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黄粱》 不是黄粱 第1节 《不是黄粱》作者:州府小十三【完结+番外】 简介: [伪兄妹/年龄差8/拉扯] 明艳少女x冷静自持 程轻黎和对她有意的男生站在小区门口。 她瞥了楼下树影一眼,对身旁的男生提了个无理的要求,她说:“能不能假装亲我一下?” 男生稍怔,配合着低头时,看到从不远处树影里走出来一个人,那人拽松领口,步伐中有着无法克制的烦躁。 男生记得他,好像是——轻黎的哥哥,叫蒋司修。 高三那年,他见过他给她开家长会。 - 她告白过几次,他也拒绝过几次。 后来,各家长辈在一楼给她谈订婚,他却抓着她从后门上到二楼卧室。 楼下笑嚷声一片,她却在楼上,锁门无灯的房间里,被他抱在怀里。 他拇指蹭了蹭她的侧脸:“你想要什么,我给你。” -前期女勾男/后期年上者跌神坛 [一枕黄粱梦一场,不过——你是我的美梦,不是梦境外的黄粱] *寄养梗|男女主无法律和道德关系 *作者xp产粮/感谢支持 *专栏多本伪兄妹可戳 内容标签:因缘邂逅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励志 主角:程轻黎 蒋司修 一句话简介:伪兄妹/克制者发疯 立意:好好学习 第1章 6.30/黄粱 晚饭时间,程轻黎第三次看手机,和蒋司修的对话框还是没有新消息弹出。 从三天前她给蒋司修表过白开始,这几天发给他的信息都石沉大海,明明半个小时前她只是转述干妈的话,问他回不回来吃饭,他也当做没看见。 她轻叹了口气,手机往旁边抵了抵,按灭屏幕,接着喝汤。 蒋母从厨房过来,手里拿了两碗银耳桂花羹,走近问她要不要。 程轻黎摇头,半垂眼,勺子舀了口汤,状似不经意地问:“哥哥今天也不回来吗?” “刚给他打电话,说不回了,”蒋母温兰把她不要的桂花羹放到蒋父面前,皱皱眉,“他也真是,再忙也不能一直住在学校。” 蒋父抖抖手里的报纸,示意家里的阿姨给程轻黎添汤,垂眸目光再落回报纸,眉毛胡子也透着不悦:“不管他,爱住哪儿住哪儿。” 晚饭结束,程轻黎上楼回到自己的卧室,背靠桌子捏着电话想了会儿,还是拨给了蒋司修。 一连打了两个,都是在嘟声结束后挂断,对方依旧没有接。 握着手机的手垂下,抬头,目光无意识地落在不远处的衣柜,看了几眼之后走过去,拉开柜子准备收拾东西返校。 刚八月下旬,离开学还有两周。 她在淮大念书,过了这个暑假就升大二,蒋司修跟她在一个学校,不过他不是学生,是老师。 不算淮大的在编老师,他的主要工作是在国家的科研院所搞研究,所里有个项目和淮大有合作,他被特邀过来授课,一个星期一节,没要工资,只让学校帮忙提供住处和实验室。 他手上一个很重要的实验由国家审批,需要用淮大的设备。 提着行李箱下楼时,被在厨房和阿姨一起剥杏仁的温兰看到,温兰一愣,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去哪儿?” “同学打来电话,说老师有实验让我们帮忙,”程轻黎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手里的行李箱不重,右手提拽着下了台阶,往客厅走,头发挂在耳后,扯谎,“这两周可能要住到学校。” 蒋父和她的父亲是战友,蒋母温兰是她母亲的手帕交,两家关系一个亲字难以形容。 程父经商,程母是外交院外派员,两人常年在国外,所以从程轻黎记事起她在蒋家就比在自己家住得多,温兰和蒋父这对干爸干妈也对她格外好。 她在蒋家有自己的卧室,一年里有八个月都是在这边住。 心里还在想事情,有些乱,右手拖着行李箱往玄关处走,思想跑神没注意温兰的问话。 温兰跟上来,叹了口气:“怎么一个两个都往学校跑。” 程轻黎坐在玄关处的矮凳,低头换鞋,刚系好鞋带抬头,又听温兰问她:“什么实验着急现在去,大晚上的。” 她唔了一声,提上鞋跟,胡乱搪塞:“老师急着要数据。” 她上学期期末进了淮大一个老师的实验室,说是科研助理岗,但其实就是打杂,一个月三百块。 不过能跟着学到东西就是好的,只是没想到现在还能拿来做回学校的借口。 温兰眼看她确实要走,叹了口气,转身喊了两声还在书房的蒋父,再回身跟程轻黎道:“让你干爸送你过去。” ...... 淮大在高新区,距离家有点远,晚上不堵车走高架还要四十几分钟。 下了车,从后车座提了行李,蒋父从驾驶位下来,打开钱包给她查了两千块钱。 蒋父把钱塞到她手里:“不够了给我和你干妈说,自己在学校注意点,食堂不好吃就点外卖,或者找你哥,让他带你出去吃。” 程轻黎不缺钱,她和亲爸亲妈虽然不常见面,但他们在钱上给的不少。 但蒋家也有钱,况且蒋父给她的是心意,没必要太推让,程轻黎点头收下,说也会看着哥哥,让他好好吃饭。 蒋父应:“对,多管着点他,他一忙起来简直不要命。” 叮嘱完程轻黎,背手往回,拉车门时还在自己嘀咕:“快一周没回家了,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程轻黎听到,捏了捏手里的那叠钱,偏头看了眼马路对面的树,片刻后,微微垂眸,摘了肩上的书包,把钱放在钱夹里。 拖着行李箱从正门刷卡进了淮大,十几分钟,一直走到东部宿舍区,忽然停住脚。 她是撒谎回来的,她一个大二的学生,做实验说实话也用不到她,还有半个月才开学,室友也都没回来,淮大本科生住宿条件一般,每逢假期总是缺水少电。 程轻黎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宿舍区,几秒后,拖着拉杆箱掉了头。 蒋司修的宿舍也在淮大a区,只不过他住的是新修建的教室公寓,六十平一室一厅,还带电梯。 因为蒋司修来讲课没要钱,校方一直觉得让他住这么个小房子对不起他,前段时间往家里打过电话,想帮他换成三室一厅。 蒋司修拒绝了,他本来就不在意这些,况且不是太晚他一般都回家睡,在学校呆得少。 不过最近都住在学校。 教师公寓在淮大a区的西南角,和程轻黎的宿舍区正好是对角,拉着行李走不快,淮大面积又特别大,走了快半个小时,才到蒋司修住的地方。 低头看了眼手机,刚八点半,他应该还在实验室。 程轻黎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等他干嘛,等到他又能怎么样,但她没走,就拉着行李箱在院前小路的树下这么杵着。 从八点半一直站到十点,人还是没回来。 这个时间点,周围灯少,黑漆漆的,还有连绵不断的让人烦躁的知了声。 程轻黎低头搓着手机看了眼,片刻后手机收起来,背好书包拉上行李箱走了。 在学校住了三天,白天无所事事就去图书馆看书,晚上吃食堂,然后去东二操场散步消食,再回只有她一个人的宿舍。 温兰打过来两次电话,问她在学校住得怎么样,不行就回去住,还问她见到蒋司修没有,说他这几天也还是没回过家。 程轻黎撩了撩头发,从床上坐起来,因为感冒嗓子有点哑:“可能忙吧。” 温兰叹了口气,说在家里包了粽子,让蒋父晚上给她送过去。 程轻黎应声,两脚穿上拖鞋,起身往桌边走,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两口,清醒点:“哥哥不要吗?” “不管他。”温兰说。 晚上去校门口找蒋父拿了粽子,提着往学校里走,晚饭吃多了,这会儿不想直接回宿舍,拎着粽子在校园里溜达。 没走两步,再抬头,发现自己溜达到了教师公寓附近。 晚上八点,天已经黑了,这边偏僻也安静,道路两侧零散分布着行道树,不远处的路旁有两家相邻的便利店。 程轻黎呼了口气,抬头看斜前方的楼。 两栋挨着,蒋司修住的是靠外这栋,十二层,她仰头可以看到那间屋子,没亮灯,应该是不在。 低头看了眼手里提着的粽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掏出手机拨了蒋司修的号码。 这还是从那天之后第一次给蒋司修打电话。 一周来尽管发给他的消息并不多,但他一条都没回过,所以她也是真没想到这个电话能打通。 嘟声两秒,那侧人接起,没有疑问的询问声——“喂?”。 大概是因为知道是她。 听到蒋司修的声音,程轻黎呼吸稍稍滞住,轻轻吸气,大脑忽然空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而对方不清楚出于什么原因也没有开口。 听筒里安静,有嗞啦嗞啦的微弱电流声。 这个沉默长达十秒,然后对方把电话挂了。 程轻黎手机从耳旁拿下来,眨眨眼,低眸看了眼屏幕,显示通话已经挂断。 那侧蒋司修也垂眸瞧着半分钟前被他挂断的手机,冷白色的光亮散在他的脸上,几秒后,他收了手机,转身拉开门,进了刚出来的炒菜馆。 不是黄粱 第2节 学校附近的餐馆,空调打得低,门拉开,凉气扑面而来。 蒋司修走回靠里的一张桌子坐下,一起来的同事陈和夹了一筷子刚端上来的猪肝,看他一眼,随口问:“谁的电话?” 蒋司修动作有略微的停顿,之后抬手,把斜前方的碗碟拿到自己面前,拆了筷子,回答:“家里妹妹。” 第2章 7.02/黄粱 重新开始吃饭没两秒,扔在桌子上的手机又一次震动,蒋司修扫了眼,上面跳动的还是程轻黎的名字。 不远处老板娘从后厨出来,端来刚点的麻婆豆腐和京酱肉丝,陈和看他一眼:“怎么不接?” 手机在桌面不断震动,蒋司修捡过来,起身往外走,交代了一句:“你先吃。” 电话再次接通,程轻黎没再犹豫,右手勾着那袋粽子往上提了提:“干爸刚送来了粽子,问你要不要,让我顺便拿点给你。” 蒋司修每天早出晚归的泡在实验室,没时间在公寓煮这个。 “不用,你自己吃。”他看着路边来往的车辆,出声道。 程轻黎哦了一声,指腹搓在塑料袋的提手,没再说话,但也没挂电话。 “还有事?”蒋司修问。 程轻黎干巴巴的:“没了。” 蒋司修刚光顾念着问她什么事,现在才反应过来她说顺便,皱了皱眉,问她:“你在学校?” “嗯,”她提着粽子的右手垂下来,袋子晃荡了两下,擦着裤缝,嗓子半哑,“快开学了,回来住。” 蒋司修想了下她那片宿舍区,几秒后,拧着眉开口:“你宿舍有热水?” “没有。”程轻黎答得很快。 学校趁着开学前,清洗管道和烧水箱,这两天正好清理到程轻黎那栋,连着两天她的宿舍都没有热水用。 蒋司修默了两秒,声线听不出情绪,沾点冷,很平淡:“晚上怎么洗漱?” “凉水洗澡。”程轻黎声音也淡淡的,答非所问。 又是几秒的沉默,蒋司修身后的玻璃门推开,走出来几个淮大的学生,女孩子,说说笑笑。 程轻黎听到听筒内那端的背景音,鞋底接着搓地,没说话。 “回家住。”蒋司修口吻带了点训斥。 “哥哥都不回,为什么管我,”程轻黎碾了碾鞋底的石子,“粽子你不吃的话我就都拿回去了。” “挂了。”她对对面道。 再下一秒,蒋司修的听筒里已是有规律的“嘟嘟”声。 ...... 隔天上午,蒋建河的朋友路过淮大,邀蒋司修和程轻黎一起吃午饭。 准确来说是蒋建河跟程轻黎父亲的朋友,三人是战友,有过过命的交情,虽然程轻黎的父亲近几年长期在国外,但这三个中年男人的联系一点没有减少。 程轻黎接到电话时,正在宿舍啃食堂买来的粘豆包。 还在假期,室友都不在,同专业的同学也只有几个留在学校,她和隔壁寝室的女生关系还不错,早上一起去食堂买了早饭回来,现在边在宿舍看剧边吃。 抬手拍掉唇角的渣子,对手机那端乖乖地说了声“喂?” “段叔,在的,我在学校。” “好啊,我联系一下哥哥,看中午有没有时间。” “好,等下回给您。” ...... 电话挂断,瞧着屏幕看了几秒,程轻黎把手里的粘豆包重新包上包装纸放起来,两手相互拍了拍,捏着手机,从通讯里调出蒋司修的号码。 程轻黎:[段叔上午在淮大旁边办事,喊我们中午一起吃饭。] 是通知,不是问有没有时间的疑问句。 如果问八成对面要回不去。 半分钟后,对方回:[几点?] 程轻黎盯着那两个字,没第一时间回,而是电话拨回给段志和。 “我哥说可以,段叔,咱们中午什么时候吃?”她长得甜,说话也甜,卖乖时特别讨长辈欢心。 再放电话,把确定好的时间地点发给蒋司修。 片刻后,对方回了个“嗯”,程轻黎啃着豆包,视线从平板挪过来,在亮起的手机屏上落了下,然后移走,继续若无其事看自己的剧。 上午十点半,程轻黎放下手里的专业书,从外面露台找到毛巾和洗漱用品,用磨砂白的圆筒提着,下楼,去宿舍一层的大浴室洗澡。 半个小时后,吹完头发上来,翻箱倒柜找了二十分钟,终于找到套满意的衣服,牛仔短裤和针织式的吊带上衣,下面穿黑色马丁靴。 头发扎成马尾,站在镜子前,对着看了两眼,抬手从旁边架子抽出一支唇釉,在上下唇各点了一点。 走出宿舍楼,再看手机,跟坏了似的还是没收到任何消息。 视线移到屏幕右上角,十一点五十,距离约定到餐厅的时间只剩十分钟。 脚下没再动,站在宿舍楼前的树荫下,瞧着屏幕看,两分钟后,手机终于亮起,跳出来电显示。 电话接起。 对面人貌似还没想好以怎样的态度对待她,接通两秒,略微平淡的语音才从里传出来。 隔着听筒程轻黎都能想到他皱眉的表情。 “怎么还没过来?”蒋司修问。 程轻黎踩着脚下的树枝:“哪里?我以为你直接去了没等我。” 蒋司修站在校门前,他没有抽烟的习惯,此时垂在身侧的右手捏着的是根圆珠笔,按压了一下顶端,放进衬衣口袋。 听不出情绪的男音:“学校东二门前等你。” 东二,距离程轻黎宿舍区最近的一个门。 程轻黎哦了一声,先一步挂断电话。 几分钟后,她走到校门,右手揪着斜挎包的包带,指腹在上面蹭了蹭,张望着扫了下,看到不远处树下的蒋司修。 站在东二门保安亭的右侧,巨大的榕树在他脚底投下一片阴影。 程轻黎手指勾着包带走过去。 还有几米时,蒋司修正好挂了电话抬头,看到她身上的衣服眉心竖起。 背心的带子很窄,前面和后背都露着大片皮肤,两条白生生的胳膊晃得人眼睛晕。 蒋司修瞧了她两秒,目光从她胳膊上掠开,咽下要说她的话。 她最近越来越叛逆,讲了她也不会听。 “在前面拐角,”蒋司修伸手拎过程轻黎手里的袋子,“走吧。” 程轻黎哦了一声,瞥了他的侧影一眼,跟上去。 不消片刻,两人到地方。 段志和已经到了,遥远看到他们进门,抬手招呼了一下:“司修,小黎。” 好久没见了,段志和从荆北给他们带了东西,程轻黎的是一对耳饰,蒋司修的则是一个领带夹。 段志和东西推过去:“你们乌阿姨给你挑的。” 盒子打开,他瞧着里面的东西挺乐呵:“你阿姨真图省事,选的还是一个款。” 耳饰和领带夹用的都是墨蓝色宝石,只不过男款的领带夹为了做得更简约,宝石比程轻黎的那个耳饰小一些。 程轻黎盒子盖上,往后收,笑得很甜:“谢谢乌姨,我特别特别喜欢。” “鬼丫头,就你会说话。”段志和也笑。 蒋司修一样把东西收起来,说了句:“谢乌姨了。” 段志和跟乌梅没有孩子,三对夫妻,两个小孩儿,六个人都把蒋司修和程轻黎两个当自己的孩子疼。 段志和把程轻黎喜欢的小包子推到她面前:“也就是你妈生你的时候正赶上我和你乌姨不在,不然这干爸干妈得是我俩啊。” 段志和笑呵着看蒋司修一眼:“没抢过你爸妈。” 人年龄大了,一聊起来话就多。 “不过让你爸妈得便宜也就得便宜了,我们几个,就你爸妈长期在淮州,不然轻黎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段志和夫妻俩做对外贸易,也是长期天南地北的跑。 蒋司修看到程轻黎把不喜欢的青椒从碗里拨出来,目光落开,嗯了一声。 段志和接着道:“而且你爸妈忙的时候,还能有你这个当哥的看着她。” 段志和放下汤匙,在身边比了下:“她从这么高开始就跟在你身边跑。” “要说大八岁就是好......” 段志和的回忆被蒋司修打断,他放下筷子,用公筷给段志和跟程轻黎都夹了块鱼肉:“乌姨身体怎么样?” “腿疼,老毛病,用从省医开的药贴了贴,好得差不多了。”段志和答。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段志和起身去结账。 蒋司修抬眼又看到程轻黎因为挑食扒出来一碟子东西。 学校饭不好吃,她又挑,来学校住这几天,她人明显看着又瘦了点。 蒋司修从旁侧拿了纸巾盒放到她手旁,旧话重提:“回家住。” 程轻黎继续往外挑着青椒和胡萝卜丝,当做没听到。 “我是学校实验忙才不回去,你也忙?”蒋司修把她那个红红绿绿的盘子往前面推。 程轻黎终于把盘子里的胡萝卜挑干净,端起碗小口喝汤:“忙。” 不是黄粱 第3节 男人袖口微卷,不赞同的眼神看她:“你忙什么?” 程轻黎嘴巴里含着汤,含混不清:“准备在学校谈恋爱。” 第3章 7.04/黄粱 虽然程轻黎嘴巴里含着东西,吐字不清,但蒋司修还是听到了。 女孩儿表情认真,两手端在白瓷碗的两侧,低着头,小口喝着还有些烫的冬瓜排骨汤,如果喝到的那口有冬瓜,她会腮帮子微微鼓起,嚼两下。 蒋司修很轻地皱眉,紫砂罐里的汤匙放下:“你谈什么恋爱。” 不远处段志和已经结过账,反身往回走。 碗里的汤喝见底,还剩一块排骨,程轻黎汤碗放下,语调轻快:“我十九了呀,为什么不能谈恋爱。” “年底才是你的生日。”蒋司修道。 “算虚岁嘛,”程轻黎又开始夹服务生刚送上来的糯米团,“过了年头就是十九了。” 说话间,段志和走近,坐下来,看了两兄妹一眼:“俩人聊什么呢?” 程轻黎咬了口糯米团,仰脸笑回:“哥哥说让我回家住,我说不回,过几天社团晚上有活动,我还想去......” 一旁的蒋司修扫她一眼,拿了桌面上的手机,回陈和消息, 没多久,三人从餐厅出来,段志和还有事,司机的车开过来,嘱咐了两句后先走了,留程轻黎和蒋司修站在路边。 从这家餐厅走回学校也就五分钟。 八月下旬,正值热的时候,中午头这个时间,太阳好得可怕,程轻黎勾着上衣吊带往上提,对比肩膀和胳膊处的皮肤,看自己有没有晒黑。 蒋司修看她一眼,拎过她手里装点心的打包袋,往前走。 程轻黎两手拢成扇形,遮在脑袋顶,跟上去。 “什么社团?”蒋司修问。 太晒了,程轻黎走在蒋司修的影子里,跟着:“话剧。” “周几活动?” “周五。” ...... 蒋司修回身,目光又撞上她那两条露在外面的胳膊:“什么活动要在晚上,聚餐?” 几步的距离,两人已经走到了出来时的东二门。 程轻黎从蒋司修手里拿回那个白色塑料袋,里面打包的是刚那家餐厅的糯米团,临走时多要了一份,她喜欢吃。 “不是聚餐,”程轻黎蹭了下额头上的汗,指腹有浅浅的奶白色痕迹,是出门时涂的隔离,“去酒吧。” 两人站在离东侧门还有点距离的树下,侧门来往的人不算多,偶有路过的人会瞟蒋司修两眼。 中科院过来的年轻老师,没来多久,但物理学院那边的学生基本都知道,头衔太多,人又长得实在好看。 上课时会穿白衬衫,偶尔在体院馆遇到他,灰白色的运动冲锋衣,在场馆角落打网球,有同学拍过他的运动照,在物院学生群里流传过不短时间。 这几天最高气温都有三十八九度,站在这里程轻黎热得想吞冰块,她抬手,再次蹭汗,上衣下摆因为扬手的动作被带上去了一点。 蒋司修现在看着她这样有点头疼:“不能去酒吧。” “为什么呀,”程轻黎望过来,眼神单纯,“大家都去。” 蒋司修看着她:“爸妈知道吗?” “不知道,”程轻黎低眸,踢脚边的石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你跟爸妈说呗。” 蒋司修正要再说话,手机震了震,他低头看了眼,走到一旁接电话。 陈和:“前两天做的那批试件不能用,比实验机器卡槽大一圈,唉,这几个学生真的是,做东西一点不知道操心,毛毛糙糙的,还得是之前......” 简单说了两句,挂了电话再回身,程轻黎已经不在刚刚站的地方了。 往后一连三天,蒋司修还是泡在实验室,因为手下几个硕士的操作失误,涉及的相关实验进程往后推了两天,不过好在不是什么重要的实验。 周五下午,小张拿着新出的报告刷卡进来,东西递上去听到蒋司修问:“淮大社团多吗?” 张峰本科就在淮大,研究生考到了中科院,这半年都跟着蒋司修在淮大帮忙。 “多,”张峰道,“百年老校什么都多,我刚上学那会儿听说过,没一百也得有八十个。” 蒋司修把报告单放在身前的桌子上,往后翻了两页:“一般社团活动都去什么地方?” 张峰正打算凭记忆报几个学校周边的烧烤摊和ktv,又听蒋司修问:“会去酒吧吗?” 张峰一愣,实话实说:“没吧,一般社团女生也多,都不去那种地方。” 张峰离开后,蒋司修最后核对了一遍实验数据,随后文件夹合上,去一旁水池边洗手,再回来,用手机给程轻黎打了两个电话。 不知道对方在忙什么,没接。 手机拿下来,转而给她发了消息,但等了会儿,一样的,也没人回。 蒋司修手机放下,重新套了实验手套,拿上本子走回实验机器前,盯数据。 - 晚上七点,温兰和蒋建河正在吃晚饭,忽听玄关处传来动静,温兰停了停筷子,视线从电视屏幕上转过去。 看到蒋司修一愣:“你怎么回来了?” 蒋司修有一周多没回家,两口子也没管过。 “学校没事。”他手里提的点心袋子放在玄关的架子上,换了鞋走过来。 家里阿姨见状,从厨房出来,帮忙加了双碗筷。 温兰最近一直在看一个狗血剧,蒋建河没事也会看两眼,吃饭这一会儿功夫,俩人就这电视剧里的一个狗血情节讨论了好几次。 “轻黎没回来?”坐在两人对面的蒋司修忽然问。 温兰的注意力从电视剧上转过来:“她说学校聚餐,今天晚上还住学校,明天回来。” 晚饭前温兰才给她打过电话,想着都周末了,让她回家。 蒋司修中午等实验机器没赶上吃饭,半下午的时候在学校食堂吃过一顿,这会儿不是很饿,随便夹了两口,问温兰:“她有没有说在哪儿聚餐?” 温兰闻言戴上手旁的老花镜,拿了自己的手机点开,给蒋司修看:“她给我发的定位,就在你们学校旁边,说是个川菜馆......” 蒋司修接过来看。 程轻黎发定位的地方确实是个川菜馆,但旁边挨着的就是家酒吧,陈和今天下午过来实验室还提到过,说正在搞什么开业大酬宾。 蒋司修把手机递还给温兰。 吃完饭,还不到八点,蒋司修说有东西落在了学校实验室,要回去拿。 温兰听到,从沙发扭头,喊他:“那你顺便把小黎也接回来,还是回家住吧,我总感觉你们那个学校住宿条件特别差。” 蒋司修嗯了一声,从鞋柜上拿了车钥匙。 四十分钟后,他开到地方,车停在路边,给程轻黎发信息。 蒋司修:[出来,我在外面等你。] 对面人下午两条都没回,这条倒是回得快。 程轻黎:[嗯嗯?] 蒋司修:[你干妈让接你回去。] 这句发完,蒋司修大概等了几分钟,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亮了亮。 程轻黎:[哦哦。] 程轻黎:[但我刚到地方诶,能不能晚会儿。] 接着她发来两张照片,照片里光线昏暗,镜头对着的玻璃桌上有调制鸡尾酒,其中一杯挨她很近,明显是她点的。 蒋司修对这种地方不感冒,但陈和跟所里的几个人都喜欢喝,前半年还在所里那段时间,常有庆祝聚餐后的第二场,他被逼无奈,去过几次。 所以知道这酒,度数不低。 蒋司修抬碗看表,这次直接拨了电话过去:“别玩儿了,回家。” 听筒那面的人貌似是起身找地方,静默了几秒,听筒里的背景音由嘈杂变得安静。 “哥哥?”疑问的女声,大概是因为太吵没听见他刚刚的句话。 蒋司修皱着眉重复了一遍:“别玩儿了,回家。” 程轻黎靠在酒吧走廊的通道里,晚上出门吃饭前不知道想到什么,把拿出来的宽大t恤塞回衣柜,换了件后背领子往下,有点露肤感的短款上衣。 此时露出的那部分皮肤贴在通道墙面,有点凉。 “我还没开始玩儿呢。”她压低了点声调,显得有些郁闷。 这声落,听筒短暂安静了几秒,对面人貌似在斟酌,须臾对方出声:“最多半个小时。” “不能喝酒。”他交代。 挂了电话,手机从耳旁拿下来,程轻黎看了眼时间。 半小时......她其实觉得有点多了,她并不喜欢在这种地方玩儿,吵吵闹闹的,说个话都要趴很近才能听见。 但再走回位置,她还是磨叽了四十分钟。 被扔在桌面的手机再次震动,一连震了好几下,程轻黎都没有要接的意思,坐她右侧的学姐以为她是没听到,碰了碰她的手臂:“黎黎,你手机响了。” 程轻黎垂眼,看了自己的手机一眼,慢吞吞拿过来,起身,又慢吞吞走到刚刚接电话的地方,点了接通。 蒋司修对着她其实脾气一向算好,但因为大的八岁,说话时偶尔会带训小孩儿的口吻。 此时也是:“说了半个小时出来。” “刚刚大家在玩游戏,忘了。”程轻黎回。 蒋司修没有吵她的意思,只是又说了句:“出来,回家。” 程轻黎这回没再反驳,挺听话的说好,然后说自己收拾了东西就出去。 不是黄粱 第4节 电话再挂,回到座位,提上背包,跟刚刚提醒她接电话的学姐说了一声,提前告别,出了酒吧的门。 蒋司修开的是辆吉普,就停在路边,很好认,程轻黎走过去,拉开门,坐上。 学校南门这片有点荒,还没修整好,路灯都没几个。 程轻黎正拉安全带,听到蒋司修问她:“喝酒了吗?” “没有。”程轻黎答。 察觉到驾驶位上人的视线并没有离开,程轻黎松了手上的安全带,凑过去,脖子几乎凑到他鼻前:“不信你闻闻。” 第4章 7.06/黄粱 确实没有酒味,只有女孩儿洗发水的果香,蒋司修眉心蹙得深,正要把她拨开,程轻黎忽然后撤,自己先离开了。 她重新坐回去,扯安全带,语气跟刚刚比没有任何差别:“怎么样,没喝吧。” 蒋司修没说话,眸色略微有点沉,还落在她身上,程轻黎勾着安全带的手指松开,撩了把头发,作势要再次倾身过来:“要再闻闻吗?” 又是刚刚那股香气扑过来。 蒋司修抬手把她隔开,搭上方向盘,启动车子:“不用了。” 程轻黎哦了一声,坐回去。 蒋司修扫了眼她身上的衣服,沉吟半秒,还是开口:“你不冷?” 程轻黎像是才意识到自己穿了露背的衣服,抬手摸了下,回:“不冷。” “来酒吧玩儿总不能包得像个僵尸,”她低头咕哝,“清朝人嘛...” “......”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蒋司修最后扫她一眼,收回目光。 晚上车少,蒋司修走的高架,一路畅通无阻,不消半个小时,车子开到蒋家住的那片小区。 蒋司修把车停在院前的车位,因为从后座拿东西,比程轻黎晚一步下车,等他下了车,程轻黎已经往前走了七八米,开了庭院的院门。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程轻黎换了鞋,没往身旁瞟,径直朝楼上去。 晚上十点,温兰夫妇都已经回房间休息,家里的阿姨也不在客厅。 蒋司修手里的衣服搭在门口的衣架上,再落眸,看到程轻黎扔在鞋柜上的钥匙,默了一秒,拿起来放进钥匙筐。 - 程轻黎在家住了两天,隔天上午起床,发现蒋司修又不在了,问温兰,温兰说他吃过早饭就去了学校。 程轻黎听到这话时正坐在餐厅桌旁剥橘子,一边撕橘子瓣上的白丝,一边在心里撇嘴。 也不知道去学校去那么勤,是为了躲谁。 周一上午醒来,接到同实验室师兄的电话,说实验室老师需要人帮忙,让问问有谁在淮州。 师兄记得程轻黎就是本地人,这才给她打了电话。 她从床上坐起来,习惯性地揉了揉头发,问清楚师兄情况,说了声好,再接着洗漱穿衣服下楼。 这回是真有事回学校。 温兰坐在一楼沙发看电视,听到程轻黎的话,叹了两口气,说怎么才在家里住两天又要过去。 “你那个宿舍住着行吗,还有没有热水?”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程轻黎。 程轻黎正好把电脑包放在餐厅旁的座椅上,正垂眼缠笔记本的充电线,闻声抬头,想了想,如实回答:“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 她住的那片宿舍确实时间长了,楼顶的烧水器有点问题,每次到假期人住得少,外包商懒得管,总出现问题。 温兰摘了老花镜:“你晚上还是回来住,让你干爸去接你。” 程轻黎摇头:“算了,太麻烦了。” 蒋建河和人合伙做生意,虽然他现在不怎么管,基本只拿分红,但也不是什么闲人,每天晚上接她,一来一回需要一个半小时。 温兰左想右想还是不放心:“你本来就痛经,就算洗漱也不能总用凉水。” “洗脸洗手也不行。”温兰道。 “我给你哥打个电话,你先住他那儿。”温兰说完,重新戴上老花镜就要找手机。 程轻黎一愣,提了电脑包往肩上背:“我哥住的不是单人公寓吗?” “前几天换了,”温兰找到手机,眯着眼,右手食指滑了两下,找到蒋司修的号码,“学校说空出来了个三室。” 程轻黎肩膀处的包再次往上背,想到上周无意中绕到教师公寓,从楼下看蒋司修的那个房间,好几次灯都是暗的。 原来搬走了。 电话接通,温兰说明自己的意思:“你那儿房间不是多吗,让她现住你那儿。” 蒋司修从实验室走出来,站在走廊窗户前,眉心轻竖,太阳穴跳了跳:“其它房间都只有空床垫。” “有床和床垫就行,其它东西你带她去买,”温兰觉得这没什么麻烦的,“她那个宿舍实在不能住人,正好以后她哪天不回来还能去你那儿住。” 淮州地处东南,湿热,一到夏天各种奇怪的“生物”都会爬出来,老宿舍区说实话,确实破。 三言两语说了几句,温兰咬死了要让程轻黎先去蒋司修的公寓住。 电话再挂,张峰从另一侧的实验室出来:“新出的那批试件差不多了,您要不要看看。” 蒋司修默了两秒,按灭手机,收进实验外卦的口袋:“嗯。” 傍晚,程轻黎从实验楼出来,拐了趟宿舍,用小行李包收拾了点衣服,提着去东二门外,等蒋司修。 晚上七点,日光渐收,天色渐渐暗下来,没等几分钟,程轻黎看到从侧栅门走出来的蒋司修。 淮大附近就有商圈,几栋商场连在一起,不用去太远。 等蒋司修走近,程轻黎看着他:“不开车去吗?” 虽然近,但要买的东西不少。 蒋司修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回答她:“车借给同事了,等一会儿。” 程轻黎哦一声,提着的包往肩膀上背,蒋司修抬眼看到,伸手接过来。 陈和下午出去了一趟,开的蒋司修的车,十分钟前还在实验室,蒋司修手机身上问过他,他说快到了。 在路边站了会儿,蒋司修的那辆吉普从不远处开过来。 车停到他们面前,陈和从驾驶位下来,绕过车头,递给蒋司修钥匙,看到程轻黎笑着打了声招呼:“小黎开学了?” 程轻黎摇头,嘴巴里刚塞了奶糖,声音有点含糊,但很乖巧:“还没有……下周才正式开学。” 蒋司修把她的行李包放在后排,回身叫她:“走了。” 程轻黎诶了一声,点头跟陈和道别,小跑过去找蒋司修,绕到副驾驶,拉开门上车。 要买的东西不多,家具之类的一应俱全,主要是床上的东西和洗漱用品。 从楼上到楼下一共逛了两个家居店,又在地下商超选东西选了半个小时,终于买的差不多。 “你的毛巾什么颜色?”程轻黎转头问身旁的人。 蒋司修推着身前的购物车,扫她一眼:“蓝色。” 程轻黎应了声,伸手戳架子上深蓝色的那条毛巾:“那我也要这个。” “和你配成一对。”她说。 还没等蒋司修开口,她剥了颗糖放进嘴巴,舔了下唇堵住他的话:“兄妹毛巾。” “......” 晚上八点,超市正是人多的时候,来来往往都是下班来采购的人。 蒋司修从架子上扯下一条米白的,丢进购物车:“买这个。” 结账付钱,提着两袋子东西从超市出来,程轻黎拉住蒋司修。 两人站在负一层的电梯前,程轻黎把刚买的小件塞进斜挎包,手往上指了下:“等下,我刚有东西忘买了,要上去一趟。” 蒋司修看她:“什么东西?” “内衣。”程轻黎答。 第5章 7.08/黄粱 程轻黎这两个字说得太自然,倒是把蒋司修噎住了。 夏天商场冷气开得足,程轻黎身上穿了连衣裙,露着手臂和一截小腿,蒋司修把左手自己的外套丢给她:“有钱吗?” 程轻黎展了展外套,套在自己身上,一面穿另一只袖子一面点头回:“有。” 蒋司修一手拎了两个购物袋,全是程轻黎的东西,作势要往门口走:“上去买吧,门口等你。” 程轻黎外套的领子都没有拉好,上前半步拽住他,蒋司修停脚,她松手,小姑娘的样子撇撇嘴:“在里面等我嘛,外面好热。” 她是蒋司修看着长大的,大概是因为这层关系,偶尔说话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亲昵。 蒋司修扫了眼她身上自己的衣服,深灰色的薄外套,宽宽大大,把她裹了个实在。 他右手的购物袋换到左手:“嗯。” 得到肯定回答的程轻黎没有马上走,而是看了他两眼,像是在犹豫什么,两秒后,衣服终于拽好,忽然问了句:“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买的吗?” 蒋司修心思还在她身上的外套上,她长大了,其实也不该把自己的衣服那样随便给她,没注意程轻黎在说什么,随口嗯了声。 等人已经转身往远处去了,蒋司修才想起来,她是去内衣店,能帮他带什么。 几分钟后,蒋司修收到消息。 程轻黎:[我到了。] 程轻黎:[哥哥真的没什么要带的吗?] 程轻黎对着男士区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不是黄粱 第5节 “......”蒋司修现在对着她一个头两个大。 站在商场内的玻璃门处,他单手提着两个购物袋,另一手拇指在手机屏上敲字。 蒋司修:[买完赶紧下来。] 蒋司修每天八点出门,晚上十一二点才回来,公寓对他来说是个纯睡觉的地方。 屋子里冰冰冷冷的,没什么生活气息,也就是因为程轻黎要来,才会买两兜子各种零食水果。 进门,蒋司修把购物袋放在玄关处的地上,下巴点了下不远处:“去换衣服,等会儿出来吃饭。” 程轻黎哦了声,瞥眼扫到地面的购物袋歪倒,自己刚买的睡衣从里面掉了出来,她弯腰捡起,展开,拍了拍:“睡衣掉出来了。” 因为她这声,蒋司修抬了下头,然后看到了她手里拿着的衣服。 是条花苞裙,奶白色的棉麻布料,两指宽的肩带,裙子不长,估计穿上也就到大腿。 蒋司修拎起地面的袋子往厨房走:“在家不许穿这种睡衣。” “为什么,很好看呀。”程轻黎拍完,把裙子往自己身上比了比。 “我说不能穿就是不能穿。” 话音落,蒋司修把塑料袋里的水果掏出来,放在冰箱旁的果篮,再抬头,刚还在客厅的人已经不见了,包括她那个购物袋和睡裙。 半小时后,程轻黎从自己房间出来,她没穿新买的那条睡裙,身上是一整套的睡衣睡裤。 毛巾搓着头发走到厨房,撑着台面吸了吸鼻子:“好香。” 蒋司修提前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出来,把主卧让给了她,房间里带浴室,她刚洗了个澡,头发用干发帽包着。 蒋司修厨艺一般,但先前上学和工作偶尔自己住,简单的菜会做。 他扫了眼程轻黎头顶的毛巾:“把头发吹了。” 程轻黎跟在他身后,眼神还粘在他端着的盘子上,嘴里咕哝:“没找到吹风机。” “洗漱台下面的柜子里。” “没找到,”她一直跟到桌子边,盯着盘子里的菜仔仔细细地再吸了下鼻子,晚上没吃饭,现在是真饿了,“你能帮我找一下吗?” 蒋司修看她一眼,碗碟往餐桌中央推了推,转身往卧室的方向去。 半分钟后,程轻黎挤在蒋司修身边,接过他手里的吹风机,拇指顶着开关往上推,试风:“你们教师公寓专门配备的吗?” 吹风机深蓝色,手柄的位置印了很小的白字和淮大校徽。 浴室不大,两人站得近,程轻黎肩膀抵着蒋司修的手臂,抬臂摘头顶毛巾时,松垮的睡衣领口跟着动作开合,垂眸几乎能看到春光。 蒋司修目光不经意略过,皱眉收回,伸手帮她把插销按紧,从她身后绕出浴室:“吹完出来吃饭。” 程轻黎实在是饿得紧,吹风机对着头顶随便吹了吹,确认贴着头皮的部分基本吹干,没再管发梢,吹风机关掉,收起来。 临出浴室前,脚下顿了顿,回身从镜子里看了眼自己,衣服穿得规矩,但......她低头扫了下,半秒后,没理开得略敞的领口,走出了浴室。 时间紧,而且只有他们两个人,蒋司修没做那么多菜,很简单的西红柿炒鸡蛋和一个青菜,还有从超市买的锅包肉,刚放微波炉里加热了一下。 程轻黎走过去,蒋司修正在烧热水,闻声看她一眼,示意身后的台子:“自己盛米饭。” 程轻黎吃得少,每次米饭都自己盛,不然多了少了她都有意见。 她咬着勺子,从电饭煲往自己碗里舀米饭,舀完,咬着的木勺拿下来:“哥哥家的米饭好香。” 蒋司修看都没看她:“和食堂一个牌子的米。” “......”程轻黎哦了一声,抱着碗在餐桌边坐下来。 热水壶嗡了两声,提醒水烧开,蒋司修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又洗了两个杯子,用冷热水兑了杯温水,端过来放在程轻黎水手边,另外一个杯子只倒了凉水,放在自己坐的那侧。 吃饭过程中,程轻黎接到电话,是实验室的同学段洋,就是他跟师兄说她家也在淮州,师兄才联系她让她回实验室帮忙。 段洋跟她是高中同学,高二分班后就不在一起了,所以她对段洋印象不深,没想到大学不仅在一个学校,还是同专业。 程轻黎吃饭,没有手接,手机开了免提,放在右手侧。 “轻黎,你明天上午还过来吗?”年轻男孩儿的声音从听筒传出。 程轻黎扒了口米饭,含混地回:“去。” 段洋听到,貌似松了口气,笑:“我看你们宿舍灯没亮,还以为你回家,明天不来了。” “你在清望坡?”程轻黎诧异。 清望坡是物院宿舍区。 “对,帮室友从三食堂带饭,正好路过。”段洋解释。 东三食堂就在物院宿舍区对面,东边这片过了晚饭时间,只有三食堂提供的夜宵最多,铁板炒饭也好吃。 程轻黎没想太多,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聊起来。 段洋道:“明天中午林师姐请大家吃饭,让所有人都去。” “在哪里吃?”程轻黎回。 “加一火锅,离学校很近,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那家好吃的,上学期我们和隔壁寝室聚餐,八个人开了两张台子。” “对,是好吃,我们社团聚餐也去过那家。” “最近好像还有优惠。” ...... 其实段洋有些奇怪,平时程轻黎话没有这么多,偶尔因为正事通个电话,基本三两句就挂了。 程轻黎说话占了嘴,碗里的饭已经好久没动了。 蒋司修皱眉,抬手叩了叩桌子:“先吃饭再聊。” 他声音没有刻意压低,那侧段洋虽然没听清他说什么,但听到了是个男人的声音。 段洋一愣:“你那边有人?” 程轻黎整筷子,探手夹了块锅包肉,咬了一口:“家里人催我吃饭。” 一听是家里长辈,段洋连忙道:“那你先吃,明天见了再说。” 程轻黎嗯了一声,挂断电话,手机按灭放到一旁,看到坐在对面的人起身,她嘴里的饭还没有完全吞下去,含含糊糊:“你不吃了?” 话音落,程轻黎看到他已经空了的碗,有点惊讶:“你什么时候吃完了?” 蒋司修面无表情,收拾碗筷往厨房去:“你刚打电话的时候。” - 隔天中午火锅店,程轻黎坐在靠窗的位置,左手边是隔壁寝室的好友顾筱,顾筱胳膊撞她提醒她新上了毛肚时,发现了她的精神萎靡。 顾筱搅了搅小碟里的料:“你怎么无精打采的?昨天晚上没睡好?” 蒋司修的公寓好是好,就是学校统一配备的家具,空空荡荡的,不像“家”,卧室只有床和床头柜,还是冷硬的灰白色。 她从小睡觉有点没安全感,认床,所以昨晚翻到凌晨三点,找了东西抱在怀里才模模糊糊地睡过去。 此时她揉了揉眼,打了个哈欠,把倒好饮料的杯子给顾筱递过去,嗓音泛着困:“睡太少了,有点困。” 话音刚落,胳膊又挨顾筱撞了下:“那不是物院新来的那个老师?” 程轻黎转头,顺着顾筱的视线看过去。 一条马路之隔,对面咖啡馆靠窗的位置坐着蒋司修和一个年轻女人。 女人坐在他对面,穿着修身的白色连衣裙,头发用碎发花圈挽成低马尾,知性漂亮,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明眼能看出的腼腆羞涩。 应该不是单纯的同事吃饭。 蒋司修才过来不久,还没正式代课,所以大家都不知道蒋司修和程轻黎的关系。 顾筱盯着看了两眼,八卦之魂冉冉升起,凑过来道:“你说他不会在相亲吧。” 第6章 7.09/黄粱 蒋司修今天来之前确实不知道是相亲,等到了地方见到孟媛才真正清楚是什么事。 这么几年,读书、留学再到科研院所做研究,一直跟学术打交道,没心思也没时间谈女朋友。 蒋建河和温兰旁敲侧击问过几次,没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没想到心急,直接帮他安排了相亲。 他习惯身上带笔,此时右手按了两下手中圆珠笔顶端的按扣,然后把笔放在手旁的一沓文件上:“孟小姐,我没有恋爱结婚的意向,今天过来也不知道是相亲。” 孟媛本来还在搅咖啡,闻言微怔,没想到蒋司修话说得这么直白,她父亲是淮大医学院的教授,跟蒋建河的朋友认识,这才有了今天这场相亲。 她小蒋司修三岁,但从小家里管得严,不会和男生相处,所以一直单身,前两天看照片,尽管只是普通的证件照,但照片里的人实在长得好看,她犹豫了一下就来了。 此时放下手里的咖啡杯,还想做尝试:“不相亲,交个朋友也行......” 她说出那句相亲场上经常用来打圆场的话。 蒋司修无意多谈,嗓音冷淡:“我每天生活单调,也不喜欢交朋......” 他话没说完,偏头,隔着一条马路和两扇玻璃,跟远处火锅店里的程轻黎对上眼睛。 对视两秒,视线扫到她手旁的果茶,眉心轻皱,收回目光拿了桌面上的手机给她发消息。 蒋司修:[肠胃炎好了?吃火锅和冰镇饮料?] 今早上她出门时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她又吃火锅又吃凉的,合着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孟媛不知道为什么对面人看了眼窗外后,脸上的表情有了明显的变化,明明刚刚还八风不动,什么事都激不起他情绪的样子。 孟媛小心看他:“怎么了?” 蒋司修没听见。 程轻黎没回他,甚至目光收回后,没再看他这侧一眼,跟坐在自己对面的学姐说话。 “怎么了?”孟媛又问了一遍。 “没事,”蒋司修手机收起来,从座位上起身,重复刚刚的话,“我确实没有意愿相亲,很抱歉耽误了你的时间,等下账我会结。” ...... 不是黄粱 第6节 吃完火锅程轻黎跟着顾筱回了趟宿舍拿东西,再出来往实验室去,路上等顾筱去超市买东西时,低头看了眼手机。 蒋司修的消息还孤零零地躺在消息框里。 此时瞧着看了两眼,手里提着的袋子挂到右臂,百无聊赖,举高手机,一个字一个字敲。 程轻黎:[呀,中午那会儿在和同学说话没看见。] 程轻黎:[已经喝完了。] 解释的一点都没有诚意。 蒋司修那侧正在调实验机器,目光扫过震动的手机,看到屏幕上的消息,记录本递给身后自己带的硕士,手套摘掉,拿起手机出了实验室的门。 电话拨出去几秒,对方接起来。 程轻黎:“哥哥?” 蒋司修站在走廊窗户前,心里想叹气,最后又是拧眉:“我现在说话不算数是不是?” 过了两秒,那边人声音闷闷的:“没有呀。” “没有什么没有,你不要跟我说你买的时候不知道不能喝。” 又过了几秒,那面人声音依旧闷:“真的忘了嘛。” 蒋司修咽了咽嗓子,片刻后,扔了句:“晚上回来吃药,半夜再疼提你去医院挂水。” 这次沉默时间没那么短。 “哦。”程轻黎回。 “嗯。” 程轻黎手机从耳旁拿下来,眨眼看被挂断的手机,屏幕已经跳回了通讯录的界面,盯了两秒,听到从超市出来的顾筱喊她。 手机按灭收起来,往顾筱的方向走去。 下午三点,程轻黎刚和同实验室的同学把实验器材洗好,听到外面师兄叫她的名字。 有几袋子旧数据资料要从老师办公室搬过来,今天上午大家都不在,老师交代给了程轻黎,现在师兄喊她过去一起搬资料。 程轻黎扬声应和,在水龙头下洗干净手,又从桌子上抽了纸,随便擦了两下,快步走过去。 程轻黎里手里有老师上午给她的办公室钥匙,但等到了才发现用不到,办公室没锁门,开了一半,里面貌似有人。 她跟着师兄走近,走在前面的师兄扬手敲了两下门,听到里面传来女声:“请进。” 等进去,看清里面的人,程轻黎发现今天还挺巧,里面的人正是今天中午和蒋司修一起吃饭的女生。 “你们好,”孟媛先打招呼,“你们是李老师的学生吗,我过来拿点东西。” 师兄点头:“我们也过来拿东西。” 孟媛笑笑,继续手上的动作,挨个拉抽屉找钥匙,她父亲跟物院这位李姓老师关系好,昨天过来车钥匙落这儿了,让她帮忙过来拿。 程轻黎跟在师兄身后,蹲在书架下的柜子前找资料,找了两下,没忍住,往后看了眼孟媛。 本来只是想随便扫一眼,没想到看到了孟媛裙子后的血迹,很小的斑块,不算明显,但被其它人看到了还是会尴尬。 程轻黎低头看了眼自己,从实验楼过来有一段距离,正是八月,很晒,她身上穿了浅灰色的防晒衫。 简单思考两秒,她脱了身上的衣服,起身往孟媛的方向走去。 走近,衣服围在她的腰间,压低声音:“裙子后面脏掉了。” 孟媛拉抽屉的动作一顿,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程轻黎看她表情茫然,再次小声提醒:“你是不是在经期?” 孟媛恍然反应过来,连忙扯着裙子往后看,看到裙摆上的血迹时脸一红,再转头,有点尴尬地对程轻黎说谢谢。 程轻黎摇摇头:“衣服借给你用吧,反正我也不穿。” 老师吩咐要拿的资料正好有一部分也在他办公桌的架子上,程轻黎没走,索性站在孟媛身旁,手在书架上拨拨捡捡,找出需要的几个资料袋。 孟媛侧身又看了几眼自己的裙子,轻声问程轻黎:“你叫什么名字?留个联系方式?我明天把衣服洗好了还给你。” “我在淮大读研。”孟媛补充。 “程轻黎,”程轻黎报完名字,想了下,“我明天一天都在实验二楼308,你过来找我就可以。” 孟媛点头嗯了两声,又说谢谢。 短短两分钟,程轻黎已经找到了所有需要带走的材料,正欲转身往师兄的方向去,想到刚中午在火锅店看到孟媛和蒋司修吃饭。 她也有点怀疑是相亲,但不确定。 犹豫了一下,还是对身旁人:“我中午在钱塘街看到你了。” 孟媛刚从最下面那层的抽屉找到自己需要的钥匙,脸上惊讶,觉得两人有缘:“是吗。” “嗯嗯,”程轻黎挺真诚地笑了下,“咖啡馆。” 孟媛听到这几个字,也笑,但这次的笑相较于刚刚多了些腼腆:“对,我中午是在那边。” 她脸上的羞涩显而易见,所以应该确实不是正经吃饭。 “是......相亲吗?”程轻黎本来长得就甜,散发善意时更是让人觉得她很好相处,好亲近。 孟媛一愣,没多迟疑就如实地嗯了下,低声笑:“对。”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字,程轻黎还是轻怔。 人家女孩子听家里安排去相个亲很正常,蒋司修又长得…妖艳惑众的,跟他相完亲动动春心也很正常。 但蒋司修.......他不是说他不谈恋爱吗? 程轻黎轻皱了下眉。 “那我明天下午过来把衣服还你?”孟媛跟程轻黎确定时间。 程轻黎思绪收回来,对着孟媛依旧态度温和,点头应声。 师兄已经整理好了柜子里的所有资料,单手拎起袋子喊程轻黎,问她东西都找到没有。 程轻黎回应说找到了,跟孟媛说再见,抱起几个牛皮纸袋,拿上钥匙,转身跟在师兄后面往屋外走。 刚走出办公室,左手还抱着材料,右手从裤子口袋摸出手机。 十几分钟前,她进办公室时收到蒋司修的消息,让她晚上回公寓吃药和吃饭。 现在程轻黎瞧着那几个字,拇指动了动戳在屏幕上,几秒后,回了个—— 程轻黎:[不回呢哥哥。] 第7章 7.10/黄粱 蒋司修手机就放在实验室桌子上,程轻黎发这消息时他目光掠过,自然是看到了。 再接着,是近段时间他不知道第多少次皱眉,小时候也没觉得她这么难管。 现在真的是,气人她是好样的。 他扫了眼电脑上还在不断跳动的曲线图,往前半步,捡起手机,拇指划开,瞧了两秒那几个字,发语音:“不回来你又要去哪儿吃?” 程轻黎的手机开的是铃声,走在身旁的师兄听到声音偏头看了一眼,以为她是拿东西不方便不方便看,提醒道:“你好像有消息。” 程轻黎看也没看,更是没回的打算,嗓音清澈,答:“是诈骗信息。” 师兄应了声,无聊随口道:“现在诈骗的不知道是从哪儿找到的个人信息,前几天我还接到过一个,上来就喊我子林哥,把我叫懵了。” 程轻黎把几个牛皮纸袋往上抱了抱,嗓音闷闷的,平静慢声:“就是说呢。” ...... 程轻黎在实验室忙了一下午,期间看了两次手机,和蒋司修的对话框没有新消息进入。 下午发的那条语音她没回,她心情不好,是真的由着性子不想理。 晚上六点,段洋和另一个在实验室帮忙的女生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她搬着小马扎,蹲在一盘子试件前,等晾干,挥了挥手:“不去了,要等这批件干,再记录一遍数据。” 段洋看她的背影:“那要帮你带什么吗?” 坐在小马扎上的人很瘦,她不矮,只是人纤瘦又长,穿很普通的黑色短t,也依旧很好看。 一旁的女生也扬声问:“学校门口新开的一家店,蛋烧三明治很好吃,我帮你买一个?” 中午那杯冰果茶并不是她的,是顾筱的,她肠胃炎还没好,今天倒没有怎么跑厕所,就是肚子不舒服,腿也虚软无力。 不过饿着肚子也不是事,她想了想,转头冲门口的女生说谢谢:“帮我带一个吧,不要酱。” 她这会儿胃口不好,有酱觉得太腻了。 程轻黎性格好,为人和善,平时也不少帮别人,大家都挺喜欢她,女生一口答应下来,还问需要不需要再帮她买点药。 “不用了,”程轻黎挥挥手,“你们快去吃饭。” 两人走后,实验室再次安静下来,程轻黎撑着腿起身,走到一旁拿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了一些,在走到门口,把实验室的门掩上。 之后重新走回来,走在刚刚的小马扎上,两肘支在腿面,托脸,一个发呆的姿势,盯着盘子里的试件,等时间。 ...... 晚上从食堂出来,因为联系实验材料的供应商,蒋司修站在食堂前的花坛处连续打了两个电话,确认最终的材料型号和到货时间。 电话挂断,屏幕切到消息软件看了眼,他的信息程轻黎还是没回。 左右她也是个成年人,就算是闹脾气,照顾自己她应该还是知道的。 蒋司修头痛地顶了顶眉心,刚联系的过的供应商再次打来电话,他把界面切过去,接起来,一边跟对方通话,一边往实验室的方向去。 晚上八点,他把实验设备调整到比较实验的第二组,确定好参数指标和实验结束的时间,摘了手套,去一旁的固定水池洗手。 带的硕士生看到他的动作:“老师今天提前回去吗?” “嗯,”蒋司修按了些消毒液,搓了搓沾在手腕的化学试剂,交代,“你走之前实验如果结束,就换第三组材料放进去,没结束就关了灯走就可以。” “好的,老师。” 蒋司修嗯了一声,甩掉手上的水,走过来整理东西,几分钟后,手里拎了两本书,从实验室出来。 到家的时候灯是开着的,程轻黎比他早回来一步,身上的衣服还没换,正弯身在冰箱前找东西。 不是黄粱 第7节 蒋司修书扔在玄关处的架子上,程轻黎听到动静回头,打招呼:“哥哥回来了?” 蒋司修看她一眼,换了拖鞋走过来,从厨房架子的台面上拿了个玻璃杯,水壶灌了水,放在烧水架上。 昨天买来的零食一部分被蒋司修放进客厅的零食筐,另一部分被放在冰箱上面的袋子里。 程轻黎丝毫没有不被人搭理的尴尬,她踮脚从冰箱上把那个大购物袋拿下来,在里面翻翻找找挑出两包薯片,随后打开冰箱,又从里面拿了瓶可乐。 一条胳膊夹着薯片,可乐盖都没拧开,被人抽走,打开冰箱重新扔了回去。 蒋司修表情不怎么好看:“吃药了吗?喝可乐。” “吃了啊,”程轻黎态度不变,抱着薯片看他,“活蹦乱跳的,都能喝咖啡。” 学校的公寓,再是三室一厅,也不比家里带院子的别墅大,厨房就那么一点,挤两个人,走两步转个身就能脚碰脚。 程轻黎抱着薯片,仰头看近在咫尺的人,提议:“说到这儿,要不要外卖叫点咖啡?” 蒋司修不知道她大晚上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处,脸上略带烦躁,下巴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水壶:“喝什么咖啡,喝水去。” 程轻黎哦了一声,也不尴尬,随手从零食袋里又抓了盒饼干出来,脚尖一转,两步走开,站在咕嘟咕嘟出声的热水壶前,盯着看。 蒋司修被她气得太阳穴跳着疼,随手打开柜架,看了眼里面的药,还没等核实程轻黎到底吃没吃,又听她问:“哥哥等会儿还有事吗?” 蒋司修手指从药盒上离开,皱眉回身看她:“干什么?” 程轻黎摇了摇手里的薯片:“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蒋司修本想说不看,他的确还有事情要处理,今天已经提前回来了,工作上的事只能回家继续干。 但最近和程轻黎的关系确实需要缓和一下,所以话到嘴边,他没说,他想或许可以借着看电影的时间跟她谈一下。 他犹豫了一下,轻蹙眉,语气比刚刚缓和了一些,问:“什么电影?” 水已经烧好了,程轻黎放下怀里的薯片,拎起烧水壶,往刚蒋司修洗好的杯子里倒水,语声慢悠悠的:“几个女生暴打渣男的电影。” 程轻黎:“男主是个海王,嘴上说自己不谈恋爱,结果找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最后被几个女朋友发现,几个女主联合起来差点把他打死。” 她拿起兑了温水的杯子,两手捧着喝了一小口,看蒋司修,客观地传达网上的评价:“听说很好看。” “......” 第8章 7.11/黄粱 蒋司修莫名觉得她在阴阳怪气,但眼下也不想跟她多啰嗦,转身最后确认柜架里的药确实少了该少的数量,回答她:“你自己看。” “好的,”身后女孩儿若无其事地拆开手中的薯片袋,“那我就自己看暴打渣男好了。” “......” 程轻黎捧着杯子又喝了两口水,临走之前站在厨房门口回身看他:“你今天去相亲了?” 蒋司修准备把冰箱里那些冷藏的饮料全部收拾走,明天带给实验室的学生喝,免得又进程轻黎的肚子。 闻言动作微顿,几罐可乐摆在一起,腾出位置放水果:“嗯。” 程轻黎哦了一下,捡了薯片塞嘴里:“你喜欢人家吗?” 蒋司修皱眉,刚抬头想训她,又听程轻黎说:“刚干妈打电话问的。” 蒋司修转身从台面袋子里拿出两盒切好的水果,放进冰箱,之后冰箱门合上,走到刚程轻黎站着等烧水的地方,从一旁架子又拿了个玻璃杯,洗净,给自己倒水。 程轻黎没走,还站在厨房门口吃薯片:“干妈让我帮忙探探口风,你不回答我,我没办法回话。” 蒋司修看她一眼,蹙眉,淡声:“还行。” “还行是怎么个行法,”程轻黎貌似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蒋司修杯子放下,从里侧绕出来,路过她身后时,手挥了一下,示意她让开,脸上没什么情绪:“不喜欢,没时间谈恋爱。” 程轻黎盯了两眼他的表情,像是要探求这句话到底是真是假。 几秒后,拿起开了封的薯片袋和装了水的杯子转身,往自己卧室去。 蒋司修刚帮她打开电视,闻声叫住她:“不是要看电影。” 程轻黎扬了扬手里的薯片包:“你又不和我一起看,我回卧室看。” 话音落没多久,不远处传来卧室门关的声音,蒋司修关掉电视,遥控器重新放回茶几上。 安静的客厅,他原地站了一会儿,之后身体动了动,垂眸看到桌面上程轻黎带回来的书,弯腰帮她整好放在茶几一角,再直起身,听到手机铃响。 他走到玄关处,捡起架子上自己的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接起来:“妈。” 温兰戴着老花镜,在翻蒋建河下午刚拿回来的报纸:“小黎在你那儿住的怎么样?你们两个都有按时吃饭吧。” “嗯。”蒋司修把刚放进冰箱的水果拿出来,看了眼日期,想了想,芒果多的那盒重新放回去,另一盒有葡萄的拿出来,放进袋子,准备和饮料一同明天拿到实验室。 回卧室看电影的那个祖宗不知道从小哪儿来的公主病,说一吃葡萄就头疼。 温兰又问了几句程轻黎的情况,放下心来:“那就行,那我就不给她打电话了,免得影响她学习。” 蒋司修皱眉:“您不是刚给她打过吗?” 温兰展了展报纸,拿远了点,眯眼看上面的字:“没有啊,本来说要给她打,怕影响她,所以打给你了。” 电话挂断,没有任何杂音的客厅安静得出奇。 两秒后,蒋司修把刚整了一半的零食丢进零食架上,压上了冰箱门。 他扫了眼远处紧闭的卧室门,这教室公寓隔音一般,但程轻黎的房间没有传出任何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看电视。 他单手支在一旁的台子,仿似叹了口气,片刻后,直身收手,从厨房绕出去,往那侧走。 须臾,他走到房门口,抬手磕了两下门,声音平静:“出来谈谈。” 程轻黎没看电影,刚那电影情节是她瞎编的,根本没有这种电影,此时坐在床沿,翻她的英语资料。 听到蒋司修的声音了,但不想理。 房间内安静了几秒,程轻黎胡乱翻了两下学习资料,拿起手机。 程轻黎:[干什么?] 蒋司修低头看到手机上弹出的消息,往旁边两步,从程轻黎房门前走开,拨了电话过去。 “嗯?”软趴趴的女声,慢悠悠的。 蒋司修平声,试图语音温和:“干妈没有给你打电话。” “嗯,”程轻黎资料页往后翻,话说得跟早上吃了什么似的平静,“我问问清楚,免得以后不好勾引你。” 程轻黎:“道德我还是有的,不当小三。” “......”蒋司修本来是平心静气想跟她讲,但她一句两句像个叛逆少女似的,让人不知道怎么跟她沟通。 他沉吟两秒,还是耐着性子跟她说话:“你先出来,我们聊一聊。” “哦,”程轻黎又翻了一页,“腿摔断了,下不了床呢哥哥。” “......” - 隔天中午,孟媛来实验楼还程轻黎衣服,彼时程轻黎正蹲在地上和顾筱搬一批试件,实验室的男人都不在,只能她们两个小姑娘来。 孟媛进门看到,提着的袋子随手放在椅子上,快走几步过来帮忙。 程轻黎看到她,连忙说没关系:“小心,你没有弄过这个容易扭到手腕。” 孟媛依言收手,没有添乱。 东西放下,程轻黎去旁边洗了手,孟媛走到门口椅子旁,把装有程轻黎衣服的袋子提过来:“昨天真的谢谢。” 如果不是程轻黎提醒,她恐怕要弄到裙子上更多。 正是中午吃饭时间,实验室的门没关严,走廊传来脚步声,是隔壁实验室的学生结帮去吃饭。 顾筱把地面的几个盘子摆好,也走到一旁洗手,转头看到孟媛和程轻黎还在说话:“要不要去吃饭?” 顾筱也要去食堂,阴差阳错的,最后三人正好一起。 物院实验二楼旁边就有一个食堂,只有一层,也不大,原先是职工食堂,后来重新修建完,改成所有人都可以去的了,主营各种小炒,味道还不错。 三人在一楼东侧找了个位置,刷卡买了几个菜,拼在一起吃。 孟媛为了感谢程轻黎,还专门买了奶茶请两人喝。 顾筱对孟媛印象不错,觉得她长得漂亮,人又和善,两人边吃边聊,倒是程轻黎话不多。 虽然孟媛不知道她和蒋司修的关系,而且严格来讲,孟媛和蒋司修也没什么关系,但她还是觉得自己隐瞒了是蒋司修妹妹的事实。 孟媛人很好,但她却在这件事情上没做到百分百的坦荡,略有些愧疚,所以想和孟媛保持一个不远不进的距离,不过分亲近。 顾筱人也开朗,话多,和孟媛聊着聊着提到昨天的相亲。 那位研究所来的老师在学校表白墙实在红,她按捺不住八卦的心,斟酌着问了两句。 “对,是在相亲,”孟媛点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但可能失败了。” 顾筱“啊?”了一声:“你这么漂亮,怎么......” 她是真的惋惜。 孟媛笑笑,左手支着下巴,眼眸半垂,脸上不算高兴,但也没有很悲伤:“他人好冷淡,总感觉不像会喜欢谁...” “下一秒就能出家修僧?”顾筱接口。 孟媛噗嗤一下笑出来,就连程轻黎也很轻地弯了弯唇。 孟媛手里的筷子在盘子里划了两下,犹疑:“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再跟他见面,家里希望能再见见,但我觉得他太冷漠了。” “喜欢的话就再见见呗,”顾筱往嘴巴里塞了口鸡蛋,真诚建议,“能碰上个合眼缘的不容易。” “特别是这种估计放娱乐圈都少见的大帅哥。”顾筱道。 语毕,顾筱看程轻黎:“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少,你觉得呢,要不要再见见?” 程轻黎盘子里的菜没吃多少,她胃口一般。 此时孟媛和顾筱都转了视线看她,她低眸瞧着盘子里被她咬了两口的玉米,很短暂的两秒后,她忽然轻声:“特别喜欢的话就坚持坚持,如果只是有好感就算了。” “追不喜欢你的人,太累了。”她语音稍低,很轻。 不是黄粱 第8节 不知道是在说别人,还是在说她自己。 第9章 7.12/黄粱 程轻黎连着三天晚上十点才回家,她不理蒋司修,蒋司修也没再给她发过消息。 这段时间以来,蒋司修对待她的方式都像在处理青春期的问题少女,对她没头没脑的话不理或者不回,仍然像之前一样,以一个年上者的身份关心她的生活和学习。 一直到周五,陈和察觉出这对兄妹的不对劲,由于工作关系,他一天有十个小时几乎都和蒋司修绑在一起。 也不能说绑那么严重,但左右两间实验室,他不是在这间就是在那间,中午还经常跟蒋司修一起吃饭,和蒋司修呆在一起的时间比跟他女朋友还长。 陈和从另一间实验室进来,本子扔在桌面,拉开把椅子坐在另一台电脑前,瞟到一旁盯仪器的蒋司修时,随口问了句:“晚饭又不回去?” 蒋司修食指敲了下键盘,把其中一组实验数据隔行,侧脸线条清隽,电脑屏的白光散在他脸上,他望着屏幕,眸色淡淡:“嗯。” “还以为你们兄妹俩会一起吃。”陈和笑,摘了眼镜,擦镜片。 程轻黎刚来那两天,蒋司修晚饭的时候都回去。 蒋司修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声音平淡:“她最近不回来。” 陈和对着镜片哈了开口气,打趣:“她也在她那实验室忙着干活?你兄妹俩真行,都学这天坑专业也就算了,还都这么投身科研,她不是才大二吗,成天往实验室钻什么。” 蒋司修不说话,陈和自顾自地说:“你给她打电话,就说晚上我做东,请你们兄妹俩吃饭。” 蒋司修核对完一组数据,微微皱眉,低头在本子上圈了个圈:“要打你给她打。” “又不是我妹妹,我打什么。”陈和道。 蒋司修红笔在隔行的数据后面落了个点,语气并无波澜:“你想要也能是你妹妹。” 陈和哟呵一声:“你过分了啊,小黎听到得有意见。” ...... 傍晚六点,接到陈和电话的程轻黎从校西南门出来,赴约。 淮大西南方主要是教室公寓,还有一批农学院老教授的试验田,从这门出入的学生不多,来往的大都是教职工。 小商铺,吃食摊看人下菜,没什么学生从这门进出,这边跟东边比,也相对较荒,就马路对面有两家炒菜馆和馄饨店,别的就没什么能吃的了。 陈和转着车钥匙,伸手在程轻黎面前打了个响指:“走,哥哥带你去国贸吃。” 程轻黎背着在实验室用的硕大的托特包,视线从斜前方蒋司修的侧影收回来,回神看陈和:“好。” 两人的对话貌似是吸引了前侧男人的注意力。 他目光从后车牌上抬起,看过来,望向陈和,很轻地蹙眉,语音微冷:“乱认什么妹妹。” 陈和不以为意,手指勾着钥匙又转了两下,朝驾驶位走:“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你妹妹不就是我妹妹。” 程轻黎一笑,追上陈和,跟他并肩,伸大拇指在他眼前,弯眼提唇:“行,我以后就是您妹妹。” “小丫头挺上道,”由于蒋司修的关系,陈和认识程轻黎也两三年了,她上高中的时候就见过她,此时手在她后脑无意识拍了下,调侃,“是不是因为等会儿我要请你吃饭。” 程轻黎撇嘴:“才不是,是我哥他太冷了,谁跟他说话都能被冻成冰块。” 前面两人有说有笑,蒋司修跟在后面,抬眸,目光在陈和拍程轻黎头的右手落了落,只停了一秒,随后偏眼拉开车门。 淮大新校址靠外,开车到国贸,划了二十分钟,车停在地下车库,再坐电梯上楼,找吃饭的地方,真正坐下拿起菜单点菜,已经是将近七点。 四人台,程轻黎和蒋司修坐在一侧,陈和则坐在蒋司修的对面。 来的是家地道的川菜馆,无论是色还是味都无可挑剔,点的菜上了之后,陈和把架子上的菜单拿给程轻黎,让她选甜品:“随便点,今天哥哥我付钱。” 程轻黎甜甜笑:“谢谢陈和哥。” 陈和扬下巴冲她挤眼,之后目光移向了一直面色冷淡的蒋司修,说正事:“你和孟媛见面到底怎么样,今天我路上碰到副院,他问我来着。” 副院和陈和都算中间人,问也正常。 “我听说孟媛她爸那边有点急,说是姑娘没谈过恋爱,怕是自己以前管太严了,把自己女儿管出了毛病,”陈和捡了颗盘子里的花生豆,笑,“要说现在父母也都真是,上学的时候不让谈恋爱,但又恨不得孩子一毕业就结婚......” 蒋司修手指碰了碰一旁的碗筷,回答他之前的那句:“不喜欢,没时间。” 陈和还想劝:“你能不能不总跟要出家当和尚似的,你好歹认真思考思考,我可是听孟媛那边说没跟你坐几分钟你就走了…” 程轻黎把看过的菜单推过去,摇头:“没有太想吃的。” 陈和收了菜单,放在一侧,也不在意:“等会儿吃完饭去楼下给你买冰激凌,听我表妹说那家味道特别不错,是你们年轻人喜欢的什么网红店。” 程轻黎也不客气,点头应声,接着起身,指外侧:“我去趟洗手间。” 蒋司修没接腔,陈和倒是应了下,让她问服务生地方在哪儿。 等人走,陈和接着刚刚的话继续和蒋司修聊:“你说这么几年也没见你谈过恋爱,你就试着接触接触怎么了,这副院和你爸交代下来的任务,现在都天天问我,我也招架不住啊。” 说了半天,蒋司修一个字不理,陈和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我靠,你说句话。” 蒋司修动了动身体,换了个姿势,眉宇间略有烦躁:“说了不喜欢。” 服务生小姑娘端着盘子走过来,给两人换茶,闻声下意识抬眼瞟了下蒋司修的方向,紧接着脸微红,垂下眼睛端杯子。 陈和看怎么劝也劝不住,唉了一声,站起身:“我去外面给你和小黎买点蛋糕。” “好不容易带人家妹妹出来一趟,得给小姑娘买点吃的。” 蒋司修移了下面前的碗筷,扫他一眼没说话。 陈和从座位挤出来,从桌旁绕过时,听到蒋司修很冷淡的声音,偏头提醒了一句:“给她买芒果的,她对蓝莓和葡萄过敏。” 第10章 7.14/黄粱 程轻黎话不多,尤其是没怎么跟蒋司修说,剩下两个大男人,也不是什么爱高谈阔论的主,一顿饭吃得略显沉闷。 吃到中间,程轻黎跟陈和聊了两句最近在播的电视剧,陈和说自己女朋友也喜欢看,还说她迷上了演男主的那个小鲜肉。 程轻黎筷子夹菜,说自己和自己室友也都喜欢,确实长得好看,说到兴起,放了筷子,两手有些激动地比划了一下男主在剧里开大的手势。 蒋司修手扶了下她的胳膊,示意她几乎要打翻汤碗的袖子,皱眉:“衣服。” 程轻黎低眸看了眼,哦了声,手臂从他手里抽出来。 蒋司修手里一空,面上没什么表情,右手轻握,须臾,眉宇间松下来,把挨着程轻黎左手的碗碟把远离她的方向移了移。 吃过饭,没坐一会儿,陈和问走不走,学校还有事情,他得回去找副院开会。 程轻黎视线从屏幕上抬起,应声:“走吧。” “走?”陈和起身又看了眼蒋司修。 蒋司修点头,一直若有所思转着的汤匙放下,站起身,捡了桌面的手机。 三人从餐厅出来,快走到电梯间时,蒋司修接到实验室学生打来的电话,实验仪器出了点问题,学生问他需要联系谁来修。 挨着电梯间的地方人稍有些多,蒋司修拿着手机往斜前方走了几米。 程轻黎和陈和留在原地等他。 程轻黎手里提着陈和买的点心,白色的纸袋,印着店面logo。 陈和看她低头打开袋子看。 “我侄女说她家的招牌是.....是那个啥来着,”他挠着脑门,想起来,“哦对,是什么蓝莓薄荷,你哥说你对那个过敏,没买。” 程轻黎半垂头,手里的纸袋打开了一半,看到里面包装精美的蛋糕盒,每个纸杯蛋糕都是不同的造型,最顶端摆了各种水果和巧克力,还有类似雪顶抹茶的样子。 程轻黎心思不在蛋糕上,抬眸,视线往不远处还在接电话的男人身上落了下,再转头时,弯唇,乖巧又俏皮地对陈和说谢谢。 车子一路开回学校,蒋司修在实验楼前下车,副驾的程轻黎手勾着安全带,抬手跟他摆了摆:“我不回实验室了,让陈和哥顺路送我回公寓。” 陈和要去公寓楼那边找一个老师拿东西。 蒋司修看她一眼,两人短暂地四目相对。 程轻黎眨着眼睛看他,蒋司修也没移开目光。 驾驶位的陈和刚回完那位老师消息,确定这会儿过去,再抬头看过来,没注意到两兄妹之间略有些奇怪的气氛,扬声:“那我直接送小黎回去?” 程轻黎胳膊伸到窗外,对蒋司修再一次左右晃了晃:“拜拜,我跟陈和哥走了。” 一口一个陈和哥,叫得特别顺口。 蒋司修眼神从她身上略开,对陈和点了下头,清淡的声音:“麻烦了。” “不麻烦,”陈和摆手,“这有什么,不说了你妹妹就是我妹妹。” “对吧,小黎。”陈和冲程轻黎扬下巴。 程轻黎勾着安全带头扭过去看陈和,配合着也对他扬下巴笑笑:“那以后要多请我吃饭。” 两人你一下我一下地眨眼睛,脸上表情如出一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兄妹。 蒋司修眼神淡淡,手从副驾驶的门把上松下来,交代程轻黎一句:“回去喝热水,蛋糕明天再吃。” 程轻黎垂眼整衣服,也不看他,回得像是心不在焉:“知道了。” 晚上蒋司修忙完回去,程轻黎正盘腿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低头拿笔写着什么。 她穿了宽宽大大的t恤,两条腿细长笔直地露在外面,在椅子上盘得像个蚊香。 脑袋上包了灰色的干发帽,左手边放着今天晚上吃饭时陈和给她买的蛋糕,盖子开着,不过里面的蛋糕没动。 蒋司修右手的文件袋放在玄关处的架子上,轻蹙眉走过来:“不是让你明天再吃?” 程轻黎人瘦吃得也少,每顿饭跟猫吃得一样多,前一天晚上只要吃这种东西,第二天早上起来准不吃早饭,说胃里又撑又顶,不舒服。 她头没抬,手里的笔在本子上唰唰写着字,拖着调子回蒋司修:“我就是拿出来看看。” 蒋司修不想知道她是真的“只看看”,还是单纯地敷衍他,冷着脸走过来,蛋糕盒扣上,拿到厨房,扔进了冰箱。 她现在就是跟他对着干。 程轻黎看到他的动作,停了手里的笔,往后靠上椅背,看他。 蒋司修把冰箱门合上,转身过来,触到她的视线,语气并不怎么好:“头发去吹了再过来。” 程轻黎左手把嘴巴里的棒棒糖拿下来,一个新出的牌子,芒果牛奶口味,她特别喜欢,但只有棒棒糖形式。 不是黄粱 第9节 她望着他,语气平缓,甚至嗓音带着奶糖的丝丝甜腻:“你管我那么多干什么?” 蒋司修被她气得脑子疼,拉开椅子坐她对面:“你说我管你干什么?” “就因为我是你妹妹?”程轻黎晃着腿,目光并没有从蒋司修身上移开,半秒后,不太在乎的口吻,“又不是亲妹妹。” 她低头,继续看本子上自己的核算自己零花钱的清单,小声嘀咕:“也不是领养,法律上允许谈恋爱......” 她话音未落,对面男人打断:“程轻黎!” “干什么?”她也仰头。 两人隔空对上视线。 蒋司修深深吸了口气,屈指扣了两下桌面,正准备就这个话题跟她聊下去,放在桌面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垂眸看了下,是个不认识的号码。 最后又扫对面女孩儿一眼,捡过手机接起来:“喂。” 房间安静,只隔着这巴掌大的距离,孟媛的声音从听筒冒出来的下一秒,程轻黎就听到了。 不是不喜欢吗,还跟人家交换联系方式打电话??给人希望,又说不喜欢,渣男一个! 程轻黎莫名来火,为孟媛,也为自己,她盯着蒋司修,忽然抬腿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很用力,蒋司修被她踹得当时就竖了眉。 蒋司修抬头看她,程轻黎狠狠瞪他一眼,收拾了本子起身,不带回头地回了自己卧室,砰一下关上门。 第11章 7.15/黄粱 孟媛打电话来是有正经事。 孟媛的声音从听筒传出:“物化两个学院最近想联合申请一个国家项目,我们老师希望我联系一下你,看有没有时间商量一下这个事情。” 今天这事还真是凑巧,孟媛就在淮大化学院读研,联合项目是真要申请的,也确实是她老师让她来联系蒋司修,就连电话号码也是她老师给的她。 “嗯。”蒋司修视线从不远处紧闭的卧室门移过来。 联合项目的事情今早院长跟他提过,只是没想到来联系他的是孟媛。 孟媛简单把自己导师这边的情况跟蒋司修讲了一下:“杨老师希望能跟你见面谈谈,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 蒋司修无意识地拨了拨餐桌上刚程轻黎落下的笔,片刻后,收回手:“周五下午吧。” “我去你们实验室。”他说。 孟媛在那端应声:“嗯,好。” 她正准备再和蒋司修协调见面的地点和安排,又听那端男人淡声开口:“你把杨老师的联系方式给我,我跟他直接讲。” 孟媛一怔,导师太忙,一般这种小事都是手底下的学生帮忙联系,但蒋司修这会儿跟她这样说......她明白过来,大概是因为相亲的事情,他不想跟自己有过多牵扯。 孟媛微愣之后,短暂默了两秒,接受了蒋司修的话:“嗯,我等会儿发给你。” 对方看来对她确实没意思,她虽然心动,但也就算了。 没说两句,电话挂断,蒋司修手机从耳旁拿下,反扣在桌面,客厅安静,没了吵吵闹闹和他拌嘴的人,这会儿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坐了一会儿,刚起身,想去厨房收拾一下程轻黎吃了一半扔在那里的零食,忽然“砰”一下,不远处的房门被拉开。 出来的人穿了她那条吊带的奶白色花苞睡裙,裙摆很短,露着两条细白笔直的长腿。 她一眼都没看蒋司修,快步走到客厅,从桌面捡了自己落下的手机,紧接着回身往卧室去,几秒后再是“啪”一声巨响,又把门摔上了。 蒋司修:...... 蒋司修滚了滚喉咙,视线收回,刚捡了岛台上零食袋,几秒前才闭上的房门又开了,砰来砰去的,他都怕这房子被程轻黎拆了。 程轻黎走到岛台,找自己的杯子倒水。 “你干什么?”蒋司修扔下手里的东西,语调微有点训人地看着她。 程轻黎举着玻璃壶还在倒水,眼神都没闪一下,顶回去:“倒水,渴,不喝水会死。” 蒋司修注视着她,几秒后,走过来,拎着她的胳膊,把她手里的水壶拿开,刚想说跟她谈谈,岛台上他的手机响了。 他一只手还握着程轻黎,另一只手捡过接起来:“嗯?” 孟媛的声音再次从听筒传出,与此同时听到她声音的程轻黎挣扎了一下,要把自己的胳膊从蒋司修手里抽出来。 孟媛:“我刚把杨老师的电话发给你,有一项需要你现在确认,你一直没回消息所以......” 蒋司修一把薅住挣脱的程轻黎,拎着她的胳膊把她重新拽回自己身侧:“我刚有事没看到,后面的事我和他联系。” “嗯,好,”孟媛也没想多说,只是单纯打电话提醒他现在就需要确认的那项条款,“那就先这样。” 电话挂断,手机扔到桌面,蒋司修偏头看挣扎了两下无果,已经没再动的程轻黎。 他皱着眉:“你干什么?” 程轻黎瞥了眼桌子上的手机:“回避一下。” 吊带裙的睡衣肩带说宽不宽,说细不细,松松垮垮地挂在她的肩膀上,露着胳膊、锁骨和圆润的肩头。 蒋司修看得眼睛疼,又听程轻黎说:“我好歹也算追求你的人,你跟你的心上人说话,我需要......” “什么心上人,”蒋司修眉心跳着疼,拉了椅子把程轻黎扔在上面坐着,语音略带烦躁,“说了不喜欢。” 程轻黎仰脸,一脸鄙夷地看他:“那你就不要给人希望啊,斩钉截铁地拒绝会不会?渣男!!” 也不知道怎么的,轰一下,气氛忽然剑拔弩张。 两人一站一坐,对视着,蒋司修眸色略沉,程轻黎也眼睛冒火,就这么看着,谁也没先讲话。 良久,不清楚是不是餐厅吊顶灯的光线太刺眼,程轻黎觉得眼睛被耀得酸,眨了两下眼睛,视线瞥开,半低头,极低地声音:“就像对我一样。” 她声音太轻,但蒋司修还是听到了。 他瞧着那颗半垂的脑袋,须臾,几乎触到她耳朵的手收回,垂在身侧的右手轻捻指腹:“我是你哥。” “又不是亲哥。”程轻黎踢了下桌角。 蒋司修看着她的动作,沉默了几秒,随后避开这个问题,转身回厨房,捡起掉在地面的垃圾和零食袋,收拾刚刚没收拾完的东西。 程轻黎眼睛发酸,但她并不想哭,半低着头,两手搅在一起,扣着指甲,无意识地又踢了两下桌角。 身后传来塑料袋摩擦窸窸窣窣的声音,程轻黎沉默着听了片刻,推开座椅站起来。 蒋司修看她往冰箱前去:“又想干什么?” “吃陈和哥给我买的蛋糕。”程轻黎回嘴。 蒋司修刚把垃圾袋系好,盯着她的动作,想说不能吃,却见她不仅拿了蛋糕出来,还报复性地拎出盒冰牛奶和冰可乐。 “.........” - 前一天晚上吃了太多东西,隔天上午程轻黎确实闹起了肚子,肚子疼了一上午,跑厕所跑了三次。 最后一次从厕所回来,再进教室,室友林艺琳一把托住她的胳膊,小声:“真不用去看看吗?” 另一个室友也从一旁勾头,关切的表情:“你脸都白了。” 开学第一周的马哲课,幸亏几人坐在后排,教室也大,不然这么频繁出入上厕所有点显眼。 程轻黎摇头,按着椅子在林艺琳旁边坐下:“下午就好了。” 她肠胃敏感,昨天晚上那样吃确实会出毛病,但她从小到大肠胃都不好,也习惯了,有时候出去吃顿火锅都要这样搞两天。 这也是蒋司修一直在吃喝方面管她特别严的原因。 她上小学那会儿更严重,请假喊家长,上学上到一半去医院就去过几次。 印象里五年级最严重,有一学期叫家长叫了三次,都是因为肠胃炎。 那时候正好她爸妈在国外,温兰和蒋建河也忙,经常出差,不在淮州,所以那几次过来的都是蒋司修。 他正好在上大一,每次接到老师的电话,就从学校赶过来,带她这个妹妹去医院挂水。 第12章 7.16/黄粱 也不知道是这段时间睡得不好,还是在实验室帮忙早出晚归太累,这次肠胃不好来势汹汹,原以为下午就能好得差不多,没想到不仅没好,反而发烧了。 刚开学第一周,除了上午的马哲,下午没课,程轻黎中午饭没吃,回公寓睡觉,迷迷糊糊睡到下午四点,再醒口干舌燥,头昏到不对劲。 在床上趟了十分钟,她撑床爬起来,想去外面找找有没有温度计和退烧药。 电视柜下的所有抽屉拉开找了一遍,又去厨房找,老实说有点后悔昨天吃那些东西了,现在难受的还是她自己。 头顶的柜门刚拉开,手还没伸进去扒拉两下,几米外的玄关处传来开门声。 生病让人意识迟钝,也更加脆弱,程轻黎忘了自己还在跟蒋司修赌气,踮着的脚尖放下,下意识转身看过去,因为发烧眼睑下发红,眼神略微茫然,看起来有点可怜巴巴。 蒋司修并不知道她在家,只是单纯的心里“不放心”,借着拿东西回来看看。 没想到人还真在家。 程轻黎身上穿了昨天那条睡裙,外面罩了件薄开衫,大夏天的穿成这样,一看就是哪里不舒服。 蒋司修走过去,拉着她的胳膊拽到自己身前,手背贴上她的额头。 宽大干燥的手掌压在程轻黎的前额,她半垂眼盯着地,忽然有点眼酸,从她跟蒋司修说喜欢他开始,这是最近的第一次,他像以前那样亲近的“触碰”她。 “哥哥......”因为生病嗓音干哑,语气也软趴趴的。 蒋司修拉着她往卧室走:“去把衣服换了,去医院。” 程轻黎没再闹,进到卧室,朝衣柜的方向去,想按蒋司修说的找衣服,但可能是脑子太昏,人也有点想哭,眼睛带着水雾视线模糊,没注意到脚下的小马扎。 被绊了一下,人往前栽,然而还没往前踉跄已经被身后的人捞住。 蒋司修松开捞住她腰的手,绕过她往前,打开衣柜柜门,问她:“穿什么?” 程轻黎揉了揉眼睛,慢吞吞往他身边走,嗓音发虚:“t恤和裤子。” 蒋司修给她找了t恤和宽松的阔腿裤,拿出来扔到床上,同时还从衣钩上帮她拿下来一件外套。 不是黄粱 第10节 怕医院空调太凉,她输水的话再冻到。 蒋司修拿着那件外套:“衣服换了出来,我在外面等你。” 程轻黎换好衣服再出来,正听到蒋司修在打电话,貌似是自己的学生。 “嗯,我晚上不过去了,你看着让把设备修好,另外一间实验室的也检查一下,明天也不一定,明天上午可能也不会去......” 电话挂断,他抬头看到站在卧室门口的程轻黎,穿好衣服背着包,头顶还带了个鸭舌帽。 蒋司修走过去,伸手拎过她肩上的包,盯着她的帽子微微蹙眉:“不热吗,戴什么帽子。” 程轻黎揉揉眼睛,照实回答:“...没洗头。” “......”蒋司修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蒋司修的车在学院停着,两人坐电梯下去,出了公寓楼,看到过来送车的陈和。 陈和走过来,钥匙递给蒋司修,看了眼程轻黎:“生病了?” 程轻黎跟在蒋司修后面,病怏怏的点头。 烧得度数不低,她眼睛都红了,哑哑开口解释:“昨天晚上吃太多,还喝了凉饮料,肠胃炎......” 陈和懊悔:“我给买的那个蛋糕?” 程轻黎点头,刚想张嘴再说话,被打开车门走回来的蒋司修往车上带:“还聊?没看到她生病了。” 陈和被怼得莫名一噎,心想自己就是关心一下。 但抓了两把后脑的头发,也觉得程轻黎的状态是看起来不太好,自己不该多话。 撑着窗沿,对里面坐着的姑娘最后道:“好好打针,你好了哥哥再给你买好吃的...” 话没说完,被蒋司修拎开,他听到陈和话里的称呼,莫名心烦。 皱眉冷声:“下次再让我知道你给她瞎买东西,我连你一起打包送到医院。” “我又没毛病,你送我去医院干什么?”陈和一脸懵。 蒋司修不留情:“给你打骨折。” 到了医院挂号看病,再抽血化验,最后医生开了三天的吊瓶,吃药也行,不过会好得慢。 程轻黎肠胃不好本来就瘦,医生怕她的小身板扛不住,建议至少第一天还是输液。 医院空调冷气确实足,蒋司修的外套没白拿,程轻黎躺在输液椅上,盖着衣服,输液的左手还是因为药液发凉。 针刚扎上,蒋司修还没来得及坐下,抱臂站在程轻黎的左手旁,看吊瓶滴液的速度。 滴液滴得有点快,蒋司修垂眸看了眼程轻黎被扎了针的手,本来想握一下试试温度,但手垂到一半,停住了。 她大了,确实不该像小时候一样对她,男女有别,是该保持点距离。 但犹豫的这一秒,正好被抬头看他的程轻黎捕捉到,两人隔着点距离恍然对视。 各自都心知肚明蒋司修刚刚弯的那下腰是想干什么。 四目相对两秒,程轻黎眼睛忽然唰一下红了,她嗓音哑着:“所以哥哥现在是连碰都不碰我了吗?” 这半个月来数次不被蒋司修理会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对她表达的喜欢不理睬不回应,依旧当她是小孩子。 程轻黎好委屈,她觉得她成年了,有思想,有认知,至少在感情上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蒋司修像一堵墙,无论她说什么,都用她还是小孩儿挡回去。 眼睛红着,泪顺着下巴一滴滴往下掉,哭了有两分钟,蒋司修咽了下嗓子,终于抬手,帮她把泪抹掉。 “哭什么。”他轻声说。 程轻黎难受得要死,她知道无论自己怎么哭闹,都没办法被他当成一个平等的“大人”。 她低头,没被擦尽的泪滴在她的手背。 蒋司修抬手帮她把输液速度调慢,目光落在不远处玩闹的小孩儿身上,忽然道:“我第一次带你来这里输液,你才十岁。” 程轻黎泪还在滴,但比刚刚好一些。 “没比那两个小孩儿大多少,”蒋司修平声,语调不高,阐述着事实,“但我已经上大学了。” “轻黎,我比你大八岁,”他轻微停顿,“你才刚成年。” 过道里推着输液车的护士路过,发出铁架晃荡的响声。 气氛稍有些凝重,尽管蒋司修每一句都说得很温和,但也改变不了他话里还是拒绝的意思。 安静了大概有十秒,就在蒋司修以为这个话题算是再次不清不楚的结束,半低着头的人带着浓重鼻音,咕哝着冒了句:“又不是大八十。” 第13章 7.17/黄粱 两瓶水,一直到晚上九点才堪堪挂完,中间加了一剂退烧针,拔吊瓶时程轻黎的温度已经退下去了。 但脸颊有不正常的潮红,眼眶也红,眼皮耸拉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蒋司修看了眼手里的取药单,很轻地皱眉,片刻后带了程轻黎往急诊科去,想找医生再核对一下。 走到地方,进门,取药的单子放在医生桌面:“她青霉素过敏,能不能换一种消炎药?” 医生摘掉眼镜,看了眼药单,又问了几项过敏的药物,程轻黎有点跑神,支吾了一声没回答出来,蒋司修接过话,一一代答。 “后两天不想来输液的话,在家吃药就行。”医生道。 程轻黎坐在医生桌前的小板凳上,嗯了一声,双手接过单子,很有礼貌的:“谢谢。” 急诊科的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一看程轻黎就知道她年纪不大,笑着嘱咐了一句:“行了回去吧,以后听你哥的别乱吃东西。” 程轻黎一愣,挂水之前看的医生和现在的并不是一个,只是问个药的功夫,还没来得及说她和蒋司修的关系,但这个医生怎么一下就......她回头看了眼蒋司修,也明白过来。 身后的男人身姿高挺,穿着哑白色的衬衣,而她穿得跟个高中生似的,确实怎么看都不可能会被误认成情侣。 程轻黎重重呼了口气,这个认知比她生病还让她难受。 蒋司修看她忽然变得比刚刚更蔫,握着她的胳膊把她从椅子上带起来时,低声问了句:“还难受?” 程轻黎摇摇头,再接着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外套,初三买的,虽然离现在也就四年,但......粉粉嫩嫩真的很像小孩子。 这衣服在她衣柜已经当了好长时间的尸体,谁能想到能被蒋司修扒出来,下午出门那会儿没注意,现在都穿好久了才意识过来。 “为什么拿这个衣服......”她吸了下鼻子,说话不自觉带了鼻音。 蒋司修自然不知道她心里那些弯弯绕绕,勾着她的胳膊把她带到身前,帮她把拉链拉上:“看你衣架上挂的就拿下来了。” 程轻黎又吸鼻子,还是委屈:“那你看我穿这个好看吗?” 她说着还展了展手臂,展示似的。 “......”蒋司修怀疑她要不是还不舒服,能转一圈给他展示。 他把拉链直接拉到她的下巴处,毫不留情:“头发疯得跟女鬼一样,穿什么都不好看。” 程轻黎:...... 她瞥他一眼,手里的鸭舌帽扣在了脑袋上。 回到家,程轻黎进自己卧室换衣服,蒋司修洗了把米放在锅里,给她煮粥。 他这个公寓,程轻黎来之前,跟个样板间一样,除了家具没一点人气,程轻黎来之后,又是零食饮料又是调料米面,厨房被搞成了杂货铺。 蒋司修右臂的衣袖挽到肘间,单手撑在台面,盯着面前的煮锅,还没静神两秒,听到身后传来浴室门开的声音。 他关了火走过去,把正偷偷往里钻的人提出来。 他提着程轻黎的衣领把她拎远,浴室门重新合上:“不许洗澡。” “自己刚烧到多少度自己不知道?”蒋司修厉声。 程轻黎当然知道自己理亏,但她出了汗,身上也实在难受,此时缩了缩脖子,哑声:“但我真的很不舒服。” “我三天没洗头了......”她可怜巴巴的,前两天是因为忙,昨天是因为闹肚子,总之拖着拖着,拖到现在她是真的忍不了,她躺在枕头上都感觉头发要打结。 “那也不能洗,”蒋司修把浴室门扣好,下巴点了下她卧室的方向,“回去睡觉。” “哥......”程轻黎垂死挣扎,“求求你了。” 见蒋司修不为所动,她一拉袖子,胳膊伸到蒋司修面前,脸不红心不跳的:“那不然你给我擦擦。” “擦全身。”她病怏怏地说。 蒋司修抬眼看她:...... 他发现这姑娘是真不知道什么是男女有别。 大概是蒋司修的眼神太不容商量,程轻黎自知今天无论如何都洗不成,抓了抓下巴,垂头抱着衣服往回走:“那就让我脏着吧,太难受睡不着就睡不着了,顶多睡眠不足明天更严重接着发烧...” “......” 蒋司修吸了口气,两步走过去,拨了她的肩把她带回去:“过来,我把头发给你洗了。” 蒋司修把厨房的煮锅设定好时间,再回来,程轻黎已经搬了椅子在洗手池前坐好了。 挺沉的木椅,应该是她刚从书房拉过来的,此时坐在上面,头垂着,仍旧是蔫了吧唧的样子。 蒋司修挽了袖子走过去,从她手里抽走毛巾,扶着她的头往后靠,让她枕在水池边沿:“生病就休息,要拿什么跟我说。” 脖子下垫了毛巾,一点都不硬。 程轻黎确实也难受,躺靠下去就闭上了眼睛,完全不使力,脑袋搭在蒋司修的掌心,任他托着自己。 她动了下身体,调整成更舒服的姿势,舔了舔唇,慢吞吞的:“我不是看你在煮饭吗,搬椅子我还是可以的...” 女大十八变这句话放在程轻黎身上当然也适用。 她虽然瘦,但也不是单纯的干巴瘦,是那种少女的纤细,这几年她抽条似的长,无论是骨骼还是别的什么方面,都更趋近于一个玲珑有致的女孩儿。 蒋司修的动作已经尽量轻,但泡沫和水还是会不经意地溅在程轻黎的脖子或者锁骨上。 他在水龙头下冲了手,从架子上抽了她的毛巾想帮她擦,但毛巾挨上去意识到有一部分水已经顺着她的脖子流进了衣服里。 她上身穿着宽松的白t,不只是锁骨肩膀露着,甚至因为布料清透,能模糊地看到里面的内衣。 蒋司修把干毛巾丢到她身上,声线一如既往的平淡沉冷:“自己把水擦了。” 程轻黎都快睡着了,冷不丁听到蒋司修的话,反应了两秒睁开眼,找了毛巾擦自己脖子上的水。 不是黄粱 第11节 蒋司修的视线从她露了一半的肩膀上移开,刚帮她把发尾冲净,听到她说:“我晚上能跟哥哥睡吗,不然半夜又烧起来,烧死了没人知道怎么办?” 第14章 7.18/黄粱 “不能。”蒋司修一手托在她的后颈,另一手把水龙头关掉,抽了架子上她常用的干发帽,帮她把头发随意裹起来。 再之后托着她的背让她坐起身时,看到有水从她颊边滑下去,指骨蹭了下她的鬓角,把水擦掉。 动作干脆利落,不带任何旖旎。 再是弯腰从柜架里拿出吹风机扔在程轻黎身上,声线一如既往的平淡:“回你房间把头发吹了。” 浴室扑腾的都是水,需要收拾,她站在这里净碍事。 蒋司修的冷脸拒绝,程轻黎当然早有心理准备,抱着吹风机从椅子上慢吞吞地站起身,抬眼看把刚用过的两条毛巾丢进水池的蒋司修。 他衬衣的袖子挽在肘间,双臂撑在洗手台边沿,垂眸看水龙头往池子里注水,水柱浇灌在毛巾上,不一会儿池子里便满了。 他关了水,把程轻黎刚用过的毛巾在水里揉搓开,没回头:“还有事?” 程轻黎愣了一下,视线从他手里的毛巾抬起来,哑声瓮气,摇头:“没有。” “没有吹头发去。”蒋司修声音冷淡,听不出情绪。 程轻黎走后没多久,蒋司修把用过的毛巾洗好,搭回架子上,随后转身,捞了脏衣筐里的衣服准备丢进洗衣机时,看到了最下面压着的内衣。 很简单的少女款,白色面部,边沿缀着很窄的蕾丝,连多余的花纹都没有。 “......” 