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权臣被迫榻上欢》 第1章 《清冷权臣被迫榻上欢》作者:小尾牙【完结】 简介: 【乖张帝王疯批阴鸷年下攻x清冷霁月小侯爷美人受】 【短篇正文已完结,段评已开】 天元十五年,先帝驾崩前夕,唯独召见了沈晗昱。 帝王托孤,还留下了一道密旨—— 若帝王暴戾恣睢,可令立新帝。 待他引帝入京,这道密旨却已成了公开的第二卷遗诏在楚宫内传开。 陛下继位不久,某一日,他被急召入楚宫。 楚宫内一片狼藉,先帝妃嫔流窜。 与沈晗昱之前见到的那个温和而又青涩的少年不同,手握剑柄,用锋利的刀尖指向他的谢临砚,已经有了帝王的雏形。 剑上染着血,男子眉目阴郁,“我用这些人跟你换,只要你一句实话,她们说的是真是假?” * 谢临砚第一次见到沈晗昱是在宫外。 男子身着锦衣,衣袂平展,不染纤尘,清冷矜贵,如同谪仙下凡,甚至比那谪仙还要美上几分,将他护在身后,一路上也是对他关怀备至。 可登基当日,他就发现,那样的甜言蜜语不只是对他。 而且,这个人想要他的命。 几年敌对,直到—— “朕甚悦沈卿,欲册卿为后。” (自我攻略的帝王攻x高岭之花的侯爷受) 标签: 古代幻想 腹黑 师徒 高岭之花 he 追爱火葬场 主角:沈晗昱 谢临砚 一句话简介:针锋相对客,入骨相思深 立意: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 第1章 楚宫,夜半,月华如水。 殿内,烛火通明,玉阶金殿,珠帘绣幕,歌舞升平。 十几个舞女赤足登台献舞,舞女面色桃红,个个唇白齿红,笑靥如花。 为首女子艳色出众,置于众人之前,媚眼如丝,牵人心魄,纤腰楚楚,柔若无骨,长袖如游龙偏动,步步生莲,寸寸挪动,舞动倾城。 不多时,一旁众人沉溺在歌舞中,还未反应过来,女子身躯已至阶前。 她脸色微变,眉眼轻敛,转为凌冽,从长袖中摸出早先藏好的一把匕首,侧身向前。 女子手持匕首,面目狰狞,冷眼瞧着堂上微微合上双眼的俊美男子。 她高扬手臂,准备刺杀暴君。 大殿阶前左侧的侍卫面色微变,迈步上前,来不及上前擒拿,只得掷出手中的长剑,刺中女子的胸前左侧。 舞女一个后仰,须臾之间,手中匕首掉落,咣当一声,舞女受创倒地。 重重的声音打碎了大殿内的奢靡华音。 歌舞停歇,殿内一片慌乱,几个侍卫上前擒住底下舞女,顺势控制住准备飞奔向外的其他舞女,被无辜连带押起的舞女面露苦涩,泫然若泣。 闹剧来得措手不及,地上血迹来不得收拾,殿内侍卫太监见状一个两个都面如土色,忙吓得跪地求饶,“属下……奴才该死。” 直至殿内转为清明,玄衣男子才睁开双眼。 被擒拿的舞女也只堪堪支撑,不屈地抬头,却被那阴鸷的眼神惊得起了一身冷汗。 那一双桃花眼潋滟,奇诡却不带艳色,瞳孔墨色微凉,自有上位者的威严凌冽还有与生俱来傲睨万物的贵气。 辛庭原是谢临砚的贴身太监,谢临砚驾崩之际才被先帝寻回,因此性情暴虐。 伴君如伴虎,此刻也是被吓得七魂尽散,跪在地上头也不敢伸抬,慌忙解释道,“陛下,这批舞女原是沈大人精心挑选,奴才实在是不知,里面竟然混了这些人等,奴才该死。” “沈晗昱?”谢临砚摩挲着不久前从御剑上卸下来的剑穗,似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唇角提起,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 他慵懒的抬眼扫了一圈底下的舞女,从这些个人惊恐的脸上游走过后,噗嗤一笑,说道,“这群这么蠢的舞女,他也送得出手?” 谢临砚似乎想到什么,又继续刺道,“说起来,不过是一群山匪,就绊住了沈大人的步子,明明用不了什么大功夫,已经一月有余,沈晗昱却还是没能取胜回朝,若是派别人前去,怕是早早回京领赏了。” 辛庭只觉头上冒出来豆大的汗珠,不知该如何辩解,他所言的沈大人并非陛下口中的沈大人。 也是,京都谁人提起沈大人,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沈晗昱? 许是朝堂上沈大人丰神俊朗,温润如玉的清廉刚正的谦谦公子形象过于深刻,众人都忘了沈晗昱或许称呼沈小侯爷更为合适。 沈晗昱乃是沈侯爷嫡子,自从沈侯爷逝去,靖远侯府上下便由他这个嫡子一手掌管操持。 而他方才所言的沈大人是其幼弟,沈怀仁,今年还尚未行冠礼,前些日子刚被封了官职,所以,唤一声沈大人也并无过错。 更何况,沈小侯爷被派去剿匪,现下还未归京,又怎能插手这都城之事,也不会犯此打错,干下这大不敬的疯事,教人寻得了把柄。 辛庭还在逡巡,这京都何人不知,当今陛下厌恶沈小侯爷,现在陛下又正在火气上,思忖再三,正待他欲开口说清,却被一道怒骂声打断。 “谢临砚,狗皇帝,没有任何人指使我,不是别人,更不可能是沈大人,有本事你就痛快的杀了我,不然我迟早要了你的命。” 舞女身上的剑已经被拔出,裸露在外未曾处理的伤口疼得脸颊冒汗。 她面露不甘,还是硬撑着,眼神坚定,喘着重气,咬牙骂道。 殿中气氛更为凝重,辛庭跟随谢临砚这么久,还从未见到有人胆敢如此放肆,心里捏了一把冷汗。 谢临砚缓慢地抽出挂在大殿一侧墙上的御剑,他不急不慢地下了台阶,每迈一步,都像是踏行在跪在这大殿内所有人心里。 听见她的话,倒是也没有生气。 他将剑随意扔在一个侍卫的脚边,金属落地的响动声,砸在地上跪着的每一个人的心上。 他伸出镐白如雪的一只手,手臂上血管分明可见,抚上她的脖颈,掐住她的脖子,一下一下的在光洁的皮肤上收紧,将人提起。 谢临砚冷眼瞧着底下挣扎的女子,勾了勾唇角,露出可怖的笑容,眼角发红,阴凉的眸子深不见底,如同阎王殿内夺魂的撒旦。 他漫不经心又随性的缓缓说道。 “想要我命的人多了,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谢临砚能够感受到一道微弱的视线扫了上来,落在他的手上。 果然没猜错,他松开手,舞女坠在地上,像是久逢甘霖一样,趴在地上咳嗽。 他凌冽的视线落在另一个侍卫身上,一副看透两人已久的鄙夷眼神,轻笑,“你说,我该如何处置她?毕竟,方才该是你救了了朕。” 侍卫似是没料到,愣神半刻,随即道,“舞女胆大包天,大殿之下竟敢袭击陛下,罪大恶极,按律当斩。” 听见他的话,谢临砚阴冷的笑了两声,唇角却压了几分。 只觉得这出戏越来越好看了,他该是要成全这对才好,“好,说的好,剑在你的脚踝旁,拿起这把剑,杀了她。” 谢临砚站在一旁,冷眼瞧着侍卫捡起地上的剑。 侍卫闭上眼,一把洞穿那舞女的心扉。 他没敢去看舞女最后那微微闪动的睫毛,不舍又恋慕的目光,溅起的鲜血还带着故人的温热气息,打在他的鼻尖。 他再一次将剑拔出。 这一剑和刚才的刻意留手不同,是冲着她的命而去的。 辛庭本以为凶手已死,闹剧该到此为止,正当他欲解释那位沈大人是沈怀仁而非沈晗昱时,抬头却见—— 谢临砚纤白如玉,不染淤泥的手指再次抬起,从太监侍卫身上一个个的掠过,不急不缓如同指点江山般从容。 最终指向另一面跪着的舞女。 冰冷又残酷的圣旨再一次落下,砸在地上其他舞女的身上。 “这群舞女拖下去,同沈怀仁一道打入诏狱,一日不说出幕后之人,一日不可出诏狱,没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监视。” 辛庭松了口气,而一旁的舞女却是僵愣着跪在原地,不曾想到此事对她们亦有牵连,连求饶的话都忘了说。 直到侍卫要将众人带走,她们才知事情再无转圜,慌乱被擒拿下诏狱。 悲恸的哭嚎声音才响起。 谁人不知道这诏狱是群魔所在之地,不是人能呆着的地方,寻常人进了诏狱,根本就没有出来的机会,只有死路一条。 沈怀仁还在靖远侯府逍遥,诏狱中的死对头萧若巡来抓他之时,他还一脸得意之态,以为逢迎了君王,自然是要受到一番重用。 不曾想他已经是阶下之囚,转身就被人拷下了大牢。 他的身后事——有萧若巡在,此人定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免不了受他一番酷刑,时间一长,可不就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第2章 沈怀仁只得拜托那个还远在剿匪的哥哥,能够早日回来救他。 沈晗昱剿匪一事早在月前已悉数完成,归顺者充军,由衙门统一安置。 他留在禹都,多的这些时日,一面是将山匪掠夺财物奉还百姓,多余财宝清点妥当,另作账簿,分毫不取,充入国库。 另一面则是将山匪抢夺来的女子妥善安置好。 现在他已经坐上回程,返还京都的马车。 只是,有人该是不愿他返京的,不止是谢临砚,前朝宫妃,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天元十五年,先帝驾崩前夕,殿外宫妃跪成一地,恸哭流泣。 先帝却谁也没有召见,唯独召见了方才加冠数月,还远在靖远侯府的沈晗昱。 沈晗昱加冠乃是先帝亲临,亲自加冠,赐字之含,楚宫内皇子尚未有一个有此殊荣,意义非凡,自然得皇子、妃嫔忌惮,因此,他也成了那群后妃的眼中钉。 沈晗昱奉诏赶来,他跨过门槛之后,如常朝殿外众位妃嫔行礼。 殿外诸位宫嫔难得统一,都侧目而视,一道道阴凉的视线落在他一个外姓异王的身上,哪怕他还没来得及继承靖远侯府的侯爵之位。 沈晗昱礼毕,神色未有涟漪,不觉有他,他面色淡然的进入内室。 瞧见先帝遗容,昔日神武凛凛的帝王,如今却缠卧病榻,整双眼睛凹陷进去,眼眶含青,情枯历历,只吊着一口气罢了。 沈晗昱侍候在君王近侧,原以为先帝会将继位遗旨交给他,却不想听见卧榻上的先帝说出一个惊世骇俗的秘密,也就是如今陛下的身世,当时尚且流落凡间,未被寻回。 若只是如此也罢,辅佐一位君主,本就是沈晗昱分内之事,可不想先帝还留下了一道密诏。 若是谢临砚继位,性情暴虐,偏听偏信,昏庸无能,便可由沈晗昱从其他皇子中重新挑选一位辅佐。 既为密旨,沈晗昱不得推拒,也无权推拒,哪怕是早知晓这道密诏将他被动的卷入你死我活的争斗,也只得接下。 先帝眼神硕闪,顷刻,又死死地盯着沈晗昱的俊颜,闷哼几声,用最后的力气说出遗愿。 “之含,你在所有这些个小辈中才资最为……出众,势必!!要保全谢临砚的性命!尽力保全皇嗣,不可使得他们手足相互残杀。” 直至覆在沈晗昱手上的一只大手温度逝去,变得冰凉无比,沈晗昱才面色凝重的走出内室。 一代君王就此落幕,而他临终眼底也都是对这个江山和后辈的担忧。 待沈晗昱回宫寻回帝王,依诏书奉谢临砚为尊,密诏里面的内容却在宫内不胫而走。 他还要分出些别的精力放在前朝宫妃之间,同她们周旋。 “小侯爷,果然如你所料,前面的那辆马车遭遇了埋伏,来的人心思狠辣,将马车捅成了筛子状,若是我们人手不够,后果不堪设想。” 一个老成的声音在马车旁响起,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同马蹄的响动和马车的轱辘声搅和在一块儿。 人是跟随他剿匪的宋家二子,宋怀恩,为人忠厚老实,起先隐瞒身份前去参军,只因臂膀宽厚,面容粗犷怪异,在军队遭受排挤,后硬是咬牙坚持,凭着自己过硬的本领做到了中郎将。 临行之际,沈晗昱担心有人埋伏,便令他提前一天领精兵若干先出发探路,此刻当时又从小路绕回来寻他了。 宋怀恩熟悉的声音从耳边附近响起,沈晗昱的思绪从往事的漩涡中被人重新拉出来。 他睫毛微微闪动,缓缓睁开了假寐的双眼。 须臾之隙,他从容的挑起了马车帘子,瞧着骑马而来的男子,身上似乎还冒着热汗。 宋怀恩脸色暗沉,举着手中的稻草人,朝人继续说道,“你看我们先前放进去的草人,我刚拿出来,真是一条活路也不给留下,还好你计划了两趟,来了个瓮中之鳖。” 第2章 自从密诏流出,朝中大臣自然分成两大泾渭分明的势力,一方是以谢临砚为首的保皇派,另一方则是以沈晗昱为首的护国派。 两大股势力相互辖制,互不相容,九五至尊位置上的那个人不得轻易动弹,沈晗昱面临的这种刺杀却已经不胜枚举。 正当沈晗昱两人一左一右,商量为难已久的流民安置一事之际。 两人准备先伪装成流民,入城郊探查一番。 一个侍卫捧着一个信鸽从前面跑过来,退到马车旁,如实禀告道,“侯爷,属下方才拦下一个信鸽,这个信鸽上面有靖远侯府的印记。” 马车中端坐的沈晗昱伸出手接过信鸽,宋怀恩瞧着那双白皙滑亮,没有任何茧子的双手,下意识的吞咽了口水,又舔了舔干涩的唇角。 沈晗昱眉眼压下,收下侍卫递过来的信,他展开信,低头瞧着靖远侯府传来的消息。 宋怀恩见状收敛三分,调侃道,“靖远侯府能出什么事?出来剿匪有危险的又不是他们,府内也就是一群女眷,加上一个沈怀仁,能闹出多大的风波,总不能是小侯爷你不在,沈怀仁那个臭小子瞧上了人,教你回去给他指婚呢。” “沈怀仁被下了诏狱。”沈晗昱平静的开口,又不疾不徐的说道,“我需入宫一趟,流民安置一事,且先劳烦中郎将领几个将士伪装成流民前去查探情况。” 本需半日功夫才抵达,生生只用了一个时辰便到了都城。 沈晗昱无暇回靖远侯府再沐浴更衣,从侍卫来回传递来的消息中已了解情况,他便直接入了楚宫。 楚宫。 玄位高坐的帝王,眉目冷凝,屏退周围侍从一干人等。 沈晗昱猎缨正襟,跪在大殿中央,背脊挺直,他从容说道,“陛下,臣管教不严,令幼弟行事荒唐鲁莽,办事不利,使陛下受惊,按律法该连带处置,当杖责五十。但其他舞女和沈怀仁视同谋逆罪行,不该一言而定,须得彻查此事。” “受惊?朕看沈小侯爷这意思并非如此,而是觉得朕荒唐行事,误会了沈怀仁?” 谢临砚冷声一笑,他继续刺道,“素来听闻,小侯爷行事公允端正,不偏不倚,可送入楚宫要杀朕的舞女是你弟弟亲手挑选,如今闯入祸端,小侯爷却是要一笔带过?” 一个是办事不利,另一个是谋逆罪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沈晗昱唇角压成一条线,脸色暗沉。 谢临砚瞧着他未及更换的素服,还有眉目上轻微浮动的涟漪,倒是想到些别的。 他嗤笑一声,起身,缓缓走到人前,说道,“小侯爷禹都剿匪一趟,虽说效率低下,但到底还是有些进步,一趟出行,虽说是耗时费力,倒是将以前的坏毛病改去了。” 费力? 朝廷统共拨给禹都剿匪人数五千,其中抛出伤残羸弱,能用的人手不过三两千人,另算下来精壮不逾一千。 若非如此,又怎会人手不够,在禹都耽搁那么久,还能再提前些时日回京。 沈晗昱睫毛微微闪动,转瞬又恢复平静,“陛下,郊外流民处理一事迫在眉睫……” “沈晗昱。”谢临砚瞧着这生闷模样,微微挑起眉眼。 他捏着沈晗昱的下巴,往上一提,眼神阴鸷冰凉,还带有戏谑和审视。 仔细瞧着这张清秀的俊脸,丹唇外朗,皓齿内鲜,确实是世间罕见,极为适合粉黛的美人骨。 他轻慢的说道,“你弟弟的眼光还真差,一个大美人就在身边,却还费尽心思在百姓中搜寻,他若是把你给朕送过来,朕一定赏他一个大官。” 沈晗昱瞳孔漠然,不动情色,说道,“陛下慎言。” 谢临砚瞧着他这副冷漠无情的模样,唇角微微勾起。 他松了手,近乎贴着沈晗昱的耳侧,温热的气息烫人,喷洒在脖颈白皙的寸寸皮肤上,说道。 阴凉的声音如藤蔓不断,圈圈攀拉而上,不疾不徐的传来。 “沈小侯爷,你说朕要是看上你了?许了皇后之位,你又待如何呢?皇命难违,朕可真是好奇到时候小侯爷如何抉择?” 沈晗昱只觉耳侧被热气袭地有些燥热,耳根微微发红,稍稍缓和过来,往后膝行几步,让出些许距离。 他面色凝重,未有偏私,进言道,“微臣以为,陛下此时当以社稷为重,男风虽未令行禁止,但陛下身为表率,婚事子嗣,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广嗣重祖,此乃我楚国之基,还望陛下三思。” 谢临砚见人往后退了几步,心中愈发不快,唇角微微压了压。 他故意伸出手臂,手指摸了摸男子滑嫩的脸庞,然后移到浅色唇角处摩挲几下。 谢临砚轻笑,慵懒随性地提起先帝遗诏内容,他轻飘飘的刺道,“朕的皇后还尚未入宫,便已经学会吃醋,之含这是何意?莫不是不想让我纳妃?子嗣一事你不必多念,先帝不是给朕的皇后留下了遗诏。” 新帝继位,这未见世的遗诏便成了待拔的鱼刺,沈晗昱则是梗在喉咙中的石头。 第3章 沈晗昱眉眼藏下深深愁绪,他压下心中的思绪,说道,“何等荒唐,陛下慎言,先帝对陛下负于众望,否则也不会选择传位于陛下,陛下若励精图治,楚国必得长治久安,上安,下平,百姓安乐。先帝自然也不愿意见到陛下自轻自嘲。” 沈晗昱劝解完,又依着谢临砚的话继续说道,“另外,陛下所言的立后一事,也确实该提上日程,待同三司商量,选定适龄姑娘,入宫参选。” 他眉骨轻蹙,后位空悬一事确实函待解决,陛下年岁已至,该是到了选妃的日子,去了趟禹都,将此事落下,倒是他疏忽了。 谢临砚的其他话,沈晗昱只当戏言听去,并未放在心上。 谢临砚装作善解人意的扶起跪在地上的人,他攥紧另一只手,指甲深深地陷入肉里,抬头时,眼眶微红,眼中染上心疼之色。 他故意说道,“之含,跪了这么久,是我疏忽了,你这么着急,莫不是生了我的气?” 沈晗昱起身后,拂袖不语,往后退去,同谢临砚拉开一道不近的距离。 谢临砚似是被这举动伤住,故作伤心之态,他委屈地检讨道,“之含,你莫不是不信我?也是,先前是我不好,可谁让你先欺骗我在先,还要保护那群蠢货,我入楚宫前,你答应过我,说要一直保护我的,既然如此,为何不能答应做我的皇后。” 沈晗昱听到他的话,神色有几分恍惚,和谢临砚目光重合在一起的那瞬间,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刚迎谢临砚登上皇位那一日。 永安元年,楚宫。 谢临砚将前朝妃嫔召入楚宫,一人提着沾满血迹的刀,帝王威严初现,方才招惹挑衅的皇子胳膊上挨了一刀,忍不住疼痛昏了过去。 底下妃嫔见状四窜,侍卫,太监乌压压跪倒在地,甚至还有孩童啼哭的声音在楚宫中阵阵作响。 他瘫在地上,长发散落在怀中,脸上也溅着鲜血。 因着某人路上的话,这宫内企图要他性命的前朝后妃,子嗣一个未动。 他在等一个人,等一个答案。 “沈晗昱,我跟你换,我用这些人的命跟你换,我只问你一句,他们说的话可是真的?” 沈晗昱入宫时便听说,谢临砚下朝后不逾两个时辰,便大发雷霆,提刀大开杀戒。 待他赶来,见到的便是这副模样,鲜血将谢临砚眼角的痣覆盖得严实,他脸上挂着凉薄的笑意,将刀尖毫不留情的指向踏进门槛的男子,质问道。 沈晗昱则是等候已久,这个问题是埋进去的雷,始终不由人,终究会走到这一步,只是早晚问题。 他没有隐瞒,如实朝人点了点头,承认下遗诏的存在。 入宫前后不过几日光景,沈晗昱便再没见到那双澄澈如水的眸子,也再没在谢临砚的眼中出现过。 “侯爷?”周岩连唤两声,没见应答,便轻轻拍了拍臂膀。 沈晗昱缓过神来,知晓他所为何事,又因尚在楚宫内,只得低声问,“如何?” “如您所料,刺杀一事,确实不只是那舞女一人所为,属下方才查到,这个舞女名唤紫婷,生前曾偷偷塞过银子买通太监,扮成太监模样和陛下身边的侍卫许武见过几面,属下混入那侍卫里面,偷到了这个玉佩。” 玉佩巧夺天工,沈晗昱多瞧了玉佩两眼,他说道,“这个玉佩你且先收着吧,他既然能狠下心来,亲手杀了紫婷,此刻丢了此物,或许心中松了一大口气。” “属下倒不这么觉得,我倒是认为许武丢了这个玉佩肯定会张皇失措得如热锅蚂蚁一样,小侯爷,你看,若是他真的放下了,又或者从未喜欢过紫婷,他又何必冒着风险,将此玉佩还随身携带?” 正如周岩所说,许武回到侍卫居所。 他因救驾有功,陛下赐了他一间只有他一人居住,相对宽敞的屋子,下午便收拾妥当,今夜便搬了进来。 他解衣欲睡之际,摸了摸身上空落落的腰带,立即就发现玉佩不见了。 他便开始在脑海中回忆着这一整天接触到的人,玉佩丢了,也没发现嫌疑人,他的眼神闪过一丝凌厉。 周岩在屋内来回徘徊,长篇大论的分析着,他以为终于说通,离开之际,却听见沈晗昱说道。 “纵使他认下这个玉佩又有何用?一个随手捡来的玉佩,定不了他的罪,何况他护住了陛下,陛下赏他,保他,我们便动不了他。” 第3章 “沈晗昱当真是这样说的?”谢临砚听完辛庭的禀告,他放下手中的毛笔,挑眉看向地上跪着的人,冷声问道。 辛庭看得真切,朝中暗自划为三派,其中陛下最为厌恶沈小侯爷。 明明是小侯爷亲自迎回圣上,可两人也不知因何结梁已久,素来不睦。 此刻又故意将沈小侯爷留于楚宫,表面上是关心臣下,担心夜间行路不便,影响明日上朝,实则是囚禁,扣押,忌惮着小侯爷。 辛庭忙笑着应答,点头道,“奴才不敢隐瞒。” 谢临砚轻笑几声,心中又起了烦躁,唇角抿成一条直线,良久,从喉咙中吐出几个字来,“继续盯着沈晗昱,一举一动,见过谁,都一一来报。” 辛庭收下命令,不敢在殿内多留,忙应声退去,“是。” 谢临砚反复思量着辛庭来报的话,他脑海里甚至还能想到沈晗昱说这句话时的冷峻模样。 那张一丝不苟的脸上会微微蹙眉,眉梢轻动,微压唇角,声音清凉,漠然。 谢临砚将怀中剑穗一把扔在地上,脸上露出阴凉可怖的笑容。 沈晗昱不是想要护住那群前朝的蠢蛋,什么,什么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全是用来搪塞人的空话,不是愿意在朝中与他作对,不是早就想要他这条命了吗? 敌对了这么年,他如今还装作什么无辜?又有何委屈可言? 那张看似纯良的外表说出多少欺骗别人的话?那些个甜言蜜语又是别人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着他开口的吗?哪怕对上旁的其他人同样的话也能不差分毫的再来一遍? 沈晗昱真是巧舌如簧,这套话术从何袭来?也不知骗了多少人?用了多少遍?!又是对着多少人? 外人惊羡的沈大人,小侯爷,何故说出那些个话来? 又装成那副委屈的模样给谁看?! 沈晗昱在靖远侯府素来有晚上温书的习惯,突然在楚宫内过夜,作息还未调换过来,周岩走后,他又回想今日之事,沈怀仁虽有过错,却不至于谋反。 谢临砚信手将人关进诏狱,就算事实真如周岩所说,可陛下又明显没有再继续往下调查的意思,事情最后也只得不了了之。 将谋反的名头盖在沈怀仁身上,不过也是想要借此一个警示。 他在朝堂上声望渐起,其中少不了前朝宫妃在里面故意襄助,隔岸观火,看着两虎相争。 只可惜那封遗诏的隔阂,沈晗昱不得置身事外,这看似两方势力,实则其中暗流涌动,唯有靖远侯府在其中夹缝生存。 这次禹都剿匪又有功,谢临砚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来敲打,削弱靖远侯府的势力,顺势对付他,不然此刻他也不会被强行囚禁在楚宫。 谢临砚自从登基,眼中的光亮一点点被噬去,取而代之的是如今暴戾模样。 直至今日,沈晗昱仍是不能忘记初见谢临砚时的那一幕。 少年脸上洋溢着如煦而又温和的笑容,将亲手摘下的果子递给他的欣喜模样。 少年英气一点点被抹杀,那个位置将他的善良也一并泯灭。 谢临砚孤身来到楚宫,被迫接受并消化这些变故。 由他亲手将人领上那个位置,沈晗昱心中难免存有歉疚。 谢临砚坐上那个位置,虽然残酷,但同时也拥有了重权重势,不用再过食不果腹,被人欺压的日子。 而这些,也不知对他是好是坏。 至于沈怀仁,此事他亦有过错,心性尚浅且好高骛远,行事不考虑后果,也该是让他吃些苦头,好好磨一磨那桀骜放荡不改的习惯。 另外,北镇抚司萧若巡为人刚正,两人也算旧识,应该也会留几分情面。 身处诏狱囹圄中的沈怀仁若是听见长兄这番话必定是痛心疾首,不敢相信。 这一夜,最为痛苦的莫过于诏狱中的沈怀仁。 沈晗昱第二日是被寝殿外不轻的脚步声唤醒。 他身着素洁的中衣从榻上起身,向屏风所在方向徐行几步,准备更衣上朝。 耳边呼吸声和脚步声越发近了,他起先只当侍女夜间就值没甚在意。 可抬头瞧见窗棂处隐隐的宽厚身影还是起了疑心,但他不会料到谢临砚会亲自来一趟,再干出其他荒唐事,只当是谢临砚派来监视的人手脚动静过大。 楚宫上下都是谢临砚的人,留在这儿本来也是被逼下的权宜之计。 他收回了视线,只当作未察觉,离开玄关再行数步,瞧见眼前之景,怔在原地。 第4章 此刻宽大的雕花屏风上空荡荡的,原来挂在屏风上的衣服突然都消失不见。 他沉思之际,不觉屏风上面影着高大修长的身影,须臾之间,忽而听到一道深情款款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 谢临砚含笑走上屏风后来,说道,“这间寝殿还是有些委屈你了,待到你我大后,便搬去菁华殿,无论是采光,还是空间,都比这里好上几倍。” 说罢,拂袖就要上手来摸,沈晗昱往后退一步,面色寡淡,拱手行礼,只问,“陛下,可曾见过臣的衣服?” 谢临砚瞧着这副故作冷淡矜持的样子,不知道演给谁来看? 不让他摸,他却偏要上手。 “你风尘仆仆的进宫,一会儿又要直接去上早朝,小侯爷平日衣不沾尘,今日怎么能忍得了?朕特意为你准备了衣裳。” 谢临砚说的自然是冠冕堂皇,实际上本就是他特地将沈晗昱第二日要穿的衣服拿走,又转头雪中送炭,还能顺理成章的瞧瞧沈晗昱的囧意。 将衣服递给面前清瘦的男子,顺势大手覆在他的手上,在沈晗昱挣开之前,故意摩挲了几下,人又退回了屏风前。 果真是养尊处优过了这么些年,一个男人的手肤如凝脂,谢临砚自叹弗如。 趁着沈晗昱在屏风后更衣之际,他又故意出声解释道,“你的衣服是朕遣人送去浣衣局清洗的,原是想借这个衣服讨个赏,却不想惹得你不悦,待清洗完毕,朕便遣人送回靖远侯府,你不会怪朕自作主张吧?” “臣不敢。”沈晗昱无视他说的荤话,只是一件衣服而已。 谢临砚蹙起眉头,这句话从沈晗昱反复说出,觉得阵阵厌烦,他视线落在屏风上,愣神片刻。 玉屏上游走着曼妙身影,骨骼分明,清瘦如竹,锦衣华服来回扫动在屏风上。 “昨夜你用住在楚宫一夜,同朕换得沈怀仁和那群舞女从诏狱出来,今日朕又雪中送炭,你当如何?” 沈晗昱已经穿戴整齐,被谢临砚堵在屏风口。 昨夜被迫留宿楚宫,只是不想再同谢临砚纠缠。 沈晗昱如实禀告,“陛下,臣弟同舞女一案自可转交由刑部论罪论罚,入诏狱者,为犯皇权、忤圣意,今凶手业已伏法身亡,她们再因此连坐而入,实在不妥,实非陛下所言。” “卿所言之意,朕了然于胸,不过,朕已经下令宽恕此事,之含,不必再言。” 沈晗昱不喜求人,甚至是将原则、底线视作生命,从未偏私,此番若非涉及沈怀仁,不会亲自赶在戌时入宫求见。 谢临砚见目的达到,便主动离开,留沈晗昱在寝宫收拾一番,准备上朝。 禹都剿匪一事后,沈晗昱名声大噪,楚国各城内亦安稳许多。 唯有一事,河川内忽有恶疾,肆虐百姓,流民入都一事,最近在都城郊外掀起不小风波,动静不小,闹出了不少人命。 朝内上下争执不断,有接纳这些流民的,自也有大部分坚决不同意这群流民入都,各执一言,互驳上奏。 纵使如此,最终也没较出个高低,这个烫手山芋不知落在谁的身上。 谢临砚微微蹙眉,轻轻咳嗽一声,百官肃静,他瞧了一眼底下出众的男子,清冷的声音中还带着点笑意,唤道,“沈卿” 此话一出,大殿内的群臣脸色各异,帝王猜疑,无人能参透,尤其是右相余程,瞧着龙椅上的男子牵动的唇角,面色青白。 沈晗昱即可出列,站在殿中,拱手道,“臣在。” “朕便令你先去探查,若真身患不得医治的疾病,不得入京。” 沈晗昱微微颔首,“是。” “凤仪、司礼、察贤,三司何在?” 三人依次列队出来,“臣在” 三人以为陛下终于要选妃,却没想到听到了一个不大可能的消息。 帝王端坐,与平日里的戾气不同,唇角勾出漂亮的弧度,大殿上静谧无声。 陛下笑道,“朕甚悦沈卿,欲册卿为后。” “这是第几批前来道贺的了?”宋怀恩将收下的东西扔在地上,在他脚下堆了一地大差不差的献礼。 背地里刺杀不断,明面上还能装作深情款款,说出那样的话,他怒道,“陛下,简直是胡闹。” “行了,流民一事迫在眉睫……” 宋怀恩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结实的肌肉,就要出门为他讨回公道,“你就纵着这个小皇帝做的荒唐事?他们怕他,我可不怕,我去揍他一顿,给你讨回公道。” 沈晗昱自然不能看着宋怀恩去以卵击石,这两年来,谢临砚的势力越发壮大,就连他也要避其锋芒。 “中郎将慎言,今日此言我只当从未听到,切记,这样的话不可再在第二个人面前提起。” 话尽,沈晗昱脸色僵硬,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昨日教你探查流民一事,如何了?可有所获?” 宋怀恩的脾气自然不能朝沈晗昱发泄,他压下心头的那股不满,缓了口气,将昨夜探查结果一一阐述。 第4章 “陛下,恕微臣直言,你当真要册封沈晗昱为后?” 楚宫内,余程表情还没从大殿上听闻惊世骇俗的消息中恢复过来。 