《[红楼同人] 黛玉继承了林家后》 第1章 [bg同人] 《(红楼同人)黛玉继承了林家后 / 黛玉有个绿茶弟弟》作者:四色云锦【完结+番外】 文案 林如海病重,黛玉回乡,才发现自家父亲收养了一个弟弟。 弟弟唇红齿白,漂亮可爱,黛玉同意了他进林家族谱。 林如海死后,两人在贾府互相扶持。 守孝三年后,弟弟科举中榜,黛玉十分欣慰,以为林家终于可以发扬光大了! 却不想,弟弟尽然是皇上遗留在外的血脉,是个皇子。 皇子认祖归宗,皇上感念林家养育皇子的恩德,封了黛玉做郡主,且给了林家爵位。 没想到,这个把林家诗书传承下去的竟然还是我自己。 只是,这个便宜弟弟都成皇子了,为什么不离开她的郡主府? …………………… 穿越被林如海捡到的沈宴才知道自己穿越到了红楼,还多了一个姐姐——林黛玉。 一开始,沈宴想着:姐姐这么娇弱,我一定要保护姐姐,报答林如海的养育之恩。 后来,沈宴发现,这么好的姐姐,还是落在自己手里更好。 于是,黛玉成了皇上亲封的郡主的时候,沈宴赖在了郡主府不走了,“姐姐,我已经无家可归了,你不会不收留我吧?” 外面的书生想要入赘林家的时候,沈宴把人全部赶走了,“对不起姐姐,我只是觉得他们都配不上你,你不会怪我吧?” 贾宝玉还想再续前缘的时候,沈宴把人揍了,回头倒地不起:“对不起姐姐,他只是把我推了一下而已,他也是想要见姐姐,姐姐不要怪他。” 内容标签: 红楼梦 清穿 穿书 爽文 日久生情 主角:沈宴,林黛玉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沈宴是个姐控 立意:就算面对困难也要努力向前 第1章 梦里,是黑白花布置的灵堂现场,沈宴看到了礼堂中那挂着白花的死者遗照。 死者的照片上剑眉星目,带着金框的眼睛,整体冷厉,却是他熟悉的样子。 这不是他吗?他什么时候死了? 礼堂中,追悼会还在进行,黑色的棺椁旁边围绕着白色的花朵,有人在用话筒说着他身前的往事。 沈宴只觉得割裂,他什么时候死的? 忽然,脑子一阵剧痛,爆炸的火光中,他突然下坠。 紧接着便是赤身肉搏的现场,鲜血横飞,伴随着一句惊慌失措的叫喊声“打死人了!”,众人做鸟兽散,沈宴的眼睛像是糊了一层水雾,模糊的厉害。他习惯性的眯起眼,想要看清楚,却终究只是徒劳。 随即,脑袋又是一阵剧痛,沈宴的眼前彻底黑了下去。 “鸿雁,你好点了没?”再醒来的时候,沈宴的床边却出现了一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留着黑色的短须,年岁不过四五十岁,却已经有了花白的头发,他脸色潮红,带着明显的病气,但是看他的眼神中的关切却不似作假。 沈宴愣了一下,才从前世的梦中抽离,认出这是他在这里的养父——林如海。 沈宴见状,忙要起来行礼,林如海却示意他躺着休息,道:“你头上还有着伤,且好好休息吧,不用起来。” “谢谢老爷。”沈宴摸了摸额头,才发现自己还包着厚厚的纱布,可见伤的不轻。 沈宴又观察了一下林如海,不动声色的问道:“老爷今日瞧着好了许多,可是姐姐那边有消息了?” 说起黛玉的消息,林如海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正是呢,你姐姐这几日应该就能回来了,我已经吩咐了寇管事,让他日日派人去码头那边候着的。你这些天就在家好好养伤就成。” 沈宴笑道:“不枉老爷盼了这么久,可见姐姐吉人天相,老爷也能放心了。” 林如海点点头,想了想,道:“我前段时间上书致仕,陛下已经同意了,我现在没了官身,叫老爷不合适,而且,我也说了认你当儿子,你以后便唤我爹吧。” 沈宴忙道:“是,儿子省得了。” “那你好好养伤,我先走了,晚些再来看你。”林如海本来病重,前段时间都起不来床了,这几日因为听闻黛玉了消息,记挂着女儿,这病才大有起色,能下床来走一走,可是即便如此,他的身子已经是油尽灯枯的状态,如今不过是一口气提着,所以稍稍说了些话便露出疲态,可见他的身子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沈宴垂下眼眸,低声道:“我是年轻人,我好的快,爹不用担心,我好些了便去看望爹。” 林如海点点头,有心想再交代他几句,但是身子撑不住,到底没有多说,由着仆人扶着回了房间。 沈宴见林如海走了,这才把脑中乱七八糟的信息提取出来,理清了思绪。 他记得当时,明面上他是去京城参加一个学术讲座,私底下却是护送武器的最终进展和实验数据等资料,因为国外的监控,这些研究都是秘密进行的,担心电子资料泄密,所以特意用的纸质资料。 没想到,去机场的途中,轿车突然失控,撞上护栏后爆炸,再醒来的时候,阴差阳错却穿越到了这个世界,身体的原主是个乞丐,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靠给人洗衣为生,在他五岁的时候去世了,他也没有其他的亲人,就流落街头,跟着一个老乞丐学着乞讨。 那天,他运气好,有个贵人给了他一些碎银子,被其他的乞丐看到了,其他的乞丐为了抢银子,打了起来,他也挨了打。 后面有个乞丐被打死了,其他的乞丐都散了,他因为后脑勺挨了一板砖,失忆了。 然后他就被林如海捡了回去,在林家当了一年的小厮,后面又得林如海赏识,成了他的书童,跟着他学习读书写字,前不久,林如海说要收养他为养子,又正式给他取了个大名,叫林鸿雁,取鸿雁高飞的好意头。 只是,林如海虽然这么说了,却没有给他入族谱。 不入族谱就不算真正的林家人,而且林如海病重,他年级还小,只怕是出去找活都找不到,他清楚的知道,在这样的世界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如果林如海不庇护他,死后他估计也只能卖身当奴仆,他不想当奴仆。 就在沈宴为自己的命运担忧的时候,林如海却说起他还有个姐姐,几年前因为母亲亡故被送到京城外祖家去了,这次因着他病重,就往京城递了消息,算算日子,她也应该到了。 偏生,那天林如海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说,河上遇到了风浪,船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沈宴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本能的知道这是一个在林如海面前刷孝心的好机会,便日日亲自出门去码头等候,只说是担心姐姐和父亲。 林如海果然大为感动,却不想,他运气不好,昨天出门碰到了大风,吹下来的瓦片刚好砸到了他的头上,他当场就晕了过去。 也是这一砸,把他前世的记忆和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都砸了醒来,他才想起他叫沈宴,是生在华夏,长在红旗下的人。 沈宴叹了口气,他前世的死是因为轿车失事,起火爆炸,他只怕是尸骨无存了,所以他就算在这里死了只怕也回不去了。 他能在这里活过来,完全是运气使然,既然能重活一世,怎么着也得珍惜生命才是。 现代他最牵挂的人也就是妹妹和老师,但是妹妹已经由国家安排好了,老师也有自己的亲人照顾,他并不担心。 至于研究的内容,他更加不担心,他只是里面一颗小螺丝钉,他不在了,也会有别人顶上的。 只是他穿越的这个世界有些奇怪,林如海,有个女儿因为母亲逝世被送到了京城外祖家,这名字,这情节,怎么看都像是红楼梦的样子。 沈宴是个典型的理工男,对红楼梦这类型的名著并不感兴趣,但是初中的时候,因为语文老师推荐读四大名著,所以他也就囫囵吞枣,走马观花的看过一遍,看了个大概,依赖他强大的记忆力,他现在约莫还记得一些。 如果没记错的话,林如海的女儿也就是林黛玉,是红楼梦的女主角,是绛珠仙草下凡历劫的,现在,成了他的姐姐? 沈宴感觉有些不真实,使劲的回忆之前看过的原著,如果没记错的话,林黛玉在原著里是没有父亲这边的亲人的,所以只能寄居在贾府,因为没人做主,所以跟贾宝玉的木石前盟也就成了虚幻。 难道因为他的穿越,所以导致剧情改变了? 沈宴默默的在心里想:如果早知道要穿越到书中世界,那他肯定提前把《红楼梦》的原著和《红楼梦》的各种点评分析全文熟读并背诵。 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沈宴遗憾了片刻,便放开了情绪,他不是一个因为后悔就踟蹰不前的人。 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才是最要紧的,所以他立刻根据现在的形式做出了短期的计划:一,待林如海的女儿归来,确认一下是不是红楼世界;二,不管是不是红楼世界,让林如海收他做儿子的事情成为定局,他需要这个身份。三,挣钱。 第2章 沈宴虽然来自物产丰富的现代,他的爸爸更是家大业大的大企业家,但是他却是过过苦日子的。 沈宴五岁的时候,他妈就去世了,那时候妹妹才两岁多,不到半年,他爸就又结婚了,后妈是个不好相处的角色。 他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有一次被他后妈饿了两天,他不得不出去翻垃圾桶找吃的。 从那以后,他就知道了钱的重要性。 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一开始也是个小乞丐,还是被林如海捡回去之后,才算衣食有了保障。 而且,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继承前世的工作,那也是他的爱好,但是研究都是需要花钱的。 所以,目前来看,挣钱这件事应该放在第一。 思来想去,沈宴打算从洗护用品入手,一来这个时候已经有了肥皂的雏形,只要改进技术,加一些东西就行了。 二来根据他的观察,这个世界目前是属于和平的状态,和平的情况下,女人的钱还是比较好赚的。 第2章 打定主意之后,沈宴立刻找了府里的小厮准备了一些原料,待身体稍微好些了,就下床去给林如海请安。 “爹,你今天感觉身子怎么样?好点了没有?” 林如海躺在床上,听到沈宴的声音,睁开了眼,很是虚弱:“是鸿雁啊,我今日还好,你看着脸色也不好,怎么不多休息几天?等你好了再来看我也是一样的。” 沈宴忙道:“您别担心,我感觉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呢。” 林如海扯出一个笑,道:“你这些天,好好休息,有什么要用的自己找寇管家,过几日,你姐姐他们应该就回来了,你要是好了,就去码头接一下他们。” 沈宴忙答应了下来,待出了林如海的院子,便找来小厮拿来原料,自己在院子里捣鼓洗面奶和沐浴露。 差不多过了一周,码头那边就传来了消息,说林姑娘的船今天就能到,沈宴忙换了衣裳,去码头上等着。 待到了下午,船才靠岸。 沈宴见一个相貌英俊,长身玉立的青年男子先下了船,见了他们,径直就来问,是否是林老爷家的。 得到了答复,这才转身回了船上,不一会,就有丫鬟扶着一个姑娘出了船舱。 沈宴这才跟刚才英俊不凡的男子见礼,两人互报了家门,沈宴才知道,他是荣国府的贾琏,也是他名义上的表哥。 贾琏也没有想到,这次来,林姑老爷这边竟然收养了一个孩子,有些意外,不过他也没有多问,总归他是按照老太太的吩咐,陪着林妹妹回家探望父亲的。 待一行人回到府中,贾琏、黛玉和沈宴都去林如海的房中。 林如海今天精神不错,一早就喝了参汤提神,又让人服侍着换了衣裳。 待贾琏和黛玉请安之后,贾琏又转达了长辈的问候之后,林如海才互相给他们介绍。 “鸿雁,这是你大舅舅家的琏二哥,这次多亏了他一路护送,爹身子不好,你和寇管家要好好招待他。” “是。”沈宴忙应了下来,又给贾琏见礼:“琏二哥,鸿雁这厢有礼了。” 贾琏忙回礼,道:“咱们自家兄弟,何必拘泥这些虚礼。” 说着,又很有眼色的对林如海道:“姑老爷,我护送林妹妹原也是老太太的安排,如今林妹妹既然到家,想必姑老爷跟她也有很多话要将,那我就先去安置一下行李,等明日再来给姑老爷请安。” 林如海点点头,吩咐沈宴道:“鸿雁,那你先领着你琏二哥下去好好休息,我跟你姐姐说说话。” 沈宴知道他有话要交代黛玉,便忙应了一声,带了贾琏下去安置,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他们父女俩。 黛玉看着林如海花白的头发,苍老的病容,忍不住红了眼眶,但还是按照礼仪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唤道:“爹,女儿不孝,爹爹病重,女儿这时候才回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林如海也忍不住声音哽咽,忙把黛玉拉着坐到身边,安慰女儿,“别伤心,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爹也只是在这个世上走一遭罢了,只是你还年幼,爹终究舍不得你。” “当初你母亲刚刚故去,爹的身子也不好,你外祖母又记挂着你,爹才让你去京城,如今看着你出落的亭亭玉立,进退有度,爹便知道,你外祖母和舅舅也没有亏待你,如此,爹也能稍微放心一些。” 黛玉知道父亲是担心她没有地方去,忙忍住泪意,说道:“外祖母、舅舅和舅母们对我都很好,爹爹不用担心。” 林如海点点头,“如此,爹也放心了。” 他说着,沉思了片刻,又问黛玉:“方才那个少年,是你去了京城之后,我捡来的孩子,那孩子也是可怜,五岁的时候就父母双亡了,他在街上乞讨,结果被人打破了头。” “我捡到他的时候,他奄奄一息,快死了,看他可怜,就把他捡了回来,没想到他命大,又活了下来,只是伤到了脑袋,忘了以前,后来我发现他在读书上颇有些天赋,便起了爱才之心,就把他留下来当个书童。” “如今,爹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爹担心去了之后,你一个人没得人给你撑腰,难免被人欺负,又见他为人还算正直,懂的知恩图报,便想着收养他当个儿子,资助他读书,他以后若是出息了,也能护住你一些。而且他无父无母,没有亲缘的,你有了你舅舅和外祖母撑腰,也能拿捏住他。” 林如海一次性说了这么多的话,便有些累了,疲惫的闭眼休息。 黛玉见到自家父亲这样模样,差点落下泪来,忙道:“爹的苦心,女儿知道的。” 林如海歇息了一会,待稍微有了些力气,这才又继续说道:“爹说这些话不是在通知你,而是在跟你商量。” “方才鸿雁那孩子你也看见了,我之前虽然给他说过要收养他,但是还没给他上族谱的,正巧如今你也回来了,便好好看看他,我虽然一直想要一个男丁,继承林家的香火,但是品行不好的,咱们也不能要。” “若是一段时间之后,他确实品性还行,表里如一,不是那等狼子野心之人,就由你提出给他上族谱,也算是卖他一个好,让他以后能多替你想着一些。” 林如海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黛玉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她红着眼点了点头,心里却早已求遍了满天神佛,只希望能用自己的寿命换取父亲的一线生机。 沈宴也知道林如海跟女儿许久未见,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难免心里高兴,有很多话要说,便自觉的没有去打搅他们,自己回了房间。 却不想,没多久,又有仆人来叫了他去。 沈宴还纳闷呢,不知道林如海叫他什么事,林如海却像是知道他的疑惑一般,笑道:“我方才见着黛玉,一时高兴,倒是忘了给你们互相介绍了,鸿雁,快来,见过你姐姐。” 说着又对黛玉道:“黛玉,这就是你的弟弟,我给他取名叫林鸿雁,取鸿雁高飞的好意头,你们姐弟两以后要相互扶持。” “是!”黛玉忙应了父亲一声,又看向沈宴,唤道:“弟弟。” 沈宴经过林如海的介绍才仔细的看了下自家姐姐,方才在码头边她带着帷帽,并没看清楚她的长相,如今到了屋内,黛玉的面容毫无遮挡的暴露出来,沈宴才感受到姐姐美貌的冲击。 作为一个现代人,网络发达,沈宴也是见过不少漂亮姑娘的,但是像姐姐这么漂亮的,还是很少见。 可是作为一个典型的理工男,沈宴实在是文采有限,他搜肠刮肚,也只能从刚背诵的诗经里找出几句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可是即便如此,沈宴还是觉得这些字,不足以形容姐姐的美貌。 沈宴正想的出神,却听得黛玉又唤了他一声,“弟弟。” 沈宴忙回过神来,作揖道:“姐姐。” 好消息:沈宴现在确定自己确实穿越到了红楼世界了。 坏消息:他还是十多年前读了《红楼梦》,而且还是囫囵吞枣的读的,基本等于没读。 不过看着黛玉这个名义上的姐姐,身子却娇弱的一阵风都能吹倒,沈宴便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妹妹来。 妹妹虽然没有林黛玉这么好看,但是这弱柳扶风,一吹就倒的模样却十分相似。妹妹从小就没有妈妈,爸爸又对他们视而不见,所以不但身子娇弱,性格也养的懦弱胆小。 好在他死之前妹妹已经结婚,妹夫他也熟悉,算是他的同事,别的不说,人品还是信的过的。而且妹妹也有了稳定的工作,有了一定的抗风险能力,他也放心了。 至于这个世界的姐姐,他就当再养一次妹妹罢!上辈子那么苦都熬过去了,这辈子总不至于比上辈子更艰难。 沈宴寻思到这里,便坦然的接受了一切。 “爹,您对我有救命之恩,也有养育之恩,鸿雁至死不敢忘记您的恩情。”沈宴说着,突然跪了下去,郑重道:“我发誓!我以后一定尽我所能,护姐姐一辈子,为她遮风挡雨,事事以她为先,如有违背,人神共弃!” 第3章 林如海满意的点点头,连忙示意黛玉扶他起来,道:“你有此心就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林如海似乎很满意沈宴,沈宴这些天也确实担起了任务,跟着寇管家学习待人接物,学习招待来探望的客人,好在林如海已经辞官,来探望的人并不多。 主要也就是负责接待贾琏,还有就是预备林如海的身后事。 黛玉主要是侍奉林如海的汤药,不过这些日子观察下来,见沈宴办事有理有据,进退有度,对外自有风范,对内谦逊有礼,便也觉得这个弟弟还不错。 于是便跟林如海说了说,林如海找了个日子,便跟沈宴说起入族谱的事。 “你姐姐一直跟我说,要给你记入族谱,我前段时间身子不好,起不来床了,最近又稍微松范了些,就想着,趁着我现在能起来,你琏二哥也在,便择个吉日,把你的名字正式记入族谱,以后,你和黛玉就是亲生姐弟了。” 第3章 沈宴知道,林如海说了要认他当儿子,但是又没有正是提出让他入族谱,就是在观察他,他有所求,自然也极力的表现。 虽然他知道他迟早都会得到他们的认可,但是他真的得到这个消息了,仍然抑制不住心中的高兴,他可算有个正当的身份了。 他穿越来的时候虽然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原主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哪里记得许多事,他只记得自己的娘亲是给人洗衣服的,他从来没有见过他亲爹,街坊邻居的小孩都说他爹死了。 还是他娘亲死的时候,把他叫到床边,告诉他,他爹没有死,他爹是京城来的贵人,给了他一块玉佩,交代他要是活不下去了,就去京城找爹。 对此,沈宴只觉得无语,一来她娘亲没有告诉他,他爹的名字,二来,没有告诉他,他爹的地址,三来也没有告诉他他爹的身份,比如官职什么的。 就一句京城来的贵人,京城的贵人多了去了。 人紫薇上京找爹,还知道是去皇宫里找呢,还有字画作证呢。就他这种,凭借着一个普通的玉佩,只怕是偌大的京城,没有一千个也有一百个符合的。 沈宴经过前世就知道,不是所有的男人都疼爱自己的孩子的,比如他前世的爹,冷眼看着他后妈欺负他们,说过一句话吗? 所以他对找爹这个事没任何想法。 但是在这个世界,想要出头,唯一的办法是科举,虽然他对造武器更感兴趣,但是那也得先考科举才能摸得着造武器的门槛。 他不知道在这个世界考科举需要什么条件,但是他想,如果是父不详的乞丐,只怕是考不了。 如今林如海愿意给他入族谱,相当于他就是林如海和贾敏的儿子,以后,他想要考科举,户籍什么的,是完全没问题了。 他来到这个世界五年了,终于也算是这个世界的人了。 沈宴忍不住抬头看向黛玉:“姐姐放心,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林如海忍不住笑道,“你姐姐暂时还不用你保护,等我去了之后,你们就去京城投靠外祖母和舅舅,你姐姐还好,主要是你,在京城,一定要好好读书,切不可惫懒省事,待出了孝,就去下场试试,明白了吗?” 沈宴点头,“明白了,爹,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 林如海又交待黛玉要好好看着沈宴,怕他年纪小,到了京城,别被人带坏了。 沈宴满脸无奈,他虽然表面上只有十一岁,但是实际年龄都二十八岁了,而且还是来自信息爆炸的现代,京城什么公子哥能把他带坏?他若是真坏起来,那绝对是因为他不想遵守底线了,而不是因为被人带坏了。 八月初二是个好日子,林如海和沈宴先在祠堂先祭拜了先祖,然后林如海在贾琏的见证下把林鸿雁的名字给加了上去,这意味着沈宴以后就是林如海和贾敏的儿子了。 其实原主的真实年龄和黛玉差不多,只是相差了点月份,但是因为原主从小生活条件不好,长相瘦弱,沈宴穿越过来之后,虽然被林如海收养,生活条件好了一些,但是底子太差,如今虽然也是十一岁了,但是竟然看起来跟黛玉一般的高矮。 林如海以为他还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便干脆往小记了一岁,让他在族谱上比黛玉小了一岁。 不过,沈宴倒是不在意这些,他现代年龄都二十八了,能重活一世,还返老还童,已经是恩赐了,年龄大小有什么要紧的。 不过就是入族谱的环节似乎太简单了些,沈宴以前没参与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这样。 其实沈宴不知道的是,若是正常来说,真正的环节肯定没有这么简单,别的不少,族谱上加个人起码也得跟族老说一声吧。 但是林家先祖这一脉没有其他族人了,就算是姑苏其他姓林的,那都是出了五服的,都是亲缘关系很远的了。所以在族谱上加名字这个仪式也就一切从简了。 林如海有了儿子,女儿也在身边,儿女双全,顿时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人气色都好了许多,晚上不但跟着众人一起吃了饭,甚至还跟贾琏喝了点小酒。 但是沈宴和黛玉都很担心他,因为他们都知道,林如海的身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就像一根快要烧完的蜡烛,已经快要见底了。 他现在的每一次高兴和强撑的气色,都是在透支本来就不多的生命。 可是即便如此,黛玉和沈宴也不忍心去劝慰他,如果一个人注定要死去,那么,他们希望这个人在死前的每一天都是开心的,那样至少不会有遗憾。 很显然,林如海没有遗憾了。 在有了儿子送终之后,他的身子迅速衰败了下去,最终仅仅坚持了一个月,在九月初三的巳时就去世了。 黛玉得到消息之后悲恸不已,泪如雨下,沈宴听到黛玉悲戚的哭声,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自认为是一个冷情的人,在现代,除了一起长大的妹妹,和对他有过帮助的老师之外,他和其他人的关系都很冷漠,包括他爸、亲人、还有同学,他们关系都很冷淡,可以说,他完全没有朋友。 便是他现代的亲生爸爸去世了,他也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中毫无波澜。 但是林如海,对他如师如父,他知道林如海收养他主要还是为了黛玉以后有个依靠,可是他却是实实在在得到了好处的。 当初林如海捡了他回去,给他治伤,后来又让他当书童,教他读书认字,这些林如海都没有想过任何回报。 沈宴有时候想,是不是因为在现代的亲生爸爸太渣了,所以,才会穿越之后补偿他一个养父。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用现代渣爹的命来补偿林如海的生命。 只可惜这一切都是徒劳。 沈宴在贾琏的协助下,办完了林如海的丧事,待林如海的灵柩安葬在姑苏的祖坟之后,沈宴便收拾东西跟着黛玉和贾琏去了京城。 去京城的船上,沈宴眼看着黛玉闷闷不乐的,担心她身子受不住,便拉着她聊天,想要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姐姐,我第一次去京城外祖家,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沈宴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神认真问她,眸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忐忑与紧张。 黛玉看着他忐忑紧张的神情,便忍不住想起自己当年第一次去外祖家的情形。 那时候她才六岁,平日里只听娘亲说过外祖家是何等的富贵尊荣,所以第一次去的时候也难免心情紧张,忐忑不安,便小心留意,生怕被人笑话了去。 如今再回过头来,看着同样惶恐不安的弟弟,她安慰道:“不要担心,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们都是极好的人,兄弟姐妹们也好相处,你到了那边就知道了。” 沈宴点点头,又低声问:“那姐姐第一次去的时候紧张吗?” 黛玉微微点头,倒也没有隐瞒他,“有点。” 沈宴继续问:“那外祖母家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规矩吗?我没去过京城,怕到时候出什么乱子,到时候惹得姐姐丢脸,就不好了。” 黛玉想了想,道:“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规矩,你就像在家里一样就好了。” 沈宴摇头,“不一样的,在家里肯定自由许多,咱们这次上京是投奔亲戚,在亲戚家,怎么能比得上在自己家呢?” 黛玉听到这话,愣怔了一下,内心酸涩,弟弟都知道的事情,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只是她是姐姐,就算她心里也忐忑,也害怕,她也不想在弟弟面前表现出软弱来,他还小,她现在得护着他。 黛玉叹了口气,正想安慰沈宴,让他不用害怕,没想到沈宴却先开口了,“姐姐,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保护你的。” 黛玉听到这话,忍不住内心一片柔软,又是酸涩又是感动,她想,这大概就是亲人的感觉吧,就算身处困境,都想着要互相保护对方。 “弟弟,你还小,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好好读书,姐姐还不需要你保护,等你长大了,再保护姐姐吧。” 第4章 黛玉说着,又叮嘱沈宴,“外祖家有自己的族学,族中的子弟都是在族学里学习的,你到时候拜见了舅舅,想必舅舅也会安排你去,你去了之后可得好好读书,可不能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然我会生气的。” “好,一切都听姐姐的。”沈宴连忙应承下来。 黛玉却想着,到时候得跟宝玉说说,让宝玉照看着弟弟一些。 就这样,趁着在船上赶路的时间,沈宴一得空就跟黛玉或者贾琏聊天,趁机打探荣国府众人的消息。 黛玉只当沈宴紧张,能想到的基本都告诉他了,不过她这边接触到的都是女眷,好在贾琏是能在外面行走的,所以等到贾府的时候,基本大部分的消息他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别的不说,至少主要人员方面有了个基本的印象了。 第4章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过年之前回到了荣国府。 黛玉自行去了内院,贾琏便带着沈宴一一拜见了贾赦和贾珍,贾赦对沈宴这个林家样子没什么兴趣。倒是贾政,听说他跟林如海读了一段时间的书,便又多问了几句,见沈宴进退有度,谈吐得宜,便说让他府中安心住下,等过了年,到时候跟宝玉一起去学堂。 最后,贾母那边传来了消息,贾琏才领着沈宴去了内院拜见贾母。 这是沈宴第一次见到贾母,也是黛玉口中慈祥的长辈——外祖母。 沈宴进去,行了礼,贾母这才招手让他走进一点,待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与黛玉说道:“这孩子长得倒是不错,丰神俊朗的,是个好孩子,难怪你爹喜欢。” 黛玉忙解释道:“爹也是怕我一个人,没人依靠。” 贾母想起英年早逝的林如海,叹了口气,便又问起沈宴读了些什么书,了解了他的进度之后,又道:“那你便先在府里住着,待过了年,便跟宝玉一起去族学里读书吧。” 贾宝玉自从秦钟病重之后,便闷闷不乐,便是府中有元妃要省亲的喜事也没有让他的情绪好起来,今儿知*道林妹妹回来了,这才稍稍高兴起来,忙不迭的来贾母屋子里看林妹妹。 听说林妹妹还有个弟弟,也跟着一起来了,贾宝玉正是好奇呢,就见贾琏领着人进来了。 贾母在跟沈宴说话的时候,贾宝玉也一直在打量着他,见贾母把话题引到他身上,他立刻笑道:“林妹妹别担心,到时候我一定叫鸿雁弟弟跟我一起去学堂。” 沈宴其实也在偷偷打量贾宝玉,见贾宝玉长得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忍不住点点头,别的不说,这长相配得上他姐姐。 沈宴是个重诺的人,既然答应了林如海要照顾林黛玉一辈子,心里便已经把黛玉当成了他的妹妹和责任。 只是他虽然还是很久以前看过《红楼梦》原文,却也知道宝黛的爱情是全书的主旨,至少是明面上的主线,在知道这个准妹夫之后,他便打算好好留意一下贾宝玉。 看看贾宝玉这个人怎么样? 要是贾宝玉当真人不错,跟黛玉又确实心意相通,男有情女有意,那他就想办法帮他们一把,他是打定主意要去兵部的,他对自己的才华向来自信,想来到时候讨个什么赐婚圣旨也不难。 若是贾宝玉人不行,那他就得好好跟黛玉说说,不能做恋爱脑,大不了他以后养她一辈子也成,他的芯子是个现代人,并没有古代那种女人不嫁人就是给家族蒙羞的观念。 正好他可以跟贾宝玉一起读书,便决定到时候好好观察一下贾宝玉的品行,再做后面的判断。 便连忙接过话头,道:“谢谢宝玉哥哥,只是我年岁小,读的书少,到时候有不懂的还得请教宝玉哥哥呢。” 贾宝玉本来就因为沈宴是林妹妹的弟弟而对他爱屋及乌,如今见他是左一句宝玉哥哥,右一句宝玉哥哥,还说要请教他读书呢,自然是满口答应,没有拒绝的。 贾母见状也很高兴,便又叮嘱了几句便让王熙凤给他安排住所,王熙凤一早得到消息,就把东北角的杂物间给收拾了出来,以前是个堆杂物的院子叫竹林轩,面积不小,就是有些老旧了,王熙凤又着人稍稍修缮了一下,且在临街的地方重新开了个角门,这样也方便他出入。 贾母听到王熙凤的安排也比较满意,道:“林哥儿虽然还未成年,但到底是个哥儿,以后便单独住在竹林轩,再派几个丫鬟去安排洒扫便是。” 贾母的意思是不让黛玉跟沈宴住在一起,这个沈宴早有心里准备,倒是不怕。 作为府里的大主管,凤姐哪里不明白贾母的意思,便补充道:“老祖宗放心,一早就安排妥当了,只是正巧年底了,时间来不及,如今也只把竹林轩的主院修缮妥当,左右厢房还没收拾出来,只怕要到年后了,林丫头如今便是过去,只怕也没地方住,还得让她跟着老祖宗挤一挤才行呢。” 贾母点头道:“这个倒是不急,左右我也舍不得林丫头搬出去,且过了年再慢慢收拾吧。” 薛姨妈在一旁插嘴打趣:“我看呀,这是凤丫头知道老太太舍不得林丫头,所以才故意偷懒,好在老太太面前讨巧卖乖呢。” 凤姐笑道:“姑妈知道也就罢了,还偏得说出来,倒让我不好意思找老太太要奖赏了。” 贾母被逗得哈哈大笑,“你这猴儿,办事偷懒还想要奖赏,怕是想讨打。” 凤姐忙把贾宝玉拉了出来,道:“宝兄弟,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啊,你可得在老太太面前替我说话才行。” 贾宝玉正跟黛玉说悄悄话,被凤姐拉出来,一脸纳闷,凤姐忍不住打趣他:“哎,也不知道是谁,林妹妹还没回来的时候,一日三趟的来问消息,姐姐长姐姐短的,如今林妹妹回来了,倒是不要姐姐了。” 说完,还目光在贾宝玉和黛玉之间来回逡巡,取笑的意图明显。 黛玉被凤姐这目光看得满脸通红,贾宝玉也是尴尬不已,连忙道:“好姐姐,快别说了,都是我不好,我给你赔罪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半响,贾母才吩咐人带沈宴下去休息,黛玉担心弟弟不习惯这里,还悄悄跟沈宴说:“你且下去安置着,我有空就去看你,你要是有事找我,就派个丫鬟来说一声。” “姐姐放心。”沈宴忙应了一声,便跟着领路的丫鬟下去了。 沈宴从扬州一路到姑苏再到京城,以前的婢仆基本都已经遣散了,如今跟着来的,除了贴身大丫鬟红杏,就只有寇管家的儿子寇海兴。 红杏是因为家里没人了,她一个人就算拿着赏钱也怕被人骗了去,还不如干脆跟着主子上京。 寇海兴是因为寇家一直以来都是林家的家生子,寇管家在林如海故去之后留在苏州照顾林氏宗祠,寇海兴又没有读书的天赋,留在家里还不如跟着沈宴来京城闯一闯,在他们眼里,沈宴上了族谱,那就是林家的人了,是他们的主子。 沈宴把红杏留在院子里管事,至于寇海兴,沈宴便把他安排在了外面,他现在自己都住在荣国府,寇海兴比他还大一点,虽然没成家,但后院靠近贾府内院,来来去去的也不方便,而且,他也有事安排他在外面做。 之前沈宴把洗面脸和沐浴露的方子都折腾了出来,一起卖给了贾琏,卖了八百两银子,相当于是一次性买断的。 贾琏手头没那么多钱,还是回去找了凤姐,才把钱给结了。 好在凤姐也看出这两个方子不错,就算贾琏说买方子花了一千两银子,她也给了。 贾琏把剩下的银子给沈宴送来之后,还叮嘱他不要说给旁人听。沈宴知道贾琏肯定得趁机捞点油水,不过这跟他没关系,他年岁还小,骤然得一大笔钱,免得被人惦记,自然是要守口如瓶。 不过得到这笔钱财之后,他身上就宽裕了起来,林如海账面上的财产在办理丧事,遣散婢仆之后就花的差不多了,其余的产业都交给了黛玉,他也没有计较。 他能有个正常的身份他就很感激林如海了,自然也不会惦记着人家的遗产。 其实林如海不是没有打算给沈宴,早在去世之前他就安排好了,贾敏的嫁妆加林氏一半的财产都给黛玉做嫁妆,剩下一半的财产给到沈宴。 只是林如海担心沈宴年级小,一下子得了一大笔钱财免得被下人给引诱带坏了,就把这一半也给到了黛玉,告诉她,沈宴以后读书交际,人情往来都从这里出,由她看着,他也放心一些。 黛玉自然是知道贾府的,人多,关系杂,也担心弟弟在守孝的三年被人引着学了些吃喝嫖赌的陋习,自然也就没告诉他。 所以沈宴完全不知道他其实是有生活费的,还在想着要自己赚钱。 不过他现在手头资金充裕,赚钱的事先不着急,他先让寇海兴去买了个小院子安置下来,又让他按照他的图纸布置,又给了他一批图纸找工匠制作,寇海兴相当于成了他的助理。 第5章 第5章 待沈宴把事情安置好,也都晚上了,因为古代晚上没什么娱乐活动,所以他一般睡得比较早。 沈宴躺在床上,把今日所见跟黛玉和贾琏的话结合起来看了下,发现,贾府虽然大,但是人也多,而且并不是所有人都对他和黛玉保留着善意的。 对他忽视或者无视他都能理解,毕竟他只是林如海的养子,不是贾敏的亲生儿子,跟他们原本没有什么亲缘关系。 但是黛玉可是贾敏的亲女儿,贾府的这些人跟黛玉可都是实打实的亲人。 沈宴看的出来,贾母对黛玉是没话说的,眼神里透漏出来的也都是慈爱,王熙凤虽然看着精明,很会讨巧卖乖,但是好像跟黛玉关系也不错,邢夫人和王夫人这两个舅妈还有待观察。 至于贾赦跟贾政这两个舅舅,贾赦更多的是一种无视,他看的出来,贾赦是那种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贾政呢,有点老学究的味道,不过对他相对关心很多,但是对黛玉好像也是无视的。 他记得贾琏说过,二老爷不通庶务。 沈宴觉得他不是不通,他只是不想管,内里的事都交给老婆媳妇,外面的事都交给贾琏总览,他偶尔想起来就问一下,妥妥的小仙男。 至于黛玉,属于女眷,所以他基本不过问。 沈宴瞧着,这贾府似乎不太靠谱。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贾府后面好像抄家了的,看样子,他得好好了解一下,再谋算谋算,实在不行,还是早点带着姐姐出去住算了。 就这样,沈宴很快在贾府安置了下来。 沈宴自在竹林轩住下来之后,整个人就像是隐形人一般,他有父孝在身,且他只是林如海的养子,不比黛玉,是贾母正经血脉相连的外孙女,所以他平日里尽量不出去,就在家中看书,偶尔吩咐寇海兴办事。 过完年之后,贾府因为元春省亲之事开始修建大观园。这是荣国府和宁国府共同的喜事,所以两府的人都很关心。 加之贾政这段时间也没有过问贾宝玉的功课,而贾母又心疼贾宝玉,有心让他多休息一段时间。 就这样,沈宴也跟着拖到过了十五才去上学。 去学堂之前,沈宴去还挺紧张的,好歹是贾府的族学,想着这里的夫子应该都是当代大儒,怕自己启蒙时间短,跟不上,所以在过年的时间都是埋头苦学,在有问题的地方还标注了出来,等着找夫子解答。 没想到,去了一次之后,沈宴大失所望,实在是教学生的贾代儒虽然有点文化,但其实是个老学究,墨水不多,读书还爱摇头晃脑,反正跟林如海没得比。 沈宴仔细想了想,也明白了过来,科举经过前几朝的完善到了现在基本已经成型,大部分学识好的应该都考上了,学识好但是考不上的,有应该也有,但这样的人少不得也去外面的学校开山收徒了,背靠着贾府这样的庞然大物还只是个老学究,这样的人显然学识一般。 沈宴顿时叹了口气,果然,他就不应该对贾府的族学抱有太大的期望的,毕竟这些人的目标是启蒙,而不是科举。 休息的时候,沈宴懒懒的吃着饭,心里却思考着,在这里读书有些浪费时间,得像个办法才行。 正想着,却有人过来了,沈宴没在意,毕竟他刚来,除了贾宝玉,也不认识别人。 话说,这人虽然长相普通,却身材壮硕,颇有几分街上地痞流氓的老大的架势。 沈宴不认识他,贾宝玉却认识,他就是薛蟠。 贾宝玉见他过来,笑道:“薛大哥今日也来学堂了?” 薛蟠笑道:“成日在家也不是个事,我听说宝兄弟的表弟来了,可是这位兄弟?” 贾宝玉笑道:“正是呢。”说着,便给沈宴和薛蟠互相介绍。 沈宴不知道薛蟠的来意,但是薛蟠作为金玉良缘的女主角的哥哥他对他还是有点印象的。 沈宴拱手,“原来是薛大哥,久仰久仰。” 薛蟠也回了一礼,道:“既然是林家表弟,那都是自家兄弟,以后叫我文龙就成,不知林家表弟可否取字?” 男子取字一般是在及冠的时候取,但是也有些会提前取字,所以薛蟠问了一下。 这时候的人一般互相称呼对方的表字,直呼其名被认为是不礼貌的表现,当然贾宝玉是特殊情况,贾宝玉衔玉而生,所以取名宝玉,贾母担心他特殊不好养活,便让丫鬟们都叫他的名字,以此来化解这种尊贵带来的不利。 沈宴摇摇头,“未曾。” 薛蟠见状,颇为可惜,“那我只能叫你林表弟了。” 其实,沈宴不知道,薛蟠今日来学堂就是为了他而来。 薛蟠平日里不爱来族学,喜欢在外面胡闹,只是之前听下人们说,宝玉的表妹林姑娘带了个弟弟来,叫林鸿雁,生的相貌堂堂,风流俊美,就住在他们梨香院对角的竹林轩里。 只是那林鸿雁年纪尚小,又因为父丧基本不出门,他一个成年男子又不好进内院,便一直无缘得见,颇为遗憾。 在得知林鸿雁要和宝玉一起学堂读书之后,薛蟠顿时来了兴趣。 他之前也是在贾府的族学里上过学的,还借此结交了几个貌美的契弟,如今那林鸿雁既然要去学堂,那他正好也去学堂一趟,如此相熟,倒也名正言顺。 薛蟠打定了主意,便开始留意起来,薛姨妈不知道薛蟠的打算,只当他是忽然改观,人上进了,为此还和薛宝钗说了一道。 所以今日,他一见到有空,就凑了过来。 薛蟠看着沈宴仙姿玉貌,气质天成,年纪虽小,却已有琉璃冰雪之姿,论相貌,比贾宝玉还要出色几分,显然不是他以前的契弟玉爱那样的货色能比的。 顿时心生欢喜,便开始没话找话,“方才见你吃饭的时候表情凝重,可是学堂的饭菜不合胃口?” “想来是林表弟吃不惯京城的口味,不如等下下学,咱们一起出去喝一杯。” 沈宴拱手笑道:“倒不是不合胃口,只是方才想着功课,所以有些出神罢了。” “只是喝酒这事却是不成,我还有孝在身,委实不方便出去,不如等我出了孝,再和薛大哥痛饮。” 这个理由确实极好,薛蟠也只能无奈的作罢。 但是,从这天之后,薛蟠来学堂都来的勤了,就连贾宝玉都觉得奇怪,毕竟薛蟠以前是不怎么爱去学堂的。 不过,这跟沈宴没什么关系,他对薛蟠一直都是客气疏离,不冷不热的。 薛蟠见沈宴一直勾搭不上手,难免有些灰心,却不知道沈宴根本就不知道薛蟠还有这个意思。 不怪沈宴迟钝,他在现代虽然见惯了人心险恶,但他气质疏离冷淡,典型的高冷之花,还没有碰到过对他见色起意的男的。 金荣作为薛蟠的老相好跟小跟班,以前跟薛蟠浓情蜜意的时候,也是得了不少银子的好处的。 只是没想到薛蟠是个喜新厌旧的,没多久又被香怜和玉爱给勾了去。所以上次看到秦钟和玉爱勾勾搭搭的,他就气的眼红不已。 但是上次闹学堂,他吃了个大亏,顿时心里不得劲,但是又不敢心生不满,毕竟他只是贾府旁支的亲戚,跟贾宝玉不能比。 这次见薛蟠来了,金荣有心想要继续勾搭他,但是薛蟠对得手的人没什么兴趣,反而一颗心思都挂在沈宴身上。 金荣一边嫉妒沈宴命好,是贾宝玉的表弟,所以才对薛蟠爱搭不理,一边又恨不得薛蟠能得手,好像这样就能证明,沈宴跟他们是一样的人。 所以他观察了几日,见薛蟠满心焦躁,就偷偷凑上去出主意。 “薛大爷可是看上那林鸿雁了?我瞧着,那林鸿雁似乎没懂你的意思呢。” 薛蟠眉头一跳,问道:“你有办法?” 金荣笑容讨好:“我既然是跟着薛大爷的,自然是想替你分忧。” 薛蟠知道他的意思,忙道:“你且把办法说来听听,若是真能让他心甘情愿的从了我,我保证少不了你的好处。” 金荣得了他的承诺,笑的更真诚了,他压低声音道:“我瞧着那林鸿雁还没懂你的意思呢,薛大爷何不让人去试试他?” “若是他有龙阳之好,您在花心思也不迟。” 薛蟠皱眉道:“我且想想。” 如果是旁人,他看上了,用强便用强,但是沈宴身份不一样,用强他肯定是不敢的。 可是沈宴确实姿容气质太过出色,要是放弃,薛蟠又舍不得,所以他沉吟着,一向空空如也的脑袋难得转动了起来。 第6章 现在的沈宴对薛蟠来说就像一块挂在饿狼嘴边的肥肉,饿狼垂涎三尺,可就是吃不到嘴里,勾的他心痒难耐,却就是无可奈何。 虽然也有香怜玉爱为了银钱勾搭他,但是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清冷孤傲的沈宴,对这些庸脂俗粉都看不到眼里。 可是他又打探不到沈宴的消息,想了好几天,没有一点头绪。 第6章 还是薛宝钗见薛蟠闷闷不乐的抓头发,苦恼悲愤的样子,以为他是真的开了窍,为了读书烦恼,便笑道:“瞧哥哥困惑的样子,可是以前没有认真读书,现在夫子讲的听不懂了?” 她在薛蟠的旁边坐了下来,给他出主意,“哥哥若当真苦恼,何不请了宝兄弟来?宝兄弟向来在书院读书,想来夫子讲的他都是知道的。” 听到这话,薛蟠顿时眼睛一亮,觉得不错,可是转眼,他又眼神暗淡了下来。 他上次分明约过林鸿雁,可是他有孝在身,不能出去。而他是想知道沈宴想要什么东西,这样他就好雪中送炭,可是这些贾宝玉知道吗? 薛蟠沉吟着,沈宴就是跟贾宝玉关系最好,说不定他知道呢? 思来想去,他觉得按照妹妹的说法试试。 于是这天,他把贾宝玉约到家里去喝酒。 薛姨妈见贾宝玉来,自然是高兴不已,搂着他说了好一会话,这才道:“你难得来,正巧在这里吃了饭再回,我去看看酒菜准备的怎么样了,你在这里跟宝丫头说说话,都是表姐弟的,不用在意许多。” 薛姨妈刚出去,想着给贾宝玉和薛宝钗留一个单独相处的空间,却见薛蟠提着东西就回来了,见着薛姨妈就问:“妈,宝玉过来了吗,我请了他来家里喝酒,这这些让厨房的人收拾了出来,也好做个下酒菜。” “他来了,正在屋里跟宝丫头说话呢。”薛姨妈说着,见薛蟠掀帘欲进,忙阻止道:“让你妹妹跟宝玉说说话,你去凑什么热闹?” 薛蟠急道:“是我叫他来的,我有事情要问他呢。” 说着,掀开门帘就进去了,正看见莺儿凑到贾宝玉身边给贾宝玉倒茶,薛宝钗见薛蟠来了,担心哥哥难得好学,怕他不好意思,便带着莺儿出去了。 “薛大哥今日特意找我可是有什么事?”贾宝玉率先问。 薛蟠给贾宝玉倒上酒,道:“宝兄弟,你我和林表弟既然都是表兄弟,原应该互相帮助才是,只是我这人不会说话,除了喝酒也不会说旁的,碰巧林表弟又有孝在身,也不好叫他出来。” “我是想,他若是有什么困难,你也跟我说一说,咱们也好一起帮帮他。” 贾宝玉为人单纯,见薛蟠这么说,顿时心里感动,心想以前莫不是误会了薛大哥,原来他也是性情中人。 “林表弟若是知道薛大哥的心意肯定是高兴的,既然这样,我便回去问问他。” 薛蟠忙道:“宝兄弟不可,林表弟是读书人,又父母双亡的,你直接去问,他肯定不好意思说,咱们何不悄悄的打听,也好全了林表弟的颜面?” 贾宝玉点头:“薛大哥说的有理。” 薛蟠见贾宝玉被他哄着相信了,连忙拉着他喝酒,两人宾主尽欢。 贾宝玉回到院中,见黛玉正在看书,便凑过去闹她:“好妹妹,你猜我今儿见到谁了?” 黛玉懒懒的掀眼,见他两颊绯红,双眼却亮晶晶的灿若星辰,便取笑道:“瞧你这高兴的样子,莫不是见到你宝姐姐了?” 贾宝玉笑道:“你就知道说宝姐姐,我是去见薛大哥的。” 黛玉放下书,冷笑道:“你去见谁跟我有什么关系?也犯不着跟我说。” 贾宝玉道:“这事还真跟你有关系呢。” 黛玉瞪着他,一脸我看你编的模样。 贾宝玉见黛玉不信,忙道:“今儿薛大哥叫我过去,特意问我你弟弟有什么缺的,说咱们表兄弟应该互相帮助才是,他还特意嘱咐我,让我悄悄的问,别让你弟弟知道了,怕伤了他的颜面,你说说,这事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说着,他还感慨道:“真不知道薛大哥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我以前倒是误会他了。” 黛玉沉思着,皱眉不语,贾宝玉又凑过去,“林妹妹,你说你弟弟有什么缺的,我们也好帮帮他。” 黛玉低声道:“弟弟能在这里读书就很好了,哪有什么缺的。” 她说着,起身往外走,打算去看看弟弟。 却见贾宝玉跟上来,“你做什么去?我跟你一起。” 黛玉头也不回:“我去看看我弟弟去,你别跟着了。” “我也去,你弟弟也是我弟弟。”贾宝玉两步并做一步跟上去。 黛玉稍稍驻足,道:“你休息一会吧,我看你吃了酒,待会吹了风头疼,我很快就回来的。” “好吧,那你早点回。”贾宝玉看着黛玉离开,这才回到屋子里,躺了一会。 黛玉到竹林轩的时候,沈宴正在看书,他现在是有孝在身的人,还是寄人篱下,很多事情都不能做,所以还不如看书打发时间。 所幸林如海的藏书多,各种天文地理的杂书都有,沈宴学习了这么久,又记忆力超群,现在看这种古文的书基本没什么问题了,甚至为了方便阅读,他还会加上标点符号。 “姐姐来了。”沈宴见黛玉过来,忙放下手中的书,丫鬟红杏懂事的送了一壶茶来,然后又退了出去。 黛玉基本每天都会来看看弟弟,所以丫鬟也都知道规矩。 黛玉问了一下沈宴读书的情况,这才把薛蟠跟贾宝玉说的事说了一下,又交代道:“鸿雁,你要是有什么缺的跟我说,父亲去世的时候是给你留了财产的,只是担心你年岁小,被人哄骗了,所以让我给你收着,等你考上了再给你。” “我想着,父亲去世,咱们还要守孝,也没什么能用到的,便每月给你一些月钱,等到你出了孝,再给你,你看如何?” “姐姐放心,这些我都知道的。”沈宴想了想,担心黛玉也被带歪的思路,又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看那薛蟠也是不怀好意。” 就目前这几个月来看,沈宴对贾宝玉整体还是满意的,心性纯善,赤子之心,长相和身高也都在线,至于家庭,虽然复杂了一些,但贾府好歹是黛玉的亲戚,所以他打算顺其自然,让他们先相处着,正好也再观察观察。 当然他也知道姐姐和贾宝玉是亲表兄妹,按理是不能成婚的,不过,在这个时代并没有这样的规定,而且他现在也没有别的人选对比,所幸他们年纪还小,还只是兄妹之情,所以他知道后续也不会说破。 至于薛蟠,虽然他看起来很殷勤,但是他对这人没什么好感,他有好几次看到他跟长相柔美的小男生拉拉扯扯,举止亲密,他虽然是个直男,但也不歧视同性恋,只是薛蟠这人给他的感觉不好,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思索着,总不能是薛蟠看上他了吧? 沈宴心里一阵恶寒。 他决定主动出击,看看薛蟠到底有什么问题。 第二天,眼瞧着休息的时候,薛蟠又凑了过来,看他的眼神黏腻又迷糊。 沈宴思索了片刻,道:“薛大哥,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你跟我来一趟。” 薛蟠还没打探到沈宴需求呢,就被沈宴这突如其来的好脸给砸了个眼冒桃心,连忙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沈宴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问道:“薛大哥,你是否有龙阳之好?” 他问的直接,而且脸色很怪异,但是薛蟠却以为是他的坚持终于得到了回报,顿时眼睛都亮了,平凡的脸上露出难以表述的笑容。 “林表弟,你终于明白我的心意了,我一看到你我的一颗心就扑到你身上了,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证对你好。” 虽然沈宴心里有所察觉,但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给恶心了一顿,连忙拉开跟他的距离,冷声道:“我并无此心,你找别人吧。” “林表弟,你相信我,我对你是真心的。”虽然被拒绝了,但是薛蟠色心不改,尤其是看着沈宴那冷若冰霜的面容,更是觉得心头猛跳,痴迷不已。 沈宴皱眉道:“我之前并不知道你对我存了这个心思,我只是告诉你,我并无此心,所以你以后不要再对我献殷勤了,没结果的。” 他说完,转身就走,却不想薛蟠还是不死心,尾随跟着。 沈宴转身回到学堂,当天就让寇振海抓了一条蛇来,筷子粗的蛇,没有毒,第二天去读书的时候,沈宴把蛇绑好,带在了身上。 薛蟠跟沈宴说开了之后对他越发痴迷,今天一见到他,眼神就粘在了他身上,尤其是沈宴越是对他冷若冰霜,他就越是心动不已。 休息的时候就凑过去跟沈宴献殷勤,黏腻的眼神看得沈宴心中一阵翻腾,他作为一个直男,虽然不歧视同性恋,但是不代表他能接受一个男人对他的觊觎。 下午,沈宴休息的时候去了净室,薛蟠见状,心念一动,尾随跟了上去。 第7章 净室是出恭的地方,贾府这样的大户人家,是不会修建厕所的,但是又有这么多人,都不是吸风饮露的仙女,有五谷轮回的需要,所以就会专门修建净室,净室里面摆放有恭桶,专门让人解决三急问题。 当然也会有专门的婢女小厮每天去倒掉这些屎尿,也就是倒夜香,然后还要洗干净恭桶,打扫净室,保证主子们用的干干净净的。 第7章 沈宴知道薛蟠对他的心思,自然是有留意他的,见薛蟠跟了上来,心中一阵恶心,恶寒不已。 薛蟠显然不知道沈宴的嫌弃,忙凑过去表心际,“林表弟,我是说真的,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你了,你就从了我吧。” 沈宴眉头紧锁,声音越发冷厉,“薛蟠,我说了,我对你没有任何心思,我也不喜欢男人,你走吧,再不走的话,闹大了小心不好看。” 薛蟠只顾痴痴的看着他,便是他皱眉的小动作都像充满了钩子一般,直把他勾得心头猛跳。 他跟上去,想要去拉沈宴的手,嘴里哀求着:“林表弟,就一次,一次好不好?我保证只要你从我一次,我以后就再也不找你了。” 眼看着他的手凑了上来,沈宴像是触电一般,立刻甩开,眸中的厌恶盈满溢出,他最后一次警告道:“薛蟠,现在立刻滚出去,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薛蟠根本没有把沈宴的警告放在眼里,他现在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一样,只想找个人泻火,尤其是眼前的还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儿,他又怎么可能忍得住,当即就伸手解了裤腰带,抓着沈宴就压在净室的墙壁上。 沈宴年岁尚小,虽然这几年长了一波,但是比起大几岁的薛蟠,还是个子矮了一个头,而且薛蟠身体健硕,他把沈宴压在墙壁上的时候,沈宴完全被他圈在了里面。 “林表弟,我对你是真心的,你也别怕,从了我,我以后都罩着你。”薛蟠说着就要往沈宴的脸上去亲,双手更是不安分的往他的腰上摸。 沈宴闭上眼,躲开他的亲近,心中却是按捺不住的杀意,两辈子,他头一次对一个人动了杀心。 便是前世的后妈,他最恨她的时候也只想过报复而没动过杀心。 沈宴伸出手,像搂抱一般,从薛蟠的后背绕过去,从宽大的袖中把绑好的蛇提溜了出来,松开绑住它的绳子。 然后抓着蛇放到了薛蟠的脖子上。 薛蟠一开始见沈宴伸手搂住他,只以为他是同意了,便越发的兴奋起来,一边摸索着要解沈宴的腰带,一边不停的喊着心肝。 冷不丁,就感觉有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落到了脖颈上。 薛蟠顿时全身僵住,那蛇一接触到薛蟠的皮肤就蜿蜒从衣服里面爬到了后背上。 薛蟠赶紧扭着身子去抓,沈宴顿时挣脱开来,趁着薛蟠扭着抓蛇的时候,一脚把他踹进了恭桶里。 净室和恭桶虽然每天都有人打扫熏香,但是今天的恭桶还没有倒掉的,薛蟠急着抓蛇,没有防备,挨了沈宴一脚,一个倒栽葱扎了进去,与五谷轮回后的产物来了个亲密接触。 此时,早已经上课了,夫子贾代儒年纪大了,这些顽童他根本管不住,而且他在族学教书也只是想混口饭吃。 所以,有人没来他也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管讲自己的。 正值下午,学堂内读书的众人都听他讲课讲的昏昏欲睡,有的甚至直接趴在桌案上做起了大梦,只有两个人心不在焉。 一个是贾宝玉,他担心沈宴,见沈宴一直没回,就不停地往外面张望。 一个是金荣,他从跟薛蟠提议之后就一直密切的关注着他和沈宴的动向,所以今天,薛蟠尾随沈宴去了净室,他是看到了的,见他们一直没回,只以为薛蟠和沈宴已经成就好事,心里暗自爽快。 那林鸿雁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仗着住在贾府,跟贾宝玉关系好就高傲不已,对他们这些人从来都是视而不见的,装的一副清冷如月的谪仙模样,如今不也雌伏在薛蟠之下?跟我们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同时,金荣又忍不住妒忌。 那时候,薛蟠看上他的时候,他见薛蟠出手阔绰,而且自己也不排斥龙阳之好,所以半推半就也就从了。 可是现在再看林鸿雁,薛蟠每天那样献殷勤,忍了这么久才从就好事,他还不知道要得多少好处呢。 金荣满心酸涩,望眼欲穿,他一边看窗外一边看夫子,坐立不安,度秒如年,心里恨不得立刻冲到净室,嘲笑一顿林鸿雁,再跟薛蟠要点好*处,好歹,他们能成就好事,他也是出了主意的。 只可惜讲台上的夫子讲课讲的沉浸其中,根本没有注意到下面学生的状态。 就在金荣思考着要不要假装肚子疼跟夫子告个假去净室的时候,只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尖叫,然后就是惊恐的喊叫声,“来人啊,快来人啊。” 刚才还昏昏欲睡的学生立刻化身长颈鹿,朝着外面张望,一个个精神抖擞,就连睡着的都被吵了起来,睡眼惺忪的问发生了什么。 金荣来不及多想,立刻就冲了出去。 夫子这时候终于从知识的海洋中挣扎了出来,问道:“金荣,外面何事喧嚣?” 金荣见夫子喊他,只得停下来,“我方才听到声音好像是净室传来的,想来是有人求救,所以想去看看。” 夫子挥挥手,示意他快去。 其他人见状,也一哄而上,蜂拥着往净室去。 夫子叹了口气,放下书,没理会了。 金荣一骑绝尘,超过其他人立刻冲到了净室,刚一推开门,就看到了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恭桶倒在了地上,屎尿流了一地,薛蟠下半身赤裸着,趴在屎尿堆里,身上、头上和脸上都是黄黄的排泄物,而他浑然不觉,还弯着身子,双手在身上乱抓。 而林鸿雁,俊脸苍白,浑身颤抖,显然是被吓坏了。 金荣方才一路都在想,薛大爷这次这么快就得手了?然后又幻想着沈宴被薛蟠折腾之后的惨样,想着他要怎么才能羞辱那小子,没想到眼前的所见和他所想完全不一样,他只觉得脑袋转不过弯来。 他嘴唇嗫嚅着,问道:“薛大爷,薛大爷?” 薛蟠根本不理他,只顾着在身上抓蛇。 薛蟠被沈宴踹进恭桶之后,他挣扎着要站起来,被沈宴伸脚绊了一下,然后又跌了个狗吃屎,恭桶也被他自己打翻了,排泄物糊了他一身。 而那蛇还在他背上到处爬,他吓坏了,伸手去抓,抓到了蛇尾,蛇扭头就咬在了他手上。 他吃痛,惊呼大喊,蛇受惊,继续在他身上到处乱爬找出路。 他只能继续伸手去后背抓蛇,于是就有了金荣眼前的一幕。 “这这是怎么回事?”金荣回过神来,但是显然被吓坏了,问出的话都带了颤音。 沈宴扶着墙壁,远远的避开薛蟠,装作被吓坏的样子,眼神往外看,见众人基本都来了,这才浑身战栗,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们来出出恭,一条蛇蛇突然从房梁上掉了下来,落到了薛大哥的脖子上,然然后跑到他身上去了,薛大哥抓蛇的时候,不小心掉恭桶里了,后来后来就这样了。” 众人都挤在净室门口,瞪大眼睛看着薛蟠光屁股在屎尿堆里打滚,听到沈宴的解释还哦了一声,没挤进来的伸长脖子在后面看。 沈宴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的说道:“净室里怎么会有蛇呢,吓死我了?” 就听到有人道:“春天了,这里花木又多,有蛇也正常。” 也有人问:“不是每天都有人打扫的吗?” 又有人说:“可能蛇之前躲在房梁上呗。” 还有人在感慨:“薛大爷这运气也有些背啊,居然掉恭桶里了。” “啧啧啧,我看的都吃不下饭了。” 沈宴起了个头就没搭话了,由着他们猜测。 贾宝玉在外面没挤进去,见沈宴出来,上下打量了一下,道:“林表弟,你没事吧?” 沈宴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我还好,就是被吓着了,就是薛大哥有些不太好。” 他话音刚落,里面就传来了围观人的惊呼声:“真有蛇啊!” 然后就有人焦急的大喊:“薛大爷,别抓,别抓!” 然后就是嘶的一声,也不知道在感叹啥。 反正沈宴是没兴趣知道了,想来,薛蟠丢了这么大个脸,应该能长点教训,以后不来骚扰他了。 至于会被会被薛蟠倒打一耙,沈宴一点都不担心,一来,薛蟠没证据证明蛇是他带来的,谁看到了?二来,薛蟠丢了这么大个脸,只怕比他还恨不得忘掉今天的事。 不过就是今天把薛蟠得罪狠了,以后只怕会被他记恨。 这点,沈宴也不担心,比起被一个男人惦记,那还是选被一个男人记恨吧。被一个男人惦记他能恶心的吃不下饭。 至于会不会被他报复,沈宴也不怕,左右这几年他都得在贾府待着,轻易不能出去,有贾政在,他怕啥。 至于三年以后,等他有了权势,就更加不用怕他了。 第8章 沈宴以受了惊吓为由跟夫子请假提前回去了,主要是为了做戏做全套,在净室他被吓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总不可能出来就立刻好了。 反正贾代儒讲课也是照本宣科,他还不如自己在家看书,好歹安静。 第8章 到了傍晚的时候,贾宝玉和黛玉一起来看他。 “林表弟,你怎么样了,要不要请个大夫看看?”贾宝玉关切的问道。 “我一切都好,就是偶尔有些心悸,只怕是要告两天假了。”沈宴垂下眼眸,装作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那你好好休息,我帮你跟夫子告假。”贾宝玉大包大揽,展现他作为哥哥的气度。 沈宴忙感谢他,贾宝玉看了看沈宴,又担心的对黛玉说道:“我听说小孩子年纪小容易惊魂,林表弟现在还小,今天又受了惊吓,还是请个大夫看看稳妥一些。” 黛玉也担忧的看着沈宴,沈宴忙道:“姐姐不要担心,我今天先休息一下,若是明天还没好再说。” 黛玉看着天气也不早了,又见沈宴坚持,便也没有再劝。 沈宴担心他们还坚持要请大夫,便连忙转移话题,“宝兄弟,不知道薛大哥那边怎么样了?” 贾宝玉摇摇头:“我还没去看薛大哥,正巧你提起,我先去看看他去。” 贾宝玉跟黛玉和沈宴告别,打算去梨香院看薛蟠,黛玉见贾宝玉走了,这才看着沈宴,正色道:“鸿雁,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沈宴看着黛玉苍白的脸色,弱不禁风的模样,把原本的事实压在了心底,算了,这种事情还是不跟姐姐说了,免得说了污了她的耳朵不说,还吓到她。 便道:“姐姐别担心,当真只是被吓到了,很快就会好的。” “真的只是被吓到了吗?”黛玉的神情明显不信。 沈宴皱眉,他记得他都处理干净了,寇振海带蛇进来的时候也没有别人看到,难道还有别的地方露馅了? 但是他不承认,嘴硬道:“真的只是被吓到了。” 说完,还补充道:“我本来没有这么胆小的,只是这事情发生的突然,所以就被吓了一跳。” 黛玉叹了口气,认真的看着他,说道:“鸿雁,我是你的姐姐,我们是亲人,我会保护你,所以你遇到任何事都可以跟我说的。” 沈宴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哑然失笑,许久,才道:“姐姐,我是男子,现在比你还高了,怎么会需要你的保护呢?要说保护,也是我保护你还差不多。” 在他的心里,黛玉就是他的小妹妹呢。 黛玉却忍不住瞪了沈宴一眼,追根究底,“我跟你说正事呢,别打岔,说说吧,这事到底怎么回事?” 沈宴实在没脸对一个十三岁的少女说他被一个男人看上了,而且这个男人还打算用强,最后被他机智反杀这样的事实,便干脆装傻充愣:“姐姐你说什么事?” 若是旁人这样,黛玉肯定扭头就走,可这人是她的弟弟,她无奈,只能继续说道:“薛大哥被蛇咬了,你受惊这事,你跟我好好说一说。” 沈宴看着她漂亮的眼睛,正色道:“就是我今日去净室的时候,净室的房梁上突然掉下来一条蛇,那蛇掉到了薛大哥的脖颈上,然后爬到他身上去了,薛大哥一个没察觉,就吓了一跳,摔倒了,我也就被吓了一跳,大致的事情就是这样。” 他说完,对着黛玉怀疑的眼神,还补充了一句:“就是薛大哥运气不太好,摔倒的时候还打翻的恭桶,详细的画面我就不描述了,免得姐姐听了污耳朵。” “弟弟,我是真的担心你。”黛玉神色凝重,“薛大哥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有耳闻,你如今” 她说着,忍不住声音哽咽,“弟弟,在这个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所以,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如实的告诉我,我也好帮你想想办法,好吗?” 沈宴挑眉,打量了黛玉两眼,好奇的问道:“姐姐为何笃定我没有说实话呢?” 他自认该擦掉的痕迹都擦掉了,唯一的破绽就是在净室薛蟠受伤被蛇咬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场,没有人证而已,可这又怎么能确定一定是他弄伤了薛蟠呢? 作为受害者,薛蟠不可能自己站出来指证他,而且,黛玉应该也见不到薛蟠才是。 “鸿雁,我听宝玉说,薛大哥以前基本是不去学堂的,可是自从你去了之后,薛大哥每天都去学堂,而且,他几乎每天都有找你们说话,主要还是找你说话,还约你去吃酒,然后前些天,薛大哥又找宝玉打听你缺什么东西。” “我没见过他,但是我听说过他以前的事,他是一个能为了一个香菱打死人的人,也从来不是一个爱读书的人,又怎么可能突然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黛玉说着,下了结论:“所以这事的症结肯定在你身上。” “哦?”沈宴神色莫名,笑问道:“可这又能证明什么呢?” 黛玉喝了口水,尽量的平静的说道:“今天这么巧,你们同时在净室,恰巧,蛇掉在了他身上把他咬了,恰巧被你看到了,这么多巧合就不是巧合。” “所以鸿雁,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她说着,也不待沈宴回答,又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惹到了他,但是今天这事,他肯定会记仇,你年纪还这么小,又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我去跟外祖母说,我搬过来跟你一起住吧。”说罢,起身就欲走。 沈宴忙伸手拉她坐下,道:“姐姐不要担心,我既然敢做就说明了我有自保的能力,你还是在荣庆堂住着吧。” 他们姐弟父母双亡,他年纪又小,又受困于父孝不能参加科考,所以只能寄人篱下,而黛玉在贾府最高的靠山也就是贾母,所以还是让她跟贾母住一块,多刷刷存好感比较好。 最主要的是,他一个人住有些事情比较方便。 然而让沈宴意外的是,黛玉听到他这话,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道:“还说你之前说的是实话呢,果真不诚实。” “既然你自己都承认了,那你就把这事的始末都跟我说清楚。” 沈宴哑然,郁闷道:“姐姐,你竟然诈我!” 黛玉冷笑:“谁让你不说实话的,而且,难道我刚才的猜测不对吗?” 沈宴:“” 他忍不住感慨:千算万算,算到了所有的局面,唯独没有算到黛玉居然要追根究底,而且还推断的有理有据,然后他一时放松警惕,还自己承认了,失策失策。 “其实跟姐姐推断的一样,薛蟠太过恶劣,我便干脆先下手为强,不管是蛇也好,还是净室摔到也好,都是我做的,不过我笃定他不敢说出来。”沈宴说着,认真的看着黛玉,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好在黛玉没有追问薛蟠是怎么过分的,不然沈宴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她只是微微蹙眉,问了后续:“我听说,他摔倒在净室的时候你们学堂的人都看到了?” 沈宴点头,黛玉便有些焦虑了,“那你这次可把他得罪狠了,他丢了这个大个脸,只怕不会轻易放了你。” “就香菱那事他还闹出过人命来。”黛玉说着,又叮嘱道:“你以后可要小心一点。” 沈宴不在意的笑笑:“姐姐别担心,我现在有孝在身,也不方便出去,在府里,他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黛玉摇摇头,还是不放心,说道:“可你总要出去的,这样,我多给你些银子,你想办法多雇些护院吧,你出去多跟着一些人,也好一些。” 沈宴笑道:“姐姐,这里是京城呢,天子脚下,薛蟠再无法无天也不敢太过大张旗鼓的,你放心好了。” “再说了,报仇这种事靠的可不是蛮力,得要有脑子,就薛蟠那脑子,不是我看不起他,他借一个脑子也不是我的对手。” 黛玉被他嚣张的话语逗乐了,忍不住瞪他:“我担心你呢,你还贫嘴。” 沈宴无法,只得认真说道:“我发誓,我一定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这样可以了吗?” 黛玉忍不住叹气,道:“鸿雁,你年纪还小,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事情,不要自己冲动,好歹跟我说说,我也能帮你出出主意。” “你看这事,我都只能根据旁人的只言片语来猜测事情的真相,你说,你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情,该怎么办?” 沈宴沉默良久,试探性的问:“这次的事情,我跟薛蟠铁定结了大仇,姐姐不会怪我吗?” 黛玉愣了愣,问:“怪你什么?” 沈宴:“怪我太过冲动啊,如果我忍忍,说不定这件事就过去了呢?” 黛玉沉默了片刻,“那要看是什么事了,不过一味的忍让只会让人得寸进尺。” 她说着,又看向沈宴,问道:“你放才说,他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情,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是我相信你。鸿雁,这件事,你反击是对的,只是,我是你的姐姐,你遇到问题应该跟我说,我们要一起承担才是。” 听到这个回答,沈宴还是没忍住,唇角勾了起来,虽然只是半路的姐弟,但是能三观一致也是好的。 虽然承了林家的恩情他注定要回报她,但是如果她太过胆小懦弱,还自作聪明的话,那他也会挺郁闷的。 第9章 就像妹妹上小学的时候,性子胆小懦弱,受到小混混的欺负了也不敢说。 他拼着自己受伤,把那两个小混混打了一顿,妹妹也只是怯生生的不敢说话。 没想到那两个小混混没有悔改,还继续欺负妹妹,妹妹被打了也不对他说,他问起还说是摔的伤痕,后来他知道了,特意带了几千块的现金在身上,然后那些混混来打的时候,他就把钱交上去,转头报了警。 最后那些小混混以抢劫罪进去了。 也是经过那次的事情之后,妹妹才对他信服不少,虽然还是不会主动说,但好歹他问起她不会隐瞒了。 第9章 沈宴看向黛玉,点漆的双眸中是一如既往的冷静自持,冷静到甚至有些冷漠,“我答应过父亲,会保护好你的,所以姐姐,不要担心,我敢做自然是因为我考虑过后果。” “傻弟弟,你比我还小呢,等你长大了以后再说保护我吧。”黛玉转过身去,不让沈宴看到自己眸中的水光。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情绪,或许,这就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吧,她担心弟弟受伤害,想要保护弟弟,可是弟弟也担心会牵连到她,想要保护她。 沈宴知道黛玉激荡的情绪,他没有拆穿她,甚至还轻轻叹气,他前世都二十八岁了,哪里需要她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的保护了。 不过这些都不好说出来,而且就算说了,她估计也不信。 沈宴垂眸,思索了片刻,转移话题:“我听说外祖母的寿辰是在八月,我们是不是应该早点开始给外祖母准备礼物了?” “咱们现在寄居贾府,外祖母今年虽然不是整寿,但是咱们早点准备也好。” 黛玉果然被他的话题拉回了思绪,没有纠结之前的事了,“你说的有道理,今年确实不一样一些。” 往年,林如海还在世的话,黛玉在贾府只能算是在亲戚家小住,虽然这个小住的时间有点长,但至少她是有家的。 而去年,林如海去世,她再来贾府,就只能算寄居,这形式上就不一样了。 黛玉显然在思考着该送外祖母什么样的礼物,母亲的嫁妆里面虽然有不少珍品,但是那些本来就是外祖母准备的,她拿出来借花献佛没有诚意。 林家的珍品都是孤本典籍居多,这种东西放在喜欢的人眼里那是价值连城,放在不喜欢的人眼里,那就是一堆废纸。显然不适合送给外祖母。 如此一来,她手头就没有什么合适的东西了。 往年她小的时候,亲手绣个荷包外祖母也很高兴,但是今年,鸿雁也来了,还只是绣个荷包不合适了。 虽然外祖母富贵,他们小辈送准备的珍品在她眼里估计也就是稀松平常,但是外祖母看不看得上是一回事,用不用心准备是另外一回事。 黛玉想着,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我倒是有个想法。”沈宴见黛玉蹙眉沉思,便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贾府富贵,一般的珍品宝物外祖母也不见到放在眼里,再说,咱们也不一定有银子买,所以,我们倒不如另辟蹊径。” 黛玉叹气,“我何尝不知道,只是外祖母每年寿辰,家里的姐妹们不是绣荷包就是绣屏风,还有写千福千寿的,也没什么新鲜的了。” 沈宴忍不住吐槽:“那你们还挺卷的呢。” 黛玉抬眸:“何意?” 沈宴摸了摸鼻子,不小心口误把现代词汇说出来了,他打了个哈哈岔开话题,“我是说,那你们也挺不容易的,不过,我倒是有个主意,你要不要听听?” 黛玉:“你且说。” “你给祖母绣个被面吧,被子,一辈子,而且被子是盖在身上的,寓意也好。”沈宴道。 黛玉想了想,“虽然寓意不错,但是到底也说不上一个巧字。” 沈宴笑道:“别急,我还没说完呢。” 见黛玉疑惑的样子,他倒也没有卖关子,直说道:“我是想,我也是外祖母的外孙,外祖母过寿,按理我也应该有所表示,但咱们亲姐弟,分开送也不太好,只送一个礼物的话价值上就得更贵一些,所以我想着,不如咱们两头分开准备,然后合在一起送。” “我打算让人出去请学堂的学子们写些贺寿的吉祥话,然后你再把这些吉祥话描出样子,绣在被面上,这样,咱们两个人的一起送上去,也算独一份巧思了。” “只是,这绣活我却是不懂,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黛玉听到这个主意,眼前一亮,“还有好几个月呢,现在准备应该来得及。” “行。”沈宴点头,又问:“那你觉得,多少个人写比较合适呢?” 黛玉思索了一下,说道:“论理,自然是越多越好,只是太多了,咱们也不一定能找到那么多人,不如就一百个吧,咱们祝外祖母长命百岁。” “那我先写一个给你做样子,正巧你也先描着开始绣。” 沈宴是个行动派,说完披衣而起,来到桌案边写字。 他稍微思索了片刻,便挥笔写下一行字: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这是《诗经小雅天保》里的一句话原诗,本是用来祝愿君主的,不过后世常用的祝寿词寿比南山就是出自这句话,所以沈宴就干脆用了原句。 黛玉在桌边看着,见他泼墨挥毫,一气呵成,忍不住笑道:“你的字倒是大有进益呢。” 沈宴道:“我天天练着,也也该有点进益才是。” 作为前世参与过应试教育的人,他自然知道一手好字的重要性了。 所谓字如其人,字就是一个人的第二张脸,有的人甚至能从一个人的字看出这个人的性格来。 林如海是探花郎出身,本就写的一手好字,沈宴一开始学写字就是学着他的,后来林如海见他写的不错,又让他学了名家的字帖,他来贾府之后也没有松懈,自然也就进步飞速了。 黛玉把沈宴的墨宝捧在手上,一边等墨迹干了好收起来,一边来回欣赏。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对他说道:“看你写字我倒是想起来,昨天我整理从家里带过来的东西,发现有一支上好的狼毫笔,笔杆还是玉做的,玉能让人静心凝神,正好给你练字用。” 沈宴道:“我练字用不着那么好的笔,姐姐自己留着用吧。” 说着,沈宴把手中的笔递给了黛玉,又道:“来,你也写一句,我们姐弟两的你到时候正好绣在正中间。” 黛玉接过笔,把手中的纸摊开在桌上,用镇纸压住,思索了一下,提笔写道:莫管明朝添一岁。尽同向、尊前沉醉。且唱迎春乐,祝祖母、千秋岁。 黛玉搁笔:“好了!” 沈宴和黛玉两姐弟这边岁月静好,却不知道隔壁的梨香院此时已是一片狼藉。 薛蟠被蛇咬了两口,才被书童给救了回去。 薛姨妈从薛蟠被抬回来之后就着急忙慌的,连忙进屋来跟薛宝钗商量怎么办:“之前,你哥哥突然关心起学堂的事情来,我只当他是改邪归正了,没想到他又固态就发,指不定又是出去鬼混去了,如今被打成这样,可怎么是好?” 家里就薛蟠一个男丁,薛姨妈一个深闺妇人,薛蟠一倒下,她就没了主意。 薛宝钗倒是早就习惯了他哥哥惹是生非不靠谱,所以心里平静的很,只是薛姨妈问起的时候,她还是停了停手中的绣活,宽慰道:“妈妈别担心,咱们好歹和姨父姨母住一起呢,贾府这么大的名头,便是哥哥在外头惹事,旁人也能让着他几分的。” “话是这么说,可我这里就是担心的很。”薛姨妈可是见过薛蟠的惨样的,一时没确认儿子的安危,到底冷静不下来。 薛宝钗思索了片刻,提议道:“妈妈若是担心,不如叫了那跟着哥哥的书童来,想来他肯定是知道哥哥的情况的。” “若是哥哥真的不好,妈妈知道了哥哥是跟谁打架,也好找姨母说道说道。” “你说的有理。”薛姨妈点点头,想着自己这样干着急也是无用,不如打听清楚是怎么回事再说。 于是,她忙去找跟着薛蟠的书童了解情况,待再回来的时候,却是眉头紧锁,一脸怪异,嘴里喃喃道:“真是奇怪了。” 薛宝钗好奇的问:“那书童怎么说?” 薛姨妈表情很奇怪,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在薛宝钗催促了之后才斟酌着语言说道:“他说你哥哥是去净室的时候,被房梁上的蛇给吓着了,一个没站稳,栽进了恭桶里,所以才看起来那么狼狈的。” 薛宝钗惊讶的瞪大双眼,问道:“所以哥哥其实没有跟人打架?” 薛姨妈点点头,忧心忡忡,“不过你哥哥这次可是丢了个大脸了,书童说,你哥哥被抬出来的时候,学堂的人都看到了,只怕经过这一遭,你哥哥越发不爱去学堂了。” “也是奇怪,好端端的,净室的房梁上怎么会有蛇掉下来呢?我记得屋子周围都有人撒雄黄粉驱逐蛇虫的。” 第10章 “想必是学堂那里的花木茂盛一些,蛇虫好藏身吧,现在这季节,有蛇虫出没也是常有的。”薛宝钗一边解释着,一边手中的针线活却没停。 顿了顿,她又想起了什么,抬眸问道:“那哥哥可有被蛇咬伤?” 薛姨妈沉默了一下,道:“说是被咬了一下手指,不过幸好是无毒的菜花蛇,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 其实还有一个伤口在见不得人的地方,薛姨妈没有跟薛宝钗说。 薛宝钗听罢,也放下心来,“那就好。” 待薛蟠用了五桶水,被仆人从上到下洗刷干净之后,大夫也来了。 大夫看了看薛蟠,说问题不大,只给他开了点敷伤口的药,又吩咐了一下注意饮食便走了,薛姨妈出去送大夫的时候,正巧碰到贾宝玉前来探望。 薛姨妈一看到贾宝玉就笑容不止,拉着贾宝玉就去了薛蟠的房间,“难为你记着你薛大哥,他现在正在床上躺着呢,你进去跟他说说话也好。 薛蟠见贾宝玉来了,脸一红,连忙拿辈子捂着自己的脑袋,闷在里面不出声。 薛姨妈想要扯开他的辈子都扯不下来,只能无奈的说道:“文龙,快出来,宝玉来看你了。” 薛蟠的声音闷闷的,一开口就是赶客,“妈妈,我没事,让宝玉回去吧。” 薛姨妈有些尴尬,“这孩子,真不会说话。” 贾宝玉倒是不在意,“没事的姨妈,我在这里跟薛大哥说说话就行。” “那你跟文龙说话,我去准备些酒菜,你留在这里吃了酒再走。”说着,也不待贾宝玉的拒绝,转身就出去了。 薛姨妈一出门,想去厨房吩咐下人置办些酒菜的,转头发现香菱正给薛蟠的房间送茶水,她驻足片刻,忙喊住了香菱:“你且先别忙着去送茶水,你先去厨房吩咐一下厨娘,置办些酒菜来。” “是。” 待香菱一走,薛姨妈转身去了隔壁薛薛宝钗处,道:“宝玉来看你哥哥来了,让莺儿给他们送些茶果去,莺儿呢?” 薛宝钗笑道:“我让她去给府里的姐妹们送东西了,还没回来呢。” “我还留了宝玉吃酒呢,这茶果都没人送,香菱也不知道去哪里玩去了,真是不像话。”薛姨妈故意抱怨。 薛宝钗道:“既然妈妈留了宝玉吃酒,那我去送吧,正好我也去看看哥哥。” 第10章 一切果然如沈宴所料,事情就这样沉寂了下去。 虽然薛姨妈找了王夫人,王夫人又找了凤姐,也不过是把贾府里里外外又撒了一遍雄黄粉而已。 这件事似乎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不过让沈宴意外的是,贾政却又把他叫过去了一次。 考较了一下他的学识,对他非常满意。 待沈宴过了几天之后再去学堂,学堂的学子们还在热火朝天的讨论着薛蟠的事,和沉寂的贾府相比,像是两个世界。 “薛文龙这次丢脸丢大了,被屎尿糊了一身也就算了,还让大家都看到了他的屁股蛋子。” “你还别说,薛文龙外面看起来又黑又壮的,没想到屁股还挺白的。” “真没想到,净室上面居然还有蛇,你以后去出恭可得小心着点,别像薛文龙一样。” “我看薛文龙最倒霉的还是被蛇咬到了命根子,虽然是无毒的蛇,但是你们说他会不会不举啊。” “薛文龙要是真不举了,那某些人不是倒霉了?” “谁要倒霉了?这次的事情不是薛文龙自己不小心吗?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你傻啊,谁说这个了,薛文龙不是在这里有好几个相好吗?要是薛文龙不举了,那他的相好们可不就惨了?” “这有什么,当不成相好了还能当姐妹嘛。” 众人嘲笑的话语,揶揄的眼神不时的飘向了金荣、香怜等人,香怜还好,反正是个小透明,被嘲笑了也不敢说什么。 倒是金荣,这会子面红耳赤,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沈宴没有例会他们,而是惊讶的问贾宝玉:“那蛇还咬到了薛大哥的命根子吗?” 贾宝玉点头,沈宴忍不住嘶了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记得那天他只看到蛇在薛蟠的手上咬了一口,真没想到,还咬到了命根子,那薛蟠也确实太倒霉了些,想想都疼。 沈宴替薛蟠默哀了三秒,又假惺惺的问:“那他没事情吧?” 贾宝玉压低声音,道:“不清楚,不过薛大哥以后应该不会来学堂了。” 沈宴见状,也没多问了,低头看书,提笔做记录。 倒是贾宝玉看到他的笔,惊讶道:“咦,这不是林妹妹的笔吗?他把笔给到你了?” 沈宴笑道:“姐姐说,这笔用来写字能凝神静气,让我用来练字,我看他好用,所以就带过来用了。” 贾宝玉拿过笔,顺着在纸上写了两个字,眼睛一亮,道:“这笔确实不错。” 说完,又上下自己看了下,这才还给沈宴。 本来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却变了味。 趁着贾宝玉没在的时候,贾环就找上了沈宴,他满眼嫉妒,语气很冲,颐指气使,“把笔给我用。” 沈宴皱眉,“我的笔凭什么给你?” 贾环见沈宴不给他,很生气,故意在经过的时候撞倒了砚台,使得墨水撒了一地。 沈宴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自己收拾,把砚台捡起来,擦拭干净,早上带出来的手帕就染黑了。 果然没有纸巾就是不方便,果然他还是不喜欢熊孩子。 晚上,赵姨娘一边服侍着贾政洗了脚,一边向他抱怨:“老爷,虽然宝玉是您的儿子,但是环儿不也是你的儿子吗,他们才是亲兄弟呢,那宝玉有一支好点的笔,宁愿送给林家那小子,也舍不得给环儿,环儿最近正说要练字呢。” 贾政听的一头雾水,问道:“什么笔?你在说什么?” 赵姨娘跪在地上,一边掬起温水浇到贾政的脚上,细心的擦洗,一边继续抱怨:“宝玉得了支好笔,那笔杆还是玉做的,看着就值钱,但是他把笔给了林家那小子,环儿找他借,他还不肯呢。” 赵姨娘说着,又拿了帕子给贾政擦干净脚上的水,嘴里继续喋喋不休,“老太太和太太也忒偏心了,宝玉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什么金子玉佩的都不放在眼里,随手就能送人了,可是环儿,哪里见过这样的好东西。” “宝玉也是,有什么好东*西不先想着自己的弟弟,倒是宁愿送给外人。” 贾政穿好鞋子,瞪了一眼赵姨娘,冷声道:“鸿雁也是宝玉的表弟,怎么就是外人了?” “况且,鸿雁和环儿差不多大,鸿雁已经熟读四书五经了,写的字都已经有了自己的风骨,便是宝玉都比不过,环儿这么大了,还只会撒泼疯玩。” “便是有好笔,给他也是浪费了。” 赵姨娘不甘心,但是又害怕贾政,只能小声嘟囔道:“那环儿好歹也是宝玉的亲兄弟呢,老太太和太太那里的好东西多了去了,都只想着宝玉,但凡指头缝里漏一点给环儿,环儿也不至于这样,还不是她们偏心偏的没边了。” 贾政瞪着赵姨娘,加重了语气:“他们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你要是真关心环儿,就让他在学堂跟着鸿雁好好读书写字,宝玉这段时间跟鸿雁在一块,我看都有进步了。” 赵姨娘被贾政瞪的心里发虚,只能底气不足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她告状不成反被骂了一顿,心里有些不痛快,但是她在内宅,平日里跟沈宴基本不接触,寻不到他的错处,只能作罢,但是心里却把沈宴连同黛玉给记了一笔。 因着薛蟠受伤的事,金荣一直都坐立不安,担惊受怕。倒也不为别的,主要是他深知薛蟠的为人,他让薛蟠丢了这个大个脸,只怕薛蟠会报复回来。 他母亲胡氏见金荣又是心不在焉的,问他也是只字不提,便只一味说教:“你爹去世的早,若不是求了你姑姑,能让你去贾府里上学?你在学堂不好好学着读书写字,倒是学会争闲气,咱们又不是贾府的正经子孙,又没花钱的,你忍让些也就是了,偏生我说的你不听。” “再这样下去,你被人赶出来了,我看你到哪里读书去。” 金荣被她母亲说的面红耳赤,但是又不敢把他的事情说出来,挣扎了许久,只说是薛大爷在学堂被蛇咬了,希望能去探望一下。 胡氏想着那薛大爷一年到头也帮衬了他们不少,想着儿子以后上学少不得还需要他照应,便花银子买了些果子补品的,领着金荣去了梨香院探望。 薛姨妈对于胡氏的到来很是意外,两个妇人便聊起了家常来,金荣便单独去了薛蟠的房间。 那咬薛蟠的蛇虽然不是毒蛇,但是薛蟠的伤口依旧化脓了,手上也还好,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是命根子那里,真是把薛蟠折磨的不轻。 第11章 每次大夫来换药,薛蟠都痛的恨不得满地打滚,但是又不得不忍者,生怕一个治不好,就从此不举。 金荣去看他的时候,薛蟠都躲着不见,生怕丢脸。 但金荣母子一番好意,薛姨妈便也不管薛蟠的脸面,让人把金荣领了去。 “薛大爷,你好点了吗?”金荣看着躲着不露脸的薛蟠,小心翼翼的问。 薛蟠本就因为伤口疼痛心里不痛快,这会又看到自己手下的狗腿子来,自然是没个好语气,“滚,老子好着呢,用不着你来。” 金荣踟蹰着不敢走,想了想又问:“薛大爷上次可得手了不成?”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薛蟠就越发恼羞成怒,“老子成不成的管你什么事,赶紧滚,不然等老子好了,先把你打一顿再说。” 金荣见薛蟠发脾气,越发忐忑,只得赶紧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薛大爷别生气,我只是想着那林鸿雁也忒邪门了,你和他一起去的净室,那蛇好巧不巧的就刚好掉在你的身上。” 金荣这话虽然听着像是挑拨离间,但其实这是他的心里话。 他的母亲胡氏是个特别迷信的妇人,金荣耳濡目染之下难免也有些疑神疑鬼的。 其实在学堂,对林鸿雁不满的也有别人,只是小打小闹的,都沾染不到他身上,加之这次的事情又太过奇怪,所以,金荣便难免觉得是沈宴身上有些奇异之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薛蟠一开始一直都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所以才被蛇咬了,虽然他被沈宴一脚踹进了恭桶里,心里暗恨他不讲情分,但身上的伤口他还是没有归结到沈宴身上的。 如今被金荣这么一说,他也察觉出不对劲来,那蛇怎么就好巧不巧的掉到他脖子上呢?而且,他一开始一点知觉都没有?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难以拔出,尤其是当薛蟠因为换药而痛的死去活来的时候,更是不管有没有证据,他都把这一切都归结到了沈宴的头上,从此似乎所有的痛苦都有了一个宣泄口。 薛蟠在床上养伤的时候,每次夜深人静,嘴里都咀嚼着林鸿雁这三个字,一想着他清冷如霜,皎皎如月的容貌,想着他遗世独立、飘逸如仙的气质,便忍不住生出缱绻柔情。 可是身上的疼痛又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他,他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顿时满腔缱绻又化作刻骨恨意,直让薛蟠千思万念,都恨不得立刻把他抓来,把他揉碎了融进骨血。 第11章 对于薛蟠的变态恨意,沈宴并不知情,便是知情了他也毫不在乎,依然按时去学堂。 学堂对薛蟠扎进恭桶的壮举虽然时有传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学子们很快也被别的事情占据了注意力,说的越来越少了,事情似乎就这样过去,沈宴的生活又迎来了平静。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八月,因着八月初三是贾母的生辰,贾母疼爱贾宝玉,便特意允准他这几日可以不去学堂。 贾母今年虽然不是整寿,但是贾母已经年过七十,人生七十古来稀,所以她的每个生辰,荣国府都有好好操办。 只是到底不是整寿,京城的勋贵人家也就在生辰的时候送些礼来,人却是不会来的,只有亲戚会来贾府。 想着贾母生成当日,要迎接了来往的亲戚客人,于是荣国府的家宴提前到了八月初一举行。 贾政、贾赦、贾琏并宁国府的礼物都提前送了过来,算是一番孝心,王熙凤带着丫鬟,一一登记在册。 王熙凤来给贾母送礼品单子的时候,正巧和宝玉、黛玉及三春等人碰到了一起,王熙凤见他们跟着的丫鬟都碰着一个锦盒,便笑道:“你们也是来给老太太送贺礼的?正好一块儿进去,我也瞧瞧你们送了什么好东西。” 贾宝玉笑道:“不过是自己亲手做的东西表一下孝心,凤姐姐这些日子可见着不少好东西吧。” 王熙凤也笑道:“不过都是些平常玩意,哪有什么好东西。”说着,掀帘进去了。 正巧屋里,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赵姨娘、李纨竟然都在。 贾母见她们进来,笑道:“今儿可赶巧了,你们一起来了。” “可不是,老太太寿辰快到了,大家都上赶着给老太太送礼呢。”王熙凤在贾母面前讨巧卖乖。 贾母笑容慈祥,“都是孩子们的一片孝心。” 她说着,又看了看,问薛姨妈:“宝丫头呢?今日没来玩吗?” 薛姨妈笑道:“宝丫头在屋里绣花呢,说手帕还差一点绣完,等绣好了再过来。” 王夫人道:“宝丫头也太勤劳了些。” 贾母却没说什么,只是朝贾宝玉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来,问道:“你快给祖母看看,你送给祖母的是什么?” 贾宝玉打开锦盒,却是一个小巧的屏风摆件,屏风上绣着各式各样的寿字,边缘还绣了牡丹花的样式点缀,相映成趣,很是漂亮。 贾母难掩喜爱,忙拿出来看了看,发现虽然用料都很普通,但绣工不错,寿字也很好,可见是花了心思的。便问道:“这些字是你写的吗?” 贾宝玉笑道:“这屏风是我和三妹妹一起做的,我写字,三妹妹绣上去,我们一起祝祖母万寿无疆。” “好!好!”贾母连说了两个好字,高兴道:“宝玉的这个字写的好,三丫头的绣工也好,祖母很喜欢。” 说着,忙让丫鬟给摆到卧室去。 凤姐借机插嘴奉承道:“这屏风虽然只是个摆件,但是难得他们一片孝心,老太太放在屋内,日日看到,也是她们对您的满腔祝福了。” 贾母点点头,满意极了,笑着问道:“你们这次怎么想着一起做了?” “这还是从林妹妹那里学的法子呢。”贾宝玉笑道:“我不说,我答应了林妹妹要保密的,要是我说了,待会林妹妹不理我了。” 贾母哈哈大笑,对黛玉道:“林丫头,快来让我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东西,还要他们保密了。” 黛玉羞涩的笑了笑,也让紫鹃把礼物拿了出来,贾母一看,却是一件叠的整整齐齐的被面,上面绣着各式各样的字。 贾母拿进来一看,都是些贺寿的诗句或者吉祥的话语,只是字迹各不相同,有大有小。 “哎哟,咱们家林丫头怕是能去考女状元了,这绣了这么多字在被面上,瞧瞧这针脚,这么细密,还不知道得费多少功夫呢。”贾母还没说话,凤姐倒是先点了出来。 贾母笑着点头:“林丫头有心了。” 王熙凤却又看了下被面,又看了下贾宝玉,随即取笑道:“我看呀,这被子倒是给读书人盖最好了,咱们这屋子里可不是正好有读书人?也不知道老祖宗舍不舍得呢?” 屋子里的读书人就只有贾宝玉一个,而且被子又是盖在身上的,多少有几分暧昧,黛玉顿时羞的满脸通红。 贾母见状,忙解围道:“宝玉要是自己想要,让他自己找他林妹妹要去,这是林丫头孝敬我的,我可舍不得给出去了。” 说着,又伸手点了点王熙凤,“倒是你,我看很适合盖个这样的被子,你去找你林妹妹多写些字做花样子,也绣一床去,说不定梦里也能多读几本书呢。” 凤姐顿时满脸求饶道:“老祖宗快饶了我吧,我可不想当女状元。” 两人正说着,却是薛宝钗掀了帘子进来,忙到贾母面前行礼,见贾母和凤姐都捧着一床被面在看,而黛玉又侍立一边,便低声对黛玉说道:“你这被面虽然看着精巧,但是绣工还差了点,我正好也要经常做绣活,到时候我去找你,咱们也好一起探讨探讨。” 贾母听了薛宝钗的话,不由得笑容转淡,招手示意探春也上前来,叮嘱两人道;“我知道你们是一片孝心,只是你们记着,你们都是府里千娇百宠的小姐,绣活上的事情清楚明白就行了,也用不着事事亲力亲为,府里养了许多绣娘呢,仔细伤了你们的眼睛。” “是”探春和黛玉忙应了一声。 贾宝玉倒是插话道:“还是祖母说了管用,这次的绣活都是她们两个亲自做的,都不让丫鬟插手,我说林妹妹,林妹妹还不听呢。” 王夫人适时的开口道:“那是你妹妹们的一片孝心,自然是不一样的。” 倒是贾母又仔细的看了看手中的被面,笑着问贾宝玉;“这上面的字莫不是也是你写的?” 贾宝玉笑着解释道:“这是林妹妹和林表弟一起准备的,他们说我只在上面写一个字的话怕是太轻了,我想着也是,所以就拉着三妹妹一起做了个屏风,我想着四妹妹是会画画的,二姐姐我去问她的时候她说她已经有准备了,只有三妹妹还没有想法,所以我们就凑一起了。” 黛玉适时的补充,给自家弟弟刷点好感,“弟弟说,今年不比往年,今年我们都在,理应准备的更隆重一些。” 黛玉话音刚落,在角落里的赵姨娘就忍不住插嘴,“要是真想准备的隆重一些,好歹也得买些珍贵的摆件吧,一个被面而已,有什么隆重的。” 第12章 凤姐速来看不上赵姨娘,听到这话,忍不住轻飘飘的刺了一句,“老太太身份贵重,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在老太太心里,只怕宝兄弟和妹妹们亲手做的小礼物,比那些尊贵的首饰摆件贵重多了。” 贾母点点头,说道:“还是凤丫头明白我的心意,咱们府里又不是那等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的人家,哪里晓得,再金贵的摆件首饰,金银器物都只是死物罢了,哪里比得上他们的一片孝心呢。” “这件被面我也很喜欢,收起来,等天冷了正好拿出来用。” 贾母一锤定音,赵姨娘告状不成还被挤兑了一番,顿时讪讪,见众人都不理她,便只好瞪了探春一眼。 众人正说着话,却是丫鬟来传话,说是席面都准备好了,问是不是要现在开始准备,王熙凤问了贾母,得到答复之后,又立刻去指挥准备座位安排,还有少刻的戏班子等工作,这种宴会的事情基本都是她操心,到贾母这里来稍微坐坐都是忙里偷闲,待不了多久。 贾母本来还想看迎春和惜春的礼物,见到了时间,便吩咐丫鬟把她们的礼物都好好收起来,等晚上再细看。 在席间落座吃饭的时候,贾母想了想,对身边的丫鬟道:“去把林家小子也叫来吧,正好跟兰小子,环儿一桌。” 丫鬟忙派了小丫鬟去叫人,王熙凤又赶紧指挥着加凳子和碗筷,一切都有条不紊的。 等到吃完饭,众人又移步,请来的戏班子已经开始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王熙凤先点了一出贾母爱听的,然后又让人把曲目盛了上来,由着老祖宗点戏。 贾母点了几首,由让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也点了几出。 沈宴以前是不爱听这种戏的,毕竟现代的娱乐太多了,可供选择的也多,但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为了科举,学习了不少古文知识,对这种戏曲也能欣赏一些了。 眼瞧着戏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宴会要散场了,沈宴连忙抓住机会,郑重的给贾母行了个大礼,“恭祝外祖母生辰,祝外祖母身体康健,福寿绵延。” 说着,双手捧着一开始就准备好的小盒子,又拜了一拜,姿态摆的很低,“这是我给外祖母准备的生辰贺礼,再次衷心的祝愿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贾母身边的丫鬟得了示意,忙把盒子接过来,递给了贾母。 她先没有打开盒子,反而问道:“你不是已经和林丫头一起送过礼了吗?怎么还有吗?” 黛玉见状,也忙行了个礼,替沈宴解释道:“这个跟被面原本是一起的,弟弟本来想着让我转交,但是我想着,弟弟对您也是一片孝心,在您寿辰的时候也应该让他来磕个头才是。” 第12章 贾母见黛玉帮沈宴开脱,便也没有多问了,打开了小木盒,却见里面放着一叠纸,纸张的材质并不好,但叠的整整齐齐的,乍一看还以为是银票。 邢夫人和薛姨妈探头看了一眼,正欲咋舌,结果就发现贾母已经把盒子里的纸拿了出来,展开一看才发现是一句祝福语。 薛姨妈顿时失笑:“我方才看花眼了,还以为他是给了一匣子银票呢,没想到居然是一匣子的纸条,想必对他来说,这一匣子纸条就是给老太太最好的东西了,果真是赤子之心呢。” 薛姨妈明褒暗贬,嘲笑沈宴没见过世面,一盒子垃圾还当宝贝拿来送人。 薛宝钗见状也笑道:“林表弟到底年岁小,没见过什么,就当是逗老祖宗乐呵罢,往后林丫头好好教导就是了。” 赵姨娘也连忙找存在感,“我今儿算是开了眼了,有些人自己用着玉做的笔,却舍不得花银子给老太太买件好点的礼物,当真是麦秆吹火,小气的很。” 沈宴懒得跟一群阿姨吵架,正欲解释,却见黛玉安抚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别怕。” 随即却见黛玉用手帕掩着唇角,轻笑一声,道:“我倒是听说过一个故事,说唐太宗时期,西域回纥国派使者进贡,带的礼物是白天鹅,结果到了中途的时候,白天鹅飞走了,只留下了几片鹅毛,回纥国派使者无法,只得带着鹅毛进献,并献诗一首表达了歉意和深情,唐太宗不但没有怪罪他,反而赏赐了使者。” “后人便说物轻人意重,千里赠鹅毛。” 黛玉说着,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薛宝钗,又笑道:“幸好唐太宗是生活在<a href=https:///tags_nan/ta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唐朝时期,若是在这里,只怕就要被人嘲笑他没有见过好东西了,一片鹅毛也收下,当真是笑掉大牙。” 众人哈哈大笑,沈宴亦是莞尔,只是心中却忍不住酸涩,这还是他头一次被人保护呢,可真是新奇的体验。 以前都是他保护妹妹,他也习惯了保护妹妹,来到这里之后,黛玉虽然说在族谱上是他的姐姐,但是他心里,却从来都是把她当妹妹看的。 又见她素日里身子娇弱,便只当她性格软弱,所以她说的会保护他,他从来都只当做是一句玩笑话,没有当真过,却原来,她说的都是真的,而且她也在这么做了。 沈宴只觉得心里酸酸的,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情绪溢满,有些感动,又有些啼笑皆非。 感动于她那么柔弱的身躯竟然挡在他的前面,以一敌三,丝毫不弱。啼笑皆非的却是,原来她看起来那么羸弱不堪,一阵风就能吹倒,却不想实则伶牙俐齿,且毫不怯场。 他居然看错了人。 一时间,沈宴思绪万千,只能看着黛玉以口舌为剑,大杀四方。 只有史湘云心直口快的接话:“若是唐太宗都没见过什么好东西,那我们就更不敢说见过什么好东西了。” 薛姨妈和赵姨娘没读过什么书,不知道唐太宗是谁,但是见众人都笑,还有隐晦的视线扫过,顿时感觉有些尴尬。 倒是薛宝钗,她分明听得懂黛玉的取笑,却丝毫没有脸红,也丝毫没有尴尬,更没有羞愧难当,就像黛玉取笑的不是她一样,反而笑着捏了捏黛玉的脸颊,“颦丫头这嘴啊,当着是伶牙俐齿,只怕以后要找个厉害的婆婆和小姑子才能让你知道厉害呢。” 黛玉可不惯着她,当即便回嘴:“宝姐姐满嘴的婆婆和小姑子,可见是恨嫁呢,姨妈还不赶紧给宝姐姐相看?” 贾母也顺着这话对薛姨妈道:“宝丫头也十六了吧?那也能相看了,再留可就成老姑娘了。” 薛姨妈忙道:“在看呢,只是宝丫头孝顺,想要多留在家里陪我几年,我也是舍不得。”她说着,停了停,又试探了一句:“唉,宝丫头要是能嫁的近一点就好了,她为人最是和善,从不跟人置气,家里的哥哥也是不成器的,若是嫁的远了,难免被人欺负了去,我想着,若是有个合适的哥儿能亲上加亲的就好,这样我也放心。” 她这算盘珠子打的都快崩到贾母脸上了,但是贾母却像听不懂一样,笑道:“其实你也不用担心,咱们好歹都是亲戚,宝丫头若是真嫁出去了,我们自然都是她的娘家人,也会护着她的。” 薛姨妈见贾母不松口,只能讪笑道:“还是老祖宗心善呢。” 贾母对于这对厚脸皮的母女也是无计可施,只能眼不见为净,又招手示意沈宴靠前一点,笑道:“好孩子,难为你记着我了,这些可都是你写的吗?” 沈宴摇头,道:“我和姐姐父母双亡,幸得外祖母收留,衣食不缺不说,还让我能去学堂读书,所以我很感激外祖母。” “外祖母过寿,我和姐姐本来应该准备一份厚礼,以报答外祖母的收留之恩,只是我们想着,真正价值连城的宝物我们也拿不出来,至于其他的金银器物,外祖母也见多了,所以我和姐姐便商量着一起给外祖母您准备一份不一样的。” “我拿来的这些字都是我派人去外面找的学子写的贺寿语,加上我和姐姐一人写的一句,正好一百句,也是祝外祖母长命百岁的意思。” “姐姐便把这些字都绣在被面上,我们听说,学子有文曲星保佑,又得他们祝寿,想来外祖母能盖着我们这么多人祝福的被子,必然能身体康健,福寿绵长。” 沈宴一番话,直把贾母给哄的眉开眼笑,“好孩子,难为你又这样的心思,外祖母很喜欢你的寿礼。” “我看你今天过来也就带了一个丫鬟,好歹也是正经的公子哥儿,怎么就这么点人伺候着?。” 说着又对凤姐吩咐道:“凤丫头等下再安排几个人去林小子身边,他身边没有大人,得多点人伺候着。” “再看看他的书童够不够,不够就再添两个。” 凤姐忙应了一声,贾母又对沈宴说道:“你在这里就当是自己家一样,有什么缺的就去找你凤姐姐,平日里就跟宝玉一起玩。” 沈宴忙道:“谢谢外祖母关心,我在府里过的很好,只是我一个人,伺候我的丫鬟已经够多了,若是再多,我怕是管不过来,就不用再安排了。” “我现在守孝在身,平日里也不出门,所以书童也够了,用不着麻烦凤姐姐的。” 第13章 贾母点点头,沉默了片刻,眸中更是赞赏,“好孩子,难为你年纪这么小,就这么知进退明事理,宝玉跟你在一起玩我也就放心了。” 说着,又对王熙凤说道:“你平日里也看顾着他一些,林丫头到底在我这里还好,他一个人住,莫让下面的丫鬟们欺负他年纪小,阳奉阴违的。” 王熙凤忙应了一声。 贾母又状似随意的感叹了一句:“我人老了,你们都说这些东西简陋,可是在我看来,他们对我的孝心才是最难得的。” 王熙凤本就看不惯赵姨娘喜欢没事找事的性子,因此也顺着贾母的话阴阳了一句:“他们一个个都是公子小姐的,平日里哪里要做这些,也是为了孝敬老太太,所以才亲自动手,这才难得呢,说句不好听的,不说他们都做的这么好,就是做的不好,老太太肯定也是喜欢的,毕竟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强。” 贾母抚掌大笑,“凤丫头这话可算是说到我的心坎上了。罢了罢了,我也不拘着你们了,你们玩去吧!” 贾宝玉本来就因为黛玉的原因喜欢沈宴,如今得了老太太的首肯,那自然更是高兴,忙过来跟沈宴说道:“林表弟,既然老太太都这么说了,那我以后可就常去找你玩了。” 结果贾宝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史湘云拉走了。 沈宴看着满院子的莺莺燕燕,贾宝玉一个男的混在其中,当真是万艳丛中一点绿。 他算是明白怪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贾宝玉了,一来他长的好看,同父异母的贾环跟他相比,那完全就是碰瓷;二来出身好,嫡支的嫡次子;三来年纪小,跟他同辈的兄弟就数他最小;四来,他出生的时候带着神异,最后他还嘴甜心善会哄人,这对女人来说可不就是妥妥的必杀技。 通俗点来讲就是他拿了霸总的剧本,还没有霸总高傲的毛病。 放现代狗血言情电视剧里,他就是妥妥的霸总+温柔多情男二的结合体,整个贾府,他还没有竞争对手,毕竟贾琏已经结婚了,所以,他能把上到贾母,下到丫鬟,中间还包括林黛玉、薛宝钗这一堆表姐妹们给拿捏的死死的,沈宴完全能理解。 他看着像只花蝴蝶一样穿梭在人群中的贾宝玉,突然有点为黛玉感到辛苦,爱上一个这样的男人,姐姐也挺不容易的。 不过看了下一旁掏鼻屎,然后撅着屁股跟丫鬟玩色子的贾环,沈宴又觉得,其实这也不能怪黛玉。 毕竟贾府的好男人确实太少了,姐姐看上的贾宝玉,已经是贾府的顶配了。 想着姐姐今天这么护着自己,沈宴默默决定,若是以后姐姐跟贾宝玉成不了,那等他有权有势了,一定给姐姐选一堆又高又帅的书生,让她挑选。 第13章 贾母寿宴之后,很快就是过年,荣国府和宁国府一到年底就忙碌了起来,各种祭祀、活动,对账等,忙的是不可开交,不过这些都打扰不到沈宴,他已经让寇振海去外面买了些历年的考卷来,准备做模拟题。 既然是准备要参加科举的,那肯定是要做好准备的。 相比于同时代的考生,他的优势很明显,一来,有过后世的经历,见识过后世的制度,这对他的策论考试应该有所帮助,二来,经历过生死大事,他心态平和稳定,绝对没有考试焦虑症,心态上肯定超过绝大部分考生。 但是同时,他的劣势也很明显,一来他没有好的老师,贾府族学的老师贾代儒自己都没通过考试,给小孩子启蒙是绰绰有余,但是别的确实不太行,这就好像一个高考没考上的人,教育一下三四岁的小朋友启蒙认字没问题,但是你让他教你怎么高考,怕是不行,他自己都没考上呢。 二来,他没有正经上过学堂,不知道其他考生的实力,所以对自己的完全没法预估。 在这个时代,没有正经跟老师学过,真认为自己看了两本书就能一飞冲天,六元及第,蟾宫折桂,跨马游街的,那都是意淫。 便是后世的小镇做题家也不敢这么说,毕竟后世的清北一年也能招好几千个人,但是这个时代的状元,几年才出一个。 沈宴虽然不是正经史学家,但是也不敢这么不尊重古人的智慧。 他现在就担心自己太过坐井观天,期待跳出贾府这口井,去看看外面的天地。 但是他现在有束缚在身上,守孝这个是大事,尤其是对要参加科举考试的人来说。 沈宴无法,只得分析别人写的文章学习怎么破题,然后根据题目写了几篇,去找了贾政。 贾政对俗物是一概不管,家里的事就是靠王夫人和凤姐,凤姐算是王夫人的下属,外面的事就靠贾琏,贾琏这个人虽然有些好色,但是办事能力还是有的。 贾政只喜欢吟诗作对,饮酒赏花,没事就跟府中的清客们探讨诗词赏析之类的问题,不过他以前也是读过圣贤书的。 这些都是沈宴打听来的消息,不过根据他仅有的几次跟贾政的交流,沈宴发现,贾政的水平比贾代儒还是好了很多的。 在目前他也确实找不到别的老师的情况下,贾政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贾政本来就欣赏沈宴对学习认真的态度,如今见他又拿了自己写的文章来求指点,那自然是欣然应允。 他看了看沈宴写的几篇,认真的点评道:“这篇写的还算不错,这两篇就太偏了。” 沈宴看了下自己的文章,发现,他说写的不错的,是他自己不太满意的中规中矩的那篇,而贾政不喜欢的那两篇却是言之有物,但是观念比较犀利的两篇。 所谓字如其人,文如其人,看样子,贾政是一个喜欢中庸之道的人,这样的人一般不喜欢偏门之道,喜欢老成持重。 沈宴垂下眼眸,就是不知道,这些科举每个关卡的考官都喜欢什么文风。 他思索了一下,自己的性子使然,更加喜欢言之有物的,如果到时候碰到的考官的喜好和贾政一样,那他岂不是过不了? 看样子,他得要加强一下四平八稳的文章的写法了。 正在沈宴想着开口找贾政指点的时候,贾政自己就先抚着短髯开口了,“你还小,能写出这样的文章已经不易,这样,以后每十天,我抽出五天的时间来指点你,待我下值之后,你就自己来我的书房。” 沈宴大喜,当即就道:“谢谢舅舅,我以后一定按时到。” 贾政也满意的点了点头,沉吟道:“这样,我先给你几本书,你先去看完,看完之后再来找我。” “是!”沈宴应了一声,拿着贾政给的书就回去了。 过完年之后,贾母便说了让贾宝玉和黛玉还有三春等人都搬到大观园里去居住了,黛玉想着以后进了园子,来看弟弟就更不方便了,便特意来到竹林轩跟沈宴说这件事。 没想到还没进院子,就听到有丫鬟在窃窃私语,黛玉不想听丫鬟们的私话,便加快脚步,没想到,说话的丫鬟大约是因为生气了,故意加大了声音。 “谁不知道二奶奶在挑选去园子里伺候的丫鬟,这个时候上赶着巴着去,连这里的差事都不做了,还想去宝玉那里伺候,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另一个丫鬟却是趾高气扬的,“哼,自己没本事,巴结不到二奶奶那里来说什么算话?我就不信,满府的丫鬟有不想去宝玉那里伺候的。” “呸,不要脸的小蹄子,自己满身骚样子还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呢,你自己想去就去,别来诬赖我们。” “就是,我们在这里伺候的挺好的,才不想去园子里当牛做马呢。” “秋霜,你自己想去园子就去求奶奶和太太去,不要连累了我们。” 刚才趾高气扬的丫鬟叫秋霜的似乎事犯了众怒,导致其他丫鬟的抱怨也大声了起来,黛玉便是想不听也做不到了。 那边叫秋霜呸了一声,还在继续大放厥词:“装什么?春桃、夏荷还有你冬雪,你们是真不想去还是不能去啊?谁不知道宝玉那里的差事是顶顶好的差事了,钱多事少,自己够不着就怪别人,呸,有那起子往上爬的心就没有往上爬的胆子,活该你们一辈子只能在外院。” “反正我是不想留在这里了,屋子里的活都是红杏说了算,其他人连主子的面都见不着,我们人这么少,每天那么多事,累死累活的,一年*到头也没几个赏赐,去了宝玉那里,好歹事情能少一点。” “我劝你们啊,也好好打点立下,离开这个鬼地方,你在这里做的再好,主子也看不到你们的功劳,都是那红杏一个人说了算的,有什么用呢?” “秋霜,我们没你那么好的命,有个好姨母,可以在太太面前说上话,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们只想在府里安生的活着罢了,你要去就去,别连累我们了。” “就是,我们只想在这里好好活着就行,没你那么高的心气。” “秋霜,看在我们一起住了这么久的份上,我劝你一句,你一门心思往上爬,可真以为宝玉那里就是好去的?” 第14章 秋霜心气高,被人泼了一盆冷水,顿时脸上不好看,张狂道:“就算宝玉那里再不好,也比这里好,宝玉好歹是贾家公子哥儿,你们主子不过是寄居在这里的,你们就算想在这里安稳过一辈子只怕也过不了呢。” 另一个瘦弱些的少女夏荷也站了起来,正欲说什么,抬眼却见萧萧竹影里,两道人影并肩站立在翠竹之下。 一人身着青色长衫,站在斑驳的光影里,手中握着一卷书,形容冷肃,却比身旁的姑娘高了一个头来。 他似乎有在看这里,又似乎清冷的目光落在了别处。 他分明站在那里,又仿佛忽然之间就会飘然羽化,他像一道月光一般,清冷,美丽却又朦胧遥远。 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月下仙人。 直到看到仙人和仙女联袂而来,夏荷才回过神来,立刻提醒身旁的同伴,众人一看,众人皆是面如土色,就是之前还趾高气扬的说竹林轩不好的秋霜也忍不住有些惊慌了。 沈宴有些疑惑,他自认为从来没有欺压过这些底下的丫鬟们,也从来不给他们额外找事,对院子里的整洁美观也没有什么很高的要求,能过得去就行,每年年底也基本给了赏赐。 如果把竹林轩当成一个公司来说的话,那他自认为他还是一个比较人性化的老板了,不让员工加班,不给员工额外找事,不pua员工,不克扣他们的工资,当然,他们的工资都是贾府统一发放的,这不算,但是至少他也不克扣他们的年终奖。作为一个草台班子公司,老板在还未成年没业务的情况下,能额外给他们发年终奖的,他认为他已经做的够好了。 但是怎么这小丫鬟对他有这么大的怨言呢?就因为他不给她升值?那算了,他确实给不了。 沈宴寻思了一会,正欲说话,却见黛玉瞥了她一眼,顿时明白了过来。 “弟弟,原来咱们府里的丫鬟是想去谁那里就去谁哪里的吗?这是什么时候新出的规定,我竟不知?”黛玉的声音很冷,看起来是在问沈宴,实则眼神却落在刚刚吵架的众丫鬟身上。 沈宴自然是跟姐姐打配合,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也没听二奶奶说过有这样的规定。” 黛玉又继续问:“那可是宝玉什么时候找你了,说看上你屋里的丫鬟了?” 沈宴笑道:“那自然是没有这样的事了,宝玉最近都在认真读书。” 黛玉恍然大悟,“原来没有啊,那看样子,是你们自作主张了?” 分明她的声音并不严厉,可是众丫鬟都被吓的瑟瑟发抖,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了。 黛玉盯着她们看了好一会,见她们都不敢抬头,这才加重了语气,“给你们三天的时间,想要离开的,自己去求二奶奶,或者来找我,我帮你们去找二奶奶也行。” “如果三天之后,你们没走,那就说明你们不想走或者是不能走。” “不管你们是不想走还是不能走的,以后在这里留下来当差的,就都给我老实着点,若是下次再让我抓到,我必定回了二奶奶,把你们赶出去。” “至于你们出去了,能找到别的差事,那是你们的本事,找不到,我这竹林轩也不需要你们了。” “可听明白了吗?” 众丫鬟忙道:“听明白了。” 见黛玉和沈宴都走了,众人才松了口气,春兰和冬雪都在责怪秋霜,“都是你,你攀了高枝也不要连累我们啊,我们还想留在这里当差呢。” “就是,你姨母是太太跟前的人,你就算被赶出去了,也有你姨母帮你,我们可没有,你要走就赶紧走,别连累了我们。” 秋霜脸上有点挂不住,冷哼一声,逞强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才不想在这里呆着呢,你们等着吧,我肯定能走的。” 只有夏荷,痴痴的看着沈宴离开的背影,脸上忍不住泛起了一阵红晕。 “姐姐,这事就这样晾着吗?”从来没有管理过丫鬟经验的沈宴只得像黛玉求助。 黛玉思索了片刻后,道:“这件事先放着,等几天,看那个丫鬟能不能走,若是不行,我就跟凤姐姐说一声,你也别担心,左不过几个丫鬟的事,惹不到你身上。” 黛玉说着,又交待道:“还有红杏,你要好好说说她,这可是她的疏忽。” 沈宴点点头,应了下来。 其实他倒不是担心这件事会惹到他身上,主要是这几个下人是荣国府那边派来的,相当于人家是和荣国府签的合同。 他想要辞退他们,他好像没那个权利,可是继续留着,又确实膈应人。 他不指望这些下人帮他做什么重要的事,但是也不希望这些下人给他惹事啊,而且人家现在有另寻高就的念头,又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人物,他也犯不着拦着。 只是,他一个外男单独见王熙凤好像也不太方便,还是交给姐姐吧,他现在和前世不一样了,他可是有姐姐保护的人了,相信姐姐肯定能处理好的。 第14章 不过是一件丫鬟闹出来的小事,黛玉和沈宴都没有放在心上。 秋霜大话都放出去了,其他三个丫鬟都看她不顺眼,她也不想继续呆了,就找了个机会去求她的姨母周瑞家的,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在贾府的一干下人中还是有些脸面的。 秋霜一来就抱着周瑞家的手臂撒娇:“姨母,你就帮帮我吧,谁都知道那林大爷只是寄居在府上的,如今看着得老太太喜欢,可到底不是贾府正经的爷,在他的院子里哪有什么出路啊?您就跟太太说说,让我去园子里呗。” 周瑞家的冷笑:“那你进了园子之后,是不是还想去宝玉的屋里伺候啊?” 周瑞家的明白自家外甥女那得寸进尺的性子,本意是嘲讽她,结果秋霜愣是跟听不懂一样,还惊喜的问道:“真的吗?我能去宝玉的房里伺候,那可真是太好了,谢谢姨母。” 周瑞家的冷声道:“我只是太太的陪房,我不是太太。” “姨母!”秋霜继续抱着她的手臂撒娇。 周瑞家的把她从手臂上扒拉下来,叹了口气,认命的给她分析道:“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就算说了,你也进不去。” “你瞧瞧宝玉宝玉身边的大丫鬟袭人,那是老太太给的,剩下的哪个没有点背景?就算是林之孝的女儿小红,去宝玉的院子里,也只能当小丫鬟呢。” 秋霜不甘心,还是央求道:“可是姨母” 结果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周瑞家的打断了,“你忘了我交待你的任务了?你要是真的不想在竹林轩伺候了,那我跟太太要了你出来,你回家去。” 秋霜扁扁嘴,不敢说话了。 她家是村里的,自然不能跟城里相比,何况还是贾府这样的高门府邸,便是普通的丫鬟走出去,那也比乡下姑娘体面多了。 周瑞家的见唬住她了,便又安抚道:“你别看不上林大爷,我听说林大爷读书好,他以后可是要考科举的,你模样也齐整,要是被他看上了,成了他的姨娘,不也成了主子了吗?” 秋霜双手卷着手帕,委屈道:“可是林大爷身边的大丫鬟红杏,防我们跟防贼一样,我们都进不了屋子。” 周瑞家的低声道:“你以为到了宝玉院子了就不是了?宝玉院子里的人更多,你只会更加出不了头。” 秋霜还是不太甘心就这样走了,扭捏着说道:“可是我之前都跟她们说了我要走,现在我又这样回去,我哪里拉得下脸嘛?” 周瑞家的呵呵冷笑,“谁让你自己八字还没一撇就到处乱说的,你现在别说拉下脸了,就是人家打你的脸了,你也得给我回去,不然,你就只能回村里去嫁人了。” 秋霜终于怕了,双眼含泪道:“可是姨母,我跟夏荷她们说的时候,被林大爷和林姑娘听过到了,林姑娘说,就算我自己不走,她也会把我赶出竹林轩的。” 周瑞家的听到这话,真是恨铁不成钢,指着她的额头,恶狠狠的说道:“你要是真的被赶出竹林轩了,你就自己收拾包袱回去,我可没脸再去求太太了,你也别喊我姨母了,我当不起你的姨母。” 秋霜顿时慌了,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周瑞家的面前,哭着认错:“对不起,姨母,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也不想去园子里了,求求你,让我留下吧。” 周瑞家的不语,也不看她,秋霜越发的慌乱,连忙又磕了好几个响头,不住的哀求。 周瑞家的见把她逼的差不多了,这才稍稍放缓了语气,问道:“你真的不想回去?” 秋霜连连点头,“不想。” 周瑞家的又问:“就算留在竹林轩也没关系?” 秋霜继续点头。 周瑞家的思索了许久,缓缓道:“你若是真想留下,我倒是有个主意,就是你得吃点苦头。” 秋霜听说要吃苦头,又有些犹豫了周瑞家见状,起身就走,秋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连忙道:“只要能留下来,我愿意吃些苦头。” 第15章 周瑞家的这才道:“那我领你去太太和林大爷林姑娘那里道歉去。” 秋霜跟个鹌鹑似的,连忙跟在了她的身后。 两人先去了王夫人那里,见金钏站在廊下,周瑞家的便问:“金钏,太太在里面吗?” 金钏忙说:“在呢,太太跟姨奶奶还有宝姑娘在说话。” 周瑞家的顿时有些不敢进去,担心打扰了王夫人,没想到王夫人倒是先问了起来,“谁在外面呢?” 金钏忙回道:“是周大娘来了,正要找太太呢。” 王夫人道:“那进来吧。” 周瑞家的忙进去请了安,待王夫人问起她的来意,她才满脸羞愧的说道:“我有个外甥女,在府里当差,之前被分到了竹林轩里去伺候那位林大爷。说来也是我这个外甥女不懂事,今日和竹林轩的其他小丫鬟们起了口角,就使性子说不做了,这本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她们闹起来的时候刚好被林姑娘和林大爷听见了。” “林姑娘的性子,太太也是知道的,便教训了她们几句,谁知我那外甥女竟当了真,又哭着跑了回来,说林姑娘要把她赶出去。” “我也是担心到时候闹大了不好看,所以先带了她来给太太告个罪,也是给太太求个恩典,若是她当真被赶出去了,还得求太太给她赏个差事呢。” 