蒋司修瞧了两秒,手里刚拎起的脏衣服重新扔回衣筐,用力不小,衣筐摇晃了一下,往旁边转了转。 他走回刚刚的洗手台前,低眸闭了下眼睛,再抬头时看镜子里的自己,两秒后,扯了下衣领,走回刚刚的脏衣筐,弯腰捞着衣服把压在最下面的内衣找了出来,单手抓着,往门口去。 一分钟后,程轻黎敞着的房门被人叩响,她放了吹风机,刚转头,迎面抛过来一块白色的布料。 她懵了一瞬接住,布料从脸上拿下来时,听到蒋司修冷漠的声音:“内衣以后自己洗,不许往衣筐里放。” 说完看她一眼,目光扫到她还没吹干的头发,皱眉:“赶快吹,吹完出来吃饭。” 蒋司修一直让她吹头发的目的她知道,本来烧就刚退,再着凉晚上又要烧起来,但她不想吹,她恨不得半夜烧得昏天黑地,这样蒋司修就又会管她了。 一手拨了拨头发,垂眸看另一手里的内衣。 这回真不是她故意的,她跟着蒋司修长大,相处中的确总会忽略男女界限,这内衣是前两天洗澡时顺手丢在那儿的,忘拿了。 内衣丢在床上,回身走了两步,从床头柜上拿起吹风机,把没吹完的头发吹干。 十分钟后,她放了吹风机,脚尖轻转,走到衣柜前,扒拉了一件毛衣外套套上,才从卧室出去。 前两天温兰让蒋建河送过来的高压电煮锅,煮粥很快,程轻黎出了门还没往餐厅走两步,已经闻到了米香。 难受了一天没怎么吃饭,这会儿还真饿了。 她舔了舔唇,看厨房里蒋司修的背影。 搓衣服做饭这种事蒋司修做得不算好,只是为了勉强应付当时青春期的她。 蒋家富裕,一直有阿姨照看,但从小学到高中,蒋司修带她的时间太长,偶尔有意外,这种小事找不到人,只能他亲力亲为。 记忆里有一次寒假,她当时还在上初二,三家父母商量好了去临市的度假区玩,蒋司修提前一天带她过去,晚饭时在餐厅门口和人发生口角,出了意外。 她被人推倒,背撞在身后的铁架上,肩膀被锋利的金属支架划伤,从派出所出来再到酒店,药是蒋司修给她涂的,沾了血的衣服也是蒋司修给她洗的。 叫客房服务太麻烦,单薄的里衣,蒋司修帮她洗干净后,又帮她用吹风机吹干。 “站那里干什么,不难受了?”蒋司修端着盘子走出来。 程轻黎被他的声音唤回思绪,嗡着声音支吾了一句,裹了裹身上的毛衣外套,踩着拖鞋走过去,在餐桌旁坐下,拉过来自己的碗。 蒋司修把勺子递给她:“明天的课我帮你请了假,在家里睡两天。” 程轻黎一个把自己作成这样的病号,现在自然是无法对蒋司修的任何安排提出抗议。 慢腾腾地舀着碗里的粥喝完,没多废话,吃了药,回自己房间休息。 撩开被子刚躺上去,扔在枕头边的手机震了震,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摸过来放在耳侧,黏糊糊的声音:“妈......” 吴晓红在的地方跟国内有五个小时时差,她工作实在忙,半年都不一定能回来一次,不过每周一回的母女通话她不会忘。 昨天忙起来没来得及打,算了算时间,现在国内正好是晚上,便打了一个过来。 “这几天怎么样?”惯常的开场白。 吴晓红雷厉风行惯了,和闺女打电话语气都像外交谈判,不过程轻黎也早就习惯。 手机从耳旁拿下来,开成免提,屏幕切到购物软件,一边给自己选睡衣,一边回答吴晓红:“还不错。” 她和蒋司修有约定俗成的默契,只要她没有出现太大问题,他一般不会给两家父母讲。 一方面是不想长辈担心,另一方面也是程轻黎会不自在。 她拇指划着屏幕,一件一件往下看过去,她买过几条睡裙,但都塞在衣柜里还没来得及穿,她怕穿了蒋司修把她丢出去。 没聊两句,吴晓红那边传来下属的声音,她语音断了几秒,再回声跟程轻黎道:“那先这样,我还要去开会,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程轻黎应了两声,电话挂断,扯着空调被调整了一下姿势,半个头都缩进被子里,吸了吸鼻子,继续看睡衣。 也不知道今天吹的什么风,吴晓红电话没挂多久,程宏伟又给她打了一个。 父女之间的话比母女之间能说的更少,父爱更多表现在打钱上,电话挂断,程轻黎收到一笔五万块的转账。 程宏伟:[想买什么买什么,别给爸省钱。] 程轻黎扫了一眼,屏幕切回购物软件,吸着鼻子想,她现在最想买的是各种吊带睡衣。 下午睡太多,她现在一点都不困,在床上翻了一个多小时,再看时间还不到零点,吐了口气,刚想起床去外面拿点水,不远处紧闭的房门响了下。 程轻黎维持坐在床沿找拖鞋的姿势,抬头看过去。 蒋司修端着水进来,看到她:“起来干什么?” 程轻黎视线划开,按了按嗓子,声音低下去,装着难受的样子:“嗓子疼,想出去找水喝。” 她本来就大病还没愈,整个人状态不好,这么低着嗓音说话,难受的劲儿演了十成十。 蒋司修走过来,水杯和药放在床头,托了她的下巴去摸她的额头。 两秒后,他手拿开,侧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体温计:“量一下温度。” 三分钟后,程轻黎从衣服里掏出夹好的体温计,递给他。 三七度一,说烧也烧,说正常也算正常。 蒋司修把体温计包好重新放回抽屉,水好药塞进她手里,再是把她枕头边的手机同样扔进床头柜,弯腰帮她把枕头往下拉:“吃过药睡觉,别让我看见你再玩手机,晚上不舒服自己量一下,烧起来跟我说。” “打电话跟你说吗?”程轻黎把药片塞进自己嘴里,“我要是烧晕了还怎么跟你说,而且你还不让我玩手机。” 蒋司修看着她:“是不让你玩手机,没不让你用手机打电话。” 药片太大,程轻黎喝了好几口水才吞下去,杯子递还给蒋司修,一副乖巧的样子拉着被子坐上床。 蒋司修看她一眼,把床头柜上用过的纸扔进垃圾筐,准备转身走人。 程轻黎拉着被子忽然来了句:“你不在的话,我偷偷玩手机你是不是也不会发现。” 蒋司修抬眸看她。 程轻黎靠坐在床头,她穿了米白色的长袖睡衣,整个人很单薄,头发散着,显得脸只有巴掌大。 蒋司修手里的杯子拿稳:“你玩的头疼我不管你,明天你自己去医院输水。” 程轻黎哦了一声,头低下去抠被单,眼皮耸拉着,看着又蔫又沮丧。 蒋司修咽了下嗓子,转身时听到她又说:“小时候不是烧到抽搐过嘛,我害怕...” 她说给谁听的蒋司修又不是不知道,没理她,捡了她床边的垃圾拿着杯子往外。 几秒后,房门被带上,程轻黎抬头看了一眼,片刻后轻吐气,拉着被子躺下。 她睡不着,怎么可能忍得住不玩手机。 侧躺着,手伸过去摸抽屉的拉环,刚拉开一半,房门又被打开了。 蒋司修单手拎着刚换下来的床单,另一手磕门磕得响:“说不让玩儿手机真当没听见是不是?” 程轻黎手缩回来,压下巴看他,还没看清他手上那团布是什么,已经被他的话打断了思绪。 “拿上你的被子去我房间睡。” 程轻黎一懵,两秒后反应过来:“那哥哥晚上睡哪儿?” 她生着病还能麻溜地爬起来,全靠意志力强撑,软着身体收自己床上的被子,一面慢腾腾地团,一边转头又问了蒋司修一遍:“你也睡你的房间吗?” 蒋司修不理她,程轻黎也不尴尬,提着两个被角企图把薄被折好:“你的房间好啊,床大,就算睡一起我怎么翻也不会碰到你,再说我都病了,晚上睡觉肯定不会乱动。” 蒋司修扫她一下,上前半步,把她卷了半天也没卷起来的被子整理好,又顺手拎了她的枕头,转身往外:“再多说一句自己睡。” 第15章 7.19/黄粱 程轻黎折腾累了,上床没多久就睡着了,蒋司修躺在她另一侧,睁眸看着天花板,良久都没有入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薄被窸窣声响起,蒋司修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再是撑床半坐起来。 程轻黎来之前说的话没错,这床足够大,她随便翻也很难碰到他,更何况她还是背对他,安安生生缩在自己的被子里,蜷缩的姿势像还在母亲肚子里的小宝宝。 她一直很乖,至少蒋司修以前带她的时候没像现在这么头疼。 蒋司修侧眸,瞧着那个拱乱的后脑勺看了几眼,须臾,半倾身靠近,很轻的动作,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没再烧了,呼吸平缓,睡得也安稳。 手再收回来,蒋司修掀被下床,无声却缓沉的步子走向房门口,出了卧室,带上门。 他工作繁忙,作息一向规律,难得失眠。 转去厨房倒了杯水,拿着杯子往客厅阳台走。 学校给他安排的是最好的房型,最好的楼,整个教室公寓片区的最东面,站在阳台往下,能看到淮大老教授的那些试验田,再往远,是隔了围墙的校外。 不是黄粱 第12节 蒋司修站了会儿,低头看手机时想到还躺在他房间的人,搭在屏幕的拇指很轻地顿了下。 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接起,温兰的声音传出:“你爸做噩梦梦到你们那儿着火了,非让我给你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蒋司修嗯了一声,说了个没事。 温兰松了口气,蒋建河几分钟前把她从梦中拍醒,一句两句把她说得也心里犯怵。 “没事就行,”温兰道,“你爸那个老东西做什么梦不好,净做这些不吉利的。” 话音落,又想起来:“你怎么还没睡,加班?” 蒋司修无意多解释,顺着应道:“有点忙。” “忙也操心一下你的终身大事,”温兰提起劲儿,旧事重提,“马上就27了,女朋友都没谈过一个,搞研究搞研究,你能跟你的论文过一辈子......” 蒋司修食指扣在手中的玻璃杯,微垂眸,皱眉打断:“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能每次跟你提相亲,你见都不见就把人家姑娘打回来??”温兰提起来这个就生气。 那侧人没答话,温兰也知道是对牛弹琴,一边往卧室走一边嘀咕:“我回头让小黎说说你......” “行了,”那侧人再次打断,“她学习还不够她忙的,我自己没想法,不想结婚。” 温兰气得咬牙:“谁爱管你。” - 因为这场病,程轻黎一连蔫了三天,直到周五上午的专业课,她坐在最后一排,频频打喷嚏,终于确定,这场来势汹汹的肠胃炎——又转成了感冒。 林艺琳抽了纸巾塞给她,小声:“你怎么回事啊,平时让你多吃点饭你不肯,这病怎么一个接一个。” 程轻黎红着眼睛搓鼻涕,嗓子疼得不想说话。 她想她可能是在蒋司修那里碰壁碰得太多,心郁成疾,身体才会这么孱弱,使着力又搓了下鼻涕,纸扔进垃圾袋。 林艺琳瞄了眼讲台,看她一眼:“我刚看到段洋手里拎了药袋,不然我问问他拿的是什么药,给你要点?” 最近流感盛行,八成也是感冒药。 程轻黎头痛的难受,搓鼻涕搓太多,鼻头疼,眼睛也冒泪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林艺琳已经找了段洋的微信,发了消息过去。 没多久,从前排同学手里传过来一个塑料袋。 白色袋子,印着校医院的标志,里面有两盒拆开的药,一盒胶囊,一盒单支的口服液。 程轻黎一手拿纸压着鼻子,另一手拨袋口看,眼神慢吞吞的,还没看清,放在一旁的手机震了震。 段洋:[胶囊一天三次,一次一颗,口服液每天早晚各一支。] 段洋:[我寝室还有,这些都给你了。] 两句话后还加了个猫咪笑脸。 林艺琳侧过头,看到程轻黎屏幕上的消息:“这人还挺讲义气。” 她知道段洋是程轻黎的高中同学,也知道两人高二分班就不在一起了,但段洋貌似念着同学情谊,一直对程轻黎都很照顾。 说是在茫茫大学能遇到以前的同学不容易,有什么事会叫着程轻黎。 但程轻黎反应一直不咸不淡,说和段洋不熟吧好像也还行,说关系真的有多好,好像也没有。 能感觉到她是真的那种,没把什么男生放过心上,仿佛都是看过一眼便忘了名字的甲乙丙丁。 林艺琳一时跑神,也奇怪,碰了碰程轻黎的手臂,压声看她:“你没想过谈个恋爱啊?那么多人追你...” 从大一开学到现在,不夸张的讲,明着暗着对她表达过好感的两只手加在一起都数不过来。 程轻黎专注搓鼻涕,冷漠得被掘了情根似的,摇头:“没有。” 林艺琳叹了口气,扯过袋子,照着说明书帮她插药,感叹:“真是旱得旱死,涝得涝死。” 下了课,段洋从另一个通道绕过来,单肩挎着书包,走到程轻黎和林艺琳坐的这排:“还好吗?” 程轻黎把药打包好,还给他,鼻音浓重:“谢谢。” 段洋看到她要把药还给自己,推了下:“不用,我寝室还有,你拿着用。” 程轻黎摇头,她不习惯欠人东西:“我等会儿自己买。” 程轻黎很坚持,段洋也不好多说,接过药重新扔在了自己背的单肩包。 段洋也很高,但比蒋司修差一点,白色的敞怀衬衣里是同样的白t,身上很浓重的少年气。 林艺琳东西多,刚全部塞进书包从座位站起来,看了眼两人,两手一紧,把背包的抽绳拉好:“一起出去吃饭?” 程轻黎无所谓,下午没课,但她回公寓也是一个人,外卖没什么好吃的,还不如跟林艺琳在外面吃点,再直接回去睡觉。 段洋看了眼低头划拉手机的程轻黎,点头也应下来。 三个人两个病号,能选择的范围一下缩小,最后林艺琳拍板决定砂锅粥。 “东门小吃街新开的,我前两天在宿舍点过外面,还不错。”林艺琳倾情推荐。 正值饭点,做砂锅粥的店人不少,林艺琳眼尖,遥远看到最里面的空位,拉着两人进去。 进门坐进位置,林艺琳从一旁架子上拿了菜单,圈了自己想吃的,再把单子递给程轻黎和段洋看。 程轻黎难受得说话都没劲,随便瞄了一眼,选了个皮蛋瘦肉粥,扬了扬手,示意段洋挑。 店新开业,服务态度好,上菜速度也快,坐下没十分钟,三人的砂锅粥和林艺琳点的小菜全部端上来。 程轻黎已经不知道今早第几次搓鼻涕,纸扔进桌子下的垃圾筐,按了按眉心缓解头疼。 刚拿了勺子准备舀粥,手机亮了下,她放下勺子拿过来看,是蒋司修问她中午怎么吃饭。 她吸了吸鼻子,眼睛酸得睁不开,随手调了相机模式,对着桌子上三个砂锅照了一张,发给蒋司修。 相机抬得高,入镜的不仅有桌子上的砂锅,还有坐在她对面的段洋。 没拍到段洋的脸,只拍到他上半身和他伸过来帮程轻黎放筷子的手。 程轻黎真的是难受得糊涂了,段洋伸手过来时碰到了她的手背她都没注意。 蒋司修早上出门早,但也听到了另一个房间程轻黎一直在打喷嚏。 中午提前从实验室回来,用蒋建河前两天送过来的排骨汤炖了粥,此时粥在高压锅里,还有十分钟好。 他身上依旧是爽利的白衬衣,此时单手撑在流理台面,捡过一旁的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消息。 消息上程轻黎说在外面和同学吃饭,另外还有一张照片。 蒋司修看了两秒,目光落在男生盖在程轻黎手背的那只手上。 第16章 7.20/黄粱 只是两秒,蒋司修移开视线,扫了眼身前开了盖子的锅,白糯软烂的米和排骨玉米混在一起,香味飘散出来。 半晌,他关了高压锅的按键,眼神重新落回手机屏幕。 刚那两条消息后,程轻黎没再发多余的过来,可能是在吃饭。 也怪他,没有提前跟她讲让她回来吃。 思考了两秒,打算交代她下午回来把药吃了,再拿起手机时平白无故地又扫到她刚发过来的那张照片,眼眸微顿,手机再次放下了。 没再管锅里的粥,拿着手机转身出了厨房,抽开椅子,在餐桌旁坐下。 他过来时间不长,房间里没拉网线,自然就也没有专门整出来一个书房的必要,如果哪天工作没做完,回来还需要办公,基本都是在餐桌上完成。 现在也一样,笔记本电脑平摊在桌面,柔和的光线散在男人脸上,唇角平直,周身一种难掩的冷漠淡然的气质。 半个小时后,公寓门传来钥匙拧锁的声音,程轻黎胃口不好,没吃几口,小店人多又热,她闻着味道想吐,就干脆跟林艺琳和段洋说了声,提前回来了。 进门,肩上背的包随手扔在架子上,换掉鞋,没想到蒋司修也在。 她懵了一瞬,开口说话时还带着鼻音:“你怎么回来了?” 蒋司修处理完学生发来的一组数据,把不符合标准的截图发过去,让他另做一组对照:“东西忘拿了。” 程轻黎脑子昏着,根本没把蒋司修回来和自己生病联系在一起,哦了一声,绕到厨房想拎水壶烧水。 大概是她发出的动静吵到了还在办公的人,男人手上敲字的手没停,出声提醒:“保温瓶里有烧好的水。” 程轻黎闷咳了两声,哑着嗓子说了声好。 蒋司修皱了皱眉,片刻后,还是放开鼠标起身,往厨房的方向去,从头顶架柜拿出药,转身放在岛台上,继而两步走到程轻黎身旁,拿了她手里的壶和杯子,代替她帮她倒水。 他下巴点了下桌子上的药盒,声音听不出情绪:“看一下需要吃多少,把药吃了。” 程轻黎被他隔开,被迫站在一旁,此时靠着岛台凝着他的动作,如实道:“刚在外面吃过了。” “同学给的药。”她补充。 “同学?”蒋司修把倒好水的杯子放下,转头看她。 程轻黎没注意他轻蹙的眉心,拿过杯子,吹了两下喝水:“刚一起吃饭的同学,他也流感,就把药给我了。” 蒋司修想到刚刚的照片,也不知道说的到底是哪个同学:“都流感还坐一起吃饭,不怕交叉感染?” 程轻黎觉得蒋司修这训话无缘无故,来得没什么道理,两口把杯子里的水喝掉一半,抬眸看他,几秒后,憋出来一个:“你管我。” 说罢杯子一扔,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 真是越来越像长辈了,不就是个哥哥吗,不知道的以为是她爹呢,她就吃,她明天还去吃。 吃完还给他发照片,一个人点两个砂锅粥。 杯子被程轻黎扔得在桌面晃荡了两下,没喝完的水洒出来一些,蒋司修瞧了一眼,片刻后,水倒掉,杯子洗过,重新扔回架子上。 莫名又跟蒋司修生了气,程轻黎回到房间,衣服一脱冲了个澡,不管不顾地上床睡觉。 多亏中午吃的那顿药,一觉醒来精神舒爽了不少,翻身打了个哈欠,挤了两下眼睛再睁开,是真的清醒了。 手机摸过来刷了会儿社交软件,再看时间,发觉肚子有点饿,早上中午都没怎么吃,这会儿五点,不饿才是不正常。 躺在床上又缓了几分钟神,掀开被子下床,从卧室出来往厨房去。 因为她在,这公寓的厨房储备了很多吃的,零食水果蛋糕,还有前几天她在便利店买回的熟食鸡胸肉。 打开冰箱找了找,目光所及的东西都不太想吃,思考了两秒,从冰箱柜门上拿下来两个鸡蛋,打算煮两个白煮蛋。 不是黄粱 第13节 洗过鸡蛋走回灶台前,有些惊讶高压锅是打开的。 里面没有东西,但有水迹,貌似是中午才用过。 程轻黎有点奇怪,她以为蒋司修是在食堂吃的饭,而且就算他回来吃,也很难想象他会用高压锅给自己煮什么东西。 他能做饭,都是被她“逼”的。 瞧着锅沿的水晃神两秒,她抬手,把打开的锅盖压上了,无关痛痒的小事,她不想琢磨这么久,她才不想管蒋司修是脑子抽了给自己煲了个汤,还是单纯的无意中溅了水在锅上。 煮了两颗白煮蛋,又从冰箱旁的架子上拿了盒牛奶和一袋咸菜,就这么对付着吃了两口,感觉没那么饿了。 桌子收拾干净,想了想,又回到厨房,找出中午被蒋司修扔在岛台的药,倒水,看说明书,吃了对应的剂量。 一切弄完,拎了条被子倒在沙发上玩了会儿游戏,不到晚上八点,蒋司修从外面回来。 听到门响,程轻黎往玄关处瞟了一眼,然后视线收回,重新落在手机屏正在进行的游戏上,继续装“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的哑巴。 她觉得自从自己跟蒋司修说完喜欢他之后,这个人越来越怪了,不是训她就是训她,还是训她。 烦死人了,她是想跟他谈恋爱,不是想让他当活爹。 蒋司修提着的袋子放在餐桌上,也扫了不远处躺在沙发上当死尸的人。 刚蒋建河来了一趟,大包小包地送了家里阿姨包的馄饨和饺子。 自从程轻黎来,蒋建河隔三差五就要绕来一趟送东西,不知道的以为程轻黎是他和温兰的亲闺女。 温兰原话“他饿着可以,但小黎不能没吃的”。 “祖宗。”蒋司修手磕了下桌板,喊沙发上的人。 程轻黎正点攻击键的拇指顿了下。 蒋司修极少用这种语气跟她讲话,大多时候都是年上者的家长形象。 眼看着屏幕上的怪死掉,程轻黎在心里叹了口气,左手从横着的手机松下来,揪着被子低眼往厨房看,又软又不服气的声音:“怎么了?” 三个字说得恨不得翻个白眼儿。 蒋司修简直要被气笑了,她也知道是在叫她? 他拨开白色塑料袋的袋口,确认了里面放的东西,随后提起来走到冰箱前,拉开下层的冻柜,把馄饨和饺子分开放进两层,语声很稳,不带任何起伏:“这两天过了你回家住。” 程轻黎另一手还举着手机,搭在手机框的食指微蜷,目光黏在弯腰在冰箱前那个男人的背影上。 他背脊挺拔,像棵松树一样,总是很直,即使穿最普通的白衬衫也很好看。 程轻黎吸了下鼻子,收了视线回来,两手拇指重新按在手机屏,操控游戏里的小人,没说话。 蒋司修把最后一个打包好的食品袋塞进冰箱夹层,柜门关上,重复刚刚的话:“这周末开始,回去住。” 一连两遍,程轻黎没办法再当做没听见。 因为流感,嗓子像刀片划过一样疼,她咽了下嗓子,嗓音沙而哑,明知故问:“哥哥还是我?” 蒋司修收拾台面上扔的药盒,看了眼少的支数,确认程轻黎吃过,回答她:“我忙,必须要住学校。” “所以就是你在学校住,我在家住,老死不相往来呗。”程轻黎怼他。 即使是以前,蒋司修其实也没怎么吵过她,大多时候都是她不满管教,撒娇生气耍赖的招数都用一遍,在蒋司修这里达到目的。 “我没这么说。”不远处的男人从厨房出来,调子依然平,死人语气。 程轻黎气死了,他这个性格应该去寺庙做和尚,没准干不了几年就能成大师方丈,当什么老师! “你就这么说了,不然你赶我回家干什么?”程轻黎看他,“我从家过来,一来一回要一个半小时。” “正好让你早起,一天到晚晚上不睡,早上不起。” “你以为都是你,鸡没打鸣你就起了,你属相改成鸡算了。” “程轻黎。” “听到了!”程轻黎掀了被子从沙发上坐起来,被子卷了卷团到怀里,抱起来往卧室走,“知道我名字好听,也不用天天叫。” 没几秒,她走进卧室,砰一下把门合上,两步往前,怀里的被子和平板一股脑丢在床上,两手叉腰,胸口剧烈起伏。 猛吸了两口气,别过脸,手背擦了下眼角。 她当然知道蒋司修怎么想的,分开点,别总整天呆在一起,她就淡了心思,不喜欢他了。 神经病!他根本就不懂! 卧室里传来叮叮咣咣翻箱倒柜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气急了,在收拾东西。 蒋司修坐在餐桌边,手里的笔一扔,无意捡了手机过来,划了两下,目光又停留在程轻黎中午发给自己的那张照片。 尽管没有照到脸,但还是能轻易看出是个和她同龄,气质很干净的男生。 看了两秒,眸光偏开,手机按灭,略显烦躁地丢在桌子上。 十分钟后,卧室里拆房子的声音终于停了,如有所觉般,蒋司修偏了视线,看过去。 下一秒,卧室门打开,程轻黎身上换了衣服。 短到不能再短的白色吊带,下面是同样的白色短裤,是个睡衣,但不是什么布料太多的正经睡衣。 蒋司修脸一黑:“程轻黎!” 程轻黎也生气,根本就不带理他的,两步跨到客厅中央,弯腰捡遥控器把电视打开,另一手拨着手机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蒋司修皱着眉,冷声问她:“你干什么?” “看电影。”程轻黎比他声音还冷。 这祖宗想起来一出是一出,蒋司修根本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冻着脸:“什么电影?” 程轻黎泄愤似的,把遥控器按得啪啪响:“黄/片。” 蒋司修手虚握成拳,扣在桌子上,脸凉得跟冰块一样,看着远处的人:“去把衣服换了。” 程轻黎刚在房间的十分钟找了三个,现在正憋着气要投屏到电视上,脑袋都没转一下,当他说的话是耳旁风。 “程轻黎!”蒋司修厉声。 “干什么!”程轻黎比他声音还大,“我热!” 第17章 7.22/黄粱 电视屏幕闪烁了两下,眼看程轻黎就要把手机上的视频投屏上去,嘎啦一声,蒋司修推开椅子站起来,快步走过去。 右手的遥控器被抽走,程轻黎惊叫一声,被蒋司修单手搂着后腰,从地上抱起来。 程轻黎像个面袋一样被他一手环着,悬在空中,余光看到他关了电视,把遥控器扔在沙发上。 她在蒋司修手底下张牙舞爪,叫得响亮:“你关我电视干什么!!!” 上衣太短,抬抬胳膊衣摆都不知道提到了哪里去,蒋司修单手环着她,感觉到贴在自己手臂内侧的细腻腰线。 他脸色铁青,另一手勾住程轻黎想踹他的腿,往她的房间走。 进到屋子,门被大力关上,程轻黎以为自己会被扔在床上,然后被蒋司修劈头盖脸地丢衣服盖住。 然而预想的情节没有发生,蒋司修抱着她三两步走到床边坐下,之后提着她把她翻过去,让她跪趴在自己腿面,另一手毫不留情地打在她屁股上,安静的房间响起响亮的巴掌声。 “无法无天是吧?”头顶声线冷然阴沉。 蒋司修下手不轻,程轻黎被打懵了。 除了屁股疼外,也觉得特别羞耻,小时候蒋司修确实打过她,打哪儿都怕打坏了只能打屁股,但上初中后就没这么揍她了。 她耳朵一热,当即扑腾了两下,从蒋司修腿面挣扎着要起来:“我要告诉干妈你打我!!” “告吧,”蒋司修抓着她两条胳膊把她按下去,又是一掌,完全不留情面地落下,和刚刚一样响,“你说了正好回去住,省得他们觉得我虐待你。” 臀上火燎燎的疼,程轻黎甚至能感觉到蒋司修冰凉的腕表带蹭到了她的腿根。 她莫名其妙的身体有些软。 被打屁股太耻辱,让程轻黎的脑子比刚刚在外面时不灵光了一个八度,她扭动身体,试图再次挣脱,嘴上败下阵:“我不说,我不说行了吧!我也不看片了!你不许打我。” 眼看她终于服软,蒋司修松了困住她的手,刚两次落在她臀上的左手也垂下,无意中碰到她露在外面的大腿。 只是手背碰到,但触感滑腻,让人难以忽视。 蒋司修皱眉,拍她的腿让她起身:“起来。” 程轻黎整理头发,从他身上爬起来,语气比他还凶:“你压着我怎么起来!” 蒋司修看了眼像条虫一样还跪在自己大腿的人,身体往后,两手彻底撤开。 刚被蒋司修提麻袋一样拎进来,程轻黎头发乱糟糟的,上身的小吊带也有一根从肩膀滑到了上臂。 蒋司修扫到,目光偏开,没去看她身体的其他部位,视线很有分寸地落在她的脸上。 刚没穿拖鞋进来,程轻黎现在只能光脚踩在地毯上,她扯了扯肩膀上的吊带,怒目瞪着蒋司修,眼睑下有非常不明显的红晕。 两人一坐一站,对视两秒,程轻黎先开口,尽管模样狼狈,但她气势很足:“你从我房间出去。” 这是她对“体罚”做出的反抗。 不过毕竟差了八岁,姜还会老的辣,蒋司修目的达成,也没有在她房间多留的想法。 他点头,撑床起身,临走之前嘱咐:“衣服换了出来吃饭。” 程轻黎上前半步,想再顶嘴,被男人一句话压回来:“还想被打就接着不听话。” 这话像灭火器似的,程轻黎一瞬间偃旗息鼓。 蒋司修人走,房门被重新关上,程轻黎一肚子气被人就这么按下去没撒出来,憋得要死。 她叉腰,深深呼吸了两下,捡起床上掉在脚边的抱枕扔向紧闭的房门。 因为这通挨揍,程轻黎连着郁闷了两天。 蒋司修没再提赶她回家的事,但她也没再在司修头上动土,这是近段时间来的第一次,两人相安无事、和平共处到了周末。 蒋建河出差,温兰去邻省看望自己病重的朋友,老两口都不在家,程轻黎和蒋司修更是不会回去。 温兰中午下午的飞机,出发前给蒋司修打了个电话。 “你照顾好妹妹,等我回来你们两个回家住几天,她本来肠胃就不好,天天在学校吃饭,又要吃瘦了。” 不是黄粱 第14节 蒋司修抬眸看了眼餐桌对面的人,穿了简单的白t恤,头发扎成低马尾,正低着头安静的喝粥。 从小她吃饭就是个难为人的事情,一碗粥恨不得喝一天,天热不想吃,天冷也不想吃,还特别挑食。 蒋司修扫过她确实瘦了一些的脸颊,对电话那端:“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手机放回桌面,蒋司修视线再抬起,看程轻黎跟被点了穴似的,就喝那碗粥。 面前的盘子拉过来,把其中一半菜里根本不多的胡萝卜和青椒挑干净,再推过去:“再不吃饭我就给你打营养液。” 学校食堂带回来的鱼香肉丝,没了胡萝卜和青椒就只剩肉丝了,程轻黎象征性地夹了两口,但实在觉得难吃,第三次再抬筷子时,看了眼那盘子又放下了。 蒋司修看到她的小动作,筷子放下,面前的碟子装了刚挑出来的胡萝卜和青椒,他抬手往旁边推了推:“晚上想吃什么?” “带你出去吃?”他问。 从被“一通收拾”到现在过去了三天,程轻黎也琢磨出意思来,蒋司修就是知道她被揍会不好意思,才用这种方式让她消停。 但她现在也想明白了,被打屁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有种他就再打。 她筷子拨了拨自己碟子里的菜:“都行,我想吃烛光晚餐。” 捏着杯子喝水的蒋司修:......... 针对晚上吃什么这个话题没讨论出来个所以然,因为无论蒋司修怎么问,程轻黎选的不是情侣餐厅就是告白圣地。 蒋司修估计这祖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手机掐灭一扔,冷着眼神看她,说晚上再说。 程轻黎哦了一声,探着的头缩回去,两手捧着碗举高,吹了吹,若无其事的继续小口喝粥。 蒋司修下午还有事,去实验室给手底下带的学生开了个会,开到五点又去校领导办公室找了趟院长,跟对方协商实验仪器的问题。 一直忙到将近六点才回到公寓。 程轻黎窝在沙发上打了一下唔游戏,听到门响,抬眼往玄关处扫了一下。 蒋司修回来的路上又找了几家餐厅,程轻黎肠胃不好,还偏偏最爱吃的是火锅。 筛选了几个火锅店,最后确定了一家新开业的鱼火锅,就在附近商圈,吃完还可以逛一逛,前天程轻黎还说她护肤品没有了。 然而没想到,他刚进门接到一个师弟的电话,师弟老家在北方,出差路过淮州,想邀他去吃顿饭,见见面。 师弟现在的导师跟蒋司修研究的是一个专业方向,带过来一些材料,说是老师托他给自己看一看。 蒋司修站在自己卧室的衣柜前,左手撑着衣柜,凝神想了下,这位导师曾经帮过他,确实不好推拒,带程轻黎去买东西的事只能放明天了。 在电话里答应对方,手机拿下来,看了眼消息,确认对方发给自己的地址。 领口扯松,前襟的扣子接连解开,换了件衬衣,再从卧室出去是,沙发上的人开着空调裹着被子,把自己缠得跟个粽子似的。 蒋司修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扣左袖的扣子,喊沙发上的人跟她说:“我出去吃个饭,你晚上想吃什么点外卖,或者有想吃的告诉我,我给你带回来。” 程轻黎虽然一直在打游戏,但自从蒋司修进门,心思就没在游戏上了。 她下午也不是光躺着玩手机,看了会儿英语,也找了半个小时吃饭的地方,现在冷不丁听到蒋司修这么说,心里瞬间觉得被泼了凉水。 她拉着被子探出头,语调不带情绪:“你去哪儿?” 因为程轻黎的动作,她身上五花大绑式缠着的被子松开了一些,漏出里面的吊带睡裙,黑色,露着两条白嫩嫩的腿。 低头刚确认完见面时间的蒋司修:......... 也不知道她哪儿这么多布料少得出奇的衣服。 蒋司修太阳穴的神经乱跳,唇线拉得直,到嘴边的回答改了:“约会。” “............”程轻黎要炸了,她判断不出来蒋司修说的真的假的,但她盼了一下午的晚饭,说没有就没有也算了,蒋司修竟然还要出去约会?! 她怔愣的时间,男人已经走到了玄关处,重新换了鞋,拿过车钥匙,拉开门正准备往外。 程轻黎盯着他的背影,就这么犹豫的一秒,人已经关门走了。 程轻黎:......... 半小时后,蒋司修开车到了跟师弟约定的地方,对方还带了女朋友,两个人饭店门前等他。 看到他的车,迎上来,示意距离最近的空车位。 蒋司修停好车,拉上车门往师弟的方向走,习惯性地垂眸看了眼手机。 家里那位姑奶奶还没给他发消息。 这不符合她的性格。 师弟眼看蒋司修过来,走上去,跟他寒暄,蒋司修应了两声,敛眸垂眼,拇指按在屏幕上,还是给程轻黎去了条信息。 蒋司修:[想好吃什么没,给你带?] 手机扣下,跟身边滔滔不绝的师弟聊了两句,一起走进餐厅,找了窗边的位子。 这家店生意很好,再来晚一点就需要排号。 师弟把菜单递过来,问蒋司修吃什么,蒋司修说自己随意,让他看着点。 两人关系好,师弟也不多客气,餐单收回去,问身旁的女朋友想吃什么。 店里人多,吵吵闹闹,人来人往,路过的服务员为了让人,端着菜往蒋司修的方向侧了下身体,撞到他。 对方跟他说对不起,蒋司修示意没事,末了,他摸过手机,想看一眼程轻黎回他没有。 几秒后,亮起的手机弹出消息,只有一条,是个图片。 蒋司修蹙了蹙眉,点进去。 程轻黎:[【露背装对镜自拍】] 黑色挂脖上衣,露着女生白皙的皮肤和翘起的肩胛骨,她瘦得很匀称,腿长腰细,稍微穿一些暴露曲线的衣服就很难让人从她身上移开目光。 下面牛仔裤,很明显出门的装扮。 蒋司修眉心皱得更深了。 蒋司修:[你自己出门吃?] 这回程轻黎回的很快。 程轻黎:[是出门吃。] 程轻黎:[但不是自己哦。] 还没等蒋司修再问,她直接甩过来几张通讯录截图,明眼一看就是男生的名字。 程轻黎:[随机挑选一位幸运儿。] 第18章 7.23/黄粱 程轻黎消息发过去就把手机扔在了床上,后背对着穿衣镜继续摆弄脖子上的系带,她才不管蒋司修要不要发脾气。 谁让他出去约会的。 不就是约会吗,谁还没长两条腿,不能出去约了?? 她把她的绝美自拍照发出去,一分钟能约到八个!! 终于整理好挂脖的带子,俯身再捞过手机,消息框里有新消息,大概是发了一条她没回,所以又发了第二条。 蒋司修:[在家呆着。] 蒋司修:[太晚出门不安全。] 程轻黎瞄着这两行字嗤着哼了一声,随后拇指用力戳在屏幕上,把怼人的功力发挥了十成十。 程轻黎:[哥哥有阅读困难症?] 程轻黎:[说了不是自己。] 她把刚刚那几张通讯录截图又甩过去一遍。 程轻黎:[会喊高大威猛的男孩子和我一起~] “.........” 十公里外的餐厅。 师弟已经点好了菜,菜单递还给身旁的服务员时,抬头,看到对面的男人眼皮半垂,眸光一直落在手机上,脸上表情不显,但眼神轻沉,能感觉到他此刻情绪并不算好。 师弟瞧着看了两眼,不清楚是不是自己选的地方太吵,蒋司修不喜欢,当下把倒了水的杯子推过去,试探着喊道:“师兄?” 思绪被打断,蒋司修抬头,左手无意识地扬起勾松自己的领口,抓着手机从座位站起来,嗓音沾了空气里的辣气似的,不甚明晰:“失陪一下,打个电话。” 话撂下,他人已经绕出座位往店门口的方向去。 人走得太快,师弟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来得及回答刚蒋司修的话。 他转头看自己女朋友,略有些不安:“我选这个地方是不是不适合谈事情,我看蒋哥刚出去时脸色不太好,是被吵烦了?” 他女朋友正在用热水冲洗碗筷,闻言往身后男人离开的方向瞥了眼,轻摇头:“怎么感觉像女朋友闹脾气。” “以前咱俩吵架你哄我的时候就这样。”她说。 话题被绕开,师弟尴尬一笑,装糊涂:“没吧,咱俩还吵过架?” 女生轻哼一声,瞪他一眼。 师弟选的地方是家很有名的辣锅店,短短几分钟时间,店内已经坐满,店家正在往店门口摆桌椅,尽量让到店的顾客都能坐下点菜。 蒋司修从店前的台阶下去,往路边走了几步,拨了程轻黎的电话,手机放在耳侧。 听筒里一直是有规律的嘟嘟声,对面人貌似并不想接。 蒋司修隐隐有怒气提起来,正想发火,那边终于接了。 “喂?”乖乖巧巧,却能气死人的声音。 蒋司修再次勾住衣领轻扯,提醒自己要对叛逆少女多点耐心。 压了两下,终于把那点薄怒压下去,再开口嗓音已然沉稳:“七点了,在家呆着,不许出去。” “哦。” 乖巧应声,但蒋司修知道,她后面绝对还有话,果不其然,一秒后—— “哥哥出去约会还有心思管我呢?你可以出去我为什么不行?人人平等,男女平权,你一个人民教师,怎么不懂这个道理呀......” 不是黄粱 第15节 蒋司修按了按眉心,被她念的脑子疼,每次都是,说她一句,她恨不得有十句等着。 他左手垂下,低眸看了眼地面,想跟她讲道理,又不知道从哪里讲起。 程轻黎那边叭叭叭地念完,声调微扬,打算挂电话:“那哥哥你好好约会,也不要耽误我约会哦,我准备......” 蒋司修打断她:“你等会儿。” “为什么?”程轻黎干脆利落地顶回来。 蒋司修身影半侧,对着马路,看来来回回被堵在一起的车:“我没有出去约会,有师弟过来找我吃饭。” “你现在把衣服换了,打车过来,带你一起吃,”蒋司修抬腕看了眼时间,“旁边有商场,吃完买东西。” 话音落的三秒,对面都是沉默。 蒋司修皱着的眉心就没抚平过,手机拿开,看了眼亮着的手机屏,听筒在这时传出声音。 恹恹的,不满的:“那为什么要换衣服?” “我为什么不能穿我的绝美露背装。”她问得理直气壮。 “......” 蒋司修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耗到她这儿了:“你搜搜网约车的社会新闻看能搜出来多少。” “哦,好吧。” 音落,就在蒋司修以为对面不会再出幺蛾子的时候,女孩儿的声音再度响起:“那是你邀请我过去吃的,你得求我。” “你刚刚惹我生气了,得哄我,”听筒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貌似在换衣服,“你说喜欢我。” “.........”一句两句,都不知道她脑子怎么想的。 死一般的沉默后,男人冷声:“你到底吃不吃?” 程轻黎把刚脱下的牛仔裤踢到一边,找了条长裙在身上比了比,烦躁的:“哎呀哎呀,知道了!不说就不说呗,凶什么!” 再之后极有脾气的比他先一步挂断电话。 耳边机械的嘟嘟声再次传来,蒋司修握手机的手垂下,扫了眼已经跳至桌面的手机屏,转身往来时的方向去。 进门之前还是给程轻黎发了条消息,让她打到车后把车牌号发给他。 姑奶奶不知道气消了没,给他甩了个很冷淡的好。 再回到餐厅坐下,他眉宇间那点阴沉已经散了,师弟注意到,也认为自己女朋友说得对,蒋司修应该是因为私事,不是对他有意见。 想通这个,他再开口说话也没了顾忌:“师兄你看看还要再加什么,我刚点的都是我和雯雯的口味。” 对面男人貌似在想事情,默了一秒,思绪转回来,抽过一旁的餐单:“等下还有一个人要来,这顿饭我请。” 师弟一时受宠若惊,多来一个人无所谓,今天这局本来就是他找蒋司修帮忙的,当然是他付钱。 “这怎么行,”他连忙摆手,让服务员加碗筷,“这家店特色鱼特别好吃,要不要再加两份。” 男人心不在焉,注意力并不在他的话上,看了两眼餐单,先是跟他们确认口味,再是问旁边的服务员能不能把辣锅换成鸳鸯锅。 随后又加了几道菜。 加的菜非常有指向性,偏辣的肉类都没有要,重新让上的蘸料不放葱不放香菜。 师弟跟自己女朋友对视一眼,从她眼睛里看出八卦的欲望。 眼神再偏回时,微压下巴,清了下嗓子,试探着问蒋司修:“等下要来的是谁?” 蒋司修合了菜单放在一旁,在服务员的询问下,从餐厅提供的几种饮品里给程轻黎选了热豆奶。 “我妹妹。”他回答。 师弟很失望地哦了一声,再看女朋友,发现她和自己一个表情。 还以为能八卦出来什么东西,原来是妹妹。 二十分钟后,菜刚上齐,程轻黎也到了。 蒋司修目光扫过去,她身上的衣服确实已经换了,白色棉布长裙,她穿什么都好看。 她两步过来,眼含惊喜的抬手跟师弟两人打招呼,又乖又活泼,社交尺度把握得刚好。 蒋司修视线垂回,不着痕迹地转了转手旁的木筷。 一顿饭吃的皆大欢喜,临走程轻黎还跟师弟的女朋友交换了联系方式。 “我明年可能也会来淮大读书,到时候多联系。”对方笑着跟程轻黎挥手。 程轻黎也笑,右手一扬:“我带你吃遍淮大小吃街。” 蒋司修站在她斜后方,冷然身姿,眼神淡淡瞧着她。 和对方告别,两人去了旁边的商圈,七层楼的商场外加地下超市,逛了一圈,把程轻黎缺的东西全都买了。 下到三层,程轻黎核对小票时偏头看到斜前方的家居超市:“我想去买点香薰放在浴室。” 蒋司修抽了自己的钱包递给她,往旁侧两步,没有跟着进去的打算。 程轻黎也不客气,右手拎的袋子往上挎了挎,挂在胳膊肘,拿着蒋司修的钱包往远处去。 大包小包跟打劫似的买了一堆,回到公寓,默契的一个人收拾厨房,另外一个人拎着几袋子东西满屋子转悠,布置房间。 蒋司修把程轻黎拿出来的杯子洗干净重新放回架子,接到温兰的电话。 “嗯。”他手机放在耳侧,打开冰箱,确认有没有坏掉的水果。 “我也没什么事,就是这周末不在,问你们怎么样。”温兰说。 蒋司修在冰箱里扒拉了一下,拿出瓶程轻黎买的辣椒酱:“还可以。” “那就行,有事儿给我和你爸打电话,我可能要多呆两天,下周五才能回去,”温兰说着说着又想起来,“哦对了,你看着点小黎,别让她被男生骗了,我朋友说她侄女才交了一个男朋友,唉......反正你看好她。” “而且夏天,裙子什么别让她穿太短,有好多男孩儿心思都不正,咱管不了别人,只能好好保护自己,”温兰啰嗦嘱咐,“你说说咱这么好一姑娘,让外面男孩儿看......” 浴室门哗一下被拉开,小吊带超短裤的人从里面出来,右手举着瓶香薰,仰头瞧上面的字,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自从她想明白不怕被揍之后,这些衣服又开始换着穿。 蒋司修目光挪开,打断温兰的话:“我知道。” 不远处程轻黎已经盘腿坐上了沙发,低头研究手里的说明书,两条长腿没有一点布料遮盖,晃的人眼睛疼。 温兰还在喋喋不休的嘱咐各种事项,蒋司修眼皮再撩起,终于是忍不住,从厨房绕出,走过去。 再不管她,她能不穿内衣在这房间里面乱晃。 走到沙发前,弯腰从程轻黎手里抽走说明书,手机里温兰正好车轱辘话又转回去:“反正就是最好别让她穿太清凉,好多坏男孩儿,你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房间安静,温兰的声音从听筒传出,程轻黎也能听到。 蒋司修顺着她又说了两句,电话挂断。 他注视着程轻黎,弯身拍了下她的小腿:“你别让我再说,在家里不要穿成这样。” 程轻黎抱腿,仰头看他,丝毫没动的意思。 四目相对几秒,她忽然开口,嗓音轻飘,把蒋司修一直没说出的话说出来:“你是觉得我这样是在勾引你吗?” 站着的人眸色清淡,因为她这句话很轻的眯眼,气质冷然清冽,让人觉得他任何时候都是高高在上的圣人。 程轻黎凝着他,几秒后忽然抬腿,隔着衬衣踩在他的腹肌上:“这才叫勾引。” 第19章 7.24/黄粱 她嗓音轻飘,尾音有不明显的上翘,仿佛带钩子。 和蒋司修腹部的温度不一样,大概是在空调房里呆了会儿,她的脚心是凉的. 冰凉与灼热,隔了一层衬衣抵在他身上,格外明显。 蒋司修和她对视着,良久,喉间轻滚,就在程轻黎以为他不会再有什么动作,正打算低头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说明书时,忽然被人提着腰拎了起来。 程轻黎下意识挣扎:“你又要打我?你打啊!” 话音未落,意识到蒋司修抓着她走的方向是大门口。 还没等再挣扎,门被打开,双脚挨地,她已经被扔了出来。 “......” “蒋司修!!”程轻黎抬手捶门。 感谢半个月前她刚过来时,温兰不放心,找人把蒋司修这公寓的门锁换成了带可视屏的,现在两人一个在内,一个在外,还能畅通对话。 门里的人抱臂,垂眸睨着门锁上巴掌大的可视屏,问得平静:“还闹吗?” 好在门口有地毯,程轻黎不用光脚踩在地上,她胸口上下起伏,瞪着门,绷唇不说话。 “没问你?”门里的人又开口了,“还闹吗。” 程轻黎没答,语气很冲:“你当和尚去吧!” “不要跟我说其它的,”蒋司修脸色冷然,抱臂的手没放下,“我现在问的是你还闹不闹了。” 程轻黎咬着唇低头,偏开视线,表情倔强,就是不回答他这个话。 蒋司修治不了她:“行,那你就在外面站着吧。” 蒋司修说完这句,房间里没再传出声音,程轻黎半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以为他走了。 门口的地毯深灰色,衬得她的脚愈发白,她脚尖动了动,看了会儿,眼眶沾了点红,别着脸吸了吸鼻子。 门里的人根本没走,自始至终都看着屏幕里女孩儿,须臾,他前颈的喉结再次滑动,视线从可视屏上扫过去,终于,似是无奈的,抬手把门按开。 门一开,程轻黎胳膊蹭掉脸上的泪,看也没看开门的人,拨开他就往里走。 她怒气顶得太足,手上的力气自然不会小,蒋司修被她推得往后踉跄。 几秒后,砰一声响动,蒋司修再回头,程轻黎的房间门已经被关上了。 他垂手站在玄关处,眸光落在远处紧闭的门板,静默几秒,垂在身侧的手捻了下指腹,之后微不可见的叹息,挪开视线,弯腰从地面捡起程轻黎刚掉的东西,放在架子上,关上了大门。 屋内,程轻黎正在洗澡。 公寓有两个浴室,一个在外面,一个在她的房间里。 不是黄粱 第16节 但她平时喜欢在外面洗,因为那个浴室蒋司修也会用,有他的味道。 像发泄似的,她把几近空掉的沐浴乳瓶子扔在架子上,咣当两下,瓶子在金属架上弹跳,任花洒的水流冲过她的腿面。 刚在门外那个脏地毯上站了那么几分钟,她的脚都蹭脏了。 这么想着,怒火再次顶上来,但左右看了看都没有什么能扔的东西,叉着腰仰头喘气。 反复几次,她终于关了水流,抽过架子上的浴巾,把自己裹起来。 眼睛依然红着,属于半哭不哭,又生气又憋着泪的状态。 她扔掉浴巾,随便套了件衣服,拉着被子爬上床。 没人过来敲门,但门外一直有窸窣,或者拖动物品的声音,估计是蒋司修在收拾她买的拿两大兜东西。 程轻黎头闷在被子里。 累死他! 蒋司修把客厅扔的东西全部收拾好,卷了袖子到客浴洗手时,接到电话。 他从挂架上抽了纸巾擦手,拿起手机接起来。 “师兄,我把资料发你了,不急,你看完再给我回信就可以。”师弟的声音从听筒传出。 晚上吃饭正事聊得差不多,他让师弟林海把相关资料发给自己,说这两天看看。 此时他背靠洗手台,抬眸,看到程轻黎挂在衣架上的内裤,白色三角,带很薄的蕾丝。 他没有立刻移开视线,瞧了两秒,换了站姿,侧身,回答师弟的话:“嗯,尽量后天给你消息。” 师弟又说了声不急,接着往下聊了两句,话题不知道怎么绕到女朋友上。 师弟和蒋司修关系也是好,三聊两不聊,有点没大没小:“我当你师弟好几年了,真是没见过你谈恋爱,今天晚上你说要带人来吃饭,我还以为是你的女朋友。” 蒋司修单手撑着台面,目光透过前侧的镜子落在身后的浴室。 不光是内衣,这房间边边角角都有程轻黎的气息,洗浴用品全部换了她喜欢的味道,抽架上搭了那条她常用的草莓浴巾。 蒋司修扫过,目光再次落在那片纯白色的三角布料上。 “去年你在国外,那么多追你的,堵到你公寓的都有,你都没答应。”蒋司修去年派遣交流的学校就是林海留学的地方,所以这些事他都知道。 蒋司修垂眸,打开水龙头,另一只手在水下冲了两秒,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洗过了,顿了顿,收神,眸色微沉,抬手把水拍掉,听那侧师弟的闲聊。 ...... 开学第三周,课多起来,程轻黎辅修经济学双学位,连着三天都有早课,每天早出晚归。 和蒋司修打照面的时间少,不过也庆幸不用见他的冷脸。 虽说两人呆在一起,她发脾气的时候居多,但她姑奶奶不想受这个委屈,最近几天看到他的死人脸就烦。 周四下午,她没课,回了趟公寓。 温兰心疼她从家往学校跑一来一回时间太长,即使和蒋建河都已经在家,也让她在蒋司修这里长期住了下去,只周末让他们回去。 因为她的长期“驻扎”,三居室的房子被重新改了一下,除两个卧室外,另一间房被蒋司修弄成了书房。 这几天才搬完,书柜桌子也买齐,只不过蒋司修也忙,还没来得及收拾。 她最近想报名参加一个比赛,在网上买的专业书还没送到,想到蒋司修好像有,从自己房间出来,去了还没整理好的书房。 书房地面摆了两个大纸箱,里面零散堆着蒋司修的各种书。 程轻黎接起林艺琳的电话:“我想起来我家里好像有,我找一下。” 那几本书是很出名的物理学基础书籍,程轻黎记得冬天那会儿,蒋司修从国外回来时,在他的行李箱看到过。 他那几个月都在国外进修,有一些书基本不离身,带了过去。 这么想着,程轻黎往前两步,在两个纸箱中间蹲下来。 书并不难找,她没扒拉几下,就从其中一个纸箱里找到。 “我找到了,”手机开了免提放在脚边,程轻黎跟林艺琳确定,“我等会儿再确认一下那几个公式,可以的话我们就......” 她声音顿住。 比巴掌没大多少的工具书,因为她刚刚翻动的动作,从里面掉出了东西——是她的照片。 第20章 7.25/黄粱 是她的照片, 她确定没看错。 只不过不是近段时间拍的,也不是小时候的,是去年十一, 她和朋友回高中看老师时拍的纪念照。 当时蒋司修去接她, 她一时兴起, 在学校门口印了校训的观赏石旁,让他给自己拍了一张。 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 晚上还和温兰夫妇一起吃了饭。 当时蒋司修拿的是她的拍立得, 一连拍了好几张, 她嫌蒋司修技术不好,拍得烂, 只从里面挑了一张勉强能看的。 余下的怎么处置她已经不记得了,貌似都扔给了蒋司修。 所以, 为什么会有一张在他的书里。 还是他随身携带的书。 照片保存完好, 因为长时间夹在书页里, 没有任何泛黄或者卷角的痕迹。 长时间的沉默被那面的林艺琳察觉。 “小黎,你还在听吗?”林艺琳问道。 程轻黎吸了口气,照片翻过去,又看了眼反面, 重新夹回书里:“我在。” 没说几句,通话结束,而程轻黎已经忘了自己过来书房的目的, 她静默两秒,打开刚刚那本书又看了眼被夹在里面的拍立得相片。 蒋司修没有用书签的习惯, 他经常用折角页的方式来标记一本书的重要部分, 所以这不可能是他用来夹书的。 想到这里,程轻黎凭着记忆从纸箱里找到了当时他带出国的另外几本书。 无一例外都有折角和用过的痕迹, 独独手里这本,新的不能再新,仿佛带出去不是为了看,而是仅仅为了带在身边。 ...... 晚上蒋司修回家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家里那位姑奶奶虽然还窝在沙发上打游戏,但没有像往常一样,平躺在沙发上像个死尸,而是坐着的。 身上也没有穿那些奇奇怪怪很清凉的小吊带,而是穿了件t恤。 客厅很明显收拾过,餐桌上没堆零食,垃圾也倒过。 蒋司修看她一眼,滴水的雨伞挂在门外的架子上,雨水顺伞顶滴落,在门口的石灰地面洇出痕迹,随后他带上门。 他把实验室的钥匙扔在鞋柜上,问沙发上还在打游戏的人:“晚上吃什么,给你煮饺子?” 蒋建河送来的饺子还冻在冰柜里。 程轻黎应了一声,拿下嘴里的棒棒糖,踩着拖鞋站起来,目光还黏在没结束的游戏上,趿拉着拖鞋往他的方向走。 “我煮吧。” 蒋司修正在解衬衫衣袖的扣子,闻言手上动作微顿,眸光在她身上落了下。 程轻黎可能是感觉到了,手里的游戏终于结束,偏眸看他一眼,语气自然:“煮饺子我还是会,你去洗澡吧。” 说话间她已经关了游戏,走到厨房,弯腰去扒冰箱,蒋司修没再坚持,去了自己房间。 十分钟后,他从浴室出来,饺子在锅里了。 煮饺子的人貌似心情还不错,右手的笊篱有规律地推动水里的饺子,嘴里还哼着小调。 不过她实在没有音乐细胞,哼的三句,两句都不在调上。 “......”蒋司修挽了袖子走过去。 程轻黎见蒋司修走过来,往旁边让开,关火,从头顶的橱柜拿出盘子:“煮了三十五个,你二十五个,我十个。” 刚等蒋司修时她吃了蛋卷,现在不是很饿。 蒋司修接过她手里的笊篱捞饺子,按她说的数量,把煮好的饺子分装在两个盘子里。 两人在餐桌旁坐下,依旧是面对面。 教师公寓餐厅不算大,餐桌也小,长方形,能坐六个人,窄边不够宽,蒋司修高,程轻黎也不矮,这么坐偶尔会碰到对方的膝盖。 程轻黎动了动腿,宽松的睡裤裤管蹭过蒋司修的小腿。 “我等下要出去一趟。”她夹了个饺子,放进嘴里。 蒋司修在她刚擦到自己腿前侧时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此时眉心松下,表情却因为她这句话并没有缓和。 他拿起一旁的筷子:“这么晚了出去干什么?” 程轻黎把两人之间的醋碗移到自己面前,没答反问:“哥哥你为什么不谈恋爱?” “你再不谈就三十了,”她咬着饺子看他,“大龄......” 看到蒋司修瞥自己,换了个更委婉的词:“剩男。” “没时间。”蒋司修冷着脸回她。 “哦,”程轻黎接着往嘴巴里塞饺子,接着问,“你上学的时候没人追你吗,你长这么帅。” “或者说大家都觉得你气质太冷,怕跟你说一句话被冻成木乃伊,所以才......” 蒋司修蹙眉打断她:“木乃伊不是冻的。” “哦,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没人追你吗?”她举着筷子支脸,好奇宝宝似的,“虽然你性格确实狗屎,但总有只看脸不看性子的吧,总不能......诶不对,前几天吃饭,你师弟不是说你在国外很多人追你吗?” “外国妹妹特别主动,堵你门口请你吃蛋糕......” 蒋司修筷子敲了敲她的盘子:“快吃。” 程轻黎低头,把剩下吃不完的两个夹给蒋司修,端杯子喝水,还不忘继续刚刚的话题:“中国的你不喜欢,国外的你也不喜欢?等我有钱了送你去火星看看,火星的妹妹可能着你待见。” 她一口一个妹妹,也不知道在阴阳怪气什么。 蒋司修抬头,正准备跟她说刚吃完饭不能喝那么多凉水,程轻黎已经从座位站起来。 她一脸吃满足的表情,刚坐的椅子推进去,示意自己房间:“我去换个衣服。” 不是黄粱 第17节 蒋司修盘里的饺子还剩一半,他把刚程轻黎夹给自己的吃了,余下的还没动,身后房门合上的声音,他轻咽了口气,筷子放在盘子上。 几分钟后,程轻黎换了条连衣裙从卧室出来,站姿餐桌前,转了一圈给蒋司修看:“这个好看吗?” 蒋司修单手扣在玻璃杯上,眼神从她身上扫过:“你到底要干什么?” 程轻黎低头摆弄腰带:“出去和男生约会。” 蒋司修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两秒,她眉宇间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真的只是如常地说出这句话。 他松掉杯子,眉心习惯性轻拧,没出声制止,不知道这时候该跟程轻黎说什么。 “跟谁约?”他忽然问。 程轻黎还在摆弄系带,没抬头,心不在焉:“也没准确的谁,就是觉得要出去认识认识新的男生,不能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 “......” “我们达成共识,”她继续念叨,“我以后也不烦你了,按你说的多去接触别人,说不定就碰到另外喜欢的呢。” 她一副想开了的神情。 蒋司修轻咽嗓子,没答话。 话音落,她系好带子,展开手,又转了一圈:“这样好看吗?” 蒋司修扫了眼,捏杯子喝水:“一般。” 程轻黎皱脸低头看自己,又回去换了一套,来来回回一共换了三四次,除了“一般”“还行”,餐桌边坐的人终于说了别的话。 “太晚了,明天再去。”他屈指扣在桌面。 “这你就不懂了吧,”程轻黎抓起座椅上的斜挎包背在肩上,“校园青春男女都是在这个时候约着去操场散步。” “老年人。”她轻嗤,转身往玄关去。 “.........” 几秒后,玄关处传来门被关上的声音,被留下的“老年人”手机往桌面一扔,略有些烦躁地推了推面前的盘子。 一连两天,程轻黎晚上都出门,蒋司修问过一次,她说是跟人在操场散步。 蒋司修毕竟也不是真爹,问过一次后没有理由再问,只能每天晚上坐在餐桌前,看她收拾得跟花蝴蝶一样出门找人。 程轻黎就这样断断续续地出门散步到周五,蒋司修这天回来晚,九点过了,才从实验室回公寓。 开门家里灯黑着,明显没人。 前几天程轻黎虽然也出门,但都是九点前回来,眼见现在时间都要往十点走了,人还在外面。 蒋司修把给她买的东西放在鞋柜上,掏出手机打她的电话,打了两个没人接。 手搭在玄关处的架子上,凝神盯了手机两秒,拨了一个给家里。 温兰就坐在客厅沙发上,正在绣她那绣了三个月才绣了一半的十字绣,电话铃响,摘了老花镜,接起来。 “小黎啊,”温兰看了眼另一个沙发上,抱腿吃橘子的女孩儿,“小黎在家呢。” 蒋司修揉了揉眉心,手抵着放在鞋柜上的袋子往后推。 刚回来时绕了趟西门,在门前程轻黎喜欢的店给她买了蛋糕。 还未说话,温兰又在那边开口,乐呵呵的:“她说想我和你爸了,最近都不去找你了,要回来住。” 蒋司修沉吟两秒,跟温兰道:“你让她接一下。” 温兰应了一声,重新戴上老花镜,把话筒递过去,给程轻黎。 程轻黎正往嘴巴里塞橘子看电视,闻言转头。 温兰把话筒又往前递了递:“你哥。” 程轻黎把手里吃了一半的橘子放下,抽纸巾擦手,接过电话站起身,往阳台走。 进入九月,天气却还是热,客厅有空调,不冷不热,拉开阳台的玻璃门走出来,热气依旧扑面。 “喂?” 蒋司修还站在玄关处,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远处玻璃窗外投进来的月光照明。 袋子里的蛋糕弥漫着甜腻的气息,蒋司修轻按眉心:“你要回家住?” “对呀,”程轻黎语调微扬,五指伸出,低眸看指甲,“我准备跟别的男生接触嘛,以后约个会什么的,住你那里多不方便。” “反正你也不喜欢我,”她嗓音带了丝丝的甜,听在蒋司修耳朵里像袋子里的蛋糕,“我准备试着跟你‘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说了不能一棵树上吊死。” 她说完几秒,听筒里没回音。 程轻黎手放下,倾身,手肘支在栏杆上,自然无辜的语气,幽幽问那边:“怎么了哥哥,你不喜欢我跟你这样吗?” 第21章 7.26/黄粱 没等蒋司修出声, 她又接口道:“那就先这样?我最近都不去麻烦你了。” “免得成天在你眼前晃,惹你烦,”她愉快笑道, “说不定没过多久你就有妹夫了呢。” “妹夫什么妹...”蒋司修撑在柜架的手垂下来, 腕表顺着他的手腕微微下滑, 不赞同的口吻,“你才多大。” 程轻黎低头接着看指甲, 从善如流:“十八了嘛, 再过一个月就十九了。” “去年生日你还在我高中门前帮我留了念, 你忘了?”她喋喋不休。 蒋司修单肩抵靠着玄关处的架子,左手搭在柜架上, 垂下的手指不经意地碰到鞋柜上的袋子。 他眉心轻竖,对这件事情避而不答, 只是忽的提醒到:“今年生日晚上不许再出去玩那么晚。” 程轻黎一愣, 想起来。 去年一家人在外面吃完饭回到家, 要好的同学临时给她打电话,让她去湖边烧烤,她心情好答应了。 结果烤到凌晨两点,吹风得了感冒, 后面在家连着烧了两天,体温计指到将近四十度,人差点烧傻。 那两天只有蒋司修在家, 都是他在照顾她,她烧到半夜吐水, 印象里拽着蒋司修说了点胡话。 程轻黎没再回忆, 抱臂,随口答:“这次穿厚点。” “不跟你说了, 干妈叫我,”她从靠着的栏杆直起身体,“我留在你那里的东西你有空帮我收拾一下,我要带回家一部分。” 鞋柜上有根掉落的圆珠笔,蒋司修无意识地摸起,转了转,须臾,低声应下。 “哥哥晚安。”对面人语调轻快地挂掉电话。 通话结束,蒋司修在没开灯的玄关多站了会儿。 半晌,拎起装了蛋糕的袋子往屋内走,步调缓慢,两步后意识到房间里还没开灯,身形一顿,走回门前,把客厅的灯按亮。 少了每天在他耳边聒噪的人,这公寓安静不少。 书房还未完全整理出来,蒋司修坐在餐桌旁办公,但不清楚是不是天气太热,他心里有点燥,心不在焉。 又坐了会儿,起身往书房去,想把搬过来的书收拾好。 书柜前两天已经找工人安装好,只剩把书放进去,东西虽然多,但蒋司修一向有条理,纸箱里的书都是分门别类整理好的,现在放进去也不算麻烦。 他今天整晚都有些跑神,没注意纸箱里的书有被动过的痕迹。 不消半个小时,摆了几乎一整个书房的东西都被收好,装东西的纸箱也被蒋司修提到了公寓楼下,暂时堆放在垃圾箱处。 再回来,想起程轻黎让他帮忙收拾东西。 去浴室洗过手,出来往程轻黎的房间去,进门,灯打开,凝神看了两秒,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 程轻黎在这里放的东西很多,一次搬过来一点,不知不觉几乎塞了整个衣柜。 程轻黎的习惯和他一样好,所有物品分类规整,中层的隔板往上,先是一摞叠好的牛仔裤,再是收纳盒,摆放了一件件内衣。 没盖盖子,就这么赤/裸裸地躺在蒋司修眼前。 他抬手把盒子拿开,放在一侧暂时没放东西的格子里,再是从满柜子叠整齐的衣服里挑出一些程轻黎经常穿的,放在身后她的床上,剩下的帮她叠好整理到一起。 做完这些,再合柜门时,动作很轻地顿了下,搭垂在身边的右手,两指指腹捻开。 恍惚中,他忽然想到去年她生日,生日后的两天,她生病,只有他们两个在家。 以往也有很多时候是他们两个独处,但那次不同,她成年了。 但也只是一瞬,微微滞神的情绪被收拢,蒋司修抬手掩上柜门。 ...... 程轻黎如她所说,整个周末都呆在家里,没跟蒋司修有任何联系,没打电话,也没发消息。 躺在家里当了两天蛀虫,周日下午约上高中同学出去逛了趟街,心情愉悦,大包小包买了几袋子,采购了一波春装。 周一晚上上完选修的课,绕到食堂买了个饭团,边走边吃,去了图书馆。 上一周她每晚出来确实是约会,不过不是跟什么男生,是跟林艺琳。 她们要一起参加比赛,约在图书馆一层的研讨室讨论,今天也一样。 程轻黎推门进去,林艺琳听到动静,右手还拿着文件袋,另一手扬起示意:“最近怎么每天都这么漂亮,bb。” 程轻黎把手中包饭团的纸团成团,扔进桌子下的垃圾筐,肩上的包摘下来,走过去。 刚抽开椅子,身后的门再次被推开,除了同班的另一个女生、段洋外,还有一个胖胖的男生。 林艺琳看了眼手里的材料,跟程轻黎解释:“组队需要四到六人,今天中午在食堂遇到他们,我提了一下,他们说想来看看,我就跟他们定了今晚的时间。” 程轻黎点头,表示了解。 她和林艺琳一直在找合适的组队成员,安彤去年拿了奖学金,段洋则跟程轻黎一样,一直在王老师实验室帮忙,两个人从能力上来讲,没得挑。 至于另外一个男生,叫高胜,是段洋的室友。 胖胖的,但很白,是那种很可爱,不让人讨厌的长相,说话很有趣,进门打的第一个招呼就逗笑了林艺琳。 大概是因为段洋是在场年龄最大的一个,想的周到,不仅来了,还给另外三个人带了牛奶和饮料。 一共五个人,他买了七八盒,袋子放在会议桌正中央,先让三个女生挑。 程轻黎正站在桌边,翻看林艺琳整理的笔记,刚翻到第二页,被林艺琳撞了撞胳膊:“你要什么,我给你拿。” 程轻黎心思在比赛上,没抬眼:“都行。” 不是黄粱 第18节 林艺琳闻言没再问,帮她拿了盒香蕉牛奶。 讨论的过程很顺利,人多力量大,很快就确定了比赛作品的主题,安彤三人也确定了自己确实要加入。 临到最后,程轻黎拿起手机,想拍张会议桌的照片。 镜头没有对准整张桌子,而是只拍了自己身前,她左手边坐着林艺琳,而另一侧则是高胜。 男生穿着黑色的t恤,半条手臂正好入镜。 因为确实只拍了面前的东西,所以乍一看,会以为此时此刻在这个地方的只有她跟身边的男生。 程轻黎把照片发了朋友圈,设置成仅一人可见,配文——今天图书馆之行很愉快。 哦对,她准备明天再换段洋“不小心”入镜,造成每天约一个的假象。 反正只是拍手,应该也不算侵犯肖像权。 不过她心存愧疚,打算之后这个小组的聚会,她多请大家吃饭。 蒋司修不常刷朋友圈,准确来说,他的世界里就没这个东西。 从有微信号开始没发过一条,刷这玩意儿的次数也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但最近几天偶尔点开微信,会划一下再退出去。 看到这条朋友圈是在半个小时后。 他微微皱眉,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已经十点过了。 图书馆十点关门,从九点四十多就开始赶人,程轻黎这条朋友圈就是在那个时间发的。 这个时间还在图书馆,八成也没回家。 另一手操控实验仪器的表盘上滑下来,眉心拧得更深了一些,恍然间想起她说的操场散步。 所以从图书馆出来,正好去操场散步。 那晚上呢,晚上住哪里?这个点不回家,也不去找他,总不会回她那个提起来就嫌弃的宿舍。 如果不回宿舍呢? 每个大学旁边都是各种酒店旅馆重灾区。 身前的仪器发出很轻的砰一声,相连的电脑屏出现挑高的曲线,一组对比实验数据完成。 蒋司修手机放下,左掌往下,压在仪器表盘上,面色微沉,注视着面前的仪器数据屏。 身后门响,是隔壁实验室的陈和,他一边摘手套,一边往蒋司修的方向瞄了一眼,看到他身前已经停止工作的设备:“做完了?今天就做到这儿还是换下一组接着做?” 蒋司修没回话,片刻后站直身体,敲了表盘上的按键,让设备短暂进入待机状态,随后摘掉右手手套,拿起手机。 陈和已经洗过手,走了过来,疑惑看他一眼:“问你怎么不说话?” “不做了,仪器先不关,让它待机。” 陈和应了一声,又觉得蒋司修态度不对劲,视线从蒋司修脸上扫过去,疑惑问:“数据有问题?” 不然脸为什么黑成这个样子? “没事。”蒋司修手机再次放下。 片刻后,他直起身,忽然叫住正准备走的陈和:“你给程轻黎打个电话,问她在哪儿。” 陈和一懵:“我问她?” “她最近跟我吵架,我的电话她不接。”他随便找了个借口。 这俩兄妹以前就没少吵架,基本都是蒋司修管程轻黎,程轻黎不愿意,还把他拉黑过。 所以陈和也没多怀疑,掏出手机走回来,确定着:“就只用问她在哪儿?” 蒋司修仍旧维持两手撑在实验台上的姿势,注视着眼前的屏幕,沉吟两秒:“再问她晚上有什么安排。” 话音落,他稍蹙眉,沉吟两秒,补充:“别说是我让你给她打的。” 陈和觉得他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就认识你,不是你让我打的还能是外星人让我打的?” “......” 还没等蒋司修再开口,陈和已经拨了出去。 十几秒后,通话被接起来。 “喂?”程轻黎的声音。 “小黎啊,在哪儿呢,”陈和琢磨了两下,也不会委婉,索性直来直去的开口,“等会儿要去干什么?” 程轻黎手机拿下来,看了眼时间,再放回耳旁时问了句:“陈和哥在实验室?” 陈和没那么多小心思:“对,在实验室,跟你哥在一块。” 半秒后,程轻黎那侧了然地哦了一声。 她语调轻快,声音提高了不少,像是除了回答陈和也在说给他旁边的人听:“我在操场散步,等会儿还要出去玩儿,现在年轻人夜生活可丰富了,你们年龄大的不懂。” 第22章 7.27/黄粱 蒋司修身前的机器没再运作, 而很显然他的心思也并不在上面,他瞧着面前的机器屏,却一直在听斜后方陈和打电话。 大多数理工男, 特别是学历高, 在学校呆了很长时间的男生相较于其它人更不擅长谈恋爱或者和女生相处, 陈和也一样。 跟程轻黎的这通电话直来直去,他想让陈和旁敲侧击问的, 陈和一句也没问出来, 倒是关于他的事, 一箩筐倒豆子似的全倒出去。 蒋司修唇线抿得直,两手从实验台上撤下来, 转身,想从陈和手里接过手机, 却发现他已经把电话挂了。 “挂了?”蒋司修脸色很难看, 问他。 陈和点了两下屏幕, 退出到桌面,抬头“啊?”了一声:“对啊,没啥聊的了。” “她晚上要去哪儿说了吗?”蒋司修打断他。 “就说出去玩儿,”陈和傻着脸, “小黎有主意,我也不方便多问......” 他话还没说完,蒋司修已经把脱掉的实验服扔在椅子上, 捡起手机绕开他,往门口的方向去。 陈和看着他的背影, 莫名其妙, 扬声:“设备还没关,你实验还做不做了, 你去哪儿啊??” “操场散步。”抬手拉门的人冷声回答他。 ...... 程轻黎会在操场是偶然,刚从图书馆出来,一行人路过食堂,进去在一楼要了两盘子炸串,这会儿个顶个的撑,只能来操场走走。 林艺琳挎着她的胳膊,给她看手机上的娱乐新闻:“天哪,竟然公开了,我还以为会咬死不说,以后会分手,难不成真的要结婚,正是事业上升期诶。” 进入九月下旬,天实打实得凉起来,东二操场只有南边临近篮球场的的地方有灯,举目望过去,树影晃然,在夜色里糊成一片。 程轻黎盯着那片影子有点跑神,半晌,在林艺琳第二次晃她的胳膊时,才喝了口水,视线挪过去。 正当红的青年男演员,程轻黎看电视剧少,更是不追星,对这演员也只是有印象而已。 她反应平平,实在没什么话好说,夸了句官宣照片挺漂亮。 林艺琳还沉浸在震惊中,想起两年前自己本命被拍到恋爱,她那时候高三,蒙着被子在床上哭了一个小时,最后擦干眼泪爬下床接着刷题时泪都没干。 “你没有喜欢的明星吗?”林艺琳奇怪,从小到大,至少也应该有那么一两个是少女时期的她们,站在电视前嚷嚷着要嫁的男明星。 程轻黎唇上还沾着水,她手指蹭了下,仔细回忆,片刻后笑了笑,回答:“没有。” 没有敷衍林艺琳,是真的没有。 记忆里她的整个少女时期都被蒋司修占据,从懵懵懂懂知道男女有别,再到那种欣赏、依赖、喜欢的情绪在心里发芽,被安放这些心思的对象——都是蒋司修。 某个安静的午后,插着耳机坐在窗户旁看书时她也会跑神。 她想她对蒋司修的感情可能掺点雏鸟情节,来源于从小的他的保护和照顾。 她分不清把这样的感情掺在男女之情里对不对,也不清楚这到底算不算纯粹的爱情,但有一点她知道,每次想起这些她都会心里发酸发胀,从心脏弥散的酸楚感一直蔓延到指尖。 她希望蒋司修也喜欢自己,希望和他亲近,拥抱,甚至是亲吻。 偶尔脑子发散,想到很亲密的画面,也会捏紧手里的笔脸红,那是整个少女时代她隐秘却又不隐秘的秘密。 “艺琳,”程轻黎拧上瓶盖,声音很轻,染了此时寂静的夜风,“你有喜欢的人吗?” 林艺琳拇指滑动,还在翻评论区网友的留言,闻言抬头,轻“啊?”了一声,对程轻黎问这个有点诧异。 跟程轻黎室友一年,能感觉到她性格很好,但恋爱上面有点“迟钝”,也不能说是迟钝,是真的清心寡欲,没喜欢的人。 军训时一起讨论路过的帅气学长时她没什么反应,跟她说某某可能喜欢她,她也只是迷蒙地眨两下眼,的确不记得对方这号人。 “现在吗?”林艺琳扁嘴,“现在没有,身边的男生一个个都长得歪瓜裂枣。” 程轻黎摇摇头:“以前也算。” “有啊,”林艺琳一拍大腿,很兴奋,“高中好几个追我,我背着家里人早恋过。” “后来呢?”程轻黎问。 林艺琳回忆了一下,一脸想把这段黑历史埋了的表情:“那时候高一,人还比较幼稚,他篮球赛拿了别的女生给的水,我俩吵了一架,掰了。” “现在想起来可能也是没多喜欢,在一起是因为他连着给我带了一个星期早饭,带的那家还是我最喜欢吃的小笼包,so......”林艺琳突然拽了个英文单词,表示对当时的自己的无奈。 “你呢,”林艺琳倒退着走,两手抬起捧着程轻黎的头,瞧她,“你以前也这么学习脑袋啊。” 程轻黎被她逗笑,把她的手扒下来,拧开瓶盖,又喝了口水。 林艺琳也没真想从她嘴里撬出答案,转身和她肩并肩,仰头看月亮,自己咕哝:“现代人的感情太快餐了,两个月能分三个,没谁能喜欢谁一辈子......” 手里的矿泉水瓶瓶壁还带着凉气,冰凉的水顺着喉管滑下去,程轻黎想,也全不是林艺琳说的那样。 至少她可能会执拗地喜欢蒋司修一辈子。 即使不是一辈子,十年,八年,三五年,现在十八,她或许还要喜欢他到二十八岁。 那是种很难讲,也很难从身体里剥离的情绪。 ...... 蒋司修出了实验楼,才意识到因为陈和的“不善于沟通”,他并不知道程轻黎具体在哪个操场散步。 不是不知道程轻黎是故意的,但也实在没办法看着她瞎搞。 他垂手站在实验楼前,凝神两秒,往旁侧,走到树荫下,低头用手机给程轻黎拨了一个电话。 不是黄粱 第19节 听筒里有规律的嘟声响了三秒,被人挂断了。 “......” 几秒后,对方发来消息。 程轻黎:[不小心碰到拒听键,哥哥有什么事吗?] 不远处有从实验楼出来,往寝室回的学生,路过他,问了声老师好。 蒋司修点头,拇指点在手机键轻敲。 蒋司修:[晚上回家。] 程轻黎正跟着林艺琳走第三圈,前面几米是段洋和高胜,高胜接住球场砸过来的球,丢回去。 程轻黎:[哪个家?] 程轻黎:[干妈家太远了,我家常年不住人,没收拾。] 蒋司修:[回我那儿。] 程轻黎:[不好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 她阴阳怪气都要阴出天际了,蒋司修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手机屏切到拨出界面,甚至没有从通讯里找,而是直接输入程轻黎的号码打过去。 “喂?”对面接起来,背景音嘈杂,听起来像是在篮球场附近。 蒋司修叹了口气,抬腕看表:“我现在在实验楼,上去检查一下设备,去找你,东二和西边的两个操场,十几分钟就能到。” 林艺琳跟高胜几个借了别人的羽毛球拍在打羽毛球,程轻黎视线转过来,脚底搓了下落叶,忽然歪了歪头问:“哥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蒋司修垂在身侧的右手习惯性按压了一下圆珠笔顶端,微微皱眉:“你爸妈都在国外,我从小把你带大...” 那面人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想要答案。 “东二操场。”她回答他。 程轻黎百无聊赖又压了压鞋底的树叶,嗓音混着听筒的电流声沙沙的:“那我们本来真要出去玩儿游戏,哥哥不让我去,能赔我吗?” 蒋司修已经刷开回了实验楼,手机换了另一只手,极有耐心的:“怎么赔?” 程轻黎想了一下:“陪我玩游戏。” 半个小时后,程轻黎被蒋司修带回公寓,她进门背包往沙发上一扔,找了衣服抱去浴室洗澡,蒋司修则去了她住的房间,帮她收拾屋子。 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只是几天没来而已。 摸了摸床上的被子,帮她从柜子里拿了另一床更厚的换上,床头的加湿器灌了水打开,订好时间,再之后没换衣服,去了她卧室的阳台。 说不清是什么想法,只是想站一会儿,吹吹风。 程轻黎花二十分钟在浴室洗了个澡,又花五分钟把长发吹到半干,抱着换下的衣服走到自己房间门口,透过半开的门,看到在阳台接电话的蒋司修。 犹豫了一会儿,没进去,怀里的衣服被她扔在卧室门口的脏衣筐里,转身去了书房。 推开书房的门,按开墙面的开关,墙角的地灯散发出柔和的光线,房间被照亮。 她走的时候这屋子还是乱的,现在倒是被收拾的整齐。 她大眼扫过去,看到左手边几乎被塞满的书柜,往前两步,视线从上往下,反复看了两遍,都没有找到上次在纸箱里看到的那本夹了她照片的书。 不过跟那本书一起带去国外的另外几本倒是在,就在书柜三层的西面,挨在一起放着,从书脊的新旧程度来看,确实是经常翻。 所以那本夹了照片的,被另外收起来了? 程轻黎不知道是不是被特意收起来的,但...她偏头,再次扫过架子上那些书,但她能确定那本和这些的意义应该不一样。 头发没有完全干透,发梢搭垂在胸前,洇湿一小块睡衣布料。 她从书房退出去,回到客厅,从刚脏衣筐里把自己刚扔的衣服捡出来,去了浴室。 蒋司修公寓的洗衣机她没有用过,先前在这里住的时候,都是把衣服丢进脏衣筐,蒋司修会帮她捡了洗。 盯着洗衣机的显示频琢磨了两分钟,刚搞懂这洗衣机的操作模式,丢进去洗衣凝珠,外间传来脚步声。 几秒后,蒋司修出现在浴室门口,身上还是那件没来得及换下的衬衣。 他单手磕了下浴室门:“还没洗完?” 程轻黎瞟他:“没洗完能穿衣服吗,不应该光着在水下?” 蒋司修已经习惯了她这种说话方式,扫了下她面前的洗衣机,走过来:“定的什么模式?” 程轻黎往旁边让开:“夏天,轻柔。” 蒋司修按亮机器屏,确认,眉心蹙着,还是觉得有关于谈恋爱的事还是要跟她谈谈。 斟酌了两秒,在洗衣机开始嗡嗡转动时开口:“你年龄小,不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男生是怎么想的。” 说到这里,蒋司修顿了下,他到底和程轻黎差了八岁,她又是女孩子,两性之间的事,他不知道是要直白说,还是委婉讲。 “和人接触不是不可以,”他再度皱眉,忽略心里那点很淡的不适,“谈恋爱也行,但你要知道保护自己,很多男生......” “有欲望是吗?”程轻黎忽然接口。 从这段对话开始,蒋司修就是半垂眸看着洗衣机的显示频,程轻黎则是盯着他。 她看他冷淡的脸色,高挺的鼻骨,不近人情的眉眼,她很想知道这层淡定的皮下究竟是什么,他会永远淡定吗,这辈子无论遇到什么都淡的像天上你根本不会关注的云? 见蒋司修撩眼看过来,程轻黎往前半步,盯着他的眼睛,问得很直白:“哥哥也会有欲望吗?” 洗衣机还在嗡嗡响着,停顿一下,再反向转,嘈杂的背景音盖住两人的呼吸声。 蒋司修眼睫半垂,看着眼前的人,他喉间干涩,忽略不掉那似近似远的气息。 再之后,程轻黎忽然垂眼,放弃和他对视:“你说陪我玩游戏还没玩儿。” 蒋司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庆幸话题被转开。 他眉心没松,刚想顺着这个话说下去,浴室的灯忽然被程轻黎按灭了。 她踩到了两人中间的小板凳上,瞬间几乎和他同一高度。 带着沐浴乳清香的气味靠近,还有女孩儿身上温热的气息,黑暗中程轻黎的唇几乎靠到了蒋司修的唇前。 她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声音很轻:“接吻的游戏可以玩儿吗,哥哥。” 第23章 7.29/黄粱 程轻黎说完这句话后没动, 而被她搭着肩膀的人也没动。 灯光骤然熄灭,瞳仁还没有适应黑暗,混沌中互相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离得太近, 仿佛能感受到身前人灼热的呼吸。 洗衣机嘀了一声, 还在继续响,程轻黎就在这响声中感觉到蒋司修偏了偏头, 避开了她的脸。 他嗓音染着不明显的哑, 声线依旧冷, 带了斥责:“程轻黎。” 程轻黎:......” 哦。 她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儿,然后抬腿踹了蒋司修一脚。 “程轻黎。”蒋司修冷声。 程轻黎不甘示弱:“干什么!” 因为程轻黎站上板凳的动作, 两人上半身几乎挨着,就这么脸对脸地吵。 程轻黎烦得要死, 觉得这人就是在装大尾巴狼, 蹬着腿从矮凳上下来, 但太黑,看不到,一脚踩空。 蒋司修勾着她的腿弯把人捞起来,打横抱着。 程轻黎乱蹬了两下, 甚至一脚踹在洗衣机侧面,恶狠狠:“你都不亲我,抱我干什么?!” “不许抱我, 放我下来,想抱姑奶奶要给钱!!”她声线清透, 这么扯着嗓子喊其实也不显凶。 蒋司修没办法, 脚勾开那个碍事的矮凳,把程轻黎放在洗衣机上, 抬手摸到她身后的墙壁,想开灯,但不知道想到什么,喉咙滚了滚,手收回来,搭在女孩儿坐的洗衣机,任由房间黑着。 两人无声对峙几秒,程轻黎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模糊看清蒋司修的轮廓,正想说话,身前人突然收回撑在她身侧的手,侧身两步,拉开浴室的门走了出去。 没关严的门前后晃荡了两下,在昏暗中发出不小的声响,程轻黎盯着男人背影消失的方向,一瞬间茫然没反应过来。 就这么走了?? 除了刚刚的客浴,外间都亮着,蒋司修几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右手扯开衣领,反手关上了门。 右腕的手表被摘掉,随手丢在床上,他站在床前几米的地方,单手掐腰,盯着墙角某处,前胸不明显的起伏,平复情绪。 他很不想承认,他刚刚有感觉。 站了有半分钟,身体里那点不安分的躁动因子被他压下去,抬脚往前两步,拉开衣柜门。 程轻黎没再浴室呆多久,蒋司修都走了,她又没人能撩,呆在这儿,只能听洗衣机洗衣服。 踩着凳子从洗衣机上爬下来,打开灯,把扔在架子上的内衣捡起来,走到不远处的洗手台,打开水搓自己的内衣。 几分钟后,她从浴室出来,撞上换了居家服走过来的蒋司修。 男人身上浅褐色的睡衣,扣子恨不得系到最上面一颗,脸色铁青,五官线条冷硬凌厉。 擦肩而过时,程轻黎疑惑地瞄了眼他手里刚换下来的衣服。 蒋司修一般都是睡前洗澡,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这么早进浴室。 程轻黎转身瞧了眼蒋司修的背影,背着手抖了抖眉毛,没继续想下去。 ...... 临近比赛申报,隔天晚上程轻黎依旧来了图书馆。 图书馆一层的研讨室要预约,因为比赛的事,林艺琳上周排号提前预约了一周,所以这几天每晚都可以来这里讨论学习。 昨天“利用”高胜的手拍了照片,程轻黎心里过意不去,今天来之前绕到学校门口买了小蛋糕,提了过来。 研讨室要求不严,味道不大的饼干蛋糕可以吃。 同组女生安彤听到推门声抬头,看到程轻黎手里提的东西眼睛都亮了:“怎么天天都有好吃的。” 高胜胖自然也有胖的道理,听到这话,当即放下手里的书,两手交替抓着桌沿,把椅子和椅子上的自己一起滑过去:“什么蛋糕,给我看看??” 不远处林艺琳吆喝一声,马克笔往白板槽里一插,几步走过来,和剩下的两个人一起争蛋糕。 不是黄粱 第20节 大家关系都不错,三颗脑袋挤在一起,你推我一下,我扒拉你一下,争自己最喜欢的那个口味,幼稚得很。 段洋在外面接完电话,走进来时看到的就这这样一副景象。 高胜两手高举,一手一个自己成功抢到的芝士蛋糕,招呼段洋:“小黎买给大家的,你吃这个吗,我好不容易从林艺琳手里抢到。” “喂!”林艺琳叫起来,“我让给你的行不行!” 段洋看了眼程轻黎,女孩儿和抢蛋糕的三人中间隔了两个位置,半低头攥着手机,目光在屏幕上落了两眼,之后是微不可见地轻轻叹气。 “你们吃。”段洋摆手,隔着会议桌在程轻黎对面坐下。 虽然后来分班两人不再是同学,但他跟程轻黎算认识得比较久,记忆里她虽然性格很好,开朗好相处,但很多时候会像现在这样,和大家有种说不清的距离感。 高胜叉子插着蛋糕走过来,往嘴里塞了一口,胳膊撞他:“你吃不吃?” 段洋愣了一秒神,从高胜手里接过蛋糕,说了个谢谢。 第二天上午上课,程轻黎和林艺琳来晚了,只有前面靠墙第二排的位置可以坐。 大学的课,来晚了只有坐在前排的份儿。 拎着书包进去,林艺琳连打了两个哈欠,从程轻黎书包里掏出笔袋,拿了支,又把她的笔袋塞回去。 早上八点,林艺琳觉得连讲台上的老师都不是很精神。 支着脑袋盯着投影看了两分钟,胳膊肘杵了下程轻黎,程轻黎被她撞的瞌睡也散了不少,打了个哈欠,眼眶里挂着泪,扭过来看她。 马哲课,实在是无聊。 林艺琳手掩着唇往程轻黎身边凑了凑,忽然问:“你看过黄/漫吗?” 程轻黎看她。 林艺琳看她的眼神以为她还没睡醒,放弃找话题切入,直接摸了自己的手机拿到桌下,单刀直入:“昨天你没在寝室,雨安我们开了个睡前茶话会,我的妈啊,我没想到雨安那里有这种好东西。” 说着她给程轻黎发送了一个网页链接:“要翻墙,国外的网站。” 程轻黎也捡了手机拿到桌下,点开看。 嗯......怎么说呢,界面做得很干净,类型分得很细,首页展示的图能看出画风也很好,不是那种“直白朴实”风,带点唯美,尺度也没有那么大。 除了因为要翻墙,有点卡顿外没什么大毛病。 林艺琳靠过来,低声:“最近几天搞活动,有一半限免,可以随便看,我昨天戳了几个,妈呀,把我看得脸红心跳。” 程轻黎也不是没看过这种东西,最初意识到自己喜欢蒋司修时,好奇,也搜来看过。 其实她也没有在蒋司修面前表现得那么游刃有余,再加上前两年年纪小,看这东西时也会觉得不自在,脸红,当时匆匆瞥过那么几眼,像现在这么堂而皇之地翻着看,确实也没有过。 主要是以前也没人给她分享这网站。 前两个月决定给蒋司修告白之前,她一步到位直接看的黄/片。 所以看这种二次元漫画,属实头一回。 两人坐的角落,后排没人,也不怕被别人看见,程轻黎拇指轻顿,视线扫过,点开了其中一个。 嗯,尺度不算大,她细细扫过去。 程轻黎长相偏清冷,所以尽管她好相处,但很多时候身上都带点冷感,林艺琳分享给她之前没想过她会真的看。 此时看她看得认真,不禁暗叹,果然爱看黄黄的东西是人的天性。 早上八点的马哲课,十个学生里,三个在睡觉,五个在玩手机,剩下两个,一边唠嗑一边吃早饭。 跑神跑得完全没有罪恶感。 程轻黎戳开的那个很有针对性,男女主的对话上加了些独特称谓。 连着翻了两页,终于进到关键剧情时,屏幕顶端弹出消息。 蒋司修:[中午回来吃饭。] 程轻黎眨了眨眼,目光从漫画挪到那条消息,两秒后,点开,回了个“哦”,紧接着又问。 程轻黎:[哥哥在干什么?] 蒋司修生活非常单调,因为昨晚回来早,有一组实验没做完,今天早上他比程轻黎出门要早,此时正看着手下的学生调整第二批试件。 科研院所同来的一个同事就站在他旁边,边跟他聊天,边指出学生操作设备时出现的问题,斜前方站得还有陈和。 最近任务量有点多,月底前要完成三个模型试验,实验数据出来后给带的学生写论文,争取年底前能投出去几篇,为项目结题做准备。 蒋司修想也没想,回了个:[在实验室做实验。] 片刻后,对面人又发:[哦,你猜我在干什么?] 蒋司修知道程轻黎这会儿有课,他侧眸看了眼右腕的表,再接着凝眸,视线落在屏幕上。 大概是差了八岁,很多时候他都琢磨不透程轻黎到底在想什么。 正欲把手机屏暗灭,不理她,忽然对话框又收到两张截图。 图片很小,黑板漫画,四宫格。 蒋司修皱了皱眉,点开看。 前方两米外的陈和正好转身,往蒋司修和另一个同事身边走:“模具还是有问题,要想办法把上层压力......” 他话音一顿,和另外一个同事目光一起转向忽然直起身体的蒋司修。 蒋司修本来靠着桌子,起身这一下带动身后的金属盒,互相撞动,发出“哗啦”的声音。 陈和被吓了一跳,莫名其妙看着他往旁边走:“你干什么?” 蒋司修被问的脸黑,他也想知道手机对面那位祖宗大早上给他发黄/图干什么。 人体线条勾勒的精细,两个主角脑袋上冒着的对话框里还念着“哥哥妹妹”。 蒋司修单手撑着桌子,脸部线条绷得紧,拇指往右滑了两下,三张图片每一张都黄得“不堪入目”。 还没想好怎么教育她。 对面人不怕死一样又甩过来两条。 程轻黎:[好看吗哥哥。] 程轻黎:[你v我200,我把链接发你。] 第24章 7.29/二更 蒋司修实在忍不了, 如果不是陈和跟吴刚在这里,他非要打电话过去,把程轻黎从她课上喊出来, 问问她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大概对面等了太久没等到他的回信, 有些不耐烦了。 程轻黎:[考虑好了吗, 你不v我要找别人跟我v了] 程轻黎:[季卡要60美金,生活费太少, 承担不起。] 因为刚刚几步, 蒋司修现在站离吴刚两人有几米, 他把桌面散落的笔拨开,拇指点在屏幕上, 把图放下,皱眉眉头给她打字。 蒋司修:[你现在在上什么课?] 程轻黎:[马哲。] 蒋司修看到这两个字, 眉心皱得更深, 难得的发了长句。 蒋司修:[马哲课是让你看这个的?没教你端正思想?] 对面人莫名其妙且直白:[又不是上了马哲就不能有性生活。] 程轻黎:[你上辈子是个方丈吧, 老古董。] 陈和瞥了蒋司修一眼,又瞥了他一眼,清清嗓子关切道:“你最近怎么回事,动不动脸色就这么难看, 有人惹你了?不会是太累身体出问题了吧。” 吴刚一起看过来,也是好心:“我那儿有中药,用不用给你拿两包, 调理调理?” “......” 蒋司修脸色比刚刚更难看了点,撑在桌子的手松开, 声音依旧冷淡:“我没事。” 屏幕上程轻黎的信息仍然在往外弹。 程轻黎:[你怎么那么墨迹, 到底v不v啊。] 程轻黎:[不v我真找别人了,我们班好多男生想看。] 蒋司修实在懒得理她, 动了动手指,转过去五百块。 那边程轻黎收到钱,眨了眨眼,火速点了收款,然后在对话框里换了一副嘴脸。 程轻黎:[谢谢哥哥【可爱笑脸】] 程轻黎:[以后每日为您提供该网站新鲜咨询。] 蒋司修:[不用,你自己看。] 大概是觉得这句话有歧义,不消几秒,对方又扔过来一句。 蒋司修:[自己也不能多看。] 斜前方台上的老师轻磕了一下桌子,维持秩序,用激光笔点着ppt上的内容,讲到下一部分。 程轻黎目光收回来,把刚加载出来的新一页截图——然后再次发送。 程轻黎:[【图片】] 程轻黎:[付钱了还是看吧,不然您多亏啊。] 程轻黎:[【可爱笑脸】] ...... 中午程轻黎没回去吃饭,跟林艺琳在外面吃的,下午没课,两人计划着看电影。 从学校门口的砂锅店出来时,遇到高胜,简单说了两句,高胜也早就想看那个电影,当即给段洋打了电话,问他去不去。 他们寝室四个人,一个家在本地,长期回去住,另一个准备留学,剩下就他跟段洋长期绑在一起,关系最好。 三个人找了个不远的奶茶店,一人点了一杯奶茶,坐下等段洋。 等待的这二十分钟里,程轻黎又扫了眼早上的那个网站,充了钱就是不一样,连加载速度都变快了。 不是黄粱 第21节 这种类型的漫画,对话很少,基本都是图,程轻黎又不看前情只看“主要剧情”,二十分钟扫完了两本,碰到好看的地方还会截图发给蒋司修。 不过,如人所料,那个老古董是不会回她的。 也不知道看了没,程轻黎捏着吸管在奶茶杯里上下拨来拨去,百无聊赖地撑起下来看窗外,心里细细琢磨。 如程轻黎所料,蒋司修确实没看。 陈和女朋友中午过来,女生在邻省工作,好不容易来一趟,陈和自然是放下手头的事情去找他。 因为实验的事,吴刚这两天也要呆在淮大,中午跟蒋司修一起吃饭。 蒋司修跟程轻黎两个极端,程轻黎什么都挑,蒋司修对饭的口味没什么要求,只要不是特别难吃,基本能填饱肚子就可以。 吴刚两人面对面坐,他扫了眼蒋司修餐盘旁频频震动的手机:“谁啊,你不看一下?” 从刚刚到现在,一连震动了五六次,可能是有急事。 蒋司修吃得差不多,放了筷子,拿了湿巾擦手,皱眉扫了眼的手机,没有要接起来的意思。 屏幕上弹出的全是“轻黎:[【图片】]”,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她发的是什么。 八成还是她那个60美金三个月的网站截图。 他实在不想在人来人往的食堂点开看。 “哦对,”吴刚刚接电话,吃得慢了点,餐盘里还剩了不少,他夹了快排骨,随便闲聊,“我听陈和说你妹妹也在淮大。” 