下朝后,人群散去,他又随意找了个理由前来,就是想要问清楚此事,他上半身僵硬,站在原地几分局促,眉头紧蹙,面色凝重。 思忖再三,还是将这句大不敬的话问出了口。 谢临砚自然知道这个老狐狸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些年看似扶持,实则把他当做傻子,想要挟天子,把沈晗昱先从朝中踢走。 谢临砚神色有了倦意,仰靠在背椅一侧,等他话说完,微眯双眼,面色又沉又冷,轻笑一声,慵懒而又冰冷的反问,“右相可觉不妥?” 余程没瞧见陛下眼神中的不耐,拱手回应,“陛下不可,立后一事牵扯颇多,后位又事关重大,此事需要徐徐图之,不可急于一时,更何况,沈晗昱若是成了皇后,沈党狼子野心,楚宫大乱也未尝可知,我们不能冒这种风险。” 沈晗昱是这副说教,他如数奉收,如今又来一人,这些繁文缛节,条例比那每日如山摆放的奏折还让人心烦。 谢临砚懒洋洋的问道,“右相以为如何?” “陛下,微臣以为,当借着流民之手,借着这次好时机杀了沈晗昱,以免沈党再在朝中继续发展下去,沈晗昱一死,沈党没了主心骨,自然也无法再继续猖狂下去。” “右相放心,朕知晓你的意思。” 谢临砚轻拂双袖,视线落在衣袖上,倒是学起了沈晗昱的那些个改不掉的坏毛病,漫不经心的掸了掸上面的灰尘。 谢临砚驱赶人,继续说道,“不过,此事朕心意已定,待三司拟订好日子,便成婚,此事无需再议,右相退下吧。” “陛下莫不是早早心悦小侯爷,所以才迟迟不肯杀他?” 余程没有跪安,紧盯着高位上面无表情的男子,对他模棱两可的话,产生深深的恐惧。 谢临砚比他想象中的更为聪明,刚开始他还只把人当做绣花枕头,以为此人空有一副好皮囊,胸中无点墨,却没想到几年光景,他起先的计划还没实施,尚未来得及利用谢临砚,现在已经完全无法掌控了。 眼皮轻微跳起来,暗自心惊,这些年,两派相争,多次谋划,呕心沥血,他以为谢临砚对沈晗昱的厌恶恨不得置他为死地。 不过依照现在情势看来,怕是两人的情谊并非他看到的如此水火不容的地步,可是,事实上却是一点点见证他脱离掌控,若是沈晗昱为后,沈党势力怕是更为深入。 只是,这话本该埋在心里,可方才投鼠忌器,一时丢了分寸,将此话脱口而出。 此话一出,殿内明显冷了几分,冰凉的视线犹如一把穿透厚重铠甲的利刃,面无表情掷出来的话,更是如同一块躲不掉的大石头,重重地从头顶落下,砸在他的身上。 “右相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还是说你比朕更适合这个位置?” 余程觉得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浸湿,面色凝重,连忙跪地求饶,“微臣年岁已高,一时糊涂,冲撞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喜欢沈晗昱?怎么可能? 谁会喜欢一块捂不热的石头?谁会喜欢一张冰冷不会笑的脸? 今日给你一个糖,明日就能拿刀捅你的心窝,喜欢这样一个人? 高兴了赏你一个笑容,哄哄你,不高兴了将你推开,甚至想要杀你。 谁会喜欢一个骗子? 不管是谁,都不会是他谢临砚! 谢临砚一个拂袖,将桌上堆砌起来的奏折推倒在地,脸色变得僵硬,冷冷的看着底下说出这句话的蠢货,缓缓地吐出一个字,“滚。” * “你他妈再说一遍?” 萧若巡难得耐心,又将话特意重复了一遍,抑扬顿挫的说出来,“我说——因为救、你,小侯爷被陛下留在楚宫过夜,也是因为你这个蠢货,现在陛下要娶小侯爷为后,已经下令让三司开始着手选一个良辰吉日。” 第5章 “你胡说什么?你他妈的在胡说什么?” 沈怀仁被折磨了一夜,终于得到了释放他出诏狱的圣旨,他刚被从架子上面放下,还没高兴一会儿就听见这个消息。 那怎么可能!他哥怎么可能会嫁给谢临砚?成为……皇后?! 这些个字连在一起,沈怀仁就觉得自己跟刚识字的稚子遇见生涩的不认识的字一样。 沈怀仁瞪圆双眼,满眼不肯相信,死死盯着这个造谣的男人,若不是着急回府,着急治伤,恨不得一拳打上去。 萧若巡自然知道他不敢,一个孬种罢了,若不是沈晗昱是他哥,要不是他是靖远侯府的人,他连个虚职都不配。 如今,还害得小侯爷被迫入宫,若早知如此,昨晚就该弄死他。 他握紧拳头,忍不住地刺道,“走吧,沈大人,终于如你所愿能出诏狱了,还不是要赶紧去欢阁一趟,免得你的妹妹们思你念你………” 一口沈大人,一句妹妹们,萧若巡嘲讽的语气彻底激怒了沈怀仁。 沈怀仁好歹也是靖远侯府的二公子,养尊处优这么多年,谁人上前不是巴结,哪里容得了他这么羞辱。 他脸色黑沉下来,趁着男子说话不注意,上前一步,一个巴掌狠狠地扇了报复了过去。 他没想其他,也忘记了他人此刻还在诏狱,只有大脑控制不住的愤怒,还有昨晚被折磨的痛苦,心中只有报复这一个狠辣的念头。 这一巴掌像是下战书,也激怒了本就看他不爽的萧若巡,他脸色瞬间暗沉下来,一把抓住男子的囚服衣领,跟逮小鸡似的走几大步,将人牢牢地抵在墙上。 另一只手砸在他肩膀的墙上,在他耳边吼道,“沈怀仁,你想死?看来还是昨晚收拾的不够?嗯?” 沈怀仁被他眼中的气焰镇住,脸色僵硬。 他们两人脸色各自紫青,一个人抵着墙,肩膀紧紧靠在一起,要是在欢阁,那这个姿势简直就是标准的尴尬又暧昧。 沈怀仁冷哼一声,像是看透男人的伪装和刻意刁难,“我就知道,你他妈昨晚就是故意的,你等着,等我出了诏狱,我告诉我哥,我哥就我这一个弟弟,我让我哥弄死你。” “沈怀仁,你也配,你哥在都城是人人称赞,惊才绝绝的小侯爷,而你呢?你们两个除了都姓沈,除了这天生的血缘关系,还有什么相似之处?” 沈怀仁终于知道为什么萧若巡为什么都跟他不对付,原来是嫉妒,难怪,难怪,这人屡屡来找他的茬。 沈怀仁被萧若巡整了这么久,找到他的弱点又怎能不好好利用。 “我为什么要和我哥有相似之处,萧若巡,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可沈晗昱不是你哥,他是我哥,你没我这么好的命,你再怎么羡慕我也只能把这个念头给老子埋在肚子里!” 埋在肚子里? 萧若巡听见这几个字眼眶猩红,似是被戳到脆弱的心口,又像是突然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脸色冷得不像话,还在流着血的手捏住那又柔软又白又脆弱的脖子,说道。 “你就不怕我不放你出诏狱?这诏狱如今是我说的算,若是我不把你放出去,又能如何?” 沈怀仁确实是被他这副模样给吓住了,心中突然有了后悔之意,在他的地盘,激怒这头随时发疯,完全没有锁链桎梏的畜生,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脖颈位置被紧紧地辖制着,沈怀仁艰难地挣扎,如同溺水婴儿,喘气呼吸都是渴求,他能感受到萧若巡是真的要杀了他,无论是模样,还是他的力道。 这时,沈怀仁也意识到昨晚在诏狱挨的那几鞭子在现在不过是开胃菜,算不得什么。 沈怀仁以为自己真的要死在这又黑又暗的诏狱时,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坎坎坷坷地说出话来,“你要是杀、了、我,我哥……他不会放过你的。” 沈怀仁原想用他哥威胁,用靖远侯府来镇压萧若巡这个疯子,可这句话也不知触动了萧若巡那个疯子的哪根神经。 萧若巡竟然莫名其妙的缓和平复下来,他的手微微放松,卸了力气,留下一句,“你该庆幸沈晗昱是你哥哥。” 萧若巡一个人走在前面,沈怀仁落后他几大步,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他不知道他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卖的什么关子? 他也懒得猜,更不想再在出诏狱前再招惹他。 从两人一见面这人就是一个样子,比他还要趾高气扬,端着一副架子,摆足了面儿,第一次在欢阁因为一个姑娘闹个不痛快,后来,两人就是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死对头。 沈晗昱换上粗布粗衣,脸上抹了黑灰,熟稔的方言很快就混入这群人的行当中。 本以为一上午无所收获,却发觉到不对劲,聚集在这儿的人越来越多,大部分流民都聚集在这一块儿。 “为什么要在这里等着?” 周围有几道眼神凉凉地扫过来,狐疑地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你不知道?有一位善心的姑娘每天中午这个时辰,都会带着几位侍女来这里施粥。” 宋怀恩来得早,嗓门粗又好聊,跟这群流民混了个脸熟,他将沈晗昱揽到怀里,朝几人解释,解围道,“他是我的亲戚,路上出了事,今天才赶过来。” 沈晗昱点了点头,流民的视线也很快收回来,没有不依不饶,都是苦命人,谁比谁高贵些呢? 只是多一个人就少一口饭,人多饭少的,流民又进不去都城内,不是吃些野果饱腹,就是靠着这些施粥度日。 第5章 沈晗昱怔在原地,这些流民大多从河川来,人数还越聚越多,即使未患重病,同意她们入都。 可结队涌入都城,也是治标不治本,都城百姓是否接纳,以及环境,气候其他方面的不适,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他沉思之际,只感受到一阵冷风袭过,未察觉到周身有一道阴冷的视线死死地落在他肩膀上另一只手的位置上。 不远处的城墙上站着一个身高修长,容貌俊秀的男子,死死地盯着黏糊在一起的两人,藏在他袖口的手指不知何时早已经攥成拳头,紧紧地攥着,手指陷进肉里也浑然不觉疼痛。 不知隔了多久,才将幽暗扭曲的视线从两人身上挪开,偏生两人都没有察觉。 “之含,我们快去吧,别再耽搁了,一会儿施粥就没了。” 宋怀恩手放在沈晗昱的脖颈那片白皙透亮地肌肤处,低声在沈晗昱的耳边催促着,在他眼神划过迷茫之际,拉着他就往施粥的队伍里钻。 沈晗昱没忘记此刻正是流民的身份,宋怀恩将他拉过来,施粥已经开始。 沈晗昱站在队伍末尾,远远的瞧着施粥的女子,身旁站着七八位侍女,容貌看不大清楚,一时没认出女子来。 方才流民说,这位姑娘常来施粥,若是普通人家,必然也是承担不起。 直到快要轮到他,前面只有一两位时才认出江姒来。 江相的嫡女,江府大小姐。 和余程右相这个坚决反对流民入都不同,江相向来是夹在两党中间的边缘人物,有拉拢,有排斥,但他向来游刃有余,对于流民入都一事,他的态度仍然是模糊。 这些年两党相争,唯一称得上隔岸观火也至多是江相一人。 不过,江相如今年岁已高…… “你这人,我说不够,怎么了?你看她穿的什么衣服?来施粥的人就不能多加一点,我还要怎么了?” 男子没有去接粥碗的意思,而是一边发怒一边摸上女子滑嫩的肌肤上,粗粝又丑陋的手掌在柔嫩的肌肤上犹如酷刑。 “你干什么?”江姒使劲抽出双手,见挣脱不开,大叫了一声,面色苍白,嘴唇瞬间惨白如玉。 侍女退开企图上手猥亵的男子,拉着小姐惊恐地连连后退几步,骂了几句方才粗鲁无礼的,“小姐,没事吧?” “看似来施粥,事实上就是装模作样,借着我们博名声,顺带来看我们的惨状,你别以为我没听到,大家听我说,这个女子是当朝宰相的女儿,我们要是众人挟持了她,用她威胁当朝皇帝和宰相,你们说,他们还敢不敢不让我们入都,那时候,我们哪还用得着在这儿犄角旮旯的破庙里面等待施舍?” 男子丝毫不慌,撸起袖子,黝黑的脸上带着猥亵的嫉妒,恶狠狠地看了脸上白嫩没有任何坑洼的女子,讽刺的开口,还信口说出许多难以描述出口的恶言恶语。 “玛德,这个男的真不是人。”宋怀恩听的是一头雾水,什么也没弄明白,只觉得他看走了眼,昨晚他也没察觉到这群人中还有个这么嘴碎的一个。 他一个男的都忍不了这些脏话,一个箭步姿势就要出列,衣服一角却被人拉着。 沈晗昱脸色平静,幅度不大,几不可察的摇了摇头,唇角轻微张了张,没有出声。 在他眼里,脸色那些不值一提的黑灰没有遮盖住沈晗昱的半分容颜,无懈可击的身材,就是随意的粗布粗衣这人也能穿出独特的韵味,说话时红唇一张一合。 第6章 宋怀恩喉结滚动,迅速收回了已经迈出的左脚。 流民过着朝不保夕,吃完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可有些人呢? 他们这些流民如今甚至猪狗不如,整日活在恐惧、慌乱之中,连进入都城的机会也没有,被迫挡在城外,在城郊的几间破庙里成百上前甚至更多的人在这儿跻身。 朝中那些官员没把他们这些流民当做人看,他的这些煽动言论一下子将流民内心疯长的恶劣情绪勾出来。 后排没领到粥的人脸色黑沉,方才领了施粥的人散坐在周围,听见这话,不由骚乱起来,一个两个站起来,双眼死死地盯着白净的施粥女子,犹如恶狗们碰到了鲜美可口的肉。 侍女见状,怒气冲冲的上前说理,“这几日,我家小姐好心好意的前来施粥,却没想到你们这群人狼心狗肺,吃了小姐的粥,不仅来占我家小姐的便宜,还跑过来斥责我家小姐。” “你看,这官家小姐就是不一样,看不上我们这群老百姓,我们还不如干脆落草为寇,打个朝廷一个措手不及,不然朝廷本来就不见待我们,若是让她们这群人走出去,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我们呢?” “我们人多势重,还能怕她们这几个小丫头不能?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多管闲事。” 沈晗昱方才拦下宋怀恩,就是想要看看这人还有什么后手。 此人知道江姒的身份,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可明知道她的身份还借机生事,搅弄事实,拼命扇动这群流民来谋反,倒像是想置这群流民于死对地。 除非,这群人身上藏着什么秘密?必须彻底消失。 流民面面相觑,脸色发亮,甚至有人摔了手里的碗,拥簇在一起,眼中钉死在前面那群人的身上。 沈晗昱瞧见紧张的气氛,这个男人的几句看似热血的话将这群流民已经彻底带偏,气氛凝重而又焦灼。 他促狭一笑,面无表情,沉声朝前面的人,说道。 “我来的晚,路上躲避官差,意外听见我们这群流民中混入了朝中某位大臣派来的死囚,意图是将我们套上谋反的帽子,你一个死囚确实不怕朝廷怪罪,左右都是死字,但是我们呢?难道要我们这群人白白给你赔了命?若你不是他们派来的人,那你又是从何处知道这位小娘子是宰相的女儿。” 江姒表情淡漠,直到如泉水般熟悉又空灵的嗓音出现,她心中瞬间安定下来,脸上的惊慌也在看见沈晗昱的那一刻彻底消失。 “就是,我们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你,我说你怎么行事怪异,原来是朝廷派来的人装作流民混入我们其中,谁知道你嘴里有几句实话,若不是这个姑娘几日在这儿施粥,我们早就饿死了。” 其余流民纷纷附和着,一致调转矛头,通通对着男子发问。 男子脸色僵硬,不论他再怎么解释也于事无补,被一个更游手好闲的人打断计划,他呸了一声,恶狠狠地死死盯着沈晗昱。 宋怀恩见状将小侯爷拦在身后,撸开了袖子,眼神闪过狠辣。 男子不死心地剜了一眼,放下狠话才离开,“你等着瞧。” * 江姒、宋怀恩和沈晗昱三人同乘一辆马车从郊外离开。 如今流民人数颇多,却对官兵异常抵触,症结所在之地怕是在河川,这群流民从河川迁来,中间曲折尚不可知,就怕其中不是天灾,而是有人故意作祟。 若是今日,江姒真的在这儿受了伤,这群流民就会被扣下。 江姒看着男子的出众的侧脸,即使脸上铺满黑灰,瑕不掩瑜,与生俱来的出尘气质,还有那双透亮发蓝宝石一样的眼睛也是足以让人在人群中一眼认出。 自从江府那日一别,沈晗昱这张脸就像是心口难以泯灭的执念,刻在她的脑海里,让她忘不了。 她眼神中带着希冀和感激,眉眼喜稍,“今日,多谢小侯爷相救。” 沈晗昱微微颔首,薄唇轻启,“江姑娘不必多礼,只是,近两日流民中混入了一些不明身份的人,所以,近几日还是尽量不要亲自前来施粥为好。” “我听小侯爷的。” 江姒微微点了点头,觉得听沈晗昱说话是一种享受,明明是清冷的嗓音却带着让人不可推拒的和煦,虽是劝谏但不是强制,总之,让人心底很舒服。 外表是一副冷漠无情的模样,可这心肠却是极软,江姒心自欢喜,方才她提及害怕,想同这两人共乘一辆马车,本以为沈晗昱会面无表情地婉拒,却没想到竟然答应了。 “侯爷,明日可还要再来?”宋怀恩食之髓味,贪恋地看着沈晗昱。 “不必了,再晚些时候,派人将方才那个男子扣下,好好审审,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一路上,另外两人毫不避讳地谈论着流民迁都一事。 江姒难得也听得极为投入,直到侍女前来才恍然,发觉已经到了江府门口,她朝两人挥了挥手,小声唤了声,“爹爹,娘亲。” 沈晗昱和宋怀恩朝人微微颔首。 江姒才意犹未尽地下了马车,想邀人入府一叙,鞠了一躬,“救命之恩,江姒铭记于心,等来日有机会必然亲自报答小侯爷。” 江相老态龙钟,迈步上前,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眸子闪动,满含歉意,说道,“今日小女鲁莽行事,多亏小侯爷从中出手相救,不知沈小侯爷可有空,同我入府一叙?” 虽然脸上的黑灰已经用手帕擦去,但是仍有残留,沈晗昱愧道,“面有土垢,不便见人,待到明日,必定亲自登门拜谒江相。” 还未及两人寒暄,一道夹裹着轻喘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一个侍卫纵马前来传旨,“陛下急召小侯爷入宫,不得有误,钦此。” 马车内沈晗昱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还没等他开口,马车上的另一个人就先抢着问,“现在?” 第6章 “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朕要你们还有何用?倒不如早早退位让贤。” 谢临砚露出残忍又阴凉的笑容,语气是极度的慵懒随性,薄唇轻启,吐出的却是杀人不吐骨头的威胁。 “朕给你们最后的期限,最迟明日,呈上吉日良辰,供朕来选,若再有下次,你们几个头上的乌纱帽也保不了你们的命。” 沈晗昱进殿之时就听到这个凌冽又冰冷的声音。 大殿底下的三司头也没敢抬,自然是不知道陛下说出这句话时有多么云淡风轻,朝入殿的沈晗昱微微颔首。 “滚吧。” 随后几人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似的灰溜溜的滚蛋,“微臣……告退。” “微臣参见陛下。” 沈晗昱来不及更衣便入宫,方才净了面,身上的衣服还是粗布粗衣。 谢临砚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眼神凉凉地划过,将男人浑身上下,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犹如探寻自己猎物完整性似的看了一遍,眼神带着不容置喙的阴鸷,表情一点点变得淡漠。 “沈卿,今日探查流民一事,有何收获?” “陛下,微臣以为,河川的疫病恐怕不是天灾,更像是有人故意为之,其中曲折,臣尚不得知,恳请陛下下旨遣一人为钦差大臣,奉命前去探查。” 谢临砚纤细修长的手指摸上沈晗昱的白净的脖颈,似是摩挲,又像是蹉跎,“沈卿以为当选何人前去?” “中郎将宋怀恩,行事果决敏捷,周密稳重,堪为大任。” “朕准了。” 热烈的火苗攀上心头,抚摸上柔软的这块儿,那一刻,瞬间将他心底的怒火点燃。 他一看见沈晗昱这张漠然的脸,就会想到这个人这块儿白嫩肌肤被人触碰过,而这个人纵容宋怀恩碰他,抱他,接近他,没有拒绝! 谢临砚面无表情,冷冷地搓着这块皮肤,想要抹去这里别人还滞留着的气息,这个人自己还没碰过,何故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沈晗昱凭什么不在意?一口一个慎言慎行,凭什么他条条框框只用来约束谢临砚? 谢临砚怎么可能容忍这种情况的发生? 眼见那块皮肤烙上了能盖过过宋怀恩接触的红色的印记,谢临砚才放轻右手的力气。 “沈晗昱,现在朕更想知道你和宋怀恩是什么关系?朕的皇后同朕的中郎将是什么关系?” 对于谢临砚的故意折磨,沈晗昱能够感受到脖颈那一块儿突如其来的深深刺痛,他生生忍下,一声未吭,只有眉头几不可察的轻动。 “怎么?说不出口了?朕知晓小侯爷容貌楚国无双,可既然成了朕的皇后,就要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要到处仗着倾城俊颜招蜂引蝶。” “陛下,可还记得微臣迎您入楚宫时,你答应微臣的话?” 沈晗昱清冷的面容一怔,睫毛几不可察的闪动,也后悔了脱口而出的话,如今这个帝王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和煦谦和的少年。 谢临砚眉骨一蹙,过去的记忆犹如阻断不开的海水在胸膛中翻滚汹涌,来回翻腾,奔涌到脑海里,犹如潮水不息,通通宣泄出来。 第7章 “谢谢哥哥。” “哥哥,尝尝这个果子,我刚摘的果子,可新鲜了。” ……… “哥哥,到了楚宫里,你还会护住我吗?” “哥哥,我会听话的,也会护着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沈晗昱怎么配提以前?是谢临砚觉得自己很成功? 时不时将自己的光荣战绩拿出来炫耀一番,顺便再羞辱一次曾经那个被骗被哄的傻子? 还要时不时回忆一波被自己那副清冷模样骗到的人? 那些装出来骗人的嘴脸真让人生厌! 谢临砚觉得今晚一定是疯了,若不是余程那个老狐狸在耳边说出离谱的话,不然,又怎么会看到沈晗昱和宋怀恩亲近,生气发怒,还做出来像是吃醋一样愚蠢的举动? 甚至有一瞬间想要将沈晗昱的骨血融在自己的肉里,将他锁进寝殿,不让别人触碰,不让别人玷污! 喜欢沈晗昱?怎么可能?!最恶心最厌恶,最痛狠他才是! 谢临砚想起刚才的心中燃气的无名火,脸色肉眼可见的瞬间暗沉下来,毫无征兆地,忍不住朝着底下跪着一声不吭的人刺道,“可先毁约的人是谁?” “微臣没有毁约。” 谢临砚最不愿看到沈晗昱云淡风轻的提起这件事,明明自己亲口承认的话却又轻而易举的改了口。 他表情阴鸷冷漠,阴冷又冰冷,犹如一把穿透人心的利刃,“沈晗昱,你敢不敢在我面前再说一遍?” “微臣孤身寻回陛下,迎新君继位,在朝勤恳,未有一日松懈,担得起辅佐陛下,护佑楚国的约定。” “是吗?”谢临砚转过头,攥紧袖口里藏着的拳头,压下心头翻腾而起的滔天怒火。 清冷的声音带着委屈伤感,阴郁地说道,“原来这些年是朕自作多情了,以为沈卿对朕总还是与旁的其他人不同,朕是真心喜欢沈卿,册封诏书业已昭告,那便将错就错,委屈沈卿了。” “此事尚未祭告天地宗庙,尚未请期,当不得真,自然做不得数。” 行事乖张,此事胡闹得太过,自然不得当真,虽说如今帝王根基稳定,但此事太过荒唐,断不可取。 沈晗昱如实禀告,“立后一事,也确实该提上日程,陛下不必担心,可令三司重新濯选适龄女子入宫,不逾一月,必定妥妥当当。” “一个月?”谢临砚脸色僵硬,咬牙,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来,“太麻烦了,更何况朕只心悦沈卿,只想立沈卿为后。” 沈晗昱平静的面容掀起一阵微微波澜,耳根微微泛红,“陛下………” “沈卿,朕乏了,你先退下吧,上次的寝宫便是专门为你预留的,若是不想不愿,或是,嫌弃那个寝殿小,留下来与朕同寝,朕自然也是愿意的。” 沈晗昱漠然的脸色变得僵硬起来,说道,“微臣还想提醒陛下一句,思其终也,思其复也,陛下如是,则少悔。不思而行,鲜不悔矣。” 又是说教,翻来覆去都离不开这些规矩,怕是在沈晗昱眼里,自己同那些蠢货一样。 谢临砚唇角在微微勾起一个弧度,露出灿烂又冰冷的笑容,卑劣的欲望被无限制的放大,犹如被逐渐吹大的气球,鼓鼓的,一点点蚕食他的神经,彻底瓦解他的伪装,直到将那最后一根弦崩断。 他也是很期望,可怖的笑容中带着希冀,很想看到眼前这个对何时都不在乎的男人知道自己被利用时的模样。 那双漂亮又澄澈犹如墨青色难得一见的玉石的眼睛会哭?因为自己落泪?为他谢临砚哭?还是会将自己修长又冰冷的纤细白指握紧,愤怒地攥紧拳头? 谢临砚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那样一天,沈晗昱既然欠了他,骗了他,那就该偿还,凭什么他安稳做小侯爷,处处留情,受人敬仰,他就只配卑劣的活着? 喜欢?谢临砚是要亲手折磨他。 “来人” 粗重的脚步声逼近,跨过门槛,微喘声还揉杂着兵刃交接的声音。 沈晗昱听着背后的脚步声猜测进来的侍卫或是禁军当是不少于百人,瞧着谢临砚这副游刃有余又随性的模样,怕是早早就将此事谋划好。 谢临砚自然提前谋划好了,自从看到宋怀恩和沈晗昱两人亲密的贴在一起,一道探查流民一事,他就将计划提前了。 所以,无论他今日如何开脱、辩解,谢临砚都不会相信,一定会用重兵把守,将他囚禁在这楚宫中。 他是楚国权臣,陛下急诏,他不得推拒,若是抗旨,便是视同谋逆,靖远侯府也会受到牵连,不遵旨也是同理,沈晗昱别无选择。 谢临砚偏生喜欢看到沈晗昱那张面孔上浮现失措茫然的模样,他转过头,暧昧又怜惜地扶起地上跪着的男子。 “沈卿身子不适,今日就不必再往返出宫,放心安住,朕心意天地可鉴,心悦沈卿已久,待三司明日呈上良辰,朕便同卿一道濯选。” “陛下,外臣不便宿在楚宫,更何况,立后一事并非小事,明日陛下需要先亲禀先帝,微臣则是需要回去焚香沐浴,禀告先父先母,还请陛下恩准。” 这两日此人口中所谓的立后,不过是如今的帝王猜疑越发严重,越来越在乎密旨的存在,所以才想要将他囚在深宫。 他不在朝堂上,密旨确实没了用处。 先帝亲自加冠,恩宠万千,甚至留下遗诏、密旨,福兮祸兮。 一过数年,褪去了稚气的少年不仅浑身长满了倒刺,眼神锐利犹如鹰隼一样阴鸷,也有了帝王的威严、冷漠和猜疑。 谢临砚微微潋起风眸,桃花眼中似乎盈满深情与暧昧,说道。 “朕本来留沈卿住下是不愿之来回奔波,不愿看到沈卿劳心耗神,却是不如沈卿思虑周远,那便依照之含所言,不过,沈卿夜半回府,朕心中还是惴惴不安,便为卿拨一批暗卫,护佑哥哥一路平安。” 护佑哥哥一路平安。 谢临砚望着沈晗昱远去毫无留恋的硕长背影,思虑回到了刚入楚宫的时候。 谢临砚觉得沈晗昱比天上的谪仙还要清冷,模样还要俊秀漂亮,让他痴迷地依恋,难舍难分。 那时的他对沈晗昱怀着希冀,期待和他的每一次见面。 若不是前朝后妃出了蠢货在沈晗昱不在楚宫的时候撞上枪口,或许他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也或许两人关系并非是你死我活,互相对立,不可收拾的局面,有可能现在两人还是之前的相处,谢临砚还会乖乖地唤他哥哥。 第7章 “这是靖远侯府,你们这是干什么?”沈怀仁站在府外迎接兄长,却瞧见犹如长蛇般曲折且众多的队伍跟在靖远侯府马车前面,个个面色凝重,他没多想就问出了口。 “我等奉陛下之命,护送小侯爷回侯府。” 也是,谁敢招惹靖远侯府,还有这阵仗在街上招摇,怎么可能不是陛下派来的人? 沈怀仁了然点了点头,心里却鼓了个包想起萧若巡的话,有些不舒服,今日闷在家里养伤,懒得跟他们客套,就准备打发他们离开侯府。 “既然如此,到了靖远侯府,你们就离开吧,大晚上的你们这么多人留在这儿还怪瘆人的。” “陛下有令,还请沈二公子不要为难我等。” “怀仁,不得无礼。” 一道清润的声音打断二人的争执,沈怀仁脸色垮了下来,眼神却在见到兄长时变得极为透亮。 沈晗昱在两人争执之时已经下了马车,朝侍卫微微颔首,便领着沈怀仁跨进府门。 沈怀仁本来有些心虚,前些日子因为他给兄长闹出不小的麻烦,此刻犹如想吃糖的孩童偷吃被抓到了把柄,落在兄长手里,跟在沈晗昱身后亦步亦趋,又乖巧又听话。 “这么听话?”沈晗昱清冷的面容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明显的笑容。 沈晗昱鲜少露出这种和煦又恬淡的笑容,看的人如沐春风,有一种极强又难以泯灭的吸引,眼神中带了几分戏谑,“莫不是怕我罚你?” “哥,我不想再抄书了。”沈怀仁败下阵来,脸色耸拉下来,唇角压成一条线,如丧考批般难过,声音又低沉又哀愁,试图用此来蒙混过关。 “这次,不用抄书。” 沈怀仁没深想,还真是以为自己那副委屈惨状将兄长骗了过去,饶了他这次胡闹。 