薛宝钗听到这话,笑道:“既然是小丫鬟们之间的口角打闹,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让她自己去跟颦儿请个罪也就是了,何苦来打搅了太太。” 周瑞家的苦笑道:“哎哟,我的宝姑娘唉,要是林姑娘也像你这般明白事理我今儿也就用不着来这么一遭了。” “这本来只是小丫鬟们之间的口角,偏被林姑娘听了去,她就发了脾气了,说要把她们赶出去,我那外甥女年纪小,又爱较真,哪里敢跟主子姑娘顶嘴的,可不就哭着回来求我了。” “我也是担心林姑娘说到老太太那边,老太太又素日里疼爱她,到时候倒是让太太难做,所以还来讨太太的示下呢。” 王夫人居高临下的瞥了她一眼,声音平淡,不含一丝波澜,“既然只是小丫鬟们之间的口角便让她回去吧,老太太若真问起再说罢。” “是!”周瑞家的应了一声,连忙出去了,领着秋霜便往竹林轩去,路上的时候还忍不住提点她,“既然是你自己说错了话,你在林姑娘和林大爷面前好好求情,我可是跟太太央求了好一会才让太太发话让你回去的。” 说着,又警告道:“你若是没办法让林姑娘和林大爷留下你,那这府里也没有别的差事了,到时候你直接回你的乡下家里去。” 秋霜被她狠厉的眼神给看的瑟缩了一下,忙低声应道:“知道了。” 周瑞家的又警惕的看了下四周,见没有人,这才又轻声叮嘱道:“你既然在竹林轩做事,以后也警醒着些,有什么消息回来告诉我,我给你参谋参谋,知道吗?” 秋霜连连点头,周瑞家的这才没有耽搁,让他自己去竹林轩赔罪去。 秋霜到竹林轩的时候,黛玉和沈宴正在一起说话,她便鼓起勇气冲了进去,当着黛玉的面扑通一声就跪下去了,“求姑娘饶过我,之前都是我自己说话不过脑子,求姑娘恕罪,求林大爷恕罪。” 黛玉挑眉,似笑非笑:“这竹林轩庙小,怕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秋霜见状,连忙又磕了几个响头,满脸难堪的继续认错:“求姑娘饶过我吧,如果我真的被赶出去了,我就无处可去了。” “林姑娘,林大爷,我保证以后一定忠心耿耿的,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了。” 黛玉沉吟着,没有立刻答复,秋霜把心一横,逼迫道:“要是林大爷和林姑娘不肯原谅我,那我也没有脸再活在世上了,倒不如死了干净。” 结果黛玉和沈宴还没说话呢,外面就传来了一道声音,“这正月里还没出去呢,说什么死啊活啊的,多不吉利?” “宝姐姐怎么来了?”黛玉见是薛宝钗,很是意外。 薛宝钗笑道:“我正想找你呢,结果你又没在老太太那儿,我便猜你到这里来了,所以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你们这里正闹着呢?” 说着,又看了下跪着的秋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道:“她到底犯了什么事儿,给我也说一说,我也替你们裁决裁决。” 说着,又拉着黛玉的手,取笑道:“看到底是什么事情,惹得我们颦儿在正月里大动肝火的。” 黛玉瞥了秋霜一眼,淡淡的说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人总是要为自己说出的话负责任。” 薛宝钗笑道:“既然不是什么大事,那便原谅了她罢,正月里百无禁忌的,让她们放松一下也是可以的,你也不要太吹毛求疵了。” 黛玉冷笑道:“原来宝姐姐是来当说客的?那看样子,你是求到了太太那里去了?” 薛宝钗被黛玉点破了来意,一点也不尴尬,依然平静的劝说道:“太太也是担心你大正月的气坏了自己,所以让我来看看,不过一个小丫鬟呢,你跟她置什么气,没得倒气坏了自己。” 说着,又对秋霜道:“还不赶紧下去,再惹了你们林姑娘,便是太太也保不住你。” 她这话就是直接跟黛玉和沈宴点明:这次是王夫人要保这个丫鬟的,你们别闹的太过分了,免得到时候面子上不好看。 第15章 因为王夫人的命令,秋霜在大放厥词之后到底还是在竹林轩留了下来,但是尽管如此,她还是被其他几个丫鬟排挤了,尤其是她还得罪了沈宴和黛玉,最后她被分配去了打扫净室。 秋霜也回去找周瑞家的说过,但是周瑞家的不愿意再为她生事了,只威胁她不想做可以回乡下。秋霜为了留在城里,不得不咽下委屈,逆来顺受,到底在竹林轩里留了下来。 沈宴也知道这人不可信,便特意嘱咐了红杏,不要让她接触主院,有什么事也不要喊她,相当于冷处理,这样兴许过一段时间,她自己受不了也就走了。 只是王夫人这一招相当于是明示了,明确的表示她不喜欢黛玉和沈宴。 沈宴还好,好歹是男孩子,而且他前世也经历过不少的苦,对下人丫鬟的胡言乱语他只当听不到,可是黛玉却是从小教养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这是沈宴头一次希望自己快点长大,他想带黛玉出去了。 只可惜,他再怎么期待时间过的快一点,时间也不会真的变快,日子只能继续一天一天的过去。 为了让黛玉不要多想,沈宴便在家的时候每天让红杏去叫了她来,让她陪着他看书。 日子便又这么平静的过了下去,沈宴白日在学堂上学,根据贾政的指点看书,几天写一篇文章,然后每隔十日找他指点一次。 其实也不是沈宴非得要去学堂,在家也一样能读书,只是学堂的藏书更为丰富,很多贾政那里没有的书,学堂都有。 不愧是豪门望族的族学,虽然夫子水平一般,但是底蕴深厚。 就这样,在贾政的指点下,沈宴写文章的水平突飞猛进,贾政也颇为感受到了教育学生的快乐和成就。 这日,沈宴又去学堂的藏书楼借了一本书,是一本珍贵的孤本,沈宴打算借回去之后自己抄下来,再来还原本。 在经过院中荷花池的时候,看到满院的荷花开了,颜色粉嫩,亭亭玉立,便忍不住稍稍驻足,停下来观看。 恰巧被躲在花丛角落抓蛐蛐玩耍的贾环给看到了。 贾环自从上次借笔的事情之后就开始对沈宴怀恨在心,再加之父亲总是让他跟沈宴学习,他就更是不满,心里又恨又妒。 平日里,他没看到沈宴也就算了,这次一看到了,顿时恶从胆边生,悄悄从沈宴的身后走了过去。 沈宴这时候站在荷花池变出神,荷花基本已经开满了池塘了,粉嫩的花瓣卷曲舒展,荷叶上的露珠滚来滚去,看着美好的景色,沈宴却突然想起了妹妹,也不知道妹妹怎么样了。 妹妹从小喜爱画画,上小学学习了王冕画荷花的故事之后,被激励了,也开始学着画荷花,他们生活在南方,水系发达,荷花多,开的时候有粉色的有白色的,好看极了。 到了夏天荷花开放的时候,妹妹总是跑到荷花池边去仔细观察,便是有一次被狗给撞到了沟里,一身泥巴的爬了出来,回去之后还被后母打了一顿,也没有消减她对画画的热爱。 以前住的宿舍里,还挂着一副妹妹亲手送的荷花图呢。 也不知道妹妹现在怎么样了?过了这么久,应该从失去他的悲痛中缓过来了吧? 沈宴长叹了口气,忽然发现,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学习文科类学久了,居然开始变得悲春伤秋了。 他摇摇头,正欲转身离开,眼角余光却瞥到一个影子,蹑手蹑脚的接近他的身后。 她眉头一皱,又不动声色的站了回去,想要看看身后的人到底要干什么。 第16章 贾环蹑手蹑脚的从后面靠近了沈宴之后,见沈宴还没有动静,似乎在看着荷花池出神,只当他没有发现,在警惕的看了下四周,见四周都没有人之后,便突然出手,朝着沈宴的后背推了过去。 沈宴虽然站着没动,但是眼角余光却一直看着地上的影子,在影子伸出双手的时候,他就像后背长了一双眼睛一般,往旁边让了让。 贾环为了推沈宴入水,用了全力,如今被沈宴这么一让,他没有推到人,顿时因为惯性的原因而刹不住车,反而自己踉跄着往前跑了两步,停在了荷花池的最边边上。 “哟,这不是环三爷吗?”沈宴挑了挑眉。 贾环没有害到人,有些尴尬,正欲转身离开,却不巧,沈宴伸出了罪恶的右手,给他来了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贾环可比沈宴站的靠前多了,被这么一推,顿时避无可避,扑通一声,掉池子里了。 为了保护贾府的这些宝贝蛋,荷花池的水还是很浅得,就是淤泥多,所以贾环掉里面没有生命危险,就是吃了一嘴巴的泥。 眼看着他要爬起来了,沈宴又压着他的头把他往泥水里摁了下去。 “林鸿雁,小心我”咕噜咕噜。 “林鸿雁,等你落到我手里,我”咕噜咕噜。 沈宴隔一下就把人摁下去,一点也没有心慈手软,对于贾环的狠话,更是当做耳旁风。 “你傻不傻,我现在还没落到你手里呢,可是你已经落到我手里了。”沈宴说着,又揪着他的头发,把他从水里拉起来,问道:“你说说,你为什么要来推我?” 贾环恨不得一双眼睛瞪死沈宴,沈宴可不惯着他,当即又把他摁了回去。 过一会又拉出来,继续问:“说不说?”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骨气的。”继续摁,继续拉。 来了两回,贾环受不住了,“我说,我说” 沈宴笑眯眯的看着他,“没想到你骨头这么硬,还不愿意说。” 说完又把他摁了下去。 贾环吐掉满口的泥水,都快哭了,“我真的愿意说。” 沈宴:“环三爷,我敬你是条汉子。”然后继续摁水里。 贾环:“” 沈宴气也出够了,见上课的人似乎还在上课,没人出来,便好整以暇的说道:“好了,你说吧,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贾环满身泥泞,脸上都看不清模样了,还倔强的往岸边爬呢。 沈宴这次也没有阻拦他了,毕竟他只想报仇,又不想要他的命。 贾环爬上来之后,恶狠狠的看了沈宴一眼,自己跑开了。 沈宴:“” 贾环满身是泥的跑回了赵姨娘那里,赵姨娘看到他的样子,顿时给吓坏了,又气又急,拉着他就要去浴室,“你这孩子,让你去读书,你竟然跑到你泥塘里去打滚了,看你爹知道了,会不会打你。” 贾环害人不成反遭殃,回来还被自己的亲娘冤枉,顿时委屈不已,大声哭道:“我没有去泥塘里打滚,是那林鸿雁把我推下去的。” 赵姨娘大惊:“他就这么欺负人吗?我这就带你找太太去。” 赵姨娘身边的丫鬟连忙劝住她:“姨娘,还是先给环哥儿洗澡吧,这天气虽然热起来了,但是湿衣服穿身上,难免着凉。” 赵姨娘心想也是,便让丫鬟进去给贾环洗澡,自己去了王夫人那里告状。 “太太,那林哥儿不过是寄居在咱们府里的,竟然仗着老太太的喜爱就蹬鼻子上脸,今天竟然把环儿给泥塘里去了,您要是再不管管他,只怕他以后要杀了环儿不可。” 王夫人被她哭的心烦,但又不得不敷衍她,“你先回去,我等下去问问情况,要是他真的推了环儿,我一定告诉老爷,让老爷处罚他。” 见她还犹犹豫豫的不想走,王夫人只得又道:“你且回去看看环儿,他年纪还小,又打湿了身子,若是着凉了你也好赶紧请个大夫给她看看。” 赵姨娘有心想要王夫人给个准确的答复,但是又确实担心贾环,只得一步三回头的回去了。 结果当天下午,贾环就发热了,赵姨娘又气又急,派人回了王夫人,又请了大夫来。 大夫说只是普通的风寒,发了汗就好了,开了几贴药,就出去了。 赵姨娘一边守着贾环,一边不停地咒骂沈宴,待丫鬟煎了药来,喂给贾环喝下,又摸着他的热度退了下去,赵姨娘这才稍稍放心的去睡觉。 第二天,得到消息的探春出了大观园,来到赵姨娘那里去看贾环。 赵姨娘看到探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阴阳怪气:“我以为你到园子里当小姐去了就不认我们这些下人了,没想到你还知道我是你姨娘啊。” 探春气急了,“姨娘,我今天知道环儿病了,就立刻出来看看,你又何苦这么挤兑我呢?” 赵姨娘冷笑道:“你一向能讨太太喜欢,若是真担心你弟弟,你就应该求了太太把那林家小子赶出去。” 探春被自己的亲娘这么逼迫,只觉得啼笑皆非,“我求了太太把林哥儿赶出去,姨娘也太高看我了,我是姨娘生的,不是太太生的。” 赵姨娘觉得探春得太太和老太太的欢心,但是不帮着环儿,反而跟贾宝玉一起,就像上次给老太太的寿宴送礼一样。一点都不知道顾着亲娘和亲弟弟,只知道胳膊肘往外拐。 探春觉得赵姨娘根本不理解她,不但不能帮她还净给她扯后腿,于是两人大吵了一架,又不欢而散。 探春留下东西,气冲冲了回了大观园,又大哭了一场。 赵姨娘看着桌上的东西,也气的不行,又担心贾环,又恨沈宴,也气的哭了一场。 晚上贾政来了赵姨娘屋里,赵姨娘立刻哭的梨花带雨的找贾政告状,“老爷,你好歹管管那林家小子吧,他仗着老太太的喜爱,昨天竟然把环儿给推到泥塘里去了,环儿浑身湿哒哒的回来,就病了,可是太太还帮着那林家小子,说他没有推环儿,是环儿自己掉下去的。环儿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会掉到泥塘里去呢?” “老爷,你疼疼环儿吧,我和环儿都快没有容身之地了。” 第16章 贾政被赵姨娘吵的心烦,冷声道:“这件事我问过了,都说环儿是自己掉下去的,现在天气渐热,许是环儿自己去池塘边玩水,不小心掉进去也正常。” 赵姨娘还在哭哭啼啼,“可是环儿都说了是那林哥儿推他的。” 贾珍眉头紧蹙,“鸿雁不是那样的人,倒是环儿,不好好读书,在学堂也是到处玩耍。” “鸿雁只是在这里寄居一段时间,宝玉虽然顽劣,但也跟他要好,老太太也说他懂事,可为何环儿却这么容不下他呢?” “我看他是心胸狭隘,嫉贤妒能。” 他说着,又不耐烦的训斥赵姨娘,“你再这么一味的纵容他,迟早惹出祸事来。” 说完,拂袖而去。 只是刚出了院门口,贾政却又犯了难,往日里他最喜欢赵姨娘,长相漂亮,又温柔有眼色,虽然不通文墨,但诗文这种本也不是女子该学的,他有好的诗句自有清客可以交流。 他喜欢她的漂亮懂事,所以多宿在她这里,但是今日,她的哭哭啼啼又是非不分的样子,让他败了兴致。 而王夫人那里,她面容严肃,长相普通,他甚是不喜,除了家里必要的交流,他确实不喜欢这个妻子。 周姨娘虽也性情和婉,但到底缺了几分容色,也不比赵姨娘会看人眼色,颇有点像个木头,偶尔尝尝鲜还不错,但多看几眼也是败兴。 算了,还是去书房吧。 贾政气冲冲的离开了,留下赵姨娘一个人哭的肝肠寸断。 好在贾环发了热就好了,但是又被贾政叫过去训斥了一顿,勒令他要好好读书,每天写字,向沈宴学习。 贾环被训斥的垂头丧气,再也不敢找沈宴的麻烦了,沈宴的日子也步上了正轨。 他依然按照之前的约定,写好文章去给贾政批改,贾政对他写的文章越来越满意,看他的眼神也是越发的慈爱有加,尤其是两个清客的恭维,让他越发体会到了,在贾宝玉和贾环身上无法体会的成就感。 尤其是看着沈宴身姿越发挺拔,面容越发清俊,他就有一种吾家少年初长成,皎皎如月站如松的感觉。 如果把沈宴比喻成一棵树,那么,这棵树虽然不是贾政种下的,他只是中途接手养育了几年,偶尔浇水施肥,但是这棵树却长的挺拔青翠,笔直笔直的,比其他亲手栽种的树都要长的好,让他有一种,原来我也会种树,原来我种树也能种的挺好的成就感。 倒是沈宴,对自己不太满意了,他发现他现在写那种四平八稳的文章越来越得心应手,也能做到言之有物,但是却没有了少年人的锐气,甚至写之前那种针憋时弊,言辞犀利的文章都快要不会写了,他需要额外找个师傅学习一下另一种文章的写法。 第17章 学堂他现在已经去的很少了,反正去也是浪费时间,贾政见他文章进步明显,一日千里,自然也不会管他去不去学堂。 就在沈宴纠结的时候,寇振海却带来了消息,说他要的东西都做好了。 沈宴立刻就把文章的事情放到了一边,打算悄悄去让寇振海买的那个小院里去看一下。 薛蟠自从在学堂被大家都看到了屁股蛋子之后,就自觉丢脸,在家休养了一个月,把伤养好,然后又按捺了差不多半年,才遮遮掩掩的出门了。 结果出去之后,发现并没有人议论这件事,便也就放心了下来,每日流连于秦楼楚馆,喝酒听戏,招几个妓女或者小馆作陪,日子也过的快活。 但是这日,他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声影,两年不见,那人似乎又长高了一些,青衫萧萧,身姿挺拔,如松如竹,尤其是那清冷出尘的气质,越发的明显,便是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薛蟠只觉得心蓦然动了一下,再看怀中同样气质不凡的小馆,只觉得俗气了不少。 诚然,一开始,薛蟠对沈宴又爱又恨且刻入骨髓,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加上沈宴基本不出贾府,两人看不到,他这份感情也就稍稍消散了一些,毕竟,他本也不是长情之人。 他对沈宴的感情能维持一两年,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没得手过,不过他最近又新得了一个小馆,虽然长相跟沈宴不同*,但是那气质却十分相似,薛蟠正是新鲜的时候,对他爱不释手,颇有种拿他当替身的感觉。 但是,当他在楼上看到沈宴这个正版之后,怀中搂着的替身似乎就没那么香了。 尤其是替身小馆知道他出手大方之后,对他颇为小意奉承,这样一来,小馆身上的风尘味就越发的明显,那一抹清冷如月的气质也就越发不见了。 就这样,薛蟠似乎找到了新的乐趣,每天都去同样的地方观察沈宴。 他发现,沈宴每隔几天才会出去一次,而且每次似乎都是去同样的地方,他对沈宴去哪里没兴趣,他感兴趣的是沈宴本人。 尤其是见过几次之后,薛蟠越发的心痒难耐,以前的情感又被勾了出来,且越发的浓郁,以至于这几天对新得的小馆都没什么兴致了。 于是这次,沈宴再度出门的时候,被薛蟠给堵住了。 “好贤弟,这是去哪里啊?” 沈宴没想到竟然碰到了薛蟠,当即便皱眉道:“薛大哥,许久不见,我出门有些事。” 薛蟠伸手就要跟沈宴勾肩搭背,嬉皮笑脸的说道:“好贤弟有什么事情来听听,哥哥我说不定能帮你呢?” 沈宴避开了薛蟠的勾搭的手,懒得跟他虚与委蛇,“薛蟠,在大街上的,我给你留点面子,识相的你滚开。” 薛蟠没想到沈宴这就变脸,顿时有些尴尬,但看着沈宴出尘绝艳的脸庞,他心中升起的小火苗顿时又飞快的熄灭了,“好贤弟,别这么见外,哥哥今日只是想请你喝酒罢了。” “我还在守孝期,不能喝酒,你找别人吧。”沈宴说完,转头就走。 薛蟠看着沈宴毫不留情的背影,忍不住眼眸幽深。 沈宴便是离开了,也能感觉到薛蟠那炙热的眼神,如芒在背,他没有想到,这都过了两年了,薛蟠还是对他贼心不死。 他去那小院子里看特地定制的量具的时候,机缘巧合的认识了一个在青桐书院读书的学子,为人正直,两人见过几次,便熟悉了,知道沈宴在家守孝,不能外出读书的时候,特意答应帮他找老师看文章。 沈宴担心文章的事情让寇振海口述的话,怕有误,所以便隔几天去一次,偶尔给学子帮助一些笔墨纸砚,相当于是对他的报答。 但是没想到,夜路走多了就遇到了鬼,还是薛蟠这种色鬼。 沈宴还不容易才找到了这么个愿意帮外面的学生指点文章的老师,而且还是喜欢犀利的文风的那种,自然不愿意轻易放弃了,但是薛蟠这人,总归是个隐患。 论计谋他确实不怕薛蟠,但是他怕薛蟠来硬的。 薛蟠这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又是街头混混,现在对他的那种心思毫不掩饰,要是他带人来硬的,就凭一个寇振海护不住他。 看样子他得找几个身手好的保镖才是,只是,他身上的钱已经快要见底了,之前卖洗面奶沐浴露的八百两银钱都被他用来置办宅子并定制他需要的各种器具和量具,定制的东西本来就贵,而且他的需求又是稀奇古怪的,很多师傅都不能做,所以弄了差不多两年才弄好。 如今东西弄的七七八八了,他的钱也花的七七八八了,他身上的钱肯定不够雇佣保镖了。 虽然黛玉跟他说过,林家的财产有他的一半,但是他一个芯子里的成年人,实在做不到厚脸皮找未成年的姐姐要钱这样的事。 思来想去,沈宴又想到了老客户贾琏。在做了调查之后,他把贾琏请了来。 “琏二哥,许久不见,最近可好?”沈宴看着贾琏,笑容可掬,弯腰拱手。 贾琏拱手还礼,“一切安好,许久不见林表弟了。” 两人分宾主坐下,待丫鬟上了茶,两人又拉了几句家常,贾琏这才问道:“不知道表弟今日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沈宴神秘兮兮的说道:“自然是有好事,才想着琏二哥的,不然你日理万机的,平白无故,我也不好意思打扰你啊。” 贾琏顿时来了兴趣,但还是客套了一句:“咱俩自家兄弟,何必说的这般见外呢。” 沈宴凑过去,低声问道:“琏二哥,上次我给你的方子,生意还不错吧。” 贾琏看了沈宴一眼,见沈宴唇角含笑,顿时明白了过来,也压低声音道:“林表弟,难为你想着我,你要是还有那样的好方子,我自然是愿意买的。” 沈宴笑容神秘,“好方子目前是没有,不过却有旁的赚钱的法子,琏二哥要不要听听?” 贾琏顺着问:“什么法子?” 沈宴笑而不语,而是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来,交给贾琏,道:“两个法子,每个500两银子,这里是其中一个法子,我保重你用了之后,利润翻一翻是绝对没问题的。” 贾琏正欲打开看,沈宴却按了按他的手,又激了他一把,“琏二哥还是带回去再看吧,我瞧着那铺子似乎也是二嫂子在经营,琏二哥要是觉得我这个方法不错,就跟二嫂子商量一下,可得早点把银子给我。” 贾琏被他这么一说,脸上有些挂不住,冷哼道:“不过五百两银子的事我还做不得主了?只要你这方法有用,我明儿就把钱给你送来。” 沈宴要的就是这效果,当即便笑道:“琏二哥爽快,那我就等二哥的好消息了。” 第17章 贾琏回到家,本想跟上次的方子一样,直接给王熙凤,然后多报一些银子,除去给沈宴的,正好自己还能从中昧下一些。 但是转念一想,上次的方子分明是我得的,可是现在全部都被王熙凤把持了,在外面多次落我的面子不说,连平儿也不让我沾手,这次可不能这么轻易的给了她。 贾琏正寻思着回到了院里,就看到平儿在屋里坐着做针线,看着她柔软的身段,葱白的手指像蝴蝶一般上下翩飞,贾琏顿时脸上带笑的进了屋。 平儿正见到贾琏进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绣棚,给贾琏到了茶来。 贾琏看到奉到眼前的茶水,就着平儿的手喝了一口,笑道:“这茶还得是你泡的才香。” “二爷没个正行,小心二奶奶看到了又要生气了。”平儿瞪了他一眼。 贾琏却只是笑着,拉着平儿的手又凑过去闻,调笑道:“原来不是茶香,是平儿的手才香。”贾琏一边说,一边接过平儿手上的茶盏,放到了一旁,伸手却拉住的平儿葱白的手。 平儿正欲避开,贾琏却一个用力,平儿顿时踉跄,直扑到了贾琏的怀里,温香软玉在怀,贾琏心猿意马,就要去亲吻平儿的嘴。 平儿畏惧王熙凤,哪里敢跟他亲热,当即就避了开来,低声哀求道:“二爷,你可放了我吧,要是让二奶奶知道了,她不定又要怎么对我呢。” 贾琏往外面看了下,笑道:“你怕她做甚,左右我在这里呢。” 平儿乘机从他怀里出来,冷声道:“哪次你们夫妻吵架不是拿我作筏子,左右我里外不是人,二爷倒好,你一个老爷们出去就是了,可我呢,我能到哪里去。” 贾琏见平儿不高兴了,只得歇了心思,拉她在旁边坐下,平儿跟个惊弓之鸟似的,反射性的就要躲开他的手,贾琏顿时按住她,脸色不愉,“你不同意也就罢了,我好好的,还能强迫你不成?” 平儿见贾琏确实没有动手动脚的,知道自己误会了他,连忙道歉:“二爷别怪我,我也是害怕,二奶奶今儿可是生了大气了。” “您是知道她的脾气的,到时候若是看到您这样,定然要闹起来。” 第18章 贾琏皱眉,问道:“那个母老虎这会儿可是去太太那里了?你且说说是怎么回事。” 平儿看了下外面,见没人,这才低声对贾琏道:“之前二爷从扬州那边带回来的沐浴露的方子,二奶奶让人做出来之后放在铺子里售卖,生意都很好,于是去年又新开了一家铺面,二奶奶今年查账,发现进项的银子反而少了。” “于是让人去查了,才知道那管事的竟然私下里昧下来不少银子,二奶奶可不就生气了。” 贾琏听到这话顿时脸上有些不好看,他在外面花销大,找王熙凤要钱她总是推三阻四的,就干脆去那铺子里拿,没想到那管事的这么不顶事,居然被那母老虎给查出来了? 贾琏顿时尴尬,不敢多说,便转移了话题:“太太那边可是有什么事?” 平儿道:“听说是府里的开销大了,庄子上的收成一年不如一年,太太便叫了二奶奶去问了林姑娘的事。” 贾琏听说黛玉,又想起了沈宴那里还有个赚钱的法子,顿时来了兴趣,又追问道:“这府里开销大,跟林妹妹有什么关系?” 平儿白了他一眼,取笑道:“二爷你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呢。” 贾琏无语,“我一个大男人管什么柴米油盐,你且说说林姑娘的事。” 平儿只得说道:“林姑娘素日身子不好,要吃人参养荣丸的,以前老太太吃的时候顺手也给林姑娘配了,只是如今老太太也不吃那丸药了,我听林姑娘身边的紫鹃说,林姑娘那药是断不得的。” “之前府中光景好的时候,太太自然是看不上这些的,可如今,光景不好了,太太就开始查起了府中的人参来,说以后林姑娘若是配药,直接去找太太那边要去。” “太太又顺势问起了林姑娘房中的花销,说是有些太大了,就叫了二奶奶过去问是怎么回事。” 贾琏皱眉道:“府中姑娘们的花销自然是有规矩的,林妹妹那里又怎么会多了呢?” 平儿道:“这就是太太和二奶奶的问题了,我也只是听说的,我哪里知道。” 两人正说着话呢,王熙凤却回来了,“你这会怎么在屋里?我听说林家那小子找你的?” 王熙凤解了披风交给平儿,自己坐在贾琏的身边跟他说话。 贾琏鬼使神差的没有说实话,“也没什么事,说两句话就回来了,太太是找你做什么?” 王熙凤不欲多说,便随口应道:“不过是府中的琐事罢。” 两人又稍稍聊了几句便没说话。 贾琏好歹是在外面做事的,总有几分薄面,便借着采买的事情从官中多支出了一些银两,又平摊分到别处,他向来都是这样的使银子的,只是这次要的多,加上府中又没有修建大观园那样的大事,库房的人便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他便只好又从别处凑了一些。 贾琏不但找沈宴把两个方法都买了来,甚至找到了之前被王熙凤赶走的管事,自己也偷摸开了一家铺子,按照沈宴的主意,专门做起了高端客户的生意。 沈宴拿到了钱就把方法告诉了贾琏,至于他是怎么处理的他并不关心,他现在自己身上都是一堆的麻烦。 他拿到钱之后,并没有让寇振海去买护院,而是直接去了镖局雇了几个镖师,镖师肯定比护院贵,毕竟镖师走南闯北的,手上没点功夫,也当不了镖师。 但是沈宴却觉得很值,毕竟他买了护院之后不出意外得一直养着,但是镖师的话,办完这件事就结了。 人家镖局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离谱的要求,但是想了想,人家钱照给,还不用出去,这个买卖怎么看都划算,于是也就答应了。 沈宴这次雇佣了四个镖师,个个都是彪形大汉,皮肤被晒成了古铜色,一身腱子肉,而且都会拳脚功夫。 沈宴想着,这么好的保镖,每天啥事不干,光保护着他也太亏了,便安排寇振海跟着他们学点功夫,他自己每天早上也清早起来,练两个时辰。 这天,又到了出门的日子,沈宴准备好新写的文章,并一些笔墨打算再出去一趟。 果然,这次出去又碰到了薛蟠,而且这次薛蟠是直接堵在了路中间,“林表弟,许久不见,你这是做什么去?” 沈宴看到他淫邪的脸色就只觉得满心厌恶,冷声道:“薛蟠,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自己找死。” 薛蟠却笑着说:“不过是想请表弟去喝一杯而已,表弟怎么倒是与我生分了?” 他说着,就要来拉沈宴,但是沈宴往后退了一步,身后跟着的保镖顿时上前,一左一右把沈宴护在了中间。 薛蟠看着这两个彪形大汉,心里的火热顿时被浇了一盆冷水,他讪讪的收回手,“表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宴似笑非笑,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防备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而已,怎么,薛大哥想过过招?” 薛蟠讪笑:“表弟说笑了,既然表弟今日不方便,那便下次再找表弟吧。” 沈宴没理会薛蟠,自己带着镖师走了。 “东家找我等就是为了防备那登徒子?”其中一个镖师问道。 沈宴叹了口气,道:“我已经给过他教训了,谁知道他贼心不死,我怕他用强,只能请你们来保护我了。” 那镖师笑道:“东家既然担心,何不让我们给他打一顿,兴许他知道怕了就不找你了。” 沈宴摇摇头,“你们打他一顿,我倒是没什么,但是会给你们招祸的,我现在自己都寄居在亲戚家,没能力保住你们,你们也只是拿钱办事的而已,我不想连累你们。” 那镖师连忙拱手道:“东家仁义,只是这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东家这样只怕也不是个办法。” 沈宴笑道:“再过几个月我就要离开京城了,之后就不用怕了。” 那镖师想了想道:“既然东家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只偶尔出去一次,不如,我们撤回去两个人,当然银子也退还你一半。” 他说着,怕沈宴误会,又挠头解释道:“我是看东家都在京城,住的也是荣国府这样的高门府邸,除了防备那个登徒子,也没有旁的安全问题了,我们也不好意思拿那么多银子。” 沈宴见这镖头还挺讲仁义的,便笑道:“你们要是镖局里忙不过来就安排两个人回去也没事,钱也不用退了,就当是我聘请你们当师傅,教一教我和府里的管家一些拳脚功夫罢。” 镖头有些为难道:“东家和府上的管家过了最佳的练功夫的年纪,这功夫一时半会的可能学不会。” 沈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用担心,没教会我也不怪你们,我们以后又不去走镖,也不用练到你们这样的地步,会一些自保的招数就行了。” 镖头很是感动,忙道:“那我一定把我会的都教给你们。” 第18章 暂时给了薛蟠一个威慑之后,沈宴便没有再理会他了,再过半年他就要正式出孝了,他打算到时候回一趟苏州,一来去给林如海祭拜一下,二来准备明年下场。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想出旁的状况,只要薛蟠能知道怕,不再出来骚扰他,他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或许是保镖的威慑力存在,薛蟠确实不怎么敢出去找沈宴了,只敢偷偷摸摸的藏在秦楼楚馆里,像条暗处的毒蛇。 沈宴依旧沉迷于读书写文章,偶尔去一趟贾政那里或者是外出一趟,日子就这样平淡的过着。 大观园内,黛玉这段时间身子又不好了,自入秋来,她便是开始咳嗽,又总是不见好。 紫鹃担心的不行,忙喂黛玉吃了一粒人参养荣丸,又服侍她躺下休息。 见黛玉没有在咳嗽,这才从屋子里出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雪雁,见雪雁跟上来,紫鹃这才低声问道:“我上次不是跟你说,姑娘的丸药没多少了,让你找太太去拿了人参的吗?怎么还没有拿过来?” 雪雁低着头,嘟囔道:“哪里是我不想拿过来啊,我去过几次了,太太都没有在,我问了太太屋里的金钏姐姐,她说,太太说了,以后府里的人参都要规整,谁拿了都是要记数的,我说让她先给我,可是金钏姐姐说,没有太太的同意,她也不敢给我。” 雪雁说着,像是气不过一般,又抱怨道:“可是我上次还看到东府那边的人拿了一些去,太太就是故意不想给姑娘用的。姐姐,你还是劝劝姑娘,让她跟老太太说一下吧,老太太最疼爱姑娘了,而且,老太太那里肯定也是有人参的。” 紫鹃沉默了片刻,道:“你今儿再去太太那里一趟,要是再要不来,我就去求求老太太去。” 雪雁低声应了一句,出了园子。 待紫鹃再回到屋内,却见黛玉并没有休息,而是歪在床上看书,紫鹃忙劝道:“姑娘这会就别看书了,好歹睡会儿罢,您昨夜几乎没怎么睡,这会好歹好些了就别再看了。” 第19章 黛玉低声道:“我若是不好了,便是看书也是费力的,如今既然好些了,便再看看吧,免得白日里睡了,晚上反而睡不着。” 紫鹃见状也只能作罢,没有再劝,只给黛玉又披了一件衣裳,怕她着了凉。 黛玉却想着另外一件事,问紫鹃道:“雪雁呢,你叫了她来,我嘱咐她一些事。” 紫鹃担心黛玉知道雪雁拿人参受气的事,便连忙找了个说辞,“我让雪雁跑腿去拿东西了,姑娘有什么事就不能吩咐我与春纤吗?非得叫雪雁去?” “我有几日不曾出去了,怕鸿雁问起,就想让雪雁去说一声,就说这些日子天气凉了,我不想出园子,就没去外祖母那边,让他安心读书,别惦记着我。”黛玉说着,又奇怪的看了眼紫鹃,疑惑道:“你素日里是不争这个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紫鹃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姑娘素日里就疼爱雪雁,我还不能说一下了。” 黛玉皱眉,合上书,看着紫鹃,问道:“你让雪雁去拿什么了?” 紫鹃顿时有些不敢看黛玉的眼睛,只得找补着圆刚才随口撒的谎:“上次平姐姐那边说有几个好看的花样子,我想着冬天来了,给姑娘做个手炉套子,正巧今儿得空,就让雪雁去拿了。” “姑娘要是担心林大爷,不如我去林大爷那里跟红杏说一声。” 黛玉冷笑道:“你若是不想在这里了,我就去回了老太太,让她把你要回去罢。免得我问你个事,你还推三阻四的不愿意说实话。” 被黛玉这么一说,紫鹃顿时慌了,连忙跪下哭道:“姑娘,你不要赶我走,我是让雪雁去夫人那里拿人参去了,姑娘的人参养荣丸快要吃完了,我想着要是再不配丸药,就快要没有了,所以让雪雁去拿了。” 黛玉听到这话,顿时想起以前在家中的日子,忍不住心中一痛,又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她连忙用帕子捂着嘴,紫鹃也被吓坏了,只能不停的给黛玉拍背顺气,待黛玉稍微停下来一些,又连忙端来一盏茶水,给她漱口。 可是看到黛玉稍稍抬头喝水的时候,紫鹃还是被黛玉嘴角带出的血丝给吓了一跳,她连忙拿过黛玉手中的手帕,颤抖着手展开,果然雪白的丝帕已经染上了丝丝红色,如同开在雪里的红梅。 紫鹃连忙换了一条干净的帕子,哭着劝慰道:“姑娘,你这是何苦呢?您跟老太太说一声,老太太总归是能护着你的。” 黛玉喝了口水,平复了一下,道:“何苦跟祖母说一些,惹得不安宁,你去看看雪雁回来没有,若是没拿到就算了吧,总归这丸药我吃着也没什么用处。” 紫鹃看不过去,想着干脆说出来了,便也不瞒着,干脆抱怨道:“太太这是仗着老太太年岁大了,管不了这么许多就故意为难姑娘,姑娘这里的东西,哪次有按时送过来的。” 黛玉低声道:“别说了,免得被人听到又惹出风波来。” 紫鹃不敢再抱怨了,连忙收拾起痰盂和帕子,黛玉披衣起来,看着窗外肃杀的秋景,原来又过去一年了。 她忍不住提笔写下:“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 正欲再写的时候,却是紫鹃进来了,道:“姑娘,林大爷那边的红杏来了,说是林大爷有好几天没见着姑娘了,让她来看看。” 黛玉搁笔,道:“罢了,我正好也感觉好些了,便去看看鸿雁吧,免得她担心。” 紫鹃见状,连忙拿了件披风来,道:“姑娘把这个系上,外面风大,别吹着风了。” 黛玉跟红杏一起到了竹林轩,沈宴看到黛玉很高兴,连忙起身迎接她,“姐姐,你有好几天没来了。” 黛玉担心沈宴担心她,便避重就轻的说了句:“这几日天气有些冷,便没有出来走动,你也不要担心,安心读书便是。” 沈宴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黛玉,发现她脸色苍白,像是饱经风雨的花骨朵,虽然颜色美丽,却太过孱弱。 比之三年前更甚,便知道黛玉只怕是又生病了,忍不住问道:“姐姐,你是不是又病了,不要瞒着我,我会担心的。” 黛玉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的身子向来就是这样的,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快要出孝了,安心读书要紧。” 沈宴忍不住反驳,“姐姐总是这样说,可是你不好,我总是会知道的,你不告诉我,我只会胡乱猜测,那岂不是更加让我担心?” 黛玉沉默,看着声音认真的眼神,忍不住叹息,两人正说着,红杏送了一壶茶来。 沈宴挥手让红杏下去,自己亲自给黛玉斟茶。 黛玉看着出落的越发高大出色的弟弟,心中忍不住一阵感慨,记得弟弟刚上族谱的时候,看起来和她一般高,身子也瘦,可如今三年过去了,骨头长开了,弟弟就像春雨之后的竹笋,一下就窜了高个,现在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了,便是身子看着也健壮了很多。 原来弟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长成了一个翩翩美少年了。 黛玉突然升起一阵恍惚,沈宴见黛玉瞧着她出神,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黛玉有些伤感:“我只是忽然想起我们初见的时候罢了,一晃几年过去了,你都长高这么多了。” 沈宴笑道:“姐姐也长高了很多啊。” 他见黛玉闷闷不乐的,便取笑道:“姐姐莫不是看我现在比你高了就生气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笑着把茶水递给黛玉,一边笑道,“姐姐,你是女子,身形样貌自然跟我不一样,这是基因决定的,而且,我觉得姐姐现在这样的身高正好。” “姐姐!姐姐?”沈宴见黛玉又走神了,只得多喊了几句,才把黛玉给唤得回神:“姐姐,你想什么呢?总不会真的是因为我比你高,所以你不高兴了吧?” 黛玉摇摇头,笑道:“你长高了,我也高兴,我只是在想你考试的事情,” 说起这个话题,沈宴顿时正襟危坐,道:“姐姐,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件事呢,我想着,我打算今年就回苏州去,我是要去苏州考试的,正好早点回去,也好去替父亲上柱香。” 他说着,又认真的看着黛玉的眼睛,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姐姐,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也不放心,不如,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沈宴是经过深思熟悉的,他现在手上有钱,可以雇一些镖师保护自己,至于黛玉的身子,他也可以请一个大夫同行,这样安全也有保障。 而且黛玉在府中快三年了,几乎没出去过,他是男子,因为守孝尚且规矩那么多,黛玉是女子,规矩只会更多。 而且如今贾府也不平静,王夫人仗着贾母不管事,暗中为难黛玉,他想给贾母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王夫人是女主人,她对黛玉的不满都不用明说,下面的下人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她们为难人的手段多了去了,不然,黛玉那“爱闹小脾气,不如宝姑娘大方”的名声又是谁传出来的。 “正好一起去给父亲上柱香,父亲要是看到你,肯定会很高兴的。” 沈宴说完,一脸希冀的看着黛玉,等待着她的回答。 第19章 黛玉听着沈宴的提议,有些动心,但是最终她还是压住了内心对于家乡的思念,摇了摇头,垂下眼眸,说道:“不了,你回去替我给父亲上一炷香吧。” 沈宴能看出她的心动,也知道她拒绝是担心给拖累他,便道:“姐姐,路上的安全你不用担心,我们可以请保镖的,你的身子也不用担心,我们请一个大夫随行便是。” “而且,我忘了跟姐姐说了,我有钱,我上次卖给了琏二哥一个方子,所以不用担心的钱的事。” 黛玉沉思了片刻,还是摇头道:“鸿雁,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此去苏州,路途遥远,又是冬日,风霜扑面的,便是有大夫跟着,我的身子只怕也是难捱。” “等以后,若是有机会,便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再跟你一起回去吧。” 沈宴看着黛玉,哑声道:“可是姐姐,你一个人在这里,我担心你。” 黛玉哑然失笑,故作轻松的说道:“我在六岁的时候就一个在这里了,如今都快十六了,哪里还需你担心。” 沈宴皱眉,“姐姐又瞒着我,我都知道了,雪雁去太太那里拿人参,拿了好几次都没拿到。府里虽然光景不如往年,但也不至于一点人参都拿不出来。从上次那个叫秋霜的丫鬟我就知道,太太这是故意针对我们呢。” “我在外头还好些,好歹有些东西能自己去买,也能给姐姐带一些回来,我要是回去了,只怕姐姐一个人在这边更难,到时候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黛玉叹了口气,“我吃那人参养荣丸也没什么用处,本来不打算吃了,是紫鹃私下让雪雁去拿的,你也别太担心,好歹有外祖母在呢。” 沈宴冷声道:“姐姐,我虽然不打听府里的事,可也不是眼盲心瞎的,荣国府毕竟是太太管家,老太太虽然是地位尊荣,可到底手下没有人,而且年纪又大了,也管不了许多,你在一个人在府中,哪里有好过的时候。” 第20章 黛玉沉默着,沈宴却突然蹲下身来,脸靠在黛玉的腿上,声音颤抖着,换了语气:“姐姐,跟我一起去回去吧,你说过你会保护我的,我需要你的保护啊。” 几乎每次沈宴示弱哀求,黛玉都能答应他的条件,屡试不爽。 然而这次,黛玉却只是柔和的看着他,伸手帮他理了一下散下来的墨发,声音很低,带着几分缥缈,却依然是拒绝,“鸿雁,别怕,姐姐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 “姐姐,你不想回去看看父亲吗?”沈宴低头,再次打出了林如海的亲情牌。 黛玉深深的叹气,她怎么会不想回去呢?只是弟弟回去是去考试的,她的身子,便是有大夫一路跟着,只怕也没办法好好的,到时候拖慢的行程事小,惹得弟弟考试分心事大。 寻思到这里,黛玉还是拒绝了沈宴的好意,“你在父亲的灵前替我上一炷香吧,等以后天气好些,我再回去看望父亲。” 她虽然这样说着,眼睛却看向别处,带着深深的思念和哀伤,她怎么会不想念父母呢?不过是相距万里,见不到罢了。 沈宴见状,只得默然,这样的办法都用了,她还不答应,他也无法了。 两人沉默着喝茶,沈宴却又突然想起了一事,道:“对了,姐姐,过完年,你就要及笄了,到时候我不在,都没办法参加你的及笄礼。” 黛玉笑道:“无妨,及笄礼可以等你回来再补上。” 沈宴也笑了,“那可不行,我要是后面补上,岂不是说姐姐一年要过两个生辰?哼,姐姐要是不在我身边,我就正好光明正大的赖掉你的生辰礼。” 黛玉笑着,正欲说话,沈宴却又道:“姐姐,你要是真的不想跟我一起回去,那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黛玉看着她,问道:“何事?” 沈宴问:“姐姐,我问你,你对贾宝玉感觉如何?” 黛玉皱眉,“为何这样问?” 沈宴低声道:“姐姐,我觉得他不是你的良配,等你明年及笄的时候,你也出孝了,老太太肯定会提起你和他的亲事,但是太太肯定会不同意的,与其你当成老太太和太太博弈的筹码,如果你主动放弃吧。” “等我以后,定然给你找十个八个不差于贾宝玉的男子,任你挑选,如何?” 黛玉听到弟弟这样大放厥词的话,顿时又气又羞,恼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混账话,倒是用到我身上了。” 沈宴奇怪道:“这些话哪里混账了?男女成婚,自然是应该双向选择的,我给你多找一些适龄的男子,你扩大一下挑选范围,才能选到满意的如意郎君啊。” “当然,如果姐姐不想选的话也是可以的,只要姐姐愿意,你可以一辈子不成婚。” 黛玉听着沈宴这近乎天真的言论,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感叹道:“鸿雁,你还小,这些事以后再说。” 沈宴点头:“确实,按照我们的年纪来说,现在说这些还太小了,可是架不住他们惦记你啊。” “姐姐,我知道你跟贾宝玉关系好,你们亲如兄妹,这样你把他当成哥哥就好了,没必要一定要结成夫妻对不?你想想,他有一个太太这样的母亲,或许你觉得你跟他是心意相通,是心有灵犀,可是成婚自古以来是避不开父母的,你如今只是跟他关*系好一些,只是老太太有把你许配给他的意向,她就这样针对你,等以后你跟贾宝玉成婚了,那她更可以光明正大的针对你了。” “如果贾宝玉自己能立起来,我也不说这些,可是很明显,他立不起来啊,他连房里的丫鬟都掌控不住,还是活在太太的掌控之中,他根本不能保护你。” 沈宴说到这里,伸手握住了黛玉的手,声音带着里带着迷茫和乞求,“姐姐,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不跟我一起回苏州,我很担心,所以,你暂时退出好吗?不要陷入到贾府内部的这些斗争里面去,保全自己,好不好?” 他真的很担心,这次他回苏州去考试,少说也要一年的时间,他真的很怕,这一年过去,他回来就见不到她了。 黛玉怔怔的看着他,许久,才笑道:“鸿雁,你也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 她没有正面回答,沈宴也察觉不出她到底什么想法,只得再次试探道:“要不这样?姐姐,我有个办法。” 黛玉笑问道:“你又有什么馊主意?” 沈宴:“我这可是绝世好主意,怎么能说是馊主意呢?” 黛玉一脸我已经看穿了你的表情,沈宴无奈的摸了摸鼻子,提议道:“姐姐,你先去跟老太太说,你年纪大了,再跟贾宝玉一起住园子里不方便,你想搬出来住,这样,他们就知道你不想嫁给贾宝玉了。然后你就住在竹林轩,每天去给老太太请安也方便,这样,你不但能躲开太太的针对,也方便老太太保护你。” 他说着,不待黛玉回答,又道:“当然这些都只是权宜之计,你等我一到两年,等我金榜题名的时候,我就帮你把贾宝玉抢回来。这就叫示敌以弱,让敌人放松警惕,然后给他们致命一击。” “姐姐你觉得如何?” 黛玉本来还认真听着,听到后面那什么“我帮你把贾宝玉抢回来,示敌以弱”的话就知道弟弟又在胡扯拿她寻开心呢,当即就拿起桌上的折扇,一扇子敲在他手心里,羞恼的瞪他:“让你满嘴胡说,还没金榜题名呢,倒学会先取笑姐姐了。” “下次可不许再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了。” 黛玉身子弱,力气小,加之又没有用力气,那扇子打在手心,沈宴一点也不疼,反而带来一阵酥麻的异样的感觉,他皱了皱眉,没有放在心上,正欲解释他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和她开玩笑的时候,却是红杏又来了。 红杏往常很懂事,不会在他们姐弟有事情要谈的时候来打扰他们的,顶多在院子里候着,这样,既能看到他们里面的场景,也保留了私密性,听不到他们说话。 看样子,只怕是有事。 沈宴忙站起来,不动手色的把那把带给他异样感觉的折扇塞进袖子里,长眉微蹙,冷声道:“红杏,我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进来打扰的吗?” 黛玉看红杏的样子很是焦急,便忙制止了沈宴,道:“红杏向来是有分寸的,这次肯定是有事,你且听听她怎么说。” 红杏忙道:“刚才太太那边来人了,把夏荷和秋霜叫走了,我也没敢进来,但是这会子,太太那边又来人了,说是让大爷赶紧去太太屋里一趟呢。” 沈宴和黛玉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定然是秋霜那丫鬟惹出事来了,那丫鬟本就不想呆在竹林轩的,是太太硬要塞在这里的,两人没法拒绝。 但是沈宴也有防备,基本所有跟他有关的事情都不会交给她去做,相当于竹林轩的所有人把她排挤了,但是没想到秋霜那丫鬟那么沉得住气,就算一直打扫净室,也没有离开。 现在他们倒要去看看,秋霜那边又惹出什么来了。 就这样,两人都去了王夫人的屋里,却不想,屋子里不但王夫人在,就连贾政也在,贾政一看到沈宴就怒喝道:“孽畜,跪下!” 第20章 沈宴被贾政突如其来的脾气弄的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看着屋子里幸灾乐祸的赵姨娘、贾环,再看了看闭目养神一言不发的王夫人,皱眉问道:“舅舅,不知道我何处犯了错误,让您这样生气?还请明示。” 贾政冷哼一声,那锐利的眼神,跟平时看沈宴那种慈祥和欣赏完全不同,“亏你装的一派君子端方,连我都险些被你骗了过去,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你的养父?怎么对得起我对你多年的教导,我看你也不必下场去参加什么考试了,还是回去日日反省你的过错?待知道自己错了,再说别的罢。” 沈宴没有因为贾政严厉的话语就失了方寸,他依然冷静的站着,待贾政说完,这才不卑不亢的继续说道:“舅舅,我真的不知道我何处犯了错,才让您如此生气,还请您讲清楚,如果有,我一定改。” 沈宴话音刚落,就听到闯进来的贾宝玉也替他说话了:“老爷,林表弟平日里最是谦恭有礼,您也是知道的,您还跟我说,让我多跟他学习呢,我相信,表弟的人品定然是不会犯错的。” 听说他不会犯错,沈宴自己都有些汗颜,同时心里也难得的对贾宝玉生出了一抹愧疚:我方才还在你的林妹妹面前说你的坏话,你现在就在你爹面前保我了,好兄弟,今天的好我记住了,你以后只要争气一点,你想娶我姐的话,我可以少为难你一点的。 毕竟沈宴可是清楚的知道贾宝玉对贾政的畏惧,那可真是跟老鼠见了猫一般,在这样的条件下,他还能跳出来帮他说话,难能可贵了。 贾宝玉话音刚落,贾政就哼道:“那是我也被他骗了,不忠不孝之徒,还装的一派君子模样,令人不齿。” 第21章 说着,又看向沈宴,目光满是厌弃,就像沈宴做了多大的坏事一般:“你做出这样丢人的事来,我今天若是不管教你,都对不起你养父对我的托付。” “你养父如今不在了,我既是你的舅舅,又是你的半个老师,我管教你也是天经地义的,来人,请家法。” 都说出请家法了,可见贾政确实是气狠了。沈宴的眉头紧紧皱着,心里把过往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自认为没有犯什么错误,便是对薛蟠和贾环,那也是属于反击,而且,他还手下留情了,没有真正出手伤害他们。 要说写文章的方面,便是观点的不一样,那也是学术上的,跟不忠不孝扯不上关系。 所以,秋霜到底惹出了什么事情来?可是他身边的人都能作证,秋霜是进不了院子的。 一时间,沈宴百思不得其解。 他只能跪下,言辞恳切的说道:“舅舅,您身为我的长辈,自然可以管教我。只是,我就算不敢说我完全没有犯错,我也绝对敢保证,我没有做出任何不忠不孝的事情来。鸿雁虽然年纪尚小,却也知道忠孝两个字的分量,我得父亲和舅舅教导,又怎么会违反呢?所以,还请舅舅明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如果真的是我做的,那我认,舅舅要打要罚,我都甘愿领受。” 黛玉也连忙跟着跪下,道:“舅舅,我和弟弟得您收留教导,已是万分感激,自认为事事谨慎,不敢有丝毫逾矩行为,今日您既然说弟弟有错处,还请您明示,若是弟弟当真做了什么错事,我们也好引以为戒。” 贾宝玉一拱手,正要说话,王夫人眼疾手快的把他拉到一旁,低声道:“你瞎说什么?你的字若是写完了,就自己去院子里玩去。” 贾宝玉思索了片刻,转身往外走,打算去找贾母来救场,在他的认知里,老太太最是疼爱他,便是老爷发怒要打他,有老太太在,也肯定能保住他。 这次老爷要打的是林表弟,老太太疼爱林妹妹,肯定也不会让老爷打林表弟的。 贾政看向黛玉,神情稍稍柔和,叹了口气,道:“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先出去。” 黛玉看向沈宴,眼中满是担忧,沈宴道:“姐姐,既然舅舅都这么说了,那你先出去吧,你放心,舅舅肯定会把事情说明白的。” 黛玉出门来到外面,却见周瑞家的也在外面候着,她示意了一下等的焦急的红杏,两人稍稍离开了人,黛玉这才低声问道:“红杏,你且说说,那秋霜到了竹林轩之后,有做过什么吗?” 红杏思索了许久,低声道:“大爷跟我说,秋霜不可信,所以凡是跟大爷有关的事,我都不敢让她经手,只安排她做打扫净室的活计,她似乎也知道自己错了,便也轻易不凑到前面来,我见她识趣,也就没有故意为难她。平日里,她除了去她姨母周大娘那里,旁的地方倒是去的少。” 黛玉思索了片刻,没想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便继续问道:“那另一个被一起带过来的丫鬟夏荷呢?她怎么样?” 红杏解释道:“夏荷人比较胆小,平日里几乎不怎么说话,有一次冬雪和春桃欺负她,被大爷碰到了,大爷还帮过她一次,我看她对大爷也忠心,所以会安排她去厨房领饭菜,另外就是洒扫庭院这样的事情。” “我看她跟秋霜的关系并不好,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也被叫了来,可能是因为她们都是住一起的,所以叫来一起问话吧。” 黛玉皱眉,这根本就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啊。 正想着,两人就看到秋霜和夏荷两个人都被从另一个房间叫了出来,然后夏荷被叫了进去,秋霜却留在外面。 红杏一看到秋霜就怒目圆瞪,认为秋霜背叛了沈宴,气冲冲走过去,质问道:“秋霜,你为什么要冤枉大爷,你胡乱说了些什么?” 秋霜这时候可不怵红杏了,冷笑道:“红杏,你可不要冤枉我,这可不是我胡乱说的,是林大爷自己做错了事,关我什么事?” 红杏从扬州跟着沈宴一路到苏州再到贾府,一腔心思都在沈宴身上,如今见秋霜不但不认错,还倒打一耙,顿时气的七窍生烟,咒骂道:“我就知道你个贱蹄子不安好心,当初是你自己吵着要去宝玉那里伺候,自己攀不成高枝又回来求大爷和姑娘收留,如今却恩将仇报,冤枉了大爷,你个烂心烂肺的东西。” 秋霜正欲回嘴,被屋里退出来的周瑞家的扯了一下,对红杏道:“红杏姑娘关心林大爷,我们也是知道的,只是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什么想去宝玉屋里伺候,你可不要胡乱攀扯。” “秋霜跟其他几个丫鬟起冲突,我也知道的,我也让她回去道歉了,让她继续留在竹林轩做事是太太的意思,红杏姑娘要是不满,可以自己去找太太说,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周瑞家的不愧是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了,说话比秋霜高明多了,不但把秋霜说过的话抹的一干二净,还把王夫人搬出来压人,只要红杏再敢说一句秋霜不应该留在竹林轩,那就是质疑王夫人。 秋霜见周瑞家的当众给她撑腰,当即便支棱起来了,趾高气扬的说道:“红杏,你也不要怪我,是林大爷自己做错了事,我们是太太的丫鬟,自然应该忠于太太,可不能像你一样,只忠于林大爷。” 红杏气的浑身颤抖,指着秋霜就要回嘴,黛玉拦了她一下,淡淡的说道:“真相永远不会被掩盖的,放心吧,没做过便是没做过,便是口中说出花来又如何?” 黛玉话音刚落,却见贾母扶着鸳鸯过来了,她忙迎上去,“外祖母。” 贾母拉着黛玉的手,仔细看了看,问道:“林丫头,听说你病了,可好些了?” 黛玉忙道:“已经好多了。” 贾母又絮絮交待道:“这些天天气也冷了,你要是身子不好,就不用每天都过来,等到明年开春,天气好些了再来跟外祖母一起吃饭。” 说着,又看向身边的贾宝玉,叮嘱道:“你也是。” 贾宝玉笑道:“我知道的,祖母,我是今日没有看到林妹妹,所以就去潇湘馆找她,结果丫鬟们说她出来找林表弟了,我才跟着一起出来的。” 贾母本来欲走的,听到这话,又停住,对黛玉说道:“如今林哥儿也大了,他正是读书的时候,天气也不好,你也不用每天都去看他的,免得自己吹了风。” 黛玉忙解释道:“我也有好几日没看到弟弟了,今日感觉身子好些了,怕他担心,所以才出来看看他,外祖母,你是知道弟弟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贾母又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我知道,林哥儿这孩子也是个孝顺的,我正要去看看呢,放心,有我在,总不会让人冤了他去。” 贾母说着,领着贾宝玉和黛玉一起进了屋。 夏荷跪在地上,满目痴迷的看了下沈宴,复又低下头去。 赵姨娘在一旁着急的说道:“你这丫头,有话直说,老爷和太太在呢,难道还能不为你做主吗?” 夏荷听到这话,又想起方才周大娘交待的话,顿时鼓起勇气,说出了一句让沈宴都震惊到失控的话语。 第21章 夏荷的话语一出,沈宴震惊得无以复加,他僵硬的转头,看向跪在他身后的夏荷,不敢置信的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贾政却铁青着个脸,很明显非常生气,贾环乖巧的坐在赵姨娘身边,趁着贾政不注意,偷偷对沈宴和贾宝玉做鬼脸,无声的嘲笑他们。 夏荷听到沈宴的声音,惊喜的抬头,眸中满是痴迷和惊喜,她的声音很软很柔,娇滴滴的像是口中含了糖一样,她再次说道:“我怀孕了。” 沈宴一脸见鬼的表情,问道:“你怀孕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贾政一拍桌子,怒喝道:“够了!孝期做出这样的丑事来,还不敢承认吗?” 沈宴满脸震惊的解释道:“不是,我才十四岁啊,我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 他在现代顶多也就读初中的年纪,刚刚进入青春期,对奥特曼的兴趣都比对女人兴趣大,这但凡有点正常思维都不至于怀疑他吧。 其实,沈宴忘了,这里不是现代世界,在古时候,男女都很早就知事了,女孩15岁成年,可以嫁人,男孩虽然说是说二十岁成年,但很多很早就知道人事了。 尤其像大户人家,都有专门的婢女教导府中小辈们的人伦之事,所以他虽然才十四岁,但其实并不小了,夏荷就更不小了。 像贾宝玉,很早就跟袭人有那种关系了。 王夫人叹了口气,对贾政道:“老爷,这事说起来也是我的错,我想着宝玉年纪还小,怕他太早知了事移了性情,想着等他再大点再安排丫鬟教导他,所以一时也就疏忽了林哥儿。” 王夫人话音刚落,赵姨娘就道:“太太这是一番好意,是林哥儿自己不学好,在孝期还不知道收敛,老爷之前还说让环儿向他学习,还好环儿没跟他一样,不然还怎么得了。” 第22章 沈宴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像是在给他说明缘由,其实是使劲往他头上扒拉屎盆子,好把他钉死在耻辱柱上。 他冷静了下来,没有生气没有哭闹,而是条理清晰的说道:“虽然说她是我院子里的丫鬟,但是她说怀孕了就一定是我的吗?我的屋子里向来只有红杏能进去,旁人都不准进的,我总共见过她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就因为她怀孕了就说孩子是我的,这有点牵强了吧。” 黛玉跟在贾母身后一进屋,就听到这个劲爆的消息,顿时也是整个人都傻眼了,着急忙慌之下就想开口替沈宴辩解,但是贾母却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示意她先不要开口。 待众人都把见解说完了,贾母这才老成持重的开口道:“林哥儿这话有理,虽然说这丫鬟是他院子里的人,但不能说怀孕就一定是他的孩子,不然以后有丫鬟怀孕了,张口就是哪个爷们的孩子,难道都得认下来不成,正巧这事儿大家都在,就把人都叫来一起问问吧。” 贾政一脸为难道:“老太太,孩子们都在呢,这事儿到底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闹大了也不好。” 贾母道:“林丫头和宝玉都是自家人,他们听听也没事,另外,安排个人去叫了凤丫头来,她是管这些的,府中的丫鬟怀孕了,这么大的事她竟然还不知道,其余的便让丫鬟们守门口,就这些人,也大不到哪儿去。” 贾母的意思是,把相关的人都叫过来,关起门来处理,这样显然能最大程度的保全沈宴的名声,黛玉见贾母开口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没有再说什么。 王熙凤很快被叫了过来,但是平儿被留在了外面,贾母直接对王熙凤道:“凤丫头,这丫鬟是林哥儿院子里的人,说怀了林哥儿的孩子,这可是你管着的人,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来,这就是你管事的不对了,正巧现在大家都在这里,你把这件事查清楚了,也好给林哥儿一个清白,人家林哥儿可是要考举人的,别平白无故的被人坏了名声。” 如果是王夫人看似给沈宴解释,实则是落实他孝期让人怀孕的事情来,那么贾母就简单粗暴的多,她直接定性他是被人诬陷的。 沈宴稍稍松了口气,虽然他身正不怕影子斜,而且,他是个男孩子,真被人污了清白也不怕,但有人帮他说话,总归也是好一些的。 不枉他这些年想方设法的讨老太太的欢心了。 而王熙凤,从贾母那里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震惊不已,她是真的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来,但是好在她管理贾府多年,有处理突发状况的经验,当即就冷静了下来,问跪在地上的丫鬟道:“你是叫夏荷吧?你为什么说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林哥儿的?” 王熙凤虽然平日里对贾母和王夫人奉承,跟黛玉姐妹们也会开玩笑,但在下人面前却是极有威势的一个人,底下的下人都怕她,如今一双丹凤眼盯着夏荷一看,那夏荷被吓的浑身都抖如筛糠,说话都结结巴巴了起来,“我肚子里的孩儿本来就是林大爷的,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就有了孩子。” 沈宴:“???” 他一脸奇怪的问夏荷,“我们总共才见了不到五次,你怎么有的孩子?别告诉我,你看到我,你也会怀孕?” 夏荷一脸痴迷的看着沈宴,眸中都是梦幻的神色,“可是你每天晚上都会来找我,你说你喜欢我,我也爱你,我希望我们有孩子,然后我就有孩子了,这个孩子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宝贝。” 沈宴:“???” 越描越黑了,如果不是他确定自己没有私下单独跟她见过,他差点都要以为她说的是真的了。 贾政听得手都握起了拳头来,可见是气狠了,骂道:“你这个不孝的东西,平日里教你的道理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晚上跑去跟人鬼混还不敢承认,猪狗不如的东西。” 骂完,还不解气,又拿起桌上的茶杯就往沈宴的头上砸过去 沈宴眼疾手快的躲了一下,但没有完全躲过,茶杯砸到了额头,顿时鼓起来一个大包。 夏荷见沈宴挨打了,心痛不已,连忙哀求道:“老爷,太太,我是自愿的,林大爷没有欺骗我,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求老爷放了他。” 沈宴连忙摆手制止了夏荷,一脸恳切的说道:“大姐,我求你搞清楚一件事,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没有去找过你,你要是被人骗色了你直说,你要是想给你肚子里的孩子认个爹,你也直说,但是你别再用这样拙劣的借口了。” 夏荷见沈宴这么直接的否认,顿时脸都白了,她喃喃道:“可是大爷你说你是喜欢我的,我也喜欢你” 紧接着她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情绪里面,脸上的惊慌消失不见,转而是温柔多情,“你每天晚上都会来找我,但是在天亮的时候又会消失,我知道,你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我也一直都保守秘密,但是我没想到,秋霜发现了我怀孕的事,肯定是秋霜告密的。” 她说着说着,脸上的神色又变成了慌张,对着沈宴磕头求饶:“对不起林大爷,是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秘密,肯定是秋霜告密的,都是她,她才是害人精,我没想过告诉别人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沈宴捂着额头,特意远离了夏荷,虽然不知道这个丫鬟到底被谁骗了色,但是看起来精神有点不正常的样子,还是离远点吧。 贾政被气的直喘粗气,对贾母道:“老太太,这继续问下去,只怕会问出更加不堪的真相来,还是别问了,是我愧对如海托付,没有管教好他,还是让他去祠堂跪着吧,等我托人做个如海的排位来,让他再对着牌位跪下反省。” 贾母看了贾政一眼,不疾不徐的说道:“急什么,等查出了事情的真相来,再让他去跪着不迟,现在先让凤丫头好好问问再说。” 贾政见贾母还相信沈宴,也是无奈,其实他想内部处理也是为了沈宴的名声着想,一个刚准备考试的学子,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孝期导致婢女怀孕,这可是一件大丑事,很有可能会毁了他的前途的。 王熙凤听着沈宴和夏荷的对话,提醒沈宴:“林哥儿,你说你晚上没有出去过,那替你值夜的丫鬟应该知道,你这些晚上,都是谁替你值夜的。” 沈宴无奈的说道:“我不习惯睡觉有人看着,所以都是自己睡的,没有安排人值夜。” 像贾宝玉那样的公子哥,睡觉都是有人值夜的,一般卧室里也安排有专门的隔断间,最里面的床才是公子小姐们单独睡觉的地方,而值夜的丫鬟夜里就睡在隔断间的小榻上,以防公子小姐们夜里要起夜喝水什么的。 卧室和隔断间虽然也设置有隔断墙,但所谓的隔断墙就是木质的月洞门,虽然有个门帘,但是在沈宴看来,这挡了和没档也差不多。 贾宝玉这种公子哥从小习惯了被人服侍,若是丫鬟没有跟在身边,他可能还睡不着。 但是沈宴是现代人,尤其是觉醒了现代的记忆之后,他从心底把自己当成现代人,他更加注重隐私,卧室在他看来,是及其隐秘的地方,所以即便他在这里年纪很小,但是他也坚持拒绝了丫鬟的值夜行为。 沈宴甚至都怀疑,是不是骗夏荷色的那个登徒子知道他的这个习惯,所以才故意这样的,要不然,怎么就刚刚好栽赃在他身上? 第22章 王熙凤显然也没有想到沈宴居然没有安排丫鬟值夜,顿时卡壳了一下,想了想,只能又问夏荷:“你说林哥儿每天晚上都会去找你,那可有人瞧见的?” 夏荷连忙摇头,“没有,我不想让人知道,我知道,他也不希望有人知道。” 王熙凤感到奇怪了,“那晚上黑灯瞎火的,你怎么知道那人就一定是林哥儿呢?难道他对你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夏荷像是陷入了某种美好的回忆中,脸上都带着幸福的微笑,“我知道一定是他,因为我看到了,他就像月中的仙人一样,每天晚上都穿着白色的衣裳来找我。” “一开始,我们只是竹林谈心,后来,他为我解围,不让我去做洗衣裳那样的重活,只让我打扫庭院,我就知道,他也是心里有我的,所以我想,他要是想要的话,我一定会同意的。” “后来,他果然晚上来我的房间找我了,他会抱着我,说我很好,我就想,如果我们有个孩子就好了,然后,他就给了我一个孩子,我知道他是爱我的,他只爱我一个,我知道的。” 沈宴听她说的感觉像是在听故事一样,如果男主角不是他就好了。 不过,很快他发现了她话语中的漏洞,便道:“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你的活计可不是我安排的。” 说着,对王熙凤解释道:“我每天要读书,哪有功夫管这种琐事,所以丫鬟们的活计都是红杏安排的。” 王熙凤点点头,正欲说话,夏荷却红着脸娇羞的看了眼沈宴,害羞道:“我知道,如果不是你的吩咐,红杏怎么会给我安排这么轻省的活计呢?” 第23章 沈宴震惊,问道:“按照你的说法,那我让他安排你到我房里伺候不是更方便吗?何苦夜里偷摸与你私会呢?” 夏荷的脸更红了,低下头去,轻声道:“我知道你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平时都是瞒着的,我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好了,我都愿意的。” 沈宴:“???” 这么不合常理的事,你竟然都能逻辑自恰,也是厉害了。 沈宴还想说话,王熙凤悄悄摇摇头,示意他她来问。 她看向夏荷,再次问道:“你说的这些可有人看到了?” “没有。”夏荷摇头,目光还不时的投向沈宴的身上,透着痴迷的爱意。 王熙凤继续问:“你说林哥儿每天晚上都会去找你,他是怎么去的?” 夏荷似乎有些不敢回答这个问题,便看向沈宴,沈宴一脸莫名,问道:“大姐,你要说就说看我干什么?” 夏荷见沈宴还是不认她,满脸的伤心,低声道:“他有时候从门口进来,有时候翻窗户进来。” 王熙凤皱眉,继续问道:“按你说的,他每天晚上都去找你,你确定没有人看到过?” 夏荷还是摇头。 王熙凤无法,只能问别的:“跟你睡一个屋的是谁?” “是秋霜,都是那个贱丫头,看到我早上呕吐就把我怀孕的事情说出去了,都是她,是她害了我。”夏荷说着,脸上先是怨恨,然后又是惊慌,最后一脸哀求的看着沈宴,“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被他们知道了,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 沈宴:“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冷静一点,好好想想夜里与你相会的到底是谁?我确信我夜里根本没有出去过。” 夏荷一脸受伤,泫然欲泣,低头不语。 沈宴都无语了,“大姐,你看我干什么?我都说了我没有出去过,我还是个孩子呢,按照你说的,我觉得夜里跟你私会的八成是个采花大盗!” 沈宴现在恨不得抓住那个假扮他的登徒子大卸八块,真的,那个人现在已经超越了薛蟠,成为他最厌恶的人了,实在是这种行为太让人恶心了,太下头了。 要是在现代还好,有监控,有基因检测,怎么都能还自己清白,可是在这里呢,夏荷一个劲的指认,而他除了否认竟一点办法也没有。 沈宴叹了口气了,他思来想去,也没搞清楚,到底谁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来害他。 他平时基本不怎么出门,除了薛蟠和贾环这两个主动找他麻烦的,他也没有得罪过谁。 贾环就是个熊孩子不用理,薛蟠人是恶心了点,但他那脑子里装的都是颜色废料,他要是有这样的脑子,知道设计坏了他的名声,让他考不成科举,那他也不至于混得背井离乡,远到京城来投奔亲戚了。 王熙凤看了沈宴一眼,解释道:“竹林轩靠近外墙,出了门就是后街,围墙高,而且夜里有人巡逻,外面的人是进不来的。” 沈宴想了想,问道:“那有没有可能是那种会轻功的高手?江湖上的采花大盗呢?” 他这话一出,王熙凤还没说什么呢,气得直冒青筋的贾政就冷声喝道:“全天下功夫最好的人都在皇宫里,你别告诉我,皇宫里保护皇上的侍卫会半夜假扮你来私会你的丫鬟!” 沈宴看着贾政快要喷火的眼神,感觉自己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只能无奈的说道:“可是我真的晚上没有出去过,我才十四岁,我至于这么禽兽吗?再说,我要是真的这么禽兽,我安排她值夜不是更掩人耳目吗?这根本不合逻辑啊。” 王熙凤却道:“林哥儿你先别急,叫秋霜和红杏进来问问就知道了。” 红杏和秋霜很快被叫了进来,王熙凤先问的红杏,“林哥儿晚上可有出去?” 红杏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见王熙凤这样问,便思索了一下,道:“没有!” 王熙凤问道:“可是你也没有给他值夜,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出去?” 红杏解释道:“我们大爷从小晚上睡觉就特别安稳,夜里不起夜也不喝水,都是一觉睡到天亮的,所以,大爷十一岁后不让人值夜,我们也就习惯了。” 王熙凤点点头,又问道:“那夏荷洒扫的差事是你给她安排的吗?” 红杏点头,“是的,我看夏荷个子瘦弱,怕她做不了擦洗之类的重活,就安排她打扫院子。” 王熙凤继续问:“那林哥儿可有说什么吗?” 红杏摇头道:“我们大爷一心读书,基本不是去学堂就是在书房,平日里也不喜欢有人伺候打扰,更不会管丫鬟们的事情,所以这些差事都是我安排的。” 王熙凤点点头,又问秋霜,“你夜里和夏荷住一起,她晚上有起来出去过吗?” 秋霜自然知道夏荷是怎么回事,当即便点头道:“有,我有几次看见了,她偷偷出去。” 王熙凤问:“那她去了哪里?” 秋霜这下不敢答了,怕说多了露馅,只得含糊道:“夜里太黑,我也看不真切。” 王熙凤*继续问:“你是如何知道夏荷怀孕的?” 秋霜道:“我看到夏荷好几次早上起来呕吐,而且我听到她夜里自言自语,说有了孩子了,我很害怕,就跟姨母说了这件事,姨母就告诉了太太。” 王熙凤再问:“那你知道夏荷的孩子是谁的吗?” 秋霜点头,“我知道,是林大爷的?” 王熙凤:“哦?你是怎么确定的?” 秋霜道:“夏荷胆子小,平日里根本不出去,院子里就只有大爷一个男子,自然孩子就是他的了。” 王熙凤:“那你可有看到他们两私会?” 秋霜低头沉思着,半响道:“我好像看到了,有好几次夜里,我睡的迷迷糊糊的,看到夏荷床上有个人,夏荷还叫他林大爷,他们有时候还会闹出动静来。” “我白天差事多,夜里睡的死,所以迷迷糊糊的,只以为是做梦,一开始完全没有想到是这个事。” 沈宴越听心越往下沉,这个证词对他太不利了,他这边只有一个红杏,而且红杏还不能证明他没有出去,但是夏荷和秋霜那边却一口咬定他跟夏荷有关系,这根本解释不清。 贾母听到这里,适时的提出了疑问,“可有找懂医术的婆子替她看过了?” 王夫人忙回答道:“已经找婆子看过了,婆子说,月份还浅,不怎么把的准,但是应当是怀孕了。” 她说着,像是一个合格的好儿媳一样,又恭顺的问道:“可是需要再找大夫来看看确认一下?” 贾政一拍桌子,“还确认什么?闹出这么大的丑事还怕别人不知道吗?” 说着,他腾的站了起来,道:“我现在就带他去祠堂跪着,等如海的牌位弄好了,再让他在牌位前跪着请罪。” 贾母想了想,发话道:“左右林哥儿也很快就出孝了,等他出了孝,就把这丫鬟安排到她身边伺候吧。” 贾母的意思是想大事化小,反正沈宴也快要出孝了,就打一个时间差,到时候把夏荷安排到沈宴身边当通房丫头,然后自己内部的人封好嘴就行,也不至于惹到外面去败坏了名声。 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解决方式,也是最利于沈宴的一个解决方式,只是却没有人问一下沈宴的意见,或许在他们看来,他的意见并不重要。 第23章 贾母都发话了,众人都以为事情就这样尘埃落定的时候,沈宴却站了起来,他的声音不是很大,却掷地有声,“我最后说一遍,我没有做过,我不认可这样的处理方式。” 他说完,甩开了众人,拂袖而去。 贾政气的吹胡子瞪眼直拍桌子,贾母思索了片刻,对王熙凤说道:“你先把这件事处理好,叫琏儿去劝一下林哥儿吧。” 王熙凤只得应了,先叮嘱下人这件事不能外传,不过现在叮嘱已经晚了,王熙凤也只是嘴上一说,她真正要处理的是这件事带来的隐藏影响。 现在一个婢女怀孕了,说是家里爷们的孩子,直接成了通房丫头,这件事对婢女们的影响更大,要是真的有婢女想学夏荷,也来个先斩后奏,那整个荣国府就得变成宁国府那样去。 所以王熙凤现在要查的是府里的人员,有没有疏漏,有没有可能婢女跟外头的小厮私通,然后栽赃到沈宴头上的事。 当然,夏荷被他父母带了回去,他父母兄嫂都是府中的家生奴才,虽然不是太太奶奶们得力的手下,但在荣国府伺候多年,自然也知道不少窍门。这也是夏荷怀了沈宴的孩子需要沈宴负责任,而不是直接一碗药打死了事的原因。 至于沈宴,他看似气冲冲的回到了竹林轩,但其实,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他提笔把今天这件事的相关人物写了下来,王夫人、贾母、贾政、周瑞家的、赵姨娘、贾环、秋霜、夏荷。 如果从结果顺推动机,那么应该很好推。 第24章 如果他被罚了,首先高兴的是谁?无疑是贾环和赵姨娘,因为贾环跟他结过仇。 然后就是王夫人,如果他考不了科举,相当于对黛玉没有丝毫帮助,黛玉是贾母看中的宝二奶奶的人选,但是王夫人并不满意,而王夫人又是贾母的媳妇,明面上不能反驳婆婆,所以就削弱黛玉的力量。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这件事就很好猜测了,秋霜和夏荷住在一起,通过蛛丝马迹发现了夏荷怀孕,但是秋霜没有直接向贾府的大管家王熙凤举报,而是偷偷告诉了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王夫人,然后两人故意把这件事让赵姨娘和贾环知道,让赵姨娘去告状,把贾政扯进来。 贾政为人死板,加上这种事本来就不好分辨,肯定会严厉处罚他。 那么这一切就说的通了,所以贾母和王熙凤一开始是属于不知道的,贾母是临时被贾宝玉和黛玉叫过来救场的,王熙凤是被贾母叫过来处理这件事的。 那么夏荷又处于一个什么位置呢?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呢?她是故意栽赃还是真的被骗? 沈宴寻思到这里的时候沉默了许久。 因为他能确定夏荷看他的眼是有意的,是痴迷的,所以,是秋霜和周瑞家的告诉她,只要她指认他,他就一定会认,还是确实有一个登徒子,假扮成他的样子,欺骗了一个无知少女的感情了? 这是一件悬案,也是证明沈宴清白的主要的关节点。 就在沈宴思索着这件事的真相的时候,贾琏过来了。 他看到贾琏很意外,“琏二哥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贾琏倒也不隐瞒他,笑道:“听说你把二老爷气得不轻,所以老太太让我来劝你呢,我是来当说客的。” 沈宴正在给贾琏倒茶,听到这话,笑道:“琏二哥要是来做客的,我可得好茶招待,要是来当说客的,那可就没有了。”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你能有什么好茶?”贾琏取笑道:“你上次在我这里赚了不少银子,也没见你给我上壶好茶来。” 沈宴笑道:“我出去都不方便,哪来的好茶,我这里的茶都是府里按照份例送来的,自然是送什么我就喝什么了,好在我也不挑,有就行了。” 贾琏喝了一口茶,皱了皱眉头,茶味太淡了,跟他那里的完全不一样,不过他也明白沈宴的处境,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放下了茶杯。 沈宴忍不住笑道:“看样子,琏二哥是喝不惯我这里的茶了。” 他说着,看着贾琏,又道:“那琏二哥也不用当说客了,我就跟这茶叶一样,生来就是这样的,改不了了。” 贾琏笑笑,拍了拍沈宴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来,道:“其实,林表弟,便是老太太不说,看在方子的份上,我也想劝你两句。” “这件事其实并不大,你做没做的也并不重要,你跟二老爷服个软,跪下祠堂,不但能保住你的前途还能白得一个丫鬟,何乐而不为呢?而且我听说那丫鬟还颇有姿色,正好你回苏州赶考,能带个美人红袖添香,岂不是一件美事?。” 沈宴知道贾琏是一片好心,从这几年的相处也知道,贾琏是属于贾府里难得的比较正派且能办实事的人物,就是有些好女色,或许在他看来,孝期睡个女人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被长辈抓到了骂几句,跪下祠堂也都是小事。能代表贾府办事才是大事吧。 只是沈宴能理解,却不代表他愿意接受,他反问道:“真相怎么会不重要呢?” 贾琏笑道:“不过一个丫鬟而已,有什么重要的,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只是庶子庶女的,养在身边就是了,等你以后娶了妻,自然有你的妻子会替你教养着,你的前程难道不比这些重要多了。” 沈宴苦笑道:“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是我的,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我为什么要认呢?” 贾琏只以为他是不想帮别人养孩子,便劝到:“你养大的孩子自然是认你的,又不是妻子生的,也不用继承家业,养的好还能给你的儿子一些助力呢,更何况又不用你操心,给口饭吃就行了,没事,这事情我知道你憋屈,但是为了前程,还是忍一忍吧。” 其实贾琏一开始听王熙凤说的时候是觉得这个孩子就是沈宴的,只是他年纪小,没胆子,不敢认。 但是现在听沈宴一再否认,他也就改变了想法,贾琏摸了摸下巴,心想:一个男人被人带了绿帽子,也不对,一个男人,还没成亲就要替别人养孩子,而且还是被迫的,那也确实挺憋屈的。 沈宴一听贾琏的话就知道贾琏歪楼了,他的重点就没有在真相这两个字上,偏偏沈宴最看重的就是真相二字。 他只能无奈的继续解释道:“琏二哥,我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件事,如果那丫鬟跟我说,她被人骗财骗色了,她舍不得肚子里的孩子,希望我给她一个名分,让她有个安稳的地方,如果我实力允许,我可以答应她。” “但重点是,她指认我跟她夜里私会,还栽赃这个孩子是我的,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认呢?我没有做错事情,为什么要跪祠堂?” 贾琏听明白了沈宴坚持的点,他问道:“这件事很重要吗?比你的前途还重要吗?” 沈宴认真的点头,“很重要,这是真相,我想要知道真相。” 或许在他们看来,这件事的真相并不重要,因为权衡利弊才重要,可是沈宴不是,说他天真也好,说他傻也罢。 他有自己的底线,他来自现代,尽管已经在古代生存了很久了,可是骨子里仍然是个现代人,他不会降低自己的底线。 如果底线这么轻易就降低了,那么迟早他会被这个世界同化,变成跟他们一样的人。 现在因为他是小孩,因为这件事在他们看来只是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所以他们可以毫不顾忌的牺牲他的名声和婚姻,用他的跪祠堂的惩罚和通房的一个位置换取夏荷和她的家人闭嘴,给与的补偿就是他们处理好府中别人的嘴,让这件事不传出去,然后他明年可以顺利参加科举考试。 如果他同意了,那他也就变成了和他们一样的人,权衡利弊,用自己的名声或者是说用自己的婚姻去换取一个挣前途的机会。 如果他变成这样的人了,那么以后,他的底线只会越来越低,直到毫无底线,因为任何事情都可以权衡利弊。 就像薛蟠觊觎他这件事,他其实有无数种办法可以弄死他,还不让人怀疑到他身上,可是他没有做,为什么? 如果权衡利弊的话,那这件事就是有利,因为消除了一个敌人。 可是有利的事情他就要去做吗?哪怕是手染鲜血? 每个人心里都关着一头叫做恶意的猛兽,从一开始,就要把关着的猛兽的笼子锁死,而不是留着门留着钥匙,每次放开一点点,这样,猛兽迟早会全部出来,然后会吞吃所有人。 他不想变成这样的人,就算他活着的时候不能回到那个繁华美丽的时代,但是他希望他死后可以。 他不想他死了灵魂恶臭不堪,恶臭不堪的灵魂,不配回到那个美丽的故乡。 所以,沈宴再次看向贾琏,认真的说道:“琏二哥,谢谢你今天来看我,但是我心意已决,我有我自己的底线,我不想背负不属于我的罪名,哪怕我明年不能参加考试,我也愿意承担这个后果,所以你不用劝我了。” 第24章 贾琏没有说服沈宴,只得无奈的回去了,回去之后,看到王熙凤正在喝茶。 “林哥儿怎么说?”王熙凤抬头问他。 贾琏摇头,在她的旁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王熙凤:“你说这件事到底是不是林哥儿做的?” 王熙凤摇摇头,“看起来不像,不过,这件事是不是他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所有人都认为这件事是他做的,所以他需要出来负这个责任。” 贾琏喝了一杯茶,平复了一下心绪,道:“但是林哥儿就是不想认这件事,他坚持自己没做过,所以不想承担。” 王熙凤笑道:“那他的前程不要了吗?孝期让婢女有了身孕,这可是大丑事,现在老太太想办法帮他遮掩,他还不懂形势了?” 贾琏忍不住帮沈宴说了句话,“我看他也挺不容易的,在他那里喝的茶都跟喝水一样,你没有问出点什么吗?” 王熙凤没好气的说:“能问出什么?那夏荷说她不出门,秋霜是前言不搭后语,偏生林哥儿自己晚上睡觉还不让丫鬟值夜,就算被栽赃了也只能怪他自个儿了。” 王熙凤说着,还是不理解沈宴为什么不同意,又问道:“你就没好好跟他说清楚这件事?他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他以后只怕是考不了科举了。” 贾琏无奈道:“哪里是我没跟他说清楚,他自己就清楚的很,他只是不想认这件事而已。” 王熙凤摇摇头,“这孩子一看就认死理,没事,等过几天就好了,他会想清楚的。” 第25章 贾琏之后,并没有其他人再来劝他了,沈宴还以为他们会没完没了呢。 但是很快,沈宴就明白了过来,他们不是不来劝他,而是他们用了别的方式来让他服软。 首先,他院子里其他的丫鬟都不怎么做事了,院子没人打扫了,前一天的枯枝落叶还在地上,净室也没人打扫了,屋子里有了一股味道。要穿的衣服过了一天了还没干,要用水了没热水,到吃饭的时候,厨房不是煮少了就是被别人拿错了。 反正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人开始为难他了,贾府的下人对其他人恭恭敬敬,从来不会出错,可是在他面前,不是这里就是那里,每个人都会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误,就好像好好的一台机器,就只有他用不了一样。 沈宴知道,这是贾府在逼他服软,所以王夫人、王熙凤、甚至贾母他们都装作看不到这些问题,甚至贾母拘着黛玉,让她有几天没有来这里了。 沈宴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方式很有效,因为他真的待不下去了。 “大爷,这次怎么办?厨房直接说煮饭煮少了,连下人的饭菜都没有了。”红杏两手空空,一脸怒容的从厨房回来,看到沈宴又是忧心忡忡,忍不住抱怨道:“之前是给大爷您吃下人的饭菜,这次更过分,直接下人的饭菜都没有了,他们是打算饿着您吗?” 红杏越说越气,抹了一把眼泪,抬脚往外走,“我要把这件事告诉二奶奶去。” 沈宴叫住了她,“别去了,二奶奶要是想知道,早就知道了,你去叫姐姐来吧,我有事要跟她说。” “可是你今天还没吃饭的。”红杏担忧的说道。 沈宴笑道:“无妨,你去叫吧。” 他说着,见红杏欲走,想了想又叮嘱道:“不要在姐姐面前提这几天的事,免得她担心。” 红杏担心道:“可是,您这样怎么办呢?好歹告诉姑娘,姑娘或许能找老太太帮帮您呢。” 沈宴叹气道:“姐姐跟我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寄人篱下而已,别乱说,老太太能护住姐姐就好了,这里的问题我会解决的。” 红杏还想说什么,沈宴直接放下书,冷声道:“现在是连你也不肯听我的了吗?” 红杏这次不敢多言了,抿着嘴走了。 沈宴捏了捏眉心,这次的事情让他看清楚了很多,看样子,他是时候要做出决定了。 黛玉很快就来了,沈宴示意红杏下去,这才拉着黛玉到了屋内,“姐姐,我打算走了,我想再问你一句,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黛玉惊讶道:“你现在就回苏州吗?” 沈宴点点头,道:“不过再回苏州之前,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黛玉皱眉问:“什么地方?” 沈宴没说,而是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盒子,“姐姐,这是你明年的生日礼物,本来我是想等我离开的时候再给你的,没想到出了这样的变故,所以提前给你吧。” 黛玉把盒子放在桌上,落下泪来,“鸿雁,要不再等等,外祖母已经跟凤姐姐在查这件事了,她们会还你清白的。” 沈宴掏出帕子给黛玉擦掉眼泪,低声道:“姐姐,这不仅仅是清白的事,这是太太在警告我呢,你的人参也好,我这次的事情也好,这些都是太太在警告我们。” “外祖母年纪大了,她不管事多年,早已没了什么人,你搬进大观园了之后,她都不一定护得住你,更何况是我?” 黛玉的泪珠儿跟断线的珠子似的,直往下掉,声音都哽咽了,“那我去跟太太说清楚,我跟宝玉根本就没有” 黛玉是个守礼的大家闺秀,从小有良好的教养,就算跟贾宝玉互相有好感也只会隐藏在心里,不会私相授受,她这样说,其实已经是在给自己难堪了。 沈宴却拉着她坐下,认真的给她分析道:“姐姐,我算是看明白了,之前是我想的太天真了,只要你还在这里,只要我们还是寄人篱下,其实,我们的想法都并不重要。” “你去跟太太说不说,都没有任何用,因为老太太会认为,把你许配给宝玉是对你最好的归宿,所以这归根究底是老太太和太太之间的争斗,往大里说,这是对贾府未来的争斗,你也好,宝玉也好,甚至薛姑娘也好,你们都只是棋子。” 沈宴的话说的很直接很难听,但是这次的事情确实让他看清楚了许多东西,就比如这几天,贾母会不知道他的处境吗?她知道,为什么她不阻止呢?因为她觉得他没有听话。 王夫人希望他听话懂事,不要去参加科举,乖乖的当一粒灰尘,不要冒头,不要给黛玉提供任何助力。 贾母也希望他听话,希望他舍弃一些不必要的东西。 对,这件事其实并不大,他需要舍弃的也很少,不过是虚名和一个通房的位置而已,可是以后呢?他们难道就没有别的要求了吗? 沈宴不知道,但是他不想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他要走自己的路。 贾母和王夫人看起来母慈子孝,府中一片和平,可是真的和平吗?不过是静水流深而已。 贾母多次公开挤兑薛姨妈和薛宝钗,王夫人暗中为难黛玉,底下的下人看着各自主子的眼色行事,乌烟瘴气。 他不怀疑贾母对姐姐的爱,也看得到贾母这些年对他的照顾,但是他不想自己和姐姐成为他们斗争的棋子,更不想成为牺牲品。 其实站在贾母的角度,沈宴能理解她的想法,姐姐身子不好,无父无母,弟弟还是领养的,前途未知,偏偏还带着不俗的嫁妆,若是嫁去别人家,没有强大的家族护着,只怕是被人吃了都不知道。而贾宝玉知根知底的,虽然没有功名爵位,但好歹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又有她护着,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而且,她也要为了贾府的未来考虑,他再怎么前途未知也比薛蟠好,更不要说姐姐的学识和嫁妆也比薛宝钗深厚。 所以把黛玉和贾宝玉绑一起,站在贾母的角度来说,是一件双赢的事。 可是王夫人不是这样认为的,沈宴不知道王夫人的想法,她见王夫人的时候也少,一年都见不了几次,王夫人看起来不声不响的,对贾母也恭顺,一般不会当众驳斥谁,有点像个吃斋念佛的妇人,似乎一切的事情都交给了凤姐打理。 但其实,她对贾府的掌控力并不低,沈宴觉得,她就是那种不叫的狗。 “但是你现在还没有查明真相,能去参加考试吗?”黛玉还是有些担心。 沈宴笑道:“别担心,姐姐,我会很好的,如果你不跟我一起走的话,那你就等等我,我以后一定会接你出去的,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女主人。” 黛玉瞪她:“胡说什么,哪有姐姐当女主人的?” 沈宴摊手笑:“我暂时没有娶妻的打算,到时候家里可不得靠姐姐管着,那姐姐自然就是女主人了。” “姐姐不想当家里的女主人难道是恨嫁了?” 黛玉顿时俏脸羞得通红,拿起手中的手帕就摔在他的脸上,啐道:“净学些这样不正经的话,现在还拿来取笑我了,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说着,背过身去。 沈宴笑着道歉:“好了姐姐,都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吧。” 黛玉冷哼一声,不理他了。 沈宴笑道:“姐姐,今天可能是我们今年最后一次见面了,你真的要不理我吗?” 说起离别来,黛玉到底没忍住,她担心的问:“你的盘缠够吗,要不要等几天,我给你准备行李。” 沈宴笑道:“放心吧,我一切都准备好了,姐姐,我只是想叮嘱你,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我会尽快回来的。” 第25章 “你去看过你弟弟了?他可有悔改之心?”贾母听说黛玉从竹林轩出来了,便立刻派人把黛玉叫了回来。 “瞧你那样子,定然是没有了。”贾母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黛玉低声道:“外祖母,我相信鸿雁的为人。” 贾母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招手让黛玉过来,拉着她坐在身边,道:“你也跟他一样,认死理,这件事,他做没做过的重要吗?” “他这性子,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护住你,我也是老了,只怕护不了你多久了。”贾母声音低沉了下去,心里默默做起了打算来。 黛玉却捂着嘴,突然咳嗽了起来。 贾母顿时有些担心了,如果说她对沈宴的照顾是因为沈宴的懂事,那她对黛玉的关爱就是实打实的,黛玉本来就身子不好,以前黛玉年纪小的时候,她都是让黛玉跟她一起住的。 只是有了大观园之后才搬到园子里去,她这几年渐渐精力不比以往了,见黛玉年岁大了,气色看起来也好些了,所以才没有像小时候一样,事无巨细的过问了。 可是现在再看黛玉,却见她脸上带着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又咳的厉害,顿时连忙唤人给她倒水,又问紫鹃:“林丫头的丸药呢?快拿来给她吃。” 第26章 紫鹃低下头去,“姑娘的丸药早就吃完了,新的还没有配来。” 贾母顿时脸色冷了下来,问道:“林丫头的丸药是一直要吃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快吃完了也不知道早点配好,我以前见你还算稳重,特意叫你去伺候林丫头,你就是这么伺候的?” 贾母虽然早就不管荣国府的事了,但毕竟是府中辈分最高的人,如今乍然冷脸,还是把熟悉的紫鹃吓的一哆嗦,连忙跪下解释道:“老太太明鉴,实在不是我们不尽心,姑娘的丸药快要吃完的时候,我们老早就去跟太太领人参了,可是太太说,现在府里不比以前,所有人参都要计数的,太太房里的丫鬟没有太太的首肯也不肯把人参给我们,直到前几天我们才拿到了人参,所以现在丸药还没有配好。” 贾母默然,沉默了片刻,道:“以后林丫头配丸药没有人参你就来我这里。” “是!”紫鹃应了一声。 贾母想了想,又交代了一句:“还有,林丫头吃的用的若是少了什么,也来找我。” 紧接着,贾母又请了大夫给黛玉诊治,大夫也说,黛玉这是娘胎里弱,所以先天体弱,只能好好养着。 贾母无法,便在吃饭的时候以饭菜不合口味为由把王夫人骂了一顿,但是这对王夫人来说不痛不痒的。 这就是贾母的无奈之处了,她不管家,而且年纪又大了,精力不比从前,加之她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王夫人别的不说,至少表面功夫做的毫无错处。 就像黛玉人参的事情,她的规章制度没有问题,底下的人也是按照规章做事,时间迟了也正常,能说什么呢? 就像黛玉的住所,纱窗旧了没有换,她顶多也就是疏忽了,连失职都算不上,而且这种事情贾母可以开口说,但是黛玉不能开口要,她在贾府本就属于寄人篱下,人家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还有丫鬟伺候着,你要是自己主动说纱窗旧了,没有人参了,那就属于自己不懂事了。 像这种方方面面的还有很多,王夫人是当家主母,她要暗中为难一个寄居的小辈,简直不要太容易了,而且黛玉都没有办法告状的那种。 回到潇湘馆,黛玉想着沈宴,睡不着觉,便干脆歪着看书打发时间。 紫鹃只能劝慰道:“姑娘方才咳的厉害,这会儿好些了便休息一会吧,怎么反倒看起书来,省得伤神。” 黛玉低声道:“我担心雁哥儿,便是睡也睡不着的,还不如看看书。” 紫鹃给她的被窝里塞了一个汤婆子,又道:“姑娘就是操心太多,所以这咳嗽才总是不好,上次吃了丸药,好歹还管用了几天,这次却又咳嗽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丸药越来越不管用了。” 紫鹃想了想,又道:“定然是太太给的人参药效不好了,下次还是去老太太那里拿吧。” 黛玉低头不语,其实她还好,咳嗽也并不重,只是在老太太那里是故意的。 鸿雁的事情她很生气,所以她小小的报复了一下。 正巧这时,有小丫鬟说宝二爷来了,黛玉忍不住想起她方才欺骗了老太太,导致老太太骂了太太的事,太太到底是宝玉的母亲,她一时间又羞又愧,心中煎熬,便让丫鬟拒绝了宝玉的探视,只说她睡下了。 贾宝玉被拒之门外,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得罪了妹妹。 王夫人回到房间自己用膳的时候,薛姨妈来了,王夫人便留了薛姨妈一起吃饭,薛姨妈低声道:“我方才似乎听说,你今儿受了委屈了,可是老太太为难你了?” “八成是为了林哥儿的事情吧,老太太许是以为这事是我做的。”王夫人叹了口气。 薛姨妈笑道:“老太太把林丫头看的比亲孙女还要亲,便是对收养的林哥儿也是百般照顾,可是林哥儿自己不争气,孝期闹出这么大的丑事来,这事要怪也只能怪老太太自己老眼昏花,也怪不到你身上。” 王夫人笑着问了下薛宝钗的事情,两姐妹目光相触,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话说,沈宴跟待遇说开之后,就立刻离开了贾府,他怕迟则生变。 然而,在半路的时候又遇到了薛蟠。 薛蟠看到沈宴经历了这么大的打击还是风采依旧,气质卓越,便是站在那里就好像明月入怀,清风舒朗,他顿时便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走上去打招呼,“林表弟今儿可是心情不好?要不要哥哥请你去喝几杯?” 他说着,又朝着沈宴凑过去,低声道:“我知道你被姨父责罚了,定然心里不痛快,不如咱们去喝两杯,我跟你说,喝酒可是这第一乐事了。” “而且喝完酒,我还能介绍你认识几个楼里的姑娘,正巧你的丫鬟也怀孕了,又不能服侍你,我正好带你去饮酒享乐一番,让你也感受一下这京城的极乐啊。” 大约是这几天经历的事情有些多了,沈宴现在再看到薛蟠反倒没了以前那种恶心的感觉,倒不是他突然改变了性取向,而是他发现,像薛蟠这种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反倒是最好对付的。 他挑眉看着薛蟠,好整以暇的问道:“薛蟠,像你这样荤素不忌,到处乱来的,你就不怕得病吗?” 大约是沈宴的语气过于正经,表情又很严肃,所以薛蟠愣了一下,脑回路没多少道弯的人想了想,只以为沈宴是担心楼里的姑娘不干净,便笑道:“你若是担心这个,楼里也有没**的姑娘,便是干净的小倌也有,就看你喜欢哪种。” “别担心,哥哥带你去楼里喝酒,保证都是干净的。”说着就要去搂沈宴的肩膀,眼睛却在沈宴的宽肩窄腰上流连,满脑子里想的是待会一定要弄得他叫哥哥。 沈宴避开他的手,闻着他身上散发的酒气,不由的皱了皱眉,问道:“薛蟠,人和禽兽有什么区别你知道吗?” 薛蟠难得脑子在线了一回,他看清了沈宴眼中的嫌恶,毫不在意的说道:“我最烦的就是你们这些歪歪唧唧的读书人,不就是骂我呗,还要说的这么隐晦。” 他说着又笑道:“人和禽兽能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会发情吗?好弟弟,让我弄一弄,我保证让你爽死,以后我罩着你,便是姨父那里,我也替你顶着,如何?” 正经不了几句话就开始开黄腔,沈宴叹了口气,果然,对这种烂人就不应该抱有什么期望,他们根本就没有礼义廉耻这个东西。 “我带着保镖呢,薛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沈宴低声提醒他,也像是在提醒自己,要克制,不要手染鲜血。 薛蟠喝了酒,酒精上头,现在满脑子里只有欲望得不到满足,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他嬉皮笑脸的又凑了过去,满目淫邪,“表弟,别这么冷漠,你这是没有体验过人生极乐,女人自然有女人的好处,可是男人也有男人的妙处,你是不懂,等哥哥带你尝试了你就知道了,或许你以后还得求着我弄你呢。” 沈宴捏紧了拳头复又松开,随即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吧。” 薛蟠喝了*酒,沈宴又是他求而不得多年的白月光,早就被勾的七荤八素的,又仗着自己块头大,也不怕别的,就跟着沈宴就往巷子里去了。 一边走,还一边笑着:“这小巷子里弄起来不爽快,不如哥哥请你喝酒去,喝完咱们就在楼里睡着,哥哥保证让你爽一夜。” 沈宴实在忍无可忍,见小巷子昏暗,也没什么人来,便停住了脚步。 薛蟠见状,连忙就凑了上去,“好弟弟,你也等不及了吧,没事,哥哥也不在乎地点,你放心,过了今天,以后我肯定罩着你。” 第26章 沈宴都懒得跟薛蟠废话了,一脚把他踹开了,又跟保镖示意了一下,保镖立刻围了上去,薛蟠仗着自己会点拳脚功夫,当即就跟保镖打了起来,一边打还一边说:“表弟,你这是要考验一下哥哥吗?放心,哥哥绝对猛。” 到了这地步了,沈宴也豁出去了,他对保镖道:“你们只管他,不打死了就行,剩下的我来摆平。” 两个保镖都是有血性的人,平日里沈宴对他们也敬重,给钱也痛快,两个保镖自然是向着沈宴的,只是之前沈宴说过,薛蟠跟荣国府的关系,所以他们不敢下重手。 但是现在得了沈宴的承诺,他们也不怕了,当即就动了真格。 薛蟠虽然会点拳脚功夫,但是平日里在外称王称霸主要靠的还是权势,论功夫自然没办法跟刀口舔血的镖师相比,于是没几下就被两个镖师给扫翻在地,紧接着就是一通霸王连拳,薛蟠很快就没了招架之力,于是只能放狠话,“林鸿雁,你现在就是只落魄的狗,你能保住谁,听话的就乖乖跟了我,我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沈宴冷笑一声,蹲下去,看着鼻青脸肿的薛蟠,只觉得比刚才的顺眼多了,“你一个寄人篱下的黑户有什么资格说我呢?薛蟠,人贵有自知之明,你以为,你能在这几条街上混,靠的是你自己吗?” 第27章 “既然咱们都是靠的荣国府,那谁又比谁厉害了?” 薛蟠吐了一口血沫子,狠厉道:“你不就是仗着老太太宠爱你吗,可是老太太已经老了,荣国府迟早是太太的,何况你现在还得罪了姨父,你等着,林鸿雁,下次落到我手里,看我不玩死你。” “下次?可是你这次已经落到我手里了。”沈宴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薛蟠,“我不会杀你,因为我不想手染鲜血,但是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薛蟠看着沈宴冷厉的表情,眸中是从未见过的狠辣,心里终于有些害怕了,问道:“你想干什么?” 沈宴表情淡漠,“薛蟠,人和禽兽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人会控制自己的欲望,而禽兽不会,你生而为人,却禽兽不如,那么,你也没必要当人了,以后就当个禽兽吧。” 他说着,缓缓抬起了脚,对准了薛蟠的下腹处,察觉到他意图的薛蟠顿时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舌头都因为惊惧而打结了,“林鸿雁,不是,我是说林表弟,你等等,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我跟你道歉。” 沈宴的脚朝着他某处缓缓的落下,薛蟠额头上的汗都要滴下来了,他求饶道:“林表弟,你放了我吧,我保证以后都不敢再对你有想法了,饶了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沈宴没有被他说动,他知道,他跟薛蟠已经结仇了,既然如此,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他可以不要他的命,但是他不能再这样放他出去害人。 他思索了片刻,觉得用脚踩有些恶心,所以他看向镖头,问道:“有刀没有?” 镖头被沈宴冷厉的目光看的两股战战,然后掏出了一把匕首。 薛蟠看到匕首的时候,是真的慌了,脑子瞬间清醒,酒意早就被吓飞了。 他急切的说道:“表弟,有话好说,你先把刀收起来,只要你收起来,今天的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发誓。” 他说着,又担心沈宴不信,于是又急忙补充道:“表弟,你想想,你已经犯错了,已经被姨父罚了,你也不想这个时候再得罪太太吧,你放过我,今天我就当我没见过你,如何?” 沈宴轻声浅笑,像恶魔低语,“你知道吗?有人提议,要对男性**犯实施物理阉割,没收其作案工具,以减少类似案件的发生,我对这种提议是支持的。” “像你这样的人,祸害了不少人家吧,所以我觉得没收你的作案工具比较好。” “当然,我不是法官,我也不能审判你的罪责,但是这个世道,似乎也没办法堂堂正正的为受害者讨个公道,我也是受害者,所以我打算用我的方式为自己讨个公道。” 沈宴说完,用匕首一划,血流如注,某些东西掉落,薛蟠捂着裆部一声惨叫,紧接着他白眼一翻,竟然生生疼晕了过去。 沈宴嫌弃匕首不干净,随手一丢,冷静的站了起来,对着两个冷汗直流的保镖道:“走吧。” 镖头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问道:“就这样丢在这里吗?” 沈宴的声音平静无波,没有任何起伏,“这里就在荣国府的附近,会有人把他捡回去的。” 镖头踟蹰了片刻,提议道:“东家,既然我们已经跟他结仇了,您又断了他的孽根,他被救下来之后只怕会不死不休,不如我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他杀了,尸体丢到山上去埋了,或许更稳妥一些。” 沈宴停下脚步,看着镖头道:“我知道你们担心招惹到他,引来报复,我既然说过会护着你们自然会做到的,别担心。” “人命珍贵,咱们犯不着为了这样的人脏了自己的手,手上染了鲜血,以后就洗不掉了。” 镖头还是有些担忧,低声道:“东家,我不是怕我自己,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只有一把子力气,又学了些功夫,所以才跟着走镖,我们天南海北的,也碰到过不少强盗,我知道我可能这次去,下次就没法回来了。” “我们做这行的心里都清楚,哪天可能就没命了,但是我家里还有老娘,还有妻子孩子的,我要是一个人,能碰到你这么好的东家,你到哪里我跟到哪里,你给我碗饭吃就好,但是我还有一大家子人,我是担心他们。” 镖头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这时候却难得的说出许多话来,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他甚至抛弃自己的良心,打算手染鲜血了。 沈宴叹了口气,这时候他是真的讨厌这样的世道,平民想要保护自己,真的太难了。 他沉默了片刻,道:“你放心,我既然会庇护你,自然也会庇护你的家人,我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我过几天之后会离开京城去苏州,你们可以跟我一起,家人也可以一起,盘缠路费我来出,甚至到了苏州,我还可以给你们找住的地方,让你们安家。若是你们不想离开故土,也可以,我保证你们的家人也不会受到伤害。” “还有几天的时间,你们可以好好想一想。” 沈宴说着,又拍了拍镖头的肩膀,解释道:“薛蟠今天受伤是我动的手,他要恨也只会恨我,而且他的家人也知道我,只要他人还活着,你们又没有犯到他面前,他不会找你们麻烦的。” “相反,如果他死了,那他的家人肯定报官,人命关天的事情,官府肯定严查,到时候你们反而真的危险。” 镖头挠了挠头,他块头大,有力气,但是脑子直,想不清楚这些弯弯绕绕,便又问道:“可是东家你上次说的跟这次说的不一样啊。” 沈宴笑道:“此一时彼一时,而且,我也没有骗你,我要是让你们直接把他打一顿,他不能把我怎么样,八成会记恨你们,导致你们的生意受影响,毕竟你们人还在京城。” “但是这次是我亲自动手的,他又受了伤,他肯定只想找我报仇,但是以他自己的能力,他没办法找我报仇了,这个时候他只能求长辈帮忙,他把事情一说,这个症结就在我身上,你们只是顺带的,所以你们反而没事。” 镖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跟上了沈宴的脚步,过了一会,又问道:“那东家是打算去苏州避难吗?” 沈宴摇头:“避难做什么?我只是想明白了很多事,以前我避之不及的东西,现在才发现那是好东西。” “我想要保全自己,也想要保护别人,所以我必须要让自己强大起来。” 镖头没有听懂,便只能沉默的跟着沈宴,迎着晚风一路远去。 沈宴来到之前买的小院子住了一晚上,寇振海一早就收拾好了。 第二天是个难得的艳阳天,太阳一早就升起来了,沈宴指挥寇振海准备好东西,然后带着他和两个保镖,去了之前就打探好的地方——雍亲王府。 也就是后世网上说许愿特别灵的雍和宫。 不过现在,这里还只是雍亲王府,毕竟雍正皇帝还没有登基,乾隆皇帝也还不是太子。 雍亲王府占地面积广阔,富丽堂皇,门口的石狮子霸气的站着,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沈宴站在远处,看着高耸的屋檐,目光落在屋檐上的脊兽上许久,没有动。 寇振海问道:“公子,我们不去吗?” 沈宴收回目光,沉默了片刻,在心里做下了决定,既然已经选好了就一往无前吧。 他吩咐寇振海道:“去吧,这时候四爷应该在府中,你去跟门房说,是林如海的儿子,贾政的外甥,想要献宝,我想他应该愿意见我的。” 第27章 其实,沈宴一早就知道这个世界的时代了,只是他之前没有想过要跟胤禛扯上关系,哪怕他一早就知道,他最后会胜出。 沈宴是个现代人,尽管小时候因为继母的刁难在生活上吃了不少苦,但是在学业上工作上,其实他一直都很顺利,因为技术过硬,所以他也没有受到过权势的刁难。 因此即便到了古代,他还难免有些理想主义,想着考个科举做个小官,进兵部或者工部,研究武器,不管其他的,然后在京城买个院子,跟黛玉住在一起,等黛玉年纪大了,要是她愿意就给她找个靠谱的老公,要是她不愿意,那就一直在家里也行,就像在现代生活的妹妹一样。 所以哪怕他一早就知道胤禛是最后的胜利者,他也没有想过要去参与,要去攀附,要去获得那一份从龙之功。 可是这次的事情,击碎他美好的幻想。 之前因为年岁小,因为没有发生什么大的事情,又有贾母的庇佑,所以他在贾府过了快三年平静的日子。 这三年平静的日子让他忘了,这里是等级分明的古代,不是人人平等的现代。 他避之不及,不想沾染的政治和权利,其实他从未远离。 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有等级的地方就有权利。 就像贾府,等级分明,丫鬟和主子是不可跨越的鸿沟,他一开始是属于既得利者,所以他没有察觉,他觉得他和贾政、王夫人这些人在人格上是平等的,他们没有多高贵,他也不会因为年纪小,没有父母而低贱。 第28章 但是显然,他们并不这么认为,平日里,他们对他和颜悦色,那是他们让小辈如沐春风,就像他对院子里的丫鬟和颜悦色,人家也只会觉得他是个和善好说话的主子一样。 可是,真的有什么事情的时候,那就只有权衡利弊,他们从来都不平等。 他想要平等,想要有人好好的听他说话,可是他们不认可,他们只认可他们的等级规则,既然这样,那他就只能努力往上,得到话语权,让他们以后都不得不好好听他说话。 他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他想要保全自己,更想要保护姐姐。 沈宴知道,如果他没有站在贾府的对立面,没有做出损害贾府的事情,只要有贾母在,能保护他和黛玉衣食无忧,当然仅限于衣食无忧。 但是如果有一天,他不认可贾府的选择呢?就像这次的事情,他不认可他们的决定,他们就用生活的事情来迫使他就范。 那以后如果发生更大的事情呢?比如进哪个部?做什么事?要不要结婚?这样的人生大事呢?他如果没有按照他们的想法来,他们是不是也要用权势迫使他低头。 沈宴不想妥协,不想低头,想在有限的范围内过得自由一些,想要姐姐也能自由一些,所以权势成了他不得不去争取的好东西。 寇振海跟门房说明了来意,门房很快往里传递了消息,等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有人来接引他们,领他们从侧门进了王府。 沈宴在跨过门槛的时候稍稍驻足,抬头看了下蓝色的天,天空晴朗,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终究,他还是自己主动走进了这个政治旋涡之中,他将没有退路了,只能勇往直前。 “你就是林鸿雁?”胤禛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年级看起来跟贾政差不多大,但是一双虎目炯炯有神,很有威严感。 沈宴连忙行了礼,这才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胤禛点了点头,直奔主题,“你说你要献宝,可是什么宝物?” 沈宴忙让人把准备好的箱子抬上来,对胤禛拱手道:“王爷请看,这是用于收割小麦的收割机,可以用马拉动,比人要快了很多,我已经让京城周围的农户试过了,可以用,一台这样的机器起码可以顶三四十个人,现在快到小麦收割的时候了,所以特意来给王爷献宝。” 胤禛围着巨大的收割机左看右看,又问了一些使用的方法,当即便决定把收割机运到附近的庄子上试试效果。 当然沈宴也跟着一起去的。 试过的效果很好,胤禛很满意,他直接问沈宴:“你的礼物很好,我很喜欢,你想要什么?” 沈宴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中掏出来事先准备好的纸,双手奉上,恭敬的说道:“王爷,这是收割机的图纸,这个也一起献给王爷。” 胤禛接过图纸,展开一看,满满的线条,还有各种标注,很规整,当然,他也看不懂。 他不动声色的把图纸收入袖中,再次打量起面前的少年来,却见他身量高挑,气质出众,便是垂首站着也多了几分旁人没有的风姿,如同清风朗月,且不卑不亢,进退有度,顿时难免生出了几分欣赏之意。 “你有何求?”胤禛再次问道。 沈宴思索了片刻,道:“我有个姐姐,身子一直不好,这些年也看过不少名医,但都根治不了她的顽疾。” 胤禛皱眉问:“所以你想给她找个名医好好看看?” 他不相信这个少年看不出来这个收割机的价值,不说旁的,这个要是卖给哪个商人都是价值千金的,结果他竟然只想用来给姐姐求名医?难道他姐姐是什么不治之症? 胤禛心里寻思着沈宴的真实目的,脸上却丝毫不露,冷漠而严肃。 沈宴点点头,道:“是,如果能给姐姐把病治好,那我就别无所求了,只是姐姐目前住在荣国府舅舅家里,我还未成年,想接姐姐出来也不太方便。” 沈宴说到这里,突然又行大礼,郑重道:“还希望王爷能借福晋的名义把姐姐接出来,庇佑姐姐。” 胤禛不动声色的试探道:“你姐姐既然是在荣国府,那定然是有人庇佑的,你缘何倒是求到我这里来了?” 相比于他来说,荣国府既然是林鸿雁的舅舅家,那就是血脉相连的亲戚,怎么不信任自己的亲戚,反倒是花大价钱求外人庇佑了? 而且,胤禛怀疑的是,这会不会是别人给他下的圈套,据他所知,荣国府虽然自持老牌勋贵的地位,不与他们这些皇子结交,也不参与他们之间的斗争,但是他的姻亲王家却和老八关系十分暧昧,尤其是王子腾,这些年可是替老八说了不少好话的。 现在形式愈发的紧张了,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他可不想中了王家的假意投诚之计。 胤禛沉吟着,看沈宴的眼神中,充满了审视。 沈宴知道,胤禛这是不信任他,不过他倒是不知道还有王子腾这一层关系在,他思索了片刻,斟酌着说道:“自从父亲去世之后,舅舅对我和姐姐有养育之恩,我本来也不应该怀疑舅舅,只是,前几天发生一些事情,让我和舅舅之间有些龃龉,而姐姐又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想着还是接她出来更放心一些。” 胤禛听到这个解释,挑了挑眉,只说自己考虑一下,随即便派人去打听了沈宴的事情。 沈宴毕竟是男丁,不比姑娘家名字需要保密,加之荣国府的实力一年不如一年,内宅主人王夫人眼界局限在后院的一亩三分地,只想着争权夺利,完全没有要管好家族的想法。而下人又过多,尾大不掉,导致外面的人都知道了贾府三春的闺名。 所以沈宴在孝期让婢女有孕这件事,看起来是被压下了,只有少部分人知道,实则,胤禛派去的人,稍微用了点手段就都查出来了。 胤禛把这个消息跟十三爷胤祥说了一下,胤祥沉吟了片刻,问道:“所以四哥的意思是先答应了下来?” 胤禛点点头,他对沈宴的私生活倒是不在意,确切的说是没那么在意,虽然孝期让婢女怀孕这种事说大了不孝,但另一个方面来说,有把柄的人他更放心一些。 胤祥也笑道:“四哥不用担心,既然他送上来的收割机图纸没问题,那这件事怎么说我们都不亏。” 他说着,思索了片刻,又猜测道:“我虽然没有见过林鸿雁,但是根据这些消息,我猜测他应该是个很有想法的年轻人,应该是贾政没有信任他导致他觉得受到了侮辱,所以才来投奔四哥了,看样子,是个心高气傲的读书人,只是不知道这人能力怎么样。” 胤禛点头道:“我特意派人查过,这个收割机确实是他自己一个人搞出来的。他三年前来到京城,之后就寄居在贾府,其中很少出去,人际关系也很简单,我也查看过他的文章,确实是个有才华的人,应该就是像你说的这样,是个心高气傲的读书人。” “读书人有傲气是好事。”胤祥说了句,又道:“既然他能让四嫂把他姐姐接出来,可见是真心投诚的,不如四哥正好让四嫂把人接来,找个太医照顾着,如此,有他姐姐在手里,也不怕他翻出手掌心了。” 胤祥的话让胤禛打消了心中的怀疑,很快,沈宴就得到了消息,四大爷同意了。 于是这天,沈宴在消失了六七天之后,再度来到了荣国府。 第28章 沈宴其实没有必要一定要把黛玉接出去,但是想可想,他还是向胤禛提了那样的请求。 主要是因为薛蟠因为他受伤了,薛蟠可是薛姨妈唯一的儿子,而且薛蟠还没有成亲,所以,他那一刀断的不仅是薛蟠的子孙后代,还有薛姨妈的指望。 沈宴担心薛姨妈狗急跳墙,因为找不到他报仇就把主意打到姐姐身上去。 虽然有贾母在,贾母会护着姐姐,但是王夫人可是薛姨妈的姐妹,她心里本来就是偏向着薛姨妈的。 面对薛蟠这样的烂人,他自己尚且恶心,若是姐姐被他们算计了,或者被逼迫了,那依照姐姐的性子,只怕是直接一死了之了。 所以沈宴不敢有一丝的侥幸心理,哪怕有贾母在,他也不完全放心。 