蒋司修视线挪过来,刚用过的湿巾纸扔到餐盘的空格子里,想到程轻黎,眉心没有舒展:“嗯,就在物理院。” “认识你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你有个妹妹。”吴刚笑道。 从蒋司修博士还没结束,接触到研究院的工作时,两人就认识了,但蒋司修这人性子不比陈和热情,很少讲家里的事。 手机上的截图还在往外蹦,蒋司修拿过来,点开扫了眼,确实是一堆漫画截图。 “不是亲的,我爸妈朋友的孩子,从小在我家里长大。”他解释。 目光落在倒数第二张截图时,想到前天晚上在浴室,微不可见地再度拧眉,片刻后,喉间轻滚,手机按灭放下。 “多大了?”吴刚问。 “比我小八岁,刚成年。” 吴刚是家里这辈最大的一个,也有几个表弟表妹,闻言笑:“女孩儿还是要管得紧点,回头真谈恋爱了,你还得帮她把关。” 坐他对面的男人视线偏开,淡声应了下:“嗯。” 吃完饭吴刚说要去五金店买个胶水,两人从淮大后门出来,沿着商业街没走多远,碰上从奶茶店出来的程轻黎一行人。 正值中午,学校后门人多,蒋司修脚步顿了下,看到程轻黎举着奶茶也看到了他。 两人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对视一眼,女孩儿视线从他身上淡淡飘开,拉上身边的人欢欣的语调说了句“走啦”——跟他装不认识。 她身边除了一个被她拉住的女生外,还有两个男孩儿,一个胖胖的穿了黑色t恤,另一个白色短袖衬衣和水洗蓝的牛仔裤,满身少年气。 莫名的,蒋司修想起先前她那次生病在外面吃砂锅粥,拍给自己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她对面坐了个男生,虽然只露了半个身子和一条手臂,但总觉得和这个男生气质很像。 此时他走在程轻黎左后方,虽然隔了几拳的距离,但他胳膊碰了下程轻黎,继而微微低头跟她讲话,姿态稍显亲昵。 短暂的晃神,一旁低头发消息的吴刚再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接着如有所觉的反应过来:“前面有你妹?” “嗯。” “哪个啊?”吴刚好奇,因为早上他去了实验二楼一趟,见过前面女孩儿里的其中一个。 身旁有自行车路过,蒋司修往旁边避了避:“穿黑裙子那个。” 吴刚笑了,也觉得自己八卦,但还是跟蒋司修道:“我吃饭前去实验二楼见她了,她旁边那两个男生我也见了,去实验楼给她送什么面包。” “我正好在那里等人,听到他们说话,”前面几个人路过一个小吃摊,停住脚步,吴刚瞧着看了几眼,确认自己没认错,“后来你妹拎东西上去了,剩下两个男生在楼下,他们两个好像有事也在那儿站了会儿,我听他们说的意思,那个白衣服的好像喜欢她。” 第25章 7.30/黄粱 下午看的电影是个商业文艺片, 所谓商业文艺片,就是说商业不商业,说文艺不文艺——总结就是既达不到艺术的高度, 又不如纯爆米花片有趣。 一场电影看到最后, 程轻黎跟林艺琳歪倒在一起打哈欠, 差点看睡着。 高胜也觉得无聊,不过他能苦中作乐, 带来的零食光薯片他就自己开了三包盯两眼屏幕还能歪头跟段洋讲个冷笑话。 程轻黎坐在段洋和林艺琳中间, 第三次按亮手机看时间时, 听到身侧段洋跟她讲话。 “我听高胜说你最近在找家教?” 因为说话,段洋偏头离她近了些, 程轻黎不习惯,抬手摸了下耳朵, 下意识往后避开了一点。 “对。”她语调不高, 简短回答。 倒不是为了赚钱, 只是闲来无事,想做些别的事情,她上学时就被朋友称为不会累的陀螺,学习、班委、学校组织的文艺比赛和社团, 她样样不落,都干得好。 最近一直窝在蒋司修的公寓打游戏,她觉得自己要打废掉了。 段洋想了想, 按亮手机开口:“我有个小外甥理科不太好,想找个针对数学和物理的一对一家教。” 远处屏幕上, 剧情线再一次切到又臭又长的回忆, 程轻黎目光收回,看向段洋。 段洋低头找自己姐姐的联系方式:“我姐姐不放心外面的机构, 正好我是物院的,就想托我问咱们学校的学生。” 程轻黎沉吟两秒,觉得好像可以,但又疑惑:“怎么不让你教?” 能考到淮大物院,大家当年的高考成绩都很好。 段洋笑了,解释:“我外甥不听我的,跟他从小打到大。” 程轻黎想了下,觉得挺有意思,笑了一声。 段洋能感觉到她不排斥,斟酌着又道:“计费不会少,我姐姐对我小外甥很上心...” 程轻黎低眸看了下段洋调出的照片,无论是他的小外甥还是他的姐姐,从面相看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程轻黎抬头道:“嗯,计费的事情之后再说,你可以把你姐姐的微信推给我。” 高胜一包薯片吃到底,注意到旁侧说话的两个人,侧眸看了下,没多嘴。 上午在物院实验楼前调侃时,他能感觉到段洋喜欢程轻黎。 他目光收回去继续看电影,没在这八字没一撇的时候瞎起哄,要尊重女生,也要不暴露兄弟的想法,让他慢慢追。 无聊透顶的片子演了三个小时,从电影院出来时已经接近五点,林艺琳最近减肥,晚上不吃饭,拉着程轻黎的胳膊晃了两下:“你今天晚上也不回宿舍住吗?” 程轻黎对家里的事说的少,林艺琳也没有多问,只知道她家在本地,又有亲戚是淮大的教职工。 段洋正在联系自己姐姐,跟她沟通给外甥请家教的事情,闻言抬头问了句:“你要回家?” 程轻黎左右望了望,想找家人少的蛋糕店,买点面包回去做明天的早餐,没注意听段洋讲话。 林艺琳注意到,随口帮答了一句:“她去教师公寓住。“ 程轻黎终于确定一家能买的店,视线收回来,意识到两人在说什么,解释了一句:“有家里人在淮大当老师。” 她不想说得太清楚,在蒋司修不在的时候,潜意识里有点排斥向别人介绍他是自己的哥哥。 几人在学校门口分开,程轻黎去了刚刚选好的店买了面包,拎着袋子往蒋司修的住的公寓走。 晚上八点,蒋司修从外面回来。 程轻黎正屈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把嘴巴里的棒棒糖拿下来,回头望了下玄关处,两兄妹对视。 随后程轻黎把糖重新塞进嘴巴,若无其事的偏开视线。 蒋司修扶着鞋柜换掉鞋,单手松开衬衣袖口,皱眉往房间走,片刻后,卧室再度传出开门声,男人拿着电脑从里面走出来。 坐在沙发上的人还在目不斜视地看她那什么动画片。 程轻黎不止一次跟他纠正过,说不是动画片,是热血动漫,但他总觉得和她小时候看的动画没什么区别。 电脑放在餐桌上,袖子挽高,挽到第二只时,身后传来热血番的片尾曲,高昂的曲调夹杂着让人听不懂的日语。 程轻黎感觉到餐厅那人站着不动了,嘴巴里的小木棍嚼了两下,捡起遥控器把声音调小了一些,扬声问那侧的人:“要不要过来一起看?” “可以换你能看进去的纪录片,”程轻黎看着他的侧影,“好久没坐一起看电视了,哥哥你不想念吗?” “......” 什么话到她嘴里都能转个意思,往男女关系上拉。 蒋司修电脑往后推,脚尖转了方向,朝程轻黎坐的地方走去。 程轻黎眼看人过来,撑着沙发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位置。 蒋司修走过来坐下,手机轻丢在面前的茶几:“看什么?” “都行,”程轻黎动了动,把压在屁股下的抱枕抽出来,低头划拉手机找片子,“人体医学构造纪录片?” 她转过来,和蒋司修对视:“专门讲男女身体差异的那种。” “......”蒋司修冷着脸。 程轻黎看到他那张脸觉得夏天都不用开空调,摆手:“算了,跟你这种老古董看我怕你报警。” “.........” 程轻黎调了个关于宇宙大爆炸的纪录片,抱了抱枕歪倒在另一侧,从茶几上的糖袋里又翻了个棒棒糖,撕掉包装纸,塞进嘴里。 吃了两秒,拿出来,示意桌面,问蒋司修:“你吃吗,芒果牛奶的,味道超好。” 因为吃糖,她嘴唇沾了水色,客厅明亮的光线下亮亮的。 蒋司修目光从她唇上偏开,重新落回前面的屏幕,看纪录片的旁白用幽默的语言讲述宇宙是怎么诞生的。 “不吃。”他说。 中午在学校门前碰到她的画面在蒋司修脑子里闪过,她身旁那个白衣服的男孩儿很高,男生动作神态都正常,程轻黎也没有跟他多说两句,但可能是同为男性,蒋司修还是感觉到他揣了别的心思。 而且吴刚也这么说了。 还有半个月就是程轻黎的生日,虽然她已经成年,但在他心里,谈恋爱这种事,还是离她很遥远。 更何况还是和一个他不熟悉的男生。 不是黄粱 第22节 想到这里,他微微皱眉,还没等顺着再思考下去,腿侧忽然被人踢了踢。 程轻黎穿着居家短裤,脚很白,脚趾圆润,蹬在他的腿侧面:“你怎么看纪录片也皱眉,不喜欢看这个我们可以换一个。” 蒋司修看了眼她踢自己的脚,须臾,拎着她的脚踝把她的腿拿开,训道:“好好看你的,看我干什么?” 程轻黎轻轻哼了一声,支着下巴转走视线:“因为你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不然看你干什么,因为你长得帅吗?我们专业帅得多了去了。” “20岁身强力壮男大生。”程轻黎道。 蒋司修头痛:“你都是从哪儿学的词。” 程轻黎慢悠悠,敷衍着:“这还用学?这不是会中文就会说吗?” 蒋司修睨着她,又想到她今早发给自己的那些漫画,内心觉得有必要针对“性教育”方面跟她谈一谈。 凝着远处的屏幕,还没想好开场白。 旁侧人抽开怀里的抱枕,忽然转过来,两手扬着在胸前和腹部对着他比了比:“我有幸去过一次学校的健身房,里面的男生绝了,胸肌这么大,腹肌也这么大,不知道是不是体院的,真的身强力壮,没骗人。” 她在胸前再比了一下:“我发誓,胸肌真的有这么大。” 蒋司修看她那个眉飞色舞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这么喜欢没要求摸一下?” 程轻黎啧了一声:“当时第一回 见,太激动了没好意思,下次再去我得揪一个问问。” 话音落,程轻黎忽然又坐起来,往蒋司修身边靠,手犹犹豫豫地按在他胸前:“哥哥,你胸肌有这么大吗?” 第26章 7.31/黄粱 程轻黎手在蒋司修胸前停了三秒, 隔着衬衣贴在他的皮肤上。 客厅吸顶灯开的第二档,光线不算亮,柔柔地散落在两人之间, 隔着几十公分的距离, 两人视线焦灼在一起。 蒋司修有一瞬间, 喉管像长久没有沾过水似的干涩,再之后压在他前胸的手拿开了。 她垂手时碰到他的衬衣袖口, 男人搭垂在沙发面的右手, 食指微不可见地动了下。 “还行吧, 你的也挺好摸。”程轻黎收手评价道。 蒋司修喉咙轻滚,刻意忽略刚刚短暂的失神, 收拢心绪。 几米外的电视已经播到宇宙爆炸论的第二阶段,旁白是字正腔圆的男音。 近两天温度诡异地升高, 程轻黎身上又恢复了清凉的吊带短裤, 她很白, 四肢纤细,胳膊长腿长。 蒋司修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她身上掠过,刚想说话,程轻黎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捡起遥控器把纪录片调暂停, 拿了手机接起来。 “对,我加了你姐姐的微信,她还没有通过。” “距离还好, 我看了下,坐地铁只要三站, 很近。” “嗯, 具体的我再跟你姐姐商量。” ...... 视频停了,房间安静, 蒋司修自然听到了听筒那侧的声音,是个年轻的男生。 通话到最后,段洋又提到今天下午的电影。 程轻黎摸了下茶几上的摆件,回道:“对,下午的片子确实不太好看,白花了电影票。” 蒋司修轻轻侧眸,目光在她身上落了下。 两句闲聊后,段洋收到自己姐姐的短信:“对了,我外甥现阶段的学习情况跟你讲一下。” 程轻黎应声,从沙发上站起来,往自己屋子的方向走,她想找根笔记录下来,毕竟是当家教,要认真负责。 半分钟后,程轻黎回到房间,顺手把门带上。 没有了电视和程轻黎,客厅重归安静。 蒋司修坐在客厅的沙发,扫了眼茶几上扔着的糖纸。 他凝神微顿两秒,想到刚刚程轻黎和手机那端人的对话,片刻后按了按喉咙,抽出茶几下的垃圾桶,把散落的糖纸捡起来,扔进去。 - 因为是认识的人,程轻黎给段洋外甥做家教这件事情定下来的很快,当天晚上双方谈妥,段洋姐姐的意思希望她这两天就能过去,两人熟悉一下。 孩子初三,最后一年紧迫的时间,家长着急,程轻黎当然能理解,当下跟对方敲定时间,约在两天后第一次见面。 如段洋所说,他姐姐人好,给的价钱也高,第一次见面两个小时,除了付给她代课费外,还非要让她提一盒家里的车厘子。 程轻黎不要,姐姐硬塞,说自己大段洋十几岁,看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就像看半大孩子,母爱泛滥,总想照顾她们。 盛情难却,程轻黎接下了,不过没多要,只倒出一小袋子。 碰巧段洋这天也来姐姐家吃饭,结束时,两人一路回学校。 晚上九点,段洋说要去西南教师公寓附近的超市买东西。 淮大校园大,超市也不少,不过大多都是小型的便利店,大一点的超市只有两家,一家在最北,一家就是在西南的教师公寓附近。 程轻黎没多想,和他顺路。 一路上,段洋偶尔和她聊天,她每句都回,但心不在焉。 或者说除了跟蒋司修在一起,她大多时候都是这样,看起来好相处,但实则冷冷淡淡的,除却几个极亲近的朋友外,她对其它人都不太上心。 所以林艺琳之前才会说,好多时候别人喜欢她,她都不知道。 是真的不在意。 去超市正好要路过教室公寓前面的小道,段洋一路送她到门口。 蒋司修住的就是拎着小道的那栋,站在树下仰头,能看到屋子灯开没开。 段洋跟程轻黎告别:“那我先走了,我外甥这边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及时跟我说。” 程轻黎点头:“嗯,好的。” 看着段洋转身走,程轻黎从背的布包里摸出钥匙,也转身,往住的那栋楼去。 乘电梯上去,打开门,看到蒋司修在家。 几分钟前,蒋司修走到客厅拉窗帘,正好看到在楼下说话的程轻黎和段洋。 今天程轻黎是出去带家教,蒋司修知道,因为前两天那个电话,他也知道教的这孩子和谁有关系。 此时他坐在餐桌旁看电脑,目光落在不远处正在换鞋的女孩儿身上。 她穿了牛仔裤和格子衬衣,肩上背了个米白色的帆布包,头发没扎,散着,透着一股子的青春气。 仔细看,和刚楼下的那个男生其实很般配。 蒋司修手里鼠标的光标划过屏幕上的一行数据,远处换过鞋的人走过来。 在带家教的地方没怎么喝水,一路回来有些渴了,程轻黎见了个杯子在水龙头下洗净,伸手拎了水壶烧热水。 倚着台子等水烧开时,听到背对她正敲键盘的男人问:“给你介绍家教的是你的同学?” 程轻黎正在想几天后的比赛申报,有点跑神,冷不丁听到蒋司修这么问,恍了下才回:“对,同专业的一个同学。” “男生?”蒋司修手指敲在键盘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问。 程轻黎抬眸,目光在蒋司修的背影落了落。 一侧烧水壶嗡了一下,提醒她水烧开,程轻黎没有第一时间去提水壶,而是瞧着蒋司修的背影多看了一眼。 两秒后目光半垂,往面前的玻璃杯倒水,回了个:“对。” “关系很要好的同学。”她漫不经心地补充。 蒋司修微微皱眉,食指停在键盘的某个按键上,须臾,指腹移开,摘掉了腕上的表,再接着起身,也往厨房的方向来。 他突然也有点渴,想拿瓶冰镇的水。 程轻黎看到他走过来,让开冰箱前的位置,两人都没说话,只有程轻黎咕嘟喝水的声音。 蒋司修打开冰箱,忽的又问:“刚送你回来的那个同学?” 程轻黎往嘴巴里灌着水,继续咕咚,抬眼扫蒋司修一下,喝完最后一口,水杯拿下,擦唇,盯着他的背影问:“你怎么知道?” 蒋司修手指拨了下,从冰箱里挑出瓶矿泉水,声线依旧冷而平稳:“刚看到了。” 程轻黎哦了一声,水杯放在台面,看了眼不远处已经被拉上的窗帘,语调轻快,夸道:“哥哥眼睛好尖。” “.........” ...... 段洋的姐姐和程轻黎见过一次后非常满意,委婉地表示了如果她有时间,希望每周能给自己孩子多辅导两次。 两口子都在淮州某家外企任高管,收入客观,钱的方面不是问题。 他们给自己孩子有请更专业的老师,程轻黎这边就是希望她有时间每周能多去几次,有针对性地辅导孩子做功课。 先前那个比赛的申报表已经交了上去,距离审批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程轻黎近期晚上都没事,想了想答应下来。 隔了一天是周末,程轻黎前一天晚上和段洋的姐姐交流好,下午过去,看着刘胜凡把理科作业做完。 早上多睡了会儿,十点才起床,踩着拖鞋走出屋子,发现蒋司修竟然在。 厨房和餐桌收拾得一尘不染,大概是早起吃过早饭收拾了一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蒋司修是个居家好男人,从小带她长大,跟在她屁股后面收拾东西收拾惯了,所以有点洁癖,作为一个27岁的单身男性,是独居时会把自己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的那种人。 程轻黎打了个哈欠,抽了椅子,坐在餐桌边醒神。 蒋司修扫她一眼,端起电脑旁的咖啡:“冰箱里有三明治。” 程轻黎摆手:“不想吃。” “等会儿要出去吃。”她打了个哈欠,又伸懒腰,昨天晚上没睡好,这会儿哈欠连篇,眼睛里冒泪光。 蒋司修皱眉,早上温兰打来电话,问这周两人回不回去,他沉吟两秒,答了个不回。 他是学校事情忙,跑来跑去不方便,至于程轻黎,温兰打电话那会儿已经日上三竿了,这位还在卧室里睡觉,多半也不会回去。 温兰应了一声,没多问,只交代程轻黎又瘦了,让他给妹妹做点好的。 不是黄粱 第23节 蒋司修本来上午有事,但程轻黎一直没起床,他用笔记本远程连了办公室的电脑,整了两份文件,又从外卖下单,就近选了个超市,买了点菜,想着中午跟程轻黎一起在家吃过饭,下午再去实验室。 “中午去哪儿吃?”咖啡杯放下,他问对面的女孩儿。 程轻黎又打了个哈欠,终于缓过来神:“任家教的地方,姐姐说想让我多教孩子一会儿,让我早点去,中午管我饭。” 段洋的姐姐人真的很好,短短几次对话,两人交谈甚欢。 因为对方的热情,程轻黎在课时费上也没多收,虽说打定了中午要早点去,多上会儿课,但钱方面还是按下午四个小时算。 “姐姐?”蒋司修重复她话里的称谓。 毕竟是长辈,她又不能喊阿姨,只能跟着段洋喊姐姐。 程轻黎拨了拨餐桌上的棉签盒,应道:“对啊,我同学的姐姐,所以我也跟着喊姐姐。” 她晃了晃脑袋,相比平常睡饱的时候还是迟钝。 说罢,她侧头看了眼墙上的表,推开椅子起身:“我进去收拾一下,准备走了。” 蒋司修瞧着她:“这么早?” 程轻黎搓了把头发,往卧室走:“在家也没事。” 回到房间,洗漱完又换了衣服,走到床尾椅子上提了自己的帆布包,正查看有没有忘带的东西,接到段洋的电话:“你现在准备去吗,我姐姐让我过去拿点东西,我想着顺路一起。” 先前偶尔对话,段洋就说过,因为自己姐姐住的离学校近,他很多时候都会过去吃饭。 程轻黎当下看了眼时间,肩膀夹着手机,继续检查帆布包:“准备去了,你在哪儿?” “刚出寝室,我过去找你?” “不用,”程轻黎把忘带的纪念钥匙扣放进背包,准备送给刘胜凡,“不用,我也要出门了,东二见吧。” 段洋应完又问:“你吃早饭了吗,要不要我在门口便利店随便买点?” “我也没吃。”他说。 “不用了。”程轻黎本来就吃得少,过不久又要吃午饭,她没有那么大的胃。 段洋好脾气:“那也行。” 挂了电话,程轻黎背好包从卧室走出去,抬眸扫到还坐在餐桌旁看电脑的蒋司修。 老僧入定似的,跟她刚进卧室前的姿势没有任何差别。 程轻黎在心里不知道第多少次感叹,这人应该找个寺庙上班。 美色烟酒他一个不沾,再努努力能肉也不吃,完美符合寺庙招聘条件。 她走过去,看到餐桌上有两盒鲜牛奶,想起刚刚段洋说他也没吃早饭。 顺手从餐桌上捡了牛奶,往包里装,跟蒋司修道:“我拿走了?” 牛奶是早上蒋司修在外卖软件下单蔬菜时,凑配送费顺手买的,本来想着中午吃饭,他和程轻黎正好把它喝了。 此时敲键盘的手停了停,掀眸看她。 程轻黎看他目光在自己手里的牛奶盒上落了下,解释:“介绍我做家教的那个同学来找我,我跟他一起过去。” “他也没吃早饭,我帮他带一盒。”程轻黎说。 第27章 8.01/黄粱 蒋司修目光没移开, 依旧落在她往背包装牛奶的右手。 程轻黎看着他犹豫了一下,把其中一盒拿出来,递过去:“哥哥你喝吗?” 男人落眸, 重新敲键盘, 语声冷淡:“不用。” 程轻黎哦了一声, 牛奶重新装回背包,转身往玄关处走, 开门, 然后很轻的砰一下, 门关。 蒋司修目光凝在显示屏上,半秒后把刚刚敲错的那行字删掉, 摘掉眼镜,捏了捏鼻骨。 段洋在程轻黎心里真的和别的同学没什么差别, 无外乎给她介绍了一个家教, 同组参加比赛, 接触得多点罢了。 除几个很亲近的朋友外,她很少私下跟谁聊天,男生更是没有。 走出东二,遥远看到站在一排自行车前的段洋。 天气转凉, 但近日雨水少,十点过后依旧阳光明媚,男生的脚边拉出一道颀长的影子。 程轻黎看到段洋招手, 帆布包往肩膀上勾了勾,走过去。 三站地铁, 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到了地方。 高档住宅小区, 从进门到坐电梯都要刷卡,段洋经常来, 手里有进门牌,两人一路坐电梯上去,段洋姐夫出差,姐姐来开的门。 段霞开门看到两人,笑道:“我刚还说你们顺路,没准一起来了。” 程轻黎摘掉肩上的包,客气欠身,语声也带笑意:“我想着没事,就早点过来了,想看着小凡尽量今天把理科的作业写得差不多。” “来来,快进来,”段霞让开,从鞋柜里帮两人拿出拖鞋,“你不知道,现在家教特别难请,主要我家那个正在叛逆期,想找个他能认认真真跟着学的难死了。” “也就是你性格好,会说话,”段霞叹气,“上回我请那个,人家男生稍微严厉点,吵他了,他可好,跟人说话的时候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我真服了。” 程轻黎笑笑,换了鞋,安慰:“我看小凡也不是不想学,就是不能对他太强势,太严厉。” 程轻黎这话没乱说,段洋的侄子确实不算什么性格好的人,但你换种柔和的方式,好好跟他说,他也听得进去。 她把换下的鞋子放进鞋柜里,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卧室,对段霞道:“那我先过去了?” 她佯装严厉:“我要检查检查上次布置给他的习题他写了没有。” 段霞点头,眉眼染着笑:“去吧。” 等程轻黎进了卧室,段霞接过段洋提来的水果放在架子上,偏头上下打量他,口吻揶揄:“以前叫你小子过来吃饭,总说不来,最近怎么来这么勤?” 段洋话不多,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是程轻黎在跟段霞聊,此时才说上一句话。 他走过来,帮段霞往外捡水果,半低头,搪塞:“想你做的饭了。” 段霞再看他一眼,笑骂:“臭小子。” 段霞做菜水平一般,中午是叫的饭,前面两个路口的一家私厨茶餐厅,价格不便宜,味道也不错。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程轻黎揪着刘胜凡回卧室,接着看上午没订完的卷子。 他人不笨,只是缺乏引导,暂时和程轻黎相处的还不错,在她的照看下做完了数物两科的卷子。 晚上六点下课,段霞本来说还想留程轻黎吃饭,程轻黎拍着自己鼓鼓的胃,说中午吃了太多,又一下午坐在那里没活动,现在实在吃不下。 段霞也是耿直的人,程轻黎这么说,也就没再留她。 “那你是跟小黎一起走,还是留这而吃晚饭?”段霞又看向坐在餐桌旁的段洋,“反正你在这儿也有房间,想睡这里也可以。” 段洋正帮刘胜凡组他的高达,闻言拍了拍手,把刚组装了一半的零件放回盒子里,收拾东西,起身:“我也回去吧,晚上室友找我还有点事。” 正在换鞋的程轻黎闻言看过去:“你晚上还有事吗?” 段霞瞥他一眼,走过来,打哈哈:“谁知道呢,一天到晚比谁都忙。” 段洋把盖好的盒子推进去,往程轻黎的方向走。 程轻黎稍微有点疑惑,但应了一声,还是跟他一起出了门。 - 程轻黎跟段洋姐姐沟通的是一周三次家教,周三一次,周末两天。 连着去了一周,都能在对方家里碰到段洋,而段洋也次次有理由送她回来。 周三这天再回到公寓,背包扔在鞋柜上时,回想了一下,她就是再迟钝,也琢磨出段洋的意思。 时间还早,蒋司修不在,她从扔在架子上的帆布包里掏出手机,想了想,给林艺琳发消息。 程轻黎:[在干什么?] 林艺琳:[在的在的,我的宝贝。] 林艺琳:[怎么了?] 毕竟是怀疑对方喜欢自己,饶是程轻黎也觉得直接问出来有些尴尬。 背靠鞋柜,凝神几秒,手指点着键盘,斟酌着发去消息。 程轻黎:[段洋有喜欢的或者在接触的女生吗?] 消息发过去没回音,几秒后,对面直接拨过来语音通话。 程轻黎从靠着的柜子直起身,往前两步,想从扔在架子上的背包里拿晚上刚买的唇膏。 天干物燥,最近喝水少,嘴唇有干裂的迹象。 林艺琳貌似在吃东西,吐字不清:“天哪,你终于感觉出来了吗,我还以为他要在你身边呆一个学期,你才能发现他喜欢你。” 手刚伸进帆布袋子,发现段洋的东西落在了自己这里,电动剃须刀,回来时段洋的姐姐拿给他的,盒子大,不好拿,程轻黎帮他装了一下。 此时她微微皱眉,把盒子从背包里掏出来,凝神看了两眼手里的东西,打算明天找个机会拿给段洋。 “在听?”林艺琳没听到回音,往嘴巴里塞了口汉堡接着道,“我和高胜早就看出来了,本来想告诉你,高胜不让说,怕把你吓跑。” 林艺琳非常关心:“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找个时间跟他说清......”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下,门被打开,蒋司修推门进来,右手拔出插在锁芯的钥匙,抬眸对上她的视线。 程轻黎眉尾抬高,听筒里林艺琳还在问她情况,她下意识捂住话筒,转身往自己房间去。 她周三这么晚回来是去干什么,蒋司修当然清楚。 他看了眼远处甩着马尾往房间走的女孩儿,钥匙扔在鞋柜上,关上门,刚伸手拉开鞋柜,看到最上一层放的包装盒。 剃须刀,不是他的。 盒子被拆过,也有磨损,所以也不是买给他的。 但确实实实在在属于某个男性。 蒋司修视线扫过,片刻后抬手把那东西拨远了点——挡到他往架子上放钥匙了。 进了房间,程轻黎反手关上门,把刚没说完的话说完:“跟他说清楚。” 不是黄粱 第24节 “你不喜欢他啊?”林艺琳惊讶,“我看追他的女生挺多,他人也温和脾气好,还以为这次你会动心。”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挂断电话。 程轻黎再从房间出去,蒋司修不在客厅,想起自己的包还扔在玄关,她走过去。 抓起布包看到一旁的剃须刀,盯着看了两秒,总觉得位置好像变了。 她记得刚刚不放在这儿,现在怎么被像扔垃圾一样扔在了角落,这么想着,把东西捡过来,和手里的布包一起抱在怀里,往房间走。 再次回屋,先是看了几眼班级群的消息,填了要填的表格,再换了衣服,出门去浴室。 浴室灯亮着,但门没锁,应该是蒋司修洗完了,在干别的。 她没犹豫,推门走进去,看到站在洗漱镜前的蒋司修,男人身上穿了简单的t恤,头发半湿,没戴眼镜,正在往牙刷上挤牙膏,照平时的样子看起来没那么像个威严的长辈 蒋司修抬了下眼,从镜子里看到她,眉心皱着:“为什么不用你房间那个?” 程轻黎把浴巾搭在架子上,头发用手腕上的皮筋挽成丸子头:“太小了,不舒服。” 说罢,她把干发帽等过会儿要用的东西统一放在金属架上,最后走过来,很自然的从洗漱台上抽了自己的牙刷,站在蒋司修身边。 洗漱台前挤,两人这么并肩站着,胳膊抵胳膊。 程轻黎跟多动症似的,一会探手拿牙膏,一会儿开水龙头接水。 两人一个t恤,一个睡裙,程轻黎露着的左胳膊就在蒋司修同样露在外面的小臂上蹭来蹭去。 女孩儿的皮肤不同于他,滑腻,细嫩,来回擦了两下,像是激发某种身体里的因子,他有种莫名而难言的罪恶感。 他往旁边站开,右手拿着两分钟前就挤好牙膏的牙刷,搭在水池边沿,皱眉看镜子里人:“以后在你房间的浴室洗。” “为什么?”程轻黎满不在乎地灌了口水,看他一眼,然后弯身吐掉,再接着直起身体,再扫他,这一眼比刚刚位置更靠下,语气自然,“怎么了,你有反应?” 第28章 8.01/二更 蒋司修想说不是, 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这样回答也很奇怪。 他们两个为什么要在浴室讨论这种事情。 他那只捏着牙刷的手还撑在台面上,片刻后,直起身拨开程轻黎往外走, 声线平稳而冷淡:“我去你房间的浴室刷。” 话音未落, 被揪着拽回去, 程轻黎的力气不算大,但他往外走没防备, 冷不丁被这么一扯, 往后踉跄, 被程轻黎压在了墙上。 程轻黎身材纤细高挑,但不到一米七的个子, 站在蒋司修面前还是跟他错一大截。 蒋司修垂眸想推她,但入眼不是裸/露的肩膀, 就是没布料遮盖的手臂, 他低眸看她, 嗓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程轻黎。” “......” 就知道是这一句。 两人挨得极近,程轻黎几乎贴在蒋司修身上,她一手抵在他腰间,有下滑的趋势。 蒋司修伸手捞住她的手, 皱眉,眸子凝着她:“干什么。” 程轻黎动了动腿,膝盖不小心蹭过他的膝下, 不说话,就这么沉默地看着他。 蒋司修能感觉到她柔软的腰肢贴在自己的身体上, 腰腹, 还有别的。 不是感受不到她身体的曲线,蒋司修从来都知道她长大了, 不再是小时候只到他腰间,会抱着他腿哭的小姑娘。 他的情绪有一瞬间的不平稳,抬手正想把人推开,忽听程轻黎道:“我能看一下吗?” 她好奇宝宝似的仰着脸:“没见过,有点好奇。” “但又不能去看别人的,”她道,“去大街上跟人这么说,别人会以为我是变/态。” “.........” 就好像她现在说要看她哥的就不是变/态一样。 蒋司修轻吸气,握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开,把刚掉在池台上的牙刷捡起来,放在水下冲洗,然后咣啷一下,牙刷插回架子,冷着脸往外走。 程轻黎在他身后扒着门:“小气鬼!!” “看看怎么了,你又不掉块肉!”她口无遮拦,扬着声音,“又不是说看了就是我的!” 蒋司修被她叫的脑子疼,站住脚,再次深深吸气,掐着腰转过去:“找个男朋友,看你男朋友的。” 因为她年纪太小,蒋司修总觉得跟她谈论到相关话题时很罪恶。 如果不是她不断的口出狂言把他逼急了,他也不会说这种话。 程轻黎抱臂靠在门框,轻轻歪头,面上也不显生气,大约思考了一下,点头:“你说的也是。” “要不就介绍我家教的那个同学?他还挺喜欢我,我跟他试试算了,反正我也没谈过恋爱,就当有次经验。”她说得自然。 蒋司修咽了咽喉咙,上前半步,正想问她是不是真心喜欢。 程轻黎像是能猜出他想说什么似的,放下抱臂的手,非常愉快地拨了拨自己的头发:“确实还不太喜欢,不过反正你也不喜欢我,我就当转移注意力了。” “干什么?”程轻黎仰脸看试图再次往前走的蒋司修,“少教训我,我上大学谈恋爱天经地义,是你刚刚说让我找男朋友的。” 她视线再往下一瞥,语调轻快却不讲理:“那要不你给我看看,看看我就不谈恋......” “你走什么,”程轻黎踮起脚尖,扬声对着男人的背影喊,“不看就不看,我可以看别人的!” 前面的蒋司修听到,脑子里的血管又是一抽,给程轻黎当个哥,他能折寿十年。 隔了两天的周末,程轻黎再次去段霞家带课,回来的路上找到机会。 段洋把手里提的袋子递给她,里面装了两个手办,是她上次离开段霞家时提到过,说自己喜欢。 两人站在离教师公寓不远的路口,路两旁种的是常青树,所以即使已经进入秋天,树荫仍旧茂密。 程轻黎把袋子推回去,她抬头,看着段洋,语声平和,但说得很直白:“段洋,我不喜欢你。” 段洋一愣,骤然砸来的话让他有点晃神,须臾找回声音,明显失落道:“嗯,这样啊,我知道了。” 程轻黎知道自己说得这么直白很伤人心,但明知道不可能还拉扯,会更伤人。 天早就黑了,西南处的公寓附近照明也一般,隔二十几米才有一盏不算明亮的路灯。 程轻黎单手挂在包带,垂眼看看自己脚尖,很真诚的:“对不起,段洋。” 段洋拎在手提袋的手微微收紧,虽然被喜欢的女生拒绝是件很遗憾的事,但也不是他喜欢谁,谁就必须喜欢他。 他深深吸了口气,故作轻松,坦然道:“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问题,你不用感到抱歉。” 程轻黎也松了口气,正想再说话,又听段洋出声。 人窘迫时会不由自主地摸后脑,纵然段洋在学生时代也是受人瞩目的佼佼者,但面对喜欢的人,他一样会紧张。 他左手从后脑的头发上松下来:“但我还是挺喜欢你的,我可以以不打扰你,很温和的方式追你吗?” 他组织着语言:“其实我们真正熟悉也没有很久,万一你更了解我后,也喜欢我呢......” “没有这个可能,段洋。”程轻黎轻声。 “先不要这样下定论,”段洋笑道,“我不会做很过分,让你尴尬的事,我们就还想正常朋友相处,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 程轻黎皱眉,她觉得这样对段洋不公平,她张嘴再想说话,被段洋止住。 他说:“我没办法阻止我的心喜欢你。” 程轻黎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把想劝他的话咽了回去。 感情这种事,每个人都是局中人。 就像段洋这句话何尝又不是在说她,她连自己都阻止不了,又怎么去劝别人。 “所以我们就这样说好了,我们还是朋友,”段洋轻抵程轻黎的肩膀,把她往公寓的方向推,“那我今天就不送你了,刚被拒绝了,有点伤心。” 段洋表现得太乐观,程轻黎被他逗笑,对他的问话没有回答,只点头告别,说自己走了。 蒋司修再回家时,程轻黎已经窝在沙发上了,电视上放着最近热播的电视剧,一部注水无聊的宫斗剧。 程轻黎三天前还在家里吐槽过难看,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打开看。 蒋司修把提着的袋子放在架子上,扫她一眼。 她横躺在沙发上,左胳膊抱着抱枕,右手拿着遥控器,对着电视机调速度,电视剧被她调成二倍速,说话快得跟绕口令似的,蒋司修都怀疑她能不能听懂。 蒋司修拎了袋子往餐厅走,犹豫了一下,还是问:“怎么回事?” 她明显看着神情恹恹,一副被谁惹了的样子。 程轻黎摇头,不想说话,可能是刚刚在楼下段洋的话让她联想到了自己。 虽说喜欢蒋司修这事是她自己选的,但她现在心里难受,不想搭理他。 蒋司修把袋子里的东西拆了放在冰箱,程轻黎不想理他,他暂时也没有了说话的欲望。 收拾完餐厅,去浴室冲了澡,再拿着电脑到餐厅。 书房已经整理出来了,但座椅高度还要调整,更多时候他还是在餐厅办公。 一直到把陈和发来的材料看完,再抬眼,临近夜里十二点,不远处沙发上的女孩儿还抱着抱枕,眉眼恹恹地看着电视剧。 叽叽喳喳地播了一晚上,蒋司修看材料的间隙扫了两眼,已经播过去了六集。 他关掉文件夹,合上电脑,站起身,拇指按在手机屏幕上回了两个学生消息,再掀眸看时间。 放了手机,走到客厅沙发前,拍了拍程轻黎的腿,弯身从她手里抽走遥控器:“去睡觉。” “大晚上熬夜。”他皱眉说。 程轻黎眼皮都懒得翻,扫着电视,语调软趴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不是让我找男朋友吗,我准备找了男朋友听他的。”她没看蒋司修,顶嘴。 蒋司修再拍她的腿:“那等你找了再说。” 程轻黎哦了一声,从沙发夹缝里摸手机,仰头对蒋司修:“那我现在要跟男朋友打电话了,你回避一下,我问问他让不让我睡觉。” 第29章 8.02/黄粱 程轻黎就那么仰着脸看蒋司修, 他说一句,她顶一句。 不是黄粱 第25节 “哥哥没事了吧?”她扫他一眼,又瞥他身后还在叽里呱啦的屏幕, 蔫了吧唧又不好惹的语调, “挡着我看电视了。” 同时扬手示意了一下手机:“而且我要跟男朋友打电话了, 别打扰我。” 程轻黎性格很好,从小就是, 开朗活泼, 又聪明会说话, 知道长辈喜欢听什么,也知道怎么讨人开心。 很机灵, 会看眼色,几家父母从不会把任性两个字和她联系在一起。 但独独在蒋司修这里, 她是不同于在别人面前的, 爱顶嘴, 爱怼人的妹妹。 不开心会发脾气,你惹到她,她还会句句顶你,把你气得打她都不知道怎么下手。 可能是从小父母都不在身边, 带她长大的是他,所以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是那个最真实, 最毫无保留的自己。 记忆里她初一转过一次学,在原来的学校上了半年, 被程父程母动用关系转到了一所国际学校。 刚进去, 跟同学都不熟悉,她成绩又好, 莫名其妙被孤立过一阵子。 她虽然好相处,但内里并不是怕事的性格,跟人硬碰硬顶过两次,大半夜被人关进了烧水房,里面摆了各种吓人的东西,还放着阴测测的录音。 夜黑风高,窗户被吹得呼啦呼啦响,仿佛下一秒就有不干净的东西从各种黑暗的地方冒出来。 程轻黎胆子不算大,也和同龄的女生一样,对鬼怪这种东西尤为惧怕,尝试了很多次打不开门后,拿起手机缩到角落,想也没想把电话拨给了他。 明明那时候程宏伟和吴晓红,因为过年都从国外回来了淮州,但在那种情形下,她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他。 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怕到声音哽咽,瑟缩着抱住自己,对着听筒那侧喊哥哥。 他当时刚从学校实验室回到宿舍,在寝室浴室接到的电话,听清对面人在说什么后,抓了衣服重新套上,推门从寝室出来,一路到楼下,抄最近的路到校门口,连夜打车赶到了她的学校。 他太着急,以致于也忘了程轻黎的爸妈就在淮州,这本不是他该承担的责任。 不远处电视声音还在继续,程轻黎冷着脸,死尸一样横躺在沙发上,两眼粘在远处的屏幕,盯得认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看。 蒋司修捡了一旁的毛毯,随手搭在她身上,直起身,嗓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干哑,叮嘱:“一点前睡觉。” 程轻黎扭了下身体,侧躺,右手垫在脸下,极不服气地哼唧:“知道了,活爹。” “……” 蒋司修回到自己的房间,电脑被他随手放在床头,晚上因为加班,还没来得及去浴室冲澡。 他转身,站在衣柜前,拉开柜门,顿了两秒,手从柜门上松下来,撑住柜架,微微垂头。 十分平稳的呼吸下,却貌似隐了并不平稳的情绪。 - 十一假期,温兰和蒋建河想去周边城市转转,蒋司修的实验告一段落,两夫妻叫着他,又带上了程轻黎。 今年世界局势动荡,生意不好做,程宏伟回来的次数很少,吴晓红公务缠身,距离上次回国也已经八个月了。 程轻黎每逢假期便像根飘零的草,家里房子不少,但就是没人,她无论去哪儿住都是空荡荡的。 高考前,程宏伟和吴晓红也都提过,让程轻黎申请国外的学校。 但程轻黎拒绝了,她能申请且心仪的学校无外乎那几所,不可能正巧就在程宏伟或者吴晓红所在的城市。 况且夫妻俩一个经常出差,一个公事繁忙事业女性,即使是在同一个地方,两人也很难保证能抽出时间陪女儿。 所以思来想去,也就没逼程轻黎出国,在淮大读书,好歹还能有照应。 出发度假的城市,选在临海的清闽,计划在当地呆七天,正好在回来的前一天,帮程轻黎过个生日。 清闽离淮州不远,开车走高速不过两个半小时,蒋建河跟剩下三人说想自驾。 十一假期的前一天,四人从住的小区出发。 蒋建河喜欢钓鱼,光成套的鱼竿就带了三副,后备箱塞都塞不下。 温兰皱着眉,一手撑在后车门,一手压了压后备箱里鼓鼓囊囊的包:“也不知道带这么多干什么,一根竿还不够他钓??” 眼看车旁还有两个行李箱,右手压在竿具上再往里塞还是塞不进去时,烦了,直接提出来两包放在地上,对站在一旁的程轻黎道:“等会儿你干爸来了,让他自己提上去。” “他要想带竿子,自己就别去了,车坐不下。”温兰说。 程轻黎本来还在跑神,闻言扑哧一下笑出来,怀里抱的包放进行李箱:“您不让他带能要了他的命。” 没两分钟,程轻黎的话应验,蒋建河一手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走过来,遥远看到被温兰扔垃圾一样扔在地面的渔具包,行李箱一扔,呼哧呼哧走上来,拎了包就要重新往后备箱塞:“怎么给我扔出来了??我就这点宝贝。” 温兰瞥他一眼,不耐烦:“你看看就你自己的东西占了多少地方,还有行李箱你觉得能放下?” 蒋建河不管不顾地把自己的渔具完整塞进后备箱,下巴往身后一扬,示意:“让她哥再带小黎开一辆。” 话音落,转身喊还没走过来的人:“蒋司修,再去地库开辆车。” 蒋司修手里推的是程轻黎的箱子,闻声落眸在女孩儿身上,她面色无常,唇角带笑,正问温兰过去了晚上吃什么好吃的,一切都很正常——就是没任何理他的意思。 她应该还在生气,最近都对他喜怒无常。 不过也正常,原因在他身上。 想到这儿,蒋司修再次不着痕迹的叹气,推着箱子走过去,拉杆箱停在车旁,站在程轻黎左手侧,和她隔了两拳的距离,平声问蒋建河:“开哪辆?” 蒋建河拿了常用车的钥匙给他。 二十分钟后,两辆车一前一后从小区开出去,往绕城高速的方向走。 蒋建河的车在前,蒋司修和程轻黎的车跟在后面。 车程一个小时的时候,蒋司修架在前座开导航的手机收到通话。 车在高速上,他不方便接,扫了一眼,看到是温兰打来的:“帮我接一下。” 程轻黎把平板上的视频暂停,坐直,从支架上抽过手机:“密码。” 蒋司修沉吟了一秒,忽然说了个“算了”。 程轻黎莫名其妙,斜眸瞥他一眼,面色不虞。 神经病,一个破密码搞那么神秘,还让她接什么电话?? 程轻黎反手把手机重新插回架子,勾着毯子拉高,侧身翻了下,给了蒋司修一个冷酷的后脑勺。 第30章 8.02/二更 蒋司修没看, 但也知道她这会儿有多生气。 握在方向盘的右手稍稍紧了下,之后再不着痕迹地松开,他微微偏头, 透过倒车镜确认后方想要超车的车辆, 之后主动出声:“在看什么电视剧?” “不是电视剧。”女孩儿语气冷然。 “那是什么?”他语气尽量温和。 “电影。” “什么电影?” “暴打渣男的那个, ”程轻黎撩着毯子再次往上拉,不咸不淡气死人的语气, “看了一遍不过瘾, 想多看几遍, 提醒自己渣男可能就在我身边。” “.........” 蒋司修抬眸,从后视镜看她一眼。 她早上出门时扎了马尾, 在车上躺的这一个多小时,扭来扭曲, 已经乱了, 多余的发丝从皮筋里窜出来, 乱糟糟的,显得她整个人都蔫蔫的。 蒋司修视线收回,车开进隧道,眼前骤然变得昏沉, 再是适应了黄色的隧道灯。 他忽然想起,以前的很多次也是这样,几家大人一起出去玩儿, 每辆车上东西放得都多,她大多时候都被赶过来和他一起坐。 他开车, 她就坐在副驾玩儿平板, 有时候是手机,或者游戏机。 偶尔也看书, 但他会跟她说那样对眼睛不好,让她收起来。 他会跟她聊一些生活上的事情,叮嘱她好好学习,问她在学校情况怎么样,还有没有跟她不对付的同学。 有时候问多了她也烦,会捂住耳朵说哥哥你怎么是个复读机,下次要把答案录下来,再问就放给他听。 反正每次翻来覆去都是那些问题,答案也一样...... 温兰的电话再次打来,打断了蒋司修的思绪,不同的是,刚刚那个没接,这次直接打到了程轻黎的手机上。 程轻黎把平板按灭,手从毯子里伸出来,接了电话,对着听筒那侧乖乖地叫:“干妈?” “等下有个服务站,我们在那儿停一下,加带你油,”温兰说完又问,“刚打你哥哥电话怎么没接?” “我也不知道,”程轻黎乖巧应答,随便编排,“刚刚哥哥的手机响了,但他好像以为是相亲对象还是谁打的,不想接。” “干妈,”她突然小声,发愁的语气,“哥哥拒绝相亲,还一直不找女朋友,会不会有什么问......” 旁边一直听着的蒋司修:...... “可说呢,”温兰急死了,她不止一次在程轻黎面前抱怨过,“我前两天还跟你干爸说,他是不是哪儿有毛病?27了,女朋友没谈过一个,你说我都给他介绍多少相亲对象了,不是不见,就是骗着他去见过,然后他说两句就撂挑子走,每天就是论文实验,他能跟他的实验设备结婚吗??” “对啊。”程轻黎附和。 “我也不是催着他结婚,但他清心寡欲,完全没这方面的想法,让我总感觉他不正常。”温兰语气慢慢担忧。 “就是!”程轻黎再次接话。 蒋司修:......... 这两个人越聊越热火朝天,仿佛他这个当事人不存在。 他手指点在方向盘上,嗓音冷淡,提醒:“电话挂了,影响我开车。” 程轻黎抱着手机转头,明显不爽地瞪了瞪他。 ...... 下午五点,到地方,入住的是一家海边五星级酒店,带私人泳池和海滩。 上下两层的复式,程轻黎和蒋司修住二楼,温兰夫妻俩住一层。 晚饭一起出去吃的海边烧烤,八点回来,程轻黎上楼洗澡,蒋司修被夫妻俩留到楼下,谈了些事情。 虽说蒋司修一直读书,毕业后又留在了科研院所工作,但蒋建河其实一直想让他接自己手里的生意。 毕竟他做的也有些眉目,年龄一大,想退休,又没人交,总觉得可惜。 “回来再说吧。”蒋司修把蒋建河刚给他看的文件合起来,放在桌子上。 他上身穿了白色的衬衣,右腕露着只简单的腕表,手腕外侧的腕骨微微凸出,顶在表带内侧的位置,有种克制的性感。 不是黄粱 第26节 蒋建河啧了一下,声音有种中年男人的浑厚和古板:“回来什么回来,跟你说几年了。” 蒋司修少年班一路走上来,虽说学术这条路他走得很顺,也前途无量,但他这人不喜欢社交,也不喜欢虚与委蛇,在也需要“人情世故”的学术圈,只闷头搞研究,可能最后也只是一个比平常人富裕一点的教授。 蒋建河商人思维,还是希望他能接手自己手里的生意。 蒋司修右手压在资料夹:“我干这个也不是为了钱。” 如果是为了钱,他当年毕业也不会进国家的研究所,留在国外或者进一些有名望的私人企业,年薪都不会低,不至于现在每个月就领那点工资。 虽然现在钱也不少,但还远不到挥金如土的地步。 蒋建河看到他这样子就恨铁不成钢,磕着桌子还想再劝,温兰眼见父子俩说不定要顶起来,走过来打断对话。 她看了眼蒋司修:“过来和我洗点水果,等会儿拿上去给小黎。” 蒋司修也不想跟蒋建河再接着谈,这种事情想法不一样,很难谈拢。 他是个物欲很低的人,相反,精神世界就要求的比较丰富,他当年进少年班之前,走过物理竞赛,是真的喜欢这个方向。 他把茶几上的文件往外推,起身,跟在温兰身后进了厨房。 晚上吃饭回来,在路过的商超买了葡萄,温兰用洗净的小剪刀把葡萄一颗颗剪下来,装进盘子里,放在水下冲洗。 蒋司修站在她旁边,把另一个袋子里的蟠桃拿出来。 程轻黎喜欢吃,每年这个时候都一筐筐的买。 温兰把洗干净的葡萄分装在两个盘子里,空掉水:“今天下午你吴姨来电话,问起小黎,我说她在你那边住。” “你吴姨没说什么,但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妥,”温兰把装了葡萄的盘子端上来,又拿了蒋司修手里的桃子,“虽说她从小一直跟在你旁边,但她现在大了,你到底是个男人,小黎爸妈不说什么,但作为咱们,还是要做到位......” 黄色的蟠桃,表面沾水,细软的白色绒毛塌下去,呈现洇湿的深色痕迹。 蒋司修瞧着温兰手里沾了水的那个桃子,忽然开口,声线依旧是冷淡沉稳的:“我平常白天都不在,只有晚上回去睡个觉。” 温兰当然知道他忙,叹了口气:“我当然也知道小黎住你那里最方便,不然早先我也不会给你打电话让她搬过去,就是昨天突然想起来了,怕不太方便......” 温兰没再说下去,说多了像是不相信自己的儿子。 但转而想,到底是大了八岁,半辈人,蒋司修又是看着程轻黎长大,真有什么才是离谱,至少是他们这几个父母想想,都会在第一时间脸白的程度。 人家把姑娘交到自己手里照顾,总不能照顾出来问题。 但温兰知道蒋司修不是个会犯浑的人,所以也才会总是放心地让他带着程轻黎。 “行了,”她用方布擦了把盘底的水,递给蒋司修,“上去吧,再不拿上去小黎要等急了。” 温兰没说完的话,蒋司修当然知道是什么,他左手托着盘子,另一手把左手腕的袖扣重新系上,应了一声,转身往厨房外走。 温兰当然不会怀疑他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程轻黎住在他那里可能不方便,她爸妈会忌讳罢了。 二楼的客厅对着楼梯口,蒋司修还没完全上到二楼,偏头便看到躺在沙发里翘着腿看平板的人。 洗了头发,没吹,也没拿干发帽包,就从她躺靠的椅背往下,半垂在空中。 蒋司修走过去,盘子放在茶几上,皱眉:“去吧头发吹了。” 程轻黎正在看一个游戏直播,正是精彩的时候,她不想动,随便哼唧了一句:“不吹,要吹你给我吹。” 她还在生蒋司修的气,怎么能他说什么她就干什么。 本以为蒋司修这次不会搭理她,谁知道身边人离开了两分钟,再是不远处她房间的门被磕响。 程轻黎勾头看过去。 男人面朝她,站在她的房门口,身上依旧是那件米白色的衬衣,右侧袖口半挽,露着清瘦却有力的小臂,再往下看,是手里的吹风机。 “过来吹了。”他言简意赅。 程轻黎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 他的衣服总是配色单一,款式也不复杂,但大概是人长得太好看,所以他穿这些并不显得“素”,而是有种喧宾夺主的简单。 衣服简单,人却挺拔惹人注目。 程轻黎哦了一声,放下平板,拨了拨自己的湿法从沙发上坐起来,踩上拖鞋往蒋司修站的方向走。 这复式最好的地方就是浴室多,谁都不会抢谁的。 一楼有一个大的,二楼两个卧室也各有一个。 程轻黎站在镜子前,闭着眼,任由蒋司修的手指穿过她的头发,帮她把每根发丝吹干爽。 从小到大,蒋司修帮她吹过很多次头发,很小的时候,是出去玩儿,蒋司修怕她用不好吹风机,长发卷在里面,后来慢慢长大,很多时候是她犯懒,蒋司修拿她没办法,又不能任由她湿着头发睡觉。 程轻黎一直觉得吹头发是比拥抱或者接吻更亲密和暧昧的方式,在没有点透心意时,仗着这漫长又短暂的几分钟,手指穿过发丝,享受彼此咫尺的呼吸。 吹风机最后对着发梢嗡嗡响了两声,被蒋司修关掉。 “好了,”蒋司修把吹风机挂在她浴室的墙上,“去睡觉。” 程轻黎拨了下头发,从镜子里看身后的人。 因为吹头发,男人站离她不足半米,此时正微微垂眸,皱眉确认她发尾到底有没有吹干。 程轻黎很贪恋这样的时间,不想这么快结束。 她随手捞了洗漱台上的唇膏,在唇上抿了下,转身,对男人仰脸:“好看吗,我新买的。” 她语调轻快,右手压在身后的台面,和蒋司修保持了点距离,扬着头给他看。 因为程轻黎转身的动作,刚搭垂在蒋司修手里的发丝被抽走。 他手垂下,指尖却仿佛还沾了女孩儿发尾的湿气。 随后垂眼,眸光落在她晶亮亮的唇上,浅粉色的唇膏染在她的唇瓣。 他凝着看了几秒,就在程轻黎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忽然伸手,抹了下她并无任何痕迹的唇角。 “涂出来了。”他说。 第31章 8.03/黄粱 程轻黎就算再主动, 但到底是在很多事情上都嫩了点。 她下意识抬手,用手背蹭了蹭唇角,看蒋司修目光从她身上挪开, 抬手把墙上吹风机的绕线一并挂好。 他是那种清俊斯文的长相, 没表情时, 气质非常冷淡,让人很难想象他会为什么事情失控。 平和, 克制, 清冷, 像他手下那些机械的物理公式,又或者是一汪永远不会泛起涟漪的湖水。 程轻黎舔了舔唇, 看他推门往外,刚刚的走神让她这会儿脑子不在线:“你去哪儿?” “回房间, ”他视线蹭过她唇角的位置, 落眸看她的眼睛, “不然睡你这儿吗?” 程轻黎还在为怎么勾着他多呆会儿犯愁,没觉察出他这话相较往日,突破了些细微的限制。 放平时,他不会这么说话, 开玩笑也不会。 程轻黎脑子飞速运转,忽然抱了臂靠在门框上,问眼前人:“哥哥不是让我谈恋爱吗, 我现在有一个想交往的对象,想问问你。” 蒋司修貌似没有什么跟她谈话的兴趣, 把刚吹头发时她套在他手腕的发圈摘下来, 扔在她身后的洗手台上。 “不用问我,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决定。” 程轻黎抱臂, 微微侧歪头看他,觉得这人是真的没有欲/望,适合去西天取经。 她正琢磨要怎么撬开他这张不中听的嘴说些别的话时,面前的男人忽然又开了口。 他凝着她身后水台上的那个发绳,发绳沾了水,湿掉了一块:“但我希望你是真的喜欢才谈恋爱,不要儿戏。” 程轻黎抱着胳膊轻嗤了一声,白眼儿快翻上了天。 确认了,这人是真的有病,他是不知道她喜欢谁吗??那张嘴叭叭的在这里说点狗都不爱听的话。 她气死了,反手啪一下甩上浴室的门,站在里面冲外嚎叫:“我就儿戏怎么了,你不跟我亲我还不能跟别人亲了??我十八岁大好年华,就想尝试尝试谈个恋爱接个吻......” 她话没说完,浴室门再次被哗啦一下拉开,她被拉门进来的人揪着胳膊按在了水台上。 蒋司修少有的真的生了气,黑眸沉沉望着她:“疯了是不是,把你干妈叫上来?” 刚程轻黎也是太生气了才会这样喊,现在反应过来也止了声,咬着唇偏头看浴室地面的瓷砖线。 他们的关系有点复杂,沾男女之情的事被几家父母知道了,场面会很尴尬。 一方面长辈年龄大了,很难接受,更不要说程轻黎的父母会不会觉得蒋司修借着年长的名义对自己刚成年的女儿早有觊觎。 总之如果不是双方都铁了心要跟对方在一起,他们之间除兄友妹恭的关系外,最好不要转变成别的。 更何况,从小带大,刚成年,妹妹......每个字都带着种罪恶的禁/忌感。 很难突破心理防线,去沾上其中的任何一个词。 程轻黎满腔的气没处发,抬手推蒋司修,扯着毛衣开衫拉高,趾高气扬地看他:“我不叫了,我谈恋爱行吗。” “我不光要接吻,还要抵死缠绵,”她伸手点着自己的脖子,锁骨,甚至是胸前,恶狠狠的,“跟他亲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程轻黎越说越生气,推着蒋司修的把他往浴室外抵:“你凭什么管我,你不就是个哥哥吗?难不成我以后跟别人睡觉你还要在旁边看着??” “你说话过过脑子。”蒋司修眉心跳着疼。 “你倒是过脑子,我也没见你说出什么好话!”程轻黎使力把他推出自己的房间,“那些漫画上的东西,你不跟我试我跟别人试总行了吧哥哥,就不麻烦您了!” 说完咚一下撞上门,根本不管会不会撞到被她扔在门外的蒋司修。 门被骤然关上,房间一下安静,只有远处钟表的滴答声。 程轻黎盯着看了两秒,眼眶发酸,刚胡乱发泄了那么一通,心里也并没有好受一点。 她往前两步,甩掉鞋子扑倒在床上,脸朝下,闷在被子里,企图把自己闷死。 门外那个就是个老古董!!要不是在他书房发现照片,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刺激他。 她不信那个照片是意外,如果是不小心夹书里带走的,那为什么只有那本书没有使用的痕迹?? 她翻了一下,深呼吸两下盯着天花板,至少......至少蒋司修不应该完全对她没感觉。 房间外,蒋司修垂手站在她门口。 他脸上线条绷得紧,表情看起来也不怎么好。 也是,任何一个人听到自己妹妹这么赤/裸裸地说要跟别人上床,脸色应该都不会太好。 不是黄粱 第27节 他揉了揉眉心,脱力垂手,转身往后,正好碰到走上来的温兰。 温兰扯了下披肩,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站那儿干什么?” 她手上端着另一筐水果,转眼又扫到不远处茶几上的果盘:“小黎呢,怎么没拿到她的房间让她吃?” 蒋司修现在听到程轻黎的名字就头痛,走过去端起盘子:“她说她不想吃。” “不想吃也让她吃点,她就是不爱吃水果才总生病,”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对瓜果蔬菜有种诡异的迷信,“她去年生日就生病,今年可别再发烧。” 蒋司修闻言,收拾茶几的动作顿了下。 去年她发烧那两天,温兰和蒋建河去邻省出国看望温兰生病的哥哥,家里的阿姨也正好放假,只有他在家。 他那会儿博士毕业,刚进科研院所,负责的事情不多,跟所里请了两天假,在家照顾她。 第一天下午烧得还不高,只吃了退烧药,没想到凌晨蒋司修再去她房间看她,手摸到她前额,烧不仅没退,反而觉得比下午更烫了点。 哄着她起来吃药,量体温。 她一整天几乎没吃任何东西,搬了小马扎坐在浴室的马桶前,能吐出来的只有水。 整个人晕乎乎的,看见浴室灯都能红着眼睛说太阳。 蒋司修就站在旁边伺候她,要什么给什么,拎着她的后衣领不让她脑袋栽进马桶里。 吐到最后她突然哭了,眼眶鼻子都红,捂着脑袋泣不成声,嘴里一直念念叨叨说学长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蒋司修当时正在用洗过的湿毛巾给她擦脸,闻声顿住了,两秒后,重新给她擦脸,温声哄了两句,说没有不喜欢她。 程轻黎烧得神志不清,根本听不到他说话,只是捂着脸,泪从指缝往外流得汹涌。 囫囵吞枣,吐字不清晰,甚至说话还颠三倒四,但嘴巴里就是一直絮絮叨叨。 说昨天回学校朋友的表哥谈恋爱了,朋友要有一个漂亮的嫂子了很开心,又说自己喜欢那个学长喜欢了好多年,说学长年龄大了,是不是也要谈恋爱了。 蒋司修不知道她说的学长是谁,只知道她貌似真的很伤心。 哭到最后发丝脸颊沾的不知道是汗还是泪,头埋在胳膊里抽气,嗓音沙哑,每一个字都说得很痛苦,说自己为什么不能快点长大。 那天她确实烧得很严重,蒋司修把她从浴室抱出去,给她喂了水,又穿衣服打车,带她去了医院,挂上急诊,重新输上液,几乎一整夜没睡,陪她到天亮。 打的药里加的有退烧针,早上六点多,蒋司修再摸程轻黎的额头,已经不烫了。 他拉了她身上搭的毯子把她裹严,抬头看了眼挂在架子上的吊瓶,再低头看表,没敢睡,一直到七点半,她所有吊瓶全部输完,按了铃叫来护士拔针。 她睡得很沉,连拔针几乎都没怎么醒,蒋司修坐在她座椅右侧扶手上,跟护士点头说谢谢,帮她按着手背。 护士推着车走后,又坐了一会儿,快八点时,输液室陆续进来几个人,输液椅上的女孩儿动了下身体,终于幽幽转醒,睁开眼看到他,眼神还有点茫然。 眼尾仿佛还挂了昨晚的泪,唇色很白,舔了舔唇,懵懵地瞧着他,喊了声“哥哥”。 蒋司修嗯了一声,抬手帮她抹了下眼角。 泪痕还在,惨兮兮的。 ...... 第二天早上起来,蒋司修推门出来,程轻黎已经在二楼客厅的沙发上了。 短袖短裤,四仰八叉地躺着,一条腿挂在沙发靠背上,怀里没抱她那个万年不离手的平板,而是拿着手机,两手拇指压在屏幕上,表情认真,应该是在给谁发消息。 昨天晚上刚到,今天上午也不准备去哪里玩儿,时间还长,反正是度假,不急在这一两天。 老头早上五点就起床,约了海船出去搞海钓。 温兰觉得他有病,自然不会跟着他一起去,现在在一楼,不知道是在吃早餐还是干什么。 蒋司修扫了沙发上的人一眼,走过去,挑了另一侧的单人沙发坐下。 虽然是假期,但科研不比上班,没什么正经假期,他习惯早起看一眼群消息,以防实验室或者学生有事情找他。 浏览了一遍所有未读,再抬眸看到程轻黎时,发现她还在发消息。 女孩儿貌似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伸手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拿了个李子,目不斜视,眼神依旧黏在自己手机上,语调不善:“看什么,谈恋爱没见过?” 蒋司修微微皱眉,想到昨晚她的话,还是对她抱那种目的谈恋爱表示不赞同,他开口,试图婉转:“你......” 程轻黎嚼一手举着李子,另一手把手机反过来举给他看:“你以为我逗你玩儿呢?” 因为程轻黎把手机怼过来的动作,蒋司修下意识扫了眼她的屏幕。 看的不仔细,但就那么几句,他只要不是瞎子,对话框里对方发的什么消息,他还是能看到。 “老婆。” “好想亲你。” 蒋司修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两秒,手机被程轻黎收回去。 随后他眸光偏开,沉默地盯着茶几上的东西,左手抬起,转了转右腕的腕表。 第32章 8.04/黄粱 微信对面确实是个男性, 程轻黎的网友,但是个实打实的性别认知障碍,喜欢同性。 和关系好的女生都是姐妹、老婆、宝贝, honey相称, 别看现在这么叫程轻黎, 等下对话框一切,叫下个人也是老婆。 程轻黎认识他的时候才高一, 那时她刚觉察出自己对蒋司修的心思, 一个人憋得难受, 偶尔半夜从梦中醒来,揪着被子睁眼望天花板, 纠结、痛苦、迷茫,以及知道蒋司修这辈子大概率也不会喜欢她的难过交杂在一起, 压得她喘不上气。 感情压抑最深的时候想要寻求网上的帮助, 找到很小众的网站, 评论浏览过一些帖子,认识了几个“志同道合”,一样爱而不得,对自己产生了深深怀疑的朋友。 joe就是其中一个。 他今早发来消息, 感谢程轻黎帮忙寄到国外的手工艺品,他暗恋的那个人收到了,说很喜欢。 所以才有了刚刚那两句对话。 程轻黎早就习惯了, 她和这几个朋友有个群,近两年偶尔在群里聊天, joe对谁说话都这个样子。 他出生在国外, 性格本就奔放,又年纪最小, 比程轻黎还小两岁,所以大家都让着他。 但蒋司修不知道。 他以为是段洋。 毕竟昨天程轻黎在浴室叫嚣着要跟人谈恋爱,跟人睡觉,现在被叫个老婆好像没什么不正常。 但他受不了。 光是想到昨天她点着自己锁骨处的皮肤,说让人随便亲的样子,他脑子里的弦就想要绷掉。 他能接受她谈恋爱,有幸福的生活,但不能接受她在没有想清楚的情况下,只是为了赌气随便乱搞。 蒋司修左手从右腕的腕表搭扣上松下来,站起身,从程轻黎手里抽走手机,没看一眼,按灭,坐在她沙发前的茶几上。 程轻黎蓦地手机被收走,反应了一秒,偏头看过去。 一楼有响动,鞋底打在地面的脚步声,再是厨房门被推开,大概是温兰从卧室出来,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准备成早饭。 二楼客厅,窗明几净,明媚敞亮,两人一个敞腿坐在茶几,一个没骨头似的歪倒在沙发里,互相看着对方。 窗台上降落的鸟拍翅飞走,翅膀拍打到窗户,发出很轻的声响。 程轻黎把手机从蒋司修手里拿过来,望着他:“干什么,你也想亲我?” 蒋司修皱眉头,忽略这句话:“你喜欢他?” 程轻黎眼皮动了动,知道他误会了自己是真的在谈恋爱:“不喜欢又怎么样,说了只是想体验一下皮肉快感。” “你能不能认真一点?”他指的是现在的对话。 “我哪儿不认真了,”程轻黎声音提高,一脸莫名其妙,强调,“认真地体验皮肉快感。” “......” 蒋司修看着她,半秒后,沉声问:“你跟男生牵过手吗,就让他这样喊你?谈恋爱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要......” 程轻黎抬手抓住他的手。 比他小不少的手钻进他的掌心里,小指勾着他的食指,她视线定在他脸上:“这样吗,这样算不算牵手?” 说着她手指再次动了动,试图插进他的指缝,和他十指相扣。 男人眸光微动,被勾住的手下意识往后,程轻黎绞着他的手指不允许,终于没有缝隙地和他扣在了一起。 再次沉默。 几秒后,楼梯传来脚步声,还有温兰的声音:“你们两个吃不吃早饭?” 程轻黎松手,撑着沙发跳下来,踩上拖鞋,快步往楼梯口去,甜甜腻腻叫了声干妈。 蒋司修没有动,依旧坐在刚刚的位置,搭垂在茶几边沿的那只手刚被程轻黎牵过,上面仿似还留了她的体温。 他食指不着痕迹地蜷了下,片刻后,拇指和食指的指腹相互捻了捻,很轻。 ...... 在清闽一共呆了六天,每天早上蒋司修从卧室出来,都能看到程轻黎躺在沙发上跟人发消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那个该死的男朋友。 他没深究,扫她一眼就下楼,眼不见心不烦。 第六天晚上,四人下午收拾了一下出发,去了十公里外的海滩吃海鲜自助。 餐厅打得噱头,不仅在地下,隔了一面玻璃就是海,厨师也是来自意大利的米其林五星主厨。 一千多一位,除味道外,更多吃的是环境。 进了餐厅,被服务生引着到提前预定的位子,看了菜单点好菜,餐单递还给服务生时,温兰下巴点了下不远处的甜品架,对程轻黎说:“想吃什么去看看?” 几米外的甜品台,半封闭的玻璃室内有来自蓝带的甜品师傅,造型考究的金属架上摆放着造型各异的甜品。 程轻黎笑眯眯应声,推了椅子站起来,往那侧走。 她刚离开,温兰低头翻旅行册,冲对面的蒋司修道:“你跟她一起去,帮她拿一下东西。” 蒋建河正拨着手里的相机,看前几天海钓别人帮自己拍的照片。 蒋司修往温兰说的方向扫了一眼。 甜品台旁人不多,大多是大人领着孩子,小朋友踮脚往玻璃室内张望,期待下一个甜品做出来的造型,程轻黎离的有点距离,但快走到了。 不是黄粱 第28节 两人这几天几乎没说过话。 晚上有两回他路过程轻黎的房间,她房门关了一半,里面黑着,只有桌子上的台灯光线,她抱腿坐在椅子上打视频。 说说笑笑,不知道是在跟哪个狗崽子。 “快去。”温兰催促。 蒋司修不着痕迹的叹息,拿起手机,起身朝那处走。 刚走到,玻璃柜的窗口推出一份刚做好的小蛋糕,围在甜品架前的小朋友高兴得扬着手蹦跳,程轻黎被挤到了旁边,他抬手握住她的胳膊,把人带到了自己身前。 身侧骤然笼罩的气息,让程轻黎抬眼,看清蒋司修的脸,她胳膊从他手里抽开,冷着脸来了个:“哥哥自重。” 程轻黎:“我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 蒋司修:......... 旁边小孩儿多,挤来挤去,眼看招呼不过来又要踩到程轻黎,蒋司修握着她的肩膀把她重新带回身前。 程轻黎不服气,手背到身后隔着衣服掐他的腰,蒋司修握住她的手腕拎开,程轻黎又掐他的手指。 两人一番动作都被蒋司修宽阔的背脊挡着,后面看不到。 “你烦不烦!”身前女孩儿咬牙切齿道。 蒋司修站在她身后,离得近,低头能看到她后颈处的碎发,扎不起来,散在白嫩的脖子上。 他声线沉稳,仿佛她的控诉吵闹都不存在:“来帮你拿东西。” “不需要!” “嗯。” “蒋司修??” “叫哥。” 她每一句都夹枪带炮,他却淡得跟要驾鹤西去似的。 程轻黎无语了,真有本事。 前面的人终于拿到东西离开,轮到程轻黎,蒋司修下意识抵了下她的腰侧,带她往前,随即意识到自己右手贴着的细腻腰线时,手垂下,松开了。 但他的目光还是在那腰线上停了很短暂的一秒,然后意识到,她真的长大了。 这家餐厅没有单独的包厢,来之前程轻黎就知道,所以婉拒了温兰要带蛋糕过来的提议。 可能是因为年岁渐长,程轻黎这几年生日跟家人一起在外面吃饭都不要蛋糕,一方面旁桌人投来的视线会让她觉得不好意思,另一方面,她总觉得这种重要的时刻应该跟重要的人在隐秘的时间一起分享。 这次也一样,蛋糕留在了住处,等着晚上回去,卡着零点许愿唱歌吹蜡烛。 靠角落的位置没人打扰,四个人边吃边聊,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 快结束时,程轻黎说到父母的信息,两个人很默契地每个人给她打了一笔钱,说了生日快乐。 程轻黎拇指按在屏幕上,把其中一份收下的钱转给了蒋司修。 右侧跟她隔了不到半米的人回消息:[?] 问号上面一条数额庞大的收款记录。 蒋建河去结账,温兰在问服务生,这家店的甜点能不能单独付钱打包。 桌子这边程轻黎和蒋司修坐在一起。 程轻黎半低着头,看了两秒,沉着地继续在屏幕敲字。 程轻黎:[虽然我谈恋爱了,但我可以包你。] 程轻黎:[哥哥愿意给我当小三吗?] “......” 蒋司修难得的发出了一丝冷笑,手机掐灭,扔在桌子上。 虽说扔手机这下发出的动静不大,但坐在对面的温兰,冷不丁还是被吓了一跳。 她莫名抬头看过来,视线扫向蒋司修:“干什么?” 他少见的表情没有那么平稳,带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气,他把屏幕朝下的手机翻过来:“没事。” 温兰看他摸手机的动作,以为是工作上出了什么事,没多问,视线收回,看向程轻黎:“爸爸妈妈给你发消息了吗。” 程轻黎笑着摇摇手机:“发了。” “给我打了钱。”她说。 温兰看她笑,也笑,点头:“那就行,我们小黎是小富婆,等会儿回去把干爸干妈准备的礼物也送你。” 程轻黎闻言笑得更是甜,仰着脸频频点头,又提起爸妈给自己的汇款:“我爸妈给我打挺多的,我准备都拿来干自己想干的事。” 因为程轻黎的事,蒋司修最近都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平稳,他偏头,目光落向玻璃外的深海。 晚上回去,温兰去一楼卧室把包装好的礼物拿出来,几个盒子摞在一起塞在程轻黎怀里,她找手工艺人给程轻黎定制了一条裙子,蒋建河送的则是单反。 蒋司修站在程轻黎身后,看她两条细细的胳膊艰难抱着怀里的东西。 蒋建河不仅送了单反,还送了几个镜头,东西不轻,程轻黎拿起来确实有点困难。 但蒋司修没有要帮忙的想法,看着她抱着一大堆东西,摇摇晃晃地往楼上走,隔了点距离跟在她身后,一起往楼上去。 程轻黎上到一半,回头看了他一眼。 蒋司修感觉到视线,抬头。 一楼蒋建河因为接电话去了阳台,温兰则在厨房洗水果。 两人短暂地对视两秒,蒋司修听到程轻黎说:“我屋子空调坏了,等会儿能去你卧室呆会儿吗?” 这两天热,睡觉前还是要开会儿空调。 还没等蒋司修说话,程轻黎又道:“我想去你房间跟我老公打会儿电话。” 第33章 8.04/二更 “.........”蒋司修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老公是谁。 每天晚上跟她打视频的那个狗崽子男朋友。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猜想, 女孩儿抱着东西嗫嚅了一句:“每晚都要打呢。” “.........” 蒋司修看她抱东西抱得吃力,右手伸出本来想帮她托一下,此时收回来。 “哥?”程轻黎看着他的脸色, 重复了一遍, “等下我想去你房间。” 蒋司修目光从她脸上划开, 说不清是什么想法,只是伸手拨开她, 绕开, 往上:“空调坏了找人修。” 程轻黎哒哒哒地跟上去:“那怎么行, 都这么晚了,修空调的人家也要睡觉, 再说还会耽误我过生日,我等会儿还要吃蛋糕......” “那你热着。”蒋司修声音冷着。 他这话说得太硬, 程轻黎在他身后小声切了一下, 蒋司修被她的声音扰乱思绪, 站住脚,再接着就是小腿结结实实地又挨了一脚。 这丫头最近越来越喜欢踹他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坏毛病。 掐着腰轻喘气,蒋司修没忍住转身, 勾着程轻黎的手臂把她带到自己身边,声音带了教训的意思:“谁教你的,不开心就动手?” 程轻黎才不怕他, 抱了满满一怀的东西,贴着他站, 瞪着他, 牙尖嘴利:“你吵我,我找我男朋友揍你。” 站他面前的人瞪着两只眼睛狠狠剜他, 蒋司修被她气得不行,握着她的胳膊几乎把把人带到怀里,扬手像打她,但视线扫了一圈不知道往哪儿落。 打屁股那招用一次就行了,第二回 不管用。 蒋司修凝着她的脸,胸口微微上下起伏,半晌,松开她,头也不回地往自己房间去。 “要蹭空调下去蹭。”撂下一句。 不过蒋司修虽然这么说,程轻黎最后还是去了他的房间。 程轻黎没撒谎,她房间的空调真的有问题,只不过她昨天就发现了,今天白天出门却没喊酒店的人过来看。 就是想晚上能过来找蒋司修。 此时她抱着平板和手机推开蒋司修的门,往里探了探头。 蒋司修的卧室从不锁门。 程轻黎从小身体不好,吃得少,长得瘦,喂什么都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小时候没少生病,有一次半夜发烧,她烧晕了从房间出来找人,温兰和蒋建河的房门锁了,蒋司修的也是。 她烧得难受,声音和力气都小,半夜三更没把房间里熟睡的人叫醒,忍着难受回去睡觉,第二天早上等家里人发现她已经病得很重了。 温兰吓了一跳,坐在程轻黎床边一直喊她的名字。 那天蒋建河公司有事很早就走了,蒋司修从楼下上来,想跟温兰说自己去上学,看到几乎昏倒在床上的程轻黎。 那会儿蒋司修还在上学,程轻黎也不过才十岁。 他最后没去学校,请了半天假,跟着温兰一起把妹妹送到了医院。 医生说烧得太严重,有转肺炎的倾向,温兰难受得掉眼泪,给程宏伟和吴晓红都打了电话说情况。 后来程轻黎清醒一点,温兰打电话不在,程轻黎抱着被子在床上眼泪汪汪,拽床边蒋司修的衣服,说昨天晚上去敲了门,没叫醒他。 自那之后,在家里蒋司修的卧室就再也没锁过门。 酒店的洗浴用品是清淡的茶香,程轻黎的头发披在肩后,没完全吹干,水珠顺着后颈滚进衣服里,她抬手摸了下后脖子,按着门把往里张望。 “哥哥......”她对着立在桌前背对她的人叫。 蒋司修本来晚上还有正事处理,但想到她要来自己房间跟男朋友打电话就心烦。 在电脑前坐了半个小时,材料上一行字也没看进去,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捏了捏手里的钢笔,无奈地谈了口气,回答那边:“干什么?” 程轻黎按了按脸上的面膜,闪身进来,语调轻快:“说了来你这里跟男朋友打电话嘛。” 蒋司修坐在落地窗旁的沙发上看电脑,右手的笔放在身前的茶几上,没搭话。 程轻黎走到床头,捡起空调遥控把温度再挑低了点,之后点了点床铺,礼貌地问远处的人:“我能坐吗?” 女孩儿穿着淡粉色的睡裙,站在那儿像朵含苞待放的水仙花。 不是黄粱 第29节 蒋司修掀眸,看她一眼:“我说不能你就不坐了?” 程轻黎轻动眼皮,在面膜的覆盖下很不显眼,知道蒋司修是真的被她气到了。 “坐吧,”几米外的男人重新垂眸,看电脑屏,没情绪,“我还能碾你出去?” 程轻黎小心掀开被子,小心坐上床,食指再次按压脸上的面膜,然后耳机插在平板上,拨了......林艺琳的电话。 “喂?”她声音带点清软。 大学宿舍一共四个人,她跟大家关系都好,但最投缘的是林艺琳,两人偶尔打电话,最近因为追剧,联系得更是频繁。 各自切到自己的视频软件,放了电视剧一起看,在耳机里讨论。 房间空旷安静,回荡着程轻黎的声音—— “今天?今天过得还好,刚刚吃了蛋糕。” “抹茶清提,感觉你会喜欢。” “选修我也选电影欣赏了呀,过完节开课一起去。” “周三吧,那天下午没课,中午吃完饭可以去看电影。” ...... 林艺琳较程轻黎性格更为开朗,她那边一句两句,针对电视剧出来的一个男配角的演技进行了评价,说得太有梗,逗得程轻黎频频发笑。 在她第三次缩在被子里笑出声时,不远处沙发上的人动了动。 他单手拿起电脑,另一手缠了绕线,起身往外。 程轻黎看到他的动作,手指点上屏幕,暂时关了话筒,望着蒋司修:“你去哪儿?” “出去办公,你太吵了。” 从落地窗前的沙发到房门,不过几步的距离,他拉开门走出去,然后反手带上。 前后也就十几秒的时间,房间里已经就只剩下了程轻黎,她手指离开屏幕上的按键,听到林艺琳在那边问:“刚刚谁的声音?我喊你怎么没听见。” 程轻黎垂眸,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按成了关闭听筒的按键。 她扫了眼紧闭的房门,撩着被子说了声“我哥”。 蒋司修出了门,并没有往客厅中央的沙发处走,而是拿着电脑在房门前站了会儿。 夜深了,二楼的灯熄着,一层的灯没有全部灭完,但也只能从楼梯处透过来些微弱的光。 很黑,瞳孔逐渐适应了些光线,才能看清二楼的所有陈设。 不知道是时间太晚了,还是这几天真的有点累,蒋司修浑身乏力,拎着电脑的那条胳膊也有些沉。 几秒后,他缓慢地走到客厅处,右手的电脑和本子放在茶几上,自己坐上沙发。 他没有急着打开电脑处理没看完的文件,而是身体稍稍往后,靠在了沙发上,半仰头,后脑搭在靠背。 左臂抬起,手背放在前额,睁着眼睛,通过不甚明晰的光线,看天花板。 程轻黎年纪太小,他一直把她当小孩儿,也觉得她没什么定性。 去年为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学长哭得稀里哗啦,两个月前说喜欢他,现在又犟着拧着要跟别人谈恋爱。 他总觉得她应该是出于好奇、新鲜想接触这件事,并不是真的喜欢谁。 这么想着,蒋司修轻轻地叹了口气,再是喉结滚动,闭上了眼睛。 ...... 国庆的最后一天下午,打道回府。 虽然是半退休状态,但蒋建河的公司也不能一直不去,他作为股东和合伙人,一个星期至少也要上那么三四天班。 十一过后,课更是多起来,程轻黎没回家,索性一直住在蒋司修这里。 十一后的第一周周五,晚上实验室聚餐,程轻黎没跟蒋司修说。 他提前从实验室回来,在家里一直等到快十点,还不见人回,给程轻黎发了消息。 蒋司修:[在哪儿?] 聚餐地点选的是学校东门附近的地锅鸡。 程轻黎刚从东二进来,旁边走的是段洋,实验室里跟她关系最好的顾筱,今天要去找她男朋友,临走拜托段洋把程轻黎送到地方。 最近学校出过事,有男生尾随同级女生,借醉酒对对方进行骚扰,那个男生上周已经被劝退,但程轻黎不住宿舍,跟大家走的方向不一样,顾筱还是不放心。 段洋说到做到,最近跟程轻黎联系不多,但没有因为被拒绝就完全回避和她的社交,和她像朋友一样相处,不给她压力,但也还是追求者的身份。 程轻黎低头回蒋司修消息。 程轻黎:[聚餐。] 那面蒋司修皱眉:[还没吃完?] 回来这一周时间,她照例是天天晚上缩在自己房间打电话,睁眼闭眼把接吻上床挂在嘴边,扬言说要跟自己男朋友开荤。 一天天污言秽语。 蒋司修不知道应该怎么管她,只能尽量保证她每晚十点前必须到家,不能在外面留宿。 程轻黎扫了眼消息:[吃完了。] 程轻黎:[回来拿身份证跟朋友出去玩儿。] 蒋司修看到消息,太阳穴直跳,玩儿什么还必须要用到身份证??她又不会去网吧打游戏。 轻呼吸两下,从餐桌边起身,拎了外套下楼。 程轻黎发完消息就把手机收起来了没再管,段洋保持了点距离走在她斜后方。 她有点走神,没注意到段洋,等意识到段洋在依顾筱说的话送她时,两人已经快走到教师公寓楼下了。 程轻黎恍然间停住脚,回头想跟段洋说不用了,刚转身,视线略过楼下的树影,看到了人。 那人刚从公寓楼栋出来,应该是看到了自己和段洋站在这里,所以停住了脚步。 蒋司修太难攻略了,他像个木头,不,是石头,无论她怎么往他那个湖面扔石子,都激不起任何浪。 她没办法了,好烦,直接问他不讲,无论怎么激他,他也无动于衷。 身前段洋还在问她专业课的作业她有没有做,她一边应一边低头拿手机发了消息。 程轻黎:[哥哥下来干什么,给我送身份证吗?] 蒋司修:[没拿。] 蒋司修:[过来,跟我回家。] 程轻黎:[那我等下自己上楼拿身份证。] 发完,她抬头,余光扫到远处树下的影子,那人还是站在刚刚的位置,没有任何要上来或是给她再发消息的意思。 眼神扫了两秒,程轻黎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忽然打断正跟她说话的段洋。 “段洋。”她抬头,对上男生清透的眸子,轻声叫。 段洋一愣,停住正在跟她讲的话。 程轻黎鲜少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她大多时候都是疏离有距,很少有这种软下声来,貌似拜托人的语气。 “怎么了?"段洋问。 程轻黎在心底再次叹气。 除第一次明确拒绝外,她后面又接连跟段洋说过两次,说确实不喜欢,怕耽误他的时间。 但每次段洋都笑笑,说自己也还没找到下一个喜欢的人,暂时就这么着吧,让她别有负担。 段洋是个很好的人,如果不是真的没办法,她一点都不想利用段洋做什么。 但只是让段洋假装亲她一下,应该也还好吧。 注意打定,她允许自己做一次坏人,目光从段洋身后的路灯移到他身上,提出自己的请求:“能不能假装亲我一下?” “我一直很听话,现在叛逆的心思上来,想伪装成谈恋爱,气气家人,跟他们对着干。”她找了个很蹩脚的理由。 “有家里人在后面树下看着,就假装亲一下就好。” 段洋本来就懵,刚聚餐时喝了点酒,人更是反应迟钝,乍一听程轻黎这么说,没顾得上思考任何细节,抬手抓了抓后脑的头发就茫然应下了:“嗯......嗯。” 蒋司修本来在树下等程轻黎过来,再准备把她拎上去,然而等了会儿,对方没有过来的意思,他抬眼看到不远处的少男少女靠近。 忽然联想到近段时间,程轻黎那些没遮没掩的话。 什么亲遍全身,要跟人激吻。 他心尖涌了一丝前所未有的烦闷,燥意难耐。 没再在树下等,扬手勾松领口,挥开树枝,从树影下走了出去,他脚步很沉,带着被激了这么多天,终于爆发出的怒意。 第34章 8.05/黄粱 蒋司修在物院很有名, 科研院所来的教授,年纪轻轻,履历漂亮, 人又长得实在打眼。 段洋知道他, 但没上过他的课, 只在同学手机看过几眼照片,对他的长相印象不深, 所以看蒋司修明显带着薄怒走过来时, 反应了一下, 才想起他好像是那个新来的老师。 再是......觉得他眼熟。 也是,程轻黎的家人, 他可能也见过,毕竟高一同班, 当了一年的同学。 昏色路灯下, 男人走近前的几秒, 段洋终于想起来,好像是程轻黎的哥哥,他记得他给她开过家长会。 等蒋司修走到身边,他想开口叫人, 却没叫出口,男人已经握着程轻黎的胳膊把她捞到自己身边。 他眼睛里根本没有段洋,只是冲身前的女孩儿严厉道:“跟我回家。” 男人面色平和, 长相斯文清朗,甚至是在此时昏沉夜色下投在地面的影子仿似也是清隽的, 是那种仅从外表, 你就能感觉到他是克制、平和、很守规矩的人。 但此时此刻,他眼底同样有不同于这份冷静外表下的, 薄薄愠怒。 或者说,比段洋感受到得更多。 而程轻黎从被拽过去的一瞬间,脸色也冷下来,打定好主意不开口。 不是黄粱 第30节 她和身边身姿高挺的男人站得近,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脸色臭。 段洋视线在两人身上扫了下,还有点状况外,刚张嘴,试图想说点什么,蒋司修已经转了过来。 他语气客气有礼,但也疏离冷漠:“抱歉,我先带她上去了。” “家里有规矩,不允许她外宿,所以她也不能再跟你们出去玩儿了。”蒋司修说。 段洋乍一听没明白什么意思,聚餐结束也就结束了,本来也没别的活动,但此时还是抬手摆了摆:“好,嗯,没事。” 蒋司修冲他点了下头,提拎着程轻黎往公寓的方向走。 段洋没马上走,而是站在原地看了几眼。 他看到程轻黎拍打着蒋司修,貌似是让他离自己远点,男人没听她的,反倒是箍着她两手手腕,把她更紧得禁锢在自己身边。 蒋司修一路连拖带拽,把程轻黎塞进电梯,又把她从电梯拎出来,拧锁开门,把她带进去。 “砰”一声巨响,门在身后被摔上。 程轻黎反身,虎视眈眈地瞪着蒋司修。 “你干什么?!”她吼他。 虚伪,道貌岸然,伪君子,骗子,她在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刚一路上,他一直沉默,只说了那么两句,还是长辈的身份,在教育她不能夜不归宿,不安全,晚上要回家住。 程轻黎根本不想听,她不是想听这些才刺激他管她。 眼见她吼完,站在门前的男人还是不说话,淡得跟个雕塑一样,冷脸看着她。 程轻黎同样压抑了两个月的火,冲到了天灵盖,他就是一团无声无息又柔软的棉花,她真想知道,到底怎么样才能去撬开他那张嘴。 她不想这样了,她不想每天精神都在围着他团团转,然而他还是一副岿然不动的样子,微微皱眉,用淡淡的语气,告诉她这个不可以,那个不能做。 程轻黎眼眶泛红,泪涌出来之前,抬手蹭了下眼尾,反身往房间里冲。 她步速非常快,推开卧室门就开始找东西,蒋司修从后跟上来,捞着她的胳膊制止动作:“你找什么?” “身份证!开房!”程轻黎狠劲儿甩开他,“开房听到了吗??” 蒋司修眸色微变,忍住气,严厉问她:“跟下面那个人?” “不是他,他喜欢我但我不喜欢他,我这样对人家太渣了,”程轻黎气急,是真的打算这么做,“我准备随便找一个也渣的,这样不存在道德问题,睡个爽......” “程轻黎!”蒋司修凝着她,语声掷地。 “哥哥管我干什么,为什么要管我??”程轻黎看着他,几乎眼冒泪花,“我这样犯法了吗请问,我想谈恋爱犯法吗?!” 她说完垂眼,接着在抽屉扒身份证,咣啷哗啦,书桌被她翻得乱七八糟。 终于在最里面的卡包里找到,她随手抽出来就要往外走。 蒋司修握着她的腰把她拽回来,嗓音微微哑意:“我跟你谈。” 程轻黎愣住,身形顿在刚被他拨正的位置。 他看着她,握着她手腕的手紧了紧,似是妥协般,重复:“我跟你谈。” ...... 半个小时后,这场闹剧终于,算是勉强结束,程轻黎洗过澡,坐在床沿等蒋司修,她头发散着,洗过,没干,还滴着水。 她正对的方向是她的浴室,她刚洗过出来,遇到蒋司修也正要去客浴冲凉,她没让,把他拉来了自己这里。 单手按着床沿,垂着的小腿晃了晃,听浴室里的水声,她人还有点懵,但也没忘记几十分钟前蒋司修说了什么。 他问她是不是喜欢他,想跟他谈恋爱。 她被问迷糊了,懵懵怔怔地点头,然后说是,再接着她听到蒋司修半哑的声线应了一声,说自己跟她谈,让她不能在胡乱找别人。 巨大的喜悦冲击着程轻黎,再接着,就是延续到了现在。 她人还懵着,甩了甩头,试图让脑袋清醒点。 搭在床铺的右手抓了抓床单,还是没什么实感,所以现在......她是和蒋司修谈恋爱了吗? 不远处浴室水声断掉,再接着是拿衣服的声音,半分钟后,程轻黎起身,走过去,敲了敲门。 可能是长达几年的愿望突然被满足,也可能是还没接受现实,脑子发虚,总之较半个小时前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她现在乖了很多。 像以前,像在面对别人时,又或者说,比面对别的其它人,还要再乖巧,再温顺一点。 她手搭着门把,再次轻叩了一下,叫:“哥哥......?” 门里,蒋司修刚套上t恤,和程轻黎一样,他头发也没吹,半湿着,搭在额前,他轻拨了一下,随后垂眸,前颈处的喉结滑动,淡淡的压抑和克制的情绪弥散在他的身周。 片刻后,在程轻黎叫第三声之前,他抬手拉开门。 卧室只开了床头灯,很暗,浴室的门猛然打开,明亮的光线散出来,程轻黎不适应,抬手,用手背遮了下眼睛。 蒋司修看到,伸手拉她进来,另一手挡在了她的眼睛上,几秒后,等她适应了,再拿开。 浴室刚关水,水汽和热气都微散,甚至因为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沐浴乳的味道,很淡的薄荷味,不香,但很清爽。 程轻黎抬头看他的脸,然后像泥鳅一样滑到他怀里,犹豫了一下,伸手抱住他的腰。 她脸贴在他的干爽的t恤薄料,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蒋司修低眸,目光落在她毛绒绒的发顶,顺着往下,再是发尾,再是后脊和腰身。 她穿着薄薄的睡裙,不是很贴身,但也能显出曲线。 他目光挪开,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手臂比刚刚又收紧了一些。 他被抱得紧,抬手拍拍她的胳膊:“松点,喘不上气。” 程轻黎低声哦了下,然后乖乖巧巧地松手,变成虚虚地环住他,只是脑袋没离开他胸前,反倒是左右蹭了蹭,更深的往他怀里拱了些。 蒋司修右手搂着她,垂眸看她跟“小孩子”一样依赖的动作。 浴室光线柔亮,程轻黎的头发在镜前光线下彰显着不一样的颜色,稍有些泛金色,不是纯黑。 蒋司修盯着看了会儿,手动了动,抬起,手指绕着她的发丝,指腹摩挲了一下她的发尾。 他的动作很轻,抱着他的人几乎感觉不到。 微微抬眸,视线从她的发梢落向别处。 他比程轻黎大很多,所以想得也多,她才过十九,人生路还很长,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是很正常的事情。 如果她要到二十八,或是二十九结婚,还有十年,那时候他已经三十六七了。 他不知道她嘴里这份“少女的喜欢”能维持多久。 应该不会太久,蒋司修想。 陪她过这么一段时间,等她烦了,想再去喜欢别的谁,也都可以。 蒋司修太长时间没说话,程轻黎心里发虚,抬头,去找他的眼睛:“哥哥?” 蒋司修垂眸,目光和她晶亮的眸子对上。 两个人都还没完全适应身份的调换,蒋司修拍了拍她的肩,语声和小时候对待她时一样温和。 “我们先说一下规矩?”他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澄净而温柔。 “我们,”他顿了下,接着说下去,“我们在一起的事,在学校和在家里都先不要跟别人讲?” 第35章 8.06/黄粱 蒋司修不是为了自己, 是为了程轻黎。 左右她的喜欢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分开,蒋司修用的不是分手,是分开这样的词, 所以无论是学校, 还是家里知道, 对她都没有好处。 