沈晗昱又轻又柔地摸了摸他乌黑长发,沈晗昱不舍的说道,“抄书用处不大,这次,兄长就罚你去北靖,跟着兄长的师兄好好学一学,磨一磨你身上的坏毛病。” 沈怀仁一瞬间没缓过来,不可置信瞪大了双眼,脸被憋得通红,这件事的惊讶程度不亚于萧若巡那天跟他说陛下要娶他哥的离谱。 “哥,你在说什么?什么北靖?我为什么要离开都城,我不去那种人烟稀少,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北靖辽阔,你在那里会很自由,无人管束你,也无人会再逼着你,我会给师兄修书一封,让他替我照顾好你。” 第8章 “兄长,哥,是不是靖远侯府出什么事情了?不然,你为什么突然要把我送走?哥……” 沈晗昱生硬地打断他的猜忌,昳丽的面容掀起隐晦难明的波澜,“此事不容再议,你的性子不受管控,不适合留在都城,去了北靖,江湖之大,任尔高飞。” 沈怀仁疯了一样挣开他的手,临时的仓促安排如同火药一样突然在原地炸开。 他不满又拼命地摇头,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不虞之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过身,“我不去,我说了不去就不去。” “明日一早就出城,中郎将要前去河川,北靖路遇河川,一路上,他也能护佑你平安,有他在,我也能放心些………” 沈怀仁没等他说完就毫不留恋地大步跑出靖远侯府。 翌日。 “小侯爷,怎么不守信用?我在江府可是等了您几个时辰。” 两道身影同时跨过门槛,一人视线直直地落在书案上着墨成书的男子认真又漂亮的眉眼上,另一人则是丝毫不顾及地调侃救命恩人。 “江姑娘,中郎将。” 宋怀恩和江姒入府时相遇,索性一道入了府,时间不多,来不及寒暄,他率先说道。 “我今日前来是来辞行的,河川疫病一事你不必多心,我会查验清楚的,还有,我刚听说你要让沈怀仁那家伙去北靖历练的事了,小侯爷,你放心吧,那家伙你不用再管,我会把人平安带到的。” 皇命难违,陛下令他即日启程,不得有误,宋怀恩贪恋又不舍地看着那双精致漂亮的眉眼,怔愣片刻,才出门。 “你说宋怀恩和江姒一道去了靖远侯府?”谢临砚抿了一口茶水,神色淡漠,话里是让人捉摸不透的阴凉,“他还要让沈怀仁离开京都?” “陛下,靖远侯府的暗探确实这样来报。” “沈晗昱,沈怀仁,江姒……”谢临砚轻声喃喃,冷笑一声,脸色平静,说出来的却是残酷又恶劣的命令,“去,随意寻个由头,绊住沈怀仁的马车,朕还是喜欢他入诏狱时沈晗昱的乖觉模样。” “是。” 辛庭抹了一把汗,退了出去。 沈晗昱令侍女奉茶,请江姒为上座,听完江姒放肆的话,脸色划过一丝局促,摇了摇头,“江姑娘,此事非同小可,怎可胡言。” “小侯爷,我不是胡说,当日小侯爷英勇模样早就刻在我的心上,我喜欢你,心悦小侯爷,忘不了你,我本想将这份感情暂且搁置,可昨日回府听见父亲说起,陛下要封你为后,这才坐不住,我今日来寻你的本意,只是想要问小侯爷一句,你可心悦陛下?” 沈晗昱俊秀的面容变得僵硬,避而不谈,转移话题,说道,“江姑娘是江相的嫡女,才姿出众,都城追求者甚多,江相两朝元老,也是位高权重,可沈某和姑娘不过数次见面之缘,萍水相逢的故人也称不上,实在是配不上姑娘。” 江姒笑容更为灿烂,以退为进,说道,“小侯爷不必拒绝的如此果断,我的婚事自然是由我自己做主,其中曲折由不得人,无论成功与否,我都无愧于心,当然,我也不会逼迫小侯爷,毕竟,小侯爷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沈晗昱目送江姒离开靖远侯府的身影,总觉得未知而又危险的事情悄然而至。 立后一事确实是个令人头疼的的事情,可真正难以对付的是变化颇大,无懈可击的谢临砚。 既然陛下如今羽翼丰满,也该遂了他的意,沈晗昱也没必要再留着那道密旨了。 “陛下,立沈晗昱为后,确为明智之举。” 余程前几日听到惊世骇俗的话,消化了几天,回府经过府中幕僚来回有意点拨,终于开窍。 思想不能束之高阁,换个方向,杀沈晗昱,是为了密旨,同样,立后也是如此,果真柳暗花明,难怪,陛下坚持立沈晗昱为后。 谢临砚云淡风轻地冷眼瞧着底下着急忙慌还没上朝就赶来楚宫,来表忠心的老狐狸,眉眼划过一丝不耐,缓慢而又随性的开口,“右相可是想明白了?” “微臣愚钝,正如陛下所行,立沈晗昱为后,密旨一事,刺杀不成,自然有别的闭嘴方式,比如,将沈晗昱囚禁在楚宫。” 许是两人交谈甚欢,一道硕长的影子落在随着阳光的映照下落在地上,竟无人察觉。 辛庭上来奉茶,还没跨进门槛,却瞧见沈晗昱站在大殿外,他机敏又惊恐,手中端着的茶不慎落在地上。 谢临砚听见殿外的动静,脸色不悦,凉凉地问道,“何事惊慌?” 辛庭连忙跪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修长的人影,如实说道,“陛下,小侯爷到了。” “请人进来吧。” 谢临砚有一瞬间的心虚,但等辛庭打开殿门带人进来时那股心虚又消失,男子的脸色淡然,完全看不出端倪。 余程和辛庭知趣地退下。 沈晗昱盯着面前的少年,犹如卧在床头一直藏匿不出的一条蛇,冷心冷血,凉薄无情,令人寒心。 他脸色僵硬,方才默认的那些话犹如无色无味的砒霜,慢慢渗透至全身各处,而此刻他脸上尚且挂着讽刺又暧昧的笑容,如同一把利刃穿透心脏。 “微臣,参加陛下。” 其实,刚才余程只说对了一半,谢临砚瞧着底下男人隐忍又冷漠的模样就忍不住挑弄,想要看这张脸上因为他出现红晕,因为他的挑拨变得更为漂亮。 要不然明明有那么多方式来对付他,却偏偏选择这样一个费时费事又不讨好的蠢行! 他不可能容忍将沈晗昱让给别人,说他疯了也好,蠢了也罢,他再不愿承认,不想陷入沈晗昱的陷阱中,还是食之髓味。 当看到宋怀恩碰他的时候,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将宋怀恩杀了,然后将沈晗昱抓起来,囚禁起来,不让他见别人,让他日日夜夜只能看着自己。 他就是看着这张清冷迷人的模样被迷的神魂颠倒。 谢临砚可以对任何人露出残忍冰凉的笑容,可以面无表情的杀戮,但也可以因为沈晗昱的一句话放下屠刀,那群傻子不正是证明? 既然摆脱不掉,既然忘不了这张脸,沈晗昱见过谢临砚最疯狂最狰狞的模样。 谢临砚卑劣地想,这样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明月就该被他拉下凡尘世俗,这张没有情欲的脸会因为他染上迷人的情欲,和他一直纠缠,纠缠到最后。 谢临砚痴迷地望着沈晗昱的容颜,醒过神来,不知何时已经走在人的跟前,沈晗昱就是这样能忍,跪在地上无论多久都是一声不吭,“之含?” 沈晗昱漠然的看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错开谢临砚前来搀扶的手臂,几不可见厌恶地轻蹙眉头,平静的脸色带着前所未有的阴沉,“微臣会让陛下顺心遂意的。” 谢临砚彼时还不知道沈晗昱的意思,似乎能察觉到那张清冷的眸子似乎染上了些别的,他无法理解的东西。 第8章 流民迁都一事派遣宋怀恩为钦差前去调查,此事暂且搁置,有争议的矛头转到了近日的立后一事。 皇后人选是陛下钦定,早早宣了旨意,朝中无人不知,送礼讨好这位小侯爷的人也快将靖远侯府的门槛踏破了,可谓是风光无限。 沈党中大多是前朝留下来的势力,因着沈晗昱手里的密旨跟随他。 可选的这个人却是隐患,前朝后妃因为此事早已经闹翻了天。 谁也不肯相信谢临砚会娶了沈晗昱做皇后,谢临砚掌权后,不曾念及旧恩,过往多次派人前来刺杀沈晗昱,手段暴戾,心思缜密狠辣,行为乖张,谁也猜不透那人心中所想。 可这件事闹得声势浩大,如今也不得不相信,还要做出法子来应对此事。 若是沈晗昱成了皇后,帝后一心,还有谁会管前朝皇子后妃的生路?如今的帝王怕是不会轻易留下他们的性命,她们暗能在后宫生存下来? 那群人们商量一天一夜,终于想要计策安定下心来。 既然立后一事如今已经成为定局,没有可再转圜的余地,只得争取再塞一个女子进入后宫,只要帝后能使得异心便足矣。 “陛下,立后纳妃当遵循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既然已经立后,纳妃一事也当同步推进,微臣以为,此事应交由三司进行层层筛选,从万千人中濯选优良品行的女子留下,充盈后宫。” 须臾片刻光景,几位早就商量好的大臣也纷纷站了出来,拱手附和,说道,“微臣附议。” 谢临砚嗤笑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瞧见底下的沈晗昱面色平静,清冷自持,本就站在队伍首位,从人群中出列,修长的身躯格外出众,一颦一笑,一张一翕,令人挪不开视线。 沈晗昱就好像有这样一种浑然而生的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吸引走所有人眼球的魅力。 谢临砚噤了声,眼神落在他素洁长袍毫无褶皱的衣袖上。 谢临砚盯着他促狭一笑,还想着今日的沈晗昱格外乖觉,以为他是要一本正经的斥责放才那群人们,微眯双眼,唇角上扬,勾出一道又大又漂亮的弧线。 第9章 兴致被勾了起来,谢临砚露出孩童一样欣喜的面容,像是讨到糖吃的小孩流露出了满意又振奋的笑容,和以往上朝时那副冷淡漠然、不屑一顾的样子全然不同。 沈晗昱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字来,“陛下,微臣奉先帝密旨………” 谢临砚修长的手指搁置在龙椅上,此刻不觉蜷起,脸上的笑容一扫而空,沈晗昱在众位大臣的道道热切视线下继续说道。 遗诏迎谢临砚登基为帝时已经公之于众,可是密旨却没有,密旨内容虽然被小人传扬出去。 朝野上下皆知,帝王驾崩之前唯一召见的只有沈晗昱,真正知道密旨的只有沈晗昱一人,只要他不认那封传扬在外的密旨,那封争斗这么久的密旨就是假的。 “先帝为楚国殚精竭虑,臣奉先帝遗诏寻回陛下,竭力辅佐,先帝曾言若陛下精励图治,楚国康盛,便令臣赶往北靖,永世不得归都。” 谢临砚无法描述出听到沈晗昱说出这些话时他的心情,应该是溢于言表的喜悦。 可他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沈晗昱在朝堂上说的这么多,到了他的耳朵里只剩下最后几个字,直到下朝,这些话还是来回在他的耳边游荡。 赶往北靖,永世不得归都。 沈晗昱怎么敢面无表情地毫不留情地说出来这些话? 他在这都城,竟真是楚宫毫无留恋了吗? 他在这儿生长,十几年的感情就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割舍掉?! 谢临砚不相信!分明是这个男人不愿入宫,不愿留在楚宫内陪他,恨不得捏造出这个密旨要逃走。 沈晗昱不知道此刻谢临砚的内心翻滚,心中先前的歉疚和愧疚在谢临砚默认下余程话的那一刻已经荡然无存。 将朝堂上谢临砚缄口不言的话又重复问出口,“陛下,先帝密旨,还请陛下准许微臣即刻前往北靖。” 谢临砚简直要疯了,每当他对沈晗昱心生妄念,离不开他的时候,这个人就会亲手将它摧毁,彻底泯灭,连欲望、寄托什么都不肯留。 密旨不是要杀了他吗?为什么变成了这个? 谢临砚眼眶猩红,锐利地眼神扫过他全身,落在他柔软的唇上,这个人嘴这么硬,唯一这一块儿是柔软的地方。 是不是只要封住他的这张嘴,他就不会再听到这些冰冷刺耳地话?沈晗昱是不是就不会想要离开? 沈晗昱这些年谨遵先帝遗诏和密旨,未尝有过松懈之日,如今,楚国安定,百姓康乐,帝王有才,虽心性难测,性情乖张,然心思细腻,瑕不掩瑜,堪为大任。 密旨上的变故不会出现,先帝也无需担忧,待他离开都城,沈党不消数日便可自行瓦解,谢临砚便可安心坐稳这把龙椅。 谢临砚不顾沈晗昱的推搡挣扎,强制地将人拉扯入自己的怀里,紧紧地将人抱着,犹如呵护价值连城的珍宝,在两人的怀里,沈晗昱的墨色长发间,饥渴又贪婪地嗅着属于沈晗昱的气息。 谢临砚整个人腻在沈晗昱身上,两人紧紧抱在一起,他就犹如一只贪食的麋鹿迷路已久,经过重重障碍,终于寻回自己的伴侣,依恋又贪婪,迟迟不肯放手。 沈晗昱出神之际,只觉耳垂处一阵刺疼,顷刻之间,疼痛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酥酥麻麻的感觉,还伴随着湿润的黏糊感。 谢临砚不轻不重地咬着他的耳垂,冷声问道,“沈晗昱,你这是在拿先帝威胁朕?你这封密旨朕不同意,朕不会放过你,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北靖。” 沈晗昱面色僵硬,谢临砚自以为占了便宜,他毫不留情地推开仍然黏在他身上的男子。 只等药效发作,他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想跟面前男子说,只冰冷又机械的重复一句话,“陛下,微臣是奉先帝密旨,前往北靖。” 谢临砚疯了一样咬在他的透白柔嫩又脆弱的脖颈上,眼中的巨大冲动似乎想要将面前男人拆解入肚才肯罢休。 凭什么他沈晗昱可以这么不在乎? 不在乎他的执拗疯狂,也冷眼无视他因为沈晗昱而布满血丝的眼底溢出来的深情。 凭什么这个人眼里没有多出来的对他情感,一丝一毫也没有,轻飘飘的几句话打散他所有伪装。 这个人表情是冷的,心是凉的,不为别人跳动,不,他会笑,只是不肯,不再在沈晗昱的面前笑。 在宋怀恩面前会不避讳他的触碰,会关心沈怀仁,甚至连只见过几面的江相女儿也会露出笑容。 为什么?这个人偏偏对他这么狠心!为什么?! 谢临砚非要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伤疤也好,咬痕也罢,在沈晗昱身上留在他存在的证明! 是他留下的,他留给沈晗昱的, 他舔了舔舌头,阴森的笑着,“先帝,先帝,他算什么?他已经死了,我才是皇帝,你既然那么忠君,更该听我的,我要把你囚在楚宫,日日夜夜你只能见到我这张脸,没有什么宋怀恩,也别妄想逃到北靖,我要让你成为我的皇后。” 沈晗昱一声不吭的受下,犹如恶犬用力撕咬着皮肉,温热的气息交融在一起,藏在长袖里的拳头紧紧攥着,陷入肉里也浑然不觉,他面无表情的将这个疯子推开,面色僵硬。 谢临砚后退几步,突然觉得阵阵眩晕,双眼迷离,眼前的画面开始错位,双腿犹如注了铅,好似有万斤重,每走一步都艰难无比。 视线落在沈晗昱又冷淡又漠然的脸上,心中酸涩崩溃无可比拟,“沈晗昱,你对我做了什么?” 谢临砚将心掏出来,沈晗昱还是不屑一顾,沈晗昱再一次,和之前一样,毫不留情地推开了他,背叛了他。 这个人从来没有爱过他,甚至是不屑于掩饰,这种巨大的落差让谢临砚恨不得亲手杀了眼前这个人,谢临砚冷笑着,讽刺道。 “你在自己的唇上抹了迷药?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不是一直想要杀我吗?如今我如你所愿,你有了机会,你杀了我啊,杀了我。” 沈晗昱深深地看了一眼狼狈不堪,咎由自取的谢临砚,一言不发,拂袖准备离开。 谢临砚伸出手,想要拉住他,却捞了个空,眼底的威胁带着浓重的无力和眷恋,声音低哑,“你要走?” 回应他的是沈晗昱无声的硕长背影,和第一次他见到的一样,和书中写的谪仙一样,衣袂飘飘,谢临砚反应过来,取而代之的是深深恐惧。 他不要了,他什么也不要了。 若是沈晗昱觉得委屈,害怕被束缚在后宫,不愿留当皇后,他可以不当这个帝王,他只要沈晗昱。 他会听话。 谢临砚不死心,伸手去抓,又扑了空,腿一软,跪在大殿上,眼神是黯然悔恨,还有晦涩难言的深情。 “不要走,为什么?不要抛下我,不要。” “之含,别走。”谢临砚视线模糊,不知道是药效,还是他止不住流下的泪水,他不知道该怎么挽留这个男人,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晗昱毫不顾忌地离开他身边。 只是看着男人的背影,他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他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着同他浑身无力的身体抗衡着,他总觉得这一次跟以往都不同,他们中间好像有一种东西在流失,他怎么抓也抓不住。 谢临砚遣散了殿外的侍卫,没人会见到这个素来冷心冷血的帝王跪着挽留小侯爷,悲伤恸哭的模样。 他整个人狼狈地瘫倒在大殿中央,泪水顺着脸颊两侧流下,将他的发鬓打湿。 他失神地望着殿门外,无助又可怜,只能轻声的喃喃。 “哥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别走。” 第9章 “小侯爷,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你真的做好离开京都的决定了吗?就算你离开都城,去了北靖,也于事无补,陛下若是想要寻你,你又如何躲得掉?” 萧若巡说完,深深地看着眼前男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沈晗昱这个样子,仍旧是一张清冷霁月的脸,该如往常儒雅谦和的君子模样,手上却提着长剑,眼神锐利闪着锋芒。 “若你不愿入宫,我倒是有个主意。” 沈晗昱收了软剑,面色镇定,一只手扶着从牢里救出来还在昏睡的沈怀仁,说道。 “不必担心,我去北靖,自有安排,何况,我功夫不弱,只要我不愿,没有人能够抓得住我。” 门外有沈晗昱早早下令准备的马车,上面雕着银花,还有毫不避讳的靖远侯府的印记。 沈晗昱是要堂堂正正地出城,朝人微微颔首,抱着沈怀仁就准备离开。 “小侯爷……” 萧若巡也不知道自己怀揣着何种心思,出了都城,或许这就是两人最后一面,可那又如何?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干系?左不过在都城还能远远的瞧着他的尊容。 可看着人转身的那瞬间话还是脱口而出,在他怀里的人还不知晓外面的变故,时不时发出轻声的梦呓。 第10章 “北靖天寒,比不得都城,小侯爷注意御寒,照顾好自己。”萧若巡只觉喉咙干涩,良久,在沉静中吐出几个字来。 “多谢。”谢临砚顿了顿步子,微微颔首。 先帝猝然驾崩,新帝年轻尚浅,中道回宫,地位势力皆处下风,朝中势力被前朝后妃搅和的四分五裂。 当权者则为两位丞相,右相余程虽然隶属于保皇派,表面上是听从陛下安排,但暗中却办了不少阳奉阴违的事,肆无忌惮的招揽门客,欲壑难填,尚不满足,还在府内豢养私兵。 如今,沈晗昱离开都城,楚党不成气候,不日自散,这个人,也该做个了断了。 林间风声潇潇,落叶一地,不远处马蹄声四起,一群蒙着面,身材魁梧的人,势如破竹,从林中冲出,众人手里拿着弓箭,目光灼灼地看向马车方向。 须臾之间,箭矢犹如落雨从空中纷纷而下,利箭一齐刺破天际,划过数道弧线,直捣马车。 靖远侯府离开都城只带了数位侍卫,如今远比不上来这群突如其来的刺客。 这群人挑的正是时候,又或是早就计划好了,马夫紧紧拽着马的缰绳,策停下马车,从马车上跳下来,避开箭矢,一边防卫,一边走到马车近侧,大声汇报道。 “小侯爷——后面有追兵,前面是断崖,侯爷,快下马车——” 马车外侧插着不少的箭,几乎将马车捅成了筛子状,沈晗昱从楚宫离开,有太多人要他这条命。 外面打成一片,闹成一锅粥,里面的男子却是一脸平静,微微睁开双眼,表情并没有惊讶怪异之色,仿佛早有预料,慌乱时刻,他仍旧是运筹帷幄,只信手卸下腰间的玉佩,扔在一旁。 既然都想要这条命,那便遂了他们的心愿。 —— “陛下,急报——” 楚宫殿内响起慌乱的脚步声,辛庭快步跑着,急冲进大殿,打开殿门,却瞧见陛下倒在大殿中,腿一软,跪在地上,怔了片刻,忙朝外大声吼道,“陛下晕倒了,快宣太医。” 太医赶来,没查出其他病症,只吩咐静养,谢临砚在榻上躺着,昏迷了三日。 自沈晗昱死讯已经传入京都,百姓闻之痛哭,本欲待七日后由沈怀仁亲自下葬,可他幼弟意外发现沈晗昱昔日留下的遗书,不留骸骨在世,遂痛心焚尸。 几日内,楚宫上下动荡,小侯爷身陨,陛下中伤昏迷,朝中内外各势力蠢蠢欲动。 第三日午时,帝王床榻上的人手指微微曲动,睫毛闪动,阖上的双眼艰难地睁开,扫视了周围的陈设,和一群跪在地上的侍卫、丫鬟,眉骨一蹙,沙哑又干涩的声音焦急地从他的喉咙里跳出,“沈晗昱呢?”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宫殿回响,偌大的宫殿里,地上乌压压跪满着一片人,却只能他着急的声音。 良久,谢临砚听见一个又局促又轻又低的声音,犹如一道晴空霹雳。 “小侯爷……死了。” 回话的那个宫女浑身颤抖,脸色早被吓得僵白,连连磕头求饶。 “你说什么?” 谢临砚唇角露出森白又阴冷的笑容,上半身僵硬怔在榻上,俶尔又大笑起来,那种笑容带着浓重的戾气,桃花眼中露着凉薄的瘆意,眼中还带着雾气,嗤笑道。 “死了?死的好啊,他死了朕应该是高兴才是,朕是巴不得他早点死,一个个的哭什么?啊?!朕会杀了你们吗?哈哈哈哈,都给朕笑!笑!” “沈晗昱死了,死了也正是遂了朕的心意,你们中来个人,给朕好好讲一讲他是怎么死的?他那么冷血一个人,心里又没有在乎的人,谁又这个能力杀了他?朕昏迷这几日究竟是错过了怎么一场好戏?朕杀了他这么久都没成功,到底是谁,有这个能耐?” 谢临砚捏着宫女的下颚,似笑非笑,眼眶猩红,眼角湿润,手指扶上她哭泣的脸上,划过她脸上的肌肤,无情的说道。 “来,不是你刚才说的吗?继续说!朕给你一个加官进爵的机会,说的让朕高兴了,朕便即刻封你为美人,入住楚宫。” 辛庭一众跪在地上,大殿内沉寂良久,忽而殿外有一声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谢临砚,你真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人,不配做我们楚国的君王,昏迷三日,楚国朝政不曾关心,之含身陨焚尸也未曾过问,却有心思在这儿刁难一个侍女!” 来的人是肃宁王,先皇后之子,自从谢临砚登基就自闭门户,闭府未出,如今,却是挑了个好日子出来,端着兄长的架子,这是来……示威挑衅。 可惜,他的运气不太好,选的这个日子也实在是……好日子。 谢临砚漫不经心地捏着侍女的脖子,修长宛如瓷白玉器的手指此刻像是一把杀人的刀,青筋尽显。 他云淡风轻地松开一根根手指,吩咐道,唇角微压,冷冽又残酷的话落在大殿中,犹如一把把刀落下,插在大殿中每个人的心上。 “拖出去,杖责三十,赶出夏宫,肃宁王未经传召贸然入宫,拉出去,即刻杖杀。” 杖杀?肃宁王? 殿中央的男子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跪在大殿中的侍从不敢抬头,一旁侍卫互相交换眼神,局促不敢上前。 “谢临砚,你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谁知道你是不是父王的血脉?我母亲是父王亲封的孝贤皇后,我才该是太子,你怎么能动我?你又怎么敢动我?” 谢临砚微闭上双眼,高高抬起昭示着某人命运的袖子,后面的侍卫拥了上来,站在左右齐力将准备挥舞手臂上前的肃宁王从大殿抬下去。 “谢临砚,你不得好死,谢临砚,你暴戾嗜血,若是沈晗昱还在,他一定废了你,谢临砚,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良久,外面的惨痛哭声痛骂声止消,仍然是没有任何人出现,甚至连细微的脚步声,大喘气声也没有,无声的楚宫里落针可闻。 沈晗昱,你不是最在乎这群蠢货吗?你手里不是还有那个真正的密旨吗?你不是该废了我吗? 我们两个人斗了这么久,明抢暗斗都躲了过去,为什么偏要在我爱上你,离不开你了,你却抛弃我? 回来阻止我啊,你回来啊,你人呢? 谢临砚又等了许久,熟悉的脚步声再没有出现。 他怔在原地,落寞的看着大殿中央的位置,似乎还能模糊的看到沈晗昱的身影。 谢临砚露出凉薄阴冷的笑容,吩咐道,“下去准备一下,朕要去一趟靖远侯府。” 从楚宫到靖远侯府,一路上,谢临砚未曾阖目,呆滞地看着草木从眼前流逝,脑海中却犹如将墨汁打翻在白纸上,混乱不堪,未曾有过半分安宁。 沈晗昱那道修长,瘦形销骨的背影一遍遍的在脑海中重现,反复的提醒着谢临砚,这个人他从楚宫离开,没有任何留恋。 沈晗昱,你真狠心。 谢临砚跨进靖远侯府的那一刻,总觉心口疼痛犹如凌迟一般,一点点地吞噬心脏。 “你还敢来?谢临砚,你怎么还敢来这儿?这是靖远侯府,这里不欢迎你!” 沈怀仁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脸色僵硬,他怎么还有脸到靖远侯府? 若不是谢临砚强娶他为后,他兄长就不会选择孤身离开都城,也不会半路遭遇埋伏。 辛庭忙道,“沈大人慎言。” 谢临砚似乎听不见沈怀仁的讽刺,失神地看着视线四周白茫茫的一片,这是他第一次来靖远侯府,这是谢临砚在的地方。 “沈晗昱呢?朕要见他,将他叫出来,朕要见他。” 沈怀仁厌恶地看着面前故作深情的男人,双手合十,拱手低头,略带讽刺地说道,“陛下,兄长入朝为官未尝一日松懈,哪怕身受重伤,也从未告假,还请您看在我兄长为国尽忠一辈子的份上,放过他。” “我要见沈晗昱,他人呢?我要见他,你让沈晗昱滚出来。” 沈怀仁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嗤笑,“我兄长已经死了,你知道什么是死了吗?” 空气中如同裹了一层难以融化的冰。 谢临砚只能看见屋内挂满白布,各处哀声不断,他慢慢地开口,轻唇薄启道,“来人,搜,谁若是在靖远侯府将沈晗昱带出来,赏黄金万两,食邑万户。” “陛下,小侯爷不愿垢面去见先帝,沈大人遵从遗书,已经焚尸了,陛下……” 谢临砚扫过在场的所有人身上,打断辛庭的话,面容带着不容置疑、浓重未泯的戾气,“不可能,朕没有同意,今日朕要见到沈晗昱,谁若是拦朕,立斩不赦。” 谢临砚隐忍着,可每踏进去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心口肆意长满又深又长的荆棘,伤痕遍布。 这个人头也不回,毫无任何留恋地离开了楚宫,任凭他如何挽回都没有回头,凭什么我还要为他伤心? 凭什么?只留他一个人在这儿,他从来没忘记答应过沈晗昱的,这些年来,无论那群人怎样作妖,也从未深究。 第11章 沈晗昱一定是故意的,他心真狠,毫不留情地离开他生长了十多年的地方,谢临砚眼眶湿润,大滴泪珠滚滚落下,炽热滚烫的泪珠打在他的骨灰盒上。 “晗昱,你不回北靖?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自由吗?”江西烬背后负着一把刀,抬眼问道。 沈晗昱沉吟片刻,“师兄,我在这儿毕竟生长了十多年,难免割舍不下,再等一段时间吧。” “割舍不下都城,若是放心不下沈怀仁,将他也一道带回北靖,如今,小侯爷已经死了,那个名叫沈晗昱的尸体也已经火焚,你在都城还有什么心结?还有什么没有了解的?还是说,你心中还有其他在乎的人?割舍不开?” 沈晗昱垂眸不语。 “罢了,你的武功不在我之下,我不担心你在都城的安全,只是…” 沈晗昱性子清冷,寡言少语,江西烬也习惯了,瞧着他的眉眼,自是和在青三城初见时一样,清冷漂亮又坚强倔强。 “我听说谢临砚大肆宣扬要立你为后,都城毕竟是他的地盘,你不怕他找到你?那样一个疯子,若是他知道你还活着,抓住你,废了你的武功,软禁你,你后半辈子怕是走不出楚宫了。” “师兄,你当知晓,凭借我的武功,若我不愿,他带不走我。” 江西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声音又低又轻,像是融在空气中,“可怕就怕败在你心软。” “师兄?”沈晗昱唤了一声。 江西烬应了一声,唇角笑意深了深,和以往道别一样,转过身去,伸出手臂挥了挥,“我走了,回北靖去了。” 第10章 源香茶馆,开在楚国都城市集内,因之靠近欢阁,来往行人不绝。 其中一桌男子尤为引人侧目,几个老汉围在一桌,酣畅淋漓地吃完酒菜,脸色大红,似是不经意地在桌边聊天,似真似假又像是故意,透漏着朝中发生的大事。 “当今的陛下,暴戾无道,手里沾了不少血,也真是可惜了中郎将,年纪轻轻正建功立业,却遭此横祸。” “可不是,几个月前不是还抓了故去小侯爷的幼弟,这小侯爷也是惨,死了三年了,还不安生,靖远侯府这些年禁军不断,一直安稳不下来。” “今日又是如法炮制,随意找个由头处理了宋怀恩,若是次次如此,忠臣怎敢言说?佞臣当道,这楚国在他手里算是完了。” 不远处,一双纤细白指微微攥起茶盅,帷幕里外人看不见的地方,眉骨微蹙,微微一怔,透着帷幕仔细瞧着几位老汉的容貌。 坐在其首上位,脸上右眼下方有一块红色胎记,大约有一枚玉佩那么大,样貌粗犷,右手上有一个较小不易察觉的红色的小痣,左右两侧的人则是略微瘦小,几人腰间都有一个相同的印有梅色图案的令牌。 且先不论其他,朝中大事当由陛下裁决,未曾宣布且告示尚未发布,因何传入市井? 又如何由得他们在都城之地,天子脚下,醉酒胡言?败坏陛下名声,还不加以制止?百姓为舟,亦可覆舟,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再者,依照他们所言,极有可能是朝中出了贪官,见微知著,都城之地风气尚且如此,何谈其他各地? 这些也可先搁置一旁,若是这群官中有人投靠了金国,岂不是也要将朝中发生的这些事情一一禀明? 沈晗昱将手中茶盅放在桌上,望着门外,眼神犀利,茶馆内仍旧是一片喧闹。 他叹了口气,将碎银放在桌上,又摸了摸袖口里藏着的那把软剑,孤身一人入了楚宫。 这楚宫的侍卫换班时辰,中间有半柱香的侍卫人数最少,容易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楚宫内。 可令沈晗昱吃惊的是一路上并没有重兵来回巡逻,楚宫内今日防御格外松懈,他没有深想。 沈晗昱顺畅无阻地入了殿内,他在瞧见高位上的少年的那一刻,才发现了其中端倪。 谢临砚似乎早有察觉,眼神稀松,眼神寡淡,似笑非笑地盯着底下站着的男子,不似是在看向活物,倒像是在用眼神死死地侵蚀着自己唾手可得的猎物。 “沈晗昱,你果然没死。”谢临砚目光灼灼,终于见到这个让他一直魂牵梦绕,忘不掉的男人,这么多年,终于…… 他终于回来了。 谢临砚将他浑身上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真的是沈晗昱,他真的回来了,他尽可能冷静地开口,讥讽道,“朕是真的没有想要沈小侯爷,还能做出假死荒唐的事情。” 沈晗昱瞧着面前少年的面容,昔日滋养的容貌又清瘦下来许多,颚骨凸起,眉眼凌冽锋利许多,眼神中褪去了仅有的少年稚气,犹如鹰隼般锐利。 他大抵也清楚了今日的事情,无论是城内让他听到这些个戏言,还是说外面的防御松弛,这小皇帝是故意引他现身。 既然不是楚国朝堂漩涡引起地变故,沈晗昱松下一口气,眉眼舒缓许多。 “中郎将一心为国,并未犯下什么大过错,陛下何必非要取他性命?宋怀恩毕竟是宋家……” “他觊觎朕的皇后,这本来就是死罪,为朕尽忠的人当中,自然也不缺他这一个罔上的臣子。” “我现在不想提起外人,说说吧,这些年你都在哪里?” 谢临砚依旧是渴求他的一切消息,来弥补中间空缺的时间,曾经不止一次派人去北靖寻他,这个人的消息却是密不透风 三年多的光景,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当年他们站在对立面相互敌对,试探,他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恨意。 可他倾心告白,对他说过的心悦的话后,他从未信过,还假死数年来骗他,真正瞒住和困住的人只有谢临砚。 他的心也死在了那一天,内疚快要将他这个人的神经冲破。 谢临砚疯了一样寻找他,只能靠着他仅有的衣服来度这寂寞的日日夜夜。 凭什么他数日活在愧疚当中,凭什么他沈晗昱却能离开他好好过着潇洒的日子? 这个男人就是这样的狠心,谢临砚至今尚能回忆起来,昏迷数日的他从床榻上起来,得知他死讯的崩溃无助地恸哭。 现在的他,看见这张让他又爱又恨的脸,他的眉眼,他的每一寸肌肤,都是属于他谢临砚的,只想将人牢牢地锁住,只有他能看见。 沈晗昱言简意赅道,“我一直在都城。” “你知道这些年来,我有多恨你吗?你死后,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沈晗昱,你既然有胆量,选择入宫,就该清醒地知道,朕就不会再轻易放你出楚宫。” “陛下,沈小侯爷已经死了。” 谢临砚脸上挂着阴凉的笑容,表情阴鸷,冷冷地笑着,话里带着浓浓的怨怼。 “对,朕没忘记,沈小侯爷早就死了,朕那日还亲自去了趟靖远侯府,他的骨灰还在朕的手里,沈晗昱,你要去看看你的骨灰吗?还有,朕的皇后若是没有外人刺激,若不是想要来救宋怀恩,会乖乖回来吗?是不是只要你不主动回来,这辈子我都找不到你的身影,还苦苦地以为你早就死了。” 沈晗昱怔在原地,辩驳的话毫无波澜,索性缄口不言。 谢临砚脸阴下来,循循善诱,将人引进精心为他打造的景宫,说道,“放心,你既然不愿意做朕的皇后,朕也不会强求。” “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谢临砚脸色冷淡,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男子,没有接话。 沈晗昱忽而觉得有一股幽香袭来,须臾之间,腿开始发软,眼前出现模糊地影子,昏沉眩晕感袭来,冷冷地质问眼前人,“你对我用了迷香?” 沈晗昱清冷的眉眼微微闪动,脸上挂着迷人,让人挪不开视线的红晕。 谢临砚大大方方地承认,“对,我故意的,不过,不是迷香,是另一种更适合你的香。” 沈晗昱袖子里藏着的手指戳破皮肤,陷入肉里,鲜血滴在袖子上也浑然不觉,袭来的刺痛感泯灭了部分的药性,压制着眩晕,唤醒了片刻清醒神志。 谢临砚本想上前抱住将要倒在地上的男子,却没想到一把软剑横空出世,拦在两人的中间。 两人虽然离得很近,此刻中间却像是隔了一道高高的红墙。 “滚”沈晗昱低吼一声,强撑着一丝神志,从喉咙中吐出一个字来,眼神冷淡,威胁道,“别碰我。” 那把剑犹如横亘在两人中间的高墙,里面装点着嫉妒,怨怼和妒忌。 “你要杀我?你要杀我我?” 谢临砚彻底被激怒,沈晗昱能够回来,只要他回来,谁能知晓重新见到他的时候,什么恨意?什么过往?什么欺骗?! 只有浓浓的思念和渴望,重新见到他,就只想要将人狠狠地拥在怀里。 双眼猩红又疯迷,不顾两人中间有剑的阻挡,眼神带着狠辣,迈步往沈晗昱的身边走。 不管不顾的笑道,“我不仅会碰你,还要将你锁在深宫里,你越是不想见我,我越是要这样,要让你日日夜夜只能见到你最不想见到的我。” 第12章 剑落在地上,露出清脆的响声,沈晗昱视线模糊,将要倒地的那一刻,能够明显感受到一股气流从他身边袭过,迎接他的不是底下的冰凉,而是温暖的臂膀和怀抱。 谢临砚上前将人抱住,护住他的后脑勺。 将人紧紧地揽在怀里,熟悉的味道安抚了内心的暴虐,依恋又亲昵的将人抱住,缓缓地说道,“你终于回来了。” 沈晗昱第二日醒来,从床榻上下来,腿还有些软,身上昏沉,手脚还提不起多少力气,恐怕是身上的药效还没解开。 谢临砚为了将他锁在这儿也算是煞费苦心,沈晗昱是不是该庆幸,他没有用脚链和手链来对付他?给他留了些自由活动的空间? 这里的构造甚至比楚宫更为精致,一应俱全,沈晗昱曾经来过楚宫,却始终没发现这个宫殿。 到铜镜面前,沈晗昱揽镜自照,忽而觉得脖颈位置生疼,他摸上后颈部分,白皙透亮的皮肤上有一个明显不浅的咬痕,还交织着各种遍及的吻痕。 昨夜他因为药性昏过去,不记得后面发生的事情,可就是这样被谢临砚钻了空子,趁机迫进了这里,又被迫地上了床榻。 沈晗昱脸色微微染上愠色,没想到一别数年,谢临砚的心性还是没有成熟,仍旧是少年心性,行事乖张,没有半点风度。 昔日为了羞辱、折辱他,可以四处宣扬立他为后,一时之间将靖远侯府推到风口浪尖上。 第11章 ◎封后诏书◎ “沈晗昱……” 沈晗昱听见殿外门的响动声音,脸色僵硬,瞧见来人进来那一刻,男子头仰靠在门槛上,眼神迷离,睫毛几不可察的微微闪动。 沈晗昱表情怔了片刻,没有半点缓和,唇角微牵,张了张口,平静地从喉咙中吐出两个字来,“解药。” 男人似乎没听见他的诘问,面色微微发红,直直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似乎是想要将人吸进来,醉醺醺地迈步靠近,嗅着他身上的熟悉又安稳的味道。 阴鸷的视线落在沈晗昱的身上,声音又是极为浅淡的唤了一声,轻地几乎能够融进空气中,“沈晗昱” “谢临砚,昔日,我迎你入宫……” “你不是为了我,不是!你是为了谁?你是为了那群蠢货!若不是先帝将遗诏交给你,你会来找我吗?你是那天上明月,我是地上淤泥,若不是那奉突如其来的遗诏,你会对我好吗?你这个人总是冠冕堂皇,你用这副说教骗我,若真要论起旧账,你沈晗昱欠我的根本还不清!” “放开我。” 谢临砚眼神疯迷起来,血脉贲张,谢临砚无声的后退,眼神中漠然的拒绝。 这个人越是挣扎,越是阻挠,他就越是得意,眼神是偏执,心中是疯狂和悸动,越是想要牢牢地抓住他,痛痛快快、酣畅淋漓地发泄,撕扯开他的衣服,将人逼至犄角处,让他无处可躲。 发疯似的将人揽进怀里,狠狠地抱着,眼中戾气犹如一把锋利的刀,锐利的眼神,似乎想要将面前这个男人吞噬掉。 无力的挣扎是沈晗昱无法纵容,无法面对,面上越是自然平静,内心翻滚而来的失措,无奈同时席卷而来。 “你醉了。” 沈晗昱从来没有这么被动的被人牵制着,受人辖制,隐忍的脸色漏了一丝痕迹,咬牙,又后撤了一步,直至退无可退,被抵在墙边,在他身上作乱的双手还丝毫没有收敛的趋势,在不时的肆意骚动,似是逗趣,似是随意戏弄。 “沈晗昱,你闭嘴,这些你用烂了的借口,不要再拿着这些借口来搪塞我了,沈晗昱,你能不能放下你这副面孔来。” 沈晗昱身上没有力气,上一次是临了懒得同小孩计较,可这一次是身上的力气被完全抽取,完全使不上劲来,而少年经历了三年的磨练,身形一展,内里线条流畅,灵动又有力量。 他挣扎不开,整个人被扒光了衣服,犹如那案板上的鱼肉。 无论是眼中陡然失察,露出的一霎脆弱,还是皮肤裸在空气中,因为冷劲微微收缩的顷刻示弱,无疑都是那世间最好的春药。 春光乍现,漂亮的眉目微蹙,谢临砚心中则是有一种极尽病态的畅快,眼神是虔诚和贪恋,沈晗昱的皮肤很白,与他皮肤病态的白不一样,显得通体透亮,和氏璧比不上十之其一。 沈晗昱素来不喜旁人亲近,可谢临砚偏要与他作对,黏糊在他身上,能够嗅到一种淡淡的暗香, 可这样一个人没有心肺,舍得抛下他。 谢临砚辖制住人的浅白的脖颈,上面的咬痕齿印早已消失,时时刻刻在提醒着谢临砚,三年前,这个人究竟是怎么狠下心假死,又是怎么毫无征兆和波澜的离开! 无论是这种独特的味道,还是沈晗昱这个人都该是独属于他谢临砚。 平坦又光滑细腻的皮肤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谢临砚,他们中间间隔了欺骗和时间的隔阂,犹如一道坚硬的屏障,一道道陡峭难以跨越的山峰,推不倒,高高矗立,隔挡着两人。 三年的时间,这个人的轮廓慢慢地在脑海中泯消,谢临砚内心备受煎熬地接受这个事实,脑海中慢慢失真的画面,一点点吞噬着他的意志,快要将他逼疯了。 他质问,逼问自己,推翻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沈晗昱? 何时出现的? 为什么偏偏不知死活地爱上了这个狠心又灭情的男人? 谢临砚回答不出,也说不清楚,三年来,见不到沈晗昱的每一天,这些个无趣又生闷的问题来回在胸口翻腾,一刻未得止休。 究竟是来自于二人针锋作对时对他凭空出现的心软?还是被戳穿的讽刺,渴望见到他的笑容?! 宠召画师,可画师描出的画始终是饮鸩止渴,心中的欲望于渴求更是犹如藤蔓一样疯狂滋长,记忆泯灭了,就重新刻进脑海中,用痛苦和深深希冀再一次记住容颜,循环往复。 凭什么,自始至终在意的人只有他一人,而面前这个人可以毫无芥蒂地离开,然后坦然回来? 清冷自持的模样、平静的面孔只是一味地激起人的施暴欲,让人想要将人摧毁! 又或者先帝这人纵情一辈子,目光长千短不分,唯一慧眼留下来的这个人,本就是亲自挑好的留给他的。 沈晗昱才是遗诏,其他的通通都是无稽之谈! “在你来接我之前,我幼时定下来的目标就是取了先帝的那条命,只可惜,他死了,老东西运气好,没等到我翅膀硬去刺杀他的那一天,活了个痛快,坐在那个位置上,没有任何痛苦,寿终正寝了。” “你问我伤心吗?我内心想的是,若是那个老东西死了,能换来你,我肯定是千般愿意,百般欢喜,何谈伤心?可当我看见你眼中的期待希冀的神色,我心中的卑劣心思说不出口了,只能藏在心底,埋在深处,笑着对你虚与委蛇,装出良善和伤心,果不其然,得到了你的怜悯和抚慰。” 谢临砚双目猩红,手指忍不住地收缩,“可我只恨,恨你对谁都是这副模样,我只恨,我没有登上皇位的开始就立刻将你纳入后宫!我应该将你收入后宫,让你跟后宫的女子一样只能依靠着我的喜爱度日,只要朕愿意,将你锁在深宫中,没朕允许,你没有资格出去,你身上的傲骨会被打碎,会因为忍受不住而流泪,你会想方设法,用尽手段来讨好我,你需要学着和后宫女子一样对朕拈酸吃醋,朕是皇帝,为何要多余撇出心思来管你愿不愿意?我要的是将你收入后宫,穿上我喜爱你身穿的衣服,你会费尽心力,想方设法地来取悦我,我会赏赐你,恩赐你留在我身边,让你雌伏在我的身下,日日夜夜的在我的床榻上,我会好好疼爱你,我会让你离不开我……” “谢临砚,你疯了,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沈晗昱抬起眸子,眼神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两人的视线交汇在一起,脸色冷硬。 揶揄,调侃,还是讽刺羞辱? 少年的眉眼被三年的岁月打磨的更为深邃,如今阴冷锋利的眼神甚至比鬼还要吓人,闻声大笑了几声。 “杀了我?我这一条命,还能入你的眼?楚国都城百姓口中清风霁月的小侯爷,纵使你武功难逢敌手,可我不信皎如明月的你,会允许自己留下这样的污点?沈晗昱,我了解你,你若是杀了我,那就是不忠,既不忠君,你也不会原谅自己。” “小侯爷,你会杀我吗?”谢临砚的手指点在他的唇角位置,来回摩挲,情色又旖旎,眉头微挑,慵懒随性的声音又冷又沉,完全不像是一个醉鬼会说出来的话,“亲手杀了我后,你会自刎,对吗?” “所以,你以为你就仗着对我的这点了解,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沈晗昱微怔片刻,表情归于平静,没有丝毫坦荡,眼中挂着失望之色,语气冷淡。 “谢临砚,你有没有想过,我既然能死一次,我就一定能死第二次,你就不怕我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第13章 “沈晗昱”谢临砚阴冷地笑出声来,表情阴鸷,走了几步,拿来书案上放置的早已拟好的诏书,眼神浓浓的怨怼,“生同衾,死同穴也未必不是一个好方法,不过,我们之间也确实该有个了解,你骗了我三年,作为交换,你就必须承担我如今的怒火,这是你欠下的债。” 沈晗昱浑身瘫软,后颈乃至浑身紫青遍及,诏书上刺眼的几个大字。 靖远侯府,沈晗昱,封后。 沈晗昱昏昏沉沉地想要昏过去,手指僵硬,脸色阴沉,咬牙道。 “谢临砚,你闹够了没有?” 谢临砚嗤笑道,“怎么?你若是没有假死,也本就该是我的皇后,我也不妨告诉你,这封诏书是三年前就已经写好的,如今左右也不过是拨乱反正,你又何必这样一副我为难你的模样?还是说你以为我是胡言,你沈晗昱从未信过我说的话?也从未将我的话当真?” “沈晗昱已经死了,死了三年,幼弟亲自敛尸,尸骨尽毁,如今何故又突然活了过来,如何向朝野上下交代?”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你就安安心心的做我的皇后。” 谢临砚重新将人抱在怀里,眼神复杂,又添了一句,“更何况,还需要什么解释,单凭着你这张脸就足够了。” 第12章 “昏睡了三天,你终于醒了。” 谢临砚眉头几不可察的微微跳动,感受到手心内手指轻微的动静,松了一口气,眼睛一刻也不曾离开榻上的男子。 谢临砚取来的药量不大,可那药用在他身上显然还是有些过分,那夜之后沈晗昱便开始发热,这一折腾,一躺就是三日的光景,太医说,需要静养,景宫虽然僻静,可却有些过分阴冷晦暗,不利于将养。 谢临砚只能将人亲自从景宫抱出来,养在楚宫的阁楼里。 沈晗昱睫毛微微闪动,耳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双眼缓缓睁开,头还有些发昏,只见得眼前男子唇角牵动,视线就落在自己一旁的手背上,其上覆着一双大手。 谢临砚身着烈红色长袍,脸上勾着浅笑,沈晗昱身上他留下来的各种痕迹还没消去,他心情大好,一展手臂,眉眼露出得意又温柔的笑容,故意牵起他的双手,将手举高,不容置喙朝人宣布道。 “别看了,你已经成了我的皇后。” “今夜、是你我的新婚之夜。” 谢临砚本就属意今日大婚,趁着沈晗昱昏迷的日子里,早早下了旨意,将这里安置好,就连此刻沈晗昱身上穿上的那套,与他对应的红色嫁衣,也是他亲自挑选,亲手、换上的。 沈晗昱挪开视线,眸中晦涩难明,昏迷数日,喉咙沙哑,他从床榻上起身,长发披落,松散在一侧,他别过脸,咬牙,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 “谢临砚,你是故意的?故意来羞辱我?” 谢临砚自然没懂沈晗昱此刻眼神中的怒意,还有内心的翻涌,婚期他的确是有意放在这一天,恰好赶上沈晗昱的生辰,也是二人成婚之日。 “反正早晚你都要嫁给我,这毋庸置疑,已经成了定局的事情,又何须多费心力,明日可以,今日自然没有什么不同,你身子不方便,我也是心疼你,不想让你操劳,放在今日正好,有何不妥?” 沈晗昱此刻正欲下床榻,闻声脸色僵硬,不欲再多言其他,只正色道,“我不会同意。” 虽然沈晗昱身上的药效没尽数解,但药量又下调许多,沈晗昱昏迷的这两日,谢临砚看着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的男子,心中有是害怕,又是有心。 可谢临砚不敢赌,也不能去赌,没有人知道那三年,对他来说有多么地煎熬,他日日夜夜辗转难眠,拥着沈晗昱的衣服才能勉强安眠。 沈晗昱不会心软,若是他身上的药解了,他会毫不犹豫地离开,这一次能到骗到这个人,他能回来,下一次,可能就不止是三年光景了。 十年,二十年,亦或是更久。 沈晗昱内力深厚,若是离开,淹没于他国,谢临砚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想到这些,脑海中自然浮现出他的垂暮之年,他孤身一人,望着远处,一辈子寻找沈晗昱。 于是乎,谢临砚见他下榻心中一紧,明明人还近在咫尺,可他难以言喻的害怕,三年光景,他上一次离开的时候就是这样决绝,转身离开的背影毫无留恋。 谢临砚心中一沉,镐白纤细的手指顺着向上,捏着人的下巴,将人的脸摆正,眉眼露出狠辣的神色,冷漠地开口。 “何须你同意?你应该比我更懂君命难违这四个字吧。” “那又如何?我下了陛下的面子?陛下要杀我?还是要用别的东西来威胁我?” 谢临砚见人昏迷数日终于转醒,今日又是准备好的大婚之日,心情本是大好,他原想今晚过后就彻底解开他身上的药,可此刻又是被白白浇了一盆冷水。 谢临砚漠然的脸上染上阴郁,他的每一句拒绝,每一次蹙眉冷漠,都犹如一把把锋利见血的刀狠狠地插在谢临砚的胸口。 他内心翻腾着发疯的嫉妒,想要再一次将人摧毁的卑劣,凭什么三年时间,彻底忘不掉这个男人的是他,日日夜夜睹物思人,四处派人寻找,探查他痕迹的人是他,他的心却被搅地心乱,没有一刻安息。 沈晗昱却这样狠心,能狠下心来,近在咫尺,却从不相见! 哪怕被他逼得相见,也只是冷眼相待,寡言少语,谢临砚也从未从他口中听到想要的话。 “那你更是小瞧了我,你说的对,若是我恢复了内力,我会杀了你,然后再向先帝谢罪。” 沈晗昱何尝不知谢临砚是在讽刺他,一句君命难违,嘲他刻板,讽他当年遗诏的事。 沈晗昱三年前,在楚宫外亲耳听见,谢临砚曾冷笑、讥讽地对着右相余程说过。 “这么多年,你在沈晗昱身上使出浑身解数,派出去的人不乏有武功高强的侍卫,可最后呢?沈晗昱身上却连个伤口也没有。” “沈晗昱他不愿意?那又如何?朕为何要在乎他所想所念,朕倒也想瞧瞧沈晗昱示弱的模样,素来沉稳冷淡的小侯爷,在朕的床榻上意乱情迷是何种模样?会不会如同欢阁女子一般勾人,难掩青涩,让人食之髓味,欲罢不能?便拟订在他生辰之日娶他,立他为后。” “不,每个人都有弱点,都会为之忧心,你不害怕,藏在都城,明明知道我杀了肃宁王,但你没有现身,就是笃定了我不会真的伤害沈怀仁,你确实没想错,他是你的亲弟弟,但别的、其他男人就不一样了。” “比如……”谢临砚顿了顿,咬着牙,眉目阴冷,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出来的,“宋、怀、恩” 记忆中的声音和此刻谢临砚的声音,交叠在一起,耳边的话一字一字同过往的冷声融在一起,沈晗昱眉头轻蹙,似乎沉溺在其中,怔在了原地。 “怎么?你还真的为他伤心?你不是说你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沈晗昱,你这张口里说出的话,到底有多少哄骗人的假话,他宋怀恩到底有何处好?朕又何处比不上他?为何你们二人不过相识数月,他就逼得你念念不忘?还是说你们二人早在我看不见的角落里暗通款曲,交颈而卧,共榻而眠,做出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谢临砚看着面前男人蹙起的眉头,脸色阴鸷,恨不得将他的嘴巴彻底封上,让他说不出来冰冷又令人厌恶的话,他的眼神也是一样,该是时时刻刻难掩爱意,而不是冷漠,脸上挂着无情的面孔,说出令人愠怒的话。 一想到他真的为一个不相关的男人忧心,他手上的力气不由得更大了些,他嫉妒,他怨恨,不想看到这张脸上的情绪是由于别的男人,他这张脸,不能为了别的男人犹豫! 沈晗昱眼神冷淡,反问道,“我何时说过这些话?” 谢临砚不依不饶,脸色阴沉犹如鹰隼,锐利的眼神犹如刀子寸寸落在沈晗昱的皮肤上,似是探寻心中的迷雾,又神似盘问犯人时的一丝不苟,恨不得将和沈晗昱有关的所有人都说出来,问个遍,“那江姒呢?” “江相的女儿,性情内敛良善………” “闭嘴。”谢临砚咬牙,“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沈晗昱唇角微微抽动,说道,“幼稚。” “对,我是幼稚。” “我就是这么幼稚,我喜欢你,心悦你,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成婚,想让你成为我的妻子,我的皇后,沈晗昱沈晗昱,你明明知晓我的心意,为什么默不作声?为什么不给我回应。” “你从未开过口,你让我怎么办?我除了把你藏起来,不让你离开我,我还能怎么办?” 谢临砚能够嗅到空气中的越来越浓的血腥味,该是指甲深深地陷入肉里,他没有低头,只是盯着他深邃的眸子,将胸口积压的这些话通通倒了个干净。 沈晗昱语气不自觉地温和下来,“谢临砚,你是圣上,是帝王,身上有你作为君王的责任,爱护百姓,克己复礼,楚国这个担子是你成为君王后必须要承担的,我已经不是小侯爷,我身上不再有别的牵制和束缚,我只想作为剑客行走在江湖中,淡然处世,无所求,亦无需多念,更无所挂。” 第14章 谢临砚眼眶有些泛红,上一次,沈晗昱用这种语气,还是两人初见的时候,他青涩不懂,沈晗昱则是耐心地哄着他,一点点地教着他朝中的局势和大事。 时隔这么多年,谢临砚还是忍不住地陷入这样的温柔中。 “可我不想听这些空话,你想要自由,却要将我牢牢地缚于牢笼当中,我不愿,我不会放过你的,其他的我们都能商量,或许我都会因你退一步,但我绝对不允许你离开我,不会,这个我永远不会答应你。” “你太执着了,亦或这是你心中积压已久的念头,我不知你是何时有的想法,亦不想知道其中的其他多余意图。” 沈晗昱眸光微闪,继续说道,“只是还想劝你一句,执着下去只会害人害己,莫要到了最后再后悔,昔日先帝不顾晋王妃意愿,强娶晋王妃为后,不过五年,唯有失望,一明一暗,落得个永不相见的局面。” 第13章 宋怀恩今晨收到传唤,匆匆收拾过后,便从府上赶上马车,奉旨前来拜见帝王,帝王猜疑心重,派人拦截杀了一个沈晗昱,向朝臣立威还不得意,连自己的至亲也能下得了手,所谓肃清朝纲,便是要将朝内质疑他的声音全部压下来。 偏生宠信佞臣,偏听偏信,就连立后这样的大事,朝中大臣无一人敢上书,有宫江西烬人传言新后并没有尊贵的身份,只不过是一个江湖中人,因缘际会与陛下相遇,容貌几分神似小侯爷,就猝不及防地被纳入了后宫。 历来,君王后宫佳丽三千不胜枚举,喜爱,深情亦或是虚情假意,当初尚且闹出了在靖远侯府夺骨灰的荒唐事情,君王或许喜欢过小侯爷,权衡利弊,这份情,怕是早早淹没在这些年的光景中。 三年前,宋怀恩尚且在调查流民一事,回城之时,已逾期月余,才听闻靖远侯府的噩耗。 据悉,沈晗昱是在前往北靖的路上,还没出城就遭遇埋伏,可见得那人根本不想放他出城,他回了北靖,都城的楚党势力自然成不了气候,尽数归于谢临砚,明明是两全之策,两派之争,谁能越过谢临砚出手? 楚宫是谢临砚的地盘,如今的谢临砚,那个狼崽子没有了束缚,就连他见了都怵三分,谁能管教他?更遑论这些流言? 有谁敢在他面前乱嚼舌根?脑袋不想要了,还是活的厌烦了?这种故意流出来的传言又有几分可信? 宋怀恩跪在地上,这样的漠视他早已司空见惯,只得慎行,自己行事合规,不让人摸到把柄,双手合十,拂袖,颔首道,“微臣参见陛下。” 熟悉的声音传入楚宫内室,以及屏风上男子熟悉硕长的身影,沈晗昱呆滞片刻,心中浮起一个念头,抬眼看向一旁眉眼深邃的男子,碍于屏风外,碍于其他,他只得压低声音。 “谢临砚,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临砚一动不动,昨日的温情,食之髓味,手上包扎好的伤口,那里似乎仍带有那人手心的温热,也没有让他忘记沈晗昱那张嘴里说过的话,提到的别的男人。 明明是一件微不足道,不值当再多言的小事,可谢临砚的眉头却飞舞地跳动着,从他口中轻描淡写的人物,却不动声色地搅弄着谢临砚内心翻涌着醋意和怒意,视线一直盯着眼前男子,将他所有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外面跪着的男人,你应该认识吧?三年不见了,不,你们这三年内是否见过,接触过,我也不知情,沈晗昱,喜欢吗?他是来向新后问安的,我将人带了过来?你可欢喜?” 屏风内两人侧目而视,双方的视线带着各自的审视,一对璧人,两人身上鲜红的嫁衣都还未曾换下。 少年帝王眼中挂着浓浓的怨怼和幽怨,露出难以掩饰的忧郁情绪在蹙起的眉头上表现的更为明显,阴鸷又冷漠的脸色让人捉摸不透。 后者则是脸色僵硬,似乎并未放在心上,视线落在一侧,眼神清冷又淡然,平静地盯着眼前男子。 幼稚又荒唐,故意将人引在他的面前。 谁也没有先开口,僵持半顷,两人各自挪开了视线,沈晗昱垂下眸子,璀璨犹如玛瑙的眼神似乎黯淡下来几分。 终是谢临砚败下阵来,邪魅一笑,讨好似的又轻又快地捏了捏他的手心,声音轻轻缓缓地,靠在他的耳边,语气却是有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低声说道。 “今日我高兴,不和你生气,看在昨夜你替我包扎伤口的份上,便赏他一个恩典,我可以留下他一条命,不杀他,当然我也可以不夺了他的职,只是,我不想在楚宫里再见到这个人,你应该也不希望我们两个人之间总是因为他有些过分、行为。” 谢临砚故意将人晾在这儿,当着沈晗昱的面,有试探,当然还有别的心思,帮人办事,替人办事,自然也是要讨些赏赐的。 摆放在床榻一侧的香燃尽。 沈晗昱唇角微压,“你想说什么?” 若不是沈晗昱那多余的关心让人生厌,谢临砚心中积压的嫉妒也不会犹如藤蔓,疯狂滋长,瞧着他对别人的温情和关心,为别人求情和示弱的神情,他嫉妒想要发疯。 沈晗昱是属于谢临砚的,谁也不能来抢,这张脸该是为他哭。 谢临砚眉眼闪烁,嗤笑一声,收回视线,眼神落在屏风上微微浮动的黑色影子,声音随之而来,不大不小地说道。 “曾经有人说过楚国的北靖封地辽阔,是个不错的去处,就连朕、也有些心动,今日朕唤来中郎将,也是想问问,你觉得呢?” 