而且,姐姐的身子也越发的不好了,正好也接出来找别的太医看看,若是能根治姐姐的病就是最好的,实在不能有个缓解防治的办法也好。总比他什么都不知道,白担心的强。 当然,这件事对沈宴自己也是有利的,沈宴知道胤禛对他并不十分信任,而他主动提出让他们接姐姐过去,就相当于主动给他们一个掣肘,这样他们对他也更信任一些。 其实,真对黛玉来说,雍亲王府也并不见得就安全到哪里去,毕竟她一个未婚适龄的姑娘,就这样进入雍亲王府,怎么看都不对劲。 但是目前来说,沈宴没有别的办法了。 一来,黛玉的身子能不能安全跟他回苏州还不好说,而且就算能安全回去,苏州的大夫肯定也比不过宫里的太医,有太医看着,好歹黛玉的身体有个保障。 第29章 二来,雍亲王府虽然有隐藏的风险,但整体比荣国府还是要强一些的。 而且沈宴还有自己的打算,他会在离开前和四大爷说清楚这件事的。 沈宴理清楚了这些事情的利害关系之后,也打好了说动黛玉的腹稿,只是相比于沈宴沉稳,此时的贾政和王夫人就心浮气躁很多。 当家主人的心情不好,所以此时的贾府也是乌云密布的,确切的说是从沈宴离开之后,贾府就一直都是处于乌云密布的状态,就没有雨过天晴过。 “我听说文龙醒过来了,可好些了?你也要自己保重身子,怎么说也还有宝丫头呢。”王夫人看着自己的姐妹遭此大难,也是心里不好受,只得劝一劝薛姨妈。 薛姨妈哭的眼睛通红,不过短短几天,又增加了许多白发,她用帕子擦着眼睛,声音有气无力,“劳你挂心了,文龙已经醒过来了。” 王夫人又问道:“醒过来就好,可有叫大夫看过了。” 薛姨妈点头:“看过了,说文龙已经过了最惊险的时候,命是保住了,只是” 薛姨妈说到这里,显然说不下去了,声音哽咽,字不成句。 王夫人长叹一声,又拿帕子递给薛姨妈,跟着感慨道:“好好的一个哥儿,还没成亲呢就遭了这样的祸事,你也是命苦的人。” “是啊,我命苦,早早的没了丈夫,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好不容易得你们家收留,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薛姨妈说着,忍不住痛哭出声,“文龙啊,我的文龙,命怎么就那么苦啊。” 看她哭的老泪纵横,王夫人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只能不住的叹气,然后又对薛宝钗说:“宝丫头,好歹劝劝你妈。” 薛宝钗也叹气道:“我哪里没劝过,不过是妈心里记挂着哥哥,所以便是说了也不听的。” 王夫人也很难过,“可文龙那样子能保住一条命都是好的了,这样的天灾人祸,谁也不想的。” 薛宝钗虽然年纪不大,但行事颇为稳重,大约是亲哥不靠谱的时候太多了,而亲娘又性子弱,管不住儿子,所以养成了她行事稳重但目的性强的性子,在亲娘只知道哭的时候,她已经把重点给点了出来,“哥哥这次的事是人祸,而且哥哥醒过来了,看到了凶手。” “哦?文龙可有说是谁?”王夫人连忙问道。 当时,薛蟠受了伤,当晚被人找到抬回去之后就昏迷了过去,然后一直昏沉发烧,没有醒过来过,嘴里也只是偶尔说些胡话。 薛姨妈也托王夫人请了供奉的太医来看过,只说情况凶险,还得看他自己。 就这样,薛蟠一直发烧昏迷,薛姨妈每天求神拜佛,终于在昨天晚上有了起色。 因此,今天一早,薛姨妈就带着薛宝钗来找王夫人帮忙,没想到,还没说到正题,薛姨妈自己就哭的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最后还是薛宝钗说出重点来。 “还能是谁,就是老太太的心头肉——那个林哥儿,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出手却如此狠辣,这是想要我文龙的命啊。”薛姨妈哭着接话,言语中对沈宴是恨之入骨。 王夫人沉吟了片刻,道:“那林哥儿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就离开了贾府不知去向了,此事我们出手倒是有点难办。” 王夫人没说让薛姨妈去报官,按理说,这种事有官府插手最好,他们荣国府只要稍微表个态就能让办差的人不敢松懈,但问题是薛蟠这个人本身是有问题的。 他在金陵打死了人,用了权势才摆平的,他现在已经算黑户了,所以他们不敢让官府插手。 可是不让官府插手的话,王夫人自己只是一个内宅妇人,外面找人这种事就只能派小厮去,但是京城这么大,没有消息的话,小厮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薛姨妈见王夫人一时也没有办法,忍不住又放声痛哭,倒是薛宝钗,想了想说道:“太太说的是,那林哥儿离开了荣国府之后,咱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是老爷好歹是林哥儿的舅舅,林哥儿年岁又小,老爷定然是担心他的,林哥儿若是失踪了,只怕是要报官好好找一找了。” 王夫人略思索了片刻,点点头道:“还是宝丫头机敏。” 说着,她又对薛姨妈说道:“你也别太伤心了,既然他是伤害文龙的凶手,那人总归能找回来的,只要找回来了,到了我们手里,自然也能给文龙报仇,你现在最主要的是要养好身子,好歹看着宝丫头。” 薛姨妈长声叹气,“我何尝不知道,只是我就文龙这么一个儿子,他连个孙子都没给我留,就这么不成器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王夫人皱眉问:“我上回仿佛听说,你身边的一个丫鬟给了他的,也没有动静吗?” “要是有动静我也不至于这么着急了。”薛姨妈连声叹气,本来还算保养的好的脸上经过这几日的大起大落,已经是皱纹横生,看起来老了十岁都不止。 “现在有我看着,好歹有个人照顾着,可是往后呢,难道我要看着他绝后吗?”薛姨妈说着说着,声音又哽咽了起来。 王夫人劝慰道:“现在说这些也是无济于事了,你且好好看着他,待他好些了,到时候养一个孩子记在他名下也算能传承你家这一支的香火,往后也有人照顾他。” 薛姨妈摇头,不同意,“话是这么说,可是他还没有娶妻,就抱养一个孩子,这不是存心给他心里添堵,让他心里不痛快吗?况且我年纪也大了,宝丫头到底也没定下人家,这孩子抱来了给谁养还是个难题呢?若是只给丫鬟带着,孩子大了不亲不说,到时候知道了真实的情况,只怕还生出旁的心思来。” 王夫人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薛姨妈又用帕子擦了一下眼睛,这才说道:“我是想着,先给文龙娶个妻室,待过两年,风头过去了,再抱养一个孩子,这样既有人照顾文龙,孩子也有母亲教养,如此倒更妥当一些。” 薛宝钗在一旁补充道:“妈妈也知道,哥哥现在的样子,若是去外面说好人家的姑娘,人家定然也是不愿意的,便是真有愿意的,我们也不放心。” 王夫人点点头,表示赞同,“是啊,好歹以后要照顾文龙一辈子,还要教养好孩子的,这个人可得好好选一选呢。” 薛姨妈咳了一声,道:“其实我心里倒是有个人选,只是还得请太太帮忙说一说。” 王夫人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但她还是问道:“可是哪家的姑娘?” “就是林丫头了,她出了孝,过了年也就十五了,可以定人家了。”薛姨妈低声说。 结果王夫人还没说话呢,薛宝钗就故作忧虑的说道:“妈妈,林丫头的亲事,只怕老太太不同意呢,她好歹是老太太的亲外孙女,模样又标致,哪里看得上哥哥啊。” 薛姨妈冷哼一声,“若不是文龙遭了祸,我还看不上她呢,老太太的亲外孙女又怎么样,还不是无父无母的,可见福薄,况且就她那病歪歪的样子,我听说还得用人参那样精贵的东西养着,也就是太太好性子,才能养出这么个病西施来,就她那样子,谁家要是娶回去,只怕没个金山银山的都养不起了。” 第29章 薛姨妈把黛玉言语贬了一通,想了想,又拉着王夫人的手,言语恳切,“我看老太太的架势,只怕是要把林丫头许配给宝玉,只是林丫头那样子,先不说她没有父母亲人,没有办法给宝玉带来助力不说,就她那病歪歪的样子,以后在子嗣上只怕也艰难,宝玉要是娶了她,到时候没孩子继承家业可怎么行?” 薛宝钗咳嗽了一声,故意插嘴:“妈妈,你操心哥哥的婚事也就罢了,怎么还操心起宝兄弟来了?宝兄弟现在年岁还小呢,在园子里跟姐妹们一块儿相处也是挺好的。” 薛姨妈瞪了一眼薛宝钗,低声道:“不趁着现在年岁小的时候先看着,难道等年岁大了以后再去挑吗?你当太太家里是咱们那样的家业呢?你宝兄弟可跟你哥哥不同,你哥哥没有后嗣了,顶多是我放心不下,怕他以后没人照顾。可你宝兄弟往后可是要继承荣国府的,他若是没有后嗣,那这泼天的富贵岂不是都拱手让给别人了?” 薛宝钗看了王夫人一眼,故意道:“可是我看宝兄弟跟林丫头两个人亲如兄妹,又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老太太也有那个心思,宝兄弟只怕不愿意太太安排的亲事呢。” 薛姨妈反驳道:“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私下里私相授受的,那都是没有教养的小户人家才会做出来的事,你宝兄弟是读圣贤书的,岂有不知道*这个的道理?” 王夫人本来就对黛玉不满意,如今被薛姨妈和薛宝钗这么一说,就更不满意了,当即也叹气道:“我何尝不知道,只是宝玉的婚事,老太太非要插手,我们老爷又是极孝顺的一个人,我也是不好说话啊。” 薛姨妈思索了片刻,劝说王夫人:“林丫头既然是寄居在府上,你又是她的舅母,你操心她的亲事也是应该的,正巧乘着这个时机把她嫁出去也好,免得她年纪大了,和宝玉都在园子里,倒闹出私相授受的丑事来。” 第30章 王夫人摇头叹气,“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别人看我是当家太太,威风八面,可实际上,我上面还压着一个老祖宗呢,老祖宗把林丫头护的跟眼珠子一样,哪里轮得到我做主了。” 她说着,又感慨道:“要说文龙,这个孩子我也是知道的,虽然偶尔有些不着调,但好歹人不坏,又长得一表人才的,还有你这么个明事理的婆婆在,家里也没有那么多论七八糟的兄弟,林丫头要是真跟文龙有缘分,那也确实是一桩好姻缘。” “只是,旁人只知道她出身显贵又长得跟花儿似的,却不知道她父母双亡,身子病弱,况且,文龙这事儿闹的这么大,我若是这时候去跟老太太说,只怕都说是我见不到外甥女好,要迫不及待的推她入火坑呢。” 王夫人也不想黛玉跟贾宝玉扯上关系,自然薛姨妈说的,想要黛玉嫁给薛蟠她也是乐见其成的。只是她心里也知道,薛蟠没受伤之前,他的身份都配不上黛玉,更不要说如今伤到子孙根了,这嫁过去就是守活寡,但凡心里稍稍疼爱子女的都不想自己的女儿去受这个苦。 何况贾母那么疼爱黛玉,怎么可能会让她去跳这个火坑呢。 王夫人知道这不可能,但是心里又切实希望薛姨妈的计策能成,这样不但能把林黛玉打发走,还能让贾宝玉不跟林黛玉扯一起,可以说是一箭双雕。 所以她想了想,打算让薛姨妈去打头阵,她到时候敲边鼓,要是真能定下来,那他们姐妹都满意。 薛姨妈自然也知道王夫人的想法,不过薛蟠是她儿子,王夫人做姐妹的自然也不能越过她直接去给她儿子说亲,这样不合礼数。 而且她的指望也不在儿子身上而在女儿身上,只要她儿子能把林丫头娶到手,那宝丫头成为宝二奶奶的几率可就大大增加了,只要宝丫头能嫁入荣国府,成为荣国府的下一代掌家人,那他们家还怕没有富贵可享吗? 到时候文龙自然也能跟着自己的妹妹享福了。 薛姨妈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姐妹王夫人,那屋子里低调奢华的各种摆设,那各种名贵的布料,都是她做梦都想拥有的,不过只要她的女儿以后能嫁入贾府,自然这样的财富她也是会有的。 薛姨妈一边做着薛宝钗掌控着贾府偌大财富,她和薛蟠跟着享福的美梦,一盘算着要怎样才能说动贾母。 “老爷,文龙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那林哥儿就算怨恨我们也不应该把气撒在文龙身上,还那么狠辣,我听说,文龙的身子是好不了了,宝丫头就这么一个哥哥,还没有成亲的,如今发生这样的事,你让他们娘几个可怎么办啊?”王夫人在听了薛姨妈的话之后,想了想,直接跟贾母说,那老太太肯定不同意,但是如果能说动贾政,那说不定真能成,于是,她找着机会,便朝着贾政哭诉抱怨,一副担心外甥的焦虑模样。 贾政也没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叹气道:“这件事还需要查证,文龙经常在外面喝酒生事的,许是被别人害了也不好说。” 王夫人哭诉道:“可是老爷,文龙醒来之后,自己就指认了是林哥儿,难道他还能认错了害自己的人不成?” 贾政顿时被这件事搞得焦头烂额,一边是妻子的姐妹的儿子,一边是亲妹妹的养子,两边都是亲戚,哪边都偏不得。 当然,他心里还是更偏向沈宴的,不说妹妹比妻妹更加亲近,就沈宴本人也比薛蟠出色许多。 虽然因为前几天的事情闹的不愉快,但是相比起完全不服管教的薛蟠,贾政心里还是对沈宴更有好感一些。 只是,他作为长辈却不能太过偏心,此事还得公平公正的处理才能服众,所以想了想,他皱眉道:“就算这事真的是林哥儿做的,我们也要找他回来问问清楚才能下定论,我看你还是先给薛文龙找个大夫好好瞧瞧吧,林哥儿那里,我会派人去找的。” 王夫人不满意的说道:“老爷,林哥儿离开了贾府不知去向很明显是知道自己犯了错不敢面对,所以去躲起来了,这谁知道他得躲到什么地方去了?若是一直找不到人咱们就一直不管吗?那文龙的公道怎么办?” 贾政沉吟了许久,觉得王夫人说的也有些道理,便沉声问道:“那你的意思呢?” 王夫人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道:“我虽然是文龙的姨母,可到底不是她的亲妈,倒也管不了许多,只是她亲妈今儿来找了我,说文龙这辈子就这样了,也没留个后,怕对不起薛家,所以想给文龙娶个妻室,等以后风头过去了,再抱一个孩子养在文龙的名下,也算有个依靠。” “我思索着这法子也可行,只是文龙如今这样子,怕是不好找好人家的姑娘结亲。” 贾政沉思了一会,道:“薛文龙身旁可有妾室?如今这样,不如就把妾室扶正吧,免得祸害了清白人家的姑娘。之后咱们在经济上稍微帮扶一下也就是了。” 他说着,停了停,又训斥道:“我看就是你们太过惯着孩子了,薛文龙才这么不成器的,旁的不说,宝玉可不能这样下去了。” 说起贾宝玉,王夫人脸色僵硬了一下,她连忙低眉敛目,“老爷说的是,这次的事情不管对我还是对宝玉都是一个教训。” “只是文龙这身份,光妾室扶正怕是不妥,到时候若是孩子知道了这些事,没得倒惹出旁的事情来。” 贾政有些不耐烦了,便问道:“那你说,可怎么处理?” 王夫人扭着帕子说道:“其实,文龙他妈倒是看上了一个姑娘,我瞧着也是极好的,那姑娘虽然容貌出众,出身也说得过去,但无父无母的不吉利不说,还身子骨不好,若是正经嫁人只怕是子嗣上有些艰难,倒不如说给文龙,往后两人抱养一个孩子也尽心尽力,况且有我们帮扶着,也不至于欺负了人家。” 贾政皱眉,“是谁家的姑娘?” 王夫人顿了顿,试探着说道:“正是林丫头了。” 贾政眉头一叠,恼怒道:“荒缪!” “林家是列候世家,如海更是上钦点的探花郎,便是他死了,林丫头也是正经的官家小姐,怎么能配给文龙?” 贾政越说越生气,瞪着眼看着王夫人,又道:“不说文龙如今身体有缺,便是他没有,薛家也只是商户,如何配得上官家小姐了,你好歹也是林丫头的舅母,怎么能如此不关心她的终身大事?” 王夫人虽然一早就猜到贾政会不同意,但是也没想到贾政反应这么激烈,她只能低声解释道:“老爷,我知道你疼爱林丫头,可是你想想,林哥儿孝期出了那样的丑事,如今又害了文龙,往后不说出人头地,只怕不给林丫头招祸就不错了,况且,林丫头身子也不好,三病两痛的,一年下来没个好的时候。” “也不是没找太医看过她,但就是好不了,如今眼瞧着要及笄了,还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她这模样,正经的官家哥儿也不敢娶她回去啊。” “老爷既然真心疼爱她,总得给她托付个人家。薛家虽然身份差了些,但我那姐妹性子好,而且文龙身子残了,正好也不用她经历生儿育女的辛苦,文龙的妹妹宝丫头又识大体,往后也是个有出息的,这么说来,岂不比去外面找的哥儿强些。” 第30章 贾政见王夫人说的言辞恳切,神情稍稍好了一些,但还是拒绝道:“就算如此,薛家跟林家也相差甚远,林丫头如何能嫁入薛家,便是林丫头身子不好,也还有许多普通的读书人家,薛文龙如何够得上?” 贾政这话虽然没有明着说,但话里话外都是看不起薛蟠的态度,王夫人还想辩解争取一下,贾政却又开口了,“林丫头的婚事自然有老太太操心,你也不要管了,倒是薛文龙那里,我看多半是他自己在外乱来才惹了这个祸事,我会派人去外面寻找林哥儿,若是找到了自然给他一个公道,但薛文龙也不可借了咱们贾府的势逼迫强娶人家姑娘去。” 贾政的话语很是强硬,王夫人只能讷讷应下。 没想到王夫人这里没有成功,薛姨妈却并没有死心,没几天就找了媒婆上门,直言要给黛玉提亲。 贾母气的手都抖了,指着王夫人骂道:“我还没死呢,你就这么容不下林丫头了,她还没出孝,你就迫不及待的找了媒婆来要把她嫁出去,说的是好人家也就算了,薛家那是什么人?给我林丫头提鞋都不配,还想娶我家林丫头,我看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贾母年纪大了,性格也平和了许多,很少生气,当然一般的事也闹不到她面前。 便是面对一直赖在荣国府不走的薛家人,贾母也是当面笑嘻嘻,然后当着众人的面言语讽刺。 像这样当场变脸,指着鼻子骂的还是第一次,在场的众人像邢夫人和王熙凤都尴尬不已,大家一时都不敢说话了。 贾母气的直喘粗气,过了好一会,才吩咐道:“把那媒婆好好送走,只说林丫头年纪还小,我还想多留她两年。” 第31章 在这个女子名声大过天的时候,媒婆是个特殊行业,所以尽管贾母对这件事厌恶不已,但也没有想过得罪了媒婆,毕竟能上荣国府的媒婆还是有点地位的,贾府又有这么多未婚的姑娘,若是真得罪了媒婆,到时候她去别人家一说,伤了贾府姑娘们的名声倒是不好了。 贾母正生气呢,贾宝玉却跑了过来,“祖母,我听说有人来给林妹妹提亲了,可是真的吗?” 王熙凤见屋里气氛尴尬,连忙插嘴道:“宝兄弟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可是一路跑过来的吧?我瞧着,额头都冒汗了。” “我方才听人说的。”贾宝玉随口答了一句,就看向贾母,求情道:“祖母,我不想林妹妹嫁人,林妹妹还小呢。” 贾宝玉一开口,屋子里的人精都知道是什么意思,正巧黛玉也跟在后面过来了,其实贾宝玉和黛玉是一起过来的,只是贾宝玉听到消息着急,就先跑过来确认真伪了。 而黛玉不能跑动,就跟在后面,所以稍微慢了几步。 结果她刚进门,就被王熙凤给拉了过去,当着贾母的面取笑:“林丫头,你快来,宝兄弟正在跟老太太说你的亲事呢,你正好听听。” 黛玉猝不及防被拉到了人群里,跟贾宝玉四目相对,顿时俏脸通红,拉着贾母的手告状:“外祖母,你瞧瞧凤姐姐取笑我呢。” 贾母刚才的满腔怒火顿时被贾宝玉和黛玉这两个小辈给消的差不多了,她伸手一边搂抱着一个,笑道:“你们这两个玉儿啊,真真是我的心肝儿,要是没有你们在我身边,我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黛玉伏在贾母的怀里,若有所思的说道:“那我就一直陪着外祖母,哪里也不去。” 贾母笑着伸手抚了抚黛玉的长发,“这就是小孩子的话了,你也大了,也该找婆家了,哪里真的能一直陪着我?” “可是外祖母,我不想嫁人。”黛玉红着眼,低声道。 贾宝玉也在一旁插嘴,“祖母,我也不想林妹妹嫁人。” 这话一出,贾母笑的见牙不见眼,王熙凤也是笑的前仰后合,“你林妹妹不想嫁人是姑娘家的羞涩,你怎么就不想你林妹妹嫁人了?” 贾宝玉见众人都看着他,顿时急的脸都红了,“我就是不想林妹妹嫁人。” 众人都了然的哈哈大笑,她们都是过来人,哪里不知道贾宝玉对黛玉的意思,不过是装聋作哑,不说破而已。只有王夫人脸色很难看,瞪了一眼贾宝玉。 王熙凤倒是有心想要取笑贾宝玉一番,却被贾母用眼神制止,毕竟现在贾宝玉和黛玉两人还都住在园子里,黛玉又还在孝期,真说破了,人多口杂的,难免败坏了名声,说两人私相授受。 只有王夫人,忍不住骂道:“你胡言乱语的乱说什么,你林妹妹要不要嫁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往后想清楚了再说,可不要坏了你林妹妹的名声。” 贾宝玉被王夫人说的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了。 贾母却笑眯眯的搂着两人,道:“我也舍不得林丫头这么早就嫁人,还小呢,我也想多留她几年。” 众人都应是,正说着,却是丫鬟来报,说姨奶奶和宝姑娘来了。 贾母正恶心薛姨妈呢,不想见她,就又有丫鬟来报,说林哥儿回来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凑到了一起,贾母沉吟了片刻,见黛玉面露喜色,虽然她不想见薛家人,但是这件事到底跟林哥儿也有关系,既然这样,倒不如凑在一起说清楚。 于是她想了想,便让人把人都请了进来。 待沈宴行了礼,贾母也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叫他起来,而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冷声问道:“林哥儿出去了几天,家都不回了,今儿怎么倒是又回来了?” 贾母喜欢黛玉不假,但是不代表她就喜欢这个林如海的养子,尤其是沈宴还不服管教,为了他好的他都不接受,还自己跑出家去。 所以沈宴一回来,贾母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沈宴并没有因为贾母的冷脸而畏惧,即便她确实是贾府辈分最高的老太太。 但沈宴他见过的大场面多了去了,还不至于因为几个女人就被吓到。他不卑不亢的说道:“首先,我出去之前有派人跟琏二嫂子说过了,所以不算不辞而别,其次,我的姐姐还在这里,我自然要回来,再来,当日的事情我想重申一遍,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不认,我没有不孝,更没有对不起父亲,我堂堂正正,对得起所有人,所以我敢站在这里说话,我没有什么好怕的。” 沈宴这话一出,贾母还没开口,薛姨妈就先叫了起来,“你敢说你堂堂正正的,那我儿呢?又是谁害的?” 沈宴顺着声音看过去,才看到一脸老态,满眼恨意的薛姨妈,刚才他乍一看还没认出来呢,实在是变化有些大。 “薛蟠的事,确实是我亲自动手的。”沈宴对上了薛姨妈的眼神,丝毫不惧。 薛姨妈没想到沈宴不但敢承认,还一脸正气的样子,毫无悔改之心,顿时气血上涌,站起来,扬着手掌就要对沈宴动手,却被身边的人一把拉住。 身边的丫鬟忙劝道:“姨奶奶消消气,老太太在这里了,有什么事情老太太会主持公道的。” 薛姨妈这才意识到这是贾母的荣庆堂,而不是王夫人那里。 诚然,她平时并不是一个会动手的人,但是看到害儿子失去子孙根的凶手,再怎么冷静的人这时候也忍不住。 一想起薛蟠得知自己的身体状况之后,就双眼无神,不吃饭,不喝水的模样,她就恨不得上前掐死沈宴,为自己儿子报仇,只可惜被人拉着她动不了。 薛姨妈顿时悲从心来,哭的肝肠寸断,跪在了贾母面前,“老太太,求你为我做主啊,林哥儿害了我的文龙,我的文龙现在不吃不喝的,每天就在等死,我苦啊,老太太,求求你,为我做主啊!” 贾母虽然讨厌薛姨妈让人来提亲黛玉的事,但是看到她哭成这样,也难免心软,连忙让人扶她起来,道:“你也先别哭了,事情我会问清楚的,如果真的是林哥儿下狠手害人,断然也不会委屈了你们。” 贾母说着,见薛姨妈哭声小了一些,这才又看向沈宴,眸中是明晃晃的不喜,“你小小年纪的,行事怎么如此狠辣?薛哥儿和你都是表兄弟,你为什么要下这样的狠手?” 沈宴冷哼一声,“我给过他很多次机会了,是他不珍惜,一而再再而三的犯到我身上。” 他说着,看向薛姨妈,“你也不要问他是因为什么事情犯到我身上,这事放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都不能忍,这里姐姐和宝姐姐都在,我也不想说出来脏了她们的耳朵,总之一句话,薛蟠是他自己自作自受,你要是不信,可以让他来跟我一起去舅舅面前对质。” 薛姨妈顿时被沈宴的强硬态度给唬住了,一时都忘了哭,王夫人见状,低声道:“文龙再怎么说也是你的表兄,他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你大可以跟老爷说,而不应该如此行事。你这不但害了文龙的下半辈子,还让姨奶奶和宝丫头没了依靠,你于心何忍啊?” 第31章 王夫人的话说的漂亮极了,一开始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来指责沈宴没有一点手足之情,把薛蟠的事情化小,把沈宴的行为放大,这语言艺术,语言大师看了都得赞叹一句高明。 果然,王夫人的话音一落,薛姨妈也抖擞了起来,立刻跟进,道:“就算文龙素日里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作为弟弟,是不是应该礼让?如果你实在心里不愿意,你也完全可以找老爷评判,可是你呢?一来就自己下狠手,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心思竟然如此狠毒。” 薛姨妈说的字字悲戚,句句锥心,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可怜我的文龙,还没娶妻生子,这辈子就完了,你赔我文龙,赔我儿子啊。” 沈宴没有因为薛姨妈的可怜形象而心软,他只是觉得唏嘘不已,儿子作恶的时候不去管教,现在受伤了却反而急着讨公道,那那些被薛蟠欺辱伤害的人呢?他们又该找谁去讨公道? 他不信薛姨妈会不知道薛蟠在外面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自己没受到伤害的时候选择性的看不见罢了,果然,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时候总是不会觉得疼的。 沈宴因此冷笑出声,“你儿子薛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我看在亲戚的份上好歹留了他一条命,你又何苦如此惺惺作态?真是令人作呕!” 沈宴的一番话彻底点燃了薛姨妈,薛姨妈气红了眼,叫骂着:“我家文龙都成这样了,你还要说些这样的话,你个杀千刀的东西,要不是老爷和太太收留你,你哪里还有命在?可你非但不感恩,还害了我家文龙。” “你个丧良心的黑心肝,活该你丧父丧母!” 薛姨妈骂着,气的狠了,又朝着沈宴扑打过去,嘴里还不停地诅咒:“你怎么不去死,你害了我家文龙,你去死啊!” 第32章 薛姨妈哭的泪流满面,双手就要往沈宴的脸上抓去,但是被身旁的丫鬟给拦住了,好歹是在荣国府的老太太房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哭闹一番也就罢了,真要是打起来了,那也太让人看笑话了。 贾母看着薛姨妈如此失态也是皱了皱眉,道:“你先别急,薛哥儿的事我们定然给你问清楚,若真是林家小子作恶,我们自然也不会饶过他,你且听听他怎么说。” 薛姨妈知道,在贾府,她没办法真的去把沈宴打一顿,只能听从人家的,于是也稍稍平静了下来,用帕子擦了擦眼泪,理了理弄乱的衣袖,又坐在了凳子上。 贾母又吩咐丫鬟给薛姨妈打了一盆水,方便她整理一下自己哭的乱七八糟的容颜。 良久,贾母才又问沈宴:“你在府中的这几年,我瞧着你也是个知事明理的好孩子,上次那丫鬟的事暂且不提,你且说说,薛哥儿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薛哥儿真的得罪了你,你大可以告诉你们老爷,实在不行,你还能打他一顿出气,为何要用这样的方式去伤害他?” 这也是贾母想不通的地方,就算林哥儿和薛蟠有什么龃龉,他完全可以告诉贾政,她可是知道的,在林哥儿孝期让婢女有孕这件丑事出来之前,贾政对林哥儿那可是一百个赞扬的,就算薛蟠是后面得罪的他,他既然有能力伤了薛蟠的子孙根,那么完全可以打他一顿出气,为何要用这样的方式呢? 如果林哥儿只是把薛蟠打一顿,那赔个礼道个歉这事情也就过去了。 偏偏他用那么狠辣的手段,贾母又看了下薛姨妈,见薛姨妈目光像是要吃人一般,狠狠的盯着沈宴,便知道,这个事情看起来是不能善了了。 贾母顿时有些头疼,虽然她也不待见薛姨妈一家一直住在贾府不走,还搞出个金玉良缘来恶心人,但她好歹是儿媳王夫人的姐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算不结亲,也不好结仇。 可是林鸿雁这边又是林丫头的弟弟,这些年也还算恭敬有礼,尤其是林丫头,对这个弟弟更是掏心掏肺的,显然也不好太屈了他,不然岂不是让林丫头伤心? 上次那丫鬟的事只是小事,顶多跪个祠堂,对林哥儿来说也不痛不痒的。 可这次的事是伤人的事,显然不是跪一下祠堂就能解决的,不说林小子到时候不认又闹出事情来,便是薛姨妈那边也不会认可这样的处罚方式。 一时间贾母有些犯了难,便看向沈宴,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沈宴看向贾母,“老太太,在贾府的这几年,我是知道的,您是最明白事理的人,所以我想问一句,如果一个人受到了伤害,是不是应该对害人的人予以惩罚?” 贾母点头:“这是自然。” 王夫人插嘴:“林哥儿你若是受到了什么伤害,你应该跟老爷说,老爷自然会给你主持公道的,可你怎么能私自动手,伤害薛哥儿呢?而且还用这么狠辣的手段,我听大夫说,薛哥儿的那处是被一刀切下来的,可见你下手之狠。” 沈宴冷笑:“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他犯的错比这个更严重?还是说你们根本就不知道薛蟠在外面做了什么?那你们凭什么断定是我下手太狠而不是他犯的事情太大?” 根据沈宴的了解,大清律例里面有规定,试图**男子未遂的,跟**妇女的刑罚事一样的,都是杖责一百流放三千里。 这个刑罚不可谓不重,不过沈宴还是觉得,对于**的人,没收作案凶器比较好。而且,有贾府在,沈宴也不适合跟薛蟠闹到官府去。 他本来就因为那个丫鬟夏荷的事情身上背着锅呢,再出了这样的事情,到时候薛蟠抵死不认,贾府的人说不定还认为他丢脸。 而且要是贾府包庇薛蟠怎么办?那他岂不是讨不到公道? 沈宴想着,便又开大招嘲讽,“也是,薛蟠在金陵打死个人,你们都能用权势给他脱罪,可见在你们眼里,即便他杀人放火,也都是小事,别人的命哪有你们的命金贵了。不知道当你们沦落到底层,任人鱼肉的时候,是不是也能想起以前你们做的恶?” 薛蟠因为跟冯渊争抢香菱而把人打死了这件事当时闹的可不小,即便薛蟠脱罪来到了京城,但是贾府的人都清楚,沈宴一开始是不知道的,只是后面让寇振海去查薛蟠的时候才了解到这件事。 因此沈宴对薛蟠恶恶心不已,同时也渐渐地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多年以前囫囵看过红楼梦,只记得贾府后面衰落,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可是当自己深入其中的时候就明白,贾府这样的庞然大物,想要倒塌,不是一朝一夕的,除却外力的原因就是内在。 一个苹果,如果表面都能看到伤口的时候,那只能说明,里面已经全烂了。 贾府的人像贾琏他们都知道薛蟠杀人又脱罪,可是他们全部都像不知道一般闭眼不看,甚至还明目张胆的包庇这个杀人犯。 那么在其他他不知道的地方,是不是也有很多肮脏的一面,贾府的当权人,贾政、贾赦他们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这些事情就像毒瘤一样,吸附在贾府上,也许一时间不会发作,可是一旦发作,那整个贾府可能都会覆灭。覆巢之下无完卵,到时候可怜的只有贾府那些无辜的姑娘们。 沈宴的话有些太难听了,尤其是后面那句简直像诅咒一般,不但王夫人和薛姨妈,便是贾母都变了脸色。 薛姨妈忍不住反驳道:“可你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现在是你把我家文龙伤害了,我家文龙什么时候害了你了?” 沈宴被这话给气笑了,“难道我好好的在这里就代表他没错吗?难道我也要像冯渊那样被他打死了再来反击讨公道吗?那谁给我讨公道?靠我自己变成鬼吗?”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阴森森的笑道:“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鬼的话,那么你们这些手上沾着人命的人可就要小心些了,小心晚上真的有鬼敲门。尤其是你啊,薛姨妈,到时候要是鬼来敲门了,你可得要好好保护你的儿子。” 薛姨妈被沈宴阴森森的样子给吓了一跳,忍不住环顾了一下四周,喝道:“大白天的,你胡言乱语的乱说什么?” 沈宴无辜的眨了眨眼,“当然是谁作恶谁害怕了!鬼要报仇当然也是找凶手,难道还找无辜的人不成?” “怎么,难道这些话我也不能说了?” “够了!”眼瞧着薛姨妈真的有些坐立不安,王夫人隐晦的瞪了一眼沈宴,道:“荣国府不但有老太太庇佑,还有列祖列宗庇佑,光天化日的哪有什么妖魔鬼怪?我看是你自己作恶心虚了,所以才在老太太面前扯东扯西的。” 沈宴懒得理会这个表面吃斋念佛,实则内里藏奸的阴险小人,冷声道:“我说过,你们要是觉得薛蟠无辜,可以叫他来,跟我一起去舅舅面前对峙,我相信舅舅是个是非分明的人,我也懒得跟你们这群屁股坐歪的人辩驳。” 他说完,这才对贾母说了今天的来意:“老太太,这件事当着姐姐的面我不欲多说,薛蟠那样完全是自作自受。而且我今日回来也不是来接受你们的审判的。我今日回来,是来接姐姐出去的。” 第32章 沈宴的话音一落,众人都脸色微变,贾母看向沈宴,皱眉道:“你自己尚且没有落脚之地,你要把林丫头接去哪里?” 沈宴朗声道:“雍亲王府。” 贾母顿时脸色大变,拉住黛玉搂在怀中,对着沈宴咒骂道:“你个混账东西,我念你是林家的养子,收留你在贾府,林丫头也是拿你当亲弟弟看,真心疼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 “林丫头现在还在守孝,又是未嫁之身,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拿她去换荣华富贵?你如何对得起他爹的养育之恩?” 贾母说着,也是气得狠了,又喊道:“来人,把他打出去,以后不准他再进贾府,只当林丫头没有这么个弟弟了。” 沈宴知道贾母是误会了,忙解释道:“老太太误会了,我求了雍亲王请了太医,带姐姐去治病的。” 贾母怀疑的看着沈宴,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说辞,张口就拒绝道:“我们贾府自有供奉的太医,用不着去雍亲王府。” 沈宴皱眉道:“可是姐姐的病一直没好过,就算吃人参养荣丸也只能是养着,我想着雍亲王应该能请到院判来,若是姐姐能一次治好也免得她年年受苦,就算不能根治,也总归能减轻一些病情,说不定有好的防治方子。” 太医院的魁首是院使,一般给皇帝皇后看病,胤禛四大爷这会子还是个亲王,八成是请不来院使,但是请个院判应该是没问题的,像贾府这样供奉的太医顶多就是个御医,品级还是要差一点的。 虽然大夫不能以品级论医术,但是黛玉在贾府这么久,贾府供奉的王太医也没给她治好,甚至连个有效的方子都没有,沈宴就不得不怀疑这个王太医的医术了,或者他可能不太擅长这个科目吧。 第33章 总之,为了黛玉的身子着想,沈宴还是觉得把黛玉接出去找个别的太医正经看看比较好。 贾母思索了片刻,还是没有松口,“若是能请来院判给林丫头看看自然好,但是林丫头到底是云英未嫁之身,跟你去雍亲王府有损清誉,你若是真担心林丫头,就把院判请到府里来给林丫头瞧瞧吧。” 贾母这话没毛病,也确实是为了黛玉着想,但是沈宴自己就要回姑苏了,哪里敢把黛玉放在贾府,谁知道他回去了之后,王夫人和贾母会把黛玉怎么样,万一贾母赢了,要把黛玉许配给贾宝玉怎么办? 万一贾母输了,王夫人赢了,另外给黛玉找一些乱七八糟的亲事怎么办? 姐姐的婚事,他必须得先过目才行,他可不放心这两婆媳。 寻思到这里,沈宴笑道:“老太太关心姐姐,本来应该按照您的说法来,但是上次我听说,府中的人参短缺,所以给姐姐配人参养荣丸都不及时,我想着,这次看病万一需要什么珍贵药材的,府中没有,额外去买倒是不方便,如此,倒不*如去雍亲王府,有什么珍稀药材我也好一并求了王爷,给姐姐配齐。” 这话一出,贾母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白了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也没想到,她不过是拖欠了一下人参没有按时给,就被这对姐弟一人告了一状。 沈宴担心她们待会还有别的问题,所以干脆不等她们解释,又道:“再说了,这次去雍亲王府是福晋派人来接姐姐的,并不用见王爷,所以,不会对姐姐的清誉造成影响的。” 眼瞧着沈宴这边安排的面面俱到,而贾母没了拒绝的理由,薛姨妈倒是先急了起来。 她站起来拒绝道:“不行,林丫头不能走。” 沈宴一脸诧异,“姨奶奶,你怕是没有拒绝的权利吧?我姐姐要去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 薛姨妈冷声道:“你伤了我家文龙,就把林丫头给我家文龙当媳妇,这件事就算过了,不然,我不会放过你们姐弟的,我家文龙这辈子毁了,我的指望也没有了,你们也别想好过!” 薛姨妈知道,黛玉但凡进了雍亲王府,不管往后能不能清清白白的出来,她儿子被林鸿雁害了这事他就没办法讨公道了,所以她干脆破罐子破摔,也不管贾母的看法了,想趁着黛玉还没有去雍亲王府把这件事定下来。 她清楚沈宴的身世,知道他是被林如海收养的,小小年纪又寄居在贾府,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攀上了雍亲王,但可以肯定他没有什么钱财傍身。 她要给儿子讨个公道,难道就能阉了林鸿雁不成?所以还不如要点实在的好处。 林丫头虽然病歪歪的娇惯的很,一看就不好生养,但如今文龙没了生育能力,这点倒也不妨事。至于娇惯这点,嫁过来之后,还怕不能调教好吗? 而且,林丫头长的也好看,文龙看了肯定喜欢,说不定也能振作起来,据说她还学问也好,这样还能教养好孩子,最主要的是,老太太那么疼爱她,肯定还能给她一大笔嫁妆。 而且,林丫头嫁给了文龙,宝丫头没了竞争对手,自然也就能嫁给贾宝玉成为宝二奶奶了。 这是薛姨妈经过这几天思索的结果,她知道,贾母没那么容易同意,所以她打算慢慢磨,然后找机会说动林丫头,林丫头那么疼爱林鸿雁,只要她到时候说这件事影响林鸿雁考试,林丫头说不定会同意。 谁知道,这个时候林鸿雁回来了,而且还说要带林丫头出去,这简直是快煮熟的鸭子要飞了,薛姨妈如何能忍得住,当即便不管场合站了出来,出声拒绝。 听着薛姨妈这荒唐的理由,沈宴都气笑了,他回怼道:“先不说薛蟠是不是自作自受这件事,就你们,也敢肖想我姐姐,你们可真是好大的脸。” “就薛蟠这种不学无术的烂污种子,还想要我姐姐,他照过镜子了吗?他配吗?” 薛姨妈虽然平时也知道自己儿子不成器,但是到底是自己儿子,自己怎么说都行,别人说肯定就不行,因此,沈宴这一骂,薛姨妈是气的七窍生烟,“要不是因为你个杀千刀的害了我儿,我儿能现在这样吗?要不是我儿受了伤,我还看不上你姐姐呢。” 薛姨妈说着,又指着黛玉,咒骂道:“小小年纪,三步两咳的,一看就是只不会下蛋的鸡,还肖想着宝玉,你们也不怕宝玉绝了后吗?” 薛姨妈这一番话太过恶毒了,不但黛玉,就是贾母都黑了脸。 她既骂了黛玉身子不好,养不了孩子,又诅咒贾宝玉没有后代,确实太过恶毒了些。 沈宴下意识的看了下黛玉,却见她被贾母搂在怀中,衣裳的掩印下看不清脸色,他有些担忧,虽然这些话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姐姐是古代女子,说不定很介意这些。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姐姐,便只能回怼薛姨妈,“我劝你不要再做白日梦了,有我在,我不会让姐姐嫁给薛蟠的。” 其实当着贾母和贾宝玉的面,他没有说,别说薛蟠了,便是贾宝玉这个官配,他都觉得配不上他姐姐。 在沈宴心里,姐姐就是最好的,长得漂亮,写字好看,文采斐然,外表柔软但是内心坚强,聪慧而善良,这些都是她本来的优点,不是因为家世而带来的附加荣光,是她本来就拥有的。 这样好的姐姐,为什么因为她身子不好,可能不适合生孩子就贬低她呢?女性的价值又不仅仅只是生孩子。 沈宴来自现代,见识过很多在各种赛道上驰骋英姿飒爽的女人,她们都取得了非凡的成就,都有自己的名字,她们的价值绝不仅仅只是生育。 只是,这会儿这么多人,他不想浪费口水跟这些女人去辩解女人的价值这种命题,他只想给姐姐撑腰,就像姐姐在之前保护她那样。 现在姐姐被针对了,被恶意攻击了,他也想在姐姐的前面保护姐姐,告诉她,她很好,她的价值从来都不应该被限定在生育这个方面。 寻思到此,沈宴再次看了黛玉一眼,朗声道:“我的姐姐这么好,她的价值为什么要限定在生育上,如果未来的姐夫一家对姐姐的认可只在于生孩子的话,那这样的亲事不结也罢,我宁愿我的姐姐一辈子不嫁,一辈子留在家里,也不想她像你一样,沦为一只只会下蛋的鸡。” 短短的几句话却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了薛姨妈的脸上,薛姨妈骂黛玉是一只不会下蛋的鸡,那沈宴就说她是一只只会下蛋的鸡。 薛姨妈脸色变换,很是难看,她显然没有想到,沈宴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这个时代,女子一直不嫁绝对不是什么好名声,别人从来不会说这个姑娘多好多好,一般男人配不上,别人只会说,这个姑娘只怕是哪里有什么问题的吧,要不然怎么会嫁不出去呢? 甚至家里的爹妈也会因为姑娘一直没有嫁人而觉得蒙羞,从来没有人当众说过,谁可以一直不嫁,可以一直在家里。 第33章 沈宴的一番话,不仅仅是薛姨妈脸色不好看,王夫人也同样是脸色阴沉。 因为她非常认可薛姨妈的说法,现在沈宴一句话打了薛姨妈的脸,同样也是在打她的脸,只是她向来会装,又一般不说话,所以没有薛姨妈那么当众出丑而已。 至于其他人却不是这么想的,比如贾母,她更多考虑的是黛玉和贾府利益得失,所以此时脸上一脸凝重,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而邢夫人和王熙凤两人,在薛姨妈和沈宴出现了之后就一直看戏的,此时也是惊讶居多,显然没想到沈宴能说出这样的惊世骇俗之语。 而像陪着薛姨妈来的薛宝钗,虽然在这场交锋中一直当隐形人,没有说话,但此时,脸上除了惊讶还有掩饰不住的艳羡。 她也是有兄弟的人,但是很显然他的哥哥做不到这样。 薛姨妈还想逞强,还想回击,可是嘴唇嗫嚅着,一时却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贾母的一番话让这场争端落下帷幕。 贾母说:“林丫头我还想多留几年,暂时不许人家,此事休要再提。” “正巧薛哥儿这事你们各执一词,我也不好说什么,就让你们老爷去评判一下吧,林哥儿既然回来了,就先在府里住下,等这件事处理好再说。” 沈宴皱了皱眉,他本来是打算今天跟姐姐说清楚就接她出去的,没想到被薛姨妈这么闹了一通,倒把事情闹大了,也罢,先住下把事情一次性解决清楚,免得薛姨妈还在那里抱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想着姐姐能嫁给薛蟠,当真是癞蛤蟆爬脚上,不咬人它恶心人。 寻思了片刻,沈宴同意了下来。 薛姨妈虽然恨不得贾母立刻答应,但林丫头现在在府里总归比出去了好,便也没有再闹什么了。 黛玉找到时间就来到竹林轩,却见沈宴正开着门在围炉煮茶。 沈宴一看到她就赢了她进屋,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所以正沏好了茶等你呢,还好你来了,不然茶都凉了。” 第34章 黛玉笑道:“那我可来的巧了。” 沈宴却上下打量了一下黛玉,黛玉被他看得神情紧张,便问道:“可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妥?” 沈宴笑着把茶水端到她手上,见她脸色如常,确实没有哭过的痕迹,便也放下心来,道:“倒不是你身上有什么不妥,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被什么无关紧要的人影响到。” 黛玉喝了一口茶,神色淡然,“既然是无关紧要的人,自然便不会被影响到了。”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沈宴赞叹道,“反正在我心里,姐姐本身就很优秀,这种优秀不是生殖所赋予的价值,而是姐姐本身所拥有的。” “在我看来,说一个姑娘好生养这不是赞美,反而像是给物品一种购买者所需要的价值而附加上去的,可以待价而沽,反而说一个姑娘聪明伶俐,文采斐然,这才是一种赞美,因为这是对人本身赞同,而不是因为她的这些特质可以利于他人。” 黛玉听到这番话,有些诧异,不仅仅是因为弟弟的这些观点很新颖,甚至可以说很大逆不道,毕竟,自古书中,对女子的要求都是贤妻良母,是三从四德,似乎一个女子所有的尊荣都来源于丈夫的尊重和儿子的成器与孝顺,而不在于这个女子的本身。 但是弟弟的这个观点却很新颖,很特别,而且她能感受到,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发自内心的这么认为的,而不是为了哄她而说给她听的。 黛玉的惊讶让沈宴有些无奈,他忍不住笑问道:“怎么?我说这些话很奇怪吗?” 黛玉点头道:“自古以来,对女子的要求都是贤惠大方,要孝顺长辈,敬重夫君,打理内宅,教养好儿女” 黛玉的话越说越迟疑,沈宴便笑着接过话头,“你看的那些书基本都是男人写的,男人写的书自然是要维护男人的利益了,所以他们就把符合自己喜好和利益的女子作为典型,去称赞她,号召其他的女子向这个典型学习,其实都只是为了他们自身的利益而已。” 沈宴的一番话给了黛玉很大的震撼,因为这是头一次有人这样给她分析。 看到黛玉的愣怔,沈宴又笑笑说:“姐姐,我想接你出去看病,是希望你的身子能好全,以后可以不用那么辛苦,而不是为了让你好生养的。你的身体是爹娘给的,就是最好的,用不着让别人来评判。” 黛玉愣了愣神,勉强笑了笑,随即垂下眼眸:“我的身子向来便是如此的,以前父母在世的时候也请了不少名医看过,都没有什么用,这次难为你想着我,只是怕也没什么用罢。” 沈宴沉默了片刻,又问道:“我听说你小时候,有个癞头和尚要化你去出家的,可是有这样的事?” 黛玉点头,“是了,那个癞头和尚疯疯癫癫的,爹娘便也没信。” 沈宴思索片刻,突然展颜一笑,“我倒是也会点算命的手段,要不要我给你算算看?” 黛玉讶然,“你这又是哪里学的?” 沈宴笑道:“你且伸出手来让我看看嘛。” 黛玉将信将疑的伸出了手,沈宴拉着她的手认真的看了下,然后开始点评道:“你的生命线这么长,以后一定能长命百岁,婚姻线平坦可见以后定然婚姻美满” 黛玉不等他说完就把手抽了出来,恼道:“出去几日,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些不正经的东西,竟然哄骗到我头来了。” 沈宴挑眉,“姐姐无凭无据的,怎么能说我是哄骗你呢?” 黛玉冷哼道:人家算命好歹也要问个生辰八字什么的,你问都不问就开始说,可见是胡扯了。” 沈宴哈哈大笑,“算命有很多种方式的,又有谁规定一定要看生辰八字呢?” 见黛玉背身不理,沈宴只得拉住她的手,在她惊异的目光下,缓缓的合拢五指,把她的手拢在掌心,随即才说道:“姐姐别生气,我只是想告诉你,那些虚无缥缈的命运之说都是做不得数的。” “你看看,你的命运线都在你的手心,所以,这说明,我们的命运都把握在我们自己的手里。” “你也不要那么灰心,可能以前的大夫医术不到家呢,这次的太医好歹是院判,医术定然高超一些,你去看看,便是不能根治,能缓解一下也是好的。” 黛玉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道:“我倒是忘了问你,你出去了几日怎么倒是扯上雍亲王府了,可要不要紧?” 沈宴见黛玉没有立刻拒绝,心里就放心了一半,还好,他一开始还担心姐姐会像对待贾宝玉那样对他呢,之前贾宝玉送了姐姐一个珠串,说是北静王给的,姐姐一怒就扔了,还生气的说什么臭男人拿过的东西,她不要。 当时他可是在现场看着的。 还好这次姐姐没说,什么臭男人府邸,我可不去。 不过对于黛玉的疑问,沈宴想了想,还是解释给她听了:“我设计了一个东西,献给了雍亲王,求雍亲王来庇佑你。” 沈宴说着,又看着黛玉,正色道:“姐姐,我发现我以前太天真了,我以为舅舅和外祖母他们都会还我公道,也以为有外祖母在,你会过的很好,可是我发现其实并不是这样。” “我很感谢舅舅这三年的收留,但是我不想根据他们来改变我自己,我没有做过的事就是没有做过,而且,姐姐,我真的不放心一个人回姑苏,却把你留在贾府。” “这里面的人看起来是我们的亲人,可是有的时候,亲人带来的伤害才是最严重的。” 他说到这里,伸手扶住了黛玉的肩膀,黛玉看着比自己还高一个头的弟弟,对于这些超越礼法的肢体接触有些愣怔,正欲说什么,却看到了他认真而坚定的眼神,他说:“姐姐,这是我深思熟虑之后选择的路,或许我的很多想法在别人看来都很可笑,但是我坚持这样。” “我知道很多人不能理解,我也不怪他们,但是我不希望改变我自己,所以我想去争取话语权,姐姐,我们虽然不是亲姐弟,但是在我心里,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所以我也不想瞒着你,我知道你很聪明,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自己做决定。” “如果你同意去雍亲王府,那么你就会成为我在雍亲王府的掣肘,甚至就算你清清白白的,可能别人也不会觉得你清白,但是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如果你不愿意去,那么我希望姐姐陪我演一场戏。” 黛玉听着,脸色越发的苍白,她明白了,弟弟要去做一些很危险的事,但是她不知道有多危险,所以她问道:“什么戏?” 沈宴谨慎的看了下四周,低声道:“如果你不愿意去,我想借故和你吵一架,然后顺理成章断绝关系,这样我以后都牵连不到你。” 虽然他知道历史,四大爷是胜利者,但是谁知道,他参与其中,历史会不会因为蝴蝶翅膀而改变?就算历史不改变,他成为四大爷一派,亲人又会不会被成为其他派攻击他的借口。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希望姐姐因为他而受到一点伤害。 如果姐姐同意,那么他将努力向前,如果姐姐不同意,他也只能努力向前,等以后有了足够的能力再救姐姐出来。 沈宴寻思着,抬头认真的看向黛玉,等待着她口中的答案。 第34章 在沈宴心里,自然还是把黛玉带出去更好,毕竟目前他在四大爷眼中应该还是有用的人,他大业为重,这时候不至于害了他亲姐姐,甚至为了他能忠心可靠,只会交代福晋好好照顾她。 只要他有能力,能办事,不三心二意,不叛变,黛玉在雍亲王府应该还是能过的很好的,至少福晋在物质上肯定比王夫人妥帖。 但是毕竟他一年不回来,雍亲王府又人生地不熟的,到时候黛玉一个人在那边,需要克服的困难会很多,一来,雍亲王府没有疼爱她的贾母,二来没有贾宝玉与三春这些闺中密友和她交流诗词歌赋,赏花弹琴。 所以即便沈宴觉得她去雍亲王府对她的身体和安全会更好,但是也需要她自己做决定,因为留在贾府和去那边的困难是不一样的。 他没有办法时时陪在她身边,需要她自己去战胜这些困难。 黛玉一时没有回答沈宴的问题,反而焦急的问道:“鸿雁,你告诉我,你要去做什么事?为什么会有危险?” 沈宴拉着她坐下,又从门口看了下外面,确实没有什么人,这才低声对黛玉说道:“我不是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而是雍亲王府就意味着危险。” 黛玉脸色大变,红晕迅速退去,苍白一片,她声音颤抖着,语不成调:“那你你还” 沈宴压住她的手,示意她先不要着急,这才解释道:“你别怕,不管你去不去王府,这些危险都跟你没有关系,其实我也不会很危险,只是” 沈宴说着,稍微停顿了一下,整理了一番措辞,这才又继续解释道:“现在的皇上已经年老,而他的儿子又都长大成人,且个个都有出息,偏偏,现在又没有立下继承大统的太子。” 第35章 “现在四爷和八爷还有其他的皇子都在争这个位置,我相当于投靠了四爷,如果他胜了,我自然可以高枕无忧,如果他失败了,我肯定会受牵连的。” “贾府是老牌贵族,不站队,你在贾府按理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你我既然是姐弟,我肯定会连累到你,四爷不一定会保护你,但是如果我比较重要,那么八爷党的人可能会拿你做文章,不过我觉得,我还没有重要到这种地步,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你如果不愿意去雍亲王府的话,那我们还是做个戏,断绝关系会比较好一点。” 沈宴说着,认真的看向黛玉,又道:“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吓唬你,只是希望你能综合考虑,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不管你是在雍亲王府还是贾府,给我一年的时间,我都会接你出去的,到时候我在京城安家,家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就是女主人,所以给我一年的时间好吗。” 这一年是必须的,他回去参加考试,最少最少都需要一年的时间。 黛玉看着沈宴认真的眼神,那些想要劝他的话都含在舌尖说出不口,弟弟上进,想要追求更大的话语权,那是他的权利,是他的选择,她又怎么因为担心他能拉住他呢? 沈宴见黛玉双眸含泪,雾气氤氲,便忍不住放柔了语气,又低声问:“你担心我对吗?” 黛玉点头:“自古成王败寇,你这样把自己的一生都绑在了雍亲王身上,若是他成功了也就算了,一旦失败,你将会” 黛玉说到这里,泣不成声,后面的几个字愣是堵在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沈宴掏出手帕给黛玉拭泪,神色却格外平静,平静到甚至有些冷漠,他补全了她后面的几个字,“一旦失败,我可能会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黛玉看着沈宴,担忧的情绪好像要从双眸中溢出来一般,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身形更是摇摇欲坠,显然今天弟弟说的话实在超过了她心里的预期。 一开始弟弟说要带她去雍亲王府治病的时候,她就已经有所心里准备了,只是,她想的是弟弟得了雍亲王的青眼,所以借了他的势力。 但是没想到,事实远比她想的还要复杂,根本就是弟弟投靠了他,所以才换来给她请太医的机会,一想起史书上看到的各种因为权势的更迭而造成了血流成河,黛玉就只觉得心惊肉跳。 旁的不说,玄武门之变,太宗陛下赢得了皇位,可是那地上流淌的又是多少个站错队的人的血? 黛玉越想越觉得可怕,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一般,她看着沈宴,突然伸手抓住了沈宴的手,沈宴差异的看着她握向自己的手,却见黛玉的注意力根本没有在手上,而是定定的看着他,眸中充满了坚定的神色,“鸿雁,我知道你想要追求更大的权势,这本身没有错,但是你完全可以通过考试一步一步走上去,为何要选择这样危险的路?” 她说着,手却无意识的抓的更紧了一些,语气也变得有些急促,“你可以不用担心我的,我在这里有外祖母疼爱我,不说一年,便是三年五年都行,你可以回姑苏去慢慢读书考试,不用这么着急的。” “所以这件事” 黛玉话还没说完,沈宴却像是知道了她的意思一般,很遗憾的摇摇头,无奈道:“雍亲王府的这样的人家,岂是我们想攀上就攀上,想不要就不要的?”开玩笑,四大爷很大可能是下一任皇帝,他得罪了谁也不能得罪他呀。 前些日子刚攀上关系,现在就说要划清界限,怕不是想死? 沈宴说完,见黛玉一脸神情沮丧,似乎眼中的希冀一下子就破灭了,便忍不住笑道:“姐姐为何总是往不好的方向想呢,何不往好的方向想?如果四爷成功上位,那我也算是搭上了顺风车啊。” 黛玉见都这种时候了,沈宴还嬉皮笑脸的没个正行,便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眼看着姐姐要生气了,沈宴立刻收起笑,正色道:“姐姐不用担心,刚才是我说的太严重了,其实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黛玉冷笑:“玄武门之变不严重吗?” 沈宴额了一声,顿时尴尬,他发现他吃瘪了,这该怎么跟她解释呢? 难道要说我知道四大爷以后能登基,所以我才买股他,难道说我知道贾府最后会被抄家,所以我才不想慢慢等。 他沉思了一会,突然问黛玉:“姐姐,按理,舅舅和舅母都是我们的长辈,我们不应该背后议论长辈,可是你觉得两个舅舅怎么样?或许你在内宅,对舅舅不了解,那你觉得舅母们怎么样?” 黛玉顿时有些迟疑,沈宴却道:“大舅舅虽然承袭爵位,可是你看,他有做出什么贡献吗?从链二哥你就可以知道,这两父子都是些好色之徒。” “二舅舅虽然为人比大舅舅正派一些,但是完全不通庶务,只喜欢吟诗作对,他这样的性子要是当个富家翁,娶个能打理好内宅的妻子倒也没什么问题,至少不会祸害别人。” “可是你瞧瞧二舅母的样子,像是个有眼界的人吗?她作为荣国府的当家主母,心思都在争权夺利上,根本就不管府中存在的问题,旁的不说,贾兰作为她的嫡长孙,可是你看看他过的什么日子,舅母好歹是他亲奶奶呢,关心过一句吗?” “或许你会说,这是她偏心,可是你觉得她对宝玉真的关心吗?我跟你说,她对贾宝玉绝对是控制多过关心,她只想控制贾宝玉,根本不管贾宝玉的喜好,不去了解,不去引导,只想控制。这样的人怎么教养好儿女?” “再说大舅母,你也知道的,她对大舅舅唯唯诺诺,不敢忤逆一句,由着大舅舅乱来,心里想的也不过是多抓点银子。” “还有府里的下人们,盘根错节,可是掌权人根本不想改变,这样下去,贾府迟早会被拖垮。” 黛玉听到这些话只是沉默,没有说什么,其实她在内宅,岂会不知道这些问题?确切的说,她知道的小人之见的问题,只会比弟弟知道的更严重。 只是她本就是寄居之人,便是看出这些又如何,她一己之力,又怎么改变得了,她能做的,只能尽量保持潇湘馆的安稳而已。 沈宴看黛玉的神色便知道,黛玉肯定知道这些,也是,她素来聪慧,又爱读书,眼界比一般男子都要高,更何况这些内宅事,自然是明白的,只是她也无能为力罢。 沈宴叹了口气,顿时有些不想说这么沉重的话题了,可是想了想,居然问题已经提出,那就干脆一次说清楚,也好让黛玉仔细考虑。 “还有东府的事,你知道吧,宁国府真的是除了门口两尊石狮子,其他地方都是肮脏的,不然惜春为什么从来不回去,她可是嫡出的女儿呢。” “姐姐,荣国府是因为有老太太的庇佑,所以才有世外桃源一般的园子,你们才能在里面开开心心的赏花游园,吟诗作对,但是老太太年老了,她又还能庇佑你们几年?覆巢之下无完卵,大观园迟早是会覆灭的。” 第35章 沈宴的一番话,惹得黛玉神色怏怏,眼眶微红,雾气氤氲,她垂下眼眸,盯着茶杯一言不发,心却沉了下去。 是啊,这巍峨的府邸迟早也是会覆灭的吧,可是这里面都是鲜活的生命啊。 可是她便是知道又能如何呢?自身尚且如浮萍,又如何能抵抗大树将倾? 黛玉想着,便忍不住落下泪来,不是为自身难保而惊慌,却是为大厦将倾下,那无处可逃的花鸟而悲鸣。 沈宴看着黛玉的神色,也很难过。黛玉跟他不一样,他有前世的记忆,确切的说,他的前世太过璀璨,以至于,便是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他也只是外表适应了这里,可是内心却是不认同的,因为前世的教育和经历,他早就有了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所以对这里的人,善恶的各个方面他都能客观的看待。 而黛玉不一样,黛玉从六岁便来了这里,直到父亲病重她才回姑苏一段时间,可以说,她的成长跟贾府息息相关,她在这里是投射了非常多的情感的。 所以当她想到贾府像一个行走的人,已经走到了暮年的时候,她会忍不住悲伤和哭泣,而沈宴没有这个烦恼。 他在这里,唯一有情感的两个人一是林如海,二是黛玉,林如海还是因为他失忆的时候投射的亲情和依赖,而且他还死了。至于黛玉,感情就比较复杂一些,有对林如海感激的转移,也有黛玉这些年对他的好的一种情感回报,更有对前世妹妹思念的寄托,还有答应过林如海要护着她的一份责任。 但是对于贾母和贾政这些人,他有感激,但要说情感,那真的没多少。 如果真要说,或许他跟贾宝玉还有两分同窗之情。 因为他前世养成的三观,所以他能客观的面对这些人和事,便是他心里感激这些人给过的帮助,所想的也是以后有能力了给与回报,而不会像黛玉一样,因为感受到了贾府的倾塌而难过。 第36章 沈宴看着黛玉,有些不忍心把这些事挑明,但是仔细想想,黛玉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人,那样的人或许愿意糊里糊涂的或者,但是黛玉心如明镜,便是他不说,难道她就不知道吗? 她只是无力改变罢! 而且,不说就能掩盖贾府一年不如一年的事实吗?不过都是自欺欺人。 如此,倒不如干脆把所有的问题都揭开出来,两姐弟开诚布公的好好谈谈,正好他也快要离开了,他需要知道她的想法。 因此沈宴定了定神,再次说道:“姐姐,你在府里,可能有些事情你不知道,薛宝钗的哥哥薛蟠在金陵和人争夺香菱,结果把人打死了。” “但是他却没有死,是贾雨村做主想了个法子让他脱罪的,你看,贾雨村走的是贾府的路子,判的官司却并不公正,而贾府,知道这些事,却没有一个人说明,可见他们认为这都是一些小事,这还是我们知道的,我们不知道的方面呢?” “贾府这样做,上面的人一查,贾府干净不了。本来内部就出乱子了,可他们还不知道收敛,在外面玩弄权术,包庇罪犯,这些可都是取死之道。” 黛玉用手帕擦了擦眼角,长叹一口气,她哪里不知道薛家的事,好歹也跟宝姐姐一起在园子里住了那么久,香菱她们也是知道的,只是她不知道这里面居然还有老师贾雨村的事。 沈宴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又道:“我不知道贾府什么时候会出事,不过贾府现在摇摇欲坠,所以,我想带你尽快远离。只是这决定还是需要你自己做。” 沈宴说着又觉得这话不太对劲,黛玉这么重情义,说不定会为了贾宝玉和贾母与贾府共存亡,他思索了片刻,却起身拿出笔墨纸砚来,伸手摊开,用镇纸把宣纸压住,提笔道:“我把你留在贾府和去雍亲王府的利害之处写出来,你再综合考虑一下。” 黛玉点头,见他已经开始落笔,便干脆起身到他身旁去看,却见他在纸上首先写了害处,如果外祖母生病,舅母很可能给你安排婚事;薛姨妈对你贼心不死,万一舅母和薛姨妈合谋,你可能会被人污了清白,到时候她们有把柄在手,便是外祖母也不一定护得住你;舅母管着贾府在生活上上为难你,不利于你养病治病;可能因为我而有危险,包括但不限于名誉或者生命;我会担心。 接着他开始写利处:有外祖母和兄弟姐妹的陪伴。 他写完一点没有其他的好处了,便放到一边,又重新取了一张纸,写在雍亲王府的利害之处,同样从害处开始写。 黛玉定睛看去,却见纸上*害处就写着了两点:可能于你名声有碍;没有亲人的陪伴,会孤独。 而利处他却列了长长的一条:生活上会得到照顾,利于养病治病;可以避开贾府的各种危机;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交新的朋友;可以外出;更加自由 沈宴写到这里,暂时想不出其他的好处了,便搁笔笑道:“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黛玉无奈道:“你这喜好也太明显了一些,确定是让我自己决定的吗?” 沈宴讶然,虽然他确实倾向于带她出去,但是这些利害之处却是根据事实写的,怎么就太明显了? 黛玉说着,却提笔把“可以外出和更加自由”这两点给圈了起来,道:“你瞧瞧,我在贾府,得外祖母疼爱尚且不能自由的外出,何况是在规矩森严的王府?所以分明是你心有偏好,这两点可做不得数。” 眼瞧着黛玉要提笔划去,沈宴连忙伸手拦住,道:“他们满族贵女可没有咱们这么多规矩,她们可以外出逛街的,至于自由,你都能外出了,岂不是更加自由了。” 黛玉皱眉,似乎有些纠结,沈宴知道这跟她从小受的教育有关,也没有强迫她,只是笑道:“我觉得名声这种东西吧,其实很不靠谱的,你也不要太在意了,更不要为声名所累,还不如自己活得畅快些。” 他说完,又拍了拍黛玉的肩膀,可惜道:“今日怎么说也是咱们人生的重要转折点,要是姐姐你身体好,咱们怎么也该围炉煮酒,痛饮三杯才是。” 黛玉笑道:“这又是什么说法?” 沈宴沉思了片刻,也笑道:“太白说: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子美说:重阳独酌杯中酒,抱病起登江上台。东坡说: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你瞧瞧,大诗人都是有感而发,喝酒作诗,姐姐你时常作诗,在园子里又开了诗社,可见也是个诗人了。今日咱们促膝长谈,感慨良多,要是姐姐再喝点酒,说不定就诗兴大发,也能写下千古名句了。” 黛玉楞了片刻,把手帕摔在他脸上,故作生气,“我说你好端端的怎么说起喝酒来,合着是嘲笑起我来了,看我不撕你的嘴。” 说罢就要朝他脸上扯去,沈宴连忙伸手接住她的手帕,又躲开她的手,并滑跪道歉,一气呵成,“姐姐,我错了,快饶了我吧。” 黛玉顿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满脸无奈,沈宴连忙又扶着她坐下,道:“我看姐姐神情忧愁,所以想着逗姐姐开心呢。” 黛玉冷笑:“那我我还得感谢你不成?” 沈宴摆手:“咱们姐弟之间,这么客气做什么?姐姐不用谢,我知道的。” 黛玉:“” 两人正说着,却是丫鬟红杏进来了,“大爷,老爷那边的人来传信了,让你明儿去他那里一趟。” 沈宴想了想,道:“你去回复传信的人,就说我明天等舅舅下值就去他的书房。” “是!”红杏应了一声出去了。 黛玉这下也顾不上跟沈宴闹脾气了,神色颇有些凝重,沈宴见红杏出去了,便伸手在黛玉眼前晃了晃,笑问道:“舅舅是明日叫我去书房,你怎么还担心上了,这不是好事吗?” 黛玉拍开他的手,冷声道:“说正经事呢,你再嬉皮笑脸的,我可就回去了。” 沈宴连忙正襟危坐,摆出一幅不苟言笑的模样,道“姐姐,此事你不用担心,是那薛文龙犯错在先,我可是正当防卫,不会有事的。” “而且,我现在可是背靠着雍亲王府的,舅舅怎么说也会顾忌一些的。” 黛玉思索了片刻,点头道:“也罢,你自己心有成算就好。” 沈宴又殷勤的给黛玉倒了一杯茶,笑道:“我被冤枉了一次,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才敢回来的,你放心。” 他说着,又问黛玉:“刚才我们说的事,你想好了吗?” 黛玉沉默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沈宴突然有些紧张了,问道:“那你的决定是?” 黛玉看着沈宴,正色道:“我愿意跟你去雍亲王府,所以你不用那么着急,鸿雁,你还小,任何事情都可以慢慢来,你可以放心去姑苏参加考试,你不止一年的时间。” 第36章 九月虽然还没有下雪,但是天气已经冷了下来,沈宴坐在回去的船上,看着岸边萧瑟的秋景,感觉人也变得难受了起来。 “沈兄弟怎么倒是一个人在甲板上喝起茶来,这天气冷了,倒不如咱们喝两杯酒。”说话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眉目有神,顾盼飞扬,不过最吸引人的却是他的衣饰打扮,无他,他的衣饰多用金线,宝石,看起来要闪瞎人的眼。 “孟兄,你怎么也来了?”沈宴看到是他去雇佣镖师的时候新结识的孟景阳,颇为惊讶,因为在他的记忆力,这位出身富贵的孟兄弟一向是没有早起来的。 因为都要下江南,所以两人结伴同行,走水路,孟景阳一般是睡到中午才起来的。 “快别说了,我昨晚上做了个噩梦,梦见我老爹追着我打呢。”孟景阳一屁股坐在沈宴的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大口喝下,又一边给沈宴抱怨,一边指着眼睛给他看:“你看,我没睡好,眼下都乌青了。” 沈宴认真的瞧了瞧,安慰道:“我瞧着还好,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孟景阳一脸悲愤,“那是因为我敷了粉,我这次回去可就要迎娶我的未婚妻了,那是我最重要的日子,可不能有损我的容貌。” 沈宴咳嗽了一声,宽慰道:“男人以事业为重,容貌都只是其次,想来一点点的瑕疵你未婚妻也不会介意的。” 孟景阳哭丧着脸,“可是我介意。” 他说着,看向沈宴,“像沈兄弟,你这样的花容月貌是不会懂的。” 沈宴心想:花容月貌是这样用的吗?而且,男人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容貌? “你不知道,我的未婚妻多好看,我就没见过比她漂亮更好的人,所以我一定要在她面前保持最好的状态,让她相信她没有选错人。”孟景阳说起未婚妻,一脸陶醉。 母单多年的沈宴不太懂这些感情上的东西,便干脆不搭话,自己慢条斯理的喝茶。 孟景阳到底没有多说自己未婚妻的事,转头问起了沈宴:“我瞧着沈兄弟也神色怏怏的,可是坐船不习惯吗?” 第37章 “倒不是坐船不习惯,只是有些思念亲人罢。”沈宴说着,目光投向远方随着波澜起伏而破碎的山色倒影,思绪却飘向了别处。 这些天,他的脑子里总是复现姐姐孤身入王府的情形,虽然当时他送她的时候,她是带着笑的,但是他却分明能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身上的孤寂。 她肯定也是孤独的吧,虽然有紫鹃和雪雁跟着她,可是在王府没有她在贾府的朋友了,更加没有疼爱她的贾母了。 可是她还是既然决然的选择跟他出了生活那么长时间的贾府,跟他去了完全陌生,没有一个亲人的王府。 沈宴不记得当时的心境了,只是现在想来那个画面,仍然让他心里忍不住颤动。 他发现,虽然他们朝夕相处三年了,可是他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一样。 她看着那么娇弱,风一吹就倒,眉宇间还总是带着忧愁,像娇嫩易碎的兰花,脆弱极了。可是她骨子里却带着旁人难以察觉的坚韧和勇气,即便是在贾府,下人们口诛笔伐,风刀霜剑严相逼,她也依然努力的保护着他,甚至愿意单独去王府,去面对那些未知的挑战。 沈宴想:或许,他们对待黛玉的方法都是错误的,不对,应该是贾府对黛玉的养法就是错误的,黛玉本来应该是开在风雨里的荆棘,可是因为生的太过瘦弱,就被人养在小小的花盆里,当成一盆兰花,偏偏还不认真施肥除草,任由肮脏的虫子啃咬她的枝条。 他想,等他回到京城,一定要把姐姐接出来,让姐姐来管家,他相信,姐姐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沈宴正想着黛玉,突然听到孟景阳疑惑的问:“沈兄弟,你当真没有定亲吗?” 沈宴摇头,“自是没有,孟兄为何这样问?” 孟景阳撇撇嘴,给沈宴倒了一杯酒,“我姐姐思念她未婚夫的时候就是像你这个样子的。” 沈宴疑惑,“什么样子?” 孟景阳想了想,学了一下刚才沈宴的表情,道:“就是这样,和别人聊着聊着就出神了,然后就开始傻笑。” 沈宴惊愕,“我刚才在傻笑?不可能吧?” 孟景阳摆摆手,“你倒是没有傻笑,不过是很忧愁的样子,我姐夫每次出远门,我姐姐有时候也会这样。” 沈宴:“” 他想了想,摇头道:“没有的事,我刚才只是想起我姐姐了。” “你想你姐姐,怎么会这么奇怪?”这下轮到孟景阳惊讶了。 沈宴很茫然:“这样很奇怪吗?难道你出来不担心家里的亲人吗?” 孟景阳神色莫名,“不担心啊,我爹有七八个小妾,每天夜夜笙歌,有啥好担心的,我娘只关心她的容貌,至于姐姐都成亲了,也轮不到我担心。” 沈宴沉默了片刻,道:“可能是每个人担心家人的方式都是不一样的吧。” 孟景阳颇为认同的点点头,又感慨道:“不过你跟你姐姐关系真好,你出还会这么惦记她。” 沈宴挑眉问:“那你跟你姐姐关系不好吗?” “也没有不好吧。”孟景阳迟疑了一会,像是没有想到合适的形容,皱眉道:“反正没有你们这么好。” 沈宴笑道:“我跟姐姐相依为命,自然关系更亲近一些。” 孟景阳想想,他没有见过其他相依为命的姐弟的关系,便也没有深究,“那可能是这样的吧,不说这些了,难得今天天气好,咱们喝酒。” 沈宴笑着点头,俩人便就着湖光山色对酌,倒也冲淡了几份沈宴心中的愁绪。 离别的日子总是过的极快的,满打满算,黛玉出府都快一年了。 这天,贾宝玉伏在贾母怀中撒娇,“祖母,是真的要接林妹妹回来吗?” “自然是真的,还能有假不成,你别担心,我已经派人去接她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到了。”贾母搂着贾宝玉,丝毫不觉得十七岁的少年伏在怀中撒娇有什么不对。 “那林妹妹什么时候能到,我去接她去,我好久没见着林妹妹了。”确认了消息来源,贾宝玉高兴的差点要跳起来,恨不得立刻就见到黛玉。 王熙凤忍不住打趣道:“早知道宝兄弟这么担心林丫头,我就应该遣个人早点去通知你的,也好让你今天去走一遭,这会子,林丫头只怕都到半路了。” 贾母哈哈大笑:“你也是,快别说他了,林丫头这会子回来,还是住在园子里,你可都安排好了吗?” 王熙凤笑道:“老祖宗吩咐,自然一早就安排妥当了,保管还是和以前一样,让林妹妹在里面住的舒服。” 贾母点点头,感慨道:“许是年纪大了,我也总是忍不住想起林丫头来,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一年不见了,也不知道变化大不大。” 薛宝钗见机笑道:“林丫头一会就到了,老太太若是真等不及,何不问问凤丫头,她上次不是去王府看过林丫头了吗?” 史湘云当即捧场笑道:“说起来我还没去雍亲王府呢,凤姐姐既然去过,那何不跟我们说一说?” 史湘云所在的史家也是老牌勋贵,现在是九王夺嫡的关键时刻,史家的人自然也不会去站队这些皇子王爷的,所以对他们都是敬而远之,史湘云自然也就跟雍亲王府的人没什么交情了。 再说,史家只是侯府,如今的史家虽然不比贾府那么荒唐,但到底也是一年不如一年,而史家交好多人南安郡王一家,虽然也得祖上蒙荫,但到底不比雍亲王府这样的皇亲国戚。 而史湘云又向来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的,所以也不管合不合适,就问了出来。 王熙凤笑道:“咱们这样的人家都有不少的规矩,何况是雍亲王府,自然是规矩甚多,我不过是去里面代老太太和太太看望一下林丫头,哪里知道里面怎么样?” “真说起来,不过是园子多一点,屋子大一点,奴婢多一点,景致好一点了。” 贾母抚掌大笑,“凤丫头虽然读书不多,但是这四个一点倒是概括的极好,咱们这样的人家,不管是王府,公府还是侯府,伯府基本都是差不多的,不过是园子有大有小,伺候的丫鬟多少不一罢了,其他的都是差别不大的。” 几人正说着,却是门口的丫鬟来报:“林姑娘来了。” 贾宝玉这下是完全坐不住了,立刻就起身出门看去,贾母也欢喜的直往外看,却见黛玉领着紫鹃和雪雁回来了。 分明还是一样的人,但是却又有明显的不一样了。 “林妹妹,你”贾宝玉看到黛玉的时候,就想要伸手拉她的手,但是看着她的现在的打扮和气质,只觉得跟在贾府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顿时又害怕唐突了她,只得按下。 黛玉看了他一眼,连忙上前给贾母行礼,贾母连忙拉起黛玉,搂着她好一番安慰。 贾宝玉这时候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道:“许久没见林妹妹,妹妹似乎气质不一样了,可是病都好了。” 贾母见状,也拉着黛玉的双手仔细端详,果然见黛玉气色好了不少,也忙问道:“可是都大好了?” 黛玉连忙点头,“都大好了,以后不用吃药了,因着治病养病许久,所以才没有回来探望外祖母,是我的不孝。” 贾母连忙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既然你身体好了就是大好事,你是去治病的,没回来又有什么要紧,总归如今你也好了,以后便在园子里安心住下罢。” 黛玉忙称是,言行举止愈发得体。 王熙凤也笑着说:“到底是雍亲王府请的太医医术高明,林丫头如今看着,似乎还长高了一些呢,气色也好了很多。” 贾母也拉着黛玉问道:“那太医可有说你以前是怎么回事?” 黛玉忙道:“太医说,许是我母亲怀我的时候五内郁结,又误服了一些相克的东西,所以我生下来就带着胎毒,便也就比别人体弱些。” 贾母点点头,“总归如今你好了,看着你亭亭玉立的样子,我倒是恍若想起你母亲来,这样也好,你好好的,我也能安心的下去见你的母亲了。” 黛玉看着贾母更加苍老的脸庞,也是悲从心来,泪湿了眼眶,“外祖母,我们都希望您能长命百岁,您何故说如此伤心之言?” “傻孩子,外祖母如今七十好几了,人生七十古来稀,哪真有长命百岁的,不过是过一年赚一年罢。”贾母抚着黛玉的长发感慨道。 眼瞧着气氛悲伤了起来,王熙凤忙说道:“说起来,如今林丫头好了是大喜事,正巧老太太也快到寿辰了,正是双喜临门呢。” 贾母笑道:“倒是你会说,我倒是惹大家不开心了。” 说着,又安慰黛玉:“傻孩子,别伤心了,总归外祖母在一日,便护着你一日。” 屋内顿时笑语盈盈,只有薛姨妈越发脸色阴沉,她的儿子被林鸿雁害得没了命根子,本来想让林丫头给她儿子做媳妇,也算是个补偿,如今,林丫头都大好了,老太太又说那样的话,她只怕是没法为儿子讨个公道了。 第38章 众人都没有注意到薛姨妈的神情不好,便是丫鬟们看到了也不敢说,倒是贾母,看到黛玉便忍不住想起了沈宴,便又问道:“我前儿听说,你弟弟今年就要秋闱了,可复习的怎么样?” 黛玉点头道:“弟弟也写信告知我了,他应当是有把我的,弟弟说,今年过年之前会回京城的。” 贾母笑道:“这样也好,正好今年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过个年,凤丫头,那你可得好好操办。” 王熙凤笑道:“老祖宗吩咐,我自当听从,必定办的热热闹闹的,让老太太开心。” 贾母便说凤姐是个泼皮,惯会哄人开心。 黛玉笑着,看着,心中也忍不住对快要到来的过年充满了期待。 她忍不住把目光投向远处,在心里说:鸿雁,许久不见了,你可一切安好?希望你能心想事成,早点归来! 第37章 自从黛玉回了贾府之后,贾宝玉的神情明显高兴了起来,潇湘馆基本已经成了她每天必去的地方了。 贾母本就有意撮合他们两个,所以对他们同进同出的行为乐见其成。 这天,薛宝钗照例来怡红院找贾宝玉,却没见到人,只有袭人坐在窗下绣荷包。 “宝姑娘来了?快坐,我给你倒茶来。”袭人看到薛宝钗,忙站了起来,很是殷勤。 薛宝钗又拉着她坐下,“我这常来常往的,还倒什么茶,我瞧着你绣荷包绣的精巧呢,可不敢打扰你。” 袭人笑道:“这是宝二爷的东西呢,您还不知道他,哪次出去,身上的荷包香囊的不都得被手下的小厮们哄了去,我瞧着他也不慎在意,便只能多做一些了,总不能让他一个公子哥儿的,身上连个荷包没有。” 薛宝钗捂嘴笑,故意给袭人打抱不平:“他倒是好了,自己一个人去玩,却让你在这里绣荷包。” 说着,也没等袭人回答,又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随口问道:“说起来,他是去哪里了?我瞧着他的字还摊在桌上没写完呢,也没见收起来。” 袭人把荷包放在桌上,道:“他呀,这些日子可跟丢了魂一样呢,自从那头林姑娘回来之后,他这魂儿就黏在人家身上了,若不是晚上还得回来睡觉啊,我看他是恨不得搬过去住得了。” 说着,朝里头书桌上努了努嘴,又抱怨道:“这不,刚写了几个字,就说想起了什么东西要给林姑娘送去,就又把纸笔丢开了,还不准我们收拾,说待会要回来写的,可瞧着吧,没到晚上,指定是不会回来了。” 薛宝钗若有所思,随口回了句:“许是在林丫头那边写字呢。” 袭人不屑的撇撇嘴,“林姑娘的性子宝姑娘还不清楚么,最是小心眼了,宝玉去那边少不得赔不是,小心哄着,哪还有心思读书写字了?” 薛宝钗没有顺着袭人的话说下去,袭人见状也就没有再说了,两人稍微聊了会,薛宝钗就借故回去了,袭人想了想,却是出了园子去找了王夫人。 王夫人看到袭人来了,便顺便问了宝玉读书的情况,袭人为的就是告状,当即便添油加醋的说道:“宝二爷这些日子却是除了偶尔写几个字就没有看书了,也是老爷没有问起,不然下次怕是要被罚了。” 王夫人平静的看着袭人,分明没什么情绪的眼神却看得袭人瑟缩了一下,“你是宝玉身边的大丫鬟,要规劝着他一些,他年岁也大了,也该好好收收心读书了,可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贪玩了。” 袭人低下头去,委屈道:“太太吩咐,我们自当听从,只是” 袭人说着,语气有些迟疑,随即思索了一会,又抬头看了王夫人一眼,一脸大义凛然,“照理,我是奴婢,原本不应当说这些话的,只是,太太对我恩重如山,我只恨不得掏心掏肺服侍宝二爷来报答太太的恩情。” “方才太太问起宝二爷读书的情况,我正是为了这事才来跟太太汇报的。” “之前林姑娘去治病了的时候还好,宝二爷虽然也偶尔跟姐妹们玩耍,但好歹每天读书写字,从不落下。可自从林姑娘回来之后,宝二爷便日日去了潇湘馆那边,别说是读书了,便是大字都不写了,我是看在眼里也急在心里,只是我们虽然能劝着,但到底腿长在他身上,也是劝不住啊。” 王夫人半阖着眼,思索着,沉默不语。袭人看了王夫人不动声色的样子,有些拿不定主意,但是她想了片刻,把心一横,还是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太太日理万机的可能不清楚咱们园子里那边,可是我们怡红院的丫鬟们却是知道的,宝二爷现在说是说住在怡红院,但是人却日日在潇湘馆里。” “如今宝二爷年岁也大了,虽说跟林姑娘也是兄妹,但到底不是亲兄妹,便是亲兄妹也没有这样日日同进同出,形影不离的道理,宝二爷好歹是贾府的主子,便是不读书写字好歹也不能坏了名声,到时候倒是惹人笑话了。” “所以我想着,太太是不是先把宝二爷从园子里挪出来单独住到外面来,这样,不但能分开他们,而且有老爷和太太镇着,宝二爷读书写字也能上心一些。” 王夫人睁开半阖着的眼,道:“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你最是尽心尽力的,只是如今到底年底了,挪出来又要打扫屋子,收拾安排的,人手怕是来不及,且过了年再说吧。” 袭人便应了一声,王夫人又交代了一些其他照顾好宝玉的话便让她回去了,袭人从房间门口出来,正欲往园子里走,却看到了周瑞家的,当即便笑着迎上去:“原来是周婶子,周婶子从何处来呀?” 周瑞家的打量了一下袭人,笑道:“我去二奶奶那里给太太拿东西呢,倒是许久没见你了,你现在日日在园子里,今儿怎么出来了?” 袭人也笑道:“嗨,我是太太安排伺候宝二爷的,自然不比周婶子自由些,只如今宝二爷不在怡红院里,这才出来跟太太汇报事情呢。” 周瑞家的自然知道袭人是太太指定给宝玉的姨娘,虽然现在还是丫鬟的身份,没有开脸,但月例银子可都比旁人多了许多,自然也不敢怠慢了她,“我不过是太太的奴婢,那里有什么自由不自由的,不过是太太看我老了,体恤我,不让我操劳罢了,你现在还年轻,又是伺候着宝二爷的大丫头,才是有福气的人呢。” 说着,又拉着袭人的手,十分热络的说道:“我瞧着这满府里的丫鬟,又有哪个像你这样的,既得了太太的看重,又有宝二爷倚重你,你呀,福气在后头呢。” 袭人低头笑笑,道:“那还得借周婶子的吉言了。”她说着,警惕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见这会子没有人来,忙拉着周瑞家的来到了一处假山后,低声道:“说起来,还有些事情要问一下周婶子呢。” “我今儿跟太太汇报宝二爷的事情,瞧着太太像是改变了心意,只是我到底年纪小不懂事,思来想去还得请教周婶子,我们往后可该如何?” 袭人问的隐晦,但周瑞家是王夫人的陪嫁,金玉良缘也是借她的口传出去的,哪里不知道袭人的意思,当即便笑道:“太太的心意哪里是咱们能猜测的,我也不过是跟在太太身边做事罢了,你问我往后该如何,我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左不过咱们都是为奴为婢的,说句不好听的,便是天上下雨,我们跟着太太的,也打不到咱们头上。” 周瑞家的说着,又轻轻拍了拍袭人的手,意味深长的说句:“咱们啊,自然还是像以前一样。” 袭人懂了,这是周瑞家的在告诉她,太太还是向着宝姑娘的。只是,袭人到底还是有些担心,她虽然得了太太的看重,如今是怡红院的大丫鬟,但是她到底没有开脸,跟着宝玉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而且宝玉身边还有晴雯那个狐媚子在,她可是老太太指给宝玉的呢。 她投靠了太太,帮助了宝姑娘,若是宝姑娘成了宝二奶奶,想来也能让她当姨娘,那林姑娘她可是知道的,对她们这些下人都是高高在上的,她若是成了宝二奶奶,只怕是容不下她。 袭人心里千回百转,想了想,又问道:“周婶子,不瞒你说,如今宝玉在园子里虽然是住在怡红院,可是自从林姑娘回来了之后,他便是字也不写了,书也不读了,两人总是凑在一块儿玩耍,偏生又有老太太纵着,我瞧着这也不是个事,所以就想着回了太太,看是不是先想想法子。” “可太太说,如今快年下了,且先这样看着,我蠢笨,却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担心会错了意,坏了太太的安排就不好了,我知道周婶子跟在太太身边,定然比我聪明,所以特来问问周婶子呢。” 周瑞家的笑着拍了拍袭人的胸口,“你呀,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这事儿啊,说起来还是好事呢?” “哦?”袭人很是惊讶。 周瑞家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见没人来,这才又低声给袭人解释道:“你日日在园子里不清楚,我得了消息,说是林姑娘的弟弟林哥儿考中了,应该马上就要回京城了。” 第39章 周瑞家的有个女婿冷子兴,在外面做古董商,自然消息灵通。 袭人想了想,问道:“既然是林姑娘的弟弟中了,那林姑娘肯定高兴了,只是林姑娘显然跟太太不是一条心,怎么反而是好事了?” 周瑞家的却道:“林姑娘到底姓林,以前他们是孤儿寡母的没有地方去,可如今林哥儿既然考上了,也就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了,哪有男儿娶妻生子还在亲戚家里的?” 袭人恍然大悟,难怪她说要把宝玉挪出来的时候太太拒绝了,原来是林姑娘要出去了,那确实是用不着让宝二爷搬出来了。 如此说来,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第38章 沈宴是在离除夕还有几天的时候才回到京城的,黛玉早已经翘首以盼了,看到一年多没见的弟弟又高了不少,气质也越发出众了,黛玉顿时红了眼眶。 沈宴虽然早就收到了黛玉的书信,知道她的病已经全部治好了,但到底心下担心,担心是黛玉报喜不报忧,但如今看到她脸色白里透红,身材也丰盈了不少,这才放下心来, 沈宴给贾母和王夫人邢夫人都请了安,又去见了贾政和贾赦,贾政勉励了他一番才放他回去。 待沈宴再次回到竹林轩,却见黛玉已经等在屋里了,顿时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去,“姐姐,你怎么还在这里等着我呢?还开着门,冷不冷?” 黛玉伸手接过他的披风挂了起来,笑道:“屋子里点着火盆呢,不冷的。” 沈宴在火盆上烤了烤手,问道:“姐姐,一年多没见,你在王府过的好吗?会不会不习惯?福晋对你怎么样,有没有人为难你?” 黛玉笑道:“福晋很好,大家都知道我只是去治病的,没有为难我呢,你别担心。我听说你回来的船遇到了风雨,有人落水了,可是怎么回事?” 黛玉说着,又忍不住想起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没有晕过去。 “就是遇到了风雨,晚了些,我还好,我没事。” 两人阔别许久,聊了很多,直到外头天快黑了,沈宴这才道:“姐姐,咱们以后会每天都在一起的,现在天快黑了,你待会还要回园子里去,地上又有积雪,太晚了,怕你看不清路,我就不留你呢,你且早点回去吧。” 黛玉看来外头一眼,见天色果然暗了下来,忙起身系好披风,道:“跟你说话倒是忘了看时间了,那你今晚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沈宴也系好披风,送了黛玉出门,一直送到园子门口,看她进了大观园才转身离开。 之后,黛玉基本每天都会来找沈宴说话,沈宴也习惯了黛玉陪在身边,便是不说话,两人安静的看书,也觉得温馨。 本以为这种的温馨可以持续到春闱的沈宴到底失算了,过了年,王夫人竟然要带沈宴和黛玉去王子腾那里拜年。 沈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惊讶不已,虽然王夫人是他名义上的舅母,带他们回娘家也没什么不可以,但是,王夫人对他和黛玉一向都不待见,这次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了? 黛玉也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 沈宴看着黛玉低头沉思的样子,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她的眉心,笑道:“姐姐,你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细腻了,不过一件小事,也让你低头沉思许久,你这样下去,小心年纪轻轻的长皱纹。” 黛玉叹气道:“我是担心你呢,春闱在即,怕对你有影响。” 沈宴笑道:“你放心吧,我看这事不是她的主意。” “怎么说?”黛玉问道。 沈宴分析道:“你想想,这些年她一直不待见我们,便是我秋闱考上了,这些日子也没见她有什么改变,怎么可能过了个年她突然人就变了呢?所以肯定是旁人的主意。” 黛玉点点头,道:“太太前些日子好像回了一趟王家,那应该是那边的人说的。” 王夫人回娘家一向带着丫鬟兴师动众的,所以他们都知道。 沈宴笑道:“那就是王子腾的主意了。” 黛玉不解:“可是他找我们做什么呢?” 沈宴分析道:“王子腾这个人,虽然我没见过,但是从薛家的事情可以看出,这个人是个利益为先的人,找我们,那就是我们身上让他看到了利益。” 黛玉点头,对沈宴的话表示认同,毕竟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贾家,王家同在京城,可是薛家就是住在贾府不搬走,贾母明里暗里的赶了多少次都赶不走。 如果*说薛姨妈一开始进京的时候,是因为王子腾外出上任不方便的话,那他回来这么久,还没让薛姨妈一家人搬回去就说不过去了。好歹他还是薛姨妈的娘家人呢。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薛家人给他带来不了利益。 最能成为他助力的薛蟠犯了事,虽然他逃脱了法律的制裁,但是也成为了黑户,而且薛蟠本身也不争气,除了惹是生非,完全没有一点用处。 确切的说,他不是没有用处,而是还可能带来不利的影响,他就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可能哪天炸了,还会影响到别人,毕竟他犯的是人命官司,这事不说很大但也绝对小不了。 如果是政敌拿着个做文章,那可是洗都洗不干净的。 所以王子腾才完全不沾手,由着薛家赖在贾府,这么多年,他也不管不问。 黛玉冰雪聪明,自然也明白这些,所以也对王子腾叫他们去这件事多了几分防备,她思索了片刻,猜测道:“我想他可能是为了见你。” “怎么说?”沈宴挑眉,看着漂亮美丽,脸色正常的黛玉,只觉得怎么看都好看,比以前那病歪歪的样子养眼多了,便忍不住眉目含笑,又问道,“姐姐有何高见,说来听听。” 黛玉见他笑容缱绻,也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来,“你在去年的乡试中获得解元,大家都在传你有状元之才呢,想来,他也是听到了风声,所以才想见你的。” 沈宴奇怪的问道:“什么状元之才,你哪里听到的传言?” 黛玉笑道:“你得了解元之后,听说主考官很看好你,认为你有状元之才,这些话不知怎么的传到了京城,你那时候还没到京城,外祖母便天天派小厮去码头打探你的消息,回来就报告给她听,我自然也听到了一些。” 沈宴思索了片刻,“我看他很可能是冲着你去的。” 黛玉讶然,随即秀眉微蹙,思索了片刻,摇头道:“如果是冲我来的,我都回贾府这么久了,应该早就找来了,不至于等到现在,应该是冲你去的才对。” 沈宴看着黛玉认真分析的模样,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便笑道:“你自有你的好处呢,我不过是爹的养子,哪里比得上你了?” 黛玉愣了愣,没察觉到沈宴在逗她,还认真的问:“如果是冲我来的,我有什么呢?” “你有文采和美貌!”沈宴故作认真的回答,“说不定王子腾是看你过了父孝,年纪也正好,又文采出众,貌若西施,所以想看看你是不是适合当他的未来儿媳妇呢?” 黛玉愣怔了片刻,看着沈宴笑意盈盈,双眸如落满了星辰一般,便知他又在故意逗弄取笑她,遂瞪了他一眼,冷声道:“我好心与你分析,你倒是又不安好心,逗弄起我来了,那我不说了,由着你自己猜去。” 说着,冷哼一声,背过身去,不理她了。 沈宴忙笑着拉了拉她的衣袖,道:“姐姐先别忙着生气,你先听听我分析的对不对。” 黛玉回眸看他,一脸我看你能编出什么来的样子。 沈宴咳了一声,把笑容压住,认真的说道:“姐姐,你想想,你现在正当妙龄,又貌若西施,且出身高贵,文采斐然,以前你还身子不好,可是现在,连这个隐患也没有了。那他想选你当儿媳妇不是很正常吗?” 黛玉冷笑,不语。 沈宴故作镇定,继续说道:“你以前有孝在身,外祖母和太太也没有带你出去过,所以其他人不知道还有你这么个可人的姑娘在,但是你去了雍亲王府之后,你的信息定然是瞒不住的,肯定有很多人家都知道你了,说不定王子腾就占着亲戚关系抢先,先把你定下来呢。” 说完,沈宴故意问道:“姐姐,你觉得我分析的有道理不?” 黛玉看着沈宴,似笑非笑,问道:“我貌若西施?” 沈宴点头:“姐姐美貌,堪比西施。” 黛玉继续问:“文采斐然?” 沈宴继续点头:“当然,姐姐的文采,不输谢道韫” 黛玉冷笑:“那王子腾怎么知道的呢?” 沈宴:“” 他不由得摸了摸鼻子,忘了这个问题了,毕竟古代不比现代,没有网络,黛玉又深居简出,贾府有贾母在,也把她们保护的很好,不会有她们任何的消息传出去。 这个时候的未婚姑娘,如果传出什么才名美名,那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反而会让人有看法,在婚姻市场讨不到好的。 第40章 就比如傅试的妹妹傅秋芳,声明显著,但是芳龄二十多了还没许人家,这在古代已经是大龄剩女了,沈宴严重怀疑,是傅试想要用自己的妹妹攀附权贵,所以就故意传了这么个名声出来,想着看能不能让她嫁入豪门贵族。 但其实,豪门贵族对女子的名声看的很重,他越是这样传,人家越是看不上。 沈宴被黛玉问住了,只能无奈的说道:“好吧,姐姐说的有道理,不过,姐姐还是要小心,你现在肯定有很多人来跟你提亲的。” 黛玉噙着一抹浅笑,“我自有外祖母替我阻拦,不用怕,我看倒是你小心才是。” 沈宴不以为意,“我小心什么?” 黛玉笑得促狭,靠过去,低声道:“鸿雁,你可是状元之才呢,小心有人提前榜下捉婿啊!” 第39章 说起榜下捉婿,沈宴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现在还太早了,解元只是乡试的第一名,想要榜下捉婿什么的,怎么也得等到春闱之后吧,现在还早着呢。 因此沈宴伸手捏了捏黛玉的脸颊,笑道:“想用这个打趣我?我才不上当呢。” 黛玉无奈道:“万一这是真的呢?” 沈宴给黛玉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朝堂上的这些大臣们啊,没有一个是蠢的,个个都精明得很,现在就榜下捉婿,万一看走眼了怎么办?他们才不舍得做这样的亏本生意呢。” 黛玉无语,沈宴却伸手拉着黛玉的手,又把话题拉回了原处:“不管王子腾打的是什么主意,咱们去看看就好了,你也不要担心,总归咱们不比以前了,对不对?” 黛玉想着,便是不去,王子腾若是真想对鸿雁不利,也会有办法,倒不如干脆去看看,看他想做什么,这样也好有个应对,因此便也点头答应了下来。 虽然黛玉已经答应了,但沈宴还是不放心,有凑过去,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姐姐,我知道你心思细腻,你不会因为这个事情而晚上想的睡不着觉吧?” 黛玉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他,起身系上披风便准备回潇湘馆去,沈宴连忙起身相送。 很快便到了去王家的日子,虽然说他们现在还没有外出建府自己生活,王子腾叫他们去八成也是有利可图,但是到底是大过年的,也不好空手去。沈宴便安排寇振海买了一些价值不太高的礼物,不算很寒酸,但是也说不上丰厚,反正跟王夫人的肯定没得比。 这天,贾政带着贾宝玉骑马,王夫人领着探春和黛玉坐马车,沈宴也选择了骑马。贾琏和王熙凤也出来了,沈宴这才想起,王熙凤也是王家人,王子腾还是王熙凤的叔叔来着。 贾琏也是骑马,王熙凤坐马车,后面的仆从一箱一箱的往马车上搬礼物。 王熙凤还掀开帘子喊沈宴和贾宝玉:“宝兄弟,林哥儿,天还冷着,说不定会下雪呢,你们要不要坐马车?” 贾宝玉怕冻手,便有些意动,但是又担心贾政说他娇气,于是干脆看向沈宴,想着沈宴要是坐马车的话,他正好顺势跟他一起。 沈宴只当没看懂贾宝玉的眼神,笑道:“谢谢二嫂子,我倒是不怕冷,正巧很久没出来了,骑马也好,总归也不是很远。” 贾宝玉听过这话,忙凑近他,压低声音道:“要走一个多时辰呢,有挺远的,我瞧着天儿冷,骑马的话冻手,咱们坐马车也好。” 贾宝玉话音刚落,贾政的就瞪着眼睛训斥道:“不过一个多时辰而已,哪里就远了,这么点风雪都受不住,定然是平时日日疯玩,疏于锻炼,我看是老太太和太太太过纵着你了。” 沈宴发现贾政对儿子奉行的就是打压式教育,平日里没有夸过贾宝玉一点好,但凡他说了什么,定然是娇生惯养,不能吃苦。 其实沈宴还挺喜欢贾宝玉的,性子直爽,赤子之心,不像薛蟠那样满肚子坏水,只要他不打黛玉的主意,沈宴觉得跟他做朋友挺好的,轻松自在,不至于背后害你。 而且,之前他被诬陷孝期让婢女怀孕的时候,他还去找了贾母帮他的忙来着,虽然后面的处理结果并不是他愿意接受的,但至少,他是处于一片好心。 所以想了想,沈宴道:“舅舅,宝兄弟到底年岁小呢,又是冬日里,风雪交加的,若是真冻病了,到时候兴师动众的不说,老太太只怕又要担心了。” 贾琏也插嘴说道:“老爷,今日确实很冷,我看要不我们都坐马车吧,总归骑马也不能走快的,虽然路上的雪都扫了,但是怕万一马蹄打滑,摔着人了就不好了。” 贾政想了想,道:“那给鸿雁和宝玉两人单独安排一辆马车,他们年纪小,怕掌不住缰绳,我们就骑马吧,路上走慢点就是。” 沈宴不想蒙在马车里,虽然京城的路面看着平整,但马车的车轮没有减震,坐在上面难免跌屁股,还不如骑马,至少能呼吸自由的空气,便拒绝道:“舅舅,我很久没出来了,也想骑马看看,你放心,我若是半路冷了,我再坐马车,这会儿想吹吹风。” 贾政不太耐烦安排这种琐事,想了想,便干脆随他们去了,于是贾宝玉高兴的下了马,钻王夫人的马车里去了。 王熙凤见状,也没有说什么,放下了帘子。 沈宴看着人员物品都已经上好车了,跟过去的丫鬟们都坐上了马车,但是贾政却还没有出发,正欲问呢,却听到后面有仆人在喊,“老爷太太且等一等,姨奶奶他们就准备好了。” 沈宴往后看去,却是薛姨妈一家人出来了,薛姨妈和薛宝钗坐马车,薛蟠也是单独骑马。 这是沈宴过了一年多之后首次看到薛蟠,薛蟠看起来恢复的不错,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依然五大三粗,面色红润。 不过薛蟠似乎并不想见到沈宴,甚至看到他看过去的时候,还移开的目光,想来是上次的教训让他记忆深刻。 王夫人也听到了后面的声音,便吩咐贾宝玉去薛姨妈的马车上坐,说她们马车上坐了三个人,再加上他太挤了。 沈宴在外面听着好笑,他知道,王夫人那样说根本不是因为马车小,而是不想看到贾宝玉和黛玉接触,便干脆故意支开他。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王夫人这次居然要黛玉跟她坐一起,是打算在外人面前显示对外甥女的亲近吗? 沈宴担心黛玉跟她坐着不自在,便干脆开口道:“要不干脆多准备一辆马车吧,我跟姐姐一起坐,宝兄弟正好跟太太和三姐姐坐一起,这样就不挤了。” 沈宴话音刚落,王熙凤便连忙开口给王夫人解围,“咱们家马车多的事,倒是你们这些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只想跟太太挤一块,要不你们都单独坐后面去,我来跟太太一起坐好了。” 王夫人这才说道:“我想留着林丫头和三丫头在马车上跟我说话解闷呢,宝玉愣是要凑上来,他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吵得我头疼。” 说着又对贾宝玉说道:“你去后头跟凤丫头坐去,要不跟你姨妈坐去,别在这里扰了我们说话。” 贾宝玉想跟黛玉一起,便磨磨蹭蹭的不想走,道:“太太有什么话只跟三妹妹和林妹妹说,却不跟我说。” 黛玉见状,忙道:“不如我还是单独坐吧,宝玉想是有话要跟太太说。” 贾宝玉听到这话,想也不想,说道:“那我跟你坐去,反正太太有话也不跟我说。” 王夫人差点气了个仰倒,宝玉平日里就爱跟在林丫头身后,整日里林妹妹长林妹妹短的,她就是见不得他这样,今日正想支开他,他倒好,还要跟林丫头单独坐马车,这不是想气死她吗? 沈宴在马车外,听到这话也差点笑出声来,心想:贾宝玉好样的,气你妈,还得靠你啊! 虽然他也不乐意贾宝玉跟姐姐单独相处,但是现在,他不打算帮忙声援了,平日里王夫人对他和黛玉向来是不闻不问的,今日却非要让黛玉跟她坐一起,他倒要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王夫人瞪了贾宝玉一眼,正想说什么,后面薛姨妈的马车慢吞吞的走了上来,薛姨妈掀开帘子问道:“宝玉怎么没有骑马了,今天坐马车要不要来我这边坐,我这边暖和,马车里准备了炭盆,咱们正好在车内烫酒喝呢。” 贾宝玉见状,无奈,只能上了薛姨妈的马车,众人坐定,车队终于慢慢悠悠的出发了,沈宴骑在马上,却留了个心眼。 王夫人今天不太对劲! 车队慢慢悠悠的走着,从贾府到王家的府邸大概走了一个多时辰的样子,也不是特别远,毕竟路上行人多,也走不了很快,就是沈宴骑马的也都是慢悠悠的走着的。 王家的府邸在城西,是王子腾升职之后自己买的,王家和贾府不一样,贾府是祖上阔卓,如今已经是一代不如一代,在走下坡路了。而王家,祖上只是个县伯,比不过贾府,但是王子腾本人十分有能力,且有政治手腕,如今官位已经远远高于贾政了。 第41章 只是到底没有爵位,京城这种地方,自然是居大不易的,贾府靠着祖上有御赐的府邸,临近皇城,上朝方便。 王子腾虽然是后起之秀,现在看着炙手可热,但到底没有底蕴,便只能掏钱在城西买了个大宅子,面积是不小,比起荣国府也不差,但到底距离皇城远,王子腾上朝不方便。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能在皇城脚下有宅子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多多少少都有些联系的,这样的宅子,除了主人家犯了事,不然根本不会有人搬出来,而如果主人家犯了事,宅子估计也被皇上收回去,预备着下次赏人了,怎么可能拿出来出售呢? 所以这也是王子腾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第40章 一行人在王家的侧门下车,沈宴经过的时候稍稍看了下,虽然王子腾的府邸位置上比不过贾府,但大门依然修建的高大巍峨,门口也照样摆了两尊石狮子,看起来威武霸气。 沈宴下马看着仆人在搬车上的礼物,而贾政一行人在往里面走,沈宴和黛玉虽然是姐弟,但是到底男女有别,在王家,自然男客和女客去的地方是不一样的。 男客又王子腾招待,所以管家一早就候着,恭敬的领他们往外院的客厅去,而女眷那边却是王子腾的夫人招待的,王子腾的夫人也都派了心腹嬷嬷在二门的门口等着迎接众人。 沈宴趁着大家下车的空隙,把黛玉悄悄的拉到一边,低声问道:“刚才太太一定要你留在她的马车上,可有跟你说了什么?” 说着,看贾政都走远了,便也没等黛玉回答,又急匆匆的交待道:“她若是说了什么让你记得她的恩情什么之类的话,你听着就是,别理她,若是说了你什么不好的,你就当她在放屁,别信她的。” 黛玉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来,忙抿嘴掏出手帕掩饰,道:“没你想的那么可怕,太太只是跟我说了一些王家的情况而已,大约是怕我没有来过,闹出笑话来吧。” 沈宴直觉不对,黛玉之前确实因为守父孝没怎么出去过,但在贾府有贾母亲自教养,去年又去了雍亲王府治病,礼仪肯定不差,至少不可能比王子腾家这个暴发富的人差。 便是王夫人看着自家哥哥官运亨通,权势日盛,想要巴结,也犯不着特意交待黛玉啊,不带他们不就好了。 只是一时间,沈宴也想不出她的用意来,便皱眉沉思,恰巧贾宝玉见他没有跟上,忙又过来喊他,“林表弟,还在跟林妹妹说什么,快点跟我们进去了,你头一次来,待会不识得路。” 沈宴点头道:“好,我马上来。” 他说着,又拉着黛玉,低声交待道:“反正我觉得太太今天很不对劲,你自己小心留意,莫要离了人,若是真有什么危险就让紫鹃来找我,或者自己往外跑,总之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那边王熙凤和薛宝钗也在朝这边看了,两人再说下去就太惹人注目了,所以黛玉当即便应了一声,“我知道的,你也小心些,便扶着紫鹃往王夫人那边去了。” 王熙凤见黛玉过来,便笑道:“你们姐弟两倒是感情好,不过一会不见也要拉着说话。” 黛玉忙道:“我们都没有来过舅老爷这里,怕失了礼数,所以” 王熙凤笑道:“叔叔婶婶最是和气,你们又还小,便是你们有什么不是的想来他们也不会怪罪你的,你呀就把心放到肚子里。” 连王夫人都忍不住说了句:“林丫头也不用担心,王家正好有几个年龄与你相仿的表妹,你和宝丫头只管跟她们一起玩便是,没人会怪罪你的,记着我跟你说的话便成。” 王夫人在贾府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看起来吃斋念佛,实则权利欲很重,表面看贾府是王熙凤在打理,实则,上头大老板是王夫人,她们两姑侄的关系有点像现代公司的控股人和ceo的关系。 但是这次王夫人竟然难得和颜悦色的跟黛玉说话,不说黛玉了,便是王熙凤都诧异了一下,不过大家都没有多想,只当王夫人回娘家高兴,加之沈宴眼看着有出息,所以王夫人故意照顾黛玉,装给别人看的。 倒是薛宝钗,似乎一点也没有被沈宴和薛蟠的龃龉影响到,也没有被贾母撮合黛玉和贾宝玉给影响到,见状十分亲热的过来拉着黛玉的手,笑道:“颦儿第一次来王家,不熟悉也正常,正好我和探丫头都在呢,咱们三个一起,你有什么不知道的问我便是,不用害怕的。” 王夫人对薛宝钗赞许的点点头,“还是宝丫头明白事理。” 几人说着,就到了王子腾夫人的院里,王子腾夫人已经招呼丫鬟们备好了茶水糕点,几人见了礼,王子腾夫人这才拉着黛玉的手不停的打量,笑着问王夫人,“好个标致的姑娘,这就是你那外甥女吧?” 王夫人笑道:“正是呢,是老爷的妹妹敏儿的女儿,如今也大了,咱们府里老太太如珠如宝的宠着,府里的这些姑娘里,就数她模样最出挑了。” 王子腾夫人看着黛玉很是满意,又问道:“果真是长得如花似玉的,可多大了?” 黛玉忙道:“过了年就十六了。” 王子腾夫人接着问:“可有许了人家?” 这话黛玉却是不好回答了,她垂下眼眸做羞涩状,心里却咯噔了一下,莫非这就是太太的主意? 黛玉低眉不语,王夫人便回答道:“没有呢,家里老太太最是疼爱她了,说她还小,没有许配人家。” 王子腾夫人笑道:“都及笄了,也不小了,该试着相看了,若是看到合适的,定好了人家,再留两年倒也还行,可若是不相看,到时年龄大了,只怕就相不到好的了。” 王夫人听到这话,似乎笑容有些勉强,叹了口气,道:“我也是这样想的,索性她还也小,先慢慢看着,总归她的亲事得老太太点头的。” 黛玉听着她们两姑嫂说她的亲事,心里却冷了下来,只等着王子腾夫人看是不是要给她介绍人家,没想到王子腾夫人话音一转,却又拉着王夫人的手,问起了贾宝玉的情况,“我记得宝玉也十七了吧,可有看人家了?” 王夫人摇摇头,“也没有呢。” 王子腾夫人很是惊讶,“哎哟,你可是他的亲娘啊,这你都不上点心,人家成亲早的,这时候孩子都有了,你也是不着急。” 王夫人又叹了口气,“他呀,就是个混世魔王,在家里都是混在胭脂堆里的,也不爱读书,也就老爷管着能写几个字,若是他有越哥儿一半懂事,那我也放心了。” 王夫人口中的越哥儿是王子腾的嫡长子,叫王高越,比贾宝玉还要大两岁,提前订好了人家,去年成的亲,正巧过年,便去岳父家了,没在家。 王子腾夫人笑道:“越哥儿以前也是调皮的很,倒是这些年大了,又被老爷扔到军营里训了一段时间,这才沉稳了不少,正巧去年娶了妻,如今就越发沉稳了,我看这哥儿,还是得早点成家,给他娶个妻子管着,自然也就稳重了。” 王夫人喝了口茶,这才悠悠道:“我哪里不知道这个理,不过是家里老太太宠着,我也是说不上话,宝玉的婚事,也得老太太满意才行呢。” 王子腾夫人面露不赞同,道:“老太太虽然是家里的长辈,可你到底是宝玉的亲娘,以后宝玉娶了媳妇,到底是要跟你相处的,便是老太太再喜欢,你也得好好挑挑,若是娶了个性子骄矜的,到时候闹得家宅不宁倒是不好了。” 黛玉听到这里,心里越发冷了下来,王子腾夫人这是话里有话呢,只是,这种事,她到底不好插嘴,只能一边心里委屈,一边担心鸿雁,心里想着,莫非这就是王家叫她们姐弟来这里的理由?只为了给王夫人撑腰? 她本能的觉得不对,可是又不知道鸿雁那边怎么样,纵使心里着急,但暂时也见不到,便干脆冷静下来,打算见机行事。 王夫人却面露难色,一副被婆婆欺负,没有话语权的模样。 王子腾夫人正端起杯子喝茶,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一惊,把杯子放在桌上,大约是太过惊讶,杯子没放稳,褐色的茶水流了一地,屋内的婢女连忙上来收拾。 王子腾夫人却没有理会,而是皱眉问王夫人,“你家老太太是不是打算把你这外甥女许配给宝玉?” 王夫人沉默不语,王子腾夫人痛心疾首,抚掌道:“糊涂呀,你们这样做岂不是挟恩图报?” 王熙凤见状,连忙解释道:“老太太最是疼爱宝玉和林丫头,他们两个又从小一起长大,也算青梅竹马的” 王熙凤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子腾夫人打断了,“纵是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也不能做这样的事,这若是让人知道了,岂不是要被指着鼻子骂了?” 她说着,又问道:“我听说林姑娘的弟弟考中了解元,可有此事?” 王夫人点头到:“是呢,那孩子从小聪明伶俐,又爱读书,老爷也说他的文章做的极好,外面都传他有状元之才呢。” 第42章 王子腾夫人忙道:“那就更不应该撮合林姑娘跟你家宝玉了。” 她拉着王夫人分析道:“你想想,林姑娘从小无父无母的,在你们贾府养大,知道的是她和宝玉青梅竹马,两人两小无猜,长大结为夫妻,也有自小的恩情,可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宝玉相不到人家,所以要把从小在你家养病的表妹说给他呢。” “我看这事不妥,你们也得回去劝劝你们老太太,便是再疼爱他们兄妹,各自给他们好好挑挑人家也是好的,没必要非得让他们凑在一起。” 第41章 王夫人似乎是被王子腾夫人说动了,皱着眉头迟疑道:“你说的有理,眼瞧着林哥儿越发出息了,倒是宝玉配不上林丫头了。” 王子腾夫人感叹道:“这倒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我瞧着宝玉也是一表人才的,你们家的门第也摆在这里,只是,林丫头到底是孤女,你们作为她的舅舅舅母养大她,再给她订个好的亲事,也算是功德圆满,做了一件好事了。” “再多,就有挟恩图报的嫌疑了,只怕外人说起来,还以为你们贾府如今这么落魄了,看着人家哥哥出息了,就非得要扒着不放呢。” 王熙凤听着这话直皱眉,心里却想着,叔叔婶婶一家从来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今儿怎么突然关心起林丫头跟宝玉的亲事了?莫不是真看着林哥儿出息了,所以上赶着来当好人了? 那也不对啊,若是真当好人,不应该是劝太太同意么?虽然林丫头和宝玉他们平日里都住在园子里,但是她都看得出来,宝玉对林丫头那心思可不一样,林丫头每次一使小性子,宝玉哪次不是伏低做小的哄着,更不要说宝玉天天挂在嘴边的,林妹妹长林妹妹短了,这么明显,她就不信太太看不出来? 若真想着当好人,也应该成全她们吧。 说什么挟恩图报,只怕没那么简单。若是贾府当真是个破落户也就罢了,可贾府便是如今比不上以前的光景,好歹祖上也是个公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林丫头虽然出身也不低,但到底没了父母,虽然有个弟弟看着要出息了,到底年纪还小呢,只怕也庇佑不了她。 依她看,林丫头跟宝玉倒是很相配。 瞧着吧,只怕是有别的打算呢。 王熙凤想通这些,干脆不说话了,低头喝茶,看起戏来。 王夫人眼瞧着被王子腾夫人说动了,道:“你说的对,这事我得跟老太太好好说说。” 王子腾夫人忙接话,“是得好好说说,虽然说林姑娘跟宝玉是姑表兄妹,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这结为夫妻到底跟兄妹还是不一样的。” “旁的不说,他们若是真有男女之情也就罢了,若是没有男女之情,只有兄妹之情,那凑一起久了,只怕成为怨偶呢。” 王子腾夫人这话说的高明,若是说黛玉跟贾宝玉有男女之情,那是他们私相授受,坏了黛玉的名声;若是说他们没有男女之情,那正好不能在一起。 王夫人却笑道:“他们还小呢,哪里知道什么男女之情,莫要瞎说。” 王子腾夫人忙呸了一声,道:“是我说错话了,莫怪莫怪,不过就是这个理,你自己想想。” 王夫人点头道:“我省得的,多谢你提醒。” 王子腾夫人道:“谢什么,不过是如今我也当了婆婆了,才体会到这其中的难处。我看你前头跟珠大爷的媳妇处的也不好,也算是前车之鉴,如今在宝玉身上,可不要再犯这个错了。” 王夫人长长叹气,“珠儿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年纪轻轻就没了,说到底也是我当年太过懦弱的缘故。” “珠儿的媳妇也是老太太选的,说李家的姑娘好读书,有文化,定然能敦促珠儿读书,肯定合得来。” 王子腾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似乎是安慰她,道道:“这选媳妇又是不是选状元,最主要的还是要姑娘性子温婉大气,知道孝敬老人,规劝丈夫,才是好的,咱们女人家,嫁人不就是要相夫教子吗?姑娘读书读得多,又不一定会相夫教子,若是姑娘家品行好,便是不识字也不打紧,我看你家老太太,是搞反了。” 这看似是在说李纨,其实明眼人都明白,说的是黛玉,这些姑娘里,论读书读的多的,也就是黛玉了,她小时候都是被林如海当成男儿养,给正经请了先生教的,李纨再怎么有文化,也比不过黛玉去。 王夫人应道:“是这个理,我也是后来珠儿媳妇进门之后才是知道的。珠儿媳妇好歹是长房媳妇,文墨是通,却完全担不起事来,还好大房琏哥儿娶了凤丫头,有凤丫头帮着我,我也松快些。” 王子腾夫人道:“正是呢,往后宝玉的媳妇可不能再娶个这样的了。” 王夫人点头道:“这些年累着凤丫头了,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打算等宝玉娶了媳妇,就让他媳妇跟凤丫头学着点,有个人分担,凤丫头也好跟琏哥儿再要个孩子。” 凤姐也是个爱权的人,而且又有能力,虽然现在管着荣国府名不正言不顺,毕竟荣国府是贾政这一支继承的,但有贾母和王夫人支持,下面的人自然也不敢说什么。 对凤姐来说,自然是宝玉娶个不会管家的,或者能支持她管家的就最好了,这也是她喜欢黛玉的原因。以前黛玉身子不好,便是嫁了宝玉,想管也管不了,现在她虽然身子好了,可黛玉本身不爱权,她们相处多年,她自然知道黛玉的品性,相比起薛宝钗,自然是黛玉更好相处。 薛宝钗是跟王夫人一样的人,权欲重,如果她嫁了宝玉,只怕会立刻把管家权要了回去。 而黛玉,只怕是巴不得她管着呢。 凤姐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到底不敢露出来,还笑道:“若是宝兄弟娶了媳妇,那我也可以放手好好休息了。” 王子腾媳妇没有理会凤姐,又拉着王夫人的手道:“还有一点呢,林姑娘如今是你的外甥女,你是她的长辈,对她又有养育之恩,便是管着她一些,她心里定然也是清楚的。可她若是跟宝玉成亲了,以后就你们就成了婆媳了,你说,她若是跟宝玉闹了别扭,你到时候帮谁去?” 王夫人顿时被她说沉默了,王子腾夫人却丝毫没有顾及黛*玉,依然给王夫人分析道:“你说你,若帮了宝玉吧,林姑娘到时候受了委屈无处可去,你的心里也不好受,指不定老太太还得怨你,若是帮了林姑娘吧,你还得担心母子离心,对不对?” 王夫人像是完全被她说服了,不住的点头,王子腾夫人这才总结道:“所以啊,你还是正经给林姑娘找个人家,以后你们就当她的娘家人,她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你们也能给她出头,这样林姑娘和他弟弟想来也能记得你们的恩情,你呢也正经劝劝你们老太太,便是她再怎么疼爱林姑娘,也不能把宝玉的终身大事给赔进去吧。” “这兄妹归兄妹,夫妻是夫妻,还是不要混一起的好。” 王子腾夫人和王夫人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当着黛玉和所有人的面,把黛玉明褒实贬的说了一顿,偏生她们都是长辈,而且说的又是婚姻之事,黛玉既是晚辈又未婚,便是心里再委屈,却也不能插嘴辩白,只能把委屈咽下,当作看不见也听不到。 这时候,却是薛姨妈插话了,“若说给宝玉娶媳妇,我看还是我家宝丫头合适一些。” 薛宝钗顿时故作羞涩,连忙拉了拉薛姨妈的袖子,低声唤了句:“妈!” 