在学校,他是她们学院的老师, 在家, 几家父母恐怕会因为他们的关系感到尴尬, 尴尬都是好的,如果发生争论, 她大概会失去一些爱。 他不希望那样,他希望她永远是所有人眼中的那个小孩子, 被爱包围。 当然他也有私心, 没人知道, 那这段关系结束后,她就还是他的妹妹。 不至于落的个老死不相往来的结局。 如果是那样,他实在接受不了,还不如一开始就克制自己, 一丝一毫的情绪都不泄露。 程轻黎微微一愣,刚抱蒋司修时,手指擦过他的手臂, 还沾着水汽,此时松松地搭在他的后腰, 揣摩这两句话的意思。 老实讲, 现在摊开说,确实不太好, 但......她还是有点难过。 她觉得蒋司修大概是喜欢她的,但也只有一点点而已,远不如她的喜欢来的汹涌,浓烈。 她低头,圈着他腰的手收回。 她垂头的动作泄露颓丧泄露的太明显,蒋司修看得眼睛被扎了一下,他滚了滚喉咙,握着肩膀把人搂过来,轻声叫:“轻黎。” 程轻黎抗拒和他靠近,僵持片刻后,抬胳膊把他的手挥开:“知道了知道了。” “不说就不说,”她转身,把散落在洗漱台上的瓶瓶罐罐往架子上塞,赌气的,“等把你甩了我要再找一个好好谈,要发朋友圈,写官宣笔记,把他的照片拿给干爸干妈看,让他们说到底好不好......” 她那张嘴一张一合,叭叭说着,语速太快,又在整理手上的东西,没注意身后男人看她的眼神。 他微微往后,靠在玻璃壁,再次伸手碰了碰她的发尾,比刚刚那次还要温柔。 他透过镜子看着她,眼神里有淡淡的让人看不透的笑意,仿似还夹杂了一点无奈。 他想的是,果然如此。 从浴室再出来,已经不早了,快十二点,睡觉的时间。 蒋司修回了自己的卧室,天凉,要换被子,他从衣柜下层的隔板拿出秋天盖的薄被,反身两步,放在床上,再走到一侧床头,弯腰捡起手机看了两眼消息。 还没等手里东西放下,听到身后吱呀门开,他转头,看到女孩儿抱着被子挤进来。 身份有了改变,程轻黎反倒没有之前那么大胆了,在自己卧室左思右想了好久,打开柜门换了套长袖睡衣,才抱着被子过来找蒋司修。 她脸皮还是薄的,做不到在这种情况下,穿着那些勾/引他时穿的吊带睡裙来找他睡觉。 抱着东西站在门口,望着不远处的蒋司修。 “干什么?”男人把刚整理了一半的被子扔在床上,偏头看她。 语气是近段时间来少有的温和。 不是黄粱 第31节 先前她把他气久了,她都能感觉到很多时候他对她说话,都是头痛烦躁的。 程轻黎视线飘忽,转到不远处的桌子上,不盯着他才能说出来:“情侣不应该一起睡觉吗?” 她说这话时有点紧张,右脚踩着另一只脚的拖鞋尖碾了碾。 蒋司修看到,重新捡起床面的被子,把被角套好,不太明显地提了下唇。 程轻黎盯着那个朴素的台灯看了有半分钟,还没等到蒋司修的回答。 目光再偏回来时,没再犹豫,抱着被子往前两步,往蒋司修床上一扔,没好气:“我要跟你一起睡。” 不同意也要同意,他自己说的谈恋爱,现在算男朋友。 程轻黎觉得他太冷淡,越想越气,不禁胸前起伏,叉腰。 气了两秒找说辞,正当想张嘴再跟蒋司修理论时,男人终于整理好手中的被子,被角丢在床上,从她身后绕过,轻声说了句:“没不让你睡。” 程轻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这句话里有淡淡的笑意。 准备好的说辞卡在喉咙,她怔了一下,回味着刚掠过耳边那句似乎带笑的话,随后捏着腰转身,看到蒋司修从柜子里又拿出了一个枕头。 再眨眼看回床,想起自己光顾着拿被子,确实忘记带枕头了。 她懵着脸看蒋司修把自己的枕头往旁边拉了拉,腾出位置,再拍了下刚从柜子里拿出来的那个,放在原先那个枕头旁边。 程轻黎仅仅是盯着两个枕头并排放在一起,就有点兴奋。 她抬眸看了眼因为整理床铺,弯腰站在床前背对她的人,之后抬手,很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驱散那点微妙的,克制不住的兴奋。 她走上前,伸手捏了下蒋司修的后腰,待他转过来,仰着头跟他恬不知耻的提意见:“我要你哄我,不听睡前故事我睡不着。” 男人站直身体后比她高了将近一个头,低眸看着她,难得的轻声嗤笑。 嗓音平淡:“睡不着数羊。” “......” 程轻黎生气,抬脚又想踹他,被蒋司修捞住腿轻放到地面,他语气清淡,却没什么商量的余地:“睡觉。” 一米八的床,并排睡两个人,不是什么难事,不刻意贴在一起,根本不会碰到对方。 上次过来睡,程轻黎还觉得这宽度挺好,能作为理由,让蒋司修同意她过来,今天来却觉得不怎么好。 离得也太远了。 她拉着被子睁着眼睛,黑暗里看不清天花板的吸顶灯,耳朵动了动,捕捉身侧人的呼吸,很轻很轻,轻到程轻黎觉得旁边躺的是具尸体也不过如此。 她凝神思索,手刚动了下,想侧身,从左边传来清沉的男声:“怎么了?” 蒋司修没睡,只是闭着眼睛,侧对着程轻黎的姿势让他能感觉到女孩儿的所有动作。 已经过了零点,他作息一向好,但可能是今天床上多了个人,他也没什么睡意。 虽然没有挨着,但丝丝缕缕,仿佛能闻到女孩儿身上带的味道,不同于这间屋子的香气。 有点扰乱他的心神。 以前两个人也不是没一起睡过,但时间往前推,都在程轻黎上初中之前。 她胆子小,又偏偏爱看悬疑鬼片,偶尔白天看了什么吓人的电影,晚上自己睡会害怕。 找温兰和蒋建河不太方便,家里经常用的阿姨,晚上也只是偶尔留宿。 最早是她九岁的时候,他有一次晚上起夜路过她的房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她的门缝却挤出格外明亮的光。 以为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他皱着眉敲她的门,几秒后听到咚咚的踩地声,很急促,再之后门开,扑进他怀里一道身影。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拍着她的背问怎么了。 下午看的悬疑片实在恐怖,程轻黎惊魂未定,总觉得关了灯就会有奇奇怪怪的东西在房间冒出来,她自己吓自己,不要说睡觉,根本不敢闭眼睛 “怎么不告诉我或者爸妈?”蒋司修握着她的肩膀把她拉开,低头看她。 程轻黎脸颊一红,有点扭捏:“干妈下午说了不让我看......” 她明显还是害怕,说这话时两手揪着自己睡衣边沿,一直企图往贴近他的方向站。 蒋司修叹了口气,没办法,把她带回了自己房间。 晾着她她能一晚上都点着灯不睡觉。 把人带回卧室,给她找了被子枕头,大概是困紧了,钻进被子没几秒,人就像昏死过去似的睡着了。 蒋司修站在床前叹气,扫了眼她占的那个角落,把她抱起来往床里侧放了放,自己绕到另一侧上床关了灯。 也许是有了固定的避难所,程轻黎后来看恐怖片的次数更多,来找他也更多。 再之后她上了初中,蒋司修教她男女有别,不再允许她来自己的房间,但她总是三更半夜泪眼婆娑地跑过来扒着他的房门,他又不能把她赶出去,只能深深叹气,让人进来。 后来他联系人订了一个很长的沙发床,放在自己卧室,程轻黎过来了,就把床让给她。 “哥哥.....?”程轻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他没睁眼,沉稳的声线,应声:“嗯。” “我能不能和你盖一条被子。”布料窸窣摩擦的声音,貌似她把自己的被子掀开了。 “我们不是情侣吗?”她又拿出这套说辞。 在黑暗中视线模糊,人也会相较于白天更放松,一些不会在白日里暴露的情绪,总是在黑夜悄悄释放。 蒋司修睁了眼。 片刻后,他掀了被子,淡淡:“过来吧。” 他声落没两秒,从撩开的缝隙钻进来一个带点清香的身体。 进入蒋司修的怀抱,程轻黎再次得到了那种尘埃落定的心安感,她缩手缩脚靠在他胸前,闭上眼睛,轻轻吸气感受他的气息:“我们能亲亲吗?” 蒋司修同样闭眼,忽略怀里那具香软的身体,他的声音如往常一样没什么起伏:“快睡觉,明天我还要工作。” 程轻黎窝在他怀里低声切了一下,低低骂道:“工作狂,你一定是七老八十躺在病床上还戴老花镜算数据的科学家。” 她的吐槽太有画面感,虚搂着她的人在黑暗里轻轻勾了下唇。 程轻黎看不到,还在琢磨生气蒋司修为什么不亲她。 她自己生了一分钟的闷气,仰头,唇凑近,几乎贴到他的嘴角,小声:“亲一下不行吗?就一下。” 男人掐着她的脸拨开,还是刚刚的话:“睡觉。” “烦人,”程轻黎放弃,松掉仰头的劲儿,嘟囔,“你一定是烦人精变的,以后生生世世也都是烦人精,烦人和尚......” 她话音未落,捏在她下巴的手没松,稍稍抬了抬,然后男人低头,落唇在她下巴上亲了下。 “可以了?”蒋司修松手,唇边噙着她看不到的淡淡的笑,轻声重复,“睡觉。” 第36章 8.07/黄粱 程轻黎前一天晚上因为兴奋, 很久很久才睡着。 她睡着前蒋司修一直呼吸平稳,虚搂着她没有任何翻动或者别的动作。 但因为蒋司修这个人本身就淡得让人觉得他无论睡没睡都应该是那个样子,所以程轻黎也不好判定他到底是什么时间睡着的。 前一夜睡得太晚, 第二天早上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 蒋司修不在, 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她昨天晚上抱来的被子被叠得整整齐齐, 放在床尾, 身上盖的则是蒋司修的。 她单手压在侧脑, 盯着床尾的被子看了会儿,再之后撩起身上盖的薄被, 鼻子压在上面,深深吸了一下, 什么也闻不到, 但她就是觉得有蒋司修的味道。 收拾起床, 拿了东西出门去自己房间的浴室,推门进去,看到水池旁摆放的自己的牙杯。 牙杯注了水,上面横着放了她那根粉色的牙刷, 甚至还挤了牙膏。 她愣着看了两秒,没洗漱刷牙,而是转身出了浴室, 回到刚刚蒋司修的房间,从床头摸了手机, 点开, 调出对话框,坐在床沿想给他发消息。 消息框里反复编辑了两次, 信息都没有发出去。 好像没什么好问的,这房子左右就他们两个人,不是她,那肯定是蒋司修做的。 明明知道,但还是想在这会儿跟他说说话,大概是昨天晚上的那种不真实感延续到现在......终于有了点落地。 虽然他以前也会给她挤牙膏,但应该和现在不一样。 正犹豫,对话框里收到消息。 蒋司修:[醒了?] 程轻黎:[嗯嗯。] 蒋司修:[厨房有早饭。] 蒋司修:[中午我不回去,跟院领导吃饭。] 程轻黎:[嗯嗯!] 程轻黎:[我可以自己买外卖,也可以出门找顾筱或者林艺琳。] 程轻黎:[但顾筱昨天去找她男朋友,应该还没回来。] 程轻黎:[我还是找艺琳吃吧,她前两天说想去吃烤鱼。] 她一连发了四条,片刻后,对面回。 蒋司修:[嗯。] 程轻黎盯着这个字看了几秒,然后又等了两分钟,把手机反过来倒过去看了几遍,都还是只有这一个字的回复。 她晃了晃腿,脸色暗下来,扣着床沿低眸琢磨了一会儿,手机拿起来,又发了个—— 程轻黎:[不能多发几个字吗?] 她有点不满意:[我们在谈恋爱诶。] 蒋司修刚带着学生开完组会,他走在最后一个,从三楼会议室出来。 右手手机震动,他低头扫了眼,看到程轻黎的这两条消息。 “老师,不走吗?”走在他前面的男生帮他撑住门。 蒋司修点了下头,从他手里结接过,抵着会议室的木门走出来,然后示意他先走,自己打个电话。 物理院三楼走廊尽头,这边会议室多,大多开会才会过来借,平时人不多。 不是黄粱 第32节 这会儿也是,前面几个学生陆陆续续往楼梯口去,尽头靠窗的地方就只剩了他一个人。 他低头,目光在那两行消息上落了落,之后切掉界面,拨了电话过去。 “哥哥?” “嗯。”蒋司修背靠窗户,阳光从他身后洒进来,他的脸却背光隐在阴影里,“早饭吃过了?” 程轻黎继续晃腿,还在纠结刚刚的问题:“没有。” “十点了,去把饭吃了,不然又要跟中午的挤在一起。” “知道了,”程轻黎重新歪倒在床上,不过是自己的床,没有蒋司修的味道,她脸闷在被褥里,不自觉地吐槽,“你怎么这么啰嗦。” 蒋司修没应声,只是想到昨天晚上睡前的那个吻。 那时是黑夜,房间里又没拉灯,他很轻易地被她勾着坠下去......想到这里他很轻的闭了闭眼睛,呼出一口浊气。 但现在不一样,是白天,他清楚的知道电话那端,昨晚他亲吻的对象,是比他小八岁的妹妹。 家里人都放心地把她交到他的手里,他昨天却带着她上了自己的床,还是同一条被子。 她不懂事,可以胡闹,但他不一样。 不应该的。 父母都拿他当她的半个长辈,如果哪一天看到他把她抵在门上接吻...... 画面在蒋司修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下,他的太阳穴突兀地在跳。 听筒里长久没有声响,程轻黎翻了一下,继续不满意:“你怎么又不说话?” 蒋司修收拢心思,又问:“中午吃什么?” 在蒋司修面前,程轻黎永远是那个会撒娇会哭闹,不满意了就吐槽的小孩儿:“你怎么就会问这几个问题,早上吃了吗,中午吃了吗,早上吃的什么,中午吃的什么......” “想吃你行了吗?”程轻黎在那边扭着性子答,“我本来胃口就小,什么都吃不下,现在就想吃你。” “我做的饭不好吃,晚上给你买。” “我说的不是饭。” ”.........“ 听筒里短暂沉默。 “是别的,你懂吗?”那面程轻黎再次出声,循循善诱,像个小巫婆,“你不懂我可以教教你......” 蒋司修:......... 她自己都不一定会,她还教别人。 蒋司修本来是想直接跟她挂电话的,但也不知道是受了哪门子的邪,就这么听着,没出声阻止,也没挂她的电话。 她在那边絮絮叨叨说了五分钟,蒋司修忽然低眸,不自觉地笑了下。 他恪守了这么久的道德仁义,好像有点要松动的痕迹。 “知道了,晚上回去带你出去吃。”他回答。 “喂!”程轻黎急了,合着她刚刚啰嗦了一堆都白说了,怎么还是吃饭啊,她说了她不想吃饭。 “算了,”她重新扎进枕头里,闷声,“我等你晚上回来。” “嗯。”那侧蒋司修淡淡的应。 程轻黎真的生气了:“你再这样我真的把你拉黑了!你最起码要叫个轻黎,小黎吧,嗯嗯嗯,你嗯嗯精转世啊......” “真的服了蒋司修,也就是我喜欢你,你看放别人惯着你这种性子吗,气死我了......”她越吐槽越来劲儿,说到最后声音险些再次提高。 蒋司修抬眸,看了眼走廊尽头的方向,忽然说了句:“知道了,没谈过。” “我学学。”他说。 对面人有了回答,程轻黎一下偃旗息鼓:“只说不行,你一定要做哦,不然我真的会把你甩了的,你得好好对我,反正就是别人想到的你要做,别人没想到的你也要做...” 程轻黎没那么任性,相反因为父母长期不在身边,她特别的懂事,大概这辈子所有的撒泼打滚都是在蒋司修面前。 “还有称谓,嘴甜一点,该叫什么叫什么,不要总让我提醒你,平时还要给小惊喜,反正就是别人要的我也要,敢敷衍我你就死定了,蒋司修......” 听筒那边清冷温和的男音,忽然出声截住她:“知道了,宝贝。” 程轻黎一下滞住,上午的阳光明媚,从身后的玻璃窗洒进来,落在程轻黎的背部,仿似也烫到了她的耳朵。 她食指摩挲在手机背面,轻声咳,试图掩饰自己的异常:“知道了就要照着做知道了吗?” 她话说得非常趾高气扬,那侧人很低地笑了一下,好脾气地应道:“嗯。” 没再说两句,挂断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程轻黎手机从耳旁拿下来,瞧着已经灭掉的屏幕,耳根还是不受控制的微微发热。 再接着想到昨晚,她抬手摸了摸下巴。 然后翻身趴在床上,抱着手机敲字。 程轻黎:[能不能再叫一遍?] 蒋司修:[什么?] 程轻黎摸了摸自己的脸:[刚刚那个。] 又等了许久,正当程轻黎想戳屏幕再次催促时,显示弹出一条语音。 她疑惑,点了接听键放在耳边。 清沉的男音,仿佛混了此时此刻晌午的阳光,轻柔温和:“等晚上回家。” 第37章 8.08/一更 带着微弱电流声的清沉嗓音挠着她的耳朵, 她实在做不到不乱心神,手指犹豫着压在屏幕上,手机贴着耳朵, 把刚刚只有五个字的语音又听了一遍。 直到此刻, 和蒋司修“在一起”的这件事才算真真正正地有了实感。 她轻轻咳嗓, 扑在床上撩着被子又窝了一会儿,翻来翻去也不是想睡觉, 就是纯粹地想平复心绪。 躺了有二十分钟, 人渐渐平静, 想起段洋,昨天晚上在楼下其实算是“利用”了他。 这么想着, 摸过来手机,想给段洋发两条消息, 再解释情况。 琢磨了一下, 选了委婉和礼貌的措辞。 程轻黎:[昨天晚上的事谢谢你, 也很抱歉。] 她不方便说得太明白,段洋也只以为她是利用自己跟家里吵架。 他停了电脑上的东西,低头看了两眼,松开鼠标回。 段洋:[嗯, 没关系,你昨天已经说过了。] 程轻黎迟疑了一下,继续把话说明白。 程轻黎:[还有恋爱, 我可能确实不会喜欢你,你是个很好的人, 不应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这句后, 过了几分钟,对方才再次发过来消息。 段洋:[想冒昧地问一下,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程轻黎没遮掩:[嗯,是的。] 那端的段洋像是如释重负。 段洋:[我就说,看到你没事总是盯着手机,像在等谁的消息] 虽然还是难过,但他笑着回:[嗯嗯,那我知道了。] 程轻黎:[实在抱歉。] 段洋:[这段时间你已经说很多次了。] 段洋:[我听得耳朵都磨出来茧子了。] 程轻黎目光从手机上抬起,在正对着的窗户上落了下,窗外阳光很好。 这种事她也知道,说抱歉没什么用。 叹了口气,低头再回段洋。 和段洋三言两语说完,她揉了揉头发从床上坐起来,终于想到还被放在厨房的早饭。 踩了拖鞋跑出去,看到砂锅里留的粥和盘子里煎好的鸡蛋。 蒋司修确实厨艺欠佳,两个鸡蛋,其中一个边沿黑黑的,应该是没控制好火候。 不过能在出门前还给她留这个,程轻黎已经很满意了,她盛了粥,端着装煎蛋的盘子走到餐桌旁坐下。 一边吃,一边划手机,确认先前比赛的报名信息。 吃完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回到自己房间换衣服。 天气渐渐转凉,她想回家收拾点衣服带过来。 提前跟温兰联系了一下,准备现在出发回家,中午在家里吃饭,下午收拾好东西再回来,晚上还有课。 没跟蒋司修讲,直接从学校西南门出去,拦了辆出租车,半小时后到家。 听到门锁响动的声音,温兰就走了过来。 门一打开,看到程轻黎身上的衣服,先是皱眉:“怎么穿这么薄?” 今天变天,最低温度只有十几度,程轻黎出门没穿外套,只穿了一件小薄衫。 她吐了吐舌,往里走:“中午嘛。” 长时间的相处,无论对温兰还是蒋建河来说,程轻黎确实算是他们的半个女儿,从小看到大的,感情自然非比寻常。 温兰在她身后关门,跟上来,提走她手里的包:“中午也不行,你跟你哥都是,天冷了不知道加衣服,回头感冒就知道了。” 温兰提到蒋司修,程轻黎有种说不上来的心虚,想到昨天晚上自己还躺在他的床上。 但也只是很短暂的两秒,她调整好,刻意忽略两人在一起会带来的各种问题,走上前晃了晃温兰的胳膊,笑道:“晚上走的时候穿厚点。” 她不是不知道和蒋司修在一起会产生的麻烦。 不是黄粱 第33节 大他们三十岁的上一辈古板,一直拿他们当兄妹,所以如果哪一天挑明,这几个家长应该没一个能欣然接受。 但事情还没有来,她不想去想。 蒋建河不在家,中午只有她和温兰两个人吃饭,家里阿姨烧了她最爱的丝瓜蛋汤。 她一连喝了两碗。 吃完饭和温兰一起看会儿电视,泡沫肥皂宫廷剧,挺狗血的,看了三集,三集都在吵架。 下午四点,程轻黎上楼收拾东西。 温兰跟上来,站在卧室门口看了会儿,叮嘱她要带的东西,半个小时的时间,二十四寸的行李箱装了满满一箱子,带了各种秋冬的衣服。 温兰半蹲在她床头柜前,拉开下面一层的抽屉,手里拿了个热水袋,回身问她:“这个要吗?” 程轻黎看了一眼,笑出来:“才十月份,哪有那么冷。” 可怜天下父母心,温兰把热水袋重新放回去,撑着腿站起来,看了眼被她推到门口的箱子:“应该让你哥跟你一起回来,他还能帮你拿东西。” 程轻黎拎起箱子上的双肩包,背在背上:“他比较忙。” 温兰皱眉:“今天又是一天都在实验室?” 程轻黎点点头。 温兰叹了口气,跟程轻黎一起走到楼下:“到学校跟我说一声,还有看着你哥,让他别光顾着工作,要好好吃饭,还有你也是,一天三餐多吃点,看你瘦的。” 程轻黎眯眼笑,小声:“瘦了才好看。” 温兰伸手戳她的脑袋:“但你也太瘦了。” 说话间打的车到了,程轻黎托着行李往车旁走,在司机的帮助下把箱子放进后备箱,扬扬手对温兰摆:“你回去吧,干妈。” “到学校记得跟我说一声。” “我知道了。” 回到学校刚五点过,她先回公寓放了东西,随便收拾了一下,然后拿着钥匙出门去食堂。 晚上六点半的课,她还有时间吃个晚饭。 刚进食堂收到蒋司修的消息。 蒋司修:[在哪里?] 程轻黎对着食堂拍了一张发给他。 蒋司修:[不是说晚上带你出去吃?] 程轻黎走到一处窗口,站在队尾末端排队,跟着人流往前,敲字回。 程轻黎:[晚上有课,这周新开的,没跟你说。] 蒋司修:[嗯。] 蒋司修:[上完课早点回来。] 这句之后没再有新消息弹出。 程轻黎对着手机左看右看,把蒋司修的备注改成了老顽固。 套餐窗口打餐很快,没几秒,程轻黎跟着人流再次往前几步,对着手机再次看了看。 把老顽固的老字去掉,之后删删减减又改成了古董精。 翻来覆去三次,终于,所有备注的字删掉,重新改回了“哥哥”两个字。 因为是哥哥,所以才喜欢他,也因为这个,所以他总是不让她喜欢他。 手机揣回口袋,终于跟着队伍取了餐盘开始打菜。 淮大的课四十五分钟一节,两节连上,中间休息十五分钟。 六点半开课,八点十五就结束了。 和林艺琳一起从教学楼出来,林艺琳说想去校门口的蛋糕店买点面包当早餐,反正从教学区往教师公寓走也要路过林艺琳说的那个校门,程轻黎没多想,跟着她一起去了。 从校门出来,直奔林艺琳说的蛋糕店,晚上八点过,当天的所有面包做处理,两个七折。 程轻黎扫了一眼,没什么想吃的,觉得里面人多太闷,跟林艺琳打了个手势,说自己出去等她。 林艺琳点头,隔着几个人,扬扬手示意她不用管自己,自己排队买完出去找她。 程轻黎从蛋糕店出来,深深吸了口气,感受到新鲜空气涌进心肺。 再回头,透过玻璃橱窗往蛋糕店里面看了眼。 林艺琳还在拿夹子挑面包,而收银台前排了不少人,估计还要等一会儿。 她偏头,左右扫了眼,看到不远处的24小时便利店,想去买盒冰牛奶。 低头用手机给林艺琳发了消息,抬脚往便利店走。 入了夜,就连便利店的牛奶都在打折,当天的鲜牛奶买一送一,程轻黎一口气买了四盒。 这个门离学生宿舍区很远,除了那家格外火的蛋糕店,其它店生意都很冷清,此时的便利店也是,学生没几个,倒是员工有两三个,在冰柜前摆货。 她走到收银台前,把怀里抱的牛奶放到台子上。 收银员是个二十多岁的姐姐。 “一共二十三,我扫你。”她声音清丽。 “等一下,”程轻黎盯了身旁那个架子好几眼,终于从最上层抽了盒安全套,放在刚刚那四盒牛奶旁边,嗓音温吞,“再要一盒这个。” 第38章 8.08/二更 为了给店员要个黑色的袋子, 程轻黎还多拿了一包卫生巾。 抓着扎了口的塑料袋回家时,推门,蒋司修已经在了, 她把钥匙从门锁上拔下来, 另一手的黑色塑料袋放在鞋柜最上面, 反手压上门,弯腰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拖鞋。 蒋司修扫到柜面的那个袋子, 微微皱眉。 她的生理期一直不规律, 来的时候也总是痛得要死。 他把正在看的文件放在茶几上, 从沙发上起身,往玄关处走, 等在程轻黎身前站定,她也刚好换完鞋起身。 蒋司修握了下她的手臂, 眉心依旧竖着:“有没有不舒服?” 程轻黎愣了下, 想到自己拎回来的袋子, 知道蒋司修估计是误会了。 手抓上鞋柜上的塑料袋拿下来,看他一眼,解释:“没有来姨妈。” 程轻黎虽然瘦,但不矮, 高考前的体检,在学校量的,裸高167。 但还是矮蒋司修不少, 两人这个距离站在一起,她要仰头看他。 手指缠着购物袋的提手, 想到自己刚刚买的东西, 心里还是有一点心虚。 她虽然胆子大,但也没那么大, 也不知道刚刚怎么想的,就抽了一盒扔在收银台上。 但......她成年了,真的擦枪走火,省得再下去买了,万一因为中间耽误的那点时间,蒋司修又不愿意了呢。 这么想着,程轻黎又觉得刚刚冲动之下做得决定非常好。 反正她肖想了他好几年,从十六七开始,对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情有感觉,她想亲近的也就只有他。 蒋司修看她站着不动:“愣什么?” “啊?”程轻黎抬头,手指勾着的袋子往身后略微藏了藏,越过蒋司修往自己房间去,“没愣啊。” 走到一半,想了想,转了脚尖,临时换方向,往蒋司修的房间去,边走还边提醒站在门口的人:“我以后都要跟你睡。” 蒋司修看着她的背影,极轻地叹了口气。 一起睡,她倒是呼呼大睡睡得好。 程轻黎把买来的东西放在蒋司修床头柜的最下层抽屉,人还没直起身,听到门口的敲门声。 她刚进来时门没关严,也知道蒋司修这下敲门只是提醒她自己要进来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卧室门被推开,她合上抽屉,转身看到房门口的男人。 蒋司修扫了眼房间和站在床边的她。 沉吟半秒,还是提出自己的想法:“我每天都要工作。” “然后呢?”程轻黎站直看过去,从袋子里往外掏牛奶,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蒋司修落眸看了下她手里的东西,直白:“自己睡自己的。” 程轻黎心里有鬼,这会儿跋扈的气焰也没那么重,听到这话不像平时反应那么大,只是皱了皱眉:“我不要。” “你说了谈恋爱,你这样一点都不合格。”她右手还拎着袋子,另一手抱着扎开的牛奶,吸了一口,上唇沾了点奶渍。 蒋司修看到,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目光在她唇上停了很短暂的一瞬,随即不着痕迹地抬起,又落回她的眼睛。 程轻黎没注意到男人细微的动作,几步走到他面前,正打算挤开他出去,忽然顿住脚,仰头踮脚,往他脸前凑了凑:“亲亲吗,哥哥?” 三个字,再带上后面的称谓,总有种无端的禁/忌感。 蒋司修没想往常那样把她的脸拨开,而是目光在她沾了奶渍的唇上又落了一下,片刻后,伸手,用拇指帮她蹭掉。 绕开她往房间里走:“去洗澡。” 程轻黎在他身后很小声地切了一下,转身出去,带上了房门。 门在身后很轻地砰了一声,蒋司修知道没落锁,只是留了门缝关着而已。 但大概是有了门的遮挡,能让他放松些,他刚碰过程轻黎的那只手垂在身侧,略微紧绷的肩膀稍稍松懈,往下塌了点。 右手拇指的指腹刚抚过她的唇,仿佛还沾了奶渍,拇指蹭着食指捻了下,他盯着墙角某处,喉咙轻滚,似轻叹更似压抑的喘息。 当天晚上程轻黎还是没能如愿。 洗澡的时候发现大姨妈造访,怕弄到床上,她没再拧着要跟蒋司修一起睡。 自己睡还知道保持睡姿,跟蒋司修一起,两个人,她往他怀里挤的过程中万一侧漏,姨妈血沾在不该沾的地方就太尴尬了。 她不允许这样丢脸的事情发生。 她有很严重的痛经,好在后两天课不多,有两节还是选修,她让一起上课的同学帮忙带了请假条,在家里躺了两天。 不是黄粱 第34节 一直到第三天晚上才好得差不多。 因为她不舒服,蒋司修每天中午都会抽空回来看着她吃饭,晚上回家回得也早,实在弄不完的工作就带回来做。 程轻黎侧躺在床上抱着暖水袋,看蒋司修把玻璃杯放在床头柜上拉抽屉给她找药。 她身体实在弱的可以,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来次姨妈还把她又来感冒了。 不严重,就是有点流清水鼻涕,嗓子疼。 家里没有专门的医药箱,药都放在蒋司修床头柜的抽屉里。 拉开最上面的那格,没找到需要的消炎药,蒋司修拧眉,又伸手下拉最下面那层。 程轻黎本来乖乖地躺在床上等人伺候,看到蒋司修手伸过去拉抽屉拉环时,忽然想起来被她扔在那儿的安全套。 整个人一个激灵,伸手按住了他。 蒋司修动作停住,侧眸看她。 程轻黎调整了一下怀里的热水袋,和他对着眼睛,吞了吞口水,扯谎:“我刚找过了,下面没有。” 他屋子里的药他知道,确实一般只会放在上面。 但他实在太了解程轻黎,这丫头什么时候撒谎,什么时候紧张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她右手握在他的手臂上,脸上表情虽然没变化,但眼神飘忽,说话声音也下意识放轻,明显是害怕他发现什么。 “哥哥,你看我干什么?”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明显插科打诨,“是我今天格外好看吗?” “......” 蒋司修没给她辩驳的机会,捏着她的手腕拿开,右手拉开了抽屉。 程轻黎在心底叹了口气,目光也投过去,攥着被子破罐子破摔地等待审判。 最后一层抽屉很空,也轻,拉开时都不用费什么劲,里面唯一一个四方盒子因为往外拉的动作,在里面晃荡了两下,撞在了抽屉壁—— 然后摊在两人眼前。 蒋司修知道程轻黎藏东西了,但确实没想到藏的安全套。 但就她近两个月做的这些事,看到这个他也不惊讶了。 几乎想都没想,从抽屉里拿出来,起身往前两步,拉开衣柜的门,扔进最下层。 他虽然没说话,但这动作明显昭示着意思——这辈子别想用。 程轻黎在心底里又翻白眼儿。 真的神经病,这人绝对背着所有人去寺庙出过家,现在是带发修行。 “你扔我东西干什么?”她看着他略微提高声调,语气和病怏怏的样子一点都不符。 蒋司修看她一眼,重新在她床边坐下,语声温和,但完完全全地忽略了刚刚的事。 他重新抽开上面那层抽屉,拿出一支水银温度计:“量一下/体温。” 他自始至终都是温声和煦的,没有严厉,更没有对她发脾气。 但程轻黎就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这个样子还不如骂她,她实在受不了他这幅清清淡淡,仿佛什么都没办法把他点燃的样子。 她推开那支温度计,翻身爬起来坐在了他的腿面。 蒋司修那张平和而处变不惊的脸终于有了松动,他很轻地蹙眉,握着她的手腕以免她掉下去:“躺回去。” 程轻黎下午在家里睡觉时拉了卧室的窗帘,此时傍晚,霞光肆意,透过浅灰色的帘子洒进屋子一些,朦朦胧胧。 蒋司修刚回来时洗过澡,现在身上是浅灰色的居家睡衣。 程轻黎左手勾在他半敞的衣领上。 两人对视三秒,正当蒋司修想再说话,让她先躺回被子的时候,程轻黎忽然倾身,舔了下他的喉结。 第39章 8.09/黄粱 前颈凸出处有很明显的湿润, 她舌尖离开后,凉凉的。 蒋司修深深滚了下喉结。 温热的呼吸从鼻息间带出,萦绕在两人之间, 也不知道是谁的。 程轻黎对着他的喉结又舔了一下, 然后被蒋司修捏着后颈拎开, 再之后她感觉到异样。 但只有一点点,她不敢确定, 毕竟蒋司修看起来并不像会有生理反应的人。 她太好奇, 想低头看一眼究竟......头刚垂了一半, 被人抵着下巴抬起来。 蒋司修指骨顶在她的下巴处,两人无声对视。 男人皱眉, 右手从她下巴上松开,轻拨她的肩:“下去。” “不要。” 蒋司修嗓子再做吞咽的动作, 嗓音不复刚刚的清朗:“不难受了是吧?” “难受, 身体难受, ”程轻黎低声哼唧,她动了动腿,换成跨坐的姿势,倾身往前抱住蒋司修, 头埋进他的肩颈,身体不舒服,人就显得更脆弱, 她期期艾艾地把心里话说出来,“你能不能再多喜欢我一点, 都几天了, 你不想亲我吗?” 她说都确定关系确定几天了。 蒋司修把左手的体温计放下,以防动作间打掉, 右手松松地搭在她腰后。 不是拥抱地那种紧紧扣住,只是单纯地怕她摔倒。 程轻黎察觉到了,愤恨地埋着头在他侧颈又咬了一下。 很轻,像蚂蚁在啃,比疼更强烈的是酥和麻,蒋司修身体绷了下,前颈刚被她舔过的地方再次滑动。 在程轻黎要下嘴再次咬他时,他抬手把她的下巴扣住了,再是低头,唇很轻地覆了上去。 程轻黎虽然有心撩拨,但并没有想过会得到回应,此时嘴唇被含住,她的身体一下僵硬。 卧室光线实在太昏,这么近的距离,她却仿佛眼前昏暗,看不清东西,搂在蒋司修脖颈的胳膊不自觉收紧,手指勾住了他的后衣领。 然而唇上的吻还在继续。 他扣在她后腰的手收紧,另一手托住她的下颚,吻得很轻,从唇角辗转到下唇。 朦胧室内,被压抑的一切仿佛有了短暂的破口,不仅有吻,还有两人交换呼吸后,压抑的喘息。 吻得很轻,却足以让程轻黎沉迷,又或者说,沉迷的不只是她一个人。 明明没有吻很久,她却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等蒋司修捏着她的下巴往后离开,她半跪的腿卸力,已经沉沉地坐在了他大腿上。 屁股下是他有力的腿面,隔着薄薄的布料,她稍稍偏头,强装镇定,却仿佛已经要烧着了。 蒋司修盯着她唇上水渍,拇指在她下巴上格外眷念地擦了一下,随后松开。 目光再抬,落在她脸上,看到她半垂的眼皮和微颤的睫毛,以及明明心虚紧张但为了不露怯,装正经的表情。 他眸色变柔,无声笑了下。 再之后右手再次捏上她的下巴,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低声轻柔:“可以躺回去了?” 程轻黎被亲得晕头转向,跟木头人一样嗯了两声,按着蒋司修的腿从他身上下来。 从青春期开始幻想了无数次的画面,在这个拉着窗帘的逼仄傍晚实现了。 扯着被子重新躺下,还是有点不敢看蒋司修。 然而拽上的被子又被人拉下来,程轻黎疑惑地望过去,感觉自己脸颊还是烫烫的。 “干什么?”她舔了舔唇问。 蒋司修把她其中一只手从被子里拿出来,然后另一手把她肩膀上的吊带往下拽了拽,体温计插在她腋下,再接着轻拍她的胳膊:“夹好。” 程轻黎哦了一声,照做。 蒋司修收回身,坐在她的床沿。 从程轻黎的方向模糊光线里能看到他的侧脸,以及他交叉握在腿间的双手。 他看起来在想事情,但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刚刚的那丝羞赧因为这短暂的安静散了,她抬脚踢了踢他的侧腿:“哥哥,能不能在再亲一下?” “舌吻行不行?”她口无遮拦,开始没下限。 被她蹬的人忽然笑了,不同于以往的那种克制温和,是舒畅,爽朗的。 “不行。” 尾音很轻,程轻黎听出一丝调侃。 她很小声地切了下,然后看到蒋司修侧身,倾身靠过来,他右手撑在她的枕头上,低头再次吻上她。 有了刚刚的经验,程轻黎没再僵掉,很快有了回应,抬手搂住他的脖子,生涩却主动地想要撬开他的唇缝。 忽然床头手机突兀地响了铃声,蒋司修很轻地拨开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起身拿起手机前,拇指指腹蹭掉她唇角的水光。 电话接起,嗓音还有些淡淡的哑意:“嗯?” 蒋建河在电话那端道:“你妈非让我问你小黎怎么样,有没有生病,她说今天下午给她打电话,感觉她说话有鼻音。” 中年男人声音浑厚,又没刻意压低嗓子,声音从听筒泄出来,一字不落地落尽程轻黎耳朵里。 程轻黎绞着被子,还在回忆刚刚做到一半停掉的接吻。 “嗯,还好。”蒋司修伸手拉了下程轻黎的被子,回答对面。 “还好是什么意思?”蒋建河急了,“病了还是什么,发烧没有?她从小就爱生病,每次换季都病好几天......” “没事,就是感冒。” “给她吃点药,不行了就去医院,”蒋司修又交代,“她现在呢?在睡觉?” 程轻黎勾住蒋司修的手指,男人反手牵住她,松松地包住她的手,制住她的动作。 然后偏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回答蒋建河:“在床上休息。” 只不过是他的床。 蒋司修说这句时,心尖有一丝微妙的负罪感。 不是黄粱 第35节 到底是把人拐到了自己的床上。 - 本来就是姨妈期免疫力低下才生的病,没多严重,随着姨妈走,连着吃了两天药,自然而然就好了。 周五,程轻黎从浴室出来,确认自己的姨妈已经完完全全走掉,走到床边收拾了一下东西抱起来,准备去找蒋司修。 从卧室出来,几步路走到蒋司修房间门外,按着门把压开,推门进去。 男人身上穿了灰色长袖对襟睡衣。 程轻黎目光在他身上落了两秒,看了会儿。 她总觉得浅灰色很衬蒋司修,既不明媚,又没有过分阴郁,是个有点淡,又能让人觉得很可靠的颜色。 轻车熟路的挤进来,被子往蒋司修床上一扔,看他:“我要跟你睡。” 她每次都那样,话说得特别理直气壮。 蒋司修眸光从手机屏抬起来,扫了她一眼,再落眸时唇角有不明显的弧度。 然后手机放在床头,转身往衣柜前走。 “喂,”程轻黎不满意,从后追上,抬手抱住他,纤细的手臂搂在他的腰上,闷着声音,“你太冷淡了,一点都不主动,你最近都没有叫我......” 男人把搂自己的手臂拿下来,握着她的胳膊,把她往前带了两步,然后弯腰从柜子里给她拿枕头。 她这两天没在这里睡,枕头又被收进了衣柜。 “没叫你什么,”他从喉咙滚出一声轻笑,没看她,“宝贝?” 程轻黎耳朵一烫,一步迈到蒋司修身前,先他一步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用过的那个,然后强忍着悸动,往他身边迈了迈,踮脚伸着耳朵往他脸前凑:“你再叫一遍。” 蒋司修抵着她的脸拨开,单手推着她的背往床边走,之后在程轻黎再次炸毛之前,低头,唇几乎碰到她的耳朵:“睡觉了,乖。” 程轻黎眨了眨眼,喜欢的想要哭鼻子。 蒋司修站在她背后,没看到,只是习惯性的右手盖在她发顶,摸了摸她的头。 上床前,蒋司修再次接到电话,程轻黎正坐在床头往上拉被子。 蒋司修示意她先睡,自己拿起手机出了门,然而目光落在屏幕,看清来电显示时皱了下眉。 打电话来的是吴晓红。 从程轻黎青春期再到现在,他接到过她父母的无数次电话。 既年长,又处于同一辈分,很多他们没办法说的话,没办法做的事都需要他来传达。 电话接通,吴晓红先是寒暄了两句,再问到他程轻黎最近的情况。 蒋司修站在阳台,单手搭在身前的栏杆上:“在正常上课,我知道的她除了加入了淮大老师的实验室,还在准备比赛。” “嗯。”吴晓红放下心来。 程轻黎继承了她和程宏伟的基因,脑子好使,也努力,学习上不是很让人操心。 “我打电话来还有件事想拜托你。” “嗯,您说。”蒋司修应声。 “是这样的,我和她爸爸还是想让她出国,前两天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她反应有点大,很抗拒,但你也知道,我和她爸的工作性质,还是要长时间留在国外。” “另外她爸爸那边的生意,想让她边上学边学学,”说到这里,吴晓红又叹气,“当时想让她报经济或者管理,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报了个物理。” 蒋司修半垂眸,蹭了下手指,他大概知道程轻黎为什么报物理。 吴晓红话匣子打开,索性一气说完,反正蒋司修也不是外人:“而且我和她爸的意思是,她过来也能认识很多同圈子的人,我们希望她能挑一个同等家境和年龄的男孩子结婚。” 蒋程两家条件差不多,但程父的生意在国外,以后也应该都在那里发展。 吴晓红的话蒋司修听懂了。 是希望程轻黎过去,进公司,以后也在那里安家落户。 而且最重要的,他们想找一个合适且优秀男孩子和她在一起,为她安排好以后的路。 “司修。”长久没听到回应,吴晓红疑问地喊了声。 蒋司修回神,声音落在淡淡的风里:“嗯,我在听。” “所以想让你劝劝她,这边好的男孩子很多,就是想让她过来接触接触,提前筛选一下,反正她以后总是要来我们身边的。” 吴晓红无奈:“我们跟她说话她也不想听,你劝劝?” 良久,蒋司修开口:“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他在阳台站了会儿,才转身拉开玻璃门,走回去。 回到卧室,程轻黎已经抱着平板看了小半集的电视剧。 她仰脸看进来的人:“怎么那么久?” 蒋司修嗯了一声,回身无意识地打开衣柜,目光在里面落了两秒,想起枕头已经拿出来了。 柜门刚重新合上,床上的人忽然放了平板,几步走过来。 她靠近,撞进他怀里。 蒋司修抬手扶住她的肩膀。 这几天,程轻黎想好久了,她有好多事想和蒋司修一起做,最近课多,蒋司修也忙,在外约会的事只能暂且放放。 但在家还可以干些别的。 她手撩起蒋司修的睡衣下摆钻进去,指尖剐了下他的腹肌,贴在他怀里,仰头看他:“哥哥,我们今天能不能玩点别的?” 第40章 8.10/黄粱 蒋司修想到刚刚吴晓红在电话里的话, 握着程轻黎的手腕把她的手拿了出去。 女孩儿的手被拿离他腹部之前,指甲盖蹭着他的小腹划过去。 不是故意的,但比故意的让人更难耐。 程轻黎皱眉, 正在认真措辞想表达不满, 没注意蒋司修拇指压在她的手背, 很轻地摩挲了一下。 “该睡觉了。”他像是忽略她刚刚的话。 “我知道,但我睡了一下午, 根本不困, ”程轻黎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往前半步,重新靠在他身前, 仰着头,因为害羞, 声音放轻, “能不能玩一会儿。” “我, ”她盯着他的眼睛,嗓音软绵绵的,还是说出来,“我好想你。” 明明每天都见, 想什么想,她好适合说情话。 蒋司修难得放下刚刚心里想的事,被她逗得偏头气声笑了下。 “......好不好?”她右手捏在他腰上, 若有似无地又蹭了蹭手指。 根本什么都不会,却还是费尽心思撩拨。 蒋司修忍了又忍, 还是垂手, 轻抵着她的腰把她带到怀里。 他低头,抬手摸了摸她小巧的耳垂, 目光也落在那处,很不明显地笑了一声,用很平稳的语气问她:“你想玩儿什么?” 听到这句,程轻黎踮脚往上,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脖子和肩膀,语气也轻:“能不能亲亲这里?” 两人离得近,她说话声音不高,就像羽毛似的轻轻挠在他耳廓。 他是她青春期的幻想,所有第一次了解男女之间应该怎样做亲密的事,她想的都是他。 “可不可以......”她脚尖再次往前,轻轻拽了拽他的衣服。 少女的香气缠绕在他怀里,蒋司修盯着那块皮肤,半晌,低头,用唇碰了碰她指的地方。 侧颈处最敏感的地方被人吻到,鼻息间带出的热气扑撒在上面,程轻黎身体软了半分,揪着蒋司修衣服的手不自觉收紧,靠在他的身体上。 好在两个人中有一个是理智的,亲了两下,蒋司修伸手把她带开,站直身体,嗓音清清哑哑:“该吃药了,吃完药睡觉。” 虽然病好了,但预防的冲剂还需要再喝两天,外面厨房烧了水。 程轻黎还没从刚刚的亲吻中回过劲儿来,只觉得身体像泡了水似的,软,想要的更多。 她抬眸看过去,因为想要亲近,眼睛里都沾了水雾,茫然地“嗯?”了一下。 蒋司修看着她的表情,想要低头,最后却还是指腹擦着她的唇瓣蹭了下,嗓音已经恢复如常,但还是温和的:“去外面把药吃了。” 这一周多,他偶尔会跟程轻黎一起昏头,明明不该,却还是想低头碰碰她,不过他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 他轻拍她的手臂,下巴点房门,示意她过去,随后绕开她往床边走。 程轻黎扫他一眼,抬手摸着自己的肩颈,踩着拖鞋过去。 快走到门口时,回身看了下,总觉得站在床前低头看手机的男人格外冷漠。 她手搓着脖颈再次摸了摸刚被亲过的地方,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蒋司修都亲她了,怎么也算......有点喜欢她吧。 她还有时间,能在一起很久,她总会让他喜欢她。 - 蒋司修的课在周五下午。 程轻黎没事干,去蹭了一节,找了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遥远看着讲台上的人。 他穿了哑白色的衬衫,戴一副平光镜片,拿激光笔的右手撑在讲台上,整个人显得清隽斯文,又有种很平淡的沉稳。 程轻黎单手撑着下巴,望着他。 下午两点的午后,大多人困倦,打哈欠和趴在桌子上的比比皆是,程轻黎却听得认真。 青春期时她也听过他这么给她讲课。 蒋司修成绩好,少年班一路升上去,程轻黎那点初中的题对他来说是小儿科。 他那时候就站在她的桌子旁,从她书桌上拿起她的练习册,翻看错题,问她哪里不会。 程轻黎那时刚懵懂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感觉,被问话时偶尔会走神,耳朵听着他嘴里的公式,盯着他的唇脑子却在想别的东西。 “轻黎?”身侧传来响动,再接着是落包做下的声音。 程轻黎转头,看到段洋。 不是黄粱 第36节 本来就是丰富知识的选修,课程开设的很有意思,讲的也是前沿物理的东西,有不少同学会来蹭课。 段洋来得晚了点,空位置剩的不多,除了程轻黎身边,就是再往左靠窗的两个位置。 程轻黎把自己的东西都往里推了推,给他腾出位置。 段洋摸了摸后脑,在她身边坐下,动作间略显局促。 程轻黎心思不在他身上,没注意,视线再转回讲台时,听到段洋出声。 “你哥让你来听的?” 程轻黎愣了一下,意识到在段洋那边,蒋司修还是自己的哥哥。 她嗯了一声,稍加掩饰了自己的视线,没再往讲台处看。 段洋偏头,目光在程轻黎身上落了下,自从前两周程轻黎再次跟他说明白,他虽然还是有心思,但没有再主动联系他。 被一次两次拒绝,人都会被打击,想放弃,而且他也不想给程轻黎造成困扰,所以暂时退回朋友的位置相处。 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喜欢她。 “你每节都来吗?”他随口跟她聊天。 程轻黎食指轻拨桌面的笔,百无聊赖地扫过前处的讲台,不期然和蒋司修对上视线。 短暂的一秒,男人转开目光,落眸前像是不经意的,扫了眼她旁边的段洋。 “偶尔。”程轻黎回答,有点心不在焉。 “最近有好事?”段洋忽然问。 程轻黎下意识“嗯?”了一下,松开手里的笔,转头看他,没反应过来,眼神略带疑惑。 段洋笑了一下,半垂眸,很真诚的:“感觉你精神比之前好,前几次在课上见到你,看你低头看手机都在笑。” 程轻黎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和蒋司修这段关系开始后。 手指拨了下桌面上的笔,略微思考两秒,也笑了一声,回答得含糊:“好像是吧。” 蒋司修并不是个风趣幽默的老师,讲的东西也全是ppt上的内容,没什么意思,但奈何理论确实前沿,本人也长得好看,教室里的同学多半也认认真真听了下来。 打铃下课,段洋收拾东西起身,中间课间在外面自助机买的饮料还在桌子上,他顺手推了一盒给程轻黎。 程轻黎摆手:“不用。” 段洋带太多走确实不好拿,还是给了她一盒。 等人差不多走完,蒋司修收拾了东西从前面走过来,他扫了眼桌面:“一起来的?” 程轻黎把东西塞进包里,站起来:“不是,碰到的。” 蒋司修目光再次落在桌面的饮料上。 刚放在前面,偶尔视线掠过,能看到两人说说笑笑。 程轻黎往桌外绕时也看到那瓶饮料,没多想,随手抓起来,抬头看蒋司修:“走吧。” 站在她身前的男人没急着走,而是反手抽过她手里的瓶子,声音冷清:“天凉,别乱喝饮料。” 程轻黎提着书包背到肩膀上,随口应了一声,从座椅后绕出来,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蒋司修走在前面,捏了捏手里的瓶子:“处理好了?” 正是下午上课时间,教学楼人多,程轻黎隔了点距离走在蒋司修身后,猛得听到没明白:“嗯?” “跟刚刚那个男生。” 程轻黎想起先前骗蒋司修和段洋谈恋爱,瞟了眼前侧的背影。 离上课时间越来越近,不远处几间教室匆匆涌进人,身前的男人忽然停住了步子,转身看她。 程轻黎吓了一跳,往后半步,仰头看他:“怎么了?” “在问你话。”蒋司修微微皱眉,语调不高,温和问她。 还在教学楼,尽管他们站在靠近头的地方,但还是无法忽视不远处来来往往的学生。 程轻黎和他保持着正常距离,却垂眼低低地说了句:“晚上回家让我摸摸我就告诉你。” 她声音太小,蒋司修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程轻黎很小声,用意有所指的语气:“摸一下。” 蒋司修被她气笑了,偏头看向一侧,轻轻滚嗓,笑了一声。 这周末蒋司修有空,温兰连打了两个电话,让他和程轻黎一起回家吃饭。 晚上六点,两人到家,程轻黎上楼收拾东西,蒋司修被温兰叫过去。 进了书房,蒋建河也在,桌面上铺了两幅字画,正看得认真。 温兰走到一侧柜子前,从上层拿下来一套茶具,再接着把封好的茶具放在茶台上:“你吴姨给你打电话了没,让小黎出国的事情。” 蒋司修站在沙发旁边,低头看了眼手机。 上面有程轻黎发来的消息,是一张——人体解剖图。 着重在某男性/器官上画了个着重符号。 消息框上反反复复出现“对方正在输入”字样,最后弹出一个饱含深意的“哥哥”。 程轻黎:[等下晚上能不能来我房间……] 她实在是大胆的可以。 蒋司修手机收起来,看了眼正在拆茶具的温兰,往她的方向走去,语调平稳:“说了。” 未起封的茶具盒盖上蒙了一层尘,温兰用布巾擦掉:“你跟她说了吗?” “还没有。” 温兰拍拍手,拿起一旁的手机,笑呵呵:“你吴姨今天还发来了几张照片,都是你程伯伯生意上那些朋友家里的孩子。” “我看那几个男孩儿一个长得比一个精神,人品学历都不错,但还要考察,反正小黎还小,考察期放长,要慎重……”温兰戴了老花镜,把手机往蒋司修的方向递了递,“你要不要看看?” 蒋司修把温兰的手隔开,从她左手拿了方巾,帮她把盖子边沿的灰尘蹭掉:“不看了。” 男人的声音微微停顿:“她自己喜欢就可以。” “她喜欢肯定重要,”温兰往后推了半步,捏着边框把老花镜往上抵了抵,笑着看手机上的照片,“咱们肯定也要帮她审核。” 她瞥了眼蒋司修,不满:“你怎么这么不上心。” 第41章 8.11/黄粱 温兰接到家里电话, 蒋司修的外公身体出了些问题。 她快步走到门口,说了几句,又抵开门喊蒋建河, 先前手术的医生是蒋建河找的, 等他出门, 两人一起往不远处的客厅走去。 声音愈来愈远,面前台子上的茶具擦了一半, 蒋司修手上停了下, 随后手中白色的方巾丢在桌子上, 另一手撑上台面。 他微微垂头,表情和眉宇间看不出情绪, 但莫名就是让人觉得他心情不太好。 须臾,桌面的手机再次震动, 打散了此时房间里的安宁。 半撑茶台的男人站直身体, 把手机拿过来。 程轻黎:[算了, 我去你那里也可以。] 程轻黎:[老古董,让你过来你肯定不会来。] 程轻黎:[还是我去吧。] 程轻黎:[哥哥,我喜欢你。] 蒋司修垂眸,目光落在最后一行字, 随后转身,动作缓慢地靠上身后茶台。 晚饭后,程轻黎先一步上楼, 蒋司修去书房处理了一些资料,历时一个月, 其中一组模型试验终于完成, 离计划的项目结题时间还有一年多,这半年有几篇论文要发, 下个月实验还要继续。 十点左右,蒋司修合了电脑上楼。 温兰和蒋建河坐在一楼看电视,家里阿姨在厨房腌菜,也还没走。 路过客厅,温兰叫住他,把茶几上一盘水果递过来:“给小黎送上去。” 程轻黎从小胃口不好,吃得少,吃什么都要人催,大家都习惯了东西单独留一份给她送上去。 蒋司修接过来。 一旁的蒋建河趁温兰不注意,拿遥控器把电视调到体育频道,抬头看向蒋司修的方向,旧事重提:“先前你们学校,医学院跟你相亲的那个女生……” “不喜欢,已经说清楚了,她把我联系方式也拉黑了。”蒋司修回。 蒋建河闻言瞪眼:“什么?” 他只知道蒋司修貌似跟那姑娘没戏,但不知道还有拉黑这回事。 蒋司修无意多解释:“她可能有新的相亲对象,跟我说了一声,互相删了。” 蒋建河提气,但又无奈:“你说说你…” 他转脸对身边的温兰:“你说人家多好一姑娘……” 温兰早就放弃了,压下蒋建河的胳膊,把桌子上的瓜子端过来:“算了,你别管了,管也管不住。” 蒋司修本来绕过另一侧沙发准备往楼上走,不知怎么,脚下停了下,多说了一句:“等轻黎的事安排好再说。” 上楼,敲门,程轻黎的声音隔着一层门板传出来:“等一下。” 之后是哒哒的脚步声,再接着门被拉开。 她看到蒋司修一怔,再是往他身后的楼梯口瞟,做贼似的:“你怎么现在就过来了?” 她说的晚上是十一二点,温兰和蒋建河进房间之后。 蒋司修知道她会错了意,正想说话,程轻黎已经从门里挤出来,反手带上房门,站在他身前不足二十公分的地方,一面小心朝楼下看,一面伸手勾住他的衣服往自己身边带,声音小小的,带着期翼:“哥哥,你来找我的吗?” 蒋司修看着她的表情,“来送东西”的话咽回喉咙,再是两秒后,顺着她的问话,很轻地嗯了一声。 程轻黎高兴起来,抓着蒋司修的衣服,推开门,把他往自己的房间里带。 蒋司修把右手的盘子放在靠门的桌子上,刚转身,程轻黎已经扑到了他怀里。 不是黄粱 第37节 门没关严,被风带的轻轻开合了一下,蒋司修稍微犹豫,左手还揽着程轻黎,右手压着门把,把门重新锁上了。 程轻黎仰头看他,犹豫了一下,踮脚想去亲他的下巴,被蒋司修偏头躲开。 “在家呢。”他握着她的手腕,轻声制止。 程轻黎想到他思想道德感那么重,脚落回来,不太高兴的:“好吧。” 转而又对他伸了伸手:“那抱抱可以吗?” 蒋司修看了她两秒,身旁桌面的盘子往里推了推,确认不会被碰到地上,才微微弯腰,单手搂住了她。 程轻黎头扎在他胸前,满足而小心地窝进他怀里。 蒋司修低眸,入目的是程轻黎披在身后的头发,他瞧着看了两秒,忽然轻声问她:“想你爸妈吗?” 被拥抱的满足感充斥着程轻黎,她闭着眼睛,如实道:“想啊。” “他们一直不在我身边,逢年过节也只会打钱,但毕竟还是我爸妈嘛。” “怎么了,问这个干什么?”程轻黎从蒋司修怀里抬头。 “没事。”蒋司修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 蒋司修前一天晚上没在程轻黎房间睡,程轻黎也没有强留,两个人都知道是在家,现阶段还是不要。 但第二天晚上,她忍不住,还是抱着东西找了过去。 她不想说,因为对蒋司修太依赖,她会有分离焦虑,特别是一起“睡”过后,晚上和他分开,她都会难受得睡不着。 但这些她都没有告诉蒋司修,包括自己喜欢了他很久的事情,她也没有说。 蒋司修一直表现的太冷,虽然亲亲抱抱都会,偶尔也展现出不同于以往的温柔,但她辨别不清,也不敢仔细问,总有感觉他只是在哄自己。 所以心里话她都不敢讲,怕给他压力太大,连现在这样的关系都无法维持。 但她也不是很难过,这种小心翼翼的喜欢从少女时代到如今已经保持了很久。 至少现在他还跟自己在一起不是吗。 没什么难的,慢慢来,总有机会。 蒋司修的房门一直不上锁,坐在窗前的沙发上看电脑,抬头正好看到挤进来的她。 程轻黎小心关上门,路过床边时把枕头抛在床上,然后快步往蒋司修的方向走过来。 蒋司修右手还握在鼠标,目光落在走过来的女孩儿身上。 她走近,她拨开他握鼠标的手,单腿跪上他坐的单人沙发,这个姿势让她低头看他。 她竖手指在自己唇前,比噤声的动作:“十一点了,今天晚上能不能跟你睡?” “我自己睡不着。”她下巴搭到蒋司修的肩膀上。 蒋司修右手搭在她腰后,视线落在她身后的电脑屏。 他在帮她看国外的学校,吴晓红上午发来消息,再次提到希望程轻黎换学校的事。 信息里列的几个大学虽然距离吴晓红和程宏伟工作的城市近,但并不是最符合程轻黎上的,有的是专业不合适,有的是校风和她的性子不符。 把她送到那几个地方,他都不放心,只能自己再帮她筛选几所。 程轻黎转身再往电脑上看时,屏幕已经提示休息,转进了屏保。 她抬手随便戳了一个键,屏幕跳转密码界面。 以为蒋司修在看专业文献,都是物理研究方向,她一时好奇,也想看两眼,便转头问人:“你电脑密码是什么?” 她右手搭在键盘上,准备对着蒋司修念出的字母输进去。 而单手搂着她的人仿佛刚被她这句话唤醒,空着的那只手压下笔记本的屏幕,随口:“看这个干什么。” 程轻黎皱眉,能感觉到蒋司修不想让自己知道密码。 “电脑是,手机也是,”她手松下来,低声,不满意的嘟囔,“我又不会乱翻你的东西,一个合格的男朋友首先要做的就是所有电子设备的密码对女朋友敞开。” 说着她拿出自己的手机,一边点一边对蒋司修示意:“我的就可以告诉你,是你的生日。” “嗯。”男人视线从她屏幕上划过。 程轻黎看不懂他的表情,但总觉得他好像恍了下神。 片刻后,蒋司修目光转过来,忽然问:“你是不是之前喜欢一个学长?” 程轻黎现在屏幕上的手指顿了下,紧接着含糊地应道:“嗯……嗯,但都是之前的事了。” “我以后都只喜欢你。”她又戳了戳手机,抬头看了蒋司修一眼,又垂眸按手机。 最后这句说的不太认真,像是为了遮盖上一句随便哄人的话。 蒋司修眸光垂落在她的眼睛,注视了两秒,偏开视线,没什么情绪:“嗯。” “不说别的了,”程轻黎把手机放开,右手挑开蒋司修的衣服钻进去,在他腹部挠了两下,软下来声音,“亲亲我好不好,哥哥。” 只有在两个人亲近的时候,她才能感觉到蒋司修是属于自己的,所以她总是迫切的想要和他做更亲密的事情。 “我以后真的只喜欢你。”她趴在他耳边小声保证。 蒋司修被她逗笑,眼睛里浓重的墨色被淡淡的笑意溶开,左手握住她在自己衣服里作乱的那只手,抬了程轻黎的下巴,从她的脸颊往下吻到她的侧颈。 他是那种清朗斯文的声线,但压低声音时又有种别样的性感:“还想被亲哪里?” 第42章 8.12/黄粱 程轻黎觉得蒋司修今天好像过于热情了, 至少放之前不会。 他问过她之后又亲了亲她的脖子,很轻的吻,只有唇贴在皮肤的感觉, 再是往下落在锁骨上, 然后从下往上, 亲回脖颈。 程轻黎跨坐在他的腿面,右手搭在他的肩膀, 手收紧, 攥着他肩膀处的睡衣布料。 她动了动身体, 从水里捞出一样的声音,粘腻的, 惹人遐思而犯罪:“哥哥。” 蒋司修按压着程轻黎的背,把她更紧得带向怀里, 勾着她下巴的手再度抬起, 已经从侧颈亲到了前脖颈, 唇贴着她的皮肤,微微哑着声音:“嗯。” 程轻黎轻喘着气,烫着耳朵提要求:“能不能弄重一点?” “嗯?” 她仰头,在朦胧光线里看天花板, 感受着留恋在脖颈的吻:“就是......可不可以亲重一点?” 只有再重一点,弄出痕迹,她才有实感。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正常, 但她总希望有一天可以看到蒋司修发疯。 她听到蒋司修好像笑了,再然后她被托着抱起来。 后背落进床铺时, 吻再次落下来, 她伸手往下探,想去摸蒋司修裤腰以下的地方, 但手被扣住,按在了被子里。 “哥哥。”程轻黎挣扎。 蒋司修握着着她的手腕,唇落在她的肩颈,亲的很温柔,一下下,仿佛只是为了满足她。 他低声:“那个不行。” “为什么?”程轻黎不明白。 蒋司修貌似又笑了一下,但却没有再回答她。 只是脖子锁骨,一些很平常的地方,程轻黎却被亲得软成了一滩水,她缩手缩脚地窝在蒋司修怀里,最后好像听到他叫了一声“轻轻”。 好久了,这个称呼,还是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他才会这么喊她...... 怕被温兰发现,晕着脑袋睡觉时,程轻黎摸过床头的手机订了个五点半的闹钟。 想早起一会儿遛回自己房间睡。 订完闹钟,抓着蒋司修的睡衣,重新蠕动窝进他怀里。 蒋司修半靠在床头,右手搭在程轻黎后背,看她的动作。 “你密码到底是什么啊,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合着眼睛打哈欠,还是嘀咕,“虽然我对你很宽容,但你这样过分了。” 蒋司修搂着她倾身,把床头的台灯拧到最暗:“没什么。” 程轻黎不相信,但也没再纠结,在蒋司修的腰间蹭了蹭脸:“我们下周去吃饭看电影吧,离学校远一点的地方。” “嗯。”蒋司修回。 忽然,门外有很轻的响动,程轻黎耳朵动了动,从蒋司修怀里钻出来,紧张兮兮地下床,侧身贴着门板听了听。 蒋司修坐在床上,看着她的动作。 其实,如果真的被发现也没什么,充其量是他被揍两顿,拳头不会抡到她身上,毕竟他大太多,而她只是个小妹妹。 几家父母也会闹得不愉快,但对他来讲也没关系,他都会尽量解决,解决不了时间也会磨平。 但这些的前提都是她真的愿意和他长久的在一起。 蒋司修把书合上,放在枕头下,叫她:“过来睡觉了。” 他声音依旧淡淡的。 程轻黎右耳贴紧门板,再听了两下,确认响动是从楼下传来,才趿拉着拖鞋小心走回来。 - 隔了两天的周三晚上,研究所有聚餐。 蒋司修因为盯数据,晚一步从学校出来,到地方时其它人已经吃上了。 陈和给他留了位置。 研究所在一层订了十张桌子,他们坐的角落的小桌,桌子上除了和蒋司修相熟的陈和,吴刚外,还有先前来找过他的那个师弟王洪森。 王洪森硕士第二年拿到出国交换的名额,留学的地方正好是蒋司修半年多前在国外交流的学校,本来就是师兄弟的关系,蒋司修在国外的半年多,两人几乎每周都要见上一两次。 他现在临近毕业,想读蒋司修所在研究所的博士,所以最近两个月来淮州来的很频繁。 角落小桌是八人台,除他们四个,另外还有两对情侣,都是同事带家属来的。 吴刚端杯子碰了下王洪森的:“导师联系的怎么样?” 不是黄粱 第38节 “还行,说是看最后的面试成绩。”王洪森捡了盘子里的水煮花生,剥开。 蒋司修来之前,三个人已经聊了会儿了。 陈和看到蒋司修坐下,帮他拿了套餐具,又提水壶给他倒水:“小黎自己在家?” “嗯。”蒋司修应声,拿过杯子。 家里小辈多,陈和操心命:“她在家吃什么?” “她晚上去了食堂。”蒋司修回完,拿出手机低头看了眼消息。 程轻黎:[你什么时候回来?] 蒋司修:[不会太早。] 对面发过来一张对着电视拍的照片。 程轻黎:[我找了个电影,晚上回来一起看吗?] 再接着是茶几上一大堆零食的照片。 程轻黎:[我还买了好多薯片。] 蒋司修:[少吃点。] 聊了几句专业上的事情,话题转开。 王洪森自己好事将近,现在看谁都一副谈恋爱的样子,花生的盘子往陈和面前推了推:“陈和哥有女朋友?” “对,异地。”陈和答。 王洪森喝了点酒,在几个年长他两岁的哥哥面前没有畏手畏脚,笑呵呵:“还是要早点结束异地早点结婚,我自己经验之谈,不然女朋友就要跑了。” 陈和被逗笑,低头夹菜,应和:“确实。” 蒋司修一直垂眼发消息,没注意桌上三人的对话已经从学术压力转到了人生大事。 跟程轻黎又说了两句,想到出学校时她给自己打电话让带回去的饮料。 这家店离学校不远,旁边是家进口超市,程轻黎很喜欢一种牛奶,附近只有这家店卖。 蒋司修本来就不是很饿,又过了饭点,更是没多少食欲,从座位站起来,跟桌上的人示意:“我去旁边买点东西。” 陈和看了眼他几乎没动的筷子,仰头:“买什么?吃点再去,你什么都没吃。” “不饿。”蒋司修又低头看了眼手机。 陈和跟他认识久,习惯了他这个样子,早几年程轻黎还没上大学,蒋司修的手机基本都是她的电话。 那时候陈和还开过玩笑,说妹妹比女朋友都难养。 “给小黎买?”陈和问。 “嗯,在旁边超市,”蒋司修从位置里绕出来,“你们先吃。” 吴刚听到程轻黎的名字,也举了下杯子:“去吧,反正是烤肉,等你回来再接着烤。” 等蒋司修走,陈和整筷子,加了点小菜到自己盘子,随口续上刚王洪森的话:“你操心我还不如操心操心你嫡系师兄,我感觉除了他这妹妹,他身边没个女的。” 吴刚笑着给自己开了瓶啤酒:“我觉得也是,反正我是没见他跟谁走的近过。“ “也不是吧,”王洪森突然道,“去年在国外,我那房子有问题,在他公寓住过大半个月,感觉他当时有女朋友。” “什么??”陈和惊讶得筷子都停了。 吴刚也放了起子看过去。 王洪森愣笑:“你们这么惊讶干什么,我师兄好歹快三十了。” “二十七,别瞎说。”陈和比蒋司修还要大几个月,现在对年龄很敏感。 “什么意思?”吴刚比陈和还有兴致,毕竟蒋司修刚来研究所的时候,有位老教授想把自己孙女介绍给他,他都没什么反应。 王洪森看两人看自己,接着剥花生:“我也瞎猜的,他那会儿几乎隔一两天就是一个电话,要么在书房接,要么就是阳台。” “国内打来的?”陈和问。 王洪森回忆了一下:“好像是。” “小黎吧。”陈和说。 王洪森摇头,语气很笃定:“不会,他那个表情绝对不可能是妹妹。” “而且他当时书里夹的有照片,是个女孩儿,有一次掉出来,被我看到了。” 但距离太远,王洪森没看清。 陈和哦了一声,觉得那确实不可能是程轻黎,打电话还好说,夹照片这事有点超出界限了。 等蒋司修再回来,这话题已经揭了过去。 都是大男人,没谁对别人的感情那么八卦,只是想起来了随便聊两句。 陈和提过蒋司修放在桌子上的购物袋放在一旁的架子上,问他:“你这半年就在淮大,过了年就回来?” 蒋司修杯子里有吴刚倒的啤酒,但他开车过来的,没办法喝,袖子挽起来,嗯了一声:“用淮大的仪器把几组实验做完。” 陈和皱眉又道:“淮大也真是,用他们个仪器还让你代课,真是越好的学校越不吃亏,早知道当时去淮理了。” 王洪森插话:“淮理工也有设备?” “对啊,”陈和拍大腿,“淮大的仪器还旧,修两回了,都是咱们自己出的钱,虽然最后能报出来,但越想越亏。” 吴刚也搭话:“那当时怎么不用淮理做?” “谁知道,”陈和耸肩,示意蒋司修,“他选的地方,说来淮大。” 说完陈和又想起来:“是不是因为小黎在这儿,你爸妈让你看着她?” “不是。”蒋司修把玻璃杯里的酒倒掉,换成水。 ...... 聚餐没什么意思,吃到最后所里几个人喝得有点多,高谈阔论,蒋司修不想听,跟陈和说了一声要走,陈和也吃饱了,吴刚王洪森干脆一起散了。 让爱喝的继续喝,他们就不奉陪了。 回到家,打开门,客厅没人,蒋司修把提着的袋子放在餐桌上,程轻黎听到声音从浴室走出来。 她袖子往上卷着,两手还沾了泡沫。 “你在干什么?”蒋司修看她。 程轻黎用干净的胳膊蹭了下脸:“洗衣服。” “脏衣筐有几件衣服,放洗衣机了,你房间椅子上还搭着一件你的衬衣,我正在搓。” 她本来也想扔洗衣机的,但白衬衣,上面有化学试剂,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帮蒋司修洗了。 但想了好多办法,还没洗掉,正在水池里泡着。 “不用你干。”蒋司修走过去,拉着程轻黎的胳膊把她带到浴室,帮她把手洗干净,又从金属架上扯了自己的毛巾给她擦水。 程轻黎“诶?”了一声,小声:“你不是也帮我洗过衣服嘛......” 从小到大洗过好几次,虽然也不多,但都是在她最悲惨的时候。 初一那时候被孤立,他大半夜打车到她学校,把她从烧水房找出来,冷着脸跟老师协商。 那是少见的,蒋司修态度如此硬的几次。 早期少年班学制比现在还要短一年,蒋司修那会儿已经是硕士的第一年。 她当时被吓惨了,拽着蒋司修的衣服一直在发抖,后来他意识到当时程宏伟夫妇俩也在淮州,带程轻黎从学校出来后,把她送回了程家。 太晚了,在客厅呆了一会儿没马上走,吴晓红还让家里阿姨给他收拾了一间客房。 后来他去二楼客房的浴室洗澡,进房间前,隐约听到书房传来的声音。 程宏伟声调半扬,貌似在吵人,但隔音太好,他听不清,再后来洗澡洗了一半,实在放心不下,关了水套衣服出来,刚打开卧室门,看到倚在他门前墙边一脸丧丧的女孩儿。 听到门声,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礼貌的问:“哥哥我能进去吗?” 脸上没哭过的痕迹,就是嗓子哑,像被烟熏了一样。 身上还穿着那套皱巴巴,在烧水房蹭脏的校服,白色衬衣上有几道灰痕,格外明显。 下面是深蓝色的百褶裙,露着一截小腿。 蒋司修把她带进去,房门关上。 凌晨三点,屋里屋外都静,程轻黎走得快,耸拉着脑袋先一步走进浴室,上身的衬衣脱下来,拧在水龙头下想洗衣服。 她里面只穿了一个白色的小背心。 蒋司修停在浴室前,转身从床尾拿了自己的衣服,走进去丢给她,然后从她手里抽走那件脏兮兮的校服,开了水龙头泡在水池里帮她洗。 洗到一半,他忽然问坐在他一侧水池上的女孩儿:“你爸吵你了?” 程轻黎悬空腿坐在台面上,一直很沉默,直到蒋司修问这句,才如梦初醒般抬头,然后“啊?”了一下。 随后侧眸瞥着浴室的地板砖,跟刚刚要求进来时一样哑哑的嗓音:“就说让我在学校好好学习,不要惹事。” 蒋司修手隔着衣服压在水池边沿,维持姿势半晌,沉着声音说了句:“怎么能叫惹事?” 晚上把她从烧水房捞出来的气还没消,这会儿说话依旧没那么温和。 但程轻黎却忽然眼睛弯起来,隔了点距离,下巴搭在蒋司修的肩膀上。 片刻后很低声的,嗓音软软:“所以跟爸妈比,我更喜欢你嘛。” 她垂眸看了眼泡在水池里的衣服,声音很低,带点小孩子被骂了的委屈,吸着鼻子:“谢谢哥哥。” ...... 蒋司修确认水擦干净,转身把毛巾重新搭回架子。 程轻黎看他脸色不好,以为他生气了,在身后探头,伸手拽了下他的衣服:“给你洗衣服你怎么还不高兴。” “不用你洗,放着我洗就行,”蒋司修说完,察觉到程轻黎试探的情绪,抬手摸了下她的脸,心不在焉地解释,“没有生气。” 程轻黎放下心来,转身又走到洗衣机前捞衣服,边往外拿边展示似的:“我分了两次洗的,深色和浅色分开。” 她语气里满满都是“我很棒吧”。 蒋司修走过来,把她捞出来的衣服抱走,随手从一旁架子上拿了几个衣撑,往外走:“嗯,不错。” 不是黄粱 第39节 程轻黎笑起来,蹦了两下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地像只小麻雀:“我就说嘛,给你洗件衣服算什么,我刚刚还在网上查,准备去买彩漂,你知道这个吗,我跟你讲,就是放进去能保持原有的衣服颜色,但上面的污渍可以......” - 周五下午程轻黎有课,蒋司修去商场帮她买东西。 她订了第二天下午的电影票,在一个距离很远的商场,她想穿裙子约会,要用到胸贴,但之前忘了买,只能这个时候差蒋司修去。 程轻黎还在上课,消息却一条一条的蹦过来。 程轻黎:[不要那种小的,要那种大的,中间带卡扣,能托起来的。] 程轻黎:[实在找不到,你可以描述一下问导购。] 蒋司修:[....] 程轻黎:[天哪,你竟然还会无语。] 程轻黎:[笑死了,我要截图保存。] 程轻黎保存收藏进相册,接着描述。 程轻黎:[我要那种bigbigbig的,l懂吗?] 程轻黎:[虽然我瘦但我很有料。] 程轻黎:[算了,你肯定不懂,回来让你看看你就知道了。] 蒋司修站在某家店前,还没进,只是低头看手机上的消息,对面人打字速度很快,一条条跳出来。 他正打算回,屏幕上弹出一个陌生来电,他蹙了蹙眉,往旁边两步,接起来。 “喂?” 听筒那面的男人笑,不太纯正的中文:“蒋?” 半个小时后,离学校不远的咖啡店。 角落处的一张圆桌,相对而坐了两个男人。 章恒益美籍华裔,从小在国外出生,也在国外长大,但祖父是淮州人,这次回来也是探望家里老辈。 他和蒋司修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这半年多一直保持联系。 两人认识的方式不算有戏剧性,但也并不寻常,半年多前,在加州,蒋司修曾经找过他做心理疏导。 咖啡店人不多,虽然在学校旁边,但消费高,也没什么猫咪狗狗,学生都不爱来,这个时间点,也只有几桌而已。 章恒益把咖啡杯放在圆桌茶几上,目光在对面蒋司修的身上落了落。 面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当时敲了门走进他的咨询室,两人在相对的沙发上坐了许久。 在计时器已经走过十分钟后,他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他说,他会想亲他的妹妹,是不是不正常。 第43章 8.13/黄粱 “她刚成年。” 这是他当时说的第二句。 章恒益就在蒋司修所在的学校工作, 这也是蒋司修会去找他咨询的原因。 从事心理学行业,各种各样的人章恒益都见过很多,所以蒋司修所描述的事情在他看来并不算严重, 紧接着那句之后, 蒋司修又问了一个问题。 他问他, 怎么样能保证她不受伤害。 章恒益笑了笑,习惯性地用温和的语气引导和自己谈话的人吐露心声, 他笑着问怎么了。 蒋司修当时捏了捏杯子, 良久后, 极其平稳的神色,语气也淡淡的, 说了句“我对她有欲/望”。 ...... 不远处的咖啡店门被推开,挂在门把的风铃响动。 章恒益往那侧瞟了一眼:“最近怎么样?” 他中文语法没有问题, 只是在国外没有语言环境, 发音稍有点奇怪。 蒋司修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 他偏头看向章恒益的身后,透过茶色的玻璃看人行道上往来的学生:“还好。” 片刻后,他收回视线,垂眸淡笑一声:“我和她在一起了。” 章恒益倒是有些意外, 稍挑了下眉,手指抵在咖啡杯上,用自己习惯的语言开了句玩笑:“hope you didn't break the law.(希望你没有违反法律)” 蒋司修轻笑, 但许久没有答话。 “ok,”章恒益招呼服务生过来把桌面的水擦掉, 换了副神色继续问, “怎么开始的?” 沉默数秒,蒋司修搭在扶手的右手放下:“她说喜欢我。” 章恒益问:“她是认真的?” 蒋司修偏眸, 迟疑了一秒,回答:“不确定。” 章恒益看起来并不意外,他接触的这种事情太多,只是提醒:“她年龄很小,成长过程中缺乏长辈的引导和爱护,而你恰巧顶替了这个角色,所以她对你的依赖很重,她的年纪可能很难区分到底是习惯性依靠还是喜欢......” 蒋司修不太想听这句话,低声打断他:“我知道。” 章恒益点头,别人的事情他也不方便多说, - 第二天去程轻黎提前订好票的地方看电影。 天气转凉,温度下降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需要在单衣外面加外套,然而程轻黎却像不怕冷似的,依旧穿了裙子。 蒋司修比她早一步出门,在车里等她。 看到她穿了单薄的裙子开门坐上来时,握在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皱眉:“晚上回来冷。” “我知道我知道,”程轻黎欢欣雀跃地扬了扬另一手挎的包,“带了外套。” 她坐上车,勾了安全带要系,但手里面拿了东西不方便,反复插了两次都没有把安全带插进卡扣。 蒋司修松了方向盘,侧身过来,从她手里拉走安全带。 因为系安全带的动作,两人被迫贴近。 程轻黎呼吸微滞,也觉得离谱,虽然蒋司修几乎从不主动,但将近一个月时间,亲密接触也有过几次,她却每次还是会紧张。 他靠过来,她就会紧张。 可能是太喜欢了。 程轻黎伸手勾住蒋司修的衣领,看着他的眼睛,低声询问:“你没有什么想跟我做的事吗?除了看电影我们还可以做别的,你想干什么呀?” 蒋司修帮她扣好安全带,再抬眼,距离很近,视线正好撞到她的眼睛里。 程轻黎没什么安全感,但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是圈在他颈后的手,手指微微蜷缩,试探着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还是你觉得我想做的事情都无聊?”她半开玩笑,换了个语气。 “没有。”蒋司修摸了摸她的头。 接着脱了自己身上的外套,搭在她的膝盖上,用衣服把她露出的小腿裹紧。 随后收回身,坐在驾驶位,左手摸上方向盘,重新启动车子。 然而车开出去前,余光扫到右侧座位的女孩儿,她半低着头,摆弄刚系好的安全带,情绪看起来不太高涨,似乎还在琢磨刚刚问他的话。 蒋司修发动车的动作停下,左手握在方向盘上愣神两秒,忽然抬手松了自己的安全带,倾身过去,揉着她的发顶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我想干这个算吗?”微微沙哑的嗓音,靠着她的鼻息。 程轻黎知道自己定力不好,但也没想到被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哄得一愣。 她手指勾着安全带,小心点头,声音里是压都压不住的开心:“算的,算的啊......” 软软绵绵的声音。 蒋司修右手还搭在她脑后的头枕上,低眸看着她,几秒后,无奈地勾了下唇,偏眼笑了一声。 程轻黎追着他的眼睛想和他对视,另一手的食指戳到他的唇角,气声:“还想亲吗,可以给你多亲亲。” 她说得大胆又害羞。 他握着她的手拉下来,低头,吻在她的唇上,依旧是很轻地贴了贴,吮吻了一下她的唇瓣,待程轻黎想加深时,他已经撤身离开了。 重新握上方向盘,声音已经恢复了清冷沉稳,启动车,打了方向开出去:“查一下商场附近的店,晚上想吃什么带你去。” 程轻黎还在回味刚刚的亲密,一面软软地应声说好,一面低头拿手机按蒋司修说的查找附近的店。 不年不节的,最近上映的电影不多,瘸子里挑将军,有个国外的特工片子评价还不错。 也不是太好看,情节稀烂,台词夸张,男主厉害的一人能干一个特工小队,槽点数不胜数,程轻黎却看得格外起劲。 抱着爆米花桶,时不时凑到蒋司修耳边跟他吐槽,贴得近,每一次唇几乎都要擦到他的耳朵。 蒋司修锁着她的手把她按回去重新坐好,低声提醒:“安生一点。” 程轻黎心情简直好到爆表,不愿意听蒋司修的,搂着他的脖子重新贴上去,很小声和他咬耳朵:“可是我想跟你说话呀。” “这样说才不会吵到别人。”她嘴唇贴着他的耳垂,说话间带出的热气都钻进他的耳朵。 蒋司修被弄得耳廓痒,却无奈只能一手勾着她的后腰。 “哥哥,我好开心啊,可以和你一起看电影。”她语声里是压抑不住的高兴。 两人坐的位置靠后,左边没人,右侧跟程轻黎隔了两个位置的地方才有一对情侣,即使说话声音再大一点,也不会影响任何人。 程轻黎晃着腿,她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表达此时此刻的开心,抓着蒋司修亲了一下他的耳朵,侧身从已经掉落的挎包里找出便签本。 巴掌大的小本子,打着手电翻开,转头靠向蒋司修,小声道:“我有好多事情想跟你做,我们过两个星期,等你闲了去泡温泉好不好,攻略我都做好了。” 她表情认真,开心溢于言表,蒋司修的情绪被她感染,拇指蹭了蹭她的脸,温声应了个“好”。 程轻黎出国的事他暂时不想想,或许还能商量。 远处幕布已经切了镜头,转成阳光明媚的室外,明亮的光线散过来。 ...... 不是黄粱 第40节 从电影院出来,往提前找好的餐厅去,这边商圈大,吃饭的地方就在过一个路口的另外一栋楼。 没下停车场开车,打算直接走过去。 刚从看电影的商场出来,却意外遇到了人。 “小黎?”女人从另一侧旋转门出来,正好和他们面对面走过来。 程轻黎下意识把伸出去拉蒋司修的手缩回来,同时回忆刚刚,至少是半分钟之内从商场出来的过程中,有没有和蒋司修做过分的事情。 好像还好,刚刚在讨论吃饭的地方,她还没有来得及拉蒋司修的手。 程轻黎看着走过来的女人乖巧叫道:“表姨?” “我就说看着像你们。”翁美芝是程轻黎母亲吴晓红的表妹,工作地点在荆北,经常两边跑。 不是这个原因,程轻黎可能会从小放到她家住。 因为吴晓红的关系,翁美芝跟蒋家人也认识,自然也认得蒋司修。 她拎着袋子走过来,看程轻黎:“我前两天才回来,还想着跟你打电话,让你来家里吃饭。” 程轻黎点头道谢,习惯性地往蒋司修的方向站了站:“谢谢表姨,但最近学校忙,可能没什么时间,就不给您添乱了。” 翁美芝小时候对她不错,但再婚过,家里三个孩子,老大老二是她和现任丈夫各自带来的,老三是两个人后来又生的。 家庭关系有点复杂,后来工作又忙,程轻黎跟她就没有那么亲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让你来家里吃顿饭怎么能算麻烦呢,”翁美芝笑,“你爸妈都不在,要不是我不经常回来,肯定让你来家里住。” 程轻黎笑笑,再次点头道谢。 翁美芝视线落向一旁的蒋司修,话语里略带疑问:“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过来吃饭?” 她和蒋司修出来吃饭其实也不算什么出格的事,但没有跟温兰和蒋建河讲,如果长辈们之间互相通了气,会有点奇怪。 不过也还好。 这么想着,程轻黎刚想张嘴答,身旁的男人却已经开口了:“她在这边跟同学玩儿,我过来接她,顺便带她一起吃饭。” 翁美芝没多想,顺着又问了两句蒋司修别的事情。 一旁的程轻黎当然知道他这句解释没错,应付得无可挑剔,但说不上来心里怎么想的,就是有些不舒服,仿佛他在回避谈论和她的关系。 虽然说,他们现在的关系确实不好跟家里讲。 半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情绪还没缓过来,听到翁美芝又跟他们讲:“那行,你们先去吃饭吧,我还要上楼帮小小取照片。” 程轻黎回过神,两手并在身后:“嗯,表姨你去吧。” 蒋司修也欠身点头。 翁美芝跟两人告别,从他们刚出来的门进商场,身影消失在了人流里。 程轻黎因为刚刚蒋司修的话还有点丧,表情没调整过来,身边的男人看了眼手机,确认餐厅位置,再之后视线落过来:“怎么了?” 程轻黎抬眼,跟蒋司修对视两秒,打起精神,微微弯唇笑,摇摇头:“没事,我们去吃饭吧。” 蒋司修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去,末了,淡声应了下:“嗯。” 吃完饭回到家,程轻黎接到吴晓红的电话。 她还是低估了长辈之间传话的速度。 她走在床边,抬眸看了眼从外走进来的蒋司修,听到听筒那侧吴晓红说:“你表姨说今天在国贸碰到你了。” “嗯,对。”程轻黎再次掀眸,目光在蒋司修身上落了下,他穿着灰色的居家睡衣,明明穿得很整齐,却总有种克制的欲。 “你年龄也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不要总麻烦司修照顾你,他工作也忙,你跟同学玩儿还要让他跑那么远去接你,说到底也不是亲哥哥,人家照顾你是情分,你不能......” 程轻黎从床边站起来,往外走,应付对面:“知道了。” 她心说知道不是亲哥哥,要不是他不肯,她还想跟他睡觉呢。 路过站在床尾低头回消息的男人时,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下,然后拿着手机继续往外走:“你跟爸爸注意身体就好了,不用总是操心我。” “我能不操心你吗?你是我生的,”吴晓红觉得她这话说得有问题,“对了,我工作最近有几天假期,准备和你爸下周回趟淮州,看看你。” 程轻黎已经走到阳台了,闻言“啊?”了一声,她回头看向刚出来的卧室。 门掩了一半,从她的方向看不到屋内的人。 她这声“啊?”抗拒大过惊讶,吴晓红道:“不想让我和你爸回去?” “没有。”程轻黎推开阳台的门,走出来。 只是如果吴晓红和程宏伟回来了,她多半就不能住蒋司修这里了。 恋爱还没谈多久呢,她想和蒋司修多呆一起一段时间。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和他呆不够。 吴晓红打趣:“怕是你嫌我和你爸烦。” “不嫌不嫌,我怎么敢。”程轻黎轻耸鼻尖,踢了踢阳台的栏杆。 第44章 8.14/黄粱 程轻黎接完电话再回卧室, 蒋司修还在看学生发来的消息,听到门响,他抬眸看过去一眼。 程轻黎晃了下手机, 解释:“我妈, 说和我爸下周一起回来一趟。” 蒋司修拇指敲字的动作一顿, 眸光再落回去,声线平稳:“说是什么事了吗?” 吴晓红先前说想让程轻黎下个学期出国, 回来这么早应该不会是为了这个。 “没有, 想我吧。”程轻黎走进来, 抬脚抵上门。 瞟了眼,看蒋司修还在低头回消息, 不满意,走上前揪他的睡衣扣子, 她解的认真, 手指勾来勾去, 甚至用扯的。 蒋司修笑了一声,握住她的手制止:“你干什么?” 他嗓音很温和,带点无奈的笑,比谈恋爱之前他厉声训她时温柔多了。 以前总是梦着想听他跟自己这样讲话, 她轻吸了吸鼻子,忽然眼睛有点酸,怕被蒋司修看到, 直接抬手环住了他的腰,脸埋下去, 嗡声:“不要玩手机了......” 衣服被她解了两颗扣子, 她脸贴在他的锁骨处,蒋司修扶住她的肩膀。 程轻黎两手抄在他腰侧, 紧紧搂住。 虽然贴他很近,却还是觉得不真实,好奇怪,明明已经很幸福了,下午一起去看电影吃饭,晚上回来还能睡一起。 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这么害怕呢。 她踮脚,脑袋去蹭蒋司修的脖子,毛绒绒的发丝扎在他的颈窝里,拱来拱去:“哥哥,你抱抱我。” “你怎么都不抱我啊。”她抓了蒋司修的胳膊往自己的腰上放。 蒋司修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提唇,随后收了右手的手机,弯腰把她打横抱起来。 程轻黎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去哪儿?” “学生发给了我两篇论文,需要看一下。”蒋司修抱着她走到餐厅,打开灯,走到放电脑的餐桌椅前坐下来。 屁股刚挨到蒋司修的腿,程轻黎就自动往他怀里再窝了窝,两手从他背后环过去抱得紧。 “松开点,”蒋司修拍了拍她的背,“透不过气了。” 程轻黎哦了一声,手上虽然松了些,但头却在他脖子里埋得更深。 蒋司修无声笑了下,抬手抚在她的后脖颈,拇指在上面蹭了蹭,轻声道:“我要工作。” “我知道啊,”程轻黎嗓音带着淡淡的困意,“你这样工作不行吗,我又没有抓着你的手......” 蒋司修垂眸,目光落在程轻黎没被头发遮盖的脖子上,半晌:“轻轻。” 程轻黎惊讶,阖着眼睛靠在蒋司修的肩膀上,攥着他的胳膊慢悠悠地晃了两下:“你好久都没有这么喊过我。” 蒋司修笑了,他垂了下眼,餐厅的光线笼在他的侧脸,在另一边留下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过他再次抬眸时眼睛里依然有笑,哄人的语气:“以后都这么叫你。” ...... 周五前一天,程宏伟和吴晓红上飞机前都给程轻黎打了个电话。 程轻黎正站在厨房的微波炉前加热昨天没吃完的小蛋糕,她肩膀夹着手机,琢磨电子屏下的计时按键:“你们好啰嗦,再讲明天我不去见你们了,省得被念叨。” “我这叫关心你。”吴晓红道。 程轻黎终于调好时间,站直,从头顶的柜架拿出盘子,继续敷衍:“知道了知道了。” “行,不说了,你现在在你干妈家?” 程轻黎顿了下,语气里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我在我哥这里啊,学校离市区远,有早课的时候我都住这里。” 吴晓红应了一声,程轻黎住在蒋司修公寓的事情她知道。 可能因为心虚,程轻黎不着痕迹的把话题转开:“你都不知道他这里有多大,三室一厅,还有书房,真的羡慕了,我以后也要当老师。” “你算了吧,你哥厉害学校才会给他配这样的房子,你去了连工资都扣你的。” 程轻黎小声切了下,附和:“是他厉害行了吧,从小到大在你们眼里他都厉害,他能去天上摘月亮。” 吴晓红笑:“说什么呢你,说你一句你能顶三句。” ...... 隔天晚上,蒋司修开车带程轻黎回蒋家。 几家人好久没一起聚了,不仅是程宏伟和吴晓红夫妻俩回来,就连出差在外的段志和也今天下午的飞机到淮州,回家屁股没坐热,就和老婆乌梅也过来了。 车停在院门口的树下,程轻黎勾头往不远处别墅的方向看了两眼,确定没人,松开安全带,倾身靠向驾驶位,亲了蒋司修一下。 “等会儿进去就不能这样了。”她抓着他的衣服,语气遗憾。 院前没什么照明,树下有树荫遮蔽,更是昏,蒋司修抬手,用手背碰了碰程轻黎的脸:“回来是让你吃饭,等会儿多吃点。” 程轻黎把他的手拉下来:“知道了,你怎么跟我妈一样啰嗦。” 蒋司修手抽回,另一手打开驾驶位的车门,轻声笑:“不然呢,我不是你哥吗。” 程轻黎勾着他的手把他拉回来,同时探身拉上被他打开的车门:“什么哥哥,你是我男朋友。” 不是黄粱 第41节 说着又压上去,靠向他的唇,刻意压低的嗓音:“有兄妹这么接吻的吗?” 蒋司修笑意淡淡,抬手扣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拨开,声音也低,提醒:“可以了,在家门口。” “那又怎么了,”程轻黎执着地把他拽回来,攥着他的衣领在他唇上亲了两下,“在家门口你也是我男朋友。” 她揪着他的衣领不松手,蒋司修抬手在她腰后拍了拍:“你妈。” 程轻黎其实也不是害怕,但下意识松开抓着他的手,火速坐回去,拨了拨头发,调整姿势。 蒋司修扫了她一眼,无声笑。 程轻黎视线掠过没有人的别墅门口,扬了手转过去,气冲冲:“蒋司修,你骗我!” 蒋司修锁着她两只手,往后躲开:“叫哥。” “我叫个屁我叫,你实在想听我可以在床上叫,”她又开始不着调,粘糊地靠过去,“你公寓的衣柜还有我买的东西。” “不能用。” “为什么?” “你还小。” “我不小了!不行吗哥哥,我想和你......” 两人没闹几句,几米外的院门打开,走出来人,最先看到的是蒋司修,他握着程轻黎的手腕把她推回去:“吴姨。” “你少骗我,说到这个你就骗我。”程轻黎不相信。 阴影里蒋司修捉住她扯自己的右手,拉开:“真的。” 程轻黎半信半疑地回头,真的看到了吴晓红。 她再次下意识抽手,尽管动作幅度并不大,但蒋司修还是感觉到了她的紧张。 