宋怀恩心下一沉,轻蹙眉头,如何听不出其中的褒贬之意,只道,“陛下若有令,微臣万死不辞。” 谢临砚笑道,“平定流民,安抚百姓,你功不可没,中郎将忠勇果敢,朝中无人可并肩,朕都看在眼里。” “朕欲赐你一个大恩典,听闻,昔日,你同那靖远侯府的小侯爷关系甚密,如今将至而立之年,却仍然是孑然一身,可早有心悦的姑娘,今日楚宫大殿内,只要你提出来,无论是哪家贵女,朕都封她为县主,赐你为妻。” “多谢陛下。”宋怀恩此刻胸膛起伏,句句看似阿谀,实际上就是逼他,令他娶妻,将细作安置在他身边,将他再赶出都城,他只得咬牙道,“微臣愿听圣上安排。” “好。”谢临砚抱住怀里的人,摩挲着他咬过的耳侧,痴迷又色情地舔了舔唇角,笑道,“等三司呈上来人选,朕就空下时间,和皇后一起,亲自替你把关,皇后的眼光比朕的要好,选出来的女子定是让中郎将满意,不逾三月,定让你抱得美人归。” 宋怀恩离开时迈着沉重的步子,整个人的魂魄像是被抽走大半,这几年磨平了棱角,早没了意气风发。 谢临砚的话还在耳边反复,不逾三月,那就是在秋猎前他就得离开,他从军是为何? 如今离开都城,驻守北靖,归期不定,少时性子桀骜,一门心思想要从军,隐瞒身份,遭受欺辱排挤,万般不得意,他也没有言弃,好不容易从军营里一点点爬上来,出人头地,却是要离开家里,离开故土。 “还有一事。” 宋怀恩带愣地转过身,眼神中露出难以掩饰地苦笑,平静地听着吩咐。 谢临砚不以为意,脸上挂着残忍又冰冷的笑容,又不依不饶地调侃,说道,“小侯爷已逝去三年,而朕的、皇后容貌,言行举止神似沈晗昱,你可想一见?” 宋怀恩自知是侮辱,其中不乏他年少无知犯下的忤逆过错,既已成过往,他也悔过,又何必再为难一人,君王多疑多桀,中宫皇后承欢承宠不易,何故白白再连累了一人? “不必了,陛下容貌艳绝,而皇后天人之姿,实乃人中龙凤,微臣莫能与之匹,容貌难现人前,再者,陛下赐婚,微臣自当将喜讯告知家中父母,为微臣准备婚事。” 谢临砚没再为难他,他怎么不知晓宋怀恩心中的怨气,可这么多年,何故守身如玉,不入欢坊,身边也无人侍奉?其中怀的是怎样的心思? “闹够了?”沈晗昱没有再等他的答案,只是失望地阖上双目,依旧毫不波澜地掀了掀唇角,“闹够了就出去。” 谢临砚细数着两人之间的争吵,沈晗昱好几次发火好像都是因为宋怀恩,他算得了什么?凭什么宋怀恩要参上一脚,或许当初没有他,沈晗昱也不会那样无情。 “心疼了?” “出去。” “我以为你会骂我幼稚,怎么?涉及到他宋怀恩的事情上,你就寡言少语,冷着一张脸,就这么维护他?啊?沈晗昱,你真的以为朕不敢动你,还是说谁都吃你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套路?你不想见到我,朕为何要让你如意?我偏不会走,既然朕万般对你好,你都视做不见,对你的喜欢示好,你也视若无赌。” 沈晗昱双眼怒视,只可惜此刻双手被辖制住,谢临砚将人抱起,一个翻身将人抵在了床榻上,胳膊小心护在他的头下。 不知谢临砚何处找来的东西,药物,封住了他的内力,什么招式都用不出来,沈晗昱目光冷冽,声音是一贯的清冷。 第15章 只是此刻手踝处的疼痛刺激乱窜,眸中蒙上一层雾气,气势被降下几分,“放开我,滚出去。” “那你就好好尝尝绝望的滋味,你有没有想过,被人压制住,也是,武功高强的人都有傲骨,自然不会想到自己有这么一天在,毫无招架还手之力。” 谢临砚用力摩挲着他的唇角,光滑鲜红的唇角犹如极为可口待人品味的菜肴,只有他能够尝到。 可这里常常说出冷漠无情让他痛心的话,谢临砚眼神锐利起来,继续说道。 “朕会打碎你的傲骨,让你臣服,雌伏在我身下,而这里除了呻吟呓语,无需有旁的用处。” “他当年既然敢上殿跟朕抢你的骨灰,就要做好被处死的准备,朕没杀他,甚至还赐给他一个大恩典已经是法外开恩,他的罪,宋家因他满门抄斩也不为过,自己犯下的罪,就该自己承担,不是吗?” 第14章 谢临砚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又为什么要放过他?擅闯楚宫一事,可大可小,往大了上去说,那就是欲行不轨,想要举兵谋逆。 宋怀恩当日自然是一副不在意,不以为然,双眼怒视,浑身怒火欲燃,手持兵刃,桀骜地注视着殿前站着的男子。 谢临砚曾经亲眼看见沈晗昱对他露出笑容,见到过两人相谈甚欢,他早就恨不得砍下那双触碰过沈晗昱的双手。 这些尚且是他看到的,他看不见的地方,宋怀恩那双不安分的双手谁知道会不会乱来?那日两人的亲昵画面如今仍旧如鲠在喉,谢临砚一想到这儿脸色又彻底阴沉下来。 沈晗昱是自己的人,而那个人竟然敢觊觎他? 沈晗昱眼神锐利,就凭他宋怀恩,他怎么敢? “是宋怀恩痴傻地亲自送上门来,他偏要撞上来,又怎能怪得了旁人?是何人上了他的身上,又是何人在旁要挟才使得他偏要与朕作对?这分明就是他自己刻意为之,仗着宋家的底气作伥,怎么?就许他宋怀恩目中无人,却不许朕的侍卫护下朕?无诏踏进楚宫那一日,他早该想到这些。” 沈晗昱后背滚烫,犹如置于火上炙烤,一股凉风,本该在这烈日驱散走身上的火热,赶走身上的燥热,可此刻却是饮鸩止渴,习风刮走了,他从喉咙中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宋家满门忠烈,宋家家主辅佐先帝数载,有从龙之功……” “就算宋家那群人因为他宋怀恩被诛杀,那也怪不得旁的其他人。” 当时下令将宋氏一族一百八十三户全部下了大牢,恨不得亲手将宋怀恩千刀万剐了,那一刻,谢临砚还坚信沈晗昱没死,他会回来,就算是为了这群蠢货的命,他也会回楚宫,来为这群蠢人求情。 可是,并没有,肃宁王死的时候,他没有出现,这群人入狱时,他也没有。 不仅如此,沈晗昱这个人他还自始至终在都城内,在离他不远处亲眼看着,默许着这一切的发生,看着他发疯,看着他愚蠢。 那为什么现在要回来? 这一次,他也不过是软禁了宋怀恩,在大街小巷,明处、暗处散布了要当街斩杀宋怀恩的消息,沈晗昱为了保全那人的仅有的颜面,竟然就这样急不可耐地回来了,亲自来楚宫为他求情? 也是,死算得了什么? 人终究有一死,有些时候,死甚至是奢求,算得上轻松和解脱,但死于暗巷,受昔日崇敬的百姓谩骂,这对于一个将军来说,这样的羞辱比死了更难以接受。 想到这里,谢临砚心中的恨意就更深,每个人犯了错,都该赎罪,谁也不例外,沈晗昱假死,他这么多年的无法安枕,凭什么他却在外面自得逍遥?日夜安寝? 凭什么? 他为什么看见沈晗昱眼眶发红,眼角的泪水要心软,沈晗昱这个人那么狠心。 只要他稍稍放纵,只要他沈晗昱没了束缚,之前的事就会再次重新上演,这个人随时会脱身,他是无法掌控的。 这场对弈中,只有他在乎,只有他一个人在其中斡旋,只要他松了手,没了约束,两个人会就此止步。 谢临砚不会也不能去赌,去赌他那颗又冷又硬的心肠。 亦或是这个人从未对他心软过,那张脸上浮动的鲜活又放肆的笑容对谢临砚都是潜藏的无尽的贪恋和吸引,可他犹如小偷一样四处躲藏,又小心翼翼地窥探着他的容颜,念念不忘。 只是,那张笑脸对着的人从来不是他,对上他,只有沉闷,冷淡和不苟言笑。 谢临砚恨这样的沈晗昱,不够鲜活,不够真实,不够! 沈晗昱不肯用真面目对他,在他面前,是虚伪,是一味地搪塞,这些面孔令人憎恶。 两人之间似乎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和隔阂,越来越深,沈晗昱隐隐地感觉有些东西在失控,抓不住,那种迷茫和失控犹如当头一棒。 谢临砚心中一惊,收紧动作,他只得在这床榻上狠狠地抱住沈晗昱,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密不可分。 谢临砚等不了了,他做不到柳下惠,沈晗昱的每一寸肌肤于他都像是致命诱惑,沈晗昱躺在床榻上,就是无声的吸引,他偏生要强求,非要将这些个窟窿全部堵住,他一次不愿意,还有第二次,次数多了,自然便适应了,承欢,那就是痛苦地承受,极致的欢愉。 总归在这些个时候沈晗昱的脑海中没有其他人,身心都只有他谢临砚一人。 他不得不承认,若这是一场棋局,他早就输了,哪怕是让他三步,他也不一定会赢,在沈晗昱的问题上,他在一退再退。 三年前就给了答案,谢临砚曾经苦苦哀求这个人,瘫倒在大殿上,没有任何颜面,求他,不让他走,只求他能够留下,即使这样,他仍然是毫不留恋,决然地离开,甚至为了不让他找到,还假死。 那道硕长又冷漠的背影如今还死死地刻在他的脑海中,犹如梦魇一样,长久散不掉。 为了宋怀恩,又回来了,分明就是他沈晗昱就是欠了他。 “闭嘴。”沈晗昱眉眼蹙起,闷哼一声,额间发丝沁上汗水,闭眼咬牙斥道,“从我身上下来。” 谢临砚手中动作不止,问声脸色暗沉下来,幽幽地盯着眼前男子,怒火在胸膛中汹涌,来回起伏,眼神犹如鹰隼,毫不留情地撕开手底下的猎物,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肌肤相贴,谢临砚冷笑,面无表情,冷冷地刺道。 “他宋怀恩是你什么人,值得你为他说话?” “你这样做还不如给他一个痛快,赐他一死,也好过这些软刀子,何必将人羞辱至此?” “我羞辱他?若是他没有做出大逆不道的事……罢了”谢临砚狠狠地蹂躏着他又嫩又红的薄唇,“你这张口净说些我不喜欢的,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别说了。” 床帷四起,面色尽白,花容皆失,两人贴在一起,一道共赴幽梦,好似撑船者陷入漩涡当中,被狂风紧紧咬住,侵入四肢百骸当中。 他四动挣扎的船帆,须臾之间被狂风侵袭地不成样子,用力挽回也无计可施,亲眼瞧着阵阵冷风耳边作响,进进出出,风仍旧不屈地刮着,船头船尾来回摇摆,不知何时,周围似乎弥漫着淡淡的咸腥味。 床上一片混乱,沈晗昱眼神有些迷离,犹如找不到的麋鹿,眼角湿润,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视线模糊,浑身困倦,白皙的双手此刻犹如病态的白,手指上面还有各种红痕,也是软地抬不起来。 沈晗昱昏昏沉沉,将要昏倒之时,谢临砚正在更衣,面无表情,他低眼瞧了一眼,眼神阴郁,不多时,耳边便传来他低沉又冷冽的声音,似乎带着轻蔑。 “我说过任何人都要付出代价,你不是想要朕放过宋怀恩吗?” 谢临砚眼神锐利,毫无留恋地嗤笑,继续说道。 “朕确实喜欢过你,喜欢你的脸,喜欢你身上的滋味,那又如何?如今朕尝过了,确实比欢阁女子手段更高,也难怪你在朕的面前拿乔,做足了欲擒故纵的把戏,既然你不想做朕的皇后,朕也不会再问,朕会向外宣旨,皇后自今日起迁入景虚宫,而这、景宫中住的是不过是朕新宠幸的一个美人。” “你想要朕将你的身份公之于众吗?都城清冷霁月的小侯爷,众星捧月,本该成为皇后的人,最后成了朕的美人,你觉得怎么样?” 沈晗昱额间汗水贴着长发,沈晗昱阖上了双眼。 “你的悲欢与朕无关,朕会派人来教你如何伺候朕,如何同欢阁女子一样讨夫君欢心,如何来取悦朕,若是朕唤你来,你当如何放下自己的傲气来伺候朕,如何取得朕的欢心。” 朕倒是看看你的心里怎么还能容得下旁的其他人? 谢临砚转身,没再看底下的男人,他暂时不想见到沈晗昱那张脸,沈晗昱不会心软,但他会。 他怕再多看一眼,就割舍不下,什么威胁,什么冷眼,什么禁欲讽刺,都成了笑话。 第16章 宋怀恩横亘在二人面前,犹如厚厚的屏障,阻挡着两人,谢临砚只是下令囚禁,没有杀他已经算是恩赐,赐婚于谢临砚而言是最大的宽恕,可沈晗昱却将这些都视作羞辱,是施加给宋怀恩的侮辱。 在他沈晗昱眼里,自始至终考虑的只有宋怀恩,从来没有想过若是真遂了他的愿,哪怕是楚宫重逢,他句句表明心意,封后,还是嫁衣,沈晗昱不在意!只是怨恨和隔阂,眼底是无尽的冷漠,他的那颗心,无论谢临砚怎么暖也捂不热。 谢临砚没办法不失控,沈晗昱没有想过他,念过他,无论是眼里还是话里,对他从未有过眷恋和不舍,也不管在这三年里,他过的是如何的煎熬,如何渡过这日日梦魇,他不关心! 好,沈晗昱既然偏要如此,他不会遂他的愿,就算他沈晗昱放不下宋怀恩,哪怕那人在他心中成了一块割舍不掉的心头肉,他也会生生将那些肉给剜下来,一点一点剃个干净,他会给沈晗昱时间来适应。 “你当然可以挣扎,可是你浑身完全没有反抗的力气,只能被迫的接受,上我的榻,听我的话,你只能求我,苦苦哀求,求我放过你,饶了你。” 沈晗昱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就是他阴冷的威胁。 第15章 谢临砚不喜欢宫外,也不喜欢楚宫,也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见到沈晗昱第一面,那人从马车中下来,他从未觉得那条阴凉的街道那样明亮。 一张生面孔陡然出现在他面前,他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甚至呆滞片刻,见人走向自己,急忙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不顾后面那人飞扬上来的拳头。 飘起的白色衣袂犹如藤蔓攀上了他心底幽暗的地方,勾起了内心翻滚不停的思绪,他则是像陷入沼泽中一样,深深地又心甘情愿地陷入进去。 谢临砚恨不得他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犹如孩童争抢糖果,急不可耐,也不想同别人分享,甚至他还偷偷藏下了沈晗昱那把剑的剑穗。 而沈晗昱浑身鲜亮,明亮的眸子像是看穿了他,一路上,他帮忙处理伤口,却从未戳穿,也不另言其他,面沉如水,毫无波澜,似乎没有什么能够打动他,但也默许两人之间的亲昵。 因为沈晗昱的突然出现,有了期待,渴望那道视线黏在他身上,可那人却好似不甚在意,他身边有许多人,那些人围在他的身边。 谢临砚在意那些人的存在,好像在沈晗昱身边,逐渐代替了他的位置,谢临砚在意的也有许多,对他的那份关心以及他以为的亲昵不只是对他一个人,哪怕是他那群蠢货兄弟,沈晗昱也是一样的。 谢临砚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时喜欢上他,有那种难以言喻,压抑在心底,不见天日的喜欢,卑劣的想要将人藏起来。 沈晗昱不知道,三年后,两人重逢,谢临砚再一次见到他的那一刻,眼底不是恨,也不是三年内压抑在内心的怒火,而是惊喜。 他坐过无数设想,三年内有无数次谢临砚满怀希冀,派暗卫去北靖追查,希望能够查到蛛丝马迹,希望能够找到他的身影,来证明,向自己内心的执念证明,这个人没有死,他还活着。 景宫的暗室内挂满了无数有关他的画像,也是靠着这些东西,他活下来。 沈晗昱走后那一日,谢临砚去了靖远侯府,临行之时,带走了他仅存于世的骨灰,甚至将那封亲笔遗书也带回了楚宫。 三年内,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临到半夜就是发疯地想要见到他。 他还活着。 沈晗昱他还活着,这就足够了,他心心念念的人还能出现在他面前,他能够感受到他的呼吸还有他的心跳,这就够了。 只是一天,没去见他,他便忍不住他想念,想要见他。 夜半,夜色微沉,谢临砚一脸阴沉地进了景宫,步履轻慢,掀开床帷,床榻上的男子脸色惨白,唇角冷白,完全要没有醒来的征兆。 谢临砚心中一沉,沈晗昱是不愿见他,才是这副样子,还是……可若是……他真的……谢临砚不敢细想。 谢临砚眼神阴鸷,脸色暗沉,迈出玄关,殿外侍女小心翼翼地跪在地上,头压得极低,脸色僵硬。 “他不是醒了吗?为什么还没好?” 侍女吞吞吐吐,不敢抬头,低头只得说道,“陛下………” “说” “皇后今晨确实醒来一次,只是……只是……” 他不过一日没来,怎么会是这副模样?沈晗昱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种样子?若是他今晚不来,明日是不是就要亲自在楚宫为他敛尸? 谢临砚脸色僵硬,耐心告罄,阴鸷的视线犹如刀子袭来,落在跪在地上的侍女身上,“再敢吞吞吐吐,朕要了你的命。” “快说。” “今晨……奴婢见到皇后从床榻起身,不许我们接近,更不许我们上前搀扶,一个人从床榻上起身,他孤身站在景宫里,令我们退在门外,其余的奴婢真的不知道。” 谢临砚眸子烁闪,床榻上那人惨白的面容,“还有呢?他为什么突然这样了?太医来了吗?那群人不是跟朕说醒了吗?现在为什么是这副模样?” “太医来过了,说……皇后自杀了。” “朕今夜若是不来,你们就怕是要将此事压下来了?好大的胆子!” 谢临砚嗤笑一声,脸色阴沉,冷冷地扫了一眼底下跪着的太医。 “陛下,陛下饶命,饶命啊,陛下,微臣不敢隐瞒。” 太医吓得满头大汗,跪在地上,不得多想今晨见到的场面,含糊囫囵,说道。 “是皇后,皇后他打碎了铜镜,用铜镜割腕自杀了,还好微臣来的及时,陛下不必担心,现在皇后已经没有大恙了。” “已经没事了?”谢临砚面色波澜不惊,可内心却迟迟冷静不下来,视线瞧着远处,冷冷地从喉咙中吐出几个字来,“那现在躺在那里的人是怎么回事?” 若无沈晗昱的授意,底下的人又何来的胆子隐瞒? 谢临砚厌恶沈晗昱沉闷的性子,将所有事情藏在心里,恨他的无情,无论何时,从未流露对他的感情,表现出一点温情,谢临砚便反复地在心中回味。 自杀? 沈晗昱当真是对他厌恶透顶,不愿再见他一面,连这样的事情也能做到? 谢临砚整个人犹如浸泡在冰凉的河水中,指尖发凉,浑身僵硬,一股冷意侵袭了全身各处,阴冷的感觉传入四肢百骸,连骨头都是凉的。 太医匆匆地赶上前,榻上那人脸色凄白,他曾经远远见过小侯爷一面,榻上这个面容确实极为相似,与已故的小侯爷的容貌有八九分相像,就连这个沉稳性子,遇事不慌张,也不遑让小侯爷,满手鲜血,面色平静,眉头也是一皱没皱。 未再多想,他上前去探脉,大吃一惊,白日里平稳的脉象如今又变得极为微弱,按理说,今日下午,就应该醒来的?可如今完全这脉象……完全没有道理,他眉头皱起,摇了摇头。 “如何?” 胡恩十五岁便入了这太医院,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脉象。 只有一种可能那边是,这人显然是心中存了死志,根本没打算活着,因此药物对他也是无用,无济于事,救不活一个根本不想活的人,所以,他的脉象才会越来越弱,到现在气息和脉搏已经是近乎没有。 这个中宫之主,用碎片割腕自杀后就没想要活下去,隐瞒陛下,也不是为了担心他们受罚,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依照这个形势,怕是熬不过明晨相见。 他不敢隐瞒,拖延,只得如实禀告,说道,“陛下,若是皇后撑过今夜,那便无性命之忧了,若是撑不过今晚,那便……请陛下节哀。” “你什么意思?”谢临砚冷漠地看着眼前男子,眼神带着审视和浓浓躲避不开的戾气。 “什么叫做若是皇后今晚醒不来,以后就醒不来了。” “陛下,皇后,他心中存了死志,求生意志不强,他若是一心求死,药石不进,那时候,无论医术如何精湛,怎样都是救不回来的。” “这碗药沈晗昱若是服下,且今晚能醒来,就是别无大碍?” “若是醒来,就是并无大碍。” 谢临砚声音压得极低,不确信,声音似乎融在空气中,像是质问,又好像是在喃喃自语。 他后悔,若是没有失控逼他,没有故意说出那些过分的话,一切会不会就不会发生? 他…………要自杀? 是他亲手折磨的沈晗昱,三言两语便将人逼入这样的地步,若不是他那日疯迷吃醋,要不是沈晗昱一心维护宋怀恩,从不解释二人的关系,他又何故说出那些个话来? 谢临砚僵硬地伸手喂着榻上的男子,嘴里喃喃重复。 为什么喂不进去?为什么不喝药?不喝药就不会好。 床榻上的男子一脸憔悴,皮肤白得毫无血色,谢临砚一点点小心翼翼地剥开他的袖口,入目手腕处绑着布条,解开布条,入目便发现残酷的一面,藏在衣袖里面的手腕处有两三条用碎片留下的血红色疤痕,又长又深。 第17章 谢临砚轻轻摩挲着伤口位置,心中酸涩毫无征兆地冲了上来,眼泪几乎是在看见伤口的瞬间,不争气地掉落在床榻上。 “沈晗昱,你真狠心,为什么这么狠心。” “你要是敢死,朕明晨就派人灭了靖远侯府,杀了宋怀恩,我要在你面前将你在乎关心的人一个一个地杀死,你还敢昏睡在床上假死吗,沈晗昱!” ………… 沈晗昱向来能忍,此刻更像是在故意惩罚他一样,一言不发,平静又安谧地躺在榻上。 谢临砚则是要被逼疯了,无助地看着床榻上的男子,无论他怎么呼唤,威胁还是讨好,通通都没用处,药物,他根本喂不进去。 谢临砚手脚冰凉,眼神里是巨大的惊恐,双手颤抖,他扭动花瓶的方向,将暗室的门打开,一瞬间里面亮了起来,上面挂满他的各种神态各异的画像,哪怕和他对立时的沈晗昱也是鲜活的。 “沈晗昱,你睁开眼睛,我求你睁开眼睛,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会再逼你了。” 他眼角仍旧湿润,声音有些哽咽,指着那些画像,继续说道。 “我不该骗你的,我说过的真心话,你从未信过,可那些假的你却深信不疑,我从来没有对外透漏过你的身份,也没有什么景宫美人,那些不过都是我编篡出来骗你的!” 第16章 “陛下有令,太医院,或是宫中内外,谁能救下皇后,赏黄金万两,封一方王侯。” 陛下赏赐丰厚,可这个旨意太医院上下,有谁敢接?这烫手的山药,宁可远远的避着,有谁敢伸手去碰? 哪怕医术再为精湛高超,谁又真的能有把握皇后真的醒来? 性命攸关的事情,谁能做的了主?若是皇后没熬过去,那不是赏赐没得,反倒是将自己的命给搭上了。 太医院一片哄乱,诸位大臣面面相觑,各自心里都没有主意。 忽而一道冷硬地声音在殿外响起,声音掷地有声,压下了殿内的嘈乱声,引得殿内一众侧目。 入殿的是一个陌生面庞的男子,面容清瘦,容貌昳丽,墨色眼眸格外出众,那人眉头微蹙,眼神犀利。 身着素洁长袍,身上各处连血迹也没有,身后负着一把刀,不像是朝堂中人,倒像是江湖侠客。 “我能救他。” 男子平静地看着诸位,视线落在了一旁的辛庭身上,又重复了一遍,说道,“事不宜迟,现在带我去见他。” “你………你是谁?” 楚宫守卫森严,寻常之人定然是没有法子轻易进来,哪怕是进来了,也是被禁军当做刺客绑进来,又怎么会大摇大摆地进来? 再者,京城贵族中也没有这副陌生面孔。 辛庭心中一惊,神色有几分慌乱,倘若此人是混入楚宫的刺客,将人带到陛下面前,那岂不是放虎归山,正入此人下怀? 还是需要仔细盘问一番,未再想其他,直言问道,“楚宫有禁军把守,你一个人是怎么进来的?你可知擅长楚宫,是何罪名?” “那日他是如何进来的,我便是如何进来的,快带我去见陛下。” 辛庭还未想到此话何意,脖颈处突然一凉,原是男人的剑不知何时拔出,已经抵住辛庭的脖颈处,刀剑一转,锋利的亮光闪在众人的眸子里,像是嗤笑,又像是在警告,锐利的刀尖似乎能够轻易取了辛庭的性命。 “快来人啊……” 太医们呆愣片刻,面对这样的场面腿不自觉地发软,想要昏倒,互相交换着眼神,异口同声地大声呼救。 被辖制的男子眼神茫然,四下无神,不知该如何是好。 男人促狭一笑,调侃道,“快领路吧,床上的人可等不起。” “陛下………”辛庭刚跨进景宫门槛,张了张口,声音刚出,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一把推出门外去,回敬他的则是男子眼神警告似地一瞥。 关上殿门,男人面无表情地收回刀剑,视线落在床榻上躺着的男人身上,毫无避讳地开口。 “沈晗昱之所以醒不过来,那是因为他心中有执念,若是没了这些记忆,没有了这两日受的刺激,人自然就醒过来了。” 来人眉眼柔和,眸光深邃,盯着谢临砚,冷淡的语气中不觉带了些怨言,说道。 “他心思向来重,性格沉稳内敛,不善言辞,可心肠却是极软,若是没有你从中刁难,何至于吃了这么多苦,若是他听话一回,随我回北靖,也受不了你的羞辱,但凡换个皇帝,他都不至于弄成如今这副模样。” 沈晗昱的身份,他从未向外公开,可面前的人不仅清楚知晓他的身份,还对沈晗昱的事情了如指掌,谢临砚不禁怀疑起面前的男子。 沈晗昱回北靖?和这个人? 这个人究竟是谁?沈晗昱和这个人关系定然不浅,或许当年离都一事另有隐情?而这个人极有可能知情。 谢临砚突然问道,“你是谁?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废话多。”男人脸色僵硬,转移话题,说道,“现在还有不消三个时辰,若是过了今夜,就是神仙来,也救不了沈晗昱。” 谢临砚不死心,视落在他的身上,打量着男子,继续问道,“你是沈晗昱什么人?” “出去。”男子瞧着床榻上脆弱的人,语气更为生硬,脸色沉了下去,丝毫没顾及他帝王的身份和颜面,用剑柄将人推出去,吩咐道。 “派人打几盆热水,拿几个毛巾来。” 谢临砚被赶出门外,吩咐几个侍女进去,他孤身在门外来回踱步,回忆着方才男人的话,回想着沈晗昱离开都城前发生的事情。 他一直纠结在沈晗昱为什么那么狠心,为什么要抛弃他,哪怕他再恳求,也不愿留下,毫不留恋地离开,却从未考虑到他为什么要在那一天突然离开都城?那一天为什么又突然出了意外? 沈晗昱自始至终没有离开都城,谢临砚一开始以为那三年,他近在咫尺,却因为厌恶他从不现身,就连靖远侯府,他也从未回去。 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不想去北靖,是因为在都城,有他放不下的人,因为这个人,他才心甘情愿地留下。 谢临砚心头一热,浮现出一个狂热、疯迷的想法,当时宋怀恩不在都城,这个人没有跟着前去,而是留下来,会不会是因为他? 不是因为宋怀恩,他留在楚宫,他们之间也没有别人。 “沈晗昱不能再受刺激,留下来,下一次,我未必能及时赶到,把他的命,交给你,我不放心,我要带他离开这里,反正小侯爷已经死了,他不属于楚宫。” “他不想离开。”谢临砚将人拦下,眼神犀利,继续说道。 “我原以为你是为了救他才用不知何处寻来的药物除去他的记忆,现在看来,你应该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你有自己的私心。” “他之前不肯答应你离开都城,和你一起去北靖,你说他心软,不愿留我一个人在都城,可我告诉你,即使现在,他也不会答应你,就算他没了记忆,他依旧爱我,你做不了他的主,更何况,他是我的人,你在我的地盘,带不走他。” 江西烬不置可否,嗤笑一声,冷冷地说道。 “今日是他生辰,你连他生辰也不知晓,凭什么要强行将人留下?你将人害成这副模样还不够?” 江西烬放心不下沈晗昱,上一次答应他,隐隐觉得要出事,好在及时赶回都城,可是……下一次呢? 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出事,看他再受伤。 “你身边那群太医救不了他,若是我没有及时赶到,明天你见到的就是一个僵硬的尸体。” 谢临砚面色波澜不惊,眼神锐利扫过他全身,问道。 “现在能告诉我你是谁了吗?” 商妥未果,江西烬脸色僵硬,面色一沉,“你现在还不配知道。”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谢临砚微微眯起双眼,不动声色地威胁道。 “你会吗?” “对,我不会。”谢临砚望着不远处,平静地开口,“你我各退一步,以一月为期,定一个赌局,若是我赢了,你离开都城,回到北靖,无我点头同意,不能再单独见他,同样,若是我输了……” “我要沈晗昱亲口承认他心悦你,这样我才认输。” 也才安心离开。 江西烬打断他的话,将谢临砚未说完的话补上,“若是你输了,你不能再见沈晗昱,我会带他回北靖,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你不能来,也不可派人前来刺激他,你可能做到,可要来赌?” 沈晗昱不善言辞,这样主动的话更是不会轻易说出口,这也是江西烬故意为之,这场赌局各自胜算谁也料不准,也正是如此,才是公平的,很公平。 沈晗昱不知道没了部分记忆的他醒来,黏在他周围的两人各怀心思。 谢临砚则是早在内心暗道,不管这场赌局输赢,沈晗昱都是他的,他不会放手。 第18章 第17章 “不必多言,君令不可违,我会听从陛下派遣,前往北靖。” 宋怀恩摇了摇头,眉眼闪烁,微微蹙起,盯着眼前少年,藏在袖口的手指微微颤抖,轻轻叹了一口气。 来人身着夜行衣,唇角微微勾出弧度,额间修长的碎发盖住戾气太重的双眸,深邃的眉眼极有穿透人心的傲气,眼中又深又阴郁如同水中漩涡深不见底,让人猜不到其中情绪。 