薛姨妈拍了拍薛宝钗的手,笑道:“我家宝丫头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瞧瞧,模样也不差,也会读书认字,还会管家,她的品行,你也是清楚的,正好咱们两家亲上加亲,倒是比旁人强上许多。” 王子腾夫人平日里是看不上没有丈夫,儿子又不成器的薛姨妈的,但此时却也皱眉问了句:“宝丫头似乎比宝玉还要大一些吧,今年多少岁了?” 薛姨妈笑道:“弟妹好记性,宝丫头比宝玉大两岁,今年就十九了。” 王子腾夫人垂下眼眸,掩饰性的端起茶杯喝茶,不让眸中的不屑表露出来,淡淡的说了句:“那是可以许人家了。” 薛姨妈又笑道:“俗话说的好,女大三,抱金砖,虽然我家宝丫头年纪大些,但正好可以管着宝玉,让他多读些书,也好考个功名。” 王夫人笑道:“阿弥陀佛,他若是真能考个功名就好了。” 薛姨妈道:“宝玉是贪玩了些,但最是聪明不过,等他娶了媳妇,有人日日管着,自然进步飞快,到时候肯定能金榜题名的。” 王夫人哈哈大笑:“那就借你吉言了。” 薛姨妈却又开始推销自己的女儿,“现在的小姑娘,比宝玉年纪小的,都还懵懂着,不懂事,刚成婚只怕只会带着宝玉厮混玩闹,倒不如给宝玉娶个年岁大点的,稳重可靠。” 王夫人像是被说服了,点头道:“你说的也在理。” 王子腾夫人见薛姨妈这样热情的说自家女儿如何如何好,一幅要巴着贾府的样子,越发看不上她。心想着,也就她们这样的才看得上贾宝玉,就贾宝玉那样的哥儿,虽然长了张好皮囊,但贾府现在是一年不如一年,他又继承不了爵位,自己本人又没有功名,不说旁人了,便是她家的庶女她都舍不得嫁给他。 第43章 第42章 黛玉跟着王夫人一行人进了内院之后,沈宴也快走几步跟上了贾宝玉,贾宝玉见沈宴跟上来,低声问道:“你方才跟林妹妹说什么呢?” 沈宴见薛蟠也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便随口应了句:“我们之前都没来过这里,怕失了礼,所以跟姐姐对了一下拜年礼。” 贾宝玉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便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低声抱怨道:“太太也不知道要在马车上跟三妹妹和林妹妹说什么,也不让我听。” 沈宴笑道:“许是些女儿家的东西,所以太太不方便告诉你吧。” 贾宝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哦了一声,一脸了然,随即悄悄的红了脸,沈宴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到了什么,不过他也没有在意,因为王子腾已经在客厅等着他们了。 众人见了礼,分宾主落座,侍女们上了茶,王子腾跟贾政寒暄了几句,这才问道:“这就是你那外甥吧?可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贾政对沈宴一向是满意的,虽然因为之前沈宴闹出来孝期让婢女怀孕的丑事,又拒不认错,但那也是长辈对晚辈的不服管教的头痛,整体来说,贾政对沈宴还是很欣赏的,尤其是这次秋闱,沈宴靠中了解元之后,贾政更是有一种这孩子给我长脸了的感觉,消息一传回来,他就跟贾府养着的请客相公好好炫耀了一番。 如今王子腾问起,贾政自然是满脸与有荣焉的笑意,“正是呢,不愧是如海教出来的孩子,不但长的一表人才,而且文采风流,去年的秋闱,他可是高中解元,我看今年的春闱,他肯定榜上有名。” 王子腾听罢,对沈宴笑的和颜悦色,又问道:“我听说你今年也就十六七岁,可有订了亲事了。” 沈宴忍不住心里咯噔了一下,莫非真被姐姐猜到了,这王子腾是给他介绍亲事来了? 他思索了片刻,谨慎的回答道:“我年岁还小,目前还没有订亲,主要也是前途未卜,不敢耽误了人家姑娘。” 王子腾顿时笑着对贾政说道:“存周,还是你会教孩子,你家宝玉文采斐然,赤子之心不说,如今你这外甥更是钟灵毓秀,青年才俊,更难得的是,如今有了的成绩竟然还如此谦虚稳重,假以时日,定然能一飞冲天啊。” 贾政哈哈大笑,脸上颇为得意,显然王子腾的赞赏让他觉得脸上有光,但还是谦虚道:“哪里哪里,这孩子性子就是如此,说来也是他爹如海教的好,我不过是占了个长辈的名头,实际上没教他什么。” 沈宴忙恭敬的弯腰行礼,正色道:“舅舅要是这么说我就该无地自容了,自从父亲去世之后,我和姐姐就一直寄居在舅舅的府上,若非舅舅时时教导,我又怎么会有现在的成绩,我和姐姐都非常尊重以及感激舅舅,只是我们如今却没有什么可以报答舅舅的,还望舅舅不要见怪才是。” 沈宴说的言辞恳切,贾政听了十分动容,忙伸手把沈宴扶起来,道:“傻孩子,你还小,还没有成家立业,我哪里需要你们报答了,只要你们姐弟能平安长大,再各自成家,我也算对你们的父母有个交待了。” 沈宴却继续说道:“舅舅虽然是我和姐姐的亲人,但是却没有抚育我们的责任和义务,更何况舅舅还亲自教导,事事关心,这些我和姐姐都是清楚的,在我们心里,也都是把舅舅当成父亲一样尊重,等以后我们有能力了,定然报答舅舅的养育之恩。” 王子腾正一边喝茶一边观察着沈宴和贾政的脸色,听到沈宴这番话,他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看着沈宴的眼神也带了更多的试探和打量,似乎想要分辨沈宴这番话是出自真心还是当着外人的面摆个姿态。 贾政却拍了拍沈宴的肩膀,按着他坐下,表情十分感动,“好孩子,你记得这些就好,舅舅也不需要你们报答,只要你们都能各自生活的好就好了,你要是能金榜题名,有一番事业,想必如海在地下也该放心了。” 王子腾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这下存周也该放心了,外甥如此出息还如此孝顺,存周的福气在后头啊。” 贾政忙摆手道:“哪里哪里,我不过是稍稍指点了这孩子几天,没想到他这么重感情,是个不错的孩子。” 王子腾点头道:“确实,你这外甥我也欣赏,我听说他还有状元之才,今日一见,果然仪表出众,又有情有义,是个难得的好孩子,看样子,我可得先跟存周你说才行了。” 沈宴听到这里,心想坏了,八成是被姐姐给说中了。 贾政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有了些猜测,但还是问道:“可是何事?” 王子腾哈哈大笑:“我有一女,年方十六,正巧跟你这外甥年岁差不多,我看他文采斐然,仪表堂堂,颇为喜爱,有意把女儿许配给他,你看如何?” 沈宴轻轻叹气,眼睛一闭,心里已经想着要怎么拒绝了。 贾政却思索着,他虽然不喜欢王夫人,觉得她颇为古板不懂情趣,但是对王子腾这个大舅哥还是颇为信服的,王子腾的女儿想必也不错,何况他现在官位那么高,鸿雁虽然刚中了解元,可到底还是一介白身,王子腾能现在把闺女许嫁,也是颇为看重他了。 只是,贾政到底不是沈宴的父亲,所以也没有大包大揽,只是看着沈宴,说道:“我瞧着这倒是一桩美满的姻缘,只是,还得看林哥儿自己的意见了。” 沈宴见众人都看向他,忙起身作揖,表情诚惶诚恐,“感谢王大人的看重,我一介白身,得王大人青眼,以贵府千金许嫁,本应该欣然接受,只是我如今身无长物,既无父母操持,又无事业安身,甚至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还寄居在舅舅府上,实在不敢耽误贵府小姐。” “贵府的小姐既然是王大人的爱女,想必也是从小娇养着长大的,如何能跟着我吃苦受累,寄人篱下呢?便是她自己愿意,我也不敢误了佳人,还请王大人为小姐另择佳婿罢!” 王子腾看着沈宴的目光若有所思,似乎在看他是真心拒绝还是假意推辞,便沉吟不语。 倒是贾琏,笑着站了起来,拍了拍沈宴的肩膀,道:“傻小子,要不说你有福气呢,伯父是看你有出息,所以把府上的表妹许配给你,你若是愿意,可以先答应下来,待往后,你金榜题名,在京城站稳脚跟了,再来迎娶表妹也不迟的嘛。” 沈宴状似惊讶,但思索了片刻,还是皱眉拒绝道:“不妥不妥,我若是之后考不中,岂不是有负王大人所托?” 贾政忙笑道:“依照你这不骄不躁的性子,便是今年没中,再过三年想必也是没问题的,不用太过担心。” 贾琏也笑着声援,“表妹今年才十六,再过三年也才十九而已,等得起你的。” 沈宴皱眉道:“我看还是不妥,我若是三年后都没中那怎么办?便是我中了,我也没有经营的才能,怕是拿不出迎娶王姑娘的聘礼呢?便是王大人不介意,我也不好意思要王姑娘陪着我吃糠咽菜的,这不是埋汰了王大人的千金嘛。” 王子腾这下确定沈宴是真的拒绝而不是客套了,便也不喝茶了,笑道:“我知道你是心有担忧,担忧我闺女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你也先别忙着拒绝,我安排你们见见,等你见过了,若是实在看不上,我也不勉强你。” 沈宴心想,这也成,万一待会王子腾的女儿没看上他,那就不用他自己坚持了,所以他也就默认了王子腾的说法。 王子腾见状,伸手拍了拍,没多久,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天青色的并蒂莲纹百褶裙,罩着一件同色系的金边琵琶对襟小袄,头上带着一对金海棠花蝴蝶步摇,脖子上带着一个玉质的项圈,双手捧着一个茶盘,后面领着几个丫鬟,每个丫鬟也各捧着一个茶盘,低着头进来给屋中的人换了茶盏。 换好之后,其他丫鬟都出去了,只有领头的少女停了下来,俏生生的站在了王子腾的身边。 王子腾给她是使了个眼色,她立刻上前给贾政,贾琏和薛蟠问好,只有看到沈宴的时候才停下来,沈宴这时候也看清楚了她的长相,却见她虽然没有黛玉那样貌若西施的倾城容色,却也有一种小家碧玉的清秀之色,柳叶弯眉,杏眼琼鼻,脸颊上几颗小雀斑,长的还算一般。 这姑娘看到沈宴的时候却似乎呆住了,可能没想到自家父亲给他介绍的哥儿居然外貌如此出众,不由得稍稍呆住,随即似乎也发现对方在看自己,顿时脸色绯红,心跳如擂鼓,很是娇羞。 沈宴看着这姑娘的神态,就知道事情大条了,看样子这姑娘肯定不会拒绝他。 王子腾却没有给那姑娘介绍的意思,便示意那姑娘下去了,这才看向沈宴,微微笑道:“方才是我的三女儿,你瞧着如何?” 第43章 沈宴一脸茫然,很是震惊,不是,这就相亲完成了吗? 不用先说个话,接触一下,看看彼此合不合适的吗? 第44章 就见一面就完成了?这个时代的成婚都这么儿戏这么硬核的吗?见一面就行了?也不管对方脾气品行怎么样,然后就结婚生孩子? 沈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干脆装傻充愣。 看沈宴直接呆住,贾琏忍不住在心里叹气,看样子,他跟家里的那个丫鬟果然没什么关系,这八成还是雏儿,所以完全没懂什么意思。 只是这种事,二叔作为长辈,性子又正经,怕是也不好说,王子腾是表妹的父亲,总不好上赶着,薛蟠虽然经历了各种人事,但到底没有正经成亲,思来想去,还是他说合适一点。 所以贾琏又拍了拍沈宴的肩膀,笑道:“大伯的意思是问你,你觉得刚才的三表妹怎么样?” 这是必须得开口了,沈宴咳嗽了一声,硬着头皮道:“贵府的三姑娘穿着得体,仪态大方,进退有度,一看就教养良好。” 贾琏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来,道:“谁问你这个了,是其他的,你觉得她怎么样?” 沈宴恍然大悟,连忙哦哦了两声,又红着脸尴尬的说道:“贵府的三姑娘身量修长,眉清目秀,是个十分出色的姑娘。” 这下饶是一向板着脸的贾政都忍不住了,他连忙端起茶盏用喝茶演示,但眉宇间的笑意到底没藏住;薛蟠却觉得沈宴像个傻子,这都不懂,但在王子腾和贾政面前,他到底不敢造次,也不敢当面得罪沈宴了,毕竟有过一次惨痛的教训了,只是屁股扭着,有些坐不住;贾宝玉倒是比沈宴明白一点,但是他也未婚,毕竟不好说,便干脆拉着薛蟠说了旁观的事情。只有贾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嘴里的茶水都喷到了地上。 至于王子腾,却一直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镇定的喝茶,即便旁人都被沈宴的迟钝反应给逗笑了,他还是表情没变,睁着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众人。 其实沈宴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王子腾,果然跟贾政这个靠着家里才当上工部主事,多年才升为工部员外郎人不同,他虽然表现的和颜悦色,但身上这股上位者的气势却不容小觑,便是其他人都各自暗笑,只有他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 即便沈宴活了两世,身体里的芯子早已不是表面上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可是他还是看不透他,也看不懂他。 王子腾现在已经是九省检点了,这么高的权势,却看上他这么个小人物,到底为什么?沈宴一直都想不通这一点。 别说什么榜下捉婿,榜下捉婿好歹也得春闱之后吧,他现在才刚过了乡试,还只是个小小的举人,便是名次靠前,在整个京城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在权势滔天的王子腾面前,更是不够看的。 便是他今年春闱真的考过了,也还要经过殿试,想要封官,还有好步路要走,更不要说对王子腾有助力了。 想要在朝堂上对王子腾有助力,他便是仕途顺遂,怕也是得奋斗个三五十年,王子腾如今已经是大权在握,炙手可热的人物,他完全可以去结交其他有权势的大臣,把女儿嫁给他们的孩子,犯不着花时间等他成长起来。 毕竟投入太大,年限太长,收益还不稳定,这怎么看都不太像他这种人会做的事。 而且,王子腾是武官,他便是通过殿试,授了官,也是文官,跟他应该不是一路的,从来榜下捉婿的不都是文官吗?毕竟科举考试断了家族的传承之后,坐师就成了一种很重要的政治资源,包括同窗什么的也都是一样的。 没听说榜下捉婿,有武官去捉的。 沈宴思索着,突然灵光一闪,或许,王子腾看上的不是他本身而是跟他相关的人呢? 贾府?用不着通过他;姐姐?也不对,姐姐只是个内宅姑娘,无权无势的,他总不能图姐姐的美色吧,能坐到这个位置的人,他或许好色,但绝对不会色令智昏。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四大爷了!四大爷地位高,权势高,难道王子腾想通过他来接触四大爷?或者想要通过投资他来向四大爷投诚? 沈宴想着,眉头又皱了起来,这似乎也说不通。 如果王子腾想要投靠四大爷,完全可以把女儿送给四大爷做妾室去,犯不着跟他结亲,沈宴心里明白的很,他虽然通过收割机跟四大爷搭上了话,但现在在他面前,也算不上一根葱。 所以他身上到底有什么让王子腾图的,为此不惜把自己的女儿送出来。 沈宴想破头都没有想到,只能低头继续装傻充楞。 最后还是贾琏,他掏出手帕擦了擦嘴,笑了好半天,才跟沈宴点明问题,“大伯问的是你看上了三表妹没有?不是问你三表妹长的怎么样。” 话题都挑明了,这下沈宴便是想装傻也没得装了,只能无奈的说道:“这太快了吧,我和刚才那位三姑娘才第一次见,还没说过话呢,我们都互相不了解,终身大事就这样定下来,是不是太草率了?” 贾琏这下都想敲他的榆木脑袋了,看看这读书分明很好使的脑子里,是不是就没有安男女之事的那根弦,只能无奈再次解释道:“不是让你现在就娶人家,是问问你,你对三表妹感觉如何?如果你愿意,现在可以定下来,之后两个人再互相了解,如果你之后顺利的通过春闱,跟三表妹也熟了,三表妹和大伯也对你满意,你再跟大伯商量迎娶三表妹的事。” 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但凡有点情商的人这个时候都应该先答应下来了,但沈宴偏不。 他倒要看看,他身上有什么好处让王子腾图的,为此,王子腾能做到什么程度? 所以他很干脆的拒绝道:“我前途未卜,不敢耽误三姑娘的前程,王大人还是另选佳婿吧。” 沈宴一番话直接把贾政和贾琏给震惊住了,贾琏都怀疑他脑子里是不是少根弦,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都不知道珍惜,便连忙拉过他,低声给他分析道:“你是不是傻啊,伯父的意思是说,只要你能通过今年的考试,他就把三表妹嫁给你,不要你多少聘礼,你可想清楚了,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 沈宴也低声道:“可是万一我考不过怎么办?” 贾琏恨不得一巴掌拍他脑袋上,“不是说了可以等你三年吗?你可以三年之后再考啊。” 沈宴茫然道:“我这不是担心我一直考不上嘛,总不好让人家姑娘这样跟着我,她也是有兄弟姐妹的,万一我成不了什么事,不说有负王大人所托,到时候三姑娘回娘家也没面子,人贵有自知之明,还是算了吧。” 贾琏都无语了,贾政也咳了一声,隐晦的劝道:“林哥儿不要担心,以你的文采,不说这次,下次定然是能过的。” 倒是王子腾,看了下沈宴,似笑非笑,“你不用这么着急的答复我,先考虑考虑也无妨。” 这看似重新给了沈宴一个机会,实则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 沈宴见他都这么说了,王子腾还没放过他,哪里敢答应,正欲再要说话,贾琏就按着他的手,道:“伯父说的对,到底是人生大事,你再考虑考虑也是应该的。” 沈宴咳了一声,还欲开口拒绝,贾政也说话了,“这孩子到底年纪小,不知事,便让他先考虑一下吧,反正他们年岁都还小,大哥也正好先问问自家闺女的意思。” 王子腾点点头,便干脆没有再看沈宴,转头跟贾政聊起了别的东西,完全没有给沈宴说话的机会。 贾琏见状,便干脆把沈宴拉到了外边,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没看上三表妹啊?” 沈宴道:“琏二哥,我跟她今天才第一次见呢,我都不了解她,成亲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随便答应。” 贾琏摇摇头,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语重心长的说道:“三表妹虽然容貌上不是很出挑,但是据说性情很好,娶妻娶贤,不能只看外表的。” 沈宴无奈道:“道理我都懂,我也不是那么肤浅的只看外表的人,但是跟一个才认识不到一炷香的人成亲,这个是真办不到。” 贾琏道:“你可以先答应下来,往后再慢慢接触啊,若是不合适到时候再拒绝呗。” 沈宴心想:若是旁人这样说,我便是没看上我也得给他这个面子,但是王子腾不一样啊!他这人明显的利益至上,他给的好处那能叫好处吗? 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 而且,王子腾这种人本来身居高位,现在突然放低身段要把女儿嫁给他,在他再三拒绝之后,不但不生气,还要他再考虑,这怎么看都不对劲好吗。 贾琏却以为是自己猜到了沈宴的为难之处,又笑道:“林表弟,听二哥一句劝,娶妻娶贤,只要你娶了个贤惠的妻子,以后你看上多少美人都没关系,可若是妻子好看而不贤惠,那你往后可就难了。” “为兄就是个例子啊!” 第44章 贾琏说的颇为动情,若不是在王子腾家里,他只怕是要拉着沈宴去喝两口了。 第45章 但是沈宴理解不了他的难处,作为一个现代人,从小看到的就是对婚姻的忠诚,像贾琏这种,及要妻子漂亮贤惠,又要妻子能干能管事,还要妻子大方能替他纳妾,那属实要求有些太多了。 沈宴在贾府住了多年,可是知道的,王熙凤作为贾府的ceo,管着府中这么多人,还有外面的各种人情往来,可谓是打理的井井有条,这样的人才,放到现代,起码也得是个上市公司的中层管理。 在贾府管家,属实是埋没了她的才华。 至于贾琏,完全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有些太过好色了一些。 只是他也是一番好意,所以沈宴便也没把这些话说出来戳他的心窝子,便只能继续找旁的理由,“还是算了吧,我读书考试压力大,现在若是同意了,有个王大人盯着,我压力更大,我没那么大的野心,我也不想攀高枝,还是算了吧。” 贾琏沉默了片刻,拍了拍沈宴的手臂,“林表弟,你是个读书人,还是你看的清楚啊。” “也是,虽然说三表妹性子温和,但是伯父为人强势,你若是成了他的女婿,只怕也没多少自由了。”贾琏说着,笑道:“还不如你认真读书,准备接下来的春闱,若是过了,到时候让二老爷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小姐,再纳几房美妾,生几个孩子,那不比跟着他们王家舒服。” 沈宴见贾琏也确实是在为他着想,便也对贾琏说了句实在话,“琏二哥,我知道你方才也是为我好,我也有两句话想说给你听。” “你和二嫂子已经成婚多年,孩子都有了,二嫂子长的漂亮,能力也强,你作为男人,好色可以理解,但是要克制自己的欲望,不要让下半身决定你的脑子。” “再说句难听的,二嫂子也是因为在意你,所以才吃醋跟你闹的,你信不信,二嫂子这样的人要是出去,有的是人喜欢她,换位思考一下,难道你能忍受她,没事就出去偷吃吗?” 贾琏震惊道:“林表弟,你怎么能这么想,你嫂子她是女人家,又不是男人,自古以来,只有男人左拥右抱,三妻四妾的,哪有女人出去乱搞的。” 沈宴冷笑道:“哪有什么自古以来,以前的时候,女人二嫁也没人说什么,可是后面就有人说,女人二嫁是不贞,要女人守节,这些都是后面的读书人给女人的枷锁。” “那以前女皇陛下还养男宠,山阴公主还养面首呢。” 贾琏震惊的瞪圆了眼睛,“那那怎么能一样” 沈宴没有理会贾琏的震惊,也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琏二哥,从来没有什么自古以来,外面的也不一定是对的,你跟二嫂子既然成了夫妻,你也稍微替她想想,只有她帮你管理好了内宅,你才能安心的在外面做你的事。” “旁的不说,管理贾府这么大一个家族,那么多人情往来,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贾琏张了张嘴,想要反驳沈宴的观点,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忍不住想起以往他和王熙凤蜜里调油的日子,到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顿时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觉得颇为无趣。 话说王府的三姑娘王熙棠从王子腾这边离开之后,就去了后院,心却忍不住小鹿乱撞,脸蛋绯红,明知道看不到人了,还是忍不住回头张望,似乎想要再看一眼那俊美非凡,气质出众的身影。 王府的大姑娘王熙雯、二姑娘王熙书,都等在侧门的旁边,四姑娘王熙秋年纪小,玩心重,便躲在了一丛花木后,只等着王熙棠一过来,就跳出来,直把王熙棠给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要死啊,人吓人吓死人你知道吗?”王熙棠拍了拍胸脯,点了点四妹妹的额头训斥道。 王熙书笑着打趣道:“分明是三妹妹只顾着看心上人,所以才被吓了,还怪四妹妹呢。” 王熙棠顿时红了脸,捏着帕子道:“什么心上人,别乱说。” “我可没有乱说,是你自己一直朝后面看,后面有人吗?三妹夫俊不俊,我看看?”王熙书性子活泼,便朝门口张望。 王熙雯忙拉了一把王熙书,“没有人呢,快别看了,等三妹妹订了亲,你就见得着了。” 王熙书笑道:“三妹妹脸红了,看样子,三妹夫肯定很俊。” 王熙棠忍不住推了她一把,啐道:“你还取笑我,赶明儿爹给你相看了,你就等着我们取笑你吧。” 四姐妹打打闹闹的来到了王子腾夫人这里,一溜的排开见了礼,薛姨妈立刻夸奖道:“好久没见你们几姐妹了,都长高了不少呢,如今都成大姑娘了,亭亭玉立的,长的多漂亮啊。” 王熙雯立刻笑道:“我们也许久没见宝姐姐了。” 王子腾夫人又拉着黛玉介绍道:“这是你们二姑妈的外甥女林姑娘,你们带她一起去玩吧,可不许怠慢了客人。” “是。”王熙雯忙行了礼,这才拉着黛玉往外走,其他人也簇拥着宝钗往外去。 王熙凤虽然跟他们去平辈,但到底结了婚生了孩子了,便没有跟他们去玩,而是坐下来喝茶。 王子腾夫人却道:“大丫头订了人家了,今年十月就要出嫁了,嫁妆什么的也都备的差不多了,可到底怕有疏漏,我听说凤丫头在荣国府管家,想来对这些规矩清楚一些,还得烦你帮我看看,要是有缺漏的我也好及时补充,免得丢了老爷的脸面。” 王熙凤听到这种可以卖弄的事,哪有不应的,当即便笑道:“伯母吩咐,不敢不从,我这就去看看去。” 王夫人笑道:“你是能者多劳,且帮你伯母和堂妹好好看看,莫要失了体面。” “是!”王熙凤应了一声,也走了。 顿时屋子里就只有王子腾夫人,王夫人和薛姨妈三姑嫂了,王夫人喝了口茶,这才淡淡的问道:“哥哥可是打算把哪个姑娘许配给林哥儿?” “三姑娘。”王子腾夫人眼皮都没抬,“虽然说林哥儿如今考过了乡试,可也只是个举人而已,想要授官还早得很呢,也不知道老爷看上他哪里了,竟要跟他结亲。” 薛姨妈一向不入哥哥嫂子的眼,这次听到这话,连忙顺着嫂子的话讨巧:“那可真是委屈了三姑娘了,那个林哥儿可是个心狠手辣的,只怕三姑娘以后有的苦吃了。” 王子腾夫人冷笑道:“她有的苦吃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个青楼女子生的下贱坯子,她爹要让她去吃苦,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只要我的书儿能挑个好人家就行了。” 薛姨妈笑道:“二姑娘天真烂漫,年岁还小,嫂子可以慢慢挑。” 王夫人也道:“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到底不一样一些,二姑娘年纪还小,嫂子若是心疼她,多留几年也是好的。” 王子腾夫人点了点头,王夫人见没有人,又继续问道:“你说看上了林丫头的,可是配给哪个哥儿?莫不是你的洪哥儿吧?” 王夫人说的洪哥儿是王子腾夫人的小儿子,叫王高洪,跟去年成亲的王高越,还有二姑娘王熙书是一母同胞的,王家的嫡出儿子。 王子腾夫人放下茶杯,“哪能啊,我家洪哥儿才十四呢,可不能让他这么早就娶妻了,不然到时候不知道读书,倒天天把功夫花到女人身上去了。” 说着,对黛玉颇为嫌弃的点评道:“尤其是刚才那个林丫头,娇俏的很,花楼里的姑娘都没有她花枝招展的,这要是让洪哥儿见着了,还不得把魂儿个勾了去。” 然后,又问王夫人,“你之前不是说他是个病西施吗?我今儿看着,倒是挺好的,没看出来身体哪里不好。” 王夫人道:“也不知道那林哥儿哪里攀上了雍亲王府的关系*,把林丫头送到了雍亲王府,说请了个院判给她看病,又养了差不多一年把,去年老太太过寿才回来的,所以这会子看着倒是健康了许多。” “不过她以前是三步一喘,五步一咳的,天天药罐子不离身,也就老太太宠着,用人参给她养着,只怕到底也伤了身子了。” 王子腾夫人又问道:“那岂不是子嗣上有些艰难?” 王夫人叹气道:“是啊,可惜了我那小姑子家的这个姑娘了,如今在家做姑娘的时候还好,有老太太宠着,也没人敢给她委屈受,可往后若是嫁人了,生不出孩子,若是碰到明事理的婆婆还好,若是碰到个厉害的,还不知道得被磋磨成什么样呢。” 王子腾夫人却感慨:“不过是被喊过去立立规矩,再被骂几句不下蛋的母鸡而已,咱们做女人的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 王夫人也道:“也是,都是这样过来的,我那小姑子是老太太亲自教养的,为人最是贤惠,林丫头既是小姑子的女儿,又得老太太教养,定然贤惠懂事,肯定会张罗着给丈夫纳妾开枝散叶的。” 第45章 王夫人和王子腾夫人两个人就像是对好了什么暗号一样,相视一笑,倒是把薛姨妈给排除在外了。 薛姨妈奇怪的问道;“嫂子是要给林丫头说亲吗?我还说要把林丫头说给我家文龙呢,可惜老太太不同意。” 第46章 她之前看王子腾夫人说黛玉和宝玉不合适,是想着薛宝钗能嫁给宝玉当宝二奶奶,所以帮着自家嫂子说话,合着他们还有别的打算。 薛姨妈想着又问道:“嫂子要说的,可是哪家的哥儿?” 王子腾夫人没好气的说道:“还能是哪家的,还不是你们王家的哥儿。” 薛姨妈一愣,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惊讶的问道:“可是那位吗?大哥什么时候把他也带到京城来了?” 王夫人也很惊讶,低声问王子腾夫人,“他之前不是一直被养在老宅的吗?我看哥哥这些年倒像是忘了他一般,这次怎么又接过来了?” 王子腾夫人显然不想提起以前的伤心事,便干脆低头喝茶,王夫人显然也意识到嫂子不想说这个,毕竟这关系到当年的一桩丑事。 当年王子腾还小的时候,王家的父母便给他在扬州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姑娘,那姑娘生的弱柳扶风,貌美非常,王子腾非常喜爱,两人成亲之后,感情非常也好,很快,那姑娘就有了身孕,但不想,天有不测风云,那姑娘的娘家犯了事,被抄家了,王家担心被连累,连夜就逼着王子腾把那姑娘给休了。 姑娘的孩子没保住,加上家人犯了事,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姑娘一下没了求生意志,打算自尽,又被王子腾给救了起来。 王子腾舍不得姑娘美貌,便暗中打点了一番,把姑娘留在了身边,养为外室。 这也是为什么王子腾虽然在兄弟姐妹中年纪最大,但孩子却小很多的原因。 直到后面风声小了很多,王子腾才把姑娘生的孩子,也就是翊哥儿带了回去,认在了妻子的名下。 但这个孩子带回来的时候已经十岁了,早就知事了,加之,王子腾夫人刚嫁过来的时候,正是王子腾为了那姑娘上下打点的时候,所以王子腾夫人非常讨厌这个孩子。 后来王子腾官位越升越高,王子腾夫人便说,翊哥儿长得像他娘,怕被人认出了不好,就劝说王子腾把翊哥儿留在了老家。 也不知道这次是怎么回事,王子腾又把翊哥儿从老家带了出来,还交待王子腾夫人让她好好给翊哥儿相看。 王子腾夫人心里呕的不行,但是王子腾交待她又不得不照做,恰好这时候王夫人来了,两人聊天的时候说起黛玉,王子腾夫人便有了打算。 刚好王子腾也对沈宴来了兴趣,所以这夫妻两就不约而同的交待王夫人,让她过年的时候,把沈宴和黛玉姐弟给带过来。 要说王子腾夫人多喜欢王高翊这个孩子,那肯定是没有的。 但是丈夫交待,她又是当家主母,必须得操持儿女的婚事。 可如果选个上不得台面的姑娘,丈夫知道了肯定得说,但她又不想真费心费力的给他相看,更不想给他找个厉害的岳家。 而刚好,黛玉完美的符合了她的要求,首先,黛玉出身不错,其次礼仪出挑,年龄合适,有了这些,便是王子腾没什么可以挑刺的。 而最主要的是,黛玉无父无母,虽然背靠荣国府,可是荣国府的当家主母却不喜欢她。 这些在别人看在不好的条件,王子腾夫人却只觉得太好了。 尤其是当王夫人说黛玉身体不好,可能子嗣有碍的时候,王子腾夫人差点就要笑出声来,这完全是想不都想不到的好处,跟翊哥儿完全就是天作之合。 不过王夫人之前不知道事情的全貌,王子腾夫人只跟她说看上了黛玉,让她把黛玉带过来瞧瞧,王夫人还以为她是给她的小儿子王高洪看呢。 虽然王夫人也不想黛玉高嫁,但王夫人想着,黛玉要是嫁出去了,就不会缠着她的宝玉了,所以便是自家嫂子看上她了,她也忍了,开开心心的把黛玉带了过来。 没想到嫂子居然是给那个外室子相看,王夫人想着都恨不得要笑出声来。 跟王子腾夫人一样,王夫人也觉得王高翊是个完美人选,出身不错,年龄合适,还不得主母喜欢,简直跟黛玉再合适不过了。 所以,王夫人寻思到这里,连忙转移话题,“许是哥哥看翊哥儿年纪大了,所以便带出来让你给他相看吧,我看林丫头就不错,跟翊哥儿年龄也合适,你若是也觉得好,倒是可以请个人来府上提亲。” 薛姨妈这时候也明白了过来,合着刚才大嫂一直明朝暗讽林丫头,是想把她许配给翊哥儿,所以先摆起了婆婆谱,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桩好亲事。 所以薛姨妈只能酸溜溜的说道:“我看老太太那么疼爱林丫头,又让她从小跟宝玉同吃同住的,只怕舍不得把她嫁不出呢。” 毕竟她之前请人去给薛蟠提亲的时候,就被老太太给打了出去,她那时候心里还想着,看到时候林丫头嫁给谁去,没想到转头,就被自己的大嫂给看上了。 所以薛姨妈心里很不得劲,一时想着,林丫头若是嫁给了翊哥儿,那宝丫头就能当宝二奶奶了,这是好事。一时又想着,若是老太太当真答应了,岂不是说她的文龙连大哥的外室子都比不上? 王夫人不知道薛姨妈的纠结,笑问道:“我记得翊哥儿那时候长的挺不错的,如今几年不见了,也不知道长的怎么样了?” 王子腾夫人淡定的喝着茶,“还能长成什么样,跟他那妖精娘一样,看着就让人生厌。” 王夫人道:“既然大嫂喜欢林丫头,那到时候请人来提亲的时候,把翊哥儿也带上,翊哥儿那孩子长得好,想必老太太就更喜欢了。” 她说着,又叹了口气,“就是林丫头这孩子,被老太太宠坏了,有些娇纵,只怕到时候,大嫂还得好好调教调教才是呢。” 王子腾夫人了然一笑,“这有何难,咱们都是被调教过来的,自然知道该怎么调教儿媳妇了。” 薛姨妈连忙捧道:“大嫂为人最是和善了,要不是宝丫头年岁大了些,我都想让大嫂也调教宝丫头了。” 王子腾夫人自然看不上商户出生的薛宝钗,但脸上却不露分毫,笑道:“我家的这些姑娘里,就没一个像宝丫头那样落落大方的,我之前还想,宝丫头那么好的姑娘,谁才有那福气呢,到底是我的越哥儿没那福气,看样子,还是宝玉有福气。” 几人就儿女的婚事上交换了意见,于是越聊越投机,没一会,屋子里就充满了欢声笑语。 而黛玉,跟着薛宝钗还有王家的四姐妹去了后院的院子里赏花游玩,这里种了一片梅花,如今正是开花的时候,清香扑鼻,红梅映着树枝上的落雪,只觉得恍若仙境。 王家的四个姑娘跟薛宝钗更熟,加之薛宝钗本来就在人群里吃得开,所以没一会就跟王家的几个姑娘玩闹到一起去了,王家大姑娘王熙雯到底年岁大一些,稳重妥协许多,还记着黛玉,便也喊黛玉一起。 黛玉便也慢悠悠的跟在后面赏花。 没一会,黛玉就走到了一处围墙边,见这里的红梅开的格外灿烂,又因为是背阴处,枝头上的雪化的没那么快,冰雪红梅相映成趣,更是漂亮,便忍不住驻足贪看。 “咦,这冬日里,还有人放风筝呢。”雪雁扶着黛玉,抬头却看到了天上飞的一只老鹰风筝,忍不住笑道。 “许是外头的孩子放的吧。”黛玉看了看,见那风筝飞的也不高,正因为风往这边飘了过来,想着这里靠近围墙,只当外面是街道,便也没有在意。 紫鹃看那风筝飞的歪歪扭扭的,笑道:“这风筝只怕是要掉下来了。” 正说着,那风筝果然歪歪扭扭的落到了梅花树上,黛玉看那风筝挂在枝头上,自己也拿不到,便对雪雁道:“许是哪个小孩子的风筝呢,大过年的,若是找不到了,只怕要哭鼻子,你去叫个丫鬟来,把这个风筝取下来,叫人送出去吧。” 雪雁应了一声,便去找人,黛玉也没有多看,正欲离开,却听到围墙上有人在喊,“喂,小娘子,快把我的风筝送出来。” 黛玉忍不住抬头一看,却见是一个打扮的十分贵气的少年,穿着富贵,看着不过十四五岁,却长得十分秀气可爱,只是那脸上颐指气使,不可一世的神情却破坏了这种秀气。 她皱眉正欲说话,没想到那少年却笑了,笑得十分张狂,“漂亮姐姐,你是谁啊?” 黛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冷声道;“我已经让丫鬟去叫人来给你取风筝了,你去门口等着吧,待会会有人给你送出去的。” 说完,领着紫鹃就要离开。 却不想,那少年居然直接从围墙上跳了下来,堵住了黛玉的去路,“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谁?我好像没见过你!” 第46章 话说王家四姐妹和薛宝钗折了许多梅花,转头又回去找花瓶,准备用来插上。 王熙雯回头一看,却见黛玉已经没了身影,忙道:“我瞧着林妹妹像是没跟上来,我去找找她吧,省得她待会找不到人。” 薛宝钗连忙拉住她,“颦儿喜静,想来刚才是看我们吵闹才故意落后的,你们这里的梅花开的好,就让他自己去看吧,总归有丫鬟跟着,又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第47章 王熙雯以前不认识黛玉,自然不知道黛玉的性子,如今听薛宝钗这么一说,便也没有再坚持了,只让丫鬟守在外面,交代她们,若是林姑娘往这边过来了,就说我们在这里面玩,让她自己进来。 丫鬟们应了下来,王熙雯便也放心的回了屋子,跟姐妹们一起赶围棋。 完全不知道,黛玉已经在梅花园的墙根处被一突然闯入的陌生少年给堵住了。 紫鹃见黛玉被那陌生少年拦住去路,尤其是见那少年的眼神很是轻佻,顿时紧张不已,连忙把黛玉护在身后,壮着胆子质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强闯进别人的家里来,小心我们去报官。” 那少年却理都没理紫鹃,只对着黛玉继续问道:“你是哪家的姑娘,我竟然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这种堵住人问名字的行为本来就很不礼貌,加之他还眼神轻佻,黛玉便心里更是厌恶。 但是她往四周一看,却见王家四姐妹和薛宝钗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雪雁去叫丫鬟的人也没来,一时间,这里尽然安静的可怕,只能听到她和紫鹃紧张的呼吸声。 黛玉默默地后退的两部,拉开了自己跟那少年之间的距离,也不敢用激烈的语气,怕惹怒了这人,尽量保持平静的说道:“你既然是要风筝的,那就赶紧拿了风筝出去吧,这里到底是别人府上,若是被抓住了,想来于你名声有碍。” 紫鹃顿时也反应过来,威胁道:“对,你赶紧拿了风筝走人,不然小心我叫人了。” 那少年轻蔑的瞥了紫鹃一眼,然后依然没有理会她,又往前走了两步,毕竟黛玉,继续问道:“你还没说你是哪家的姑娘呢?” 他似乎一定要问出黛玉的来历,所以步步紧逼,黛玉很快退到了围墙的转角处,这里的几棵梅花树长的格外茂盛,枝干遒劲,花朵茂密,围墙上还爬上了一丛迎春,只是未到开花的时候,如今冬日里,只有光秃秃的枝条。 可饶是如此,这里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黛玉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但还是强忍着冷静,高声质问道:“你又是谁?为什么强闯进人家家里,你这样翻墙进人家院子,可不是什么很好的行为。” 紫鹃也连忙伸手拦在黛玉的身前,骂道:“看你的穿着,也是个富家公子,怎么如此没有礼貌,姑娘的名字是能随便告诉你的吗?” 那少年眉头一皱,显然对于黛玉的一直拒绝没了耐心,咒骂道:“不过一个名字而已,也值得你你们歪歪扭扭半天?” 说着,又用挑剔的眼神打量了一下紫鹃,见紫鹃姿色平平,顿时很是嫌弃,“小爷我对你不感兴趣,你给我滚开。” 说着,伸手就把紫鹃给推了出去,紫鹃到底是女子,虽然只是丫鬟,但在大观园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不用干重活,因此,哪里是那少年的对手,当即就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然后也不再管紫鹃的死活,来到黛玉的面前,再次追问,“你说你是哪家的姑娘,要是身份合适,我就娶了你。” 眼看着紫鹃摔了出去,而登徒子却越来越近,黛玉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胸腔砰砰作响,差点尖叫出声,还好被她强行忍住,她四处查看,却见自己已然退至墙角,退无可退。 如此危急的时候,黛玉反而冷静了下来,她知道,她不能惹怒眼前的人,不然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当即便用眼神示意紫鹃去叫人,自己开始跟这少年周旋,“你还没有说你是谁。” 一直问不出想要的信息,少年很是烦躁,但是见黛玉穿着得体,衣饰虽然素雅,却也不是普通丫鬟穿的起的,便只得强忍着耐心道:“真是无趣,我就是这家的人,倒是你,我怎么没见过你,我不记得我们家有你这个亲戚。” 黛玉明白了过来,他定然是王家的人,当即更加不敢大意,道:“既然你是王家的人,那应该知道,这里是内宅,你是外男,怎么能随便进出。” 那少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这里是我家,哪里我去不得,不过是个院子而已,我爱去哪里去哪里,谁管得着。” 说着,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黛玉,轻佻的笑道:“我问你这么多次你都不回答,不会是家里父亲官阶品级太低,说不出口吧?” 黛玉强忍着镇定问道:“你父母难道没有教过你,女子的闺名不能随便告诉人家吗?” 少年自然也看出了黛玉的强装镇静,这要是换成家里的丫鬟,他难免觉得不耐烦,但是黛玉容色倾城,气质出众,又是官家小姐,他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顿时只觉得十分新奇,便忍不住开始语言调戏起来,“那你不告诉我名字,我怎么跟我爹娘说我想娶你呢?” 他说话太过直接,饶是黛玉再怎么镇定此时也装不下去了,瞬间脸色通红,不是羞的,而是气的。 黛玉从小被养在深闺,见过的男人有限,跟她大小差不多的,也就贾宝玉和沈宴,可沈宴是她的弟弟,有些亲密的举动也都是姐弟之间的正常相处,至于贾宝玉,虽然两人之间感情不一样,但他向来守礼,两人从来不会有什么私下的逾矩行为,这还是她头一次碰到如此没有礼貌的外男。 偏生那王家少年也就是王高洪,见到黛玉红了脸之后,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哪里不妥,只定定的盯着黛玉,见她脸色如玉飞霞,更平添了几分艳丽,容色逼人,惹得他也心头猛跳,又见周围没有旁人,只有幽静的散发着清香的梅花,和垂着枝条的墙角,顿时想入非非,心猿意马。 他再次逼近黛玉,黛玉害怕的直往后退,直到整个背后都抵在了墙上,隔着衣裳也能感觉到粗粝的迎春枝条和湿滑的围墙砖面,但是黛玉却忽视了那些不适,尤其是看着王高洪凑过来,更是恨不得从围墙上凿个洞出来,好逃出去。 王高洪似乎很享受这种氛围,他好整以暇的看着黛玉分明很畏惧却又强装镇定的脸,低声道:“其实你说不说名字都无所谓,我能找到你的,只是早晚而已。” 他说着,忍不住伸手去抚摸黛玉的脸颊,黛玉连忙躲开,王高洪却轻笑道:“躲什么?你早晚都得是我的人,我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 “说不定你的父兄知道了,还会高兴的把你送到我的榻上呢。” 黛玉看着王高洪越靠越近的脸,只觉得令人作呕,心里期待着紫鹃或者雪雁赶紧叫人来,声音却还是因为害怕而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你离我远点,我是你的表姐,你再这样,小心我告诉舅妈。” “表姐?”王高洪果然被唬住了,连忙站直了身子,满脸怀疑的打量着黛玉,“你是我哪个表姐,我怎么没见过你?” 王高洪一向好色,自从跟狐朋狗友出去混,开了荤知道了女人的好处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但凡有点姿色的,都被他或骗或强,得了手。 如果黛玉只是个小官的女儿,他便是现在就成了好事,顶多也就被他爹训斥一顿,他再去求求他娘,也能把人弄到手,可如果黛玉真的是亲戚家的女儿,那要是让他爹娘知道了,只怕少不了一顿打。 但是黛玉实在太漂亮了,就这样放她离开又舍不得,所以王高洪就这样站在了黛玉面前猜测她的身份。 “我的姨妈都没有在京城,你不可能是姨妈家的表姐,那就是姑妈家的了?二姑妈家的表姐我见过,那你就是大姑妈家的了?”王高洪越说越皱着眉头,因为他想起来了,他娘好像是说过,大姑妈家有好几个姑娘,她打算说一个给他二哥,这一个,莫非就是他娘给二哥挑的? 正猜测着,却是雪雁带了丫鬟急匆匆的赶来了,一大老远就喊道:“姑娘,我叫了人来捡风筝了。” 然后走近一看,就看到黛玉孤零零的被堵在墙角,吓坏了,连忙大声质问道;“你是谁,你怎么进了内院的?” 王高洪看到雪雁带了两个婢女来,也吓了一跳,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恶从胆边生,指着雪雁对那两个婢女叫道:“就是她偷了我的玉佩,还不快把她抓起来。” 那两个婢女有些迟疑道:“可是我们是大姑娘叫来捡风筝的。” 王高洪见婢女不听他的话,顿时怒道:“我是府中的爷,大姐马上就嫁人了,她知道个什么。还不快听我的把她抓起来,要是让小贼跑了,我要你们好看。” 第47章 话说,沈宴和贾琏说开之后,干脆便没有回屋,直接在院子里透气。 屋里的贾宝玉早就坐不住了,见只有贾琏一人回来,当即就溜了出去,找到了沈宴,“林表弟,我知道舅舅家有一座花园不错,我们去那里看看去。” 沈宴见贾宝玉带路,便也跟了上去。 花园就在书房的后院,有角门联通,两人一进去,之间花园里,假山湖泊,还有湖心亭,修建的十分精巧。 沈宴和贾宝玉顺着九曲回廊来到湖心亭,却见一年轻男子在作画。 第48章 沈宴见那男子眉目清丽,颇为秀美,又见是在王子腾家的,便想着应当是王子腾的儿子,正欲见礼,没想到贾宝玉却先是一愣,随即惊讶的叫道:“你是翊表弟?” 王高翊显然也认识贾宝玉,把笔放在旁边的笔架上,朝着沈宴和贾宝玉见礼,“原来是宝玉表哥,不知道这位是?” “这是我姑姑家的表弟,姓林。”贾宝玉忙给沈宴和王洪翊互相介绍,三人又见了礼,贾宝玉这才问道,“天寒地冻的,你怎么倒是来外面作画了?” “咦,你在画风筝?” 王高翊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姨娘去的早,我总是想起,我小时候,她会带我去放风筝,所以后来,我每年都自己做,也当是一个寄托吧。” 贾宝玉见状,表情有些讪讪,王高翊却道:“都是许久的事情了,这些风筝也不忙,下次再画也是一样的,你们难得来,我带你们逛逛园子吧。” 几人正说着,却见一个仆从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喊道:“二爷,三爷翻墙到隔壁院子里去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什么?”王高翊大惊,“三弟怎么会翻墙呢?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仆从忙道:“三爷从你那里拿到了风筝之后,吵着要放风筝,可是风筝没飞起来,掉到隔壁院子里去了,三爷就翻墙去捡去了。” 王高翊又问道:“三弟可有事?他翻的是哪个院子?” 仆从低声道:“是太太的后院,种了梅花树的那里,我们也不敢喊,不知道三爷怎么样了。” 王高翊表情一变,忙吩咐道:“你快去告诉老爷,太太这会子在屋子里待客,天寒地冻的,外面不一定有人,要是摔着三弟了可怎么得了,还不快去!” “是!”那仆从应了一声,急急忙忙的走了。 王高翊又拱手道:“宝玉表哥,林兄弟,家里三弟年纪小,有些玩闹,让你们看笑话了。” 沈宴和贾宝玉都笑笑说不妨事。 王高洪是王府的小霸王,府中的仆从和婢女都对她颇为畏惧,这两个雪雁带过来的婢女也一样,她们被王高洪指使着,稍稍一迟疑,到底还是把雪雁给按住了。 雪雁一边挣扎一边大喊:“快来人啦,有登徒子啊!” 王高洪顿时慌了,忙又指挥道:“把她的嘴给我堵住,拖下去搜身,今天没找到我丢失的玉佩,我扒了你们的皮。” 雪雁顾忌着黛玉的安危,使劲挣扎,那两个婢女一时竟然控制不住。 雪雁和黛玉对视了一眼,两人主仆多年,都明白了过来。 雪雁继续费力挣扎,高声大喊,指望着能惊动人,同时也是给黛玉打掩护,黛玉趁机偷偷溜走,准备找人来帮忙。 眼瞧着局面不可控制了,王高洪警惕的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手刀砍在了雪雁的脖子上,雪雁直接被打蒙了,那两个婢女才眼疾手快的用手帕堵住了她的嘴。 王高洪连忙指使道:“快把人拖下去。” 说罢,就欲回身去找黛玉,却不想黛玉早已经趁乱离开了。 到手的鸭子就要飞走了,王高洪哪里愿意,当即就在梅花林里找了起来,黛玉到底是弱女子,尽管她已经在雍亲王府把病治好了,但她到底是闺阁少女,比不上王高洪这种由弓马娴熟的王子腾教育出来的孩子,更不要说本来还存在男女体力上的差异。 所以即便黛玉提前离开了几分钟,但到底还是被王高洪找到,很快,王高洪就把黛玉堵在了一棵高大的梅花树后,笑容很是张狂,“你不是说你是我表姐吗既然咱们都是亲戚,表姐又何故这么急着离开呢” 黛玉这会儿知道没法跟他虚与委蛇了,便干脆不理他,四处看有没有可以紧急避险的路径。 王高洪却笑容越发淫邪,直接凑过去,那一脸猥琐的笑容破坏了他那张还算清秀的脸,“表姐,咱们表姐弟正该好好亲热亲热,你又何故拒人于千里之外?” 黛玉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装作不经意间后退了两步,王高洪察觉到了黛玉的动作,顿时骨子里唯我独尊的本性便不再压抑了,竟然直接上手拉黛玉的手腕,表情也变成了恶狠狠的,“这里是我家,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黛玉连忙伸手甩开他的手,继续往后退,分明害怕的全身都要颤抖了,可还是尽量保持镇定,不敢让眼前的登徒子看出一丝端倪,道:“表弟,你现在放我和我的丫鬟离开,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如果你再这样,小心我告诉舅舅和舅妈。” 王高洪哈哈大笑,“现在还骗我呢,你是我娘给我二哥找的未婚妻吧,进来是不是来相看的,所以你们打算在梅园见面?” “你嫁给他有什么好,你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不如跟了我罢。” 说着,想再次去拉黛玉的手腕,黛玉离开避开,冷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今天只是来走亲戚的。” “哟,还不承认了?”王高洪冷笑道:“我可都听见了,我娘跟丫鬟说,我二哥年纪大了,要给他找个媳妇,说不想找京城高官的女儿,恰巧大姑家有一个亲戚的女儿寄养在她家,无父无母的,正好可以说给我二哥,你就是大姑家那个亲戚的女儿吧,还骗我说是我表姐。” 王高洪一句话直接在黛玉面前揭穿了王子腾夫人的打算,然后之前所有的疑惑这一刻也都有了解释,怪不得今天过来的时候,二舅母一定要她坐在她的马车上,还一路不停的跟她说王家的情况,说王家如何如何富贵。 她一开始一直以为是舅母第一次带她出去,怕她失了礼数,所以才特意叮嘱,没想到真实原因竟然是想把她许配给王家的孩子。 舅母,就那么容不下她吗?血脉相连的亲人,结果到最后竟然抵不过利益的交换? 黛玉一时间,只觉得五雷轰顶,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才稍稍站稳。 王高洪却还在自顾自的劝说着黛玉:“你与其跟着我二哥,不如跟着我好了,我可是嫡出的儿子,跟二哥那个外室子不一样。” 说着,第三次伸手想要去拉黛玉,面对一个弱女子,他也没有防备,黛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竟然把王高洪推开了,慌不择路的就往外跑。 却没想到跑错了方向,竟然跑到了一处角门前,黛玉见没人守门,门也只是虚掩着,当即也顾不上害怕,直接跑了出去。 然后就跟沈宴一行人撞到了一起。 而后面追来的王高洪还不知道状况,还在喊:“小娘子,你别跑,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去跟我娘说,我讨了你来好了。” 沈宴一行人显然也听到了这话,沈宴脸色大变,立刻把黛玉护在身后,贾宝玉也慌忙帮忙,只有王高翊,站在角落里,唇角噙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王高洪一追出来,就看到了拦在黛玉身前的沈宴,顿时眉头一皱,语气很不友善,“你是谁?” 沈宴却没理会他,只是问黛玉,“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黛玉摇头,脸上的泪珠却止都止不住,沈宴顿时一颗心落到了谷底,他没有问为什么紫鹃和雪雁没有跟在她身边,她孤身一人跑出来,后院肯定出了问题,不用说,肯定是王夫人算计的。 沈宴顿时气血上涌,想也不想,一脚就揣在了王高洪的胸口上。 沈宴是跟着镖头练过一段时间的,所以虽然外表看起来瘦弱,像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但其实,身上全都是肌肉。 他这一脚又用了劲,而王高洪又没有防备,顿时王高洪就被踢飞了出去。 沈宴想也不想,回头脱下自己的外袍,打横抱起黛玉,把外袍盖在黛玉的身上,遮住她的脸颊,以及跑动时被树枝划破衣裳的痕迹,径直往外走去。 “林表弟,你要带着”贾宝玉想要说林妹妹,但是见王高翊和王高洪在场,到底没有喊出来,而是迟疑了一下,问道:“你要去哪里?” 沈宴抱着黛玉,头也没回:“宝兄弟,劳你转告一下王大人,我虽然只是小小的举子,但是也不是这样折辱人的,这亲我看是结不成了,饭我也不吃了。” 他说着,甚至都没有停顿一下脚步,他不敢停,不敢想,只能一个劲儿的安慰黛玉,“姐姐,你别怕,我会带你出去的,我们这就走,以后再也不来了。” 第48章 与来时浩浩荡荡的车队不同,回去的马车只有一辆,十分低调,沈宴不相信旁人,让寇振海赶的车。 马车里,黛玉的身体还在不由自主的颤抖,但是却已经止住了哭泣,只是那通红的双眼和起伏的心跳还是显示了她此刻的不平静。 沈宴拦着她的肩膀,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 她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便是在现代,也还只是个在上高中的学生而已,骤然碰到这样的事,一时间只怕是难以接受。 便是相对开放很多的现代,姑娘家碰到这样的事,很多都会产生很严重的心理阴影,甚至有的会寻死觅活。 第49章 更何况这还是在礼教森严的古代,黛玉能坚持着脱困,能想尽办法自救,她真的很勇敢。 沈宴都不知道,她*那柔弱的身躯里,在那一刻是爆发出了多大的力量和意志,才能在一个陌生的府邸勇敢的推开了那一扇角门,跑了出来,甚至没有尖叫,没有哭喊。 同时他又不由得庆幸,庆幸他当时在那里。 他不敢想象,如果他当时没有在,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他想着,揽住黛玉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了一些,同时看着还在微微颤抖的黛玉,心中一阵酸涩,充满了怜惜。 “姐姐,你放心,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沈宴的声音很轻,很低,像是说给黛玉听的,但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这种愤怒的感觉了,便是上次自己被污蔑孝期与婢女有染,他也没有愤怒,更多的只是一种无力感。 而这次不一样,王子腾如果想要算计他,他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什么阴谋阳谋的他奉陪到底,但是千不该万不该,他们不应该对黛玉这样的弱女子下手,更不应该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若是旁人,或许还会委曲求全,便是没了清白,可能也打落牙齿和血吞,进了王家,做一个卑微的妾室,但是黛玉这样的心气,又怎么可能会忍受这样的屈辱? 所以王家用这样的手段,完全是逼迫黛玉去死。 沈宴只要一想到这里,就浑身的血液都沸疼起来,怒火在燃烧着,似乎想要烧毁一切。 但是这时候,冰凉的触感自手上传来,把他拉回了理智的状态,他低头一看,却见黛玉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眸中盈盈带着泪光,却还是故作坚强的说道:“鸿雁,我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沈宴把她冰凉的十指拢入掌心,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他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姐姐,我们今天不回贾府了,我带你去我们的家好不好?” 黛玉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惊讶的瞪大了双眼:“我们的家?” 沈宴微笑着,可是那笑意却并未达到眼底,只有在看向黛玉的时候,才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柔和,“对,就是我们的家,是我以前买下的房子,我们去那里,好吗?” “好!”黛玉点点头,她沉默了片刻,却又反过来安慰沈宴,“其实,今天的事情是个意外,所以” 沈宴似笑非笑的打断了她,“姐姐是让我把今天的事情忍下来吗?” 黛玉看着沈宴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语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沈宴却像是知道她的担心一般,长叹了口气,似是妥协一般,道:“放心吧,姐姐,不会耽误的。” 但随即,他话音一转,又道:“但是他们今天做的事情,超过了我的底线,便是我现在没有办法完全报复回去,我总归也要收点利息,不然,我心里的这口气,出不了。” 沈宴说完,目光看向了黛玉,“姐姐,你知道吗?他们今天不但对你出手了,而且也对我出手了。” 黛玉惊讶,忙问道:“那你没事吧。” “或许是因为这样下作的手段只对女子有用吧,所以倒是没有对我做什么,但是王子腾用权势逼迫我,想让我娶他的女儿。” 沈宴说的轻描淡写,但是黛玉却能想见,在舅舅和琏二哥都在的情况下,鸿雁,想要拒绝,肯定很难吧。 “你没有答应吗?”黛玉垂眸,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沈宴嘲讽似的轻笑了一声,“不管是我的婚事还是你的婚事,都不应该成为权势交易的筹码。” 他说着,眼神定定的看着黛玉,眸中满是认真与严肃,“姐姐,我希望有一日你成婚是因为你真心爱慕那个男子,而不是因为你到了必须要成婚的年纪,也不是因为老太太希望你嫁给谁,更是因为你成婚了对我有利。姐姐,相信我,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永远不成婚,永远留在家里,因为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其实在这样一个女性地位低下的年代,沈宴甚至希望她不要成婚,她这样美好的人,不应该在不对等的婚姻关系中凋零。 这不是沈宴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但黛玉听着,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氤氲的雾气很快化作泪滴滚落,打湿了如玉的脸庞。 沈宴知道她今天的情绪肯定会比往日更敏感,所以他忍不住伸手把她拥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轻柔,“哭吧,把心里的委屈和害怕都哭出来,哭出来之后就好了,好吗?” 大约是沈宴的怀抱太过温暖,也可能是因为他的声音太过柔和,黛玉果然大哭了起来,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很快打湿了他的衣裳,但他毫无所及,依然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我们已经离开那个地方了,别怕,都过去了。” “她们,她们想要把我许配给王家的二爷。”黛玉抽噎着,大约是刚刚大哭了一场,心中郁积的情绪已经散去,身躯终于不再颤抖了,不再如同刚才一般,像惊弓之鸟。她平静了下来,把里面发生的一起都说了出来。 沈宴顿时眼眸一缩,道:“如果是这样,那你今天的事情就不是意外。” 沈宴接着分析道:“我和宝玉在外面的时候,碰到了王家的二爷,也就是王高翊,你说王高洪说,王子腾夫人想要把你许配给王高翊,这件事王高翊肯定是知情的,不然,那处角门那里怎么可能会没有人守着?” “应该是王子腾夫人想要偷偷安排王高翊和你见面,所以故意把角门守着的人调走了,而且没有锁门,但是王高翊不想应下这件事,同时他又不敢得罪王子腾夫人,所以就引诱王高洪去见你,而我们应该也是他引过去的。” “看样子,他是想借我们的手报复或者打压王高洪。” 不然不可能一切都那么巧,而王高翊刚好在亭子里画风筝,刚好就王高洪抢了他的风筝? 沈宴说到这里,心中对王高翊那一点因为他雪天作画只为怀念亲娘而升起的赞赏已经荡然无存了,有的只剩下深深的厌恶。 他不信,王高翊不知道王高洪是什么样的人,他对王家兄弟之间斗争没有任何兴趣知道,但是王高翊将计就计牵扯黛玉,这就太过恶毒了。 王高洪见色起意,差点侮辱黛玉,是他该死,王子腾夫人安排这一切也是罪不可恕,而王高翊,他或许在王家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但是他将计就计,差点让黛玉失了清白,他也绝不无辜。 “姐姐,你放心,这次的事情我一定会替你讨个公道的。”沈宴看着黛玉,做出了承诺。他说着,掀起车帘,看了看马车的外面,又笑道:“不过今天可能要委屈姐姐了。” 黛玉愣了一下,随即惊喜的问道:“我们到家了吗?” 沈宴点点头,“马上就到了,不过我这里没有买丫鬟,姐姐今天,可得亲力亲为了。” 黛玉没有说话,她悄悄的掀起帘子的一角,定定的看着外面沿街叫卖的人群,看着这满街的烟火气,心中的压抑和担忧忽然就散去了,也忍不住对那个未知的家,生出了一抹小小的期待。 第49章 在黛玉期待着新家的时候,王府却早已经闹翻天了,王子腾想要女儿跟沈宴结亲,大部分是出于政治目的,但是他显然没想到,他的妻子还在里面插了一手。 尤其是当贾宝玉和二儿子当着众人的面把这件事说出来之后,王子腾只觉得,自己丢了个好大的脸。 偏偏王高洪被宠坏了,还恬不知耻的叫道:“爹,那样漂亮的表妹给二哥完全是糟蹋了,还不如说给我。” 王子腾看着完全不知错还一脸沾沾自喜的三儿子,只觉得怒气直冲脑门,抄起桌上的茶盏就朝王高洪掷了过去,王高洪一个不注意,被瓷杯打了个正着,王高洪还想哭诉,王子腾却已经怒骂了起来,“你要是想娶妻,自然有你母亲给你相看,为何要把表妹堵在后院?还有,这个表妹既然是你母亲打算给你二哥相看的,你这样完全是不顾兄弟人伦。” 王高洪被他爹给吓到了,顿时一脸委屈的解释道:“可是她都不知道我娘给她和二哥相看了,我只是舍不得她” 在王子腾的死亡凝视下,王高洪声音越来越小,终究不敢再说了。 王子腾又把目光投向王高翊,王高翊知道,这次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他如果还不说出来,太太肯定会报复他的,所以他连忙道:“之前母亲跟我说,给我看好了一个姑娘,让我今天从角门那里进后院,跟姑娘见一见。” “我想着,私下跟姑娘相见,对姑娘的清誉有损,便不敢前往,况且今天是姨娘的忌日,我实在不想” 他说着,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王子腾想起日子,竟恍惚了一下,偏偏王高洪一无所觉,还低声吐槽,“娘也真是没眼光,这样漂亮的姑娘,给你当妻子,还不如给我当妾室。” 王子腾本来是不怎么瞧得起贾政的,认为贾政完全是靠家里,根本不知道官场的险恶,但是今天,当着贾政和贾府小辈的面闹了这么大个笑话,让大家都知道他们王家兄弟不和,长辈不慈了,他是一下子面子和里子都丢了个干净。 第50章 如此治家不严,还如何治军?好在今天在的都是亲戚,林家姐弟那里也还不成气候,不然在这关键的时候,他只怕要被害死了去。 王子腾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被妻子和儿子的连环巴掌给扇肿了。 于是当着贾政的面,当场给了王高洪一巴掌,又叫喊着要请家法,却被哭哭啼啼跑出来的王子腾夫人给拦住了。 本来,王子腾在外面谈事,王子腾夫人是不应该出来的,但是王子腾夫人见今天的都是亲戚,又担心小儿子,而守着的仆从见是太太,也不敢太过阻拦,于是就被王子腾夫人给闯进去了。 王子腾夫人哭闹了一阵,惹得王子腾越发没脸,但是当着亲戚的面又不好发作妻子,只得连连给贾政赔罪,说一定给贾府一个交代。 尽管如此,这一顿饭,大家也是吃的食不知味。 待贾府众人离开,王子腾一巴掌就扇在了王子腾夫人的脸上,当着仆从、丫鬟和孩子的面,一点脸面都没给她留。 王子腾夫人直接蒙了,随即嚎啕大哭,王子腾却犹不解气,又是一巴掌,接着咆哮道:“你为什么要在这件事里面插手,你坏了我的好事,还有脸哭!” 王子腾是个武人,这次的巴掌又丝毫没有留力气,王子腾夫人数年养尊处优的,那里挨得住,当即两边脸颊就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疼,当然这些加在身体上的疼痛远没有加在心里上的疼痛那么厉害。 她一个府中的女主人,向来高高在上,这次却是在众人面前挨了打,只要想着以后被丫鬟仆从暗中嘲笑,王子腾夫人就委屈的眼睛都红了。 “我看老爷想跟林家那边结亲,以为老爷是看林家那哥儿出息了,想扶持他,正巧林丫头年岁跟弈儿合适,就想着他们也成亲的话,不是更亲密一些,哪知翊儿那孩子自己不去不说,还把洪儿给引了去,才闹出这许多事情来。”王子腾夫人委屈巴巴的解释了不说,还不忘给王高翊上眼药。 王子腾懒得跟后宅妇人解释原因,便丢下一句,“这次的事,你自己去贾府道歉,还有,以后我的事情你少掺和,你若是再这样自作主张,我就送你回老家。” 王子腾夫人顿时像天塌了一般,回去院子里,眼睛都哭红了,妆也哭花了。 贾府众人回去的路上,贾琏难得没有骑马,和王熙凤同乘了一辆马车。 其实,贾琏和王熙凤现在关系不比以前好了,因为王熙凤的强势和善妒,加之贾琏又好美色,两人吵吵闹闹这么多年,贾琏已经快要没有耐心了。 但是这次贾琏主动找王熙凤,不是因为沈宴和他说了之后他良心发现了,而是因为他有事情要问王熙凤。 “我听说你们在前院闹的很大,到底怎么样了?”王熙凤也好奇王家前院发生的事情,但她是女人,又是客人,还是小辈,自然不好去看热闹,便只能问贾琏。 贾琏低声道:“伯父把王高洪打了一顿,当场就要请家法了,被伯母拦下来了,我看,这次的事情不能善了。” 王熙凤冷笑道:“我还当她们支开我是要说什么呢,合着又是为了林妹妹的事,家里老太太那么疼爱林丫头,况且这件事,宝玉也瞧见了,只怕家里还得闹一场。” 贾琏点点头,很认同王熙凤的看法,道:“伯父想要把二姑娘嫁给林哥儿,但是林哥儿不太愿意,不知道怎么的,伯母那边也打了林妹妹的主意,但是伯父好像不知情。” 说起王子腾夫人,王熙凤这个外嫁女都觉得有点脸上无光,吐槽道:“她若是真看上了林丫头,直接去跟老太太提亲便是了,哪有安排外男在府里跟林丫头单独见面的礼?” 贾琏也冷笑道:“所以林哥儿很生气,直接带了林妹妹走了,府里二老爷也很生气,王家这事做的,太不地道了。” 王熙凤沉思了片刻,道:“我看这事八成跟太太也脱不了干系,她以前都没有带林丫头去过王家,这次突然要带上她们姐弟,过来的时候还一定要让林丫头跟她坐一起,只怕是跟伯母早就说好了,私底下瞒着老太太罢了。” 贾琏不想多说,便转移话题,问出了自己想问的:“左右这事有老太太在呢,犯不着咱们操心,我且问你,上次告发林哥儿的那个丫鬟怎么样了?” 他的话题跳转的太大了,王熙凤一时没想起来,便问道:“你说的是哪个?” 贾琏想了想,“就是那个说怀了林哥儿孩子的那个丫鬟,怎么样了?我看林哥儿根本不认,去年又一年没在的,那个丫鬟你们怎么安排的?” 王熙凤醋坛子发作,冷笑道:“怎么?过了一年多的事林哥儿没问,你倒惦记起来了,莫不是你也看上了那个丫鬟不成?” 贾琏皱眉道:“乱说什么呢,我看林哥儿到了年纪了,老爷和太太说不定想给他说亲,他年岁还小,要是先有了长子,只怕是不好说。” 王熙凤明显不信,嗤笑道:“林哥儿的主意大的很,老爷和太太还能管着他?” 贾琏本来是真心好奇这个事,但是见王熙凤上纲上线的,脸面挂不住,干脆不理她了,直接掀了帘子,打算出去骑马。 王熙凤也意识到自己疑心病犯了,贾琏要是真看上了某个丫鬟,都是偷摸着先弄上手的,哪里还会问到她这里来,便又道:“说起那个丫鬟来,倒是有一桩奇事呢,你听不听?” 贾琏这才又坐好,好整以暇的问道:“什么奇事,说来听听。” 王熙凤笑道:“当时大夫不是都看过了,说那丫鬟有了身孕,我呢也派人细细查问过,没有外人进来,所以才断定那个孩子是林哥儿的。” “老太太也想着,到底是一条人命,又怕林哥儿面皮薄,不好意思认,便特意交代给那丫鬟换了个轻松的活计,好好照看着,只等以后拨到林哥儿的房里,当个通房丫头也行。” “谁知道,过了五六个月了,那丫鬟的肚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还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特意又叫了大夫来看,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个丫鬟肚子里的孩子竟然没有了。” 贾琏很惊讶,问道:“没有了?掉了?” 王熙凤摇头,笑道:“不是,是那丫鬟根本就没有怀孕。” 贾琏更惊讶了,“那之前的大夫怎么说她怀孕了?” 王熙凤道:“大夫说,之前的人可能把错脉了,还说那丫鬟还是个雏儿。我又特意找了个有经验的嬷嬷给她检查了,她确实还是个雏。” 贾琏愣了好一会,道:“所以之前确实是冤枉林哥儿了。” 王熙凤点头,道:“也不知道那丫鬟是受了谁的指使,说的跟真的一样。” 贾琏无语,“难怪之前林哥儿说什么都不认呢,之前那大夫也是的,什么庸医,有没有怀孕都诊不出来。” 王熙凤笑笑说,“那丫鬟的父母也知道丢了脸,便把人要了回去,听说已经嫁人了。” 第50章 众人回到贾府,与出门的时候兴高采烈的气象截然不同,回来的时候众人脸上都没了笑意,底下的下人也不敢多问。 贾母知道之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找了个由头给了忠心护主的雪雁和紫鹃一人一个月的月钱,然后又怕黛玉在外没有亲近的人伺候,便又把紫鹃、雪雁还有潇湘馆的其余几个丫鬟都给黛玉送了过去。 之后对王夫人,并没有像上次她拖延黛玉人参的时候那样当着众人的面给与训斥,贾母就像不知道这些事一般,对待王夫人依然和颜悦色,但是却开始给王夫人立规矩了。 在这个以孝为先的社会,婆婆想要针对儿媳妇,有的是办法。 旁的不说,婆婆吃饭,儿媳妇得在一盘布菜伺候,待婆母发话,儿媳妇才能下去单独用餐,贾母平日里是个慈祥的老太太,一般也不会为难伺候的人。 但是从这次开始,贾母吃饭变慢了,便是吃完了,也会拘着王夫人谈天说地,就是不放她回去吃饭。 偶尔还要装腿疼背疼的,让王夫人给她捶腿捶背,丫鬟在一旁看着,明眼人都知道,贾母这是在羞辱王夫人。 但贾母是贾府里辈分最高的,又是婆婆,王夫人便是心里再不愿意也得受着。 偏偏贾宝玉作为王夫人的儿子,对王夫人的遭遇好无所觉,甚至跟贾母一起吃饭的时候还说道:“祖母,咱们什么去接林妹妹回来呀?” 贾母又何尝不想把黛玉接回来呢?但是她也知道,经过这次的事情,便是林丫头愿意,林哥儿怕是也不愿意让她回来了。 之前人参的事情本来就委屈了林丫头,偏生那丫鬟诬陷林哥儿的事情又骗过了许多人,导致林哥儿也受了委屈,这次更是差点毁了林丫头的清白,桩桩件件,都是他们姐弟受欺负。 若是两年之前,他们姐弟年纪小,可能还需要在府里委曲求全,可是现在林哥儿出了孝,又有了功名在身,还搭上了雍亲王府,这样的形势下,只怕他们不会愿意再回来了。 第51章 而且,她也说不出再让林丫头回来这样的话了。 贾母寻思着,但是看着贾宝玉期待的神情,到底没有把话说透,而是笑着安抚道:“你林妹妹他们姐弟也大了,也该出去成家立业了,你若是担心,等过了年,让凤丫头带你去看看她吧。” 贾宝玉听到这话,神情顿时萎靡了下来,食不知味的继续问道:“就不能把林妹妹接回来吗?咱们园子里姐姐妹妹们都在一起长大的。” 贾母笑道:“傻孩子,你们现在都大了,不止林丫头,你的这些姐姐妹妹们都得相看人家了,便是现在能在一起,也总有一天会分开的。” 贾宝玉虽然年岁已经不小了,但是心智却并不成熟,尽管他知道贾母说的是事实,可是心里却还是难以接受,食不知味的吃完饭,回到怡红院,便长吁短叹,想起以前大家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如今林妹妹竟先行离开了,竟忍不住心中悲痛,落下泪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沈宴带着黛玉回到了自己买的宅子。 若论大小精致,自然没法跟贾府相比,但是好在宅院齐全,人员简单,不比贾府,简直跟个大型公司似的,人员关系太复杂了。 不说黛玉这种寄居的小辈,便是王熙凤这种掌权的媳妇不也被底下的丫鬟婆子坑过? 贾府主子多,仆从更多,论资排辈的厉害,家里重要的管事,觉得自己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就会在小辈们面前耍耍威风,便是贾宝玉和三春都因为这些刁奴受了不少委屈,可想而知,黛玉的生活环境,只会比他们更不好。 沈宴也在贾府长大,虽然他是男子,不接触后院,但是因为姐姐在贾府生活,难免多关注一些,所以对这些事情多少知道一些。 只是那时候他同样寄居,能力有限,只能费尽心思讨好贾母,偶尔帮黛玉告告状,可即便如此,下人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还是有人说姐姐小性子。 而且很多下人都是拿着鸡毛当令箭,钻空子,却又让人没法挑他们的错处。贾母便是再疼爱黛玉,也顶多敲打敲打一下下人,不可能因为她们换纱窗晚了,没有及时给黛玉煎药,或者送饭晚了这样的问题就把人怎么样,没理由不说,真处罚了还说你这个主家小题大做。 沈宴觉得这就有点像前世大型的公司,无故不能开除员工,所以员工里面论资排辈的风气就很严重,一个新人,只要你来得晚,不管你技术多牛,你都得乖乖排队。有些干了多年的老员工,还能跟领导拍桌子对骂。 但是外头私企的就厉害多了,一切通过实力说话,技术的靠项目、销售的靠业绩,除了买规定的社保,其他福利你想都别想,干不好,有的是办法逼你自动离职,有的还搞淘汰制度,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卷起来。 所以,沈宴觉得,像贾府这样的家生子制度不可取,一来员工没有正常的上升通道,容易滋生蛀虫,二来,员工太多,不好管理,毕竟他们又不是开公司,不可能做大做强。当然,这样也有好处,毕竟家生子比较可信,一家人都在贾府打工,信息就不会泄露出去。 不过沈宴也就心里想想,目前他有更重要的事,家里的事情还是让姐姐管吧,不给她找点事情做,免得她胡思乱想。 当然,称呼得改改,以前在贾府的时候,底下的丫鬟小厮都是称呼他林大爷,跟薛蟠的称呼是一样的,薛蟠是薛大爷,贾琏和贾宝玉都是二爷,虽然听起来很气派,但是沈宴觉得真的不好听,有点像旧社会地主家的样子。 一想想,他要是通过春闱和殿试,被授了官,年纪轻轻的就得被仆人称呼为老爷。他就忍不住浮现出小时候看的电视里,那种留着八字胡,整个提这个鸟笼到处溜达的地主样子。 想想都可怕,他可不想变成那个模样。 如果可以,他宁愿他们叫他的名字。 但是这个太过出格了,显然不合适,想来想去,便吩咐下人往后都称呼他为公子,虽然有点像江湖人的感觉,但总比林大爷的称呼好听。 安排好称呼之后,沈宴就拉着黛玉道:“姐姐,你也看到了,目前咱们家人员配置都不齐,我以前也没在这里住,所以你看看怎么弄吧,要多少人让寇振海去买吧。” “只是你身边没个熟悉的丫鬟也不是个事,到时候我去贾府给你把雪雁她们接过来如何?” 黛玉想着,身边没个丫鬟确实不方便,临时调教的还得花时间,便也同意了沈宴的安排。 不成想,沈宴还没安排人去接,贾母倒是把人送了过来,不但把紫鹃和雪雁给送了过来,还安排了几个常用的婆子,甚至把黛玉常用的衣裳首饰也一并叫人收拾好带了过来。 不过,却忘了红杏。 红杏作为沈宴的贴身大丫鬟,又是从林家出来的,自然地位不比院子里其他的丫鬟,尤其是沈宴在平常生活中并不挑剔,基本竹林苑的事情安排都是让红杏来的。 所以,即便红杏只是一个丫鬟,但是贾府重仆从都把她当成了未来的姨娘,尤其是在沈宴考中了举人之后,红杏的身份更是水涨船高,贾府不少没门路的小丫鬟都眼红不易,暗自嫉妒她好运。 贾母和贾政本来就因为之前冤枉了沈宴多少有些愧疚,如今见沈宴有了出息,自然对他身边的人也多了一分和颜悦色,而王熙凤在沈宴重新回来之后,不但重新安排了丫鬟进去,还把丫鬟工作的指派权也交给了红杏。 红杏被这突如其来的上位给迷了眼,一来二去就有点飘飘然了,平时除了对沈宴,其他的事情都交代小丫鬟们去做,而且一年没见,沈宴越发的清俊出挑,红杏就更是警惕,完全不给其他小丫鬟接触沈宴的机会。 这次,沈宴和黛玉直接没有回贾府,贾母担心黛玉,便把紫鹃和雪雁送了过去,本来也想到了红杏,但是红杏到园子里逛去了,贾母安排的事情自然不会等她,而且贾母想着,红杏一直在沈宴身边伺候,自然跟沈宴关系紧密,她留在贾府,说不定也能缓和一下关系。 于是便也没有派人去叫她,等红杏在大观园里听了一堆吹捧之后再回来,才知道,沈宴不回贾府的事,红杏虽然有点担心,但也没有太在意。 在她看来,沈宴跟贾府到底是亲戚,有这么大个亲戚在,断没有长期单独出去住的道理。 于是便安心在竹林苑等着。 沈宴可不是贾宝玉,来古代就是一个成年人,对红杏,完全就是看普通下属一样,自然不会惦记着她。 如此过了五六天之后,发现沈宴还没有回来时,红杏终于有点坐不住了。 第51章 待红杏央求了贾母,回到京城的林府之后,发现,府里的一切都是黛玉管着的,且管的井井有条。 虽然黛玉还是安排他去沈宴的院子里照顾,但是人事安排的权利却基本没有了,因为沈宴本来就对生活的要求低,加之府里又只有两个主子,所以人也少。 人少自然权利也低了,权利本来就是因为人多,形成等级才产生的。 简而言之就是现在沈宴的院子里只有红杏一个丫鬟伺候,其他的洒扫丫鬟都是通用的,不但要扫院子还是要扫别的地方。 案例,沈宴身边没有了旁的人,红杏应该高兴才是,毕竟也没人跟她抢了。 但是在贾府,被小丫鬟们捧了一段时间,她难免有些飘飘然。 一回到林府,便忍不住生了些情绪。 偏生沈宴最近很忙,他不但要准备即将来临的春闱,还要去研究新的收割机。 他上次献给胤禛的收割机图纸和仪器,胤禛也庇护了黛玉一年,且替她治好了多年的顽疾,这个情算是已经结清了。 所以他再有事情求助他,需要新的筹码。 黛玉上次在王子腾的府邸遇到的事情太过恶劣,即便他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不代表他心里不记得,只是他目前没有跟王子腾抗衡的能力,所以只能再次求助胤禛。 好在他有钱了之后,也培养了一批能工巧匠,又重新安排了实验的院落,加之已经有了初版的收割机,只是改进的话相对也简单。 不过半个月,便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 因此,沈宴这天难得的提早回来,打算再温习一下书本,却不想,红杏给他点了灯之后,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恭顺的离开,而是表情很是踟蹰,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又很为难的样子。 沈宴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在心里难免有些内疚,忘了还有红杏这个老员工了。 寇振海能在外头办事,沈宴难免多倚重他一些,但红杏也是从苏州一路跟他来的,虽然做的是一些没有技术含量的事,但是也确实为他的生活提供了便利,只是工作内容不同,他也不能太够厚此薄彼。 沈宴寻思着,放下书,看向红杏,温声道:“有什么事你且说,能帮忙的我一定帮。” 看着沈宴温和的模样,仿佛天上的仙人一瞬间下到了凡尘,红杏便顿时愣住,记忆里,自家公子只有在姑娘面前才有温和的模样,在旁人面前向来都是清冷卓然的,仿佛万物都不萦于心,眸中永远冰封千里,没有情绪。 第52章 这还是第一次,自家公子对她表露出了温和的样子,是不是这么多年,公子也终于看到了她的好,是不是像贾府的小丫鬟们说的那样,她是个有福气的? 红杏激动得顿时红了眼眶,但是落在沈宴的眼中就是女孩子有什么难言之隐,便道:“你要是有什么不好说的,你就去跟姐姐说吧,你本来就是林府的丫鬟,又跟着我们一路从扬州来到京城,情分自然不一样,只要不是违背原则的事,姐姐也会帮你的。” 红杏一个激灵,满腔激动的憧憬顿时被这盆冷水给浇灭了。 她支支吾吾的说道:“奴婢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只是,公子最近都忙着外头的事,家里的事情都是姑娘安排的,就连公子房里的事也是姑娘安排” 说起黛玉,沈宴脸上的温和立刻消失不见,眉头不经意间微微蹙着,红杏见他变了脸色,也不敢托大了,连忙继续说道:“姑娘到底是云英未嫁之身,如此安排公子房里的事情怕是不妥,奴婢也是担心姑娘和公子。” 沈宴盯着红杏看了好一会,冰封的双眸看不出喜怒,但就是这种冰冷疏离更是让红杏心中忐忑,好像刚刚下凡的仙人又瞬间回到了天上,一夕之间便能主宰一个人的生死。 “红杏,之前,我便说过,这个府中所有的事情都由姐姐来管,姐姐才是这个府里的主人,你回来几天了,这个规矩,你不知道吗?” 分明是平淡到极致的语气,可是红杏却像漂浮在风雨中一样,一颗心越*发忐忑,落不到实处,她勤要着唇,低声辩解道:“奴婢知道,可是奴婢也是为了姑娘和公子的清誉着想,姑娘现在的年纪,如此插手公子的房里事,怕是会被外人说三道四。” 沈宴冷笑道:“你也不用辩解,你要是真的担心姐姐,就应该自己去找她说这些话,而不是来找我说,你故意在我面前装的楚楚可怜,不过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也没有真正尊重姐姐而已。” 红杏听到这些话,嘴唇都差点要咬破了,但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狡辩道:“奴婢不敢只是,奴婢原本就是公子房里的丫头,有什么事自然是跟公子说的,哪有去跟姑娘说的道理。” 沈宴不想跟她争辩了,浪费时间,便冷声道:“你若是对我和姐姐生了怨怼之心,也不必留在林府了,况且我本来也生活简单,用不着专门的人伺候。” “你自己去跟姐姐说一声吧,她会把你的卖身契还给你的。” 红杏大惊,她不过是想在内院多争点话语权而已,怎么就发展到要把她赶出去的地步了,她嘴唇嗫嚅着,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公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要把我赶出去吗?” 沈宴看着她大受打击的模样,忍不住皱眉:“红杏,你和寇振海都是从扬州跟着我们姐弟来京城的老人,在贾府,我信任你,所以愿意把一切都交给你掌管,但是这里是林府,是姐姐的家,姐姐是这里的主人,你没有认清楚这件事,甚至适应不了这里的管理模式,还因此生了怨怼之心,实在没有必要再留下来,否则对双方都不好。” “看在你是老人的份上,我会给与你一些补偿的,你自己出去吧,我要看书了。” 沈宴的话语跟他的人一样,平静而冷漠,却让红杏的一颗少女心如坠冰窖,方才还小鹿乱撞般的心跳,这会子直接沉到了谷底,在明白沈宴的话不是开玩笑之后,她之前的那一丝期盼早已经烟消云散了,她不住的磕头,求饶道:“公子,奴婢错了,求您不要赶我走,求求您。” 沈宴皱眉,“不过是放了你的身契,又不是要卖了你,你出去之后可以找寇振海带你去办女户,不至于活不下去。” “况且,你对我和姐姐心存怨怼,既然如此,还是好聚好散的好。” 红杏根本不敢抬头,只能不停地磕头,希望沈宴改变心意。 她之前仗着在沈宴身边伺候了几年,也算有共患难的情分,加之贾府众丫鬟的吹捧,便忍不住飘了起来,想要在沈宴面前跟黛玉争个高低。在她看来,黛玉迟早都要嫁出去的,而她虽然是个丫鬟,但是却迟早是公子的房里人,所以对自己没了话语权有些不高兴,这才期期艾艾的来沈宴这里告状。 哪知沈宴根本不买账,甚至都不叫黛玉来处理,直接给出核心解决方案,你待的不开心,你可以走。 红杏哪里敢走,外面的世界她又不是不知道,虽然有公子帮忙,能立女户,但是在偌大的京城,她要如何立足?不说难以找到活干,便是地痞流氓她都难以应对。 生存问题当前,红杏迅速的认清了现实,把额头都磕红了,还不罢休,大有沈宴不改变主意她就一直磕下去的架势。 沈宴一向心软,见不得有人这样,便只能抬手止住她的磕头,问道:“你既然对现在的工作不满意,为何不愿意离开?有什么难处你可以说,看在以前的份上,我能帮的尽量帮你。” 在他看来,红杏在外面立足应该是不难的,立了女户之后,他可以给她一定的经济补偿,让她在京城安家,况且红杏会绣工,之后做些绣活,省吃俭用也能养活自己,而且还是自由身。 沈宴自然是不懂红杏的心思了,红杏从小就被卖了,一辈子都是靠别人的安排做事,不能有自己的主见,唯一的一次主见,还是跟着沈宴和黛玉从扬州来到京城,早已经习惯了在大户人家的庇护下生存。 之前在竹林苑,虽然是她安排别的丫鬟的工作,那也是因为她知道她上头有个沈宴支持她,她有所依仗,所以不怕。 但是真去外面,所有的一切都要自己对自己负责了,她根本就没有这个胆子。 “求求公子不要赶我走,我离开了这里就无处可去了,求求公子,饶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红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她是真的怕了。 “罢了,你起来吧,既然不愿意离开,你就自己去找姐姐说清楚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不要添油加醋,姐姐会安排你的。” 沈宴说着,想了想,又加重了语气,道:“既然是你自己选择要留下来,那就要承担其中的后果,还有,念在你是初犯的份上,放过你这次,若是再有下次,绝对不留。” 红杏连忙表态:“奴婢甘愿受罚!” 第52章 黛玉从王家回来之后,虽然连续做了几天的噩梦,精神有点恍惚,但是好在沈宴怕她胡思乱想,特意给她安排了事情。 就这样,黛玉白天要安排新家的人事管理,制定相关的规则条例,每天忙的脚不着地的,倒也没有时间伤春悲秋了,就连之前受到的惊吓也在忙碌中不知不觉的遗忘。 如果过了十来天,府中的人事基本已经安排妥当,规则条例也已经制定完成,只等着实施过程中再修修补补。 林府到底是新家,买来的仆从不一定忠心,但是比起贾府那样的盘根错节,府中好歹不会出现恶奴欺主的行为,目前来说,一切都在正轨上,尤其是府中的丫鬟婆子知道家里都是黛玉说了算,自然也不敢在黛玉面前有什么越矩的行为。 一开始,红杏趾高气扬的回来的时候,众丫鬟还在观望,虽然她们不清楚其中的前因后果,但是不妨碍看戏,尤其是红杏那样子,一看就不好相与。 红杏进了公子的院子伺候之后,对其中洒扫的丫鬟颐指气使,众人都等着看戏,没想到不到一周的时间,红杏就自己哭着去姑娘那里请罪了,听说还是公子吩咐的。 这下,大家更明白了,府里的姑娘才是第一不好惹的人,因此,对于黛玉的吩咐,众丫鬟婆子都是放在第一位的,就是黛玉身边的紫鹃和雪雁,也跟着地位高了许多。 这样一来,不说黛玉了,便是雪雁也更喜欢林府了,黛玉作为主子在贾府都难免受欺负,何况是雪雁,雪雁对现在的生活十分珍惜,这天得空,便忍不住问道:“姑娘,咱们不用再回贾府去了吧?” 这话刚好被来找黛玉的沈宴听到了,便忍不住笑道:“这里就是林府,是我们的家,姐姐以后便是去贾府,也是去探亲,怎么能用回呢?” 黛玉也笑道:“对啊,这里就是我们的家,自然不会再去别处了。” 雪雁扁了扁嘴,“可是我来之前,听宝二爷跟老太太说,希望等姑娘消了气,再接姑娘回去呢。” 提起贾宝玉和贾母,黛玉难得沉默了一下,沈宴见状,便吩咐雪雁道:“你去倒茶来,别杵在这里了。” 雪雁虽然年岁小,但也在贾府伺候多年,明白是她刚才说错了话,便连忙借故出去,守在了门口。 沈宴便在黛玉身边坐下,思索了片刻,故意说道:“姐姐,你若是想外祖母和宝兄弟的话,等过段时间,我得闲了,便陪你一块儿回一趟贾府如何?” “如今这样,你一个人回去,我也实在不放心。” 他明白相比起他来,贾府对黛玉的影响是更为巨大的,在她有限的时间里,贾府承载了她太多的岁月和情感,贾母贾政对她的亲情和关爱,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她失去林如海的痛苦。 第53章 更不要说三春和贾宝玉的存在,同龄的好友,友情和陪伴也是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尤其是贾宝玉,他甚至可能是黛玉情窦初开的起点。 只是,即便知道这些,他也不想黛玉再回到那个漩涡里面去。 亲情友情痛苦挣扎交织在一块儿,如同鬼怪,吸食了她太多的精神气。 如果贾府一切都是黑暗的都是不好的,里面的人都对他们不好,那他可以理直气壮的带黛玉逃离。 但显然不是,贾府有好有坏,贾母的疼爱是真的,贾宝玉的关心也是真的,王夫人的迫害也是真的,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痛苦,难以割舍。 就像每个人的原生家庭,父母的爱不是假的,是真的,可是有些不好也是真的,正因为这样才难以挣脱。 黛玉是个心软的人,所以他不希望她再次被贾府用亲情捆绑住。 这些日子,他用忙碌的内务占据了她的时间,让她无法分心思考,如今,被雪雁说破,他正好也给黛玉一个希望。 贾府的人可以用亲情捆绑她,他也一样可以。 寻思到这里,沈宴又看向黛玉,可怜兮兮的说道:“我知道姐姐定然是思念外祖母和园子里的兄弟姐妹的,这样,我明天就陪你回去住一段时间吧,春闱也没事的,去那边竹林苑也能看书,虽然住的没这里舒服,但为了姐姐,我可以忍受的。” 黛玉叹了口气,道:“就像你说的,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既然家在这里,我定然是不会再离开的,我不过是有些担心外祖母罢了。” “外祖母本来就年岁大了,听了之前的事,还不知道怎么伤心呢。” 恰巧紫鹃断了热茶来,沈宴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于是,一开口就是满满的绿茶味,“我知道他们定然也是关心你的,不像我,我只希望姐姐开心快乐,姐姐没有陪在我身边也是可以的。” 正在给黛玉倒茶的紫鹃手一抖,茶水就流到了桌上,门口守着的雪雁用帕子捂着嘴,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黛玉盯着沈宴上下打量了好半天,皱眉问道:“你有话好好说就是,怎么还阴阳怪气的。” 沈宴:“???” 多年不用,他的绿茶技能已经退化了吗? 他的后妈是个老绿茶,偏生他爸就好这一口,他小的时候吃了不少的苦,后来跟着他的后妈学了不少,连他妹妹都说,他一开口就是满满的绿茶味。 就是后来工作了,跟家里基本不联系了,所以说话也正常了。 到了这里之后,也确实很少再用了,难道是好久不用,所以技艺生疏了?姐姐居然说他是阴阳怪气? 沈宴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摸了摸鼻子,道:“我知道,冤枉我的那件事,舅舅和外祖母也不是故意的,既然姐姐担心外祖母,那我就陪你回去吧,有舅舅和外祖母在,肯定能护着姐姐的。” 沈宴一说起这话,黛玉就想起了之前他们冤枉沈宴孝期让婢女怀孕的事情,也是那件事,逼得他离开贾府,去寻求雍亲王府的庇佑。 顿时,黛玉也顾不上沈宴说话阴阳怪气的事了,忙道:“等你春闱之后再说吧,我让紫鹃回去看一下就是了。” 紫鹃听到这话,抬起脸,就看到了沈宴唇角一闪而过的笑意,微不可察。 沈宴却犹不知足,又道:“姐姐为了我放弃了回去,我会感到愧疚的。要不,还是我陪你回去,亲自探望一下外祖母吧,正好你也在贾府多住几天,跟园子里的姐妹们好好叙叙旧。” “这里的话,虽然都是些新买的仆人,想来也不打紧,实在出了什么问题,回来再处理也可以的。” 黛玉摇头道:“还是以后再说吧。” 回去难免再次见到二舅母,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说着,黛玉又对沈宴说道:“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也不用愧疚,对了,你这次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经黛玉一提醒,沈宴这才想起正事来,忙道:“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呢。” “什么好消息?”黛玉顺口问了句。 “总之是好消息,你等着吧。”沈宴卖了个关子。无论如何也不肯跟黛玉说实话,黛玉忍不住被挑起了好奇心来。 雍亲王府,雍亲王福晋见胤禛急匆匆的从外面回来连忙接过他的披风,问道:“爷今日不是去郊外看那个新型的收割机了吗?怎么又急匆匆的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胤禛笑道:“是好事,林鸿雁那小子有点本事,这次研究出来的收割机我瞧着比之前的那个还好,我正打算进宫一趟,去跟父皇禀报这件事。” 雍亲王福晋见状,连忙又替他把披风系好,柔声道:“这会儿也不早了,爷要不要明日再去。” 胤禛摇头,“虽然现在是春日里,但是这个收割机,从工部制作到推广出去,还是需要时间的,这是关系民生的大事,还是尽早禀告父皇的好,你不要担心,我去去便回。” 胤禛这一去,到了晚上才回,福晋还在等着,见他回来了,颇为高兴,连忙迎了上去,“爷可用晚膳了?可要传些膳食来?” 胤禛一边往里面走,一边笑道:“我在宫里吃过了。” 福晋给他倒了一盏茶,也笑道:“看到爷颇为高兴,可是今日的事情很顺利?” 胤禛拉着福晋的手,让她在旁边坐下,笑着跟她分享喜悦,“父皇对这事颇为关注,给我下了新的差事,我过段时间怕是要去一趟江南。” “江南向来是大清的粮仓,这收割机又是大件的,不好运送,便想着,先由工部的工匠制作一些关键的部件,到时候运送到江南去组装,同时也在江南本地招收一些工匠,由工部的工匠去教他们制作,这样一来,应该也能赶上今年的秋收。” 福晋忙笑道:“那我就先恭祝爷这次的差事能顺利了。” 胤禛哈哈大笑,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对福晋交待道:“我这些日子要去工部盯着那些工匠,怕是没时间,所以有件事要交待你。” 福晋忙道:“妾和爷是一体的,爷有什么事,吩咐便是。” 胤禛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是我答应了林鸿雁那小子的,他姐姐之前去王子腾的府邸,受了些委屈,便求到我这里来了,你得空,帮他出个气就行了。” 第53章 说起黛玉,雍亲王福晋是知道的,去年她在府中治病修养,都是她安排照顾的。 一开始,知道一个快及笄的小姑娘要来府中修养治病,她还以为是人家看上了她家爷,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把姑娘安排进爷的院子里。 刚一见着的时候,她发现那姑娘确实姿容出色,小小年纪貌美非常,更难得的是,浑身书卷气。 她还想着要怎么给她安排院子时,没想到那姑娘却十分懂礼,说她是来养病的,打扰到福晋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只要有个偏僻的房间就行,不用大费周章打扰到府中诸人。 福晋存了考验她的心思,便确实给她安排了一个偏僻的院落,没想到,她倒是十分安静,基本不出门,便是其他人挑衅她也从不惹事,能躲则躲,大部分时间都在院子里安静的看书。 尤其是爷回来的时候,其他院子里的人都恨不得出来黏糊到爷身上,只有她院门紧闭,从不出现在爷的面前。 如此一个月,福晋也知道了她确实是来养病的,而不是因为想要做爷的侍妾格格,见她年纪又小,又离家养病,便忍不住多疼惜了几分,不但衣食安排上更加精细一些,也警告了府里的其他人,不许为难她。 偶尔有时间,也会去院子里看看她。 两人就这样熟悉了起来,越熟悉,她就越喜欢黛玉那小姑娘,聪慧却谨慎,知礼也守礼,熟悉了之后也有些俏皮可爱的方面,却从不在外人面前展示,她那时候就想着,这么好的姑娘,给她家爷当侍妾格格太委屈了。 只是没想到,她这回去才半年的时间,就被王子腾的人欺负到脸上去了? 雍亲王福晋想起黛玉辞行的时候她还颇为不舍,想着有时间就叫她来府里玩,没想到,这就闹出事情来了。 她忍不住便多问了几句:“爷可知道是什么事情?” 胤禛皱眉道:“似乎是王子腾的夫人和儿子看上那小姑娘了,但是又没有正经去提亲吧,说是差点坏了人家姑娘的名节,上不得台面。” 雍亲王福晋这下有些生气了,道:“好歹也是正经的当家夫人,竟然用些如此下作的手段,当真是上不得台面,爷放心,此事我必定安排妥当,给林姑娘讨个公道。” 胤禛对这些女人之间的事情一向不怎么关注,就连黛玉去府里治病这事,别看是他答应的沈宴,其实他也就是回府里跟福晋说一声,顶多事后想起来会问一句,是绝对不会亲自安排的。 如今见福晋对这事这么上心,便难免多关注了一下,问道:“我记得林鸿雁上次求的是让她姐姐来府里治病的,可就是那小姑娘?” 第54章 福晋忙道:“是的,那小姑娘父母双亡,从小又身子不好,一直寄居在荣国府,难免受委屈,妾身也是喜欢那姑娘的性格,所以有些激动了,倒是惹得爷笑话了。” 胤禛点点头,对福晋道:“既然是后院的事情,那这事就交给你了。” 福晋忙起身行礼,道:“妾记下了。” 雍亲王福晋既然答应了这件事,自然会做好,不但安排了宴会,还给黛玉也送了帖子。 黛玉收到帖子的时候还很诧异,怎么还单独请到她了。 不过诧异归诧异,想起之前在雍亲王府得福晋照顾,如今福晋亲自下帖子,她自然也得去一趟。 到了日子,黛玉收拾好了之后,便去了雍亲王府。 福晋早就安排了婆子在侧门等着,只等着黛玉来,便领着先进去。 没承想,黛玉没见着雍亲王福晋倒是先见到了弘历弘昼,他们两个年岁差不多,如今还不到十岁,许是给福晋请安出来,所以碰到了。 弘历聪慧,又爱读书,以前也跟黛玉见过几次,见黛玉诗词歌赋十分精通,所以很是喜欢这个居住在府里的姑娘,有时间都会去找黛玉。 不过黛玉想着避嫌,很少见他。 这次一见面,弘历很高兴,眼睛都亮了,连忙问黛玉,“你是来参加宴会的吗?” 黛玉点了点头,道:“是。” 弘历还想说什么,弘昼却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提醒他,“四哥,阿玛还等着我们呢。” 弘历抿了抿嘴角,明显有些不太高兴,黛玉却十分有眼色的跟他道别,“我还等着给福晋请安呢,先走了。” 弘历瞧着黛玉远去的袅娜的背影,驻足了片刻,这才跟着弘昼一起离开。 雍亲王福晋看到黛玉倒是很高兴,待黛玉行了礼,便拉着她起来,问道:“许久没见你了,可是一切都好?” 黛玉忙道:“劳您关怀,一切都好。” 雍亲王福晋笑道:“你还瞒着我呢,不过出去了半年,就被人欺负上了。你走的时候我不是告诉了你,要是有人欺负你的话,你可以跟我说的,可见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被雍亲王福晋这么一说,黛玉有些尴尬,雍亲王福晋像是知道她的尴尬一般,又拉着十三爷的福晋笑道:“我就喜欢这孩子,就是这孩子太过守礼了一些。” 十三爷福晋笑道:“瞧你说的,人孩子守礼你还不高兴了。” 雍亲王福晋也笑道:“她是太过守礼了,受到了欺负也不知道说,还是她弟弟求到爷那里去了,爷回来跟我说我才知道的。” 十三爷福晋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听爷说,那林鸿雁又弄出来一个什么新的收割机,合着是看她受了委屈,所以来找人撑腰来了。” 雍亲王福晋也道:“可不是,难为那孩子了,听说他今年还要参加春闱的。” 黛玉听到这话也是愣住了,她从来没想过还有这件事。难怪鸿雁之前都是早出晚归的,她还以为他是跟人结伴读书去了,却没想到,竟然为了给自己撑腰而去研究什么收割机。 要不是今日她们提起,她怕是永远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万般思绪涌入心头,心里又酸又涨,却又说不出是什么情绪,无法言说,只是堵的厉害。 雍亲王福晋却没有察觉到黛玉的恍惚,拉着她道:“应该人也来的差不多了,我们先出去吧。” 黛玉跟着雍亲王福晋和十三爷福晋来到院子里,果然是人声鼎沸,来了许多她不认识的太太。 当今圣上子嗣众多,枝繁叶茂,所以胤禛的兄弟也很多,虽然有很多的兄弟跟他政见不合,但后院的福晋办个小范围的私人宴会,倒是不受这些影响,基本想熟的福晋都来了,有的甚至还带着适龄的姐妹或者家里的晚辈,这也算是私人宴会的特色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王子腾夫人自从收到雍亲王府的帖子之后,就一直是一个兴奋的状态,觉得自己终于也够得上京城的贵族了。 所以这次收到帖子之后,王子腾夫人不但给自己新做了全套的衣裳首饰,还给女儿王熙书也盛装打扮,想着看宴会上能不能攀上好人家,对于庶出的女儿,生怕她抢了自己嫡出女儿的风光,所以根本就没带出门。 王子腾夫人有儿有女,加之她跟王子腾议亲的时候王子腾还没有发迹,所以娘家也是小门小户,成亲了之后,又把注意力放在王高翊的娘身上,跟她斗法都了许久,所以一直眼皮子有点浅,完全没有家族兴盛的概念,反而热衷于宅斗,苛待庶子庶女。 这次雍亲王附近办宴会,要不是为了给黛玉出气,也不会请到她,一来,雍亲王门第太高,王子腾夫人够不上,别看王子腾现在官位高,看起来圣眷正浓,炙手可热,实则跟真正的贵族还是有一定差距的,要知道贾府就算没落了,那也是国公府,而他,还连最低等的男爵都没有呢。 爵位才是贵族的标志,因为爵位伴随着田产,这些不动产才是合法的可以累积大量资源的东西,官位只是无根的浮萍,伴君如伴虎,哪天被贬了怎么办? 虽然贪官也能贪墨大量钱财,或者收归田产,但这都是违法的,哪有爵位合法的来得舒服? 而且,王子腾是汉臣,在满清一朝,满清的大臣跟汉族的大臣之间多少有些天然的敌视,后院的家眷也少有能玩到一起去的。 但是王子腾夫人哪里想得到这些,满脸都是咱们要发达了的模样,其实王子腾作为一个有一定政治眼光的人,对于这次突然的聚会请帖是抱有一定怀疑的,甚至说她可以不去,但王子腾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给迷晕了眼,哪里会听,早早的就带着女儿王熙书出门。 “今日去参加聚会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你可一定要好好表现,要是得他们看中,嫁人这样的好人家,那可就一辈子不愁了。”马车上,王子腾夫人教育着自己的女儿。 “你想想,你堂姐王熙凤,自从嫁入了贾府,哪次回来不是风光的不行。” “可是娘,你不是看不上贾府的宝玉表哥吗?”王熙书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难免有些紧张,如今被她娘这么一说,就更紧张了,所以干脆通过问问题来缓解。 王子腾夫人瞪了她一眼,道:“这怎么能一样,你堂姐嫁的贾琏,那可是长房嫡出,以后能继承爵位的。贾宝玉只是二房的嫡次子,继承不了爵位,就连家产都要跟他那个侄子分,偏生他人还不上进,听说喜欢在脂粉堆里混,你嫁给他能有什么好前途?” 说着,又颇为不屑的嘲笑了一句薛姨妈和薛宝钗,“也就只有你二姑姑他们一家,穷困潦倒,无依无靠的,才会把那贾宝玉当成金龟婿来看。” “你可是娘最疼爱的女儿,又琴棋书画样样出挑,娘自然希望能为你说个好的人家。” 王熙书连忙乖巧的点点头,“知道了。” 不过沉默了片刻后,她却又想起了一件别的事情,于是又抬头担心的问道:“我听说之前来家里的林妹妹原本在雍亲王府养过病,偏生之前,咱们和她闹得有点不愉快,这事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第54章 对于王熙书的担忧,王子腾夫人不屑一顾,“她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影响?雍亲王府那是什么样的人家,她要是真攀上了雍亲王府,不说满京城的贵族,只怕也有不少的官宦人家上门提亲去了吧?还用得着跟你二姑姑家的宝丫头去争那宝二奶奶的位置?” 王子夫人分析的有理有据,但王熙书还是有些担心,问道:“那雍亲王福晋这次怎么突然给咱们家发请帖了,以往,也没谁请咱们的?” 王子腾夫人敲了一下王熙书的脑袋,道:“可能是你爹最近得了圣上的青眼,雍亲王怕是想要拉拢你爹,所以雍亲王福晋才迫不及待的来请咱们。” “咱们虽然以前没有参加过这样的聚会,不过不要怕,你只管把头抬起来,没人会故意得罪我们的,毕竟得罪了我们就是得罪你爹,你就放心吧。” 王子腾夫人这样说既是鼓励王熙书,也是给自己打气,但王熙书觉得自家娘说的很有道理,顿时心里的不安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憧憬和期待。 就这样,王子腾夫人和王熙书母女两人端着笑容,挺着胸膛,自信满满的走进了雍亲王府。 谁知,一到宴会厅,这胸膛就有点挺不直了,因为满屋子坐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勋贵人家太太。 这下王子腾夫人更加高兴了,脸上都笑出花来,各个都凑上去打招呼。 其实很多人都不认识王子腾夫人,但是这里是雍亲王的府邸,那来的客人自然是雍亲王福晋请来的,加之王子腾夫人笑容满面的,众人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又怕得罪了贵客,所以还颇为客气。 王子腾夫人见状,更是确信,是因为雍亲王想要拉拢自家老爷,所以福晋才来笼络她们,于是更加自信大方了。 第55章 在问候了一圈之后,甚至还找到了婢女,让带着去给雍亲王福晋请安。 府里的婢女说福晋正在忙,等下就出来了,这才打消了她的念头。 于是王子腾夫人很快就带着王熙书,跟院子里的其他太太们凑一起聊天去了。 王熙书见众夫人小姐都对她们和颜悦色,顿时也放松了下来,积极主动的跟宴会上同龄的姑娘交朋友,看着跟花蝴蝶一样,上下翩飞,好不惬意。 然而这种惬意在雍亲王福晋出来的时候戛然而止。 因为王子腾夫人和王熙书都看到了雍亲王身边站着的黛玉,虽然她的穿着打扮没有王熙书那么艳丽抢眼,但是她站在雍亲王福晋身边,被雍亲王福晋拉着手,顿时便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雍亲王福晋看了下众人,笑笑说,“今儿给大家下帖子来聚一聚,主要是想给大家介绍一个人,你们看我身边的这个姑娘怎么样?” “真是个钟灵毓秀的美人儿,福晋从哪儿找来个这么漂亮的姑娘了,我们以前可没见过。” “仪态大方,姿容秀美,可见还是福晋眼光好。” “确实是个美丽的姑娘,也不知道是哪家公子哥儿有福气,莫不是福晋要给做媒?” 夸奖声不绝入耳,黛玉听得脸色通红。 可偏偏雍亲王福晋一直拉着她的手,让她都没有地方躲,只能大大方方的接受众人的瞩目。 人群里,王熙书整个人都慌了,忙拉着王子腾夫人的手,不停地低声问道:“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在这里?” 王子腾夫人也吓傻了,心头猛跳,但还是安慰王熙书,“别怕,咱们先躲一躲。” 王熙书早就慌了神,“娘,她不会是故意叫我们来看我们笑话的吧?” 想到这个可能,王子腾夫人脸色很是难看,但还是低声道:“可能只是巧合吧,咱们先躲一躲,待会再来。” 王熙书瞪圆了眼,“你还想待会再来啊?咱们还是先走吧。” 王子腾夫人的低声训斥,“你傻了,这样的宴会,咱们平时怎么接触的到,不多认识一些夫人太太的,到时候怎么给你说亲事。” 王熙书却有些害怕,讷讷道:“可是那林姑娘在呢,她要是向雍亲王福晋告状怎么办?” 王子腾夫人拉着她一边往犄角旮旯里走,一边道:“所以咱们先躲一躲,等待会她没跟雍亲王福晋在一起了再说。” 王熙书想了想,到底也不愿意放弃这样的好机会,便也忍受了下来,两人偷偷挪到了一盆绿植后面躲了起来。 雍亲王福晋却像是不知道这些一般,待众人都夸奖了黛玉一遍,这才笑眯眯的继续介绍说:“这可是我新认的妹妹,我这妹妹不但长得好看,而且还饱读诗书呢,可是个才女。” 旁边的十三福晋也跟着站台,“这样好的小姑娘,我也喜欢,要不,我也认个妹妹吧,以后可常来府里玩。” 说着就把自己手腕上的羊脂白玉手镯给套在黛玉的手腕上,黛玉一时间都愣住了,这来参加宴会还包括收礼的环节的吗? 雍亲王福晋见状,忙按着她的手,笑道:“你就收着吧,她好东西多着呢。” 十三福晋也笑了,“礼都收了,可不许赖账了,妹妹往后记得*常到府里来。” 黛玉无奈,只能收下道谢。 底下的九福晋和十福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这姑娘是谁啊,你认识吗?” 十福晋白了九福晋一眼,撇嘴道:“谁知道呢,还让四嫂办个宴会特意把人推出来,知道的是她认妹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给四哥选格格呢。” 九福晋噗嗤一声就笑了,低声道:“你可小声点吧,没瞧见现在大家都在拍马屁吗?” 十福晋不高兴道:“这些人还不是冲着四哥去的,也就是四哥前儿得了嘉奖,这些人就跟猫一样,闻着腥味就上来了,我瞧着八嫂好像也不是很高兴。” 九福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雍亲王福晋,道:“八嫂高兴才奇怪呢。” 两人正小声说着,雍亲王福晋却拉着黛玉来到了王子腾夫人身边。 王子腾夫人在黛玉出来的时候就拉着王熙书两个人往角落里多,心里不停地求神拜佛,只希望雍亲王福晋看不到她们。 但是随着雍亲王福晋花盆底的鞋子敲击着地面,滴答滴答的走过来,那声音就像是敲击在王子腾夫人的心上,就算是擦了再多脂粉的脸,这时候也透出一抹苍白来。 “福晋!”王子腾夫人眼看着躲不过,只能哭丧着脸扯着王熙书一道给雍亲王福晋行礼。 王熙书弯腰的时候还恨恨的瞪了一眼黛玉,黛玉却偷偷回报了一个微笑,分明是再温婉亲和不过的笑容,可是落在王熙书的眼中就是仗势欺人,小人得志的张狂样子。 雍亲王福晋拉着黛玉坐下,“王太太怎么躲在这里呢?我可是听说你跟我妹妹之间有些龃龉,所以今日特来说和说和的,你不会是做贼心虚了吧?” 雍亲王福晋的话意有所指,众人都看了过来。 九福晋和十福晋原本在看戏的,这会却又凑一起聊上了,“合着四嫂搞这么大的场面就是为了给一个小姑娘出气的,咦,说起来这个小姑娘我以前好像在四嫂这儿见过?” 九福晋说着沉思了起来,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问道:“去年的时候,我听说四嫂的府上来了个小姑娘养病,一开始还以为是底下的人给四爷送的侍妾格格,但是后来说好像不是,莫不是就是这个姑娘?” 九福晋这么一说,八福晋也来了兴趣,“是有这么回事,但是以前四嫂也没有这么殷勤的,这次怎么又突然说要认人家当妹妹了?还把咱们这些人都叫了来?” 十福晋却没想那么多,还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我看是那个王子腾的夫人得罪了那姑娘,那姑娘找四嫂撑腰的吧。” 九福晋皱眉,“四嫂就算撑腰,也犯不着办个这么大的宴会,派个人去训斥一顿好了,总觉得有些不对。” 说着,八福晋和九福晋对视了一眼,都知道了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缘故,于是不约而同的给身边的丫鬟使眼色去打听消息了,只有十福晋浑然不觉,看戏看的不亦乐乎。 面对众人探究的眼光,王子腾夫人笑得很是勉强,再不复刚才志得意满的模样,“怎么会呢,只是觉得福晋这里的花好看,所以在这里看花,看花呢。” 话音刚落,众人都震惊的看着王子腾夫人,因为其他地方都有不少的鲜花,所以人多,而她们俩在黛玉一出来就躲到这里,这里只有两棵绿植盆景,并没有花。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下就连王熙书也维持不住了,尴尬的双脸通红,手却藏在衣袖里偷偷去扯王子腾夫人的袖子,想提醒她,就算扯谎也找个好点的理由。 雍亲王福晋也是面带微笑,淡淡的说道:“王太太可真有趣,这嘴这么会说,难怪能颠倒黑白,无中生有,做出逼迫小姑娘的事了。” “没不敢!”王子腾夫人冷汗都下来了,脸上更是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微微颤动,却愣是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不敢吗?”雍亲王福晋秀眉微挑,好整以暇,“可是我看你好像胆子很大啊,看上了我家妹妹,也不说派人上门提亲,而是把人骗进府里,私底下用名节逼迫。” “王太太,可有此事?” 第55章 对于雍亲王福晋暗含威胁的问话,王子腾夫人把头摇的像拨浪鼓,“没有,绝对没有这样的事。” “是吗?”雍亲王福晋秀眉微蹙,随即看向王子腾夫人,“那么你说说,我妹妹怎么就在你家后院碰到你儿子了?” 王子腾夫人抿着嘴,刚想要否认这件事,雍亲王福晋警告的眼神就瞟了过来,“你府里那么多丫鬟都知道了,而且我妹妹今天就在这里,难道你也想否认没有这件事?” 也许是雍亲王福晋的眼神太过咄咄逼人,也许是王子腾夫人本人作则心虚,总之被这样的视线盯着,在这样春寒料峭、旁人都穿着披风捂着手炉的时候,王子腾夫人却脸色苍白,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薄汗了。 雍亲王福晋又看了看天,笑道:“看样子,这天气有些太热了,瞧瞧,王太太都热出一层汗了。” 她说完,自己却拢了拢披风。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王子腾夫人的脸色是白了又红,红了又白,五彩纷呈的,可好看了。 就是苦了站在她身边的王熙书,十几岁的少女,正是爱面子的时候,如今却像逗趣的猴子一般,站在那里,只能任人取笑。 好在她到底是王子腾的女儿,虽然大部分时间是王子腾夫人养育的,但到底继承了她爹的几分胆量,如今这样的局面她反倒率先冷静了下来,屈膝行礼,道:“上次的事情确实是因为家里丫鬟的疏忽,导致我幼弟闯入内院,冒犯了林妹妹,是我们的不是,但还请福晋念在弟弟年幼的份上,原谅我们罢。” 第56章 一番话避重就轻,把黛玉差点失了清白的事情说成是幼弟不懂事,冒犯了,甚至把王子腾夫人的故意安排说成是丫鬟疏忽,如此一来,分明是算计好的事情,经她的嘴一说倒是成了巧合了。 雍亲王福晋要是继续说倒是成了故意为难。 黛玉可不惯着她,当即便笑道:“原来王姐姐家里十三四岁的弟弟还是幼弟,那王姐姐可真是尊老爱幼了。” 黛玉话音一落,十三福晋当即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忙捂着嘴,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 雍亲王福晋适时的帮腔,“看样子,王家的儿子教养不太好啊。都这么大了还能有在客人在场的情况下闯入后院,王太太以后可要好生管教才是。” 王子腾夫人哪里还敢争辩,当即就应了下来。 十三福晋也开口道:“王太太确实应当好好管教儿女才是,这儿子闯了祸,做姐姐的不但不管教,反而为了维护自己的弟弟避重就轻,完全不把姑娘家的名节放在心上,可见德行有亏,这可就是王太太你的不是了。” 十三福晋一句话便把王熙书的一切努力化为了乌有,她正是适婚的年纪,如今却在众人面前被说成德行有亏,这以后哪样的人家还敢要她。 王熙书瞬间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着,眼里噙满了泪珠,似乎受不了这个打击一般。 八福晋见状,示意了九福晋一眼,九福晋想了想,道:“十三弟妹这话说的也太重了,不过一个姑娘家在外维护自己的弟弟也是人之常情,怎么就说到女子的德行上去了?你这一句话,可让她以后如何立足?” 雍亲王福晋冷笑道:“九弟妹这么会说,怎么不想想我家林妹妹了,她过年的时候去亲戚家做客,反倒在亲戚家差点被轻薄了,偏偏亲戚还不打算给她个公道,甚至还污蔑她的名节?你如今却维护凶手,可让林妹妹如何安心?” 十三福晋也道:“九嫂,说话之前还是要搞清楚谁是受害者比较好,不然今天的事情传出去,只怕是于九哥一家名声有碍呢。让人知道了,还以为在就九嫂面前,做错了事只要哭一哭就能过去了。” 雍亲王福晋和十三福晋一起把九福晋说的哑口无言,十福晋想帮忙却被八福晋拉住,说到底,这件事本就是王子腾夫人做错了事,她们稍微帮一下也就是了,但犯不着跟雍亲王福晋对上。 雍亲王福晋冷哼了一声,对王熙书道:“既然你如此尊老爱幼,那么你就在门口跪着直到宴会结束,替你的母亲和弟弟赎罪吧。” 王子腾夫人好歹是从一品官员的太太,雍亲王福晋再怎么说也不能如此折辱一位官太太,但王熙书就不一样了,她只是晚辈,雍亲王福晋还惩罚不了一个晚辈吗? 所以话音一落,候着的婢女就把王熙书和王子腾夫人一起拉了下去。 王子腾夫人直接被吓蒙了,甚至都不敢求饶,而王熙书似乎也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哭丧着脸被拖了出去。 而做完这一切的雍亲王府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黛玉被雍亲王福晋留着吃了饭才放她回去,回去的路上,雪雁道:“今日看着王太太那下场真是太解气了,可惜就是没有办法直接惩罚那个王高洪,那个登徒子才是罪魁祸首。” 紫鹃反驳道:“真正的罪魁祸首就是王太太,要不是她支走了守门的婆子,怎么可能那个地方一个人都没有,不过那个王高洪也确实不是个好东西,可惜不能打他一顿,便宜他了。” 雪雁却道:“咱们回去跟公子说吧,他肯定有办法的,他都能让福晋给姑娘出头,惩罚那个王太太和王姑娘,那肯定也有办法惩罚那个王高洪。” 黛玉叹了口气,道:“回去什么都不许说,鸿雁马上就要春闱了,这个时候不许去打扰他生事。” 雪雁和紫鹃只得无奈的应承了下来。 另一边,八福晋、九福晋和十福晋则一起去了八贝勒的府邸,八福晋问道:“你们打听到了吗?四嫂今日怎么突然为了一个小姑娘出头?” 九福晋把伺候的丫鬟支了出去,道:“只能说那个林姑娘有个好兄弟。” “怎么说?” “那个林姑娘的弟弟就是弄出收割机的那个人,之前为了给林姑娘治病,就把收割机献到了雍亲王府,这次听说是弄出了一个什么二代收割机,就是为了让四哥和四嫂给她妹妹出头。” 十福晋听完,感慨道:“真羡慕她,有一个这么好的兄弟。” 八福晋和九福晋无语的看着她,十福晋一脸懵,“怎么,不能说吗?” 八福晋挥了挥手,道:“没事,能说,你慢慢感慨吧。” 九福晋却继续道:“我还打听到那林姑娘原本是荣国公府贾政的外甥女,现在荣国公老太太是她的外祖母,林姑娘和她弟弟之前一直贾家那边,不知道怎么的,他们姐弟又突然投靠了四哥。” 