他虚握了一下骤然空掉的手,只触到了空气,再是余光扫到身旁已经坐回去的人,搭在两人之间的右手指尖再次不自觉的轻动,有转瞬而逝他并不想承认的失落。 但也只是很短暂的一瞬,他推门下车,看着来人:“吴姨。” 吴晓红瞥了眼从副驾驶下来的程轻黎,皱眉训道:“你多大了还跟你哥闹。” 再看回蒋司修,语气变温和:“你就不能总惯着她,回头她变得无法无天。” “谁说我无法无天,”程轻黎几步跨过来,挎上吴晓红的胳膊,心里虽然还在敲鼓,但面色如常,扬下巴,“我还不够听话?” 吴晓红戳她的脑袋:“那是因为大家都对你好,你说我们对你好也就算了,司修比你大那么多,什么没让着你。” “好了好了。”程轻黎耳朵要听出茧子了。 程轻黎挎着吴晓红的胳膊走在前面,蒋司修弯腰从驾驶座提出程轻黎的袋子,关了车门跟上去。 吴晓红还在念叨:“你别我说什么都不愿意听,回来你要是找男朋友,还能像跟你哥一样这样闹?人家才不让着你......” “不让就不让,谁说我要找男朋友了。” “净说胡话,你肯定要谈恋爱结婚......” “哎呀哎呀,早着呢。” “也不早了,做生意的圈子好多订婚都早,不然好男孩儿就被人挑走了,再说司修以后也要找女朋友,你不要跟他没大没小......” 蒋司修离两人不远,几步的距离,每一句都混着夜风落在他的耳朵里。 他低眸看了眼前侧两人的影子,走在右侧的女孩儿右手勾着肩膀上帆布包的包袋,扎了马尾,投在地面的影子都是青春的。 跟他貌似差得有点多。 被他刻意压抑的负罪和愧疚感突然又冒了头,她太小了,而他是个三观成型,能明辨是非的成年人。 却还是没克制住,跟她做了很多荒唐事,想到这里,他抬手松了松衣领的纽扣, 再是抬眸,目光再度落在走在前侧的母女身上,吴晓红还在喋喋不休地交代着程轻黎什么。 无外乎出国,进家里的公司,和圈子里年龄相仿且优秀的男生结婚。 她的父母为她铺了很好的路,而这条路里没有,也永远不会包括他。 ...... 晚饭在家里吃的,给蒋家煮饭的阿姨用了很久,一手地道的淮州菜。 程轻黎坐在客厅,一边帮忙剥坚果,一边跟几个长辈聊天,逗他们开心。 蒋司修则在厨房,帮温兰准备东西,他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被温兰叫过去问话罢了。 温兰从冰箱里拿出来小菜:“你吴姨刚刚还问我,你到底有没有跟小黎说出国的事情,让你当哥哥的劝她你怎么不当回事?” “你也知道她不爱听她爸妈的,你的话她还能听两句。” 客厅里欢声笑语,偶有几声高音量的笑声传过来。 蒋司修从温兰手里接过盘子,酸萝卜颜色腌得有点深。 他抬眸,脸上没情绪:“她如果实在不想去让她呆在国内也行。” 温兰瞥他一眼:“你吴姨和程叔都在国外,你觉得行吗?” “让人家和自己女儿一直两地分居?”温兰从蒋司修手里拿过盘子,推门往外走,“别说你吴姨不愿意了,小黎肯定也想过去。” “你吴姨这次回来,就是想再问问小黎的意见,可以的话要帮她走程序了,”温兰说着,往身后看了眼蒋司修,“等会儿吃饭估计还要说,你可别搭腔再说留国内这事了。” 温兰转回去,念叨:“关乎小黎以后的未来,出国,联姻,家里生意做大,以后拿着公司分红享清福不好?留国内能干什么,跟你一样搞研究?读个女博士,然后当个穷酸老师?” 温兰当然知道蒋司修在的研究所不是谁都能进,他身上的头衔含金量有多高大家也懂,更何况他拿到这些也才27而已。 但几家都是做生意的,蒋司修的那点工资确实不够看。 说到这里,温兰又是轻叹:“干什么不好,当个出力不讨好的研究员。” 二十分钟后开饭,程轻黎从沙发上起来,跟在几个长辈身后,趁大家不注意,挤到蒋司修身旁坐下。 餐厅的圆桌子盖的有桌布,程轻黎坐下后,手伸下去,不着痕迹地勾了下蒋司修的手指。 蒋司修侧眸扫她一眼。 程轻黎余光看到,装作往前拖椅子,低头笑了下。 乌梅正巧抬眸过来,笑道:“小黎笑什么?” 蒋司修目光转走,帮几个长辈倒上酒。 程轻黎稍怔,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随后眯眼笑,装乖糊弄过去:“见到爸妈乌姨段叔开心。” 乌梅拿过饮料杯,隔空点她:“就你会说话。” 家里聚餐,就算喝酒也不会喝太多,几个长辈都来了一点,其中蒋建河和程宏伟喝得最多。 段志和去年才做过手术,乌梅看着他,只允许他抿了两口。 吃到一半,终于绕到今天这顿饭的正事上。 头是程宏伟开的,但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明里暗里都说了两句,在劝程轻黎。 只有蒋司修一直沉默,坐在程轻黎右手边,给大家夹菜,倒酒,从始至终没怎么开口。 “你爸爸已经帮你联系学校了,你成绩好,家里也有关系,那边几个好学校你都能去。”吴晓红道。 程轻黎难得没有卖乖讨巧地回应,吴晓红刚给她夹了菜,她正把菜里的青椒挑出来。 “你说你平时挺听话,这方面怎么这么拗?”吴晓红风风火火的事业女性,能这样跟程轻黎说话已经是很有耐心了,“也跟你分析过了,你肯定是出国发展更好。” “对啊,小黎,”段志和也搭话,打趣,“你也想跟你哥一样读到博士?” 温兰打了蒋司修一下,笑着:“你看看你,都是你带的好头。” 程宏伟杯子放下,也道:“你说你要是真喜欢物理,我们也不逼你转专业,你就在那边读,爸在学校旁边直接给你买套房子。” 几个长辈你一言我一语。 程轻黎终于把盘子里的青椒挑完,温声半哑:“我真的不想去。” “我能在国内把本科读完吗?”她吸气开口,至少让她在国内呆几年,等她和蒋司修稳定了,也能用这个时间说服长辈,“以后再出去。” 这个话题这段时间不知道提了多少次,吴晓红有点急了:“以后是什么时候?想让你提前过去融融圈子,跟你说了,订婚都要提早,爸妈不是想让你找个好人吗?” “我知道,”程轻黎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我不想,我不想跟爸爸生意伙伴那些人在一起。” 程宏伟和吴晓红其实也没有逼她联姻的意思,只是希望帮她挑一个最好的人。 程宏伟开口:“那你妈那边呢,都是外交部的,没逼你怎么样,就是想让你去认识认识。” “你说你在你学校,被一些黄毛小子骗了......”程宏伟是真的担心。 但吴晓红拍了下他的手臂,使眼色让他别说这么直白。 阻止了程宏伟,吴晓红又转头看过来,关切地解释:“爸妈真的是为你好。” 程轻黎实在没办法了,索性筷子放下:“我谈恋爱了。” “我不想分手,所以也不想出国。”她抬头,轻声。 吴晓红要再劝的话卡在喉咙里,片刻后,干笑:“什么?” 桌子上忽然沉默,大家都一时愣住,只有不远处厨房里阿姨收拾东西的声音。 煮锅还在煮汤,发出嘀一下的响声。 一旁温兰抬手拍在蒋司修的胳膊:“让你看着妹妹你怎么看的?” 吴晓红也转眼看过去:“司修,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第45章 8.15/黄粱 从刚刚程轻黎说她“谈恋爱”开始, 蒋司修就放下手里的酒壶,没再帮几个长辈添酒了。 此时他右手还搭在陶瓷壶的边沿,虚握着壶底。 短暂的犹豫, 收手回来, 打算开诚布公地告诉几位长辈。 他从十五六, 有了相对独立的人格开始,一直性子冷淡, 情绪平稳, 做什么事也向来考虑周全, 理智冷静,但人生中也总会有那么几次, 会冲动,想不考虑其它, 做一些仅随心的事情。 至于后果, 就等之后再说。 不是黄粱 第42节 他在桌下伸手, 刚握住程轻黎的手腕,正欲开口,身旁女孩儿却再次出声:“哥哥不知道。” 她反手压住蒋司修的手,目光平静, 语速却有些烦闷:“不要问他了。” 她清了清嗓,深深吐气,压下心里的那份不安和难过, 随意解释:“是和同专业的一个同学,我没有跟家里说, 哥哥也不知道。” “从, ”她顿了下,编了个时间, “从去年开始,到现在有一年了,感情很稳定,所以我暂时真的不想出国。” 在某些特定的环境下,一些动作和语言可能无法传递出本人的意思。 就如同此刻,程轻黎以为蒋司修拉她的手腕是不想让她说,而蒋司修以为她这样解释,是的确没有做好面对家长,和他好好在一起的准备。 蒋司修的左手还被程轻黎扣在她的腿面,他手指极轻地动了动,刚刚涌出的冲动念头已经被压了下去。 也对,他不能因为一时的不理智,把她拖到这个不算健康,也困难重重的关系里。 早就打算好了的,她说开始就开始,她说停止就停止。 他略微低眸,扫了眼刚握在手里的酒壶,谈不上失落,只是刚刚浓郁的情绪被冲刷掉罢了。 眼眸恢复冷静,又变成了那个把照顾和保护放在情爱之前的哥哥。 “是吗?”吴晓红将信将疑,目光再次投向蒋司修,“是吗,司修。” 程轻黎不想让大人们再逼问蒋司修,她少见的语声稍带急躁:“说了哥哥不知道。” 吴晓红茫然疑惑:“你急什么,我问两句。” 程宏伟看不过去了:“你妈就是问问情况,你在外面随便谈恋爱没有问过我们的意思,我们还不能问问了?” 眼看本友好的沟通即将演变成单方面的训话。 桌下程轻黎的手也要抽走,蒋司修没松,而是主动扣住了她,拇指摩挲在她的后背,安抚的动作。 他看向程宏伟和吴晓红,开口,嗓音温和:“是我的问题,我没有看好她。” 吴晓红声音发干,勉强笑笑:“怎么能是你的问题,她想干什么,你也拦不住......” 蒋司修第一次打断长辈的话:“是我的问题,错在我。” 他重复刚刚的话,不知道是在揽什么责任,又是在道什么歉。 “算了算了,先吃饭,”温兰打断桌上的沉默,给程轻黎夹菜,“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人是铁饭是钢,不能饿着。” 乌梅拍拍吴晓红的背,打圆场:“就是,先吃饭,再说小黎找的人也不一定就不好,出国的事再商量。” 程轻黎半低头,轻轻吸气。 蒋司修最后一次摸了摸她的手背,松开她,然后在大家暂时掀过这个插曲准备吃饭,没有人再注意时,避开她吃不下的青椒香菜,用公筷给她夹了她喜欢的鱼肉和蛋羹。 吃完饭,程宏伟夫妻俩要回家,程轻黎不想跟着走,大家都以为是小姑娘怕挨骂。 吴晓红夫妻俩虽然还想跟女儿谈这个事情,但也知道急不来,温兰秉承着打圆场的想法,也怕程轻黎跟着回去再挨吵,自然是把人留了下来。 吴晓红最后想了想,让程宏伟回家住,自己也留在了蒋家,乌梅和段志和跟着一起没走。 几家人关系本来就好,以前偶尔过年过节聚完之后也会在某一家住下,都是常有的事。 晚上从浴室出来,蒋司修刚坐上床打开电脑,右下角的聊天软件频繁跳闪,他鼠标移过去,点开。 程轻黎:[哥哥......] 蒋司修合上电脑,两肘支在膝盖,片刻回道。 蒋司修:[害怕?] 程轻黎趴在自己卧室的枕头上,说不上来是什么想法,好像也不是害怕,但想和蒋司修呆在一起。 对面人像是知道她的想法。 蒋司修:[我去找你?] 两个人的卧室都在二楼,但很不巧的是吴晓红和乌梅夫妇今天也睡在二楼。 蒋司修过来,要路过另两间卧室。 程轻黎从床上坐起来,迟疑:[可以吗......?] 蒋司修:[嗯。] 程轻黎:[不会被发现?] 程轻黎发完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小心了,蒋司修来她卧室找她,虽然不算多正常,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交代。 蒋司修:[没关系。] 几分钟后,程轻黎的房门被轻声叩响,她就站在房门前,听到声音火速拉开了门,之后探头看了看走廊,拉着蒋司修的胳膊把他拽进来,再接着勾头又看了眼走廊。 蒋司修一整晚不算明媚的心情被她这疑神疑鬼的小动作治愈,他把手机放在她墙边的桌子上,罕见打趣:“再探两下头可以去演小偷了。” 程轻黎小心合上门走过来,没过脑子开口:“刚吃饭我不是说在和同学谈恋爱嘛......” 话音落,房间内短暂的静默,两人都不太想提刚刚的事情。 程轻黎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两手背在身后无意识地绞了绞,有点怪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抬头刚想岔开话题,却被身前的人轻环住肩膀。 他另一手托在她的下颚,气息萦绕在她的头顶,程轻黎不确定他是不是吻了自己的发顶。 “刚刚在干什么?”蒋司修的怀抱几乎完全拢住她,先转移了话题。 程轻黎瞬间被他带着走,手指了下床头:“拿平板看电视剧,不过都在想你,想今天晚上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不是看电视剧?” “电视剧男主没有你长得帅,身材也没你好,所以看着看着就开始想你,你不当老师了去娱乐圈,也一定会大红大紫。” 她确实嘴甜,有把黑色说成白色的本事,从小就是,卖乖讨巧,招人喜欢。 所以你也很难判断,她这张嘴里说的喜欢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哥哥,”蒋司修被程轻黎拽了下衣服,垂眼,看到程轻黎指了下手腕的表,看他,“十一点了,爸妈乌姨他们是不是都睡了。” “嗯。”蒋司修手从她的背后滑下来,随手帮她拢了下衣服,转身从身后的台子上拿手机。 程轻黎绕过去,凑到他身前盯他:“那你今天晚上可不可以留在我卧室?” 蒋司修侧眸扫她一眼,目光再落回屏幕,唇角噙着笑:“嗯。” 程轻黎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会答应,看了眼他身上换过的睡衣和放在桌子上的电脑,意识到他好像本来也没打算走。 看到程轻黎看自己,蒋司修调了两个闹钟回:“我五点半起来,回房间。” “真的吗?”程轻黎眼睛亮亮的,扑上去抱住他。 ...... 第二天蒋司修确实起了大早,回到自己房间在床上躺了会儿也没有再睡着,七点多,陈和打来电话,让他白天再去一趟学校。 “所里来人了,上午要和淮大物院的人一起开会,十点吧。”陈和说。 蒋司修没什么困意,揉着肩膀下床,往浴室的方向去。 一个多小时后,他车停在物院实验楼前,陈和刚好从院办过来,翻资料的动作停下,文件合上,背手看过去,等蒋司修过来。 十点左右的会,一直开到十二点半才结束,几个老教授就一个问题讨论了一个小时,最后各执己见,也没研讨出来个结果。 会散,陈和整理东西,问蒋司修中午去哪里吃饭。 “食堂。”蒋司修不太在乎吃什么。 陈和叫住快走到门口的同事,问新开的食堂有什么好吃的菜,三言两语交流后,拿着东西跟蒋司修一起起身,往外走。 陈和推开门:“你给小黎看的学校怎么样了?” 前两周,蒋司修在实验室看实验时,没事会看两眼学校的消息,陈和撞到过。 “没看了。”蒋司修答。 陈和看过去:“什么意思?” 蒋司修把几张报告单夹在文件夹里,沉吟两秒:“不太想让她出国了。” 陈和哦了一声:“其实让我看,出不出都行,你说咱们自己国内的学校也好,淮大不好吗,数一数二的学校......她家里的意思吗,不让她去了?” “不是,她自己不想去,”蒋司修顿了下,“我也不想让她去了。” 陈和粗线条,没听出蒋司修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劲,看了眼手机,随口问:“那怎么办?” 蒋司修把文件夹的密封扣扣好,垂手,看前面:“慢慢跟她家人商量。” 吴晓红的态度很强硬,包括程宏伟,但只要事情还没定下来,慢慢来,总是可以商量。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蒋司修拿出来看。 程轻黎:[我今天可能要回家住了,我妈说想我。] 程轻黎:[【哭哭表情包】] 程轻黎:[不过周末过了要上课,我可以申请再住回你那里。] 程轻黎:[就这两天,我回家陪一下我的母上大人。] 尽管已经十月末,正午头的阳光还是很晒,蒋司修的步伐略微慢了点,走在陈和的斜后方。 蒋司修:[嗯。] 蒋司修:[好好吃饭。] 程轻黎:[保证完成任务。] 程轻黎:[等我过几天回去,你可不能忘了你的亲亲女朋友。] 她总是要时刻提醒他。 阳光有些刺眼,晒得人脑子疼,蒋司修听到前侧陈和喊他:“别看手机了,我快饿死了。” 蒋司修回了个嗯,收了手机跟上去。 ...... 程轻黎在程家里住了三天,一直到周二晚上,因为周三早上有早课,跟吴晓红说过后,搬回了学校住。 吴晓红的假不能请太长,周五晚上的飞机就要返程,回去接手工作,蒋建河会多留两天,下周一再走。 周三课多,连着上了一天,不过尽管累,晚上程轻黎还是抓着蒋司修闹了一会儿,那盒被扔进衣柜最下层的安全套被她扒了出来,但又被蒋司修毫不留情地扔在了床头柜里。 不过比上一次有进步,这次被程轻黎拆了盒子。 不是黄粱 第43节 她跨坐在蒋司修的腿上,像只树袋熊一样抱住他,一边晃一边不满:“为什么,为什么啊?” “我想也不行吗?”她声音委屈巴巴,头埋下去时,泄愤地咬在蒋司修的脖子上。 痛感不重,但却能激起欲/望。 蒋司修拍了下她的背:“下去。” 程轻黎以跨坐的姿势,跪在床面,两个手臂搂蒋司修搂得很紧:“我不要。” 从上周末那顿一石激起千层浪的饭开始,两个人的关系比之前更亲近了一些。 无论是精神,还是肢体,亲密接触都比以往更多,双方好像都忘了这段关系还处于颤颤巍巍的境况,仿佛都刻意屏蔽外界的信息,让自己沉溺其中。 如梦似幻,不大真实,偶尔让人感觉像是最后的午餐。 “哥哥。”程轻黎低声叫。 蒋司修握着她的后颈,指腹在上面蹭了蹭,再是手滑下来,轻拍她的腰后:“下去,腿被你坐断了。” “才不会断,”程轻黎嘴硬,扭动了一下身体,不情不愿地从他腿面磨下去,“坐断了给你买假肢。” 蒋司修气声笑了下,左手盖在她的发顶摸了摸,喉咙轻滚,垂首亲了亲她的额头,清哑的声线:“听话,下去。” 程轻黎哦了一声,终于从他腿面下去。 “吴姨什么时候的飞机?”蒋司修弯腰帮她扯了下睡裤的裤脚。 程轻黎在地毯上站稳:“周五晚上,十点半。” 蒋司修点头,想了下:“我和你一起去送她?” “好啊,”程轻黎抓着头发坐上床,“我妈巴不得呢,你还能当免费车夫。” 蒋司修没答话,轻声笑。 周五下午,吴晓红临走前又来了趟蒋家,和温兰聊了一会儿,说自己想去淮大给程轻黎送点东西。 “她有时候不听话,喜欢盖得薄,我车上带了两条羽绒被,想放在司修那里,正好他们两个都可以用,”吴晓红把茶杯放下,不放心,“衣服我也又给她拿了点,就怕她穿的薄,生病。” 温兰想了下:“小黎今天下午好像有课,我给司修打个电话,问问他公寓的密码,他新搬的这个房子我也没有去过,正好过去帮他们收拾一下,他之前说请阿姨打扫了几次,但我也不放心。” 她说着拿了手机,拨蒋司修的号码,但连拨了两个都没有人接,手机放下想起来:“对,他这会儿好像也有课。” 吴晓红看了眼表:“那要不等会儿也行,我晚上十点多的飞机,来得及。” 温兰想起来,起身往书房走:“我记得他之前在家里放过把备用钥匙,好早了,两三个月前放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十分钟后,温兰从书房回来,手里拿了把钥匙:“要不现在过去?我怕到时候再折腾,你赶飞机赶不上。” “路上我再给司修打两个电话。”温兰说。 吴晓红身旁还放了两个袋子,都是要拿给程轻黎的东西,车上也有,还有带给蒋司修的。 温兰和蒋建河对程轻黎好,她自然也拿蒋司修当自己的孩子。 她把茶杯往茶几里面推了推,想了想,也从沙发上起身,看温兰:“也行,反正就放下东西,回来再电话跟他们说也可以。” 温兰走到玄关处拿自己的衣服,催吴晓红:“行,别磨叽了,赶快走。” 吴晓红拎着袋子走过去,边看她着急忙慌地穿衣服边笑:“你怎么还这个急性子,晚不了。” 蒋司修下课从教室出来时才看到信息。 微信上显示消息来自一个小时前,温兰说要和吴晓红去他公寓一趟,送点东西,还说在家里找到了他公寓的备用钥匙。 除了几条微信外,还有两个未接来电,和信息是同一时间。 蒋司修脚步停住。 “老师再见。”身旁有学生路过给他打招呼。 蒋司修点头回应,再是感觉从走廊一侧窗户散进来的阳光照在他身上。 最近几天淮州阳光好得出奇,五点多,日光还很好,在太阳下站久了,能感觉到微微烫意。 蒋司修拿着手机的手垂下,想到公寓里两个卧室,程轻黎住的那间几乎已经搬空了,所有东西都放在他的房间,中午她回去睡过午觉,大概率换下来的衣服还扔在他的床上。 最重要的是,床上的床品用具也都是两人份,床头还有程轻黎添置的玩偶。 那个卧室,是两个人居住的痕迹。 第46章 8.16/黄粱 在蒋司修抱着侥幸心理, 想她们是不是有事耽搁还没到的时候,和温兰的对话框再次弹出消息。 温兰:[我和你吴姨在你公寓,回来一趟。] 温兰:[你爸和你程叔也在来的路上。] 他低了下头,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只是片刻后, 右手搭上一侧的扶手,回过去一条消息。 蒋司修:[她回去了吗?] 温兰:[还没有跟小黎说。] 这句话一出来, 蒋司修知道, 大概率他们也在犹豫是不是要连女儿一起处理。 时间过去了几分钟, 身边来往的学生少了,也没有刚刚吵闹。 蒋司修:[她晚上跟朋友吃饭, 我等会儿自己回去。] 温兰:[嗯。] 这条明显带着气的回复后,再是—— 温兰:[你呀你, 怎么能......] 这句话没发完, 可能温兰也不知道怎么说他。 蒋司修觉得从走廊窗户透进来的阳光好像比刚刚更烫了些, 一侧肩膀被晒热,明明已经是十月份,却有种不同于深秋的干热。 他没再看温兰的信息,对话框切出去, 找到程轻黎的号码,拨了电话。 “喂,哥哥?我还在实验室, 正准备和顾筱去食堂,等下吃完饭就回去......”她语调轻快。 “我今天有点事, 加班要很晚了, 公寓停电,十一点后才会修好, 你跟朋友出去吃?吃完不想回实验室就去玩一会儿,”蒋司修微微停顿,“你不是说附近开了家......” “剧本杀?”程轻黎接口。 可能是跟蒋司修在一起,她最近心情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得意忘形,连说话尾音都是上翘的:“剧本杀要玩好久,吃完饭去也来不及,要玩到后半夜了。” 她整理桌面的东西:“我想早点回去找你。” 一句两句,听筒里都很沉默,她装文件的动作停下,把肩膀上夹的手机拿下来,疑惑叫:“哥哥?” “嗯。”蒋司修应声,程轻黎的声音打断了他刚刚片刻的走神。 他嗓音温和而平稳:“那就去吃点东西?钱够吗,我给你。” “够啊,”那侧女孩儿嘀嘀咕咕,虽然声音低,语气还是染着开心,“你们怎么都喜欢天天给我转钱,我爸妈,还有干爸干妈也是,那我叫上林艺琳,和顾筱一起去吃火锅好了,有家店我想去了好久,一直没机会,在国贸,打车过去都要半个小时,我现在在手机上排号......” 她开心时,话总会很多。 蒋司修没有打断,安静地听她讲话。 在国外那段时间,每次和她通话,即使不说什么,仅仅是听着,也总会觉得安心。 蒋司修看着走廊上被光影切出的图形:“听起来很好吃。” “咦,”程轻黎惊讶,“你竟然还会附和了,好奇怪。” “不说了,我要排号了,等会儿吃上了给你照照片。” “嗯。” 电话再挂,蒋司修给程轻黎转过去五千块。 程轻黎:[吃个火锅哪里用得着这么多钱。] 蒋司修目光在这句话上落了落,能想象到她低头打字弯唇时的表情。 程轻黎:[算了算了。] 程轻黎:[就当你养女朋友的钱吧。] 蒋司修:[吃完告诉我,去接你。] 程轻黎:[知道啦。] “老师。”身后走来人,是刚他的那堂课最后一个走的学生。 正是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时间,走廊已经空了。 蒋司修从靠着的走廊直起身,朝向他问好的学生微微点头,再是收了手机往电梯口去。 物理学院的教学楼离西南教师公寓不算远,步行不到二十分钟。 蒋司修坐电梯上去,看到正对着电梯间自己那套房子门是开着的,客厅橙黄色的光从半开的门散出来。 公寓楼一梯两户,另外一户没有住人。 他脚步顿了顿,往房门前走去。 抬手抵开门,发出无法忽视的声响,客厅里或坐或站的几个长辈已经转头看了过来。 蒋司修松了下衬衣领口,反手压上身后的门。 吴晓红坐在沙发上,只看了一眼他,头就转开了,程宏伟和蒋建河两个男人站在沙发前。 最先走上来的是蒋建河,但更快一步的是温兰,“啪”一声,响亮的耳光,蒋司修有准备,头还是被打偏过去。 “你怎么做出来的事?!!”温兰的声音在颤抖。 几分钟前,她跟蒋司修发完消息,回到那间卧室拿东西,看到了扔在抽屉里的安全套。 拆开的,被随意丢在床头的抽屉里。 半个小时前过来时看到两间敞开的卧室,她和吴晓红震惊之后也只是猜测,但看到这个...... 温兰的泪在眼眶里打转,气愤,不解,失望,对程轻黎的愧疚和面对她母亲的惭愧,让她气急。 她抬手对着蒋司修又要打第二个耳光,声线还在抖:“我就教出来你这样的儿子?你疯了吗,做这种畜生事!?” 不是黄粱 第44节 吴晓红快步走过来,拦住她,语声很低:“算了,小黎肯定自己也有问题。” 程宏伟站在一侧玄关架前,没有说话。 蒋建河站在他身旁,万年老好人,在所有长辈里脾气最好的他,第一次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朋友。 温兰气疯了,拨开吴晓红,抬手指了下远处茶几上的那个四方盒子:“你知道小黎多大吗,她刚成年,你是哥哥,比她大八岁!!她不懂事你不也懂事吗?!” 蒋司修垂手站在门前,面对愤怒的母亲,只是淡声解释:“没做那种事。” “那其它事呢?!!”温兰厉声问。 蒋司修眼皮半垂,望着玄关处的地垫,垫子是程轻黎买的,上面有她最喜欢的卡通人物。 他眨了眨眼,抬了视线,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沉默片刻后,他开口,嗓音不明显地发干:“对不起。” 客厅里宛如掉针都能听到的安静, 吴晓红没有再试图阻拦温兰,而是抱着两臂,看了眼蒋司修,声音干涩:“......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个月前。”蒋司修回答。 语毕,他想说是正常恋爱,但停顿了一秒,开不出这个口,现在这个局面,无论他怎么解释,几个父母都不会觉得“正常”。 他和程轻黎在一起,本来他们就很难接受,“被发现”和“自己坦白”更是两种情况。 但......他沉默地动了动手指,还是想争取一下。 无论轻黎有没有真的喜欢他,但至少在他这里,是认真的,他不想放弃,也不希望失去。 他开口,莫名嗓音干哑:“我和轻黎......” 然而吴晓红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开口截住:“司修,她要跟我们出国。” “我接受不了,至少现在接受不了,”吴晓红声音也颤,有浓浓的失望,“我们很放心你,才把她交到你的手里,你们是亲人,你......” 她叹了口气,还是不由自主地说出了指责的话:“你比她大那么多,怎么能带着她做这种事情。” 蒋司修背靠在门上,右手拿的手机顶部垂在下面,压抑克制着情绪,他知道情况并不乐观,却依旧想说服他们:“我会对她很好。” “不行,司修,”程宏伟从后走过来,他眼眶有红血丝,不仅是生气,也内疚这么多年没照顾好自己的女儿,“你是哥哥,你们怎么能......我不同意,不行。” 他痛心疾首:“怎么能让她和你睡一张床?” 古板如父母,卧室里乱扔的衣服对他们的冲击力太大。 “对不起,但是可不可以...”蒋司修嗓音趋近于哑涩,他知道自己说的每句话都站不住脚,但又实在没办法不开口,“能不能让她留下来?” 吴晓红走上前,眼睛湿着:“小黎她喜欢你吗?” 吴晓红:“她三观没有形成,她对你只是依赖,她只是被你照顾惯了,那不是喜欢。” 蒋司修觉得每句话都像是扎在他心里,可能是长久没喝水,他嗓子仿佛被刀片划过,涩到极致:“我知道,没关系。” “可是对小黎来说有关系,”吴晓红企图让他明白,“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开始的,但这个关系不健康也不正常,你们不能这样混在一起。” “吴姨,我知道我有错,”蒋司修抬头,嗓音不复平日里清朗,一向沉稳的声线有种没有任何把握的恳请,“但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不行。”程宏伟开口。 吴晓红看着蒋司修:“我们要带她出国,她有更好的未来。” “你不能毁了她,司修,”吴晓红说,“她不能跟着你留在国内,她跟你不合适,也并不是真的喜欢你。” “你想看她因为你跟我们闹得不愉快吗?”吴晓红每一句都让他无法反驳。 她沉沉叹气:“分开吧,为了她好。” ...... 四个人走了已经有一会儿,天完全黑了,窗帘没拉,从客厅东侧的窗户往外看,沉沉夜色,漆黑一片。 蒋司修不知道在沙发上坐了多久,茶几上零散扔着各种本该在卧室里的东西,程轻黎放在床头的玩偶和唇膏,枕头下她的头绳,抽屉里她的小钱包,以及被她拆开包装的那盒避孕套..... 他捡起来,丢在一边的垃圾筐里。 再接着他往后靠在沙发上,右手抬起,搭在前额,闭着眼睛,不断做吞咽的动作,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每咽一下,喉咙口都涩得生疼。 手机一下下地“嘀嘀——”响,是实验室群里的消息。 他没有管,只是沉默地在想事情。 此起彼伏的信息声后,是一道温和的响铃。 他睁眼,盯着天花板看了两秒,捡起手机接起来。 听筒里是吴晓红的声音:“司修。” 蒋司修嗯了一下,双方都是沉默。 “刚刚在你家我话可能说得太严重了,”吴晓红比刚刚在时冷静一些。 蒋司修坐直,揉了下额头:“没事,吴姨你说。” “我们就是想跟你说一下安排,我和小黎的爸爸已经在帮她联系了,打算最迟下个月就把她的安排进之前看好的学校。” 双方再是沉默。 蒋司修伸手,碰了下茶几上的那个兔子玩偶,觉得头痛,他想程轻黎走后,他可能会病一场。 最近换季,实验室好多人都得了流感。 “我们没有跟小黎说我们知道这件事,但在那之前,”吴晓红顿了下,“希望你能处理好你们的关系。” “我和你程叔叔都还是相信你,你能处理好吧?” 许久后,蒋司修的食指从那个玩偶上离开,他声音低到几乎听不到:“嗯。” 十几分钟后,他再次接到程轻黎的电话,他强撑着起身,头确实有不正常的疼痛。 “我吃完啦,”她的声音从听筒传出,回荡在安静的客厅,“你来接我吗?” 她笑,有种藏了小秘密的欣喜:“我跟顾筱她们说有家人来接我,让她们等会儿先走,林艺琳那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已经走了,现在顾筱去洗手间了,我正好在外面等她,就给你打了电话。“ “我现在过去。”蒋司修踢开堆在沙发前的手提袋。 吴晓红拿过来的,但刚刚场面太混乱,没注意收拾这些东西。 他站住脚,弯腰拎了袋子往卧室去,程轻黎还在那端絮絮叨叨地说话,蒋司修一边听她讲,一边把客厅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 “我不跟你说了,顾筱出来了,我们再逛逛,你到了给我打电话。”她声音渐远,在他还没有回答时已经切断了通话。 再接着,她又发来地址。 蒋司修已经走到玄关处,从鞋柜上捡了车钥匙,低头看。 程轻黎:[我等你。] 第47章 8.18/黄粱 蒋司修到的时候, 顾筱也已经走了,程轻黎打开门上车,甜甜的香气扑进幽闭的车里。 或许味道也没那么重, 只是蒋司修能感觉到罢了。 右胳膊挎了两个购物袋, 抖得呼啦响, 她低头扯着袋子确认东西,语气欢快地跟驾驶位的人介绍:“我刚和顾筱逛, 看到一层护肤品在打折, 给我妈和干妈都买了一套, 还有乌姨,不过乌姨之前说对这家过敏, 我打算回去让她试试,不行的话就也给我妈......” 封闭的车厢充斥着她语调轻快的话。 蒋司修动了下手指, 侧身过去帮她拉好安全带:“系好, 要走了。” 程轻黎把袋子放在脚边, 语气很乖:“我知道呀。” 收手时不小心碰到蒋司修的手,感觉到明显不同于正常体温的温度,她抓住他的手腕,反复往上摸了两下:“你生病了?” 说着还要抬手摸他的额头。 蒋司修虚握着她的手腕拉开, 坐回去:“有点发烧。” 好几年没病过,没想到这次流感肆意,没躲过。 程轻黎又凑过去, 还是摸了摸他的额头,眼神关切:“要不要去医院?” 问罢她又弯着眼睛笑:“我明天没课, 就算今天一整夜陪床都可以。” 昏暗的光线里她笑得很亮眼, 蒋司修目光从她眼神上划过,把她拨开了一点, 发动车子:“小心传染。” “好吧。”程轻黎勾着安全带坐回去,觉得蒋司修今天还是有点冷漠,不过她也习惯了,他天天都冷漠。 她转头看向窗外,小腿无意识地晃了两下,把刚刚那点轻微的难受从心底驱赶出去。 车开进停车场,两人下车,往公寓楼前走,路上很沉默,蒋司修是头昏沉,嗓子也痛,程轻黎则是努力安慰自己不要患得患失,不要因为蒋司修偶尔一两句话心就像掉进冰窟窿似的,难过很久。 就这样一路乘电梯上楼,开门进房间,屋子里黑漆漆一片,程轻黎想探手按灯,却被人捉住手腕拉进了怀里。 玄关处还黑着,不仅是玄关,整间屋子都黑着,程轻黎却从后被人拥住,耳边是他温热灼烫的呼吸。 他抱得不算紧,只是虚虚拢着她,但程轻黎还是下意识停住动作,不敢动。 愣神两秒,程轻黎怀疑蒋司修比刚刚烧得温度更高了些,她犹豫了一下,想转身喊人:“哥哥......” 蒋司修却病得神志不清似的,既没有应她这句,也没有放开她。 良久,就在她想再出声问问时,男人终于松开了手,就像刚刚那份温情并不存在一样,轻轻抵了下她的背,一贯沉稳,没有任何异常的语气:“去收拾睡觉。” 程轻黎转头,看到蒋司修靠在鞋柜前的阴影处,光线太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心里莫名慌慌的,试探着开口:“烧得很难受吗?” 温度倒也不是太高,蒋司修在阴影里调整了一下站姿:“还好。” “回房间吧,”他转了一下手腕的表,扶着鞋柜直起身,“我去厨房拿点药。” 程轻黎又看了他两眼,觉得可能确实只是身体不舒服,乖乖点头,指了下身后:“那我先去洗澡,衣服上都是火锅的味道。” 蒋司修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女孩儿转身的背影上。 片刻后,待她走进浴室,他目光抽离,松开袖口的扣子,极轻地咽了口气。 因为蒋司修的病,两人今天晚上没有一起睡,程轻黎在蒋司修这里睡习惯了,换蒋司修去了她的房间。 时间越晚,烧得越高,蒋司修反反复复一直没睡着,凌晨两点从床上坐起来,想去厨房再找点药。 睡觉前只吃了感冒药,没有吃退烧的。 不是黄粱 第45节 大概潜意识里他也想借住这场病让自己忘掉些什么,用身体的难受冲刷精神上的。 推开卧室门往外,花了点时间,从厨房的吊柜里找到剩下半板的胶囊,混着凉水吞了两颗,垂眸扫了眼手机,看到一个多小时前吴晓红发来的消息。 估计是从他这里走就联系了淮大和国外的老师,有关系,一切流程都走得很快。 淮大同意暂时停课保留程轻黎的学籍,国外的学校也表示愿意接收。 吴晓红和程宏伟本来就有能力以强硬的姿态帮程轻黎转学,先前没有这样做,只是想尊重女儿的意愿,但现在,他和程轻黎的关系,让他们想加快进度,快点把程轻黎转走。 刚吃过药,并不会立马见效,蒋司修还是头痛,或者说他也分不清是哪里更痛。 他拇指按着屏幕滑了滑,从各种手续文件往下,看到吴晓红的信息。 吴晓红:[办手续要半个多月的时间。] 吴晓红:[我们没有跟小黎讲,讲的话她肯定会不同意。] 吴晓红这两条消息后,没有再说别的,大概是的确不知道怎么把女儿带出国,所以习惯性地想征求蒋司修的意见,但鉴于现在的局面,又没办法问出口。 长辈们很奇怪,在程轻黎的事情上总是下意识想过问照顾了她很久的蒋司修。 但却又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蒋司修反复敲了几个字,最后却都删掉了,无论再说多少想让她留下的话,都是徒劳,所以就也没有必要再讲。 他反身,缓慢地靠在柜台上,凝着脚边顶灯投下的光影,许久,拿起手机发送了一条消息。 蒋司修:[我送她过去。] - 连着两周,程轻黎都觉得日子过得好像太好了一点,周一到周五,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回来和蒋司修吃吃喝喝,周六周日就回温兰那里,同样吃吃喝喝。 一直到十一月初的第一周,周四下午,蒋司修忽然告诉她,下周带她去她父母那里玩儿。 程轻黎正坐在餐桌和温兰一起剥核桃,她闻言,诧异转头:“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我还要上课。” 蒋司修刚从楼梯上下来,低头看了眼手机的消息,距离有点远,没顾得上回她的话。 温兰把她手里没剥开的那个核桃拿过来,拿夹子夹了夹:“帮你在学校请了假。” “能请下来?”程轻黎还是惊讶。 蒋司修走过来,抽了她一旁的椅子坐下,没挨着她,和她隔了段距离。 程轻黎看了一眼,没在意,本来在家里也应该保持距离。 她右手拨了拨筐里的核桃,从中间捡了一颗,手垂下去,在桌布的掩盖下悄悄塞到蒋司修手里。 蒋司修没什么反应,只是偏头看了眼她。 程轻黎在心里叹气,不过忽略他的态度,还是小心比口型,对他说了个“给你的”。 温兰用夹子夹核桃发出“咔嚓”一声。 程轻黎手一抖,下意识回眸看过去,确认温兰在低头夹核桃后,偏头对蒋司修眨了眨眼睛,再转回去,悄悄笑,装模作样地拨筐子里的核桃。 她沉浸在这场快乐的恋爱里无法自拔,畅想着未来和各种可能 蒋司修手心的核桃是被夹子夹开的,裂开的边沿,剐蹭到他掌心的皮肤。 他轻握了一下,手拿上来,把程轻黎塞给他的那颗核桃放在桌子上。 坐了片刻,程轻黎起身,走去厨房问家里阿姨前一天做的甜点冰箱里还有没有。 温兰放下手里的东西,用纸拢着碎核桃屑往前推了推,对桌对面的蒋司修:“还没跟小黎说?” 她指的是分开的事情。 这已经是近段时间蒋司修听到的不知道第多少次。 在家里温兰和蒋建河偶尔会问他,手机上吴晓红也不时发来消息,都是在催他跟程轻黎分手。 他左手拢了拢程轻黎座位前的核桃壳,扫进地面的垃圾桶,沉默着没说话。 温兰扫了眼厨房和阿姨正在说话的程轻黎,无奈又叹气:“我们没办法跟小黎戳破了说,你吴姨和程叔也是这个意思,所以只能你来。” 怕捅破了窗户纸,摆在明面上不好收拾,所以希望他能引导程轻黎把这关系掐死,默默断了。 老实讲,吴晓红和程宏伟也算足够相信他,至少还给他留了这两周的时间处理。 温兰单手扶着装核桃的筐往自己面前拖了拖:“而且你也知道,这事情只有你说才断得最干净,我们阻止小黎只会逆反,你说不喜欢了要分开才......” 蒋司修推开桌面的杯子,不太想听,难得打断温兰的话:“我知道了。” 温兰欲言又止,但看到蒋司修的神色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这段时间他们都避免去想这件事情,相信吴晓红和程宏伟也是,不然真的接受不了。 客厅气氛有点沉默,温兰又夹了两个核桃。 良久,她再次重重叹气,把桌面的垃圾扫走,捡起筐子起身,最后嘱咐:“别让你吴姨和程叔为难。” 蒋司修把手里的核桃抛到筐子里,听不出情绪:“把她送到地方,我从德国离开的时候跟她说。” 温兰看了眼他的脸色,叹声:“你自己把握,解决了就行。” 程轻黎再从厨房回来,温兰已经不在餐桌旁了。 她瞄了眼还在厨房忙活的阿姨,单腿跪在椅子上,一手扶着椅背,微微俯趴了点身体,靠近蒋司修:“干妈呢?” 蒋司修怕她摔倒,单手扶上她的腰:“去书房了。” 程轻黎扫了下他搭在自己腰侧的手,觉得近些天他有点太大胆了点,还在家呢...... 虽然很留恋蒋司修的亲近,但还是抬手把他的手剥掉,压着声音道:“小心被阿姨看到。” 蒋司修像是忽略了她这句话,再次伸手扶在她的腰侧,嘱咐:“不要这样跪,下来。” 程轻黎哦了一声,小心下来,在椅子上坐好,瞧了眼不远处的阿姨,拿起手机给蒋司修发消息。 程轻黎:[我们什么时候去找我爸妈?] 蒋司修:[周五。] 程轻黎算了下日期:[那不是还有一个星期?] 蒋司修:[嗯。] 程轻黎不满:[又嗯又嗯!不能说点别的?] 两个人就隔了半米,却用手机联系。 蒋司修凝着这行字片刻,刚刚萦绕在心头的阴郁短暂消散,极轻地笑了一声,拇指落在屏幕上,犹豫着发过去。 蒋司修:[还想看电影吗?] 蒋司修:[或者想做别的也可以。] 程轻黎激动到往前倾身,椅子都被她的动作带动超前蹭了一下。 程轻黎:[真的吗?!] 蒋司修在对话框敲了个“嗯”,想了想又删掉,回复:[对,都可以。] 蒋司修:[去德国前。] 程轻黎趴在餐桌上,唇角勾出大大的弧度,心里弥漫着幸福的泡泡,两手拇指一板一眼地点屏幕。 程轻黎:[那我要好好想一想。] 程轻黎:[我们能在德国呆两天玩一下再去找我爸妈吗?] 程轻黎:[我们还没有单独出去旅游过。] 程轻黎:[我想和你玩儿。] 蒋司修:[可以。] 蒋司修:[但时间不多,只能空出三四天。] 程轻黎拨着手机:[不用太久。] 程轻黎:[我想去科隆。] 程轻黎:[霍亨索伦大桥知道吗?] 程轻黎:[情侣打卡圣地。] 蒋司修:[可以。] 程轻黎思绪飞出去,想到一出是一出,连说了几个想去的地方,蒋司修都说可以。 程轻黎:[但就几天时间,那么多地方也去不了,如果能多请几天假就好了。] 程轻黎:[不过没关系,我们以后还能去。] 程轻黎:[我要统统记录在我的便签本上,去一个地方划掉一个。] 程轻黎:[这次就先去科隆吧。] 她和蒋司修的对话一直都这个样子,一般她要说上三句五句,对方才会回两个字。 程轻黎:[哥哥?] 程轻黎:[还有我现在就有想做的。] 蒋司修:[你说。] 程轻黎换了个垫在下巴的胳膊:[你喊我宝贝,然后说喜欢我。] 程轻黎感觉到身旁男人动了下,貌似换了坐姿,她没转头看,继续用余光扫,就像青春期里每一次,用余光捕捉他的身影。 良久,手机收到消息。 蒋司修:[嗯,喜欢你。] 程轻黎盯着后三个字,心里情绪满溢,开心得像翻了天,她小心翼翼地长摁这条信息,选了收藏。 多年来的少女心事在一点点窥见天光,她想她总会得偿所愿,亲耳听到他真心实意地说喜欢她。 程轻黎:[我们一定要去霍亨索伦大桥。] 程轻黎:[我想在那里再听你说一遍。] 还要在桥上挂锁,拍照片,没准还能背着蒋司修悄悄买一对情侣对戒,无论他喜不喜欢都要逼他戴几天。 不是黄粱 第46节 第48章 8.19/黄粱 晚上没回学校, 在家里睡的,程轻黎掐准时间从自己房间出来,跑到蒋司修房门口敲门。 探头探脑往楼下看, 右手隔着门板刚叩了两下, 门被人从里打开。 程轻黎闪身挤进去, 她右手拿着平板,往前几步, 坐上蒋司修的床, 两脚腾空翘起, 平板举高,手指划拉屏幕, 对还站在不远处的人道:“我们还周日去看电影好不好,我还想去livehouse, 就周二晚上?你有没有时间?那天有我喜欢的乐队......” 低头看屏幕脖子弯得疼, 她仰着头, 往后划了两下看宣传片,再勾头看蒋司修,重复问道:“你有时间吗?” 蒋司修把门抵上走过来:“实验室时间自由,可以去。” “太好了, ”程轻黎高兴起来,屁股往旁边挪了挪,给蒋司修腾出位置, “那周三再去看舞台剧怎么样?” 蒋司修看了眼,没坐过去, 而是抽了桌旁的椅子坐下。 程轻黎扫到, 没过分纠结,反而从床边站起来, 主动走过去,她挨着蒋司修在他的椅子上坐下,和他挤在一起,丝毫不嫌弃他的冷淡,屁股撞了撞他的腿,平板伸过去,给他看屏幕:“新华街影院要复播这个纪录片,我们也去看吧。” “可以不看舞台剧,去看纪录片。”程轻黎兴奋地拍了拍蒋司修的腿。 她倒没有多喜欢,但蒋司修喜欢她知道,她想和他一起看他喜欢的东西。 蒋司修淡淡应了声,低头看了眼手机。 淮大保留学籍的手续有些需要亲自去办理,他昨天上午已经帮程轻黎班办了一些,还有点材料要明天要明天再过去一趟。 程轻黎看他看手机,默了一下,手伸过去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我们不看舞台剧了,去看你喜欢的纪录片好不好?” 她声音有点小,蒋司修还在帮她确认材料审核的流程,注意力不集中,没听到,等反应过来放下手机再问她已经是几秒之后。 他按灭手机看过去:“你刚刚说什么?” 程轻黎瞟了下他黑掉的屏幕,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跟他讲话他总是看手机,她摇了摇头,食指划了下平板上的片子,情绪没有刚刚高涨:“没事,就想问你想不想去看纪录片。” “都可以,看你。”蒋司修手机震动,他再次低眸落回去,吴晓红有传来国外学校的材料,他确认了入学的时间和流程。 程轻黎有点难受,她再度拉了下蒋司修的袖子,平板放下,抱着他的脖子跨到他身上,头埋到他的脸侧,耳朵蹭着他的皮肤:“你不要看手机了,到底在看什么啊......” 蒋司修扶着她,手机关了随手压在椅面。 程轻黎瞥到他的动作,心里酸酸的又不敢说:“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总是看手机,你不喜欢我吗?不喜欢我是不是......” 蒋司修想到刚刚手机上的消息,拍了拍她的背,没说话。 程轻黎听不到回应,内心更是不安,只能用不断的自言自语消除那点几乎酸到冒泡的情绪:“不是你说的去德国前可以想干什么干什么,你太不积极了,不能总是让我一个人说......哥哥,” 她的声音被蒋司修的手机铃声打断。 蒋司修摸起来看到来电显示跳动的吴晓红的名字,他左手托住程轻黎让她从自己身上下来,起身往阳台的方向去:“我接个电话。” 程轻黎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打开门出去,才收回视线,她拉了拉自己身上的外衫,勾起一侧的毯子把自己裹起来,歪倒在绵软的座椅里,垂着眼睛,脸在椅背里蹭了蹭。 蒋司修再回来,程轻黎已经抱着平板看完了一段这个纪录片的剪辑。 不知道对他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懵懵懂懂意识到后,开始下意识跟着他的步子走。 看他看过的电影,读他读过的书,学他所学的专业。 总是天真地觉得好像这样子就能离他更近一点。 蒋司修喊她睡觉,她收拾了东西,从刚窝着的椅子慢吞吞爬起来,刚刚被忽视的气还没消,但看到蒋司修这张脸,莫名其妙地不想生气了。 原谅他,她总会原谅他。 她盯了蒋司修两秒,走过去,扯了扯他的衣摆。 蒋司修正在整理床头的东西,手上停下,低头看她。 程轻黎撞进他的怀里,脸埋在他身前,有点郁闷地说:“哥哥,你要对我好一点。” - 周日晚上,两人去了上次的地方看电影,上回过来程轻黎在工作人员的推销下买了电影卡,每次过来影票打八折,情侣来两张票七折,还能另外送一份小吃。 扯着蒋司修的衣服带他到取票台前,因为不是在网上买的票,只能在工作人员这边付钱取。 她跟台后的工作人员确认:“是两张七折对吗?” 工作人员微笑应和:“是的。” 程轻黎比手指:“还会送爆米花?” 工作人员再次点头,笑问需要什么样子的桶装。 程轻黎勾着蒋司修的衣袖口,趁工作人员转身取装爆米花时踮脚靠近他,掩唇小声:“我还以为要接吻确认是情侣,才送我们。” 蒋司修帮她把黏在脸上的头发拨开:“网上视频刷多了。” 程轻黎小声切了一下,吐槽:“没情/趣。” 电影是一部很有格调的文艺片,最会拍氛围感的意大利导演,故事主线一样带有浪漫色彩,穿越时空救自己老去的爱人,配乐有一种舒缓而悲的感觉。 程轻黎手伸过去牵住蒋司修的手,贴近他悄声问:“如果我老了你也会救我吗?” 蒋司修目光在她眼睛上落了两秒,再偏头看向远处的幕布时,没有直面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我比你老得快。” 程轻黎小声叫了下:“喂!” 蒋司修转回来看她。 程轻黎瞥了眼前排在接吻的一对情侣,念经一样再次重复:“你真的很没有情/趣。” 蒋司修看着她生动的表情笑了一下,之后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声线也不高:“在看什么?” 程轻黎视线从前排的情侣身上收回来,正要回答,摸她脸的人垂首,倾身在她唇上亲了下。 身周是电影院的环绕立体声,他嗓音低低的,带点取笑:“这样算有情/趣?” 程轻黎脸一红,侧脸偏开,轻轻“昂”了一声。 蒋司修目光落在她脸上,片刻后手指再次碰了碰她的脸,起身:“我去接电话。” 程轻黎仰头看他,随后乖乖点头,从爆米花桶里掏爆米花,轻声指挥他:“你去吧。” 蒋司修的位置挨着过道,他顺着楼梯下来,转出影厅,电话是吴晓红打来的,因为程轻黎手续转接的问题,最近一周她打来的次数很多。 蒋司修走到影厅门口,捏了鼻骨,接起来:“吴姨。” “我听你妈妈说你们是明天的飞机,”吴晓红说,“来了不直接过来吗?” 左侧影厅散场,不断有人从里面出来,蒋司修扫了眼:“带她去科隆玩儿两天。” 吴晓红沉默,片刻后试探着问,像是在确定什么:“就玩两天吗?” 左侧厅出来的人越来越多,蒋司修往旁侧走了点:“嗯,周一从科隆离开,把她送到。”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平稳,仿佛不掺杂任何情绪。 对面吴晓红像是松了口气:“好,他爸爸在斯图加特等你们。” 蒋司修垂了下头:“到了我会跟叔叔联系。” 临挂电话前,吴晓红道了句:“谢谢。” 蒋司修出来时电影已经接近尾声,通话挂断他没立即回到影厅,而是在外面站了会儿,等再转身准备回去,正好电影散场,程轻黎从里面出来。 她左手还抱着爆米花桶,唇角沾了爆米花的渣子。 蒋司修走过去,一手牵住她,另一手帮她蹭掉。 程轻黎抬头看他:“打完电话怎么不进去?” “有点事。”蒋司修回。 程轻黎没多问,哦了一声,低头用手机翻找吃饭的地方。 “你是不是不喜欢味道大的,那我们就不去吃火锅了,有家汤锅......” 蒋司修牵着她往出口的放下走,闻言脚下微微慢了点:“选你最喜欢的。” “没关系呀,”程轻黎凑过去,“下次再来我们再去吃我喜欢的那家。” “餐厅又不会跑。”她咕哝。 蒋司修没说话,把牵着她的右手换到自己的右手握着,左手抬起帮她把头顶拱乱的发丝拨好。 ...... 吃完饭从餐厅出来,两人跟着电梯下到停车场,程轻黎拉住蒋司修:“你先去开车,我东西落在餐厅了,上去拿一下。” 蒋司修站住,拎过她手中的手提袋:“什么东西,我帮你去拿?” “不用不用,”程轻黎截住他,把衣服拉好,转身往刚过来的电梯走,“你去开车,我等下下来了给你打电话。” 程轻黎说着已经跑出去了好几步。 跑到电梯间,回头看了眼蒋司修确实没有跟过来,抬手拨了拨刘海,拿出手机联系柜员。 近些天都和蒋司修呆在一起,她几乎没有自己外出的时间,前几天通过实验室的一个师姐加了这边一个品牌店长的微信,用存的钱买了一对戒指。 一路乘电梯上到一楼,小跑着到那家店铺,气还没喘匀,店员已经迎上来,问她需要什么服务。 她拍拍胸口,比了手势:“你们店长在吗,我前几天在你们这里订了一对戒指。” 店员点头:“程小姐吗?您这边来,已经包好了。” 时间赶,又没有领蒋司修过来试,她很确定尺寸应该正好,只是不知道款式是不是他喜欢的。 不过没关系,不喜欢的话以后再买,反正她喜欢这种东西,又不是只能有一对。 程轻黎打开戒指盒看,右手伸过去,对着自己的手指比了比,她想好了,就在霍亨索伦桥给他。 虽说别的情侣都是男生给女生买,但她不在意这个。 不想被蒋司修提前发现,她把印有logo的手提袋还给店员,盒子装进自己的包里,弯眼笑:“谢谢。” 店员收了她递还回来的袋子,也笑:“祝您幸福。” 刚离开店,蒋司修的电话打过来:“东西找到了吗?” “找到了,”程轻黎确认戒指盒装好,再拨了下头发,往直梯的方向小跑过去,“马上就好,你再等我一下。” 不是黄粱 第47节 蒋司修听到听筒对面的喘气声:“不急。” “哥哥。”程轻黎叫了一声。 蒋司修疑惑:“嗯?” 程轻黎扫了看自己没拉严的包,轻耸了下肩膀,语气强行克制却还是透着欢喜,自顾自地摇头:“没事。” - 周五下午的飞机,温兰本来让蒋建河送两人去机场,被蒋司修拒绝了。 程轻黎跟在他身后,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快走到客厅,听他跟温兰和蒋建河说:“周二就回来了,没两天。” 温兰应了一声,扫了眼从楼梯口走过去的她。 程轻黎觉得奇怪,周五去,周二就回,可是他们还要拐去科隆玩儿,岂不是跟爸妈见不了两天。 疑问一直留在肚子里,等出了门才问蒋司修,行李很自然地换到他的手上:“不是要去找我爸妈吗,周二就回来?” 程轻黎怎么算怎么觉得时间不对:“才三四天,我们不是说玩两天,周一从科隆去斯图加特?” 蒋司修低眸看了一眼她,刚在客厅说话没想到被她听到了。 他抬手拢了下她的后脑,弯身提箱子,装作不经意地避开这个问题:“东西都收拾好了?” 程轻黎低头检查自己的包,确认证件:“都带了。” 她语调温吞,还在想刚刚的事,跟着蒋司修往院外的方向走:“哥哥。” 她很不安。 蒋司修推着行李箱,另一手牵上她,然而掌心的温度却并没有让她安心。 出了院往小区门口走,程轻黎还是觉得蒋司修的态度很奇怪,她拉住他:“哥哥,你......” 因为她拉人的动作,蒋司修被迫停住。 她看着他的眼睛:“我们,我们真的是去玩儿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只是觉得心里没来由的慌。 但蒋司修只是扫了她一下,眼神没有任何停顿,牵着她到路边:“对。” “真的?”程轻黎反手再次拽住他,威胁似的,“你不能骗我。” 下午四点,阳光还好,上班时间的道路空荡荡的,小区前不是主干道,只有偶尔几辆车路过。 “你知道的,你说什么我都相信。”她强调。 蒋司修没看她,落眸扫了眼手机,确定网约车和他们的距离。 蒋建河等会儿还要去公司,他们就没让家里司机送。 蒋司修回头,伸手帮她整理发顶:“没骗你。” 他语气太自然,程轻黎稍稍安心。 她点头,垂眼拉包带,另一手攥着他的手腕没松开,咕哝:“骗我我就再也不喜欢你了。” 蒋司修手从她的发顶落下来,看到不远处打着双闪开向他们的车,淡声应了下:“嗯。” 第49章 8.20/黄粱 七个小时航班, 当天晚上到达科隆。 在科隆只能呆两天,左右也玩儿不了什么,程轻黎把重心放在吃的上面, 从到地方开始就不停地筛选餐厅。 最后选中了两家, 距离住的地方都不远, 就在科隆大教堂旁边,吃完饭还能去莱茵河畔逛逛。 来得匆忙, 程轻黎一直懊恼没记得背上她去年买的微单, 那个微单她用熟了, 出图效果很好。 以前也不是没和蒋司修一起出去过,但大多都是和几家父母一起, 偶尔大人工作忙,蒋司修会提前带她过去先玩儿两天, 仅此而已。 所以这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她和蒋司修单独出行, 很有纪念意义。 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 从楼上坐电梯下来,被大厅工作人员拦了下,酒店周年庆,最近搞了小活动, 所有入住的客人都可以抽取小礼品。 两人跟着工作人员走过去。 程轻黎脖子里挂着拍立得和游记本,前天晚上她熬了两个小时,趴在自己床头做的, 所有手账贴画都是她一个一个粘的,她想拍些照片, 贴在本子上, 记录当时的心情。 以后再翻就全是回忆,当然要好好保留。 站在柜台前, 等美丽的工作人员拿过来抽奖箱,全世界抽奖都是一个套路,不分国家与地域。 程轻黎看了眼蒋司修,蒋司修示意她抽,她伸手进去摸了张卡出来。 运气还不错,是二等奖,奖品是一对情侣t恤,胸口印了莱茵河。 工作人员把包装好的t恤递上来时,热情的招呼,上扬唇角问了个“情侣?”。 程轻黎挎上蒋司修的胳膊,对漂亮的工作人员连点了两下头,比了个手势,笑道:“我男朋友。” 工作人员也笑,礼貌点头,用英语说了个“祝您旅行愉快”。 把衣服折好了装进背包里。 推门出去,程轻黎倒退着对蒋司修拍了几张,拍立得吐出相纸,她抽出来,在空中挥了挥,几秒后,对着阳光看了看,又走到蒋司修身边,吐槽:“你笑笑,这样好丑。” 蒋司修扫了眼她手里的照片,两手从口袋里伸出来,从她脖子里提过那个白色的拍立得:“我给你拍。” “不要不要,”程轻黎拒绝,随后踮脚,搂上他的脖子,另一手拿起拍立得,对着两人咔嚓了一下,再松下脚尖,垂头,咕哝,“当然要拍合照......” 蒋司修帮她整了下挂在脖子里的带子,没应答,岔开话题:“就吃下午说的那家?” 两家餐厅程轻黎最后比较了半天,择优选出来一个。 刚照了几张,程轻黎正在皱眉挑照片,没太在意:“就吃那家吧,我看网上那家评价最好。” “嗯。”蒋司修应声。 二十分钟后,两人到餐厅,这边人不多,没提前预定位置,却还是有窗边的座位。 圆桌木椅,坐下能隔着窗户看到不远处的莱茵河,程轻黎接过服务生递来的单子,选了几个特色菜,蒋司修的手机震动。 “我去接电话。”他从座位站起来。 程轻黎看了他一眼,手上的餐单往后翻,近段时间他总是很多电话,而且都有意无意避着她。 她微微皱眉,不想过多纠结这个问题,继续看菜单,抬手随意摆了摆:“去吧去吧。” 蒋司修走后,她跟服务生确认刚点的菜,随后单子递还回去,跟服务员说谢谢。 服务员刚走,她的手机也震了震。 她拿过来看,是林艺琳的信息。 林艺琳:[你确定是家里帮你请假了?] 林艺琳:[我刚去找辅导员,辅导员说不知道这件事。] 林艺琳:[你不是说家里帮你请了一星期的假?] 程轻黎再次皱眉,回忆,昨天上飞机前她又问过一次蒋司修,他确实说是跟她这届辅导员请的假。 其实想来有点奇怪,大学生请几天假,跟她说让她自己去请就好了,为什么蒋司修不吭不响地提前就帮她请了? 她偏头,目光扫向窗外,逃避似的不想深想这些问题。 目光再落回来,拇指敲在手机键盘上。 程轻黎:[那可能是跟院领导请的,我家人给我传达的时候我听错了。] - 到的第一天是晚上,只吃了一顿晚饭,第二天睡了个懒觉,醒来找餐厅再吃午饭,下午去周边转了转,两天时间就是吃完散步,散步完再吃。 一直到第三天,行程才是程轻黎心心念念的霍亨索伦桥。 她说就像好吃的东西要放在最后吃一样,想去的地方也要压轴。 早上她提前醒了会儿,先去浴室洗澡,出来准备等下出门要穿的衣服,一切收拾好,临出门趁蒋司修换衣服的功夫,在客厅翻行李箱,把来时买的戒指找出来,连盒子放进自己的背包。 为了装这个,她还特意换了一个大一点的双肩包。 蹲在行李箱旁系抽绳时,卧室门被打开,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最近天凉,蒋司修身上穿了件轻薄的黑色风衣,他正在系右袖的扣子:“走了。” “来了,”程轻黎拉紧抽绳,确认包带系好,站起身,把背包背在背上,反手拍了拍包,“出发。” 她小心跨过客厅中央摊开的两个箱子,往蒋司修身边走,快走到时被绊了一下,扑到蒋司修怀里。 蒋司修单手搂住她,另一手托着她的手肘,稍稍蹙眉,交代:“小心点。” 程轻黎站直,整理衣服:“知道了。” 两人从房间出来,乘电梯往下走,到一楼往东侧服务台去。 来时房间只订了两晚,今晚要再续住一天,需要重新刷房卡。 这家酒店服务和环境都很好,唯一不好的是流程麻烦,刷房卡还要再填写信息单。 程轻黎从前台小姐手里接过笔和信息单,签完字,单子递交回去,她摸了下口袋发现自己手机忘拿了。 蒋司修从前台接待手里接过房卡:“放在哪里,我上去帮你拿。” 程轻黎悻悻地又翻了两下背包,确认确实没带,郁闷道:“可能是在浴室?出门前在跟林艺琳发消息。” “没有的话你再帮我找找,反正肯定在卧室。”程轻黎说。 蒋司修点了下头,顺手把帮她提的袋子和自己的手机交给她,转身往电梯间走。 程轻黎神情恹恹,往前两步,靠着柜台,为今天行程的“出师不利”而郁闷。 手里蒋司修的手机亮着屏幕,没有锁屏,前几次她“想看”蒋司修的手机都因为没被告知密码没看成,此时好奇心驱使,她把手机举高,左右翻转两下看了几眼。 她也没真想偷看蒋司修的手机,只是拇指拨着屏幕划了两下。 不过她想起,来之前听到蒋司修和温兰说的话。 她确定自己听到他说周二回。 不是黄粱 第48节 尽管这两天一直避开不去想,但她的疑虑并都没有打消,毕竟她问蒋司修,但蒋司修从来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 迟疑了两秒,她戳进支付软件,想看一眼航班信息。 她心里还是很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绿色的app,点进去,划拉了一下找到我的订单。 按理说他们在这里呆不了几天,返程的机票应该过来时就订的,但她刚刚在房间时问蒋司修,蒋司修说还没有买。 此时进入订单界面,倏然看到最近的一条信息,显示购买了一张周二晚上八点从斯图加特直飞国内的航班。 只有一张,乘机人是蒋司修。 看到这个她恍然有点懵,握着手机反复找了一下,都只有这一条购票信息。 那她的票呢?她的票没有买吗,那她怎么回去呢? 满腹疑问都在这一刻陡然升起。 身后刚那位帮他们重新办理入住的工作人员用别扭的中文喊她的名字,她转身走过去。 对方说还有最后一张单子需要她核对,她茫然地接过笔,看了两眼被推过来的信息单,低头签上名字。 工作人员微笑跟她说谢谢,她却还没有缓过神。 还是说她的票买了,只是因为蒋司修的手机仅有他自己的身份认证,只显示他的。 但也不对,来时的机票他的软件都显示了。 从不远处的旋转玻璃门进来几个人,白种人,说的不是英语,互相推搡着吵吵闹闹地往电梯间去。 她抬手撑着身旁的柜台,忽然有点头痛,心脏比刚刚跳得有劲,人却更慌了。 她轻轻咬唇,反复深吸气。 就这么站了会儿,身后响起声音,是走过来的蒋司修。 他提过她手里的袋子,又把手机递给她:“在枕头下。” 程轻黎抬头看他,末了低头,垂在身侧右手手指轻蜷。 慌张,心悸,搅得她此刻的心脏像被密密麻麻的细线缠绕,拉紧。 蒋司修牵住她,另一手习惯性地搭在她的后脑,抚了抚,温声:“要不要先去吃早饭?” 程轻黎说这家酒店的早餐不好吃,昨天吃过后说今天不想再吃了。 他隔着玻璃门看了眼室外,确认天色等会儿会不会下雨,再转眸看回来:“怎么了?” 他声音一直是冷静平淡的。 不远处等电梯的那几个白人还在吵吵闹闹的说话,偶尔一句高声打趣,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笑音。 程轻黎咽了咽嗓子,再次吸气:“没事。” 她还在纠结是不是只是没找到她的票罢了。 蒋司修不疑有他,帮她拽了下外套,拉着她往外走。 推开玻璃门往外,和蒋司修刚断定的不一样,有点飘雨,但雨丝很细,也很稀疏,甚至是刚下连地面都没有打湿,难怪刚在里面看不到。 蒋司修单手揽着她的肩膀,低眸看她:“要打伞吗?” “带来的伞在楼上。”他说。 程轻黎抬头看了眼他,忽然又想到前几天晚上在家收拾东西时吴晓红打来的电话,通话里吴晓红问她都带了什么,她说一个小行李箱,吴晓红还埋怨为什么不多带点衣服。 她说就玩几天,带多了沉,听筒那侧沉默了一下,紧接着吴晓红却又嘱咐还是尽量多带几件,习惯用的东西也都拿上。 她当时还奇怪,说不定一周时间都玩儿不到,拿那么多东西干什么。 想到这个,程轻黎的精神的最后一道防线崩掉。 这几天粉饰太平似的逃避终于在这一刻崩塌,混着冷沉的雨滴砸下来。 “蒋司修。”她忽然扯了下蒋司修的袖子,喊他的名字。 两人站在酒店前屋檐遮盖的地方,雨丝凌乱地飘落在脚下,隔壁小酒馆放着舒缓的当地民谣。 蒋司修本来在确认路线,听到这声,落眸,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脸上。 “我们真的是去找我爸妈玩儿吗?”她仰头,凝着他的眼睛再次问前几天的那个问题。 男人眼型并不算很长,眼睫长却不密,深灰色的瞳仁,既不过分深邃又不显得跳脱,沉稳而疏冷的长相。 程轻黎原来有多沉迷,现在就有多讨厌他这幅样子。 处变不惊也不该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他永远都像一潭死掉的湖水。 蒋司修没说话,程轻黎又问了一遍:“我们真的是来玩儿的吗?” 她退后一步,蒋司修反手拉住她,很无奈的语气:“轻黎.....” 他这样的语气程轻黎几乎瞬间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她推开他,踉跄着退后,声音有点发抖,和此时飘落的雨一样冷:“那为什么返程的机票只有你一张。” 她拨开蒋司修想要拉她的手,有些激动:“我的呢?你不是带我来找爸妈,然后再带我回去吗?” 正是晚上吃饭的时间,夜色一点点侵袭,有一拨刚下车的游客从东侧过来,在导游的带领下朝酒店的方向来,小旅团,只有五六个人,走在前面的已经到了,后退的程轻黎差点撞到他们。 蒋司修上前两步,捉住她的胳膊想把她拉回来,程轻黎却再次推开他。 玻璃门开合,路过的旅客看了眼这对格外登对的男女,进了酒店。 程轻黎声音里有强压的怒气:“学校不是请假的对不对?” 她早该想到的,什么假需要避开她,让蒋司修专门避开她去请,吴晓红半个多月前走时就说过,如果要转学去国外,要在淮大办停课。 “你帮我办保留学籍停课了?”她已经强行在压声音,却依旧控制不住语调。 她近乎崩溃的喊出来:“你是不是骗我了,要把我扔在这儿不管了?!!” 第50章 8.21/黄粱 程轻黎喊的声音并不高, 但夹杂的情绪非常浓重。 酒店门前的人很少,偶有路过的,都是外国人的面孔, 他们听不懂中文, 只能投来疑惑的目光。 蒋司修再次伸手去拉她, 同样被程轻黎挥开。 “你听我说,”他站得靠外, 身上的风衣被外侧飘进来的雨丝打湿, 手虚握了一下, 只蹭到程轻黎的袖子。 程轻黎的态度却似乎异常坚决,她反手把蒋司修推远, 盯着他的眼睛,声线依旧颤:“说什么?不是你和我爸妈商量好了把我送出国?” “你敢说不是吗?为什么骗我呢, ”她自始至终凝着他的眼睛, 后退喃喃后再次扬声, “我明明问过你,来的时候我问过你是不是周二回!” “为什么骗我?!哥哥。”她没有掉眼泪,声音也只是微微哽咽。 蒋司修对着她的视线,轻咽喉咙, 语气低缓,试图安抚她:“你爸妈是为了你好,他们想……” “为我好为我好, 你们根本就没有问过我,凭什么说是为了我好?!”程轻黎不明白, 她上前两步, 抓住蒋司修的手臂,期盼地看着他, “他们是不是逼你了?” “我知道,我爸妈一向喜欢把我的事情交给你,是不是他们拜托你这样?” 雨越下越大,蒋司修侧身帮程轻黎挡住雨,拨了下她被打湿的发丝,嗓音虚哑,声线略低:“我们先上去。” 程轻黎要气死了,不仅生气更多的是伤心,她给过他多少次机会,他却什么都不说。 她不知道是因为蒋司修不喜欢她,还是习惯性把她当小孩,但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累了,她不想想,也不想再猜。 她和他的这个关系永远不对等。 她大力推开他,丝毫不顾忌飘进屋檐下的雨会打湿自己,转身往酒店的方向去:“我自己上去。” 蒋司修原地站了会儿,跟过去。 上楼进门,程轻黎一刻没耽误,外套脱下来扔在客厅的沙发,连同脖子上的拍立得,手账本和背着的双肩包一并摘了扔下来,再之后推门去浴室洗澡。 头发被打湿了不少,贴着脸和脖子,很难受。 蒋司修一言不发,在浴室的门被甩上之后,弯腰把散落在沙发的东西捡起来。 衣服挂在门口的衣架,剩下的整理放在茶几。 程轻黎的背包拉链没拉严,掉出些东西,他心不在焉,自然也没细看,捡起来一一塞回她的包里,之后把包扔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自己在长沙发坐下来。 右手食指勾着衬衣领口往外拽了拽,深深滚动喉结。 浴室水声响起,门貌似没关严,哗啦响声从西侧传至客厅。 十分钟后,水声停止,再是吹风机和穿衣服的声音。 蒋司修把手机倒扣,放在桌面。 吹风机风停,程轻黎推门走出来,她的头发没有完全吹好,发顶是干的,发梢还滴着水。 她看都没有看蒋司修一眼,转身进卧室,把前两天穿过的衣服收拾好抱出来,一股脑扔进客厅自己的那个行李箱。 泄愤似的往里塞东西。 蒋司修看了两眼,站起来,无奈拉她:“你干什么?” 程轻黎甩手看他:“不是你要把我送到我爸妈那里?不用你送,我自己走。” 她举着手机:“三个小时的火车,我自己会买。” 手机屏幕上是购票信息,来自两分钟前。 蒋司修低头,右手仍是握在她的手腕上,嗓音依旧是温和平淡的:“我送你。” 程轻黎没说话,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抽手,抵着蒋司修的腰把他推远,在自己的箱子旁蹲下,沉默收东西。 蒋司修站在她身边。 客厅安静,东面的窗子没关严,隐约能听到窗外淅沥沥的雨声,上午九点,天阴的却像是晚上。 蒋司修脱力垂手,片刻,在程轻黎收到另一边时,俯身,想帮她把掉出来的东西捡进去。 那是一对做工很一般的玩偶,昨天在距离教堂不远的手工艺店铺买的,程轻黎很喜欢,说一对里代表男生的那个长得像他,拿着看了半天,找了老板付款。 不是黄粱 第49节 他当时在干什么? 在回程宏伟信息,确认明天上午到斯图加特的时间。 程轻黎感觉到身旁人的动作,停了手,白色毛衣被她折了一半。 毛衣是去年蒋司修带她去商场买的,就去年这个时间,她穿得薄,换季感冒,在家里一直打喷嚏,温兰让蒋司修带她出去买衣服。 离家不远的国贸,她耍小心思,从楼上到楼下逛了很多店,她都说不好看,其实哪是不好看,是为了能和他多呆一会儿罢了。 最后会买这件,还是因为已经逛到了晚上饭点,蒋司修说好看。 程轻黎把毛衣叠好,放进最下层,深吸气,再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这几个月来,她不想面对的事情终于是打算问清楚。 “你不喜欢我是不是?”程轻黎看着他,“会和我谈恋爱都是被我逼的,我逼你的是不是。” 两人视线相对,几秒后,蒋司修垂眸,避开她这个问题:“我是你哥哥。” 他帮她把乱塞的东西拿出来,分类放在不同的收纳袋,语气平淡,没情绪:“你要在国内读物理和我一样吗,毕业,考研,读博,当老师?你爸妈想让你留在国外,无论是进家里公司上班还是每天吃吃喝喝玩儿,你不是也想和吴姨他们在一起?你去年过生日还说过......” 程轻黎把他手里的香薰灯夺过来扔到地板上:“我问的是你喜不喜欢我??!” 圆柱型的灯砸到坚硬的地面,一端出现裂缝,在地板滚了几滚,撞在茶几腿停住。 灯也是蒋司修买给她的,她高三住过两个月学校,睡不好,蒋司修给她买了储电的香薰。 整整一行李箱的东西,几乎所有都和他有关。 程轻黎哭了:“很难回答吗?!” “你的书里为什么有我的照片?”程轻黎问他,“为什么你出国带的书里夹了我的照片?!” 蒋司修目光落在远处那个香薰灯上,他没有想过程轻黎会看到那个。 良久的安静。 就在程轻黎期盼的以为他会说别的时,他转眸,抬手帮她把因为流泪黏在脸上的发丝捏开,再之后,说了句违心的话。 他说:“不小心夹进去的。” “后来发现了,就没再看那本书。” 程轻黎眸色变暗,泪刷一下就掉了下来,她以为他至少,至少是有一点喜欢她。 她转眸再看回那个行李箱,想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扔掉,不只是那个灯,全砸掉。 泪顺着下巴掉下去,她吸气起身,胸口深深起伏:“分手吧,反正你本来也没有觉得是跟我在一起。” 蒋司修单膝跪地,还在帮她收箱子里的东西:“嗯。” 他收纳的速度比她快一点,几样东西装好,拉链拉上,起身,行李箱提起来。 程轻黎避开他要拉自己的手,往后半步,低头看手机,嗓子还哑着:“十点半的火车,我打车去。” 蒋司修扫了眼不远处那个裂开的香薰灯:“香薰摔坏了,回来我...” 他低眸帮程轻黎拉好身上的外套,沉哑的声线,改口:“睡不好的话,让你爸妈再给你买一个。” “我知道,你别碰我。”程轻黎抵触他的靠近。 然而蒋司修像没听到一样,弯身把沙发上的包捡起来,挂在行李箱的拉杆,另一只手强硬的拉住她。 牵着她走到门口,抽卡,开门,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停顿。 程轻黎心早就冷了,她早该知道他这样的人对她本身就只有兄妹感情。 男人牵着她的手温热,然而她根本一丁点都不想靠近他。 出了门,她忍不住甩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蒋司修关门,确定门锁好,转身右手继续牵住她,往前朝电梯间的方向去。 他没有任何表情,全程神色冷淡,仿佛没有任何情绪。 他按了电梯键:“我送你到就走。” 蒋司修之前对她温柔,她想干什么干什么,任她胡闹,但真正强势起来,她的力气不可能拗得过他。 就这样一路被带到楼下,在路边打上车,往火车站的方向去。 在路上,蒋司修联系了程宏伟。 电话拨通,他靠在后座,侧眸看向被细雨丝打湿的玻璃,透过窗户能看到外面路湿了一片,有路过的行人撑着透明雨伞。 “轻黎买了票,现在从科隆到斯图加特,十点半的火车,一点二十三到。” 那端程宏伟听到这话微微一愣,再是反应过来蒋司修的语气并不算好。 他想可能是两个孩子因为分开的事闹了别扭,所以程轻黎才会提前去。 “我知道了,我去车站接她。” “嗯,斯图加特总站。” 蒋司修再开口,又道了句:“科隆下雨了,我看了眼斯图加特的天气,今天也有雨。” 他平缓的语调,微微停顿后,继续道:“你们记得打伞,轻黎上午淋过,天冷,再淋会感冒。” 几句之后,通话挂断,他直接按了手机,头往后靠在座椅上阖眼。 前颈凸出的喉结随着他轻咽的动作滑动,在半敞的衬衣领口,若隐若现。 车内安静,弥漫着某种清淡的香薰,程轻黎从上车就没有再往蒋司修的方向看,她脑子很疼,侧脑抵靠在窗框,想缓解这种头痛。 十几分钟后,车停下。 她睁眼,抬手拉门前,已经有另一只手伸过来,帮她打开了车门。 程轻黎没说话,径直下了车。 蒋司修从后备箱提出她的行李,带她往车站的方向走。 科隆是德国的交通枢纽,来往各个城市的城际特快车有很多班,没有候车室,取过车票,直接提行李到站台候车。 来得时间太早,陪着程轻黎等了四十分钟的车,把她送上去,看着她走,蒋司修回身,撑着木椅子重新坐下。 姑娘气急了,到走都没有看他一眼。 不过也是他活该,蒋司修想。 天凉,前后通风的火车站台风声呼啸,卷起人的大衣下摆,蒋司修坐了几分钟,确认刚带走程轻黎的车行驶正常撑着长椅缓慢地站起来,往外走。 车站就在教堂附近,打车回酒店不过十分钟。 他站在路边,大概是精神恍惚,连过了两辆空的计程车,才想起扬手招车。 白色的出租车在他身旁停下,他打开门坐上去。 司机很热情,用英语问他下雨了为什么不打伞,他偏头,目光落在窗外,垂眸看了眼自己被打湿的风衣才意识到,雨是比来时还要大一些。 他随口用英语回了个没事。 到了酒店,乘电梯上去,刷卡进门,房卡扔在架子上,反手带上身后的门,没开灯,窗外阴雨连绵,房间里却暗着。 他脱下湿掉的大衣扔在地上,扯松领口往房间里走,右手的手机震动,他拿起来看,是程宏伟问他程轻黎有没有上车。 他眉心突突跳着疼,视线聚焦了几秒,看清屏幕上的字,拇指压着按键,沙哑着嗓音,发过去一条语音。 “送上了,麻烦您接她。” 随后再次交代了车次和到站时间。 之后手机直接点关机扔开,侧躺倒在长沙发上,头痛得阖眼,想要睡过去。 一觉昏天黑地,醒来还在下雨。 蒋司修揉了揉眉心,坐直身体,似乎恍若隔世,毯子从身前滑下来,他抬眸看了眼墙上挂的表。 下午四点,程轻黎应该已经见到了她的父亲。 程宏伟和吴晓红同样关心女儿,一定会在站外等她,不会出任何意外。 这酒店多续了一天,明天中午才退房,一个人呆着,什么都不用顾忌,他的状态比几个小时前在程轻黎面前,或者说在外面都要晃神很多。 他两腿半敞,胳膊搭在膝盖,片刻后,捡了地面的手机,开机,看到程宏伟回的消息。 程宏伟:[接到了。] 程宏伟:[谢谢。] 蒋司修把手机暗灭,再次扔开,目光扫到还在地板的那个香薰灯,盯着瞧了两秒,站起身,走到不远处,拿起电视柜旁的座机,拨通前台的电话。 蒋司修:“do you have any glue.(有胶水吗?)” “just a moment, please, sir.(稍等,先生。)” 几分钟后,前台工作人员派人送来胶水,蒋司修开门接过,再把门关上,走到客厅中央,弯腰捡起那个被砸裂的香薰灯。 磨砂白的外壳,从顶端到中央,裂开了很长一条缝。 国外人环境不比国内,各种机械电子物品做得还算好,服务却一点都不人性化,应侍送上来的胶水不是粘器具的,涂了好多,却无论怎样都沾不起来。 蒋司修累了,胶水连盖子一起扔在茶几上,左臂搭上额头,右手握着那个香薰灯,重新靠回沙发。 折腾了一天到现在都没有吃饭,他却一点都不饿。 没有任何胃口,所有精气神似乎都被程轻黎一并带走了,现在就是想睡觉,连脑子都不想动一下。 电话不断地响,先是吴晓红,再是蒋建河,又是温兰。 直到最后一通电话,蒋司修按了接通键,手机放在耳侧,听对面人说完,他第一次用那种语气对温兰讲话。 带着些许不耐烦,和浓浓的疲惫:“送走了,别再问了妈。” 第51章 8.22/黄粱 早上走得匆忙, 程轻黎有些东西没收拾好。 沙发角落早上拎出去的那个双肩包还在,半敞着,装好的东西又从里面掉出来。 不是黄粱 第50节 蒋司修按了下眉心, 抛下手里的香薰灯, 起身走过去, 弯腰抓着包带提起来,敞着的包口朝下, 相较于刚刚更是掉出不少东西。 他眼神顿了顿, 落在那个深灰色的方形盒子上, 须臾俯身捡起来。 盒子最下角印了一个常见的品牌logo,这牌子不便宜, 即使程轻黎零用钱很多,怕也是要花上不小的一笔。 他瞧着盒子看了两秒, 以为是小姑娘爱美, 给自己买的东西, 斟酌着想放回她的背包,但不知道是什么心思在作祟,想了想,还是打开看了一眼。 再之后, 他怔住了。 是一对很漂亮的对戒,很素的戒环,左边那只比右边的宽一点, 应该是个男戒,女戒是花环的形状, 顶端有一颗很小的钻。 蒋司修想到昨晚临睡前, 程轻黎趴在他耳边不断重复了几遍,说明天在霍亨索伦桥上她要挂锁, 还有东西要送给他。 话里话外能能感觉到她很期待今天的行程。 蒋司修食指剐蹭在戒指盒表面。 房间太过安静,墙壁上的时钟不知疲倦地往后走着时间,表针每动一下,发出咔哒响声。 良久,蒋司修动作迟缓地仰头,轻吐了口气,盒子扔进背包,踢了脚地上散落的东西,拎着包走进了卧室。 ...... 蒋司修一直在这家酒店呆到了周二。 科隆地方不大,来时跟着程轻黎逛了不少景点,现在他独自在这里呆的最后两天没什么地方能去。 不过就算先前两天没有逛完,他多半也不会去。 他对旅行并不热衷,或者说他本就是个很单薄的人,感兴趣的东西少之又少,不是因为程轻黎,很多事情他都不会做。 行李箱里装了电脑,拿出来,在套房内的书房里办了两天公。 从早上六点一直到凌晨,全神贯注地放在工作上,才不会去想其它事情。 晚上下楼吃饭,或者在酒店房间叫餐,东西不算好吃,填饱肚子而已。 可能是有意不去想,又或是因为他逼迫自己麻木,两天时间,好像确实没有很多次想起程轻黎。 他本就是个很能克制的人,和她的这段恋爱,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奢求很多,如今这个结局,他也能接受。 最后一天晚上温岚来过一次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回答简短,说之前订的什么时间的票就什么时间回,没说两句,双方都没什么言语,通话便挂了。 电话挂断,他低眸看了眼电脑屏右下角挂着的聊天软件,图标没有闪烁,代表没有人发来消息。 片刻后他目光挪开。 也对,被送走的那位怕是气得要死,应该是不会理他了。 想到这儿,他敲键盘的手停了停,目光虚无地落在房间一觉,卧室空空落落,无论视线扫在哪里都空荡的没有生息。 许久,他摘掉眼镜,掐了下鼻根的位置,动作间有种卸力的疲惫感。 - 再回到淮州,日子过得风平浪静,起初偶尔温兰和蒋建河提起程轻黎,会快速的把话题带过,后来估计是看蒋司修反应不大,便像以往一样讲起她。 本就是养在身边长大的姑娘,猛得离开,怎么会不想。 蒋司修的生活和之前没太大变化,在淮大的实验还没有完成,工作日一直待在学校,早出晚归,偶尔周末回家。 不同的是,学校的公寓少了一个人,家里也没再有那个叽叽喳喳的声音。 程轻黎在德国约莫是很听父母的话,吴晓红又打来了两次电话,话里话外都在表达感谢和歉意。 他们并非不喜欢两个孩子,只是没办法接受他们在一起。 最近一次提起程轻黎是年后的初三,段志和夫妇来了蒋家吃饭,还有温兰的妹妹,蒋司修的小姨。 蒋司修和程轻黎的事情没有外传,除了两对父母,没人知道,饭桌上,乌梅提前远在异国他乡的另外三口。 她提起玻璃壶,给蒋司修的小表妹倒了杯果汁:“晓红一家今年是不是不回来了?” 温兰叹气:“对,她上次打电话过来说程宏伟生意忙,今年又接了两个项目,实在走不开,他们今年在国外过年。” 乌梅搭腔:“我就说,先前还说元宵回来,现在看元宵也没戏。” 段志和一手拿了酒壶,乐呵呵地笑:“那小黎岂不是也不回来了,过年少了她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距离蒋司修从德国回来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时间久了,没人提起,他们好像下意识把这俩孩子当时的恋爱当成了没有的事。 温兰帮忙倒酒,很自然道:“要不说呢。” 小表妹蒋橙橙趴在餐桌边,一边往碗里夹排骨,一边搭话:“小黎姐姐可能在那边谈恋爱呢。” 蒋建河笑了,放下手里的汤碗,戳她的脑袋:“小丫头你知道什么?” “我当然知道,”蒋橙橙不服气,“我经常跟小黎姐打电话。” 她咂嘴,做夸张手势:“她说那边人都那么那么帅,大好青春不谈恋爱浪费。” 蒋司修坐在长方形餐桌的最东侧,安静地听着桌上的人闲聊。 他对蒋橙橙的话没什么反应,甚至没有太过脑子,觉得是很自然的事情。 毕竟她还在他公寓住时,天天也是作妖这么说的。 他脸上情绪很淡,汤匙放在一侧,没有加入话题的打算。 当时在科隆程轻黎问他有没有喜欢过她,他那样回答就是做了决定。 至于现在,她的生活如何,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放了筷子,低头看了眼手机。 大年初三,无论是科研所还是和学生的群都没有消息,信息还停留在两天前,都是除夕和大年三十的问候。 拇指拨了两下,无意点进朋友圈,他其实并没有刷这些的习惯,但从德国回来后,偶尔会点开看一看。 像无意识地在关注谁的近况。 但不知道是对方屏蔽了他,还是确实没有发任何消息,他屡次点开,却没有看到什么信息。 但这次貌似不同,他拇指停了停,看到程轻黎发的两张合照。 光线昏暗的party照,身后沙发坐了几个人种不同的少男少女,她作为拿相机的那个站在最前面,斜后方有个同样年龄的男生,单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和她举止亲密。 他指腹点在屏幕中央,照片变小,手机暗灭,反扣在桌面上。 蒋橙橙十二,还在长个子,右手拿筷子往嘴巴里扒拉米饭和排骨,嘴巴里含混不清,继续刚刚的话题:“我上周跟她打电话,她自己说的,她说好多人追她。” “黄皮肤黑眼睛,白皮肤蓝眼睛......”她举例。 小姨笑:“你等会儿把全世界人的皮肤都念一遍。” 蒋橙橙不满意,啧了一下:“我说的是真的呀,你们怎么不信。” 她接着又道:“不过我感觉她应该喜欢年龄大的。” 温兰舀汤的手顿了下,不自在地笑:“你知道?” 蒋司修心不在焉,转了转桌面的手机,依旧是心不在焉地安静听着。 蒋橙橙语调扬高:“她之前跟我说过,说暗恋她上学时的学长。” “大她......八岁吧。”蒋橙橙说。 蒋司修不想听,但餐厅总过就这么大,蒋橙橙还坐在他旁边,无论怎样,话都会飘进他耳朵里。 手机拿起来,碗往前推,刚想说吃好了先离席,又听蒋橙橙道:“跟姐姐一个专业,也是学物理的。” 乌梅不清楚状况,笑了:“什么学长,大八岁还记得。” “高中,和姐姐一个高中。”蒋橙橙咬排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乌梅把目光投向最远处的蒋司修:“司修知道吗?大八岁那不是正好和你同一届?你和小黎也是一个学校。” 因为这个问话,桌上短暂地沉默。 乌梅说者无心,蒋建河夫妻俩却听出意思,温兰卡了下壳,把话题转开:“他能知道什么,他上学的时候同班的都认不清。” 段志和也说:“而且他高一就转去少年班了,严格讲起来和小黎也不是一个学校的。” 蒋橙橙仰脸,看了眼蒋司修,食指刮了下脸,偷偷笑:“表哥是大龄剩男。” 小姨一起起哄:“就是就是。” 话题就这样被带开,没人再有谈刚刚的兴致,坐在座位的蒋司修却迟迟都没有动。 半晌,他推开手边的杯子,起身,跟还在吃饭的长辈道:“我吃好了,同事发消息,上来处理点事情。” 距离刚刚那个插曲已经过去有一会儿,谁都没再把注意力放在刚蒋橙橙那几句话上。 就连温兰也只是看他一眼,随意点头,嘱咐他晚上早点睡,不要总操心工作。 蒋司修应声,绕出位置往楼上去。 上到二楼在,在楼梯口站定时,扫了眼不远处和他隔了两个房间的卧室。 程轻黎搬走,房间自然是空下来。 他看了两眼,收回目光,再是两步走到自己的卧室,推门进去,往前几步,在床边坐下。 床头台灯是感应的,他过去,自然亮起,此时他背朝窗户,坐在床沿。 淮州今年在过年期间对烟花进行了解禁,初三晚上,年味很足,窗外不时传来放烟花炸响的声音。 烟花炸响之后是骤然的安静,让人的心跟着一起变空。 算了下时间,现在是斯图加特的下午两点。 犹豫了再犹豫,蒋司修调出号码,拨了电话过去。 连续几次的嘟声后,对面人接起来,这是时隔三个月,两人的第一次通话。 但意外的,听筒里并不是女孩儿的声音,是个男声。 声音清朗,是个年轻男孩儿,但语气是沉稳的。 带着一些外文音的普通话:“您好,她睡着了。” “有事可以跟我说,我是她的,”青年顿了下,像是在措辞,“男朋友。” 不是黄粱 第51节 第52章 8.23/黄粱 蒋司修右手攥着手机, 刚刚在下面听到蒋橙橙的话时涌起的冲动淡了。 他以为那个学长说的是自己,才会上来拨这个电话。 现在听到那端男孩儿的声音,如梦初醒似的, 想了想, 忽然又没了那个自信。 人总是对自己想要的东西“近乡情怯”。 “喂, 您好?”柯岩没听到回音,出声询问, “是打错了还是找人?” 蒋司修低了下头, 搭垂在膝盖的右手, 两指捻了捻,没情绪:“我是她哥哥。” “打错了, 不用跟她讲。”他又道。 电话挂断,蒋司修在床边坐了会儿, 听到敲门声, 起身开门, 蒋橙橙从屋外探进脑袋:“表哥,能带我去书房找本书吗?” “大姨说书房都是你的东西,让我找你。”蒋橙橙光长年纪不长个子,十二了, 才一米五,仰着头看蒋司修,仍旧像个小学生。 蒋司修思绪收拢, 推门带她往外走:“要找什么?” 蒋橙橙跟在后面,扬手机:“前段时间和小黎姐姐联系, 她说有几本外文小说在书房, 借给我看。” “什么小说?”蒋司修心不在焉,随口问。 蒋橙橙有种小孩子不想让大人管的敷衍:“说了你也不懂。”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书房, 蒋司修推开门,指了指西侧矮一点的书柜:“那个是她的,自己找吧。” 蒋橙橙脚尖一转,动作欢快,扑过去找书。 蒋司修靠着身后的办公桌,单手反压在桌面,目光缓缓落在蒋橙橙身上,片刻后换了姿势,侧身从桌面捡起一个册子,声音很平淡:“你们经常联系?” 书柜有好几层,蒋橙橙还没翻到自己要找的东西,闻声仰脸,奇怪:“我和谁?” 蒋司修抿了抿唇,选了个蒋橙橙常用的称谓:“你小黎姐姐。” “对啊,”蒋橙橙一面翻找一面回答,“我们两个本来关系就好嘛。” 蒋橙橙性格开朗,和程轻黎错了六岁,但“臭味相投”,每逢聚餐或者假日,两个人时不时就凑在一起说小话。 蒋橙橙终于书柜最下层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回头看到蒋司修,忽然摸过来,脸上表情八卦:“小黎姐姐前几个月时不时住在你那边?” 几个月前的回忆并不算好,蒋司修嗯了一声,没有聊下去的欲望。 蒋橙橙没看出意思,还在问:“小黎姐姐前几个月是不是跟那个暗恋的学长在一起了?好像知道细节,你不知道吗?” 她往旁侧的椅子上靠:“我看她跟我聊天是这个意思。” 蒋橙橙刚上初一,早时五六年级就喜欢看各种青春小说,现在对这种问题也好奇得狠。 她一面翻着刚找出来的书,一面嘀嘀咕咕:“当时我追着她问,她就提了一下,说装作有男朋友的样子把他骗了,后来两个人就在一起了......感觉她特别高兴,毕竟她喜欢那个学长好几年了。“ 嗡一下,蒋司修的脑子罕见地出现了两秒的空白。 