年岁未及加冠,是少年心性,适才提及不当言论,如今天下已定,楚宫又何故再出这些糟乱? 终是少年心性,做事不知深浅,不知楚宫深浅,身背血仇家恨,有了机会,顾不得其他,也不想后果如何,只是一股脑地往前冲。 昔日,小侯爷身陨,时日不及七日,肃宁王在楚宫被赐死,朝中上下皆惊,然无一人敢有异,出言求情,一意孤行只会适得其反,而今念来,河川流民一事毕,回朝闻沈晗昱死讯,大殿公然挑衅,亮剑质问遗骨,谢临砚对他还是留了情面。 “宋怀恩。”少年眼神被深深地失落拥起,满是不可置信,骤然冷冽,冷哼一声,声音夹裹着冬日冷风中的冰霜,寸寸寒凉,冷意悄然渗入皮肤各处。 宋怀恩抬起眸子,正好对上那双眸子中浓浓地戾气和怨怼,心中一股酸涩,藏在袖口中的手指不自觉地握了起来,只道。 “你心志尚不成熟,不要重蹈你父亲的覆辙。” 肃宁王当年以嫡子身份居之,性情倨傲,最后下场惨淡,而其子萧忆观表面一副纨绔模样,心机城府却比其父高上许多,私下里做出来的事情也是令人瞠目结舌,于往日所见的单纯享乐,与世无争模样全然不同。 肃宁王身陨后,其中盘根错节的势力少砍去大半,剩余少数,也多不愿再涉事其中,可这人仍旧能够召集出人,小小年纪,实力不可小觑。 更何况,此人能够面无表情地做出比他父亲更为过分的事情来,其他事情他都尚且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这个人竟然要拉拢朝中武官,意图将不日谋反。 “你本该是翱翔的鹰,如今却被折了翅膀,只能领着谢临砚赏给你的残兵,被迫前往北靖,纵然是这样,你还要感谢他?还要听他的?” 若是以前,宋怀恩少不了开口,或是在他连名带姓地大声冷眼之时就忍不住冲人破口大骂,可现在那份棱角早早被磨平个干净,什么傲气?什么义气?不过是多余的面子功夫,没有了也掉不了一块肉来。 他不愿与小孩多计较,人难教人,吃了苦头自然会抛去这些天马行空,难以成真的想法,既然这个人不愿走,他也劝不开眼前这个男人回心转意,索性拂袖准备转身离开。 “宋怀恩,我听闻你十几岁就入了军营,都说你孤身入军营,不靠家势,全凭借自己的拳头和战功站稳脚跟,走到今日,本以为你是一个有血性和傲气的男人,却没想到你和朝中那群庸人一样懦弱,和那群人不同的就是你将自己伪装地同那群人格格不入,实际上不过是一丘之貉?!而你……则是更为恶心。” “勇气并不是鲁莽,你一个尚未加冠的小孩懂什么?你知道什么是株连九族?你明白举步维艰是什么境遇?肃宁王府未倒,你日日锦衣玉食,从未受过不能果腹之苦。” 或许是这两日谢临砚准备他的婚讯,预备将他遣往北靖,这才将看护在府内外的人撤去,府内层层把守的禁军侍卫宽松许多。 若没有他对君王不敬,提刀入殿,谢临砚或许也不会对他步步紧逼,这两年他性子沉稳下来许多,纵使他少年得意,年少轻狂,做出这些个事情来,也轮不到一个小孩到他面前指手画脚,反复横跳,说出这些意味不明的话来。 宋怀恩并非没有脾气,他再迂腐沉闷,也轮不到他摆出一副长兄模样在这儿劈头盖脸地一顿教训,眉色有几分愠怒,并未留情,声音冷淡,轻笑一声,反问道。 “你以为你随口承诺的那些话就有人来信?古往今来,以下犯上,谋反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要复仇,自己都尚且护不住自己?你自恃甚高,殊不知龙椅上坐着的那位也不是池中物,还是说你在赌,赌这些人中有多少亡命之徒会因为你一张嘴,一些虚无缥缈,无从谈起的许诺就会有人相信,然后拼尽全力地帮你,输了就一败涂地,家破人亡?” “你以为你这颗沧海遗珠,这么大个隐患,无人在意?陛下不知也不管,你以为你表面纨绔,桀骜功夫做得了当,日日留恋欢阁,卸下了他的防备?愚不可及,他若是真想要你的命,凭你现在尚且薄弱的势力和稚嫩的心性如同碾死蚂蚁一样轻松随意。” “中郎将说的不错,确实不错啊。”萧忆观神色怪异,冷笑,阴冷地盯着男人上下来回打量几番,面无表情地说道。 “中郎将被囚禁的原因,楚宫传有七八种谣言,那时父王身陨,我深陷囹圄,不大清楚,后来,我派遣手中暗卫细细一查方知,原来中郎将性情中人,肃清河川流民一事回朝,为爱闯入楚宫,持刀逼宫,抢夺骨灰,何等果敢?当年尚且有那样的气魄,可如今呢?” “还是说中郎将心中只有小侯爷一人,别的其他男人都入不了你的眼,除了那人,其他人不配,只有他才配你上殿前一争,否则别方的人也都劝不动。” “你无需激我。” “罢了,我也知晓轻易请不动中郎将,可如果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并没有死,而是被谢临砚下药囚在楚宫,日日锁链加身,夜夜笙歌折磨…………” 宋怀恩凌冽目光扫了过去,唇角颤动,无声地张了张口,闭嘴,萧忆观声音似乎断线一般戛然而止,宋怀恩面色凝重,上半身僵硬地怔在原地,须臾声音毫无征兆地残酷无情地再度袭来。 萧忆观则是面沉如水,落在他的肩头,眸中似有晦涩转瞬而逝,脸色寡淡,一副不在意地陈述出这些残忍的事实。 “谢临砚从未相信沈晗昱死了,特意打造了景宫,就是为了锁住沈晗昱,这几年后位悬浮,如今却突然多了一位皇后,样貌还是酷似昔日的小侯爷………” 宋怀恩心中一颤,翻滚着酸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指尖似乎陷入肉里,前几日谢临砚召见他,故意为难,刁难,甚至要将他遣到北靖,原是那屏风之后熟悉的气息是他。 他回来了。 第18章 如江西烬所言,沈晗昱本该在第二日醒来,谢临砚静静地候在一旁,目不转盯地看着床榻上那人,无尽的眷恋,思念深情地盯着,一双眼睛什么也不做,就单单落在他的脸上、身上,不放过任何动静。 可一直等到深夜,床榻中的沈晗昱并没醒来,额间不知何时微微浮起白汗,白皙指尖却是微微发颤,沉了下去。 谢临砚心下一凉,捧着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用掌心为其取暖,眼神凝固在他的眼睛上。 那是他日思夜想的男人,他见过他落寞不堪的模样却从未嫌弃,不嗤笑他的粗鄙,也不冷眼他可笑的黏人,还帮他教他。 他打碎虚伪的幻境和掩饰,两人关系僵硬,温情走到终点,沈晗昱不在意这段感情,谢临砚不承认也不愿承认,甚至从未言说过每每瞧见沈晗昱前来楚宫之时内心的暗自翻涌的酸涩。 他心中最为难忘的便是从外入楚宫的日子,两人能时时刻刻靠在一起,沈晗昱温情谦和,如师如妻,他为其摘果,享受又渴望那样的温暖恬淡。 没有帝王和权臣所赋的枷锁,没有强制和无奈忍让,两人没有多余隔阂,也未经历后面种种,便就那样终了余生。 他恨不得床榻上的沈晗昱此刻便醒来,露出鲜活罕见的笑容,谢临砚就是贪心,年少被欺辱,食不果腹的时候,便时时期盼有天上的神仙能够下凡解救他。 沈晗昱是上天不忍,赐给他的救赎,他渴求这个人,离不来他,也绝不会放手,哪怕这个人于他露出的锐利眼神是刺人的厌恶。 而梦魇中沈晗昱整个人似乎陷入了泥潭当中,似乎能够感受到身体在一点一点的下陷,哪怕他武功高强却始终挣脱不开,清醒又被迫的深陷其中。 四周寂寥,周围冷意慢慢侵袭而来,不多时,那种阴冷的幻境褪去,又像是卷入新的漩涡,须臾时候,眼前换了一副截然不同的模样。 晌午日头正盛,林间藏着的各种鸟虫开始亮嗓,饶是靖远侯府内也是鸣声不绝。 堂内有两人相对而坐,年轻男子一身鲜衣,唇角牵动,眉眼含笑,指尖提着白子,故意做出犹豫不决的缓慢状,二人中间横亘着棋盘,其父眉头轻皱,粗糙的掌心来回摩挲着棋盒。 沈晗昱则是立在两人一旁,瞧着两人各自所思,视线又落在那棋盘之上。 棋局结果似乎已定,白子占在上方,黑子被挡去大半,生机已无,这是他刚下山回来同父亲下的一盘棋。 彼时他还并未准备留在楚国都城,只是回去探望父亲和幼弟,他不愿被困在京都,成为小侯爷,也不想担负起什么国家重任,他只想做个闲散侠士,身上什么束缚也没有,行走江湖,惩恶扬善,肆意潇洒。 第19章 他们父子两人这盘棋下了一个多时辰,其实仔细瞧去,若这是战场,没有任何放水。白子早在半柱香前,便能完全辖制住黑子。 沈父目光灼灼,棋局胜负已定,无需再多言,只是多年不见,印象中稚嫩的脸庞早早换了模样。 这孩子变了不少,更为成熟了些,稳重倒是谈不上,如今少年眸中依旧是毫无掩饰的得意,在外一番历练,也只是双眼深邃许多,只是眼神太单纯,心中所想所念都表现在脸上,入不了朝堂,性子过傲,怕是也不屑入朝。 沈父点了点头,放下黑子准备认输,唇角牵动,声音未发出来,却匆忙慌张赶来参报的侍卫打断。 “侯爷,小侯爷,怀仁小公子不见了。” 来人未经通报,闯了进来,神色怪异紧张,格外急躁地说道。 沈晗昱眼神冷冷地落在堂内坐着的容貌于他相同的清俊少年身上,眼角泛红,袖口中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攥起。 他如何不记得今日的变故,熟悉的中气十足的声音再一次落在他的耳畔,相同的棋盘,这副场景,靖远侯府的这次变故,他一辈子不会忘,也不敢忘。 是他的心软不成熟,造成了靖远侯府的重创。 可那次谋杀中,死去的只有他的父亲,既定的结局,沈晗昱早早知晓,眼角不知何时蓄满泪水,视线落在沈父身上,有几分模糊。 沈父脸上大变,脸色沉闷,压了压唇角,厉声问道,“他何时走丢的?” “方才……下人去屋里寻人,没见到小公子的身影。” 堂内少年毫不在意,掸了掸鲜衣,此刻心志仍是白纸,那时候的他太过轻狂,不懂人心险恶难测,对朝中波谲云诡也一概不知。 都城这些惨绝人寰的暗杀谋杀尚且如此,更遑论楚宫内。 “不必担心,许是沈怀仁贪玩,适才躲开你们,出了府,何必如此担忧?” 沈晗昱看着一幕幕熟悉的画面,父亲的句句嘱咐,他如鲠在喉。 “晗昱,你年岁尚浅,帝王心,最难猜,就怕是你此番走不出这楚国了。” ……… “罢了。”沈父重重地叹了口气,安排道,“你领靖远侯府的精兵,前去寻找怀仁的下落,我在府内处理些事情,稍后便到。” 寻找沈怀仁的过程,沈晗昱不觉有他,少年心性的他未经人事,心肠太软。 便被一个瘦弱的小孩困住了寻人的步伐,那小孩眼神落寞,跪在他的脚边,拽着他的衣服,泪水烫在他的脚踝处,“哥哥,救我母亲,求求你。” 沈晗昱如同旁观者,可脑海中无由地浮现出父亲的尸体倒在靖远侯府中,他紧闭双目,唇角发紫,无论他如何都无济于事。 此刻立在两人身旁,见其不顾其他,上前搭救,双眼猩红,内心翻腾着酸涩,却是不断地质问。 沈晗昱你的脚步为什么会被困住? 你不仅没救下你的幼弟,连累你幼弟受伤受辱,还累及整个靖远侯府。 因为你的心软,因为你的处事。 若不是你,你父亲怎么会在靖远侯府被贼人杀害。 你是凶手,你是杀害你父亲的凶手。 沈晗昱眼前的画面一转,是沈怀仁被捆绑扔在地上,不停地掉着眼泪,声音发颤,不时地低声喃喃道,“哥哥,救我。” 救我。 第19章 “沈晗昱,你一定会没事的,以后我不会逼你了。” 谢临砚某种蓄满不明的情绪,双眼泛红,小心擦去他头上的薄汗,摩挲着他额间的碎发,无奈又阴郁地低声喃喃道。 “我不想放你走,不想放手,可……你若真是次次以命相逼,我又该如何?我又能撑到几时?这样的好运气又有几回?会不会就有一次,我彻底抓不到你。” 沈晗昱睫毛微微颤动,掩在褥子中的手指微微曲起。 谢临砚清楚地看着沈晗昱的动作,落寞的眼神瞬间清亮起来,唇角不自觉地牵动,恨不得整个人贴上去,“你醒了?” “你是谁?” 沈晗昱适才醒来,喉咙有些沙哑,声音又低又模糊,谢临砚只当喉咙干涩,起身将一旁的茶盏递给床榻上的男子。 “滚出去。” 沈晗昱声音冷淡,打量完这全然陌生的寝殿四周,尚不清楚身处在何地,视线落在讨好的男人身上,脸色僵硬,又重复问了一遍,“这是哪里?你是谁?我为什么在这儿?” 谢临砚后退几步,让出一条路来,不确定地看着从床榻上下来的男子,眼神有几分茫然,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声音低了低,神色委屈,无措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记得你是谁了吗?” 对于面前陌生男子愚蠢的试探动作,沈晗昱是一脸不屑,微微昂着头,冷笑,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说道,“我不是傻子。” “嗯……对……我知道。” 沈晗昱之前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失忆这样荒诞的事来,如此看来,竟是真的,谢临砚收回双手,内心五味杂陈。 沈晗昱不是忘了重回楚宫发生的重重错事,而是完全不记得他了。 谢临砚怔在原地,愣愣地瞧着他的面庞。 他该高兴吗?沈晗昱将一切都忘了,第一个见他的人是他,现在他完全可以告诉沈晗昱,他是楚宫的皇后,他们两人很相爱。 视线目不转盯,饱含热烈的眼神,眼神像极了话本中被抛弃的妻子,沈晗昱自然没法忽视眼前这个男人泫然若泣的可怜模样。 这人身上衣服华贵,沈晗昱猜想许是某个二世祖,亦或是都城他未曾见过的贵族,眼中藏着复杂的内疚之色,仅有一种可能,这个人是他在路上搭救的,而自己身上的这些乌青淤青也是为了救他才添上的。 沈晗昱拿起茶盏,润了润干涸的喉咙,见人吞吞吐吐,犹豫不决的模样,心上一计,起了调侃之意,眉眼的笑意收了收,故意装作不解姿态,愠怒不耐模样,朝人厉声问道。 “这个问题这么难回答?还是说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别的关系让你难以启齿的?” “之含……你……我…………” 谢临砚耳根一红,脸色怪异,那些话卡在喉咙中呼之欲出。 “行了,区区救命之恩,不必再多言,也无需放在心上。” “你别走。” 沈晗昱没将身上的小伤放在心上,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捡起床上散落的外衫,大臂一挥,信手穿上,摆了摆手,准备离开这里,临近人身边,微微颔首,说道,“我着急赶路。” 谢临砚见人毫不留情地转身,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也不过瞬间,心中一再慌乱,两次假死,如今这个人的背影又再一次决绝地出现,他慌乱上前,赶上他的步子,抓住沈晗昱的手臂,目不转盯地看着,像是想要将这个男人狠狠地吸进视线里面,问道。 “沈晗昱,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沈晗昱不懂面前男子的执着,只是脚步不受控地停了下来,许是生了怜悯之意,他轻声安抚,“本就是萍水相逢,记不记得住又有什么关系呢?以后路还长………” 这话于谢临砚而言是安抚少年,可落在谢临砚的耳朵里,这些话不是宽慰,更像是面无表情地泯杀,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地斩断二人之间的感情。 “不要,我不想,你骗我,对,对,是你救了我,可是你骗了我,你个骗子。” 沈晗昱怔在原地,面前男子眼中似乎蓄着泪水,似乎他前脚一走,后面不出片刻,他眼中的泪水就能落下。 只是,上下不接的话他有几分摸不着头绪,神色几分茫然,露出疑惑神情,这才是他下山碰见最有趣的事情,此刻他也不着急回去了,他饶有意趣地瞧着男子紧紧拽着的衣袖,挑眉,反问道。 “你说什么?好好说话,我又骗你什么?” 第20章 谢临砚既然将话说出了口,就没有收回的道理,沈晗昱此刻不能离开,也不敢离开。 现在的沈晗昱不单单是把他忘了,怕是连靖远侯府都不记得了,这副模样的沈晗昱,他怎么能放得下心,又怎么肯让人就这样离开? 谁知道那人故弄玄虚的药里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瞧着他如今模样,似是只当自己是江湖中扶危济困的侠士,这副模样的沈晗昱是他第一次见,或许这才是沈晗昱内心真正想要成为的样子。 他能忘了小侯爷、靖远侯府,丢弃掉这些个将他禁锢在都城的身份,忘掉他的存在,他心中真正想要的是自由,也难怪…… 难怪起初他会毫不犹豫地假死离开都城,也难怪沈晗昱这么狠心这么恨他,将他锁在楚宫或是景宫,逼着他成为自己的皇后,便是折了他的羽翼。 若是一只鹰隼,这样的做法,便是将它生生地打下了地下,断了他翱翔九天的依托,强迫驱使,威胁,让这个再高傲的人也低下了头。 第20章 谢临砚一直以为是他的一厢情愿,而这个人冷血心肠,无论怎样讨好都无动于衷,如何都暖不了他内心的冷漠。 可事实上,可分明他所做的桩桩件件都是踩在他沈晗昱的底线上,跟他心底无言的愿望背道而驰。 沈晗昱隐忍,不善言辞,也从不解释,那些个谢临砚故意下令,夺他眼目的刺杀,他纵使受伤也从未多言。 是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他想要的沈晗昱这个人的笑脸,就该一步步追他,不该强迫他,不该为了引他注目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该为了留下他,不顾他的情愿将人囚禁。 是不是该让他遂意? 可事关沈晗昱,谢临砚不由得多想,会不会在路途上慢慢地连自己将要去往何处也忘记了? 沈晗昱瞧着盯着他愣神沉思的少年,说道,“你倒是说说,我如何骗了你?” 他鲜衣怒马,喝着烈酒,驰骋天地间,潇洒自在,仗剑天涯,却一点点地忘却自己的名字,不知来往何地,又将去往何处。 沈晗昱那么高傲的一个人,若是接受不了这种疯迷而自杀,谢临砚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因之种种,他更是不能放手,不能让沈晗昱就这样孤身离开楚宫。 他拽着沈晗昱的衣袖,像是牢牢地抓住了他这个人,神情依恋,半真半假地开口说道。 “没错,是你救了我,你因为救我,受了伤,见我可怜,你昏迷前亲口承诺,说你要留下来教我武功,沈晗昱,你不能说话不算数,不能骗我。” “师父,你不能走?” “你的意思是……我承诺伤好后要做你的师父?留在这儿教你武功?” 沈晗昱并不认识眼前之人,此话一出,他脸色微变,他此刻实在是记不起来曾许下过这样荒诞的承诺,玩趣的心思一扫而尽,眉骨轻蹙,上半身僵硬,微微怔在原地,视线最后落在少年身上,心中五味杂陈,想要同少年再商量一番,只得委婉地说道。 “学武急躁不得,也非一时所成,你下次出门多带些人手便足够了,何苦为难自己?” 若真是要教他练武,纵使天资聪颖,一点就通,少说也需要一年半载,他又不能在这陌生之地久留,实在不妥。 更何况,他还记得下山之时与师父约定三月之期。 “不为难,是我自己想学。”谢临砚眼神一热,眉眼含笑,装傻充愣,装作不懂沈晗昱话里话外的意思,趁热打铁地说道,“师父的武功高强,我就算再愚钝,学得师父皮毛,十之其一您走后也能自己保护自己。” 沈晗昱本想拒绝,袖口处却传来不轻不重的动静,他睨了一眼攥紧他袖口的男子,表情有几分可怜落寞,声音又低又浅,眉眼微微闪动,模样倒像是常被凌辱的小孩才有的害怕。 沈晗昱随后便听见这“小孩”的哭诉。 “我从小在乡县长大,父母双亲不睦,初来都城,人生地不熟,又被一群陌生人追杀,他们人多势众,那些人都是想方设法想来要我的命,若不是碰见你,我早就成了他们的刀下亡魂。” 沈晗昱说不触动是假的,少年的眼睛极为明亮,双眼通红,犹如易碎的璀璨宝石,无奈又悸动的泪水在眼眶中的模样更是令人侧目,轻易地吸走了旁的目光,令人挪不开视线。 若他没有心软,沈晗昱早早就出了门,谁还能困住他的步子? “罢了。”沈晗昱轻叹了口气,“你的身份?” 谢临砚心下一喜,朝着沈晗昱眉头却是不能舒展开来,因怕露出什么马脚,连头也没敢抬起,低着头,便诉说道。 “我被扔在外面将近二十年,直到先帝身陨,才派了一位权臣将我接了回来………” “你是楚国的皇帝?”沈晗昱面色凝重,眸子有几分暗,表情僵硬,“那你的意思是我是帝师?” “不行。” 若是寻常士族也便罢了,朝堂漩涡深不见底,他不想卷入这种斗争中。 第21章 “你怎么又来了?” 宋怀恩抬眼瞧见那人身侧,那人跨过暗道的门槛,仰靠在墙上,地上修长的背影有几分落寞和阴郁,他细长的脖颈处的皮肤比旁的地方更白。 自从拒绝他后,竟是让萧忆观有了瘾,隔几日便来一趟他府上走动。 也是多亏了萧忆观,他方知晓,原来,这府内还有一个密道的存在。 与上次不同,几天不见,他那张脸竟然清瘦下许多,这次的萧忆观似是早有准备,挑着眉,眼神锐利,大摇大摆身着鲜亮的衣服从外面进来。 “我为什么不能来?” “我带了几个你想见的人进来。” 他的背后一个侍卫将绳子交到萧忆观的手里。 地上躺着的则是几个被绑着的已经昏迷过去的女子。 宋怀恩自从听说萧忆观欲要谋反,便在他府上安插了人手,这些舞女其中有他的手笔,也不全是他的手笔。 萧忆观的声音比以往更冷,锋利的眼神如同恶狼,好似顷刻间便会将西周的猎物吞噬干净,宋怀恩心下一惊,脸色沉下来,垂眸瞧着地上的人,低声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人并未挪开视线,炽热的眼神死死地盯着眼前人,唇角牵动,露出残忍的笑容。 “你问我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还想问中郎将这是什么意思?这些女子不是你故意派来接近我的?” “不必为难,不想回答也可以。”萧忆观轻轻地摩挲着手中牵着的绳子,声音刻意停顿片刻,说道,“若不是你派来的,那我也不必留情,还想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她们,如此看来……杀了便是。” 宋怀恩瞧见他这副模样,怔了片刻,像是看见了曾经那个什么也不管不顾,鲁莽行事的自己,脱口而出。 “你的心志能不能成熟些?这些个女子何其无辜?她们不也是为了陪你演戏躲过陛下的耳目?你现在这是要过河拆桥?” 萧忆观眯起双眼,恶劣地笑道,“要我放过她们也可以,我要你答应我,许诺你出手帮我。” 宋怀恩这些年虽被暗中被谢临砚画府为牢,但中郎将的身份尚在,手中握着的兵权也还在,萧忆观这个算计倒是打得好,只可惜,他萧忆观是个聪明人,但宋怀恩也不蠢。 宋怀恩耐心告罄,只道,“陛下尚未查到,此事也并未如你所想到了不可掩盖和挽回的地步,你又何必执着?我可以帮你掩盖这件事,但绝不会助你谋反。” 萧忆观唇角勾了勾,眉眼一挑,并未接受他的好意,反倒是出言挑衅,冷冷地说道。 “这些个女人是你精心为我挑选的?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挑选的?我处处去欢阁倒是对他们的手段了若指掌,可你呢?哪些个舞女舞姿如何?床上的手段怎么样?你自己可是亲自试过了吗?” 宋怀恩脾气向来不好,这几年虽是受了磋磨,性子收敛许多,但肚子里自然也是没有那么大的容人之量的,此刻似乎已经被逼得入了绝境,眉眼中忍着欲要喷薄而出的怒意。 “对,谁人不知晓我们中郎将最是洁身自好,连欢阁都未曾去过,又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宋怀恩眉心一拧,握紧的拳头埋在深深的袖子里,没有挥上去,只是咬牙道,“我的事情你无权过问,你若是无理取闹,我也是无可奈何,我们二人既然谈不拢,那你早些离开这里吧,这两天我便会命人将这里的密室彻底堵上,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你……你喜欢沈晗昱,不去欢阁,哪怕这样能够打消那位的怀疑也不肯去,你是在等他,那样岂不是更好,你跟圣上抢人自然是抢不来的,但若是楚国天下易主,你跟着我,便是大功臣,待到谢临砚被我手刃,那时候就没人拦着你们了。” 宋怀恩本是不相信萧忆观口中的这些荒诞的话,可是这两日他也派手下去探查皇后的身份,消息竟是石沉大海,越是如此,就越是让人难以置信。 “沈晗昱在景宫等着你,他被谢临砚使了手段才留下,事实上,他根本不喜欢谢临砚,你不是喜欢他?现在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你难道不想要救救他吗?” “还是说,你的喜欢就是这么廉价?好歹谢临砚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不顾悠悠众口,坚定地立他为后,而你呢?连这样的小事都不能为他做到?” 第22章 “师父”谢临砚手中端着一个托盘,笑着走上前,唤道。 沈晗昱将手中的剑搁置在一旁的架子上,瞧见来人手中端的东西,玉盘珍馐,品相十成的好,香味诱人,说道。 “一会儿去堂内用膳便是,何必烦你特意端出来?” 谢临砚将端来的午膳放在石案上,不置可否,朝人微微昂了昂头,神色还有几分自得,含笑道,“尝尝?” 对于谢临砚的殷勤讨好,沈晗昱也没同他客气,一边拿起玉箸,一边解释道。 第21章 “我称不上你师父,亦不会在这儿久留,待到身上的伤好全,我便离开楚宫,楚国之大,能人异士不少,若真有心学武,自可从他们中濯选一位,不必师从于我,假以时日,亦有所得。” “师父,你是不是觉得我坐在这儿位置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谢临砚心头一疼,目光炽热,视线落在他的肩头。 沈晗昱欲夹菜的手一顿,心中莫名一闷,多了些不知从何而来的伤感,说道,“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本就孤独,身负苍生,行事前瞻后顾,太多身不由己,若无所愿所图,更是为难。” “若是师父不嫌,我愿放弃这楚国的国君身份,同师父游历江湖,归隐山林,煮酒烹茶,天涯海角,相互扶持,不离不弃………” 连谢临砚也不知为何,这些话脱口而出,何时他曾经所厌弃的,讨厌的生活,好像身旁有了沈晗昱,那种厌弃的心思似乎都一扫而空了。 “休要妄言。” 沈晗昱匆忙打断他的话,下山一趟,一个救命之恩,竟然将楚国的国君给拐走,且不说别的,这天涯海角,这个娇生惯养的帝王能否吃这些苦头? “我说错话了,师父莫恼。”谢临砚有些委屈地垂头,片刻之间,眼中亮闪闪的,似乎蓄着泪水,泫然若泣。 “师父快些尝尝我做的这些饭菜是否合口。” “这些是你做的?” 沈晗昱有些惊讶,恍惚的神情分明是在问,你竟然会做饭? 谢临砚局促一笑,眉眼眷恋。 “我从小在乡间长大,没回宫之前,做过几年的帮厨,也有好些年头没下厨了,昨晚我见师父喜吃甜食,也准备了些桂花糕和鲜花饼,不过师父身上的伤还没好全,我做的菜口味偏淡,我尝了尝,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合不合师父的胃口。” 沈晗昱视线落在他身上,不忍地看向他,心肠软了下来,轻声叹道,“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什么?师父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临砚声音又低又轻,声音像是融在空气中。 沈晗昱挑眉,似笑非笑的说道,“你这师父都叫上了,教你改口也不改,我能如何?” “都听师父的。” 沈晗昱试探:“师父。” 谢临砚稍稍弯下身子,认真地看着眼前男子,无论是糕点还是这些菜谢临砚做了三四遍,此刻眷恋地看向沈晗昱,眼中都是期盼和希冀。 “还不错。”沈晗昱心口有些莫名的苦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赞许地朝他点了点头。 谢临砚:“师父可喜欢?” 沈晗昱略显老成,缓缓道:“不要叫我师父。” 沈晗昱声音落下,两人视线交在一起,不过须臾,谢临砚兴奋的心情尚未平复,又听见这话,心中一凉。 沈晗昱:“我的年岁还不及而立之年,叫我师父有些显老气了,更何况我也不喜欢。” “啊?你……不喜欢。”谢临砚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晗昱:“换个称呼。” 谢临砚迟疑片刻:“都可以吗?” 沈晗昱轻轻咬了一口糕点:“想个特别一点的,说来听听。” 谢临砚怔了片刻,小心翼翼试探地说道:“子不教,父之过,兄长如父,是兄长,也是师父,那……唤…哥哥?” 沈晗昱:“?” 将要咽下去的那一口糕点险些吐了出来,急忙伸手去茶盏,喝了口茶水。 沈晗昱敛起笑容:“行了,叫我兄长便是,来一趟不算白来,认了一个皇帝做弟弟。” 