林府这边,沈宴回去的时候,黛玉已经先回家了,他一回家就去见了黛玉,却见黛玉正在看书。 见到沈宴来了,黛玉示意他坐下,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有没有感动的哭!”沈宴嬉皮笑脸的回答道。 在外人面前清冷如霜,皎皎如月的人,在她面前就没有正经的时候。 黛玉放下书,看着沈宴,道:“是,我很感动,但是我希望你把心思放在正经事上。” 沈宴狡辩道:“我帮受委屈的姐姐讨个公道,这怎么就不是正经事了。” 黛玉瞪了他一眼,问道:“那你春闱准备的怎么样了?” 沈宴一拍胸脯,大吹大擂:“放心吧,姐姐,只要我出马,区区春闱还不是易如反掌,手到擒来。” 黛玉被他这不要脸的样子给气笑了,“是是是,区区春闱,你易如反掌,那么现在,你可以走了,别打扰我看书,我可不像你一般,手到擒来,易如反掌。” 沈宴惊讶的凑过去,打量着黛玉,看得黛玉一脸奇怪,问道:“你看什么?” 沈宴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问道:“怎么,我现在连看都不能看了吗?” 随即又笑道:“那怎么办?我已经看了?难道姐姐以后见我都要带维帽了?” 黛玉冷哼一声,干脆转过身去不理她。 沈宴无奈道:“好了好了,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快转过来让我看看。” 黛玉皱眉:“到底看什么?我身上可是有何差错不成?” 沈宴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咬文嚼字,“非也非也” 然后顶着黛玉探究的眼神,慢吞吞的说道:“我就是想看看,你是如何用三十七度的嘴说出如此冰冷的话的。” 说着,哭诉道:“你看看我,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头发都白了几根,就为了研究出收割机帮你出气,你不感动就算了,居然还让我出去,我现在是真的伤心欲绝!” “只可惜,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面对这样亦真亦假的流氓行径,黛玉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无奈的安慰道:“好,谢谢你。” 说着,黛玉又叹了口气,认真的看着他,道:“鸿雁,谢谢你,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宴伸手堵住,“姐姐,我们是亲人,我为你做一切都是应该的,也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所以不要说任何感激或者回报的话,那些都不需要。” 第56章 黛玉好看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沈宴,眸中情绪翻滚,满是无奈。 她发现对于弟弟,她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总是这样,以他自己的方式在保护她,让她开心。 说他性子内敛吧,他又总是会故意夸大其词,把真话藏在夸张的语气里,让人听了不但不会感动,还会想瞪他。 说他性子外放吧,他又不会主动说他为你付出了什么,好像一切都只是他随性而为,不值一提。 想说他几句吧,他又一脸受伤的表情,说她都不感动。她想说几句真心话却又被他拦住,说他听不得。 他把所有的好都藏在这些插科打诨里,好像这本来就是一件小事,可是她清楚,他有多么的不容易。 能让雍亲王福晋和十三福晋同时为她出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为她出气,高调的告诉所有人,她是有人护着的,又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所有人都羡慕她命好,却不知道只是他提前付出了报酬而已。 她问过了门口的门子,知道他是真的早出晚归,有几天甚至晚上都没有回来,他付出了时间、经历和金钱,研究那什么收割机,只是想说动雍亲王府,能为她出头。 黛玉想着,眸中便忍不住泛起一阵水雾来,氤氲着看人都不真切了,她眨了眨眼睛,眼前就突然出现了一张放大的俊脸。 黛玉吓了一跳,连忙后仰,拉开了视线,问道:“你好端端的说话就说话,凑过来作甚?没得吓人。” 第57章 沈宴抬起头来,嘴角噙着一抹笑,打趣道:“这不是看你低头不语么,所以想看看你是不是被我感动的哭了。” 被看穿了还被打趣了出来,黛玉生气的别过头去,不理他了。 沈宴唉声叹气,“那看样子是我太丑了,姐姐现在连看都不看我了,哎,当真是红颜未老恩先断”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黛玉给打断了,“你胡说些什么,再这样说,你就出去。” 黛玉美目瞪圆,脸颊通红,也不知是被羞的还是被气的。 沈宴顿时也不敢再逗她了,待会真把人逗哭了可就不好了。 于是连忙笑道:“是我诗词不精,不会说话,姐姐你原谅我吧。” 黛玉冷哼一声,干脆不理他,免得他又张口乱说。 沈宴无法,只得继续道:“姐姐,对不起,不过我今天来找你,还真的有正事呢。” 黛玉这才问道:“什么正事?你且说。” 沈宴道:“快要春闱了,你今年的生日我肯定又不在,所以我提前给你准备了礼物,你且跟我去看看,放在外面院子里呢。” 黛玉的好奇心成功被沈宴挑起来,便跟着她一起来到了外面院子里,果然见院子里放着一个巨大的木箱子。 雪雁、紫鹃围着木箱四处看,远处洒扫的丫鬟也不时的看过来,都很好奇是什么东西。 雪雁见黛玉出来了,忙道:“姑娘快来看看吧,看起来很大你。” 黛玉走过去,打开了木箱的盖子,沈宴笑道;“这是自行车,我带你骑一圈。” 说着单手把自行车拧了出来,示意黛玉坐在后面的坐垫上。 沈宴虽然十多年没骑过了,但是这种技能学会了就不会忘,一开始还有些不稳,惹得黛玉都心惊胆战的,但骑了两圈就熟练了,在院子里兜圈圈。 待稍微热了热身,沈宴这才停了下来,道:“这个是动平衡的,你初学让紫鹃给你做个护膝和护腕,等学会了就每天骑着锻炼身体,你的身子好不容易才治好,现在正是年轻的时候,还是要稍微运动一下,每天坐着小心长不高。” 说完还伸手摸了摸黛玉的头顶,成功的收获了黛玉一个白眼。 黛玉也不知道弟弟是吃什么长的,就这两年的时间,一下就窜高了好多,如今已经快比她高了有一个头了。 其实黛玉在姑娘家里面本来也不算矮了,主要是看跟谁比了。 沈宴跟黛玉说了一下注意事项,这才离开。 其实,要考试了,他也是有点紧张的,所以才来跟姐姐插科打诨,释放一下这种紧张的情绪。 前世的时候,他虽然也需要努力读书改变命运,但是到底不比这里,就算他考得不好,人生也有无数的出路,但是这个时代不一样,他想要保护姐姐,也想要保全自己,必须要出人头地。 春闱是在二月初九、十二、十五,分三场考试,每场考三天。紧接着到了三月二十便是殿试。 殿试之后,沈宴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如今一切都成定居了,好不好的焦虑也没用了。 休息了一天之后,沈宴便陪着黛玉回了一趟贾府。 前段时间,黛玉为了不让沈宴分心,基本都在林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如今沈宴考完了,之前也答应了黛玉会陪她回去的,食言不是君子所为。 沈宴和黛玉到荣国府之后,沈宴被贾政叫了过去,而黛玉则被贾母的人直接接走了。 贾母看着黛玉过来,忙拉住她不让她行礼,道:“快到外祖母跟前来,让外祖母好好看看。” 尽管黛玉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可是看着一个多月没见又平添了几分老态的贾母,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唤了一声:“外祖母。” 贾母忙搂着黛玉,拍着背安慰她,“好孩子,委屈你了,都是祖母不好,祖母没有护着你,难为你还愿意回来看祖母。” 一旁的凤姐见这祖孙两人伤心,连忙道:“老太太,林妹妹定然也是想着你的,只是之前,林哥儿要考试,所以这才没过来罢。” 贾母顺着台阶道:“瞧我,年纪大了都忘了这事儿,林哥儿可也来了?” 凤姐忙道:“林哥儿去了外面书房,老爷有事情跟他说呢。” “也好也好,他们说他们的事,咱们说咱们的。”贾母说着,又吩咐了凤姐道:“记得叫人把潇湘馆和竹林苑都好好收拾一番,林丫头难得来,可得住几天再走。” 凤姐笑道:“都是原样的,没有动过呢,如今只要安排伺候的人就可以了。” 贾母这才放心下来,“这样就好!” 话说黛玉一回来,最开心的除了贾母就是贾宝玉了,贾宝玉一路小跑着出了园子,径直就往贾母的荣庆堂这边来。 贾宝玉人还没进去,声音先传进去了,“祖母,我听说林妹妹来了,可是真的。” 贾母见贾宝玉跑的气喘吁吁的,笑道:“你慢点,别摔着了,你林妹妹就在这里呢。” 贾宝玉看着黛玉,只觉得比之前的样子更加明媚漂亮了,顿时眼睛都挪不开了,柔声道:“林妹妹,好久不见。” 贾母对于他们的相处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便道:“正巧你来了,你们去园子里玩去罢,你林妹妹好久没回来了,正好去见见姐妹们,我这会子乏得很,且歇一歇。” “你们到时候记得过来一起吃饭便是。” 黛玉见贾母确实满脸疲惫的样子,又想着也确实没有见园子里的姐妹们,便也没说什么,跟着贾宝玉一起去了大观园。 贾宝玉自从看到黛玉之后,翘起来的嘴角就没压下来过,一边走一边道:“林妹妹,你回来了真好,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 说着见黛玉没理他,便又自顾自的说道:“你回来应该派个丫鬟来说一声的,我也好去接你啊,你到了府里,我听丫鬟们说起才知道的,不然都不知道你来了。” 黛玉白了他一眼,冷笑道:“我来这里是看祖母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贾宝玉听到这话,顿时愣住,脚步都不会抬了,他怔怔的看着黛玉袅娜的背影,失魂落魄般喃喃自语,“你都不知道我的心意吗?” 黛玉回过头来,却看到贾宝玉深邃饱含情绪的双眸,“不说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就算现在,你在我心里也是不一样的。” 黛玉低下头去,转瞬抬眸,故意问道:“我是不一样的,那你的宝姐姐呢?” 贾宝玉正要解释,却见黛玉唇角噙着笑,顿时知道她是在取笑自己,顿时便做了个鬼脸,“好你个林妹妹,一回来就拿我寻开心呢。” 黛玉冷哼道:“笑一下都不成,那我不跟你玩了,我找宝姐姐玩去。” 说罢转身就走,贾宝玉眼疾手快连忙拉住黛玉的手,眸中情绪翻滚,有爱意,有愧疚,“对不起,林妹妹。” 黛玉知道他说的是那天的事情,她轻轻摇了摇头,“我知道的,不怪你。” “那天我想跟着你去的,可是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老太太也拉着我,让我不要去打扰你。” “我心里很难受,像针扎一样疼,我想着,你肯定只会比我更疼,然后我就不敢去找你了。” “我怕你从此不见我了,那样我宁愿死掉。” 黛玉连忙伸手掩住他的嘴,啐道:“瞎说什么呢,成天死啊死的,要死也是我死。” 贾宝玉见黛玉还关心他,顿时眼睛都亮了,唇角扬起,“你如今身体好了,不用吃那些劳什子的药了,你不会死的,林妹妹,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黛玉见到他笑,也笑了起来,“你也会长命百岁的。” “嗯!”贾宝玉用力的点了点头,道:“我们都会长命百岁的。” 黛玉正要走,却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我说怎么宝兄弟不见人了,合着是跟颦儿两人出来了呢,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也说给我听一听?” 两人驻足,却是薛宝钗拿着团扇从假山后面转了出来,黛玉只当刚才贾宝玉对她诉衷肠,还有她故意拿她取笑宝玉的时候都比她听到了,顿时羞的满脸通红,低下头去,都不好意思看薛宝钗的眼睛。 第57章 贾宝玉倒是没有想过可能会被薛宝钗听到他们之前的说话,还愣愣的问道:“宝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薛宝钗嗔怪道:“我们刚从你的怡红院出来呢,没看到你人,没想到你却偷偷出去见颦儿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害我们好找?” “你们?还有谁啊,我没看到人啊?”贾宝玉一边四处张望,一边问道。 薛宝钗把扇子轻轻的敲在了他的肩膀上,解释道:“是云丫头和探丫头,今天打算一起找你去惜丫头那里看画呢,没想到到了你怡红院,你人却不在,袭人说你出去了,所以她们两个就先过去了,我打算给太太请安,所以才出了园子,没想到倒是看到你们说悄悄话呢。” 第58章 说着又奇怪的看了眼黛玉,问道:“颦儿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样红?” 黛玉忙解释道:“我刚才跑过来的,所以有些热了。” 薛宝钗的眼神在黛玉和宝玉身上流连了一圈,然后故作了然的说道:“哦,原来是跑热了啊,我还以为你们说什么见不得人的悄悄话呢,把颦儿都羞的不敢见人了。” 黛玉被她打趣了,顿时羞恼道:“胡说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薛宝钗见黛玉真生气了,连忙又拉着她的手,道:“好了,是我说错话了,颦儿莫要怪我。” “正巧这会儿太太怕是歇着了,颦儿难得回来,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园子里玩去。” 这样三人一起回了大观园,黛玉跟园子里的姐妹们交流了一下,发现大家还是之前一样相处,没有生疏,自是不提。 贾政叫了沈宴之后主要是问了沈宴一些殿试的题目,就策论上有一些探讨。 眼看着时间也过去了许久,沈宴本来打算回去的,却不想碰到了黛玉身边的雪雁,便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你家姑娘呢?” 雪雁闷闷的回答道:“姑娘去园子里了,吩咐我在这里等着公子,老太太今日看到姑娘很激动,安排了姑娘留宿,姑娘没有拒绝,所以让给我跟公子说一声,您要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可以先走。” 沈宴想了想,虽然贾府没有自己家里自由,但到底人少,黛玉平日里不是看书就是骑车的,也没个说话的人,如今她既然自己愿意在这里住几天,那他陪着住几天也行,总归现在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了。 当即便道;“我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在这里住几天到时候跟她一起回去。” 雪雁点点头,转身欲走,却又碰到一个小丫鬟来传话,说是老太太让吃了饭去她那里一趟。 沈宴也没有多想,只当是老太太好久没见他了,今日兴致好,见着黛玉了,所以想顺便见一见他。 到了时间,沈宴去了荣庆堂,却不想,荣国府基本所有的主子都在。贾政、贾赦、贾琏、贾宝玉这些男丁,然后就是邢夫人,王夫人,还有李纨。迎春和探春也在,就连薛姨妈和薛宝钗都在。 只有惜春小姑娘没有在,不过按照沈宴对惜春的了解,那小姑娘似乎有些社恐,平日里也不爱出门交际,跟宁国府那边的感情也不好,所以没来也正常。 只是,看到这阵容,沈宴还是眉心一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超出了自己的预想。 待沈宴请了安,贾母面上也只是淡淡的,招呼他坐下。 然后就看到王熙凤掀了帘子进来了,最后一个主子也齐了。 王熙凤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来晚了,倒是让大家都等我,该打该打。” 贾母叹道,把王熙凤拉到跟前:“你也是个辛苦的人,我心里有数,不会怪你的。” 王熙凤忙笑道:“还是老祖宗疼我。” 贾母拍了拍她的手,道:“我是疼你,也是觉得对不住你和琏儿,家里这么多的事,一大家子人都是让你一个人管着,之前你落了胎,安知不是素日里太过操心的缘故。” 王熙凤被贾母勾得想起之前流产的男孩,忍不住心中一痛,又想起这些年的劳累,到底被老太太看在眼里,顿时又是伤心又是感动,同时心里也咯噔了一下,似乎有些猜测贾母待会要说什么了。 到手的管家权她肯定舍不得给出去,于是忙道:“有老太太看到,就不算累了,况且,我也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贾母哪里不知道王熙凤的意思,但是她必须把这件事摊开来说。 以前是没有人选,黛玉病恹恹的,一看就没办法管理贾府。薛宝钗倒是健康,但是她看的通透,真让薛宝钗管家,那肯定有问题。 而且她也不想薛宝钗跟宝玉在一起。她属意的孙媳妇一直都只有黛玉。 以前不提,是因为薛家强势,王家势力太大,已经影响到宝玉的亲事了,而黛玉,无父无母,只有她一个人护着,加之身体不好,她年纪也大了,只能护住她,做不到别的了。 但今时今日,显然已经不一样了。 黛玉在雍亲王府治好了从小的顽疾,又得雍亲王妃认为妹妹,地位已然不同于之前的孤女。 加之林鸿雁过了春闱,又考了殿试,就算没有考中前三名,跟以前也不可同日而语了。 最主要的是他还小,才十几岁了,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 这也是王子腾都看上他,想要跟他结亲的原因。 贾母当时也是生气的,一是气王家不当人,林鸿雁才刚有了点出息就被他看上了,最主要的是,看上他就算了,还敢嫌弃黛玉。 幸好这小子知恩图报,知道护着姐姐,没有被眼前的富贵和权势给迷晕眼。 贾母盘算着双方的实力,发现她现在基本已经有了跟王夫人和王家斗的资本,这才趁着黛玉和沈宴都在府里,便把一家人都聚在一起,打算摊开来说。 只是,这满屋里坐着的人,并不都是跟贾母一条心的,比如王夫人薛姨妈,他们对于沈宴的崛起和黛玉的水涨船高,是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王夫人和薛姨妈利益是一致的,都希望薛宝钗能成为宝二奶奶,薛姨妈是看中了贾家的权势和富贵,王夫人是因为薛宝钗的想法心思跟她一样,有了薛宝钗她能更好的掌控贾府和贾宝玉。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图钱,一个要权,而薛宝钗本人也不排斥。 要说她真对贾宝玉有多少男女之*情,那不好说,但是她从小失去父亲,哥哥又不成器,一家人饱受欺凌,所以她更加看重宝二奶奶这个位置能为她带来什么,她要的从来都不是小情小爱。 况且,除了贾宝玉,其他稍微有点门第的人家都不一定能看得上她,她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她才削尖了脑袋也要往贾府凑,甚至不惜色/诱宝玉。 而王熙凤,虽然她是大房的,来管家本来也不算名正言顺,但是之前的情况,家里也只有她能把一个偌大的贾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加之她跟王夫人虽然都姓王,但两人性格不一样,贾母在无人可以倚重的情况下还是很信任她的。 屋子里,明眼的人都知道,这是围绕着宝二奶奶的争斗已经到了明面上了,老太太打算摊开来说,但是这里面还涉及到了大房和二房之争,以及贾府的权利之争。 探春机敏,明显也感受到了不一样,只是她未婚,这样的情况下她也不好插嘴说什么,而迎春则一向性子软和,不发表意见。这时候也跟个透明人一样。 只有邢夫人,还没搞清楚状况。 只当是贾母当真心疼王熙凤,便干脆教育起王熙凤来,“你生了大姐儿之后,好不容易才怀了一个,却又自己不小心掉了,如今,琏儿眼瞧着年岁也大了,膝下竟还只有一女,偏生你又心眼小,容不得人。也就老太太和善,若是换了旁人,不说停妻另娶,起码也得给琏儿张罗着纳妾,开枝散叶。” 这话槽点太多,满满的封建糟粕,只是眼下这情况他不适合发言,便用眼神示意黛玉,让她少听。 贾母素日里是不怎么喜欢大儿子跟大儿媳妇的,大儿子贾赦不学好,一事无成不说,还是个败家纨绔,年纪一大把了还好色。大儿媳妇邢夫人则眼界太低,只能看到那一亩三分地,蠢不说,有时候还爱自作聪明。 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换了平日,贾母理都懒得理她,毕竟贾府现在的状况,琏儿想要停妻另娶并非易事,况且凤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是王家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休妻? 不过今日,她的一些话倒是符合现在这样的状况。 所以沉默了片刻之后,贾母便故意板着个脸呵斥了邢夫人,“别胡说,凤丫头一个人管着府里的吃喝拉撒,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一个做婆婆的,不说帮衬着让他们夫妻和顺,反倒挑唆者儿子停妻另娶,你安的什么心?” 说着,又看向贾琏,故意教育道:“还有你,不要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屋里拉,就凤丫头这品貌,哪个不比外面的好。你也好好收收心,再跟凤丫头要个孩子要紧。” 待教训完,贾母这才拉着王熙凤的手,柔声安慰道:“你别听你婆婆瞎说,左右有我在呢,琏儿要是真敢停妻另娶,我打断他的腿。” “不过有一点,你婆婆说的对,琏儿现在年纪也不小了,膝下才有一女,也不是个事,只是我一想着,若是因为府里的事情让你太劳累了,才导致你们没个儿子的,这就是我的不是了。” 王熙凤一听这话,便知道不好,这是老太太找由头,真的要夺她的管家权了。 屋子里其他人也都表情各异,就连伺候的丫环婆子都知道,这荣国府,怕是要变天了。 第58章 贾母作为荣国府的最高辈分,天然有着说话的权利。 王熙凤本来就是个爱出风头的性子,虽然管家确实辛苦,要调度各处,照顾各个主子的喜好,还要综合府中的实际情况,还要压制有一定势力的刁奴,作为儿媳妇和晚辈,她还要伺候长辈,每天还要应对各种各样的情况,这就使得王熙凤每日异常忙碌。 第59章 但是王熙凤本人却很享受这种权利带来的乐趣,有无数人想着讨好她,对于贾宝玉这些公子哥,府中的刁奴可能还会故意为难,但是谁又敢为难她呢?可以说,她在府中完全就是呼风唤雨的存在。 既然享受过手握大权的感觉,又怎么可能愿意失去权利?沦为芸芸众生的一员? 所以,王熙凤勉强笑了一下,正欲开口争取,却被贾母抬头制住了,贾母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而是环顾了一下四周,道:“今日,叫你们来,也是有事情要说清楚。” “以前,你们老太爷还在的时候,为了你们兄弟能和平共处,早就跟你们分配好了,老大继承爵位,老二继承这座府邸,这些你们也都是清楚的,所以,按理,这个府邸就应该老二媳妇来管。” “只是老二媳妇一心礼佛,珠儿媳妇又是寡妇,还带着孩子,都不太适合,这才跟大房借调了凤丫头来管着。” 贾母一连说了许多话,似乎有些累着了,便停顿了下来,伺候的丫鬟连忙端上来茶盏,贾母喝了一口润润嘴,同时不动声色的把众人的反映收入眼底。 贾赦和邢夫人似乎有些不太高兴,王熙凤笑容也是勉强,只有王夫人,似乎仍然事不关己,依然微闭着眼,不知道是真的毫不关心,还是觉得她能胜券在握? 贾母皱了皱眉,如今事情都到了这地步了,人也来了,话也说开了,不管成败,她都必须要继续下去,贾府必须要握在她教出来的人手里,不然,再继续任由她们下去,以后贾府是姓贾还是姓王都不好说了。 所以贾母稍微歇息了一会,便又忍着疲累,继续道:“凤丫头的管家能力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些年,各府的调度,没有出错的时候。只是凤丫头管家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何况,她如今要给琏儿开枝散叶,府里的事情再全压她头上也不合适。” 贾母说着,顿了顿,直接放出了大招:“所以我想着,趁着这个机会,给宝玉和林丫头定个亲,然后让林丫头来管家。” 铺垫了这么久,到了这一刻,贾母终于说出了她全部的目的。 就像沉睡了许久的狮子,在老鼠蹦跶了很久之后,终于开始露出了獠牙。 沈宴微微眯了眯眼,心道,果然如此。 他看到这么多人齐聚一起的时候,就知道肯定有大事要发生。 只是,一般的内部问题,他作为外人不合适在场,但是今天,贾母却特意让人叫了他,他便猜测,肯定跟黛玉有关。 能跟黛玉有关的,让贾母关心的,还让这么多人都一起来的,那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必然是贾宝玉跟黛玉的亲事。 毕竟贾母对宝黛的感情一向是乐见其成的,就连史湘云,年纪渐长了之后,贾母都提醒他们要注意距离,但是对于宝黛,她却是经常让他们一起,甚至公开说,黛玉是家里人,跟宝玉是兄妹,不用注意那么多。 但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黛玉可是姓林呢,又跟宝玉年纪相仿,甚至贾母也不主动给黛玉相看外头的亲事,这明摆着就是等黛玉出孝,好让她跟贾宝玉名正言顺的订亲,要知道,史湘云十一二岁家里就开始张罗着了。 所谓婚姻大事,又叫终身大事,不是现代的两个人组建一个小家庭这么简单,在古代,姻亲是很重要的亲戚,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国家与国家之间联姻来增加结盟的这种操作。所以,这个时代的结婚,基本是家族与家族之间的结合。 基本家里有适龄的孩子,很早就要开始相看了,疼爱孩子的家庭,结婚可以晚,但是相看一定会早,任何时候,人才都是有市场的。 而且,相看之后,要是双方父母都满意,就可以先定下婚约,之后,少男少女们私下接触也算是符合礼法的行为。 要是双方实在不来电,也可以友好的协商退婚,毕竟是结亲,不是结仇,所以古人真没有我们现代人想的那么封建迂腐,可能有那么几个奇葩,然后被记录下来了,就导致一种幸存者偏差,以为那个时候大家都这样。 真一直不相看的,基本都是有些问题的,比如三春,迎春是庶女,贾赦只会贪财好色,肯定不会管她,邢夫人又蠢,本人也没什么眼界能力,不然也不至于嫁给贾赦当填房,加上迎春本来的性格也绵软,自然不会主动提起婚姻大事,所以就一直没有相看,不然后面也不至于被污了清白,平白便宜了孙绍祖。 探春也是庶女,王夫人虽然看着对探春还不错,主要还是因为探春会讨好,但是王夫人本人就有问题,加之贾府没落,王夫人主要的交际就只有王家了,王夫人不上心,探春也就只能这样一年年的在大观园里认清现实。 惜春是宁国府那边的,那边就更加奇葩指望不上了,不然惜春也不会在荣国府呆着不回去。 然后就是薛宝钗,薛宝钗可是比贾宝玉还大的,她这么大年纪了一直没有相看,就是盯着宝二奶奶的位置,所以就一直拖着,宁愿拖成老姑娘。 再来就是王熙书和王熙棠那边,她们两姐妹都已经十六了,按理,早就应该相看了,但是王子腾夫人好高骛远,舍不得自己的嫡女低嫁,加之对庶女也不关心,而且王子腾也是这几年才一直往上窜的,这就导致王熙书和王熙棠都没有订亲,到现在还一直拖着。 而正常的,像史湘云,十一二岁,家里就开始相看了。 所以,黛玉的父母但凡在世,肯定也会很早就开始给她相看的,之后再慢慢准备嫁妆都行。 所以,贾母如果真的想把黛玉嫁出去,完全可以一早出去交际,就算黛玉在守孝,她也完全可以透漏出这个风声,偷偷的跟男方父母说好,先有个意向,等出孝了再订亲这些都是可以操作的。 但是她完全没有这样做,甚至还光明正大的把黛玉和贾宝玉安排在一起。 这么明显的暗示,贾府谁看不出来? 一切都顺理成章,所以众人眼中没有任何奇怪的神色,被叫到这里的,除了邢夫人之外,没有蠢人,大家多多少少都能猜出来一些东西来。 只是贾母的话音一落,王夫人就睁开了眼,只是她的眼神没有看向贾母,而是看向了王熙凤。 王熙凤显然也知道有人注视她,稍微一侧头,就和王夫人的视线交汇。 看到王夫人的眼神,王熙凤就知道太太希望她来当这个出头鸟,当第一个拒绝老太太的人。 若是以前,她肯定当作没看到,但是这次不一样。 以前她对宝玉和黛玉这对青梅竹马还是乐见其成的,毕竟宝玉丰神俊朗,黛玉钟灵毓秀,外形上两人也是金童玉女,一对璧人,加之黛玉聪慧通透,跟她当妯娌总比跟薛宝钗或者旁的什么不认识的人要好。 当然,这里面也有王熙凤的私心在,黛玉身子骨不好,从小就得惜心养着,跟个美人灯一样,磕不得碰不得,贾宝玉一旦娶了黛玉,那贾府的管家权就还得在她手里,毕竟黛玉那身子,是肯定管不了这么大一个家的。 可若是薛宝钗或者是旁人就不一样了,没有人愿意嫁进来一直当傀儡的,就算一开始不会争,时间长了也肯定有想法。 只是现在,黛玉的身子也好了,面色红润,能跑能跳,再不是以前那个三步一喘五步一咳的林妹妹了。 王熙凤隐秘的看了一眼黛玉,思绪很是复杂,从情感上来说,能看到林妹妹康复,她也是高兴的,毕竟对于这个表妹她也是真喜欢。 从理智上来说,她也知道,今天但凡她第一个开口,肯定讨不到好。 而且太太也只不过是拿她当刀子使。 但是她就是不甘心。 尽管她心里明白,这个管家权本来也不是她的,可是这么多年,她也是付出了心血和努力的,老太太一句话就希望她乖乖交出去,拱手让人,她又怎么可能甘心。 王熙凤垂眸,她终究挡不住权利的诱惑,她抬起头来,正欲找理由反对,却见林鸿雁忽然站了起来,眉头紧紧蹙着,声音很冷,“我不同意。” 他说着,又强调了一遍:“如果外祖母今天叫我们姐弟来只是为了说这件事的话,那我不同意!” 说完,他不顾所有人的目光,拉着黛玉站了起来,抬脚就要往外走,道:“姐姐,看来今晚我们是没有办法在这里歇息了,我们回去吧。” 第59章 沈宴很生气,姐姐是因为思念外祖母才回来的,可是每次一回来,就会有人惦记她的婚姻。 上次是王家,这次是贾家。 诚然,贾宝玉不论长相还是人品都比那王高翊和王高洪要好上很多,但是那又如何? 全京城的男人是都死绝了吗,就必须得这两家找一个不成了?如果是嫁给这样的人,有这样的婚姻,那他宁愿姐姐单身一辈子。 只有贾宝玉,一开始,贾母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他眼睛都亮了,要不是被王夫人警告的看了一眼,他立刻就要高兴的站起来。 第60章 可是当沈宴站起来,掷地有声的拒绝之后,他眸中的光亮熄灭了,他情绪滚动着,半是希冀半是哀愁的看着黛玉。 心中理智与爱意纠缠着。理智告诉他,不要说话,不要站出来,林妹妹现在有她弟弟保护了,可以离开贾府了,他应该高兴才是,如果再次回来,还不知道太太又会怎么对待她。 可是爱意却又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她,告诉她自己最真挚的心意,想和她一辈子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就这样,理智和爱意纠缠着化作绵密的针尖,扎的他千疮百孔,血流满地。嘴唇张合着,所有的声音却都堵在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黛玉被沈宴拉了起来,她感受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也感受到了宝玉那比旁人炽热百倍的眼神,可是她不敢看他。 她现在心乱的厉害,所有的思绪缠绕着,像一团乱麻,让她只能退却,逃避。 王熙凤用指甲掐了一下自己手掌,才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本以为自己这次为了管家权不交出去必定要成为出头之鸟,没想到,林哥儿倒是先帮了她一把。 她看着沈宴拉着黛玉真要走,而贾母却冷着脸不想说话的时候,思绪一转,林妹妹到底是老太太亲自养大的外孙女,这次的事情就算老太太生气了,过后肯定也会原谅她。 而林哥儿年纪轻轻却已经过了春闱,他为了林妹妹肯定也会妥协,不至于和贾府交恶。 如此她倒不如做个顺手人情,一边讨好了老太太一边也不至于得罪了林家。 想到这里,王熙凤忙站起来拦在了沈宴和黛玉的身前,笑道:“林哥儿且等等,外头现在天都快黑了,马上就要宵禁了,你现在回去肯定是赶不及的,倒不如先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再者,这也是林妹妹自己的终身大事,总归坐在这里的都是亲戚,也不会笑话她,愿不愿意的还得问过她自己才好呢。” 沈宴抬头看了看窗外,确实天快黑了,这个时候显然是不适合再回去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道:“这件事就算我坐下来,我也不能答应,若宝玉真想求娶姐姐,也应该三书六礼,三媒六聘。” “而不是坐在这里,等着老太太一句话就定好,那把我姐姐当什么人了?” “再说,我林府还需要姐姐管家呢,她现在没空来这里争什么管家权。” 沈宴说的直白,王夫人、王熙凤、薛宝钗这些人争的管家权,他姐姐还看不上呢。 贾政本来还觉得贾母的提议很好,黛玉好歹是敏儿的女儿,要是嫁给宝玉,自己肯定不会苛待了她。又有老太太看着,总比嫁去外面被人欺负了强。 但是在沈宴说完之后,他也觉得确实不妥,于是咳了一声,道:“林哥儿说的不错,林丫头虽然无父无母,我们也不应该薄待了她,真要结亲的话,还是应该三书六礼三媒六聘才是,这样一说就定下来也确实太看轻林丫头了。” 贾母这时候也知道自己心急了,只得顺着台阶下,道:“倒是我心急了一些,如此,咱们便先准备起来吧。” 说着,贾母又拉着黛玉,搂在怀里,道:“是外祖母不好,外祖母太心急了,吓着你了吧?” 其实贾母也是着急了,之前是想着沈宴过了秋闱,回来就提,偏生到了年底,事情也多了起来,就算贾母有时间,其他人也腾不出手。 过年之后,又闹出了王家那档子事,贾母是又气又急,黛玉本来在雍亲王府养病养的好好的,是因为她的寿宴才回到贾府的,可是才几个月,她一个不小心,就被人算计了去。 贾母既是愧疚,又是担心,自然也不好意思去让黛玉回来。 加之沈宴又快要春闱了,便也按捺了下来。 谁知春闱之后,沈宴虽然不是会元,却也是以第二名的成绩考中了贡士。之后就要参加殿试。 若是沈宴这次过了殿试,甚至成绩很好的话,可能就直接有了官身。 最主要的是他也才十五岁,如此年轻,可谓是前途不可限量。 而且,之前,雍亲王府的福晋还出面给黛玉做主,狠狠的羞辱了一番王子腾夫人。 若不是春闱和殿试时间挨的太近,林府一时没有主事的人在,黛玉又不爱出门,试探的帖子都被拒了之后,不然,只怕媒婆都要踩塌林府的门槛了。 而宝玉,到现在,他还是只喜欢和姐妹们在园子里玩,连个童生都不是,虽然在贾母心里,宝玉就是最好的,可是架不住外面的媒婆能说会道啊。 而且还有个薛姨妈和薛宝钗在旁边虎视眈眈,就盯着宝二奶奶的位置,这样的情况下,贾母如何能不着急上火? 所以就借着黛玉回来的时候,召集了所有人,打算把这件事给定下来。 若是黛玉是个无父无母,没有亲族的孤女,那贾母的安排就是最好的,但是,黛玉有了弟弟,便有了依靠,贾母再这样,就太不合适了。 贾母搂着黛玉说的真心实意,想打感情牌。 但是沈宴可不会惯着她,贾母对黛玉养育之恩不假,但养育之恩可以用旁的方式去还,而不应该用婚姻去绑架,这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所以沈宴直接说道:“准备也不用准备了,我不会同意姐姐跟宝玉在一起的。” 贾母听到这话就有些不高兴了,她都已经顺着梯子下来了,也道歉了,也愿意按照外面的来了,你还拿乔就太过分了吧? 所以贾母冷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两个玉儿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现在也是互相有意,你还要棒打鸳鸯不成?” 贾母是多年的老封君了,虽然平日里为人和善,但真发起怒来,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可是沈宴却丝毫不怕,他现在多少也是有后台的人了,自然不怕跟贾府撕破脸。 所以他也冷笑了一声,回怼道:“什么青梅竹马,我姐姐跟宝玉是亲表兄妹,表兄妹之间是不能成亲的,不然不利子孙,老太太也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吧。” 沈宴这话一出,贾母愣了一下,道:“他们都不是同样的姓氏,怎么会不利子孙呢,贾府有老祖宗保佑,不会有事的。” 沈宴叹了口气,科普道:“姐姐的母亲和舅舅是同一个父母,双方的来源一样,就算姐姐不姓贾,可是她有一半的基因来自于贾家这边,跟宝玉是重合的,两人如果硬凑在一起,有缺陷的基因重合性会更高,就容易生出先天有问题的孩子。” “这不是我危言损听,为了后代的健康,建议找出了五服之外的,这样最安全。” “所以为了姐姐的安危着想,我不会同意她跟宝玉在一起的。” 沈宴也没说什么贾宝玉配不配的话,虽然在他心里,贾宝玉肯定是配不上姐姐的,但是在这里坐着的都是贾家的人,这些话还是不说了。 直接用后代子孙来说事,相信贾母也不愿意冒险。 贾母明显的还是不信,王熙凤皱了皱眉,道:“我瞧着表兄妹结亲的也不少,也没听说有什么不利子孙的传言。” 沈宴冷笑道:“人家家里生了不好的孩子的事情还会炫耀的满大街都知道吗?” “在这个时代,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圈,我不管你们信不信,我都不会拿姐姐的安危去冒险,所以你们也不用费心去请什么媒婆了,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不会让她嫁回贾府。” 沈宴一番话,说的明明白白,掷地有声,直接断绝了贾宝玉所有的希望。 贾宝玉整个脸直接垮了下去,肉眼可见的失落悲伤,但是沈宴懒得去安慰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以为自己是个小孩子呢。 明明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可是他一没能力反抗,二没手段保护黛玉,真让黛玉嫁给他,那才是把黛玉推入火坑呢。 就算有贾母护着那又如何?贾母到底年纪大了,而王夫人还年轻着,到时候真成婚了,王夫人就是黛玉的婆婆,按照这个社会的评判标准,王夫人多的手段磋磨黛玉,还让人挑不出错来。 至于贾府的管家权?就更犯不着了,林府如今也是黛玉管着,虽然贾府更大,但是贾府在走下坡路,而且贾府的仆人关系盘根错节,里面的水深的很,就连王熙凤都要小心应对,黛玉实在犯不着来贾府跟王熙凤抢这个。 若是在外面,为了升职加薪,是去前景不好的大公司还是去前景看起来不错,但是没有根基的小公司,可能还需要考虑一下。 但是在贾府,当家当的好了,又没有多出来的工资,既不能升职又不能加薪的,去这样乌烟瘴气的地方劳心劳力的做什么?做慈善吗? 第60章 沈宴说的话太过绝对,太过不留情面,导致贾母的脸色很难看,贾政也是沉着脸看不出想法。 只有王夫人,脸上看起来依然淡淡的,但是很明显跟之前的还是有一点区别的。 第61章 坐在这里最高兴的,莫过于就是她了。 倒是王熙凤,想了想,还是打了个圆场,“林哥儿也不要把话说的太绝对了,这件事说来说去到底是林妹妹的事,你也要问问她的意见才是。” 沈宴见众人脸色都不好,也没有步步紧逼,顺着台阶道:“那我问问姐姐吧,现在天色也晚了,该休息了。” 贾母叹了口气,她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以为是帮手的人最终成了敌人最大的帮手,她紧锁着眉头,思索着贾府的未来,却看不到一丝光亮。 最终只能无奈的闭上双眼,挥了挥手,“我也乏了,你们就先回去休息吧,此事,以后再提罢。” 众人相继离开,薛姨妈和王夫人直接去了王夫人的面子,薛宝钗还要回蘅芜苑,有点远,就和迎春探春两人先回了园子。 王夫人两人刚进门,薛姨妈就抿嘴笑道:“今天可真是看了一场好戏呢,老太太处心积虑要把林丫头塞给宝玉,结果被那林家小子给拒绝了,你看了老太太那脸色没有?我真怕她当场气出什么好歹来。” 王夫人没有说什么,只是在自己院里,也难得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畅快的微笑。 贾赦和邢夫人事不关己的离开了,贾政有心想劝劝贾母,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叹了口气,去赵姨娘那里找温存去了。 宝玉和黛玉到底放心不下贾母,但贾母也确实累了,便挥手让他们先去休息。 两人这才落后众人出去,只是宝玉有心想要跟黛玉说说话,但是沈宴却在外面等着,见黛玉出来,拉着黛玉就走了,直接把贾宝玉一个人丢下了。 贾宝玉看着黛玉的背影愣了好一会,才失魂落魄的准备回怡红院。 却不想,刚走几步就看到袭人打着灯笼,后面跟着麝月拿着贾宝玉的披风,一见到他,袭人就把灯笼给到麝月,自己连忙把披风给贾宝玉披上,一边给他系带子一边道:“晚上天气凉,还好给你带了披风来,不然这样走回去,被风扑着脸,只怕要着凉。” 贾宝玉也没想到她们来的这么及时,便随口问道:“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袭人笑道:“宝姑娘那边派了个丫头来通知我们,说你要回来了,让我们来接你。也多亏宝姑娘惦记着,不然,你肯定自己一个人回去。” 说着,又抱怨道;“你出来的时候我就说让晴雯跟着你,你倒是偏不要,惹得她还生气上了。” 贾宝玉听袭人说起晴雯,这才恍惚问了一句:“那她怎么样了?” 袭人半真半假的笑道:“还能怎么样,自己一个人睡觉去了,她倒是心气儿高,不是小姐也快被你惯出小姐的脾气了。” 要是往日,贾宝玉怎么着也得哄着袭人几句,但是今日,他却没有心思,一会儿是林妹妹如花的笑脸,看着他的眼睛仿佛会说话。 一会儿又是沈宴斩钉截铁的话语,“我不同意。” 一夕之间,他体会到了从高处到低谷的过程,个中滋味,满是酸涩。 只有王熙凤,回去安排了好了众人之后,才又回来看了看贾母,她确实不放心贾母,毕竟这么大年纪的老太太了,今天又经历了情绪起伏,怕她遭不住。 好歹她现在还管着家呢,若是老太太当真气病了,到时候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好在听鸳鸯说老太太没事,只是有些累着了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而黛玉,直接被沈宴拉去了竹林轩。 让所有伺候的丫鬟都退出去之后,沈宴这才认真的看着黛玉,郑重的问道:“姐姐,你如实的告诉我,你真的想要嫁给贾宝玉吗?” 沈宴现在很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心慌,只能心里不停的安慰自己,好在姐姐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反驳他。 但是他知道,黛玉这个人性格坚韧,心里又通透,若是真的想要嫁给贾宝玉,只怕到时候还得费很多功夫。 好在他以前也提前说过他们不合适,而且有他在,姐姐在这里有了亲人,希望贾宝玉不再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吧。 沈宴也不知道,他这种半路出现的弟弟能不能跟贾宝玉这个天生的官配相比,他也不指望姐姐完全不喜欢贾宝玉,青梅竹马,少女含春,有点心动很正常,他就担心姐姐忽然恋爱脑发作。 他已经不记得原书的具体细节了,但是他还记得结局啊,林黛玉泪尽而亡,多么凄美。 看书是凄美,凄惨,可是当这个人是亲人的时候,那他就只想改变她的结局。 只希望他这么些年的潜移默化有些用,希望姐姐千万不要恋爱脑。 若是姐姐真的恋爱脑,非要跟贾宝玉双宿双飞,那可就麻烦大了。 以前他跟姐姐提起的时候,姐姐总是觉得他年纪小,在他面前也不好意思,他呢想着时间还早,也就没有逼迫,所以一直都是含糊着,没有说个清楚明白,姐姐在园子里估计也是照样跟贾宝玉相处吧。 只是,他搭上雍亲王府之后,借机治好了姐姐的病,如今又带她出去另辟府邸,以为已经改变了原著的结局,可是没想到这次回来,她还是陷入了跟贾宝玉的感情婚姻之中,这真不是一个好消息。 第61章 黛玉看着沈宴坚定的眼神,知道她必须回答,思索了许久,她沉吟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这话一出,沈宴满腹的劝导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好消息:姐姐没有恋爱脑上头。 坏消息:姐姐似乎还是看上了贾宝玉。 沈宴沉吟了许久,感觉姐姐这时候需要一个知心姐姐。 但是目前似乎没有好的知心姐姐的人选,按理这种少女心事最适合说的肯定是母亲,但是黛玉父母双亡,沈宴想了想,算了,还是我来当知心哥哥吧。 虽然沈宴两辈子都是母单,但是好在他见多识广,在现代培养了正确的三观,而且他是男人,他了解男人。 贾宝玉其实人还是不错的,三观正,是非分明,就是年纪太小了,不成熟,导致扛不起事,没担当。 主要也是贾母和王夫人太溺爱了,一直把他当孩子,就没有把他当大人。 贾宝玉自己也沉溺在这种富贵乡里,平日里跟黛玉发乎情止乎礼也没什么,毕竟不需要他考虑柴米油盐,可是人只有先考虑了柴米油盐,才能考虑诗和远方啊。 沈宴思索着,道:“姐姐,咱们两个人就这件事好好讨论一下,你也不用害羞,毕竟这是你的人生大事。” “在我看来,贾宝玉是不值得你托付终生的。” 沈宴说着,盯着黛玉的眼睛,眼神压迫感十足,让黛玉听的尴尬不已,却又不能逃避,只能被迫听着。 “你听我给你分析一下。”沈宴说着,顿了顿,又严谨的论条开始说:“首先,我们不说贾府那些烂摊子,也不说太太那边如何不好相处,就说说贾宝玉本人。” “第一,贾宝玉没有担当,这是我最不能容忍他的事情。你还记得之前金钏跳井的事情吗?” 黛玉点点头,沈宴道:“其实那件事,是贾宝玉去太太屋里,看到太太在歇午觉,他就进去跟金钏偷偷闹了起来,然后被太太发现了,太太说金钏勾引了宝玉,便把金钏赶了出去,金钏羞愤之下跳井。” “这种事金钏可能不稳重,但是贾宝玉绝对不干*净,他平日里跟怡红院的姑娘闹来闹去的我也管不着,但是闹出人命来了就有点太过分了吧。” “虽然这件事,作恶的是太太,但是贾宝玉他就没有一点责任吗?但凡他有点担当他都应该自己站出来,而不是把所有的责任任由太太推到一个丫鬟头上。” 黛玉有心想要给宝玉辩解,可是思来想去,却发现她竟然找不到任何理由,而且,可怕的是,她觉得弟弟说的都是对的。 沈宴看着黛玉,又道:“你也不要说什么他年纪小,年纪再小,金钏那里也是一条人命呢。” 黛玉不由自主的点点头,沈宴便又继续道:“姐姐,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是很可怕的,以后你们要是成亲了,出了什么事,都是你的问题,他躲在你背后,当隐形人。那要他有什么用?” 黛玉沉思不语,沈宴再接再厉,“再来,我们说第二点,他没有上进心,贾府现在的状况你也清楚,入不敷出,可是贾宝玉,作为接班人,他有想过要振作起来,改变贾府的现状吗?没有!他还活在花团锦簇的梦里,只希望你们都在园子里,永远陪着他。” “简单点说,就是他都十七八岁了,还像个没长大的小孩。” 这点,黛玉确实没法辩解,因为贾府的入不敷出,她们都清楚,她清楚,探春这些姐妹们也清楚,可是她们都无能为力。 “像你们这样的女孩子,这个时代对你们的限制很多,所以很多事,你们无能为力,但是贾宝玉不一样,他是个男孩子。” “也不是说,他就一定要去读书考科举,而是管理这方面,旁的不说,就贾府这些庄子里的管事,仗着天高皇帝远,所以欺上瞒下的,贾宝玉但凡对贾府上点心,去巡视这些庄子的产业总可以吧?” 第62章 “他若是一个人没有处理过,不知道怎么处理,完全可以叫贾琏一起,贾琏为人虽然好色了些,但是能力还是有的。” 黛玉叹了口气,没有否认。 沈宴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这才又继续说道:“其实我们都知道,贾府败落的根源在上一辈,两个舅舅和舅母都是撑不起门楣的人,但是贾宝玉,我也没觉得他可以撑得起,至少现在,我没有看到。” “还有第三点,黛玉跟袭人的关系你知道吧?” 黛玉轻咬着唇,点点头,“我知道。” “我知道你不介意,但是我跟你说,既然是男婚女嫁,要求女的保持贞操,男的是不是也应该保持?”沈宴看着黛玉的眼睛,说出了惊天骇俗的话。 黛玉被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其实在沈宴心里,有个前女友什么的也正常,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分手了以后埋了就是,但是架不住现在是在劝黛玉啊,这小事可不得往大里说。 “贾宝玉成婚前就跟袭人那些丫鬟们滚到一起,成后你们那个”沈宴咳嗽了一声,有点不太好描述,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他成婚后,肯定得纳妾,然后就” 黛玉听得耳朵都红了,双颊甚至红的发烫,她轻咬嘴唇,羞恼道:“别说了,我知道了。” 沈宴看着黛玉的样子,也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强忍着尴尬继续道:“这样混乱的男女关系,容易造成一些疾病。” “所以,为了身体健康,你还是远离他好一点。” 黛玉本来都羞涩的头都埋到桌子底下了,见没了声音,便以为弟弟又在使坏心眼故意逗弄他,所以偷偷抬眸看了眼,却见沈宴也是双眼看着桌面,如玉的脸颊微红。 黛玉顿时更为羞涩,刚要移开目光就被抬眸的沈宴抓了个正着,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两人都脸色红到了耳朵根来。 沈宴连忙移开目光,看向窗外,黛玉也立刻转移,眼神落到了屋里的喜鹊报春的屏风上。 紧接着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要端起茶杯,用喝茶来掩饰这片刻的尴尬,但是却不想,沈宴的手一时不察,触到了黛玉的手上,顿时,两人都如同触电一般,赶紧拿开手。 黛玉更是惊的站了起来,见沈宴有些疑惑,便尴尬的找了个理由,“天色渐晚,我该回去了。” 沈宴到底活了两世,很快镇定了下来,又拉住黛玉道:“你先听我说完,等会我送你到园子的门口。” “姐姐,你年纪还小,太早出嫁,太早怀孕生孩子都对身子不好。京城这么大,又不是只有贾宝玉这一个,满京城的男子那么多,你可以慢慢挑。” “我跟你保证,在林府,永远都是你最大,就算你一辈子不嫁,我也支持你。” 黛玉抬眸,正欲说什么,沈宴却抢先开口,“我说的都是真的,不要怀疑,不要害怕,我会永远成为你的后盾。” 他说着,突然伸手拉住黛玉的手,声音有些低哑,“姐姐,你说过要保护我的,不要这么早就离开我好吗?我害怕!” 黛玉笑道;“你都能一个人回苏州了,还害怕什么?” 沈宴看着她,目光清亮,如同落满了星辉,“苏东坡说,此心安处是吾乡。对我来说,有姐姐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如果姐姐要嫁给贾宝玉,就相当于抛弃我了,我就没有家了。” “我害怕孤单,害怕在这个世界没有羁绊。” 沈宴垂眸,他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一抹孤魂,如果不是因为有黛玉,他或许早就不在这里的了吧? 他在心里说:这个世界这么不好,是因为有你,才让我有留下来的理由啊! 所以姐姐,不要离开我,我是真的害怕,害怕天地之大,情感没有依托,害怕世间浑浊,没有人给我片刻安宁。 我不畏风雨,却害怕看不到希望,我不畏艰难,却害怕没有可以让我努力的人。 沈宴是一个物欲很低的人,他其实并不喜欢权势,如果不是为了保护黛玉,他都不会踏上仕途。 如果不是林如海,不是黛玉,他来了这里,可能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铁匠,研究着他感兴趣的东西,终生不娶,到老化作一抔黄土,就如同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沈宴的声音很是低沉,黛玉依然微笑着,眸光却似乎落在了远处,“鸿雁,就算没有我,你也会有家的。你会娶妻生子,你会有亲人,有孩子,有羁绊,有家。” 沈宴摇摇头,“婚姻大事对我来说还太远了,我现在不想考虑,所以姐姐,你要继续陪着我啊,你是我的姐姐,你要关心我,照顾我的,又怎么能弃我而去呢?” 大约是沈宴这一刻的袒露心声让黛玉看到了他脆弱的一面,她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低声道:“好。” 沈宴笑了,如同冰雪消融,美不胜收,“姐姐,你放心,便是在这京城,我也会保护好你的,等以后我有权有势了,就让这满京城的男子都排着队的供你挑选。” 见沈宴又取笑她,黛玉顿时生气道:“胡说什么呢,你再这样,我便回去了。” 沈宴忙拉住她,笑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所谓婚姻大事,既然是大事,就应该双向选择,慎重考虑。他们可以挑选你,你自然也能挑选他们,只是平日里,所谓父母之言,媒妁之命,也不过是把这个选择权交到父母手里而已。” 黛玉实在做不到跟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子若无其事的谈论自己的婚事,哪怕这个人是她的弟弟也不行。 她只能低着头,红着脸听着。 沈宴见她面红耳赤,耳朵尖都红了,又听得她答应了不会嫁给贾宝玉,便心情十分畅快,忍不住又生了几分逗弄她的心思。 “我跟你说,你若是有权有势,便是左拥右抱都使得,何况是区区挑选了。” 黛玉听得耳朵都滴血了,偏偏沈宴还故意说这些浑话,听得她又羞又恼,抬眸却又见沈宴双眸含笑,便只能瞪他一眼,生气道:“你再说这些浑话,小心我告诉外” 黛玉本来要说告诉外祖母的,但转瞬一想,沈宴似乎也不怕外祖母,便干脆改了口,“小心我告诉四福晋去。” 沈宴听着这话差点笑出声来,忍不住伸手点了点黛玉的鼻子,“小没良心的,我想着努力有权有势,让你选个听话好看,能赚钱养家,还能对你独一无二的夫君,你倒是想着去告我的状了,小心再这样,我到时候给你选十个八个的夫君,烦死你。” 黛玉把手中的手帕甩到了他脸上,羞恼道:“什么十个八个的夫君,越说越没正行了,我懒得跟你吵架,我走了。” 说着气冲冲的就往外走,沈宴眼疾手快,连忙拉住,作揖道:“好姐姐,我错了,我还有话跟你说呢,快别生气了。” 黛玉冷哼一声,背过身去不理他了。 两人闹了一阵,沈宴才送了黛玉到大观园的门口,自己则回竹林轩睡了一晚。 第二日,沈宴本来想跟着黛玉早点回的,却不想黛玉又被贾母叫过去说话,一来二去竟然拖到了王子腾携夫人和女儿到访。 沈宴直觉不对,毕竟王夫人跟贾政成亲这么多年,他就没见王子腾到贾府来过,甚至连王子腾家的孩子都很少过来玩。 这次王子腾却拖家带口的过来,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果然,王子腾和贾政叙旧之后,就把沈宴叫了过去,王子腾一双鹰目上下打量了一下沈宴,笑道:“林哥儿当真是头角峥嵘,年轻有为啊。” 沈宴笑道:“哪敢得王大人如此夸奖,愧不敢当。” 王子腾摸了摸山羊胡子,似乎对沈宴颇为满意,对贾政道:“十几岁就已经过了春闱,只等着皇上的殿试出结果,就半步迈入官场了,最主要的是,这孩子还如此谦逊,半点都不骄傲,还是存周你会教孩子!” 王子腾这话可是夸到了贾政的心坎上,贾政这一生三个儿子,大儿子贾珠优秀却英年早逝,二儿子贾宝玉虽然长相出众,却只爱在脂粉堆里厮混,惹得贾政生气,至于三儿子贾环就更不用说了,形态猥琐,完全上不得台面。 倒是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甥,却颇为合他的心意,聪慧好学,一点就通,偏生人还长得芝兰玉树,气质出众,就是性格有点固执,不过这也不要紧,毕竟少年人嘛,总有点少年意气在。 贾政自从教了沈宴做文章之后,就格外有成就感,在自己儿子身上满足不了的成就感都在沈宴这半个学生上满足了,所以今日王子腾这么一夸,贾政是乐得眉开眼笑,见牙不见眼的。 偏生他还要故意谦虚一番,表示道:“哪里哪里,都是他自己学的好,我也没教什么。” 每次他这么说,沈宴都不得不起来表示一番,对于这种虚伪的商业吹捧,沈宴是真的很不耐烦,也很讨厌,有这个时间,他宁愿去画几张图纸,或者看一会儿书。 但是人在世上,却又不得不去应酬这些,毕竟黛玉还在贾府,他也不能完全不给贾政面子,不管怎么说,贾政在礼法上也是舅舅,而且也确实算他的半个师傅。 第63章 只能说生活残酷,无可奈何。 王子腾又跟贾政说笑了几句,这才又看向沈宴,道:“林哥儿,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了?” 沈宴星眸一暗,剑眉微蹙,心道,上次的事情?莫不是王子腾说的结亲的事? 王子腾见沈宴沉思不解,也不怪他,又笑道:“我是当真欣赏你,我上次跟你说的结亲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沈宴听到这话,故意装作怒气冲冲的样子,站起来,冷声道:“王大人,如果你今日也是来说姐姐的婚事的话,那绝无可能,你儿子差点吓到我姐姐了,我都没追究,你竟然还想跟我家结亲,简直欺人太甚!” 被沈宴误会了,王子腾颇有些尴尬,只得道:“上次的事都是贱内自作主张,我已经训斥过贱内,也教育过犬子了,还请林哥儿莫怪莫怪。” 王子腾越是表现的如此大度,沈宴就越是觉得不对劲,他不信上次雍亲王府的事情王子腾不知道,但是王子腾却偏偏表现的没事人一样,如今还给他道歉,可以说姿态放的很低。 他可不信王子腾是突然良心发现了,要发现早该发现了,犯不着等到现在。 对于王子腾这样的政治生物,想让他们认错可没那么容易,除非是有利可图,而且是所图甚大,不然犯不着送上门给他打脸。 沈宴想着,脑子里突然灵关一闪,想到了某个可能性,紧接着瞳孔微缩,暗自打量起王子腾来。 王子腾却又看向贾政,夸奖道:“当真是少年意气,文采出众不说,胆识也不错,是个好孩子!” 贾政对当时王高洪差点坏了黛玉清白的事情也很生气,黛玉到底是住在贾府的,王子腾的儿子闹出这样的事情,相当于也是打他的脸,没把他放在眼里。 但是贾政跟沈宴不一样,沈宴相当于是王子腾给不了的公道,他就自己想办法讨公道,而贾政是觉得,只要道了歉,脸面上过得去就行了,到底王高洪年纪还小,黛玉也没有受到真正的伤害,若是闹大了,反而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所以贾政忙道:“这孩子就是性格有些要强,也是他们两姐弟,从小无父无母的,不容易,你也多担待些。” 王子腾拱手道:“存周这话就说重了,我也非常欣赏他,就是我没有这么出色的儿子,颇为遗憾呐。” 说着,又看向沈宴,“我也是知道林哥儿这几日在贾府,趁着今日俢沐,特意带着家人上门的,老话说的好,一个女婿半个儿嘛。” “如此出色的年轻人,若是真等到放榜那日,怕是就有许多人来说亲了,我也是借着亲戚的便利提前来。”说着,又跟贾政开玩笑:“话说存周,你可得帮我好好牵牵线呢。” 贾政哈哈大笑,“说起来,这几日确实有人问我林哥儿的身世呢,也是这孩子自己优秀,倒是你,还提前榜下捉婿来了。” 王子腾也是哈哈大笑,又看向沈宴,问道:“林哥儿,我上次说的话还是有效,你觉得如何?” 沈宴只觉得头大,他已经在心里猜出了王子腾的目的,只是没有证据不能证明。但即便如此,他也只想离王子腾越远越好,可不想跟他牵扯上什么关系,当即便道:“多谢王大人厚爱,只是我尚未立业,且年纪尚小,所以这一时半会的确实没有成家的打算,实在不敢耽误贵府的三姑娘,还请王大人为三姑娘另择佳婿才是。” “哎!”王子腾笑着摆摆手,道:“我也不是那么不懂风情的人,毕竟我们也是从年少慕艾的时候过来的,你没看上我们家三姐儿,我也好勉强你,毕竟咱们是结亲,不是结仇,存周,你说是不是?” 贾政笑道:“这是自然,结秦晋之好,自然还得是心甘情愿,才能婚后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王子腾点点头,摸着胡子又看向沈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你若是实在不喜欢我们家三姐儿,我硬是把你们凑一块,只怕也是结成一对怨偶。” “正好我还有两个女儿,只是四姐儿年岁尚小,倒是二姐儿,年岁跟你相当,所以我想着,你若是不喜欢三姐儿,我便把二姐儿许配给你。” “说起来,二姐儿虽然跟三姐儿年纪差不多,但身份相对更贵重一些,礼仪相貌也是比三姐儿更出挑,想来,你应该也看得上了。” “正巧今日,贱内把二姐儿也带来了,你正好也在贾府,这可是难得的缘分,不如让存周的太太安排一番,你们便私下里见一见,你若是满意,咱们择日便定下来。” 第62章 别看王子腾的语气平易近人,表情也是笑眯眯的,话语更是姿态摆的很低,可是落在沈宴的眼中,却半点也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只觉得头皮发麻。 王子腾这样的人,这么低声下气,只能是有所图,而且所图甚大,不然不至于送出一个庶女,在他明确拒绝的情况下,不但不觉得打脸,还把嫡女送出来。 只能说,他要的比他付出的会更多,所以,沈宴才如此防备。 甚至他能在王子腾刚才那一番话中感受到了淡淡的威胁。 沈宴思索了片刻,到底还是面露难色的说道:“王大人厚爱,原本不该拒绝,只是我确实还没立业,也不是嫌弃贵府的三姑娘,三姑娘蕙质兰心,一看就是王大人和王太太精心养育的。” 说着,以袖掩面,颇为害羞的又说道:“说来也不怕王大人笑话,我虽然是男儿,却没什么赚钱养家的本事,除了会死读书,也就偶尔捣鼓一点乱七八糟的东西,便再不会其他的了,说起来也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百无一用是书生。” “我跟着姐姐吧,姐姐偶尔还得补贴着我点,只是她是我姐姐,我也不怕她笑话我,但是别人的家姑娘,总不好这样,不然岂不是让人笑话了去?” “就说贵府的三姑娘吧,在娘家的时候也是金尊玉贵,有人服侍的小姐,成亲了不说让她天天山珍海味,婢仆成群,但是好歹也得跟娘家差不多不是,总不能天天叫人家跟我吃糠咽菜的,便是姑娘不介意,我自己这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沈宴说的情真意切,颇为可怜,让人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就连贾政都被说动了,低声劝王子腾道:“鸿雁说的也有道理,他好歹是个男人,总要些脸面,再说了,林家也只有他一个独苗了,总不好叫他入赘。” “不如还是算了吧!” 若不是王子腾一早就调查过沈宴,只怕就要被他骗过去了,他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眼沈宴,随即摆手对贾政道:“难道在存周眼里,我是那等强迫人家入赘的人不成?只要林哥儿不嫌弃我家二姐儿,自然是让二姐儿嫁给林哥儿。” 说着,又看向沈宴,道:“至于财务方面,你也不用太担心,二姐儿是嫡出女儿,嫁妆规格自然是要高一些,我再多给她陪嫁一些银两,也算是我对你们小两口的补贴。” 他说着,停顿了片刻,又故意疑惑的问贾政:“存周,既然林哥儿两姐弟在经济上如此难过,你们怎么还让他们两出去住呢?总不至于贾府这么宽的院子还住不下两个亲戚吧?” 贾政被问的心里发苦,他其实知道沈宴和黛玉为什么要出去住,沈宴之前被他们冤枉了一次,加之黛玉去了王府,又被太太给私下许配了王家的王高翊,所以这两孩子现在对他们都有些疏远。 但是这种话却不好跟王子腾说,毕竟是家事,说出去还是他不会调教媳妇,丢脸丢到家了。 沈宴却知道,王子腾这番话看似是在问贾政,其实是说给他听的呢,敲打他,他都知道他的行踪。 沈宴不慌不忙的解释道:“我以前是因为要守孝,不能轻易出门,所以才投靠舅舅一家的,如今既然已经过了孝期,又考取了功名,哪里有一直住在亲戚家的道理?虽然舅舅为人大方,但我也不能太不知好歹了。” 王子腾却不同意他的观点,“你这话就说的生分了,既然都是亲戚,帮扶一下也是应该的,你这小子就是心气太高了。” 沈宴似笑非笑的看着王子腾,好整以暇的说道:“老话说的好,救急不救穷,我现在虽然还未弱冠,但到底不是孩童时期,自然也应该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哪能一家人都趴在亲戚身上吸血呢?” “更何况,像舅舅这样大方的亲戚还是少见的,我看过很多舅舅,都不理自己的外甥的。舅舅一家好意收留,我自然也应该明白事理,不能让舅舅为难。” “您说是不是,王大人!” 王子腾听到这番明嘲暗讽,到底眼眸一缩,知道他是借薛家的事情嘲讽他。 毕竟他也是薛蟠和薛宝钗的舅舅,但是他却在亲戚来到京城的时候理都不理,而且这么多年了,薛家还一直赖在贾府,都不走。 但是王子腾何许人也,当即便故作听不懂,反而抚掌大笑,一脸赞赏:“存周,你看,我就说我没看错人吧,你养的这个孩子,虽然年岁还小,却已经有如此心气了,假以时日,他定然能出人头地啊,” 第64章 贾政陪笑道:“鸿雁是个好孩子,也是他父亲教的好。” 王子腾一边摸着胡子,一边打量着沈宴,不住的点头,“林哥儿,我现在是看你越看越满意,你觉得我方才的提议如何?” 沈宴心想,我就差指着你的鼻子骂了,你还问我如何?肯定是不如何?这种送上门的买卖能是什么好东西吗? 他故作为难的说道:“王大人给的到底是姑娘的嫁妆,哪有一成婚就让姑娘用嫁妆补贴夫家的道理,这传出去,不说我,便是姐姐,怕是也脸面有损,说我们林家没有家教,若是到时候影响了姐姐的婚约,我可就对不起父亲的收留养育之恩了,” “再者王大人虽然是一番好意,但只怕旁人听了,还以为是王大人家的姑娘有什么问题呢,所以才宁愿倒贴也要嫁出去,这样不但坏了贵府姑娘们的清誉,还浪费了王大人一番苦心。” “实在是不妥,不妥!” 贾政撸着胡须皱眉道:“林哥儿说的也有理,依我看,他们年岁都还小,成亲的事也不急于一时,不如今日先让他们见一见,若是合适便先口头订个婚约,过两年再完婚也不迟。” 王子腾抚掌大笑,“还是存周想的周到,我都差点被绕进去了,你们今日只是单纯的见一见,你放心。我也不至于明天便让你们完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虽然心里一千不情愿,这时候也只得应下,心里却想着等会见着人了,再找机会拒绝,好歹是王子腾的亲女儿,他总不能非得塞给他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黛玉请了安之后,就被贾母拉着说话,黛玉见贾母眼下乌青,精神也不是很好,可见昨晚没休息好。 到底是疼爱自己多年的外祖母,这个世上最关心她爱护她的长辈,黛玉到底狠不下心说要离开,便有陪着聊了一会,到底哄得贾母多了一丝笑容。 贾母也有心想要跟黛玉解释一下,当然也是想私下劝劝黛玉同意她的提议。 “颦儿,昨日你弟弟是不是劝过你了?”贾母温和的问道。 黛玉点点头,贾母叹了口气,拉着黛玉的手,语气很低,似乎很是伤感,“上次的事情,到底是我们不对,冤枉了林哥儿,伤了他的心了,他不喜欢来贾府,也是情有可原的。” 黛玉知道贾母说的是丫鬟怀孕的事情,虽然沈宴攀上雍亲王府确实是从那件事情起,但是她知道,他不是那样小气记仇的人,何况,外祖母和舅舅也是一番好意,想要把那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毕竟如果是真的,也是一桩丑闻。 只是沈宴性格强硬,所以才闹出后面的许多事情来。 黛玉思索了片刻,解释道:“外祖母不要多想,鸿雁心胸开阔,并没有因为那件事责怪你们,他也记着外祖母和舅舅的收留养育之恩,还常常跟我说,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呢。” 贾母摇摇头,又拉着黛玉的手,“他若是真不怪我们?为何昨日拒绝的那么干脆,甚至晚上了还把你叫去竹林轩劝了一通?你可别瞒着我,我虽然是老了,可也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我瞧的出来,你对宝玉是有情义的。” 虽然贾母是黛玉的长辈,又亲近,可是说起这种男女之情,黛玉到底羞红了脸,但还是低声辩解道:“外祖母,我只有鸿雁这一个弟弟,弟弟也只有我这一个姐姐,他还小,还没有成亲的打算,我也舍不得离开他。” 黛玉昨天晚上做下决定确实是因为沈宴后面说的那一番话,她对宝玉有情,自然不会在宝玉还没有退却的情况下就先考虑得失,只要宝玉愿意不离不弃,坚持到底,她也愿意陪他一起面对风雨。 更何况他们的同行并不孤单,还有外祖母在,外祖母肯定会支持他们的。 可是她舍不得弟弟啊,弟弟从小跟他一起长大,两人互相扶持,是彼此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 她也知道弟弟不喜欢住在贾府,如果她也走了,弟弟只怕就觉得没有家了吧。 还好沈宴不知道黛玉此时的想法,不然他定然明白了黛玉的弱点,以后道德绑架,亲情绑架什么的就可以用的更熟练了。 贾母听到这个理由,顿时笑道:“你说的这些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若是真舍不得林哥儿,便让他回来住也是一样的,左右府里还留着他的院子呢。” 黛玉为难道:“弟弟到底年岁也大了,到时候若是要成亲,总不好住在舅舅这里。” 贾母笑着拍了拍黛玉的手,“左右府里的亲戚也不止他一个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我听说你们在那边的宅子小的很,想来也不方便。” “不如那边就派个人看着,你们还是搬回来住,等林哥儿以后成亲了,再买个大点的宅子再搬出去就是了。” 见黛玉还有些迟疑,贾母又道:“再说了,林哥儿若是这次殿试表现的好,能中进士,那就是要去翰林院任职的,咱们荣国府的宅子在皇城跟下,他去上值也近,不比你们那里方便多了?” 黛玉沉思了片刻,到底还是摇摇头,看着贾母的眼睛,坚定的说道:“外祖母,我并没有跟凤姐姐争管家权的心思,我现在住在这里,只怕她们心不安。” “凤姐姐管家辛苦,我也不希望她多想。” 贾母再次叹气,“玉儿,你是我亲自教养长大的,你说,贾府现在的情况如何?” 黛玉沉默了片刻,还是直说道:“人心不齐,各自为政。” 贾母低声道:“是啊,他们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心思,你大舅母愚钝,二舅母爱权,还心狠手黑,也就你凤姐姐也能办点事,可是她到底是大房的,名不正言不顺。也就是如今有我压着,一家人面子上还过得去。” “可是我老了,又还能管几年?一想到这宅子和权利若是落到你二舅母的手里,只怕咱们府里的这些姑娘们就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她说着,停了停,眼里有了泪花,“你也别指望你大舅舅和二舅舅,你大舅舅是彻底不成事的,我若是死了,二丫头只怕会被你大舅舅卖掉,别指望你大舅母能给她找个好人家。 “你二舅舅虽然为人还算正派,但是迂腐的很,这种内宅的事他肯定管不都不会管的。” “到时候三丫头四丫头都得落她手里了,四丫头虽然是宁府那边的,可是他哥哥嫂子更加指望不上。” “我一想到,这偌大的宁国府和荣国府有朝一日会分崩离析,大厦倾颓,我就无颜下去见你的外祖父啊。” 贾母说着,老泪纵横。 所谓知子莫若母,贾母是真的把每个人的性格都说到了点上。 只是,这样的声声泣血,句句哀鸣,又包含了多少的无奈与心酸。 就连黛玉都听得忍不住泪湿了眼眶,心中悲痛不已,可偏偏这里面的大部分人都还沉浸在美梦里,不知道很多蛀虫已经蛀空了这繁华大宅的里面,只留下精美的外壳,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坍塌。 黛玉只能劝说道:“外祖母,您要保重身子,大家都还需要您。” 贾母擦了擦眼泪,哀叹道:“可是我又还能保重多久呢?玉儿,唯一能救贾家的,也就只有你和宝玉了。” “宝玉那孩子是跟着我长大的,别看你二舅舅总说他不读书不成器,可是我知道,他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只是现在年岁还小些,多少有些贪玩而已。” 说着,又看向黛玉,“你也是跟着我长大的,我知道你聪慧懂事,只是以前身子不好,管不了家,可如今老天保佑,你身子也好了,我是属意你和宝玉的,你们两个性情相投,正好他管着外面,你管着里面,这贾府交给你们,我也算是放心了。” 贾母最是知道黛玉的性格,道德绑架用的比沈宴熟练多了。 黛玉叹了口气,心里酸涩的厉害,一边是对弟弟的不舍,一边是外祖母的殷切嘱托,让她左右为难,口中却像塞了一团棉花一般,半个字都说不出。 沉默了许久,黛玉才道:“外祖母也别伤心,左右还有琏二哥和凤姐姐呢。” 贾母摇头,“你琏二哥和凤姐姐都是大房的,你外祖父临终前给他们分了家的,只是如今我还在,所以大家才住在一起。” “但是我若走了,再把这宅子托付给他们夫妻就不妥了,你大舅舅本来就觉得我偏心二房,我若再交给琏儿,只怕他压着他们夫妻跟你二舅舅争家产呢。那就不是保护贾府,反而是害了他们了。” “再说,琏儿在男女之事上总是拎不清楚,我看啊,他迟早得在女色上栽个大跟头。” 说起自己的表哥,又是男女之事,黛玉不好评价,只好默默地听着。 贾母也不敢逼迫黛玉,怕逼急了,毕竟她对黛玉也是真心疼爱的,所以便又拉着黛玉的手,道:“我说这些也不是一定要你答应,只是外祖母老了,有时候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你若是不想住在这边,往后便多回来陪陪外祖母也是好的。” 第65章 贾母说的如此情真意切,惹得黛玉又是一阵心痛,若不是先答应了弟弟,她此*刻只怕就坚持不住了,便忙擦了擦眼泪,忙不迭的应了下来。 贾母倒是反过来安慰黛玉,“你也别伤心,左右个人有个人的命,只是外祖母还是希望,你以后若是看到园子里的姐妹们遭难了,有能力的话就施以援手,就当是报答外祖母的恩情了。” 贾母越是这么说,黛玉便越是止不住眼泪,一想到园子里一起长大的姐妹以后四处飘零,如同无根的浮萍,便心如刀绞,泪珠滚滚落下。 她只能郑重的行礼:“外祖母,你别这么说,姐妹们一定都会好好的。” 贾母摇摇头,今天说了这么多话,有些累了,正欲叫黛玉去休息,却有丫鬟进来通报:“老太太,王太太前来拜访,和太太,姨奶奶,二奶奶还有王家的姑娘一起来了,等着拜见您呢。” 第63章 贾母听说有客人来,连忙让丫鬟打了水来,自己和黛玉都好好了擦了擦脸,又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吩咐了丫鬟请客人请来。 王夫人和薛姨妈前边领着王子腾夫人,后面王熙凤陪着王熙书,右边站着薛宝钗,一并都过来了。 王子腾夫人领着王熙书行了礼,贾母这才忙让丫鬟扶着坐下,温和的问道:“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稀客,亲家太太怎么来了?” 贾母又恢复了之前那个温和慈祥的老封君模样,就好像刚才因为担忧贾府的未来而哭的老泪纵横的不是她一样。 王子腾夫人一抬头就看到了贾母身边的黛玉,当即脸色就变了,但见有这么多人在,顿时也只能压住心中的怒意,赔笑道:“今日老爷难得俢沐,便特意来亲戚家走一走,倒是打扰到老太太了。” 贾母笑道:“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最喜欢人多热闹了,你问问凤丫头。” 王熙凤见状插嘴道:“正是呢,老太太平日里不是摸牌就是聊天,可热闹了,只可惜我要管着家里的琐事,不经常得空,不然我都恨不得天天呆在老太太这里呢。” 王子腾忙夫人道:“只可惜我家离离这儿有点远了,不然我也恨不得天天来串门子呢。” 贾母笑道:“你若来随时可以来。” 说着,又看向王熙书,问道:“这位就是贵府的千金吧,只听闻贵府有四位千金,不知道这是第几个?” 王子腾夫人笑道:“这是我的女儿,叫王熙书,在家排行老二。” 贾母上下打量了一番王熙书,夸奖道:“真是个标致的姑娘,可多大了?” “十六了。” “倒是跟我家林丫头差不多大。”贾母笑着又夸奖道:“礼仪也是极好的,到底是亲家太太教出来的姑娘,果然是千金小姐呢。” 王子腾夫人忙谦虚道:“老太太缪赞了,书丫头也就是在外面才装模作样一番,在家里也是胡闹惯了的。” 贾母哈哈大笑:“姑娘家性子活泼些也无妨,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比那些小门小户的要送家里的姑娘去博前程,只要品行不差,德行端正,性子活泼文静都是好的。” “像我的几个孙女,平日里在院子里搞诗社,赏花游园,放风筝,我也从不拘着她们。” “咱们都是做女人的,也是从小姑娘的时候过来的,深知女人不易。姑娘们以后若是成婚了,若是都嫁在附近倒也罢了,若是嫁的远的,只怕一年都难得见到一次,所以,她们在家当姑娘的时候,能开心些也是好的。” 王子腾夫人听到这番话心里不自在,因为她就是想要女儿高嫁的,她倒不是为了给儿子搏前程,纯粹就是自己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就不想女儿再过以前的日子,想把女儿嫁入高门大户而已。 她甚至都怀疑是不是黛玉悄悄跟贾母说了什么,所以贾母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故意打她的脸。 还好贾母和黛玉不知道她所想,不然真的只能大呼冤枉,贾母正常跟她聊天,说起孩子的性格就有感而发而已。 是她自己心里有鬼,就觉得别人都针对她。 王子腾夫人越想越气,便暗中瞪了黛玉一眼,然后讪笑道:“您说的对。” “她们姑娘家的跟咱们凑一起做什么,不如让林丫头和宝丫头带她一块儿去玩吧,叫人去把府里的三位姑娘也叫出来,正好她们姐妹们一块儿玩,把宝玉也叫出来,他今日怎么也没出来的?他们小孩们玩去了,咱们也好好好说说话。”贾母说着,吩咐丫鬟去园子里叫迎春三姐妹和贾宝玉出来。 王子腾夫人忙阻止道:“老太太不忙,其实我们今日来,却是有事的。” “哦?”贾母惊讶的问道:“是有什么事?亲家太太何不直说?” 王子腾夫人讪讪道:“上次过年的时候,我们家老爷见到贵府的林哥儿,十分满意,便说要把女儿许配给他,只是,林哥儿没看上我们家三姐儿,老爷便说,若是林哥儿对三姐儿不满意,还有二姐儿。” “正巧得知林哥儿这几日在府上,恰好老爷也有俢沐日,便带着二姐儿来府上,借府上的地儿和林哥儿私下里见一见,若是他们都满意的话,便把这亲事给定下来。” 王子腾夫人越说声音越低,越说越觉得气弱。 王家虽然有四个女儿,对王子腾来说,可能哪个都差不多,可是对王子腾夫人来说,只有王熙书是她亲生的,自然不一样一些。 她平日里虽然对庶女不像对庶子一样那么苛待,可也做不到平等对待,总会有些差别的。 而且,对于王熙书的婚事,她更是满心都想着攀高枝,一定要嫁入高门大户,也好扬眉吐气的。这也是为什么上次雍亲王府的帖子,分明王子腾都说了感觉有些不妥,可以不去,可是王子腾夫人还是不管不顾,高高兴兴的打扮的像花蝴蝶一样去参加宴会了。 没想到今日,老爷却偏要她把二姐儿带来跟林哥儿相看。 王子腾夫人连贾宝玉都看不上,怎么可能看得上沈宴?在他眼里,沈宴除了长的好看些就没有旁的优点了。 而且,若说长相,贾宝玉也是丰神俊朗的,更何况,贾宝玉好歹家里还有些家业。 林家可是什么都没有的,就两个孩子,还得寄人篱下,就算那林哥儿考取了功名又怎么样? 王子腾夫人满心满眼都看不上沈宴,偏生又拗不过王子腾,便只能垂头丧气的带着王熙书来了。 如今在贾母和黛玉面前一说,王子腾夫人便完全觉得脸上挂不住。之前在黛玉面前被雍亲王福晋惩罚了一次,已经丢了大脸了,偏偏这次还得上赶着来这里相看,相看的人还是黛玉的弟弟。 王子腾夫人只要一想就觉得一口老血闷在了喉咙里,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五彩纷呈,颇为滑稽搞笑。 王子腾夫人脸色精彩纷呈不说,听到这番话的众人脸色也很奇怪。 尤其是贾母和王熙凤,他们可是知道过年的时候王家发生的事的。之前,王子腾夫人甚至都没有来道歉,对于黛玉的遭遇,连个说法都没有,这才导致贾母气的不行,便用婆婆的身份给王夫人立了一段时间的规矩。 没想到,这不过几个月,风水轮流转,她们尽然纡尊降贵来这里相看?而且看的还是黛玉的弟弟? 黛玉也是脸色奇怪的很,她还以为上次在雍亲王府借雍亲王福晋的手报了仇就过去了,没想到还有后续的吗? 而且还是这么奇怪的发展。 只有薛姨妈和王夫人两姐妹都是阴沉着脸,不过王夫人向来都是这样子的,不苟言笑,面相看起来就很严肃刻薄,不好相处。 而薛姨妈没有王夫人这么老辣,喜不喜欢的都摆在脸上,比如此刻,她就很不高兴。 自从沈宴伤了薛蟠的命根子之后,薛姨妈就彻底恨上了黛玉和沈宴两姐弟,之前还打过黛玉的主意,想要黛玉嫁给薛蟠来赔偿,只是被贾母给打出去了。 如今黛玉搬出了府,又得了雍亲王福晋的看重,甚至都能打她企及不上的王子腾夫人的脸面了。曾经寄人篱下的孤女如今已经不是她能想的了,薛姨妈是恨的眼睛都红了,还有什么比曾经的仇人步步高升来得更让人破防呢? 众人奇怪的表情落在王子腾夫人的眼里,就好像又被众人隔空扇了一巴掌,虽然大家都没有说什么,可是她就是觉得这里所有人都在嘲笑她,她觉得前半生所有丢的脸加起来一块儿都没有这两次丢的多,哪怕那时候王子腾被外室迷住,她回娘家被家里的姐妹们嘲笑,也没有这两次这么丢脸,那次好歹是自家人,这两次可都是外人。 上次是勋贵的夫人圈,这次是曾经她看不起的人面前。 而且最让她破防的是,这两次还都是她自己送上门的。 好在还是贾母年级最大,见多识广,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连忙道:“这有何难,我这就让人去叫了林哥儿过来便是。” “正巧他们两个年岁也差不多,又都是亲戚,如今大家都在的时候光明正大的见一见,若是两人都满意,那也是一桩美事。” 第66章 “便是没成,也不过是姐弟之间打声招呼而已,算不得什么的。” 见贾母那边给了个梯子,王子腾夫人这才脸色稍霁,趁着下了台阶,“都说姻缘天定,到时候就看看他们有没有缘分吧。” 贾母点点头,叫人去唤了沈宴。 趁着这个间隙,贾母又拉着黛玉的手,笑道:“你之前还说担心林哥儿一个人,如今他也要相看了,总归你们姐弟年龄相差也不大,正好都定下来。” 贾母虽然不喜欢王家的人,但是王熙书是嫁给沈宴,又不是加入贾府,她反正见不着,也无所谓,最主要的是,沈宴这边定下来了,黛玉就正好可以跟宝玉一块儿。 很快,外面的丫鬟就来通报:“老太太,林大爷过来了。” 征得贾母的同意之后,沈宴便进去了屋里,行了礼之后,才坐在丫鬟搬来的凳子上。 也不待沈宴问,贾母便先给他介绍道:“这位便是王家的二姑娘,说来说去的也都是亲戚,虽然你们不熟,但是你也可以唤一声表姐的。” 沈宴虽然很烦这种形式的相亲,但是他和黛玉在林如海死后,多亏了贾母的照拂,昨日又因为黛玉的婚事已经当面拂了她老人家的面子,今日王子腾一家既然找到这里来了,他再不耐烦,也得按捺着走个过场。 当即便压着性子,躬身作揖,“王姑娘。” 王家那边,王熙凤也在给王熙书介绍:“这位就是林妹妹的弟弟林哥儿了,瞧瞧,长得芝兰玉树般,倒是与你十分相称呢。” 王熙书看着气质出尘,皎皎如月的沈宴,瞬间,双颊便染上了一抹绯红,她忙垂下眼眸,屈身行礼,“林表弟!” 王熙凤把王熙书拉到沈宴身边,对贾母笑道:“老祖宗你瞧瞧,他们两个站一块儿就跟一幅画一样,好看极了。” 贾母打量了一下,点头道:“确实不错,看着郎才女貌,很是般配呢。” 众人都哈哈大笑,就连黛玉也捂着嘴笑了起来,王熙书顿时被羞的俏脸通红,连忙低下头去,不敢看人。 倒是沈宴,看着黛玉也在笑,便趁着众人不注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小没良心的,他昨日为了劝她打消嫁给贾宝玉的念头,说的口水都干了,今天她反倒看他的笑话来了。 黛玉看到沈宴破防,故意笑的更灿烂了,还偷偷朝着他眨了眨眼,仿佛在说,让你昨日笑话我,今天就让我找着机会报仇了吧! 若说屋子里谁最不高兴,那就只有王子腾夫人了。 虽然现在大家都不看她了,但是她愣是笑不出来,只能板着个脸,如坐针毡,希望时间快点过去。 贾母便对沈宴道:“你们表姐弟去院子里转转吧,跟我们在一块,倒是让你们两不好说话了。” 王熙凤也笑道:“可不是,这么多人在这里看着,他们便是有话也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凤姐话音一落,众人又是一阵善意的笑,沈宴想着,这样也好,干脆出去跟王姑娘说清楚,这么小的姑娘一般都比较爱重脸面,他当面一拒绝,她应该就羞愤的再不愿与他来往了,如此倒正合他的心意。 这样就算王子腾非得要撮合,他自己女儿不愿意,他也好落个清净,犯不着自己去对着王子腾。 沈宴越想越心动,当即便低声对贾母道:“正好我有些话想问问王姑娘,便借外祖母的院子一用。” 贾母大笑道:“你们去罢,我们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不会笑话你们的。” 两人刚出去,贾母就笑着对王熙凤道:“你瞧瞧,到底是男儿,就是比姑娘家主动。” 王熙凤也顺着她的话说道:“难得林哥儿如此主动,若是二堂妹也愿意的话,看来,咱们可有酒吃了。” 贾母点点头,“正巧颦儿担心她弟弟,如今林哥儿也愿意成家的话,颦儿也可以相看了。” 说起黛玉的亲事,王熙凤便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情,顿时笑容有些勉强。 贾母倒是看向了薛姨妈,道:“说起林丫头的亲事,我倒是也想起宝丫头来,宝丫头有十九了吧?我记得这些姑娘里,可就宝丫头年级大些,你也该正经给宝丫头相看了,再留下去,可就耽误她了。” 薛姨妈心里也着急,但是没办法,如今被贾母问起,便只能讪笑道:“已经在准备相看了,是我家宝丫头孝顺,想要多陪我两年。” 贾母还想说她们母女几句,却听到外面一阵慌闹,然后怡红院的丫鬟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老太太,太太,不好了,宝二爷突然发了高热,人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第64章 话说沈宴领着王熙书来到了外面院子里,廊下门前都站着有侍立的丫鬟。 沈宴便找了一个既能被丫鬟们看到,但是又不怎么听得清他们说话的地方,一来,是为了保护双方隐私,二来也是为了保全双方的清白。 “王姑娘,我今天叫你出来的目的我想你应该知道吧?”沈宴问道 王熙书看着沈宴如玉般清俊雅致的外表,如谪仙般清逸出尘的气质,话还没说,脸就先红了,她连忙低下头去,双手绞着手帕,嗯了一声。 沈宴:“???” 他看着她样子,忍不住双眉紧蹙,他感觉她应该误会了什么,便连忙解释道:“王姑娘,我想你应该是误会了,我叫你出来不是因为对你有意。” “我今日跟你第一次见面,你的品德性格怎么样,我一无所知,而且我也不想知道。” “我对你没有任何心思,我想你也不想把自己的终生搭在一个才第一次见面的人身上吧。” “所以你自己去跟令尊令堂说清楚,理由随便你说,总之,咱们以后各不相干就好。” 他说完,转身就走。 王熙书却顿时脸色煞白,泪盈于睫。 其实真要说王熙书对沈宴多么喜欢,喜欢到非君不嫁吗?不至于!甚至一来的时候,她还因为上次雍亲王府的事情对沈宴没有什么好印象,还是因为王子腾逼迫,她才不得不来。 但是架不住因为沈宴的脸招人啊,长相出众不说,气质还格外出尘,在一众读书人中间都鹤立鸡群,更何况在其他的人的圈子里。 要不然也不至于惹得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人的薛蟠都非要把他弄到手不可,而且不顾长辈亲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 像王熙书这种从小养在闺中的娇小姐,加起来见过的外男不超过十个人的人,可不是一见面就被他的皮相给迷住了。 尤其是知道这个人还是跟自己的相看的。 十五六岁的姑娘,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哪个不对自己的另一半抱有一定的幻想,结果她一相看就看到一个外表如此出色,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俊美几分的男人,可不得小兔乱撞般,平白生出几分心思来。 这就好比现代的姑娘去相亲,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的,但是一见面,发现是一个长腿大帅哥,那不也得悄悄红个脸。 然后大帅哥一见面就冷着脸说我没看上你,我不想跟你有任何牵扯,然后拉黑走人一条龙服务。 这时候,只怕是现代的姑娘也忍不住要心碎一分钟了,毕竟还没来得及跟帅哥说句话,拍个照呢。 这要是有前男友的,还得多心碎一分钟,毕竟都没图没真相,又错过了在朋友圈里找场子了。 而且王熙书还不是现代那些见多识广的姑娘,第一次相看就被人拒绝的如此不留余地,脸面上自然挂不住了。 不过沈宴可没兴趣想这些,他只要王子腾一家不打他的主意就好了。 被薛蟠那样的废物点心看上,他只会觉得恶心。 但是被王子腾这样的政治生物看上,那他就只觉得可怕了。 他现在羽翼未丰,而且就算他现在有了官身他也并不认为他能斗得过那些搞政治的,所以他只想远远的躲开,抱紧四爷的大腿,等以后四爷登基了,他能过上安心搞研究的日子就好。然后还能借着他的余威为姐姐创造一个平和安稳的家,让姐姐可以安心的游园赏花,写诗作对。 话说那来报信的丫鬟把贾母和王夫人都给惊着了。 贾母连忙吩咐凤姐道:“你快安排人去王太医家里看看,他有没有在家,若是在家便赶紧请来,若是不在就去医馆请大夫,多请两个。” 凤姐连忙应了,匆匆出去安排去了。 王夫人却把那丫鬟叫到跟前,厉声问道:“你好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儿回去的时候,宝玉还是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忽然发高热了?是不是你们这些丫鬟不小心伺候的?” 可怜的小丫鬟,本来在怡红院就出不了头,所以才被打发来跑腿,如今被王夫人板着脸一训斥,顿时被吓得浑身发抖,连连磕头,“奴婢不敢,还请太太恕罪。” 贾母皱眉问道:“为什么是你来,袭人呢?” 那丫鬟忙道:“袭人姐姐她们都在屋子里拧帕子给宝二爷降温,所以就派了我来了。” 第67章 贾母心里担心贾宝玉,想要去园子里看看,但是又有客人在,一时走不开,便想着让人去叫了邢夫人来陪客,却不想外面又有丫鬟进来。 却是王子腾夫人带来的婢女,之前在外面等着的,“太太,老爷那边传来消息,说家里有要事,他赶紧要回去,问夫人要不要一起回。” 王子腾夫人本来就在这里待的不自在,只想着赶紧走了,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哪里会错过,当即便对贾母道:“老太太,正巧贵府的孩子生病了,我也不好打扰,便不多留了,这便回去了。” 贾母连忙客气道:“亲家太太难得来,何不吃了饭再走?” 王子腾夫人忙道:“正巧家里老爷也有急事,便不吃了,下次再来。” 贾母便也没有再挽留,只吩咐了王夫人好生送她们出去。 黛玉听说贾宝玉生病了也是非常担心,见众人都走了,便也跟着一块儿出去了,正巧看见等在回廊转角处的沈宴。 “你可是要去园子里?”沈宴低声问道。 黛玉点点头,秀眉微蹙,“听说宝玉发高热,我要去看看。” 沈宴知道这事非比寻常,也不好阻止,便交待道:“你且小心着些。” 黛玉应了一声,便急匆匆的去了怡红院。 怡红院内,贾宝玉已经烧的快要不省人事了,整个脸都红的像煮熟的瞎子,嘴里还在呢喃着一些胡话。 “宝玉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热的?”贾母看了贾宝玉,心痛不已,但大夫还没来,便只能问丫鬟一些状况。 袭人连忙解释道:“宝二爷今早起来之后,先是看了会书,没多久便说有些累了,要睡一会,谁知他睡了一个多时辰还没醒,奴婢赶紧去看,却见他脸色有些红,摸着额头也有些烫。” “奴婢便叫了他起来,问他可是不舒服,可是宝二爷说没事,只是头有些晕,还要再睡一会,也不让奴婢叫大夫。” “奴婢便在旁边守着,谁知没多久,他的脸就越来越红,额头也滚烫了起来,甚至开始说起了胡话,奴婢被吓坏了,便赶紧使了丫鬟去禀告太太和老太太。” “之后就是这样了。” 王夫人冷声道:“昨日里宝玉回去的时候都还好好的,昨夜值夜的丫鬟是谁?可是晚上没小心伺候着,导致宝玉着了凉了。” 麝月忙站了出来,道:“昨夜是奴婢值夜的,宝二爷夜里还起来喝了点水并没有其他的不适。” 正问着,榻上的贾宝玉又开始说话了,跟之前听不清楚的胡言乱语不同,这次的话语说的格外清晰,“林妹妹,林妹妹。” 贾母连忙坐过去,拉着贾宝玉的手,问道:“宝玉,好孩子,可是哪里难受了,告诉祖母好不好?” 贾宝玉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贾母在说什么,不停的转着头,额头上的帕子掉落了下来,同时嘴里还咕咕叨叨的说着些什么,凑过去听又听不清楚,只依稀听得似乎是在说“别走,后悔”之类的词语。 贾母只能焦急的问袭人等丫鬟,“你们可听清楚了他说的什么吗?” 众丫鬟都摇头,榻上的贾宝玉却又忽然挥舞着双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一样,嘴里还不停的喊着,“林妹妹,林妹妹,你别走。” 见他是惦记着黛玉,贾母又气又急,忙招手示意黛玉过来,拉着黛玉的手跟贾宝玉的手握在一起,又摸着他的额头道:“宝玉,快醒醒,你林妹妹就在这里呢。” 黛玉也忙唤道:“宝玉,宝玉!” 也不知是因为黛玉的呼唤,还是因为他自己的牵挂,在黛玉喊了之后,贾宝玉悠悠的转醒,一睁开眼,看到黛玉也在,顿时眼睛都亮了,“林妹妹,你也在?我不是在做梦吧!” 王夫人看着贾宝玉那幅不值钱的样子,只觉得没眼看,便干脆把目光投向别处,装作没看到,眼不见为净。 贾母见宝玉对黛玉如此用情至深,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没有做梦,你林妹妹确实在这里,宝玉,告诉祖母,你是怎么了?” 贾宝玉这才发现不但黛玉在,其他人也在,他顿时甚感无趣,便摇摇头,又闭上了眼睛。 恰巧这时,王熙凤领着两个大夫急匆匆的过来了,“大夫来了,快让大夫看看。” 众人赶紧让开位置,大夫把了脉之后,皱眉道:“这症状倒像是大喜大悲之下,情绪郁结,导致邪风入体引起的。” 他说着,又看向众人,“只是这个年纪的哥儿,怎么会突然大喜大悲呢?” 贾母等人听到这番话都面面相觑,众人都想起了昨天的事情,但是这种事也不好跟外面的大夫说,便都没有开口。 还是王熙凤勉强笑道:“大夫且看看要怎么开方子。” 大夫道:“这退热倒是不难,老朽开个方子就是,就是这情绪郁结,不是老朽说,这心病还需心药医,你们还是问问哥儿心里想什么,待纾解了心结,病自然也就好了。” 众人只得点头,又让第二个大夫也看了看,结果第二个大夫也是同样的说辞。 贾母只得安排人带着大夫出去开方子抓药,待贾宝玉吃了药发了汗又睡了,贾母这才又交待丫鬟们待会叫宝玉起来吃些东西。 等全部安排好,众人才从怡红院出来。 薛宝钗跟着薛姨妈回了一趟梨香院,薛姨妈一回来就叹气道:“宝丫头,看样子你也别想着宝玉了,他这满心满眼里的都是那个林丫头,而且老太太也支持他们,你等了这么多年,如今年岁也大了,可不能再等下去了。” 见薛宝钗还是不为所动,薛姨妈又道:“妈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若是之前,看着林丫头那病歪歪的样子,妈也愿意等着,左右便是老太太成功了,那林丫头也活不了几年,生不了子嗣。” “可如今这样,老太太再铁了心的支持她,咱们只怕胜算不大。” 薛姨妈说完,又拉着薛宝钗的手谈心,“你也知道,你哥哥这辈子是没什么指望了,妈的指望可都在你身上。” 薛宝钗叹了口气,低声道:“妈,你说的我都知道,只是咱们家如今这样的情况,我又能认识什么人呢?” “难道你真的要我嫁给那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穷书生?我一日日的操劳指望他读书,结果他读书不成,还只会花天酒地的那种吗?” 薛宝钗说着,冷酷的戳破了真相,“是我不想选吗?是我没得选,你想过好日子,我除了嫁给宝玉,别无选择。” 薛姨妈是个既要又要的人,一下被薛宝钗说中了心事,便有点不自在,但是又不愿意在女儿面前承认,便嘴硬道:“什么叫我想过好日子,难道你们不想过好日子吗?我不也是为了你好,你年纪越来越大,还不成亲,是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 薛宝钗冷笑一声,“我会自己处理好的,用不着你操心。”丢下这句话,便跑出了梨香院。 只是心里到底有些难过,她知道,在她妈心里,就算哥哥没了指望,没了后代,他依然比她重要。 这时候她心里忍不住羡慕起黛玉来,她有一个弟弟,愿意为她出头,愿意带她去治病,愿意为她驳斥老太太,愿意努力读书去博个未来。 而她的哥哥呢?虽然偶尔对她也是好的,出去了也会记得给她带些小玩意,平日里也愿意让着她,可是他不会读书,也不愿意好好经商,稍微有点银子就只会出去胡闹,惹是生非。 作为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只会连累家人,根本没办法给她和妈妈一个依靠。 尤其是出了那件事之后,他就开始一蹶不振,整日醉酒。 薛宝钗甚至忍不住心里想,要是能跟颦儿换一个弟弟就好了,可是这种想法刚冒出来,她又觉得十分愧对哥哥。 哥哥再怎么不成器,对她还是不错的,如今他这都样了,她怎么能嫌弃他呢? 薛宝钗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走路也没看着,差点撞到人身上。 她只当是家里的丫鬟婆子,连忙收好心绪,摆了个微笑,只等人家道歉就说没事,也好博个好名声。 结果没听到道歉的声音,一看过去却发现是沈宴,她忙后退了半步,拉了与沈宴的距离,随即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转身离去,话都不曾说一句。 沈宴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有多想,自己也转身走了。 却不知离开的宝钗却在心里暗自可惜,若是他稍微有点权势地位,她都愿意嫁给他,可是他也只是个无父无母的人,便是考过了春闱,也只是暂时的风光。 她受够了贫困潦倒却还要装清高的日子,她想要做人上人,想要过锦衣玉食,婢仆成群的生活,所以她必须要嫁给宝玉,因为其他人就算看得上她的,也提供不了这么好的物资生活。 薛宝钗在心里给自己说了目标,脸上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重新进了大观园,去到了她的战场。 因为贾宝玉今天生病,贾母也受累了,黛玉到底不忍心今天便走,便打算再多留一天。 第68章 谁知这一天的多留,就出了事了。 本来沈宴和黛玉打算上午就走的,但是贾母一定要留黛玉和沈宴用了午食才准走,黛玉只当是外祖母舍不得她,便也没有拒绝。贾母便又叫了宝玉一起来吃饭,只想着,看能不能再撮合一下。 谁知贾宝玉一直没来,贾母便打算叫个丫鬟去园子里催一下宝玉,但是黛玉却道:“外祖母,宝玉昨日才生病了,虽然看了大夫喝了药,也发了汗,但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春日里又风大,他许是贪睡了,不如咱们一块儿去看看他去。” 贾母笑道:“难为你想的周到,那我们就到园子里去,正好叫上二丫头她们几个,咱们就在园子里用一顿饭好了。” 黛玉也是想着难得回来一次,叫上园子里的姐妹一起聚一聚,要是在荣庆堂吃饭,外祖母没有叫她们的话,她们肯定不会来的。 贾母就这样跟黛玉一起,两人慢悠悠的去了园子,春日里,鲜花盛开,花团锦簇。 贾母平日里不怎么去逛园子,毕竟有点远,昨日里又担心贾宝玉的病,所以也没细看。今日心情不一样些,看着那些开的热烈的花朵,又有外孙女陪在身边,贾母觉得自己都要年轻了几岁了。 两人就这样慢慢到了怡红院,贾母也没让婢女通报,让鸳鸯扶着,自己去里面看宝玉。 却见怡红院这时候静悄悄的,屋子里似乎也没什么人在,贾母径直进去,想去看看宝玉是不是还睡着。 谁知宝玉并没有在屋子里歇着,贾母就在旁边的矮凳上稍稍坐了坐,道:“这宝玉今日也没睡着,怎么也没见人来着?” “还有,这屋子里的丫鬟也没见了?走进来都没见着人?” 贾母话音刚落,袭人却从外面进来了,看到贾母在,连忙行礼。 贾母不高兴的问道:“宝玉去哪里了?我叫他来吃饭,他也没来,这怡红院里一个丫鬟也没有,你到底是怎么照看着宝玉的?” 袭人连忙磕头道:“老祖宗,实在不是奴婢们偷懒,是宝玉喝了些玫瑰甜酒,有点醉了,便说要去睡一会,又嫌外面丫鬟吵闹,我就把她们都撵出去了。” “我想着之前,宝二爷的一个缠枝花的青玉碟子落在了二姑娘那里,就趁着今日去拿回来,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去了。” 贾母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你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你作为大丫鬟,怎么宝玉这么大个人去了哪里都不知道,还有,晴雯呢,晴雯又去哪里了?” 黛玉见贾母很是担心,忙道:“外祖母别太担心了,宝玉许是去外面稍微走一走罢,他要是出去了园子,守门的婆子肯定会知道的。” 但同时她也觉得很奇怪,宝玉平日里很少会一个人跑出去的,今日怎么了? 贾母拍了拍黛玉的手,正要说话,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尖叫。 贾母脸色一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吩咐丫鬟鸳鸯去看一看。 鸳鸯进去之后很快就出来了,脸色很是惊慌,贾母见状,更是知道出了问题,连忙自己往里面走。 却见薛宝钗正穿着里衣,拥着杯子,一脸惊慌的坐在床榻上,细看的话还能看到她的肩膀都在不住的颤抖,可见是是被吓到了。 而贾宝玉也穿着中衣,一脸慌乱中,还有一丝茫然。 然后两人都面面相觑,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这是怎么回事?”饶是见多识广的贾母,这个时候也是震惊的都结巴了,在自己的家里,贾宝玉自己的院子里怎么会出现这种事? 好在贾母到底老练,连忙冷静了下来,叫了丫鬟去伺候她们穿衣收拾。 谁知这时候,薛宝钗的丫鬟莺儿从外面跑了进来,一看到宝玉和宝钗都没穿外衣一起坐在榻上,顿时就慌乱的大叫:“姑娘,姑娘,你怎么了?你有没有什么事啊?” “我这才出去一会会,怎么就这样,姑娘你的清白怎么办啊!” 然后就冲到了贾宝玉面前,大声嚷嚷道:“宝二爷,你可得给我们家姑娘一个交待,我们家姑娘好好的在这里睡觉,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够了!”贾母使劲的一拄拐杖,冷声喝道:“你们快点收拾好出来,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母本来之前还想着,知道的人不多,怡红院的丫鬟也都是家生子,信得过,而且,大白天的,宝玉也不至于跟宝钗真发生点什么,毕竟他们的衣裳也很整洁,所以便打算把这件事压下去,偷偷的处理掉,不至于闹得大家都知道,到时候下不来台。 而且说出去也让人笑话。 至于委屈了薛宝钗,她可以从别的地方给点补偿。 但是莺儿的大喊大叫打乱了她的计划,贾母不得不派丫鬟去把王夫人和王熙凤叫来,当然也叫了薛姨妈。 这个时候,她也明白了,贾宝玉被算计了!不,确切的说,是他们都被人算计了!这就是冲着他们来的,因为她前两天提了要给黛玉和宝玉订亲,这些人忍不住了。 在她还在想着怎么说服林哥儿,怎么撮合宝玉和黛玉的时候,想着要打破王家对贾府的控制的时候,他们却没有跟她硬来,而是直接算计了宝玉,甚至就在宝玉自己的院子里,在他们最放心的地方,直接给了他们致命一击! 薛姨妈、王夫人和王熙凤来的很快,贾母坐在外面,冷眼问袭人:“宝丫头为什么会睡在宝玉的房里?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袭人忙道:“宝姑娘来看宝玉,误喝了之前放在桌上的一杯菊花酒,然后宝姑娘就有点醉了,说借个地方休息一下。” 宝钗也点头道:“是我的错,我没看清楚,又担心睡在客房不合规矩,所以就找了个偏厅想休息一下。” 贾母又继续问道:“那宝玉,你怎么也去了偏厅?” 贾宝玉摇摇头,一脸茫然,“我当时自己也晕晕的,可是里面房间的门又打不开,我看到偏厅的床上躺着个人,我还以为是晴雯,然后我就自己也睡了。” 听到这里,王夫人一拍桌子:“定然是晴雯那贱丫头勾引的宝玉,不然宝玉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去了偏厅里。我素日里就知道她不安分,一个丫鬟打扮的比姑娘还娇俏,去把晴雯押来!” 晴雯是贾母赐给贾宝玉的丫鬟,姿色出众,气质上有些像黛玉,是贾母一早就看好,以后给贾宝玉当姨娘的。 不比袭人一早投靠了王夫人,晴雯是属于贾母的人,所以王夫人一直看晴雯不顺眼,找着机会就要处置了晴雯。 贾母当即便冷声道:“袭人才是这怡红院的大丫头呢,这件事再怎么说也是她失职!” 袭人只得连忙磕头求饶,薛宝钗便开始维护袭人,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薛姨妈就开始哭诉薛宝钗失了清白,往后可还怎么嫁人。 谁也奈何不了谁。 一来二去,事情都弄清楚了,每个人都很无辜,一切都是巧合。 黛玉冷眼看着她们互相推卸责任,看着薛宝钗低声抽泣,看着薛姨妈、太太和外祖母来回拉扯,就好像在看一场没有名字和剧本的戏,她们每个人都是戏子,包括她自己。 她不记得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离开怡红院的了,也不记得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离开贾府的了,只觉得,今天的阳光真刺眼啊! 回去的马车上,黛玉看着车帘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可却发现,泪腺早已经干枯,无泪可流了。 “你若是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吧!”沈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姐姐,只希望她不要把坏情绪闷在心里,发泄出来也好。 黛玉摇摇头,情绪依然很低落。 沈宴想了想,问道:“那我给你讲个笑话,逗你开心?” 黛玉依然摇头。 沈宴眉头紧锁,沉默了片刻,道:“要不你把方才发生的事情给我讲一遍,我给你分析分析!” 黛玉干脆不理他了,甚至觉得他有点烦人。 沈宴没办法,只能凑过去,低声道:“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嘛,我真的想知道。而且,你说出来了,可能心里就没那么难受了。” “真的,这叫以毒攻毒的疗法,你要不要试试?” 黛玉直接背过身去。 沈宴还是不依不饶,黛玉被烦的生气了,薄怒道:“我看你就是想看我笑话。” “咦?你怎么知道的?我想看笑话的表情有这么明显吗?”沈宴凑过去,俊脸看着黛玉。 黛玉被气哭了,“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沈宴大惊:“姐姐,我就稍稍笑话了你一下,你有必要这么心狠的吗?咱们就一辆马车,你把我赶出去了,难道让给我走路回家?” “你爱走路,关系何事?”黛玉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沈宴却不自觉的翘起了唇角,伸手轻轻揽着黛玉的肩膀,让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声音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宠溺,“好了,逗你的,看你一直闷闷不乐的,如今哭出来了也好。” 第69章 “姐姐,姻缘的事情不可强求,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情是人为也好,天意也罢,都只能说明,你们之间没有缘分。” “所以不要多想了,我答应你,以后一定给你找个比贾宝玉好一千倍的夫君。” 黛玉听到这话又被气哭了,“谁要找夫君了,你就知道欺负我。” 沈宴一边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一边顺着她的话安慰道:“好好好,是我不好,是我说错话了,不给你找,我一个人陪着你,好不好?” “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 他说着,又看着黛玉,认真的说道:“姐姐,往后不要再为贾宝玉哭了,他不值得。” “就算这件事是人为,他也并不无辜。” 黛玉有心想要辩解几句,可是却被沈宴伸手按住,“你先听我说,虽然我不知道事情发生的经过,但是你想想,事情发生的地点是在怡红院,这可是贾府的地盘,是贾宝玉自己的院子。” “在他自己的院子里他都能被人算计了,那只能说明他蠢,说明他没脑子,说明他御下不行,自己身边的丫鬟是人是鬼都分不清楚,活该他这样,怨不得旁人。” “姐姐,要我说,你还应该感谢薛宝钗呢,要不是她,说不定你就得去跳贾府的那个火坑,如今,她倒是帮你跳了。” 沈宴说着,沉默了片刻,又问了一个他关心的问题:“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成婚?” 黛玉摇摇头,“外祖母说,宝玉还小,不宜太早成亲,所以先给他们订亲。” 沈宴冷笑道:“这是打算拖着薛宝钗,拖到她自己坚持不下去吧。不过我想,太太那边说不定有别的招呢。” “总归,这跟我们也没关系了,咱们离开了。” 说着,又感叹道:“还是我们的家好,没有那些勾心斗角,有的只有温馨。” 黛玉点点头,确实,还是自己家里好,虽然在那个小院子还没住多久,可是她已经有了归属感了,因为在那里,她获得了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宁静和安逸。 “姐姐,今天的事情我知道你也很难过,所以今天,你可以哭,可以伤心,可以把情绪都发泄出来,但是你不要沉浸在这些悲伤的情绪里面,好不好?” 沈宴看着黛玉又蓄满了泪水的眼眶,忍不住酸溜溜的说道:“姐姐,没有了贾宝玉,你还有我啊!我们才是亲人。” 黛玉用手帕擦干了眼泪,低声应了句:“嗯。” 两人就这样一路说着话,又回到了林府。 时间也不早了,沈宴便送了黛玉回到内院,又交待了紫鹃和雪雁,伺候黛玉早点休息。 但是不想,他刚出来,就有仆从来报:“公子,外面有人来拜访。” 沈宴皱眉问道:“这个点了?是谁来?” 仆从忙道:“他说他叫王子腾。” 沈宴心想,他怎么来了,难道那王姑娘昨天回去没有说清楚吗??不过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吩咐道:“去请人进来吧!” 客厅里,两人分宾主坐下,仆从很快上了茶来,沈宴也没有寒暄,直接问道:“王大人这时候怎么来了?我记住昨天,我已经跟令嫒说清楚了的。” 王子腾笑道:“是的,她说你不想娶她,说你不愿意娶一个才见过一次面的人,这些我都知道了。” 沈宴似笑非笑,一脸嘲讽:“既然都说清楚了,那王大人今日前来总不能是来逼婚的吧?” 王子腾哈哈大笑道:“逼婚倒是不至于,不过我想,你很快就会改变主意的!” “你什么意思?”沈宴一脸警惕的问道。 王子腾一脸高深:“少年人心高气傲可以理解,但是连累了旁人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 王子腾话音刚落,寇振海就一脸血的从外面跑进来,“公子,咱们那个做研究的小院被薛大爷发现了,他带人把里面的东西都砸了,还把那些工匠都打伤了!” 沈宴看着王子腾,眸中满是冰冷,“你做的?” 王子腾哈哈大笑,他站了起来,拍了拍沈宴的肩膀,“这些都只是开胃小菜,你猜我今日怎么来的这么及时?” 沈宴知道,他这是威胁,这次他只是让人打伤了他的工匠,下次,他的姐姐呢?他还能不能护得住? 沈宴怒极反笑:“王大人的女儿就这么嫁不出去?一定要塞我这里来吗?” 王子腾也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宴,“你那么聪明,难道猜不出我的意思吗?” “你如果不想娶我的女儿也行,那把你的姐姐送出去了,就看你舍不舍得!” 头一次被人上门如此威胁,沈宴气的咬牙切齿,“休想!” “那你就要好好想想了,是自己的前途重要,还是你的亲事重要!”王子腾说着,又低头凑近沈宴,低声道:“过刚易折!我想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应该懂吧!” 他说完,提步就往外走,走了不到两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驻足回头,对沈宴笑道:“我在家里,等你上门来提亲!” “不要太晚了,本官可没什么耐心的!” 第65章 第二日,沈宴在跟黛玉说了一声之后,就出去看了之前他重新买的作为设计所的小宅子,把里面清理了一遍,计算了损失之后,又去探望了那些他招来的工匠们,给了一些财务上的补偿,也说了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这些工匠们都感恩戴德,倒也没有因为一次意外的事故就闹起来。 毕竟工匠从来地位都不高,所谓的发明创造在别人看来都是奇技淫巧,士农工商的等级观念深入人心,沈宴作为一个读书人,愿意这样尊重他们,他们已经很感激了。 当日,王子腾夫人也带着王熙书一早就出了门,低调的来到了贾府,拜访了王夫人。 就在昨日,王子腾抽出一晚上的时间跟夫人讲明了利害关系,又温存了一番之后。 王子腾夫人容光焕发,俨然已经不是之前的样子了,甚至这次出门还带上了礼物,完全不像上次一样,因为不情愿而板着脸,她笑容得体,拉着王夫人好一番叙旧,又送上了礼物,问候了一番,这才说明了来意,“妹妹,我上次来你这里的时候,仿佛听下人们说,那林哥儿之前孝期的时候曾闹出过一桩丑事,可具体是怎么回事,能不能与我说说?” “嫂子今日怎么打听起这事情来了?”王夫人问道。 王子腾夫人顿时笑容有些勉强,道:“还能是什么事?妹妹你也知道的,老爷看上那林哥儿了,非说他是个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还说我们家的几个哥儿都比不上他,非要把他招为女婿。” 王子腾夫人说着,又拉着王夫人的手,十分亲热的说道:“妹妹,咱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哥哥若是把三姐儿说给他,我顶多也就劝一劝,但是劝不听就也随他去了。” “可二姐儿却是我的心头肉啊,我有两个哥儿就这么一个姐儿,其他的虽然也都是老爷的孩子,但到底跟我隔了一层肚皮,也不甚亲厚。” “只有二姐儿,我最是疼爱她,自然希望她能嫁得好些,不管怎么说,也要后半辈子无忧才是,只是老爷一定要把她说给那林哥儿,所以我才来打听打听。” “咱们都是有儿有女的人,还忘妹妹不要笑话才是。” 随着王子腾官位的升高,王子腾夫人向来是不怎么瞧得起王夫人和薛姨妈这两个小姑子的。尤其是薛姨妈。 王夫人虽然嫁的更好一点,在贾府也是个当家女主人,但在王子腾夫人的眼里也依然没有比薛姨妈好到哪里去。 毕竟贾府在走下坡路这是大家都能看到的事,不然,王子腾夫人也不至于那么瞧不上贾宝玉了。 所以平日里,王子腾夫人在这两个小姑子面前便难免有些端着,和一股高高在上的轻视,这还是头一次把姿态摆的这么低。 不说薛姨妈,就是王夫人都觉得有些神奇,但是想想她的说辞,便觉得也说的通。 和王夫人这种没有什么人性,天生冷血,为了权利可以不要孩子的人不同,薛姨妈可能是没有尝试过权利的滋味,所以对孩子更为疼爱一些,便也完全能理解王子腾夫人了。 只要儿女过的好,别说是一时的低声下气了,换成她,一辈子低声下气都可以。 不过王夫人也没有深究,毕竟相比起来,她也讨厌黛玉和沈宴这两姐弟,虽然上次沈宴拒绝贾母的撮合也算间接帮了她的忙,但是她也不希望他们过的太好。 毕竟过的太好了,老太太那个老不死又要出来蹦跶。 在王夫人心里,她肯定是不想沈宴搭上王家的,最好是沈宴当个小官,然后把黛玉那个狐狸精赶紧带走,不要再出现在贾府了。 王夫人之所以特别讨厌晴雯,就是因为晴雯有几分像黛玉,漂亮又有气质,还有几分小性子,偏生还是贾母赐给宝玉的,完全就跟黛玉的影子一样,把宝玉迷的五迷三道的。 第70章 所以,王夫人稍微想了想,便道:“这个事说来也有些奇怪,之前有人给我告发,说林哥儿在孝期跟身边的婢女做了那档子事,导致那婢女怀孕了,那婢女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林哥儿多么宠爱她。” “只是林哥儿矢口否认,但是那婢女在大夫的诊断下又确实怀孕了。” 王子腾夫人听到这里,嫌弃的皱了皱眉头,道:“没想到这林哥儿竟然这样没担当?出了事竟然矢口否认?真让人看不上!” 王夫人也叹气道:“这事说来我也有些责任,我之前担心宝玉,若是年岁太小就知男女之事,怕伤了身子,也怕移了性情。” 家里有小儿子的王子腾夫人深表赞同的点了点头,王夫人又道:“我想着他年岁比宝玉还小些,便也没有防备,谁知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王子腾夫人忙道:“这也不能怪你,那后来呢?” 王夫人淡淡的喝了口茶,“后来这件闹的很大,老爷和老太太都很生气,就说要让林哥儿去跪祠堂,林哥儿不同意,自己离家出走了。” “老太太怜惜那个婢女,知道她有了身子,也不想造孽,便让人给她派了点轻松的活计,只等以后林哥儿想通了,再给他当通房。” 王子腾夫人点点头,复又皱眉。虽然昨日老爷把计划全盘托出之后,她已经同意了老爷的计划,也愿意帮忙。 但是如果那林哥儿还未婚就先有了私生子,那也太委屈书儿了。 她思索了片刻后又问道:“我似乎没听说过那林哥儿还有私生子?可是他还不认那孩子不成?” 王夫人闭上了眼睛,装作悲天悯人的样子,道:“也是那孩子没福气,还没长成就没了,后来那丫鬟的父母担心丢脸,就把那丫鬟接走了,如今倒是嫁人生孩子了。” 