他搭在桌沿的手动了动,转头看过来,很轻地拧眉:“你说什么?” 蒋司修脸色不太好,蒋橙橙茫然,重复刚刚的话:“什么什么,我说姐姐喜欢了那个学长好多年......” 蒋司修再听不懂就是傻子了,浓重的情绪汹涌撞击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蒋橙橙翻着书页,突然又“咦”了一声,手里的书停在某一页。 她手指蹭着角落的字迹,低眸仔细看:“怎么感觉有字......” “感觉像名字。”她八卦笑道。 蒋司修也跟着看过去,是名字,只不过是用即将没有墨的笔写的,很不清楚,只有第一个字的草字头能看清。 蒋橙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蒋司修对自己的名字太熟悉,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书是什么时候买的? 好像是她高一,他带她去书店。 待蒋橙橙还想仔细看,蒋司修抬手抽走了她手里的这本书。 “诶,表哥。”蒋橙橙抬了下头。 看到蒋司修神情不好,没再试图拿他手里的那本书,从身后的刚找到的几册外文小说里又拿了一本。 蒋司修拇指摸在那个痕迹上,痕迹很深,应该是反反复复用断了魔的笔描过。 如果说刚才只是怀疑,他就从楼下回到卧室拨了那个冲动的电话,现在他几乎是有念头去斯图加特。 他为什么没有早点感觉到。 蒋橙橙小孩子心性,没在注意蒋司修的神情,继续自顾自地念上个话题:“那恋爱吧,我问她细节她都不讲,说小孩子不能听这种事,估计是怕我早恋,我早恋个什么劲儿,学校里的男生都长得歪瓜裂枣.....” 她话音还没落,蒋司修已经抽身离开。 蒋橙橙抬头发现人走到了门口,她扬声:“表哥?” 走在前面的人没理,蒋橙橙提高语调又叫了一声。 已经走到门口的人回答她,声音半是沙哑:“有点事,你自己玩儿。” ...... 过年,家里阿姨被放了假,蒋司修走到楼下时,温兰和蒋建河正在收拾餐桌上的盘子,几个客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初三,电视屏幕上播放着前几天的春晚。 温兰见蒋司修手臂上搭了一个外套,扬声询问:“你去哪儿?” 蒋司修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但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在家呆下去。 三个月前,他会跟程轻黎说那些话除了的确为她好外,也因为他以为她没有那么喜欢她。 是他太自负,一直把她当小孩子,才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 搭在手臂的风衣因为他无意识垂手的动作往下滑,等他反应过来食指稍蜷,勾着衣服重新抓起。 “大过年的,你到底去哪里?”温兰走过来,扫了眼他拎着的外衣,“这么晚了。” 他极少用这样的动作抓衣服,他一直是冷静,克制,沉稳的,像活在规章制度里的立方体,每一个边统一的。 他松了衣领的扣子,淡声回答:“去趟学校。” 乌梅和段志和也转头看过来,疑惑:“你们过年还有事情要做?” 蒋司修随口回了个是,走到玄关处,拧锁,拨开门出了家。 车从家里的院子开出去,再出小区,往外两个路口,车速缓下来,刚疾驰开出的推背感停止,蒋司修降了车窗。 他后脑靠向座椅,阖眼静默了片刻,忽然略带烦躁地拍了下方向盘。 空旷的街道发出刺耳的喇叭声。 他握着方向盘的左手紧了又松,另一手垂在身侧,呼吸似是凝滞,睫毛轻颤。 所以是喜欢了他很多年,去年她生日发烧的时候他亲耳听她说过,还有和段洋也是骗他的...... 他从中控台又摸了手机,打开通讯记录时又看到十几分钟前的那个通话。 只有不到三十秒,对方说是她的男朋友。 这次估计是真的了,毕竟她在他这里真的伤了心。 蒋司修垂手,抬眸略有些走神地盯着路边的灯柱,明黄色的光线在昏暗的夜色里形成暖色的三角。 他忽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人是他骗着带去送到国外的,也是他亲口说不喜欢的,怎么,现在要再去横插一杠子? 他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一刻揪着自己的衣领骂自己。 夜晚风凉,蒋司修搭在窗框的手早就被风吹成一个温度,掉在档位夹缝的手机响起来。 响了好久,他才捡起接起来。 他靠回座椅,闭着眼睛,深深咽嗓,声音里是浓重的疲惫:“喂?” 陈和的声音从里面冒出来,急急的:“你大晚上去哪儿啊?你妈给我打电话说你去学校了,问我是不是有事,你也没提前给我通气,我说漏嘴了,说学校都锁着门的,你到底......” 陈和絮絮叨叨一直在讲话,对面人却没有回他一个字,他心里突突跳:“我靠到底怎么回事,你不会是得什么病背着你爸妈去医院了吧??” “陈和,”蒋司修睁开眼,突然出声,“研究所是不是有个外派德国的项目。” 陈和不知道话题为什么突然跳到了这里,但还是下意识顺着他说:“对,过完年二三月份,那项目现在还没确定好人,大家都不愿意去......” 要去三年,活多钱少,还影响在国内的晋升。 蒋司修坐直,打断他:“把你老师的电话推给我。” 陈和之前跟的团队,大导师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蒋司修一个个话题实在转得太快,陈和都懵了:“什么跟什么,你怎么突然又要我老师的电话?” 蒋司修不想再听他废话:“外派德国的项目我去。” 陈和只愣了一瞬,提声:“你疯了吧?!你在淮大的实验结束回来,不知道自己会往上升吗?所里给你留了半年的位置,你去德国三年给人当牛做马你他妈的疯了??” “别说三年,多少人盯着这块肥肉,出去半年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蒋司修再次打断:“电话给我,你不给我以为我找不到吗?” “我艹真服了,”陈和第一次骂这么多脏话,“你有病吧你,我不给,你到底怎么了,能不能冷静冷静?!” 蒋司修垂眸按了下眉心,电话挂断,手机扔在了中控台上。 陈和不给电话,蒋司修直接把车开到了他家。 陈和看了眼电子屏,再拧把开门,整个人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不是你他妈的,”陈和今晚不知道说了多少个脏字,“你刚在哪儿?十几分钟开车到我家???我家他大爷的在高新区!” 陈和去年新搬的地方,房价便宜,地方也远,整个淮州从哪儿到他这里都不近。 蒋司修外衣抛开,在沙发上坐下来:“从我家。” 陈和几乎气笑了:“我真是草了......” 他捋了把头发,转身再看回来:“大晚上你犯什么病?你以前从来没这样过,到底出什么事了??” 大过年的,陈和嫌家里小孩儿吵,搬回了自己这地方,现在就他一个人,半个小时前女朋友来找他,刚出去买东西了。 不是黄粱 第52节 眼见蒋司修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不说话,陈和深深吸了口气,拿手机给自己女朋友打电话。 “......对,你在便利店先坐一会儿,等会儿我下去接你......家里来了个神经病......” 电话挂断,陈和也不想再多话,直接调出自己导师的电话号码,把手机扔在桌子上。 蒋司修看都没看他一眼,拿自己手机录了电话号码,起身就要走。 陈和要疯了,两步追上,抓住蒋司修的领子把他按到墙上:“你怎么回事,你最起码告诉我原因,忽然发什么疯???你妈刚才还给我打电话,你让我怎么跟阿姨交代??” 蒋司修把他的手拨开:“不用交代,你跟她说什么都不知道。” “那我呢?”陈和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总能知道吧,我们认识几年了啊!” “你说话啊!”陈和急疯了,攥着蒋司修衣领的手不自觉收紧,把他的衬衫抓出褶皱,“你是病了还是怎么回事,你说我总能帮你。” 两人无声对峙了几秒,蒋司修再次把陈和抓自己的手扯下来。 就在陈和要再次提起时,他沉沉吐了口气,沉默地走到沙发出坐下。 他捏了捏鼻骨,语声平静:“没什么事。” “我去德国找人。” - 因为找不到合适人选,研究所的项目一直搁置,没想到蒋司修会跟所里领导沟通,说自己愿意去。 项目审批流程,连通各种审批申报书一起下来,很快,定了年后的第一个工作日蒋司修就去德国的联合研究所入职。 不过因为是蒋司修自愿去的,为所里解决了一个大麻烦,领导通知他时还专门提醒过,说东西没收拾好的话可以晚几天过去,都可以理解,不用太着急。 他过来入职时带他的老教授跟陈和一样要被气死了。 晋升的名额给他留了半年多,他说走就走,高风亮节要让给别人,六十多岁的老教授气得在办公室给他拍桌子。 他没让陈和把这件事详细地告诉家里,只说要去欧洲几年,工作调动,不一定会呆在哪个国家。 温兰和蒋建河是在某天早上吃饭被通知这件事的,都还没来得及再问第二句,蒋司修就已经告诉他们,工作调动的手续已经全部转好,买了后天下午的机票。 事情板上钉钉,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元宵节第二天的下午,蒋司修的日程表里飞往柏林的这天。 他提着行李箱从楼上下来,温兰正坐在餐桌边挑豆子,闻声看他一眼手里的箱子,又是叹气又是皱眉:“怎么就带这点东西?” “到那边买。”蒋司修道。 蒋建河从厨房出来,看到他,问了句:“你要在德国留几天?” 他跟两人说的是工作地点不定,先去德国,之后会在北欧的几个国家打转。 “三四天。”蒋司修随口扯。 近段时间他几乎把这些年的谎都撒完了。 蒋建河搓了搓手,转了话题:“到那边好好照顾自己,有空回来看看。” 蒋司修应了一声,低头看了眼手机,拎着行李箱已经走到了门口。 四十分钟后,从家里到淮州机场。 飞机晚点了一个半小时,他坐在登机口等,反复低眼看手机,还是没有决定要不要给程轻黎打电话。 程轻黎两个月前换到了在柏林的学校,这也是他坚持要去这个项目的原因。 还没等犹豫要不要打这个电话,他的手机先一步响了。 是吴晓红。 她从温兰那里得知蒋司修要去柏林出差,先前虽然是他们逼着分手的,但对蒋司修她一直抱有歉意和感谢。 听说他只是去几天,打算让程轻黎和她表弟程青阳一起去接一下蒋司修。 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何况柯岩和程轻黎在一个学校,听他们说最近相处得也很好。 “那我让轻黎去接你?青阳你也认识,小时候过年回去,就喜欢追着你玩儿。” 蒋司修目光稍抬,落在窗外几架飞机上:“嗯,谢谢吴姨。” ...... 程轻黎接到吴晓红电话时还在补觉,柏林跟国内有六个小时时差,她前一天晚上被同学拽去家里聚餐,五六个人吃了十人份的牛排,她回家后对着视频跳了两个小时的操才算拉倒。 喝了酒,睡得太晚,导致她今早八点被闹铃吵醒之后,按了闹钟便继续倒回床,睡得像个死尸。 此时摸了床头不断震动的手机,点了接听,看也没看,放在耳边,困顿的声音:“妈?” 吴晓红的声音从听筒传出:“你等会儿去接一下你哥?” “他六点多的飞机到柏林,说是要在那边呆几天,我给青阳也打电话了,让他跟你一起去。” 程轻黎皱眉,翻了个身,发出疑问:“青阳在临市,他不是说今天不会来吗?” 吴晓红道:“我知道,我不是给他打了电话嘛,他说回来,跟你一起去接司修。” 程轻黎还很困,没注意吴晓红为什么一定要把程青阳也扯进来。 她随口应了两声,和吴晓红挂断。 看了眼时间,刚刚十二点,还很早,然而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几个月前在科隆的事情翻来覆去冒在她眼前。 几分钟后,她睁眼,盯着天花板看了两秒,略微烦躁地掀开被子,下床,踩上拖鞋往浴室走。 电动牙刷戳进嘴巴里时,传来门铃声。 她眉心猝然皱起,从浴室出来,叼着牙刷过去开门。 门开,柯岩提着两个袋子晃进来。 “爱心早餐。”柯小少爷把装了面包咖啡的纸袋放在茶几,大喇喇地在她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 程轻黎牙还没刷完,嘴里满是泡沫。 昨天晚上的聚餐也有柯岩,这人喝得比谁都多,现在是这么精神的? 严格来讲两人也不算男女朋友,“预备联姻关系”罢了,对方父母跟吴晓红和程宏伟的想法一样,想把差不多的两个人凑在一起,先让他们培养感情。 程轻黎没拒绝,反正她也跟蒋司修分了,这辈子不想再看到他。 至于柯岩,在美国读了六年书,谈了那么两个女朋友,据他自己所说,现在对女性没想法,和程轻黎在一起培养感情就培养吧,万一培养出来也挺好。 程轻黎盯着他,在心里鄙夷了两遍他那种坐在自家般的自来熟坐姿。 两秒后,嘴巴里的泡沫消掉一些,她看着柯岩囫囵道:“晚上有事吗?” 小少爷捡了程轻黎桌子上的游戏机玩儿:“没啊。” “陪我去接个人。”程轻黎说。 柯岩刚打死一个怪,他抬头,扫了眼程轻黎:“谁啊?” “我哥。” 柯岩低头,接着打怪:“你表情凝重的,我以为前男友呢。” 第53章 8.24/黄粱 听到柯岩的话, 程轻黎一愣,紧接着扔了句神经病,转身往卧室的方向回。 柯岩三个月前跟程轻黎一起转学到柏林, 小少爷学习成绩一般, 但各项娱乐运动玩儿的飞起, 包括不仅限于游戏,滑板, 帆船等等等等。 上个周末还要拉着程轻黎去叙尔特岛海滩冲浪, 被程轻黎拒绝了, 有病,大冬天去冲浪。 两人目前的关系比饭搭子更近一层, 就冲程轻黎陪他蹦过一次极,他也觉得他和程轻黎的关系现在算革命友谊。 游戏里的小人又死了, 柯岩抬头, 对着卧室喊:“你让我陪你去接我就去?打钱。” “打钱, 听见没,程轻黎!” 浴室传来水流声,程轻黎吐掉嘴巴里的水:“你先把上个月借我的钱还给我。” “不然我把你买了条十万块的狗的事告诉你妈!” 柯岩握着后脖颈轻转了两下:“得得得,晚上陪你去, 少爷我赏你的。” 程轻黎的声音不冷不淡地再次从浴室传来:“还钱!” 柯岩:“妈的,少爷我自愿的行了吧,我自愿求着非要陪你去。” 有柯岩在, 生活根本不会无趣,他一个人能当三个人说, 整一下午, 一直到程青阳来,程轻黎终于解放。 她从长沙发换到一旁的单人沙发, 踢着程青阳的腿让他跟柯岩坐一起:“你们两个关系好你们聊,让我耳朵静一静。” 柯岩胳膊搭在沙发靠背,闻言轻啧一声,抬腿踢踢程轻黎的小腿:“过分了,等会儿还要陪你去接人。” 程青阳只比程轻黎小两个月,三人年纪差不多,说话没什么顾忌。 他在柯岩身边坐下来:“你也去?” 柯岩点头,又好奇,看程轻黎:“没听说你有哥哥啊。” 程青阳背靠沙发,打开电视调台:“不是亲的。” “我表叔他们一直在国外,我姐从小在他们家长大。”程青阳从茶几的盘子里捡了开心果,剥开扔嘴里。 程轻黎扫了眼在她家沙发瘫得像两个大爷一样的人,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抽走程青阳手里的盘子:“要吃自己买,你每次来我这里我冰箱都要空一半。” 抬眼看到柯岩,接着骂:“看什么看,还有你,剩下一半又被你吃了。” 柯岩劈头盖脸被接连嫌弃了两回,抬胳膊撞程青阳:“我服了,她对谁都这样吗,张嘴就怼,一点不温柔娴静。” “不啊,”程青阳探身从程轻黎手中的盘子里再摸了几颗开心果,“她对司修哥就不这样。” “谁?”柯岩脑袋上冒问号。 “蒋司修,等会儿要去机场接的人。”程青阳答。 柯岩哦了一声,捡起桌子上的游戏机接着刷刚刚的游戏。 ...... 五点半,三人准时从程轻黎的公寓出发,柯岩跟她住一栋楼,只不过不一层。 不是黄粱 第53节 她住十二楼,柯岩住二十三。 两家父母的意思是住得近好照应。 六点整,准时到机场,程青阳把车停好,给蒋司修发了条消息。 半小时后,他们等到拖着行李出来的蒋司修,穿了黑色大衣,混在人群中却依然显眼。 好几个月时间没见,程轻黎却依然记得在科隆分别的情景,她眨了眨眼,偏开视线,忽然发现人被伤多了会真的没那么喜欢。 就比如现在,她再看到蒋司修,却没了以前心心念念想亲近的感觉。 “哥!”程青阳兴奋扬手。 蒋司修看到他,随后视线扫到他身旁的女孩儿,目光落了两秒,收起,走过去。 程青阳和柯岩都高,为了不被挡住视线,程轻黎只能站在两人的前面,此时蒋司修正好走到她身前。 两人对视两秒,柯岩从后面冒出来,右手搭在程轻黎的肩膀上,有点吊儿郎当:“嗨,哥哥。” 他自我介绍:“我小黎的男朋友,之前接过你的电话。” “联姻对象”几个字讲出来太长,他一般对外都这么介绍,反正不出意外,他和程轻黎只要不是不和谐到想把对方捅死,八成培养培养感情是真要结婚的。 蒋司修目光落在柯岩身上,男孩儿和他身高差不多,人和当时接电话时能想象到的形象相比,更活泼一点。 痞里痞气,右耳带了个银色耳钉。 蒋司修没再看程轻黎,嗯了一声,问了句:“去哪里?” 程青阳殷勤地提过蒋司修手里的行李:“当然是请你吃饭啊,来我们的底盘我们自然要尽地主之谊。” “姐,”他叫程轻黎,“吃哪家?” 程轻黎心烦:“都行。” 柯岩嘶了一声,瞧着她那个厌世的表情就想敲打。 他揽着她的肩膀晃了两下,举止很亲密:“你能不能认真点,每次跟你吃饭,你不是都行就是随便,有的地方去完了最后你不也说挺好吃。” 蒋司修侧眸,跟程轻黎对上视线,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缠了一下,程轻黎先一步挪开。 她抓起肩膀上柯岩的爪子扔开:“你话怎么这么多。” 柯岩重新搂上去,另一手点她:“你再嫌弃我一下是不是,我一辈子不会再给你送早饭。” 蒋司修同样目光转开,和一旁的程青阳并肩往前。 程青阳问:“哥,你晚上住哪里?” 蒋司修淡声回:“研究所安排的有地方。” 身后不断传来说话声—— “程轻黎我给你说,你不要总皱着你那个眉。” “知道了,你烦不烦。” “你这样子没人娶你以后。” “你不是要娶我?” “我怎么那么贱呢?” “知道自己贱就别往外说了。” ...... 离得近,两人的对话即使再小声,也一字不落地传进蒋司修的耳朵。 尽管程轻黎一句两句都在表示嫌弃,但很显然,两人的关系非常亲近。 蒋司修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捻了捻指腹,忽听到程青阳又问他:“哥,你在这边留多久?” “一段时间。” 程青阳哦了下,又道:“那你走的时候再喊我们,我们给你送行。” “嗯。”蒋司修心不在焉。 走到停车场,柯岩拉开副驾驶的位置让给蒋司修,他顺着程轻黎和程青阳叫:“哥,你坐前面。” 程轻黎抱臂站在后座门前:“柯岩,你踩到我了。” “知道了,”柯岩回身再帮她拉开门,右手搭在车顶,一个吊儿郎当又恭敬的姿势,“姑奶奶,上车。” 餐厅就选在他们大学周围,正宗德国菜,不再好吃,只讲究一个地道。 四人台,柯岩和程轻黎坐在一侧,另一边是蒋司修和程青阳。 程青阳坐在程轻黎的对面,蒋司修的位置靠窗,跟程轻黎斜对,他侧眸,目光透过玻璃,能看到临街几个装修得很有风情的酒馆。 吃饭中,两个男孩子话多,基本都是他们在说,蒋司修年龄大得多,很少搭话。 程轻黎有一句没一句,说到和她有关的事时,才会掺那么两个词,大多数都在怼柯岩。 蒋司修听得有点烦,但他也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烦,拨了下手边的刀叉,再之后右手搭垂在桌沿上,侧眸看向窗外。 冲动之下来了柏林,但之后的事他是真的没有想好怎么办。 如果她过得很好,和别人有了关系,他再做什么其实挺卑劣的。 但他也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仅仅是听着她和柯岩的对话他就已经要疯了。 “哥,你还要这个吗?”柯岩喊了声,然后冲蒋司修晃手里的佐料瓶。 “他不要,”程轻黎揪了下他差点擦过餐盘的袖口,“你能不能注意自己的袖子??” 蒋司修目光在程轻黎的手上落了下,片刻后稍稍握拳的手松开,喉结滑动,沉稳答:“不用,谢谢。” 边吃边聊,结束时已经九点,程青阳再次问了蒋司修住的地方,说要送他,蒋司修没同意,说自己打车。 连着问了两次,都被拒绝,程青阳作为弟弟也没再坚持。 吃饭的地方距离程轻黎和柯岩住的公寓近,程青阳“热情好客”,拉着蒋司修一起跟他送人,说带他看看柯岩和程轻黎住的地方。 蒋司修坐在副驾驶,两侧窗户开着。 他声线清冷,染了夜色,没情绪:“你们两个住一起?” 程青阳打了方向盘,超过前面的车,帮后座的两人回答:“不,他们一个二十三层,一个十二楼,一栋而已。” 柯岩在后排搭话:“不过有时候我喝多了,会去找她,在她那边睡。” 不然醉酒自己住,他怕自己酒精中毒猝死,不过每次找程轻黎,程轻黎都特别心狠让他在客厅打地铺。 沙发都不给他睡。 想起今天晚上也喝了酒,柯岩胳膊碰了下程轻黎:“我今天能不能还去你那里。” 程轻黎累了,头往后靠,阖着眼睛,恹恹答:“随便。” “那去你那儿吧,你那游戏我还没通关。”柯岩低头看手机。 到地方,柯岩先上楼,说自己收拾了东西来下面找程轻黎,程轻黎随意挥手,让他动作快点。 小少爷人傻钱多,二十四孝好闺蜜,虽说还欠着她钱,不过每次留宿程轻黎都会敲诈他一笔住宿费。 所以住就住了,她也没什么意见,反正也是睡客厅的地板砖。 但他们两个的交流停在蒋司修耳朵里不太一样。 程青阳从后备箱抱出两个箱子,是程轻黎海淘买回来的各种酒和饮料。 “又让我帮你抱上去?”程青阳吐槽,“你就奴役我吧。” 程轻黎走上前,拿走最上面赠送的小盒子:“不然我奴役谁?” 因为说要在这边打车,蒋司修也下了车,身旁是他的行李箱。 他右手从行李箱的扶手上垂下来:“我送上去?” 程青阳一听,立马兴奋:“真的吗哥?我真的不想再被她当牛马了。” 说着两步跨上来要把自己怀里的两个箱子交给蒋司修。 蒋司修接过来。 程轻黎皱了皱眉,刚想把程青阳叫过来,人已经一溜烟绕过车头,钻到了驾驶位,他砰一声甩上车门:“姐,我走了姐,让司修哥送你。” 车子喷着车尾气开走,安静的街道骤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走吧。”程轻黎听到身旁的人说。 这还是从机场见面到现在两人的第一次对话。 蒋司修因为抱了东西,不方便推行李箱,他的箱子转到了程轻黎手中,两人一前一后,往身后的楼走。 进了楼栋,走去楼梯间,十几秒后,滴一声,电梯门开。 进到电梯里,程轻黎接到柯岩的电话。 男生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落在此时格外安静的封闭空间。 “你那边是不是有我的换洗衣服?我上次落在那儿的。” 程轻黎不记得了,这人一天到晚往她这里扔东西,比程青阳还自来熟。 “不知道。” “那你等会儿上去帮我找找,我在下游戏,马上下完了,过去找你。” “来晚别来了。”程轻黎毫无感情地回。 柯岩喝了酒,这会儿说话更是不着四六:“你说我带哪个睡衣,我等会儿要在你那儿洗澡。” 程轻黎根本不想理他,要不是怕这少爷喝多了真在家里出什么事,她才懒得管他。 会管他,纯属出于人道主义。 她敷衍回:“你随便。” “哦对,我上次在你那边住,内裤好像也落你那儿了,你帮我找找。”柯岩又道。 “......”程轻黎忍无可忍,“烧了,明天就是它头七。” 几句话的功夫,电梯已经到了十二楼,门开,程轻黎先一步出去,再是蒋司修。 不是黄粱 第54节 一梯两户的房子,程轻黎住在东边那户。 输了密码开门,程轻黎松开手里的箱子,对蒋司修摊手,很冷漠的语气:“东西给我吧。” 被迫听了一电梯的话,蒋司修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没感觉,还是情绪太浓重,被刺激得已经麻木了。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脚下,却没有要走的打算,他起身。 身后的橙黄色的走廊灯在掉落柔软的光线。 程轻黎看着他,皱起的眉心没松开。 她再次出声提醒:“东西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蒋司修轻轻吸气,再出声问了最关心的事:“你和柯岩...” 程轻黎想到早半年前在淮大,他每次都会问她和身边男生的事情,却屡屡对她的感情没有任何回应。 气忽然顶起来,她声调扬高,语气烦躁:“管你什么事?” “我知道,我只是,”蒋司修叹了口气,“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程轻黎语气冷硬,“我男朋友马上就要过来了,你一个前男友堵在我门口像什么?” 她每句话都在戳他的神经。 克制和理智的挣扎都无法掩盖他此刻想发疯的欲/望。 他知道这违背道德,也很不堪,甚至于说程轻黎都在抗拒他,但他还是想问问,她之前是不是一直喜欢他。 控制不住,他也不想控制。 身后电梯间传来柯岩的声音,他喝得有点多,出了电梯就在叫程轻黎的名字。 而蒋司修却在这个时候抬手挡住了程轻黎想要关上的门。 他左手使力,把门拨开,随后一步跨进,握着程轻黎的肩膀把她轻推在门上。 沉重的防盗门在程轻黎身后被撞上,隔绝了柯岩的声音。 屋子里没开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程轻黎感觉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鼻前,而柯岩高昂的声音就在门外。 她抬手推身前的人,压着声音:“你疯了蒋司修?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我男朋友在门外。” 压抑的声音:“我知道。” 于此同时他伸手扳上了刚没压上的门锁,把门彻底锁住。 第54章 8.25/黄粱 柯岩看到门关, 抬手抓着后脑的头发,扬声又叫了一句:“程轻黎!” 程轻黎听到柯岩的声音,大力推蒋司修的胸:“你干什么??我们不是分开了吗?你又要管我??” 蒋司修捉住她的手腕反扣在门板。 隔着一层门, 柯岩的声音不断刺激着蒋司修的耳膜, 他本来想好好跟程轻黎说, 但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收紧。 他垂了下眼,声线微沉, 还是刚刚的话:“我想和你谈一下。” 程轻黎想到自己屡次主动被拒绝, 以及在科隆时他对自己说的话。 她使力把他推开, 厉声:“我不想和你谈。” 蒋司修踉跄着往后退开半步,片刻后抬手, 抓住程轻黎的手臂把她拉到自己身前,嗓音压抑的克制:“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个可能不是时候。” 两人离得几近, 程轻黎几乎被他拽到怀里。 他低眸, 凝着她的眼睛, 喉间反复做滚动的动作,压抑的声音,语调很缓,但问得极其认真:“但我还是想问问你之前是不是一直喜欢我?” 程轻黎重重喘气, 试图把蒋司修禁锢自己的手扯开,蒋司修握着她的肩膀不松,她就去捶打他。 顾忌柯岩还在门外, 程轻黎声音没有提得太高,但仰脸看着蒋司修, 怒声:“问这个有意义吗??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不是吗?” “不是, ”蒋司修上前,他双手锁住程轻黎的手腕反剪在她的身后, 把她再次推回门上,他低头,前额擦过她的耳侧,抵在门板,嗓音里有浓重的情绪,几乎要抑制不住,弥漫在她的耳边:“你先告诉我你之前是不是一直都喜欢我?” 程轻黎一直没有开门,柯岩在外面喊了两遍没了声音,又打了电话,她扔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铃声。 程轻黎推开蒋司修,快步往茶几处走,弯腰捡起手机刚想接听,被走过来的男人抽走手机扔回沙发,再接着她被握着腰抵在了沙发里。 在淮州的这几个月他一直刻意屏蔽她的消息,不去听就不会想,不了解就不会嫉妒。 但真正来到这里,从晚上见面到现在,她和柯岩的每句对话不仅戳着他的耳膜,也戳着他濒临崩溃的神智。 他恨死自己了,人是他亲手推开的,到底现在要怎么找回来? 程轻黎被他握着手腕压在沙发,扔在角落处的手机还在不停响铃,她去踢他的小腿,分别后在斯图加特的那半个多月她是怎么过来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怕被程宏伟看出来,她连哭都要偷偷躲着,半夜在床上哭到被角全湿,想到蒋司修的话就难过到几乎无法呼吸。 她心悸到背着程宏伟自己去医院问诊。 她不要脸吗?勾搭了两个月,什么方法都用尽了,换了跟他在一起。 没有尊严地表露自己的内心,在一起时的担惊受怕,她从来都不敢跟他说。 他呢?凭什么要在科隆对她说那些话?? 程轻黎用力踹钳制她的人:“你走开啊!” 好久没哭了,程轻黎再一次憋出泪花,她抬脸,很轻微地哽咽:“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凭什么啊?!就凭我喜欢你吗?!” “我喜欢你都喜欢到没有自尊了!!”她大声喊出来,“你见过有女生自己去买避孕套的吗?!” “从来都是我缠着你,从来都是!你勾勾手我就巴巴地贴上去,你每天对着我都是冷脸我说什么了吗?!!” 程轻黎把自己受的委屈都喊出来:“我在斯图加特,我在斯图加特半夜哭到窒息你给我打过电话吗?你四个月给我打过一次电话吗?!凭什么你说谈谈我就要接受,我不要脸吗?!我不要脸也应该要点尊严吧!” 她哭着推他,上气不接下气。 柯岩的第二个电话又打过来,两个人却还在吵。 蒋司修看着她从眼角流到下巴又流到脖子里的泪。 “对不起。”蒋司修扬手想帮她抹泪,悬在空中却还是垂下来,他不知道要讲什么,只能重复着说对不起。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她会这么难过。 他以为她跟爸妈在一起,小孩子的感情难过两天就散了。 程轻黎推他:“你滚啊!” “我讨厌你,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我跟谁在一起这辈子都不要看到你了!” 蒋司修被她刺激得难受,失了智地扣着她的下巴想吻她,被程轻黎抵触地偏头躲过去。 唇擦过她的耳际。 蒋司修低头,无意中看到她耳后的红痕,再落眸,发现脖颈也有。 很像吻痕,但有点浅,他不确定。 他的眼睛骤然被刺痛,一晚上被柯岩那些话刺到的神经终于崩溃。 他一直拒绝去想这些画面,但没想到亲眼见到,心还是像被揪巴着扔在地上一样难受,杀人的心都有。 他松开压制程轻黎的右手,抬起摸上她的耳朵,反复揉捏着她的耳朵,沉沉声线,问得恍惚:“他亲你了吗?” 程轻黎不知道蒋司修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被桎梏在沙发上,无论是情绪还是身体都已经是极限。 她想也没想,浓烈的委屈和积攒了几个月的气让她口不择言,想顺着他的话也让他生气。 她用劲抵他:“是又怎么样?” “我男朋友不能亲我??你是我男朋友的时候干的事情,我不能和别的男生干吗?!” 蒋司修终于卸力被她拨开在沙发上。 程轻黎费劲地从他身下钻出来,刚刚一番挣扎,她头发和衣服都已经乱了,脸上也挂着泪,看起来非常狼狈。 然而蒋司修也好不到哪里。 他身上穿着哑白色的衬衣,和以往沉稳冷静的形象不符,衬衫被程轻黎抓出褶皱,右臂的袖口松了,随意散着,衣领的扣子也解开了两颗,脸上的表情有半分压抑的阴郁。 他只是坐了两秒,起身,再度把程轻黎手里的手机夺过来,同样是丢回沙发,这次却比刚刚那次重很多,砰的一下,手机在柔软的沙发表面弹跳,落到了地上。 再之后,他弯身把人打横抱起往她卧室的方向走。 程轻黎拼命挣扎,嘴里喊的话依旧在刺激蒋司修:“我男朋友在外面等我,我要给他回电话!” 蒋司修抱着她进到卧室,抬脚踢上了门,下一秒,程轻黎后背落进床铺,男人已经扣着她的手腕压了上来。 他落唇在她的脖颈,吮吻得比每一次都要狠和重。 程轻黎懵了一瞬,再接着是死命的挣扎,她不断捏着他的胳膊推他,然而被他攥着双手扣在了头顶,再次深吻在侧颈。 程轻黎受不住,仰头呼吸,终于是说了句:“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蒋司修停住要再落唇的动作,沉沉吸气。 理智和怒气翻涌,快要把他逼疯。 程轻黎抓住机会推开他,翻身下床,随手拉了下衣服和头发,打开卧室门往外去。 她走到客厅,抹了把脸,又对着穿衣镜整理仪容,刚拨好头发,门铃声再次响起。 她其实可以不开门,打电话给柯岩让他回去。 但刚刚激烈的吵架让她现在脑子也不清醒,她深吸两口气,下意识走过去开门。 门打开,柯小少爷还倚在门框抱着自己的衣服。 见程轻黎开门,动作缓慢地直起身,蔫巴巴控诉:“怎么敲半天门你都不开,在里面下蛋呢?我还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 程轻黎声音哑着,情绪凌乱,找了个非常蹩脚的借口:“洗澡没听见。” 柯岩哦了一声,抱着怀里的东西挤进来,往里两步,衣服往沙发上一扔:“我睡哪儿啊,大小姐?” 程轻黎瞥了眼略有狼藉的沙发,也就是柯岩不清醒,才没有看出端倪。 她没工夫理他,蒋司修还在她卧室。 她脑子混乱地再次拨弄头发,扯住领子转身往卧室走:“我给你拿被子。” 不是黄粱 第55节 她本意是拿过来垫子被褥,让柯岩还在客厅打地铺。 但几步走回卧室,反手压上门,弯腰打开衣柜从里收拾了东西,刚抱起往床尾走,便被单腿跪在床沿的人握住了手腕。 他偏头看过来,极力克制下,呼吸还是稍显沉重:“跟我睡。” 他忍受不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程轻黎和柯岩有任何互动。 他眸色很深,看着她哑声重复:“今晚跟我睡。” 第55章 8.26/黄粱 程轻黎甩手想要拒绝, 被蒋司修直接拉到身下。 猛得被拽过去,她没有任何防备,跌坐在床边, 另一手还抱了东西, 一部分散落在床下的地毯上, 而蒋司修单膝跪在她身侧,握着她手腕的手收紧, 把人控制在他的身下。 他看着她, 极其冷静道:“不然我就出去跟他说我是你的前男友。” 程轻黎觉得他不可理喻, 紧锁着眉头,房门没关严, 她声调不敢太高:“你疯了吧?!” 蒋司修闭了下眼睛,没回答这话, 只是握着她的手腕把她完全桎梏在自己的影子里, 平稳道:“我做得到。” 程轻黎抽手, 想甩他一巴掌,被蒋司修捉住手控制住。 蒋司修忍了又忍,还是说出卡在喉头的话,他声音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连语调都不高,程轻黎却觉得他完全疯了。 他说:“我不会让你跟他睡一起。” 程轻黎使了力,彻底挥开他:“你有病吧!” 她冷言冷语, 说话时紧皱的眉心表达着明显的嫌恶,蒋司修被刺痛, 他被程轻黎推得往后半步, 却依旧看着她,很冷静道:“我是你哥哥, 所以我们即使不是恋人,我也不会看你仅仅几个月就和别的男人睡在一起。” 柯岩在电梯里的那段话,任谁听了都像是来找程轻黎睡一张床。 但程轻黎却因为他这句话炸了。 哥哥,她现在最讨厌这个词,她讨厌他每次冠冕堂皇,用这种可笑的长幼辈关系教导她,刚刚明明还把她压在床上亲她的脖子。 她把地上的被子枕头捡起来,扔在他身上,可笑道:“哥哥?没血缘的罢了,管那么宽??” 她气到用能想到的语言骂他:“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这幅嘴脸,伪君子!” 蒋司修盯着她一张一合不断吐出厌恶的嘴,低了下眼,语气中没有自嘲,是反复挣扎无果后,坦白地承认:“对,也不是哥哥,我喜欢你。” “是那种想亲你,摸你,和你睡觉的喜欢。” 他说得坦率直白,有种克制不成,放纵自己跌入深渊的平静。 蒋司修从没有这样直接表白过心意,程轻黎有一瞬间的恍惚,然而再之后内心熊熊怒气却并没有降下来。 她觉得不能理解,看着他,唇边漫出一丝好笑:“早四个月是没意识到,早半年也没意识到,现在我过得好好的,你忽然冒出来跟我这样说??” “凭什么永远你拽那根风筝线啊?我很贱吗??”她望着他。 蒋司修上前半步,还想再说话,客厅却传来柯岩的声音。 “诶...这谁的行李箱?”他看到了蒋司修的那个黑箱子。 程轻黎听到声音,立马起身,没管地上几乎要绊到她的被子,拨开蒋司修,抬脚往门口走。 几秒后,卧室的门被带上。 没上锁,露了一条缝,蒋司修背对门,垂手站着,隐隐约约能听到客厅的声音—— “你睡客厅。” “哦......好,那我的被子呢。” “等一下我给你拿。” “那你晚上能陪我聊天不能?” “不能。” “还女朋友,要你有什么用,我以后再也不会给你准备早饭了......” ...... 蒋司修一个字都不想听。 他忽然发现,压抑了很久的感情说出口之后是这种感觉。 原先极力克制时还能忍住,现在有了破口,情绪汹涌喷出,连他自己都招架不住。 只是听这样简单的对话,他就想揪住那个男孩儿的衣领把他丢出程轻黎的公寓。 花了好几秒才勉强忍住,他垂在身侧的手虚握了一下,再接着上前半步,把掉落在地毯的被褥捡起来。 几分钟后,和柯岩交涉完毕的程轻黎拉着蒋司修那个箱子回到卧室。 而男人站在衣柜前,已经把她刚刚拿给柯岩的被子和枕头重新塞进柜子。 她莫名其妙,走过去看着他:“你干什么?” 蒋司修把枕罩的拉链拉好,枕头放在刚刚叠好的被子上,相较于程轻黎的质问,他语气沉稳得多:“让他走。” “凭什么??”程轻黎把他关上的柜门重新拉开,“那是我的朋友!” 她作势要把蒋司修放进去的东西重新抱出来,却被蒋司修拉着胳膊拽到自己身前。 他右手握在她的左大臂,垂眸看着她。 一切都在偏离轨迹,他却并不想再制止自己。 他开口:“要么让他走,要么今晚你跟我一起睡床。” 程轻黎不想跟疯子交流,推开他要脱离他的控制,却被蒋司修单手拉回来,后背撞在衣柜。 这已经不知道是今晚的第几次,蒋司修表现出这种强烈的控制欲。 他抓得很紧,指腹摩挲在她的手背:“你选吧,你知道你的力量抵不过我。” 程轻黎抬头看着他,两人无声对峙。 这房子唯一一个不知情人柯岩还在外面大呼小叫:“程轻黎,我被子呢,你在卧室里下蛋呢?!” 程轻黎一把抵开蒋司修,反身从衣柜里抱了东西往外走,冷声:“你睡我卧室。” ...... 蒋司修确实留宿在了这里,但程轻黎根本不可能让他上床,从衣帽间的柜子里又找出一条被子,抱着走出来,扔在靠窗的塌上。 她听到身后浴室门响,洗过澡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她没回身,拎起扔在塌上的被子随便抖了抖,再之后踩着拖鞋走回来,根本不想看蒋司修一眼。 走回床边,掀了被子上去,钻进被窝:“要睡就睡那儿,不睡就走。” 程轻黎房间里开了暖气,蒋司修穿着白色的t恤,头发没有怎么吹,往下滴着水,他扫了眼不远处明显敷衍扔着的被子,片刻后,嗯了一声 折腾一晚上,程轻黎也累了,伸手拍灭卧室的灯,只留了一个床头灯,身后响起沉稳的脚步声,再之后脚步声停,男人在软榻上坐下来。 程轻黎闭着眼睛,深深吸气,胸口发闷,带了厌烦的情绪问:“你什么时候走?” 蒋司修敞腿而坐,两条胳膊支在膝盖上,低头看手机:“会一直在柏林。” 程轻黎服了,她觉得这人有够不要脸的,跟破罐子破摔一样,每句回答都在人的意料之外。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翻身坐起来:“不是出差只在这里呆几天吗??” 蒋司修还在看国内同事群里的消息:“跟项目来三年,跟你爸妈和我爸妈都说了谎。” 他手机放下,抬眸看她。 她捡了枕头扔过去:“你来这儿干什么??” 蒋司修语声平平,按灭被他放在长塌上的手机:“来找你。” 他一句两句,都在她能招架的范围之外。 程轻黎盯着他,片刻后,拉着被子躺下去:“随便你。” ...... 大概是房间里多了一个人,也可能仅仅是程轻黎的心绪也不算平静,她一晚上没睡好,早上醒来时觉得身体很沉。 惺忪睁眼,拽着被子反应了一会儿,听见水声,才想起什么似的往浴室转头。 盯了两秒,浴室门被拉开,洗漱好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程轻黎拨了头发从床上坐起来,再之后抬脸看他。 晚上没睡好,她嗓子轻微干痛,她蹙着眉:“你怎么还不走?” 蒋司修的箱子工整地摊在房间角落,像之前的他一样,刻板有条。 他拿着自己洗漱的东西走过去,弯腰从箱子里拣出自己的睡衣:“项目组安排的住处出了问题,要在你这里留宿一段时间。” 程轻黎起身:“你说要住就住,我同意了吗??” 蒋司修拎着自己的睡衣从箱子旁站起来,掀眸,目光恰好落在她的脖颈处。 昨晚他留下的吻痕还在,然而她侧颈上刺激到他的那几片淡淡红痕也在。 他把插了牙刷的口杯随手放在身旁的桌子上,走过去,在程轻黎反应过来之前,抬手拇指按在那处,平静的口吻:“他亲你这里了?” 程轻黎想起自己上周,过敏肩颈处起的疹子还没完全消去,她明白过来。 她拍开蒋司修的手:“是又怎么样?” 蒋司修轻嗯了一声,之后动作轻柔却不容抗拒地——带着她把她推在了身后两步远外的房门上。 随着两人的动作,咔哒一声,门落锁。 蒋司修扣着她的手腕,低头,再次吻在那里。 带着冰凉薄荷气的唇贴在她的脖颈,从上往下,接连吮吸了两处,很重,一定留下了痕迹。 程轻黎反应过来正想推他,男人唇已经离开了。 扣着她的手也松下来,他半垂眼睫,看她,平声:“以后他亲哪儿我也亲哪儿。” 不清楚他晚上是不是也没有睡好,眼睛下有浅浅的印记,前额发梢还滴着水,掉落在她的锁骨上,很凉顺着滚进她的衣服里。 几秒后。 程轻黎推开他,转身拉开门往外走:“神经病。” 不是黄粱 第56节 门砰的一下在蒋司修面前合上。 屋外传来程轻黎叫柯岩起来的声音,女孩儿语气不耐,男生困怠地嗯了下,再之后是卷着被子爬起来的窸窣响声。 蒋司修重重喘气,右手轻缓抬起,按在身前的门板,低头闭了下眼睛。 ...... 程轻黎当蒋司修是空气,出去把柯岩叫醒,收拾了东西抱回来,进浴室洗漱,再出来钻进衣帽间,上午九点半有课,现在出门吃个早饭,再往学校走正好赶上。 程轻黎背上包,压开门把打开卧室门前,偏头看了眼还坐在软榻的人。 男人还是昨晚那个白t,那么高一个人窝在不算长的软榻上,屈了一条腿,笔记本就摊开放在膝盖,正在工作。 柯岩也上去换衣服洗漱了,半分钟前刚发消息,说在门口等她。 两人的课是一起的。 程轻黎深呼吸,把门重新抵上,凝着窗边斯文疏离的男人,重复问早上的问题:“你什么时候走?” 蒋司修敲键盘的手没停,顿了一下,沉稳的声线,还是那套说辞:“项目组房子没准备好,需要现在你这里住。” “你当我这里是酒店吗??” 蒋司修终于停了敲字的手,抬眸,视线透过薄薄的镜片落过来。 片刻后,他开口:“你晚上回来我们再谈谈。” 昨天一直在吵架,很多事情都没有说。 程轻黎觉得自己根本跟他说不通,没回答这个话,甩了门出去。 卧室的门被她摔得前后晃荡,哐当响了两声,再是整个屋子的防盗门,被人重重摔上。 蒋司修目光从卧室房门出挪回来,望着屏幕,接着写刚刚回了一半的邮件。 然而刚敲了两行字,他手垂落,眸光偏开,看向窗外,半晌,轻吐了口气。 ...... 程轻黎出门便撞上等在外面的柯岩。 柯岩不怕冷地穿了薄夹克,银色耳钉在早晨的光里闪烁,他右手提高手里的袋子,很嘚瑟地扬了下下巴:“三明治,怎么样,少爷我速度可以吧。” 程轻黎和柯岩住上下楼,也确实是照应的关系,她偶尔帮柯岩抄个笔记拿个包,柯岩做早餐时会顺带给她搞一份,有时候她去聚餐回来晚了,柯岩也会去接她。 她心里烦,还在想楼上那个还留在她房间的人,从柯岩手里拎过手提袋时没注意,牛奶差点洒出来。 柯岩轻啧一声,右手托住她的手肘:“能不能慢点,我被我妈停卡了没钱,这玩意儿很贵行不行。” 程轻黎眼神飘忽了一下,心不在焉嗯了一声,之后低头看震动的手机。 蒋司修:[早上吃什么?中午什么时候下课,需要我去接你吗?] 柯岩已经拿出了三明治在啃,他最近没钱,消费降级,三明治里的牛肉都换成了鸡胸。 程轻黎想也没想,对着左手的手提袋照了一张。 程轻黎:[吃我男朋友给我的早饭。] 柯岩两口三明治已经下去了一半,他抬胳膊撞程轻黎:“你到底吃不吃,看手机小心把眼睛看费。” 程轻黎心情不好,和他怼:“老了都会得白内障,费不费有什么区别。” 她看着手机屏,什么难听发什么。 程轻黎:[你能不能从我家搬走??] 程轻黎:[我有男朋友。] 程轻黎:[你要一直住在我家给我当情人吗??] 几秒后,对方回过来,很短的三个字,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他那种淡淡的语气。 蒋司修:[都可以。] 第56章 8.27/黄粱 上午的课上到十二点结束, 程轻黎跟着人流出来时,接到吴晓红的电话。 “你哥哥走了吗?” 程轻黎避开人群,往旁边几步, 走到窗边, 人声太吵, 她没拿手机的那只手抬起,捂住耳朵:“什么?” 吴晓红重复:“我说司修走了吗?” 程轻黎晃然了一下, 撒谎:“走了。” 吴晓红应了声, 又道:“我今天过去柏林, 四点多到,你爸让带东西给你, 我等会儿去找你?” “好,”程轻黎垂眼看了下时间, “那你晚上还走吗, 要和我一起吃饭吗?” 童年和青春期时分开的时间太长, 造成隔阂,即使程轻黎心里对父母很渴望,真的在一个国家了,却也并不是很亲近。 “不了, 我晚上还有事,送完东西就走,九点多还要回去。“吴晓红工作很忙, 抽空过来,其实是想看一下蒋司修还在不在。 毕竟距离之前在蒋司修公寓撞破到现在, 时间也不长, 她还是放心不下。 还有,程轻黎...也是知道的。 程轻黎早过了依赖父母的年龄, 听到吴晓红说不能留说失望谈不上,胳膊下夹的书塞进包里:“那我下午到车站接你。” 吴晓红本来想说不用,后来想了想,没拒绝:“让小柯跟着一起来,你开车我不放心。” 柯岩闲来无事,下午和几个朋友的滑板活动临时取消,听说吴晓红来,自然是跟着程轻黎一起去接人。 路上,柯岩一边开车一边问副驾驶的人要好处:“我都给你当车夫了,晚上能不能再蹭你顿饭?” 他卡被停两个星期了,最近实在穷,蹭人饭他当然也有觉悟,不吃贵的,就是混个不饿:“不让你出去请我,就你家冰箱里那牛排,给我煎两个就行。” 程轻黎走神,心不在焉:“随便。” 话音落,她反应过来,转头看过去:“你连买牛排的钱都没有?” 柯岩混不在意,手握方向盘往左打:“存款拿去买游戏机了,昨天还花一万八给板改了个轮。” “......”程轻黎把手上的尖叫鸡扔他怀里,“活该,不给吃,地上捡垃圾吧。” 柯岩鬼叫一声:“我在开车大姐,你谋杀我就是自杀懂不懂?!” 程轻黎往后靠在座椅,一种扑面而来的疲累感,摆烂:“一起死吧。” 柯岩跟吴晓红见的次数不少,在车站见面,三人上车,柯岩系好安全带转身跟吴晓红再次打招呼:“吴姨瘦了。” 吴晓红笑,提包整理了放在一侧:“我年龄这么大了,瘦什么瘦。” “当然瘦,”柯岩目光瞥向程轻黎,“不像小黎,最近又胖了三......” 斤字还没说出来,被程轻黎一掌拍在脑门上。 柯岩捂着头叫出声:“我靠,再打我肯定不娶你。” 程轻黎勾着安全带给自己系上,扣卡扣时手顿了下,想起来半年前还在淮州,那时候刚跟蒋司修谈恋爱,他总会帮自己系安全带。 卡扣按进去,思绪收回来,不咸不淡:“不娶拉倒,你以为我想嫁给你?” 年纪小,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比联姻对象更像吵嘴的冤家,但关系亲近就是好事,吴晓红看了前座两人一眼,脸上浮了长辈的笑。 柯岩家世清白,父母和程宏伟关系也好,虽然谈过恋爱,但都是十几岁青春期时的小打小闹,最重要除了爱好多点外,没什么不良嗜好,脑子也聪明,虽然贪玩儿但该学的也都学了。 无论是吴晓红还是程宏伟,都对柯岩很满意。 如果能这样顺顺利利相处几年结婚就好了。 吴晓红带过来的东西多,接了电话后,问前面的程轻黎:“我跟着回你公寓?” “你爸给你带了好多吃的,还有各种安眠香薰的东西,”吴晓红道,“太多了,拐回头你放在家里,都堆在一起整都不整。” 程轻黎靠着车窗正在刷视频,闻言滑动的动作停了停:“吃饭去吧,东西我会自己收拾。” 她放下手机,转过去:“你不是九点才走,能一起吃个晚饭。” 眼见吴晓红还想开口再说,程轻黎撒娇:“去吧去吧,你上次来还是上月初,怎么我们母女都要吃个饭。” 吴晓红被她故意撒娇的惺惺作态逗笑,扶了眼镜:“行,就去吃饭。” 找了家离得不远的餐厅,德餐没什么好吃的,全世界最好吃的还是中国菜,来国外久了,程轻黎怀疑拌和烤以外,没有别的烹饪方式。 调料也少,总是保留食物“最原始”的味道,每天都像啃草。 胃口一般,吃到一半,叉子放下,问服务生多要了一杯果汁。 柯岩好奇后备箱的两大包东西,打了个响指喊应侍也别自己要了杯果汁,从应侍手里接过,问吴晓红:“吴姨,我看你拿那么多,都是什么?” 吴晓红停了餐具,抽了手旁的纸巾抹唇,一一介绍带过来的东西。 程轻黎疲惫靠在座位里,左手食指划着黑掉的手机屏,她听得并不专心。 如吴晓红所说,带来的东西大多都是食物,能保存的,不能保存的,从熟食到半成品都有,但其实里面很多都不是她喜欢的。 她挑食挑得狠,不喜欢的东西很多,不过大多数吴晓红和程宏伟都不知道。 叹了口气,莫名其妙又想到蒋司修,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她家......想到这里她皱眉,点在屏幕的左手改为把手机抓过来。 手机拿到桌下,垂眸瞧着屏幕,点进和蒋司修的对话框,犹豫了几秒,不知道发什么。 说实话,真的不想理他。 正犹豫,消息框最上面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再接着从对方那个性冷淡的头像弹出消息。 蒋司修:[还没回?] 程轻黎重重呼了口气,抬手指敲。 程轻黎:[你还没走?] 蒋司修坐在程轻黎的沙发上处理公事,看完程轻黎回的消息,又抬眸看了眼电视墙上挂着的钟。 眼神都没有变一下,回:[八点了,上课要上到八点?] 程轻黎眯眼看消息,恨得想咬后槽牙,她觉得自从昨天之后,蒋司修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 他以前不会这样,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最多的回应,现在......有种和他本人不相符的破罐子破摔感。 不是黄粱 第57节 程轻黎:[不回,在跟我男朋友和我妈吃饭。] 程轻黎:[你快从我家离开。] 程轻黎:[等会儿我妈还要跟我回我家。] 程轻黎握着手机等了良久,直到吴晓红轻叩桌面让她吃饭,对面人都没有回,她轻叹气,点了两下手机,按了关屏键,手机反扣在桌面。 二十分钟后,三人从餐厅出来。 程轻黎神情恹恹,提着包站在门口,等吴晓红和柯岩说话。 柯岩就比她大三个月,说实话真照顾不了她什么,能帮她带个早饭已经是极限了,但每次无论吴晓红还是会费口舌交代两句。 边说边往停车的地方走,上了车,吴晓红嘱咐:“包了冰袋的东西记得放冰箱,不然明早肯定坏了。” “你们两个分一分,有一半给小柯,”说着再交代两人把东西放冰箱,”小柯,你看着她,她记性不好,总忘。“ 柯岩开着车,左手抬起,比ok的手势:“没问题,我一定记得。” 先送吴晓红,从车站出来,柯岩两人再开车回公寓,到楼下,柯岩先一步下车,从后备箱提东西,抬头看到程轻黎从副驾驶下来,走过来。 他把其中一包东西递过去,盖上后备箱:“怎么感觉你今天干什么都心不在焉?被抽魂了?” 程轻黎东西拎过来,摁灭手机,收起,答得狠简单:”没。“ 手机震动,收到消息,她翻过来看。 蒋司修:[到了不上来?] 蒋司修:[很好聊?] 程轻黎心里一惊,回头往楼上看,她家客厅正朝这面,但她仔细看了两眼,都没有看到人。 柯岩拨了下她的头,好奇笑:“你看什么?” 程轻黎握了握手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心虚蒋司修在她家,她调整情绪,拎好袋子抬头:“走吧。” 说着转身往楼洞的方向去,柯岩锁好车跟上她。 两人坐电梯上去,等到了程轻黎那层,电梯门开,她一眼就看到了等在走廊里的蒋司修。 程轻黎心头一跳,几乎要疯了,闪身出去,对低头正回人消息的柯岩撂了句:“我走了。” 柯岩随口应了下,抬手跟她说再见。 直到电梯门在身后完全合上,程轻黎的心才放下来,她上前两步拉蒋司修:“你干什么,为什么要在这里等我??” 被她拽的男人少见的无声笑了下,笑得很不明显,但确是程轻黎从未在他脸上看过的表情。 “怕被看到?”他问她。 程轻黎恍惚了一下,退后半步,心里有气,偏头看地,声音依旧冷硬:“不然呢??” “那是我以后的未婚夫。”她说。 蒋司修目光下滑,瞧着那张一开一合的唇,她唇形饱满,唇珠上翘,很好看,但说的话却不怎么中听。 蒋司修握上她的手腕,把她往房门的方向带,他攥得力度不轻,握着她的小臂,动作不容人抗拒。 程轻黎被他拉着往前,仍旧气不过:“知道什么是未婚夫吗,就是要跟我结婚的人。” “我当然怕被他看到前男友,他不跟我谈了怎么办。” 两人走到门前,程轻黎的门密码是她的生日,很好猜出来,蒋司修一手输密码,一手还牵着她,和她十指相扣。 他声线沉静:“别刺激我,你知道等会儿进去了就只有我们两个。” 程轻黎气得不行,用力甩他的手,没甩开,被人牵着走进屋子,门在身后被关上。 她张嘴刚想再说话,蒋司修已经松开了她,提过她手里的袋子往厨房去。 袋子放在岛台上,冰箱打开,东西拿出来整理了分门别类地往里放。 程轻黎深吸了两口气,最后看了眼厨房,视线挪开,扫了眼客厅。 沙发上扔着蒋司修的笔记本,电脑开着,屏幕散发柔和的光,她盯着看了会儿,蒋司修已经收拾好东西走过来。 他扬手拎过程轻黎肩膀上的挎包,程轻黎往后退,皱眉看着他:“你要在我这里长住??” 蒋司修身上是居家的柔软衬衣,行李箱摊在客厅,虽然大多数衣服都还在里面,但洗漱用具杯子之类的都不在,应该是被拿了出来,她刚还看到厨房的台子上有他的水杯。 两人离了半米多,蒋司修垂眸看着她,眸色清沉,看不出情绪。 程轻黎拨开他往卧室方向去:“不欢迎你,我男朋友还要过来住,你住这里像什么话?!” 蒋司修平静地看着她的背影,片刻,等她身影消失,他抬手按开了客厅的灯,走过去。 他抬手抵住要被关上的门,打开,走进去,他不是没长嘴,该说的他想说清楚。 他站在门口,看着几步外蹲在衣柜前扒东西的人:“你爸妈发现了,看到了在我公寓的东西,他们希望我们分开,你出国。” 程轻黎正在衣柜扒自己的睡衣,但因为心绪乱,来回翻了两次都没有找到,此时停了手,胸口不断起伏。 她不是傻子,来柏林的第二周,听到了程宏伟和吴晓红的对话,虽然他们说得并不清楚,她没听到细节,但大概意思她听懂了。 她当时神情恍惚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一晚上几乎没睡,想了很久,第二天早上吃饭时,跟父母摊了牌。 她哭着说了自己有多喜欢蒋司修,多想和他在一起,并且提出了自己的交换条件,愿意放弃物理读他们想让她读的专业,也愿意接手家里的公司,做他们想让她做的事情,她想了很多能让他们同意的办法。 但最后都被程宏伟的一句话冷了心。 程宏伟说是蒋司修放弃的,也是蒋司修提出了自己送她过来。 程轻黎半跪在衣柜前,继续翻找自己的衣服:“你没有努力不是吗?” “你跟他们说暂时会来德国陪我,或者我们偷偷谈不被发现,方法那么多,为什么就要直接放弃?” “我问过你很多次,你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程轻黎声音沉稳,“包括在科隆,我也问你是不是我爸妈逼你,你没说,你还是对我说那么狠的话。” “我为了跟你在一起,明明,”她轻微停顿,“明明想了那么多办法,你却从来都拿我当小孩子,那下一次呢,下一次如果再有问题,你还是会用你以为对我好的方式来对我不是吗?” 时间过去了几个月,程轻黎已经没有最初的难过,她抱着衣服起身,没有看蒋司修,只是擦过他的身体往外,她脚步略微停顿,声音很轻:“我没有不喜欢你,只是不想再难过了。” 从意识到喜欢他那天,再到想尽一切办法追他,再到听那样的话被分手,被留在国外。 “每次都去掉半条命,”她轻声,“我哪有那么多条命能折腾。” “所以,算了吧。”她说。 第57章 8.28/黄粱 程轻黎说完, 擦着他的肩往前,被蒋司修拽回来。 他用力不算重,但她还是被带的一个踉跄, 她皱眉抬头, 没了耐心:“你到底想干什么??” 卧室吸顶灯投射着明晃的光线, 两人站的地方靠门口,脚底投下一小片阴影, 蒋司修拇指摩挲在她细嫩的手背, 片刻后, 忽然说了句“对不起”。 “能抱抱吗?”他眸色沉沉,眼睛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程轻黎安静地和他对视, 须臾,拢了怀里的东西抱紧, 挤开他往外:“不能。” 门在身后被带上, 蒋司修的右手空了, 刚短暂呆掌心心的那只手已经不在了。 他往后半步,倚靠在她的桌沿,沉默良久,眼睛垂了垂, 右手抬起,搓了搓刚摸过她手背的指腹。 程轻黎抱着东西出来,才想起来是要洗澡, 明明自己卧室就有浴室,也不知道她出来是要干什么。 深深提起, 到底是没回去, 脚尖一转,去了外间的客浴。 蒋司修一直在卧室呆到程轻黎回来, 她门看到倚在桌前的人,弯身捡了掉落在地他昨晚盖的那条薄被,扬手扔进他怀里,然后用干毛巾搓着头发,往里走:“要睡去客卧睡,别在这里碍我眼。” 她语气不好,话说得不冷不淡。 蒋司修看了眼她的背影,没答而是问了句:“头发没吹干?” 程轻黎不想理他,掀开被子,甩开鞋子跪上床:“管你什么事?” 她用干毛巾包着发梢,探身去拿另一侧床头的手机,手还没碰到手机框,被人从后抱起来。 程轻黎深深喘气,扭动身体:“蒋司修你烦不烦?!!谁让你碰我了??” 她一路被抱到她房间的浴室,被放在墙边的矮凳上,男人脸上没什么情绪,从墙面挂钩上取了吹风机,拎了她的胳膊塞进她手里:“吹完再睡。” 说完,还没等程轻黎再说话,已经转身出了门。 程轻黎盯着他的背影,两秒后,收回视线,打开吹风机,另一手拨着发顶,毫无感情地吹头发。 从程轻黎的卧室出来,蒋司修径直去了厨房,接了杯水,仰头,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灌下去,身体的那丝燥热好似消去一些。 他很少喝凉水,但这杯里却加了好几个冰块。 可能是被柯岩刺激的,也可能仅仅是因为他直面了自己的感情后,对她有了更深的渴望。 想亲她,每一分每一秒都发了疯的想亲她。 刚刚在她浴室,垂首看到她抬眸看自己,几乎要控制不住想脱掉她的衣服深深吻上去,每一丝欲/望都在挑战他的神经。 手中的玻璃杯放在台面,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响声,他无声提了下唇,很无奈的。 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禽/兽。 他不想去想她跟柯岩什么关系,也不想知道两个人都做过什么,无所谓,反正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就这样吧。 喉结滚动,又接了杯水,混着已经有些化的冰块一起喝下去。 程轻黎房门一直紧紧闭着,蒋司修睡不着,洗过澡在客卧坐了会儿,出来找自己的电脑。 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坐下来,笔记本半开,还扔在角落,他伸手拿过来,发现已经没电了。 充电线就放在茶几,绕开绕线再插上电源,屏幕亮起的一瞬间,他已经忘了刚拿电脑是想干什么。 往后靠了靠,沉沉呼吸,阖上了眼睛。 指尖随意敲击在键盘上,片刻后,睁眼,脑子有些乱,和程轻黎的事情还是没有理出头绪。 目光落在亮起的屏幕时,终于想起自己出来是要干什么,下周要正式进入工作状态,他还有一周的时间休息和做项目前的报告。 单臂支在一侧的沙发扶手,瞧着电脑看了几秒,恍惚了几分钟,才算进入工作状态。 半小时后,传来门铃声,他停了打字的动作,抬眸看对面墙的钟,凌晨十二点半。 眉都没来得及皱,就听到柯岩的声音:“程轻黎!程轻黎,要不要跟我出去玩儿?上次那个酒吧,王谦他们找我。” 不是黄粱 第58节 柏林常住人口就那么多,留学的圈子也就那么大,有钱有权的家庭之间都有联系,小辈之间认识很正常,柯岩嘴里的王谦,父亲是吴晓红的同事,母亲家里也在德国经商,做的是科技产业。 门铃接连按了两下,再之后一直是柯岩叫门的声音。 这公寓装修好,房门隔音也好,程轻黎大概是塞了耳塞睡着了,所以她的卧室一直没有动静。 但门口那位爷还在持之以恒,坚持不懈地叫。 蒋司修越听越烦,直到柯岩那句“你不去谁当我女伴”出来,更是想开门把人直接扔到楼下。 柯岩没打程轻黎的电话,而是选择一直在门外叫,估摸也是怕程轻黎真睡着了,自己把她吵醒,又要挨一顿揍。 蒋司修静静听着门外的声音,拿了茶几上的手机给楼下物业打电话。 通话接通,温润冷淡的男音:“there's a disturbance on the 12th floor.(十二楼有人扰民。)” 话音落,等到对面人回复,电话挂断,手机扔在了沙发上。 两分钟后,屋外传来工作人员和柯岩交涉的声音,柯岩懵了一脸,问扰谁的民了。 工作人员说不清楚,只是接到了一位男士的投诉电话。 柯岩以为是对面或者楼上的住户,骂骂咧咧了两句,收手走了。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蒋司修刚挪好电脑,准备继续工作,程轻黎的房门忽然开了,女孩儿估计是睡醒了一觉,头发乱糟糟的,一手拿着手机皱眉看显示屏,另一手用手背蹭了蹭眼睛。 她眼睛适应了光线,抬眸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蒋司修。 两人对视半秒,她嗓音带着困哑地问了声:“听到有人敲门了吗?” 她刚睡醒想上厕所,摸手机看了眼消息,半分钟前,柯岩的留言,说自己在她门口叫门,问她去不去玩儿。 蒋司修目光落回去,不带一丝情绪地沉稳打字:“没有。” 程轻黎疑惑,两秒后,重新看回屏幕,想是大概柯岩看她没回消息,直接走了。 起都起来了,她有点渴,按着嗓子往厨房走,抽了架子上自己的杯子倒水,水壶里的水是热的,应该是蒋司修烧的。 她习惯性的提起水壶给自己倒了半杯,又从冰箱里拿出矿泉水,兑成温水。 喝了大半杯,嗓子终于舒服多了,转身往卧室走,看都没看沙发上的人一眼。 进了卧室,往前几步,砰一下把自己扔到床上,接着睡觉。 - 第二天早上,程轻黎出门撞到通宵回来的柯岩。 他身上有酒气,但很淡,他喝酒都喝不多,偶尔晕晕乎乎有点醉,也不是别人那样烂醉如泥耍酒疯。 程轻黎把包挎到肩膀上,夸张地捏着鼻子嫌弃看他:“离我远点。” 柯岩掀衣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姑奶奶,我就喝了半杯,还有我昨天在你家门口叫了你十分钟你都没理我。” “十分钟?”程轻黎停了从包内翻找手机的手,疑惑,“你确定没敲错门?” 蒋司修明明说没听到敲门声。 “我靠,你家我能不认识吗,我平均一天找你两回,”他啧了一声,嘀咕,“后面还让人打电话投诉,说我扰民把我赶走了。” 柯岩摸脸:“我靠,我第一次那么丢脸,被自己小区保安架着赶下去,我真的服了。” 程轻黎想了两秒,反应过来,掏出手机低头看,一面跟他并肩往前,一面垂眼发消息。 程轻黎:[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打楼下安保电话把柯岩轰走了?] 蒋司修:[不知道安保电话。] 程轻黎:[柯岩说有人打电话说扰民把他轰走了,不是你是谁?] 程轻黎:[我对门和楼上的都搬走了。] 蒋司修看到柯岩两个字就烦。 蒋司修:[那也可能是你楼下的住户。] 程轻黎:[楼下是个八十岁的孤寡奶奶!!他说是个男人打的!] 程轻黎:[我楼上楼下就你一个男的。] 这条之后,对方没再理她,程轻黎盯着屏幕吸气又吐气,觉得蒋司修比以前难搞多了。 片刻后,待她和柯岩已经走出小区,屏幕上才终于再弹出消息。 蒋司修:[真会告状。] - 程轻黎同时修两个专业,除管理学外,还辅修应用物理,今天满课,从早上到晚,整一天和蒋司修一共有三次对话。 一次是中午,蒋司修问她回不回去吃饭,她什么也没说,直接甩过去一张和柯岩吃饭的照片。 一次是下午,蒋司修问要不要接她。 她态度很恶劣,扔过去一句自己和男朋友一起回,不捞他操心。 再就是晚上,蒋司修跟个人机一样关心她的一日三餐,又问她晚饭吃什么。 程轻黎:[和男朋友吃烛光晚餐。] 刚和柯岩排队在食堂打了饭,端着餐盘落座。 德国食堂秉承德国菜的特色,主基调就是难吃,甜品齁得要死,白米饭煮都煮不熟,全是白米刺身,她盯着盘子里那个硬得能砸死人的碱水面包,气不打一处来。 随手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程轻黎:[你和这盘子里的饭一样让人糟心。] 刚那句烛光晚餐,蒋司修就知道她是在骗他,不过看到这张照片时心并没有完全落地,对面盘子鸡块堆得像个山,盘子旁还露着男生的手腕,系了黑色细绳,一看就知道是柯岩。 也不知道这两人为什么跟连体婴一样,天天绑在一起。 不过眸光再次落回照片时,比照片更重的是另外一种情绪。 餐盘里没一样她喜欢吃的,所以前两天见她的第一眼,才会觉得她瘦了。 他看到过柯岩给她带的三明治,有青椒还有酸黄瓜,明明都是她最讨厌的东西,她却没有任何反应的吃完了。 应该是因为其它东西更难吃。 在这边一个人受苦了,都没有吃过好吃的东西。 客厅橙黄色的光线洒下来,温暖明亮,刚靠坐在沙发里的男人,稍稍坐直了一些,脸上神情似是斟酌,轻轻敲字。 蒋司修:[要不要回来。] 蒋司修:[给你煮酸汤饺子。] 食堂的饭口味实在太差,程轻黎一口都不想吃,从和蒋司修发第一条消息开始,就没再动筷子,沉默地盯着显示屏,磨叽吃饭的时间。 所以这两句话跳出时,她是第一时间看到的。 柯岩用勺子磕了磕程轻黎的餐盘:“快吃,愣什么神。” 程轻黎木楞一瞬,回神,抬眸看到柯岩往嘴里塞了一叉子沙拉,她低眸,也捡自己的叉子,人较刚刚明显走神:“没事。” 程轻黎想,她大概知道以前为什么那么喜欢蒋司修。 因为好像只有他,知道她所有的习惯和喜好。 用叉子扒拉了两下甜品,胃终于是抗争过了脑子,她放下叉子,看对面的柯岩:“要不要去我家吃饭?” 蒋司修是二十分钟前收到消息的,除了把冻饺子拿出来以外,还用高压锅煮了很清淡的牛肉汤。 他会做的东西不多,但都是程轻黎喜欢吃的,本来会做饭也全是因为她。 她是他生命中很多事情的原因,也是结果。 不过听到铃响,走过去打开门前,确实没想到后面还会跟着个柯岩。 情绪一瞬间汹涌,差点没把他气笑。 偏偏某个看不清形势的还扬手跟他打招呼:“哥哥好,小黎说你煮的牛肉汤特别好吃,邀请我一起来。” 出学校之前,程轻黎就跟柯岩提前说过了,说她那个姓蒋的哥哥还没从柏林走,今天来看她,在家里做了饭。同时随便扯谎,说自己家和蒋家有过节,让他不要把蒋司修来她家的事告诉吴晓红。 柯岩当即比了ok,表示只要能蹭饭,保证把嘴闭严。 柯岩进门换鞋,见蒋司修还没理他,欠身又问了句好,夸赞:“哥哥你人真好,到时候我和程轻黎婚礼,你还没结婚的话要不要来做伴郎?” 没听到回音,柯岩疑惑抬头:“哥?” 程轻黎已经走远,去了餐厅,而刚给他们开门的男人还站在玄关处,虽然是做饭,但身上没什么烟火气,月白色的衬衣挽了半边袖子,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清隽斯文,像站在演讲台的青年教授。 他眼神淡,声音也淡:“不用了,谢谢。” 语音落,转身离开了玄关。 程轻黎早就在餐桌坐了下来,上了一天课,刚刚就啃了一口碱水面包,现在脑供血不足,就是玄关处那两个人打起来她都不想管,只想吃一口心心念念的牛肉汤。 蒋司修绕过餐桌往厨房去,刚发消息确定程轻黎到楼下,煮了饺子,现在还要给餐桌边的另一个毛头小子再煮一碗。 他拧开灶台,蓝色火焰冒出来的一瞬间甚至想笑。 几分钟后,三人在餐桌旁落座,终于开始吃这顿晚饭。 程轻黎公寓的餐厅和客厅连在一起,面积不大,餐桌也用的是正常四方台,一侧靠墙,她和柯岩坐一边,蒋司修坐他们两个对面。 桌子小,挨着坐的两个人不断碰到对方手臂,在第三次他们互相撞到手肘时,蒋司修放了筷子,看向程轻黎,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坐我这边?” 他这句问话太简短,柯岩一愣才明白是什么意思,旋即抬胳膊再撞程轻黎:“就是就是,你坐哥那儿,坐这里净挤我。” 他一口一个哥,比程轻黎叫得还顺口。 程轻黎不想换位置,斜眸瞥柯岩一眼:“你怎么那么多事?吃饭还占不住你的嘴。” “嘿,我服了,你对我敌意太大了,”柯岩跟程轻黎熟,闹起来很自然的亲密,伸手就捏她的脸,两手捧着揉,“吃饭不也没堵住你的嘴怼我吗......” 他勾着程轻黎的脖子,跟她靠得近,另一手又抬起碰到她的脸。 很轻的“啪”一下,对面人把筷子放在餐盘上。 不是黄粱 第59节 第58章 8.29/黄粱 蒋司修眸光清淡, 扫了眼对面坐的两个人:“好好吃饭。” 柯岩只比程轻黎大两个月,也刚过十九,内心对身为长辈的蒋司修存了下意识的敬畏, 当下不由自主地放手, 抓了自己的后脑, 抱歉地笑,磕巴道:“...我没注意, 吃饭吃饭......” 他话没说完, 手被程轻黎牵了下, 抓着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随后她松开:“好好吃你的饭。” 柯岩一愣,倒也没多想, 少男少女之间打闹,抓一下拉一下都是经常的事, 上次他挎着程轻黎的脖子想把她塞进柜子, 被程轻黎一提膝盖撞得差点眼冒金星, 两人最后双双跌进柜子里,他下巴还磕到了程轻黎的额头,被她嫌弃地推开了。 所以抓个手什么的,他没觉得不正常。 但......有人觉得不正常。 蒋司修扫了眼程轻黎刚牵柯岩的那只手, 良久,目光收回,往后推了下椅子, 嘎啦一声,从座位站起来。 柯岩抬头看他, 包括程轻黎。 蒋司修看到他们两个动作一致就烦, 他什么话都没说,绕过餐桌往厨房走。 柯岩往蒋司修离开的方向张望, 然后凑首靠近程轻黎:“你哥生气了吗,他是不是不喜欢别人在饭桌上打闹?” 程轻黎夹了夹自己汤碗里的牛肉,没答话。 柯岩见程轻黎不说话,手肘碰了下她的胳膊:“问你呢。” 程轻黎烦不胜烦,把汤碗里的香菜夹出去,她不吃葱不吃香菜,这汤是刚刚柯岩献殷勤非要给她盛的,现在挑起来很麻烦。 “他有病,别理他。” 柯岩没听出程轻黎话里的情绪,扫了眼厨房的方向,又靠她近了点,声音很低,咬耳朵似的:“我觉得你哥挺好的啊,还给咱们做吃的,你怎么对谁都那么凶,你这脾气真要改改......” 蒋司修离开,是想眼不见心不烦,不是想给这两个人创造“私人空间”。 他半靠着橱柜,垂眸发消息。 蒋司修:[离他远点。] 程轻黎看到碗旁的手机屏幕亮,随没看出消息弹出时的名字,但下意识就知道是蒋司修,拿过来,点开,看到这条消息。 程轻黎:[凭什么?] 程轻黎:[我跟我男朋友靠得近怎么了?] 程轻黎:[管你什么事?好哥哥。] 蒋司修:[你觉得我能不能掀桌子把他轰出去?] 程轻黎:[你疯了???] 蒋司修笑了一声。 蒋司修:[不是早就疯了吗。] 程轻黎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又看,为了避免蒋司修说的情况真的变做现实,暂时妥协地把柯岩拨开。 “吃你的饭。”她跟柯岩道。 柯岩轻啧一声,没计较她往旁边避开的动作,搭在她椅背的手收回,继续喝自己的牛肉汤,端着碗喝了两口,自顾自地说:“你还是对我好点,搞不好我以后是你老公......” 他的话被蒋司修落座的声音打断。 “哥,”他放下碗,探头对蒋司修,“你说我说得对不对,我好歹是她的结婚对象,她就这么对我...” 蒋司修放了筷子看他,有一瞬间柯岩觉得他的眼神除了淡之外,也有点凉。 他嘴上结巴了一下,但还是强行把剩下半句说完:“......你说对吧。” 两人视线对着,片刻后,蒋司修落眸,抽了一侧的纸巾,忽然问:“结婚对象?不是男朋友?” 柯岩也放了筷子,另一手习惯去勾程轻黎的脖子,嘴里犯浑:“怎么说呢,还没到如胶似漆那一步,不过未婚夫这身份板上钉钉......” 程轻黎把他的手拨开:“碍着我吃饭了。” 一顿饭吃得波澜四起,半小时后,柯岩一手抵着门,另一手跟屋内的程轻黎做飞吻的动作:“明天再来找你。” 程轻黎没搭话,抱臂看他,满脸写的都是“快滚”。 柯岩走后,蒋司修从餐厅走过来,他走到客厅中央,弯腰把茶几上的电脑扶正,程轻黎没有理他的意思,抱臂往自己卧室的方向去。 蒋司修却在她身后叫住她:“柯岩不是你男朋友吗?” 程轻黎不想理:“嗯。” 蒋司修点了几个键,确认了同事发来的消息,还是问:“到底是联姻对象还是男朋友?” 程轻黎脚步停下,深深呼吸了两次,抱臂的手松下来,转身看过去,语调扬高:“关你什么事?就算现在不是男朋友,再发展发展也是,结婚对象和男朋友有区别吗?” 蒋司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执着地确定,但他嫉妒得发狂。 他凝神瞧着屏幕看了两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线沉稳,有压抑的清淡沉静:“有区别,男朋友不是能牵手拥抱接吻吗?” 程轻黎听懂了,她望着弯身在茶几前那个清冷的侧影,轻笑一声,往前半步:“你想知道什么呢哥哥?” 蒋司修终是忍不住,松开右手的鼠标,站直身体,看过去。 程轻黎再上前,带着嘲讽笑意地和他对着眼睛,声音轻飘飘:“我就是和他亲了又怎么样呢,前男友。” 蒋司修脑内的神经像是有实感般,紧缩了一下。 再之后程轻黎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抬手甩上了门。 响亮的摔门声后,是与之相反空荡的安静,蒋司修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半晌,他抬手按了下跳疼的眉心,整个人有种压抑般的不平稳,和死一般的沉静。 - 距离正式入职还有几天时间,蒋司修最近的工作都在线上。 第二天上午,他起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办公。 程轻黎这公寓不大,但环境不错,客厅东面有落地窗,沙发用的是奶油白布艺,不好打理,但确实她喜欢的样式。 陈和发给他文件时,他正在走神。 他觉得自己大概也是失了智,才会死皮赖脸地住在程轻黎这里。 留在这里,他和程轻黎总是频频产生冲突,但走,好像更不行。 左右思忖了几分钟,最后颓丧地往后靠了靠,失神地盯着电脑屏,不要脸就不要脸了,他人都过来了,还怕不要脸吗。 但明白道理是一回事,真正能克制住自己又是另一回事。 整一上午程轻黎都没有踏出过她那个房间,但声音倒是频频传出来。 她一直在跟柯岩打电话,两人开了外放,聊得不亦乐乎。 最开始貌似不只是柯岩,免提那面有三四个不同的声音,中英文掺杂,大概都是她的同学。 快十一点时,那几个同学退出了通话,只剩了柯岩。 对话断断续续从屋内传出来,能听出两人之间的熟稔,他很得她父母的喜欢,对她这几个月的生活也了若指掌。 蒋司修路过她房间几次,最后一次本来想给她拿水,听到里面的笑声,要敲门的手悬在半空停住了。 真他妈的。 走回厨房,杯子里刚倒好的水泼进水池,陶瓷杯扔在金属架上,发出刺耳的咣当声。 他两只袖子都挽在肘间,双手撑在台面,唇边半是讥讽的笑。 他很少有这样的神情,现在是真的快被逼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正靠在橱柜前想事情,程轻黎的房门忽然打开了。 她睡衣外罩了件白色的毛衣开衫,正勾着里面睡裙的衣领整理衣服,看到他看过去,解释了一句:“今天学校没课,我要去楼上跟柯岩一起做小组作业。” 男人终于是被气笑了,他把手中自己的水杯放在身后,身上深蓝色的居家服衬得他的气质有半分阴郁。 他瞧着女孩儿毛衣里的那条睡裙,终于是忍不住,轻笑道:“你穿这个去找他?” 程轻黎低头扫了眼自己,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睡裙是宫廷式高领,裙摆也长,一直到小腿肚,这天气,睡裙都是带绒毛的,根本不会走光。 她抬头,很冷淡:“对,怎么了。” 蒋司修从厨房走出来:“换一件。” “我不要,凭什么。” 蒋司修已经走到了程轻黎身前,握着她的手臂把她往房间里带,语气也淡:“你不换的话我给你换。” 程轻黎挣扎:“你是不是有病??” 蒋司修把她带坐在床上,自己转身,打开她的衣柜帮她拿衣服,很快他从她的衣柜里挑出一套正经外出的毛衣裤子。 程轻黎推开他要来抓自己的手,抽走他手里的衣服,推开他起身往外:“我自己换。” 蒋司修被往旁边拨开了两步,门在身后被关上,他垂手,静默地看了程轻黎床头的壁画,须臾,偏头低眸,自嘲般轻哂。 程轻黎一连三天外出,第一天找柯岩做小组作业,第二天和他一起上课,第三天没课,两人又去逛街。 蒋司修也不知道她是诚心还是故意,总之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对他叫嚣。 第三天,他去了趟柏林的项目实验室,晚上八点回来,程轻黎还是不在家。 他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至少应该庆幸她没有趁他不在换了公寓房门的密码。 空空荡荡的房间,高声说句话都能有回音。 站了片刻,正打算弯身捡手机问她什么时候回来,身后门响了声,从外打开了。 蒋司修转头,看到进来的程轻黎。 他单手叉在腰上,视线追着她的身影:“去哪儿了?” 程轻黎脱了外套扔在沙发,转身去厨房拿水,冰箱刚关上,低垂眼回了同学ariel消息,一个和她同专业的女生,中澳混血,很巧的是母亲也是淮州人。 ariel约了她和柯岩去一个通宵party。 “不是跟你说了去逛街?”她连头都没有抬。 蒋司修已经忍到了极限,他皱眉:“你们两个需要二十四小时呆一起?” 程轻黎把手中的饮料瓶放下来,掀眸,看了蒋司修几秒:“那你需要一天二十四小时呆在我家?” 程轻黎低头又看手机,另一手在饮料瓶里插了吸管:“我等会儿晚上要出去,明天早上才回来。” 不是黄粱 第60节 “又去哪儿,又是跟柯岩?” 程轻黎刚进来时没把防盗门关严,此时从外传来电梯门开的声音,再是几个年轻男女的对话声,她听出ariel,还有柯岩。 还没等她再说话,蒋司修已经转身把门关上了。 两人对视。 几秒后程轻黎手机响起,她接起来:“对,你们在我家门口?等下,我在换衣服.....马上,几分钟......” 她没管还站在客厅的蒋司修,转身回了卧室,用三分钟找出一条露背长裙换上。 虽说现在气温低,冷,但外面穿厚点的大衣还好,而且下去就上车了,再就是室内,都有暖风,冷不到哪里去。 她穿着那条亮色的吊带露背裙出来时,蒋司修还站在刚刚的位置。 她肩上背着包,右臂搭了件黑色大衣,往玄关处走去,和男人擦肩而过时,被男人忍无可忍地拽了回来。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握着她的腰把她抱坐在鞋柜上。 接着捏上她的下巴低头吻下去。 程轻黎懵了一下,抬手要去推他,被人握着手腕反剪在身后,大衣从她手臂滑下去,掉在鞋柜下,就连她肩膀上的背包也滑掉在她的手肘处。 蒋司修一手压在她背后,没有任何布料的阻隔,掌在她裸/露的皮肤上。 他拇指从她凸出的肩胛骨往下,摸到她的下脊椎,指腹的每一次蹭动,都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侵略感。 他吻得很深,湿润,席卷,不给一丝空间地掠夺她口中的所有空气。 程轻黎连喘息都没办法,想要吞咽氧气,却被他顺势攻略得更深。 她找到机会,终于抵开蒋司修半分,急躁的,低头去翻自己的包,吐气不匀:“你把我的口红吃掉了!” 羞愤,茫然,不解混在一起,让她大脑短路地只想到这句话。 蒋司修低眸望着她,手背蹭过自己的唇角,是刚刚亲吻时沾染在两人唇间的唇釉。 很甜的果香。 他低头看到她从包里翻出这只唇釉,低笑一声,慢条斯理的:“你结婚对象送你的?” 前几天晚上在这里吃饭,柯岩还拿起这只唇釉炫耀过,说自己的眼光好。 程轻黎还记挂着此时就在家门口等她的朋友,拧开唇釉要补,被蒋司修压住手腕,他靠近,几近贴到她的唇:“补吧,看我们能吃几次。” 第59章 8.30/黄粱 和先前一样, 蒋司修的语气从头至尾都很平稳,甚至会让人短暂恍惚,仿佛刚刚那样极带攻击性吻她和摸她脊椎骨的另外有人。 程轻黎盯着蒋司修的眼睛吞了吞口水, 手腕轻动, 试图挣脱出来, 却被他按住手,直接把那支唇釉抽走, 扔在了鞋柜上。 玻璃管和鞋柜表面接触, 发生剧烈的响声, 滚至角落处。 程轻黎倒抽一口气,伸手去捡, 被蒋司修握住手腕再次抽走,一样扔在刚刚的地方。 “你...”程轻黎目瞪口呆。 话未说完, 被他又吻住, 他一手制住她两只手, 反压在她身后,左手握住她的脖颈,拇指顶高她下巴,再之后唇贴上来, 是和刚刚相同——深入,缠绵,攫取所有空气的吻。 程轻黎感觉到他牵制自己手臂的力量, 大脑因为缺氧而变得混沌,身体变软, 发麻。 她被挤在逼仄的角落, 手搭在他的侧腰,因为无力, 食指无意识地勾在他的皮带上。 推拒之间,她仿似也沉沦在这个吻中。 许久,他唇舌退出,顶着她下巴的手改为轻轻捏住,低沉微哑的嗓音:“我说了涂几次吃几次。” 鞋柜离门近,他们站在这里能听到门外细碎的说话声。 中英文交杂。 ariel原先中文不好,最近跟他们呆在一起时间长了,突飞猛进,刚说话用对了一个成语,正扬声哈哈笑。 程轻黎急促地喘着气,右手抓在蒋司修的肩膀处,衬衣布料被她抓皱。 蒋司修左手托着她的脸,拇指压在她的唇上,半垂眼看着她,微低的声线,又问了一句:“我送你的呢?” 这么多年,蒋司修给她买过不少东西,包括她的那些化妆品。 去年高考结束,她闲着在家里没事,缠着他去商场,一夏天去逛过几次,每次都要耗费一下午时间,基本都是她在逛,蒋司修坐在旁边等,然后付钱。 那时候她刚接触这些,觉得新鲜,试了什么都会跑到他面前让他看。 他基本都是淡淡扫一眼,她试什么都说好。 程轻黎拨开他的手:“扔了。” 她说着要往鞋柜下跳:“来的时候就扔了。“ 蒋司修拦住她,握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到防盗门上,他低头,鼻子几乎抵上她的鼻子。 “以后用我送的。”他低声说。 “为什么?!”程轻黎气依旧没喘匀。 蒋司修极淡地嗯了一声,指肚摸过她的唇,轻轻揉捏:“用别人的我们就还亲。” “听懂了?”他的手并没有从她唇上收回。 程轻黎拧了下身体,仰头看他,愤恨的:“这个时候不说你是我哥哥了??” “哥哥也能亲。”他言简意赅。 话音落,他再次落唇,吻这次落在了她的耳后,然后从耳垂,再次游转到唇。 隔着一层门,门外就是她说笑的同学,她却和她的哥哥隔着层薄薄的门板,在房间内激/吻。 程轻黎受不了, 被迫仰头承受,拽着蒋司修的袖子把他往后扯,但力量不敌男人,被轻松制住。 她右手手腕被扣压在头顶,手背贴着冰凉的门板,然而身前人炙热的气息却让她觉得这点凉意不足挂齿。 两人几乎贴着挤在玄关处的门前,短短几分钟时间,这已经是两人吻在一起的第三次。 “我要走了,”程轻黎闭了下眼睛,虚哑着嗓音提醒他,“我同学还在外面。” 蒋司修终于离唇,站直,帮她把碎发挂在耳后,嗓音被情/欲晕染过却依然带了份清冷,像在说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我和你一起去。” 暧昧的气息,和刚刚激/吻后不平稳的呼吸弥漫在两人之间。 程轻黎吸气,甩手抵他的肩:“你疯了吗??” 蒋司修握住她抵自己的手,目光认真地落在她的鬓边,抬手再次帮她把掉落的头发挂好:“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早就疯了,没有理智也没有任何道德界限。 “说了我有男朋友,我要跟柯岩一起去!”程轻黎声调没有提太高,但语气急躁。 他淡声反驳她:“还不是男朋友,不是只是联姻对象?” 程轻黎咽了口气:“培养培养感情就是男朋友了。” 帮她整理好头发的男人轻笑:“然后呢,像我们刚刚一样接吻?” 蒋司修握着她手的右手收紧,把她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掌心,垂首看她:“你觉得我会给你机会培养?” “蒋司修!” 他压着她,平稳却不容置疑的口吻:“两个选择,要么我跟你一起去,要么都别去了,在家吧。” “不就是小三么,”他语气很淡,甚至称得上正经,望着她,不带一丝感情,“我给你当。” ...... 两分钟后,ariel接到程轻黎的电话,程轻黎在电话里说自己还需要再收拾一下东西,让他们在楼下等她。 ariel不疑有他,叫上柯岩和另外几个朋友从程轻黎家门口离开。 十分钟后,她和蒋司修一起下楼。 她还是刚刚那条裙子,外面罩了黑色大衣,而她身旁的男人也一样,穿了件偏厚重的黑色风衣,身姿挺拔,气质疏冷,任谁看都无法把他和刚刚在家里按着她亲吻的人联系在一起。 他一直牵着她,直到走到楼洞处才松开。 俩人从门栋走出去。 柯岩正跟另外几个朋友说话,ariel距离他们两米站着,正在跟人打电话。 她踩两下花坛,正好看到走过来的程轻黎和蒋司修,愣了一下,仰手说“嗨”,随后眼神略带八卦地瞧向蒋司修。 长相俊朗,气质卓绝的男人,这个时间和程轻黎一起从她家出来,两人站在一起实在太般配,让人想不想歪都难。 “黎黎。”ariel发音不标准,两个字都是二声,耳边的电话没挂,叫完又看向一旁的柯岩,刚想揶揄,看到柯岩抬手招呼,对着这个格外清俊的男人喊了声哥。 可能是刚在楼上吻了太久,这会儿冷不丁听到柯岩再叫出这个称谓,程轻黎下意识心虚了一下。 但走在她身边的男人倒是冷静,往前两步,跟她的另外几个同学握了手,在他们此起彼伏的“哥”声里,点头应声 程轻黎眼神从他脸上淡淡划开,觉得有些人不要脸起来也真是不要脸。 要去的地方是另一个男生家,距离不算远,开车十几分钟,三层别墅,一楼带泳池。 有一拨人已经到了,四五个,还差他们这拨,加起来十一二个人,打打游戏喝点酒,能玩儿个通宵。 程轻黎他们到的时候,对方几人正在一楼客厅打台球。 姚兴炎父母就在柏林,他八岁过来,也在柏林长大,这房子是他十八岁生日那年家里送给他的。 一层娱乐室有台球桌和街球机,一旁挨着的还有电竞房,连着一排五台电脑,都是顶配加当下最贵的外设。 但这家伙嫌娱乐室小,上个月找人把台球桌搬到了客厅,挨着落地窗。 现在几个人围着台球桌正为了一个赌注吵得火热。 一群十七八,二十一二的小孩,蒋司修无论是气质还是穿着,站在这里都显得格格不入。 ariel像姚兴炎几个介绍了蒋司修。 她最近学中文的兴头正盛,爱说话,什么事情都爱用中文“比划”两下,此时手心朝上,在蒋司修面前比了比,字正腔圆:“哥哥。” 然后又在程轻黎和柯岩面前比了比,依次道:“妹妹、妹夫。” 姚兴炎笑出来,台球杆指了指她,扬着下巴:“你现在中文好啊。” 不是黄粱 第61节 ariel比大拇指在自己身前,欣然接受夸奖:“那是当然。” 话音落,扬手热情冲蒋司修招呼,欠身点头:“哥哥好。” 蒋司修深灰色的瞳仁,目光清冷,动作稍淡地也点了下头。 认识的几个人都是相同的圈子。 姚兴炎父亲跟吴晓红也是同事,但官职上比吴晓红低了半级。 姚兴炎跟蒋司修打完招呼后,又叫程轻黎:“你快过来,阿旺他妈的又赖我球。” 程轻黎桌球打得好,每次来姚兴炎都要拉着她来几局。 程轻黎脱了外衣,递给ariel,从另一个相熟的女孩儿手里接了杆子,走过去。 蒋司修目光落在她长裙后露出的背部,大露背的设计,裸着整片细腻的皮肤。 ariel跟程轻黎一样称呼蒋司修哥哥,此时挂着程轻黎大衣的手往旁边指了指,示意:“哥,去那里坐下吗?” 蒋司修视线收回来,轻轻颔首,跟着ariel走过去。 柯岩刚坐下就被人叫去打游戏,几分钟后,厅中央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客厅沙发处只坐了蒋司修,ariel和另外一个男生。 