沈晗昱视线没从他身上挪开,这是第一次离得这么近,这么细致地看着他用膳。 他猜的没错,沈晗昱爱吃甜的,吃糕点的声音动作很轻,一下一下地送入口中犹如小猫舔食,但又似乎很大,他站得这么近,却又似乎能够听见喉咙吞咽的声音,“兄长,你唇角下边……” 沈晗昱失神:“什么?” “我来帮你。” 谢临砚低头,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擦去糕点落下的残渣。 不远处林间阴翳,似乎时不时还能听见虫鸟蝉鸣的声音,两人狭长的影子落在地上,温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此刻,格外的燥热,须臾间,便不经意地染红了少年的脸庞。 第23章 “宋怀恩,好坏话说尽,就连你旧情人都打动不了你这个人的心,我倒是很疑惑,你这个人的心肠为何如此冷血,我该如何做?如何做?怕是石头也早该捂热了,你就不能对我心软些,少一些强硬。” 萧忆观双手从后背他的游走,似是寻找,又像是依偎,眸中却是晦涩。 宋怀恩眼角不安地跳动,停了半顷,才将人推开,声音稍稍软了些,可是对于他那些大逆不道的解决自然还是毋庸置疑的拒绝。 “我从你第一次来便奉劝过你,你想要做的事情,打的是何主意,如今你既然清楚,便少将你那心思打在我身上,你想做什么,大可去做,与我无关,府内太小,容不下肃宁王,请回吧。” “这么嘴硬?” 萧忆观站直了身体,拂了拂衣袖,继续说道。 “我就是喜欢你嘴硬的这副模样,我听说中郎将此前隐藏身份进入军营,曾因为长相受过苛责,我却觉得中郎将这副模样甚是诱人。” 这些事情宋怀恩算不得什么光彩事,那些人也不过也算不得什么,往事不愿人再提起,更何况面前说这个的人还是个小孩。 “我在军营的时候,你尚且年幼,评头道足的事情也轮不到你来说。” 萧忆观似是料到他的态度,扬了扬头,思考半顷,缓缓地说道。 “怎么?中郎将何时也在意起年龄来了?你不过而立之年,年龄还算不上大,与我正好相配。” 宋怀恩骂道,“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滚出去吧。” 萧忆观握紧手中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眉眼含笑,似真似假地开口。 “我喜欢中郎将,哪怕是你不同意我的计划,看不上我也罢,我都狠不下心来杀你。” “那将来要是我和中郎将刀剑相向呢,我是舍不得杀你,你可会看在这往日的情分里,对我心软?” “若是我死了,你可会伤心?” 宋怀恩垂眸不语。 萧忆观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眸子中泛红,不知过了多久,说道,“我突然不想知道答案了。” 萧忆观视线挪开,冷漠地瞧着不远处的假山。 “因为,你只能和我在一条绳上,我活你活,我死你陪我下地狱。” “你瞧。”萧忆观伸出埋在袖口中的手,生硬地扯出一抹笑,“也不枉我跟中郎将纠缠了这么多天。” 宋怀恩瞪圆双目,握紧拳头,对于面前这个男人打也打不走,骂他也无用,他是没有想到,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这样狠心,他口中的话到底是有几分真假,竟然趁着他心软之时偷走了他的兵符。 “萧忆观,我竟是没有想到你如此无赖,竟然能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来。” “中郎将也是领兵数载,自然比我更清楚兵不厌诈,这兵符本来在中郎将的身上,而我是凭本事拿来的,他日兵败,圣上亲临,纵使你没有参与,瞧着我领的兵,还有我手里的这个兵符,你若说与我毫无瓜葛,圣上自然也是不肯信的。” 萧忆观表情有些扭曲,错过脸来不敢看他。 纵然你不愿意也好,可我就是如此,也偏要这样,与你痴缠在一起。 让你来陪着我,陪我一起,为什么偏偏是你?我也想问自己,为何心口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不受控制地悸动。 我还小,这条不归路,一个走,总是有些害怕的。 宋怀恩彻底被他激怒了,暴虐的性子在他心口滋生,他恨不得杀了眼前的男子。 这些年来,他为了双亲忍让,被困在这府内也没有什么大的怨言,可是遇上萧忆观后,纵然他处处人忍让,这个人也如同一条狗一样,强追不舍,咬住食物不放松,不论他是何态度。 他宋怀恩究竟是犯了什么错,他这一条贱命这么多人都想要拿去,可就算是他不该活在着世上,父母双亲何辜?他们二人正该颐养天年之时,又做错了什么? 宋怀恩双眼猩红,扯着年前男子的领口,用力一推,萧忆观踉跄几步,闷哼一声,便被抵在了墙上。 宋怀恩眼神锐利凌冽,眼底的恨意似乎想要将人抽皮剥筋,萧忆观耳侧一声重响,前者用力砸了一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萧忆观唇角只觉又苦又涩。 “我父母年岁尚高,本该乞骸骨的时候,你知不知道这种事情若是败露了,那是株连九族的,萧忆观,你一个人无所牵挂,做出来的事情不过脑子,你一个人下地狱也就算了,偏生要拉扯着一个人陪你,我究竟是倒了什么血霉,遇上了你!那是我父母,是生我养我的人,你这个畜生!” 第22章 “那我父亲呢?他又是多么无辜,血海深仇,我不得不报。” 宋怀恩心口一阵闷热,“罢了。” 第24章 “兄长,桂花糕。” “太腻了。” “这个花椒饼呢?” “太咸了。” “那我再去做几个别的。” 谢临砚说罢,端起盘子就准备去厨房。 沈晗昱放下手中的毛笔,撩起眼皮,“回来,你很闲吗?前几日教你的可都学会了?” 此话实为明知故问,谢临砚确实是天纵奇才,没有骄奢淫逸的坏脾气,练武很是用心,还肯吃苦,沈晗昱十分欣赏,可一连数十日都呆在楚宫内,沈晗昱不爱拘束,难免觉得烦躁。 本以为得到的答案一定是肯定的结果,倒是没想到……意外……就是这么猝不及防。 “兄长。” 谢临砚的胳膊撑在桌子上,一声格外陌生,甜甜地撒娇的声音犹如晴天霹雳般不给任何预兆地突然响起。 刹那间,沈晗昱的脸色来回变换,似乎被生生劈开一道缝隙。 随着一声重重的响动,不知与何处的清脆声音交叠在一起,心口止不住的跳动,慌乱之余,长长的袖尾不经意扫过去,打翻了桌角一侧的墨水,墨汁四溅,倾泄而出,将地上散落的宣纸染黑。 谢临砚耳根泛红,长舒一口气,试探地问道,“兄长,我看你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要不今日出去逛逛?” 谢临砚一个眼神扫过去。 谢临砚笑道,“听闻月前城内最近自发兴起了一个流月会,各路人才纷纷投奔,朝中就流月会一事争执不休,两方各执一词,我准备择日出宫会一会这流月会背后的人,今日正好,兄长可要去外面凑个热闹?” “流月会?”沈晗昱眉头轻蹙,“这个名字倒是有几分邪性。” “也罢,先去瞧瞧吧。” “据得到的消息来说,流月会所盘桓的地方原是一个茶楼,几个月前,这个老板出了意外,这个茶楼在都城和城郊交界之地,常常是从外地而来的百姓歇脚的地方。” “就是这儿了。” 牌匾上印着两个字,两人的视线汇聚在一个地方,声音同时响起来。 “流月。” 正当两人踏上台阶准备进去一览,门外两人面面相觑,神色怪异,拦住几人去处,表情严肃,语气不容置喙地说道。 “二位入会可有推荐的会人?” 沈晗昱正要开口,谢临砚则是抢先一步,咳嗽一声,正色道,“壬戌子丑寅卯时,门内诸子请君神武。” 沈晗昱摇了摇手中特意准备的扇子,穿着出宫前就被换成了普通样式,谢临砚自然也是换了装束,与他不同,谢临砚的脸上多了胡须,衣服布料却是鲜亮华贵的颜色。 沈晗昱挑眉问道,“他们要的入会人是壬、戌二人?” “没错,方才二人应当是瞧出我二人的端倪,才故意出言试探我们,流月会是以此诗为凭证,前二字是那些入会的代号,每个人入会后都有代号,半月后才可推新。” 谢临砚说罢,顿了顿,两人的视线交在一起,“这也就是……” 沈晗昱点了点头,伸出食指点在他的唇角,拦住他呼之欲出的话来。 沈晗昱脸色微微一变,一个伸手,故意将人揽进怀里,气息漏在他的脖颈处,唇角微微牵动,低声在他的耳侧说道,“兄长,我们现在可是要离开?” 沈晗昱怔了怔,腰肢处似乎还能感受到温热的大掌在来回游走,又热又烫,“不着急,我们既然出了宫,来这儿一趟,总是要瞧瞧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两人抱在一起,余光扫到一位身着素净、朝他而来的年轻男子。 “二位兄台模样像是生面孔,不知二位该如何称呼?” “我姓沈”沈晗昱了然,拍了拍他的手背,谢临砚听话地站了起来,不再黏在他身上,只是视线还留在他身上迟迟没收回。 沈晗昱似真似假地说道,“他是我弟弟。” 年轻男子眉骨微蹙,表情怪异,脸色僵硬,埋藏着几分阴沉,说道,“沈兄弟弟身上的衣服倒是华贵。” 沈晗昱捏了捏他的掌心,露出尴尬的笑容,说道。 “兄台取笑了,我兄弟二人命好,路上遭遇尘暴,搭救了一位贵人,送人回府后,他见我二人可怜,赐给我二人一套干净衣物,还有些许银两,若是没有那些银两,我们兄弟二人哪有这种光鲜模样?怕是我们兄弟早要流落街头。” 年轻男子喟叹一声,朝两人点了点头,“原是如此,果然啊,果然,难怪你们兄弟二人关系如此亲密,看起来密不可分。” 谢临砚粲然一笑,添了一句,“我都听兄长的。” 第25章 “萧若巡,我再说最后一遍,放我走。”沈怀仁妒火中烧,对于萧若巡习惯环上来的胳膊,只觉恶心,狠狠地将人推了出去。 “怀仁,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自从你住在我的府上,我喜欢的人就只有你。” “滚——” 沈怀仁发疯似错开身体,断了欲黏在身上的男人的心思,脸色僵硬,脸上的肌肉都似乎有些扭曲,声音冷冷地,脸上扯出一抹笑,此刻卑劣地想要扯下男人脸上的假面具,讽刺道。 “别再装了,你喜欢的是我吗?你喜欢的是我哥,不是我,你不去,欢阁不是因为我的三言两语,不过是看中我和我哥眉眼处有几分相似,让我穿上他的衣服,你想要让我扮成他的模样,满足你内心悸动的欲望和得不到卑劣渴求。” “不是的,我没有,怀仁,你相信我,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件衣服会出现在这儿,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到你的手里,或许是有人故意的,他们嫉妒我们,刻意来离间你我。” “是吗?萧若巡竟然能从你的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不觉得可笑吗?你是北镇抚司,有谁敢在你的府中搞这些幺蛾子?” “我去找,我就算是翻尽整个楚国也会把作祟的那人找出来,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我求你,求你不要这么快,这么着急给我下结论,我们毕竟相处了三年,感情不是一盘散沙,不是你说离开就离开的。” 萧若巡在害怕,他竟然在害怕。 沈怀仁挪开了视线,不再去看他。 心口绞痛难耐,他不是铁石心肠,可这些真假参半的承诺他不想再要了,也不敢再要了,这些承诺的代价,他受不起。 这几年没有兄长的庇护,留在他的府上,收敛了许多锋芒,或许那个侍从进来说的是对的。 他沈怀仁是一个人,是靖远侯府的二公子,不是什么可以随意丢弃的阿猫阿狗,更不是攀附权贵的菟丝花! 昔日他一个纨绔二世祖,仗着哥哥当权,做了不少荒唐事,从前的富贵荣光是哥哥和爹爹的宠爱,如今的荣华富贵算什么?这副模样像什么,卖身求荣? 靖远侯府如今的落败又是什么? 他牟足力气,艰难地将人推开,看着面前男人眼中的泪水,心口发闷,他自从喜欢上萧若巡,整个人就不像他自己了。 他从前最喜欢看见萧若巡出丑,哪怕入了他的府里,也想要报诏狱的仇,报复萧若巡,如今算得上第一次真正清楚地看见他的落魄和无助时。 沈怀仁并不开心。 心底犹如被藤蔓紧紧地包裹住,狠狠地攥住,觉得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他嗤笑道。 “你现在这副深情的模样,在我眼里只觉得虚伪,你来挽留我,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你害怕少一个既可以容忍你的脾气,又可以随你舒服,可我不想忍了,不想让你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不想再见到你了,我看了只觉得恶心,恶心,就当是看在我们最后的情分上,放过我,别再将你的想法强加给我,也别把为了我好放在嘴边,把我关在这半亩之地。” 难怪,难怪,兄长死后,靖远侯府那个地方,萧若巡时时挂念他回去,原来这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只怪他傻,怪他蠢,他竟然能够喜欢上一个曾经凌辱过他的人,会不会这个人看向他的时候眼神里还带着怜悯和浓浓的不屑?! 萧若巡给的一点甜头,他就如同一只狗贪食骨头一样感激不尽。 二人相处亲昵的这些日日夜夜里,萧若巡望着他的眼睛看向的人,真正痴迷找寻的人是谁? 那样温柔儒雅的萧若巡不属于他,他是鸠占鹊巢,溺死在不属于他的温柔中。 “不就是一件衣服,只是一件衣服,那件衣服你不想穿便不穿,我也不是因为沈晗昱才将那件衣服送给你,你究竟再闹什么?你要我说几遍,解释多少遍你才能相信,我之前确实喜欢过小侯爷,可是那是之前。” 萧若巡此刻太过着急,待话说出口,他便后悔了,怔在原地,眼神躲闪,避开了沈怀仁递过来的眼神。 萧若巡还是承认了。 第23章 果然。 沈怀仁收回了视线,旁人故意为之也好,他自取其辱也罢。 他不想开口,只想一个人回到靖远侯府,一个人呆着。 沈怀仁什么辩解的话也不想听见,只痴痴地说道。 “放我自由,让我走。” 第26章 “怀仁,其实小侯爷尚在人世,我知道他在哪。”萧若巡似乎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眼神闪烁,拥抱着他的手臂有些不自觉地颤抖,目光重新凝在他的身上,朝人耳边喃喃低语。 “你不是想小侯爷吗?你不是一心念着要见他吗?不要走,你留在这儿,留在我府上,留在我身边,我带你去找他,我能带你去见他。” “不必了。” 萧若巡越抱越紧,似乎想要与他融为一体,这样怀里的这个人就不会说出那些个伤人又冷酷的话来,两个人能一直在一起,这个男人也就不想离开他了。 沈怀仁一把将人推开,眼底爬满了失望,唇角一抹冷笑,出声刺道,“我说——不必了。” “我带你去见他,我不逼你,我只求你留下,求你,之前是我太自负,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我和他之间的感情和你不一样,小侯爷他喜欢的人不是我,怀仁,自从和你在一起,我就从没骗过你。” “萧若巡,你知道为什么我之前那么讨厌你吗?因为你总是看不上我,看不起我,你以为你掩饰地很好,毫无破绽,可事实上呢?你那双眼睛骗不了我,你那双眼睛看向我的时候就犹如一把利剑,生生剥开了我脸上虚伪的面具,十岁的时候,你救过我一命,我被人下了药,虽然睁不开眼睛,视线模糊,但神志勉强清醒,你从贼人手里救下我,我很是感激你,但我亦亲耳听见你说,沈怀仁,骄横跋扈,行事张扬,如何排辈都轮不到他来继承靖远侯府侯爷的位置!” 尘封的记忆如同紧紧关着的匣子毫无征兆地突然被人从外暴力打开,像是生生将人拉进了不见底的漩涡,随之接踵的是深深地绝望,两人对立站着,原来较高的男子却是低下了头,险些跪在了地上。 若是跪下能换来沈怀仁的回头,他自然也是愿意的。 萧若巡局促地道歉,声音夹裹着哭腔,断断续续地传来,后来,萧若巡回忆这一天的时候说,那是我这一辈子掉过眼泪最多是时候。 “我……对不起,对不起,我当初……真的对不起。” “就算是不提这些旧的往事,那你既然说你没有骗过我,那我问你,当时兄长身陨,你是因为什么将我接到府内?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对我关怀备至?我是不相信你会突然转了性子,你本就高傲,在北镇抚司还是冷言冷语,入了你府内,从以前的冷嘲热讽到到时候的事事亲力亲为,是不是我兄长知道我不想去北靖,又担心他身陨后无人能护着我,才在假死前特意交代了你,让你将我接住府上,护着我。” 沈怀仁的眼神凌冽,盯着萧若巡的眼睛,声音不容置喙地冷淡,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说道,“我要你说实话。” 萧若巡怔愣在原地,眸中晦涩难言。 沈怀仁嗤笑道,“他是我兄长,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血亲,即便没有你,我自己也一定会找到他。” “若是你真看在我们这几年同一个屋檐下的情分,那你就别在我的面前假装深情,今后你我恩断义绝,此后泾渭分明,永不再见。” “小侯爷将你托付给我,我就不能将你置于危险之地,你若是出了府门,遇到了贼人,我没有及时赶到,受了伤,我该如何向小侯爷交代?” “沈怀仁。” 沈怀仁面色未改,缓缓地抽出他挂在墙壁上的剑,声音冷淡地说道,“物归原主。” “这算什么物归原主?你这是强盗行为,这是我的东西,你从何处听来的,送给别人的东西,还能收回?这是我的生辰礼物!” 萧若巡气急败坏地说道。 未曾察觉刀剑处一亮,白花花地剑锋险些刺痛他的眼眸,那柄剑沈怀仁毫不留情地对准着自己的脖颈,眼神是他从未见到的决绝。 对准的明明是他自己,却更像是朝着他萧若巡的心脏,如同一条暗自斡旋潜藏着的毒蛇,看不见,不明白,可他却是在一点点地渗透,不想如今已入骨髓,再割舍不下,上面沾上的潺潺流动的丝丝鲜血。 刺痛感从心脏处缓缓传来,侵袭着全身四肢百骸,是巨大的无力和深深地无奈,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消失。 萧若巡只觉自己的视线模糊,好似刀剑口血迹的不是沈怀仁,而是他的心头血。 “你走吧,我答应你,不去打扰你今后的生活。” 沈怀仁得到承诺,心口像是被人紧紧一揪,现在他的视线是清晰的,可沈怀仁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时口中尽是苦涩。 沈怀仁的冷漠和决绝让萧若巡相信,他们两人今后该是没有机会再见,萧若巡深深地望着他离去的硕长背影,眼神中是浓浓地眷恋。 这些年的幸福又甜蜜的画面,他不后悔,从一开始的针锋相对,怒过,闹过,恼过,如同一副美好难忘的画卷,此刻迎来了卷尾,一切归于虚妄。 待人的身影将要彻底消失在他的面前,萧若巡视线有些模糊,大声地呼喊着,脱口而出,交代道,“沈怀仁,你自由了,但我不会忘了你,无论何时你来,我都在,若是你有事解决不了,千万不要一个硬抗,我说过,哪怕你给我一个眼神,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帮你,沈怀仁,我不在的时候,也永远不要委屈你自己。” 不然的话,我会心疼。 萧若巡将最后一句话留在心里,不止如此,以后见不到他的日日夜夜,他都会心疼。 第27章 “楼下带两位看过了,现在还没开宴,今日凑巧,何恩人也要来了,不过这都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现在这个余暇,两位可要随我上二楼瞧瞧?” 年轻男子带着两人逛完楼下的流月后,笑着朝身旁刚结识不久的兄弟解释。 沈晗昱拿起扇子,敲了下头,装作刚才想起来的懊悔模样,眼神落在年轻男子的身上,唇角一抹浅笑,问道。 “刚才忘了问,小兄弟相貌不凡,浑身一副难得的书卷气,不知该如何称呼?” “免贵姓李,字随恩,本来是今年的考生,因缘际会几个月前入了流月会,瞧着与二位年龄相仿,既然一同入了流月会,便都是亲人,二位不必拘束,唤我随恩便好。”随恩粲然一笑,眸光单纯,说道。 谢临砚喉咙滚了滚,上前一步,挡在沈晗昱的身前,莞尔一笑,伸手相迎,说道,“那就麻烦随恩引路。” 二人上了楼梯,二楼处竟然不像一楼的喧闹,没遇见其他别的人在今日前来二楼,沈晗昱视线落在门槛的一侧,顺势握紧了手中的软剑。 谢临砚跨过门槛,耳边似乎传来门框处袭来的小动静,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楼上的陈设,眼神若有若无地扫在随恩身上,眸光一闪,似乎想到什么,笑了一声,故意说道。 “我和哥哥入这流月会是场意外,说起来,我们二人原来也是赴考的学生,听贵人说,此处原是一个茶馆,不想今日修葺的不错,这二楼比外面的某些书院修缮的还有好上几分,这一路我二人受尽苛责,无路可去,此番来了流月会当真是柳暗花明,倒是让我和哥哥能够一饱眼福,这么多的书籍正好杀杀肚子里的馋虫,多谢随恩了。” 沈晗昱微微颔首,平静地踏入了阁楼里,眸中深邃,直直地盯着随恩,声音不大不小。 他似真非假地说道。 “我原以为这种可怜又可悲的事情不该轻易说出口,可每每瞧见随恩,我都能回忆起之前我二人受的苛责,同为考生,名义为公平公正地选拔人才,实则都城内的考生买通关系,暗通款曲,上不知而下无奈,考生苦不堪言,何时分数也需用银两来衡量?文采出众何时成了贬义词?街上摊贩也好,贩夫走卒也罢,其中不乏才学出众者,可依旧被迫的接受这些结果,淹没于一众人海当中。” “这些书籍确实是在外求之不得的好书,这些都是何恩人送来的。” 随恩眸光一闪,继续说道。 “不过,我是没想到二位竟然也是,罢了,你二位随我上三楼,何恩人和其他人都在楼上。” “小小的茶楼竟然还有三楼,我们要多谢何恩人了。” 随恩点了点头,声音几分怨怼和愤懑,说道。 “若是没有何恩人,我们这些人在都城哪来的活路?怕是脊梁早就被压弯,整个人早就打压死了,好在有流月会这样一个地方能让这些志趣相投的寒门子弟聚在一块,喘一口气来。” 谢临砚站在掩门的一旁,有几分怪味袭来,他没在意,耳边尚且能隐约听见训诫的声音,随恩上前一步,将关着的门打开。 三楼阁楼内一片烟雾阵阵,传来呛人的味道,灰白色的雾霾在他们的头顶阵阵盘旋。 第24章 谢临砚心一悸,后背留给沈晗昱在的一侧,掩住口鼻,迅速将人关门,用脚抵着门,眼神一横,凝在他的身上,有几分阴沉,冷冷地问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随恩一脸镇定,见怪不怪地朝两人解释道。 “这种东西价格昂贵,叫做高兴粉,吸了高兴,能让人暂时忘了生活的苦,他们这些人没人逼迫,都是自愿的,自愿选择刺激,从而忘记…………” 突然一个巨大的声音压过了随恩的声音,喧闹处正是人多的一楼,方才还是一片正常。 “我要让你死,若不是你,我就是新科状元,都是因为你,你以为你投了个好爹。” “若是没有你,我早就成了大官,我是楚国的栋梁,没有你们这些人的阻碍,你们这些人就该死。” 随恩的解释被打断,他们从他们的视线,一楼中两个人扭动在一起,眼神疯迷,怪异又阴郁,两人各自都没有放水,出手狠辣,专挑软的地方下手,都是拳拳到肉。 可一楼的其他人像是早就清楚的模样,连驻足在原地上的行人都很少。 沈晗昱眸光一闪,此刻再装不下去了,唇角的笑容敛去,厉声质问道。 “他们来流月会是为了寻求庇护,不是为了吸食这些东西,让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彻底变成一个怪人,如今竟然还将刀尖、拳头对准流月会的自己人,流月会就是这样保护他们的吗?不怕遭到反噬吗?” 第28章 流月会起初并未在都城广为传播,只是京城郊区某些书院的布衣学生歇脚之地,朝中大多数人只是付之一笑,不相信有一天这里会形成什么大气候。 小孩吟诵,刻意在百姓间掀起的波澜,被拯救地走投无路的书生,以为迎接他们的是曙光,殊不知这里也是彻底毁掉他们的地方。 进入流月会的百姓,之所以愿意盘桓至此,不过是因为内心的难以疏解的痛苦和欲望,无人悲这些失意之人,只有这里赐给他们这些失意一片净土,让他们足以在这里喘息。 茶楼老板的意外,流月会的一切,看似是善意,无偿的供应,一步步地演变,激化,背后那人的推手越来越多,终于要将这些不受控的东西,拯救他们成了恶魔,噩梦惊醒,留下一地荒唐和虚无。 流月会的三楼可从后门出去,那里墙角处有一侧暗道,为的就是让流月会里面的人悄无声息地,彻底地被摧毁掉。 那是修葺时何生听从余程的命令特意留下来。 从相府出来,一路上格外安静,只能听见马车时不时碾过的声音,今日便是收网之日,何生眼角止不住地惊跳,心中莫名地不安。 大概过了一柱香,马车停下,身旁车夫下马,朝里面的人鞠了一躬,随后申请古怪地瞧了何生一眼,诡异的氛围在马车周围溢开。 何生脸色僵硬,隐隐觉得马车的路有些不对劲,随着车夫下了马车,亦步亦趋地走到马车旁,低着头,声音没了往日的中气和得意,有几分颤抖地说道。 “老爷,这方向不是去流月会的路上,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余程顿了顿,掀开马车前面的帘子,从马车中缓缓地走了下来,站直了身体,眉眼闪烁着,似笑非笑道,“何生,你跟了我多久了。” “记不清了,从老爷还是少爷,五六岁的时候,老奴就伺候在老爷身边了,真要是算起来,该是有三十年头多了。” “你老了,陪在我身边的日子够多了,耽误了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回去好好陪陪自己的妻女了。” “老奴的妻女,早早没了,只留下老奴一人,老奴只想陪在少爷身旁,陪着你一直走下去。”何生似乎意识到什么,泪痕满脸,突然地跪下,不顾一切,直直地在地上磕头。 “老奴知道少爷这一路走来不容易,不论少爷做什么,老奴都听少爷的。” “跪下做什么?这里没有旁的其他人,你陪我这么多年,自然是劳苦功高,这些年也多亏了你的扶持。” 余程说完,眸光一闪,笑容越发地深了些,那笑容犹如吐信的蛇,是从地狱而来的恶魔,和他捅进何生身体里的短刃一样。 “是以,你与旁的其他人确实不同,那便是……由我亲自送你上路,也全了你这么多年的情分。” 第一刀深入他的腰肢,疼痛如同渗入骨骸的毒药,何生似乎能想起他第一次杀人时候的样子,眼神好像也是余程现在的模样,双眼猩红。 只是第一次他的手很抖,一直在不停地颤抖,哪怕那个人已经倒下,他浑身冰凉,他的手颤抖着去探他的鼻息,整个人险些昏过去。 他第一次执刀,杀的那个人是谁?何生有些忘了,这相府里原来还不是相府,他伺候的时候,少爷还不是老爷,府中姬妾的那些把戏也从未少过,虽不及深宫谍影重重,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为奴太久,如今将死,却险些忘了他现下还不及不惑之年。 若是可以,他该早早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 何生生生受了三刀,此刻,却想起来那人死前的话景虚宫。 那人的模样清秀,眼神却有几分邪性和锐利,约莫着也是他这个岁数,他是余程下令要杀的人,但那也是何生平生第一次心软。 但他是相府的狗,何生别无选择。 那人死了,很平静,眼神甚至是没有以往的锋利,他极为温柔地说,好好活着。 鲜血从他的伤口处四溅,空气中血腥味一点点地变浓,一大滴如泪的鲜血溅在他的眼角处,瞬间挂在脸侧,凝成一个令人惧畏的血痣。 倒在地上的何生,额间紫红,嘴唇颤抖着,伸出手臂去抓,发出断断续续地声音来。 “老爷……老……” 余程睨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擦了擦自己脸上和手上的血迹,轻嗤道。 “你放心,你走后,我会好好安葬你,你养的那只极为像你的狗,你对他这么好,我会把它带给底下的你的。” 第29章 余程拱手朝几位陪着笑,“怀仁公子,肃宁王,方才处理些事情,让二位久等了。” “我对你做的那些事不惊讶也不好奇,只是,你们两个人浪费了我的时间。” 沈怀仁眉眼几分不耐,表情冷了几分,继续说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余相,一个肃宁王,一个你,你们二人引我前来到底想做些什么?