要不怎么说说谎话不是全部说假话呢,因为那太难圆了,容易被人家发现破绽,只有真话里面加假话,才让人发现不了呢? 看王夫人,三句真两句假的,直把王子腾夫人说的毫不怀疑。当然也是事实太过离奇了,不然凤姐也不至于把这事当做奇事说给贾琏听了。 贾府的众丫鬟婆子更愿意相信是沈宴不认那孩子,导致那丫鬟流掉了孩子,也不愿意相信她根本没怀孕这样的乌龙事件,毕竟乌龙事件哪里有桃色事件那么吸引人。 只是那丫鬟后面外出嫁人了,沈宴又基本不住贾府了,流言自然也就淡了。 王夫人担心王子腾夫人要去找那丫鬟对峙,便又提醒道:“那丫鬟大约是遭了背弃,所以有些疯疯癫癫的,大部分的时候还正常,就是有些不太记得人了。听说刚开始出去的时候,还惦记着林哥儿会去接她的,后来时间久了也就忘了,但是大家也就不敢再提了,怕引起她的疯病。” 王子腾夫人一脸不忍心听的表情,“真是造了孽了,好好的一条命不说,还让人都疯癫了,没想到那林哥儿竟然是如此人面兽心的东西,真不知道老爷是怎么怎么就看上他了。” 王子腾夫人说着,又哭诉道:“我可怜的书儿啊,怎么就这么可怜!” 王子腾夫人哭的真情实意,让王夫人和薛姨妈都忍不住有些难过,又劝了她一回。 王子腾夫人擦了擦眼泪,又打听道:“我听说那林哥儿身边还有个婢女,还是从扬州带来的,那个莫不也是?” 王夫人皱眉道:“这倒是不知,不过那丫鬟前儿在贾府颇为招摇,很多人都说她就要当林哥儿的姨娘了,但是这次跟着回来,倒是谨慎小心了很多,有人问她也是支支吾吾的,看样子,八成是没成。” 王子腾夫人点点头,心里有底了。便又岔开话题,跟王夫人和薛姨妈唠了一会嗑,吃了饭之后才走的。 “娘,我们这么早就回去吗?”王熙书刚才在跟着薛宝钗还有三春姐妹逛大观园,对里面的景致颇为喜爱,还没玩尽兴呢,就被王子腾夫人叫出来,颇有些不舍。 “我们去林府看看。”王子腾夫人唇角带着笑,道:“好歹也是你要嫁过来的地方,先去看看怎么样。” “怎么去那里,我不想去!”上次被沈宴那么下面子,王熙书可不想再去丢脸了。虽然被王子腾训斥过一顿之后,她不敢再吵闹着不嫁沈宴了,但是也确实排斥林府,不想再去了。 王子腾夫人抚了抚她的长发,叹道:“娘知道这次的婚事委屈你了,只是你爹另有计划,等以后,爹和娘一定会补偿你的,好不好?” 王熙书垂眸不语,但是微红的眼眶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情绪,她不知道她爹有什么计划,也不知道为什么娘突然就变了主意。 但是她害怕了,因为爹说她再闹就把她给人家送去做妾,她不敢,因为她知道,爹说的出就做得道。 王子腾夫人却笑着安慰道:“傻孩子,别哭了,往好处想,那林哥儿至少长的还是很出色的,便是这满京城里,这么好看的男儿也不多。” “还有,她无父无母的,你嫁给他又不用侍奉公婆,一去就能管家,这可是多少人都想不来的好事呢。” “想想你大姑姑,虽然嫁的是贾府这样的人家,但是老太太在,她这么大年纪了,还得亲自伺候左右。” 王熙书垂着头,有些被说动了,毕竟她也知道娘以前伺候公婆过的是什么日子,但是她还是有些迟疑道:“可是那林哥儿都说了不喜欢我,而且那林姑娘,娘你也是知道的。” 王子腾夫人笑道:“傻孩子,我家书儿的样貌品行哪样不是顶尖的,那林哥儿不过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所以才故意那样说的。等你嫁过去了,温柔小意一些,他还不被你哄的服服帖帖的。” 王熙书被王子腾夫人给说服了,想起和沈宴这么好看的男儿往后可以出双入对,恩爱甜蜜,便忍不住俏脸一红,低声嘟囔道:“可是还有那林姑娘呢。” 王子腾夫人摇摇头,“等你笼络住了你夫君,你还怕她作甚?她又没有父母给她撑腰,往后你就是她的家人,甚至她的亲事都握在你手里,她若是敬着你,你就给她找个过得去夫君,若是不听话,你就远远的打发了她得了,她年纪也不小了,还能留几年?” 王熙书用手绞着帕子,还是有些担心,“可是上次您也看到了,那雍亲王福晋和十三爷福晋都对她亲厚的不得了,雍亲王福晋还说她是妹妹,我怕” 王子腾夫人连忙拍了拍王熙书的手,安慰道:“上次的事情是娘连累你了,但是我打听过了,那林姑娘是因为林哥儿才被那雍亲王福晋给看重的。只要你笼络住了林哥儿,往后,这些荣耀可就都是你的。” 王熙书惊讶道:“雍亲王福晋难道还认识林哥儿不成?” “那倒不是,我听说,是林哥儿捣鼓出了一些什么奇技淫巧的东西,被雍亲王看上了,因此攀上了雍亲王府,那雍亲王福晋也是借此给那林姑娘几分脸面,以示笼络。”王子夫人解释了一下,又道:“总之,林姑娘那里你就不要担心了。” 说着,马车停了,王子腾夫人看了看,发现已经到了,便笑道:“你不是怕她吗?正巧咱们到了,走,娘现在就带你进去立个威,这次把她镇住了,以后她看见你都得服服帖帖的!” 第66章 话说黛玉正在看书的时候,得知王子腾夫人和王熙书上门拜访,很是意外。 就连帮忙研磨的雪雁都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可真是稀奇,她们居然还敢来,姑娘,要不咱们不理她吧,让她吃个闭门羹。” 黛玉正提着笔给书做注,听到雪雁的话,笑道:“有客人上门怎么能不见呢,太失礼了。” 说着又吩咐前来通报的丫鬟道:“你去把她们引到花厅,准备茶水,我很快就去。” 丫鬟忙应了一声,去安排了,雪雁却担心的说道:“姑娘,咱们跟王太太还是有些旧怨的,而且上次在贾府,她看你的目光就跟要吃人一样,咱们为何还要见她呢?” 黛玉却笑道:“你可还记得昨天下午王子腾上门的事情?” 雪雁点头,“知道啊,他不是来提亲的吗?” 说着,又笑道:“说起来,王家也真不怕丢脸,哪有嫁女儿这样上赶着的,偏生公子拒绝了好几次,他们还坚持要结亲,我要是她家的女儿,只怕都羞愤欲死了。” 一旁的紫鹃也忍不住插嘴道:“他们这样倒像是那王姑娘嫁不出去一样,若是那王姑娘奇丑无比也就算了,可是咱们也见过的,那王二姑娘和王三姑娘可都长的挺美的,真是不明白。” “是啊!”黛玉的目光透过打开的窗棂,看向外面四方的天空,心里想的却是:时人成亲,必定是男方家里要主动一些,以示对女方的尊重,毕竟一家有女百家求,男方在礼节上多做一些也是应该的。 就算男女家境有些悬殊,男方瞧不上女方,也不过是礼法上糊弄一些,聘礼少一些,这样就已经很丢脸了。 像王子腾这样,逼着人家求娶的,那要是传出去,就更加丢脸丢大发了。 第71章 所以她也不明白,王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在这个时候,雪雁突然跳了出来,大声道:“我明白!” “明白什么?”被雪雁打断了思绪的黛玉便问了句。 雪雁眨巴着眼睛,“我知道王家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哦?你且说来听听!”黛玉见书上的批注已经干透,便合上书,起身把书放在书架上,一边问雪雁,打算听听她有什么高见。 就连收拾屋子的紫鹃都竖着耳朵,想要听听雪雁的想法。 “那肯定是那王姑娘真的嫁不出去!”雪雁一脸兴致勃勃的猜测道:“姑娘你想想,万一她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恶疾呢?或者她名声不好吧,总之肯定是别人都知道的,然后其他人都不愿意娶那王大人担心女儿嫁不出去,连累了家里的名声,所以才逼着咱们公子娶她的。” 紫鹃皱眉,问道:“可是王大人先前给公子说的是三姑娘,这回说的又是二姑娘,总不能她家两位姑娘都有恶疾或者都名声不好吧?” 雪雁撇撇嘴,“那可难说了,就王家那样的人,就算她们一家都有恶疾,我都不觉得奇怪。” 雪雁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对王家的讨厌。 紫鹃想想,觉得也对,见黛玉要出门,便连忙取了斗篷来,道:“现在虽然是春日里了,可风吹起来,还是有些冷,姑娘还是得仔细着,可别着了凉。” 雪雁也拿了个暖炉来塞给黛玉,想了想,又道:“要不姑娘再等等,咱们先去花厅那里设个屏风吧,您隔着屏风见她们也安全一些。万一她们真有什么隐疾,传染给姑娘就不好了。” 黛玉被这话给说的苦笑不得,“你想多了,若真是什么传染性的隐疾,那太太怎么可能还去他们那里吃饭呢?” “也对啊!”雪雁挠了挠头,“太太那样的人,一看就不可能不怕死。” 紫鹃也对雪雁说道:“我刚才想了想,我也觉得你刚才分析的不对。” “哪里不对?”雪雁不服气。 紫鹃道:“你想想,若是王家的姑娘真的有什么隐疾或者名节的问题,那王大人不应该好好的笼络咱们公子吗?他还这样逼着公子娶他的女儿,难道就不怕公子婚后对她们不好?” 雪雁皱眉想想,“也对啊!” 然后看向黛玉,问道:“那他们是为了什么?” 黛玉无奈的笑道:“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才想去看看!”说着,见紫鹃要给系披风,便道:“披风和手炉就不用了,如今又不是冬日里,没那么冷,再说,我如今身子好了,也不比以前那般娇弱。” 紫鹃却道:“那也得仔细着,身子是姑娘自己的,要是生病了,可没有人能替代,到时候这府中忙起来,可谁来管事?” 黛玉被紫鹃盯着,只能无奈的自己把披风系好,又忍不住笑道;“我看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雁哥儿了,你们不学好,倒是和他学了一般的腔调来。” 雪雁也笑眯眯的凑过来,“那谁让姑娘自己不心疼自己呢,倒是只有公子才管得住你呢,紫鹃姐姐你说是不是。” 紫鹃笑笑不语,黛玉却忍不住有些脸红了,想想自己作为姐姐,被弟弟管着不说,还被丫鬟们说出来,有些丢脸了。定然是因为鸿雁那厮总是笑话她,导致她都失了稳重了,下次可不能这样,得好好说说他才行。 黛玉在心里反省着。 王子腾夫人和王熙书被请进了林家之后,王子腾夫人先是四处看了看,不由得皱眉道:“这也太小了,这还没咱们家的花园大。” 说着,又拍了拍王熙书的手,“委屈你了,到时候我给你挑个好点的庄子当陪嫁,你要是在这里住不惯,就住到庄子上去。” 王熙书没有王子腾夫人这么厚的脸皮,见边上有丫鬟伺候着,忙悄悄拉了拉王子腾夫人的衣袖,提醒她,注意这里还有别人在。 王子腾夫人却安抚的拉着她的手,不屑一顾的说道:“你怕什么,等你嫁进来,你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了,她们要是懂事,自然就都得听你的。” 说着,便干脆问伺候在一边的侍女,“你们家姑娘呢?怎么还没来?” 侍女忙道:“姑娘说马上就来,还请太太和王姑娘稍等一等。” 王子腾夫人顿时不满道:“客人都来了,你们家姑娘还没来,也太没礼貌了,你快去催一催,别让我们等着。” 王子腾夫人话音刚落,黛玉就穿越回廊,来到了小花厅的前面,“王太太这么着急,是有什么事吗?” 王子腾夫人被黛玉这么一怼,一点也没有觉得尴尬,反而趾高气扬的问道:“听说林府现在是你在管家的?那怎么客人来了,你都不安排人上茶?” 结果黛玉还没说话呢,旁边的丫鬟忙解释*道:“姑娘,我们上了茶的。” 王子腾夫人顿时怒道:“你们这上的什么茶,都是去年的存茶了,茶香都没有了!你居然拿这样的茶叶待客?” 说着,又对着刚才的侍女开炮:“还有这丫鬟也是,主人都没有说话呢,你就先开始说话了,这么没有礼貌的婢女,要是放在我们家,早就乱棍打死了。” 黛玉对于王子腾夫人的挑衅没有生气,而是淡淡的笑道:“王家确实管理的好,角门都没有婆子守着的,外男可以随时出入,这可都是王太太您的功劳啊,我可真是受教了!” 王子腾夫人被刺了一句,顿时不悦,正欲再说,却又听黛玉道:“我们待客的茶就是这样的茶,王太太若是不喜欢,不喝就是,毕竟,我也没有请王太太来,是王太太自己非要来的,是不是?” 王子腾夫人接连被黛玉下了面子,脸色十分难看,道:“怪不得林哥儿说你们家穷呢,连待客用的茶都只能用去年的,可真是穷酸。” 王子腾夫人话音刚落,雪雁就一脸天真的问王子腾夫人:“那你们王家很有钱吗?” 王子腾夫人不屑跟一个丫鬟一般见识,便不理她,王子腾夫人身后的婢女自然很会看主人脸色,当即便道:“我们王家自然是有钱的,不说富可敌国,那也不是你们小小一个林府能比的。” 王子腾夫人这时候也道:“你们这宅子,也就只有这花厅布置的还算雅致,但是也太小了,而且没有什么好东西,用这样的地方见客,太穷酸了。” 一连说了两个穷酸,可见王子腾夫人确实很嫌弃。 雪雁却道:“既然你们家那么有钱,那借我们一点?” 王子腾夫人都愣住了:“你说什么?” 雪雁一脸理所当然,“您不是嫌我们这里待客用的茶不好,布置的也不好,屋子也太小了吗?那您借我们点钱啊,这样我们买了大宅子,买了新茶,布置好了,再请您来欣赏呗。” 雪雁话音一落,周围的丫鬟都捂着嘴笑,众人都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就连黛玉都忍不住莞尔。 紫鹃见状,连忙训斥了一下雪雁,道:“别胡说,王太太怎么会借我们钱呢?” 雪雁忙压低声,却又让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故意问道:“那她不愿意借钱,为什么还要说她们很有钱?” 她说完,见众人都看着她,便顿时恍然大悟道:“哦!我懂了,原来王太太是来炫耀一下的。” 然后看着王子腾夫人,故作夸张的赞美道:“哇!王太太你们家真富有啊,我们真的是太羡慕了!” 就是她说的太夸张了,所以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 这下,旁边的婢女再也忍不住了,一个个只能拼命咳嗽,装作自己没有在笑。 就连黛玉,都忍不住用喝茶来掩饰,但是那明显弯弯的眉眼还是泄漏了她此刻的心绪! 第67章 王子腾夫人因为出身不高,文化有限,家里又没有爵位,所以在京城的贵妇圈是不怎么排的上号的。 如今国家平稳,国力强盛,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因此诗文辞赋就会开始流行,贵族们就算没什么太高的创作水平,起码也得有点鉴赏的水平。当然说话要是能说几句文绉绉的,偶尔引用几句,那就更妙了。 而后院的女子们,本来就被教导的比较含蓄,所以说话一般都是拐弯抹角的。 王子腾夫人一开始不怎么听得懂,毕竟人家骂人都是比较高端的,后来她听得懂了,但是还是不会说,只会直来直去。 这样一来人家就不爱带她玩了,她那时候还觉得委屈,如今她发现,难怪那些人不喜欢听,原来她自己也不喜欢。 她说话直接,嘲讽林家寒酸,雪雁就更直接,嘲笑她炫富都炫到别人家里去了,甚至还配合的阴阳怪气的夸赞了她一波。 可她怎么听着就不对劲呢? 王子腾夫人想要骂一下雪雁吧,又觉得太掉价了,她好歹堂堂一个官员正妻,犯不着去跟一个别人家的婢女计较。 可是不说一下吧,又觉得,连个婢女都能嘲讽她,这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 第72章 于是她一张脸憋的通红,最后只能找黛玉的麻烦,“你就是这么管家的?主子说话,下人可以随便插嘴?这样的婢女要是放在我们王家,早就被掌嘴发卖了。” 雪雁还欲说话,黛玉用眼神制止了她,然后对王夫人笑道:“王太太,雪雁年纪小,没见过世面,想来您大人有大量,也不会跟她一般计较吧。” 这高帽子一带,王子腾夫人本就最笨,这下就更不好说什么了,只能高傲的抬起下巴,不屑的说道:“我自然犯不着计较一个奴婢。” 但是她转头又对王熙书道:“不过书儿,你得记着,等你嫁过来之后,这些不听话的婢女就都发卖了吧。” 黛玉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王熙书,“果然还是王太太家好家教啊,这人还没成亲呢,就想着管别人家的家事了!” 王熙书被黛玉的眼神看的不自在,毕竟她还年纪小,做不到王子腾夫人这么不要脸。 黛玉却又好整以暇的看着王子腾夫人,“王太太怎么就那么确信我们家雁哥儿一定会同意娶你们家姑娘呢?这万一最后没成,那可就闹笑话了。” 王子腾夫人丝毫不惧黛玉的刺激,冷笑道:“我劝你还是识时务一点,等我家书儿嫁进来,你可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她说着又抬起下巴,趾高气扬的说道:“你要是对我家书儿恭恭敬敬的,或许她还能愿意给你找个好婆家,不然你也不会比她们下场好到哪里去。” 王子腾夫人说着,眼神扫过旁边那些被她定义为不听话的,需要发卖的婢女,希望看到她们的恐惧。 但是让她失望的是,没有一个人害怕。 就连雪雁都是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她。 王子腾夫人皱眉喝了口去年的茶叶泡出来的茶水,这才又趾高气扬的问道:“你们那个叫红杏的婢女呢,给我叫来!” 然后,一开始辩解说倒了茶的那个婢女战战兢兢的站了出来。 王子腾夫人皱眉问:“你就是红杏?伺候林哥儿的?” 红杏自从上次之后,学乖了,认识到黛玉的绝对权威之后,开始讨好黛玉,伏低做小,只希望黛玉和沈宴千万要忘记她以前做过的蠢事,不要把她赶出去才好。 如今听到王子腾夫人叫她的名字,更是被吓的一哆嗦,生怕自己惹恼了黛玉,她偷偷的查看黛玉的神色,见黛玉没有生气,这才弱弱的应到:“奴婢就是红杏,不知道王太太找奴婢有何事。” 王子腾夫人也没理会她的问题,直接下令道:“你抬起头来!” 红杏越发忐忑,但还是依言抬头,王子腾夫人打量了一下,嫌弃道:“姿色平平。” “不过看在你以前照顾过林哥儿的份上,只要你听话,你倒是可以留下来,等以后还能让你当个姨娘。” 说起当姨娘,红杏被吓的脸都白了,“奴婢不敢!” 王子腾夫人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还不错,但是你以后也要如此恭敬,知道吗?” 红杏顿时不敢应了,只能又偷偷去看黛玉,见黛玉微笑示意,这才稍稍定心,应道:“是!” 黛玉慢条斯理的喝了一盏茶,任由王子腾夫人越俎代庖管教丫鬟,直到见她都说完了,这才笑道:“王太太怕是发癔症了,还当我这里是你王家呢?下次我一定把这个笑话好好说给雍亲王福晋听听,她们肯定也很感兴趣。” 黛玉本意是借用雍亲王福晋的名头吓唬一下王子腾夫人,谁知道王子腾夫人根本不怕,还颇为不屑的看着黛玉,“要不是因为林哥儿,你以为雍亲王福晋会愿意搭理你?等我们家书儿嫁进来,到时候雍亲王福晋会听谁的还说不定呢,就你还想用雍亲王福晋压我,不识抬举。” 黛玉真的差点笑出声来,“王太太,你每次都是等书儿嫁进来,可是我记得我弟弟说过,她不想娶你家书儿姑娘呢。” 她说着,又故意用挑剔的眼神打量了一下王熙书,道:“我看书儿姑娘虽然不是美貌天成,但也还算水灵,怎么就非得要嫁给我们家雁哥儿了?” “莫不是上次在雍亲王府丢了脸,落了名声,所以嫁不出去了,就一定要赖上我们家雁哥儿吧!” 黛玉这话说的刻薄,王熙书顿时脸红的想要滴血,王子腾夫人却呸了一声,骂道:“你才嫁不出去,我家书儿愿意嫁过来,那是抬举你们,你们可不要不识抬举。” 黛玉冷哼道:“我们就是不识抬举又如何?我就还没听说过,非要逼人成亲的!” 王子腾夫人来看了林府,也见了人,鄙视了一番,顿时便不想再跟黛玉扯了,在她看来,黛玉已经是她捏在手心里的蚂蚱了,翻不起风浪了,所以便干脆不理她了。 她拉着王熙书,安抚道:“你别怕,那林哥儿肯定会来娶你的,这里的一切也必定都是你的,就是娘觉得,还是委屈你了,不过没事,到时候娘多给你一点陪嫁。” 王熙书却还是很不安,摇头道:“娘为什么会觉得他一定会娶我呢,要是他还是不同意,我到时候该如何自处?” 王熙书只要一想沈宴不同意,然后黛玉和这些婢女到时候说起她,还不知道会如何笑话她,就觉得脸皮都要烧起来了,双眸里都忍不住蓄满了泪水。 她有点后悔了,刚才应该拉住娘的,不然这丢脸得丢到姥姥家去,到时候要是真的发生那样的事,那她也不活了。 王子腾夫人却斩钉截铁的说道:“放心吧,他一定会同意的,除非他不想要前程了。” 说着,拉着王熙书的手,道:“咱们走吧,这屁大点的地方没什么好看的,等你们成婚了,我给你们挑个大一点的宅子,到时候你们再搬家吧。” 看着王子腾夫人和王熙书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出去了,雪雁和紫鹃面面相觑。 最后,到底还是雪雁年轻气盛,没忍住,“她们就这么走了?” 黛玉好笑道:“怎么?难道你还想留她们吃饭啊?” 雪雁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想。” 黛玉笑道:“那不就得了。” 话说王子腾夫人和王熙书刚出门,就碰到办完事回来的沈宴。 沈宴看到她们顿时脸色都变了,只以为他不在家,她们都欺负上门了,结果没想到,他还没说话呢,王子腾夫人却先喊了,“哟,林哥儿回来了?怎么你看到我了也不给我行礼?” “算了,马上就是一家人了,我也懒得跟你计较这些。就是你屋子里的丫鬟婢女也真是不像话,还有你那姐姐也是,你要是想娶我家二姐儿,趁早把你房里的丫鬟都发卖了,还有你那个姐姐也早点嫁出去,别留在家里惹我家二姐儿生气。” 沈宴被她说的一脸莫名其妙,马车里,王熙书已经快停不下去了,忙掀开帘子,低声道:“娘,大庭广众的,您快别说了。” 要是我到时候没成,我就真的要把脸丢得满大街都是了。只是这话她没有好意思说出来。 王子腾夫人却误会了,还打趣王熙书,笑道:“到底是闺女呢,还没成亲就开始向着姑爷了。” 王熙书只觉得这街上所有人都在指着她看笑话,顿时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忙拉上马车帘子,不想理会王子腾夫人了。 王子腾夫人却犹嫌不足,又教育沈宴道:“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长得俊俏,讨小姑娘喜欢,我就会轻易把女儿嫁给你,你要是不赶紧把你院子里的人处理好,这件事就没得商量。” 沈宴是真的听不下去了,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马车旁,隔着帘子对王熙书道:“王姑娘,我以为上次我们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没想到你们竟然还找上门来,你们欺人太甚了,难道你一定要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清楚你才会死心吗?” 第68章 王熙书被沈宴的一句话给吓坏了,声音都带了哭腔,“对不起,我们这就走。” 然后她也顾不上别的了,赶紧喊王子腾夫人,“娘,我们快走了。” 王子腾夫人见已经有人聚集甚至开始指指点点了,顿时也皱眉,便没有再说了,赶紧上了马车。 上车之后还王熙书吐槽:“这里不好,林家还是太穷酸了,跟这些泥腿子住一起,有失身份,还是贾府的宅院好一些,可惜那样的宅子没得买。” 说着,有怜惜的看了眼王熙书,“到底是委屈你了,不过别担心,娘到时候一定给你找个好一点的宅子当陪嫁,不让你在这种小院子里面挤着。” “还有那个林丫头,你也不用担心了,经过今天,她肯定心里有数了,到时候定然服服帖帖的,你呀,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了。” 王熙书看着王子腾夫人一脸喜气洋洋的样子,只能把自己的担惊受怕放在心里,她不知道为什么娘那么笃定林哥儿一定会娶她,如果他真的为了前程娶了她,那会对她好吗? 可是相比起嫁给林哥儿,她更害怕被爹送去给老头子做妾。 思及至此,王熙书的心中充满了迷茫和不安,可是她却不知道跟谁说,只能扭着手帕,望着车帘透过来的光出神。 第73章 王子腾夫人完全不知道女儿的所思所想,还拉着她的手喋喋不休,“书儿,我发现我之前想错了。” “什么?”王熙书被王子腾夫人拉回了思绪,只能顺从的问道。 王子腾夫人笑着说:“我以前总想着,你要嫁一个高门大户,最好是有爵位的,你一进去就是当家主母,所有人都得敬着你。” “可是现在我发现,你低嫁一些也无妨,像林哥儿这样的就很好,家庭简单,还穷酸,你一进门就完全可以拿捏住,不用担心他们不听你的。” 黛玉见王子腾夫人终于走了,便好整以暇的坐下来喝茶。 倒是雪雁,还不服气,看着王子腾夫人的背影啐了一口,“耍威风都耍到这里了,这人简直比太太还讨厌。” 紫鹃却拉着雪雁道:“你也是胆子大,当着她的面那样嘲笑她,要是被她打了怎么办?” 雪雁骄傲的说:“我可不怕,我还有姑娘呢。” 黛玉忍不住笑道:“你要是被骂了我还能帮你,你要是被打了,我可就帮不了了,我也打不过啊。” 雪雁想了想,“那我就跑吧,她好歹一个太太总不会追着打我。” 紫鹃道:“那可难说了,万一她指使手下的丫鬟打你呢。” 雪雁震惊:“这里是林府,她还能做这样的事情吗?” 紫鹃冷笑:“她都说要把我们发卖了,再找人打你一顿怎么了?” 雪雁瑟瑟发抖,“紫娟姐姐,你真可怕。” 黛玉没理会她们的吵闹,自己喝着茶出神,她在想王子腾夫人和王子腾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 沈宴见王子腾夫人终于走了,捏了捏眉心,连忙回府去看黛玉。 “你没事吧?”他找了一圈才在花厅发现了黛玉,见她正喝着茶出神,看不出喜怒,所以连忙问了句。 黛玉见沈宴进来这么问,就知道他肯定是回来的时候遇到王子腾夫人和王熙书了,便笑道:“没什么事,就是你那未来的丈母娘和你的未婚妻来府里转了一圈,嘲笑了一下我们的宅子太小,太穷酸了,顺便展示了一下她的威风,让我们未来的林太太恭敬一点。” 沈宴见黛玉还有闲心开他玩笑就知道她没受什么委屈,这才放下心来。 他都不敢想他刚才一回家看到王子腾夫人在门口是什么心情,昨天被王子腾那样威胁不说,要是今日王子腾夫人还来府上欺辱黛玉,那他真的杀人的心都有了。 好在黛玉没什么事,沈宴这才松了口气,又见黛玉颇为闲适的模样,便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脸,手感不错,治好病之后,养了这么许久,可算是脸上有点肉了。 黛玉赶紧把脸从他的手里抢救出来,瞪了他一眼,“你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做什么?” 沈宴不服,“我分明只动手了,没有动脚,你别瞎说。” 黛玉:“” 沈宴又凑过去,“话说她那么说我们,你都不生气的吗?” 黛玉轻轻推了一下她的手臂,“你好好坐着去,我给你倒茶,看你这满脸汗的。” 说着又掏出手帕给他擦汗,一边笑道:“有什么好生气的,她不过是上次被嘲笑的狠了,所以想来找回脸面罢了,倒是你,今天外出,没出什么事吧?” 沈宴摇摇头,只觉得她轻轻给他擦汗的样子让他有些心里发痒,便按住她的手,抽出手帕,自己动手,“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黛玉见状,也随他去了,给他倒了茶之后,便兀自出神。 沈宴忍不住问:“你想什么呢?” 黛玉皱眉:“我在想,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把王姑娘嫁给你,而且态度如此不好,就不像是要正经成亲的样子。” 沈宴也沉思着,没有说话,他心里有了猜测,但是还不敢确定。 就在两人都无语的时候,一旁的红杏突然弱弱的说道:“姑娘,公子,我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沈宴皱眉问道:“什么事?你且说来听听。” 红杏道:“就是前两天,在贾府的时候,王太太身边的丫鬟好像找人打听了公子之前的事,我当时偶尔碰到了,就没有多想,只以为是个新进来的丫鬟,但是今天我才发现她是王太太身边的丫鬟。” “打听我之前的事?”沈宴觉得很奇怪,便继续问道:“是之前什么时候的?” 红杏忙道:“就是她们之前冤枉你孝期让婢女怀孕的事,我听着那个丫鬟在打听。” 沈宴皱眉不语,黛玉却突然道:“怪不得刚才王子腾夫人说,你一定会娶王姑娘,除非你不要前程了,难道是打算用那件事来威胁你吗?” “可是那个婢女本来就没有事,她们就算说也站不住脚啊。” 沈宴把所有的事情放在心里过了一遍,摇头道:“这件事站不站得住脚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孝期亲近婢女,这件事是无解的。” “怎么说?”黛玉忙问道。 沈宴示意身边的丫鬟都离开,这才压低声音对黛玉道:“当今圣上年岁已经大了,这个时候的老人,最忌讳的便是女儿不孝,而我,在孝期做出这样的事情,定然会被圣上不喜,看样子,我这次的殿试名次应该不低,不然,王子腾犯不着这样泼我的脏水。” 黛玉惊讶的说道:“可是你没有做那样的事,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沈宴摇头,“我现在担心他们会再度找到那个婢女,她之前笃定的说我跟她有私,后来大夫也说了是她发癔症,可万一到时候,她又乱说呢?” 黛玉思索了许久,还是道:“可是他为什么要把王姑娘嫁给你呢?” 沈宴正欲说些什么,管家却突然遣了丫鬟匆匆来报,“公子,姑娘,外面来了很多送东西的人。” “送什么东西的?” 那丫鬟道:“是一些红绸缎,还有各种成亲要用的东西,他们都在说是您要成亲了,您吩咐要送的。” “糟了!”沈宴脸色一变,站起身来,对黛玉道:“你这两天都好好待在家里,不要出去了,我先去一趟雍亲王府。” 说罢,抬脚欲走,可刚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对紫鹃和雪雁吩咐道:“你们快去给姐姐收拾一下衣服。” 然后又拉着黛玉道:“姐姐,放你一个人在家里,我还是不安心,你跟我一起去一趟雍亲王府吧。” 黛玉见他如此紧张,便点了点头。 紫鹃和雪雁收拾的很快,沈宴又吩咐了管家,只管紧闭房门,不要管就是。 待交代好,两人上了马车,黛玉这才问道:“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 沈宴道:“王子腾这是在逼我做决定呢!” 黛玉不解,“可是这样闹的沸沸扬扬,满城风雨的,对王姑娘的名声影响更大吧。” 沈宴冷笑道:“因为他根本就不在意王姑娘的名声,只要把我绑上船就可以了。我算是看出来了,王子腾跟太太不愧是兄妹,都是一样的冷血无情。” 见黛玉还是满脸疑惑,沈宴解释道:“他知道我是背靠雍亲王府的,所以便打算用这件事来离间雍亲王对我的信任。” 他说着,凑到黛玉的耳边,压低声音,“我猜他应该投靠了其他的皇子,可能是八爷,也可能是十四爷,不过十四爷本来就有军功,八爷的可能性更大。” 沈宴说的话太过震惊了,黛玉也顾不上他太过靠近她而引起的异样感觉,低声问道:“那你现在打算去雍亲王府说清楚吗?” 沈宴点点头:“只要我跟王姑娘成了亲,我就天然跟他是有关系的,这样雍亲王肯定会因为他而猜忌我,没有了雍亲王府这个靠山,我们两个在京城,只会寸步难行,所以我必须要想办法破局。” 黛玉便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沈宴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担心,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王家欺负你的事情我会帮你报仇的吗,上次雍亲王福晋宴会的事情只能算报了一半的仇,明天,我再给你报另一半的。” “你不要乱来!”黛玉交代了一句,感受到头上作乱的手,顿时生气了,怒道:“你说话就说话,好好揉我发髻做什么?要是散了怎么办?” 沈宴被她说的有些心虚,以前妹妹小又担心他的时候,他总是这样摸她的头,让他不要担心,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就顺手了,他只能顶着她的怒火,弱弱的解释道:“这不是顺手嘛,我就”他说着,还偷偷伸手,想要把刚才不小心碰歪的步摇给扶正。 结果没想到,他一不小心把步摇给碰掉了,刚好落在了他手里。 黛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你又在做什么?” 沈宴转手就把步摇塞袖口,正色道:“我看外面呢,没做什么。” 黛玉一脸怀疑的看了他一眼,伸手又摸了摸发髻,随即对沈宴怒目而视,“我的珍珠步摇呢?” “什么珍珠步摇?我不知道?”沈宴睁着眼睛说瞎话,坚决不承认。 第74章 黛玉气的脸都红了,“我早上戴的,快拿出来。” 大概是黛玉的气势太过强盛,沈宴有些怂了,把步摇从袖口拿了出来,眨着眼,很不好意思的问道:“我说这是我在马车上捡的,你信吗?” 黛玉冷笑:“我看起来很傻吗?” 沈宴讨好的笑:“怎么可能呢,姐姐一看就聪明伶俐,智计无双。” 黛玉把步摇戴好,又整理了一下刚才被沈宴多手揉的微乱的发髻,生气的说:“我看你是想把我的步摇拿去送给你的未婚妻吧。” “呸!什么未婚妻!”沈宴刚要解释,他就算有什么好东西也只会送给姐姐,结果转头却发现黛玉在偷偷笑,顿时恶从心起,扑过去就捏着她的脸,“好你个小妮子,我好心想着明儿怎么给你报仇呢,你却取笑起我来了,还我的未婚妻,等哪天,给你找个厉害的未婚夫,你就知道厉害了。” 黛玉顿时又羞又怒:“呸,你再说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沈宴顿时哭笑不得,“哪有你这样的,就只许你取笑我,我还不能取笑你了,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看你以后改名叫州官好了?” 黛玉还欲说话,却听到外面车夫传来了声音,说到了雍亲王府,两人这才停止了打闹。 但黛玉还是偷偷瞪了沈宴一眼,沈宴轻笑了一声,又低声交待道:“好了,别生气了,我明天再给你赔罪好不好?” 黛玉没理他,跟着引路的嬷嬷去了后院,而沈宴则在前院等着。 第69章 “王大人,上次说的事情,你办的怎么样了?”八贝勒爷胤禩一边喝茶,一边淡淡的问道。 王子腾忙道:“下官让人给林府送了成亲的物品,保准他和小女的婚事会传的沸沸扬扬。” 胤禩点了点头,“这个林鸿雁,年岁虽小,却不可小觑,两次收割机的事情都让老四在皇阿玛面前大出风头,这次,我听说,皇阿玛对他的文章很是欣赏,有意点他为状元,状元的起点就是翰林院的编修,晋升速度也快,可不能再让老四有这么个助力。” 如果只是个普通的状元,便是倒向胤禛,胤禩也不至于太担心。 但是这个林鸿雁,他觉得有点邪门,还没有成为状元呢,就给他添了两回堵了,这样的人可不能再放任下去,只要让他跟四哥之间有了裂缝,四哥不信任他了就好了。 当然,要是能让他倒向他就更好了。 王子腾当然也是这么想的,沈宴如果能因为姻亲倒向他们当然好,就算不能倒向他们,他只要不得四爷的信任就行了。 至于他的女儿幸不幸福,他根本没考虑过。 他需要的是权利,是地位,只要八爷能成功登上太子之位,以后继承皇位,那他就有从龙之功,到时候不说升官发财,便是裂土封侯都指日可待。 为了这些,区区一个女儿的终身大事又算得了什么。 “好!”胤禩赞赏的点头,之后两人又密谈了许久。 同时,雍亲王府的书房,沈宴也在把自己的猜测报告给了雍亲王胤禛。 胤禛沉吟道:“放心,我知道你的忠心,只是你孝期的事,这事却是不好解决,毕竟你的殿试排名,全靠圣心,若是皇阿玛听了他们的话,圣心改变也是有可能的。” 沈宴道:“王爷放心,我已经做好心里准备了,而且我的志向也不是翰林院,我只想进工部,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匠人就行,还请王爷成全。” 胤禛点头道:“这事不难,我可以答应你。” 沈宴连忙拱手:“多谢王爷的大恩,还请王爷庇佑我姐姐,跟王家姑娘婚约的事情,我会解决好的。” 胤禛这下倒是来了兴趣:“你要怎么解决?” 沈宴低头笑道:“我想先卖个关子,到时候给姐姐一个惊喜。” “好,到时候我也看看你的惊喜是什么。”胤禛哈哈大笑,又打量了一下胤禛,随口道:“你跟你姐姐倒是感情好。” 沈宴知道,历史上康熙帝的儿子特别多,而且基本上儿子都很出色,但是却因为九子夺嫡的事情导致兄弟之间斗的你死我活,所以四大爷大约是因为这个有所感慨。 他沉思了片刻,道:“当年如果不是父亲捡到我的话,我可能就不是现在这样的人生了,父亲去世之后,我跟姐姐相依为命,寄人篱下的日子我们都是彼此的温暖,她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亲人,我自然得多关心她一些。” 胤禛沉默的喝茶,想着这世上的感情真的很奇怪,有的兄弟姐妹真的亲如手足,有的兄弟姐妹却又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比如他和十四弟分明是一母同胞,却做不到亲如手足,而和十三弟,虽非一母同胞,却亲如手足。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第二天,沈宴带着一群的家丁,敲锣打鼓的就去了王家。 王熙书自从昨日从林府回去之后就心神不宁,偏生她的三妹妹还夹枪带棒的嘲笑她,“二姐姐自从见了姐夫之后就坐立不安的,莫不是人回来了,心却丢在外面了?” 当初一开始与沈宴相看的就是王熙棠,那时候的沈宴虽然已经初露峥嵘,但到底还不值得大投资,所以王子腾也就只用了王熙棠这么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出来,想着先把沈宴绑上船。 反正对他来说,投资也不大,不过一个庶女而已,本来也是要为家庭做贡献的。 但是后来,沈宴的表现就太过出彩了,先是用改良的收割机让四爷在皇上面前再次出了风头,又连续过了春闱和殿试。 而他做出改良版收割机只是为了给姐姐出头,在八爷党打听到这件事之后一个个都气的捶胸顿足。 尤其是又知道他文章做的好,皇上有意点他为状元之后,八爷党的人便更是有些坐不住了。 如果只是一个会些奇技淫巧的人,也没那么重要,如果只是会写文章的状元,他们也见过不少,便是投靠了四爷也不要紧。 但是沈宴是个会奇技淫巧且会写文章的状元,这样的人要是升上去了,指不定就能成为四爷的左膀右臂,所以王子腾才加大价钱,用家里最受宠的嫡女定给沈宴,想着用姻亲关系把他绑架。 如果他倒向八爷,在地位上也越不过他去,而且跟他还是天然的一党,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助力。 如果他宁折不弯,那他也不过舍了一个女儿,断了四爷未来的臂膀,怎么看都是划算的生意。 王子腾打的好主意,但架不住沈宴外表太出色了,所以少女怀春的王熙棠一眼就看中了沈宴,只等着嫁过去。 谁知道,没几个月,与她相看的未来夫婿就成了姐夫,王熙棠差点没气死。 她一向都知道二姐是嫡女,所以太太想要给她找门好的亲事,她知道自己地位比不过,所以也从不嫉妒,甚至还主动讨好嫡母,只为了以后亲事能稍微好一点。 但是没想到一向好高骛远的嫡母这次居然主动低头,把她的亲事抢了去给了二姐,这就太过分了。 王熙棠知道后,夜夜流泪,哭湿了枕头。 尤其是一开始还不愿意的二姐经过嫡母的劝说之后又愿意了,甚至爹爹都说,府里喜事将近,所以王熙棠便再也忍不住,跟王熙书大吵了一架。 今日一看到她,*便更是阴阳怪气,忍不住想要刺她几句。 当然,这些沈宴是不知道的,不过便是知道了,他也懒得管,因为不管是对王熙书还是王熙棠他都没兴趣。 沈宴带着人敲锣打鼓的到了王家宅院,里面的王熙书和王熙棠听到了音乐声,脸色都有些变了,王熙书是越发的不安,而王熙棠却是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抽到了王熙书的脸上,“抢人家夫君,不要脸!”,说着跑了出去。 王子腾夫人听到门子通报说沈宴来了,连忙叫人把王熙书叫了来,“你瞧瞧,我就说,他一定会娶你的,这不才过了一天,他就来了嘛?” “咦你的脸怎么了?” 王熙书摇摇头没有说话,王子腾夫人便看向王熙书的婢女,那婢女连忙一股脑的交代了出来,王子腾夫人拍着桌子大怒,“反了天了,她一个小小妾室的女儿还敢打你。” 王熙书只得解释道:“娘,这件事就算了吧,我不怪三妹,当初林哥儿是爹说要许配给他的,说起来,到底是我抢了她的夫婿。” “别胡说,他们八字还没一撇呢,是她自己没福气,怪不得你,你且等着,等娘先处理了林哥儿的事,再来收拾她。” 王子腾夫人说着,又叫来了婢女,通知管家要如何为难一下沈宴。 但是没想到,管家还没来呢,就有人匆匆来报,“太太不好了,那来提亲的林大爷抓着咱们三爷就走了。” “什么?”王子腾夫人大惊,连忙站起来,问道:“他不是来提亲的吗?怎么又抓了三爷了?” 那丫鬟忙道:“管家一开始也以为是来提亲的,谁知道门一打开,他们进来了很多人,然后就把三爷抓走了,门口的护卫看到他们抓着三爷,不敢动手,然后三爷就被带走了。” 第75章 王子腾夫人差点被这变故给气的晕过去,洪哥儿可是她的心头肉啊!她连忙捂着头,大声道:“还不快叫人去追!” 王高洪被绑出来之后还在大声喊叫:“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不要成亲啊!” 寇振海一巴掌拍他脑门上,“呸,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我家公子看得上你吗?” 说罢三下五除二给他绑在了马上。 然后就有人把横幅拉了出来,上面写着“花天酒地王高洪,看上表兄不是人!” 紧接着一群人就浩浩荡荡的跑了。 等老大王高越回到家里,人已经走了许久。 一天没找到王高洪的王家人都急晕了,甚至连王子腾都开始派出人来找,最后,是在一家青楼找到的。 这件事本来也不大,但是可怕的是,王高洪是跟薛蟠在一起的,而且被找到的时候,两人还是光溜溜的躺在一起的。 “姑娘,外面现在都传遍了!”虽然雪雁知道这样的事情说给黛玉听多少有些不好,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是在是太激动人心了,“公子这一招真是太狠了,太解气了,那王三爷可是丢脸丢大了,看他以后还怎么做人。” 对于这样的大事,紫鹃也忍不住插嘴道:“奴婢一开始还以为公子要大庭广众之下去说清楚他不喜欢王姑娘呢,没想到公子这么做,这么一来,公子可是把王家得罪死了。” 黛玉笑道:“放心,他会有办法的。” 第70章 就在王三爷和薛大爷的故事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笑谈之后,殿试的排名终于出来了。 沈宴是二甲第一名,赐进士出身,虽然比不上状元榜样和探花是进士及第,但是依然有资格参与皇宫的恩荣宴。 恩荣宴作为为新科进士准备的宴会,历史由来已久,这也是皇家对新科进士的一种勉励,皇上来到现场之后,先认识一甲的三位,也就是状元、榜眼和探花,他们三个是今晚的重头戏,沈宴只是作为陪衬。 不过沈宴对这样的宴会向来没什么兴趣,所以也很低调,没有和其他人一般凑在一起。 只是没想到的是,皇上在勉励了一甲的三位之后,竟然又问到了他,“朕记得还有一位叫林鸿雁的,写的文章朕很喜欢,今日可来了?” 皇上对沈宴的文章的喜欢是真的,对于他孝期跟婢女的行为不喜也是真的,思考了之后便把他放在了第二甲的第一名,正巧今日在,便想着见一见。 沈宴见皇上召见,只得出来请安行礼。 “你便是林鸿雁?”皇上看了沈宴一下,微笑着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听说你才十五岁?” 要不怎么说好看的人总是会受到优待呢,皇上在看到沈宴的脸和气质之后,就十分满意,顿时,就连他孝期跟婢女不清不楚的事情好像都是小事情了,忍不住心里给他开脱:长成这样,肯定是那些婢女主动爬床,他还那么小,能明白什么,肯定是那些婢女教坏了他,还诬赖他。 作为被爬床的对象,皇上对这样的行为可清楚的很。 沈宴还不知道皇上的想法,忙更正道:“学生今年虚岁十七了。” “哦?”皇上看着沈宴,问不远处的王子腾,“王爱卿,朕听说,你似乎很欣赏这小子,可是打算榜下捉婿啊?” 皇上这句话看似简单的疑问,其实也是一种试探,如果林鸿雁当真品行有亏,这么王子腾还上赶着榜下捉婿呢?这几日京城里发生的事情,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当然,这也显示了皇上对王子腾的恩宠,因为这种进士宴,一般参加的都是文臣,不过,为了表示皇上对武官的看重,一般重要的也会允许参加,王子腾能参加这次的恩荣宴,可见皇上对他很是看重的。 王子腾听得皇上说起自己,连忙也站了出来,他倒也不敢瞒着皇上,不过却把问题推到了沈宴头上,“启禀皇上,微臣本来是有这样的心思,只是这林传胪似乎瞧不上本官的女儿,这亲事倒是没成呢。” 皇上听得哈哈大笑,“方才看到林鸿雁这长相,朕都怀疑这榜点错了,这颜色,若是出去游街,还不得万人空巷啊,朕看到他的样子,倒是想起了容若来,也是擅诗书,美姿容。” 皇上心想,就你这样子,你的女儿能长成什么样?他看不上你女儿也正常。 众人都陪着皇上笑了笑,皇上怀念了一下以前,又对沈宴笑道:“你这年岁,可有心仪的姑娘了。” 沈宴忙道:“学生平日里不爱出门,并不认识什么姑娘。” 皇上顿时大笑:“那看样子,王爱卿,你还有机会。” 王子腾忙笑道:“微臣不敢,林传胪如此出色,想来,看上他的人也有很多,他既然看不上微臣的女儿,微臣也不好乱点鸳鸯谱。” 沈宴见众人都看着他,有探究的,有奇怪的,也有感兴趣的,他心想,怎么这传说中的恩荣宴还包括做媒这个阶段的吗? 这到时候要是皇上真的兴致来潮,要给他做媒赐婚可就不好了! 就算皇上没兴趣,万一这满堂的宾客哪个看上他了,到时候要拒绝又是一场风波。 如今自己已经半步踏入了官场,他已经有了四爷这个靠山,实在不想牺牲自己的婚姻跟政治扯上关系,他明白自己的喜好,也明白自己的优缺点。 他讨厌一切虚伪形式的交流,讨厌来回的拉扯试探,讨厌各种饭局酒局,他觉得那些都是浪费时间。 如果不是在贾府发生那件事,他甚至都不会去考科举,更加不会去攀上四大爷。 他不擅长政治博弈,他只是一个纯粹的研究人员。 如果他的婚姻也成了政治联系的一种,他一想到到时候要跟岳父岳母大舅子小舅子,连襟等各种亲戚打交道,他就觉得人生无望。 所以他希望他的婚姻是出于纯粹的爱,因为不然他忍受不了这些。 沈宴想了想,干脆上前解释道:“皇上容禀,实在不是学生看不上王大人家的千金,实在是学生有些难言之隐。” 沈宴说完,见众人眼神怪异,顿时也明白过来自己刚才说的话好像有些歧义。 他忙继续道:“这关系到学生的身世,当初学生五六岁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是养父林如海收养了我,我那时候已经记事了,母亲临终前告诉我,我的亲生父亲是京城的大官,然后又给了我一个信物。” “因为母亲没有具体描述,所以我也不知道他说的大官是谁,因为还没找到亲生父亲,所以不敢胡乱结亲,怕到时候惹出一些有违伦常的事情来。” “所以实在不是学生看不上王大人家的千金,是确实不敢结亲,还请王大人不要怪罪。” 其实沈宴知道,王子腾不可能是他的亲爹,但不妨碍他用这个来迷惑一下。免得他总是凑上来,烦人。 不过,沈宴这么一说,不但在场的官员都在想自己年轻的时候有没有在外面惹出过什么风流韵事,就连皇上都来了兴趣,“竟然还有这样的往事,你娘可还有说其他的特征?” 沈宴摇头道:“娘亲只知道爹是京城来的,甚至连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她只给学生留了个玉佩当信物。” 他说到这里,忙把玉佩拿了出来,“就只是一个样式普通,材质也普通的玉佩,学生实在没找到什么线索。” “学生说这些不是因为想要找到亲生父亲攀亲戚,只是担心到时候结亲碰到了一家人就不好了,学生这些年多亏了养父的教养,不敢忘记,只是这身世,学生一个人确实没有查到什么。” 皇上似乎对沈宴手中的玉佩很感兴趣,他身边伺候的太监忙把他的玉佩呈上去,皇上拿在手上仔细看了下之后,发现确实是很普通的玉佩,笑道:“朕现在也好奇,你到底是谁的儿子了,这个案子,朕就交给刑部来查了,让他们好好查查,看到底谁十多年前去过扬州。” 沈宴对认亲什么的没任何兴趣,只是担心皇上到时候来了兴致非得给他赐婚什么的,所以便干脆把身世说出来,相信就算是刑部去查,应该也需要一点时间,这是缓兵之计。 而且皇上日理万机的,到时候说不定就忘了他了。当然若是刑部真的找到了他的亲生父亲那也是一件好事,他正好可以偷偷的远离,他没有兴趣回去争家产,也不想跟他们有牵扯。就装作不知道是最好的。 皇上现在看沈宴是越看越欣赏,不但长的好看,还年岁虽小却不卑不亢,他顿时有些后悔没有给他点成探花了,不能当状元当探花郎也不错啊。 这样的人放在翰林院,以后在御前行走,看着也舒服,瞧瞧现在的探花郎,大黑脸,哪里配得上探花这两个字了。 别看沈宴现在是第二甲第一名,但其实还只能算是被选拔出来的备选人才,还需要参加朝考才能正式做官,入翰林院的,只有第一甲的三位能直接入翰林院,起点差了很多。 不过沈宴的目标本来也不是翰林院,更加不想外放治理地方,也不想升职做什么六部尚书,只想安安静静的当个技术人才,去工部当个小工匠就行了。 第76章 皇上似乎也想起了这个,问道:“朕听说,你对器物制造比较感兴趣,可有此事?” 沈宴不卑不亢,拱手道:“回皇上,学生确实对军器设计和制造比较感兴趣,学生考科举也是希望能研究设计武器,震慑外敌。” 皇上点点头没有说话,倒是有许多大臣看向沈宴的眼神都有些怪异,因为大家都想起了戴梓,戴梓作为武器设计的天才人物,十分有才华,不过已经被流放了。 难道这个林鸿雁又是一个戴梓不成? 参加完恩荣宴之后,过了几天,在众位二甲进士还在等朝考机会的时候,沈宴已经顺利的进了工部的虞衡清吏司。 别看工部是一个大部门,但其实,在其他人眼中,工部被称为贱部,就连工部尚书想要升职都要先调任其他部任尚书,主要原因还是在于时人对这些的不重视,对发明制造都以为是奇技淫巧,只有提出治理国家的政策才是正道。 所以沈宴进入工部的虞衡清吏司,很多人都看不上,认为他是不思进取,走的都是旁门左道。 再加上,工部的不受重视,所以里面很多人要不就是一心搞研发的工科人才,要不就是没什么上进心的咸鱼人才,所以沈宴在里面,同事关系还算比较好。 而且贾政正好是工部员外郎,有个当舅舅的上司,虽然不见得有什么用,但至少没有什么为难。 就这样,沈宴的工作稳定了下来,因为不是什么重要的部门,加之他又说了身世问题,所以八爷一党的目光终于从他身上移开了。 时间过了很快,很快就到了七月,过完盂兰盆节之后,很快就要到贾母寿宴了。 贾母思念黛玉,便特意让马车去接了黛玉回来。 黛玉现在住在林府,日子过的充实又简单,没有那么多嘴碎的仆人说三道四的,加之整个林府都是她在管理,底下的仆人听话,又没有烦心的事情,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起来。 她本来就漂亮,如今年岁渐长,又治好了病,心情也好了之后,整个人更是如同脱胎换骨一般,虽然打扮的仍然朴素,但那种发自内心的娴雅与浑身散发的书卷气,让人看一眼便不舍得移开目光。 贾母看到黛玉,忍不住拉着她道:“如今林哥儿授了官,林府的事情也另有管家管着,你也忙不到哪里去,不如回来多住些日子,外祖母如今年岁大了,你就当陪陪外祖母。” 贾母看黛玉的神情既是欣赏又是可惜,欣赏于黛玉如今越发的出色,可惜于她还没有成为他的孙媳妇,忍不住唉声叹气的。 王熙凤知道贾宝玉与薛宝钗订亲,与黛玉应该成不了之后,对黛玉那点淡淡的敌意也早已经消失不见了,到底是喜爱的表妹,便笑道:“林妹妹,你的潇湘馆老太太可一直都给你留着呢,你随时来,随时都可以住进去,正巧老太太过寿,你做住些日子也好。” 黛玉见贾母又苍老了许多,到底心里不忍,便答应了下来。 倒是贾宝玉,在园子里听说黛玉来了之后,恨不了长了翅膀飞出去,转身就要走。 倒是薛宝钗喊住了他:“等等,林妹妹难得来,咱们叫上探丫头她们,一起去看看她去。” 薛宝钗以前就爱找贾宝玉,恨不得一整天跟他在一起,如今订了亲了,只差住在怡红院了。 偏旁贾宝玉对她却越发的冷淡了,以前贾宝玉年岁小,虽然跟林妹妹更亲厚,但是跟宝姐姐也不差,但是经过这次的订亲,他似乎一夕之间成长了许多,对薛宝钗反而没有以前亲厚,更加生分了。 每每薛宝钗来找他,他不是借故看书就是去潇湘馆,虽然黛玉如今已经不在潇湘馆了,可是他想着以前的日子,终究情难自抑,动辄流泪。 如今听到黛玉过来,哪里还等的住,便道:“你等着三妹妹她们罢,我先去了。” 话音一落,整个人就飞快的来到了荣庆堂。 贾母看到宝玉来,连忙把他也拉到跟前,“哎呀,这孩子,怎么跑的一身汗了。” 贾宝玉给贾母见了礼,这才抬头看向黛玉,眸中情绪万千,可是真见到黛玉了,却只觉得喉咙发紧,半响才问出了一句:林妹妹,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黛玉知道贾宝玉跟薛宝钗订了亲,便有些想要避嫌,稍微移开了少许,道:“挺好的,你呢。” 贾宝玉想起以往的种种,千言万语,却也只化作了几个字,“我也挺好的。” 贾母看着他们如此生分,忍不住叹气,一手拉着一个,道:“你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同吃同住的,虽然不是亲兄妹,可也胜似亲兄妹,不要因为一些旁的原因就生分了。” 黛玉低声应了一句,很快,薛宝钗和探春三姐妹也来了。 黛玉和贾母吃了饭之后便去了园子里,跟迎春姐妹赏花游园,倒也还和从前一样。 “我瞧着你倒是变了很多。”迎春看着黛玉,笑道。 探春也道:“是变的比以前更漂亮了。” 几人闹了一阵,倒是觉得感情一点也没变,只是黛玉如今却是注意着贾宝玉的身份,不再单独见他了。 倒是王夫人,跟贾母道:“我瞧着宝丫头的年纪也大了,宝玉也不小了,他们如今也订了亲,还是叫人好好看个日子,早日迎娶她过门吧。” 王夫人倒不是疼惜薛宝钗年纪大了,还不成亲不好看,她只是不想黛玉还有机会而已,想把宝玉和宝钗的金玉良缘做成定局,不让贾母有机可乘。 贾母却道:“宝玉年岁还小,且再等等吧。太早成亲了,怕对身子不好。” 她虽然被薛家摆了一道,捏着鼻子承认了贾宝玉与薛宝钗的亲事,但是到了办婚礼的时候却拖着,她就是想恶心一下薛家,反正贾宝玉是男孩,不怕年岁大。 王夫人到底拗不过贾母,便也只能作罢。 谁知道贾母刚过了寿宴,贾宝玉的玉却丢了,他当天夜里就发了高热,嘴里呢喃呓语着,情况危急,整个贾府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阴云笼罩。 第71章 由于贾宝玉失了玉,贾母只得一边安排人到处找玉,一边又叫了大夫来。 大夫看了吃了药之后,好了不到半个时辰又会重复发高热,导致贾母和王夫人都被吓坏了,偏偏,贾宝玉去过的地方都被翻了一遍,玉却没有找到。 贾母无法,只得又请了大和尚来做法,可是也没什么用,眼瞧着贾宝玉整个人都烧迷糊了,贾母和王夫人顿时悲痛大哭,就连贾政也唉声叹气,一家子愁眉不展。 倒是王熙凤突然提议道:“老太太,太太,宝玉如今这样危及的情况,眼瞧着吃药做法都不顶用,何不给他成亲?也算是冲喜了。” 贾母现在是无计可施了,听到王熙凤有办法,自然是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哪里还管有没有用,当即便道:“快吩咐人去准备成亲的物件,咱们这就张罗着给宝玉成亲冲喜。” 王夫人也点头道:“快去办吧,如此只是委屈了宝丫头了。” 这时候,说要给宝玉成亲冲喜,肯定是选定亲对象,不可能再选黛玉了,贾母也难得的沉默了,没有再反对。 倒是薛姨妈,虽然心里有些担忧宝玉就算冲喜也没什么用,但想着她们等待这么多年,就为了这个位置,如今眼看着就要到手了,便也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便说道:“太太言重了,宝丫头本就是宝玉的未婚妻,如今宝玉有难,她帮忙也是应该的。” 也不知道是因为冲喜的作用还是贾宝玉自己好了,当天夜里,他的烧就稍稍退了一些,到了第二天早上,他人就醒了。 袭人欢天喜地的去给贾母和王夫人报喜,贾母听到这个消息,连呼了几声阿弥陀佛,就连王夫人高兴的露出了笑脸,“果然还是冲喜有用,这昨天刚准备了,今日便醒过来了,宝丫头可真是个有福的孩子。” 薛姨妈也同样是惊喜不已,但还是谦虚道:“是宝玉吉人自有天相。” 贾母烦她们这两姐妹,但是现在她心里只想着宝玉平安就好,便也没有出声反驳他们,只靠过去看贾宝玉,柔声问道:“宝玉,好孩子,可是还有哪里难受?” 贾宝玉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一双大眼睛虽然是睁开的,却并没有以往的神采和灵动。 贾母顿时又着急了,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却感觉温度并不烫,便连忙又唤道:“宝玉,宝玉,你快看看祖母,祖母在这里呢。” 贾宝玉就像个精致的人偶一般,虽然睁开了眼睛,却了无生气,对于贾母的呼唤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下,王夫人几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都凑过来,唤着宝玉,可是贾宝玉还是半点回应都没有,眼睛就一直睁着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 王夫人沉吟道:“宝玉是因为冲喜才醒过来的,到底是宝丫头有福气,快让宝丫头来唤他,说不定他就回神了。” 薛姨妈忙不迭的点头,“对,快让宝丫头来。” 第77章 说着,赶紧给薛宝钗让了个位置,就连贾母也暂时避到了一旁,把最好的位置留给了薛宝钗。 薛宝钗忙靠过去,柔声唤道:“宝玉,快起来,我们都在等着你呢。” 见贾宝玉还是没反应,薛姨妈忙提醒道:“你快跟宝玉说说你们的亲事。” 薛宝钗到底是十几岁的少女,跟未婚夫说自己的亲事,多少有几分羞意,但这时候众人都看着,便也顾不上害羞,忙又推了推宝玉,道:“太太说,要我们准备成亲了,你快起来,起来才能成亲。” 薛宝钗话音刚落,贾宝玉虽然还是没有反映,但清澈的眼角却突然流出一滴泪来,王夫人看到差点喜极而泣,“宝玉有反映了,果然还是宝丫头有福气,宝丫头快继续跟他说话,他应该就能回神了。” 薛姨妈也忙道:“宝玉大概是魂魄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还是一说成亲才有反应,别看他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到底还是惦记着宝丫头呢。” 贾宝玉的这滴眼泪流的恰到好处,这下贾母也不吭声了,任由薛姨妈和王夫人一唱一和的,薛宝钗见自己说成亲贾宝玉有反应,便也强忍着羞涩,继续说道;“宝玉,你快醒过来,你醒来了,我们就能办婚礼了。” “宝玉,你说到时候要请哪些人来观礼?” “宝玉,快醒来,快起来试试你的衣服。” 随着薛宝钗的一声声呼唤,众人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期待到试探再到凝重,贾宝玉除了最开始的那一滴眼泪,再没有别的反应了。 薛宝钗说的口都干了,贾宝玉却依然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最后还是王熙凤道:“要不让林妹妹去试试吧,宝玉以前可是常常把林妹妹挂在嘴边的,说不定林妹妹能叫醒她呢。” 贾母这时候也回过神来,连忙对着黛玉招手,道:“林丫头,你上前来,宝玉以前最是惦记着你了,看你能不能唤醒他。” 黛玉这时候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毕竟她心里也担心宝玉的,她宁愿看着宝玉跟旁人成亲,也不想宝玉就此死去,阴阳相隔。 黛玉走过去,凑到贾宝玉的身边,低声呼唤道:“宝玉,快醒来,我也在看着你呢,我们都在你的身边,大家都很担心你。” 黛玉的话一出,贾宝玉的清澈的眼睛顿时蓄满的泪水,眼泪很快盈满溢出,像一条浅浅的溪流。 贾宝玉这次的反应更大了,贾母连忙也凑过去,跟着说道:“宝玉,你快醒来啊,你林妹妹在喊你呢,祖母也在喊你,你听得到的话就快醒来。” 黛玉也在旁边说道:“宝玉,快醒来吧,我们一起作诗啊,你上次说写的诗还没给我看的呢。” “你若是再不醒来,我可就不理你了。”黛玉说着,想起以前大家在一起的玩闹的时候,现在虽然还是聚在一起,但终究是物是人非了,便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大约是黛玉的话太过有杀伤力,宝玉终于抬起了手臂,喉咙里发出荷荷的声音,似乎想要说话,却又说不出话来。 “宝玉,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要吓祖母啊?”贾宝玉这种像鬼上身的情形实在是太可怕了,也吓着贾母了,贾母忍不住老泪纵横,一边拉着贾宝玉的手,一边哭喊着。 贾宝玉突然剧烈的一阵咳嗽,竟然咳出一口浓痰来,随即他终于转过脸来,看着黛玉,清澈的眼神是无比浓烈的情绪,千言万语都化作点点星光,湮灭在滚落的泪珠里。 他嘴唇张合着,低哑的声音终究只化作一句轻声的呼唤:“林妹妹” 眼瞧着贾宝玉真的醒过来了,贾母喜极而泣,忙搂着他心肝宝贝的叫,黛玉在一旁也是看的眼眶湿湿的。 贾宝玉虽然是被贾母搂抱着,可是眼神却一直落在黛玉的身上,这样的情形其他人并不一定关注,但是却被王夫人捕捉到了。 王夫人长叹一声,道:“果然是冲喜有效,可见宝丫头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这下好了,宝玉也醒了,他们的婚礼可以举办的隆重一些,不然,也太委屈宝丫头了。” 薛姨妈也笑道:“好事多磨,总归他们小两口能开开心心的成亲就好。” 王熙凤撇着个嘴不语,说实话,他有点看不上薛家的这种行为。 倒是袭人,见宝玉醒了,忙拿了一碗鸡汁粥来,道:“宝二爷睡了这么多天,怕是饿着了,只是一时也不能吃那些油腻的,所以我赶紧让她们准备了一碗鸡汁粥,先垫垫肚子。” 贾母点点头,道:“你来伺候宝玉吃一点吧,待会看宝玉想吃什么,吩咐厨房做就是。” 王夫人却开始训斥怡红院的丫鬟婆子了:“宝玉刚醒来,你们要好生照看着,还有,宝玉马上要成亲了,该有的布置都要弄好,以前的东西都要收起来,可不要出了岔子。” 袭人还在喂贾宝玉喝粥,听到这话,忙把粥放了,回道:“请太太放心,奴婢省得的。” 宝玉喝了小半碗粥便不肯再喝了,看得贾母担心不已,问道:“可还要吃点什么?” 贾宝玉摇摇头,似乎有些欲言又止,贾母见状,忙又道:“好孩子,你想要什么跟祖母说便是了。” 贾宝玉听到这话,眼泪倏的就滚下来了,“祖母,我不想成亲!” 这下王夫人不满了,道:“说什么话呢,本来宝丫头在你昏睡的时候跟你冲喜已经是委屈她了,如今你又不成亲了,可把宝丫头放在哪里?快别说这样的傻话了。” 贾宝玉一个劲儿的流泪,贾母还要说什么,一直没说话的贾政却突然道:“既然说了要成亲的,怎可轻易反悔?婚姻之事又不是儿戏,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贾宝玉刚刚大病初愈,贾政也不想太过逼迫他,但他也见不到贾宝玉如此不成器,便也只是皱眉,把这件事给定了下来,到底没多指责什么。 第72章 贾政一拍板,王夫人和薛姨妈就都放心了。 倒是贾母,颇有些不悦,安排宝玉歇息之后,来到外面,道:“成亲是大事,宝玉既然不愿意,你那么逼迫他作甚?他这刚刚才好,若是再来一回,岂不是要了我的命。” 面对自己的娘亲,贾政也颇为无奈,只得道:“老太太,宝玉都这么大了,还如此不成器,遇到事情只会哭闹,可林哥儿比他年岁还小了几岁,如今都已经入仕面圣了。” “正巧宝玉和宝丫头也订亲了,总是这样拖着也不是个事,便干脆趁着东西都买了就把婚礼办了吧,早点成家之后,说不定也能长进些。” 以前贾宝玉跟贾环对比着,贾政觉得贾宝玉还是可以的,可是自从沈宴守完孝开始考试之后,贾政就越看贾宝玉越生气,为啥人家的儿子那么出色,年纪轻轻就已经进了六部,虽然官职很低,但架不住年纪小啊,而且最难得的是,年纪这么小就有了目标。 不像宝玉,这都快及笄了,还只会在园子里跟姐妹们厮混,他倒也不是说,一定要贾宝玉去考科举入仕途,可是这么大个人了,总得做点事情吧,这还活在温柔乡里?以后可怎么守得住祖宗家业? 真的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不过对于贾政的话语,贾母却十分不赞同,“宝玉是宝玉,林哥儿是林哥儿,你为什么要用宝玉跟林哥儿去对比呢?” 说着贾母又叹道:“咱们家到底跟林家不一样些,林哥儿是林家唯一的独苗了,他必须得自己立起来,可是宝玉不是,你用他们去对比作甚?” “说起来,宝玉也是个好孩子,有孝心,又善良,你也不要总是看不到他,你是他的爹,总这样逼着他,他年纪小,又不敢告诉我们这些,可不就病了。” 贾政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每次想管教一下宝玉,不是太太就是老太太,总是出来护着,有了他们的溺爱,也难怪宝玉不成器。 “总之这件事都说了,哪有他说反悔就反悔的” 结果贾政一句话还没说完,里面袭人就跑了出来,声音都带着哭腔,“老太太,宝二爷又晕过去了。” “什么?不是刚好了吗?”贾母大惊,忙站起来又去里面看。 却见王夫人在一旁哭喊着:“宝玉,宝玉,你快醒醒啊。” 贾母也凑过去一看,见贾宝玉又双眸紧闭,直愣愣的躺在了床上,脸色苍白,毫无一丝血色,像一具尸体一般,无端给人不好的联想。 贾母顿时吓坏了,使劲摇晃着宝玉,“宝玉,宝玉,快起来,你到底怎么了,你跟祖母说,你不要吓我啊!” 见贾宝玉还是没有反应,贾母顿时怒目圆瞪,喝道:“你们到底跟宝玉说了什么?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又这样了?” 王夫人只一味的哭喊着宝玉,根本不理会贾母,薛姨妈也在一旁抹眼泪,只是神情有些尴尬,最后是王熙凤不得不出来答话,“就是太太和姨太太说了一些成亲要注意的事,然后宝兄弟突然就昏过去了。” 王熙凤说到这里,其实她也觉得宝玉昏过去多半是被吓的,他之前都说了不想成亲,偏生老爷说不能反悔,然后太太和姨奶奶还要拉着他说成亲的事宜,可不就把他给吓坏了。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 第78章 于是王熙凤想了想,有些生硬的给王夫人和薛姨妈找了个理由遮掩:“可能是之*前病久了,没吃什么东西,今天起来也不过喝了半碗鸡丝粥,怕是没力气了,不如还是请个大夫来瞧一瞧吧。” 贾母实在是被王夫人的愚蠢给气坏了,怎么会有人明知道自己儿子不想成亲还顾及他刚刚清醒,就一定要逼着他成亲的,真的是又蠢又坏。 贾母正欲发作,就在这时候,贾宝玉突然直愣愣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像是醒来了一般,但眼睛却并没有了往日灵动的神采。 贾母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即也顾不上责骂王夫人了,连忙扑过去,使劲把贾宝玉搂在怀里,好一阵心肝宝贝的叫唤。 见贾宝玉也没有挣扎,贾母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忙又低声道:“好孩子,别怕,你不想成亲不成亲便是,你爹那里我去说,我看谁敢违背我的决定。” 爱孙接连两次昏倒,且情况危急,终于让这个平日里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露出了说一不二的气势,她浑浊的眼睛在王夫人和薛姨妈身上来回逡巡,似乎想看谁敢站出来反驳她。 贾府辈分最高的老太太发了话,这时候终究没有人站出来当这个出头鸟。 但是贾宝玉却在这时候出声了,“成亲嘻嘻” 他笑起来有点傻,贾母以为他是被吓坏了,忙又柔声哄道:“宝玉别怕,你不想成亲就不成亲,有祖母在,谁也逼迫不了你的,你放心。” 贾宝玉却依然傻傻的笑道:“成亲嘻嘻成亲。” 贾母这下也知道事情大条了,王夫人和薛姨妈也是面面相觑,他们只是想把贾宝玉跟薛宝钗的亲事定下来而已,不想有变故,但是也没想真的伤害贾宝玉啊。 尤其是薛姨妈,她儿子不成器了,以后可就都靠着这个女儿女婿了,要是女婿也出问题了,那她可就真的无依无靠了。 好在贾母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当即就拉着贾宝玉的手,细细的问道:“宝玉,你跟祖母说说,你是要成亲还是不要成亲。” 贾宝玉继续傻乎乎的嘻嘻笑,“要成亲。” 这下众人都知道事情不对了,贾宝玉似乎似乎突然变成傻子了。 贾母神情变得凝重起来,道:“凤丫头把之前的大夫和大师都重新请过来,看看宝玉是怎么回事。” 王熙凤忙应了一声,又问道:“那成亲的事?” 贾母还在迟疑,王夫人却道:“成亲的东西继续准备着吧,万一有需要也不用重新去买了。” 贾母这下也没有再拒绝了,只是继续问贾宝玉,“宝玉,你真的想成亲吗?” 贾宝玉笑的跟个大傻子似的,“要成亲,要花” 贾母愣了愣,皱眉问:“你要什么花?我让丫鬟去给你剪一些来?” 贾宝玉听到剪花,顿时哭闹道:“不要剪花,要花,很多花。” “你是要种很多花吗?”贾母还是没明白贾宝玉的意思。 贾宝玉又开始嘻嘻笑,“要很多花,很多花”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明白她的意思,还是薛姨妈问道:“宝玉的意思是说成亲的时候要用很多花吗?” 宝玉突然指了指架子上放的装饰的花草,“花,送林妹妹。” 王熙凤把花枝拿下来递给宝玉,宝玉发现是假花,突然开始嚎啕大哭了起来,“花死了,林妹妹死了” 贾母忙把他手中的假花抢了过来,哄道:“你林妹妹好着呢,他没事。” 说着,还示意王熙凤赶紧把假花藏起来。 贾宝玉却不信,挣扎着要爬起来,贾母忙问:“你要去拿什么,我叫人给你拿。” 贾宝玉继续哭,“我要找林妹妹。” 王熙凤被贾宝玉吵的头疼,忙把外面等着几个姑娘都叫了进来,把黛玉拉到了贾宝玉的眼前,“你瞧瞧,你林妹妹好端端的在这里呢。” 贾宝玉看到黛玉的瞬间,眼神都恢复了一丝神采,他破涕而笑,“林妹妹活着,花活着。” 众人都没听懂贾宝玉的意思,还是贾母想了会道:“林丫头的生日是二月十二,花朝节,宝玉大约是这个意思吧。” 众人也都恍然大悟,不过大家都没有把宝玉的这些话当回事,倒是薛姨妈,忙凑过去套近乎:“宝玉,你醒了,你可还记得你要娶你宝姐姐的事吗?” 宝玉看着薛姨妈打量了好一会,问道:“你是谁?” 薛姨妈急忙道:“我是你姨妈啊,你不认识我了?” 贾宝玉认真的摇头,傻愣中带着一丝天真,“不认识你。” 薛姨妈忙把薛宝钗拉了过来,:“那她呢,你认识吗?” 贾宝玉点头,笑容可掬:“宝姐姐。” 薛姨妈笑道:“还认识你宝姐姐呢,过几天可就不能叫宝姐姐了,要叫媳妇了。” 贾宝玉突然又大哭了起来:“我不要宝姐姐做媳妇,我不要宝姐姐,我不要!” 贾母被贾宝玉吵的头都大了,忙拉过来哄他,“你不要宝姐姐做媳妇,你要谁做媳妇?” 贾宝玉突然站了起来,来到黛玉面前,拉着黛玉的手道:“我要林妹妹。” 贾母继续问:“你是要林妹妹做媳妇吗?” 贾宝玉点头:“我要林妹妹!” 王夫人突然伸手把贾宝玉拉过去,“可是你跟宝丫头都订亲了,你不要娶她做媳妇,那她怎么办?” 贾宝玉没听懂,他只点头:“不要宝姐姐。” 王夫人叹气道:“可是你宝姐姐才是你的未婚妻,你只能娶你宝姐姐。” 贾宝玉又过去拉着黛玉,认真的说道:“我要林妹妹。” 分明还是傻傻愣愣的样子,可是那说出的话却像是说出了平日里无法说出的誓言。 第73章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事情的发展好像有些不受控制了。 贾母今日也累了,便哄着宝玉先休息,示意王熙凤那边先请了大夫和大师来看看再说。 又过了两日,贾母问了王熙凤,“大夫可看过了?怎么说?” 王熙凤道:“白日里请大夫看过了,晚上也请高僧诵经做法,都没有什么用,还是以前那样子。” “说来也奇怪,宝兄弟不怎么认得人了,却还记得林妹妹,我听袭人说,要是没看着,宝兄弟日日都要去潇湘馆看林妹妹,紫鹃说他去了也不说话,就是盯着林妹妹看,倒像是怕她不见了似的。” 贾母叹了口气,道:“他和林丫头从小青梅竹马的,我也属意他们两个,可是谁知道闹出那件事来,想来是宝玉心里难受,如今玉丢了,人像个孩子一样,倒是不会藏着心思了。” 众人都知道贾母说的是贾宝玉被薛家算计,导致跟薛宝钗订亲的事,薛姨妈多少有些不服气,但见王夫人都没说话,便也忍了下来。 王熙凤对这样的事情不好评价,到底王夫人和薛姨妈都是她的姑妈,虽然她也挺看不上薛家的做派的,但她不能说。 她迟疑了一下,便道:“昨日我让人装饰了怡红院,宝玉还在问,问为什么要做装饰,我说是给他成亲的。” “他还问起,为什么林妹妹那里没装,我都不好说,只能骗他说林妹妹那里等几天再装。” “到时候宝玉要是发现新娘子不是林妹妹,怕是会闹起来不好收场。” 王夫人道:“先稳着宝玉罢,到时候成亲的时候让林丫头不要来观礼了,宝玉没看着她便不会闹事,等成了亲说不定宝玉就好了。” 贾母想了想,却吩咐王熙凤道:“凤丫头,那嫁衣,你按照你林妹妹的身形也准备一套,到时候若是宝玉闹起来,便让林丫头去吧。” 王熙凤皱眉,颇为为难的说:“林哥儿这几日虽然没有过来,但是府里这么大的事,他总归会知道的,只怕到时候会闹大了不好看。” 其实王熙凤心里是想说老太太老糊涂了,林哥儿之前对于正常订亲的流程他都不同意,何况是让林丫头这样没名没分的给贾宝玉冲喜,这时候除了薛家同意,但凡家境好点的姑娘都不愿意吧,老太太还挑来挑去的。 王夫人也道:“凤丫头的担心有些道理,之前林哥儿就说委屈了林丫头了,我看还是让林丫头不要来观礼,让宝玉和宝丫头拜了堂再说,实在闹起来让袭人哄着宝玉便是。” 王熙凤却道:“说来也奇怪,宝玉以前最是喜欢袭人的,如今却不大认识袭人了,我上次还瞧着,袭人要给宝玉倒水,宝玉直接把水打翻了,撒了袭人一身,也是可怜那丫头了。” 王夫人道:“可怜那丫头了,这个月多赏她一个月的月钱,也算是嘉奖她尽心伺候宝玉。” 沈宴是过了三天之后才来到贾府的,因为他的研究已经告一段落了,有了一天的俢沐,而且家里没有黛玉在,总觉得有些太冷清了,所以他来到了贾府。 没想到进到里面却见贾府处处张灯结彩,沈宴便问伺候的婢女:“府上是有什么喜事吗?” 第79章 现在的婢女是新安排进来的,忙道:“宝二爷要跟宝姑娘成亲了。” 沈宴皱眉,他不过半个月没有来贾府,怎么突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了? 他皱了皱眉,见婢女诚惶诚恐的,便也没有继续问,而是让她去园子里找黛玉送消息。 黛玉听到沈宴来了,连忙出了园子,一到竹林轩,却发现沈宴正在练字。 沈宴看到黛玉来了,忙把笔放好,迎了上去,“怎么眼睛红红的?可是哭了?” 黛玉连忙转过身去,抹了抹眼睛,“没有,风迷了眼睛。” 沈宴凑过去,“真的吗?那我可太失望了!” 黛玉被他这无厘头的话给说懵了,呆头鹅似的半天没反应过来,愣愣的问道“失望什么?” 沈宴叹气:“我还以为是姐姐久没见我,所以想我了,看到我喜极而泣,结果,你竟然是风迷了眼,我可不是太失望了。” 黛玉:“” 这熟悉的话语,熟悉的腔调,果然是雁哥儿没错了。 沈宴给黛玉倒了一杯茶,趁着黛玉喝茶的时候,他又凑过去低声问道:“好姐姐,你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好不好?” 黛玉放下茶杯,有些没跟上沈宴的思路,问道:“你说的哪件事?” 沈宴嘻嘻笑:“姐姐,你真以为你哭了我看不出来?你真以为你说风眯了眼我就信了,我骗你的呢!” “你不告诉我就让我来猜一猜吧!我回到这里来就听说,贾宝玉要和宝姑娘成亲了,所以姐姐,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件事哭了吧?” 黛玉本来还因为沈宴的取笑有些不好意思,但随即见沈宴越说越不像话,顿时有些生气了:“你再胡说,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沈宴看了黛玉一会,看得黛玉浑身都不自在了,这才悠悠的说道:“姐姐不是的话就好,不然我可就太失望了。” “你又失望什么?”黛玉一脸狐疑。 沈宴忍不住捏了捏黛玉的脸,咬牙切齿的说道:“失望你是个恋爱脑!贾宝玉都要跟薛宝钗成亲了,你还牵肠挂肚,情深不许。” 黛玉被他说中了心意,有些难堪,连忙转过头去,嘴硬道:“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牵肠挂肚,情深不许了?” 沈宴笑道:“所以说,你没有就最好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他说着又凑过去,看着黛玉的眼睛,道:“姐姐,我知道你跟贾宝玉青梅竹马,这份情意,没那么容易忘记,但是你要学会克制自己,毕竟他现在已经跟薛宝钗订亲了,你可不要做傻事,知道吗?” 黛玉点点头,沈宴却还是不放心,又拉着黛玉的手,继续道:“乖,听话,等你以后到年龄了,我一定给你找十个八个的书生给你相看,保证不比贾宝玉差。” 这番话沈宴说过多次,黛玉现在已经可以做到无视了,她抽出手,冷笑道:“我看你还是先找十个八个的姑娘小姐相看吧?” 沈宴思索了片刻,摸着下巴,高深莫测的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黛玉听他说话说半截,便问道:“你没记错什么?” 沈宴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我的姐姐,按理,应该是你先成亲,我再成亲的” “既然姐姐催我成亲,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沈宴说着,在黛玉不好的预感中,靠近她的耳朵,压低声音道:“姐姐你恨嫁了,所以你才催我赶紧成亲的!” 黛玉顿时气血直冲大脑,脸色通红,而且云霞氤氲,直接连到了耳朵。 她气的直跺脚,眼睛都氤氲了雾气,“我没有,你胡说!” 她看着沈宴还笑嘻嘻的看着她,还把手放脸上划拉了两下,做了个羞羞的动作,顿时气的直接扑了过去,“你乱说,我要撕了你的嘴。” 沈宴没留神,被黛玉扑了个正着,温香软玉入怀,沈宴才察觉到不对劲。 虽然他嘴上喊着姐姐,可是心里却是一直把黛玉当妹妹的,加之前世和亲妹妹感情好,妹妹也依赖他,所以来到这里之后,他偶尔也会跟黛玉有一些亲密的动作,但是他也不会多想。 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样的直扑入怀,太过亲密。 尤其是身体的感触更为直接,那样婀娜的身体曲线,是特属于姑娘家的温软柔和,是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领域。 沈宴一时间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像是被什么定身魔法给控制住了一样,手脚僵硬的完全不敢动弹,如玉的脸庞也染上了一抹绯色,甚至连耳朵尖都红了。 黛玉也没想到沈宴没有避开,她伸手去拉沈宴的脸颊的时候才发现他并没有阻止,这时候她才看到沈宴脸红的不像话。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她做了什么,她连忙后退了两步,用手捂着脸,想要解释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两人的接触分明只是在一瞬间,可是气氛却变的有些奇怪了。 最后还是沈宴咳嗽了一声,掩饰住了这片刻的异样,“对不起,是我乱开玩笑的,我跟你道歉。” 黛玉摇摇头,重新坐了下来,沈宴也把心中的异样情绪压了下去,坐好了,这才问道:“那么姐姐,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哭好不好?” 黛玉摇摇头,不太想说,还是一旁伺候的雪雁有些听不下去了,生气道:“公子,这次的事情可不怪姑娘,是她们欺人太甚了!” 沈宴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仔细说来听听。” 刚才黛玉跟沈宴的拥抱太快了,加之之前他们也偶尔有些亲密的行为,雪雁年纪小,自然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见沈宴问起,才一个劲儿的抱怨道:“宝二爷因为玉丢了,人不好,看了大夫也没见好,所以太太和老太太想着要给宝二爷冲喜。” “本来这事跟我们姑娘也没什么关系,可是宝二爷变得呆呆傻傻的,竟然吵着要娶咱们姑娘。” “我听说,老太太和太太打算,到时候让宝二爷和宝姑娘拜堂成亲,若是宝二爷发现闹起来,再让我们家姑娘顶上去。她们是把我们姑娘当什么人了?” “刚才我们出来的时候,府里的绣娘还来给姑娘量了尺寸,说是府里给姑娘们做新衣裳,我们姑娘既然也住在府里,就应该一视同仁。” “这个时候哪里是做什么新衣裳,分明是打算按我们姑娘的尺寸给我们姑娘也做一套嫁衣,她们根本就没有问过我们姑娘的想法!” 第74章 大约是雪雁实在是太生气了,所以一开口就那小嘴就跟机关枪似的,停都停不下来,不但一股脑的把事情全部交待清楚了,还把自己的主观想法也和盘托出,简称添油加醋。 沈宴从雪雁这一箩筐的话里提炼出了有效的信息,然后问黛玉:“所以你是因为贾宝玉和薛宝钗要成亲而伤心呢?还是因为她们没有尊重过你的意思而生气呢?” 黛玉摇摇头,没有说话。 沈宴也没有逼迫她,他知道她一向是这样的,有什么不好的情绪怎么是关起来门来自己默默的哭,留给旁人的都是笑着的开心的时候,大约是从小失去了母亲,父亲也没有亲自带她,使得她才六岁便寄人篱下,所以心思总比旁人敏感一些。 沈宴想了想,现代,六岁的孩子才刚刚上小学一年级呢,还是天真无忧无虑的时候,但是黛玉的生命却已经开始染上灰色了,便是贾母待她再好,也不比在家里的时候更好,更自由。 有一句话说:幸运的人一生在被童年治愈,而不信的人一生在治愈童年。 而黛玉因为从小太过缺爱,所以她总是情绪敏感,而贾府的丫鬟们却只会说她小心眼。 便是后来沈宴来了,也尽量会陪伴她,但总归他代替不了贾敏和林如海,缺失的父爱和母爱,是没有人可以弥补的。 沈宴能理解那种感受,因为他也同样缺父爱和母爱,只是他还有妹妹要照顾,所以他拼命的成长,拼命的学习。 就算后来工作稳定了一切都好了,他也不愿意结婚生子,因为他害怕。他还没有做好当一个爸爸的准备,更加没有做好跟人结婚过一辈子的准备,他害怕投入了感情之后会离别,所以他宁愿没有开始。 所以他喜欢研究,喜欢武器,喜欢沉浸在里面的感觉,因为研究会给他回报,给他奖励,这种是可控的。 可是黛玉不一样,她只能被困在这个小小的宅院里,没有办法离开,没有办法去做别的。 所以就算沈宴不喜欢她回贾府,可是也尽量每次陪着她,尽量不拒绝她。 因为黛玉从小被养的太好,养的太过善良,因为缺爱所以格外珍惜每个人给她的感情,尤其是贾母和贾宝玉,当然也包括沈宴。 沈宴知道这些,所以尽量平衡,偶尔用道德绑架。 其实他能带黛玉离开贾府,别府居住已经是黛玉对他情感的证明了,她太珍惜那些来之不易的爱,所以才每次都会被她们绑架,被她们算计。 第80章 不是因为她蠢,而是因为以爱为名的计谋,套住的永远都是心软之人。 沈宴想着,叹了口气,这次的事情说起来也怪他,他工作太忙了,又担心黛玉一个人在家太无聊,所以在知道贾母接她回去的时候也没有阻止,想着他都入仕了,他们总归要顾忌着他一点。 结果他错了,错的离谱。 要不是他这次俢沐回了一趟贾府,黛玉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沈宴一想想,就气的要心梗。 他只能拉她的手,道:“明天,我们就走好不好?我们回家,回林府好吗?” 他太知道怎么让她心软了,只要他稍微表露出受伤的情绪,声音低一点,哑一点,她就会被他蛊惑,屡试不爽。 “姐姐,你都不知道,你没在家的日子,我过的有多煎熬。” “虽然咱们家那么小,可是你没在,我总觉得空荡荡的,姐姐,你说过你要陪着我的,难道你打算食言吗?” 黛玉果然见不得沈宴这副模样,她看了看外面,为难的说道:“可是这会儿都宵禁了。” 沈宴低垂着眼,声音低哑:“那明天一早就回去好吗?我最近很累,明日俢沐,我想在家写字看书休息,你陪着我好不好?” 他说着,也不等黛玉回答,突然蹲身,用脸贴着她的手,声音闷闷的:“这里虽然好,可是到底不是我们的家,姐姐,贾宝玉有他的父母亲族,外祖母也儿孙满堂,可是我不一样,我只有你一个人了,你要为了他们丢下我不管吗?” 黛玉感受到手上温软的触感,再看着他如墨的长发撒在膝盖上,顿时有一种他还在小时候还没有长大的错觉。 “好!”她不由自主的低低应了一声,这时候,她突然觉得,不管是外祖母的偏心也好,还是宝玉的情意也好,都不重要了,因为弟弟说的对,他们都有亲人,可是弟弟他只有她。 沈宴说到做到,第二日一早,就带着黛玉回了林府,只是黛玉一路上还是闷闷不乐的,性质有些不高。 沈宴能理解,毕竟青梅竹马的初恋要结婚了结果新娘不是自己,挺悲催的,就是心里总觉得有点闷闷的不舒服。 不过沈宴也没有多想,毕竟,前世妹妹要结婚的时候,他也挺难过的。 他想了想,随便找了个问题跟黛玉聊天,也算是转移她的注意力。 回到林府之后,沈宴又担心黛玉胡思乱想的,便干脆让她陪着两人一起练字。 “姐姐,你瞧瞧的我字写的怎么样了?”沈宴把笔放好,问黛玉。 黛玉在旁边点头,笑道:“你的字大有进益了,可见一直都有刻苦练习。” 沈宴也笑道:“那可不,所谓字如其人,我长的这么好看,字也得好看才对得起我这张脸。” “姐姐,我跟你说,字写的好不好,咱们可以后天练习,对吧,但是人长得好不好看,这个就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像我们这种本身就长的好看的,那更加不能辜负了这张脸,总不能往后人说:啧啧,你瞧他,长得那么好看,怎么字写的像狗爬的?那多丢人。” 听着他的歪理,黛玉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那你现在的字可配得上你的脸了。” 沈宴哈哈大笑,“毕竟我也是下了苦工的。” 他说着,拿起桌上的笔递给黛玉,“姐姐,你也来写几个字我看看,看看你的字是不是配得上你的美貌。” 黛玉莞尔,但也接过笔,随手在宣纸上写下了一句诗词。 沈宴看了之后,啧啧称赞,“不愧是我姐姐,写的字就是好看,堪称笔走龙蛇、字字珠玉、矫若惊龙、力透纸背。” 黛玉叹气,“你就取笑我吧!” 沈宴大呼冤枉,“我哪里取笑你了,我是真心称赞。” 黛玉瞥了他一眼,不理他了。 沈宴不满,把她手上的笔抢走,搁在桌上,握着她的肩膀,看向自己,认真道:“姐姐,你说这话我可太伤心了,我真心称赞你,你竟然认为我取笑你。” 黛玉见他突然这么正式,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忙道:“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的。” 沈宴偷偷抿嘴笑,凑过去靠近她,“姐姐,你道歉就只是说一说,那也太没诚意了吧?”、 黛玉疑惑,沈宴笑道:“你闭上眼。” “闭上眼嘛!” 黛玉无奈,只得悄悄的把眼睛闭上,沈宴赶紧拿起桌上的笔,往她脸上画。 黛玉感受到脸上冰凉的感觉就知道不对,睁开眼果然见沈宴拿笔在她脸上写呢。她还没说话,沈宴却自己笑得前仰后合了。 “姐姐成了小花猫了,我下次一定把你这个样子给画下来。” 黛玉那个气啊,想也不想,也拿起桌上的笔往沈宴的脸上画。 沈宴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黛玉偷袭了,他干脆双手往砚台里一放,然后直接往黛玉脸上抹。 黛玉白嫩的脸上顿时被抹了十个黑指印,一边五个,整整齐齐。 沈宴看着被涂的半黑的黛玉,整个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姐姐,你变成黑炭了。” 黛玉哪里想到沈宴能这么不要脸,居然用手,顿时气的双脸通红,而且她还发现她做不到像沈宴一样不要脸,她竟然没有办法以彼之道还彼之身,顿时更气了。 偏偏沈宴还一无所觉,凑过去跟黛玉道:“姐姐,我觉得你这个妆容极好,要是下次他们还说要找你冲喜的话,我看你也不用冲喜了,直接顶着这个妆容出去,保准能把贾宝玉吓一跳,说不定就吓好了。” 黛玉顿时被气哭了。 沈宴:“” 完蛋,玩笑开大了,过火了。 他忙凑过去,舔着个脸道歉:“对不起姐姐,你原谅我吧,我错了。” 黛玉转过身去,不理他。 沈宴一不做二不休又伸手往砚台里沾了点墨水,对黛玉道:“姐姐,你看看我!” 然后自己身手,在脸颊上画了几条黑胡子。 “这样我自己也画了,你别生气了。” 黛玉正欲说话,忽然紫鹃从外面进来,道:“公子,姑娘,老太太来了。” 她说完,看到沈宴和黛玉的脸,顿时没忍住,扑哧一声道:“公子,姑娘,你们这是在书房写字写到脸上去了吗?” 沈宴和黛玉面面相觑,两人玩闹被丫鬟看了个正着,这就有点太尴尬了。 沈宴忙咳嗽了一声,“快去拿水来,我们洗把脸再说。” 好在紫鹃也知道事情的轻重,很快端了水来,两人赶紧收拾好,去前厅见贾母,却不想,贾母一看到黛玉,都不等她行礼就站起来拉着黛玉的手,哭诉道:“林丫头,快去救救宝玉吧,就算外祖母求你了!” 第75章 这还是头一次贾母到林府来,便是之前黛玉差点被王高洪欺辱,贾母都没有来过,之后便是每次也都是派人来接,而不会亲自来。 这次,贾母却自己找了过来,可见贾宝玉确实情况不大好。 沈宴这时候也没有拦着黛玉,总归人命关天,先去贾府去看看贾宝玉的情况再说。 不过让沈宴奇怪的是,昨天才给黛玉量了尺寸,说要裁制新衣,今天就成婚了,这会不会太快了点? 不过转念想想,贾宝玉的婚事本来就是为了冲喜,估计贾府也就只是稍微准备一下吧,毕竟不是正经的成婚。 寻思到这里,沈宴便也没有问。 待赶到贾府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了,但府里的人都在等着黛玉一行人的到来。 黛玉和贾母下了马车就急匆匆往大观园的怡红院而去,沈宴也连忙跟上,虽然他私心里不想贾宝玉当他的姐夫,但是他也还是把他当朋友了,自然不希望他真有性命之忧。 这还是沈宴第一次来到大观园,虽然他之前未成年,跟黛玉一样在贾府常住,与三春她们也算自家姐妹,但他却没有去过大观园,好歹是寄人篱下,总不能让凤姐为难。 这次是情况危及,顾不得这么多,贾母也没有命人拦着。 怡红院内,贾宝玉穿着一身红色锦袍,端坐在那里,一看只觉得是个面如冠玉的俊秀哥儿,可是近一看,却见他双目空洞,分明旁边围着许多人,王夫人、薛姨妈、邢夫人、王熙凤还有薛宝钗,三春姐妹,还有许多丫鬟,大家都满脸关切,可是他的双眼却仿若虚无,似乎这些人都没有落入他的眼底。 他脸上的泪痕尚在,可见刚刚哭过,嘴里也念念有词,袭人靠过去一听,却发现他念叨的是林妹妹,便也干脆没说,只当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可是贾宝玉仿佛突然之间又恢复了一丝理智,突然问道:“林妹妹呢,林妹妹怎么没来?你们不是说我要跟林妹妹成亲的吗?” 他说着,又急急忙忙的站起来,王夫人连忙拉住他:“你要往哪里去?” 贾宝玉慌乱的说道:“我要去找林妹妹,林妹妹是不是走了?我要去找她。” 第81章 王熙凤也赶忙伸手拉住宝玉,柔声道:“你林妹妹在上妆呢,马上就来了,你得等一等,哪有新娘子不上妆的?” 说着,慢慢把他拉回去坐下,又威胁道:“你可不能吵了,不然小心你林妹妹生气了,当着不理你了。” 贾宝玉听到这话却又站起了起来,“我知道,肯定是因为我要跟宝姐姐成亲,所以林妹妹才不理我的,我要去跟她说清楚,我心里只有林妹妹一个人,我只要她一个人。” 王熙凤忙道:“你林妹妹就在外面了,你快洗洗脸去,待会让你林妹妹看到你这样子多不好?我现在就把你林妹妹带回来,你赶紧让人给你梳洗一下。” 王熙凤说着,给王夫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就往外走。 王夫人忙道:“宝玉,你先等等,让袭人给你打水来好好梳洗一下,好歹是你成亲的样子,这乱七八糟的也不成样子。” 贾宝玉听说黛玉来了,终于被哄住了,又坐了下来,王熙凤忙去外面躲了躲。 王熙凤在外面望眼欲穿,贾宝玉在里面安分不了多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贾宝玉又开始闹着要去找黛玉,王夫人没拦住,薛姨妈一边叹气一边抱怨道:“你说那林丫头也真是狠心,好歹也在贾府住了这么多年,老太太又那样疼她,如今看着宝玉都要成亲了,她也不等明日再走,非得一早就离开,一定要闹的所有人都不安生。” 探春有些看不过去,呛了一句,“林姐姐有自己的家,自然是住在自己家里的,哪里在亲戚家里赖着不走的?况且,这事也怪不得林姐姐,林姐姐可是悄悄走的,不过是这些虚头巴脑的把戏瞒不过二哥哥罢了。” 薛姨妈被探春怼的满脸讪讪,王夫人却闭着眼没有说话。 没一会,出去的宝玉又被王熙凤哄了回来,“你林妹妹方才忘了穿嫁衣了,这会回潇湘馆换去了,你可再等等。” 如此来了两回,王熙凤也顶不住了,好在黛玉一行人是真的回来了。 恰巧贾宝玉又闹着要去找林妹妹,王熙凤忙把黛玉拉了过来,“你瞧瞧,你林妹妹不是在这里吗?她没走呢。” 贾母也顾不得舟车劳顿,忙搂着贾宝玉道:“你放心,你林妹妹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呢。” “不过你今天得换上衣裳才行,你快点让丫鬟们伺候你换衣裳,你林妹妹也得去换衣裳了,待会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贾宝玉看到了黛玉,像是狂躁症患者突然注射了镇定剂一样,整个人变得乖巧又可爱,甚至还带着几分傻气,他定定的看着黛玉,都不敢眨眼,像是担心一闭眼,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一样。 他情不自禁的拉着黛玉的手:“林妹妹,你来了,我还以为你走了呢?我以为你因为我要跟宝姐姐成亲而跟我生分了,我只要你*,林妹妹,我们不要分开好不好?” “就算是死,我也是要跟你死一块儿的。” 他说着,清澈眼睛里突然流出了眼泪来。 一个被家族压制了太久的少年,大约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暴露了本心,才敢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吧。 不再去想那些无奈的规矩,不再去想亲人之间的利益博弈,只遵循本心的爱意,想要跟眼前的黛玉一直在一起。 黛玉被他这番突如其来的话给震动了心神,她情不自禁的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宝玉。 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认真看过他了,自从他订亲了之后,她心里不得劲,一边是想着你都跟我说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分原不比旁人,可是你却还是跟宝姐姐订了亲。 黛玉知道,订亲的事不能怪宝玉,可是她又能怪谁呢?怪宝姐姐心思深沉?怪袭人心术不正,还是怪太太处心积虑?可是宝玉他应该知道这些的啊! 这些日子,他心里压抑,可是她又何尝不是内心煎熬? 如今再见他如此落魄的模样,黛玉只觉得心被针扎一样疼,她看着他俊秀斯文的脸上竟然多了一抹眼下乌青,而唇角甚至还粘着一抹血丝,可是他的眼神却是那样亮,他的眼睛是那样的纯洁干净,仿佛天地之大,他的眼里因为有了她才有了色彩。 这个时候,她情不自禁的掏出手帕想要给他拭去唇角的血痕,可是刚抬起的手却被宝玉抓住。 他道:“林妹妹,对不起,我知道,定然是我又惹你生气了,所以你才躲着我的。” “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贾宝玉似乎忘记了很多东西,可是他却记得黛玉,记得给黛玉道歉。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忽然都无声的流下眼泪,像是对这场婚礼的无声的嘲笑。 旁边的贾母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微微闭眼,不忍细看,甚至王熙凤都别过脸去,偷偷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如果不是薛宝钗横插一脚,宝玉和林妹妹肯定是一对神仙眷侣。 只有王夫人,像是没眼看一般,闭上了眼,藏住了眸中对这一切的厌恶。 而沈宴,却在观察着宝玉,如果不是他发现贾宝玉的整个性子都变了,他差点就要以为贾宝玉是故意装模作样来骗他们的。 他看着他们两表兄妹执手站在一起,宝玉丰姿俊秀,黛玉亭亭玉立,宛若一对璧人,可不知道为何,他却觉得碍眼极了。 尤其是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对视,两人都流着泪,虽然没有说话,却宛若周围升起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把所有人都排除在外时,只有他们两个是处于同一个世界的。 沈宴的心中就无端生气一股暴戾的情绪,他想要打破,想要毁灭。 沈宴一直是一个情绪冷静的人,就算是被薛蟠看上,想要侮辱他,他也能清冷自持的处理好一切,可是这时候,他的清冷自持不见了,他的眼尾不知何时染上了一抹绯红,让平日里如同清冷的谪仙的他显得有些妖异。 可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只是觉得贾宝玉真的很讨厌,比薛蟠还令人讨厌。 所以,沈宴忽然伸手,拉住了黛玉的手腕,把她从贾宝玉的身前拉开,“宝玉,你已经成婚了,要跟未婚的姑娘保持距离,知道吗?林妹妹往后也只能是林妹妹,你要注意分寸。” 沈宴的行为在贾母看来,完全就是棒打鸳鸯,她示意了一下王熙凤,王熙凤忙道:“还没有成婚呢,宝玉方才的婚礼出了点差错,还不算成婚。” 沈宴往前一步,把黛玉挡在身后,他长眉挑起,似笑非笑的看着王熙凤,满脸嘲讽,“凤姐姐,之前在府里我和姐姐都多亏你的关照,这些我们都记在心里。” “可是现在,你说这样的话,你不亏心吗?” “贾宝玉他都还穿着婚服呢?是当我眼瞎了,看不见吗?” 第76章 沈宴确实很生气,一路上因为顾忌着怕贾宝玉真有生命危险,所以才由着贾母催促着,紧赶慢赶的,他想着再怎么样,人命关天,如果真的是为了救贾宝玉的命,只要黛玉愿意他也不好说什么。 可是结果一看,却发现贾宝玉好的很,他人看起来是变傻了,可是他还认得出林妹妹,还会拉她的手,还会说情话,这哪里看起来像是要救命?分明是他们哄不住贾宝玉,又舍不得训斥他,只会惯着他,所以才把黛玉哄过来给贾宝玉当一颗糖罢了。 王熙凤被沈宴一番不留情面的话给说的满脸通红,虽然她也觉得这事有点委屈了林妹妹,可是架不住老太太硬要这样做,而且当时情况确实很危及。 贾母似乎也知道这样做有些理亏,便拉着贾宝玉哄道:“你在这里让人好好给你换身衣裳,再梳洗一下,祖母也陪着你林妹妹去换一下衣裳,你们之后再说话好不好?” 贾宝玉有些不愿意,见黛玉被沈宴挡住,嘟囔道:“是不是林妹妹又生我气了,所以才不想见我的,我要去给林妹妹道歉。” 贾母忙安抚道:“傻孩子,林丫头没有生你的气呢,只是你们不是要成婚了嘛,你林妹妹不好意思见你,害羞呢。” 贾宝玉听到这话,忽然笑着问:“林妹妹要给我当媳妇?” 贾母忙道:“是的是的,你快去换衣裳,不然误了吉时就不能拜堂了,拜不了堂,你林妹妹可就不能算你的媳妇了。” 贾宝玉这下终于被哄好了,不哭不闹了,虽然还是一步三回头,但好歹被丫鬟和王夫人、薛姨妈哄到里面去了。 贾母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对黛玉和沈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潇湘馆吧。” 沈宴想了想,到底顾忌着之前的养育之恩,而且他也不想因为他到时候又让贾宝玉闹起来,到时候说不定会让姐姐陷入更加难过的境地,所以他平复了一下心绪,拉着黛玉,跟着众人一起去了潇湘馆。 这是沈宴第一次来到姐姐住了好几年的地方,若是平时他必定会细细欣赏一下,姐姐闺房的布局,但是今日显然并不适合。 沈宴坐下之后,便对贾母道:“老太太,看在贾府对我和姐姐都有养育之恩的份上,以前发生的所有的事情我都忍了,甚至姐姐在王家的事我也没有找过你们,你们冤枉我的事我也当作不知道,可是你们也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的惹到我头上。” 第82章 “这是最后一次,我愿意坐下来,好好听你说,但是我希望,再没有之后了。” 贾母叹了口气,对沈宴和黛玉道:“我知道,以前的事情委屈了你们了,可是这次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不得以才去找的你们。” “林丫头也是我放在心尖上的孩子,我怎么会不疼爱她呢,可是宝玉,是真的差点没命啊。” 贾母说着,声音里都透漏出浓浓的疲惫,眼下更是乌青一片,可见最近都没有睡好。就连以前被丫鬟保养的精致的白发,今日看起来也有些散乱,可见确实是发生了一些很紧急的事。 王熙凤见状,忙补充道:“宝玉自从玉丢失了之后,是大夫也看过了,法师也请来做法了,可是宝玉就是没有一点好转,还有他那个玉,我们也是园子里园子外的到处找,就差掘地三尺了,实在是没招了,这才想起来冲喜。”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也没有邀请亲戚,可是谁呈想,今日拜堂的时候,宝玉突然扯下了宝丫头的盖头来,发现不是林妹妹,当场就吐了一口血,眼皮一翻就厥过去了。” “虽然后来宝玉醒来了,可是他还是吵着要林妹妹,我们也不敢再瞒着他了,这才把你们找来。” 听王熙凤说贾宝玉吐了一口血晕过去的时候,黛玉忍不住抓紧了手中的帕子,沈宴却冷笑一声,这是贾母和王熙凤知道自己理亏,所以故意示弱呢。 她们知道黛玉心软,所以便故意把事情往严重里说,就是为了展示她们有多不得已,让他们姐弟不要再抓着这件事不放了。 沈宴心里门儿清,同时对这样的事情无端的感到厌烦。 他厌倦了和她们来回拉扯,也厌倦了她们得寸进尺的试探,或许因为他本身的性格就不适合当谈判官吧,所以他直接把底线摆了出来。 “老太太,宝玉和宝姑娘的婚事是你们同意给他订的,他自己也没有反对,他已经这么大了,应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任,不能说他一闹脾气就能把他的决定推翻,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你们平日里溺爱我也管不着,但是我就一个要求,不要祸害到我姐姐头上,如果你们只是让姐姐来看看他,希望他的情绪稳定一点,我们可以理解,但是如果说让我姐姐代替宝姑娘,重新给他冲喜,那不好意思,我不同意。” 王熙凤和贾母听到这话,脸上都有些不好看,她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结果现在,还没开口说呢,就被沈宴拒绝了。 贾母知道沈宴没那么好说话,就看向了黛玉,声音哀切:“林丫头,就当外祖母求你了,你就当帮帮宝玉,好不好?” 沈宴知道,按照黛玉那善良的性格,肯定不会拒绝,但是她不能看着黛玉跳入火坑了,当即便按着黛玉的手。 “老太太,你也不要说的那么伤心,好歹贾宝玉现在没事呢,而且宝姑娘再怎么说也是宝玉的未婚妻,你这么哀求我姐姐,是打算让姐姐做妾吗?”沈宴声音清冷,不含一丝情绪,但是说出的话却直指问题的核心。 王熙凤忙道:“林妹妹好歹是老太太的亲外孙女,老太太怎么可能舍得让她做小呢?” 沈宴冷笑:“那你们是打算让宝姑娘做小吗?太太和薛姨妈那边同意吗?没有任何原因,贬妻为妾,这说出去可就不好听了,你们是打算断了宝玉的仕途吗?” 王熙凤笑容有些尴尬,却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沈宴顿时明白了,当即便道:“你们可真是打的好算盘,也不说让宝姑娘做小,也不说让姐姐做小,两边都不得罪,先哄着姐姐跟贾宝玉拜了堂,那就都是他的妻子,让他坐享齐人之福啊。” 看明白这些,沈宴再看王熙凤和贾母,只觉得让人想吐。 “三书六礼,媒妁之言,什么都没有,就这样让我姐姐跟他拜堂成亲,还说不是做小,这跟做小又有什么区别?” 沈宴说着,紧紧的抓着黛玉的手,不敢置信的问贾母:“外祖母,贾宝玉是你最疼爱的孙子,难道姐姐就不是你的外孙女了吗?你说你最疼爱她,难道你就要眼睁睁的毁了她一辈子,这样你能安心吗?” “你口口声声说,姐姐和宝玉你一样疼爱,可是为了贾宝玉,你就要毁掉姐姐的人生?偏心也不是这样偏的。” 沈宴说完,尤不解气,又对黛玉道:“姐姐,对不起,我答应过父亲要保护好你的,可是我却连你的亲事都没办法为你做主。” “说来说去,都是因为我们无父无母,所以才如此任人欺凌。” 他声音哀切,同时一只手偷偷掐自己的大腿,想要借此挤出两滴眼泪来,但是很可惜,他还是没有哭出来。 贾母和王熙凤被沈宴这么一闹,剩下的话便不好说出口了,再说就是真的欺负人家无父无母了。 王熙凤只得为难的看着贾母,出主意道:“老太太,要不还是让宝丫头那边来吧。” 贾母沉思了半响,见黛玉还是没有说话,到底也不敢逼急了,便道:“让宝丫头到潇湘馆这边来准备吧,然后让宝玉来这里迎亲,这样,他应该就不会发现了。” 她说完,又看向黛玉,“林丫头,就算你不愿意帮宝玉,也在这里等一等吧,等宝玉礼成了再走,好吗?” 她这是心里还把黛玉当成备用选项,万一冲喜之后宝玉没好,或者成亲的时候发生了其他事,保不定还得用黛玉哄宝玉呢。 沈宴心里看的门清,当即便道:“也不是我们不愿意帮宝玉,主要是这成亲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别人也帮不了吧。” “而且我们上门来的仓促,都没备礼,留在这里不太好吧,还是下次带了礼物再来吧。” 你们都想着要姐姐做妾了,怎么可能还敢留在这里? 沈宴说着,站了起来,对黛玉道:“姐姐,我们还是走吧,待会万一贾宝玉看到你在这里,岂不是坏了他和宝姑娘的婚礼,虽然你也是无辜的,但咱们不卷入这样的事。” 贾母这下也坐不住了,忙伸手拉着黛玉,哭的老泪纵横,“林丫头,是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母亲,以前没有护着你,可是我没办法,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宝玉从此就这个样子啊。” “你不愿意帮他,我也不勉强你,但是你好歹留下来,看着他成了亲你再走,好不好?” “只要他跟宝丫头拜了堂,我也就不拦着你了,到时候你就走!就当外祖母求你了。” 贾母说的句句带泪,字字哀凄,直把黛玉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勾了出来。 黛玉泪流满面,点了点头,她看着疼爱自己的外祖母如此哀求,又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沈宴叹了口气,贾母这是找到了黛玉的软肋了,黛玉从小缺爱,所以对感情看的很重,所以贾母才不说那些名分,只用感情绑架黛玉,就是因为这是让她心软的最好的办法。 这个时候,别说贾母是要她留下来看宝玉的婚礼了,便是让她去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她估计都能答应。 沈宴没有办法,因为这是黛玉的性格使然。便是他强行要带她走,也只会让她更痛苦,要是贾宝玉没事也就罢了,要是贾宝玉真的出了点什么事,只怕往后余生她都要活在内疚自责里。 而且沈宴私心里也不想阻止,因为他知道黛玉对贾宝玉余情未了,只是以前,他不以为然。可是现在,他发现这份不合时宜的儿女私情已经影响到她了。 虽然沈宴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个母单,但不妨碍他认为,爱情是让人变得更美好的存在。 如果说两个人相爱,只让人变得痛苦,变的难受,那就说明,爱错了人。 在对的时候遇到对的人,才是正缘,在不对的时候遇到不对的人,那都是烂桃花,都应该剪掉。 现在看到黛玉为了宝玉那么痛苦,那就说明宝玉是她的烂桃花,而不是正缘,既然这样,就应该剪去。 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正好便借着这次机会让黛玉死心也好,反正贾宝玉都要结婚了,她也没有机会了。 不过沈宴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是嘴上却不能这么说,他看着黛玉,露出不赞同的神情,但还是交待道:“你既然答应了,那我们就留下来看看,但是你得答应我,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再答应她们的要求了,好不好?” 见黛玉神色迟疑,沈宴又加了一把火,“姐姐,你说过要一直陪着我的,原来,你也是哄我的吗?” “如果你这样无名无分的跟了贾宝玉,你是为爱付出,那我呢?你让我以后孤零零的一个人吗?” “那我怎么对得住父亲对我的教诲?姐姐?贾宝玉有爱他的祖母,有关心他的姐妹,可是我,只有你了!难道你也要为了他而离开我吗?” 沈宴的眸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黛玉终究没有办法拒绝,就像她没有办法拒绝贾母的哀求一样,她点点头,表示同意。 第83章 可是沈宴却伸出左手的小拇指,道:“那我们来拉钩!” 见黛玉一脸愣怔,沈宴直接伸手抓住她的右手,让自己的小拇指跟她的小拇指勾在一起,摇晃了几下,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了谁是小狗。” 说完,又拉着她的大拇指摁了个章。 “好了,你跟我拉勾了的,可不能再反悔了!” 第77章 说好之后,薛宝钗被暗中带到了潇湘馆,潇湘馆是个好地方,虽然屋子小,但是却离怡红院近,不比蘅芜苑在边角上。 可即便如此,蘅芜苑也是她住了很久的地方,而潇湘馆却是林丫头的住所,她从这里出嫁,相当于是顶着林妹妹的名头。 可是他没得挑,没得选,这桩婚事本来就是她谋算来的,家里没有任何人能给她出头,给她依靠,她想要的东西只能自己去谋算。 所以便是受再多的委屈,她也得忍着,因为她要成为宝二奶奶。 黛玉和沈宴由丫鬟陪着在旁边的书房里等着,沈宴看着黛玉哭红了眼,忙让紫鹃去打了一盆水来,自己打湿了帕子一边给黛玉细细的擦拭眼周,一边哄道:“姐姐,不要难过了,你还小,婚姻大事应该慢慢找才是,你只是见过的适龄男子太少了,所以才觉得非他不可。” “姐姐,等过年了,我有一个月的休沐呢,我们去城外散散心如何?” 经过沈宴坚持不懈的转移注意力,黛玉总算止住了眼泪。 因这次的婚姻是为了贾宝玉冲喜,自然也就不像正式的成亲一般,待薛宝钗整理好了,那边就有人扶着贾宝玉来了。 贾宝玉看着盖着盖头的薛宝钗,以为是黛玉,伸手就要去掀盖头,焦急的说道:“你们怎么把林妹妹藏起来了?我要放她出来。” 王熙凤忙按住他的手,道:“你林妹妹现在是新娘子,新娘子就是这个装扮的,你得跟她拜了堂,成了亲,才能掀开她的盖头,在这之前是不能掀开的。” 贾宝玉傻傻的问:“为什么不能掀开,林妹妹闷着了怎么办?” 王熙凤忙哄道:“怎么会闷着呢?这是透气的,你要是掀开了,到时候你林妹妹生气了,不跟你成亲了怎么办?” 贾宝玉听到林妹妹生气,顿时手一顿,道:“林妹妹,你盖着这个看不见路,我扶着你。” 王熙凤道:“你是新郎官,新娘子有专门的人扶,用不着你。” 贾宝玉一听不愿意了,“我就要扶着林妹妹,要是林妹妹摔着了,她肯定又要哭,我不想看到林妹妹哭。” 王熙凤被他闹的没了办法,贾母无奈的发话,“罢了,让他扶着吧。” 好在贾宝玉说扶着就真的是扶着,没有再去动薛宝钗头上的盖头。 他一边扶着走,一边道:“林妹妹,你小心脚下,你身子弱,可别摔着了,这个路不平。” “林妹妹,你昨夜睡的好吗?还有没有咳嗽,身子可好些了?” 贾宝玉一路走着,一路不停地喊林妹妹,薛宝钗不理他,贾宝玉走了一路,发现不对劲了,他忙站住,隔着盖头问道:“林妹妹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又生我气了?” “我是哪里做错了你跟我说,你不要不理我。” 他捂着胸口,呆呆的看着薛宝钗,“林妹妹,你每次不理我,我这里都好痛,可是我总是惹你生气,总归都是我不好,林妹妹我给你作揖,你快别生气了。” 眼看着贾宝玉就要弯腰下去了,王熙凤生怕他发现什么端倪,忙道:“你林妹妹没生气呢,她只是不能说话。” “为什么林妹妹不能说话?”好奇宝宝贾宝玉已经快把王熙凤给逼疯了。 王熙凤只能胡诌道:“因为你林妹妹是新娘子,没有拜堂的新娘子是不能说话的。” 说着,她又催促贾宝玉,“快走吧,你林妹妹还等着你带她回去拜堂呢。” 贾宝玉却还是迟疑的看着薛宝钗不走,他捂着胸口,愣愣的说道:“林妹妹,你是不是哭了,我这里疼,你不喜欢被盖头盖着是不是?” 先看着贾宝玉又要去拉盖头,王熙凤都急的喊小祖宗了,“你忘了你要娶林妹妹当媳妇的吗?你林妹妹现在是新娘子,不能给别人看的!” 贾宝玉愣愣的问:“为什么不能给别人看?人长了一张脸不就是给人看的吗?” 王熙凤被贾宝玉问的回答不上来了,只得求助旁边帮忙的李纨。 李纨是扶着薛宝钗的,因为怕丫鬟扶着被贾宝玉看出端倪,所以薛宝钗的丫鬟莺儿就远远的跟在后面。 李纨也觉得这事老太太和太太做的不地道,不但折辱了林丫头,也折辱了宝丫头,只是她向来明哲保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便也半个字都不说,由着老太太和太太做决定,王熙凤上蹿下跳的表现。 只是如今王熙凤问起,她也只好硬着头皮道:“因为新娘子成亲就意味着换了个身份,所以没拜堂之前是不能给人看的。” 贾宝玉不解:“可是林妹妹换个身份还是林妹妹,她一直都是林妹妹,她那么好,就应该让家里的姐姐妹妹都看到。” 贾宝玉的心思和旁人不同,旁人得了个珍贵的好东西只想着自己收着,贾宝玉得了个好东西,只想分享出来,最好大家都有。 所以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林妹妹成亲就要盖着盖头不能让别人看见。 贾母见贾宝玉又愣子那里发呆,生怕他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忙催促道:“宝玉快走吧,待会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贾宝玉还是站着没动,“为什么成亲要有吉时呢?我只想跟林妹妹在一起,为什么你们不让她说话,不让她看到外面?” 这下李纨也不好说话了,贾宝玉却突然哭了起来,“林妹妹肯定是难过了,所以才一直不说话,你们都不懂她,如果成亲是要妹妹不能说话,不能看到外面的话,那我不成亲了。” 他说完,还没等王熙凤和贾母等人反应过来,一把就扯掉了薛宝钗头上的盖头。 鲜红的坠着流苏的盖头落在了残败的花丛里,很快便沾染上了泥土,如同薛宝钗的期望,再一次被贾宝玉扯开,落空。 贾宝玉看着眼前微笑的薛宝钗,嘴里的林妹妹几个字终究没有喊出口,他愣愣的看着她,问道:“林妹妹呢,林妹妹是不是生我的气,从此不理我了?” 说着他突然捂着胸口,鲜红的血从嘴角溢出,眼神慢慢的失去了光彩,贾母大惊,忙扑上去扶着贾宝玉,道:“宝玉,你林妹妹在房间里呢,定然是她们刚才扶错了人。你林妹妹没走呢,她在的,她一直都在的。” 贾宝玉没有听贾母说话,只是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嘴里喃喃道:“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林妹妹不愿意见我了,她不要我了。” 说完,再次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都晕了过去,像是再无力气一般。 贾母扑在贾宝玉身上,不停地掐着贾宝玉的人中,可是贾宝玉毫无所觉。 王熙凤和李纨不得不把贾母扶起来,又让人把贾宝玉抬去怡红院,贾母却拦着,哽咽道:“去潇湘馆,宝玉一直念叨着林丫头,林丫头在潇湘馆,说不定林丫头在,宝玉就醒过来了。” 王熙凤便又忙安排人把贾宝玉抬到了潇湘馆,又吩咐丫鬟去叫了等候着的大夫,贾宝玉刚抬到潇湘馆,大夫也来了。 这大夫上下翻了翻贾宝玉的眼皮,又把了把脉,摇头道:“二爷的情况不好,老朽也只能看着开个方子,有没有用,还得看他自己。” 王夫人大惊,问道:“大夫你再好好看看,你方才不是扎了几针,他就醒了的吗?他这次跟方才的一样啊。” 大夫摇摇头,“宝二爷一天之内两次吐血晕倒,已经是伤了心脉了,第一次大喜大悲之下,老朽能让他醒来,是因为他尚有一丝求生的意志,可是这次他已经没有求生之意了,老朽也无力回天了,一切都只能看天意了。” 王夫人显然接受不了刚才还好好的贾宝玉突然被人判了死刑,她突然整个人都发疯了起来,“来人,把这个庸医打出去,去请别的大夫来,我家宝玉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可能没了求生的意志,把他打出去。” 大夫摇摇头,也没有争辩,显然是见多了这样的家属,慢悠悠的往外走,王熙凤忙安排人送了大夫出去。 贾母也是扑倒贾宝玉的身上嚎啕大哭,屋子里,三春姐妹和薛宝钗也忍不住落泪,闻讯赶来的黛玉更是哭的不能自已。 王熙凤和李纨也忍不住用帕子抹眼泪,但还要劝着贾母,“老太太,你先别哭了,你要是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贾母哭了好一阵才被王熙凤和李纨拉了起来,她转头看到黛玉,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拉着黛玉的手就道:“林丫头,你救救宝玉,你救救他,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 黛玉哭的眼睛通红,像是站都站不稳了一般,沈宴一手扶着黛玉一边悄悄的用小拇指勾她的手,示意她别忘了刚才答应过他什么。 第84章 贾母似乎也察觉到了黛玉瞬间的犹豫,当即便毫不犹豫的朝着黛玉和沈宴跪了下去,“林丫头,就当外祖母求你,求你救救他。” “就当看在外祖母疼爱你,养育你这么多年的份上,你救救他吧。他一直在念叨着你,只有你能救他了。” 第78章 沈宴和黛玉哪里敢让贾母向他们跪拜,长辈跪晚辈,岂不是乱了纲常?沈宴当即便拉着黛玉的手向一旁避开。 眼瞧着贾母嚎啕大哭,声声哀凄,沈宴不得不把贾母扶起来,道:“老太太,是不是只要今日我们能救醒贾宝玉,就算还清了贾府对姐姐的养育之恩,以后姐姐的一切,都跟贾府没有关系。” 大约是沈宴的眼神太过冷漠,太过摄人,贾母迟疑的点了点头。 沈宴道:“好,不过我不信任你们说的话,你们立一份契书,写清楚,以后不能再挟恩图报,把持姐姐的婚事,姐姐的婚事只能由她自己做主,还有你们不能再用恩情逼迫姐姐回贾府,你们要是想见姐姐,只要姐姐同意,你们可以去林府。” 沈宴明晃晃的说着他不信任她们,贾母和王夫人等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但沈宴管不着她们,只是盯着贾母。 贾母平复了一下心绪,再一次哀求的看向黛玉,沈宴生怕她再次用道德绑架黛玉,吩咐雪雁:“你先带姐姐去旁边收拾一下,姐姐哭了这么久,眼睛都红了,小心一会儿眼睛痛。” 说着,又按住黛玉的手:“姐姐,你放心的交给我,好吗?一切都我来处理。” “好!”黛玉沉思了片刻,终究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点了点头,避了出去。 沈宴没来由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未知的喜悦,这一次,在他和贾宝玉之间,姐姐选择了他。 贾母见黛玉避了出去,终究没有办法,只得点头同意了沈宴的要求。 