打桌球的区域光线明亮,相比那里,沙发这侧昏暗得多。 ariel最近沉迷一个温情剧,调暗了客厅的灯光,抱着抱枕正啃昨天新更新的大结局。 蒋司修百无聊赖,眸光放在不远处散着柔光的电视屏上,右手抓着手机,不断地按亮屏幕,按灭,再按亮。 重复了几次动作后,屏幕忽然亮了亮,是温兰的信息。 温兰:[你还在柏林是不是?] 蒋司修垂眸看到这句时,微微一愣,ariel追的剧正演到高潮部分,屏幕骤然亮了下,又慢慢暗下去,落在他脸上的光线也随之散掉。 还没等他简单思考再做回应,温兰的第二条消息已经又发了过来。 温兰:[我今天白天去你们学校听到人说了,你们实验所在柏林有个三年的项目,是不是你去了?] 她白天听到消息没放在心上,回来左思右想都不对,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怎么想心里都不踏实,只能过来问蒋司修。 见蒋司修不回,她再次发来。 温兰:[你也别否认,我给陈和打过电话了,他一听是我支支吾吾。] 温兰:[你是不是还在柏林?] 远处桌球撞击的声音传来,程轻黎大概是又打进了一个好球,跟身边的女孩儿击掌,然后挑衅地看向姚兴炎。 柯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游戏室出来,站在离程轻黎不远处。 他视线收回,拇指按在键盘上,回了个干脆利落的:[嗯。] 蒋司修:[科研所在柏林的项目是我。] 温兰看他这样承认,登时急道。 温兰:[你又过去干什么?] 温兰:[是去找小黎?] 温兰:[不要说是学校派你去,我听说是自愿报名的。] 温兰:[你现在过去,让我们怎么跟他们交代?你知不知道你吴姨和程叔已经给小黎挑好了结婚对象??] 蒋司修:[知道。] 温兰:[知道你又过去是干什么??] 电视屏的光线投在蒋司修的侧脸,明明亮亮。 良久的沉默,他指腹动了动,不留余地地回。 蒋司修:[当小三行吗。] 第60章 8.31/黄粱 消息发出去, 蒋司修没想过对方会有什么反应。 因为无论是什么反应,他都已经不在乎了。 握着手机的右手垂下去,仰头看天花板, 抵靠在沙发的后颈有轻微的酸痛, 他眼睛酸而涩, 是这段时间长久没睡好的缘故。 闭了下眼睛,扬手捏在山根, 再之后长久安静的手机响了, 大概是温兰终于回过了神。 ariel转了下头, 伸手指他的手机,提醒:“铃声响了。” 蒋司修目光垂落, 看了眼手机,接起来。 重新靠回去, 很疲惫的:“喂?” 那面温兰听到他的声音, 貌似是倒抽了一口气, 须臾,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在干什么???你刚刚,你刚刚跟我说的是什么东西,你喝多了吗??” 温兰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 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 成绩优异,品行无可挑剔,无论是以前学习还是现在工作, 从来没让他们操过心,偶尔家里人聊起他, 都说他像一个格外有规章制度的正方体, 每一条边都不会超出他该有的界限。 现在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说出刚刚那样的话? “没有, ”蒋司修睁开眼,另一手手背还搭在额前,坦白道,“没喝酒。” “没喝酒你,”温兰顿住,半秒后却还是说出口,“你发什么疯?” 母亲的声音落在耳边,染了微弱的电流震颤,那份急躁在安静的听筒里无比清晰。 蒋司修却笑了,这已经不知道是这半个多月来他第几次听到这样的话。 他也想问问自己,究竟是在发什么疯。 他闭上眼,嗓音带着浓浓困哑地低嗯了一声,对电话那端的人道:“你就当我确实疯了吧。” 温兰不理解:“司修,你是不是喝酒了?我知道你喜欢小黎,你们分开你也很难过,但你不能这样啊,我们家里从来没有人做过这样的事情。” “而且小黎同意吗,她会跟你在一起?还有你吴姨他们,他们知道了你要怎么办?你就这样背着大家找过去,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插足......” 温兰说不下去了,她今年已经块六十了,她的三观里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更何况程轻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她的父母又是自己至亲的朋友。 “司修,你......”温兰说不出话。 蒋司修眼皮动了动,还在想她上句话最后的那个词。 插足? 他凝着头顶的吸顶灯,神情认真,片刻后,唇边忽然浸出笑,在暗色的光线里格外迷人。 冰冷克制的人,一旦疯起来,总会有种摄人心魄的性感。 用最淡漠冷静的样子,做最疯狂的事情。 “他们还不算在一起。”他说。 话音落,他稍做停顿,又道:“就算真的在一起了,我也会这样做。” 蒋司修想大概自己是中了毒,跌在最深的深海里,无论怎么挣扎都浮不上去,不过他也不想浮了。 从知道她从很小就开始喜欢他后,他就再也不可能出来了。 温兰对他的话又惊又愕,几近失声:“蒋司修!” 蒋司修的目光从那个圆形的吸顶灯移到别处:“妈,别劝了。” “没有用。”他说。 温兰急道,难以置信:“你让我们怎么做人?小黎的父母知道了怎么办??” “知道就知道吧。”蒋司修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无波无澜。 “那你呢?”温兰因为焦急,语气已经变重,“不要脸了吗?” 蒋司修目光垂落:“嗯,不要了。” 十分钟后,通话终于挂断,蒋司修收了手机,沉默坐着。 “哥,要酒吗?”遥远走过来一个男生,晃着手里的酒瓶。 蒋司修平静点头,扬手接过来。 …… 自己玩的桌球,规则并不专业,七局四胜,程轻黎已经赢了三把,其中一把还是一杆清台。 已经是第六局,程轻黎接连打进了三个球,正在为第四球找角度。 姚兴炎等的无聊,拄着台球杆跟她闲谈:“我爸说最近部里部里不太平。” 姚兴炎说的部是吴晓红和他父亲驻外工作的地方。 “是吗,”程轻黎微微皱眉,俯身,上身和右臂拉成一条直线,球杆和球撞击,将其击落在球袋,收杆起身,看过去,“我妈没有跟我说。” 姚兴炎摆手,叹气:“谁知道呢,他们内部有人斗来斗去,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斗的。” 还没等程轻黎再细想,姚兴炎已经转了转肩膀,球杆点了下桌面,准备开始自己那球:“该我了啊,看我不扳两局,不然也显得我太菜了。” “哦对,”姚兴炎又想起来,“你爸还一直在斯图加特?没想着过来吗。” 程轻黎端着杆子走到一侧,摇头:“他公司在那边,就是过来也要一年后了。” 姚兴炎点头:“那会儿吴姨都调回柏林了,你们一家三口正好一起。” 程轻黎点头,对他的话做回应。 她走到姚兴炎身后的座椅坐下,拿了自己那杯西柚汁,低头咬上吸管。 姚兴炎打了一杆子,抬头看到柯岩,想起来,转头对程轻黎:“柯岩的舅舅不是你妈的上级吗,反正你们俩以后也要结婚,真有事他舅舅会帮着吴姨的。” 程轻黎嘴上还咬着吸管,冰冰凉凉的西柚汁顺着喉管咽下去,她撩了眼皮看姚兴炎,不置可否。 八字的事还没一撇,真等她和柯岩结婚还要好几年。 再说也不一定结,她和柯岩现在还是革命友谊。 而且…..她食指蹭着玻璃杯沿摸过去,而且她还有个前男友。 不是黄粱 第62节 叹了口气,咬着吸管接着喝西柚汁。 有蒋司修在,程轻黎不可能玩得太晚。 凌晨两点,鸣兵收枪,两人跟姚兴炎和airel打了招呼,要提前走。 临走柯岩问了句要不要送她,还没等程轻黎说话,蒋司修已经拉了下她的手臂,把她带到了自己身边,说了句不用。 柯岩也乐得自在,他跟姚兴炎还没厮杀完这一局,实在不想走。 他扬手再摆,对着蒋司修,非常诚恳:“谢谢哥。” 蒋司修右手还握在程轻黎的手臂上,清淡点头。 回去的路上车后座很安静,司机是位卷发的当地男性,就头发花白的程度看,年龄应该在六十以上。 车窗降下来,凌晨的风比白日里更凉,卷着掠进来,吹散车内淡淡的酒气。 程轻黎没喝,蒋司修倒是喝了不少。 不过约莫是体质原因,他喝酒不上脸,也没有任何像其他人那样的酒醉反应,依然淡淡的。 “你什么时候走?”程轻黎旧事重提。 蒋司修总不能一直住她这里,特别是出门前的亲吻……再住下去真的如他所说,很像偷/情。 蒋司修目光落在窗外的行道树上。 每隔十米一棵,飞速往后疾驰着。 他按上按键,把车窗再次往下降了点,提建议:“你去我那里住?” 实验所审批下来的住处有些远,他拒绝了,自己另外在程轻黎的学校附近找了公寓。 离他工作的地方不算近,但程轻黎如果过去,上学会很方便,比现在这个地方环境还要好一些。 “离你们学校只有三分钟,你以后都不用在学校吃饭,我中午也会回去,你想吃什么都有我。” “不要。”程轻黎趴在窗框,感受扑面的冷风,风凉,却把她吹得更清醒了些。 蒋司修嗯了一声,没再提这事,只是说:“那我住你这儿。” 程轻黎没说话。 车子再往前开了一个路口时,她忽然听到他说。 混着夜风的清沉嗓音,是迟来的告白:“去年在这个时候在国外,我一直在想你。” 几秒后,行道树又往后飞驰了几棵。 程轻黎的声音也轻,有种隔世的恍惚感:“当时我问你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蒋司修睁眼。 “晚了,哥哥。”她眨眼看窗外的风景。 - 第二天通宵打游戏打到早上的柯岩来敲程轻黎的门。 彼时蒋司修正在程轻黎的卧室洗漱。 他昨晚喝了不少,程轻黎没硬赶人走,但依旧是不冷不淡,当他是空气。 程轻黎出去开门。 柯岩卡被停了一个月,身上那点闲钱花得差不多,最近真是“揭不开锅”了。 他推门进来第一句就表明来意,撸了把头发往上,露出额头:“我能不能在你这里借住几天?真没饭吃了。” 程轻黎摘头顶的发圈,转身往里,想也没想:“不行。” 柯岩昨天晚上跟姚兴炎打游戏又输进去三千,现在真的是脸比口袋都干净,他那房子这个月水电还没交,后天就要停水了。 柯岩在她屁股后面跟着,表忠心:“就一个月,不,半个月,半个月就行,你家不是还有个卧室吗,我卡解冻了生活费双倍还你行不行。” “还有水电我也给你摊,不,我全交,我全交行吗,姑奶奶。” 程轻黎嫌柯岩聒噪,三两步走到卧室前,正要甩手摔门把他关在外面,忽然抬眸看到了浴室亮着的灯。 脚下停住。 柯岩没注意,差点撞到她,连忙双手举高后退两步,和她拉开距离,舔唇,正要再费口舌说服她,身前的人转身了。 程轻黎把摘下的发箍挂在右侧上臂,两手往后拢起长发扎成马尾:“你要住多久?” “一个月……?”柯岩自己也拿不准,“至少收留我两三个星期吧,我再跟我妈磨磨,我靠她再不给我钱,我真要饿死在外面了…” “行。”程轻黎答应完回身进卧室。 柯岩没想到程轻黎答应的这么快,一愣之后,站在卧室门前,踮着脚冲里面程轻黎的背影挥手:“谢谢谢谢,姑奶奶大恩大德我永世难忘。” 程轻黎扬手摆了摆,再是几步走到浴室前,拉开门进去。 反手拉上门,把柯岩的声音关在外面,再抬眼,看到站在门后的男人。 他穿了深蓝色的居家睡衣,扣子依然系得稳妥,不露一丝一毫。 程轻黎看他一眼,胳膊上挂着的发箍摘下来,扔在台子上,对着镜子扎刚没扎好的头发:“你收拾收拾走吧,客卧要住别人了。” 身后的人良久没出声。 他抱臂的手放下来,松了颗领口的扣子,偏头笑了一下,仿佛被气到。 抬眸再看回镜子里的她:“所以现在是为了柯岩要把我赶出去?” 程轻黎扎好头发,弯腰捧着水漱了一下口,水吐出来:“嗯。” 第61章 9.01/黄粱 蒋司修勾着她的腰把她带过去。 程轻黎一个踉跄, 没站稳,手上的水珠甩到自己的脸上。 侧脸沾的水被男人用指腹蹭掉,蒋司修把她轻推到墙面, 他不可抑制地左手收紧, 指腹蹭着她手臂细嫩的皮肤, 反复摩擦。 咫尺之距,他垂眸能看到她小巧的鼻尖。 “非要把我赶出去?”他嗓音喑哑, 程轻黎从未听过他这样说话。 她抬眸, 撞上他的眼睛。 他再度收拢手, 攥她的力度比刚刚更紧些:“在问你话,一定要把我赶走?” 蒋司修眸色沉沉, 她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有一瞬间的心软, 但也只是两秒, 偏开眼睛, 皱眉:“你不走,柯岩要怎么来住?” “我家只有两个房间。”她说。 蒋司修眼皮动了动,松开她,往后:“我也可以和他一起住。” 程轻黎两手一挥, 往后推开他,难以理解:“你在说什么?” “那不然?”他重新握上她的肩膀,往前逼了一步, 声音压抑,“你觉得我能看着他和你住在一起?” 他伸手勾住她外搭里的睡衣吊带:“让我看着你每天在他面前穿这个?” 白色的细吊带被蒋司修用食指勾起来, 莹/白的肩头有种赤/裸的美感。 蒋司修闭上眼, 勾肩带的手松下,改握上她的两个上臂把她压在浴室墙面, 他合着眼沉沉呼吸,声线里有难以控制的颓丧。 “不可以,你如果想逼死我就这样干吧。” 他侧头想吻她,被她偏头躲开,他垂首的动作停住,盯着她近在咫尺的唇,片刻后,他抵着她的下巴拨回来,还是低头吻上去。 程轻黎气急,用力拍他,气声急躁:“哥哥......你疯了蒋司修...” 她咬了他一下,把他推开。 他被她推的往后半步,垂手,唇角有被她咬出的淡淡血迹,目光淡冷地看着她。 刚刚的心软消失,程轻黎深深呼吸,挤开他走到他身后的洗手台,一边收拾台面上自己的牙刷口杯,一面对身后的男人道:“我现在要跟柯岩吃早饭,就在客厅,你别出来了,在卧室呆着,等他走了你就也收拾东西走吧。” 蒋司修手背抚过唇,被这两句话刺道,心脏比唇上被咬的伤口疼多了。 他低头,看手背蹭掉的血迹,淡红色,浅浅一丝。 似是自嘲:“给他腾位置,干什么还都要背着他?” 他语气平声而淡,不是被气到极致不会说出这种话。 他抹掉手背上的血,又问:“不能不和他在一起?” “然后呢,”程轻黎沉默地把漱口杯放在台面,“和你在一起?” 蒋司修没说话,程轻黎转身看他:“你每次都是只有被别人刺激了才会这样,上次段洋不也是?被别人刺激是什么开关吗?” 蒋司修疲累的把她拉过去,打断:“这次不是......” 程轻黎沉默地抬头望着他,同样打断他的话:“那我父母如果再拿我的未来游说你呢?” 长久以来的思考习惯让蒋司修下意识愣了下神,程轻黎看到了,如有所料般好笑:“你看,有什么不一样?” 她往后退开,蒋司修回神,抬手去拽她,咽了咽喉咙,沉哑嗓音:“不一样,你听我说.....” “我不听,”程轻黎带了情绪,她烦躁往前,“我不会相信你的,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走吧,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轻黎。”他试图再拉住她解释。 程轻黎躲开,反抗:“别再碰我。” 她被他刚刚的短暂犹疑刺到,彻底失望,不给任何机会。 她说出想到的最难听的话:“你在我心里什么都不是。” 蒋司修要拉她的手猛然停住,悬在半空,离她的袖子只有咫尺,却没再往前。 程轻黎没再往后看,快速收拾了洗手台的东西,推门离开了浴室。 玻璃门的推拉声还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浴室却转瞬只剩了蒋司修一个人。 他凝着浴室墙面牙白色瓷砖的暗纹,眼眸微动,须臾垂了手,肩膀随之微塌,有一种颓败的无力感。 她说他什么都不是。 不是黄粱 第63节 - 蒋司修搬走,柯岩收拾了大包小包,从楼上搬下来,在程轻黎这里住下。 程轻黎拿他当普通室友,客卧随他用,门的密码也告诉了她。 柯岩食指点着密码锁的按键,确认密码,输了几个数字,忽然道:“怎么像个日期?” 他一侧的程轻黎因为他这话晃神了两秒,再是拍开他的手,给锁换了个密码。 柯岩看着她沉默按键,把前一个类似某个纪念日的密码换成了——她自己的生日。 柯岩百无聊赖地靠着门等,手中的矿泉水瓶抛起来,落回去,再抛起来,再落回去。 等到水瓶第三次落回手中时,他忽然把瓶子往胳膊里一夹,俯身对上程轻黎的脸,沉着嗓子,忽然开口:“你说咱俩真的谈恋爱怎么样?” 程轻黎刚设置好密码,正转头,冷不丁眼前有张放大的脸,被吓了一跳,她面无表情地皱眉,正要开口,耳侧传来脚步声。 她和柯岩同时侧眸看过去,是蒋司修。 刚两人对话,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处的电梯开了又合,出来人。 程轻黎看到走过来的男人,眉皱得比刚刚又深了一点。 还是柯岩先反应过来打招呼,他扬手:“哥。” 他每次这样叫,程轻黎都觉得心虚又愧疚,这边没人知道她和蒋司修的关系,也没人知道她和蒋司修接吻。 蒋司修点了下头,目光从他身上划开,看向程轻黎,像是解释:“上次过来,东西落这里了。” 她卧室偏侧衣柜确实有两件他的衣服,没拿走。 她不言,转身开门。 三人依次进屋,蒋司修绕开两人往程轻黎的卧室走,去取东西,柯岩和程轻黎在玄关处换鞋。 程轻黎是知道蒋司修要拿什么没在意,柯岩则是跟程轻黎说话,根本没注意蒋司修去的是哪里。 程轻黎把背包挂在鞋柜上的衣钩上,拧眉问柯岩他刚在门外说的话:“你刚什么意思?” 柯岩把帆布鞋丢进鞋柜,一怔才想起来程轻黎指的是什么。 他刚纯粹突发奇想胡说的,此时程轻黎问他,他又觉得这想法不靠谱:“本来想着真跟你试试,但仔细一想觉得太恐怖,就你那个烂脾气,跟你当朋友我还能不惯着你,当你男朋友他妈的太恐怖了......” 跑不能不跑,生气只能哄着。 “......”程轻黎扬手猛拍了两下他的背。 柯岩被捶得死命往旁边躲,抓住她的手腕,鬼叫:“我靠你怎么真打,我就说不能给你当男朋友吧,给你当男朋友得早死十年。” 程轻黎揪他的耳朵:“柯岩你是不是想死。” 柯岩疯了,无奈左手捉住她的右手:“姑奶奶,祖宗,要不是我现在身无分文我上街乞讨也不在你这儿。” 程轻黎不留情面:“那你快滚。” 两人吵嚷的声音不大,就是你打我挡,挤在玄关处,没有注意肢体接触的尺度。 蒋司修提着袋子走出来看到的就是柯岩一手抓着程轻黎的胳膊,另一手握在她的肩膀,高大的身影几乎把她拢在怀里。 他站住脚,沉默地看着两人。 “哥,晚上留这里吃饭吗?”柯岩抽空扬了一只手,摆动示意。 程轻黎根本不想看到蒋司修,伸手把他那只手拍下来:“这是你家?你这么自觉干什么?” 柯岩被打得一懵,垂眸落过去跟她解释:“...我不是想着快五点了,咱们两个吃也是吃,三个人一起吃也是......” 蒋司修走过去,从两人身后绕过,没看他们,拉开门:“你们自己吃。” “哦哦,那行吧。”柯岩摸发顶。 门在身后关上之前,蒋司修听到程轻黎的声音,在说柯岩:“你怎么那么多事?” 然后是柯岩的道歉:“行,行我错了,就咱们两个吃行了吧......” 随着门被关上,两人的对话声彻底消失。 蒋司修站在安静的走廊,有一瞬间甚至忘了来时电梯间的方向。 他周一从程轻黎这里离开,到今天已经是第四天,连着三天都泡在实验室,没有一刻让脑子休息。 一旦放松下来,钻进他脑子的就是程轻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和别人同居,从这几个字衍生的每个画面都能逼疯他。 屋内。 程轻黎踩在柯岩的脚背,终于迫使他放开自己的手。 她揉了揉手腕,撑着鞋柜把拖鞋穿上,转身往餐厅的方向去,柯岩从后面跟上,低头回看消息:“吴姨说下周还要过来,问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 程轻黎疑惑:“我妈给你说的?” 柯岩撸了吧头发,把手机翻过去给她看:“刚给我发的消息,说是下周四。” 还有差不多一个星期。 程轻黎拧起的眉心眉松开,她其实一直不太喜欢吴晓红这样做,她和柯岩关系是还不错,但只是朋友,还没有到谈情说爱,谈婚论嫁的地步,但吴晓红每次无论是过来,还是她的事情都喜欢跟柯岩讲,就好像不经过她的同意,硬把她和柯岩绑在一起一样。 她抽过柯岩的手机看了两眼,递回去:“我跟我妈说。” “行啊,”柯岩眉在意,往厨房去,打开冰箱拿了瓶汽水,扬声又叫程轻黎,卑躬屈膝地语气,“晚上能不能去吃那个牛排?” 他最近没钱,蹭的都是程轻黎的,偶尔吃顿贵的都要跟她请示。 程轻黎拿手机刚拨了吴晓红的电话,闻言应声:“随便,反正我记账了,你说有钱了双倍还我。” 柯岩撑着冰箱门嚎叫:“草,你还真记账啊!” 程轻黎背对他摇摇手,打开卧室门,走了进去。 反手带上门时,电话刚好接通。 “小黎?” 程轻黎在床边坐下来,抬头正好看到半开的侧边衣柜,刚蒋司修就是从这里拿走了衣服。 “妈?”她盯着衣柜那处叹气,“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总是找柯岩,我不想和他绑在一起。” 吴晓红愣了下,像是意识过来她在说什么:“我不是想着你们两个住得近,我过去了喊他一起吃饭吗。” “你也不用每次来都要见我们两个啊,我是你的女儿,他又不是。” “叫他一个又不多,你不是说你们两个相处得好吗?” 程轻黎费力解释:“我没有说相处得好,只是说不差,而且好也是朋友的好,有没有真的谈恋爱。” 吴晓红太忙了,急着跟她挂电话:“行行,我知道了,下次再说。” 听筒传来忙音。 程轻黎重重叹了口气,手机拿下来,看了眼屏幕,手机屏已经暗下来,映出她的脸。 吴晓红和程宏伟都太忙了,即使她过来德国已经五个多月,但一家三口聚在一起的时间也少之又少。 - 陈和一连两天没打通过蒋司修的电话,实在放心不下,找同事要了哥也在柏林的师弟的电话号码,拨过去确认情况。 师弟刚25,今年刚读博一:“蒋师兄?” “对,在,”他肯定着陈和的话,“没打通吗......不太清楚,他最近几天都在实验室,晚上也睡在这儿,我每次一早过来他就在了...没感觉有什么事,可能就是先抓紧时间吧数据试出来。” 师弟往楼梯的方向走去:“行,我上去帮你叫他。” 几分钟后,陈和终于和蒋司修通上了话。 听到蒋司修轻嗯的声音,他开口就骂道:“你手机坏了??难不成还是半夜被你吃了?现代人没死还能失联两天的你是头一个。” 蒋司修看机器通宵看到五点,刚补了一个小时觉,现在正坐在休息室的单人床上。 最近睡眠不足,这会儿意识还没清醒,头有些昏,他用手腕顶了下额头,偏眸看了眼扔在床头的手机。 两天没充电了,还是黑屏。 他现在手里这个是刚师弟留下的手机。 “忘充电了。”他哑声回。 陈和提气:“你是忘充电了还是不想理人??刚柯宇说你这几天饭也不吃觉也不睡,你是想把自己弄死?你到底去德国找谁??” 蒋司修对他这句话避而不答,手里的笔扔在床头的小方桌:“你找我干什么?” 他现在听到姓柯的人就烦。 陈和找他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之前投的论文那个期刊出审速度太慢,他记得蒋司修先前录过好多篇,想打电话问问,结果打一个不通,打两个也不通,才急起来。 就论文的事情聊了几句,正事说完,陈和又叮嘱他注意身体。 “李院说问你在那边还呆不呆的习惯,如果想回来的话,第一批实验完成还能调回来。” 蒋司修身上头衔很多,留在国内不仅对他自己的发展好,对科研所的团队也好,李院就是先前为他留位置的那个老教授,实在惜才,所以想着让陈和再问问。 “不用了,我不回去。”蒋司修拒绝。 一个月前他能把车直接开到他家要电话号码,陈和就知道了答案,这会儿也不惊讶,甚至连叹气都没。 “随你便吧,反正你三年回来,说不定我都比你高半级。” 蒋司修冷着眼,垂眸看地,浑不在意:“嗯。” “哦对了,”陈和提起来程轻黎,“我前几天去你家,听到你妈跟你爸聊天,说小黎母亲工作上好像有点问题,挺严重的,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 蒋司修稍愣,片刻后回:“不知道,我等会儿问问。” 又说了几句,电话挂断。 蒋司修沉默地看了几眼手机,从通讯录里调出一个朋友的号码。 对方比他年长三岁,去年联系时他有说过转到了柏林政府工作。 电话接通,和对方寒暄,蒋司修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拨这通电话的意义。 两人联系不多,但如果有事,都会尽量帮忙,听懂了蒋司修的意思后,对方应下,说会帮他问问。 通话再次挂断,蒋司修揉着太阳穴醒了醒神。 通宵之后睡比不睡更难受,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没有脱离疲累的状态。 不是黄粱 第64节 十分钟后,正打算站起身出去,手机震了震,忽然又有来电。 他看到屏幕显示来电是程轻黎,站住脚接起来。 “喂?” 那边柯岩像听到救星般的声音,吱哇乱叫:“哥?哥?!是你吗哥??” 蒋司修皱眉:“怎么了?” “程轻黎出去了,家里停电了我靠,”他说到一半想起来自己住在程轻黎家蒋司修可能还不知道,“我身上没钱,公寓停水停电,这半个月都住在程轻黎家,但没想到她家也停电了我去,程轻黎不在,我电脑都烧了,手机也打不开,跑了程轻黎的卧室她刚出门正好没带手机。” 程轻黎去家附近的游泳馆,那里信号不好,她经常就不带了,一般运动一两个小时就回来,也没人找她。 “我没密码,随便按了个紧急联系人没想到是你,”柯岩如获新生地笑,“哥,你能不能过来一趟,我记得程轻黎说你研究所就在附近,这边物业贼奇葩,这会儿没人,我自己实在搞不定这个破电路,我怕它一会儿爆了。” 第62章 9.02/黄粱 蒋司修的研究所确实离程轻黎的公寓近, 接到电话出门,再到开车到她的小区,不过十几分钟。 按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柯岩。 男生穿着深灰色的高领毛衣, 两条胳膊的袖子都撸起, 前额碎发被汗水打湿,他看到蒋司修, 身体侧开, 让他进去:“我靠我服了, 物业的电话还是打不通,我好怕我写的作业直接没有, 我没保存。” 蒋司修说不清是什么想法,门打开, 看到柯岩在程轻黎家, 还是喉头一梗, 心里烦躁,但无名火又没有地方可以发,强行压制那点心烦,脱了外衣放在路过的椅子靠背, 往储藏间的方向去。 电缆箱在储藏间进门右手的墙壁上。 两平米大的屋子,靠墙还有一人多高的柜子,塞两个大男人不好塞, 蒋司修让柯岩先出去,打开手电筒, 检查电缆箱里的各条线路。 十分钟后, 柯岩终于联系上维修的人,不过对方说还在上一单顾客的家里, 要过来还需要至少半个小时,他懒得再找其他家,告知对方地址,催他尽快过来。 而储藏间内,蒋司修基本确定电路出现故障的原因,问题不大,但需要更换其中一条线路的电子保险装置,他把柯岩喊来,让他去楼下找几家超市看能不能买到,能买到拿上来,两分钟就可以装好。 柯岩连声答应,套了衣服往楼下去。 听到关门声,蒋司修把手中的螺丝刀扔进身旁的工具箱,手背抵了抵额头闭眼,忽然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吸烟了。 储物间空间狭小,逼仄的环境让人更容易烦躁,他目光扫过墙角柯岩那个拉链都没拉好的行李箱,心情不是一般得差。 他被赶出去也就算了,这里还到处都放着别人的东西。 他当然知道他没有资格介意,但烦闷的心情也不是说散就能散。 不消多久,储藏间外传来开门的声音,再是柯岩和程轻黎的对话。 “我又不知道物业换电话了,再说这小区真不行,要不咱俩换个地方住吧......” “不换。”是程轻黎的声音。 “哦对,你哥来了,我自己搞不定,桉了两下你的电话没想到正好拨出他的号码。” “你动我手机干什么?” “我没有看你手机,我连密码都不知道,”柯岩着急辩解,“我本来是想报警,谁知道你快捷键设的有紧急联系人啊!” 蒋司修背靠墙,沉默地听着两人的交流。 换过鞋,塑料袋再被拎起的声音,蒋司修半低眸,忽然手机扔开,很轻地嗤笑了一声。 他侧身拉开门,往外半步,正好撞上提袋子过来的柯岩,还没等柯岩说话,他偏头看了眼男生身后的女孩儿:“你过来一下。” 柯岩一愣,正想问怎么了,蒋司修已经从他手里拿走了购物袋,而远处的程轻黎还低着头,整理自己放在椅子的运动包,全当没听到蒋司修的话。 “哥,我帮你吧。”柯岩殷勤道。 毕竟他这通电话让蒋司修放了工作跑来给他们修电线,他心里还挺过意不去。 “不用,”蒋司修却拒绝,“我找她说点事。” 柯岩知道程轻黎从小在蒋家长大,想着是家里的事情,没再多说,转身去找了程轻黎。 他走到餐桌边,抬手碰了碰程轻黎的胳膊:“你哥喊你。” 程轻黎一直背对储藏间的方向整东西,为的就是不想理蒋司修,谁知道柯岩这个脑子缺根筋的非要过来找她。 想了一秒,她把手里的包带往椅子靠背上一扔,转身往储藏室的方向走去。 柯岩乐得不用干活,扬声再对蒋司修说谢谢。 大少爷没什么心眼儿,也懂礼貌。 程轻黎跟着蒋司修进了储藏室,顺手带上了门。 蒋司修从袋子里掏出那个电子保险装置,又从一侧的工具箱里捡出扳手和螺丝刀,拧松电缆箱玻璃盖上的螺丝,把手里的螺丝钉递给身边的女孩儿,沉声平稳:“收拾东西去我那里住。” 程轻黎抬眸看他。 储藏间密闭无窗,澄黄色的应急灯架在墙面,光线投下来,她看到男人高挺的鼻骨印下的影子。 她捏着那根螺丝钉,侧身靠在墙面,没回话。 蒋司修把最后一个螺丝卸掉,玻璃盖子拿下来,放在一侧的桌子上:“我过来时看了冰箱,你们两个每天不是吃速冻食品就是食堂不行。” 而且刚过来时,柯岩提过,说前两天楼下搬来了新住户,两个男人人高马大,才闹过事。 程轻黎哦了一声,望着墙角,怼他:“那你怎么不喊柯岩也去你那里一起住?” 男人凉笑了一声,没有以往的冷静克制,他现在说话一次比一次直白:“我不想看到他非让我说明白?” “不去。”她拧着眉头开口。 蒋司修把新买的保险装置换上,咔哒一声,两侧锁扣对准,只要拨开闸全屋的灯光就能再次亮起,但他没这么做。 他扬手把头顶的应急灯关掉。 储藏间骤然陷入黑暗,于此同时,程轻黎的手臂被扯了一下,她被蒋司修拉到身前,夹在他和墙壁之间。 一步之外储藏室的门关着,隔着门能听到外间柯岩搬桌椅的声音,程轻黎一瞬间有种偷/情的负罪感。 她拧了下身体:“你干什么?” 挨得太近,只是单单说话就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我没跟你商量。”他低头跟她道。 程轻黎扬声:“你以为你是谁......” 蒋司修沉声打断她:“你紧急联系人为什么设的是我的号码?” 程轻黎语声顿住,完全封闭的空间,黑暗里她看不清蒋司修的表情,也不确定他距离自己有多近。 两秒后,她哑着嗓子,皱眉试图解释:“那是因为......” 蒋司修没给她解释的机会:“我看过,是你过来后新换的手机,所以为什么还是我的号码?” 程轻黎甩开他的手,不想回答,往旁侧一步,避而不答:“柯岩就在外面,你觉得我们两个总这样背着他说话道德吗?” 蒋司修仰头深吸一口气,握着胳膊把她拉回来,低头再次靠近,沉着嗓音:“又不是结婚了有什么不道德。” “你......”程轻黎仰头。 蒋司修攥着她的手腕压在她的头顶:“搬到我家,不然我还能做更不道德的事。” ...... 几分钟后,程轻黎和蒋司修从储物间出来,柯岩腿翘在客厅茶几上,正拿程轻黎的游戏机打游戏,抬眼看到两人,赶忙把脚从桌子上放下来。 刚打得入迷没注意,被这姑奶奶看到了他耳朵又要被揪费。 程轻黎看他一眼,想骂他的话都到了嘴边,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柯岩住在这里也帮了她不少忙,反正最近她不住这里也看不到他,打算嘴上积点德。 目光从他身上瞥回来,朝卧室的方向去,眉心还是蹙着:“我搬出去住一段时间,你最近就住这儿吧。” 柯岩“啊?”里一声,站起身跟她往房间去,一手还拿着游戏机,下意识问:“你去哪儿?” 程轻黎走进房间,打开自己的衣柜,从最下层拿了个行李箱,摊开在地面,往里扔衣服:“楼下住户太烦,去我哥那里住一段时间。” 柯岩闻声往身后看了眼。 他背对卧室门,门只关了一半,能看到外间客厅的男人弯身从椅背上拿自己的大衣。 男人身高腿长,肩宽腰细,老实讲,可能比他身材还要好一点,不过也不好比较,不是一个岁数也不是一个类型。 他想到不久前的晚上,和ariel在楼下等程轻黎,当时她和蒋司修并肩走出来,都穿了黑色大衣莫名...般配。 画面在柯岩脑子里一闪而过,不过只停了两秒,他晃了晃头,念头从脑子里打消,有点过于荒谬了。 他低头接着抠游戏机,为自己马上就能独占整个公寓这件事感到开心,说话的语调都往上扬:“那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钱,几百就行,真没钱吃饭了。” 程轻黎瞥他一眼,从箱子里掏出钱包扔给他。 柯岩接住,脸上堆笑,两手夹着钱包和游戏机合十,做拜的动作:“非常感谢。” 从楼上下来的一路,行李箱都在蒋司修手上,甚至是她的外套也在蒋司修的臂弯搭着。 中午头太阳正盛,外衣还真的不需要穿。 对于提东西拿衣服这种事,程轻黎没觉得哪里不对,从小到大,十几年的习惯,蒋司修是比她爸妈照顾她还要多的人。 但等走到楼下时,她恍然意识过来,伸手往前,企图从男人手里提过自己的箱子:“我自己拿。” 蒋司修偏眸看了她一眼,把另一只手搭着的大衣递给了她:“拿这个。” 程轻黎接过来,衣服在手里拎了两秒,再是觉得更加不对劲,她和蒋司修现在的关系好像过于亲近了,她甚至还答应了搬去他家住。 刚刚是怎么鬼迷心窍同意了。 哦对,刚在储藏室他唇贴着她的耳后最细嫩的肌肤,说不搬的话就从那里吻下去——亲出吻痕。 想到这里,她眉心不由得竖起,顿住脚。 已经几乎走出门洞,因为她骤然停下的动作,蒋司修也停住脚步,转头看过来。 程轻黎把右臂的大衣往上搭了搭,规整两人的关系:“只是因为楼下住户,所以我才搬过去,他们下个月搬走我就也搬回来了。” 往门洞外的路上有几节楼梯,蒋司修站在靠下两节,比她稍矮一点,他眸色平和:“嗯。” “所以顶多一个月,我就在你那里住一个月。”她强调。 正午的阳光,隔了两米在楼洞口投下明亮的光线,两人就站在阴凉的里侧,互相对着视线。 不是黄粱 第65节 短暂的沉默,男人凝着她忽然换了话题:“刚在房间里说的事还记得吗?” 他指的是最后出储藏室前他让她考虑的事。 程轻黎拧眉,几秒后,手指勾着大衣的衣扣:“我没答应。” “嗯,”蒋司修淡声应下,把提着的行李箱放在台阶上,“那你现在再考虑考虑。” 刚最后他说让她搬到他那里,也和他在一起,但他不会干涉她任何人身自由,也就是说他的意思是她在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里,还可以和别的任何人发展情侣关系。 她觉得他疯了。 她吸气,完全忽略了两人此时还站在楼梯上,完全不适合谈这种事情:“那我在过程中要是喜欢上了别人,只想和别人在一起呢?” 蒋司修抬眸看她,平静的:“那你可以和我提出分手。” “如果不想分手,你道德上又过得去,我们就一直在一起。”他很沉静地说出这句话。 “那是......”程轻黎要疯了,但她觉得蒋司修更疯。 蒋司修望着她,很坦然:“说了给你当情人。” “你怕你爸妈知道的话,我们就背着他们,背着所有人,”他帮她把头发挂在耳后,又重复自己的条件,“我说了你跟我在一起也可以和别人谈恋爱。” 他这句话的前半句说得很对,就现在的情况,他们两个如果真的又搅在一起,被长辈知道了会很麻烦。 “哥哥......”程轻黎脑子还是混沌的。 两人对望几秒。 蒋司修却没再给她机会,他往上一节,摘了眼镜,近距离地低头凝着她,正经不过再正经的嗓音,说着最疯狂的话:“所以现在能和你的情人接吻了吗?” 第63章 9.03/黄粱 7 好听的男声落在两人之间, 程轻黎的唇已经被吻住了,他右手掌在她的后腰,大手把她往前带了半步, 绝对掌控的动作。 只站高了一节台阶, 她还是比他矮不少, 他低头吻她,亲得认真, 鼻骨抵着她的肌肤。 深入唇舌的吻, 勾得她喘不上气, 这个吻太过强势缠绵,让程轻黎几乎忘了现在是在哪里。 直到蒋司修身后传来说话声, 是这栋楼的住户,说的是德文。 程轻黎霎时意识清醒, 睁眼要推他, 蒋司修已经退开了。 他左手捏在她的下巴处, 唇若即若离地又在她的唇上蹭了下,之后随着身后的对话声越来越近,他松开她的下巴,转而去牵她的手, 另一手提了刚放在台阶的行李箱,带她转身往外。 程轻黎意识还有些恍惚,右手被蒋司修十指相扣地牵着, 后知后觉地抬眼看进来的人,不认识, 但她还是下意识左手拉高脖子上的围巾盖住自己小半张脸, 然后往前半步,半低头紧紧跟在蒋司修身边。 时隔好久, 又一次这样牵她,蒋司修竟然也有一瞬间的晃神,和那两个柏林本地人擦肩而过时,他的注意力还在左手牵住的那只手上。 拇指指肚压在她的手背,没忍住,反复摩擦了两下。 心皱巴巴的,仿佛又皱缩了一下,放开过才知道再牵住是什么样的感觉。 从程轻黎的公寓到蒋司修住的地方不远,两三公里,开车都用不了十分钟。 蒋司修时间自由,回来的路上提前跟实验所的同事打过电话,让他帮忙看着设备,自己明天再过去。 同事林清树是蒋司修过来才结识到的同事,两人认识不过一周多,不过对方对蒋司修请假的事情还是很诧异。 从实验所的项目开始到现在,他恨不得天天住在实验室,吃饭也不规律,整个人一副随时为科研献身的样子。 林清树在电话里调侃:“你终于知道休息了?” 蒋司修站在厨房,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流理台,正望着烧水壶等水烧开,程轻黎在客卧收拾东西,不在。 “嗯,”蒋司修无心解释,“我明天下午再去。” 林清树应了一声,想着蒋司修可能明晚又要住实验室:“那你明天晚上要不要跟我去喝酒,几个同事一起,就约在隔壁的街,小酌一下,喝完再送你回实验所。” “不去了,”蒋司修从杯架上拿了水杯,水龙头下冲洗好,提了水壶倒水,“我明天住家里。” 林清树一愣,应声:“哦,行啊。” 蒋司修想了两秒,又道:“我之后也都回家住,明天会去收拾东西把我用的那间休息室腾出来,你们偶尔通宵可以去那儿休息。” 林清树更愣了,顺口笑问:“你转性了?我还以为你要累死在实验室。” 蒋司修简短答:“家里有人需要照顾。” ...... 蒋司修租住的地方比程轻黎那间还要宽敞,两个卧室一个书房,给她的那个卧室带飘窗,甚至衣柜都比另一个卧室大很多。 就好像专门为女生准备的。 程轻黎带来的东西不多,行李箱打开,衣服拿出来,厚一点地挂在衣撑上,薄一点的就叠起来摞在搁板。 简单放完,她退后两步,坐在床沿,两手反压在床上撑着,轻轻晃腿,眼睫半垂想事情。 想了会儿,想不通,叹了口气,放弃,站起身,打算再收拾一下东西。 刚在行李箱旁蹲下,不远处半合的房门被人敲了两下,她转头过去,蒋司修推开门。 男人手里拿着半杯水,走近,递过来。 程轻黎瞧着蒋司修手里的水看了两眼,抬手接过,喝了两口,水杯放在身旁的地面。 箱子里有两个比巴掌大些的球形香薰灯,有一个开关没关,散着淡黄色的光线。 蒋司修目光从上面滑开,问了句:“要去我房间睡吗?” “不要。”程轻黎答得干脆利索。 蒋司修嗯了一声,仿佛对她这个回答早有准备,也仿佛并没有想更改她想法的打算。 和半年前在淮大公寓同居的那段时间相比,两人的角色好像调转了过来。 蒋司修垂眸望着蹲在行李箱旁的人,她蹲的位置就在他脚旁,离得不过半米,他低头就能看到她毛茸茸的脑袋。 他左手覆上去,轻轻揉了揉,嗓音干涩而哑,控制不住又问出来:“接吻吗?” 他终于知道先前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她为什么总爱抱他,还问要不要亲。 没安全感是会这样,他现在也是,不过不同的是,他是自作自受,活该的。 “不想。”程轻黎把头顶的手拨开。 手心一空,毛绒的触感消失,蒋司修半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往后两步,坐在她的床沿。 - 在蒋司修这里住下,好像和原先在淮州没什么不一样,她早起上学,晚上回来,偶尔下午没课,中午就回来吃饭。 一连三天,晚上睡觉前蒋司修都会来她的房间问她要不要接吻,然后再问想不想去他房间睡。 第四天晚上照例,蒋司修进来时,程轻黎正坐在床上抱着笔记本改作业。 她穿了黑色的小吊带,下面是裤管宽松的短裤,房间里暖气足,没盖被子,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就那么露着。 蒋司修把热过的牛奶放在床头时,程轻黎正好接起电话,是柯岩的,问她小组作业。 她主专业和柯岩学的一样,但因为辅修一门物理,所以会比他忙很多。 简单说了两句正事,柯岩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落在安静的房间:“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自己在你家好无聊,你回来了咱俩还能打双人游戏。” 柯岩这话没说错,虽然他一直嫌程轻黎凶,但除这之外程轻黎性格其实很不错,什么也都擅长,是个很好的玩伴。 其它人就算住得近也跟他和程轻黎不是一个小区,过去找人怎么都要花十几二十分钟,所以之前他和程轻黎住上下楼的时候,他经常提着游戏机就下来找人。 程轻黎正赶作业赶得昏天黑地,眼睛盯着屏幕,正要张嘴回答,被站在床边的男人抄着膝弯抱起来,再接着他在她的床上坐下,把她抱坐在自己腿面。 程轻黎右手还握着手机,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蒋司修的气息包围。 他从后环着她,以一种完全包裹的姿势抱住她。 “喂,断了?“柯岩的声音从听筒冒出来。 程轻黎收拢心神,拿稳手机,难得语气没有那么自然:“......没有。” “你一直不说话我以为断了,”柯岩嘴巴里的薯片嚼得嘎吱响,一面往嘴巴里扔巧克力豆,一面接着操作游戏机,“所以你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月后,等楼下的住户搬走。” “那还有好久,行吧。” ..... 耳后忽然落下吻,只是唇轻轻贴着,没有下一步动作,但很痒。 程轻黎动了下身体,想快点结束这通电话,虽然她和柯岩没什么关系,但总觉得这样像偷/情,对不起谁。 但很显然,和她相比,蒋司修已经如他所说,没有任何道德了。 缠绵暧昧的吻落在她的耳根处,再是他食指挑着她的耳垂,轻轻亲吻那里。 从来没有被吻过这儿,程轻黎敏感地身体紧缩,轻吸一口气。 柯岩听到:“怎么了?” “没事,我要回去会跟你说,你也快跟阿姨认错,你再在我那儿住我就要收房租了。”程轻黎快速说完,没等柯岩再开口,直接摁断了通话。 再是垂手,倒吸着气侧身看蒋司修。 他抱着她,右手还揽在她的腰间,在她开口之前,先一步把她手里的手机抽走,轻丢在床面:“现在不是在一起吗,好几天没亲了。” “那也不是现在,我刚刚在打电话。”她被蒋司修抱着,身上还盖了一半的被子,这个姿势安全感很足,也很暖和。 “嗯,”他食指抵上她的下巴,把她的头抬起来,落眸看了两眼,确认她身上因为过敏而起的红疹消失,“下次不会了。” 他平声道歉,但语气没多抱歉的意思。 “我不会不让你打电话,”他说,他松开她的下巴,抬眸,“但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不做点情侣间的事吗?” 他直视她的眼睛:“要不要接着亲?” 他扣着她的手,伸进自己的上衣,压着她的手背,让她的手心贴到自己腹部,低声靠近她:“再亲亲?” 可能是被子里太热,也可能是光线昏黄,让人容易失了心智,沉溺其中。 随着接吻的深入,程轻黎刚被带进衣服的左手无意识上攀。 再是她的脖颈,锁骨,肩头,都在他的唇下无一幸免。 不是黄粱 第66节 她被压在床面,抱他的腰,低声喊“哥哥”,先前谈的那段时间太短,也太寡淡,程轻黎从来不知道接吻可以接这么久,也不知道蒋司修这么会亲。 耳后的皮肤被他亲到发烫,他揉着她的耳垂,在她耳边问:“晚上要不要一起睡宝贝。” 两个人陷在绵软的床里,程轻黎被亲到出汗,前额的碎发都沾湿,她大脑发麻,乱成一片,脑袋抵在蒋司修的胸前蹭了蹭,再次喊了声“哥哥”。 程轻黎深深吸气,抓着他的衣服,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你说这段关系我可以随时喊停...” 蒋司修指背蹭过她的脸,低了眼皮,专注凝着她的唇,两秒后,再度垂首深深吻上去:“嗯。” ...... 晚上程轻黎没有去蒋司修的房间,而是蒋司修留在了她这里。 她洗过澡又吹了头发,扔开毛巾,掀开被子上床时在心里叹气,关系好像越来越混乱了,而且她很明显地感觉到——有人在用肉/体勾/引她。 蒋司修去外面拿东西,还没回来,她凌乱地拨了拨头发,倒在床上,拉高被子把自己罩起来。 她闭着眼睛,感受埋在被子里的黑暗。 无论是前几天还在她家,还是这几天的相处,她是真的没想过蒋司修会说那些话,做这些事。 不像他,或者说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这辈子都想不到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程轻黎重重呼了口气,头埋在被子里左右蹭了两下。 半分钟后,被子拉下了一点,再抬头时看到床头柜放的牛奶,因为刚刚那段时间许久的亲吻,牛奶早就凉了,现在这杯是蒋司修重新热过的。 她木楞盯了两秒,坐起了一点,探手把牛奶拿过来,唇抵着杯沿几口喝完,然后杯子放回床头,重新倒回床上。 人刚窝进被子里,房门被从外打开,男人进来。 片刻后,床一侧凹陷,程轻黎背对那侧,没转身,头也没从被子里冒出来。 几秒后,安静昏沉的房间响起男人清沉的声线。 “抱着?”他问。 程轻黎咽了咽嗓,片刻,翁着声音噎人:“抱呗,你不是小三吗。” 第64章 9.04/黄粱 程轻黎说完, 被人卷着被子抱过去,她闭着眼睛,软身软趴趴的没用力, 瘫得跟具尸体似的。 蒋司修单手环着她, 微微起身, 另一手探过她的上身,关掉了床头唯一还亮着的台灯。 光线灭掉, 瞳孔还未适应黑暗, 眼前一片昏色, 程轻黎眨了眨眼睛,没太在乎自己此时是不是在蒋司修怀里, 动了动身体调整成舒服的姿势,阖上眼睛打算睡过去。 窗帘没拉严, 开了一条缝, 月光从外洒进来, 在床尾散出一片光亮。 蒋司修再低头,看到女孩儿安静的睡颜。 她身上一直有种冲动而摆烂的气质,为了自己喜欢的事情不顾一切的冲动,和彻底放弃后任由事态随便发展的摆烂, 敢爱敢恨,很鲜活,甚至鲜活到令人沉醉。 蒋司修收回视线, 帮她把身上的被子拉高,拢着她闭眼躺了回去。 程轻黎确实是困了, 尽管时间还早, 她却还是合眼没多久就睡着了。 蒋司修一直没睡,床头手机震动了两下, 他睁开眼睛捞过来。 右臂还垫在程轻黎的脖下,他左手拿着手机微微侧了下,避免光亮照到程轻黎的眼睛,按亮。 有两条新的短信,来自先前那个帮他打听消息的朋友。 吴晓红工作上确实出了问题,严重程度不好说,政府没有放消息出来,但听说前两个月吴晓红所在的单位有两个人被遣送回了国,现被扣押在荆北,等进一步的调查取证。 蒋司修看完短信框里对方发来的消息和新闻,犹疑了半分钟,小心托起程轻黎的头,手臂从她颈下抽出,踩了拖鞋起身,开门走出房间。 卧室门被他很轻地带上,他拨了这个朋友的电话。 听筒里“嘟——”声响了两下,对方接起来,两人都不是八面玲珑喜欢说废话的人,直接跳过寒暄说正事。 蒋司修往阳台的方向走:“确定是吴晓红的同事?” 朋友应声:“确实是,只不过跟她不一个组,但其中一个被遣返回国的跟她走得很近,她这几天刚被停了工作,人不能离开法兰克福,在接受调查。” 蒋司修右手搭在栏杆上,手心下是沾了夜晚露水汽的金属表面,微微凉,他收手,改为轻握拳搭在围栏上。 片刻后。 “嗯,我知道了。”他说。 “对了,”朋友又道,“我听说她有个女儿,跟她上级的外甥订婚了?具体的我不太清楚,但利益相关,圈子里如果能攀上亲家,会互相照顾。” 蒋司修拜托朋友问的时候没有说明自己和吴晓红的关系,朋友更不知道他和程轻黎认识,只是把自己听到的事随口讲给他。 “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心,”朋友安慰,“吴晓红应该没事。” 朋友其实也不清楚具体细节,只是这样安慰。 蒋司修应声,几秒后跟朋友挂了电话。 在阳台沉默地站了会儿,低头调出通讯录,拨了家里的号码。 电话是温兰接的,朋友不清楚情况姑且还会那样说,但蒋司修知道前段时间程宏伟貌似处理了一部分在斯图加特的财产。 六个小时的时差,国内还是傍晚,电话接通,蒋司修开门见山:“妈,吴姨是不是出事了?” 温兰刚从书房出来,本来通话接起还想问问他在不在柏林,此刻听到他这么说,愣了一下。 几秒后,掩饰性地笑:“你说什么呢,我刚还和你爸......” 蒋司修背靠栏杆,轻声打断她:“你不要骗我,你知道我在这里有朋友,之前跟的老师他儿子在柏林做区长,我想问肯定问得到。” 温兰轻皱眉,须臾叹了口气,蒋司修这几年国内国外走的地方不少,认识的人也不少,她知道蒋司修没乱说,只是简单的打听事情他确实能做到。 “对,出了点问题,你吴姨现在在配合调查,称宏伟的情况还不清楚,我和你爸爸前天才跟他通过电话,”温兰停了下,“事情可能有些难办。” 具体怎么难办,为什么难办,温兰没有仔细说。 沉吟两秒,温兰又道:“你吴姨想让小黎结婚的对象他家里好像有点关系,最近在跟他家协商,能结婚的话......” 温兰的话被蒋司修打断,他沉声:“这些都没有跟她讲过?” 温兰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对,小黎还太小,跟她说这些也没什么用。” 蒋司修的声线彻底沉下来:“所以又是随便安排她的人生?” 温兰当然知道不对,但也无奈:“我到底只是小黎的干妈,人家一家三口要怎么过也不是我能管的了,你快给我从柏林回来......” “你们不说我会说。”蒋司修道。 温兰提气:“你说什么你说。” 蒋司修后腰抵靠在围栏,沉稳的声线:“我会托朋友问清楚,能帮上忙也会帮,但我了解清楚之后会把事情告诉她,她不是小孩子了,她有知道一切事情的权利,而不是一直被安排。” “还有如果她不想结婚,谁都不能逼着她联姻。”蒋司修说。 温兰觉得自己儿子疯了:“你又不是亲哥哥,难不成你真想登堂入室和小黎在一起?人家有人家的生活,你能不能不要插手。” 想到半个多月和蒋司修的几通电话,温兰更是郁气积在胸口:“还有你之前说的那叫什么话,丢人不丢人...” 蒋司修声音依旧平稳:“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是她不能被别人控制她的生活,谁都不行。” 他之前已经犯过一次错,她说得对,没有人能不过问她的意见帮她随意决定。 电话再挂断,他在阳台站了会儿。 他先前读博时往来过德国几次,留了不短的时间,除刚通话的那个朋友外,还有几个认识的人。 一一联系上,认识的人里有两个朋友家在德国本地有些背景,动用关系,可以帮上程家的忙。 问题不说多严重,但也不是什么小事,审查结果还没下来,所以具体怎么定性还不清楚。 挂掉最后一通电话,蒋司修轻吐了一口气,片刻后,直起身,推开了阳台的门。 回到房间时程轻黎还睡着,他摸了下她的额头,确认没有出汗也没有着凉,帮她把露出的胳膊塞回被子里,才绕到另一侧再次掀被上了床。 - 两天后,蒋司修正在实验所跟人开会,却接到医院的电话,让他去接程轻黎。 甚至来不及问清楚,跟同事讲了一句,脱掉实验服,拎了外套就出了门。 开车到最近的医院不过十几分钟,他却觉得还是慢,车子停在医院门口,一路小跑到急诊室。 程轻黎躺在病床上还没醒过来,床前除了柯岩还有上次别墅聚会的姚兴炎,以及另两个女生。 蒋司修右臂搭的大衣扔在一旁的床上,上去就揪住了柯岩的领子。 事情本来就是柯岩闹的,他自己知道就是蒋司修打他一顿也不亏,但衣领猛得被攥死,他还是下意识扬手握住蒋司修的手腕:“哥,对不起。” 蒋司修气压很低,明显的生气,姚兴炎几个都不敢上前拦,任由蒋司修扯着柯岩的领子把他抵在墙上。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出现意外,我不是故意的,我再也不会喊她去赛车了。”柯岩两手举高,对压着他的男人解释。 他喜欢玩儿,什么都喜欢,下午下了课非拉程轻黎去一处山路看人飙车,中间程轻黎夸一辆车好看,他怂恿了半天让她坐上试试,没想到出了意外。 好在车开得不快,也在安全地段,只是左上臂骨裂,以及脑震荡,但现在没醒。 “我真的不会了,我错了。”柯岩举着手,表情懊悔,再三保证。 一旁有护士走过来制止两人激烈的动作,蒋司修右手紧攥了下,松下卡着柯岩的手臂。 身前压制的力量骤然消失,柯岩往前半步,右手抬起,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咳了两下。 蒋司修侧身,用英语问护士程轻黎的情况。 护士简单叙述,扫了眼站着的几个人,把手中的检查表交给了看起来最靠谱的蒋司修。 柯岩还愧疚着,往前两步,试图说点什么缓解气氛:“对不起,我…我在这看着,我明天后天也都来,陪到小黎醒……” 蒋司修走到床前,声音冷淡:“你们走吧。” 柯岩还想说话,被姚兴炎拉了下。 明眼看蒋司修不想理他们,虽然姚兴炎觉得蒋司修的态度过于硬了,但仔细想人家是把程轻黎从小带到大的哥哥,现在人家妹妹躺在病床上还没醒,就是把他们几个都打一顿都是正常。 姚兴炎拉着柯岩,对脸色依旧冷然的蒋司修道:“那我们先走了,明天我们再过来,或者你需要我们可以直接打电话……” “嗯。”蒋司修回应。 姚兴炎拽了下柯岩,使眼色:“先走。” 不是黄粱 第67节 柯岩抓了抓自己后脑的头发,自知理亏,再次点头认错,跟着姚兴炎离开了。 几个人一走,病床前比刚刚安静了一些,蒋司修抽开椅子,在床前坐下,垂眸看了眼手上各项检查单,刚刚护士已经说得很清楚,确实不严重,但他还是担心。 单子放在一侧的床头柜,撩开床上人的被子,看了眼她被绷带裹着的肩膀。 她上身的衣服被剪开了一半,破布一样罩着另一侧没有受伤的那半,他目光扫过,良久,提着被子帮她重新盖上。 卸力后靠,看着床上的人。 这大概是她从小到现在受伤最重的一次,柯岩人不坏,但喜欢玩儿,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可能会照顾得好她。 蒋司修哪儿也没去,一直在病床前守着,一个半小时后,天色暗下来时,程轻黎终于醒过来。 睁眼看到蒋司修,她还懵了一下,头还晕着,花了两分钟才想起来前情,明白自己现在在哪儿。 睡了好几个小时没喝水,她开口嗓子有点哑:“柯岩呢?” 蒋司修把手里的矿泉水瓶丢进脚边的垃圾桶,床头半人高的柜子上有他刚给医护要的热水,此时拎起小壶,往纸杯里兑了杯温水。 他嗓音冷淡:“让他滚了。” 程轻黎:......... 她感觉蒋司修现在说话越来越粗鲁了,动不动就滚什么的。 她动了动身体,有些不自在,绵软的声音:“他是我联姻对象,你总让他滚干什么......” “看他不顺眼,想捏死他。”他答。 “......”程轻黎觉得自己没办法跟蒋司修交流 蒋司修侧身过来,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另一手端着那杯水喂到她唇边:“把水喝了。” 程轻黎就着杯口,吞了两下,蒋司修杯子拿下来时,拇指抹过她唇边的水渍,再接着杯子放在床头,后退坐回椅子上,看着床上的人。 程轻黎冷不丁和他对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尴尬。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没话找话,她挪了挪屁股,看着蒋司修,旧话重提:“柯岩......” 她刚提了两个字,被凝着她的男人打断:“你再提他我就在这里亲你了。” 程轻黎一口气被怼回去,咽了咽,想说话,又不知道怎么跟蒋司修交流,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深吸气,胸前起伏了两下。 还没等她再开口,有护士走过来,提醒蒋司修过去拿药。 她低头看病历单,象征性地问蒋司修的身份。 程轻黎还瞪着眼跟蒋司修对视着,两人互现看了对方两秒,程轻黎看到蒋司修偏了下头,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回答护士:“男朋友。” “......” 接着护士提醒了两句注意事项,把病历单递向蒋司修时,再次用英语嘱咐:“右肩不能受力,近半个月生活会有影响,这两天就不要洗澡了,一定要洗也需要人帮忙。” “家属要注意。”护士说。 蒋司修接过来,淡声回:“我帮她。” 程轻黎:............ 第65章 9.05/黄粱 除肩膀外, 没有大毛病,脑震荡也不严重,医生说不用住院可以直接回家, 虽然蒋司修希望她能多住两天, 但程轻黎执意要走, 也就算了。 回到住的地方是晚上九点,进了门, 程轻黎像个木偶人一样站在鞋柜前, 手臂抬不起来, 身体转动都会难受。 正犹豫要怎么脱衣服换鞋,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已经放了东西, 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公主抱,但左手只搭在腰后, 避开了肩膀和手臂, 右胳膊抄在她的膝弯处, 把她平稳地抱在怀里,往客厅的方向走。 最近两天,接吻有过几次,所以对于两人之间拉近距离的接触, 程轻黎没有下意识地排斥,只是吸了吸鼻子,嗅到他身上消毒水的味道。 她皱着眉, 食指抵开他,很嫌弃的口吻:“你身上消毒水味道好重。” 蒋司修把她放在沙发上, 看了眼她的衣服, 不留情面:“你比我还重。” “......”程轻黎掀眼皮瞥他,面色明显不虞。 但蒋司修像是没看到, 先把自己的大衣脱了,扔在一侧的沙发上,另一手抚了她的脑后:“还难受?” 程轻黎的确不舒服,懒得跟他计较,咕哝着:“头晕,想吐。” “嗯,”蒋司修帮她把脑后的头发拨好,仔细检查有没有磕坏的地方,冷淡答,“以后不许跟柯岩玩儿了。” 程轻黎本来安稳坐着,听他这样说来气,仰头举目,瞪眼瞧他:“你说不许就不许?你不是说我可以和别人谈恋爱吗。” 蒋司修摘了表扔在茶几上,在她身旁坐下来:“别人可以,他不行,他不靠谱。” “那谁靠谱?” 蒋司修看她一眼,平声答得正经:“都没我靠谱。” 程轻黎觉得脑震荡的不是自己应该是他。 没等她再张口,男人已经再次起身,轻拍了拍她那只没伤的胳膊,淡声冷静:“起来去洗澡。” “.........”程轻黎举目望着他。 她确定了,这人现在就是没脸没皮。 两人一坐一站的姿势,她就这样仰头盯着蒋司修看了好几眼,但她当时从车上摔出来,现在实在灰头土脸的彻底,不洗她自己都难受。 “你给我洗?”她问了个很显而易见的问题。 蒋司修嗯了一声,程轻黎又恶狠狠道:“那你闭上眼睛不许看。” 他站在沙发旁,程轻黎坐的姿势,膝盖正好抵到他的腿,但她光顾着瞪他,没注意到。 蒋司修注意到了。 他垂眸同样也瞧着她,片刻后,偏头,带着微微嘲弄地笑了一声。 极少见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有种克制后放纵的性感。 程轻黎晃了下神,好看是好看,不过不是因为好看,是因为太罕见。 蒋司修很少有这种强势而有攻击性的一面。 他没有答应程轻黎的话,而是弯腰低头,捏着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亲了下。 指腹蹭过自己刚刚亲过的地方,松开她,把她再次打横抱起,朝浴室去,却依旧没有回答她刚刚的话。 身上的衣服被脱了大半,程轻黎被光脚放在浴室地面上,淋浴室铺了防滑垫,橡胶凸起抵在她的脚心,她不自在地动了动,听到蒋司修让她抬手。 蔽体的衣服几乎被扒了干净,只剩上下的内衣。 她垂手站着,肩膀还痛,胳膊不想抬,也不好意思抬。 蒋司修往旁边两步,把暖风温度调高了些,再是走回来看她:“还洗吗?” 程轻黎头发上沾了土,发尾垂在前侧,有几搓拧到了一起,实在让人受不了。 她在心底重重叹了口气,认命似的往前半步,没伤的那只手抬起,抓在蒋司修衬衣腰侧,垂首嗡声:“洗。” 身高差了不少,站得这么近,蒋司修只能低头看她,她发顶中间有一个很明显的旋,小时候他还给她扎过头发。 那时候他不会,总会给她扎得歪七八扭,但她也不是很在意,扎成什么样子,就顶着什么样的发型去上学。 他落眸在那个发旋上,低头,用唇碰了碰她那个发旋。 程轻黎感觉到蒋司修好像在亲她,拧了下身体,反抗:“好脏。” 蒋司修掌心从她柔顺的头发上摸过去,没再说什么,直起身,两手绕到她的背后,帮她把身上仅剩的衣物脱下来。 因为程轻黎行动不便,这个澡洗了非常久的时间,从晚上九点多一直到十点半,单纯冲水怕她冷,把她放浴缸又怕她受伤的肩膀沾到水。 想了很多办法,总之最后一通洗下来,蒋司修自己的衬衣都湿了。 哑白色,湿了彻底,沾在身上,程轻黎靠着洗手台站着,任由蒋司修帮她擦头发,目光落在咫尺之距男人的身体上。 薄薄的肌肉被掩在半湿的衬衣下,她盯着瞧两眼,视线滑开。 总觉得他说她也可以和别人谈恋爱那事是在给她下套,也对,毕竟大她八岁,她是玩儿不过他。 这么想着,她忽然生气,左手推了把蒋司修,很凶:“你起来,我自己会。” 蒋司修被推了也不恼,左手依旧揉在她的发顶,右手把正嗡嗡响的吹风机停了,拿下来,递到她眼前:“你拿的动?” “还是你另一只手能拨头发?”他说。 程轻黎确实吹不了,但她心里实在太气,冷着张脸虎视眈眈地瞪他不说话。 两人沉默对视片刻,蒋司修重新把吹风机打开,低头亲了亲她:“你乖一点。” 他这句语气很温柔,像每一次小时候哄她那样。 她冷着语气,还是不自然,习惯性反驳:“我不。” 蒋司修笑了一下,食指伸出,忽然拨了下她前额翘起的碎发,一个很眷念温和的动作,但程轻黎没有看到。 吹风机再次放下时,他的吻一并落下来。 先是耳朵,再是唇,再是没被绷带包裹的肩颈。 只穿了内衣,肩带挂在肩膀上,大片肌肤露着,很适合一些旖旎越矩的行为。 蒋司修勾着她的腰把她带进怀里,衬衣还湿着,凉凉的,贴在程轻黎裸/露的皮肤上。 侧颈是濡湿的吻,往下,落在胸前。 捏她腰的手微微使力,她感觉到被掐住的力量,很重,不知道会不会留下指痕。 没多久,她仿似清醒过来,抬手抵住他,脸埋在他脖子里,声调不高,微微喘气:“我要穿衣服......” 回到卧室打算睡觉前,蒋司修出去接电话,温兰打电话来告诉他吴晓红和程宏伟的事情。 蒋司修既然已经知道就没必要再瞒他,把新的进展告诉他,又再次嘱咐,让他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程轻黎。 蒋司修没应。 温兰实在服了,转了话题又问:“你最近和小黎见的还多吗?” 她想再劝劝,程宏伟夫妇还想着让程轻黎嫁人,这节骨眼上在那边做见不得人的事,她属实是...... 不是黄粱 第68节 “嗯,”蒋司修没遮掩,“经常见。” 刚还在浴室见过。 温兰听到这句,一口气没提上去,也喘不下来,只是无奈着急:“我没跟你爸爸说你在柏林,你吴姨和程叔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好好想清楚,现在情况有多麻烦你也知道,你程叔还在想办法帮晓红疏通关系,你从来没让大家操过心,怎么非这个时候添乱......” 温兰焦急,说话自然没多顾忌。 蒋司修安静听着,只在她差不多说完时接上话,他背靠阳台栏杆,另一手插在口袋,每一句都淡淡的:“拉拢关系的意思是让她跟柯岩结婚?” 温兰稍怔,解释:“不是说一定要结婚,只是两家关系好会对以后有帮助,再说即使不提现在,柯岩本人不错,家里背景也好,是很合适的结婚对象。” 长辈总是有自己的想法,他们为孩子安排人生,希望他们能按自己规划的方向走。 “不用再说了,”蒋司修站直,左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她如果不愿意,我是不会让她结这个婚的。” 他嗓音淡淡:“吴姨那边我有认识的人可以帮忙,这几天联系好了告诉你们,必要的话我程叔来一趟柏林,跟我一起去见个朋友。” 温兰能感觉到劝不动,松气:“你随便吧!” 晚上露水汽重,湿冷。 蒋司修目光透过阳台的玻璃门落在客厅茶几处,那里有刚回来时程轻黎扔在上面的发圈。 “嗯,我最后再说一遍,只要她愿意,我一定会和她在一起。”他重复。 温兰一耳朵都不想听这种话,循规蹈矩,克制守礼了二十八年的儿子,现在赶上叛逆期了。 甚至叛逆到她说出去都丢人。 她气道:“随便你,你只要不杀/人放/火我就不管你!” ...... 程轻黎在卧室等了会儿,蒋司修还没回来,可能是先前那次她被骗惨了,现在每次蒋司修背着她打电话她都心里发毛。 因为年纪小,不安全感和被掌控感总是会在某些细节冒出头。 八岁是个很大的年龄差,年长的那方习惯了照顾,也就习惯了带领,很多时候都很难把年纪小的那个放在对等的位置。 他想要保护她,让她安稳地生活在羽翼下,也就会忽略她的一些想法。 蒋司修很认真地想过这件事,也在改,但在两人的感情没说透之前,各自有各自的想法,某些细节被忽略,就会产生误会。 蒋司修挂了电话从阳台回来,程轻黎已经盖好被子准备睡觉了。 她闭着眼,一副谁都不要扰我清梦的样子。 蒋司修本来想跟她说她父母的事情,想到她今天才刚从医院出来,刚洗澡还说头晕不舒服,所以想了想就算了。 蒋司修把手机放在床头,掀开被子在她身边躺下来。 程轻黎感觉到他的动作,闷着声音有点烦:“你不要乱动,我不舒服。” 蒋司修拧暗灯,托着她的后背把她捞过来。 程轻黎动了动,睁开眼:“这样我睡不好,你半夜压到我怎么办。” 蒋司修抬手盖在她的眼睛上,强迫她重新闭眼:“压不到你,我睡得轻。” 他唇几乎挨着她的耳廓,离得近,嗓音稍显沉哑撩人。 程轻黎哦了一下,强行把暧昧气氛打散:“反正你如果压到我我就踹你。” - 因为程轻黎这个伤,蒋司修给她请了一周的假,两个周末再加上五天工作日,差不多在家里躺了十天。 年轻人,身体好,即使程轻黎是个爱“体弱多病”的主,但作为一个才十九的“少女”,骨骼生长速度快,这十天躺完,肩膀已经可以稍微活动。 新的一周的周一,她病假结束,拎了包去上课。 脑震荡的后遗症延续到这几天还有,每天需要长时间的睡眠,一到晚上就很困。 因为今天要早起,前一天晚十点不到就睡了,蒋司修是什么时候从浴室出来的她都不知道。 蒋司修最近也忙,柏林的这几个项目事多钱少对升职称还没用,所以当时没人愿意来。 程轻黎刚从医院回来的前几天,因为行动不便,他一直没去实验室,过了那几天他又回去工作,事情堆了一堆,他被迫早出晚归。 程轻黎左臂还吊着绷带,刚进到教室,遇到ariel。 她请假不在,ariel当然知道,给她打了几个电话了解到前因后果,跟她骂了两顿柯岩。 这会儿迎上来帮她拎过包,还没等引着她到座位坐下,远处风风火火又过来一人。 柯岩人还没走近,声音先到:“你还有事没事,能动了吗胳膊,脑子呢,脑子是不是也没问题了?” 他一脸紧张地扫程轻黎全身。 连帽卫衣的帽子挂在脑袋上,运动裤的右侧口袋还塞了罐可乐。 ariel白他一眼,发音不标准:“你走开,你只会捣乱。” 他表殷勤地提过ariel手里程轻黎的书包,绕到另一侧搀着程轻黎的胳膊往前:“我真想去看你的,你哥不让,我打过两三次电话,他都说你在休息。”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绝对绝对不会再带你玩儿这种危险的运动。”他言辞激烈地发誓。 程轻黎嗯了一声,也没太怪柯岩,毕竟当时会坐那个赛车也是她自己同意的。 几步路的距离,两个人搀扶,程轻黎觉得太夸张了点,挥手拍两人,让他们别这样。 离上课还有些时间,三人坐在一起,柯岩又接连道了几句谦,直到把程轻黎道烦了让他闭嘴。 柯岩自知理亏,每句话都顺着她,闭嘴闭了两分钟,有意活跃气氛。 “你到法定结婚年龄还有多久啊?”他看了眼前方的教授,侧头问。 程轻黎烦他,往后翻了页书:“一百年。” 柯岩啧了一声,挪了挪屁股,再次凑近,开玩笑:“没准咱俩要提前结婚了,你好好准备准备。” 程轻黎捏着书页的手松下,也偏头看过来,眼睛里写着“你在放什么屁”。 柯岩接收到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吴姨没跟你说吗,她最近工作上出了点事,跟我舅舅走得特别近,前两天我舅舅跟我打电话还说过,说他们都希望咱俩能早点结婚。” “不过这也只是他们的希望,我还没玩够呢。”他说。 程轻黎拧着眉看他。 柯岩把口袋里的可乐掏出来,奇怪:“你哥好像也知道,他们怎么都没跟你说?” 第66章 9.06/黄粱 程轻黎愣了下, 再接着想到蒋司修这几天频频打电话。 很多时候都是晚上睡觉前,她已经躺下了,他手机铃响, 出去接, 回来也不会跟她说什么, 只是催她睡觉。 柯岩见她不说话,抬手在她眼前晃了下:“你想什么呢?” 程轻黎看到他食指勾的易拉罐环, 侧头翻了翻书, 眼神冷清, 问:“他们现在有事吗?” 柯岩灌了口可乐,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你爸妈还好, 就是吴姨的事情有些麻烦,不过我舅舅给她做了担保, 吴姨只在问询室呆了一天, 现在被限制在法兰克福, 你哥帮忙找了人,法兰克福一个很有名的私人律师,不知道他怎么联系到的人......” 讲台上秃头教授还在喋喋不休地用德语讲课。 程轻黎刚过来没多久,还做不到能完整顺畅地听懂老师的话, 她跟得很吃力,一周多没上课,又没处在德语的环境, 现在听起来更是费劲。 但几个月前转学到这边时,无论是吴晓红还是程宏伟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程轻黎右手夹着的笔放下, 彻底没听课了。 柯岩那个没眼色的还一直不停地往肺气管子上戳, 他胳膊撞了撞程轻黎:“真没跟你说啊?我以为你知道呢......” 程轻黎有点憋气,但也知道不能跟柯岩发。 她左手食指抵了下笔, 淡声答:“没有。” 从小习惯了,她跟程宏伟和吴晓红本来联系就少,十天半个月不打一次电话也不会觉得奇怪,仔细想想上次有联系还是半个月前,程宏伟打电话问她钱还够不够。 虽然说这句话很矫情,但他们要怎么才能明白,她很多时候都不是想要这些钱。 她不想被随意对待。 她把书本推开,左手颓丧地撑起额头,胸腔稍稍起伏,重重咽下喉间那点气。 下午下课是蒋司修来接的她,柯岩自告奋勇送她,扶她坐上副驾,左侧肩上还挎着她的书包,书包取了递给她,单手撑着车门,弯身往驾驶位看。 “哥,”他叫得亲切,“你工作忙让程轻黎回来住也行,我可以照顾她。” 蒋司修右手扶在方向盘,表情谈不上熟络,语气更是淡:“不用,不忙。” 程轻黎抱着书包,从车内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上了一下午课,没喝水,现在她嘴巴里干,不想说话。 没讲什么,沉默地低头玩着自己书包侧面挂的玩偶,听柯岩和蒋司修的对话。 几分钟后,车窗升上去,暖风从空调口吹出来,扑在她的毛衣上,车子启动,蒋司修偏头问她:“想吃什么?” 她又胡乱拨了拨包侧的那只青蛙:“不饿。” 说的是实话,最后一节下课前,缩在教室后排分了ariel几块饼干,还喝了汽水,肚子现在都是涨的。 车跟着车流往前开,窗外的行道树一棵棵往后。 她视线飘过去,忽然想到今天上午柯岩说的事,她不确定蒋司修知道多少,但她也不想问,每次都是她主动跟之前又有什么两样? 再说他们现在又不算和好。 “不饿也吃点,”蒋司修看了眼后视镜,确认后方车辆,“回去给你煮馄饨?” “哥。”程轻黎望着窗外落了叶子的树忽然开口叫了这么一声。 她语气太认真,蒋司修打方向的手顿了顿,他微不可见地皱眉,应了一声:“怎么?” 程清理捏着手里的毛绒玩具,这个青蛙玩偶是从学校的跳蚤市场买的,当时为了做公益,随便买了个,做工粗糙,耳朵的地方用料很硬,剐蹭着她的手心。 她忽然觉得自己和蒋司修之间的问题还有很多,她想问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 或者她可能需要点时间,好好想想两人的关系,即使要真的再和他在一起,她也要先好好整理自己的想法。 是不是真的原谅他,是不是还有信心和心力跟他重新开始。 她真的真的不想再被放弃,也不想再被骗。 不是黄粱 第69节 她收拢心绪,把攥着的玩偶塞进包侧面的夹层:“我想回去住了。” 蒋司修目视前方,闻声眉心皱得更深,他能感觉到程轻黎情绪不对。 车子还在跟着车流往前,过了红绿灯,他方向往旁侧打,找了路边停下来。 正是日落,正对西侧,霞光是少见的橙红色,暖洋洋的在天际散开,涂抹着天空。 蒋司修左手搭在方向盘上,不自觉地收拢,默然片刻后,问身旁的人:“怎么了?” 程清理低着眼整理膝盖上自己的衣服:“我想整理一下想法。” 她说得不清不楚,但蒋司修听明白了。 什么想法,要她这么严肃认真地跟他讲,还要从他那里搬出去。 她这个冷然的态度,还不如前几天在家里跟他吹胡子瞪眼凶他的时候,至少那会儿她是愿意跟他交流。 蒋司修有点无奈,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透过前侧玻璃窗,凝神盯着窗外来往的车辆看了几秒,摘掉眼镜放在中控台上,冷静的:“能说说是为什么吗?” 程轻黎摇头,她说不清,她是需要时间好好想想,去商店买东西比价付钱还要想一会儿,感情上的事自然要花更长的时间认真琢磨。 她不能脑子一热再犯糊涂。 蒋司修看她不想说,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东西,搭在方向盘的手轻轻虚握,像是被细密的针扎到手心。 他不知道怎么去描述这一瞬间的颓败。 “什么时候回来?”他问。 程轻黎再摇头,如实道:“不一定。” 蒋司修咽了咽气,问了句更为准确的话:“那还会回来吗?” 音落,车厢陷入安静,只有空调暖风吹出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蒋司修的心骤然跌下去,沉沉坠着,压的人透不过气。 沉默的意思就是也不一定。 “我知道了,”他闭眼后靠,静默了几秒后,再次睁眼,沉稳安排,“你肩膀还没有好,再住几天,等下周换过药能动了,我再送你回去。” 他来柏林已经有不短的时间,程轻黎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不冷不淡,他当然也会不自信,会想她确实放下了,或者是想清楚了不想跟他在一起,再或者确实也对柯岩有好感。 他能看得出来,他们两个确实玩儿得很好。 晚上偶尔从梦里醒来,他也需要望着天花板,反复切割梦境和现实,告诉自己梦中她和别人在一起,而他以哥哥的身份参加婚礼这种事只是梦而已。 才过十天,由于肩膀的伤程轻黎确实还需要人照顾,她没有拒绝蒋司修的安排,只是目光偏了偏,落在窗外,跟他确定:“那下周换过药我就走。” - 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程轻黎的肩膀复查,再次好转,骨裂本就不比骨折严重,半个多月时间已经足够年轻人长好,可以稍微活动了。 程轻黎从医院回来就开始收拾东西,右臂吊着还不方便,她左手从衣柜拿了衣服扔进行李箱,来来回回弄得很慢。 可能是不想她走,所以看她收拾东西就有点烦,蒋司修罕见地没有帮她,而是站在房门口看着。 这一个星期,程轻黎跟他分房睡,实验室的项目频频出现状况,他还抽空去了趟法兰克福,跟找好的律师了解吴晓红的情况,他忙得焦头烂额,而程轻黎也一直对他不咸不淡,很少跟他主动说话。 他没有找到机会去缓和跟她的关系。 但这会儿站着看了这么久她收拾东西,他把右手扣着的手机塞进居家裤的口袋,走过去,皱眉扯着她的手臂,把她带到自己身前。 程轻黎穿着拖鞋,两人都是平底,距离一拉近,只能仰头看他。 房间寂静,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蒋司修眉心蹙得很深,低声很沉地问她:“一定要走?在我这里不能想?” 他以为自己能忍得住给她空间,但想想她要搬回那个有柯岩的地方就很烦,他没有任何把握她和柯岩就这么相处相处会不会有感情。 程轻黎手腕被攥得紧,也不高兴,手抽了下,又推他,说话也噎人:“我为什么要在你这里想?你不是不干涉我吗?没准我和柯岩就要提前结婚了,我去和他住有什么问题。” 蒋司修昨天晚上四点才睡,脑子本来就不算清醒,此时注意力都放在程轻黎本人身上,没注意她这句话暴露出的信息。 他冷着脸:“我说了他不靠谱。” 他没有松开她的手,拧眉,目光落在她的肩膀上:“你怎么住的院不记得了,跟谁在一起也不能跟他在一起。” 程轻黎对着他的视线,更是被气得深喘了两口气,往后想推:“又是这样,用长辈的身份压我,我想怎么做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讨厌你总是像长辈一样管我。” 蒋司修对着她的眼睛,不知道从何解释:“我没有要管你,我只是觉得这样对你好......” 程轻黎听到这句就烦,打断他:“不需要,是你自己说的你不会干涉我。” 程轻黎不知道为什么又吵起来,她心里窝着火,根本就不想听蒋司修讲,抬手拨开他,绕开他在他身后的行李箱前蹲下。 刚扔进去的衣服几乎没收拾,胡乱塞在一起,直接扣了起来:“我现在就走,你不送我我就让柯岩来接我。” 蒋司修被弄得没脾气,喉间深深滑动,不可抑制地吸气,回身拉住她,声音都比刚刚哑了半分:“我送你,把你送到我再走。” 半小时后,蒋司修的车,在原先程轻黎住的小区外停下。 柯岩提前接到程轻黎的电话,三分钟前,从楼上下来,正在路边等她。 他没穿外套,身上还是熟悉的卫衣,裤子两侧的口袋都揣了东西,左侧那个看不出来,但右边的应该是听可乐。 看到路边停下的车,收了手机,小跑过来。 程轻黎和蒋司修刚在家里吵过一顿,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这会儿车子停下,蒋司修开门从驾驶位下来,绕过车头还没走到副驾驶,已经被柯岩抢了先。 程轻黎的伤是他造成的,这么久以来给程轻黎道歉都是在口头上,现在得到机会能照顾人,他自然殷勤。 一手开门,一手搀上程轻黎的胳膊,对走到旁边的蒋司修示意:“没事,哥,你去忙吧,我照顾她就可以。” 蒋司修没穿外衣,身上是单薄的衬衫,三月的风还是很冷,从衣领钻进去,裹挟着凉气。 他沉默地站在车侧,看到柯岩从握着程轻黎的胳膊带她上了路边的台阶,又绕到后备箱处,从里面拿了她的行李。 再是一手推上行李箱,另一手再拉上程轻黎,用点下巴的方式跟蒋司修道别:“那我们走了,哥,你工作辛苦。” 蒋司修看他一眼,目光再滑到程轻黎身上,看了两秒,启唇嘱咐她:“有事给我打电话。” 在家里怼的那几句,谁都不愉快。 程轻黎没看他,看地:“知道了,你走吧。” 她语声冷漠,蒋司修也不好再多说,目光最后在她半垂的眼睫上落了落,再抬眼,叮嘱柯岩:“有事给我打电话。” ...... 他从程轻黎那里离开,没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实验室,最近确实忙,手底下的学生不注意,搞坏了一台仪器,先前做的实验数据有一大半都用不了,要全部推翻重来。 吴晓红的事情进入最后阶段,最后一轮取证没有问题,她就彻底摆脱嫌疑,不用再被限制在法兰克福。 往后一周时间,蒋司修又来往了法兰克福两趟,直到周五,再次从法兰克福离开,直接去里慕尼黑出差,晚上接到温兰的电话,终于尘埃落定。 他托朋友找的律师帮了很大的忙,虽说即使没有这位律师,凭程宏伟在这边的关系,也能找到不错的律师,但到底不如这位把握大。 吴晓红和程宏伟接连来了两个电话,表示感谢。 但长辈嘛,即使是说感谢也不会身份放得很低,电话里寻常聊了几句,只说都在北欧这块,让蒋司修下次再来德国联系他们,想请他到家里坐坐。 他们还不知道蒋司修的工作就在柏林。 唯一知道的温兰一直抱有希望,没把事情捅破。 由于程轻黎的关系,程宏伟早前在柏林买了房子,只是他和吴晓红一直没把工作重心转移到这边,没过来住。 犹豫吴晓红工作上出的状况,她被暂时调离原部门,休假一个月,而程宏伟经过这一遭,也想休息一段时间,离开了斯图加特,想跟妻子女儿团聚一段时间。 所以过了周末,事情处理妥当,两人联系了程轻黎,从法兰克福过来了柏林。 蒋司修知道这件事时,人还在慕尼黑,他今天中午忙完,晚上回柏林。 温兰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我和你爸也过来了,刚到柏林,等会儿就去你吴姨家,晚上也住那边,会在柏林留几天。” 蒋司修刚开完会,走廊路过的同事跟他打招呼,他点了下头,往靠窗的地方走。 他皱眉嗯了一声,等着温兰的下文。 他这周给程轻黎发过两次消息,她都回了,但回得很冷淡,他正准备今天从慕尼黑回去后,再找她一趟。 他一直觉得两人中间还有问题没有说清楚,这次再找她聊,无论她听不听,他都要把所有事情摊在她眼前,跟她说得明明白白。 那边温兰见他只是应声,没说别的,不禁又开口:“你现在还在柏林?” 她不清楚蒋司修和程轻黎是不是在一起,但小黎的父母刚过来,她和蒋建河也到了,所有长辈都在,她怕出什么乱子,想再敲打敲打。 “今天晚上柯岩的舅舅也会来,你吴姨也叫小黎回来了,应该是要谈她和柯岩的婚事,”温兰已经尽量温婉的措辞,“大家都在,不好出什么差错。” 蒋司修怎么不知道温兰的用意,但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听。 他如实道:“我现在在慕尼黑,晚上回柏林,之后会去找她。” 温兰当然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蒋司修着不加掩饰的话还是生气,一点都不遮掩,连敷衍都不会。 “你......”温兰提声,顿了两秒又沉沉叹气,“你真是鬼迷心窍,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不要脸的儿子??” 她实在生气:“我跟你爸也没一个这么...” “没一个这么道德败坏的!”她细思了两秒,找出来这么一个词。 蒋司修还有最后一点工作,同事从前方办公室推门出来叫他,他颔首示意,对听筒那边道:“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温兰基本放弃了,烦躁的:“挂吧挂吧。” 第67章 9.07/加更 程轻黎下午从教室出来, 收到吴晓红的信息。 下午的课是她辅修的物理,和她相熟的同学都没有这门课,她自己过来的。 右肩好得差不多, 不能过多用力, 但简单的动作都可以做。 左肘挂着书包, 右手从口袋拿出手机,望着屏幕瞧了两眼, 眉心瞬间皱起。 吴晓红:[晚上回家里别墅这边。] 吴晓红:[柯岩的舅舅来柏林出差, 邀请了他来家里坐坐, 也商量一下你和柯岩的婚事。] 吴晓红:[两家都想往前提,至少婚先订上。] 不是黄粱 第70节 语气不是商量是通知。 程轻黎脑子里的怒气一下顶上来, 刚想直接拨电话过去问问情况,吴晓红的信息再次弹出。 白色的底色, 对话框弹出的消息格外扎眼。 吴晓红:[你干爸干妈也来了, 我跟你爸正去接他们的路上。] 吴晓红:[晚上都一起在家里吃饭。]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程轻黎受不了了,明明是她的事情,她却每次都是最后一个知道。 她往旁边站了两步, 手扶着栏杆,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通话接起,还没等吴晓红开口, 程轻黎声音提起来,已然带了不快:“妈, 你怎么没有跟我说呢, 而且为什么现在要急着订婚,不是说还早?” 吴晓红那侧车窗开着, 有呼啦的风声:“也没有说现在就要订,只是商量一下,柯岩的舅舅不是晚上要来吗......” 程轻黎情绪激动:“他来我就非要见吗??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意见。” “你这么凶干什么,爸妈不是为了你好?”吴晓红忽略程轻黎的话,语气甚至莫名其妙,“对了,我昨天给司修打了电话,他还在慕尼黑,不然就叫上他晚上一起吃饭了。” 前段时间得了蒋司修的帮忙,吴晓红和程宏伟也没再像之前那样防着他,而且都过了大半年,程轻黎和柯岩也相处得好,他们没有再那么避讳程轻黎和蒋司修的见面。 但程轻黎却敏锐地从这句话里听出信息,她声音再次提高:“哥哥也知道??” 吴晓红不知道她具体指的是哪件事,一边低头找东西一边回答:“知道,打电话的时候跟他说了,商量给你订婚。” “他本来还说回来早的话一起来。”吴晓红补充。 昨天吴晓红打电话提到这事时蒋司修确实是这么说的,他本是想听听长辈具体是怎么想,再做打算,但后来改了主意,想回来先找程轻黎。 但很显然程轻黎不知道他的想法,也很显然因为吴晓红的这句话误会了。 她手扶着栏杆,稍稍抓紧,不能理解:“所以你们打算好了,今天晚上所有人聚在一起讨论我的婚事,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吴晓红终于从包里翻出自己想要的东西,皱眉打断她:“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走廊尽头有休息椅,半米高的白色平台,正值下课时间,大家差不多都走完,那里没人。 程轻黎缓漫无目标地往那侧走,不能理解吴晓红的思维:“这不是!这是通知?而且我不想结,柯岩也不想...” “什么不想,你们小孩子一天天有你们自己的想法,大人都是为你们好,柯岩哪里不好,他是最合适的结婚人选,无论是家里背景还是人都不错,”已经快到车站,程宏伟在那侧喊了吴晓红一声,吴晓红只当是程轻黎叛逆,不想再和她多费口舌,“你晚上早点回来,七点前吧,今天把订婚的事定下来。” 现在还不到五点。 他们急着接温兰和蒋建河,吴晓红匆匆把电话挂断。 程轻黎坐在尽头的白色平台上,一侧有两面相连的窗户,投进来晒人的太阳光。 她左手撑着额头,盯着地面两秒,往后撸了把头发,委屈到发疯。 她目光垂落,脸上表情非常不好,打电话给蒋司修。 他还在从慕尼黑到柏林的火车上,来电显示看到程轻黎有些意外。 他接起:“喂,我在回柏林的路上......” “柯岩的舅舅来了,晚上要协商我跟柯岩订婚的事你知道吗?”程轻黎语气冷,而且非常不好。 蒋司修皱眉:“知道...“ “知道为什么不说?!!”程轻黎崩溃了,“蒋司修,你答应我的什么都会告诉我,你做到了吗??你们有问过我想不想结吗,就要给我订婚??” 蒋司修眉心皱得更深,他换了个手拿手机,他还有一个小时到站,想出站打电话时告诉她,并且好好跟她说想跟她谈谈。 “我在外面不方便,想回来告诉你。”他如实解释。 但先入为主的概念已经在程轻黎脑子驻扎,她拿着手机站起来,质问他:“我妈工作上出事了你也知道,这都多久了,为什么也不跟我说,你还帮忙找了律师,有半个月了吧,这半个月你都不方便吗??” 上一次的欺骗让她现在对这种事有很大的应激反应:“不是我问你今天的事你会说吗??是不是长辈在一起讨论讨论,你觉得很不错,就又要把我卖给柯岩??” “我这个星期从你那里走,一直在想如果再和你在一起要怎么让父母同意,我在想怎么和你在一起,你们竟然想着把我卖给柯岩?!” 蒋司修感受到她的情绪,但电话里实在说不清楚,而且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只能一点点说清楚。 “不是这样,”蒋司修尽量语声温和跟她解释,“等我到了去找你,我们见面再说?” 程轻黎不想听这些放屁话,见面说,然后呢,他好好解释完就又过去了,每次都这个样子,伤心的不还是她?? 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已经想好了想原谅他,再相信他,为什么又要给她搞这些?? 程轻黎重重吸气,眼睛里挤出泪:“你随便吧,我晚上不想见你,你去见我爸妈吧,你们想怎么讨论怎么讨论,反正我嫁给谁不都是你们说得算??!” “程轻黎,你等我回去。”蒋司修知道中间一定误会了,但电话真的讲不清楚,“我没有想让你......” “我不想听!!”