且先说来听听。” 萧忆观微微颔首示意,余程了然,视线落在沈怀仁身上,重了几分,笑着解释道。 “沈二公子,沈晗昱,我知道他在哪,我还有能力让靖远侯府重新复苏,不仅是复苏,是在你手上更好。” 沈怀仁勾了勾唇角,眼神和二人视线对上,笑容深了深,自得地问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沈二公子,你甘心一直被沈晗昱压着吗?他虽然是你的兄长,却自私自利,假死脱身竟然忍心只留弟弟在都城受苦,还险些死在陛下手里,他一走了之,却毁了靖远侯府,也毁了你的仕途,你就不想着报仇?” “听起来确实是这样,可他……毕竟是我的兄长,况且,如今,他的行踪我一点也不清楚,不然也不会来这儿。” “没错,如今知道沈晗昱踪迹的不超过三个人。” 余程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 “现在在外人眼里,沈晗昱已经身死,靖远侯府只剩下二公子,若是二公子想要,我相信,昔日沈晗昱的那些部下,必定是一呼百应,唯二公子马首是瞻。” “你们的意思是……” 萧忆观眸光凛冽,缓缓又平静地说道,“自然是要这个楚宫换个皇帝。” “好戏已经开始了,我们就站在高处,好好地瞧着两人做着无用的挣扎。” 流月会一事安排妥当,若是余程料的不错,谢临砚此刻应该是被那群蠢货紧紧缠住。 他见过一次那样的流月会,是第一次试验之时,他坐在高台上,亲眼瞧着那群自命不凡的瘾君子们早没了清高模样,争得个你死我活,互相折磨。 瞧着他们落魄的模样,余程心中只觉无比畅快,这群人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他们卑微,卑贱地如同一摊淤泥,只配这样留在流月会里。 昔日才华横溢的诸位,又是如何能够被骗去了流月会?神志不清、心甘情愿地宣传流月会,意气风发之时,何曾想过人生尽头,最后又是怎么凄惨地离世? 余程是猎人,蛰伏了这么多年,最后一个猎物,见过他狼狈模样的,还有最后一个人。 便是那高坐明台的………帝王。 “小心……” 谢临砚一边退敌,一边分出余神去瞧沈晗昱。 见沈晗昱的状态有几分不对劲,脸色僵下来,心下一惊,刹那间,身上挨了一刀,谢临砚不及多想伤势,也似乎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一样,视线未从沈晗昱的身上挪开,赶紧大步上前,拦住想要攻击他的黑衣人,挡在他的面前。 第25章 沈晗昱头突然有些发昏,此刻的他如同被下了咒,浑身使不动力气,他起初就觉得流月会有几分邪性,不想这个地方四处都是雾障,莫不是真是来克自己的? 现在还身在流月会的一楼,怕是真与此地脱不了关系。 沈晗昱愣神,猜想许是方才闻到了流月会被人融在空气里的东西。 一个剑气迎面扑来,随着一道声音夹裹着风袭来。 沈晗昱上半身僵了僵,捏着手里的剑,往后退了一步,腿有几分软,站不直,眼前视线有些扭曲、发昏。 面前突然出现几个陌生的画面,那些东西盘桓折磨着他,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明明是第一次,为什么身影又好熟悉,身影像是一个人,好像似曾相识,那个人……攥着他的下巴,捏着他的脖子。 沈晗昱扶着一旁的墙,心口处紧紧地生闷,不知是何故? 忽然从窗外响起一道声音来,来人一袭白衣,神情自若,一剑击退紧紧环在他们四周的黑衣人,冷哼一声,说道,“我带你们出去。” 沈晗昱少年英才,他的武功于江西烬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此次深陷囹圄多半是因为谢临砚的拖累。 江西烬觉得不爽,拉着沈晗昱,扯着谢临砚,故意从窗户中将二人捞出来,又是当着谢临砚的面从三楼一跃而下。 偏生这么大的动静,周遭却是一片安静。 沈晗昱张了张口,唇角微微牵动,声音很低很轻,唤了一声“师兄”,随后强撑的力气便卸下,彻底陷入了昏迷。 “之含。” 第30章 “你是谁?” 不过须臾光景,躺在床榻上的沈晗昱陷入了梦魇中,迷蒙中一个人的脸被掩藏着,一片漆黑之下,唯有几盏油灯发着微弱浅薄的光,闪烁着浅浅的光亮。 这是一个很陌生的地方。 四周是令人恐惧的寂落,冰凉的冷意,渐渐袭来,慢慢地侵入四肢百骸。 沈晗昱伸手去摸,那个背影却先一步消失不见,他身子扑了个空,表情怪异又不解。 为什么? 明明就在他的眼前,可是他却抓不住,摸不到? 待他站定后,随之而来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将沈晗昱围得密不透风,声音细细密密地传递而来,一遍又一遍,犹如不灭的咒语,哭声时而浅淡,像是低喃,霎那间又却犹如雷鸣,像是呼唤,在他的耳边阵阵盘旋,时时刻刻惊醒着这梦中人。 睡梦中的沈晗昱陷入了梦魇,手紧紧地攥着褥子,额间发了白汗,耳侧的头发也不知何时黏在了一起。 “我是你弟弟,兄长,我是你弟弟,是你害了我,兄长,兄长救我。” “兄长,这里好黑。” “兄长救我,救救我。”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是哀求,是呼唤,是字字泣血。 这些是罪责,是惩罚! 谁许你轻易忘掉你的罪责?谁许你忘掉你犯下的过错!终究是你对不起我! 沈晗昱僵在原地,记忆里他第一次像个小孩一样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不管他能否接受,脑中犹如潮水一般,忽然开始涌入一大段莫名奇怪的又冗长的记忆,和之前的记忆扭叠在一起,错乱的记忆开始归正。 他是靖远侯府的大公子。 他字之含,不是师父加冠,而是先帝亲自加冠的。 他害了父亲和弟弟,成了小侯爷。 ……… 他接回来一个帝王,毁了一个少年。 他全想起来了。 许多封尘着的过往,一点点地被揭开,像是剥开了层层包裹着的糖纸,里面却不是想象中他喜欢的甜。 是苦的,苦味渗进各处,在他的嘴里蔓延着苦味。 再次醒来,就没有爱吃的糕点了。 乖巧听话的徒弟,也只是庄周梦蝶,黄粱一梦,梦醒来一切就将回归原位。 可沈晗昱贪心,他想,若是陷在这梦境中不出来,至少他想要的都还在。 那……应该也是极好的。 “若不是你,我师弟怎么会遇到危险?为何出事的只有他一个人,你们两个人在一起,你却没事?这是何缘故?” “我是谢氏血脉,我身上的血乃是世间剧毒之物,任何的毒药用在我们身上都是罔然,更何况这区区致幻的药物,我只是没想到余程这么歹毒,手段如此恶劣,竟然要将流月会的所有人坑害死。” 若不是刚才一条狗死缠烂打医师跟了过来,医师将纠缠的狗抱下来,那条狗却义无反顾地扑向谢临砚。 从狗身上摸出了一封信来。 真相是极为残忍的,就这样血淋淋的展现出来。 他也不肯相信,这个何恩人是何生,而这个“诗人”。 这二句诗,原来,前两个字指的是他们死亡的日子。 难怪他二人来流月会会露出马脚,来流月会的人他们都记录成册,二楼那琳琅满目的书籍,不是书院的书册,是存档,记录着这些人何时自动吸食,他们的代号用处并不是奏折上说的拉上新手前来,而是他们自相残杀的时候。 很难让人相信,这个在背后操纵、主使这一切的人竟然是他? 寒窗苦读十载的余相最后会成为刽子手?他竟然藏的这么好! 故意设局,救了他们这些无力无奈的寒门学子,这些人视他为恩人,只要他们进入了流月会,就会吸食进去致幻的东西,借着这些人的心理,让他们所谓“心甘情愿”的吸食那些东西,毁了自己,相互残杀。 “心甘情愿”骗过了所有人,就这样循环,毒害、坑杀了一批又一批寒门学子。 而这个余程也早知道他要亲自来一趟流月会,这个局最后对准的矛头,他最后要杀的人是他谢临砚。 江西烬耐心告罄,“他这次中的是致幻的药物,那下次呢?这次若不是我及时出现……他是我师弟,我来这儿就是为了他,反正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带着他离开。” 谢临砚视线落在床榻那人的身上,瞧着那人的模样,心中一揪,恨不得受伤的人是他,显然没有几分功夫来搭理眼前人,只说道。 “现在你我约定的期限还没到,我不同意。” 江西烬嗤笑一声,刺道。 “你的命都是我救的,你对救命恩人就是这个态度?何况,现在你连自己都护不住,你留下他是想要他帮你处理着宫里的烂摊子,你这是喜欢他?我告诉你,你这不是喜欢他,而是擅长伪装,你只是想要利用他。” “我……没有……我不想他离开我。” 江西烬磨牙,“你不是认了沈晗昱做师父吗?” “对,他是我兄长,我父亲早死了,兄长如父。” “沈晗昱前些日子对我修书一封,若非如此,我这次也不能这么及时赶来。” 谢临砚眸光一闪,眼神一下亮了起来。 “他在信中说他运气很好,认下一个极为聪明、天赋异禀的徒弟,他认真务实,还能吃苦,骨子里还有几分未磨消的傲气和灵气,他甚是欣慰,若是好好历练一番,将来一定能够成为一个好君王。” “沈晗昱不擅长夸人,所以,我也很震惊,这是我从他口中第一次听到,或许有一半是在夸自己。” 谢临砚艰涩地开口,“你想说什么?” “他很重视你,很珍惜你二人的师徒关系,纵是他离开楚宫,沈晗昱也忘不了楚宫的这个徒弟,这也便够了,总比他那么痛苦地恨你要好上许多吧。” 谢临砚忽然觉得自己的伤口处开始泛疼,胸口犹如压着一块大大的石头,腰侧的鲜血好像不停地在往外滚动。 若是一开始料的到是这样的结局,谢临砚或许……会选择让沈晗昱就这样清醒地恨着他。 谢临砚闭了闭眼,这样痛苦的抉择,他做了三次。 第31章 谢临砚离开的时候,沈晗昱还没醒过来,他原以为,和江西烬的这场赌局,他不会输,这些时日的温馨共处,和沈晗昱在一起的时刻,他心悦他,喜欢他笑,只要他愿意教,谢临砚就想用心的学。 以前的沈晗昱总是挂着无懈可击,让人捕捉不到他的喜好的一张脸。 沈晗昱喜欢吃甜的,爱吃外皮酥一点的糕点,但他很怕腻。 沈晗昱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喜欢练字,他的字很好看,不是那种粗犷的草书,和他的修长白皙的手指一样秀气。 他爱沈晗昱,喜欢他的笑容,不想看见沈晗昱的背影,哪怕是不择手段地想要将人留下来。 那些抉择看似掌握在他身上,可谢临砚离不开他,这种博弈中,自动权自始至终都在沈晗昱手里。 “你竟然还活着?” 余程站在高高的皇位旁,手中拿着玉玺,斜了一眼暗道中出来的男子,阴冷又得意地笑着。 “反正今日都是要死的,外面都是我们的人,早一会儿,晚一会,结果都一样,左右都是个死字,外面那些人都是恨你的,你在流月会或许还能给你个体面,让你留个全尸,在这儿……” 第26章 谢临砚视线落在旁边另一个男人身上,眼神锋利,唇角压了压,声音冷淡又阴郁。 “萧、忆、观?呵,朕原以为你来求旨,是为了中郎将,倒是小瞧了你。” 萧忆观露出森冷的白齿,一字一句地说着,“你杀了我父王,我杀了你,这样很公平吧?” “父王?好笑,这真是朕听说过的第二件搞笑的事情。” 谢临砚冷笑几声,抬起手指,微微曲指,从他背后突然冒出来了一群人,扭转了局势,侍卫手中负着剑,从四周破门而入,瞬间乌压压的一片,将里面的几人团团围住。 控制住局面后,为首的男子的目光炽热,拱手,朗声颔首道,“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萧忆观眼神愤怒,浑身冰凉,犹如他养在床褥中的一条毒蛇,悉心呵护,他却骗去信任后,狠狠地朝他咬了一口,给他致命一击。 他咬牙道,“宋、怀、恩,你骗我,你竟然敢骗我。” 谢临砚目光盯着萧忆观,他原以为这些年萧忆观的刻意讨好是早早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倒是没想到,这些年萧忆观一直活在所谓的仇恨中。 “你猜朕为什么要留着你?朕为何不斩草除根?偏偏就留下你一人?” “怎么,你是觉得这些年的锦衣玉食都是羞辱?” “放开我。”萧忆观疯了一样挣开身上的辖制,眼神是愤怒和迷茫,是假的,都是假的,这不过是谢临砚的把戏。 “你骗我,你什么意思?谢临砚,不,宋怀恩,你也知道,我到底是谁?” 他冷冷地笑,透过人群,遥遥地清楚地看着宋怀恩。 唇角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他有什么好骗的呢?他的背后没有一个人,连他爱着的男人也轻易的背叛了他。 宋怀恩耳边响起来入宫前谢临砚叮嘱的话。 “此番楚宫逆贼叛乱,也多亏夏国出手襄助,肃宁王原是夏国的二皇子,中郎将,今日事毕,萧忆观便又你将人送回夏国。” 他也是刚刚知道萧忆观的身份,宋怀恩忽而小时候也曾听说过一个秘密,那便是夏国先帝喜欢虐童,看向他的眼神中不自觉地带有几分怜惜。 谢临砚吩咐道,“萧若巡,将这些人拖下去,择日问斩。” “是。” 余程被人往外押着,面色未改,视线不知凝在何处,只是笑着,“谢临砚,你以为你赢了吗?” 沈怀仁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这些天的虚与委蛇,他早见识了这人的心狠手辣,他最讨厌这类人面兽心的男人,自然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嗤笑道。 “余程,你有何无辜?从寒门爬上来,却断了其他人的出路,身负皇恩,却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残害忠良,坑杀寒门,本就是罪不容诛。” “残害忠良,什么是忠,什么良,忠义的人,呵呵,早死绝了,我做的每一件事,杀的每一个人,都从、不、后悔。” 余程说完,扯出一抹怪异的笑容,撞上侍卫的剑上,自决于殿。 空气中一阵血腥味扑面而来,静谧的楚宫此刻便是巨大的断头台。 这场闹剧比沈晗昱想象中处理的更快,当他赶到的时候,一切已经归于平静,安静的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的目光落在高位上微眯双眼的男人,一如他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少年。 谢临砚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猛然睁开眼睛,慢慢抬头,对上那双狭长的风眸,心里是无尽难言的雀跃。 后来某一天想起今日,谢临砚还有几分忐忑。 沈晗昱:“怎么?怕我拿着剑是来杀你的?” “不是!” 谢临砚牵着他搁放在桌案上的手,深深地望着他,眼中满是眷恋。 明明并没出声,却又似乎像是在说,那天,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第32章 主持人:小小牙 1.请问您的名字? 沈晗昱 谢临砚 2.年龄是? 谢临砚似乎想到什么,委屈巴巴:没人给我加冠 沈晗昱:我比陛下年长 3.性别是? 谢临砚:男 沈晗昱:男 4.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谢临砚挑眉,甜甜地说道:我很乖,兄长夸我很用功,是不是啊兄长? 沈晗昱微微颔首:我的性格…… 谢临砚将人揽进怀中,明明是笑容,却让人浑身冰凉,打断:让他自己来楚国打听,别浪费我们的时间,还有90多道题呢,下一个问题! 5.对方的性格? 谢临砚:心肠软 沈晗昱:爱撒娇 6.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谢临砚:乡下,他来接我入楚宫 沈晗昱:乡下,先帝驾崩,帝位空缺 7.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谢临砚:他比神仙还美 沈晗昱:他很…… 谢临砚双眼亮晶晶地看着。 沈晗昱:他可爱,良善,还很单纯。 8.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谢临砚:全身上下,从里到外,所有地方都喜欢。 沈晗昱:喜欢他认真、虔诚…… 谢临砚贴在他耳边,小声地说道。 沈晗昱耳根泛红。 小小牙捕捉到两人的对话:兄长撒谎,你难道不喜欢我动情的模样吗? 9.讨厌对方哪一点? 谢临砚眼神锋利:讨厌? 小小牙打了个战栗,后退一大步。 沈晗昱唇角微微敛了敛:不自制! 10.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么? 谢临砚:你说呢? 沈晗昱:应该吧。 沈晗昱气急了,捏了捏他的耳垂:什么叫应该吧,那分明是很好!! 11.您怎么称呼对方? 谢临砚:兄长、之含、皇后 沈晗昱:陛下、谢临砚 谢临砚:不行,我说了三个 沈晗昱顿了顿:徒弟?我不习惯叫这个。 谢临砚脸色一黑。 12.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谢临砚脸色缓和了些:夫君! 沈晗昱:兄长吧 13.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谢临砚冷眼扫过去:你才是动物。 小小牙欲哭无泪:比喻,打个比方。 沈晗昱:小狼狗 谢临砚:为什么? 沈晗昱:需要人陪着。 谢临砚:不需要别人陪着,只是要你拴着我。 14.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谢临砚:甜而不腻的糕点、匠人打造的上好宝剑、绝世无双武功秘籍…… 小小牙:可以了可以了 沈晗昱:送他一个剑穗 15.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谢临砚眼神飘忽:真的可以吗?那……我想要今晚兄长亲自上我的床榻。 沈晗昱:一个月不许进我的殿门 谢临砚:不要,都怪你,起的什么书名? 小小牙有苦难言。 谢临砚宠溺地笑着:你想要什么礼物? 沈晗昱:我什么都不缺。 谢临砚垂眸:那我送你的岂不是讨不到你的欢心? 沈晗昱:你不用讨我欢心,你送的都很特别 谢临砚:你会喜欢吗? 沈晗昱:喜欢的 16.对对方有哪里不满么?一般是什么事情? 谢临砚:榻上,娇气 沈晗昱:榻上,多话 17.您的毛病是? 谢临砚:你什么意思? 沈晗昱:性冷。 18.对方的毛病是? 谢临砚:忙起来不顾自己的身体 沈晗昱:太黏人 19.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您不快? 谢临砚:闷不吭声离开 沈晗昱:不知道,暂时还没有 20.您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 谢临砚:床上…… 沈晗昱:不知道 21.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谢临砚:他是我的皇后,该做的不该做的都有了,互相离不开彼此 沈晗昱:又多话 22.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谢临砚:哪种程度?每天?床上? 沈晗昱:大概……初次将他接入楚宫? 谢临砚心情大好:你那么早就心悦我了? 沈晗昱不置可否,睨了他一眼。 23.那时候俩人的气氛怎样? 谢临砚:甜蜜 沈晗昱:舒服 24.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 谢临砚:该有不该有的都有了 沈晗昱:问题重复了 25.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谢临砚:榻上?你的书名不是这样? 沈晗昱:他说的对 小小牙扶额。 26.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谢临砚:情趣礼物 沈晗昱:少生气 第27章 27.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谢临砚:我 沈晗昱:他 28.您有多喜欢对方? 谢临砚:无法想象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 沈晗昱迟疑片刻:那样的行为……我恢复记忆了也没杀他。 29.那么,您爱对方么? 谢临砚:爱 沈晗昱:爱 30.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谢临砚:饿了 沈晗昱:撒娇的话,很多。 31.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谢临砚:会发疯,强制,将前面的再演一遍,唯独不会再放他走。 沈晗昱:没有这种可能,无事实依据的事情,我不相信,若是有,我会悄无声息地离开楚宫,让他再也找不到我。 32.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谢临砚:不知道。 沈晗昱:不会。 33.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办? 谢临砚:我们两人住在一起,夜夜共眠,就算迟到了,那又怎样?等着呗。 沈晗昱:看情况。 34.最喜欢对方身体的哪里? 谢临砚:脖颈、腰 沈晗昱:手 35.对方性感的表情? 谢临砚:长发披落,双眼泫然若泣 沈晗昱:意乱情迷地靠在他的肩颈上 36.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谢临砚:初见 沈晗昱:初见 37.对对方有撒过谎吗?擅长说谎吗? 谢临砚:说过,不。 沈晗昱:忘了。 38.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谢临砚:睡觉 沈晗昱:两个人平安无事,共枕而眠。 39.曾经吵架么? 谢临砚:嗯。 沈晗昱:吵。 40.都是些什么吵架呢? 谢临砚:他不喝药,不养伤。 沈晗昱:他太无节制。 41.之后如何和好? 谢临砚:睡觉。 沈晗昱:约法三章。 42.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谢临砚:当然。 沈晗昱:嗯。 43.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谢临砚:他没有去北靖,回了楚宫。 沈晗昱:他的血救了我。 44.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谢临砚:和爱的人共眠。 沈晗昱:宽宥,引导。 45.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已经不爱我了”? 谢临砚:他离开。 沈晗昱:他疏远。 46.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谢临砚:凌霄花。 沈晗昱:紫藤花。 47.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谢临砚:没 沈晗昱:没 48.您的自卑感来自? 谢临砚:他不够爱我。 沈晗昱:君臣有别。 49.俩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 谢临砚:公开。 沈晗昱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50.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谢临砚一怔:能 沈晗昱:能 51.请问您是攻方,还是受方? 谢临砚:攻 沈晗昱:受 52.为什么会如此决定呢? 谢临砚:他喜欢。 沈晗昱:他喜欢。 53.您对现在的状况满意么? 谢临砚:满意。 沈晗昱:我不挑。 54.初次h的地点? 谢临砚:景宫。 沈晗昱:他记得。 55.当时的感觉? 谢临砚:想要他离不开自己。 沈晗昱:不记得了。 56.当时对方的样子? 谢临砚:面色僵硬浓重,无动于衷。 沈晗昱:动情很深。 57.初夜的早晨您的第一句话是? 谢临砚:你不用早起,我先去上早朝。 沈晗昱:知道了。 58.每星期h的次数? 谢临砚:按天算! 沈晗昱:你问他。 59.觉得最理想的情况下,每周几次? 谢临砚:看他。 沈晗昱:看他。 60.那么,是怎样的h呢? 谢临砚:你想要看? 小小牙:我们都想看。 沈晗昱:不记得。 61.自己最敏感的地方? 谢临砚:和他接触的地方。 沈晗昱:腰和脖颈。 62.对方最敏感的地方? 谢临砚:腰和脖颈 沈晗昱:浑身上下。 63.用一句话形容h时的对方? 谢临砚:很漂亮。 沈晗昱:花孔雀。 64.坦白的说,您喜欢h么? 谢临砚:喜欢。 沈晗昱愣了片刻:喜欢。 65.一般情况下h的场所? 谢临砚:我不挑,要看他。 沈晗昱:看他发不发情。 66.您想尝试的h地点? 谢临砚哑声:露天,不告诉他,悄悄地遣散这周围的侍从。 沈晗昱:别太过分。 67.冲澡是在h前还是h后? 谢临砚:事后。 沈晗昱:不记得。 68. h时有什么约定么? 谢临砚:约法三章。 沈晗昱:约法三章。 69.您与恋人以外的人发生过性关系么? 谢临砚:没有。 沈晗昱:没有。 70.对于「如果得不到心,至少也要得到□□」这种想法,您是持赞同态度,还是反对呢? 谢临砚清了清嗓子:赞同 沈晗昱:分人。 71.如果对方被暴徒□□了,您会怎么做? 谢临砚目露狠色:他会后悔活在世上。 沈晗昱:他可以试试我的剑快还是他逃的快。 72.您会在h前觉得不好意思吗?或是之后? 谢临砚:不会。 沈晗昱:会。 73.如果好朋友对您说「我很寂寞,所以只有今天晚上,请…」并要求h,您会? 谢临砚:我只有沈晗昱。 沈晗昱:不会再见他。 74.您觉得自己很擅长h吗? 谢临砚:嗯。 沈晗昱缄口不言。 75.那么对方呢 沈晗昱咬牙:你猜? 76.在h时您希望对方说的话是? 谢临砚:我爱你。 沈晗昱:我爱你。 77.您比较喜欢h时对方的哪种表情? 谢临砚:眸中深情且略带些泪水。 沈晗昱:主动、虔诚。 78.您觉得与恋人以外的人h也可以吗? 谢临砚:不可能。 沈晗昱:不行。 79.您对sm有兴趣吗? 谢临砚:看他。 沈晗昱:看他。 80.如果对方忽然不再索求您的身体了,您会? 谢临砚:我会主动。 沈晗昱:不会。 81.您对□□怎么看? 谢临砚:谁敢? 沈晗昱:同上。 82. h中比较痛苦的事情是? 谢临砚:他从没主动过。 沈晗昱:他想要我主动。 83.在迄今为止的h中,最令您觉得兴奋、焦虑的场所是? 谢临砚:景宫内。 沈晗昱:初见的地方。 84.曾有过受方主动诱惑的事情吗? 谢临砚遗憾:没有。 沈晗昱:没有。 85.那时攻方的表情? 谢临砚:若是有,我肯定很震惊和欣喜! 86.攻方有过□□的行为吗? 谢临砚垂头:你看看书名。 沈晗昱:有。 87.当时受方的反应是? 谢临砚:他想杀我。 沈晗昱:我想杀他。 88.对您来说,「作为h对象」的理想是? 谢临砚:沈晗昱。 沈晗昱睨了他一眼:少说话的谢临砚。 89.现在的对方符合您的理想吗? 谢临砚:当然。 沈晗昱:嗯。 90.在h中有使用过小道具吗? 谢临砚:还没。 沈晗昱:没有。 91.您的第一次发生在什么时候? 谢临砚:景宫。 沈晗昱:景宫。 92.那时的对象是现在的恋人吗? 谢临砚:是。 沈晗昱:是。 93.您最喜欢被吻到哪里呢? 谢临砚:眼角。 沈晗昱:脖颈。 94.您最喜欢亲吻对方哪里呢? 谢临砚:浑身上下。 沈晗昱:眼角。 95. h时最能取悦对方的事是? 谢临砚:吻他。 沈晗昱:不知道。 96. h时您会想些什么呢? 谢临砚:他喜欢吗? 沈晗昱:他明天早朝能起来吗? 97.一晚h的次数是? 谢临砚:五次太多,现在最多两、三次。 第28章 沈晗昱睇了他一眼:不是两、三次,两次。 98. h的时候,衣服是您自己脱,还是对方帮忙脱呢? 谢临砚:我自己脱。 沈晗昱:他帮我脱。 99.对您而言h是? 谢临砚:睡觉。 沈晗昱:睡觉。 100.请对恋人说一句话 谢临砚:我爱你。 沈晗昱:我爱你。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