贾母写好了契书,沈宴看了看,见没问题,这才签下了契书,之后便拿了个令牌给寇振海,让他去雍亲王府求王爷帮忙,找个太医来。 贾宝玉现在的情况完全是生死难料,沈宴不敢自己离开,生怕他们趁他不在又道德绑架黛玉。 贾母其实也知道沈宴是去找太医,贾府现在的情况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偏生之前供奉的王太医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流放了,所以现在想找太医瞧个病都难。 当然也是因为外面的大夫都看过了贾宝玉,确实没有效果了这才把主意打到了冲喜的身上。 刚好黛玉也收拾好了,又担心宝玉的状况,便又过来看宝玉。 贾母这时候大约也是累了,可能情绪也冷静了下来,见到黛玉,到底是疼爱多年的外孙女,便也忍不住多了两分愧疚。 “林丫头,你也好好歇息一下吧,今日兵荒马乱的,你又打小身子不好,若是因此病了,倒是外祖母不好了。” 黛玉见宝玉躺着了无生气的,心里担忧,不管她跟宝玉的感情如何,到底是多年相处的表兄妹,如今他那样躺着,生死未卜的,黛玉心里也不好受。 好在她知道雁哥儿派人去请太医了,到底也有个指望。 “外祖母,您别说些这样的话,我知道您也是担心宝玉。”黛玉低下头去,心里乱的厉害。 贾母想要去拉黛玉的手,却见黛玉避开,便知道,这段祖孙之情到底是生了裂痕了。 她叹道:“是外祖母不好,外祖母对不住你。”: 贾母也没有多做解释,她知道,感情的裂痕一旦产生,便没有办法再修复了。 王熙凤此时也难得坐下休息一会,见黛玉和贾母之间的尴尬,有心想要说几句话缓解一下,但最终也端起茶杯喝茶,没有说出口。 这件事再怎么说也是老祖宗不厚道,如今林哥儿都说的那么直白了,她也犯不着说那么多讨人嫌。 气氛正尴尬的冷了下来,却见里面伺候的丫鬟慌忙跑了出来,“老太太,二奶奶,宝二爷不好了。” 贾母慌忙往里走,王熙凤也跟了上去,却见贾宝玉突然又吐了一口血,紧接着脸色惨白,袭人伸手去探贾宝玉的鼻息,却发现气息微弱。 贾母慌忙扑了过去,王夫人也嚎啕大哭,眼看着贾宝玉就要不行了,一旁的赵姨娘低声道:“哥儿这样子怕是不行了,不如早早收拾了让她去罢,也免得他受苦了。” 贾母听到这话,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就给了赵姨娘两巴掌,“宝玉还没死呢,你就这么咒她,你安的什么心,把她给我赶出去。” 正说着,袭人突然跪地大哭,“老太太,太太,宝玉他他去了!” 贾母再也撑不住,又扑到榻边去摸贾宝玉的鼻息,果然已经摸不到气息了,贾母嚎啕大哭了起来,“宝玉,宝玉,你怎么忍心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宝玉,你快醒来啊!” 王夫人和薛姨妈也是抱头痛哭,黛玉更是脸色煞白,要不是沈宴在*旁边扶了一把,差点就要倒下去了。 沈宴到底也心里不好受,宝玉以前好歹帮过他,他也很喜欢宝玉,赤子心肠,坦率磊落,只是心智不成熟,当姐夫不行,但是当朋友当兄弟还是没话说的。 他迟疑了片刻,到底走上前去,拉卡了袭人,在贾母和众人诧异的目光下,直接捏开了宝玉的嘴,先是对着吹气,又不停的按压贾宝玉,如此反复了几次,宝玉又吐了一小口血出来,呼吸却奇迹般的恢复了。 贾母见沈宴走开,又去探宝玉的鼻息,惊喜道:“宝玉没事,宝玉好了。” 沈宴离开,想要擦额头的汗,摸了摸身上却没有摸到手帕,黛玉见状,忙用帕子给他擦汗,贾母见宝玉还是不醒,反射性的想要问沈宴。 沈宴忙道:“我只是以前跟一个游方的道士学了这个急救的方法,却并不会治病,之后还得等太医来了才行。” 经过刚才这一遭,贾母哪里还敢等太医,还等着太医只怕真的要给宝玉送终了,当即就对黛玉道:“林丫头,宝玉估计已经等不到太医来了,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你救救他,救救他好不好?” “宝丫头两次跟宝玉的婚礼两次都没有成,算不得宝玉的妻子,你跟宝玉正经拜堂,你就是宝玉的正妻,若是宝玉真有个三长两短,以后也不耽误你出嫁,到时候让你舅舅多给你补一份嫁妆,我也额外给你补一份,就当是对你今日的补偿。” 贾母拿出了自认为相当有诚意的条件,当然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之前想着让薛宝钗给宝玉冲喜,可是今日两次想要成亲两次出现意外,而且越冲宝玉越严重,贾母实在不敢再试一次,怕薛宝钗把宝玉给冲死了。 可是等太医,又还不知道要等多久,眼看着宝玉气息奄奄,命悬一线,她也只能寄希望与黛玉身上,希望宝玉心里记挂着黛玉,能有点求生欲。 黛玉本来就担心宝玉,尤其是刚才听到袭人说宝玉去了的时候,差点就晕死过去了,两个眼睛已经肿成了核桃,人命关天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旁的。 甚至连薛姨妈和王夫人都没有说话了,大家都知道,这时候只有宝玉在,才是最好的,宝玉活着,才能说以后。 沈宴却把黛玉拉到身后,怒道:“让姐姐帮忙,有很多种帮法,宝玉是自己心中存了死志,说到底,是你们逼迫太过,怪不得旁人。” “你们可以要姐姐去喊他,跟他说话,唤起她的求生欲,为什么一定要用姐姐的亲事来做文章?还说什么只有姐姐能救他,若是他真的一个不好,到时候你们是不是还得怪姐姐没把他救起来?” “有病就找大夫,姐姐不是大夫,不会看病,更加担不起贾府尊贵的宝二爷的性命。” 沈宴真的很生气,他是一个现代人,根本不相信什么冲喜,而且,现在他们一家老小都把希望寄托在姐姐身上,让姐姐来担负宝玉的性命,万一贾宝玉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要姐姐自责一辈子。 正在这时,薛宝钗也出来了,她也双目通红,可见刚刚哭过,她对黛玉福了福,道:“林妹妹,求你救救宝玉,只要你愿意,我自请为妾,只要宝玉能醒过来,宝二奶奶的位置,我绝不与你相争。” 王夫人也拭去眼角的眼泪,凄然道:“难得宝丫头这么识大体,林丫头,就当舅母也求你,你救救宝玉吧,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了。” 薛姨妈也见缝插针,“林丫头,姨妈也求求你了,你跟宝玉青梅竹马,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沈宴都气笑了,以前是他和姐姐寄人篱下的时候是万人欺,没几个有好脸色的,如今用得着姐姐了,就开始万人逼了,真是令人作呕。 沈宴把黛玉护在身后,“你们也不用假惺惺的,什么宝二奶奶的位置,我姐姐还看不上。” “贾宝玉的性命之危不是我姐姐造成的,她也不是救世主,她救不了。” 说着他拉着黛玉就往外走,“姐姐,我们走!再留下去,他们就要逼着你成亲冲喜了。” 第85章 眼看着沈宴拉着黛玉就要出门了,贾母在身后唤了一句:“林丫头,你当真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宝玉离世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黛玉仿佛脚下千斤重,她走不了了,她抬不起脚,跨不出那个,门槛,她做不到在宝玉性命垂危的时候潇洒离去,不管不顾。 她抬头,看着沈宴,苍白的脸上是滚滚落下的泪珠,“雁哥儿,对不起,我做不到看着宝玉就这样死去,让我去试试吧,好歹试试救救他。” 沈宴听到这番话,顿时都懵了,他低下头,愣愣的看着黛玉,不敢置信的问道:“姐姐,你真的要用自己的后半辈子去试吗?如果你跟宝玉拜了堂,他醒了,你要当他的妻子,同时你还要面对他一屋子的妾室。” “如果他没醒,没活过来,你就守寡了,就算你以后重新再嫁,也可能会被人非议,甚至可能她们这些人还会阻拦你,你确定你要去试吗?” 他说着,又换了一副受伤的神情,“姐姐,我跟你说过,我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你确定要丢下我吗,嫁入这个狼窝吗?” 黛玉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抬头看着沈宴,“对不起,雁哥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知道你说的是事实,可是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宝玉死去。” 她说完,抽出了被沈宴拉着的手,在生死之间,她选在了宝玉,黛玉歉意的看了一眼沈宴,缓缓的走到了贾母身边,表明了态度。 沈宴被她这歉意的眼神看的窝火,他俊美冷厉的面容上突然画出一个冷笑来,“好,好,好,如今你们目的一致,我倒是成了阻拦你们的坏人了。” 沈宴看着黛玉松开手,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胸中的怒火仿佛化为实质,随时都要喷薄而出,言语也越发冷漠刻薄,“随你,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你爱冲喜冲喜去,从此以后,就当我没有你这个姐姐,你也没我这个弟弟,我们从此毫不相干。” 说着,再也不顾错愕的黛玉,决绝的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潇湘馆。 第79章 沈宴离开现场之后越想越生气,气贾府不尊重黛玉,更气黛玉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只想着要救贾宝玉,这种明显不管救不救得回来都是会惹一身骚的事,她不想着避开居然还主动凑上去。 最让沈宴无法释怀的是,在他和贾宝玉之间,姐姐居然选择了贾宝玉。 难道他们这么多年的亲情还比不过她和贾宝玉之间那点青梅竹马的暧昧之情吗? 别说他们之间生死相许,两情相悦。沈宴自己就是从青春期过来的,由于身体发育对异性有好感完全能理解,但那只是冲动的不成熟的,没经历过时间打磨的感情哪有生死相许那么严重?反正沈宴是不相信的。 黛玉看着沈宴头也不回的离开,也意识到自己的弟弟这次真的生气了。 说起来,这还是黛玉第一次看到沈宴生气,便是之前他守孝的时候被底下的丫鬟污蔑他孝期让丫鬟怀孕,他都没有这么生气的,甚至凤姐姐为了逼他就范,故意在生活上为难他,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提前离开了贾府。 黛玉想起以前,再想起今日沈宴怒极反笑的脸色,只觉得心里针扎一样,两种情绪拉着着,像是要把一颗心撕成了两半,生生的疼。 她心里明白弟弟为她好,可是同时她又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宝玉命悬一线而无动于衷。 贾母哪里不知道黛玉是为了沈宴的离开而伤心呢,她示意婢女给黛玉拿来嫁衣,道:“你是新娘子,不要再哭了,往后,外祖母会护着你的。” 贾母说着,又示意李纨和王熙凤扶着黛玉去换衣服梳妆,同时因为宝玉完全起不来,又安排了人去抱了一只大公鸡来,到时候代替宝玉跟黛玉拜堂。 沈宴怒气冲冲的走到了大观园的门口,眼看着要出去了,却又迟疑了起来。 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在说:你要出去了,就再也进不来了,到时候姐姐的婚姻成了定局,在这个时代,想要和离比登天还难,你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另一个在说:别管她,都是她自己自找的,分明跟她说了那么多,把贾府的情况掰开掰开的分析给她听,她还是恋爱脑上头,非要去淌这趟浑水,就算以后生活不如意,那也是她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一个说:你想想,以前你在贾府的时候,她尚且被人说闲话,说三道四,如今你离开了,她只怕往后连个真正的亲人都没有了,难道你就放心的下? 另一个又说:是她自己非要选贾宝玉的,往后一屋子莺莺燕燕,也是她自找的,你本来跟她也不是亲姐弟,她自己要跳火坑,跟你有什么关系? 一个又说:你想想清楚,今天出了这个门,你就真的鞭长莫及了。 寻思到这里,沈宴狠狠地跺了跺脚,又面目表情的回头,灰溜溜了往回走。 同时心里安慰自己,我不生气,不就是姐姐选了我那花心的好兄弟嘛,有什么好生气的! 卧草!不能这么想,越想越生气了!沈宴再次顿住,转头就又往大观园的出口去! 同时心里给自己做思想工作:都是她自找的,不撞南墙不回头,让她去撞吧,等头破血流了,她就学乖了。 但是他心里又问自己:按照她的脾气,她撞了南墙真的会学乖吗?不对,是她有学乖的机会吗?只怕一撞就直接抑郁在心,从此郁郁而终吧。 一想到这种后果,沈宴再次果断回头,原路返回。 同时在心里告诉自己,我不是不生气,我只是不想看她白白丢了性命!况且,我比她还大了那么多,加上前世的年龄,都能当她的叔叔了,怎么能跟个小辈计较? 不就是小女孩不听话,青春期跟小黄毛私奔嘛,有什么好计较的! 沈宴没有女儿,代入到了前世妹妹想了想,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脚步越走越快,恨不得现在就去把小黄毛打一顿出气。 眼看着到了潇湘馆的门口,沈宴也没管守着的丫鬟,径直就往里去,见黛玉已经梳妆打扮好,穿上了大红的嫁衣,沈宴想也不想,冲过去就推开了王熙凤,一手扯掉碍事的红盖头,拉着黛玉就往外走,“姐姐,跟我走!” 黛玉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沈宴拉着走了两步。 王熙凤一个踉跄,站定了才发现是沈宴来了,见沈宴脸若冰霜,忙笑道:“林哥儿不是走了嘛?怎么又回来了?” 她心想:回来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抢婚呢?这得多大仇啊! 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守在宝玉身边的王夫人和贾母等人。 大家出来一看,就发现沈宴拉着黛玉要走,都有些急了,贾母道:“林哥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宴道:“没什么意思!我就是不想看到我姐姐跳你们家的火坑!我都已经让人去找太医了,你们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你们就是要逼着我姐姐成亲。” “真以为贾宝玉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呢?什么宝二奶奶的位置,我们不稀罕!” 说着,又对黛玉道:“姐姐,跟我走!” 见黛玉还在迟疑,沈宴的声音更冷了几分,“我不是在问你的意见,我是在通知你我的决定,我今天一定要把你带走,不管你愿不愿意都无所谓。” “你是自己走,还是我抱你走?” 那边贾母喊道:“有话好好说啊,宝玉还生死未卜啊,林哥儿你是要害死我们家宝玉吗?” 沈宴冷笑一声,来到贾母面前:“闭嘴!贾宝玉就算死,也是你们害死的。” 他说着,伸手指着王夫人,火力全开,“是你,冷心冷肺,毫无人性!” 又指向贾母:“是你,娇生惯养,爱非其道!” “贾宝玉的一切都是你们自作自受,怪不得谁?” 说着,往回走了两步,他居高临下的盯着黛玉,冰霜堆叠的眸中充满了压迫感,“你是自己走,还是要我抱着走!” 这边贾母和王夫人都被沈宴给骂懵了,还是王熙凤反应过来,正欲派人去拦着他们却见丫鬟急匆匆来报:“老太太,外面太医来了!” 话音刚落,又有丫鬟来报:“老太太,太太,有个赖头和尚求见,说是送还咱们府上丢失的东西的。” 贾母还没从被晚辈指着鼻子骂的事情里反应过来,就听到这两个消息,顿时大喜过望,连忙吩咐道:“快请,快请,都请来!” 沈宴懒得理会她们,见黛玉不语,伸手就把黛玉打横抱起,在黛玉的惊呼声中,看也没看贾府众人,径直走了出去。 可是低头看着她身上并不精致、明显就是赶制出来的嫁衣,只觉得碍眼的很,便干脆去了旁边的偏殿,对雪雁道:“快点把她这身衣裳换掉,丑死了,辣眼睛!” 雪雁高兴的应了,她本来就不希望姑娘再回来的,怎么可能会愿意姑娘给贾宝玉冲喜呢,方才姑娘换嫁衣是没办法,是姑娘自己愿意的。 第86章 这次,她动手都麻利了许多,很快就把黛玉的衣裳给换好了。 因为是急忙冲喜,所以黛玉发型都没变,只是脸上稍微上了点妆,遮盖了一下红肿的眼睛,然后穿上嫁衣,盖上盖头就要拜堂成亲。 沈宴来的及时,还没等拜堂就把黛玉拉了出去,如今衣裳一换,倒完全看不出来什么。 黛玉也是听到太医和赖头和尚来了,所以才没有阻止雪雁给她换衣裳。 话说那赖头和尚和太医匆匆而来,赖头和尚看着躺在床上的宝玉,伸手拿出那块玉来,嘴里念念有词,之后在贾宝玉的额头上画了一个符号,刚才还双目紧闭的宝玉缓缓的睁开了眼。 赖头和尚这才把玉给了贾母,道:“给他带上就没事了。” 贾母连声应好,赖头和尚却稍微看了看宝玉,转身飘然而去。 贾母忙又招呼了太医给宝玉看看,太医给宝玉把了脉,道:“五内郁结,怕是要好好调养,我先开个方子。” 贾宝玉还处于混沌的状态,他愣愣的看着贾母,还有围在他身边的其他丫鬟,以及宝姐姐、太太、姨太太她们,见她们都一脸喜极而泣的表情,疑惑的问道:“我怎么了?” 贾母摸了摸他的额头,把他的玉塞在衣襟里放好,道:“你的玉丢了,你还记得吗?” 宝玉摇摇头,贾母笑道:“没事,如今你好了就好。” 王夫人也道:“你醒了就好好养着吧,没事的。” 贾宝玉愣愣的点头,准备闭眼再睡一会,却发现床帐有些不对劲,猛然坐起来,倒是吧贾母等人吓了一跳,他往外看了看,各处布局都不一样,很熟悉,但不是他的怡红院。 “可是怎么了?”贾母柔声问。 贾宝玉愣愣道:“我怎么在林妹妹这儿?” 贾母叹了口气,“你都不记得了吗?” 贾宝玉沉思着,脑袋里浮现出了一些片段,他梦游似的说道:“我好像记得我跟林妹妹成亲了。” 说着,又摇摇头,“不对,我好像是跟宝姐姐成亲了,你们骗我说是林妹妹,可是我知道那不是,我要去找林妹妹,可是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贾母抱着贾宝玉,冷笑道:“你跟宝丫头没有最终礼成,便算不得成亲。” 薛姨妈这下急了,折腾了这么久,又是冲喜又是拜堂又是替嫁的,结果老太太居然不认了,她心里不服气,忙道:“老太太,可是宝丫头” 贾母一个眼神暼过去,王夫人也眼神示意她,薛姨妈终究还是讷讷的闭嘴了,但还是低声安慰自己:“不算就不算吧,总归宝丫头是宝玉的未婚妻。” 贾宝玉好像终于从过去几天零碎的记忆里找回了自己,他正欲抬头问:林妹妹来了没有?就见黛玉袅袅娜娜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瞪大了双眼,忙笑道:“林妹妹,你来了,你也是知道我不好,来看我的吗?” 见黛玉不语,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林妹妹,你是不是又生我气了?对不起,我” 黛玉身边的沈宴伸手打断了贾宝玉,他冷声道:“你醒了就好,我和姐姐来看看你就走!” 说着,又对贾母道:“往后若是姐姐愿意,你们可以来林府看望姐姐,但是不要再接姐姐来贾府了!” “还有,最后说一遍,宝二奶奶的位置,我们不稀罕,你们也不要再打姐姐的主意了。” 说完,沈宴拉着黛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潇湘馆。 这一次,黛玉没有迟疑,没有停留,只是在出了大观园的时候,她忍不住稍稍驻足,回头看了看那花园世界,像是在做无声的告别。 第80章 离开贾府的马车上,沈宴和黛玉并排坐着,却都没有说话。 沈宴看着黛玉哭红的眼睛,心里不是滋味,既气她烂好心,又心疼她的遭遇。 他也知道,贾母不是不爱黛玉,只是她更爱贾宝玉和贾府,在三者没有冲突的时候,自然是什么都好,可是当有了冲突,黛玉就是受委屈的那个。 而且她知道黛玉没办法拒绝她的道德绑架,所以她用起来驾轻就熟。 车内的气氛一时凝滞,只能听到哒哒的马蹄声夹杂着车轱辘转动的嘎吱嘎吱的声音,像一曲乐章一般,缓慢的吟唱着。 沈宴本来还想这这次要给黛玉一个教训,免得以后还是恋爱脑上头,不分轻重,可是看着她苍白憔悴的面容,红肿的双眸,那一丝怒火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消散。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到底是他先心软。 沈宴伸手把黛玉揽入怀中,声音很轻,很低,像是呢喃,“姐姐,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好吗?你答应过我,要一直陪着我的,不能说话不算数的。” 黛玉沉默了许久,大约是今天流的泪已经够多了,泪腺已经干枯了,这会儿却是流不出一滴眼泪来。 她只觉得自己现在心绪很乱,一会儿是宝玉躺在床上面容苍白的模样,一会儿又是宝玉醒过来看着她暗含期望的模样,可是转瞬,宝玉的脸又变成了雁哥儿的脸,一样的包含期望,可是转而又变成了失望的眼神。 她闭上眼,靠在沈宴的肩膀上,按理,宝玉能醒来,她应该是开心的,可是此刻,她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开心。 她也有她的骄傲,为了他的生命,她愿意放下骄傲去冲喜救他,但是不代表她心里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黛玉叹了口气,她清楚的知道,她和宝玉的缘分已经尽了,他们不会再有未来了。 沈宴等了很久很久,才听到黛玉状若叹息的一声“好!”。如流云飘过,几不可闻。 “那这次就原谅你啦,但是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 他说着,伸手抓着她的双肩,直视着她的眼睛,再一次认真的说道:“姐姐,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你说过要保护我的,不要再食言了,好吗?” “好!”这一次黛玉没有迟疑,她看着他,坚定的许下了她的承诺。 她不会怪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因为她知道,爱之深责之切。 沈宴展颜一笑,微翘的唇角柔和了他过分冷冽的气质。他再次伸手,把她拥入怀中。 黛玉没有拒绝,靠在他的肩头,突然只觉得内心一片宁静,方才因为不同选择带来的裂缝在不知不觉中的修补。 沈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伸手抚了抚她的长发,头稍稍偏着,搁在她的发髻上,两人就这样依偎着,如同当年离开扬州乘坐船只来到京城的时候一般。 只是那时,他们还年少,如今他们已经长成,不变的却是那一颗相互依靠的心。 只是有些感情却已经在两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悄发生了一丝变化。 第二日,沈宴下值回到家中,却听见门子说,王子腾来了。 沈宴觉得很奇怪,因着上次的亲事,他把王子腾的小儿子王高洪使劲的羞辱了一番,按理,他们之间不说不死不休,也应该老死不相往来吧。 但是王子腾这时候上门,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不安好心。 不过想了想,沈宴到底没有拒绝,他倒要看看他又打什么坏主意。 “王大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沈宴笑着问候王子腾。 王子腾半点没有之前的骄横,反而十分谦卑的拱手道:“林大人,许久不见,风采更甚从前啊。” 沈宴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王子腾,却见他确实神态平衡,完全看不出半点心有不甘的样子。 沈宴皱眉,难道是四爷那边有什么好消息,所以王子腾知道自己跟着八爷没前途,来这边探口风了? 他思索了片刻,试探着问道:“不知道王大人远道而来,有何指教?” 王子腾忙道:“指教不敢当,不过是上次的事情,我回去想了很久,深感对不住林大人,所以特意来赔罪的。” 说着,示意了一下身后跟着的随从,随从立刻会议,把手中捧着的小箱子恭敬的送到了沈宴面前。 沈宴身后的仆从很有脸色的接过,又打开了盖子,沈宴一瞧,里面珠光宝气,却是一匣子的金银珠宝。 沈宴没有去动那些东西,只是神色不明的问王子腾:“王大人这是何意?” 王子腾颇为羞愧的说道:“之前因为小女的婚事对林大人颇有逼迫之意,幸得林大人不曾计较,想了许久,终究是过意不去。只是前些日子,听说林大人宵衣旰食,政事繁忙,不好打扰,近日闻得林大人有了空闲,这才冒昧上门,特来赔罪,这些不过是小小的赔罪之礼,不成敬意,还望林大人不要怪罪才是。” 王子腾是朝廷的一品大员,而沈宴是排不上号的,两个的官职相差都不是一个数量级的,王子腾如此伏低做小,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王子腾这样的人,没有好处他会这么做?上次他非要把女儿嫁给他,是为了离间他和四爷,那么这次呢? 沈宴把匣子合上,往前推了推,拒绝的意思很明显,“王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上次逼迫我的事情,我不是在令郎身上找补回来了吗?难道林大人已经忘了?” 第87章 “所以,王大人带来的这些东西,我可不能收,若是旁人送我,我是无功不受禄,可若是王大人你,那可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了。” 沈宴嘲讽的明明白白,毫不掩饰同时眼睛盯着王子腾,他倒要看看,王子腾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而他越能忍,越能伏低做小,就越说明他所图甚大。 王子腾似乎也察觉到了沈宴的试探,他低头喝茶,遮住了眸中的狠厉,但当他放下茶杯再抬头时,眸中清然一片,他笑道:“犬子无状,惹了林大人,林大人代我教训一番也是应该的。” “说来,也不怕林大人笑话,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找林大人,不仅仅是为了赔罪,也确实是有事相求。” 沈宴似笑非笑,面容上看不出喜怒,但言语上却毫不留情,“哦?我就说以王大人的为人,向来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今日屈尊拜访,定然是有事,没想到还真是如此啊。” 沈宴只当王子腾找他是为了和四爷说上话,但是转念一想又不对,王子腾要跟四爷说话,犯不着绕个弯子来找他。 难不成是王子腾想假意投靠,怕直接去说四爷不同意,所以才找到他这里来? 沈宴没搞清楚,这些政治上的事情还是小心为妙,他只想安心的当个技术人员,不想莫名其妙丢了性命,便断然拒绝道:“王大人是朝中一品大员,你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我又怎么能帮上忙呢,你可是找错人了。” 王子腾哈哈大笑,“林大人说笑了,我找你自然不是为了政事,而是旁的事情。” 沈宴皱眉,“旁的事情?王大人不如有话直说!” 王子腾沉默了片刻,叹道:“本来还想下次来拜访林大人再说的,没想到,倒是林大人直爽,直接问了出来,如此我再卖关子倒是不合适了。” “不过总归都是好事,这次说来也是无妨。” 见沈宴还是满脸疑惑,王子腾也没有再打机锋了,直接说道:“说来,我此次上门也是受人之托。” “听说林大人的姐姐秀外慧中,才貌双全,且尚未许配人家,因此我特来提亲的。” 没想到居然是给黛玉提亲的,沈宴当即皱眉,不知道为何心里有些不快。 他没多想,压住了心中的这抹异样的情绪,拒绝道:“王大人今日怕是要空跑一趟了,我姐姐年岁还小,我也不想这么早就给她许配人家呢。” 王子腾不赞同的笑道:“据我所知,林姑娘也有十七了吧,这个年纪可不小了,也该定下来了。” 沈宴也笑道:“我们林家跟王家不同,王大人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十六岁就迫不及待的要嫁出去,我可心疼自己的姐姐,不想她年纪轻轻的就去别人家里侍奉公婆。” 王子腾被沈宴当面指责不心疼女儿,也毫不心虚,依然笑容可掬,看不出半点情绪变化,完完全全是个被政治浸透的老狐狸。 “我是知道林大人心疼姐姐,只是,这姑娘家到了年纪成亲也是应有之礼,林大人若是一直留着林姑娘,只怕外面的人说起来了,还以为林大人像那傅秋芳的哥哥一般,奇货可居呢。” 傅秋芳的美名沈宴也有所耳闻,据说芳龄已经二十多了,这在现代也就大学刚毕业的年纪,结婚还尚早,可是在古代,却已经算是大龄剩女了。 傅秋芳的哥哥傅试是个没后台的人,便想着让妹妹去攀附权贵,但是又不想直接把妹妹送给上司,加之妹妹才艺双绝,便干脆让人传出了傅秋芳的美名,想着让人家上门求取。 却不知道,这样的名声在这样的社会,对女性并不是赞扬,反而只会招来一些不好的凝视。 所以别看外头的男人们说起来傅秋芳来如何如何,其实从心底都是带着轻视的,他们看她就跟看那些卖艺的女孩没什么两样,只是傅秋芳门第更高一些,价钱更高一些而已。 所以王子腾这番话既是威胁沈宴同时也是威胁黛玉。 沈宴脸色沉了下去,冷声道:“王大人果然还是一点都没变,和之前一样的霸道。说是说来提亲,实则却连被拒绝都不接受,还威胁上了,王大人这提亲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既如此,王大人直说是来带人就好了,还说什么求亲?没得令人作呕!” 王子腾笑容不变,“林大人何故生气呢,我也是一番好意,提醒一下林大人而已。” 沈宴直视着王子腾的眼睛,“王大人是一番好意,但是王大人的提亲我也不敢信呐,像王大人这样的人,唯利是图,我跟你打交道,信你的提亲,只怕是把我们姐弟卖了还在给你数钱吧!” 沈宴说着,喝了口水:“王大人请回吧,这件事我答应不了。” 即便是这么直白的逐客令,王子腾也毫不气垒,依然道:“林大人这可就错怪我了,我这次来给林姑娘提亲,可是真心实意的。” 见沈宴还要拒绝,王子腾忙抬手道:“林大人先别忙着拒绝,可听听男方是谁再做决定嘛。” 沈宴心想也对,先听听再说,虽然他很有可能是用姐姐去讨好同僚,但说不定知道了他同伙的名字,下次也好避开些。 于是便道:“那你且说,是哪家的公子哥儿,我瞧瞧配不配得上我姐姐。” 王子腾笑道:“正是八贝勒爷!” 沈宴大惊:“贝勒爷已经娶有福晋还让王大人来提亲?莫不是贝勒爷打算休妻?” 饶是王子腾见过大风大浪,这时候也被沈宴的脑回路给震惊住了,沉默了片刻,他才道:“八贝勒爷和福晋的婚约是圣上所赐,贝勒爷怎么能无故休妻呢。” 沈宴怒道:“居然贝勒爷已有妻室,且不准备休妻,那你还来提亲?莫不是故意笑话我不成?” 王子腾忙道:“林大人息怒,贝勒爷虽然已有妻室,但后院简单,福晋又是好相处之人,说来也是上次福晋参加雍亲王福晋的宴会,见到了林姑娘,说林姑娘钟灵毓秀,又没有婚约,所以这才特意替贝勒爷张罗的。” “贝勒爷知道林大人疼爱姐姐,所以才特意让我来提亲。” “林大人,这可是大喜事,林姑娘若是入了贝勒爷的后院,那林大人可就是贝勒爷的小舅子了,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啊!” 第81章 沈宴听着王子腾的连番恭喜,只觉得恶心得慌,这太侮辱人了,跟贾府的人没什么两样。 他顿时没了跟王子腾争锋相对的兴致了,便冷声道:“如果王大人是来说这些的,那下官便不奉陪了,免得听了污人耳朵。” 沈宴说着,站起来喝道:“来人,送客!” 王子腾见状,也不着急,他也站了起来,拍了拍沈宴的肩膀,低声道:“林大人先别急,听我给你分析分析。” 见沈宴很明显没有耐心,王子腾也没有故意拖延,而是加快了语速,“贝勒爷虽然府中娶了福晋,却没有立侧福晋,贝勒爷也说了,为了不委屈林姑娘,先以侍妾格格的身份进去,等过个一年半载的,再升为侧福晋,这可是多大的荣耀啊,若是林姑娘再有个一男半女的,吹吹枕头风,那林大人升官发财,岂不是指日可待?” 王子*腾说着,一脸跟沈宴推心置腹的模样,又道:“我知道林大人年纪小,正是豪气干云的时候,总觉得什么都能靠自己,可是你想想你的舅舅,出身贾府,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不也才是个工部员外郎?难道林大人也打算跟你舅舅一样,就在工部这样的贱部蹉跎一生?” “林大人,听我一句劝,有时候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王子腾不愧是个一品大员,八爷党有头有脸的人物,瞧瞧这饼画的,又大又圆的。沈宴心想,王子腾这样的人才要是放在现代,妥妥的骗(划掉)拉投资的好苗子,跟投资人做几十页的ppt,都是对未来的展望,满满的都是饼。 不过转头一想,又觉得不对,王子腾画饼是画的挺好的,就是画饼之前没有调查清楚人家的喜好,导致太空泛了,夸夸其谈。 起码得跟爱财的人谈收益,跟爱名的人谈影响才行吧,这都搞反了,谁愿意信他。 沈宴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落在王子腾的眼里,还只当是自己的话语起效了,他是在权衡呢。 王子腾心里冷笑,任他再多么少年意气的人物,只要进了官场,现实就会狠狠打他一巴掌,什么多爱姐姐,不过是利益不够罢了。 若不是看他身份有异,他又何必来这里受气? 王子腾稍稍等了等,催促道:“林大人考虑的如何了?” 沈宴被他拉回了思绪,笑道:“当贝勒爷的小舅子这么大的福气,我是不敢承受了,还是让给王大人吧,王大人家不是有好几个适龄的姑娘嘛,与其王大人硬塞给我,不如送进贝勒爷的后院去,想来王姑娘千娇百媚的,贝勒爷肯定喜欢,到时候几个枕头风一吹,王大人不说升官发财,便是裂土封侯,不也是指日可待!” 第88章 他这番话不但是嘲笑王子腾卖女求荣,还嘲笑他的功劳和官位都靠吹枕头风,没有真实实力。 这下,饶是王子腾也有些不能忍了,他眉头一皱,不复刚才笑眯眯的温和模样,身上上位者的威严顿时蔓延出来,“林哥儿如此不识抬举,可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画饼不行开始上大棒了,称呼也成林大人改成林哥儿了。 沈宴丝毫不怕,冷笑道:“让王大人失望了,我不爱喝酒,敬酒罚酒我都不吃。” 王子腾眼眸一缩,凑近沈宴,声音压的很低,但也很冷,锋芒毕露,“林鸿雁,你不会真以为你攀上了雍亲王我就怕了你,你从此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吧?” “哼!天真!我们要捏死你,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趁着我现在还有耐心的时候,你最好想想清楚。” 他继续说着,声音宛如淬了毒,又像是最恶毒的诅咒,“我知道你这样的少年人不怕死,可是你姐姐呢?你要是犯了什么事,你姐姐这样娇美可人的人儿可就只能成为千人枕,万人骑的婊子了。到时候别说贝勒爷,便是我都嫌脏!” 这番话成功的激怒了沈宴,让他气血上涌,怒火中烧,他想也不想,抡起拳头朝着王子腾的脸上就是一拳。 打了一拳还不解气,紧接着又是一拳。 王子腾的随从和沈宴的仆从都惊呆了,王子腾自己也被打蒙了。 好在双方的仆从都反应很快,忙把两人拉开了。 若不是仆从拉的快,王子腾还得挨一拳,沈宴是真的头一次这么生气,比昨日黛玉自己同意冲喜的时候还生气,昨日他对黛玉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但是今日,王子腾的这番话惹怒了他。 王子腾本来是武将,正常来说是不至于被沈宴打脸的,但是没办法他们隔的太近了,王子腾为了威胁他,故意凑过去说的。而且他以前也做过不少这样的事,便是有勃然大怒的,顶多也是拂袖而去,文臣嘛,多少要点体面。哪曾想沈宴是个异类啊,他突然暴起伤人,王子腾完全没有没有防备,这两拳可不得挨得结结实实的。 沈宴打王子腾的时候根本没有留力,直把王子腾打的左眼乌青,右脸肿起,像是化了妆的小丑一般,完全不复刚才威严的模样,倒是有些滑稽。 王子腾捂着左眼,右眼阴狠的盯着沈宴,“如此说来,你是要反抗到底了!” 沈宴冷笑:“八爷想要来提亲,可以啊,让他休了妻再来,只要他愿意休了现在的福晋,那我就考虑把我姐姐嫁给他。我姐姐绝不做妾!” 若是八爷真的不要八福晋一家的助力,愿意以一汉人女子为正室,那他倒是愿意高看他一眼。 但是按照他对八爷的了解,这是个既要又要的人,怎么可能会答应? 王子腾冷哼一声,丢下一句不可理喻之后,拂袖而去。 沈宴整理了一下情绪,去了后院看望黛玉,他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黛玉肯定清楚,她昨天刚刚经历那样的大事,他不想她提心吊胆。 “姐姐,瞧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沈宴隔老远就开始喊,像是生怕她听不见似的。 雪雁忙跑出来迎接沈宴,道:“姑娘正在屋子里看书呢,不过我瞧着姑娘怕是没看下去,那书半天都没翻一页。” 沈宴轻笑了一声,进门果然见黛玉靠在窗下看书,他背着手,故意卖关子,“姐姐,来猜一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黛玉放下书,问道:“是什么?” 沈宴忙把手拿出来,道:“你瞧瞧,是糖人!” 黛玉接过去一看发现是一只活灵活现的兔子,沈宴在她的旁边坐下,故意抱怨道:“都怪那王子腾,拉着我扯了很久,要不是今日天气冷了下来,只怕糖人都要融化了。” 黛玉轻笑出声,“我听说你还和他打起来,可是为何?” 沈宴咕咚咕咚喝了一杯茶,气愤道:“我要跟你说,你肯定很生气。” 黛玉又给沈宴倒了一杯,笑道:“你且说来听听。” 沈宴冷笑道:“那厮尽然说是来给八爷提亲的,因为八爷想要纳你为妾,我拒绝了之后他竟然还诅咒我,诅咒我犯事被杀,家破人亡。” “这我能忍着他?当场就请他吃了两拳头。” 黛玉差点笑出声来,转头又问道:“我听说他也是一个武将,怎么还被你给打了,你可没事吧?” 沈宴抬起下巴,“这你就看不起人了吧!我好歹也是学过几年的。” 黛玉无语,一点也不真诚得夸赞道:“好,我知道你是文韬武略,样样不差。” 沈宴笑得一脸得意,“那可不!” 转头又看了看外面,悄悄凑过去跟黛玉咬耳朵,“主要是因为他没有防备,大概是因为他以前威胁别人的时候没被打过吧,所以这次就被我教训了。” 黛玉正在喝茶,听到这话顿时呛住了,带来一连串的咳嗽,沈宴忙给她拍背喂水,道:“是不是看我英明神武,所以惊讶到了。” 黛玉用帕子擦了擦,摇头正色道:“我是看你脸皮太厚,所以震惊到了。” 沈宴:“” 他干脆整个人都凑过去,伸手捏住了黛玉的脸,恶狠狠的说:“让你嘲笑我!” 黛玉忙把脸从他的魔爪里救出来,恼道:“说话就说话,总是这么动手动脚的作甚?” “我是你姐姐也就罢了,你若是在外面也这样,小心被人打断腿去。” 沈宴见黛玉生气了忙作揖道歉,见黛玉不理她,只得把手伸到她面前,“对不起姐姐,是我的手有点不听使唤,你打它吧。” 黛玉抿着嘴,存心要给沈宴一个教训,便也没有拒绝,伸出手,啪的一声打在了他的手心。 黛玉虽然没有留力,但受限于本身,力气并不大,沈宴却觉得手心一阵酥麻,心里像被电了一般,带来一种奇异的快感。 他五指合拢,似乎想要抓住这一丝异样的感觉,但转瞬即逝。 他抬头看着黛玉出落得越发绝色的容颜,似被怔住了一般,心里有些明悟却又有些不敢置信。 他慢慢收回手,像是握住了什么宝物一般贴在心口,只是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他应该去问问刑部的同僚,他的真实身份查的怎么样了。 黛玉见沈宴突然沉默,还不明其意,道:“你自己让我打的,难道真打了,你又要与我置气不成?” 沈宴笑道:“那不会,我只是想起一件事来。” 黛玉不明所以,疑惑的问:“何事?” 沈宴想了想,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昨天,在贾府,你答应过我什么?” 说起昨日贾府的事,黛玉收敛了笑意,背过身去,“你既然是来取笑我的,还买什么劳什子糖人来?” 沈宴忙把她拉过来,“不是,那件事都过去了,我取笑你作甚,我是问你,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是拉过钩的。” 黛玉还是没明白沈宴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问道:“拉过钩又怎么了?” 沈宴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确认道:“你昨日答应我,要一直陪着我,不会丢下我的,对不对?” 黛玉点头,沈宴又问:“那我们拉钩的时候我是不是说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沈宴故意放慢声音,继续提醒黛玉:“谁变谁是小狗!” 黛玉顿时又羞又恼,伸手就把自己手上的手帕丢他凑过来的俊脸上,“还说不是取笑我,你就是来取笑我的。” 沈宴这下不服了,“姐姐,你是我姐姐,难道你不应该给我做榜样嘛?” 说着又义愤填膺的说道:“你这说话不算数的,太过分了,枉我还以为你是君子!” 黛玉被他取笑的满脸通红,转瞬又回过头来,歪着头看他,“那你可说错了!” 沈宴故作不解,在黛玉得意的时候突然凑过去,道:“你是不是想说你不是君子,你是女子!” “哼,小样!我还治不了你了!” 说着,伸手哈了哈气,然后轻轻戳在了黛玉的腰上。 这下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黛玉顿时笑得直不起腰来,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滚下去,还是沈宴连忙伸手拉住了她。 眼瞧着沈宴又要挠她的痒,黛玉连忙求饶道:“好弟弟,我错了!快饶了我吧!” 沈宴得意洋洋:“你错了没?” 黛玉点头如小鸡啄米,“错了!” 沈宴趾高气扬:“那你以后还敢不敢说话不算数了!” 黛玉摇头,“不敢了!” 沈宴意得志满,眉飞色舞,“那谁是小狗?” 黛玉笑道:“你!” 说完,转身就跑了出去,沈宴追到门口,看见黛玉站在院中,微风吹起她的衣角,她回头看他的笑容明媚又灿烂,比春天的骄阳还要美好。 他突然有些感谢这高高的院墙了,她那么出色的容颜和气度,被外面的人看到了,不知道得惹来多少狂蜂浪蝶。 第89章 像现在这样多好!如此美妙的秋景,只他可见!如此灿烂的笑颜,只为他绽放! 沈宴轻轻叹了口气,他想,他真的不应该再等了,刑部的同僚查了这么久,也应该查出了他的身世了吧! 第82章 王子腾回去之后越想越气,稍微给脸上消肿之后就去找了八爷胤禩。 “爷,他不但不同意,还放了狠话。” 胤禩皱眉,问道:“什么狠话?” 王子腾低声道:“他说您要是休了福晋,他还会考虑考虑,否则绝无可能。” “欺人太甚!”胤禩一拍桌子,冷声道:“看样子他是打定主意要跟四哥一条道走到黑了。” 王子腾点点头,道:“那咱们可不能再这么放任他下去了,四爷那边有十三爷,加上四爷本身就得皇上信任,若是他的身份再” 王子腾话没有说完,胤禩便点了点头,“既然是他自己不识抬举,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当天夜里,工部侍郎蒋进就带着虞衡清吏司的两个小吏去了工部尚书陈诜的家中拜访,四人彻夜经谈,第二天,工部尚书便上了一封折子给皇上请罪。 康熙看过之后,召来了工部尚书陈诜。 陈诜是朝中的老人了,为人正直,能做事,皇上很信任他。 只是这次,皇上却问陈诜,“上次威远将军炮的改制朕看过了,非常好,是你们工部的功劳,既如此,你又为何请罪呢?” 陈诜忙惶恐的说道:“此事都是老臣受小人蒙蔽,导致搞错了人,这是老臣的责任,还请皇上降罪。” “哦?朕记得你之前还上书给林鸿雁请功的,这么他转眼又成了小人了?” 康熙的声音很温和,似乎确实是单纯的疑惑,但架不住上位者日久,威势愈盛,便是这普普通通的询问,落在陈诜的耳中,也像是质问一般。 陈诜忙解释道:“此事是臣的错,是臣没有弄清楚就上了表功的折子,还请皇上降罪。” 康熙摆摆手,“你也不要说这些车轱辘话了,你且说说,为什么突然又说林鸿雁是小人?” 陈诜忙禀报道:“昨日工部侍郎蒋进带了虞衡清吏司的两个匠人来找下官,说威远将军炮的改进是另有其人,一开始,下官也是不信的。” “但是那两个匠人拿出了威远将军炮的改进图纸,每个部位的改进都有做了详细的标,下官问了他们,他们也都答的出来,下官今日也问过,这两个匠人都是一直在虞衡清吏司做事的,之前的武器炮弹他们也都清楚。” “下官又问过其他人,说工部员外郎贾政是林鸿雁的舅舅,平日里对他颇有照顾。” “林鸿雁虽然之前有做过收割机,但那到底跟武器还是有一些区别的,还请皇上明察。” 康熙把手上的折子按住,吩咐旁边的太监道:“正巧我也想见见林鸿雁,去把他叫来吧。” 然后又叫了陈诜起来,陈诜鼻观眼,眼观心的站在一旁,看着皇上又开始批折子了,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不知道皇上是什么个意思。 发生这样抢功劳的事情,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按理,皇上直接下旨处罚就行,也用不着再叫人来问啊。而且皇上看起来心情不错,并没有生气的样子。 嘶!陈诜一惊,莫不是这件事其实是自己弄错了? 陈诜心里仔细回想了昨晚上的交谈,他也看出来那两个匠人是有真才实学的,不应该啊。 就在陈诜胡思乱想的时候,沈宴到了。 待沈宴行了礼请了安,康熙才放下手中的御笔,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 只见他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却是不卑不亢,进退有度,便是跪着也是脊背挺直,自有一番风骨,如同雪中寒梅。 康熙满意的点点头,叫了他起来,声音和煦的问道:“你们那个威远将军炮的改进我看过了,非常好,不过我听陈尚书说,这个并不是你做的,你可有话说。” 沈宴其实也好奇康熙为什么叫他来,一路上都在猜测,按理,他跟康熙有关的就两件事,第一是他的身世,当时康熙似乎很感兴趣,还特意吩咐了刑部的人去查证。 二来就是他改造的威远将军炮了。 沈宴想着,不管怎么说,这两件事就算不是好事总归也不会是坏事,便也就跟着来见了康熙,没想到他一开口就给了他这么大一个震撼。 他偷偷看了下康熙,见他似乎并没有生气,便斟酌着说道:“威远将军炮的改进确实不是微臣一个人完成的,微臣只是提了一些点子,做了图纸的改进,其他材料的试验组装都是工部众多同僚一起完成的。” 沈宴说完,心里却想着陈尚书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找他的麻烦。 他心思转了几许,自认为来到工部之后,基本就扑在工作上,似乎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而且按照他对陈尚书的了解,这人除了有些迂腐,其他的地方也没什么可指责的,犯不着这个时候突然来对付他啊? 但是顿时他又想起了昨日王子腾威胁他的话,他心里一惊,莫不是这陈尚书跟王子腾是一伙的? 转念一想也不对,人总是趋利避害的,陈诜今年都七十多了,这么大的年纪,早就到了致仕的时候,他还一直留在朝中发光发热,应该是康熙不允。 他不比王子腾,王子腾是人到中年,想要拼着更进一步。 他都已经是尚书了,之前的仕途也没有污点,最主要的是年纪太大了,他犯不着晚年参与到皇子的夺嫡中,对他来说,收益太低,风险太高,划不来。 所以陈诜为什么会这个时候找他麻烦呢? 康熙挑眉,看了眼陈诜,笑道:“正巧陈尚书也在,你们便对峙吧,朕来做裁判!” 见康熙发了话,陈诜从袖中掏出两张图纸,对沈宴道:“可是这图纸分明是旁人画的,你为何说是你画的?” 沈宴就着那图纸看了看,顿时笑了,也不知道是谁临摹了他的图纸,他的作图都是按照标准来的,公差的标注,单位的使用,工艺的要求,这些标准都是后世的国标,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尤其是单位和公差更是完全不一样。 旁的不说,便说长度单位,现代常用国际单位米,而清朝这个时候用的是尺、寸这些,所代表的长度都有区别,所以他每次画完之后基本都有换算。 而这些图纸上,用的单位标注也是m,这就有些搞笑了。 笑道:“这图纸确实是我画的,而且我那里还有原版,陈尚书如果不信,可以找画这图纸的人来与我对质,这些符号是我个人的使用习惯,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他们画的也会有。” 陈诜见沈宴说的绝对,手有些抖,便看向了康熙。 康熙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本来还以为要争论一番,没想到林鸿雁一句话就把陈诜给镇住了。 便笑道:“既然如此,便去叫了那两个匠人来,跟林鸿雁对质,这样抢人功劳的事情要杜绝,不然以后谁还愿意认真做事?” 太监很快传了皇上的口谕下去,没多久,那两个匠人并工部侍郎蒋进都被传了进来,同时沈宴原版的图纸也被找了出来。 沈宴便直接问那两个匠人,问他们这些符号的意思,他们都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康熙看过原本图纸之后,一拍桌子,冷声质问陈诜。 陈诜接过沈宴原本的图纸一看,再看那两个匠人,顿时脸都白了,哪里不知道他是被人坑了,于是就把工部侍郎蒋进给供了出来。 康熙一怒之下把那两个匠人给下了监狱,又申斥了蒋进和陈诜一番,这才放了他们出去。 随后才温和的问沈宴:“此事是委屈你了,你的功劳朕都知道,此事威远将军炮的改进你做的很好,朕打算赏赐你,你想要什么赏赐?” 沈宴心里突突跳,刚才变故只在一瞬间,真的是雷霆雨露都是君恩,他算是明白了。 他不敢把康熙的这份温和当成是他好说话,思索了片刻,道:“此事不是微臣一个人的功劳,微臣不敢做主。” 康熙笑道:“其他人的赏赐也都会有,只是朕知道,这次的改进你的功劳最大,所以你但说无妨。” 见康熙都这么说了,确定他不是客气而是真的打算赏赐,沈宴寻思了一会,便把早先的想法说了出来,“多谢皇上赏赐,微臣确实有一事要求皇上。” 康熙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的问道:“何事,且说来听听!” 沈宴道:“微臣是林如海的养子,多亏了他,微臣才得以长大读书,微臣对他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只是微臣的母亲也只有微臣一个儿子,且为了微臣吃了很多苦。之前微臣想着微臣从林家脱离出来,让微臣的姐姐立女户,姐姐是养父的亲生女儿,由她来传承林家的香火更好。而微臣正好改母姓,也算是对母亲的怀念。” “只是如今社会上对女户颇有些看法,微臣的姐姐又从小娇养着,是典型的闺阁小姐,做不到抛头露面,所以微臣还希望皇上给姐姐赐个称号,让姐姐能单独立户,不至于被人说三道四。” 第90章 沈宴说完,微微抬头看康熙,见康熙似乎还在闭目养神,手指轻轻点点着桌案,没有说话,似乎在思索,又似乎在等他接着说。 沈宴迟疑了片刻,见康熙还是没睁眼说话,便又道:“微臣所求就这些,还请皇上成全。” 第83章 康熙在沈宴说完才睁开眼,即便已经是做爷爷的年岁了,但双眸却依然锐利,像一只年老却没有丧失捕猎能力的狮子,只会因为岁月的沉淀变得更加强大和不可捉摸。 他似乎在审查着沈宴,沈宴心里忐忑着,却没有抬头。 沉默了半响,康熙似乎难以下定决心,一旁伺候的太监魏珠端了一盏茶过来,放在康熙的手旁,又轻手轻脚的退开,似乎自己不存在一般。 康熙曲起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咚咚咚的像是叩在人的心上,惹得沈宴越发忐忑。 康熙沉默许久,似乎有些疑惑,问道:“你确定要朕把你的功劳赐给你姐姐?就算你身边的人都升官了你也毫不在乎?” 沈宴忙道:“微臣的毕生信念就是在工部研究武器,所以还请皇上把这份功劳赏赐给姐姐,恳请皇上成全。” 康熙叹了口气,道:“也罢,既然你坚持这样,那朕就答应你。” 他说着,又问沈宴,“不过,朕想知道,你这样做的原因。” 沈宴思索了片刻,道:“回皇上,微臣确实只对研究武器感兴趣,加之微臣和姐姐都到了年龄,微臣自己也就罢了,总归不喜欢拒绝便是,但是姐姐身为女子,颇为艰难。而且微臣人微言轻,总担心护不住姐姐。” 康熙挑眉,似乎要说什么,却听到太监来报说是雍亲王求见。 康熙便让人叫了胤禛进来,待他行了礼,康熙这才笑道:“当日你举荐他入工部,果然不错,制作武器上是很有天赋,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胤禛忙道:“儿臣不过是随口一言,还是皇阿玛慧眼识珠,儿臣不敢居功。” 康熙又问:“朕看了他改进的威远将军炮,甚好,所以朕想奖赏他,但是他说他不想升官,想为他姐姐求个称号,你觉得如何?” 胤禛明显有些迟疑,“皇阿玛,这事,儿臣倒是知道原因。” 康熙好奇的问:“什么原因,你说来听听。” 胤禛笑道:“他昨日来找儿臣,说希望儿臣庇佑他姐姐,因为昨日八弟派人去了林府提亲,说想要纳他姐姐为妾,他把人赶了出去,怕得罪了人。” “说来,他第一次献上收割机的图纸也是为了求儿臣帮助他姐姐的。” 康熙不置可否,“还有这等事?” 胤禛又笑道:“他姐姐那时候生患重病,似乎药石无医,求了儿臣,儿臣叫了太医给她看了,只是从小体弱,调养了一年就好了。儿臣的福晋颇为喜欢他姐姐,说那姑娘钟灵毓秀,腹有诗书。” 说着,又加了一句:“这小子一向是三句话不理姐姐的,还望皇阿玛别跟他一般计较。” 康熙点点头,笑道:“难为他一片赤子之心。” 说着又看向沈宴,道:“你上前来,让朕看看你。” 沈宴颇为讶异,但还是依言往前走了几步,康熙看着沈宴的模样,颇为满意,又问道:“关于你的身世,你可有些猜测?” 沈宴摇摇头,“微臣没有猜测。” 康熙不信,“当真一丝猜测也无?” 沈宴摇头:“所谓不到京城不知官小,微臣的母亲出身并不光彩,也没见过什么人,哪里知道什么京城的大官,她甚至连官职都不知道。” “微臣瞧那玉佩颇为一般,想来只是人家随手给的,正巧微臣对自己的身世之谜并没有太大的执念,若是刑部的大人找不到便罢了,可能只是微臣的母亲被人骗了吧。” 康熙的脸色似乎有些难看,问道:“你就不想找到你的亲生父亲?” 沈宴实话实说:“看缘分吧,要是找到了就找到了,没找到就算了。皇上叫微臣来说此事是不是因为没找到?还请皇上不要怪罪刑部的各位大人,是微臣提供的证据太少了,而且,也有可能是微臣的母亲被骗了。” 康熙忍无可忍,“找到了,你母亲没有被骗!” 沈宴惊讶道:“啊?是谁?” 康熙叹了口气,告诉自己到底不是带在身边的孩子,蠢一点也正常,而且赤子之心,总比那些目无君父的人强,所以他摆了一个很慈祥的笑容,“是朕!” 沈宴瞪圆了眼,“这不可能吧!查清楚了吗?确定吗?” 沈宴再怎么想也不敢想到康熙的头上啊,给康熙当儿子,那就跟当始皇帝的儿子一样,是一份相当危险的工作啊。 康熙额头突突直跳,“查清楚了,朕的血脉朕不会查清楚吗?而且,朕骗你有什么好处。” 沈宴心想:那可不好说了,说不定你是为了赖掉我的工资呢?我可是一直听说什么国库吃紧的,搞个研究都抠抠搜搜的。 当然沈宴情商再低也知道,心里这么想,表面上不能这么说,只能道:“微臣不敢。” 康熙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道:“朕也不知道有个儿子流落在外,这件事是朕不好,委屈你了。” 沈宴忙道:“微臣不敢委屈,只要娘没有被骗就行。” 康熙眯着眼盯着沈宴,“朕怎么觉得你好像不怎么相信啊!” 沈宴突然跪下,回道:“回皇上,因为微臣时刻谨记,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 “噗!”一旁的胤禛没忍住,笑出声来。 康熙扶额,“那你说说,朕说这些话有什么陷阱?啊!朕骗你有什么好处!” 沈宴低头沉默不语,康熙又道:“你说,朕恕你无罪!” 沈宴这才道:“回皇上,微臣听说国库吃紧,微臣做研究都要精打细算,说不定皇上是想赖掉微臣的俸禄,然后让微臣自费做研究。” 康熙指着沈宴,被气的手都抖了,一手捂着胸口,惹得胤禛连忙上去给他拍背,“你你个逆子,你的俸禄才几个钱,朕富有天下,要赖了你的俸禄!” 胤禛也道:“鸿雁不要胡说,阿哥们都是有俸禄的,都比你的俸禄要高,皇阿玛要是为了赖掉俸禄,大可不说这件事。” 沈宴惊讶:“还有这样的好事?那我” 康熙摆摆手,示意胤禛他没事,又问沈宴:“这些年终究是委屈你了,你想要什么补偿?” 沈宴开心的问:“补偿?我都可以提吗?” 康熙又恢复了一贯的严肃表情,“你有什么要求,说来听听,朕看看能不能答应你。” 沈宴道:“那求皇上赏赐姐姐一个郡主的封号,除此以外,别无所求。” 康熙做好了沈宴狮子大开口的准备,然后,没想到,他就提了这么点要求,他跟胤禛面面相觑。 胤禛好意提醒他,“你可以好好想想再回皇阿玛,不着急的。” 沈宴迟疑的试探:“那我再多加一个要求?” 康熙大手一挥:“你说!” 沈宴:“求皇上赏赐姐姐一个郡主的封号,且下旨让姐姐的婚约自己做主,并且姐姐的后代可以降级继承爵位。” 康熙等着沈宴继续说,却见他没有说了,便问道:“你这些都是为你姐姐求的,那你自己呢?” 沈宴忙道:“求皇上允许我改母亲的姓氏,除此以外,别无所求!” 康熙眯着眼,“你就不想跟朕一个姓吗?” 沈宴摇头:“不想!” “为何?” 沈宴沉默不语。 康熙继续问:“你可知道爱新觉罗意味着什么?” 沈宴被问懵了,他试探着回答:“意味着尊贵?” 康熙摇头,语气充满诱导:“你是朕承认的皇子,那么你就有机会继承大统,难道你不想吗?” 沈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想!” “为何?” 这可是送命题啊!饶是沈宴情商再低也听出了这其中赤裸裸的试探意味,他有点不敢回答,这万一说错了,会不会被诛九族? 康熙似乎也看出了沈宴的紧张,又道:“你只管说,朕保证不处罚你,但是朕要听实话。” 有了这个保证,沈宴可算稍稍放心了些,“因为我知道我做不好,皇上是天下万民之君,意味着要对天下万民负责,只有看得见普通百姓的人才能做皇上吧,我并不想承担这么大的责任。” 康熙挑眉,拍了拍椅子得扶手,“你只看到这个位置上的责任吗?这个权利荣耀你都不想要吗?” 沈宴摇头,道:“权利和荣耀就意味着责任,从来没有只担好处不承担坏处的事,我知道自己的能力,当个守成之君都难,而且我也不耐烦处理这些事,我还是喜欢做我的研究!” 康熙似乎被说服了,“如果这是你要求的话,那就这样吧!” 沈宴忙真心实意的道谢,康熙笑了笑,打了沈宴出去,这才看向胤禛,“这孩子,虽然长于乡野,但是能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十分难得。” 第91章 “也确实像你说的,三句话不离姐姐。” 胤禛笑道:“鸿雁就是这么个性子,儿臣也喜欢他有一说一的性格。” 康熙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反而问胤禛:“你今日进宫来可是有什么事?” 胤禛忙把心思拉了回去,跟康熙汇报政事。 倒是沈宴,离开的时候还在回想之前的一切,顿时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傻,康熙日理万机的,要是为了个武器的改造确实犯不着见他,要是为了他的身世,如果他只是普通大臣的子嗣,他能派人说一句就了不得了。能特意见他,只能是因为他是他的父亲。 不过转念想想,傻总比聪明过头好,尤其是康熙这种当了这么多年皇帝的人,什么小九九他看不出来? 不管怎么说,这次姐姐的事情应该妥了,这总归是开心的事。 第84章 沈宴这次下朝的早,就*拿着新买的炸糕去找了黛玉,顺便探探黛玉的口风,因为之前不知道这事能不能成的,他没跟黛玉商量的。 沈宴一到后院就开始喊:“姐姐,快出来,今日天气好,来外面玩,待在家里做什么?” 黛玉听着声音就出来了,沈宴笑道:“今日天气不错,咱们去花厅坐一会吧。” 黛玉不置可否跟着沈宴去了,沈宴在路上便问道:“姐姐,如果可以的话,你愿意继承林家的香火吗?” 黛玉被沈宴这个冷不丁的问题给问住了,思索了片刻才道:“我是女子如何能继承香火。” 沈宴笑道:“你是女子也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啊,如何不能?” 黛玉微微皱眉,问道:“你为何突然问这个?” 沈宴思索了片刻,发现之前居然没有跟黛玉说过这件事的起因,便说:“这个事情就来就话长了。” 黛玉来到花厅好整以暇的坐下,沈宴把买的炸糕摆了出来,又叫人上了一壶茶来。 沈宴吃了一个炸糕,惊讶道:“这个炸糕不错呢,软糯微甜。” 说着,用手捏了一个递到黛玉的唇边,笑道:“姐姐,尝尝,你若是也觉得好吃,下次我还买。” 黛玉就着他的手递来的糕点一口咬掉,沈宴喝了口茶,这才道:“就之前王子腾不是来这边提亲嘛,你知道的。” 他正说着,见黛玉在吃炸糕的时候,唇边不小心沾了一些糯米粉,忍不住扬起一抹笑,凑过去用指腹替她擦掉。 黛玉愣了下,却见沈宴仿佛只是自然而然的行为,便也没有多想,听沈宴继续解释,“我一直拒绝了,毕竟王子腾一看就不好安心。” “后来,我去参加宫宴的时候。”沈宴说到此处,特意凑近黛玉,压低了声音,“皇上忽然问起这事。” 黛玉听过也很是惊讶,美目瞪圆,复又皱眉沉思,沈宴自然伸手想要抚平的她的眉心,黛玉察觉到没眉间的温暖触感,连忙避开,问道:“后来呢?” 沈宴笑道:“这些事你别担心,总归我还好好的,别像个小老太太似的,小心操心太多,少年白头。” 黛玉瞪了他一眼,“我好心关心你呢,你倒是还取笑起我来了,不识好歹。” 沈宴笑:“我也是关心你啊,怎么能说是取笑呢。” 黛玉被他清澈见底的眼神看得羞恼,便道:“那你方才的事还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说着站起来便要走,沈宴忙笑着把她拉住,道:“自然是要说的,你好歹有点耐心啊。” 说罢,看了下四周,又压低声音继续道:“我也不知道他是随口一问还是故意问的,我也不敢乱说,而且我的年龄又正合适,我担心他一时兴起说要给我赐婚,所以就把我的身世说了出来,说我母亲去世之前告诉了我,我的生身之父乃是京城的大官,所以不敢胡乱结亲,怕有违伦常。” 黛玉惊讶的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沈宴一脸你在想什么的表情,道:“那自然是真的了,这还能有假,虽然我知道我的亲生父亲肯定不是王子腾,但是不妨碍用这个做名头嘛?” 黛玉接着问:“那你可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谁?” 沈宴道:“我那时候不知道,我被养父捡回家的时候伤到了头,有些东西不太记得了,后来才恢复的。” “我也不想认祖归宗,在我心里还是姐姐最重要!”沈宴说着,垂下了眼睑,“但是现在,事情出了点问题。” 黛玉像是听戏一般,来了兴趣,便接着问:“什么问题?” 沈宴道:“当时皇上对我的身世很感兴趣,就叫了刑部的人去查,最近查出来了。” 黛玉盯着沈宴的眼睛,问道:“所以你又要认祖归宗了?” 沈宴摇头,叹道:“这事不是我说了算的。” 黛玉沉思了片刻,惊讶的问:“你的亲生父亲莫不是皇上?”她像是被人听到一般,声音压的很低。 沈宴点点头,也低声道:“你的年龄也到了,在外人看来,咱们两个无父无母的又没有依靠,所以总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打咱们的主意。加之我前段时间立了些功劳,跟皇上求了个恩典。” 他说到这里,又笑道:“总之这事等定下来再说,但是以后传承林家香火的事情就只能靠你了,我可能需要改名。” 一直朝夕相处的弟弟忽然成了皇子,这件事让黛玉这几日都心神不安,闷闷不乐的,一边是不知道这件事后续会如何,一边是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跟沈宴相处了。 沈宴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说开了之后再来看黛玉,黛玉竟然不见他了。这下傻眼了,这算什么,他据实已告,结果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沈宴无法,只得隔着山水屏风卖惨,“姐姐,我现在会不会被承认都不好说,你就先不理我了,你说好会一直陪着我的,你又打算食言吗?” 黛玉隔着屏风坐着看书,可是那书却半天都没有翻一页,沈宴无奈,只得继续示弱外加道德绑架,“如果姐姐也不认我,那我可就真的无家可归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没有遇到养父,让我自生自灭罢了。” 说着,转身就要走,还故意家中脚步,实则蚂蚁走路都比他快,甚至还从屏风的边缘悄悄探出头来想要看看黛玉在做什么。 黛玉却没有察觉到沈宴的心机,只是多年的弟弟一时间成了皇子,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但是最终还是多年的感情占了上分,在沈宴演不下去的时候,她的声音透过屏风传了过来,“自己来把你的东西拿走,难道还要我去请你不成。” 沈宴知道她这是愿意见他了,顿时喜笑颜开,忙绕过屏风过去,看到黛玉,立刻变脸,装成可怜兮兮的样子,低声道:“姐姐,虽然我的身份是查出来了,可是上头愿不愿意认我都不好说呢,万一他不认我,那我岂不是成了无根的浮萍,姐姐,你可不能不要我啊。” 黛玉冷哼一声,没跟他说这个,转而说起旁的,“你在我这里的东西我都会收拾出来的,你自己拿走,你如今身份不一样了,既然不是林家的孩子,以后便不要再来了,没得叫人看见了笑话!” 沈宴大惊,“姐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都比不过这突如其来的身份吗?你竟然要与我生分了,既如此,我也不必来这里了,让我出去自生自灭好了!” 说着又要往外走,黛玉气道:“站住!” 沈宴立刻高兴的转头,“姐姐,不生我的气了吧!” 黛玉却把桌上的一个木偶丢他怀里,“这是你买的,你带走!” 沈宴手忙脚乱的接过,一看,是他之前在外面碰到的手艺人雕刻的小像,一共雕了两个,黛玉的那个因为摊主没有见到真人,只能根据沈宴的描述,只有七八分像,但是他自己的,却是手艺人看着真人雕刻的,栩栩如生,他当时献宝似的把一对都给了黛玉,黛玉平日里也喜欢,都放在架子上,不知道今日怎么找了出来。 遂慌忙道:“姐姐,我要是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你打我骂我都行,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黛玉干脆背过身去,不理他了,沈宴也跟着转过去,道:“姐姐,我素日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我来京城这么久,可曾蓄意找过亲生父亲?我当时也不知道我的身世会是这样的,也是担心他胡乱给我指婚才用身世当成托词的。” 说着,又低声哀求道:“姐姐,你知道的,他儿子那么多,不稀罕我,况且我是在外头生的,生母的身份也并不光彩,他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可是我不一样,生母早逝,也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对我来说,姐姐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要是姐姐都不理我了,那我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黛玉瞪他,“休得胡说,你如今身世揭开,你的兄弟姐妹多的是,倒是我,身份卑微,可不敢与你称兄道妹的。” 沈宴笑嘻嘻的说:“称兄道妹不行,那就称姐道弟啊。” 第92章 “再说了,那些兄弟姐妹又有哪个是好相与的,反正我跟他说了,我就算改姓也想改母姓,我母亲只有我一个孩子,不比他儿子多。” 说着,他的声音中又带了一丝脆弱和楚楚可怜,“姐姐,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想跟你分开,对我来说,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亲人,你也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他在她面前蹲下身来,双眼直视着她,眼神却脆弱不堪,他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以退为进,“姐姐,咱们是拉过勾的,你说过要一直跟我在一起的。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你打我都行,不要再不理我了,我也会害怕的。” 他如此坦然的在她面前袒露了自己的脆弱和恐惧,直截了当,却让黛玉愣在当场,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第85章 沈宴见黛玉情绪有些松动,便干脆跟他讲明朝中的局势,“他年龄已经很大了,但是朝中又未立太子,诸皇子已经长成,这意味着朝据并不安稳,我这个时候被认回去,很有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认真的看着她,清澈的眼中甚至能看到她的倒影,“姐姐,我害怕,我并无争权夺利之心,但是我害怕会成为权利争夺的牺牲品。你说过你会保护我的,姐姐,难道你以前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不成?” 黛玉虽然不太关心朝政之事,但她多读诗书,自然知道,皇帝年老,太子未立,诸皇子长成是朝局混乱之源。她虽然因为沈宴一时身份的转变心里难以接受,但并不代表她愿意看到沈宴涉险。 黛玉沉吟了片刻,终究问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沈宴却笑道:“我倒是希望他不要认我,但是他既然找我说了,那就说明他是愿意认我的,我已经说了我希望承母姓,希望他会答应吧!” 他说着,又拉住黛玉的手,“姐姐,我跟你说这些是不想瞒着你,事发突然,后面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我能预料的,所以我只能实话实话,但是我希望,不管发生什么,我们的情分不会变,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姐姐。” 大约是沈宴的话太过诚挚,一时竟让黛玉难以拒绝,或许她本来也没想过拒绝,不过是心里不得劲所以故意刺他几句而已。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沈宴得寸进尺,丝毫没有把黛玉的冷脸放在心上,依然面带浅笑,可是手上的动作却不容拒绝。 他再次拉住她的手,用自己的小拇指勾着她的手甩了几下,黛玉象征性的挣脱了几下,却终究没有甩开,被沈宴摁着盖了章。 他得意的笑道:“姐姐,你要是这次再食言,我就一辈子都笑话你。” 黛玉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看着沈宴,捂着嘴笑。 沈宴被她看的不明所以,问道:“你笑什么?” 黛玉伸出食指点了点沈宴的额头,摇头道:“我笑你想了很多却漏算了一件事。” 沈宴一惊,忙问道:“什么事?” 黛玉却故意卖关子,“你之前可是说,你不想被赐婚,所以才把身世说出来的?” 沈宴点头,随即又问:“可有什么不对?” 黛玉摇头,啧啧道:“蠢材蠢材,你之前用身世之谜当缓兵之计,如今身世揭晓,若是他再给你赐婚,岂不是名正言顺?” 沈宴被黛玉一提,才想起这个,惊道:“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看样子我得想个办法才行。” 他说着,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做沉思状,随即对黛玉试探道:“其实要解决这个问题倒也不难,就看姐姐愿不愿意帮我了?” 黛玉一时没反应过来,问沈宴:“这事我要如何帮?” 沈宴笑着靠近黛玉的耳朵,压低声线,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道:“他若是要给我赐婚,我就说我对姐姐情根深种,非卿不娶。” 黛玉听到这么直白的话,顿时脸红到了耳朵尖,眼睛都瞪圆了,声音更是不自知的带着几分颤抖,“你胡说什么?你再说这样的胡话你就出去以后不要再来了!” 黛玉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羞,就是心里慌的厉害,脸完全烧起来了,甚至不敢看沈宴的眼睛,因为他的眼神太过清澈却又太过咄咄逼人。 沈宴故作不解,凑近她,问道:“姐姐,你我本就不是亲姐弟,如果我被他认回去,就不再是林家的孩子,那我为什么不能对姐姐说这样的话?” 黛玉又气又恼,却压不住脸上绯红,直接放狠话:“你在胡说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沈宴想了想她的年龄,再想想她之前跟贾宝玉的关系,只怕一时间也确实接受不了弟弟变男友,不过他也不着急,总归他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守着她,温水煮青蛙,他还是可以的。 寻思到此,沈宴改变了语气,可怜兮兮的说道:“好吧,不说就不说,不过姐姐以后可不许不理我了!” 他说着,见黛玉果然放松了下来,便又狡黠的笑了笑,又凑过去恶趣味的说道:“虽然我是这样说的,但是若是皇上要给我赐婚,我还是会说我对姐姐情根深种的,反正你也不知道!” 说完在黛玉气急败坏的神情中哈哈大笑,眼瞧着黛玉气得都要站起来了,便丢下一句:“姐姐你先休息,我下次再来看你!”之后便逃也似的离开,惹得黛玉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跑出去而直跺脚。 沈宴逗完了姐姐之后心情不错,便打算去找他那便宜哥哥四爷,让他也帮忙给他说几句话,一来表示他确实想继承娘亲的姓氏,消除他的疑心,二来也是为了黛玉的封号,虽然康熙看着是答应了,但没下圣旨终究可能有变故。 但谁知道,这个当口却有人来拜访,而且还是沈宴完全没有想到的人——贾琏。 “琏二哥许久不见,有失远迎!”沈宴对贾琏还是颇有几分好感的,知道他来,便也带着笑连忙迎了上去。 贾琏也笑道:“是我冒昧前来拜访,倒是打扰你了。” 沈宴忙摆手道:“琏二哥乃是我的表兄,之前在府中多亏二哥与嫂子照拂,怎么能说打扰呢,琏二哥快请坐。” 贾琏见状便也坐下,又喝了口茶,但是脸色却不太好看,沈宴见状,知道是有事,便又问道:“琏二哥今日匆匆前来,可是有事?” 贾琏踟躇了半天,似乎不好开口,摆手叹气。 沈宴只得继续问道:“我与二哥乃是亲表兄弟,琏二哥又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呢?” 贾琏长叹一声,脸色十分难看,道:“此事我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说。” 沈宴见贾琏似乎难以启齿,便又道:“琏二哥要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何不名言,要是能帮的我一定帮忙。” 贾琏虽然为人好色,但相比贾赦以及东府的人来说,贾琏是个难得的有能力有底线的人,他之前去苏州帮忙料理养父的身后事也好,还是后来劝说他娶了王府的姑娘也好,实实在在也是为了沈宴打算的,这些沈宴都清楚。 而且他两次买了沈宴的方子,却又守口如瓶,为他的身份保密,且钱财方面也没有贪他的,因此如果可以的话,沈宴也愿意帮他的忙。 贾琏见沈宴都如此说了,便也没有再继续隐瞒,叹道:“此事说来话长,都是家里的母夜叉!我迟早得休了她。” 沈宴大惊道:“这是出了什么事了?二哥怎么跟二嫂如此生分了?” 贾琏叹道:“此前我得了二姐,我是真心想跟她过日子的,谁知道被府里的母夜叉知道了,趁着我不在的时间,不但偷偷把二姐接回了府,还把我那偷偷开的铺子也席卷一空,不但把里面的掌柜全部扭送了官府,又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拿走了,偏生她得了这么多好处竟然还不满足,又磋磨二姐,让二姐落了胎不说,还吞金自尽了,可怜我,身上没一个子儿,还是平儿借了我一些银子才给二姐办了个像样的后事。” 贾琏说着,又叹了口气,“这本是我的家事,本也不好跟你说,只是我这心里难受的很,就想着出来走走,没想到就走到你这里来了。” 沈宴看着贾琏失魂落魄的样子,直说道:“琏二哥糊涂啊,你要是不喜欢二嫂,两人商谈和离都行,怎么能瞒着二嫂养外室呢?再说你这置铺子怎么也瞒着二嫂,难怪她生那么大的气。” 贾琏嘴唇张合着,显然没想到沈宴站在王熙凤那边,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她也不应该害人性命。” 沈宴点点头,道:“这倒是,但是这症结还是在二哥你身上啊,你若是不去招惹那外室,她又怎么会死呢?” 贾琏顿时被沈宴的怔住了,随即竟然泪珠滚滚落下,嚎啕大哭,“都是我对不住二姐。” 沈宴:“?” 他叹了口气,深觉果然男人不能靠下半身决定上半身,不然很容易酿成大祸。 还好他向来清心寡欲,并不好美色。 贾琏哭了一阵才停下来,又自己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这才道:“是我的家事没处理好,倒是让贤弟看笑话了。” 第93章 沈宴叹道:“琏二哥就当买个教训吧,吃一切长一智,以后还是远离女色为妙啊。” 贾琏摇摇头,又叹了一声,这才把话题拉到了别处,“其实我今日来,确实是有事找贤弟帮忙的。” 沈宴见贾琏如此形状,自然也不好意思拒绝,忙道:“琏二哥有话直说,我能帮的一定帮。” 贾琏道:“说来也是惭愧,之前宫里的夏太监出来找我,说元妃娘娘在宫中不好,索要了不少银子,你二嫂一时手上拿不出那么多银子,还是当了嫁妆才凑齐的,偏生咱们家也打探不到宫中的消息。” “倒是之前,二老爷回来说,贤弟被陛下召见,所以我才来问问,贤弟可否知道元妃娘娘在宫中的消息。” 第86章 夏太监勒索贾府的事情,贾琏和王熙凤早就告诉了贾政和贾母,贾政和贾母自然也关心元春在宫内的生活,但架不住他们没有宫内的消息渠道,所以想来想去就想到了沈宴这里。 因为沈宴被皇上召走是大张旗鼓的,贾政也知道,再者沈宴攀上雍亲王府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是,因此他们才派了贾琏来打探消息。 贾琏也知道上次老太太让林妹妹给宝玉冲喜这个事做的不厚道,但架不住大家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元春封妃省亲的时候,是整个贾府的喜事,他虽然是堂兄弟却也是正经的国舅爷,如今元春若是不好了,那也是整个贾府的大事,若是能提前知道消息也好有个应对之策。 贾府早已经不比以前,如今的一切可都是靠圣恩,可不能再起波澜了。 他们不怕皇上忘记他们,就害怕皇上记得他们,而且是记得他们的不好。 皇上执政多年,威势日盛,便是如今年老,也没人敢糊弄他。 如今贾府能做事的没几个人,加上贾琏跟沈宴相比更熟,所以才派了贾琏来。 贾琏一开始彳亍也确实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他知道沈宴就算攀上了雍亲王府,也只是下属的关系,而元妃属于后宫妃子,肯定没什么焦急,但是他们目前找不到旁人。 偏偏沈宴又提起了王熙凤,这倒不是贾琏故意用苦肉计,确实是二姐的死给了贾琏的很大的伤害,偏生外面的事情也不顺利,贾琏一时情绪之下便把家里的事情跟沈宴说了诉苦。 好在哭了一场之后,倒是情绪宣泄了,平静下来之后便也厚着脸皮问沈宴正事。 沈宴根本都不知道还有夏太监勒索贾府的事,如今听他一说,倒是明白过来,应该是元妃在宫中生活并不好,或者说她完全处于被监禁的状态,导致完全无法跟外面取得联系,所以才被夏太监这样的人钻了空子。 那么她为什么会被监禁?而且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她犯了大错皇上为什么不杀了她?可如果是小事,为什么会让她完全跟宫外断联? 想到这些事,沈宴突然惊出一生冷汗来,但是脸上却丝毫不露,而是沉思了片刻后对贾琏说道:“琏二哥,这事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也不知道其中的缘由。我当日被皇上召见乃是为了正事,且我也才入朝没多久,不认识什么人,打探不到后宫那么隐秘的消息。” 贾琏听到这话倒也说不上失望,毕竟一早就做好了他不知道的心理准备,若是他当真知道,那才是意外之喜呢。 所以贾琏长叹了一声,这才又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知道此事对于贤弟来说有些艰难,但是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贾府如今内忧外患的,我们也是担心皇上的圣心。” 说着,停顿了片刻,又道:“我听说,贤弟跟雍亲王颇为相熟,不知可否求贤弟帮忙询问一二,也好让我们知道元妃在宫中到底是什么状态。” 沈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沉思了好一会,这才对贾琏道:“琏二哥应当知道,皇上后宫的消息,便是雍亲王也不一定能打听到,况且我也没能耐说我跟雍亲王相熟,我也不过是付出了代价求得雍亲王庇护姐姐一段时间而已。” “琏二哥若是真想知道,我倒是也可以帮忙问问,不过这消息能不能问到,却是不好说了。” 贾琏又喝了口茶,这才道:“贤弟愿意帮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我也不敢多求什么,还望贤弟若是有消息一定告诉我。” 沈宴点头,笑道:“这是自然,不过琏二哥也别抱太大的期望才是。” 贾琏也点头,“自然不敢。”说着又感叹道:“之前元妃省亲之时,只觉得来往皆是兄弟同僚,各个都笑容可掬,一派和气,如今却是避之不见者有,作壁上观者有,落井下石者也有,当真是人情百态,冷暖自知。” “如贤弟这般愿意帮忙的已经是雪中送炭了,我们自然不敢再提要求了。” 沈宴笑笑没说话,两人又拉了一会家常,贾琏这才离开。 沈宴得了空闲,便去了雍亲王府,他也想知道元春到底是不是也是八爷的人。 因为这个关头实在是太奇怪了,八爷派王子腾提亲,要纳姐姐为妾的事情刚告诉康熙,没几天,夏太监就去勒索了贾府。 太监这些人看似不起眼,实则却是消息灵通之辈,他们敢这么做就说明不怕被报复,不怕被报复就意味着他们知道元妃没有再得势的可能。 那么元妃到底犯了什么事,让皇上没有立刻杀她,却又让太监知道她永远起不来了? 沈宴对元妃不感兴趣,但是八爷的所作所为惹到了他,先是要纳姐姐做妾,被他拒绝了之后就恼羞成怒,在工作上陷害他争夺他人成果,如果不是他的一些习惯,如果不是他身份有异,可能皇上都不会愿意见他,甚至不会愿意详查,毕竟他位置低微,人微言轻,连上达天听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这件事,沈宴觉得有必要跟四爷通个气,下次说不定还能求他庇护一二。 胤禛知道沈宴的来意之后,倒也没有隐瞒,道:“她是八弟那边的人,不过这次被皇阿玛查出来了,放心,她已经被赐白绫了。” 沈宴点头,胤禛又道:“你的事情也不用担心,皇阿玛既然已经答应了便不会食言的。” 沈宴大喜,道:“那就好,不然我都不敢告诉姐姐,担心她白白提心吊胆一场。” 胤禛看了眼眉开眼笑的沈宴,不觉中眼角也染上了一抹微笑,问道:“正巧我也想问你,你为什么不愿意认祖归宗?” 沈宴倒也没说假话,道:“我这个时候被皇上认回去,难免有些人拿我当靶子,我只想跟着四爷您,安静的做研究。” “相比于自己做皇亲国戚,我更希望姐姐有些自保的能力,她是女子,女子本弱,又无父母宗族庇佑,一个人太难了。” “以后若是四爷您继承大统,还请福晋多照顾照顾我姐姐,她身子也弱,性子内敛,福晋若是您叫她说说话,也不敢有人敢说三道四了。” 胤禛抿嘴,心想,跟这种三句话两句姐姐的人有什么好说的呢?罢了罢了,反正他身边也不缺军师,他愿意心无杂念做研究就做研究吧。至于庇护个孤女,这个倒是简单,跟福晋提两句便是了。 沈宴像是没察觉到胤禛眼里的鄙视,心想:姐控怎么了?我姐姐那么好,当姐控怎么不行?再说了,你跟康熙也没什么两样,都是些疑心病重的人,我以后还要在你手下讨生活,而且还是你的便宜弟弟呢,我不得给你加深一下我单纯的映像。 胤禛倒是答应了沈宴庇护黛玉的话,毕竟对他来说,跟王妃说一声就行,而且,单纯的弟弟总比心机深重的要好。 这次过后,没多久,册封黛玉的圣旨就下来了,因为林家养育皇子有功,所以册封林如海为承恩公,同时册封黛玉为康平和硕郡主,相当于郡王的女儿,而且还赏赐了不菲的财务,还包括一座郡主府,以及田产庄园,另外给黛玉立了女户,圣旨写明,黛玉所诞下的后代须得姓林,且能降一级继承承恩公的爵位。 同时又下了一个圣旨给沈宴,当然也就是承认了他的身份,愿意让他随母姓氏,至于皇子排行,不参与,至于爵位什么的,连个贝子都没有,官职更是没有丝毫变动。 不过沈宴已经相当满意了,能让康熙承认他的身份,还让他随母姓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更何况还加封了黛玉和林如海。 黛玉收到圣旨的时候也是懵的,但是雪雁和紫鹃完全是笑的合不拢嘴了。 雪雁更是拉着黛玉道:“姑娘,这下你成了郡主,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紫鹃在旁边补充道:“何止呢,皇上还说了,姑娘的后嗣得跟姑娘姓,那姑娘可以不用出嫁,直接招赘了。” 雪雁也点头如小鸡啄米,“对对对,这真是太好了,姑娘,咱们赶紧收拾东西吧,我们很快就能搬到郡主府了。” 黛玉也是终于从这惊天的恩赐中反应了过来,只是没说什么,井井有条的安排婢女准备之后搬家的事情。 好在林府本来只有他们两姐弟,仆人也少,东西也少,要准备的倒是不多。 第94章 就是沈宴如今的身份已经过了明路了,圣旨都下了,他就算随母姓,那也是皇子,那他是否还要跟她住一起呢? 黛玉一时有些踟躇,去问吧,倒像是上赶着想要他跟她一起住似的,免不得又要被他取笑一番,不问吧,她又确实答应过他,要跟他一起的,到时候他知道了又得说她不遵守约定,免不得又得被他嘲笑逗弄。 就在黛玉为难的时候,沈宴却像是知道了她的为难一般,自己来找她了。 第87章 沈宴一进来就问:“姐姐,我已经请人看好搬家的日子了,你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黛玉瞥了他一眼,故意道:“你那么着急我搬走,那我现在就走!” 沈宴凑过去看着黛玉,一脸怀疑:“姐姐,你是不是又打算丢下我?” 黛玉还没说话呢,沈宴就转过脸去,可怜兮兮的自言自语:“我知道,姐姐是现在郡主了,都有自己的府邸了,再跟我住一起不方便,我便是没有自己的府邸、居无定所也没关系的,只要姐姐名声无碍就好,我一个人也没关系的。” 黛玉哪里听不出他是故意装可怜,可是看着他可怜兮兮的表情,她再多的气也没了,道:“我都让人把你的东西也收拾好了,你要是不想去,那你就住在这里好了!” 沈宴果然立刻惊喜了起来,他又凑过去问黛玉,“姐姐,你真的都准备好了吗?我还以为你要为了名声不跟我住一起呢。” 他一开始确实有这样的担忧,之前他们住一起是因为姐弟,同属一家人,住一起也没什么问题。 但是现在,圣旨都已经下来了,他们的姐弟关系也就不存在了,要是还住一起,保不准被人胡说什么,他还以为黛玉为了名声,不会安排他的住所呢。 没想到黛玉竟然真的愿意他跟她一起住进郡主府,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他想着,便又道:“姐姐果然是信守承诺,一言九鼎,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然后两人便商量着哪些东西要带过去,哪些东西去了郡主府再。 之后便是准备搬家的事情,好在林府地方小,两姐弟东西也不多,搬家倒也容易。 黛玉因为是孤女便也没准备乔迁宴,看了日子低调了就自己搬过去了。 沈宴本来也不是喜欢热闹的人,加之他现在算是寄人篱下,自然也不会跟黛玉说要弄什么乔迁宴。 于是,当天,黛玉让厨房多做了几个菜,又给丫鬟发了赏钱,就当是乔迁了。 没想到,之后倒是收到了不少府里送来的礼物,包括雍亲王府,十三爷府,还有史家等勋贵基本都送了礼物。 贾府不但也准备了乔迁礼,甚至贾母还亲自上门了一趟。 黛玉看着头发花白、愈发苍老的贾母,眼眶一酸,忙行礼道:“外祖母怎么来了,外面天冷下着雪呢。” 贾母抚了抚黛玉的长发,笑道:“来看看你,许久不见你了,外祖母担心你呢。” 黛玉忙领着贾母去了屋里,丫鬟很有眼色的给贾母*倒了茶来,又拿走了她的披风。 虽然外面寒风刺骨,但是屋里却是温暖如春,十分舒服。 黛玉扶着贾母坐下,这才道:“外祖母以后若是思念我,便让人传信给我,我回去探望外祖母便是。外面马滑霜浓的,若是冻着了也不好。” 贾母笑道:“难得你成了郡主,又蒙皇上恩赐,赐了府邸,外祖母再怎么样也应该走一趟的,只是可惜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没有办乔迁宴,加之这会子快到年底了,府里的事情也多了起来,不然外祖母便二丫头她们也一道带过来。” 说起迎春三姐妹,黛玉也颇为思念,便道:“若是二姐姐和三妹妹四妹妹她们愿意来,我自然是扫榻相迎。” 贾母拉着黛玉的手,笑道:“我也正想说呢,你二姐姐年岁也大了,可惜被你大舅母绵软不争气的性子,好歹是公府家的姑娘,这往后可如何是好?” “你若是不嫌弃她们,我便让她们来陪陪你,正好也让你二姐姐跟你学着些理家。你三妹妹是个手腕的,如今你一个人管着偌大的郡主府,还有那些天长庄园的,正是忙的时候,正好她也可以帮你搭把手。” 贾母说着,又叹了口气,道:“其实之前,你搬出去的时候,我便想着怕你孤单,想着让她们去找你了,只是你们之前住的地方也是小,所以才每次都接你回去。” “后来发生的事情也不是我的本意,你要怪就怪外祖母,她们都是跟你一起长大的姐妹,还忘你们不要生分了才是。” 黛玉也微微叹了口气,她知道,上次的事情不止她心里有了裂痕,外祖母心里也有。 “外祖母别这么说,这么多年您的养育庇护之恩,我都记在心里,我心里也是拿二姐姐、三妹妹和四妹妹当亲姐妹看的,自然不会因为长大了便生分了。” 贾母拉着黛玉的手放在手心,笑道:“你能这么想那我也就放心了,如今府里是一年不如一年,往后我去了,也就指望着你能多看顾她们几个了。” 黛玉听着这话心酸不已,忙道:“外祖母好好的怎么说这等话了,您定然会长命百岁的。” 贾母又是一声长叹,声音里却多了几分心灰意冷,“外人看我们荣国公府是多么的荣华富贵,可是内里却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如今我年岁也大了,管不了许多事了,你二舅母现在是志得意满,大权在握,我也管不着了。” “只盼着往后,你还能记着几分外祖母的恩情,拉他们一把。” 不过这次她没有提贾宝玉,大约也知道,黛玉跟宝玉终究是成不了了。 黛玉也拉着贾母的手,应了下来。 贾母见黛玉答应了,瞧着精神状态都好了不少,又笑道:“说起来,我今日来找你,还有旁的事情呢。” 黛玉疑惑,忙问:“什么事?” 贾母笑着掏出一份礼单来,“你瞧瞧这是什么?” 黛玉打开一看,愣道:“这是母亲的嫁妆单子,外祖母怎么把这个带来了。” 贾母微笑着提醒道:“你再看看后面。” 黛玉往后一看,惊讶道:“怎么多了这么多东西。” 贾母笑着拍了拍黛玉的手,“这些东西原本在你离开贾府的时候就应该给你了,只是那时候你们姐弟住的房子小,人也少,所以外祖母就自作主张给你收着了。” “如今你既然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这些东西自然也该物归原主了。” “那外祖母怎么还加了那么多东西在后面?”黛玉记忆力好,自然知道有些东西是母亲的嫁妆单子里没有的,那就只能是外祖母加上去的了。 贾母笑道:“傻孩子,你是我养大的,便是如今你不用嫁人了,不用给嫁妆了,但是你要娶夫婿,难道不给聘礼吗?” 说起亲事,黛玉立刻羞的脸蛋通红,低声道:“那也不用给这么多。” 贾母摇摇头,开玩笑道:“傻丫头,若是普通人家招赘,自然也不会给什么东西,但是你不一样,你是郡主,而且皇上也下了圣旨,你以后的孩子是可以继承承恩公的爵位的,这么大的家业,你不得好好把控一下夫婿的人选?” 见黛玉还是没明白,贾母又细细的给她分析:“你的郡主和你父亲的爵位都是皇上看在林”说起沈宴,贾母难得的迟疑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片刻后,才接着道:“也是皇上看在他的面子上才给的,但是如今他跟你便不是兄妹关系了,这样你就成了一个孤女。” “你有这么多的财产,有爵位,还是孤女,傻孩子,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啊,你现在是一块肥肉呢。” 贾母叹气,忽然不知道这泼天的富贵给到黛玉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了。 没想到黛玉却眼神坚定,道:“外祖母,这些我都知道的。” 贾母见状,愣了一下,见黛玉果然心有成算,这才稍稍放心了下来,又交待道:“你自己明白便好,如今你郡主身份刚赐下,外面人还不会有什么大动作,顶多只是试探一下,但是往后,你就要好好自己分辨了。” “那些贴上来的,跟你攀亲的,向你求救的,不一定都是真的,你选夫婿,一定一定要调查清楚他的后面,是不是别有用心,你是姑娘家,往后生孩子便是在鬼门关走一遭,若是你的夫君别有图谋,你的万贯家财拱手让人不说,还白白丢了性命。” “你记着,你找夫婿,人品是第一位的,家庭是第二位的,千万不要找家庭关系太复杂的,只要人品好,家庭关系简单,便是人没没那么好看一点,学识不出众一点都没关系,总归,外祖母是希望你能平安快乐一辈子的。” 虽然贾母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但是黛玉知道,她这是在担心她,便也安静的听着,不时的点头,表示她听懂了。 贾母见黛玉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又问道:“我听说他现在还跟你住在一起?” 第95章 黛玉忙解释道:“雁哥儿现在虽然被认了回去,但是他是跟母姓的,皇上也没有赐他府邸,以前的林府又小离皇城又远,他没地方去,我便在郡主府给他安排了一个院落。” 贾母点头道:“如此也好,我瞧着,他对你倒是十分真心,这件事若不是她,想来皇上也不会赐你郡主封号什么的,顶多赐一些金银财宝,如此,你得好好感谢他一番了。” 黛玉点头,贾母却稍微顿了顿,又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如今跟你既然不是姐弟了,两人相处也稍要微避忌着一点,他住在郡主府里,你也安全几分,但是私下见面还是要注意分寸。” 黛玉红着脸忙道:“外祖母放心,这些我都知道的。” “其实后面的东西都是外祖母自己的东西,你大舅母和二舅母都指着呢,我才不给她们,以前总想着,你要是跟宝玉在一起了,我就把这些东西留给你,如今”贾母叹气,到底颇为不甘心,她看上的孙媳妇,能挽救贾府的人,终究还是被王夫人给作没了。 黛玉有些迟疑道:“那你留给三妹妹她们也好。” 贾母叹气道:“她们还小,给了她们也守不住,你二姐姐你还不知道,给了她不就相当与给你了大舅舅和大舅母?至于你三妹妹,罢了,免得给了一个没给另一个的又得遭她们说偏心。” 贾母给黛玉的都是好东西,一些是她自己以前的嫁妆,还有几样是以前贾府的先祖跟着打天下的时候抢来的,都是前朝皇宫里的东西,也是压箱底的存在,但凡卖出去都能换普通人一家子一辈子吃穿不愁的钱。 尤其是像一些古籍字画,乱世不值钱,还不如一兜子米粮,可是如今是新朝发展的和平年代,那这些东西就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了。 贾母能这么舍得也是因为上次的事情把黛玉和沈宴得罪狠了,如今他们一个是皇子,一个被皇上封了郡主,贾母便想着用宝物来赔罪,同时也是搭上一些关系。 二来也是因为贾赦想要纳鸳鸯做妾,而王夫人偷拿府上的东西出去卖这两件事让贾母对他们两房彻底失望了,她现在也看开了,反正这些东西留在贾府也不一定保得住,如此还不如送出去,送给她疼爱的外孙女罢了。 贾母见黛玉还是颇为迟疑,又笑道:“我听说雍亲王福晋对你颇为赏识,往后你选夫婿记得让福晋帮你掌掌眼,那些东西就当是外祖母留给你做压箱底的,往后要是遇到困难,拿出来也能求人帮个忙。” “再说了,你若是真不好意思,那你就答应外祖母,往后若是你二姐姐她们,还有宝玉,若是他们遭了难,你便帮她们一把,这些就当是外祖母给你报酬了。” 黛玉眼眶微红,道:“外祖母不用给报酬,我也会帮的。” 贾母叹道:“傻孩子,之前你弟弟住在府里的时候,咱们多有怠慢,他如今是皇子了,府里又是一年不如一年的,我送你这些东西也是希望他能高兴一点,别再推辞了,不然外祖母就要不高兴了。” 黛玉其实很想解释沈宴不是那种爱记仇还落井下石的人,但架不住贾母一定要给,黛玉推脱不过,便也就收下了。 贾母却又道:“还有你父亲留给你的东西我也给你收着呢,正好我让人都整理了,到时候一并给你送过来。” 自己家的东西黛玉倒是没有推脱,应承了下来。 第88章 当天沈宴回来之后找到黛玉,问道:“我听说,今日外祖母来了?” 黛玉似乎精神不太好,有些闷闷不乐的,沈宴挑眉问:“这是怎么了?怎么看着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黛玉叹息道:“总觉得外祖母越发老了,而且她好像心灰意冷的样子。” 沈宴想了想,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贾母给贾宝玉看上的孙媳妇是黛玉,王夫人看上的是薛宝钗,薛宝钗为了抓住贾宝玉这颗稻草,拼着名节不要也要赖上贾宝玉。贾母被摆了一道,心里肯定不乐意。 为了扳回一局,贾母在贾宝玉丢失玉之后拼着得罪他也要把黛玉跟贾宝玉凑合一起,心里也是想着要逼薛宝钗自己退却,她要是实在不愿意那也只能当妾。 眼看着要成功了,黛玉自己都同意了,但是没想到功亏一篑,赖头和尚把贾宝玉的玉送还了回来,贾宝玉好了,不再需要冲喜了。 贾母想尽办法终究没有斗过王夫人和薛家,眼瞧着自己年级也大了,也管不了几年了,可不就心灰意冷了。 沈宴笑道:“你要是真担心老太太,等过了年就收拾一个院子出来,派人去接她来住一段时间也好。” 黛玉摇摇头,“外祖母在荣国府里颐养天年,偶尔跟丫鬟婆子唠嗑摸牌的,来这边怕是不习惯呢。” 沈宴默了默,垂下眼眸,这倒是,贾母年岁大了,这边又没有熟悉的人在身边,黛玉又管着偌大的郡主府,也没时间日日陪着,只怕来了也无聊,倒是他想当然了。 黛玉倒是又跟沈宴提议道:“我打算过了年,请二姐姐和三妹妹她们来住一段时间,你觉得如何?” 沈宴哑然失笑:“这是你的府邸,你自己决定就是了,不用跟我商量的,毕竟我现在可是寄人篱下呢。” 黛玉冷笑,“你既然是寄人篱下,那你来找我作甚?” 沈宴眨眨眼,一本正经:“当然是来感谢林姑娘收留了。” 说着又凑近黛玉,压低声音,“只是小生身无长物,林姑娘的收留之恩,在下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以身相许四个字一出,黛玉的脸就像是煮熟的虾子一般,她连忙推开沈宴,又羞又恼的说道:“你再胡说,再胡说我就” 黛玉说着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惩罚他,毕竟这人在她面前,向来是没脸没皮的,也不怕丢人,顿时卡住,沈宴却还故意凑过来,好看的眼睛眨呀眨,问道;“你就怎么样?” 黛玉一急,“你就回你的皇宫去住去。” 沈宴愣怔了片刻,神情落寞,“姐姐要是不喜欢我,讨厌我,那我就去住客栈吧,想来我一个月的俸禄应该能住得起大通铺的。” 黛玉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又心里后悔,他虽然被皇上认了回去,可是连个爵位都没有,皇上也没赐他宅子府邸,更没有赐他财帛,这些东西本来都应该是他的,是他念着她一个人孤苦无依,才给了她。 黛玉越想越觉得内疚,感觉自己刚才的话说的太重了,于是又红着脸道:“你爱在这里住就住着吧,只一点,以后不许再说这些胡话了。” 沈宴继续装可怜:“可是姐姐,我答应过父亲要照顾你一辈子的,难道你打算让我食言吗?” 黛玉:“你现在身份特殊,自然不一样了,若是父亲泉下有知,也不会怪你的。” 沈宴义正言辞,“那不行,俗话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可是君子,那自然得信守承诺。” 黛玉无奈,只得板着脸教育道:“反正你以后不许再说那些混账话了。” 沈宴想着两人的年纪,到底不敢再逗她了,但是心里又不得劲,我是想着姐姐要到十八岁才成年,可是这里的人不这么认为啊,在他们眼里,姐姐十五岁就成年了,现在正是成亲的年纪。 尤其是现在姐姐单身,还有这么多资产傍身,而且姐姐本身就长的花容月貌,倾国倾城的。以后还不知道得招惹多少狂蜂浪蝶的。别以为他不知道,现在他就看到有不少的书生在郡主府的周围卖书卖字画卖砚台了。还有不少书生在高谈阔论,好像这附近学术氛围都浓厚了。 他还不知道那些人,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姐姐可是他的姐姐,他得看牢一点。 寻思到这里,沈宴很不要脸的继续给黛玉加深她可怜的映像,“姐姐,你也知道的,我娘亲一个人带我可怜,她很早就去世了,若不是父亲捡到我,我可能就饿死了,还是被父亲捡回去之后我才开始学着读书写字,我年岁小,又没有姐姐聪慧,以后我若是说错了什么,姐姐教育我,打我都行,就是不要赶我走,不要不理我。” “我只有姐姐一个亲人了,若是姐姐都不要我,那我就真的无家可归了。” 黛玉瞪他,“别胡说。” 沈宴委屈巴巴的做了个拉嘴的动作,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道:“姐姐,正巧快过年了,外面天气也冷,这段时间就不要出去了。” “等过了年,我们回一趟姑苏吧。” 见黛玉有些迟疑,沈宴便继续劝道:“人都说衣锦还乡,我今年考中了进士,也找到了亲身父亲,你如今也是郡主的身份,这么大的喜事,咱们也应该回去跟爹娘好好说一下的。再者,我要改族谱也应该亲自回去一趟,而且你现在身子也好了,不比以前怕冷,正好一起回去看看。” 黛玉被沈宴说动了,便点头答应了。 时间过得很快,沈宴作为皇子,黛玉作为郡主,都能去参加皇宫的宴会,好在沈宴和黛玉虽然年岁小,又没有长辈带着,但是沈宴跟着便宜四哥胤禛,黛玉便由雍亲王福晋领着,倒也没什么问题。 第96章 倒是在席上,沈宴发现八爷没去,一问才知道,八爷惹了皇帝生气,被禁足了。看样子,他果然没机会了。 过了年,沈宴便单独见了康熙,提出要去一趟姑苏,解决入族谱的问题。 康熙本来儿子就多,之前对沈宴的一点点愧疚也因为了给了黛玉爵位就消散了,再加之沈宴从小没有养在身边,他娘他更是完全不记得样子了,所以康熙经常忘记了还有这个儿子。 反正沈宴的兴趣在武器研究上,康熙也没指望把他培养起来处理政事,所以挥挥手就给了他两三个月的假,让他自己玩去。 沈宴高高兴兴的跟康熙和四大爷告别,然后带着黛玉,请了保镖,一路游山玩水去了苏州。 待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月春末了,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 黛玉回府之后处理好日常事务,这才派人去接了迎春姐妹来。 贾母见贾宝玉整日在家闷闷不乐的,便提议道:“你整日在家无事,正巧你林妹妹派了人来,要接你二妹妹三妹妹她们去郡主府,你便送她们去吧。” 贾宝玉听说可以见黛玉,立刻就高兴的答应了,并且拍着胸脯保证道:“我肯定好好把二妹妹她们送到郡主府。” 而且还提前去找探春帮忙,“三妹妹,我等下送你们去郡主府,你待会见着林妹妹了,可得帮帮我。” 探春笑道:“你跟林姐姐的关系可不比跟我们好,怎么倒是让我帮忙来了。” 宝玉有些尴尬的解释道:“我上次丢失玉的事总归是委屈了林妹妹,我怕她又不理我,你到时候帮帮我,我把我屋里那个莲花状的茶盏送你。” 探春眼睛一亮,“那可说好了。” 贾宝玉对这些身外之物向来不放在心上,便大方的说道:“我等下就让人给你送来。” 待准备好,贾宝玉果然骑马送了迎春姐妹去了郡主府。 黛玉早就安排了婆子迎接她们去了安排好的院子,却没想到丫鬟来报,说贾宝玉来了。 若是旁的男人,黛玉肯定不见,但是贾宝玉对她来说,到底不一样一些。 他们从小同吃同住,情同兄妹,后来情窦初开,芳心暗许,但两人终究有缘无份。 她叹了口气,还是婢女把他领了进来。 贾宝玉看到黛玉的时候,仿佛之前所有的郁闷和烦恼都飞走了,他定定的看着黛玉,甚至都舍不得挪开眼,嘴唇嗫嚅着,有很多话想说,可终究却只问出来了一句:“林妹妹,许久不见,你还好吗?” “我一切都好,你呢?”黛玉忍住心中的酸涩,平静的回了一句,两人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分明从前那么亲密无间,可如今再见,千言万语,却只有一句普通的问候。 这边贾宝玉刚到郡主府没多久,那边沈宴就收到了消息。 他出去这么长时间,自然也有了一些自己的人手,尤其是现在围在郡主府外面求偶遇的书生越来越多了,沈宴自然得防范一些。 加之他现在是皇子的身份,在工部上班迟到早退的也没人敢说,所以沈宴一收到消息,把新画好的图纸收了起来,光明正大的早退了。 笑话,图纸可以明天改,但是姐姐那里必须现在回去守着,贾宝玉那个不要脸的,竟然还好意思来贴着姐姐。上次好不容易把姐姐拉回来,他还打算温水煮姐姐呢,让姐姐慢慢的忘掉贾宝玉,他正好趁机而入。 若是这次姐姐被贾宝玉说动了,又原谅他了他不得气死去? 第89章 沈宴急匆匆赶回来,看着贾宝玉看黛玉的那个眼神,那么直白赤裸,热烈中带着浓浓的悲伤,眼看着黛玉美目微红,眼神也盛满了悲伤,虽然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但是却似乎都明白对方的心意,那种心有灵犀的气氛和微妙的感觉仿佛把所有人都排除在外,仿佛这偌大的府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 沈宴皱眉,心想还好他回来的快,贾宝玉这个不要脸的,都跟薛宝钗拜堂了,还来这里勾引姐姐,简直不要脸。 就算是前男友,分手之后也应该好好躺着,乖乖的当一个死人,不要诈尸。 而且他连前男友都算不上呢! 沈宴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黛玉和贾宝玉的中间,隔绝了双方的视线,伸手拍了拍贾宝玉的肩膀,大声招呼:“哎呀,宝兄弟,你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说着,也不管贾宝玉同不同意,拽着他的衣袖就往外走,还远远的对黛玉交代道:“姐姐,宝兄弟是男人,你接待他不方便,就我来接待吧,你招呼好姐妹们就行。” 黛玉看着沈宴拽着贾宝玉离开的背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破涕而笑,转而便去安排了迎春姐妹。 黛玉与迎春三姐妹也是很久不见,如今难得凑一起,黛玉很是高兴,道:“二姐姐和三妹妹四妹妹难得来,可得多住一段时间,外祖母特意交代了,叫你们帮着我管理这郡主府呢,可都不许偷懒。” 迎春姐妹都知道黛玉这是怕她们不好意思多住,所以故意这么说的,其实,黛玉管理郡主府并不难,郡主府虽然占地面积大,但府里主子就她和沈宴两个,而沈宴在平时生活上又不挑剔,是个十分好伺候的人。府里也没长辈、孩童,基本没什么需要请安的礼节,平日里碰到节日也是黛玉和沈宴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没那么多规矩。 迎春便笑道:“老太太说让我们来跟着你学管家呢,我们自然得好好学的,是不是?” 说着推了推探春和惜春,惜春笑道:“我可不想学管家,我要来画画儿,老太太说她上次来都没看郡主府的景致,让我把画画的东西都带来了,到时候你们管家,我画我的去。” 迎春和惜春都说好了,就探春有些兴致怏怏的,“到时候我就跟二姐姐一起跟林姐姐学着吧。” 黛玉奇怪的看了眼探春,笑道:“我记得三妹妹往常对府里的事情都很上心的,如何今日倒是提不起精神来了,莫不是嫌我这郡主府人太少了,不够你管的。?” 探春看了眼黛玉,眼神复杂,“林姐姐冰雪聪明,哪里不知道人少有人少的好处,像咱们府里,这个奶奶,那个太太的,哪个又是好惹的了,不说她们了,便是她们底下的丫鬟婆子各个都厉害着。我往常看着府里从内部一点一点的烂掉,我只觉得心痛,如今看着你这里,倒像是朝阳一般。我们这些姐妹里,到底还是林姐姐你最聪明了。挽救将倾的大厦,不如推倒重来。只是也不知,咱们这些依附在大厦里面的人还有没有重来的机会。” 黛玉听出了探春这是话里有话,但是她离开贾府日久,倒是不知道府中又发生了什么,很是疑惑,正欲发问。 倒是迎春像是看出了黛玉的疑惑,道:“林妹妹还不知道呢,之前二奶奶身子不好,太太一个人管家也管不过来,就叫了大奶奶和探丫头一起管着的,那段时间,探丫头想要改变咱们府里的状况,只是” 迎春没有说下去,黛玉也明白了,探春和迎春惜春不一样,她是个执行力特别强的人,之前办诗社也好,各方面她都面面俱到。 只是办诗社只是他们小孩子之间的玩耍,也不关那些丫鬟婆子们什么事,但是管家不一样。 贾府的仆从数量众多,这些仆从在府里又会与别的仆从成亲生子,孩子长大继续在贾府当奴婢,这就是家生子,家生子众多必然会导致贾府仆从关系混乱,谁是谁的儿子,谁是谁的小舅子,谁又是谁的婶子,说来说去,大家都有亲。 探春虽然是府里的姑娘小姐,但是一来她年纪还小,二来她是庶出,三来府里的太太奶奶们太多了,她要是管家要是改革,肯定会触犯到很多人的利益。 黛玉之前在贾府的时候就略微算了算,发现府中完全是入不敷出,坐吃山空的,探丫头那么敏锐肯定也知道,但是她的改革,有那么多人阻拦,必然是成功不了的。 黛玉拉着探春的手,道:“三妹妹,我知道你是个有大才的,我那边还有赐下的田产庄园没有理好,你可得帮帮我。” 探春只是看到同样身为姐妹的黛玉能离开贾府,过的很好,而她想要挽救贾府却又无能为力,只能一点点的看着它从内部腐烂,可偏偏府里的太太们都看不到,甚至在她改革的时候还会拉她的后腿,连她的亲娘都是。一想起来颇为感慨罢了,所以才忍不住对黛玉说了那么一番话。 她时常痛恨自己不是男儿,若是男儿,定然能取得一番成就,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被困在府里,动弹不得,只能跟着贾府一点一点坏掉。 不过好在她也不是自怨自艾的人,如今已经平复了心绪,便笑道:“我倒是能帮你看,但是可不是白做工的,你得怎么感谢我呀?” 黛玉见她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便也放下心来,笑道:“我这府里,你看上什么拿便是了!” 探春作沉思状,“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了。” 第97章 黛玉指着探春对迎春和惜春道:“你们瞧瞧她,事还没做呢,就想着要报酬了。” 众人顿时笑作一团,倒是那许久不见的一点点生疏也在这笑容中消失不见了,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在园子里无忧无虑的时候。 探春倒是想起要给宝玉当说客的,但是现在人多,倒是不合适,打定主意等之后再单独找她说。 倒是贾宝玉,还没跟黛玉说两句话就被沈宴拉了出去。贾宝玉心里不愿意,但架不住沈宴手劲大啊。 加之他心里因为薛宝钗的事情心中有愧,便也不太敢反抗,于是半推半就的就被沈宴给拉去了他的院子。 “宝兄弟,许久不见,你憔悴了不少啊。”沈宴看着贾宝玉眼下乌青,颇为感慨。 贾宝玉这才从久不见黛玉、见到了却又无话可说的情绪中挣扎出来,忙给沈宴见礼,沈宴忙拦住他,道:“咱们是自家兄弟,之前我在贾府还多亏你照料呢,何苦兴这些虚礼。” 贾宝玉见沈宴如此和气,这才顺着坐下来,叹息道:“不妨跟” 他说着,顿住,在称呼上又犯了难,叫皇子吧,他又没有排行也没有爵位,叫名字吧,似乎改名了,又他现在不知道叫什么。 沈宴似乎也察觉道了他的尴尬,忙道:“我现在随母姓,姓沈,叫沈宴,表字鸿雁,宝兄弟就称呼我为鸿雁好了。” 贾宝玉这才接着道:“鸿雁,上次的事情是我对不住林妹妹,只是我那时候昏昏沉沉的,自己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你跟林妹妹是姐弟,你能否帮我” 贾宝玉话还没说完,沈宴就摇头,残忍的拒绝道:“宝兄弟啊,主要是上次的事情你们做的也太不厚道了,不说姐姐了,便是我看着也寒心呐。” 贾宝玉失魂落魄,浑然不觉自己眼前的同伴是披着羊皮的狼,还跟他推心置腹,“我知道,这事终究是我对不住姐姐,我应该自己去跟她道歉的。” 他是个实心眼,这么说的就是这么想的,所以立刻就站了起来,打算去找黛玉。 沈宴眼明手快,忙拦住他,认真的问道:“宝玉,你是真的想跟姐姐道歉吗?” 贾宝玉疑惑沈宴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回答道:“这是自然!” 沈宴忙把贾宝玉按下,道:“宝兄弟不要着急,你先坐着等我说完。” “你们之前的事情伤害了姐姐,这事你承认吧!” 贾宝玉点头。 沈宴又道:“姐姐之前对你的心意你应该也明白吧。” 贾宝玉更加失魂落魄了,“我明白,是我不好。” 沈宴接着说道:“姐姐一心一意对你,可是你是怎么对姐姐的?你除了让她伤心失望,你就没有让她开心的时候。” 贾宝玉内疚的眼眶都红了,声音更是哽咽了起来,“都是我不好,是我让林妹妹上心了,难怪她都不理我了。” 沈宴叹气道:“想来,你也是跟我一样,希望姐姐能过的好的吧!” 贾宝玉忙表心意,“我自然是希望林妹妹能平安喜乐。” 沈宴一拍手,“那就对了!” 见贾宝玉满脸疑惑,沈宴咳嗽了一下,把翘起的嘴角压下去,让自己尽量显得悲伤一点,真诚一点,然后开始忽悠(划掉)劝说贾宝玉,“你想,姐姐一心一意对你,可是你不但不能让姐姐开心,还总是伤害她,甚至都保护不了她,让她被你的亲人伤害。” “她现在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好不容易开心了起来,愿意做点事了,你却这个时候又冒冒失失的去见她,岂不是又要勾起了她的伤心事来?” “到时候你们除了能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还能如何呢?” 第90章 贾宝玉被沈宴的一番话给说的面如土色,他喃喃自语道:“是我不好,让妹妹受到了伤害,但是我” 他说到这里,顿住,又站了起来,认真的看着沈宴,道:“我要去跟林妹妹说清楚,她肯定是希望听我的解释的。” 沈宴拦住他,挑眉,“听你解释什么?解释你为什么在她和你宝姐姐之间摇摆?” 贾宝玉没想到沈宴误会了他,瞪大了眼睛,慌忙解释,“我没有摇摆,我的心里从来都只有林妹妹。” 沈宴没想到贾宝玉这个傻乎乎的竟然忽悠不了,便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冷笑道:“那又如何?你订亲的还是你的宝姐姐啊,是你自己放弃我姐姐的!” 他说着,拍了拍贾宝玉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宝兄弟,不是什么事都能后悔的,你做了什么决定就应该承担相应的后果!” 贾宝玉失魂落魄的摇着头,喃喃道:“不是的,我没有放弃林妹妹,我是” 沈宴懒得听他自我剖白了,粗暴了打断了他的话,冷声道:“不管你是自己愿意的也好,还是被迫接受的也好,你放弃了就是放弃了,这个大个人了,这点事还想不明白吗?” 见贾宝玉整个人都愣住,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沈宴叹了口气,想起之前两人在贾府的相处,想起之前他被冤枉的时候贾宝玉也帮他说话,到底还是又拍了拍*贾宝玉的肩膀,决定跟他说清楚,总不能让他一直这样陷入在追悔莫及的情绪里。 沈宴虽然不喜欢黛玉跟贾宝玉在一起,但也不是小气到一定要贾宝玉过不好的人,他从来不怕堂堂正正的竞争。 而且他想,黛玉那么善良,如果贾宝玉过的好,她可能也就平淡的放开了,反而如果他过的不好,那她可能还要伤心忧虑呢。 既如此,他就当帮帮他吧,希望这次说开了之后,他能自己醒悟过来。 寻思到这里,沈宴也在贾宝玉的旁边坐下,耐心的说道:“宝玉,我问你,你跟宝姑娘是不是订亲了。” 看着沈宴凌厉的眼神,贾宝玉不由得有些羞愧,他不敢看沈宴的眼睛,低头道:“是,但是我是有苦衷的。” 沈宴见贾宝玉还在给自己找理由,摇摇头,叹息道:“你们是住在园子里,那是你们贾府的园子,那时候,我姐姐也好,宝姑娘也好,她们都是寄人篱下。” “你怡红院里伺候的人也都是你们贾府的丫鬟,就算你和宝姑娘发生的事情不是你愿意的,但是你就真的那么清白无暇,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贾宝玉愣住,沈宴却没有给他留脸面,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不管是自己犯了错还是你手下的丫鬟吃里扒外都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是你不行,如果是你自己犯了错,那就是你定力不行,你没那么喜欢我姐姐。” “如果是你手底下的丫鬟吃里扒外,那就是你能力不行,御下不行,你作为贾府的公子哥,管不好那些丫鬟,不知道哪些可靠哪些不可靠,那就是你活该被她们欺骗。” “所以你明白了吗?不管你是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你既然这么做了,那你就应该承担这个后果,你跟我姐姐已经没有机会了。” 如果是旁人,沈宴还真的懒得说这番话,可是面对贾宝玉,这个十九岁了还像没长大一样的公子哥,他到底给他解释了一番。 听到沈宴说没有机会了,贾宝玉顿时脸都白了,眸中已经隐隐含了水光,他叹息道:“是我不好,是我辜负了林妹妹。” 沈宴点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赞同,“对,你能明白这些就好!男人要立起来,不要再沉静在以前的遗憾里去了,天天后悔以前,那以后怎么办呢?” 贾宝玉长叹一声,落下泪来,却完全没有把沈宴的话听进去,“可是我不能没有林妹妹,我宁愿死,我也不想跟她分开。” 沈宴震惊脸:“哈?” 合着我刚才的话都白说了? 合着贾府的恋爱脑是批发的呀?不但姐姐有,贾宝玉也有? 他忍着怒气,再次对贾宝玉确认道:“宝兄弟,你先别忙着哭,我再跟你确认一遍,你是希望我姐姐天天以泪洗面,还是希望她每天笑容满面。” 贾宝玉被沈宴的问题给问的愣住了,但还是回答道:“我希望林妹妹笑容满面。” “那就好!”沈宴松了口气,又问道:“那你觉得姐姐是以前在贾府的时候好,还是出来了之后更好。” 贾宝玉似乎有些明白沈宴的意思了,但还是说道:“我们以前在院子里作诗弹琴,也很开心的。” 沈宴嗤笑了一声,“好吗?姐姐寄人篱下,那些丫鬟们的挤兑你是听不懂吗?那些婆子们的为难你是看不到吗?” “那时候姐姐咳嗽的厉害,需要做人参养荣丸吃,可是太太却说,府里的人参一年不如一年,愣是拖着没给,姐姐又不能自己去讨要,就只能晚上咳着,白天可能还要应付你们,这就是你说的开心?” 贾宝玉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件事,但是他还是听的脸上火辣辣的,只是他还是忍不住嘴硬辩解道:“我们那时候跟园子里的姐妹们一起开诗社,林妹妹也是喜欢的。” 这点沈宴倒是不否认,“那可能是姐姐唯一开心的东西吧。” 第98章 “可是你想想,她以前在贾府是寄人篱下,就算老太太对她再好,可是她想要的东西都没办法说出口。” “但是现在呢,这偌大的郡主府是她一个人的,里面的丫鬟都听她的,绝对没人敢说她半句不好,她想要什么就可以有什么,这些自由是你们贾府提供不了的吧。” 贾宝玉皱眉,觉得沈宴的说辞侮辱了黛玉,不满的辩驳道:“林妹妹从来不看重这些!再说了,我有什么好的东西我也都会送给林妹妹的。” 面对贾宝玉这种生活在象牙塔的少年,这种理直气壮的反驳,沈宴差点笑出声来,“我的宝兄弟啊,你不事生产,可是你也得想想旁人吧。” “你是贾府正经的公子哥,下人们少了谁都不会少了你的东西,你又从小健康能跑能跳,你又不寄人篱下,你怎么能感同身受呢?” “人只有在吃饱穿暖没病没灾的时候才有闲情逸致去追求精神文明的!,姐姐是喜欢诗书没错,可是诗书也不能当饭吃,不能当药治病救人的药,姐姐也只有在身体好,没有病痛的时候才能跟你联诗作对吧!” 贾宝玉被说的哑口无言,嘴唇张合着,愣是没有发出声音来。 沈宴叹了口气,突然好奇的问贾宝玉:“你说,你院子里的那些丫鬟们,像袭人啊,晴雯啊,她们很傻吗?” 贾宝玉摇头,沈宴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和她们联诗作对呢?” 贾宝玉奇怪的说道:“她们都不会啊。” 沈宴又问:“那是她们都学不会吗?” 贾宝玉这下被问住了,思索了半天,到底还是摇头否认。 沈宴挑眉,“所以你看,其实她们也不傻,她们要是从小学也能学的会,可是为什么她们不会呢?是因为她们不会追求精神生活吗?” “是因为她们没有一定的物资基础,简单来说就是她们不会投胎,没有像你们一样投胎成公子小姐,所以她们得劳作,因为她们不劳作就没饭吃,甚至生病了都没钱看病,就死了。” 沈宴说到这里,看着贾宝玉,问:“所以你现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贾宝玉:“” 沈宴看着他清澈愚蠢的眼神,再次叹了口气,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你们贾府因为某些人的原因,无法给姐姐提供安稳适宜的生存环境,而且现在也没有好转,甚至还在不断恶化,甚至姐姐在你们那里生命都可能受到了威胁。” “至于你,虽然能给姐姐提供情绪价值,但是这种情绪价值并不是不可取代。” 沈宴说着,也不管贾宝玉有没有听懂,凑近他,露出一个笑容来,如同恶魔低语:“因为我也可以!” “联诗作对,我也会,而且我还会设计东西,还能赚钱养家,甚至还能自己做主带姐姐回老家。” “你应该知道吧,过完年之后,我们回了一趟姑苏,我跟姐姐祭拜了养父养母,然后又去了寒山寺,去赏花游湖,吃了那里的特色糕点,姐姐非常开心,他甚至还给你们带了一些姑苏的特色小玩意,我记得有派人给你们送的,你应该收到了吧。” 沈宴提起这个,贾宝玉才想起来,眼睛都亮了,拍手道:“鸿雁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应该去跟林妹妹道谢的,她给我送了那么多东西,我还没谢谢她呢。” 本想打击一下贾宝玉,好让他知难而退的沈宴:“” 他被贾宝玉的脑回路给震惊住了,不是哥们,你就没听懂我这些话是在表达什么意思吗? 第91章 沈宴看着睁着大眼睛,一脸清澈愚蠢的贾宝玉,就像是猫咪看到了搞不清状况的老鼠,顿时失去了逗弄的兴趣。 他冷声道:“不过一点小玩意,用不着你特意去道谢,再说了,你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再跟姐姐见面不合适。” 贾宝玉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然也明白不能单独跟姑娘家见面,可是他以前跟黛玉住在大观园的时候就是互相串门的,只是黛玉搬出去了之后,他又经常被王夫人和贾母拘在家里,这才少了往来。 当然现在的郡主府都是黛玉的,黛玉又到了适婚的年龄,见个公子哥也不算完全不合规矩,毕竟黛玉本身也没有长辈在身边了,而且又不是在贾府,下人们也不敢说什么。 只是如今被沈宴一说出来,贾宝玉再坚持就有些太不懂礼貌了。 他茫然的坐了下来,仿佛一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眸中的光辉也一点一点的暗了下去,整个人像失去了人生的方向一般,成为了无头的苍蝇。 沈宴看着他这样子,并没有觉得痛快,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十九岁,马上就二十岁的少年了,还一点人生的方向都没有,就好像他的生活就是为了围着黛玉转一样。 如今没了黛玉,就好像暮气沉沉的样子。 青春年少的心动固然美好,没有在一起固然遗憾,可以伤心,可以悲恸,可以祭奠死去的爱情和青春,但是也不用一直这么消沉吧。 黛玉如今都走出来了不少,尤其是回了一趟苏州之后,再回来,她更是充满了干劲,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许多。 反正在沈宴看来,爱情不应该是生活的必需品,没有爱情,生活也是要过下去的。 他不能理解恋爱脑的想法,可能恋爱脑跟正常人是两个物种吧,就像猫猫不能理解狗子的想法一样。 寻思到这里,沈宴倒也没有继续劝说贾宝玉了,毕竟这种事还是需要自己想通的,旁人说再多也没用,他只是给他倒了一杯茶,叹道:“宝兄弟,向前看吧,姐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安稳的生活,你就不要去打扰他了。” “而且你自己也订了亲,再怎么说,宝姑娘也是你的未婚妻,不要辜负了姐姐,再辜负了宝姑娘。” “就当是你跟姐姐有缘无分,莫要再强求了。” 强求两个字像是雷声一般,炸响在了贾宝玉的耳边,他失魂落魄,面无血色。 嘴里喃喃自语,“我跟林妹妹怎么会有缘无分呢?我怎么会是强求呢,我跟林妹妹本来就应该是要在一起的啊,我最懂她,她最懂我,我们就应该在一起的。” 沈宴冷漠的戳破了他的幻想,“可是你已经错过她了,你没有机会了!” 贾宝玉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黛玉在接三春来之前,早就吩咐人收拾了院子,如今说了一会儿话就让丫鬟先带着他们去安置了。 倒是探春,记挂着贾宝玉的事,便又单独来找了黛玉。 黛玉还误会是探春着急田产庄园的事情,忙问道:“今日舟车劳顿的,你不先休息一会吗?” 探春笑道:“我这会儿可不是做事的,而是来当说客的。” 黛玉听到这话,自然明白她是说的谁,顿时脸上的笑容淡去,叹息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也不想再想了,你也不要再提了。” 探春也不是那种没眼色的人,确切的说,她是一个很有眼色的人,真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比同父同母的弟弟贾环在府里过的好,更讨贾母和王夫人的喜欢。 同是赵姨娘的孩子,贾环说起来人人厌恶,探春就不一样了,甚至能在王熙凤病了的时候被委以重任,可见她的情商。 “这你就担心我了,我还真不是来劝你的。”探春笑着跟黛玉说实话:“我上次看上了二哥哥那里的莲花茶盏,可稀罕的紧,他答应我帮说话他就送我。” “那莲花型的茶盏他都给我送过去了,我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她说着,凑近黛玉,“若是二哥哥问起,你可得说我已经跟你说过了。” 黛玉哑然失笑,“他向来都大方的,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姐妹们,怎么这次还用你帮着说话了。” 探春嗤笑道:“他是大方,对那些身外之物也是向来不记得的,但架不住有人帮他记着呢。” “她上次让人给我送了一碟子玫瑰点心,说是外头买的,给我尝鲜,我瞧着那碟子好看,就说让他借我把玩,他倒是说好,结果第二天,袭人就说怡红院少了个碟子,找我拿回去了。” 黛玉对袭人的做派也是了解的,只能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探春却感慨道:“袭人要是二姐姐的丫鬟就好了。” “此话怎讲?”黛玉好奇的问。 探春低声道:“二姐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最是好脾气了,她的身边下人难免就不把她放在眼里,她的东西经常丢了,不是被这个拿了就是被那个拿了。” 说着,又跟黛玉嘲笑道:“要是有袭人在她身边,那定然是一个碗都丢不了。” 黛玉都被她逗笑了,忍不住眉眼弯弯,道:“那可说不好,不都是为了自己吗?” 探春想了想袭人那对怡红院的掌控程度和对宝玉的占有欲,发现确实如黛玉所说的一般。 二姐姐身边的丫鬟偷她的首饰是为了自己,袭人对怡红院的东西的掌管又哪里不是为了自己了。 第99章 不过一个碟子,二哥哥都同意了,她偏当作不知道,又连忙把东西要回去,不就是隐晦的表示她能做宝玉的主吗。 说起府里的这些丫鬟,探春也是满心苦涩,不过好在她还记得正事,便对黛玉道:“如今二哥哥跟宝姐姐也订亲了,正好你也搬出去了,你不跟他见也好,我觉得你现在的生活就很好,不要再回去了。” 探春说的是心里话,如今的贾府也就是表面繁荣而已,内力却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不!确切的说,表面的繁荣也快要维持不下去了,她上次还听太太说要裁掉一部分人,不用那么多人伺候了。 反正她已经努力过了,但是她没有办法。 如今园子里的安全还是宝姐姐在管着,夜里聚赌的婆子却越来越多了,她也跟老太太和太太汇报过这件事,但是似乎也没什么用,罢了,总归如今她也管不着了。 探春越想越觉得心灰意冷,又想着老太太送她们出来是不是本身就是为了保护她们? 她猜测着,陷入了沉思。 黛玉听着探春的话,也陷入了沉思。 分明之前的事情还没有过去多久,可是她却觉得仿佛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一样,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来了。 她之前在园子里充斥着的声音都是丫环婆子们说她尖酸刻薄,爱使小性子,每天想的都是跟宝玉的事情,就算再怀念家乡却也不敢轻易说出来,因为她离了贾府就无处可去了。 可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尤其是搬到郡主府之后,府里一切的人员安排都需要她一个人来管理,外面的人情往来也是,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再加上赏赐下来的庄园田产这些,这些都需要安排人去种植的,尤其是每个庄子的收成大约多少到多少,心里要有数,这样才不会被下面的人糊弄。 同时她也不方便去巡视这些田产和庄园,就需要选择忠心的人来管理和种植,这样才不至于入不敷出。 这些田产庄园才是一个爵位的财富来源,是一个大族的根本,光皇上赏赐的东西都是有限的,只有这些土地才是能源源不断产生财富的。 为了避免像贾府一样入不敷出,所以她要注意的就很多,完全不给底下的人一点甜头,他们就会不认真做事,可是给的太多了,又会让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特别是她还是一个姑娘家,这里面的度就需要她自己去把握。 黛玉从苏州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忙这些,虽然沈宴也给她出了一些主意,但是他也有他自己的事情,而且黛玉也不想依赖他,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她自己拿主意。 沈宴虽然来自现代,但之前也是个技术人才,对管理的事情顶多也是纸上谈兵,所以也只给她提供了一些现代的管理模式做参考,并没有生搬硬套,具体的实施还是需要看黛玉自己的。 这些东西占据了黛玉太多的心神和时间,所以她现在根本没有功夫去伤春悲秋了,也很少再去想之前和宝玉的事情了。 倒也不是她多么喜欢做这些事情,而是她现在有家了,这个宅子是皇上赐予她的,她就是主人,这种幸福的感觉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比拟的。 而她忙碌的这些东西也是为了让这个家变的更好,所以她愿意去做。 再说了,在她不顾鸿雁的生气和劝阻,决定给宝玉冲喜的时候,她就已经还清了她欠他的情了,如今再见,也不过是普通的表兄妹罢了。 想到这些,黛玉笑道:“是啊,我也觉得这里很好,正好你们也多住一段时间,有你们在会更好的。” 探春笑道:“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便是被赶着也不肯走了,你可别嫌我烦。” 黛玉忍俊不禁,“怎么会嫌你烦呢,我还想着等我弄完这些田产庄园的事情,咱们就再组建一个诗社,到时候联诗作对,赏花游园,还是一样的高兴呢。” 说起诗社,探春也来了兴趣,便道:“那好啊,便让咱们在郡主府重建海棠社吧!” 黛玉笑道:“好了,你也跟我说了,你那个莲花型的茶盏也不用还了,正好我去看看他们两个。” 黛玉想,有些话他也应该跟贾宝玉说清楚了。 第92章 探春知道黛玉已经走出来了,便也没在多说什么,依言回去休息了。 黛玉来到沈宴的院中的时候,正看到贾宝玉失魂落魄的离开。 贾宝玉看她走来,眸中熄灭的光亮却又重新聚拢,丢失的魂魄又重新回到了身体,他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黛玉,“林妹妹,你是来找我的吗?” 黛玉点点头。 贾宝玉顿时心花怒放,只觉得突然间,水也变清了,天也变蓝了,一切都变美好了,他眼眶还是红着的,可是唇角却已经翘了起来,笑容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他赶紧朝着黛玉跑过去,就如同以前他跑向她一样。 他想要如同往常一般拉住她的手,却被黛玉不动声色的避开,他也没有在意,只当是有人看着,她害羞了。 他笑着问道:“林妹妹,你原谅我了对不对?” 他看着她,眸中藏着不安和忐忑,一如当年。 沈宴也没想到,他只是看着贾宝玉离开,没有去送他而已,就让他在院子里又碰到了姐姐,这算啥?老天爷特意给他们开绿灯让他们见面吗? 他想方设法的阻拦也拦不住这对原著中的官配吗? 沈宴一听到丫鬟偷偷来汇报这个消息就有一种哔了狗的感觉,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他欲哭无泪,姐姐,你怎么能总是拆我的台呢? 我刚跟贾宝玉说他跟你有缘无分,你这马上就跟他遇上了,要不要打脸来的这么快? 沈宴心里这么想着,脚底下恨不得装个风火轮,连忙赶去院子里,见贾宝玉正跟姐姐诉衷肠呢,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也不管中间还站不站得下一个人,硬是挤进去,把黛玉挡在身后,对贾宝玉道:“宝兄弟,你不是说你要回去了的吗,怎么还站在这里跟姐姐说话呢?” “快走吧,不然你回家就赶不上饭了。” 被沈宴挡在身后的黛玉:“” 黛玉打定主意跟贾宝玉说清楚,可是却被沈宴挡着,他想把他拉开,就伸手扯了扯他衣袖,可是沈宴一动不动的,给她挡了个严严实实。 不但如此,感受到她在拉他衣袖,他还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挡去捉黛玉的手,直把她作乱的手整个拢在宽大的掌中。 当着贾宝玉的面,她被旁人抓住了手,虽然有宽大衣袖的遮挡,这个人以前是他的弟弟,可是现在不是了啊。 一想到这些,黛玉便忍不住整个脸颊都烧了起来,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 她连忙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被沈宴紧紧的握住,不给她作乱的机会。 黛玉无法,又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怕被旁人看到,只能无奈的任由他握着。 而贾宝玉还想跟黛玉说话,倒是没有察觉到两人藏在衣袖下的小动作。 “林妹妹”他刚唤了个名字就被沈宴打断了,“别喊了,我姐姐不会原谅你的,你快回去吧。” 说着有回头对黛玉道:“姐姐,你等我一下,我去送送宝兄弟。” 然后也不管贾宝玉愿不愿意,推着他就出去了。 黛玉本来是想着单独找宝玉说清楚的,毕竟他们以前也只是朦胧的情感,虽然互相明白心意,可从来没有逾矩过,没有任何突破界限的行为。如今他们没有办法再像以前一样了,也应该体面的结束才是,她也不想宝玉因为她而一蹶不振。 再着,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也对名声不好。 可是偏偏,沈宴出来的就是那么及时,愣是没给她说出口的机会。 而且,他见她来了,还要立刻把宝玉赶走,说什么,回去晚了就赶不上饭了,真是,偌大的郡主府,还缺这口吃的吗? 黛玉心里又是想笑又是无奈,终究只能看着沈宴把贾宝玉送了出去。 沈宴把贾宝玉送到门口,这才道:“宝兄弟,看以前的情分上,我再提醒你一次,你如今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要再来骚扰姐姐了,你的行为不管姐姐原不原谅你,你跟她都没有可能了,因为我会看着的。” “回去吧,往后不要再来了。” 贾宝玉回去之后,先去回了贾母,然后才闷闷不乐的回了怡红院。 袭人看到宝玉回来了,忙迎上去,帮他把披风解下来,又倒了茶来,道:“宝玉回来了,快喝茶。” 贾宝玉今日没了理会袭人的兴致,自顾自的坐着伤怀。 袭人见他不对劲,忙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闷闷不乐的?” 宝玉挥手示意袭人离开,“别烦我,我想一个人静静。” 袭人无奈,只得先把茶具收拾了,正看到薛宝钗往怡红院来,忙对宝钗示意了一下,两人来到旁边,宝钗忙问道:“怎么了?” 袭人笑道:“宝姑娘先等等吧,宝玉方从外面回来,这会子在生闷气呢,你如今一去,到时候撞到了他的气头上,他指不定又得说些什么混账话,若是惹了姑娘就不好了。” 第100章 袭人这话既是跟宝钗卖个好,让她知道她跟她是一伙的,同时也是暗戳戳的炫耀,她对宝玉的了解,让薛宝钗不要过河拆桥。 薛宝钗如今可不比以前了,她现在可是宝玉正经的未婚妻了,虽然还没成婚之前不应该见面,但她以前跟贾宝玉没有任何关系的时候都天天往他屋子里钻,如今更是不怕了,当即便笑道:“倒是你细心,不过还是我看看吧,总不能让他这样闷着,我去劝劝他便是。” “宝玉,我听说你去送探丫头她们了,今儿是怎么了?”薛宝钗柔声问宝玉。 宝玉却是一味的愣着不说话,他心里一直在想着,我当初到底是怎么了,才会导致如今这样的局面,既不能跟林妹妹再续前缘,却又辜负了宝姐姐的一番情意。 既对不住林妹妹,也对不住宝姐姐。 薛宝钗见宝玉愣着不说话,眼眸一转,便笑道:“可是见着颦儿了?是不是颦儿还在生你的气?” 宝玉摇摇头,“是我对不住林妹妹,我应该早点跟她道歉的。” 薛宝钗笑道:“颦儿向来小心眼,这样吧,过几日,我跟一块儿去找她,好好跟她道歉便是了。” “当真?”贾宝玉听说还可以去找黛玉,忙问道。 薛宝钗肯定的道:“自然是了,不过这几日你得在家好好看书才是,好歹让颦儿消消气再去。” 贾宝玉沉思了片刻,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鸿雁说让我不要去找林妹妹了,我如今是外男了,不应该再见林妹妹的。” “可是宝姐姐,我心里难受,我觉得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林妹妹。” 薛宝钗忙掏出手帕,给贾宝玉擦了擦眼角,柔声抚慰道:“我不会怪你的,下次我陪着你去,颦儿就会见你了。” “当真?” “千真万确!”薛宝钗给贾宝玉打包票,“不过这几日你可得在家好好看书,不然我也没法让太太和老太太答应放你出去了。” “好,只要能再见到林妹妹,我都听你的。”贾宝玉高兴的应了下来,也不思考人生了,真的看书去了。 薛宝钗看着贾宝玉听话的模样,满意的笑了笑,转身却出了园子,来找王夫人。 待请了安,薛宝钗倒也没有卖关子,道:“太太,我今日来,却是有些事要跟太太说。” “什么事?”王夫人问道。 薛宝钗道:“我瞧着府中如今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正巧如今探丫头她们姐妹也都出去了,林丫头也搬走了,如今只有宝玉在园子里,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放一批丫鬟出去。” “一来也能减轻府里的负担,二来也好让宝玉能心无旁骛的读书。” 王夫人沉思了片刻,也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道:“这事过后再说吧,如今刚过了年没多久,这时候不合适。” “如今园子里正好没人,你替我好好看着宝玉,也好让他好好看书。” 薛宝钗应了一声,又道:“宝玉今日去护送了探丫头她们,回来闷闷不乐的,不知道是否是见着林妹妹了。” 王夫人挥手,皱眉道:“如今林丫头搬出去了,他还不死心呢。” 薛宝钗却笑道:“太太多心,我倒是觉得与其让宝玉这样魂牵梦萦的,倒不如下一把猛药。” 王夫人锐利的眼神看着薛宝钗,“怎么说?” 薛宝钗笑道:“宝玉回来之后一直说对不住林妹妹,我便先答应了他,若是他这些日子在家好好看书,等过几天我求了太太,让他再去见一见林妹妹。” 见王夫人神情不善,薛宝钗忙道:“太太别急,我瞧着如今林丫头对宝玉那心思已经淡了,与其咱们拘着宝玉,让他心里不高兴,倒不如顺其自然,让林丫头跟他说清楚,这样兴许他想通了,回来也愿意读书了。” 王夫人沉吟着,“可是老太太那边。” 薛宝钗笑道:“林丫头如今都是郡主了,皇上也说了,她往后是要招赘的,老太太肯定知道也知道她和宝玉成不了了,不然也不会让探丫头她们去郡主府了。” 王夫人想想黛玉如今的身份,便也点头应了下来,两人又说了好一会话,薛宝钗这才离去。 第93章 黛玉最近很忙,忙的没时间去想贾宝玉的事了。 她跟探春两人为庄园的治理和种植每人想出了一种管理模式,然后互相讨论,黛玉再结合沈宴提供的一些奇思妙想,两人终于制定好了详细的规则。 至于迎春,基本都是跟在旁边学习,很少说话,这跟她从小养成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 黛玉和探春也明白,所以黛玉安排府中丫鬟工作的时候从不避忌着她,希望她能潜移默化的改变。 倒是探春,在贾府无法实现改变的一些规则这次却在郡主府中得以实施,于是每天兴致很高。 黛玉得了个好帮手,也乐得自在。 大体的管理模式制定好,选了人,初步安排实施下去之后,黛玉便闲了下来,只要每日按照章程办事就行了。 于是黛玉又拉着迎春三姐妹商量着在郡主府重新创办了桃花社,倒是沈宴知道这个消息,也非要参与进来,黛玉无法,便也同意了,于是每人取了个雅号,约定每月聚个一到两次,用于探讨诗歌,日子倒也过的十分精致滋润。 然而这样的好日子随着两人的到来而被打破了。 这日,黛玉和迎春、探春姐妹聚在一起探讨一本沈宴从外头淘来的孤本诗集,里面有些诗词和作者是错误的,也有许多作者已经不可考,当然里面不乏有些好词好句,几人便对照着史书,准备把这本孤本重新整理编撰。 却不巧,紫鹃就进来禀告,说是宝姑娘和宝二爷来了。 因着迎春和探春跟宝玉都是亲兄妹,倒也没什么避忌的,黛玉作为主人,也不能不招待,便干脆一起见了她们。 许久不见,众人倒也聊的颇为热闹,只是贾宝玉颇有些坐不住,有些话想要跟黛玉单独说,便忍不住频频看向黛玉,黛玉便想着,上次没有说清楚的话,这次说清楚也好,免得大家胡思乱想。 黛玉正欲开口说什么,却听到薛宝钗笑道:“宝玉果然还是记挂着颦儿,瞧瞧,到了这里,宝玉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探春不喜欢宝钗,只是之前为了生活不得不讨好王夫人,可是经过上次管家的事,她也算是看明白了许多,便怼道:“二哥哥跟林姐姐是一起长大的,跟亲兄妹似的,如今许久不见,自然颇为挂念,想来也跟老太太和太太挂念林姐姐是一样的。” 宝玉也忙道:“我许久不见几位妹妹,都是一样的挂念,出门的时候,老太太还特意交代了,让二妹妹、三妹妹和四妹妹都放心在郡主府里住着,就当是陪陪林妹妹了。等到老太太做寿,再一起回去拜寿便是。” 能得一起长大的姐妹相伴,黛玉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倒是迎春和探春姐妹,颇有些无奈,人家家里虽好,到底不比自己家里,虽然这些日子,她们在郡主府过的比在贾府还自在些。 旁的不说,至少郡主府没有那些倚老卖老的婆子。 只是,到底也会思想从小长大的地方罢! 惜春倒是无所谓,对于她来说,哪里都不过是个住的地方。 好在贾府也不远,真要回去也容易,所以探春和迎春也就依言应了下来。 贾宝玉正要找机会跟黛玉单独说话,却不想外面人来报,说是沈宴来了。 沈宴人未到,声先到:“听说宝兄弟*来了,我想着姐姐不方便见男客,便特意回来招待宝兄弟了。” 说着,沈宴便进门对着贾宝玉道:“宝兄弟,让她们姐妹聚聚吧,咱们去旁边我的院子,我招待你。” 看都没看其他人一眼,只盯着贾宝玉。 贾宝玉哪里还想跟沈宴出去,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见黛玉的,见沈宴做什么。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当即便道:“鸿雁兄弟,我今日来是来拜访林妹妹的,老太太有话要带给林妹妹呢,我下次得空,再特意拜访你。” 沈宴没想到贾宝玉拒绝,当即笑道:“老太太带给姐姐的话,宝姐姐说也是一样的,你一个大男人,就算跟姐姐她们都是兄妹,可凑一起她们聊天也不方,还是跟我去吧。” 说着,不待贾宝玉继续拒绝,又换了一副脸色,眼神盯着他,声音冷漠:“宝兄弟,我可是为了招待你,特意告了假回来的,难道你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吗?还是说,你找我姐姐别有用心?” 贾宝玉心里咯噔了一下,又看向黛玉,却见黛玉的眼神落在了沈宴的身上,沈宴似乎也察觉到了黛玉的眼神,抬头看过去,两人目光相触,沈宴反射性的勾出一抹笑来。 黛玉不知道为何,竟突然有些脸红,连忙移开目光,端起桌上的茶杯掩饰。 沈宴跟黛玉是姐弟,跟探春姐妹却属于外男,以往在贾府,沈宴顾忌着自己的身份,一般也不会见她们,她们也不会单独来见他。 第101章 便是如今到了郡主府,沈宴也绝对不会轻易到内院去,便是找黛玉有事,也会派丫鬟去找黛玉来。 今日是因为贾宝玉来,所以他才来的。 迎春姐妹见到沈宴的第一反应都是低下头去,直勾勾的盯着外男看本来就不是贵女的礼仪,她们都是贾府教养出来的贵女,自然不会出这种错误。 倒是薛宝钗,沈宴一进来他就看了过去,所以沈宴和黛玉那一瞬间的眉眼官司就被她收入了眼底。 她勾唇一笑,心里突然就更有底了。 薛宝钗从来不在乎贾宝玉到底爱谁,心里有谁,她在乎只是宝二奶奶的位置。 但是贾宝玉如果不能安心的过日子,总是在家里闹腾,她也嫌烦,所以才想着跟贾宝玉一起出来见见黛玉,看看黛玉的想法。 之前贾宝玉对黛玉那热烈的眼神,她都没眼看,可是黛玉却故意不理他,她不知道是黛玉故意跟贾宝玉闹脾气不理他还是真的已经放下了,所以才故意出言刺她。 如今她却是完完全全的放下心来,颦儿分明已经移情别恋,只是两人还玩着姐弟的把戏,没有正式说开而已,只有宝玉那傻子还不知道罢了。 不过这样的结果对她来说却是正好的。 她思索了片刻,正欲开口说话,却见贾宝玉已经在沈宴的眼神威慑下,委屈的站了起来了。 沈宴似笑非笑的看着贾宝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宝兄弟果然给我面子,不枉我特意告假回来。” 贾宝玉无奈的跟着沈宴离开,到了外面,贾宝玉站住,对沈宴认真的说道:“鸿雁,我真的只是想跟林妹妹道歉而已,上次的事终究是我对不住她,我这些日子,茶饭不思的,我” “你怎么样跟姐姐没关系,姐姐当初离开贾府的时候我们就说清楚了,她往后跟你们没关系了,你一而再的找到这里来,你是听不懂人话吗?”贾宝玉直抒胸臆的话语被沈宴粗暴的打断了,他冷漠的看着贾宝玉,心里的怒意积攒了起来,语气十分不友好。 他自觉他已经很给贾宝玉的面子了,但是贾宝玉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的底线上跳舞,这次他是真的有些忍不下去了。 贾宝玉显然也没想到沈宴的语气如此冷漠,他诧异的看了眼他,道:“鸿雁,我知道上次的事是我对不住林妹妹,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贾宝玉倒是没想过沈宴对黛玉有那种心思,毕竟他还是把沈宴当做黛玉的亲弟弟的,而且沈宴也一直没改称呼,还是称黛玉为姐姐。 他以为沈宴对他有敌意是因为上次冲喜的事,所以对沈宴还颇为歉意,只想沈宴给他一个机会。 沈宴却误以为贾宝玉是对他宣战,差点没给气笑了,他冷眼看着他,口中的话宛如利刃,直插贾宝玉的胸口,“你当姐姐是什么人了?让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你不珍惜自然有人会替你珍惜,现在你想吃回头草,没机会了,别想了。” “而且,我也不会再让你见到她了。” 贾宝玉当没想到沈宴居然如此油盐不进,当即也生气了,推开沈宴,“你凭什么做林妹妹的主,我自己问她去。” 这下沈宴的怒意忍都忍不了了,他拦住贾宝玉,某种的冷意仿佛要化为实质,“休想,有我在,你别想再跟姐姐扯上任何关系。” 贾宝玉见始终绕不过沈宴,无奈的叹气道:“鸿雁,你怎么这么固执呢,我不会伤害林妹妹的,我便是宁愿自己伤心,我也不想林妹妹伤心,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沈宴冷笑:“我相信你的心意,可是你给姐姐造成的伤害也是事实,而且,我有必要告诉你的是,我现在跟姐姐没有礼法上的关系了。” 贾宝玉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的问:“什么意思?” 沈宴微微眯眼,上下打量着贾宝玉,像是在评估眼前的对手的实力,“什么意思?我也喜欢姐姐,我也想跟她永远在一起。我好不容易让她脱离了贾府的控制,好不容易让她开心起来,怎么可能会让你摘了桃子?” 贾宝玉震惊的眼睛都瞪圆了,他伸手指着沈宴,想要指责,可是想了半天,却发现他和黛玉没有立法上的关系的话,他确实也是可以的。 顿时整个人都愣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94章 沈宴却不愿意放过贾宝玉,他冷笑道:“你能给姐姐提供我也能,而你没有的,我有,我身家清白,能挣钱养家,能保护好姐姐,上没有乱七八糟的长辈,下没有不听话的刁奴,而且我洁身自好,你都能肖想姐姐,我又为什么不行?” “再说皇上的圣旨上都说明白了,想要跟姐姐在一起,只能入赘,我愿意入赘,也可以入赘,你能吗?” 贾宝玉顿时被沈宴说的面红耳赤,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推开了沈宴,“我和林妹妹之间的事,还用不着你来说。” 他说着,转身就走,可走了两步又站住,随即又走了回来,尽管眼眶带红,但眸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凶狠,“你既然跟林妹妹没有关系了,你为什么还要跟她住在一起,你这样让别人如何看她?林妹妹本来就没有亲人了,她拿你当他的亲弟弟,你却为了一己之私,坏她清誉!” 沈宴却丝毫不惧怕贾宝玉的眼神,他毫不犹豫的对视了回去,“我坏了姐姐的清誉?那你从小跟姐姐一起形影不离的又算什么?那你定了亲之后又来找姐姐又算什么?” “贾宝玉,至少我有能力承担姐姐的生活,而你呢?你除了能陪姐姐吟诗作对以外,还能为她做什么?” 一句话,仿佛抽掉了贾宝玉所有的力气,他回想起自己,确实,连保护林妹妹不让她被流言蜚语中伤他都做不到,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在她上心的时候陪着她,可是却杜绝不了那些丫鬟婆子们的碎嘴。 沈宴却犹嫌不足,“一个连自己都做不了主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跟姐姐谈情说爱。” 贾宝玉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眸中的所有愤怒都转化为了悲伤,萧索的仿佛被天地所抛弃。 沈宴没有心思当贾宝玉的知心哥哥,也不想再多费唇舌去开导他,从他对姐姐有了那份心思开始,他们就注定只能是对手。 他会堂堂正正的碾压他,而不是用下作的手段,或者身份去让他妥协,这是他人生的骄傲。 但不代表,他能做到帮他开解心结,上次的一番话已经是他看在贾府对他有过养育照顾之恩的份上说的了。 “贾宝玉,看在以前你照顾过我的份上,这次的事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你乖乖的,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以后不要再来找姐姐,不要来打扰她,也不要来恶心我。” 贾宝玉听到这些话,只觉得心里针扎一样疼,密密麻麻的,让人无法忽视,很快就被扎的千疮百孔,他捂着心口,红着眼眶,泪珠滚滚落下,声音哽咽,语调破碎不堪,“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和林妹妹的事,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怀疑我对林妹妹的感情,如果没有林妹妹,我宁愿死了化成灰,也好过就这样活着,像行尸走肉一样。” 沈宴也是被气笑了,他揪着贾宝玉的衣领,把他推到了围墙上,眸中冰雪如刀,“贾宝玉,你要真想死你就自己去死,死哪儿都跟我没关系,就是不要在郡主府找死,免得脏了这块地。” 说着,又冷哼一声,“怕就怕你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的,到时候倒是害了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要给你冲喜。” 沈宴和贾宝玉根本没到院子就闹了起来,守门的婆子见两人推搡着,快动起手来了,连忙就把消息传到了黛玉那里。 黛玉正在招待薛宝钗,听到有人来报,说他们打起来了,黛玉和宝钗俱是一急,都忙着赶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果然见两人在围墙上,沈宴听到脚步声,眼角余光发现是黛玉来了,眼睛一转,语气就成冷厉变成了可怜兮兮,“宝兄弟,我不像你一样,只想着自己,我只是心疼姐姐,不想姐姐再因为你的事情伤心了。” 说着,不动声色的摔了出去,转头看到黛玉,声音低沉带了一分落寞,“姐姐,你也不要怪宝兄弟,他只是在气头上,不是故意要伤害我的。” 沈宴倒是也想像贾宝玉一样嘤嘤两声,但是没办法,他哭不出来。一想到贾宝玉跟黛玉没机会了,他都恨不得要笑出声来。哪里还想哭。 贾宝玉本来被沈宴怼的都说不出话来的,这会儿看到黛玉,倒是止住了眼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像是怕一眨眼,她就飞走了一样。 薛宝钗叹了口气,认命的掏出手帕给贾宝玉擦脸,黛玉却连忙走过去把沈宴扶起来,焦急道:“说话就说话,好好的怎么还打起来了。” 沈宴低垂着头,不让人看到他眼底的笑意,低声道:“是我不好,我只是担心姐姐看到他又想起以前的事,怕姐姐伤心,这才带他走的。” 第102章 “宝兄弟也是太想念姐姐了,所以才不顾自己的身份,行为有些出格,姐姐不要怪他。” 薛宝钗听着这些话,怎么觉得有些熟悉啊,她诧异的看了两眼沈宴。 沈宴却靠在黛玉的身上,道:“姐姐,我的脚好像扭了,你扶我一下,有些疼。” 黛玉看着眼前的情况,叹了口气,对沈宴道:“我让紫鹃扶你一下,我跟宝玉说句话。” 沈宴见紫鹃听话的过来,连忙摆手道:“唉,不用不用,我跟紫鹃男女授受不亲,我扶着墙站着就行。” 他可不是贾宝玉那样的贵公子,从小在脂粉堆里打滚,跟屋里的婢女也能亲亲热热的,他可不行,大约是前世的性格使然,他不能接受旁人的靠近,姐姐除外。 黛玉见沈宴非要扶墙,也只能随他去,自己来到贾宝玉的面前。 贾宝玉红着眼,看着黛玉的双眸情意万千,有愧疚,有无奈,也有化不开忘不了的爱意,他嘴唇微动,却也只唤出一句:“林妹妹!” 黛玉这次没有躲闪,她看着贾宝玉的眼睛,以往在大观园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眼前,但是不可能了,他们之间横亘了太多的东西,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寄人篱下,无处可去的孤女,他也不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天真烂漫的贵公子。 他们之间有宝钗的婚约,有林家的爵位,他跟宝钗定了亲,她为了家族传承也只会招赘,他们不会再有可能了。 贾宝玉和黛玉两人相顾无言,最终还是宝玉先开口,拉回了黛玉的思绪,“林妹妹,对不起。” 黛玉摇摇头,露出一个微笑来,“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贾宝玉听到这话,以为黛玉原谅了他,顿时眼睛一亮,热切的盯着黛玉,语气里小心翼翼却又充满期望的问道:“好,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只是你不在园子里,我总是想见你也见不着,我以后能常到郡主府来看你吗?就还跟以前一样。” 黛玉再次摇头,缓慢却又坚定的拒绝道:“不要再来了,宝玉,我们是表兄妹,且都到了适婚的年龄,再见不合适了。” 贾宝玉顿时慌了,“怎么不合适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通吃同住的,就跟亲兄妹一样。” 黛玉看着他,微笑道:“可是我们本来就不是亲兄妹,何况,我们如今都大了,你也定亲了,我们该避嫌才是。” 黛玉分明是笑着的,可是贾宝玉却宁愿她哭,宁愿她耍性子,至少那样,能证明她是在乎他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虽然笑着,语气温和,可是却没有心。 他眸中光芒一寸一寸的熄灭了,他低着头,眼泪再次盈满了眼眶,“是我不好,辜负了你,林妹妹,对不起。” 以前的种种如同过往云烟,消散在了黛玉的眼前,她叹道:“你不要辜负了自己便是,我已经有了我自己的生活,希望你也是。” 贾宝玉怔怔的看着黛玉,忽然之间似乎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黛玉却看向宝钗,笑道;“忘了恭喜你们定亲呢,宝姐姐,我就不留你们了,下次,你可以单独来。” 薛宝钗看向黛玉,微微一笑,两人以前围绕着贾宝玉的亲事而导致争锋相对顷刻间消失不见了,薛宝钗最终赢得了宝二奶奶的位置,黛玉的真情也最终死在了那场冲喜之中,一切都尘埃落定。 从此她们各有各的生活,她们不会再起争端了。 以前的黛玉看不惯宝钗,见不得她总是不顾礼法纠缠宝玉,甚至编造金玉良缘的谎言,对她和宝玉步步紧逼。 可是现在她放开了,虽然还是不怎么喜欢宝钗,但是却不会再去管也不会再去纠缠了,以后就当一个普通的朋友吧,无法交心的普通朋友吧。 以前的宝钗也不喜欢黛玉,可是这次,他却难得的对黛玉道谢:“谢谢你,颦儿,以后有机会再来拜访你。” 她说着,忽然伸手拥抱了一下黛玉,在她的耳边低声道:“颦儿,有时候我真嫉妒你,虽然你没有了父母,可是你拥有良好的家室,有疼爱你的外祖母和弟弟,经济上更加不用操心,你的弟弟甚至双手把一切我想要的东西奉上给你。” “你真是好命,好命到让我嫉妒。” 黛玉怔住,随即明白了过来,宝姐姐这是在向她道歉呢。否则,她那样一个一直带着面具的人又怎么会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呢。 薛宝钗说完,也不管黛玉听没听懂,就松开了手,朝着黛玉眨了眨眼,扶着贾宝玉离开了,贾宝玉一言不发,仿佛没有了灵魂,只剩下一句躯壳一样。 两人朝着门口而且,都没有回头,黛玉知道,她和他们应该不会再私下见面了,一切的情义和缘分都到此为止了。 第95章 贾府的马车里,贾宝玉依然失魂落魄,整个人像是都傻了一般。 倒是薛宝钗,对他这个沉迷于情感的不成器样子颇为看不上,便冷笑道:“宝玉,你若是这样子回去,往后就别想出来了。” 贾宝玉面无表情,声音里满是生无可恋,“林妹妹都不再见我了,我便是能出来又能去何处呢?” 薛宝钗是一个目的性很强的人,她经历过家里的黑暗时期,偏偏哥哥又不成器,而她又是女子,无法光明正大的在外行走。 若不是对她来说,贾宝玉是她能够得上的最好的人选,她还真看不上他。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男儿的脑子里,整天想着的都是这些情爱之事,让他读些正经书,他还看不上,偏生贾府那么大的家族,家里的事情他也帮不上忙。难道他就没有想过往后怎么办吗? 只是如今,她已经半边屁股坐上宝二奶奶的位置了,她没有退路了,而且她也不想退。 别说贾府现在不如以前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她若是真同贾宝玉退了亲,她家里没钱没爵的,哥哥还是黑户杀人犯,这样的家庭便是寒门的嫡子都不一定看得上她,难道她要嫁给那些贫苦的书生不成?她点灯刺绣,供他读书?待他一举高中,便休了糟糠之妻? 她做不到,她就是喜欢权势,喜欢富贵,她想要跟贾宝玉成亲,要的从来都是情爱。 她喜欢宝二奶奶的位置,因为那代表的是尊荣和富贵。所以她希望可以长长久久的坐下去,当然如果能更高便更好了。 寻思到这里,薛宝钗便笑道:“你知道为什么颦儿会放弃你吗?” 贾宝玉本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到这个问题,倒是难得的抬起头来,看向了宝钗,他想了许久,叹息道:“是我对不住林妹妹,是我辜负了她。” 薛宝钗摇头道:“这不是主要原因。” 她说着,组织了一下语言,又道:“你知道那林鸿雁也喜欢颦儿吗?” 贾宝玉不语,薛宝钗看他的样子便知道他也知道了,于是也不卖关子了,道:“你知道你跟林鸿雁的差距在哪里吗?” 贾宝玉依然不语,薛宝钗便干脆下猛药:“之前颦儿在贾府的时候是寄人篱下,便是有老太太疼爱,可是老太太又不管家,凤丫头虽然管着家,但是也管不着那些丫环婆子的嘴,那些人说颦儿的时候,你能做什么呢?” “那时候颦儿身子不好,你除了能陪她,劝她好好休息,又能做什么呢?” “可是你看看林鸿雁,知道颦儿在贾府住的不开心,就自己买了宅子带颦儿出去住,知道她身子不好,要经常吃药,就求到了雍亲王府,求来了太医给她把身子治好了。” “甚至担心她过的不好,又是求皇上赐了郡主的封号,又是给了林家爵位。而你呢,你又能给颦儿什么?” 贾宝玉没想到薛宝钗说的如此毫不留情面,他苍白着脸,颤抖着嘴唇,道:“可是林妹妹根本就不需要那些,她根本就不喜欢那些庸俗的东西,她是不一样的,她跟你们不一样。” 薛宝钗懒得跟他争论黛玉的喜好,她只是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一样贾宝玉,冷笑道:“我有眼睛,我看得到,我今天看到颦儿,她身上以前的悲伤全部都没有了,如今的她只有开心和快乐。” “或许你会说,颦儿喜欢诗作,可是那些东西就不需要金钱来支撑了吗?你所吃的所用的,又有哪些是不用花银子的吗?” “宝玉,别那么天真,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需要钱和权势来买的,我和云丫头素日里劝你,让你正经看些书,做些学问,你非得说那些是混账话。” “可是现在呢,你想想你和林鸿雁的区别。你还觉得那些是混账话吗?” 贾宝玉被薛宝钗怼的说不出话来,精神萎靡了下去。 薛宝钗却羡慕的说道:“颦儿如今生活富足,自然可以每日吟诗作对,做自己喜欢的事,所以才能活的如此光彩照人。” “她现在生活这么好,又怎么可能愿意回到从前呢?” 她说罢,拉着贾宝玉的手,劝道:“我知道你对颦儿的感情不一样,既然如此,你更应该努力做学问,不为别的,至少为有朝一日,若是颦儿落难,你好歹有能力保护她一程,而不是有心无力。” 第103章 贾宝玉听到这番话,突然愣怔了,整个人都呆在了当场,脑中走马观花的闪过以前黛玉受委屈的各种片段,而他除了能逗她开心,好像确实没有办法为她做点什么,去保护她。 “姐姐,你扶我一下吧,我脚扭着了。”沈宴看着贾宝玉被薛宝钗带走了,而且姐姐真的放下了贾宝玉之后,顿时心情大好,忙迫不及待的在黛玉面前找存在感。 黛玉见状,忙问道:“可严重吗?紫鹃,去了唤了轿子来,然后去请个太医来。” 沈宴被黛玉这一串的安排给吓得连连摆手:“不用轿子,也不用请太医,就是扭到了有点不适,姐姐扶我走一走就好了。” 开玩笑,待会太医来了看出了他是装病的,那让他的脸往那儿搁。 黛玉知道沈宴有主意,便也没有强硬要求,只是确认的问道:“真的不用请太医吗?” 沈宴忙道:“不用,可能是刚才不小心扭了一下,没必要小题大做找太医。” 说着又凑近黛玉,压低声音,道:“而且,有姐姐扶着我,我肯定很快就会好的。” 黛玉瞥了他一眼,凉凉的道:“你再胡说,就自己一个人走回去吧。” 沈宴由着黛玉搀着他,低声道:“姐姐,你都跟贾宝玉一刀两断了,就给我个机会呗。” 黛玉哪里不知道沈宴的意思,只是这会儿刚刚跟贾宝玉说清楚,虽然心里已经放开了,可难免想起以前的青涩时光,不免有几分感慨,便不想跟他说这种事。 只是沈宴这个人,在她面前向来是没脸没皮的,要是理了他,他难免又打蛇随棍上,到时候提出一些要求来。 所以黛玉干脆不理他了,自己往前走,只是到底担心沈宴的脚,便眼神示意了紫鹃,让她去叫了轿撵来。 没想到沈宴见黛玉自己走了,顿时慌了,也顾不上装脚疼了,三步并作两步忙追上去,一把拉住黛玉,“姐姐,怎么好端端的,又生气了?” 这时候黛玉哪里还不明白,这是沈宴装病骗她呢,便干脆站定,冷笑的看着沈宴,挑眉问:“不是刚才还脚扭伤了不能走的吗?” 沈宴忙摆手:“姐姐,你听我狡辩。” 黛玉瞪眼,沈宴呸了一声,弱弱的改口:“不是,姐姐,你听我解释。” 黛玉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一脸我看你怎么狡辩的神情。 沈宴忙对黛玉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狡辩道:“要不怎么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呢,我这脚痛啊,是心病,这不姐姐扶了我,我立刻就好了,姐姐,你可真是治病救人的神医啊!” 这一番夸张的话语,差点给黛玉气笑了,她呵了一声,冷笑道:“你这心病还能在脚上啊。” 沈宴一脸讨好的凑过去,“心病自然是在心里,只是刚才反映在脚上了,我还以为是我脚扭了呢,这可真是误会,误会。” 黛玉懒得跟他争辩了,因为她知道,他能用他丰富的不要脸经验打败她,便干脆甩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沈宴亦步亦趋的跟着,喋喋不休,不停的喊她:“姐姐,姐姐” 黛玉被她吵的烦了,便又停下来,正色道:“我不是你姐姐,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比我还大一些。” 沈宴:“” 他收起了之前的嬉皮笑脸,认真的看了眼黛玉,义正言辞的说道:“咱们在家里的排序怎么能按照年龄这种随机的东西来呢?当然得按家庭地位了,你看,你是这个郡主府的女主人,我呢,顶多是寄人篱下,所以自然是你为大了,我叫你姐姐绝对没问题的。” 黛玉冷笑:“按照你这种说法的话,我觉得你叫我姑奶奶更好,要不你叫来听听。” 沈宴没想到自己一时不察,倒是被她钻了空子,他只能无奈的笑道:“那可不行,你如花似玉,青春貌美的,叫你姑奶奶不是把你叫老了?” 黛玉挑眉:“我不介意,你叫吧。” 眼看着被黛玉给架住了,沈宴眼眸一转,干脆双手呵了一口气,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往黛玉的腰上戳了过去。 黛玉一时不察,被沈宴给戳中了腰间敏感的部分,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沈宴又挠了她两下,见她笑出眼泪来了才停手。 待黛玉止住了笑意,沈宴这才趾高气扬的说道:“哼,看你还占我便宜不!” 黛玉:“” 沈宴本以为解决了贾宝玉这个最大的情敌之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却不想,差点内部失火。 第96章 话说雍亲王福晋从认识黛玉,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对这个谦逊守礼的姑娘十分喜爱,尤其是得知了沈宴的身份之后,对黛玉更是多了两分心疼。 只是这些日子,许多人都拐弯抹角的来找她做媒,而且说的还都是黛玉,雍亲王福晋想着皇上的旨意,便也都没拒绝,只是让人记下来,先自己遴选了一轮,等凑着人不少了,就派人把黛玉接了过来,想着让她自己亲自挑选。 之前因为皇上刚下旨,这些人也不想太出挑,所以就忍耐着,但是现在,郡主府的外面都快沦为书生一条街了,于是京城勋贵家的也就动起来了。只是大家族,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比外面那些身无长物的书生,所以便就拖到了这个时候。 这时候,家里孩子的思想工作也做的差不多了,毕竟在这个年代,入赘还是很丢脸的一件事,但凡家族昌盛的都舍不得送孩子去入赘。 而且所有家族的嫡长子都是要继承家产的,自然也不能入赘。 如此一来,家里确定好了人选的,就托关系找到了雍亲王福晋那里,虽然雍亲王福晋地位不低,但架不住人家有嫂子有弟妹,而且各位爷家里总有那么几个小妾格格,各个都有家人,如此一张网下来,基本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实在这些关系都找不到的,那就只能像那些书生一般,等着去郡主府偶遇了。 但是在郡主府外面的书生等的脖子都长了,一个月都见不着康平郡主一次。 实在是康平郡主太深居简出了。 这也是为什么有点关系的都找到了雍亲王福晋那里的原因。 毕竟贸然去拜访一来兴师动众,被其他人看到了还以为他们贪图康平郡主的家产,越是贵族越是要脸面,就算他们心里是这么想的,表面上也得找个遮羞布来。 二则,要是康平郡主没看上,拒绝了,那可就闹大笑话了,到时候说起来都是某某家的儿子想去入赘人家都看不上。 所以还不如请雍亲王福晋牵线搭桥,成了固然好,没成也是正常相看,至少表面上好听多了。 大家想的都挺好的,雍亲王福晋本人也觉得挺好的。 雍亲王福晋跟黛玉相处了几年,对黛玉的品行十分了解,对她也颇为照顾,知道黛玉家里已经没有亲族了,好不容易有个弟弟,结果还是皇阿玛流落在外的孩子,这可真是造化弄人。她还悄悄跟十三爷福晋感慨过此事。 雍亲王福晋收到的请托不少,就干脆先自己挑了一轮,把那些明显身体有疾,年龄太大的都筛选掉,剩下的找了个时间,借了四爷的名头把这些同意入赘,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合格的人给叫到了雍亲王付,就说是四爷要考教他们功课。 当然这也就是说法,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是给康平郡主相看。 因此,家里不得宠的庶子,想要博个名头的基本都收拾的整齐的来了,尤其是听到屏风的那一头有响动的时候。自忖诗文出色的开始吟诗了,自忖武功出色的开始跟旁人对打了,这两样都不行的,便开始高谈阔论政事了。 雍亲王福晋和十三福晋陪着黛玉,隔着屏风给她指点,吟诗的是谁家的孩子,多大年纪了,品行怎么样,对打的又是谁家的孩子,多大年纪了,介绍了一轮之后,开始问黛玉,可有感兴趣的。 黛玉也没想到,雍亲王福晋今日叫她来,是来给她相看的,而且还整得跟皇子选妃似的,顿时羞红了脸。 待沈宴回到郡主府,才发现黛玉没在家,问了下人才知道,黛玉被雍亲王福晋接走了。 此时的沈宴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慢慢悠悠的打算去雍亲王府把黛玉接回来,待到了才知道,原来,今天便宜四嫂是给自家姐姐介绍对象来了。 这算什么?他去上班的时候,家被偷了?还是被熟悉的人偷的? 这下沈宴坐不住了,马上去求见了雍亲王福晋。 “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雍亲王福晋看着沈宴,笑问道。 沈宴忙笑道:“我听说四嫂把我姐姐带走了,特意来接她回家呢。” 这下雍亲王福晋不满了,“看你这话说的,我们王府还缺了她的住处不成?” 沈宴忙作揖道:“四嫂勿怪,我知道四嫂最是心善,既然接了姐姐来,肯定一切都是安排妥当的,只是家里就只有姐姐一个当家的,她不回去家里可就乱了。” 第104章 雍亲王福晋挑眉:“不是还有你吗?” 沈宴正色道:“我只是寄人篱下的,哪里能越俎代庖,帮姐姐管事啊。” 雍亲王福晋见天色也不早了,便也没有再留黛玉,只是对她说:“这次的这些没看上也没事,我瞧着也都轻浮的很,待下次,我再挑好的,再喊你来看。” 沈宴闻言大惊,这样的事情竟然还有下一次,这可不行,他刚把贾宝玉这个最大的情敌打发走,还没把姐姐拿下呢,要是姐姐被外面的人骗走了,那他不得呕死去。 思来想去,沈宴便想着待会得好好跟四嫂说一说,让她不要那么热心肠才行。 所以沈宴忙领着黛玉去了外头,见*黛玉上了马车,沈宴这才佯装想起来什么的样子,道:“姐姐,你先等我片刻,我好像有事忘了说,我去去再来。” 然后又回头去找了雍亲王福晋。 话说,这时候雍亲王福晋正和十三福晋说起黛玉相看的事,“咱们林丫头的颜色,今日来的那些还真都配不上,委屈她了。” 十三福晋笑道:“四嫂,我倒是觉得你不要着急。” 雍亲王福晋一愣:“此话怎讲?” 十三福晋笑道:“四嫂你是当局者迷,我这个旁观者可看得清楚呢,待会那沈宴只怕还会回来找你。” 雍亲王福晋很是好奇:“哦?这是为何?” 十三福晋凑过去,跟她说自己的发现:“我瞧着,那沈宴只怕是看上林丫头了,不然怎么可能巴巴的赶来,还急着来求见你。” 雍亲王福晋皱眉道:“他的话,跟林丫头倒是十分相配,就是他的身份,他好歹是个皇子,若是入赘,这皇阿玛面子上只怕挂不住,怕是不会同意吧。” 十三福晋笑道:“这就不是咱们操心的了,且看着吧。” 话音刚落,就又丫鬟来报,说沈宴求见,雍亲王福晋和十三福晋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雍亲王福晋见沈宴进来,忙收住了笑容,问道:“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沈宴思索了片刻,这种事也没什么不能说出口的,便干脆和盘托出道:“四嫂,我来是有事求你帮忙呢。” “我喜欢姐姐,还想求四嫂先帮帮我,在姐姐面前替我说说好话,另外,别再找那些人给她相看了。” 十三福晋见状,对雍亲王福晋使眼色,你瞧,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雍亲王福晋咳嗽了一声,沉吟道:“我跟弟妹也是拿林丫头当亲妹妹看的,你虽然跟林丫头十分相称,可是你的身份到底不一样一些,怕是不能入赘林家。” 沈宴笑道:“皇上都允许我随母姓了,入赘又怎么样。反正就算他赐婚我也不会同意的,我就只要姐姐,旁人都不行。” 雍亲王福晋思索了片刻,“我可以不给林丫头相看,也可以帮你说好话,但是皇阿玛那里你得自己去说。” 沈宴忙作揖道谢:“谢谢四嫂,现在姐姐还没答应我呢,等她答应我了我就去说去。” 雍亲王福晋见状,也没有留他多说什么,便放他走了,只是晚上跟胤禛说起了这事。 胤禛笑道:“就那小子,三句话不离姐姐的,只怕早就起心思了吧。” 雍亲王福晋倒是考虑的比较多,委婉的提醒胤禛,“可是他的身份,去入赘不合适吧。” 胤禛笑道:“我瞧着皇阿玛怕是也没有记着他,我倒是喜欢他的性子,若是有机会,我也替他说句话吧。” 雍亲王福晋忙道:“还是爷心善,如此,他们两也算有福了。” 沈宴跟雍亲王福晋说好,这才回了马车,跟黛玉一起回郡主府。 路上,沈宴心里十分紧张,脸上却十分淡定的模样,随口问道:“今日见的人觉得如何了?” 黛玉摇头,没有说话。 沈宴心里一喜,忙凑过去,笑道:“那姐姐,你觉得我如何?” 黛玉瞪了他一眼,“我是你姐姐。” 沈宴笑道:“又不是亲的,有什么关系嘛。” “再说了,姐姐,你都毁了我的清白了,你不会不打算负责了吧?” 黛玉瞪大了双眼,脸色却突然绯红一片,“你胡说什么,我哪有毁你清白。” 说到后面几个字,黛玉羞得耳朵都红了,声音更是宛若蚊蝇。 沈宴大惊,抓着黛玉的肩膀,迫使她看向他,“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呢?我清清白白的一个少男,都跟你住一起了,咱们日日在一起,你竟然打算不负责任,哪有这样的事!” 黛玉思索了片刻,提议道:“那不如,你搬出去?” 沈宴断然拒绝:“那不行!” 说着,又凑过去,看着黛玉,张口要名分:“我都已经没有清白了,姐姐必须负责,我是不会搬出去,我就想要当郡主府的男主人,姐姐必须得给我名分。” 眼看着沈宴如此步步紧逼,黛玉心里乱的很。 一来,她之前一直都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就算现在身份变了,可是他的称呼没变,她有时候难免一时反应不过来。 二来,她不喜欢嬉皮笑脸,没有正行的男子,可是鸿雁虽然在她面前颇为不要脸,但是在其他的事情上却又十分妥帖,而且胸有丘壑,最主要的是他对女子十分尊重。在这上面,她又忍不住被他吸引。 所以,黛玉一时间自己也搞不明白,她对他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她回避着沈宴过于明亮炽热的眼神,自欺欺人的以为这样就可以躲藏,可以不去想。 可是沈宴已经温水煮了她这么久了,从之前的守着她,到恢复自己的身份,到给与她尊荣,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容许她退却。 沈宴伸手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声音低哑,问出了自己的问题,“姐姐,为什么他们都可以,就我不可以?为什么?” “我明明比他们更优秀,更加爱你,为什么你宁愿去挑选那些陌生人,也不给我一个机会?” 天知道他今天有多嫉妒,嫉妒到发狂,嫉妒那些人明明什么都不如他,却可以光明正大的向她展示自己的才华,等待她的垂青,而他呢,明明每天守着她,可是她却总是看不到他。 是,她对他无疑是好的,那些好就像是一颗颗裹着糖衣的毒药,让他沉沦其中,每当他想更进一步的时候,她又总是逃避,总是拒绝。 之前,他怜惜她年岁尚小,不想吓着她,想着慢慢守护她。 可是他小看了世人对财帛和地位的追求,当她有了郡主的称号,林家有了爵位之后,他才惊觉,原来他给自己招来了这么多竞争者。 可是皇帝金口玉言,已经下了圣旨的自然就没法再改了。所以他只能自己承受这个苦果。 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就是黛玉不是高调的人,也不喜欢外出,不然他的竞争者还不知道要多多少。 也许是沈宴的问题太过尖锐,也许是他的眼神太过受伤,这次黛玉没有回避,她思索了许久,给出一个外部答案,“鸿雁,你是皇子,我们的身份本来就不可以。” 因为她看不清楚自己的内心,所以只能用一个这样自欺欺人的理由来拒绝。 沈宴不知道黛玉对他到底有没有超出姐弟亲情的其余情感,但是他也不敢逼的太紧,怕太紧了,她就干脆的远离他,从此连这些姐弟亲情都没有。 他拉着黛玉的手,试探的提议道:“姐姐,你看你总是去相看这些也挺烦的,要不我给你出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沈宴的算盘珠子都快要打到黛玉的脸上了,黛玉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叹气道:“鸿雁,我需要再想想。” 沈宴又凑过来,笑道:“姐姐,你先别忙着拒绝,你先听听我的法子再说好不好?” 黛玉无奈,只能退一步,“你且说。” 沈宴笑得跟只狐狸似的,“我的法子就是你同意我做你的未婚夫,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帮你挡掉这些狂蜂浪蝶了,而且你也有理由拒绝雍亲王福晋再给你相看。” 他提都不提他其实已经跟雍亲王福晋说好了,不再给黛玉组织这种相看了。 眼看着黛玉脸色一变,沈宴忙摆手道:“你先别生气,你听我说完。” “我说这些也不是逼你答应我,你可以继续慢慢挑选,若是以后,你真正遇上喜欢的,你再跟我解除这个关系,我绝对不阻止。” “同样的,要是我遇到了喜欢的人,我也跟你说清楚,你看如何?” 眼看着黛玉当真思索了其中的可行性,沈宴眸中一喜,循循善诱,“你想想,你的年岁也不小了,我也是,咱们都是适婚的年龄,万一上头哪天心血来潮,要给你或者是我赐婚怎么办?到时候你必须迎娶一个你甚至都没见过的陌生男人,而我也必须要迎娶一个我不喜欢的姑娘,余生那么长,没有感情的婚姻如何维持呢?” “而且,我跟你说,赐了婚的就不能改了的,到时候你想休了另娶都不行,还不如咱两先商量着,互相给个名分,避免这些麻烦。” 第105章 黛玉明知道沈宴不安好心,但是又不可避免的被他的提议给说的心动了,因为她知道,像今天这样的相看,有一就有二。而且这些人还只是求到了雍亲王福晋那里,万一还有求到外祖母那里的呢? 万一就像沈宴说的,皇上突然想起来要给她赐婚呢。 她手握泼天的财富,还没有定亲,怎么看都像个香饽饽。 沈宴见黛玉陷入了沉思,想了片刻后又加了一块砖,“至于我皇子的身份,你也别担心,一来,我看皇上根本不记得我了,不然不至于连个宅子都舍不得赐给我,二来,我这个身份好歹能唬人,一般的人看我是你的未婚夫了,也不敢欺负到我的头上,不然你选个身份差一点的,出去被人打死了你都没处说理去。” 黛玉果然被唬住了,她沉思了许久,如果她一定要选一个未婚夫,那么与其选一个其他不了解品行的人,倒不如选他。至少她不讨厌他。 最终,黛玉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沈宴顿时一喜,眸中冰雪消融,伤痕褪去,化为清浅的光芒,像摔碎的太阳,“姐姐,你放心好了,有我在,保证不会再让那些狂蜂浪蝶来打扰到你。” 第97章 话说了贾宝玉大约是上次在郡主府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回去之后竟然跟变了个人一样,开始认真读书写字了,再也不跟丫鬟们厮混了。 这个变故不说薛宝钗,便是贾母和王夫人都喜出望外,一个劲的喊着祖宗保佑。 而黛玉,因为没有了相看的烦恼,倒也过了一段舒服的日子。 然而,这样的舒服日子并没有过太久,到了七月的时候,因为盂兰盆节,而八月又是贾母的生日,所以迎春姐妹到了六月底就回去了。 待参加完贾母的生日之后没多久,黛玉忽然就收到了贾府递来的消息,说迎春要成亲了。 这件事来的很突然,突然到沈宴都觉得很奇怪。 沈宴拿着黛玉递过来的请帖,问道:“我记得今年二姐姐到这里来的时候,还是没相看的,怎么突然就要成亲了?” 黛玉神色悲悯,虽然没有说话,可以看出十分难过,沈宴见状,以为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连忙又问道:“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黛玉长叹了口气,道:“我派人去打听了一下,贾府发生了一些事情。二姐姐和三妹妹四妹妹清誉有损,大舅舅就连忙找了个人家打算把二姐姐嫁出去,外祖母也已经再给三妹妹相看了。” “啊?”基本已经忘记了原著的沈宴大为震惊,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黛玉叹道:“园子里的一个丫鬟捡到了一个香囊,香囊有些不妥,被大舅母知道了,大舅母就去找二舅母,二舅母借机抄检了园子,把许多丫鬟都赶了出去。” 听到这话的沈宴惊讶得差点合不拢嘴,震惊道:“她是疯了吧,就算元妃死了,她也犯不着这么报复贾府吧。” 沈宴完全无法理解王夫人的行为,如果院子里的丫鬟出了一些名誉上的事,正常的应该是安静的处理,因为丫鬟出了名誉上的事情,是一定会影响到整个府里的小姐们的名声。 而为了保护小姐们的名声,肯定是越低调处理越好。 王夫人倒好,他不但不低调处理,反而高调处理,高调到抄检大观园,把丫鬟赶出去,就连黛玉这个没有在贾府的人都能打听到了,这和大庭广众开直播有什么区别? 王夫人这一行为完全就是在告诉所有人,贾府的大观园是个淫窝,所以贾府所有未嫁的姑娘全部都名声扫地了。 这完全就是在自掘坟墓。 沈宴完全无法想象,一个公府的当家夫太太,怎么能蠢到这种程度,在这个礼教杀人的时代,用这样的方式污了所有姑娘们的清白,这不就是逼着她们去死吗? 黛玉听后,却摇头道:“大姐姐入宫是大舅母自己同意的,她这么做,不是为了报复,只是因为府中一年不如一年了。” “之前二妹妹来这里的时候就跟我说过,说府里已经明显入不敷出了,之前风姐姐提出要裁掉一些丫鬟,但是太太没有动作。她应该是想借着那个机会,光明正大的把人赶出去吧。” 沈宴嗤笑道:“用这样的方式赶人?那不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吗?这可真是敌人千方百计,不如己方蠢人的灵机一动。” 黛玉叹息道:“贾府怕是撑不下去了。” 沈宴见黛玉如此难受,便开解道:“你也别太担心了,所谓不破不立,或许,这样一来,反而能留存下来火种呢。” “古话不是说了嘛,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说不定这还是一件好事呢。” 黛玉闭上眼,“但愿如此吧。” 沈宴见黛玉还是没什么精神,便又道:“其实,要救她们也不难。” 黛玉这些终于有了些精神了,“你有什么主意?” 沈宴凑过去,低声道:“你要笑一下,我才告诉你。” 黛玉见他又没个正行的,顿时恼道:“我跟你说正事呢,你倒是又来说这些有的没的,若是不想说,不说便是,何苦来招我!” 沈宴忙道:“姐姐误会了,我不是不想说,只是看你为了她们闷闷不乐的,便想法子逗你高兴呢,没想到倒是惹你生气了。” 这下他也不敢卖关子了,直接道:“其实,只要老太太和老爷他们舍得放弃这京城的荣华富贵,回到金陵去,那贾府姐妹们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这个时候不比现代的互联网社会,消息传播的慢,迎春姐妹在京城发生这样的事,想再找跟贾府差不多门第的男儿,或者想要高嫁,只怕是不可能了。 而低嫁的话,在京城附近人家肯定也是知道的。 但是如果贾府的人舍得京城的一切,回到南京去,再把惜春和探春留几年,就在南京给她们相看,应该是可以消除这个影响的。 至于迎春,年纪稍大了一些,若是再留几年出嫁,可能人家还会打探这个其中的缘故,但是只要贾赦真的疼爱她,花点钱,给个招赘个夫婿,也完全可以解除这个麻烦。 只是贾府的人只怕不愿意罢了。 黛玉显然也明白他们的性格,摇头道:“便是外祖母和二舅舅愿意,大舅舅和舅母们只怕也不愿意。” 沈宴道:“你可以劝劝他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是再留在这里,只怕要把祖宗基业都败没了。” 黛玉哂笑:“他们若是看得清这些,应该早就改变了,何至于等到今天。” 她说着,难免有些兔死狐悲的伤感,若是自己没有离开贾府,还留在那里,只怕如今也是一样惶惶不可终日吧,好在她已经脱离了,所以她也愿意拉姐妹们一把,总归她们都是无辜的。 寻思到这里,黛玉又说道:“罢了,我明日派人去接她们来吧。” 眼看着黛玉站起来要走,沈宴忙伸手按住她的手,道:“你先别忙走,且听我一言。” 黛玉皱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声音冷了下去,“难道你不同意我帮她们?你也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声?你如果要阻止的话就不必说了,我是一定要救她们的。” 她本身就要招赘的,而且如今也有了未婚夫婿,不急着相看,可以慢慢挑选。但是迎春姐妹们不一样,她们是依靠着贾府而活,如今发生这样的事,她们只怕毫无自保的能力。 沈宴被黛玉误会了意思,倒也没生气,笑道:“我不是阻止你救她们,而是你目前便是救得了一时也救不了一世。” 黛玉显然也知道这个问题,忧虑道:“那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无所作为吧。” 沈宴道:“你可以把三妹妹和四妹妹接过来,但是二妹妹就算了。” 见黛玉一脸疑惑,沈宴忙又解释道:“贾赦那人想必你也知道吧,是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他本身又不疼爱二姐姐,而且二姐姐又跟人订了亲,你便是接了她过来,她的亲事你也不好插手。” “倒不如先让她嫁出去,之后你再帮她。” 沈宴说到这里,忙拉着黛玉坐下,又示意了丫鬟出去,见确实没有旁人,这才压低声音道:“皇上的身子不好了,可能” 沈宴没有说的很明白,但是黛玉懂了,忙点头,沈宴便继续道:“元妃之前因为给八爷传递消息,被皇上发现了,已经赐了白绫,这事我之前跟你说过。” “贾府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到皇子们夺嫡的事情里面去,但元妃给八爷传递消息是事实,而贾府又和王家绑定太深了,贾政和贾琏娶的都是王家的女儿,而王子腾偏生又是八爷党,但是八爷主动会失败,所以他们肯定会被清算的。” 黛玉没想到这里面还牵涉到政治上的事,顿时大惊失色,问道:“如果真清算,会如何?” 沈宴想了想,低声道:“四爷跟八爷是死对头,若是四爷登基,八爷肯定没好下场,王家的话,就看四爷会不会开恩了,若是不开恩,那就少不得要流血才能平息了,至于贾府,只怕也免不了抄家。” 第106章 眼看着黛玉被吓的面无血色,沈宴忙又宽慰道:“你也先别着急,目前还没到那个时候,我今天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就算老太太他们舍不得京城的荣华富贵,也不一定保得住。” “只是这些话你便是去说了,他们也不会听的,所以你不如先把三妹妹和四妹妹接来,二姐姐那边,等之后出了结果再想办法会更好一点。” 沈宴不反对黛玉帮贾府的姑娘们,毕竟她们确实是无辜的,只是他也不希望她帮了旁人连累到了自己。那贾赦是个什么东西他可清楚的很,他自己都不疼爱自己的女儿,在这个当口急不可耐的嫁出去,而且还嫁的这么近,摆明了就是想趁着迎春还有点价值的时候卖出去。 沈宴完全可以想象,到时候若是孙家知道了大观园的事,迎春肯定在孙家讨不到好。 贾赦这么做完全就是骗婚。 黛玉这时候就算把迎春接过来,只怕贾赦也不愿意,而且就算愿意了,万一那孙家要是闹到郡主府找媳妇,到时候更加满城风雨,反而引人注意,到时候只怕探春和惜春的事都瞒不住。 第98章 迎春的婚礼是十月底,作为公府的小姐,这样时间紧凑的婚礼可以说是十分潦草了,正常的不说准备几年,好歹也得有个大半年的时间吧。 毕竟三书六礼的流程、聘礼的准备,宾客的邀请,这些都是需要时间和人力物力来安排的。 而迎春的婚礼,八月中旬的时候,宾客收到了婚礼的请帖,十月底就完婚了,但是在这之前,迎春甚至连相看的消息都没有传出过。 在古时候,这样的一场闪婚就和现代的:前天还是单身,昨天相亲了,今天发请帖,明天就办婚礼这样的闪婚差不多性质了。 尽管婚礼办的很着急,但是迎春也任由丫鬟婆子们扶上了花轿,完全没有想过反抗。 至于宾客,并没有来多少人,尽管贾府已经尽力准备宴席了,但是宾客的人数,宴席的惨淡,婢女们的数量以及来人的地位都已经明显的透漏出贾府已经日薄西山了。 如今的贾府跟多年前秦可卿死的时候,那场轰动一时的葬礼的地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或许在贾府的众人还沉浸在贾府富贵的美梦中的时候,参与的宾客却已经悄然退场,留下的只有满地狼藉和贾府众人不愿意苏醒的美梦。 闹剧一样的婚礼终究还是结束了,黛玉作为迎春的表妹,到底也去参与了这场婚礼,沈宴作为迎春的表妹夫,虽然还在考察期,但是也陪着黛玉参与了这场婚礼。 沈宴对婚礼什么的兴趣不大,他是担心有人对黛玉感兴趣,虽然他皇子的身份确实能挡掉一些要点脸的狂蜂浪蝶,但是万一碰到不要脸的呢。 沈宴不喜欢这种万一,他决定还是亲自看着吧。 而且不出沈宴所料,黛玉婚礼现场确实很受欢迎,比他还受欢迎,很多人跟她套近乎,好在都被黛玉自己挡回去了。 但是婚礼结束之后,黛玉被贾母叫了去,贾母看着精神头更加不好了,她拉着黛玉问道:“我听说你跟那沈宴成了未婚夫妻,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黛玉和沈宴成为未婚夫妻很久了,只是贾母之前身子不好,又习惯了再内宅荣养,而且贾府实力不如从前,以前的圈子混不进去了,所以这些消息她完全没有听到风声。 而且黛玉一开始同意沈宴的提议也确实是为了减少相看的麻烦,自然也不会刻意宣扬。 要不是在迎春的这次结婚宴上,沈宴为了维护自己正宫的地位,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只怕贾母还被蒙在鼓里。 黛玉突然被贾母这么一问,想起之前两人在贾府还是以姐弟相称,如今却成了未婚夫妻,自己也觉得颇为不好意思,有一种做坏事被长辈发现的羞耻感,便红着脸低下头去。 贾母见状,还有什么不懂的,连忙叹气道:“你糊涂啊,你就算要选个身份贵重的,你也不能选他啊。” 黛玉脸红若滴血,贾母的心思已经转了好几个来回,他把黛玉拉到身边,又压低声音问:“你告诉我,你跟他成了未婚夫妻这件事,是你自己愿意的,还是旁人逼迫你的。” 黛玉忙低声道:“是我自己愿意的。” 贾母抚掌,“你糊涂啊你!你这么岂不是又把林家的基业拱手送人了。” 黛玉小声辩解道:“他说他会说服皇上那边,他愿意入赘,而且,我跟他一开始也只是权宜之计。” 贾母不赞同的说:“就算如此,可是他本身的身份就说明了你们不合适。” “你想想,你的郡主身份也好,还是林家的爵位也好,都是皇上看在他的面子上才赏赐的,若是他成了你的未婚夫,难道还让皇上的儿子入赘不成,皇上他也丢不起这个脸啊。” “可是他不入赘,那你就只能嫁给他,那皇上之前说的话,赐给你的圣旨,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你们这样做,完全就是没把皇上看在眼里啊。” 贾母说着,叹了口气,又道:“傻孩子,索性你们现在闹的也不大,你往后不要承认这件事也就算了,之后外祖母再给你挑好的。” “也是外祖母之前贪心,只想着让你借他的势,没看出来他的狼子野心来,哎。” 一声叹息包含了无尽的心酸和后悔,也是贾母知道如今贾府大不如前了。 她心里想着,若是皇上真的因为这件事追究黛玉,那她就是拼着超品国公夫人的名号也要把黛玉保下来。 在贾母的沉思中,黛玉也在沉思,她发现分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决定,可是她竟然下不定决心来。 她知道沈宴对她的心思,也知道他当初要她同意他未婚夫的身份原因不仅仅是他说的那些,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如同被蛊惑了一般,那么轻而易举的就答应了。 而这几个月,她也确实享受到了清静,平时两个人还是如以前一般相处,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吗?所以显然骤然要失去,她竟然本能的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答应。 黛玉忽然感到心惊,她抬眼,就看到了贾母睿智的目光。 贾母长舒了一口气,有限不敢置信的问道:“你竟然已经陷进去了?” 这可如何是好?贾母忽然有些慌了,她之前还以为只是沈宴对黛玉情根深种,毕竟在席间,他看她的眼神那样炽热,那样的占有欲,明晃晃的写着他已经爱上了自己曾经的姐姐。 贾母之前还想,若是沈宴不同意分开,闹大了,他便拼着自己的荣誉身份保下黛玉,至于沈宴,他是个皇子,她也管不着。 可是如今看来,动心的分明不止他一个。 黛玉她,她竟然也 贾母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如果任由他们发展下去,到时候成亲就会陷入危机,让黛玉失去圣心。 可如果现在让她们分开,纠正这种错误,沈宴很明显不会善罢甘休,就连黛玉自己都舍不得,到时候闹大了,只怕照样让黛玉失去圣心。 而黛玉,她忽然被贾母说破了心事,顿时脸红心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而表面上还极力反对,“我没有,我没有!” 这怎么看都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贾母正欲说些什么,就有丫鬟来报,说沈宴来了。 原来沈宴之前在席上被人拉着喝酒去了,转头发现黛玉不见了,这才找了过来。 沈宴酒量一般,这次在席上被人调侃着喝了两杯,一会会就反映到了脸上,平日里白玉般的脸颊上也悄悄染上了一抹红晕,倒是比往常多了一丝不一样的风采。 他的容貌本来就极出众,只是往常颇为高冷,那通身冰雪般的气质让人不敢靠近,今日喝了些酒,反倒平易近人了些,唇角噙着一抹笑,有一种谪仙下凡的反差感。惹得小姐丫鬟们都羞红了脸。 沈宴却全然不知,来到贾母这里就喊道:“姐姐,天色也晚了,我们该走了。” 贾母看着沈宴一进门,所有的注意力就全部放在黛玉身上,完全没有分一点给旁人,便是她都没有,就知道让她们分开,这事只怕是成不了了,便也干脆没提了。 只是心里依然忧虑着,但是一时间也想不到两全其美的法子。 而沈宴根本不知道有这码事,因为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了一会,酒意倒是散了不少,回到郡主府之后,便问黛玉,“方才外祖母叫你过去,是所谓何事?” 黛玉本来想隐瞒的,可是话到唇边,她却又鬼使神差的把贾母的话给说了出来。 沈宴听后,方才还清澈得如同落满星光的双眸陡然间暗淡了下来,他转身就把门关上了,把一众的丫鬟都关在了外面。 他没有理会雪雁和紫鹃的呼唤,拉着黛玉的手就把他抵在了门框后,清冽中带着一丝酒香的气息扑面而来,直把黛玉笼罩在其中。 她还没说话,脸却已经红成了煮熟的虾子。 第107章 大约是喝了些酒的缘故,他比平日里更为大胆也更加危险。 他的眼睛离黛玉不足半尺,清冷的双眸中阴暗凝结,他盯着她,不让她逃避,问道:“所以你什么意思?你打算听老太太的话,同我分开吗?我不同意,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所有的问题我都可以解决,但是你不可以同我分开。” 黛玉看着沈宴慌乱的模样,忽然问道:“可是你之前说,若是我有真正” 黛玉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宴伸手堵住了嘴,他靠近她的耳边,声音压的很低,却带着一丝明显的危险,“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 “姐姐,我是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你想都不要想。” “我守了你这么久,又怎么可能会把你让给旁人,除非我死了,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跟我分开。” 他说着,又靠近了黛玉几分,两人只隔着一拳的距离就能脸面相贴,这样的距离太过靠近了,这对黛玉来说是完全陌生的领域,她只觉得心仿佛要跳出来了,她甚至不敢看他的双眼。 清冽中夹杂着酒香的味道把她包围,她意外的竟不觉得讨厌。 她低垂着眼眸,道:“你松开些。” 沈宴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一般,不退反进,甚至把脸搁在了她的肩膀上,本来他比她还要高出一个头的,如今这样,却反差的让人怜惜。 “姐姐,你答应过我,不会跟我分开的,你又要食言吗?” “姐姐,不要抛弃我,任何问题我都能解决,但是你不要离开我。” “求你了!” 他一句句的低声呼唤,说尽了心中的乞求。 黛玉头一次知道,原来他也会如此不安,她恍然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之前在园子里,她跟宝玉情窦初开的时候,她也曾这样提心吊胆,辗转难安过,宝玉稍微跟宝钗好一点,她就容易所思所虑,她希望宝玉只对她一个人特别。 原来鸿雁他,也是这样的吗?害怕她离开,害怕她会跟旁人亲密无间,哪怕他们之间并没有一个宝钗。 原来是她一直在享受着他对她的照顾,却忘了,感情也是需要回应的,原来,他也会害怕,也会不安,也会患得患失。 黛玉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底泛起了细细密密的疼。 她这次没有再推开他,不论是言语还是行动。 她伸出手,缓慢而坚定的拥着了他,这是一个无声的回答,也是一个充满歉意的,迟来的承诺。 感受到黛玉的拥抱,沈宴先是不敢置信,随即却是从心中涌出的狂喜,他眸中的冰雪退去,化为浅浅的星光,唇角压不住的扬了起来。 他拉着黛玉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又低声道:“姐姐,我心疼,我只要一想到你要离开我,我这里就疼的恨不得剜掉。” “姐姐,我心里难受,你亲亲我,亲亲我好不好?” 沈宴弯腰凑过去,像个孩子一般,乞讨着来自姐姐的安慰和奖励。 也许是他的眼神太过受伤,也许是黛玉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内心,这一次,她没有如往常一般拒绝他得寸进尺的要求,她微红着脸,却还是踮起脚来,在他的脸上轻轻碰了一下。 一瞬间,仿佛春暖花开,冰雪消融,沈宴仿佛听过到了花开的声音,看到了五彩的霞光。 他看着她微红的脸,却格外明亮的眼睛,心里叫嚣着想要更多,本能的想要跟她亲近,这是爱最原始的表达。 但是想了想她的年纪,他终究没有再更进一步的接触。 他爱她,所以愿意守护着她,守护她长大,等到她成年且理性的愿意的时候。 黛玉笑笑,道:“回去休息吧!” 沈宴点头,“好!” 他放开她,在打开门的瞬间,又凑过去,也在她白嫩的脸上亲了一下。 那一刻,他仿佛听过到了心跳的声音。 他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却还是跟黛玉挥手告别:“姐姐,你也早点休息。” 黛玉在他凑过来的那一刻,仿佛心都要跳出来了,她脸色爆红,甚至感觉额头都要烧起来了。 还好他已经离开了,不然她真不知道该要如何面对他。 沈宴晕乎乎的出了门,看着门口守着的紫鹃和雪雁,露出一个大大的傻笑,惹得两人一个激灵,赶紧进门去看黛玉。 沈宴却毫无所觉,他是飘着回去自己院子的,他看着天空浅浅的残月,只觉得一切都美好的不真实。 紫鹃和雪雁进去屋内,只见黛玉端坐在窗前看书,但是书却是倒着的,而且,她脸上还带着异常的红晕。 紫鹃还以为黛玉是生病了,忙问道:“郡主,你怎么脸这么红?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 黛玉轻轻笑了一声,眉眼弯弯的,眼神却落在书上,显然并没有听到紫鹃的话。 紫鹃和雪雁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姑娘,郡主?”雪雁凑过去,在黛玉的眼前挥了挥手,终于把黛玉的注意力给拉回来了。 雪雁指了指黛玉的书,天真的问道:“郡主,你为什么反着看书呀?” 黛玉一低头,果然发现字反了,忙把书拿正,解释道:“我方才在想事情呢,一时没注意。” 雪雁道:“我发现你和沈公子都怪怪的,他回去的时候还冲着我和紫娟姐姐笑呢,可差点没把我吓死。” 紫鹃深有同感的点头,“确实可怕。” 雪雁附和道:“对啊对啊,他平时冷冰冰的,跟个雪人一样,也只有在看着郡主的时候才笑一笑的,今日突然对我们笑,可把我们吓的一激灵。” 黛玉忙为沈宴遮掩道:“是因为有好事吧,你们别在意,你们是我的丫鬟,他也管不到你们头上来。” 雪雁吐吐舌头,低声吐槽:“那得是多大的好事啊,他成为皇子那天也没见他那么高兴的。” 黛玉轻笑了一声,“大约是他以后就不会害怕了吧。” 雪雁没听懂,心想:他一个大男人还会害怕吗?真奇怪! 紫鹃比雪雁年纪大了不少,心里想着沈宴和黛玉奇怪的表现,顿时明白了过来,也笑道:“许是真的有大好事呢。” 雪雁愣道:“什么大好事?” 紫鹃忙把雪雁推了出去,“没什么,我们快走吧,别打扰姑娘看书了。” 就在贾母还在忧虑黛玉和沈宴的亲事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皇上却突然病重了,而最终,皇上也没有撑过这个冬天,在康熙六十一年的十月十三日,驾鹤西去。 皇上驾崩,留下圣旨,传位于皇四子胤禛。 胤禛在当年十一月十七日继承了皇位,确立了大统。 因为皇上驾崩,这一年的年底过的相对要冷清许多,沈宴在初十的时候,陪着黛玉去了一趟贾府。 黛玉去看了贾母,贾母看着黛玉越发盛极的容貌,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叹息道:“我之前还担心你们两个闹出事来,惹得皇上不高兴,没想到却发生这样的事,现下好了,你们的问题好像解决了,但是他是皇子,得守国丧,你们这一时半会的,只怕是成亲不了了。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黛玉笑道:“外祖母不必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贾母点头,也笑道:“对,一切都会好的,倒是我着相了。” 两人又说了许久。 书房内,沈宴和贾政分开坐着,桌上放着沏好的茶,茶水还冒着袅袅的热气,散发着清香,但是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也没有喝茶。 沈宴看着贾政,贾政却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贾政一直没有回应,沈宴便只当是贾政还没有想明白,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忍耐着,再次道:“舅舅还没想好吗?如今四哥登基,八阿哥无力回天,虽然现在他是荣亲王,看起来炙手可热,也不过四哥刚刚登基为了稳定局势而已,至于攀附八阿哥的那些人,等四哥腾出手来,自然会一个一个收拾的。” “贾府如今内忧外患,这么关键的时候,舅舅不想着上表请罪,难道还等着四哥腾出手来收拾你们吗?” 贾政这次叫舅舅,也是跟着黛玉叫,算是给贾政一个面子。他特意前来提醒他,也是为了报答当年照顾他三年,以及教育他的恩情。 之前他的身份刚刚明了的时候,他把恩情都给在了林如海的头上,给黛玉换取了相当大的尊荣和自由,至于贾府,自然是要靠后的。 尽管他后来逢年过节也给贾府送了节礼,但到底,贾母也好,贾政也好,当年对他也还算是不错的。 当然也是因为沈宴知道,贾府的事,多半是被王子腾牵连的,王子腾野心勃勃,一看就是个政治生物。 而黛玉的两个舅舅,大舅舅贪财好色,是个典型的烂人,二舅舅倒是颇为正值,但为人迂腐,他们两个都不是那种有野心的人。 而唯一的破绽就是在元春那里,元春给八爷报信,被先帝发现,赐了白绫,这件事是贾府抹不去的黑点,所以贾府不能做到毫发无伤。 第108章 但只要贾政和贾赦舍得现在的爵位和财富,愿意上表请罪,用财富和爵位换家里人一条退路,想必皇上不会太过为难他们。 再不济,他也能帮着说两句话。毕竟主谋是王子腾和八爷,就贾府这样的,在夺嫡里面都凑不上数。 沈宴也知道,贾赦那个人,一看就没有政治头脑,还贪财,肯定舍不得现在的一切,估计还做着美梦不愿意醒呢,所以沈宴也就懒得去他那里浪费口水,而是先来找了贾政。 他想着贾政应该聪明一点,哪知道,他说了半天,贾政也是支吾不语,难道贾政竟然也如此看不清局势吗? 贾政倒不是舍不得官位,相反他更喜欢田园生活,他踌躇迟疑,只是舍不得祖宗基业,祖宗留下来的爵位和财富,若是到他们兄弟手里断送了,以后有何面目去底下见列祖列祖? 他思索了许久之后,还是期待的看着沈宴,问道:“一定要如此吗?当年元妃的事情,我们并不知情,我们也是无辜的啊。” 沈宴冷笑:“八阿哥可是皇上当年的政敌,如今皇上继位,你觉得他会放了八阿哥?” 贾政急忙解释道:“可是我们贾府” 沈宴抬手打断了他:“你也不要把自己塑造的多么无辜,你们贾府可不止是政治站队上的问题。” “薛蟠打死人了,按理,他应该偿命,但是他躲了过来,你知道了,不但不报,还蓄意包庇隐瞒,这是其一。” “判薛蟠这个案子的贾雨村可是你介绍的人,这是其二。” “贾赦为了几把扇子,逼死了石呆子,这是其三。” “光这些,你们就抵赖不了,更不要说这些年来,借着你们贾府的势力,那些亲戚惹出来的其他事。” “这桩桩件件的,皇上要是派人查,很容易,你以为你们到时候抵赖的了?” 沈宴说着,像看智障一样的表情看着贾政,不明白他到底还在纠结什么。现在自己主动放弃,好歹能留个名声,皇上看在他如此识相的份上,便是要处罚肯定也从轻处罚。 真等到皇上腾出手来,这些事情凑一起,一个流放是肯定少不了的。 贾政听着沈宴说的这些,也是面色苍白,其实贾赦的事情他并不知情,但是如今听沈宴这么一说,他也明白,只怕,还有其他许多他不知道的事。 他顿时老泪纵横,幽幽叹息道:“这多年的祖宗基业,到底是要断送在我们兄弟手上了,是我愧对列祖列宗啊。” 贾政话音刚落,一道苍老却又带着威严的声音传来,“不要说这些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过了十五,你就上一道请罪的折子吧。” 沈宴和贾政顺着声音看过去,却见是黛玉扶着贾母而来,贾母一手拄着拐杖,满头银发,分明精神不是很好,但是却比贾政更有决断。 贾政忙迎上去,扶着贾母道:“老太太,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外面书房是贾政见客的地方,一般女眷是不会来的,这次贾母带着黛玉过来,显然是有大事发生。 贾母道:“鸿雁也是自家人,有什么不见的。” 她说着,自己坐下,又道:“方才玉儿也给我说了,老二,你便安排着族人回金陵去吧。” 贾政到底还是舍不得这偌大的家底,真要搬家那不是他们几个说走就走的,家里的资产要转移,族人要安置,贾府在京城枝繁叶茂,这么多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走的。 他迟疑道:“老太太,是不是问了东府那边,再叫了大哥来,咱们再好好商量个章程出来。” 贾母了解自己的儿子,道:“老大那里,必然是舍不得的,也不用叫他来,你去叫你媳妇把官中产业全部卖出去,婢仆全部遣散,不要再留了。先安排人把宝玉、兰小子、环小子还有三丫头送回去。” “东府那边我去说,要是小辈要走,就正好一起走,十五之前就走,明日我派了马车去把三丫头和四丫头接回来,你也早点把事情安排好吧。” 贾母不愧是多年的老人了,平日里看着不管事,但真到发生事情的时候,却反倒能快速的冷静下来,做事果决,有魄力,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她决定先把小辈送回去,也是为了保留香火。 比贾政和贾赦强多了。 沈宴忍不住想,贾母自己这么精明,这么养的两个儿子都这么行,没一个出色的,不说把祖宗基业发扬光大,如今却是保都保不住。 贾政听了贾母的决断,大惊,“真的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贾母冷笑:“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之前我就不赞同把大丫头送进宫中,是你们非要送她去,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咱们不表个态出来给皇上看,等皇上收拾了王家,到时候再来收拾我们,可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沈宴点头道:“是这个道理,不过,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一下你们。” 贾政和贾母都看了过来,沈宴道:“你们和王家绑定的太深了,趁着现在王家还没有定罪,二舅舅最好尽快休妻,表明态度。” “还有,你们的产业便是置换成银子也别想全部带走了,顶多留下十分之一,剩下的全部交上去,看在这些银子和你们自愿放弃爵位的份上,看皇上愿不愿意高抬贵手,放你们一马。” 贾母思索了片刻,整个人都佝偻了下去,“老二,按照鸿雁说的,快去办吧。” “是!” 正月十一,贾母把探春和惜春接了回贾府,正月十三,探春、惜春、贾兰、贾宝玉、贾环、巧姐儿全部上了南下金陵的传旨。 同一天,王夫人和王熙凤先后被休。 正月十六,贾政上了请罪折子,表示因为女儿的错误,愿意放弃贾府的爵位,并且把家产全部归还,且自己愿意辞官,请皇上保留家人的性命。 当然,贾赦是不愿意的,但是被贾母骂了一顿,然后让贾政上折子去了。 皇上其实早就派人查了贾府的问题,只是刚登基,还来不及腾出手来处理,见贾政如此有眼色,便只是将贾赦流放了以表示告诫,然后也没有去查抄贾府的家产,任由他们离去。 东府如今当家的是贾珍,贾珍作为贾母的孙辈,平日里在礼节上还算敬重贾母,但是当贾母把府中退回金陵的事情跟贾珍说了之后,贾珍却颇为不悦,只说,若是叔叔们这么胆小,便退回祖籍去,他们不愿意回。 还说贾母年纪大了,不应该参与到这些事情上去,应该好好颐养天年,这些大事应该交由他们男人们决断。 贾母差点气了个仰倒,便干脆由着他们去了。 贾赦本来也是不想回的,京城繁华,他在这里好歹是个国公,怎么会愿意放弃爵位回去呢? 所以贾母让他写放弃爵位的折子他都拖着不愿意写,甚至为此跟贾政吵了起来。 然后,他就得偿所愿了,被流放岭南,不用回去了。 贾珍一开始看着贾赦被流放,还惶恐了两天,但见皇上没有对他们下手,便又放下心来,回家还对尤氏说道:“那元春是他们西府那边的孩子,便是她在宫中犯了事,皇上应当也不至于牵连了咱们,我看老太太还是胆小了些,到底是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一点风吹草动就要回金陵去,金陵哪里比得上京城了?” 尤氏哪里敢对贾珍说半个不字,自然也是连连称是。 然而贾珍的好日子,过了不过两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间,足够胤禛这个勤劳的帝王把这些不安定的人都收拾了。 他刚登基,根基不稳,还收拾了不了老八,但不代表收拾不了他手下的那些狗腿。 王子腾因为一连串的罪名被斩首,王子腾的大儿子同样被斩首,二儿子三儿子被流放西疆,妻女没为官奴,家产充公。就连被贾府休弃的王夫人和王熙凤也遭了连累。 王熙凤是本来身子就不好了,没几天便病死了,倒也没受什么苦,可怜的是王夫人,身体健壮,以前还是高高在上的当家太太,仗着娘家哥哥的势力,在婆家作威作福,一招失势,只能为奴为婢,受尽辛酸。 王家倒了之后没多久,宁国府也被查处了,成年男子全部被流放,妻女同样被没为官奴,家产充公。好在惜春已经跟着探春他们回了金陵,虽然她是嫡支,但她只是女子,又没有成亲,加上贾母花了些钱打点,好歹让惜春的事就这样混过去了。 是的,贾母在小辈走了之后,没有着急着走,而是跟贾政和贾琏几人在安排旁支的去处。 到了四月的时候,基本已经安排完了,贾母和贾政贾琏也准备回金陵了,沈宴陪着黛玉去了江边送别,不但给他们雇了几个镖师护送,又送了他们许多金银财宝,好歹让他们回了金陵也能当个富家翁。 随着抄家下狱的事情落幕,赫赫有名的荣国公府和宁国公府也走到了生命的终点,位于京城的宅子被收回,敕造荣国公府和宁国公府的牌匾被取下,曾经美轮美奂的大观园因为丫鬟们的离开而疏于打理,很快杂草丛生。 第109章 三年之后,沈宴终于守完了国丧,可以跟黛玉成亲了。 黛玉如今都二十一岁了,在现代还是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小姑娘,可是在古代,已经是大龄未婚女青年了。 因着沈宴是一早就跟了胤禛的,加之他为人不爱权势,只对研究有兴趣,所以胤禛对沈宴也颇为关照,不但封了他为贝勒,也额外赐了他府邸,当然,他也没去住过。 废话,在姐姐这里不好吗? 因为沈宴一心入赘,胤禛也就随他去了,只是许诺他就算他入赘也不收回他的爵位,往后他们若了生了孩子,他的大儿子随黛玉姓,继承林家的爵位,小儿子随他姓,可以继承他的爵位。 两人成亲的当天,宾客盈门,甚至皇上都亲至了婚礼现场,可谓是给了沈宴和黛玉相当大的脸面了。 待夜幕降临,宾客散去,两人四目相对,都红了脸。 黛玉脸上落满了红霞,美目顾盼生辉,缱绻含情。 沈宴如玉的脸上也染上了红晕,虽然他来自信息爆炸的现代,但这新婚之夜,却也是两世为人的头一遭,如今看绝美不可方物的黛玉,如同含苞待放的花蕾,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他拉住她的手,眸中盈满了温柔,他说:“姐姐,我们歇息吧!” 黛玉点头,沈宴温柔的含住了她的双唇,伸手搂住她的纤腰,黛玉生涩的回应。 很快,床帷落下,遮挡住一室的春光。 夜,还很长! -正文完- 第99章 在贾府的判决圣旨下来之后,沈宴和黛玉才稍稍放下心来,好在皇上还念着一些他们两的旧情在,没有对贾府赶尽杀绝。 沈宴见黛玉闷闷不乐的,便道:“你之前不是担心二姐姐的的吗,如今既然贾府的判决下来了,咱们倒是能稍稍帮下忙了。” 黛玉之前就一直担心迎春,毕竟王夫人抄检大观园之后,只有迎春出嫁了,探春和惜春在黛玉得到消息之后就被接到了郡主府,后来又被送回了金陵的祖宅,经过这番大事之后,之前抄件大观园的事情基本已经被掩埋了,所以她们受到的影响还小,迎春受到的影响才是最大的。 毕竟出嫁的时候还是公府贵女,不到半年就成了罪臣之女,这其中的落差可不是一点点大。 而且,荣国府不识时务的恰好就是贾赦,恰好就是迎春的爹,贾赦贵为荣国公的时候,不见得多疼爱迎春,不然也不至于把她养成那样唯唯诺诺,软弱可欺的性子。可他真的被流放了,迎春肯定会被牵连的。 黛玉也知道这一点,忙道:“那这事,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吧。” 沈宴忙阻止道:“别,你在家里等着,二姐姐的事情,我去处理?” 说着,见黛玉一脸疑惑,沈宴忙解释道:“二姐姐的夫婿叫孙绍祖,我查过了,此人性情低劣,好美色,你去的话,难免被他侮辱,还是我去吧。” 根据沈宴得到的消息,这个孙绍祖可是个屋里但凡有点姿色的姑娘他 都没放过的,那好色程度,比贾琏有过之而无不及。 贾琏好色好歹是对方心甘情愿,那孙绍祖完全是不管对方怎么想,他想要就是要得到的。 姐姐的美貌如今越发出色了,像一株含苞待放的荷花,随着年纪越大越发的美丽动人,沈宴哪里敢让她去见这种人。 孙绍祖若真敢对姐姐动手,他有的是手段能弄死他,但是被这样恶心的人盯上总归不是件让人开心的事,所以还是避免的好。 见黛玉还是有些焦急,沈宴安抚道:“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不能为了搭救二姐姐再把自己搭进去,你且在家耐心等着,我帮你把人带回来便是。” 黛玉思索片刻,道:“这样吧,我跟你一块儿去,但是到了孙家的门口,我不下马车,就在马车上等着,等你把二姐姐带出来了,我们就走。” 黛玉见沈宴有些迟疑,便又道:“二姐姐的性子最是软弱可欺,我怕只是你去的话,她为了名节不愿跟你出来。” 沈宴稍加思索,还是点头同意了,只是又特意交待道:“那你可记得带好维帽,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就在马车里等着。” 说着又担心黛玉嫌他管的多,又额外解释了一句:“你若是碰到别人我都不怕,但是这孙绍祖是个混不吝的,且人品低劣,碰到这样的人,跟他说一句话,你都会觉得恶心。” 黛玉知道沈宴是担心她,便也应承了下来,但即便如此,他们出去的时候还是带了不少的家丁。 孙府离贾府倒是不远,沈宴和黛玉刚去的时候,就看到孙府的外面有不少人围观,甚至还有人探着头往里看去,大约是想看里面闹什么。 孙家之前落魄,为了生存拜在了贾家门下,孙绍祖后来袭了官职,但尽管如此,跟之前的贾府也是没法相比的,他们在京城的不过是个二进的院落,大门进去是垂花门,有垂花门挡着,众人是看不到里面的。 但架不住院子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间或是女人的哭喊声,外面的人可不就竖着耳朵听,就算明知道看不到里面,还是有人生产脖子想往里面看呢。 沈宴让车夫把马车停在旁边,又吩咐了家丁不要挡路,这才带着人进了孙府。 守门的人见沈宴的穿着非富即贵,自然不敢阻拦。 沈宴领着人进去之后,发现垂花门那里并没有人守着,他干脆跨过去,才发现孙绍祖竟然在院子里殴打迎春的侍女绣橘。 绣橘一边拦着孙绍祖,一边对迎春道:“姑娘,您快回府里,求太太和老太太救救您吧。” 孙绍祖是个大男人,绣橘挡不住,被孙绍祖一把推开。 孙绍祖伸手就抓着迎春的发髻把想要走的迎春给拖了回去,甩手就给了迎春一耳光。 这一巴掌又大又重,直把迎春打的眼冒金星,嘴角都冒出血来。 孙绍祖目露凶光,盯着迎春:“如今贾府已经被皇上抄家了,你的父亲被流放岭南,你还想回去?回去哪里?” “像你这样的罪臣之女,就应该充入教坊司,我送你去也是顺应皇上的旨意,你还敢逃跑?” 孙绍祖把迎春打了一巴掌还不解气,又撕了她的衣裳,嘴里越发不干不净的骂了起来,“呸,真当自己还是个以前的公府贵女呢?还不是你在家里没了名声,你爹才把你卖给我的,以前看在贾府的份上,我也就忍了,如今贾府都没了,你还想当家里的孙太太?” “反正都是要去教坊司的,不如先给我爽一爽,也好让你知道怎么伺候人。” 说着竟然也不管时间地点,在众多丫鬟婆子看着的时候就想要当众行淫。 这行为完全就没吧迎春当成当家的夫人,便是一般人家府里的小妾都比她有尊严。 沈宴进门的时候悄悄的,大家都看戏去了,完全没发现有人来了。 眼看着迎春只会哭,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差点要被孙绍祖当着众人的面侮辱了,沈宴再也看不下去,走上去照着孙绍祖的胸口就是一脚,直接把孙绍祖给踹飞了出去。 孙绍祖这才发现院里来了人。 “这不是沈爷吗?什么风把您吹这儿来了。”孙绍祖自然是认识沈宴的,忙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 沈宴知道这人就是个典型的中山狼,之前落魄的时候求着贾府救命,如今贾府刚倒,这么迫不及待的虐待迎春,一点都不看当年的恩情。 他也懒得跟他虚与委蛇,冷声道:“二姑娘是康平郡主的表姐,我是康平郡主的未婚夫,我今日来,是来带二表姐回家的。” “既然你这么怕被贾府牵连,那就快点写了放妻书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孙绍祖发现迎春竟然还能跟沈宴扯上关系,顿时大喜,现在京城谁不知道沈爷可是皇上的亲弟弟,虽然说,皇上弟弟不少,但真被皇上认可的可也就那么几个人。 孙绍祖忙笑道:“沈爷这话就说差了,我刚才跟她闹着玩呢。” 说着,又推了一把迎春,喝道:“你是木头吗?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上茶来,没看到家里有客人吗?” 沈宴哪里不知道这是孙绍祖看有利可图,所以才想绑着迎春,看能不能搭上他们呢。 他可不想跟这样的人有交情,贾府的教训还不够吗? 当即便忙拉了一把迎春,对孙绍祖道:“既然你不想写放妻书的话,那你之前跟贾府的关系我可就如实上报给皇上了。” “反正贾府如今已经倒了,二表姐一个女眷也成不了什么事。”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孙绍祖顿时却步了,他挑眉,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目光变得阴骘:“好歹大家都是表姐妹的关系,沈爷不用这么赶尽杀绝吧。” “怎么能说是赶尽杀绝呢?你放弃二表姐,我便也放弃这个事,你要是拉着二表姐,那我也只好公事公办了。”沈宴一脸看他自己决定的模样。 第110章 孙绍祖脸色变化,暗中观察沈宴,却见沈宴一点都不着急。 他到底不敢赌皇上的心思,咬牙道:“就当我卖沈爷一个好,这个放妻书,我写。” 沈宴无所谓的说:“行啊,那你写了,我把人带走。” 孙绍祖写完放妻书,要给沈宴的时候又有些不甘心:“那我可亏了,沈爷可得可我一个信物,我才能把放妻书给你。” 沈宴冷笑道:“信物我是不可能给你的,你要是不想给放妻书那也行,人我不带走就成了,总归也不过晚一段时间而已,反正我又不着急。” 沈宴其实就是看着孙绍祖心里有鬼,所以故意诈他的,其实就他跟贾府的联系,还真给他定不了罪。 但架不住孙绍祖自己屁股不干净又胆小,所以被沈宴这么一诈,顿时也有些慌了,想把放妻书给沈宴吧,又不甘心,不给吧,又害怕沈宴真的去告他的状。 思来想去,孙绍祖道:“放妻书我给你,人你也带走,但是他爹欠了我五千两银子,你可得还我。” 沈宴摊手:“他爹欠你 的,你找他爹去,或者你带上欠条去报官,不要找我,我不是她爹,没有替她还钱的道理。” 孙绍祖脸色十分难看,难道他就这么白白把人放走了,什么都得不到吗? 沈宴见他这样,更加不留恋了,道:“那算了,人和放妻书你都留着吧,我回去对郡主说,你对二表姐矢志不渝,愿意与贾府共进退,想来她会理解的。” 说着,转身就走。 孙绍祖这下确定沈宴确实对迎春无所谓了,他心想也是,沈宴虽然在贾府住了一段时间,但据说贾府对他并不好,没看到他被皇上认回去之后,恩情都被记在了林家嘛。 贾府,那可是什么好处都没得着的。 这次八成是郡主让他来,他面子上过不去,才不得已来走一趟的。 寻思到这里,孙绍祖忙喊道:“看在沈爷的面子上,人你领走,放妻书你也拿走,就当我跟贾家没有关系了。” 沈宴点点头,对迎春道:“二表姐,叫你的丫鬟收拾一下嫁妆,你跟我走吧。” 孙绍祖虽然有点舍不得迎春的嫁妆,但迎春的嫁妆并不多,也不是多珍贵的东西,而且又想着沈宴无所谓的态度,到底咬牙没有阻拦,自己气冲冲的回去了。 沈宴面无表情的领着迎春走了,迎春还一脸忐忑,直到上了马车,看到黛玉在等着,迎春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迎春跟黛玉讲述了自己这段时间被孙绍祖虐待,“一开始还好,也不过对我身边的丫鬟动手动脚。” “后来,他对我是动辄恶语相向,说我不过是我父亲五千两银子卖给他的,跟他家里的丫鬟是一样的。” “直到贾府出了事,我父亲被流放了,他就开始打我,这次若不是你们来的快,他就要把我送到教坊司去了。” 黛玉忙搂着她安慰道:“都过去了,现在你已经离开他了,一切都会好的。” 迎春趴在黛玉的肩膀上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黛玉看着她成亲不过三四个月的时间就瘦了这么一大圈,也是心里难受,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迎春在郡主府养了一段时间,直到贾琏他们离开京城回去金陵祖宅,迎春才离开郡主府,跟着亲人一道南下了。 贾母看着迎春,又是一阵心疼安慰。 她对迎春虽然不比对宝玉和黛玉这样看重,但到底也是她养了多年的孙女,怎么可能不关心。 也是王家那个蠢货,把家里的女孩儿名声都败坏了。 说来也是他们识人不清,以为那孙家之前得了贾家的帮助,必定能好好待她,却不想竟然变本加厉,丝毫不顾及当年的情分。 贾母对着黛玉和沈宴好一通感谢。 之后又是依依惜别,泪洒现场。 还是贾琏看不过去迎春的遭遇,走之前花了点银子托了之前认识的兄弟,把孙绍祖爆打了一顿,沈宴后来得到消息,说孙绍祖腿都被打断了。 腿断了自然是不能去上值了,然后他的官职也被人顶替了,除非他再找到一个像贾府这样的冤大头,不然他这辈子就这样了。 但是有了贾府的前车之鉴,京城又还有谁敢帮他呢?谁又能保证自己一辈子荣华富贵没有落魄的时候呢? 第100章 送走了贾母等人之后,黛玉便闲了下来。 沈宴怕黛玉在城里闷着,便提议道:“我们去城外的庄子上住几天,据说那个庄子上还有温泉呢,咱们去泡温泉去,趁着天气好的话,正好可以放风筝。” 黛玉想想最近无事,便也同意了下来。 当然出门也不是说走就走的,肯定得事先安排,毕竟古代可没有现代那么方便,首先要考虑庄子上是不是缺了什么东西,不然荒郊野外的临时买肯定不方便,二来也要考虑车程,还有考虑过去住几天,常用的衣物器具都要准备好。 但是因为连着今天下雨,导致出门的计划一推再推。 今日好不容易天晴了,但连着几天下雨导致城外路滑,怕是不好走,沈宴便提出陪黛玉去城内逛一逛。 黛玉由于一直以来所受的教育,对于出门逛街这样大的事,还是有些迟疑。 沈宴也知道她是害怕旁人说起,便笑道:“姐姐,你如今好歹也是管着这么大的家业的人,你不出门去了解我们衣食住行的具体物价,很容易被人钻空子的。” “你忘了贾府的前车之鉴了吗?老祖宗早就说了: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咱们今天就出去了解一下米面粮油这些东西的价格,还有衣裳首饰以及布料,正巧咱们有这方面的铺子,你得知道上下价格的浮动,不然很容易被管事的骗的。” 眼看着黛玉很是意动,沈宴又道:“你要是实在担心便让丫鬟们给你化个妆,咱们打扮的普通一点,就装扮成普通的富商夫妻,借着采买的名义,倒是正好了解,你看如何?” 黛玉果真被沈宴说动了,便找了个手巧的丫鬟给黛玉上了妆,遮住了她过分出众的气质,又把发髻梳成了已婚妇人的样子,沈宴也稍微改变了一下装束,同样也上了妆。 无他,黛玉也还好,好歹之前不出门,便是容貌过分美丽顶多也是吸引一些狂蜂浪蝶,不至于被人认出来。 但是沈宴不一样,他是男子,常年在外行走,又有皇子身份,认识他的人可就多了。 他今日既然是陪黛玉逛街,自然是怎么低调怎么来了。 “夫人,走吧,咱们去逛街去。”沈宴摇着折扇,对新身份适应良好。 倒是雪雁忽然道:“郡主,我觉得这样不对。” 沈宴和黛玉都看过去,雪雁忙解释道:“便是富商的家里,采买也有专门的买办吧,哪里需要夫人和郎君亲自出门采买的。” 沈宴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们的身份改一下,就说我们是江南来的富商,对京城的物价不熟悉,想了解一下,所以出门逛街。” 说着,又看向黛玉:“这个理由不错吧。” 黛玉点点头,“是不错,我们走吧。” 两人出门逛了一圈,这是黛玉头一次出门逛街,很是新奇,看什么东西都觉得有意思。 两人走着突然发现前头有人插着草标在卖人,圣祖爷治下,国内经济稳定,很少有出现这样当街卖人的情况。 沈宴拉着黛玉走近一看,竟然发现是熟人。 卖人的人是薛姨妈,薛姨妈看起来老了很多,刻薄的脸上沟壑纵横,发髻上已经完全没有了装饰的钗环,身上的衣裳也是浆洗的发白的,甚至还带着补丁,可见生活困苦。 而被卖的竟然是香菱,香菱红着眼眶,光着脚丫站在那里,仿佛对未来已经认命了。 黛玉正要走过去,沈宴眼疾手快忙拉住她,压低声音道:“你不要亲自去,薛姨妈认识我们两个,待会叫破了身份便不好了,叫个丫鬟去便是。” 黛玉思索了片刻便依言叫了丫鬟吩咐了几句。 沈宴见黛玉神情难过,知道他怕是也没了逛街的精神,便提议道:“正巧也走累了,咱们先去旁边的酒楼歇息一下,吃点东西,然后叫人派了马车来接,等回到郡主府,想来香菱也收拾好 了,你到时候再问她。” 黛玉对香菱还是很喜欢的,之前在园子里的时候,香菱跟她学过一段时间的诗,她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喜欢,人也单纯,是个很好的姑娘,只可惜命运不好。 沈宴陪着黛玉用了一顿饭,等回到郡主府,果然香菱已经收拾齐整,来给她见礼了。 黛玉忙叫了她起来,还没问呢,香菱便先哭出声来。“多谢郡主相救,这次若不是郡主,我只怕是要沦落到烟花柳巷了。” 黛玉忙给了她手帕擦脸,问道:“你之前不是跟着你们家姑娘的吗?怎么又被你们家奶奶给卖了?” 香菱哭诉道:“因为贾府被查了,薛大爷就被抓走了,说是他之前打死了人,我们奶奶把家里的首饰都卖了,想要把薛大爷救出来,但是狱卒说,薛大爷犯的是死罪,他不敢帮忙,就连之前判刑的那个贾大人都被抄家了,听说还跟薛大爷关在一起。” 第111章 “我们奶奶求告无门,之前那药材铺子又是薛大爷跟旁人一起开的,那人听说薛大爷犯了事,便把铺子占了去,我们奶奶也要不回来了。” “奶奶家里实在没米下锅了,所以才想着把我卖了,好换点银钱活下去。” 黛玉见香菱哭的可怜,忙道:“你好好在郡主府吧,放心,我不会卖了你的。” 香菱知道黛玉最是心善,虽然她常听自家奶奶和姑娘说林姑娘的坏话,但是她知道,林姑娘是个心善的人。 香菱用帕子擦了擦眼泪,道:“还好我碰到了林姑娘,之前我还看到袭人姐姐被人买走了。” 黛玉皱眉问道:“袭人也被卖了?” 香菱点了点头,“我听说袭人姐姐是想跟着宝二爷的,但是宝二爷不要她了,她被花家带走了,后来,听说,花家把他嫁给了一个戏子,但是昨天,我们奶奶卖我的时候正好看到她也被卖了。” “她打扮的好,被花楼的人买走了,我看着害怕,也有花楼的人来问我,我们奶奶到底没舍把我卖去花楼。” “但是我知道,如果再没有人来买我的话,我们奶奶也会同意把我卖到花楼去的。” 香菱的语调,平静中带着悲哀,但是她却没有怨恨,仿佛已经认命了一般。 她说到这里,又高兴的抬头,“还好我碰到了林姑娘,姑娘救了我,以后香菱就是当牛做马都报答你。” 沈宴在旁边听着,一言不发,现在他明白为什么黛玉一看到香菱被卖,就立刻去把人救回来了,因为她值得。 大约是见过太多的黑暗,所以才珍惜光明吧。 所以,即便她经过了这么多不公平的事,她的心里依然没有怨恨,依然怀抱阳光,愿意用善意去理解别人,对旁人的一点点好都记在心里。 跟之前沈宴见到的孙绍祖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 黛玉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道:“你们家姑娘呢?” 香菱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之前宝二爷他们要走的时候,问了姑娘要不要一起回金陵去,但是姑娘不愿意回金陵,我们奶奶也不愿意回。” “我们奶奶想去投靠王家,但是王家的太太看不起我们奶奶,把我们奶奶赶出去了。” 沈宴挑眉,插嘴问了句:“那太太呢?” 香菱想了想,道:“我听我们奶奶说,王太太也不想太太和二奶奶回王家,但是被王家老爷劝住了。王家老爷说,太太和二奶奶被夫家休了,没地方可以去了,让王太太不要做的太过分了,王太太捏着鼻子把太太和二奶奶带了回去。” “但我们奶奶因为有儿有女的,王老爷就说让我们奶奶住外面,说家里住不下了。” 沈宴听到这里,猜测王子腾也是被逼着接收了王夫人和王熙凤,毕竟是自己的妹妹和侄女,被休了回娘家要是家里都进不去,那也太不是人了。 就算背地里再怎么看不起被休的女人,找个由头再嫁出去便是,至少表面上还是要装装样子,好歹那时候他还在任职呢,对自己被休的亲人都这么苛刻的话,肯定会被人弹劾的。 香菱却不知道沈宴的所想,继续说道:“后来王家出了事,王老爷被杀了头,王太太、太太还有王家的姑娘们因为没人买,都被卖到教坊司去了,听我们奶奶说王太太和太太在教坊司里天天干活还要被打骂,王家的姑娘们因为年轻漂亮,被选去学歌舞了。” 香菱说着,又叹道:“唯一好命的大约是二奶奶了,二奶奶回王家之后没多久就病死了,倒是不用受那些折磨了。” “就是我们姑娘不知道到底去了哪里,薛大爷出事的时候,姑娘就说她去找人帮忙,带了一些银子出门了,但是就再也没有回来了,也不知道到底去了哪里。” 沈宴思索了一下薛宝钗的动机,按照他对薛宝钗的理解,是个目的性非常强的姑娘,她可能有自己的门路吧,虽然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门路。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总归他是站在姐姐这边的,薛宝钗以前为了抢宝二奶奶的位置对姐姐做的事也确实伤害到了姐姐,所以他不会对一个弱女子落井下石,但是他也不会派人去找。 她爱去哪里去哪里,总归跟他们没有关系。 香菱在郡主府安定下来之后,便成了黛玉身边的大丫鬟,因为紫鹃要成亲了。 紫鹃被庄子里一个管事的儿子看上了,紫鹃对那男孩也喜欢,便求了黛玉同意,黛玉便放了紫鹃的籍,又给她打了一套头面添妆,惹得紫鹃都差点哭了出来。 之前都是贾府伺候的人,如今贾府遭难,底下的丫鬟们如同无根的浮萍四散开来,也只有她落了个好。 紫鹃知道自己不久就要嫁人了,便把香菱带了起来,香菱做事勤快,又死心眼,知道黛玉救了她就对黛玉死心塌地的,还看得懂书,是个相当好的帮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