她气疯了,什么话都往外说,“去死吧你蒋司修,你就会骗我,你一天到晚除了骗我还会干什么,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相信你了!!” 她在气头上,语音落,没再听蒋司修说话,直接按了挂断,眼角有生理性泪水,浓重喘气,无论怎么深呼吸都无法平复。 她动作间不小心扯到肩膀,痛得眉心很皱,但都没有她的心疼。 他凭什么参与跟她订婚的饭局,去死吧,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他好了!! 稍稍稳定后,她手抖着给吴晓红发去一条语音。 语音上她说她今天晚上不会回去,不会同意这个订婚,也不想结婚,希望他们下次再有什么决定可以提前问她。 她措辞非常严肃,少有地在跟父母对话时用这种冲撞的语气,几乎是在吵。 发完消息,蒋司修已经又打来了两个电话,她没接,也没再看,把蒋司修扔进了黑名单。 出了教学楼,一路往出校的方向去,路上碰到ariel,她今天没课,但最近谈了恋爱,来找她的男朋友。 学校橄榄球队的,一米九的男孩儿,把她迷得不行。 看到程轻黎惊喜地扬声招呼,放开自己男朋友的手小跑过来。 程轻黎肩膀处的绷带拆了,但还没好全,还有不便,ariel张手抱她时避开那侧:“晚上跟我去酒吧,door?leo说晚上有两个乐队,我们打算去,还有leo的朋友。” 她中文依旧没有很好,很平常的话有时都要想一下。 程轻黎其实不想去,但她不想回家面对糟心的情况,也不想回公寓孤零零的自己一个人。 程轻黎想了想,捻着手指:“哪家酒吧?” ariel搂着她的脖子好笑,扬手招呼完自己的男朋友,又对着她的耳朵叫了两遍:“door,door,大小姐,你听我说话了吗?” 程轻黎心思不在这上面,想到刚刚在楼上打的两个电话还是有点想哭,心情糟糕透了。 她收敛情绪:“走吧,什么时候去?” areil觉得她心不在焉,推着她的背把她往校门处带:“晚一些,六七点,先陪我回家换衣服。” ariel告诉程轻黎,晚上去的除了她还有自己一个表姐和表姐的朋友,当然还有她的男朋友。 程轻黎身上是正经上学穿的衣服,学院风的棕色大衣,里面白毛衣和牛仔裤。 三月,天气早就变暖,ariel对着她左看右看都说她这身衣服不行,揽着她往自己的衣帽间去,打开衣柜,从里面拎了几条吊带露背裙扔出来:“怎么有人去酒吧穿毛衣?” 程轻黎坐在衣帽间的小沙发上任她处置,反正是找个地方去,转移注意力,去哪里都行,去door还有ariel陪着,挺好。 不然她也不知道能去找谁。 在柏林这几个月发展的朋友不多,认识的人里和ariel还有柯岩关系最好,但她现在也不想看到柯岩,就只能黏着ariel。 ariel家里背景也不小,她租住的地方比程轻黎的公寓离学校远一些,但小区环境更好,房子面积也更大。 专门劈出的衣帽间有小半个卧室那么大。 ariel没察觉出程轻黎失落的情绪,拽着她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把散落在沙发上其中一条黑色的吊带裙一并塞到她怀里:“去试试,baby。” 说完,点手腕上并不存在的表,佯装催促:“你再慢一点我们要迟到了。” ariel的男朋友还在客厅等她们两个,程轻黎无所谓穿什么,被ariel强压着换了几套衣服,最后还是决定穿第一条她试过的黑色吊带裙。 当然不是她决定的,是ariel。 ariel身上是同样的露背v领裙,转着圈的上下扫视程轻黎,一边转圈欣赏一边鼓掌,兴奋得夸张:“就这个,好看死了。” 她拿了扔在自己台子上的手机:“要不要叫柯岩,你这样好看死了,还不把他迷死。” 两个人本来就是联姻对象,ariel偶尔会八卦调侃他们两个的关系。 但现在程轻黎不想把事情弄得更混乱,不想见他,她上前两步,握住ariel的手机:“别喊他。” ariel看出程轻黎表情不对劲,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抬起,摸了摸她的脸:“发生了什么,怎么感觉你今天不高兴?” 程轻黎摇头,她很少在外人面前哭,即使是当着ariel的面也不会。 但她现在也实在难受,她前几天其实真的在好好考虑和蒋司修在一起。 现在让她跟柯岩订婚又不跟她说,她心里真的恼死了。 ariel见她不说话,手背再次蹭了蹭她的脸,小声叫:“baby。” 两个人站在衣帽间的沙发旁边,程轻黎下巴搭在ariel的肩膀上,合着眼想事情。 ariel拍了拍她的背,又提:“真的不喊柯岩?” 她觉得两人关系还挺好,柯岩那个人又大大咧咧,来了还能活跃气氛。 程轻黎闭着眼睛摇头,左手握上她的手腕,正好有机会:“我跟他也不是真情侣。” “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联姻估计是没可能了,当朋友还行。”程轻黎索性一口气说完。 ariel也不惊讶,她当然能感觉出来每次出去玩儿,程轻黎和柯岩之间的暧昧氛围也没有很重,更像兄弟。 但对于程轻黎把话说得这么肯定,她还是有些惊讶。 凝神想了两秒,低头找靠在自己肩颈这人的眼睛,小声八卦地问:“你是不是......有别的目标了?” 不然为什么说得这么肯定? 程轻黎从她肩膀上抬起头,转身从柜架上拿她刚给自己拿出来的耳环:“没有。” 她这句话明显就是随口说的,ariel不相信,绕到她身前,左看右看盯着她的眼睛:“我得好好观察观察。” ...... 从ariel家里出门正好是晚上六点,程轻黎把蒋司修的号码拉黑,又把手机调了静音,不想看的消息全部屏蔽,叛逆了个彻底。 ariel男朋友开车,载着两个女孩儿往预定的目的地去。 door刚开业三个月,但在留学圈已经很有名气,离几个大学都不是很近,无论装潢还是服务都一顶一好,每周都有很有名气的乐队过来,每逢这天,店里人总是异常得多。 独栋三层楼酒吧,推门进去就能感觉到气氛。 不是黄粱 第71节 震耳欲聋的电子摇滚乐声,昏沉的光线氛围,以及扫视在各种的强光射灯。 door相比其它不入流的酒吧规范许多,来的大多都是学生,流氓闹事这种事发生的很少,在乐队台下一见倾心的浪漫邂逅倒是很多。 远处台子上演唱的乐队是ariel很喜欢的,她很兴奋,揽着程轻黎的脖子踮脚摇手,跟着吼了一首歌,又搂着她往预定的卡座走。 她的男朋友人高高大大长得也帅,右耳打了骨钉,一副不良少年的样子,谁也没想到竟然是个24孝好男友。 先ariel和程轻黎一步往卡座的地方去,帮忙问了ariel的表姐和带来的朋友都喜欢吃什么,又按着ariel和程轻黎的喜好点餐点酒。 ariel拽着程轻黎坐下,给她看自己手机上的视频:“你看我拍的,都怪前面那个人跳太高,挡住我的视线!” 程轻黎瞥了一眼,今天晚上露出的第一个笑容:“你应该跟他一起跳。” ariel气得要死:“我不是跳不过吗!” 程轻黎捏了个盘子里薯角,又弯唇笑了笑。 ariel手机划拉着屏幕,忽然胳膊抵了抵程轻黎:“你哥给我打电话。” 前几次见面蒋司修和ariel交换了联系方式,不过前段时间程轻黎一直住在蒋司修那里,所以他和ariel几乎没有联系。 程轻黎还没反应过来,ariel已经握着话筒接了起来。 酒吧里吵吵闹闹,ariel接电话的声音不由自主提高:“喂,哥哥?小黎?小黎在我旁边,我们在door,是个酒吧,对......” ariel说了几句,手机往程轻黎的方向递过来:“你哥让你接。” 程轻黎不想接,低眸看了眼屏幕上跳着的来电显示,轻吸了口气,脸扭到另一侧:“不想接。” 她声音轻飘飘的。 但很奇怪,明明后方背景音很吵,她这三个字掩藏在吵闹声里微乎其微,但蒋司修就是很清楚地听到了。 ariel的声音再从听筒传出时,他的情绪几乎也已经濒临爆发。 把她在柯岩那里放了一个多星期,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也很难回,好不容易忙完所有事情打定了主意就算她不见也要回来找她,结果一通电话吵完,人又去了酒吧。 “让她接。”他声音非常冷,隔着听筒ariel都听出了骇人的架势。 虽然蒋司修为人疏冷淡漠,话不多,不好接近,但先前见的几次,交流间他还是一个温和的长辈身份,从来没有像这样说过话。 ariel下意识有点打结巴:“小黎......她说她要去上洗手间...” 蒋司修的声音接近冷酷:“那就让她拿着去接。” 手机再次塞回程轻黎手里,ariel嗓音很虚,小声:“你哥说必须接,不然他就报警。” 她表情怪怪的,她觉得程轻黎和蒋司修现在有点不像正常兄妹,倒有点像情侣吵架。 她抬手搓搓脸,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的这感觉。 程轻黎看实在躲不过,手里的玻璃杯咣当放在茶几上,引得坐得近的几个男生都看过来。 ariel男友的同学,几分钟前刚到,刚坐完自我介绍,正在ariel男友的示意下点酒。 程轻黎无暇顾及其它人,撑着沙发站起身,从卡座挤出去,吊带的黑色长裙挂在身上,裹出她姣好的曲线。 她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背靠墙壁,手机终于放到了耳侧。 微弱的呼吸声被听筒那边的男人捕捉到。 蒋司修刚从车站出来,正在拦车,听到呼吸声的一瞬间,右手放下来。 一周时间没联系,他很想她。 一个小时前的那通电话接起来就吵架,他都没有好好听她的声音。 他强忍下焦躁不耐,想把她薅过来,找个没人的房间压在身下的冲动,压着声音问:“在哪儿?” 他声音冷酷,程轻黎更是生气,开口就是怼人:“酒吧,刚ariel没跟你说吗??还是你聋了听不到。” “一直打电话来烦不烦??”她简直要气炸,想到什么说什么,“我之前找你的时候你不理我,现在不理你了你又一直黏着我,你烦不烦蒋司修?!我说了我要好好考虑我们两个的关系,现在我考虑好了,我这被辈子都不想见你,你有多远滚多远!!” 她从小到大那张嘴就好用,这段时间更是伶牙俐齿,难听话一套一套。 他站在路边,垂着的右手拎着刚脱下的风衣,风扑到他的脸上,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人说不能异地恋。 隔着电话线怎么都不可能讲清楚,只有把人找回来,压在床上亲,估计才能说明白。 他冷着脸听她骂完,沉着声音又问了一边:“door对吧,你不要动,等我过去?” “我凭什么等你过来,我不要跟柯岩结婚,我也不要跟你在一起,我过来就是玩儿男人的,等你过来可能正好看到我和男人激/吻,一个不够我还要亲两个,这边有多开放不知道吗,我还没试过跟别人舌吻是什么感觉,我以前都是骗你的,但这次不是......”她跟个机关枪一样一直输出,气上头了,什么话都往外吐。 听筒对面非常乱,蒋司修听到有路过的男生吹口哨的声音。 他忍了又忍,闭上眼睛,声线阴冷:“我半个小时到,他妈的谁亲你我弄死他。” 第68章 9.07/黄粱 蒋司修来得很快, 他来的时候程轻黎还在跟邻座的人聊天。 是ariel男友的室友,个子跟他一样高,很地道的德国人, 嘴里说德语, 程轻黎听不清, 靠他近了些。 她喝了点酒,地方乱, 脑子浑, 没注意到男生的手搭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处。 拨了头发, 心不在焉地想听第二句,左手握的杯子忽然被人拿走了, 玻璃杯底轻磕在桌面的声音,力度不重, 却足以让坐着的几个人听到。 男人放杯子的右手袖子挽在肘间, 带着一支很简单但价格不菲的腕表, 他是那种清冷禁欲到连藏在表带内的腕骨都隐隐透着克制性感的人。 他磕杯子的这个动作攻击性太强,坐在程轻黎身旁的男生下意识手臂下滑,搭在她的肩膀上,仰头看他, 俨然一副保护的姿态。 蒋司修拢了一路的火气在此刻再次被点燃,他眼睛匀出淡淡轻蔑的情绪,目光落在那只手上。 他挪了视线, 看程轻黎的眼睛:“回家。” 程轻黎虽然烦身旁男生搭在自己肩膀的手,但更烦蒋司修, 更不想让他好过, 伸手夺他手里的酒杯:“我没家。” 蒋司修手一让,程轻黎抓酒杯的手一空。 两人说的中文, 男生听不懂,但也能听出两个人情绪不好,隐隐吵架的腔调。 他扣着程轻黎的肩膀往后带,试图把她带离蒋司修的势力范围,防范地看着蒋司修。 去卫生间回来的ariel隔了几米看到蒋司修,扬手打招呼叫人:“哥?” 蒋司修偏眸看到她,浅点了下头,接着看回程轻黎,重复刚刚的话,很冷,压着怒火:“跟我回家。” 酒精的刺激下,程轻黎的情绪比下午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直接扔了怀里的抱枕站起来,和因她这动作同样直起身的蒋司修对视。 蒋司修把大衣搭在手臂,不容抗拒地去拉她的胳膊。 程轻黎使力要甩开他,语声烦躁:“我不走。” 蒋司修没松手,反倒是因为她挣扎的动作,一只手握住了她两只手腕。 邻座的男生看到这架势赶忙站起来,他去拉程轻黎的另一只手臂,保护的姿势,用德语问蒋司修想干什么。 蒋司修冷眸瞥了他一眼,根本就不想理他。 但男生不依不饶,勾着程轻黎的胳膊要把她带回自己身边,嘴上换了英语:“what's your relationship with her why did you take her away?(你是谁,为什么要带她离开?)” 蒋司修扫了眼他拉程轻黎的那只手,笑了一声,极淡的嗓音:“she's my girlfriend.(她是我的女朋友。)” 男生不信:“it is impossible.how are you gonna prove she's your girlfriend?(不可能,你要怎么证明你是她的男朋友?) ariel离了几米,尽管听不清几人的对话,但看动作当然知道发生了不快,她挤开坐着的人朝这边走。 吵闹的电子乐声还在进行,和各种人的叫嚷混在一起,吵得人头懵。 程轻黎没顾得上听两人的对话,一门心思要甩开蒋司修的手,狠狠挣了两下,抬眸看他,带着水雾的眼睛瞪谁都不是很凶。 蒋司修右手还攥着她的左手腕,空着的另一只手直接扣着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整桌七八个都坐着,只有他们三个和挤过来的ariel站着,俊男靓女,在这种光线氛围下接吻,饶是不清楚情况的也举目望过来,紧紧瞧着他们,发出很小声的惊叹。 ariel更是张大嘴巴止住了脚步,她停在两张桌子之间。 蒋司修只是扣着程轻黎的下巴亲了一下,没多重也没多深,离开后拇指蹭过她的唇角。 非常凉的眼神再次扫男生扯程轻黎的手:“can you let go of her arm now?(能放开她了吗?) 男生也还处在震惊中,不是这事情发生在酒馆有多突兀,实在是蒋司修的长相看不出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来这里听乐队的都是年轻人,唇钉耳钉舌钉,头发染得五颜六色,一个比一个看着像新奇人类。 蒋司修却戴银色框眼镜,穿衬衣,衬衣领口系的一丝不苟,站在中间格格不入,像大学教授。 男生刚张嘴,蒋司修带着一丝嫌恶地拨开他的手,强硬的带着程轻黎绕过桌子,转身往外。 他木楞了两秒,还想追,被好不容易挤过来的ariel拉住衣服。 ariel脸上表情没比他好多少,她到现在想起刚刚那个吻还在倒抽气,此时拦住人,用德语解释:“是小黎的哥哥......” 她说到这里忽然磕巴,而那男生也仿佛听错词一样转头看她,重声强调:“哥哥??” ariel混乱一片,模棱两可地支吾了一声,偏眼看到沙发上程轻黎的包和衣服,想也没想抓起来要送出去。 程轻黎没穿外套,蒋司修推门出来就把自己的大衣裹在了她的身上。 微风爽朗,带着丝轻薄的凉意企图吹散人身上的酒气。 里面空气闷,程轻黎头晕眼花,但出来呼吸到新鲜空气,她人也没好到哪里,执拗地要甩开蒋司修的手。 蒋司修停了下脚,再接着握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到侧面的玻璃门上,他两手用力,一只手掐着她没受伤的肩,另一手掐着她的腰:“非要气死我是不是?!” 程轻黎的记忆里他一直都是淡淡的,对人淡,对事情也淡。 他从来都按规章制度办事,不逾矩,不触界限,所有事情也都在他的规划中往前走。 没有任何失控或者生气的时候,但最近两个月在柏林,他确实屡屡不再是以前那个他。 程轻黎有一瞬间的恍惚,但想到下午被告知那些事的闷气和伤心仍旧积压在她的心头。 她嘴强牙硬,在这个时候说不出什么好话,仰头和蒋司修对视:“我气你怎么了,你没有气过我吗??!我跟不跟谁喝酒,跟不跟谁睡觉关你什么事......” 蒋司修不想听这张嘴说一个字,他拨正她的脸,低头狠狠地吻上去,鼻尖抵着她的皮肤,掐她腰的力气很重,吻到两个人唇间都是血腥。 酒气混着血的味道弥漫在唇齿之间,是个暴戾且狂躁的吻。 程轻黎喘不上气推他,他却把她的手反扣在身后锁死,避开她还没好全的肩膀,强势地压着她。 ariel追出来找到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不是黄粱 第72节 她离了几米,犹豫要不要走过去,但很显然两个人无论是抵触的那个,还是逼迫人接吻的那个情绪都很浓重。 真的疯了,他们不是兄妹吗? 终于蒋司修离唇,松开怀里的女孩儿一些。 拉着程轻黎转身走时看到愣在不远处的ariel,他甚至连点头的动作都省了,强势地拉着程轻黎往路边自己停车的方向走去。 “不是要做吗,”他左手使力把人带到自己怀里,推着往前,丧失所有理智说着早就盘旋在心里不知道多少次的话,“我跟你做,不要去找别人。” 没有去他住的地方,也没有去程轻黎的公寓,程轻黎赌气说要去自己家,他就开车去了她父母在柏林置办的那个别墅。 两侧窗户都大敞,风呼啸着从耳边刮过,吹乱人的神经和心智。 这是个不平稳到仿佛星球冲撞的夜,蒋司修单手握着方向盘,风掠着耳尖卷到车内,有声音在他脑子里疯狂叫嚣着。 他们今天一定要在一起,无论如何,如果她敢去找别人,他就把那人宰了。 蒋司修停车在小区前的便利店,进去买了两盒安全套,出来后一言不发的上车,车子开进小区停在程家别墅的后门。 晚上七点,这个时间点,几位长辈这会儿应该都在一楼客厅,谈论各家家事和程柯两个孩子的婚事。 蒋司修却淡定平静又理智全无,带着程轻黎从别墅后门进去,直接上到二楼,进到她的卧室。 锁上门,抱她坐在墙边的桌子上,随着两人的动作,桌子抵到墙面,桌子上摆的各种东西发出哗啦一下的响声。 “我为什么不能和别人谈恋爱!”她还在抵触他。 蒋司修却看了她两眼,攥着她的下巴吻上去,他吻得非常狠,比刚刚在外面还狠,生吞活剥似的。 灯没开,仅有的照明是从未拉严的窗帘泻进来的月光。 蒋司修贴她而站,挣扎间大衣已经从程轻黎的肩膀处滑下去,露着肩膀和整片背。 有点冷,然而身前人隔着衬衣传递来的体温却又烫得她发慌。 她后知后觉地害怕,虚哑着嗓音:“哥哥......” 从后门进别墅还有一个楼梯,和前厅隔着不近的距离,能朦朦胧胧听到几个长辈在客厅的说话声,他们在寒暄交谈,偶尔夹杂几句笑音。 现在他们就在楼下,甚至她掉落在地的手机还在不停地震动,应该是吴晓红看她没有回家打来的电话。 她却在楼上,锁门无灯的房间里和蒋司修抱在一起。 “哥哥......”她睁着眼睛,试图透过昏暗的光线看清他的脸。 蒋司修近乎要把她的腰捏碎,毫不留情地去剥她身上的衣服,在黑暗里显得尤为狠的口吻:“不是要做?跟我做不好吗?放着我不要,去找别人?” 他沙哑的嗓音抵在她耳边:“我把你带这么大,是要看你和别人贴在一起?” ariel朋友圈的合照放了很多,程轻黎大概是喝多了,对周遭的人和事物都不敏感,其中一张跟她挨在一起的男生把手放在了她的后背,有往衣服里探的意思。 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两眼,想把那人的手捏碎。 他不知道她说好好想想的结果是什么,但他不能失去她。 无论是哪种方式,无论是哪种方式跟她在一起都可以,只要在一起。 他勾掉她的肩带,吻在她的耳垂,热气喷洒在她的颊边,说着从前从未说过的粗鲁话:“做是吗,从哪里开始做,要前/戏吗,要不要我给你亲?” 他疯了,以前无数次在深夜里被他强行从脑子里按下的词句,在此刻明明白白地摊在她的眼前。 他对她有过的想法和心思,肮脏的,龌/龊的,需要他去找心里咨询才能缓解的。 程轻黎身上的裙子已经完全掉了下来,堆在腰间。 蒋司修的强势让她感到害怕,她忽然哭了,她为自己这一刻的心软难受,她像个哈巴狗一样,总是蒋司修哄哄就好了,就像现在,即使他还是没有好好跟她说过他的感情,只是吃醋就这样强硬地对她,她却还是对他心软。 她低着头,抽泣出声,泪像不要钱一样啪嗒啪嗒掉,嗓音虚到仿佛没有力气:“我从......我从十四岁就喜欢你了,到现在喜欢了你六年,可是你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你从来没有说过。” “上次在车上你说你去年在国外想过我,还有刚来柏林,说想亲我,”她声音断断续续,随着泪一起砸下来,“还有吗,你就没再说过了,但你对我冷淡却有好多好多次,还有上次和这次,我真的好怕好怕我又相信你,你又不要我了。” “爸爸妈妈从小就没有怎么带过我,哥哥,我只有你,我好怕......我好怕哥哥。”程轻黎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黑暗总是能给人强大的安全感,让人尽情释放各种情感,委屈,不安,生气......人们总是会在看不清的环境里说出肆无忌惮的话。 她坐在桌子上,长裙下摆开了岔,也已经被撩高,露出两条笔直的腿。 刚刚短短几分钟时间里,扶摸,亲吻,在黑暗里被无限放大,两人此时衣冠不整地搅在一起。 蒋司修的手从她的衣服里退出来,她的泪大滴大滴砸在他的手背,他的心脏随之抽痛。 他捧着她的脸,垂头去吻她的泪,喉结滚了又滚,沉声去抹她的泪:“怎么会不喜欢,你是我带大的,我前二十几年的生命都只有你一个人。” ”这辈子没有人能再在我的人生里占据这样的位置。” 程轻黎听到这句话哭得更厉害了。 蒋司修反反复复去蹭她的泪,沉默地去吻她的肩颈,裙子下露出的皮肤。 他摸她的耳朵:“所以是还喜欢我吗?” “还喜欢我吗?”他也向她确定着。 程轻黎没说话,蒋司修去摸被扔在桌角的那个四方盒,他的心慌不比她少半分。 他也害怕在经过种种伤心后她不再喜欢她了。 他打开那个盒子,垂首抵着她的额头:“做吗宝宝?” 她心虚地去推他的肩,还带着哭过的鼻音:“爸妈还在楼下。” 蒋司修握着她的手腕,亲了下她的手,拉下去按着自己,把着她的腰去脱她的衣服和自己的。 沉重的呼吸声和衣物布料摩擦的窸窣响声响在黑暗,像朦朦胧胧抓不住的情绪。 他有种沉稳的镇定,和仿似抛却一切的疯狂。 他压着她的耳廓,很冷静地说:“没关系,我负责。” 第69章 9.08/黄粱 他说没关系, 我负责,只要你还喜欢我,我就负责一辈子。 程轻黎泪就没断过, 哭到声音沙哑, 蒋司修抵住时停下动作, 问要不要先抱她去洗澡。 程轻黎在他怀里摇头,脑袋在他胸前轻蹭, 闷着声音, 声若蚊蚋, 说去酒馆前洗过了。 说完又拽着他的衬衣,凝着桌面上刚拆开的盒子, 也不让他去洗,嗓子哑得不成样子, 偏偏这个时候又最有胆子:“有...有那个, 不用的。” 她低着头, 声音细细的说出这些话,每一句都是诱/人的邀请。 蒋司修神经绷断,喉结深滚,扣着她的后腰把她在桌子上抵死, 再接着把她往桌子里侧更抱了些。 同时应她所言,顺着刚砥住的动作往里放了放。 她埋头在他怀里轻抖肩膀,蒋司修搂住她的后背, 环抱住她。 他低头,看到埋在自己颈窝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像是抱住失而复得的宝贝, 他下巴在她的耳朵上轻轻摩擦。 保持这样的姿势,他右手抬起揉在她的后脑, 低头,循着刚刚的话询问:“去酒吧为什么要洗澡,你想干什么?” 他手指蹭着她的脸颊,泄露占有欲。 前二十年未有过的感觉,酸胀,程轻黎不太适应,动了动,往后蹭,哑着嗓子:“......没想干什么。” 蒋司修压着她的背把她带回来,右手手腕的表硌到她的皮肤,他拨开她的发丝,额头压着她的额头,浓浓侵略感:“以后不许了。” 程轻黎耳廓蹭着他的衣服,眼睛还湿露露的,额头鬓角都哭出了汗。 被丢在地面的手机还在震,不知道是蒋司修还是她的,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个长辈打来的。 蒋司修的右手捏在她的煺处,每一个动作都暴露着长久以来压抑的侵占欲/望。 呼吸交叠,他低头亲吻她。 程轻黎的后背隔着蒋司修的手压在身后的墙面。 房间太黑了,闭上眼睛,感受到的只有仿佛心脏被往下拉拽般浓重的情绪,堕落,沉沦。 蒋司修远比她想的强势而热情。 汹涌的情绪爆发在这样昏色的房间里,没有人能控制得住。 那些无处释放,波涛汹涌,百般压抑的感情一旦破口,会湍急到把人淹没。 程轻黎心里发酸,又开始哭了,她泪像流不完,明明刚刚才停了会儿。 蒋司修指尖碰到她的泪,他垂首吻她,问她是不是不舒服,但抱她抱得紧,没有任何松开的意思。 程轻黎摇头,因为还在哭,说不出话。 蒋司修却大概明白了她这哭声的来源。 他站立的姿势松了些,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一站一坐,他比她高一点。 黑暗中她轻轻抽气,像要把所有的害怕和心酸都哭掉。 许久,他垂头在她耳侧,带着有一种挫骨妥协的颓败去哄她。 他说:“我也害怕,轻轻。” “不哭了,哥哥也害怕。” 也怕失去她,怕她不够喜欢他。 然而他这两句话并没有安慰到她,反而让她哭得更凶了些,她两手虚虚地挂在他的脖子上,抽抽噎噎,喘不上气。 蒋司修帮她把黏在脸上的头发拨开,亲她的眼睛和鼻子,喑哑嗓音:“不哭了,宝贝。” 因为程轻黎下午给吴晓红发的那几条语音,大家都以为她在赌气所以晚上没回来,没有人知道她和蒋司修就在此时楼上的房间。 没有人上来看,也根本就没有人想得到。 但即使上来看也没有用,房间没开灯,也锁了门,没有任何人能知道。 在门前的桌子只有一次,之后蒋司修把她抱来了浴室,尽管她说不用清洗,也没有关系,但蒋司修还是觉得不好。 刚在门前已经不受控过了,现在还是要有点理智。 花洒打开,水流冲下来,他再度低头吻上她的唇,现在这个情绪和现在这个独处的地方,太容易擦枪走火。 买来的两盒不断派上用场。 不是黄粱 第73节 浴室的洗手台,她依旧是坐在台子上,两条纤细的手臂搂抱住他,小声喊哥哥。 蒋司修环着她,让她在自己的身下,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在自己能看得到摸得着的咫尺之距里。 ...... 再冲洗完,抱她回卧室,已经是两三个小时后。 身体沾上床铺,程轻黎窝在他怀里,身体散架似的想睡觉,但精神又格外亢奋。 她闭着眼往前蹭了蹭,蒋司修撩了被子把她裹紧,低头吻在她的头发上:“不睡?” 程轻黎睁眼仰头,摇了下,浑身像被抽走力气:“不困。” 合眼抱她的人同样掀动眼皮,低眸看过来,他拨了拨她的刘海,摸着她的脸又亲了一下,往上坐直:“不困我们说点事。” 东侧的窗户露了一条缝,夜风卷进来,撩起窗帘的边角。 屋子里仍旧暗,但适应了光线后,月光也足以照明。 蒋司修伸手想去拧开床头的灯,被程轻黎打下来,他落眸看她。 程轻黎瞥他一下,拉着被子把自己盖起来,不好意思地嘟囔:“我们还在偷/情呢......” 蒋司修被她的用词逗笑,收了想开灯的手。 没穿衣服,她有些害羞,捞着被子把自己裹得跟蚕蛹似的,但一侧没裹严,露着半个肩头。 蒋司修往她露出的肩膀上看了眼,收回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静谧无声,却莫名又有某种情绪涌动。 他瞧她片刻,开口:“你十八岁生日时我发现自己喜欢你。” 程轻黎抬眸,有点惊讶。 蒋司修看到她的眼神,再次笑,左手伸出,食指指背蹭了下她的脸,缓声:“那天你发烧抱着马桶吐,说喜欢一个学长,我心里很不舒服。” 时间过去久远,程轻黎当时也的确意识不清楚,这会儿她仔细回忆,还是想不起来有这回事。 她裹着被子,纤细的手指在被罩上抓出褶皱,蒋司修扫了眼,想起她刚刚也是这样抓自己的衬衫。 程轻黎张嘴想解释,蒋司修已经握着她的后颈把她带过来,再度低头吻了她:“现在我知道了你说的那个人是我,来之前听蒋橙橙说的。” “但过来之后有点不太自信,我也不会交流,所以没有跟你说明白。”他垂眼看她,看她晶亮的眸子里的自己,“对不起,我错了。” 蒋司修把她头发上快掉的发圈摘下来,探手放在床头柜上:“去年在国外确实是想你,带照片也是为了看你。” 他顿了顿:“你每次给我打电话我也都很开心。” “会去阳台接,会听你说的每一句,希望你说多一点,说得长一些,”他看着她的眼睛,轻声笑,“又会觉得自己这样的私心不对。” 长久以来的压抑和恪守让他不善于表达感情,但他觉得此刻,无论如何他都需要把这些讲给程轻黎听。 实在太累,程轻黎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刚刚两个小时身体太满,现在空下来,空落落的。 她拉紧被子,阻止自己去想这种空落,刚张嘴想说话,卧室门突然被敲响了。 “小黎?”吴晓红的声音,“小黎你在家吗?” 这别墅平日里经常空着,程宏伟和吴晓红不在,程轻黎也是很偶尔才会自己过来住一趟,二楼房间有几个一直都是关着门,无人问津。 所以吴晓红现在只是过来试着敲一下,也不确定程轻黎倒底在不在。 程轻黎到底是年纪小,平时胆子再大,这会儿什么也没穿跟蒋司修躺在床上,心脏下意识跳空一拍,扭过头去看。 但蒋司修明显比她淡定得多,抬手把她搂过来,右手帮她顺着脑后的头发,仿佛现在没人在门口问有没有人在。 门又被叩了一下,还是问询,程轻黎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就算要坦白也不是现在这个时候坦白啊!! 屋外由远及近传来脚步声。 程宏伟:“不在吧,她回来我们会不知道?” 吴晓红着急:“那去哪儿了,打电话也不接?” 程宏伟叹气:“估计回她自己的地方住了,不想理咱们,等会儿再打两个电话,不行明天早上我开车过去她公寓找找。” “急死我了,不在为什么锁门?” “可能不小心锁的吧,咱们多长时间没过来了,明天找人来看看。” ...... 两人又说了几句,离开了。 程轻黎长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到蒋司修特别淡定地看着自己:“你不害怕吗?” 蒋司修对着她那双眼睛:“有什么怕的。” 程轻黎哦了一声,背对他往他怀里缩了缩,躺下去。 扔在床边地毯上的手机又开始震动,程轻黎胳膊伸出去,捞起来,举高看了眼,还是吴晓红。 盯着来电显示正琢磨要不要接,被蒋司修把手机抽走,他把手机调了静音,拉开床头柜扔进去,嗓音很淡:“不用管。” 程轻黎犹疑:“他们发现骂我们......” 蒋司修:“我挡着。” 她又提出想法:“把我扫地出门...” “我养你。”蒋司修也躺下,拢着被子把她抱进自己怀里。 刚躺下没多久,又一部手机开始响铃,程轻黎睁眼,正想着不是自己的铃声,身后的蒋司修已经手臂绕过她,从床头把自己的手机捡了过来。 他坐直,接起:“喂,妈。” 温兰还在别墅一楼,因为打这个电话她从沙发上起来,走到了阳台。 程宏伟和吴晓红已经从二楼下来了,还在商量是现在就去程轻黎公寓找,还是联系她的朋友问一下,他们怕现在直接找过去程轻黎更烦。 温兰是在坐唯一一个知道蒋司修从慕尼黑回来的人,上午给他打电话他说回来要找程轻黎的事情她还没有忘。 现在大家都找不到小黎,她想打电话问问蒋司修知不知道。 温兰看了眼不远处的客厅,心里也是发虚,好像自己在偷偷摸摸帮自己儿子做什么事:“你回来了吗?” 蒋司修看了眼躺在自己身边,被子拉高只露一个脑袋的人,她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耳朵也支棱着听他说话。 他右手揉在她的脑袋上,平声:“嗯,回来了。” 温兰又是吸了口气,试探着问:“那你见小黎了吗,她跟你吴姨吵架了,现在打电话不接,大家都找不到她。” “见了。”蒋司修的声线还是很平稳。 房间里安静,他说什么程轻黎都能听见,包括听筒里温兰的声音。 她往前凑了凑,依旧盯着床头半靠的男人。 温兰直觉他现在还跟程轻黎在一起,但又不好问得很直白,想了想:“你现在在哪里?” “别墅二楼。”蒋司修回。 “什么别墅?”温兰压根就没有往自己现在在的这栋别墅想。 “程家在柏林的别墅。”蒋司修耐着性子解释。 程轻黎眼睛都瞪大了,她手伸出来,指指蒋司修又指指自己,然后把头又缩了回去。 那侧温兰近乎失语:“你说什么?” 尽管失态但她还是压着声音:“你说你在哪里??” 蒋司修又重复了一遍:“程家别墅二楼的卧室。” “那小黎呢??”温兰几乎以为蒋司修在乱说。 他又摸了下程轻黎的头发,语调格外平静:“睡在我旁边。” 第70章 9.09/黄粱 蒋司修这句属实解释得算清楚, 所以落声后听筒里安静了有半分钟。 温兰看了眼远处还在客厅的几个人,多希望她这儿子真的是胡诌的。 她往后撤了半步,扶着栏杆, 连续轻了两下喉咙, 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头痛地垂眼:“你说真的?” 蒋司修把手机从耳旁拿下来,左手揉压在程轻黎的发顶, 手机递到她唇边, 声音不高不低, 和平时语气也没什么差别:“给你干妈说句话。” “.........” 程轻黎瞠目结舌,她觉得自己胆子已经够大了, 没想到蒋司修简直没有底线,她张着嘴巴再次指指他又指指自己, 脑子混乱得甚至真的在思考自己要不要打这个招呼。 男人瞧着她精彩纷呈的表情笑了下。 唇微弯, 笑得很不明显, 程轻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在逗自己,凶巴巴地伸手就要掐他的腰,被蒋司修握住包在了手里。 蒋司修手机拿回来,放在耳边:“她不好意思。” 温兰:......... 最近一段时间蒋司修次次刷新她的底线, 她基本已经接受了此时他确实就在楼上的事实。 “你打算怎么办,”她最后看了一眼客厅,扶着栏杆反身看夜雾, “你什么时候过来......算了,这个不重要, 你准备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 我们都在一楼,你不会准备要在这里呆一夜吧...“ 她语气已经没有责怪了, 每一句的急都像是不知道怎么帮他们遮掩的慌乱。 “......”蒋司修良心未泯,还是有些愧疚。 把自己妈拉来做帮衬,并非他本意,不过...也不是不行。 他清了清嗓子,用敬称:“您不用管了,我有自己的安排。” 温兰无语,不可思议:“你的安排就是现在睡在小黎的房间??” 她不清楚蒋司修说的那个睡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无论是哪个意思,现在这情况也实在是...... 蒋司修像是没听出她情绪的激动,仍旧平稳:“嗯,您不用操心了。” “先挂了,这两天见了我再跟您详细说。”他缓声道。 音落,他按断了电话。 不是黄粱 第74节 温兰手机拿下来,看着已经跳转到主页面的手机屏气不打一处来,她强行稳了又稳心神,还是没有稳下来。 身后阳台门被拉开,蒋建河进来,他左手挂了件厚实的披肩,两手抖了抖要给温兰:“你站外面干什么,冷不冷......” 垂眸看到她手里的手机:“给谁打电话?” 温兰扯了披肩过来,没好气:“你儿子。” 蒋建河懵了一下,没明白她这脾气的来源,心想着转移一下话题:“他什么时候从慕尼黑回来?” 他和温兰只在柏林呆三天,想着有机会跟蒋司修见见。 谁知道这问题正撞枪口上,温兰揪了肩膀上的披肩塞他怀里,语气特别差:“今天下午。” “啊?”蒋建河疑惑,“今天下午就回来了,现在在哪儿呢?” 温兰又气又下意识帮两个孩子遮掩:“我怎么知道?问问问,就你长嘴了?” 蒋建河莫名被凶了一顿,更是一头雾水,两手搓着手里的披肩不敢说话。 温兰两步走到阳台门前,想起什么似的转回来,把自己的手机一并塞到蒋建河手里让他帮自己拿着,嘴里念叨:“你生的好儿子!” 蒋建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脸懵着跟在她身后往厅里走,疑惑咕哝:“怎么突然生气......” 楼上蒋司修放了手机,重新躺回去,把身边的人搂进怀里。 她光滑的肩膀抵在他的前胸,他两手交叉拢在她身前,把人完全抱裹在怀的姿势。 程轻黎头发散着,一多半都夹在两人之间,有点扎,不舒服,她动了动,不小心蹭到后面的人,被蒋司修按住。 他没说话,但程轻黎也知道自己碰到了什么地方。 她不太想睡,在他怀里转了个身叫了声“哥哥”,男人闭着眼,倾泻的月光从他身后洒进来。 窗帘较之前拉开了更多,房间有浅浅的银光,程轻黎半撑着上身,就这么半垂眼,用目光描绘他的眉眼。 长久以来的相处,模糊了时间的概念,她已经忘了蒋司修在她这个年龄是长什么样子。 她伸手,指尖落在他的鼻尖,很轻地碰了两下,忽然低声说:“在我青春期的记忆里,你长得最好看。” 程轻黎很难描述那种感觉。 从她有强烈的男女意识......那是多大,八岁,还是九岁?他那时候已经是个抽条长高,身骨瘦却不薄的少年。 身边男孩儿都还是趴在地上打卡牌的豆芽菜,他却已经是别人嘴里保送少年班,长得又帅气的哥哥。 再后来呢?再后来她上初高中,周围的男生都长高,但跟乳臭未干,中二得不行的这些毛头小子比,他又是那个成熟沉稳,会穿着挺括的衬衣,在各种级别很高的学术讲座里做演讲的哥哥。 他先她一步成长,是她想象中所有关于“帅气”的定义。 蒋司修淡笑着听她说完这段话,依旧没睁眼,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很轻地晃了两下,打破她的幻想:“你对我的想象太多了,轻轻。” “是吗?”程轻黎觉得他说得不对,他本来就好看,不然他上学时那些姐姐为什么要追到家里送情书。 她倒下去,蹭了蹭继续窝进他怀里,又问:“那你是怎么想我的?我漂亮吗?” 她听到身后人闷笑一声。 蒋司修声音很好听程轻黎一直都知道,是那种淡冷的,清沉的,喜欢他的那段时间她还会窝在学校宿舍的床上,反反复复听手机里他发给自己的语音。 但她从没想过这种声线染着情/欲时更为性感。 像圣人破戒,清心寡欲的和尚忽然动了凡心,那种反差让她心脏重重跳动,撞击着她的胸腔壁。 她没再要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忽然翻身,右手抓住他。 合眼的男人眉眼轻动,很细微的表情。 程轻黎因为他这样的动情而兴奋,她悄悄靠近,很低声的:“哥哥,你能不能喘一下?” 她这句话引得男人又笑了一下,依旧是那种低沉的,清冷中带点不经意泄漏的哑。 很性感,很性感。 “好不好?哥哥。”她轻声,撒娇似的求。 程轻黎单手撑着床面,就这样低头看他,就在她手都撑累了,打算放弃躺回去时,男人忽然睁了眼。 他右手握上她的后颈把她揽过来,盖在被子的左手往下,包在她那只手外,带她取悦自己地用了下力。 随着这下动作,靠在她耳边低低闷哼了一声,击在她的耳膜。 再接着是很低很低的笑:“这样?” “还听吗?”他又问。 程轻黎被撩晕了,她好喜欢好喜欢,她没看错,果然清心寡欲的人一旦破戒能撩得人心痒手痒,脑子发麻。 她呼吸都比刚刚变得更轻,靠过去,唇不由自主得在蒋司修的脖子上蹭了蹭,声音细细的,问:“可以吗,可以再听吗?” “哥哥......”她叫。 蒋司修没说话,只是把她掉落的肩带勾上去,半坐起来,扣了她腰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他屈腿半跪,盖着的被子被撩散,只有一个边角还搭在程轻黎的身上,朦胧月色下,她四肢纤细。 她背抵着柔软的床面,没明白为什么忽然换了位置。 眨了眨眼,还没看清蒋司修的样子,左煺被抬高压在了胸前,再接着他弯身低头,垂了下去,唇贴上。 程轻黎狠狠闭了下眼睛,空着的右手不由得去抓了他的头发,刚抓住,被他有些强势的握住手腕扣回了床面,再之后他手指往上,和她十指相扣,彻底把她这只手压在了被褥里。 程轻黎轻轻呵气,睁眼看天花板,她嗓子不停地咽,想叫他又发不出声音。 “哥哥......”她终于断续出声。 蒋司修却没停。 终于,程轻黎的鬓角被浸出的薄汗打湿,他松口起身。 他在黑暗里重新拥抱她,唇贴上她的耳侧,帮她把额头的汗抹掉,轻声笑,闷闷的嗓音:“你的声音更好听。” 第71章 9.10/黄粱 早上六点一刻, 闹铃准时响起,程轻黎在睡梦中被惊醒,侧身动了下, 感觉到贴在自己身后的人。 正是晨起破晓时分, 光线朦朦胧胧, 从并不厚实的窗帘布透进来,落进房间, 房间里暖气开得足, 程轻黎觉得被子里暖烘烘的, 格外舒服。 但她还是反身推了把身后的人,匆匆忙忙要从被子里爬起来, 嗓子哑着跟他商量:“等下你提前走?还从后门......” 蒋司修比她醒得还早一些,不过看天未明, 继续睡了, 此时眼皮轻动, 睁开来。 天色渐明,清浅的光线散在她脸侧,离得近,能看到她皮肤上的细小绒毛, 蒋司修盯着看了会儿,被程轻黎又打了一下。 “你快点。”她催促。 蒋司修合眼,难得懒散地侧脸在枕头上蹭了蹭, 声线里有还未完全清醒的困倦:“害怕被发现?” 程轻黎右手抬起,指骨在鼻尖擦了下, 眼神飘开。 倒也不是太怕被发现, 但昨晚父母来敲门他们没开,现在直接下去是不是对他们的冲击有点大? 还是应该选个合适的时机再说对吧, 不然他们打蒋司修怎么办? “已经打了。”阖着眼的男人回答她。 “什么??”程轻黎震惊,不自觉地撑床爬近了一些,轻声却急切地问,“你说什么??” 蒋司修却是还有些困,但被她一句两句吵得也不想睡。 他重新睁眼,抬手帮程轻黎把她掉落的头发挂在耳后,转开话题:“让我现在走?” 程轻黎瞄了他两眼,看到他肩膀上被咬的痕迹,耳朵一烫,扬手把他的手拨开,虚握成拳到唇边,轻咳了两声,不太自在的:“也不用现在。” “毕竟你辛苦了。”她指的的是昨晚。 蒋司修笑,手从她一侧颊边滑下来,勾着被子拉上去,闭眼,嗓音困倦:“那我再睡会儿,女朋友。” ...... 一个小时后,程轻黎自己下楼吃早饭。 昨晚温兰和蒋建河留宿在这里,但刚七点过,两人还没起,楼下餐厅只有吴晓红和程宏伟。 程轻黎下楼,两人看到她,先是急匆匆地走上来问她昨晚去哪儿了,再是从厨房端东西出来,让她吃早饭。 她在餐厅旁坐下,晃着腿拿了片面包,低头看手机。 左手食指拨着屏幕,在键盘上敲字。 程轻黎:[你走了吗?] 程轻黎发完抬眼看了下桌对面自己的爸妈,吴晓红在回工作消息,程宏伟在看报纸。 接着她垂头,略微心虚地再次看向手机,等了有两分钟,消息框里跳出一个淡淡的字。 蒋司修:[嗯。] 程轻黎咬了口左手的面包,有右手食指戳着打字:[我打算现在跟我爸妈说一下不结婚,然后今天白天再见一下柯岩,也跟他说一声。] 程轻黎:[虽然他不喜欢我,但还是再说得明白点更好。] 对面人依旧淡淡的:[嗯。] 程轻黎生气了。 她连戳键盘的动作幅度都比刚刚大了点。 程轻黎:[你怎么还是嗯嗯嗯的?你小心我还去酒吧鬼混。] 程轻黎:[鬼混完还联姻,跟三个老公联姻。] 蒋司修刚把车发动,车内空调打开,低眸再看到屏幕上弹出的消息时,不可抑制地笑了声。 他眸色很温柔,和平时清冷淡漠的样子不一样。 他右手举高,用手机对着车前窗和中控台照了一张,发过去。 程轻黎:[?] 蒋司修点了语音键,唇靠过去,缓声磁性:“快点吃,等会儿带你回去收拾东西。” 二十分钟后,遥远跑过来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她穿了白色的面包服,肩上背了格外青春的红色背包,整个人青春洋溢,完完全全带着风的十九岁少女。 不是黄粱 第75节 蒋司修背靠座椅,这样看她跑向自己。 几秒后,副驾驶的门被豁然拉开,程轻黎钻进来,气还没喘匀,右手胡乱拨刘海,把肩上背的包拿到前面:“快走,我怕我爸妈跟出来发现。” 蒋司修没依言开车,而是扬手,不紧不慢地帮她一起整理乱掉的头发:“发现的话你就跟我走?” 他没看她,话却是对她说的,声线平稳,却有种本该如此的笃定:“本来就是我一直在照顾你,花钱的方面我也都可以满足。” 他手松下来,看她:“你需要什么我都能满足,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的。” 程轻黎愣了下,今天降温,她穿了很厚的棉服,但跑过来时敞口,她的脸被冷风刮得又红又凉。 此时衣服被蒋司修拉上,冰冰凉凉的脸也被他用手背贴住。 蒋司修有一句说得没错,没有人比他还能照顾好她。 程轻黎想笑,又觉得鼻子酸,抱着背包偏了偏眼,小声:“不用跟他们说也行,我可以跟你私奔。” 驾驶位的男人听到这句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还没等程轻黎再扭头,车子已经启动,开了出去。 路上程轻黎问他今天为什么不上班,主驾驶气质冷冷的男人一手握方向盘,另一肘支在窗框,轻松闲散的姿态。 “请假了,”他回答她,“帮你搬家。” 程轻黎想起他在手机上说的收拾东西,侧转身体:“搬家?” 蒋司修打了方向:“去你公寓整理行李,搬去我家住。” 程轻黎一周多前搬回自己的地方,冷酷地把自己在蒋司修那里的东西全部收拾带走,没留下一点。 上午八点半,蒋司修停车在程轻黎小区门口。 他熄火拔了钥匙,从程轻黎手里提过她的双肩包,打开车门,下去之前扫她:“不走?” 程轻黎解安全带:“你跟我一起去吗?” 男人提着她那个橙红色的书包站在车旁,平声应了下:“嗯。” 他身上穿了很沉稳的黑色大衣,和左手提的那个书包看起来非常违和。 程轻黎扫他一眼,接着往外钻出来时又听他说:“去帮你跟他提一下分手。” 程轻黎懵了一下,又转身,几步走上前要从他手里拿自己的书包,纠正:“不是分手。” “都没有谈恋爱。”她说。 两人站在路边,十公分的台阶,蒋司修站在上面,比她更高一些。 他半垂眼皮看着她,不知道是听懂还是没听懂她这话:“那天天黏在一起。” 程轻黎一动不动地看他:…… 几分钟后,两人一起上楼。 柯岩的卡还没解冻,门铃响时他还窝在沙发里打游戏,扬声喊了句“来了”,从沙发里爬起来去开门。 门打开,看到门外站的程轻黎和蒋司修。 他一米八多的个子,上身穿着很厚实的深灰色卫衣,戴着帽子,下面却搭了个短裤,看起来不伦不类。 他左手拿着游戏机,右手扬起,跟两人打了个招呼,喊蒋司修:“哥?” 男人没应他这声,而是沉默和他对视着。 这和平常不太一样,虽然蒋司修一直很温和,但他貌似不太喜欢搭理人,跟谁都说得少,也不会这样盯着谁看。 柯岩有点茫然,空着的手抓了下自己的后脑,正要开口问怎么了。 蒋司修的下巴忽然偏了偏,点了下身边女孩儿的脑袋顶,像谈论今天吃了吗一样平稳:“不是哥哥,是她的男朋友。” 柯岩:?? 程轻黎:………….. 第72章 9.11/黄粱 几分钟后, 柯岩挤进程轻黎的卧室,一手插在口袋,另一手捏着可乐瓶, 往身后门缝看了一眼, 还有点没回过劲儿的茫然。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程轻黎身边, 因为没关严的卧室门,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你和你哥......” 他侧头呸了一下:“不对, 你和你......”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称谓。 而程轻黎刚把最后一件要带的毛衣叠好放进身旁的行李箱, 站直, 翻眼皮看他,随后握着他手里的可乐瓶往前怼了怼:“你喝你的吧。” “我就是好奇, ”柯岩好奇心在这一刻爆棚,他朝前凑了凑, 指了指程轻黎, 又指了指身后的门, “你和你哥到底怎么回事,我跟着叫了两个月的哥,你说是你男朋友??” 柯岩问这话时塞在裤子口袋的游戏机响了下,他掏出来看了眼, 发现游戏忘关人物死了,立马鬼叫一声,可乐瓶塞回程轻黎手里, 复档重启。 程轻黎无语地瞥他一眼,把他塞给自己的可乐罐放在柜前的地面, 与此同时她的手机也响了下。 她拿出来看。 蒋司修:[你们两个说话还需要关门?] “......” 程轻黎勾头, 从并不宽敞的卧室门缝看到外间的男人,他穿着深灰色的长风衣, 气定神闲地坐在餐桌边,接着微微垂头,单手摘掉眼镜。 程轻黎想到他昨天也是这样吻自己的。 “傻了?”柯岩收好游戏机,右手在程轻黎眼前挥了挥。 程轻黎脸色变冷,瞥回来。 柯岩看着她这比夏季天变得还快的脸,特别不服气地啧了两声,继而抬手,食指点她的鼻子:“我服了,你脸变也太快了,刚看外面还柔情似水,看我就跟看汉/奸一样。” “......” 程轻黎落眼瞥他裤子口袋自己的游戏机:“这还是我的。” 随后抖了两下手中的衣服,很冷酷:“你什么时候把欠我的二十万还我,我什么时候看你不像看孙子。” 柯岩:......... 程轻黎的嘴比他的好用多了,他实在不服气,刚往前半步,试图用身高优势逼迫程轻黎给自己道个歉,身后的房门却被人从外推开了。 蒋司修的声音:“站开点。” “......” ...... 从程轻黎住的地方搬了大包小包出来,程轻黎的公寓彻底暂时借给了柯岩。 柯岩送两人出去时还略有点尴尬,他冷不丁想起自己之前天天在蒋司修面前跳,还说让他当伴郎。 柯岩站在车头,把右手的提包交到程轻黎手里,压着声线:“你哥......你男朋友不会打我吧。” 程轻黎看了眼几步外,把她的行李放进后备箱的男人,右手抬起,抵着柯岩的肩膀把他往后推了推:“不会,但你再站得离我这么近可能会。” 柯岩又是啧啧两声:“你这人怎么这么自恋,我喜欢蒋哥都不会喜欢你,太凶了,凶巴巴,不温柔......” 程轻黎照着他小腿就是一脚。 柯岩捂着腿鬼哭狼嚎,见蒋司修走过来,立马单脚跳到他身后,手指着程轻黎:“她想踹死我!” 柯岩比程轻黎大不了几个月,比她玩心还重,十九岁的大男生,穿卫衣,喝可乐,打游戏,朝气蓬勃得你觉得他能爬树摘太阳。 蒋司修看他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垂眸,似是而非又无奈地笑了下。 往车前驾驶位绕时,抬手握了一下柯岩的肩:“希望你能遇到喜欢的女孩儿。” 他声音很轻,一句非常随意的祝愿。 少顷,待他拉开门上了车,柯岩往前两步,趴在副驾驶的窗户上,指着程轻黎,基于表明地往驾驶位上喊:“我真不喜欢她,哥,你别误会,祝你们两个百年好合......” 程轻黎嫌柯岩烦,抬手捂着他的脸把他塞到窗户外面。 柯岩我靠了一声,指她:“你小心我把你的房子搞成狗窝。” “搞就搞吧,”程清理拉安全带塞进卡扣,单手按住窗框,侧头看他,跟他斗嘴,“狗窝给狗住。” 柯岩又靠了一下,抬腿准备往前,程轻黎扒着眼皮对他做了个鬼脸,转身拍蒋司修让他快开车。 蒋司修笑了一声,应她所言,提档加速,把车开了出去。 十分钟后,遇到今天的第二个红灯,车子在路口缓缓停下,程轻黎还在低头找自己的护手霜。 找到后抬眸侧眼,看到驾驶位坐的男人视线透过前车窗玻璃,淡淡地落在外面,貌似在走神。 她倾身靠过去,拿着护手霜的右手在他眼前扒拉了一下:“在想什么?是在想我吗?” “不是在想我的话可不会原谅你。”她语气凶巴巴。 蒋司修握住她的手腕,看了眼路口的信号灯,红灯还有好久。 他偏眸过来,看到女孩儿耳边飞扬的发丝。 两侧车窗都降了一半,尽管风不大,但空气对流,依旧会把人的衣领吹开。 他松开她的手腕摸了摸她的耳朵,忽然极低的声线问了一句:“会后悔吗?” “什么?”程轻黎被问得一懵。 蒋司修捏了下她的耳朵尖,看着那处:“你才十九岁,有很光明很长远的未来。” 他顿了下:“也会遇见很多人,不是柯岩也会是别的男生,他们和你年龄相当,跟你兴趣相投,也会比我跟你有共同语言。” 他不知道怎么描述,但他知道柯岩对他是有冲击的,不是柯岩的存在,是他身上的朝气。 他很多时候会想,又很多东西都是她给不了她的,比如她是不是想要一份校园恋爱,又或者是别的,毕竟她还这么小。 程轻黎拍开他的手,叉腰看他,神情奇怪:“你为什么总是一副苦大仇深,觉得自己对不起我的样子?” 蒋司修被她问得一愣。 刚捏过她耳朵的右手仿佛还沾有她的体温,冷风卷进来,沾染在指尖,有不同的感觉。 他轻搓了一下。 不是黄粱 第76节 程轻黎瞥眼看了下不远处的红灯,还有十秒。 她在这十秒里靠回去,掰着手指数了下旁边人的优点:“你会照顾我,还会赚钱给我花,你说无论是精神还是物质都可以满足我,你一直在负责我的一生。” 红灯跳转最后一秒时,她转头,对他笑。 前所未有的弧度,混着此时柏林的阳光和清风:“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了哥哥。” “我才是要操心会不会给你增加负担的那个。”她轻声说。 - 蒋司修实验室很忙,前两周恨不得24小时住在里面,把自己干死,这两天却连着请了两天假。 关系好的同事找他要文件正好打过来电话,问他这周末怎么不去实验室,他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说刚谈了女朋友,在家帮女朋友收拾东西。 对面同事一愣,心说我也没问你是不是刚谈。 但秉承着不能把天聊死的宗旨,还是顺着蒋司修这话往下问来一句:“才认识的?” 程轻黎正蹲在客厅拆快递,右手边四五个盒子摞在一起,左手拿着美工刀把胶带划开。 蒋司修目光落在她身上,眸色有不明显的温柔,两秒后,他往后半步,坐在阳台洒着阳光的藤椅上,右手搭上扶手,左手拿着手机,半垂眸,轻轻笑了下:“不是,前女友。” 听筒那侧的人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再是实打实的八卦:“什么时候的事儿,那认识挺久了吧,是同学还是什么?” 蒋司修搭在扶手的右手捻了捻指腹,下午两点,阳光比一天中的任何时间都要暖和。 他落眸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嗓音依旧是那种淡淡的,带笑的:“也不是。” “好多年了,从她笑的时候就认识。”他回答。 同事再是拉长声音的应声:“青梅竹马?” 蒋司修笑了下,片刻后:“算是吧。” ...... 搬过来的第三天晚上,蒋司修被程轻黎拽去超市买火锅底料,她肠胃不好,不常吃辣,但在这个老鼠跑出来都找不到东西的美食荒漠——柏林呆久了,她真的很想念这个味道。 开了十几公里,终于找到一家华人超市有程轻黎要的东西,弯身在货架前选蘸料时,温兰打来电话。 她其实昨天就打来啦两个,但蒋司修当时在忙,过后看到知道她要问什么也不想回,就这么搁置了。 此时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没有要避开程轻黎的打算,握着她的手臂把她往自己怀里拉了拉,躲开路过的人,左手接起电话:“妈。” 温兰现在听到他这个云淡风轻的语气就来气,他现在整个就是破罐子破摔,平静的把所有人气死。 温兰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也拿他没什么办法,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而且她知道当时程轻黎去了国外之后状态很差。 如果两个孩子真的想在一起,她也不是不能接受,但问题是现在就她一个知道,她不是成打掩护的了吗?? 她咽下这口气,斟酌了两秒,用了个很委婉的问话方式:“你和小黎这两天又见面了吗?” 程轻黎正在弯腰挑酱,蒋司修垂眸看了她一眼,把她挑的酱料放进购物车,同时回答那面:“见了。” “她住在我家,”怕温兰听不明白似的,又重复了一遍,“她和我住一起。” 温兰:......... 她从来没想过还有能被蒋司修气到的一天。 但有了之前几次对话的经验,这回她的反应没有太大。 原定在柏林留三天,事情没处理完,回程的时间往后推了两天,她和蒋建河现在还住在程家的别墅。 此时她避开蒋建河往房间外走了走,看了眼不远处的客厅,觉得自己真是作孽。 悄声问对面:“你和小黎......” 她没问出的话被蒋司修接过去:“在一起了,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 “行行行。”温兰有点烦了。 又怕在这里说这个事被发现,她强行转了脚尖,往更远一点的阳台方向走,走了一半,发现程宏伟也在那里跟人打电话,深吸一口气,再次调转方位,选了书房的方向走去。 也是绝了。 她儿子在那边坦然得恨不得逮着一个人就说他把妹妹变成了女朋友,她一个当妈的跟做贼似的。 好不容易走到角落没人的地方,温兰对电话那端,身为长辈还是忍不住担心:“你到底有没有想好?” “嗯。” 程轻黎早就没再选酱料了,站直身,踮脚往蒋司修耳边凑,也想听听温兰说什么。 温兰在椅子上坐下:“你考虑清楚了,你吴姨他们......肯定还是不同意,而且确定小黎真心实意喜欢你吗,你们两个年纪差那么多,我看着她长大的,我肯定不会允许你欺负她。” 蒋司修做人一向稳妥,虽然他现在有种随时把别人炸死的潜质,但总归来说还是稳妥的。 现在也是,一个一个地回答温兰的问题:“他们不同意也没办法,我们肯定要在一起,她是喜欢我,我也不会欺负她。” 程轻黎听得频频点头,甚至抬手给蒋司修竖了个大拇指,蒋司修看了她翘起的拇指一眼,伸手握住,继而换了个姿势,牵住她这只手。 自己生的孩子,温兰怎么可能听不出他嘴里这份坚决,深呼吸了好几下,也知道劝不住:“算了,我不管你们,但有一点,小黎如果以后告你的状,我肯定是站在她那边......” 正说着话,身后忽然冒出蒋建河的声音,温兰被吓了一跳,拧眉看过去。 蒋建河也奇怪,瞅了眼她面前走廊的墙:“你在这里站着干什么?” 温兰没好气:“跟你儿子打电话。” 蒋建河更奇怪了:“你打电话你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声落,又向温兰要手机,眉心竖起来:“我跟他说两句,都从慕尼黑回来了也不见咱们。” 温兰犹豫了一下,手机递过去。 蒋建河接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怎么也不跟我和你妈说一声,你现在在哪儿呢?” 听筒那侧的男人稍沉默了一下:“跟我女朋友在一起。” 走廊安静,温兰自然是听到了这句,她闭眼沉痛地低头扶额。 然而蒋建河还没反应过来,恍惚了一下,烫嘴似的问:“什么女朋友,你谈恋爱了?你女朋友是......” 他这话没问完,对面人继续开口—— “是轻黎,我们又在一起了,” “她现在跟我住在一起,不会回去了。” 连着两句,把蒋建河弄得有点懵。 他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温兰,温兰头痛地向他比了个眼色,示意自己也知道。 还没等他再问话,那端又接着道:“我们之后会结婚,先跟你们说一声。” 第73章 正文完 温兰觉得自己这儿子谈恋爱谈出毛病了, 有种不管别人死活的随性感,电话挂断前还提醒自己和蒋建河,让暂时帮他遮掩一下, 他找到合适的时机再跟吴晓红两口子说。 “.........”也不知道麻烦自己爸妈当同伙这事他是怎么说出口的。 蒋建河看着已经灭掉的手机屏, 两秒后, 木着一张脸举目望向一旁的温兰:“......怎么办?” 温兰一把把手机夺回来,呛声:“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蒋建河看了眼远处吴晓红夫妻俩, 拽了下温兰的袖子, 悄声:“要不咱们先回国?不见就不会说漏嘴了。” 温兰抬眼, 蒋建河一脸真诚地看着她。 “你儿子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性格跟你学的吧。”她毫不留情地吐槽,父子俩一起骂。 蒋建河觉得自己冤, 老脸一皱:“二十年了,没人说过我不是老好人, 司修也是, 都说他......” 温兰被蒋司修这几天来的几句话拴在了同一条船上, 现在听到蒋建河提他就糟心:“可算了,伪装得好。” 她右手抬起,点着蒋建河的胸口:“表面多正经,里面就有多黑心。” 蒋建河觉得温兰现在纯属是连坐, 把自己老婆的胳膊拉下来,想解释:“我什么时候......” “老蒋,温兰, ”餐厅传来吴晓红的声音,“吃饭了。” 温兰打开蒋建河的手, 往前两步, 想到什么似的又转回来,手指竖起指着他:“等会儿小心说话。” “你真打算当同伙?”蒋建河跟过来。 “不然呢?”温兰心烦地拍他, “不然你儿子直接发疯发过来怎么办?” 蒋建河思考了两秒,又联想到刚刚电话里蒋司修的语气,抖了抖肩,觉得也不是没可能。 连忙手背后,两个小碎步,跟上前面温兰的步伐。 老两口心虚,破天荒的一顿饭吃得战战兢兢,两个孩子无论提到哪一个他们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吃完,蒋建河跟着温兰进房间收拾东西。 “走不走?”托他儿子的福,他一秒钟都在柏林呆不下去了。 温兰看他一眼,往衣柜的方向去,蒋建河先她两步走过去,一把拉开衣柜门,把自己和温兰的衣服从衣架上取下来,回身扔到身后的床上,一副收拾行李的做派。 见温兰不动,还伸手过来拉她:“走吧走吧,别在这当靶子了。” “回头暴露了让他自己挨骂去吧。”蒋建河是真的不想管他的死活。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说。 温兰被他一句话逗笑,松了抱臂的手,朝他站的方向去。 蒋建河说得对,儿孙自有儿孙福,也不是他们能管得了。 就是管又怎么样? 半年前闹成那个样子,现在不是又搅在了一起。 喜欢是世间万物里最说不清的一件事。 - 程轻黎一周后的周末和柯岩还有ariel约过一次饭,来的不仅有两人,还有ariel的男友,当然还有先前去过他家打台球的姚兴炎。 这人属于plus版柯岩,爱玩儿,大大咧咧,还有点八卦。 不是黄粱 第77节 姚兴炎的父母和吴晓红也认识,吃饭之前程轻黎就打好招呼,自己和蒋司修的事情让在场知道的人先不要讲。 不过仔细算,这饭局上的人,除了姚兴炎都知道。 柯岩和ariel憋了一整顿饭,吃完姚兴炎有事提前拍屁股走人,程轻黎站起送他出去时,并排做的这两个人才有机会交流。 柯岩把桌前的几个玻璃杯排开:“那天程轻黎跟蒋哥过来收拾东西,我开门看到他们两个,还管他叫哥,尴尬死了。” 说完他又撞ariel的胳膊:“你知道为什么不早给我说?” ariel看了眼不远处站在玻璃门前的程轻黎,心说我知道的方式比你有冲击多了,冲击还没过,没想起来给别人张口。 她视线收回,瞥柯岩一眼,拽着不标准的普通话:“我中文不好。” 柯岩:......... “我只比你早知道半天。”她夸张地比手势,还在纠结要不要把她是怎么知道的告诉柯岩。 实在太有冲击性,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憋在心里好难受。 ariel望了望不远处墙角的射灯,眼睛有点酸,好想哭。 ...... 柯岩对程轻黎不想跟他结婚这事没什么反应,老实讲,他也不想结,结婚对他来说还没有打游戏有意思。 不过程轻黎一天到晚催他还那二十万,大少爷有点烦。 他直接打电话给了蒋司修,一口一个哥叫得亲热:“你能不能管管她,一天三通电话的打,知道的知道她在催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想跟我谈恋爱。” “求求了哥,劝劝她,我现在实在没钱,我妈什么时候把我的卡解冻了,我一定第一时间把钱还给她。”柯岩求得情真意切。 蒋司修右手轻轻敲了桌面,放下手里的笔,扫了眼在厨房烤蛋糕的女孩儿的背影,很清淡的口吻,公事公办:“欠我们家的钱要还。” 柯岩:...... 他总觉得莫名被塞了一口狗粮。 ...... 程轻黎安稳在蒋司修的地方住下,期间吴晓红打来两次电话都被她搪塞过去,虽说和蒋司修重修于好还没有正经八百给父母说过,但她表明了态度,不会联姻,跟柯岩更是不可能。 柯岩那边也跟家里早就说过了。 程轻黎不抗拒的时候他也还能配合勉强试试,现在对方都找到她的“幸福”了,他再不识相就有点上赶着了。 他也不是没人要,还是跟程轻黎当兄弟比较合适,没钱了还能问她借。 吴晓红生气,但又没办法骂程轻黎,母女俩进入了二十年来最长时间的一次冷战。 程轻黎逐条分析,和她妈辩驳和柯家结婚也没那么多好处时,蒋司修就在不远处的餐桌旁办公。 他穿了柔软的米白色衬衫,银色镜框的眼镜放在右手侧,他盯电脑太久,不大舒服,刚摘下。 程轻黎瘫在沙发上,目光飘飘忽忽,近乎贪婪地去扫那张侧脸,她青春期凝望这样的侧影太久,有时甚至忘了正面仰头看他是什么样子。 她是妹妹,那个无论在他面前是哭是笑,怎样作怎样闹都会永远被他保护的妹妹。 听筒里传来电流混杂的人声,一下下敲击她的耳膜,她却像听不到吴晓红的话,视线黏在不远处的那人身上,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他呼吸的节拍,从这其中窥探她青春期喜欢他时,他的样子。 盯了半晌,转身侧卧进沙发里,撩着毛毯拉高,下巴缩进去,偷偷笑。 嘴上还在敷衍回吴晓红:“知道了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你就知道了?”吴晓红被她这语气气到。 程轻黎也不想多说,继续敷衍:“你说的我都知道了。” “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就挂了,”她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我困了。” 再之后没等吴晓红同意,直接先斩后奏地挂断了电话。 蒋司修前两天才去过一趟慕尼黑,今天晚上六点才回到柏林,从车站出来先拐了趟实验室开了个会,再回家处理文件。 昨天一晚上就睡了四个小时,精神有些顶不住。 晚上十一点半,程轻黎去浴室洗澡时,他躺在床上,眼皮撑不起来,先一步睡着了。 二十分钟后,程轻黎从浴室出来,两手用干毛巾搓着头发在客厅找吹风机时,听到茶几上的手机响铃。 是蒋司修的手机,他刚进房间忘了带进去。 她停了擦头发的动作,走过去看了眼,是章恒益,那个在加州时接诊过蒋司修的心理医生。 三天前他打电话过来,也是程轻黎接的,所以她知道了这件事,她没多想,拿起手机,接起来。 她最近知道了好多事情,包括先前屡次让她伤心,蒋司修避而不谈的手机密码——一直是她的生日。 章恒益最近都在国内,打电话也是问蒋司修有没有可能回去,想跟他聚一聚,再过两周他也要回加州了,再见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 程轻黎跟章恒益说蒋司修在睡觉,又跟他讲了蒋司修最近的工作安排,暂时都要在柏林,近一个月内不会有机会回淮州。 章恒益颇为遗憾地感叹,通话结束前,送了一个国人爱送情侣的祝福,说百年好合。 程轻黎笑了,拨着湿发尾,很清脆的声音说谢谢。 再挂电话,她从沙发站起来,往卧室去。 凌晨十二点,一个静谧到仿佛独立于世界之外的时间点。 她光脚踩在木地板,蹑手蹑脚地朝卧室走去,走到门边下意识顿住脚。 西侧的窗帘拉拉一半,柔软的窗帘布垂至地面,却没有遮住倾斜而入的月光,清清淡淡的月色和此时侧身睡在床上的人一样。 程轻黎盯着看了许久,床上的人翻身,拨了身上的薄被,单手搭在额前,仰躺的姿势,染了微微哑意的嗓音:“怎么不进来?” “我罚你站了吗?”他难得开玩笑。 尾音有清淡的笑腔,听得人满心满胸腔都在冒小泡泡。 程轻黎松开握着的门走进去,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蒋司修的感染,她坐在床前的地毯上,往床沿趴时,嗓子也有淡淡的虚哑:“你怎么醒了?” “本来就没睡熟,”他回答,“在等你。” 程轻黎下巴抵在右手手臂,在床边趴得自在,仰脸看平躺在床上的人:“刚刚章医生打电话了。” “嗯。” “我接的。” “说什么?” “说你喜欢我喜欢得病入膏肓,让你有空再找他做做咨询。” 一室月色里,男人轻笑。 “哥哥你知道吗,我青春期总是梦到你。”程轻黎换了姿势,背靠在床头柜上。 蒋司修依旧没睁眼,喉咙浸出低笑,很温柔地问她:“梦到我什么?” 时隔久远,具体梦到什么程轻黎已经忘记了,但梦醒时心脏的胀痛感却仍旧记得。 她手背蹭了蹭自己的下巴,软声:“大概就是亲亲抱抱,跟你告白然后你说你也喜欢我吧。” 她侧身再度趴过去:“你知道黄粱一梦的典故吗,说是有道士送了一个穷困潦倒的人一个枕头,这人枕着枕头做了一场美梦,醒来却发现锅里煮的黄粱饭还没有熟。” 蒋司修闭眼应声:“嗯。” “是比喻现实和梦境差距大,”程轻黎继续解释,企图用最简单的语言表达自己想说的意思,“美梦是美梦,黄粱是黄粱。” 蒋司修再次笑,却被程轻黎拍了一巴掌。 “你笑什么?”她凶道。 蒋司修侧了身,捉住她打自己的那只手,温和低沉的嗓音:“笑你什么时候变成哲学家了。” 程轻黎很小声地切了一下,收手抱腿,不服气:“你不懂。” 清透的光线足以让蒋司修看清她的脸,她的五官和她的表情。 他把她的脸拨过来,微微弯唇,低声回应她刚刚没说完的话:“你也是我的美梦。” 程轻黎眼睛忽然变得晶亮,往前,生动得鼻尖都染了皎洁月色,盯着他的眼睛看:“真的吗?” 蒋司修在朦胧月光里和她对望,抬手摸摸她的眉毛,低声笑:“嗯。” 一枕黄粱梦一场。 你是我的多年美梦,不是梦境外的黄粱。 【正文完·好梦】 第74章 9.13/黄粱 蒋司修松开她的手, 拍了拍身侧的床:“上来吗?” 程轻黎咕哝了一下,还没从刚刚那句告白中反应过来。 她摸了摸鼻尖,往前凑, 拽住蒋司修的袖子:“哥哥,你亲我一下。” 蒋司修勾唇笑,右手盖在她的发顶揉了揉, 顺着往下摸到她的发梢:“去把头发吹干。” 程轻黎不管不顾,扣住他帮自己顺头发的那只手,嗓音柔柔的, 说出的话却像是在耍无赖:“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转移话题?” “说喜欢我,或者亲我,你自己选一个。”她把他的手甩开。 房间里光线太软,让蒋司修看起来也没有平时那么疏离正经, 他侧躺着,一侧的脸隐在阴影里, 另一侧的有月光照明。 他瞧着床边的女孩儿, 片刻后, 右手撑床坐起来。 程轻黎诶了一声:“你干什么?” 蒋司修踩上拖鞋,弯身把她从地毯上抱起来, 猛地被抱起,程轻黎伸手勾住他的衣领, 小腿摇摇晃晃悬在空中。 她抓他衣领抓得紧, 蒋司修看她一眼, 解释:“给你吹头发。” 程轻黎应了一声, 收紧手, 勾住他的衣领往自己脸前扯:“你还没亲我。” “等会儿。”男人淡淡笑着答。 半分钟后,程轻黎被放在浴室洗手台前的椅子上, 椅子还是先前那会儿她肩膀受伤时买来放这里的。 那时候洗澡不方便,偶尔需要她坐在椅子上,让蒋司修帮她洗头。 不是黄粱 第78节 蒋司修从抽屉里取了吹风机,程轻黎安静坐在座椅上,半仰着头看他,看他把吹风机的绕线解开,扬手又拽了拽他的衣服下摆:“你还没亲我。” 她补充:“你刚刚说了进来就亲我。” 绕线有一部分缠在了一起,蒋司修把吹风机放在台面,着重去解缠在一团的线,他唇角提了提,纠正他:“我说的是‘等会儿’。” 程轻黎哦了一下,嗫嚅:“等会儿不就是进来就......” 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被人抬了下巴,淹没在唇舌之间。 吹风机的挂线掉落在地面,发出“啪”一下的响声。 程轻黎坐得太矮,做仰头的动作有点困难,嗓子不断做吞咽,吻已经从下唇辗转到唇角。 蒋司修短暂离开,拇指蹭在她的下巴,反复摸了两下,低哑的声线问她:“不舒服?” 他指的是坐的姿势。 程轻黎被亲得有点迷糊,两手还攀在蒋司修的肩膀上,闻声下意识顺着黏糊地嗯了一下。 再接着她被抄着腋下从椅子上抱起来,放在了洗手台的台面。 她刚洗澡时用的浴巾还丢在上面,柔软厚实,铺在她的臀下,动了动身体,刚想调整坐姿,吻再次落下来。 这次不再是唇,而是脖颈,从侧颈到锁骨,顺着往下,程轻黎揪着他衣服的手微微收紧,在男人停了亲吻抬头时,蒙着水雾的眼睛眨了眨,问他:“不亲了吗?” 她嗓音虚哑,水洗过似的。 蒋司修好一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嗓子口滚出仿似被烟熏过的笑音,左手把她的湿发撩高,右手重新拿了吹风机,按开吹风键:“先把头发吹好,免得感冒。” 程轻黎盯着他那张格外禁欲的脸,哦了一声,随后攀着他的手臂往前,对着他的喉结处舔了一下,退回来:“吹吧。” 蒋司修摇了摇吹风机,落眸在她收回去的舌尖。 年龄不大,怪会勾引人的。 ...... 吹了头发吹了半个多小时,因为有人不老实,亲一下舔一下,最后被按在洗手台上就地正法了。 程轻黎白天睡了懒觉,蒋司修刚刚也补了会儿,从浴室出来时已经过了零点,两个人却都不饿。 程轻黎套好睡袍拉着人去了厨房,翻箱倒柜地从架子上找了两袋子泡面,端起锅就准备加水煮面,蒋司修看不过去,从倚靠的门边站直,走过去。 从她手里拿过那两袋泡面,丢进橱柜:“吃点别的。” 刚刚在浴室那一通,程轻黎腿还有些软,仰头踮脚,试图把蒋司修刚扔进去的泡面拿出来:“你懂不懂深夜泡面的含金量?” 她脚尖踮得高,晃晃悠悠,不稳,头顶的一撮毛跟着翘了两下,蒋司修瞧着那处,片刻后笑了一声,很轻。 程轻黎听到了,回头白他:“你又笑什么?” 她发现最近蒋司修嘲笑她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没什么。”蒋司修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伸手帮她拿到她因为高度不够,拿不下来的面。 之后低头,很自然地亲在她的发顶,右手拎着面袋转身往后,打开冰箱门:“要鸡蛋吗?” 程轻黎在他身后跳了两下,右手握拳举起,语气兴奋:“要的要的,我要两个荷包蛋!” 深夜泡面不加荷包蛋就像吃饺子没有醋,少了灵魂。 蒋司修端着加了水的锅重新放在灶台上,另一手去摸她的肚子:“吃两个不怕积食?” 程轻黎跟在他身边,随口:“积食了就运动一下再睡。” 开火的男人闻言看她一眼。 程轻黎耳朵一动,抬眸接收到视线。 然后:...... 她说的是做做仰卧起坐之类的正经运动。 五分钟后面好,蒋司修把面从锅里捞出来,分开装在两只碗。 碗是前天逛超市,程轻黎挑的,一只鹅黄,一只墨蓝,每只上面都有很可爱的卡通图像——但蒋司修不认识。 很多时候他都会觉得自己和她的生活差异很大。 不知道她跟朋友打电话时提到的那些明星,也不知道她偶尔提起喜欢的书和电影,男女兴趣本就不同,他更是过了喜欢她喜欢的那些东西的年纪。 他略微走神,身后的人已经蹦跳着走上来,把他面前的两只碗端走了。 她撸着袖子,一手一个,端得非常稳。 “你愣什么,我饿死了。”她扫他一眼,莫名其妙。 蒋司修回神,从筷桶里抽了筷子,跟在她身后。 程轻黎端着碗走得慢,一步两步,压着脚,像小鸭子。 等真正在餐桌边坐下,已经是三分钟后。 蒋司修看她扎了头发,捡筷子低头捞面,忍不住右手的竹筷敲敲桌子提醒:“以后这个时间不能吃泡面。” 太晚,吃多积食,她第二天又会难受。 程轻黎嫌他啰嗦,吹了口面,皱眉瞧他:“能不给我当哥哥了吗,刚从床上下来。” 她话说得实在直白。 蒋司修:...... 两秒后,他整了筷子,淡定纠正:“是洗手台。” “.........” 这次轮到程轻黎无语了。 饭吃到一半,她还是想问先前他在加州的事情。 她用勺子喝了口汤:“你之前说......” 蒋司修只吃半碗,放下筷子,从两人中间的纸巾包里抽了纸巾递给她,目光落在她身上,示意她继续讲。 程轻黎用纸巾沾了沾嘴角,轻咳一声:“你之前说你在加州做心理咨询。” 蒋司修对她会问这件事并不意外,两天前被她发现时,她欲言又止的表情明显想问,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憋住了。 蒋司修把碗往前抵了抵,又把程轻黎用过的纸拿过来,团成团,丢进脚边的垃圾筐。 他嗓音平和,缓缓陈述这件事:“当时觉察出来自己对你有不一样的想法。” 他顿了顿,找了个更为合适的词:“很想跟你亲近。” “亲近?”程轻黎拿着筷子的右手托住侧脸,不怀好意地盯住他。 蒋司修轻笑,垂眸,指腹蹭了下桌面,改了说辞:“想亲你。” “就只有这个?”程轻黎有点不依不饶。 时间过去很久,当时他觉得龌/龊的心思都已经被他实践,现在好像也没什么说不出口。 “还有刚刚在洗台上干的事。”他直视她的眼睛,温和坦言。 程轻黎拉长声音“哦”了一声,轻快的语调试图把此时沉闷的气氛打散:“哥哥还有这么变/态的一面?” 蒋司修笑而不语,眼神清润,凝眸注视桌对面的人。 他的目光包含了太多东西,本来打算把话题转开的程轻黎不自觉顺着问下去。 她搅了搅碗里的面,声音放轻:“你当时很难过吗?” 蒋司修跟着她的话回忆,难过算不上,他这个年龄喜怒哀乐都不重,很难有情绪波动很大的时刻。 但当时......确实很压抑。 “你那时候刚成年,我对你的所有成年人想法都让我觉得我心理有问题。” 他抬眼:“而且我从来没想过你也会喜欢我。” 他语调徐徐,把那段时间的事情摊在眼前。 “那两个月见了很多次章恒益,每一次剖析自己都会让我觉得有那种想法的我罪大恶极,但无论在咨询师有多忏悔,回到家里再接你的电话都还是对你有一样的想法,丝毫没有减轻。” “我问过章恒益一些克制和转移注意力的方法,”他手指点了点桌面,随后收回,两手手指交叉放在一起,“我都试了,但没有用。” 反而越克制,越会想,后面甚至想到晚上接连梦到她。 而且并不是什么单纯的梦。 “所以后来呢?”程轻黎问。 “后来,”蒋司修笑,“后来就没再去见章恒益了。” “为什么?” 蒋司修望着她,瞳仁染了餐厅顶灯的光线,有一抹暖色,淡淡地嗓音。 “因为发现无论如何都戒不掉,就算了。” “打算任由自己就那样想着你。”他说。 第75章 9.14/黄粱 程家在柏林的别墅三层, 程轻黎自己的屋子也大,吴晓红夫妇还没有全完搬过来时,她偶尔在那地方住, 她那个小公寓放不下的东西,大多也都搬去了那里。 进入四月,天气转暖, 夏季的衣物和鞋子大部分都放在别墅。 她从外间绕进厨房,跟背对她往洗碗机里放碗碟的人到:“我等下想回去一趟,收拾点东西拿过来。” 蒋司修右手沾了泡沫, 抬眸看她一眼:“我开车带你去。” 程轻黎“嗯嗯?”了两声:“你今天不去实验室吗?” “请假。”男人平声答。 程轻黎微微眯眼,做古怪的表情瞧他。 蒋司修关了柜门,抬头对上她的视线,表情淡然, 清冷的声线问:“怎么了?” 程轻黎依旧眯眼看他,右手抬起, 虚空朝他点了点:“你最近有点黏人, 男朋友。” 不是黄粱 第79节 蒋司修开了水龙头, 闻言笑了一声,水流冲刷在池子里, 遮住了他的笑音。 程轻黎带上厨房的门,两步跨过去, 弯身从他的手臂下挤进去, 钻进他的怀抱, 后腰抵着橱柜, 仰头看他:“你笑什么笑, 男朋友。” 她一口一个男朋友,叫得实在顺口。 蒋司修挤了洗手液在手心, 轻揉了两下,在水龙头下冲洗,两手正好绕过她腰侧在水下冲洗的姿势恰好把她抱在里怀里。 程轻黎看他不说话,抬手去解他的睡衣扣子。 他穿墨蓝色的居家服,不是黑色的暗沉,也没有米白色那么阳光,是一个极致清冷而成熟的色调。 她手指拨着,从最上一颗解到第三颗,终于被洗过手的人捉住了手腕。 “刚早上八点。”男人四平八稳的声线提醒她。 一起住了半个多月,念着程轻黎年纪还小,有些活动进行得并不是很频繁,大多时候也都是程轻黎主动。 就是说有些人是真的能忍。 程轻黎没管他低头审视自己的眼神,踮脚靠近他,呼吸间带出的热气喷洒在他的脖颈间。 她故意声音放得又低又软:“哥哥你没有欲/望吗?” 配合着她的右手从解开上衣前襟探进去。 男人偏头气音笑了下,低润的嗓音,程轻黎忽得觉得被撩到的可能是自己。 在她怔愣的两秒间,他调整站姿,右手撑在她身后的台面,另一只手捉住她的手往下,按在该按的地方,然后低头,声音像是敲击在她的耳膜:“感觉到了?” 程轻黎感觉到了。 她收手想动,被人箍住手腕制住动作,他包在她的手背,帮她收拢手,重复问:“感觉到了有没有?” 他在回答她刚刚的问题。 蒋司修的唇几乎碰到了她的耳廓。 她的脸和耳朵都在发烫,胸腔内心脏砰砰跳动,片刻后结巴着:“你耍流氓。” 蒋司修收拢手臂,把她完全抱在怀里,低笑问:“到底是谁在耍流氓。” 程轻黎脸偏向一侧,低声咕哝:“反正不是我。” 蒋司修揉了揉被他包裹在掌心的手腕,把她的脸拨回来,两人隔着极近的距离对视,须臾,他低头吻上去。 右手包在她的左手依旧按在下面,另一只手松开她的手腕,扶在她的后背压向自己。 刚喝的咖啡带来丝不明显的苦味,弥漫在两人唇舌之间。 程轻黎被他带着往前,贴向他。 他松开她的唇,左手勾着她的下巴抬起,从脖颈往下吻下去,拇指温柔地摩挲在她的下巴处,一下一下,轻柔地蹭过去。 程轻黎被压在下面的手有些酸,想收手抽出来,却被他略带强势地压住。 他停了吻,唇轻轻地碰在她的侧颈,沉哑带了磁性的声线:“不是说我不够喜欢你?” “这样够不够?”他问她。 程轻黎为了配合他的高度,被迫轻踮脚尖,此时轻喘气,攀着他的两侧手臂,竟然有点后悔刚刚说过的话。 他温柔却强势地一直压着她在亲。 水龙头早就被关掉了,但凝结的水珠还在间断滴水,啪嗒啪嗒,一下下,响在身后的池子里。 “几点回去拿东西?”他摩擦她的唇。 问话却依然没有停下吻,程轻黎被亲得迷迷糊糊,脸往蒋司修怀里埋,断断续续:“十......十点。” “晚点去?”他又说。 她套在睡裙外的外衫已经被剥了一半,其中一个肩膀完全露出来。 她晕着脑袋:“晚...为什么晚一点?” 染了情/欲的嗓音不复平日清朗,他弯身把她打横抱起,朝卧室的方向走,还有心情回答她这话:“你说为什么?” 程轻黎沉沉呼吸,望着越来越近的卧室门,不由自主地紧张,左手抓上蒋司修的衣服,稍稍收紧:“哥哥......” “嗯,”男人膝盖顶开卧室的门,“等会儿叫。” 先是抱着人走到窗边,用温和的语气让她拉上窗帘,才是折返往床前走。 程轻黎被放在床上,借着昏暗的光线,用目光描绘他的脸,再是看到蒋司修拉开床头的抽屉时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男人瞥到她的动作,唇角轻轻勾起。 “害怕?”他把东西拿出来问她。 程轻黎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屈起一条腿半跪在床边,上身的睡衣被她解了一半的扣子,无论是神色还是姿势,都呈现出平日里不常有的攻击性。 他每次这样都很迷人,但程轻黎又下意识想往后缩。 此时她两手向后撑在床面,仰头看着他,看他拆那个四方盒,又从盒子里拿出小包装,再偏头摘掉眼镜。 她咽了咽嗓子,忽然抬脚踩了下他的大腿。 “哥哥?”她微微往右侧歪头,哑哑的,却仿似单纯的语气。 蒋司修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握着她蹬自己的那只脚的脚踝把她的腿拉开,再是前倾身体,扣着她的小腿把她压在身下。 程轻黎猛得闭上眼睛,她抓住他衣服的手同时收紧。 缓了几秒 ,他盖在她发顶的手轻轻揉了揉,垂首亲她的眼睛:“现在可以叫了。” “叫什么…”程轻黎呼吸不稳。 “你说什么?”他回她。 程轻黎抓住他睡衣的手不断收紧,偶尔承受不住想往他胸前埋头,都会反复被他拨出来。 蒋司修执着地拎着她的手臂让她抱紧自己。 很温柔地吻她的耳朵和侧脸,然后让人脸红心跳地问她喜欢吗,喜不喜欢这样,不喜欢的话喜欢哪样。 程轻黎从来没觉得他的话这么多过。 她不回答,他就会继续问,问得慢慢悠悠,缓声平稳。 程轻黎最后被问得想死过去,提起最后一分力气,凑到他耳边,愤恨的:“喜欢,喜欢死了。” 蒋司修温和笑,帮她擦掉汗,强迫她看着自己,然后哑声调侃:“我看看死了没有。” 第76章 9.15/黄粱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活动, 程轻黎到中午才起来,她醒的时候蒋司修已经不在卧室了。 朦朦胧胧揉着头发坐起来,想到半小时前蒋司修好像喊过她起床。 卧室门关着, 她仔细听了两下,没听到外间有动静,伸手从床头柜摸了手机, 拨了蒋司修的电话。 听筒里“嘟——”了两声,外面响起脚步声,再是卧室门被打开, 男人一手拿手机,另一手握门把看她。 程轻黎上上下下扫了他一遍,发现他换了睡衣,领口的扣子没有再像早上那样扣得严, 她狡黠一笑,抬手对着他勾勾手指。 站在门口的人眼神有些无奈, 但垂眸笑时神色是温柔的, 他松了门把, 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又怎么了姑奶奶。” 他嗓音温和, 说这个称谓尤为好笑,程轻黎扑哧一声笑出来, 被子撩开, 腿伸过去:“侍奉我穿衣服。” 她身上清凉, 只穿了小吊带和内/裤, 光溜溜的腿搭在他的腿面, 黑色的睡裤布料趁得她尤为白。 蒋司修目光从她的两条腿上抬起来,轻扫她的上身:“你确定?” 他眼神明明很清透, 但莫名让人想起一小时前的旖旎暧昧。 程轻黎清清嗓子,倾身抱上去,两条手臂搂着他的脖子,脸埋进他的肩窝,小声撒娇:“我就要你给我穿啊......” 蒋司修怕她摔倒,一手扶在程轻黎后腰托住她的身体,另一手捞在她的腿下把她抱进怀里。 没再多话,他也轻轻勾了下唇,从一侧座椅上捞了件卫衣套在程轻黎身上,然后拍她的腿:“下来,去吃饭,然后回去拿东西。” 程轻黎抱着他不动,在他身上挂得像个考拉。 蒋司修无奈把人抱起来,正面抱的姿势,单手托在她的后腰,往客厅的方向去。 程轻黎从他颈窝抬起头,去看他的眼睛:“哥哥我重吗?” 蒋司修瞥她一下:“还行。” “什么叫还行,”她拧性子,抬脚蹬他的腿,“你应该说瘦死了,罚你等会儿吃饭吃两个鸡蛋。” 她语调愤恨,说什么都有趣。 蒋司修看着她笑了笑,右手抬起,揉了下她的头发。 午餐点的外食,程轻黎没吃两口就说饱了,餐具一扔想回房间换衣服,被蒋司修叫回来又吃了两口。 因为程轻黎住过来,卧室的衣柜几乎全成了她的,蒋司修的东西被迫搬到了客房。 即使如此,程轻黎的那些衣服那是放不下,从家里出来,两人并肩朝停车的地方去,蒋司修垂眸用手机联系房东,问能不能在客卧多加一组柜子。 另外他想把主卧和储藏室打通,原来储藏室的地方再改成衣帽间。 这房子所在的小区是方圆几公里户型和环境都好的,离他的实验所近,离程轻黎的学校也近,所以换房不太好换房,只能跟房东协商能不能改一下。 好在他钱给的到位,房东房子多,对这套房怎么处理也比较随意,事情就这样敲定下来。 几分钟后上车,他手机按灭,放在中控台,车子刚启动,程轻黎又来了电话。 她翻了翻包,接起来:“喂?” 天气冷,她说话语调不高,显得声线轻软。 柯岩的声音从听筒冒出来:“晚上姚兴炎约吃饭,去不去,还在他那个别墅。” 程轻黎正翻包找口红,肩膀夹着手机,一时没回应,柯岩性子急,再次出声问:“喝酒打牌,他游戏机上新装了两个游戏,咱们可以玩通宵......” 车厢安静,柯岩嗓门又大,每个字掉出来仿佛都有回音。 程轻黎好不容易翻到东西,刚把口红盖拧开,张口想回答,肩膀处的手机已经被人抽走了。 不是黄粱 第80节 “她不去。”蒋司修清清淡淡的声音传至那侧。 玩儿就算了,还通宵。 以前是没身份管不住她,现在不是。 听筒那侧猛得换人,柯岩一愣,再反应过来是蒋司修的声音,打了个结巴:“哥,我,不是......” 程轻黎也反应过来,右手的口红重新拧上去,倾身过来,拿走蒋司修手里自己的手机,挤眉弄眼地使眼色,手机放在耳侧靠回去:“我去我去。” 驾驶位的人睨着她,左手搭在方向盘上,难得的瞧了她两秒,啧了一下。 说了几句,电话再挂,蒋司修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往包里塞手机的动作。 程轻黎感觉到他的视线,没抬头,软声解释:“怎么了,ariel也在,我上次就答应了要过去陪她玩儿,怎么能食言?” 男人手指点了点方向盘,平声:“你还说今天晚上和我看电影。” 程轻黎愣了一下,再抬眸想起这茬。 她把该放进包里的东西全部塞回去,侧身往驾驶位的方向趴了趴,笑嘻嘻:“我们天天在一起,电影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但ariel不是天天都能见。” 她前段时间请假一周,和自己男朋友出去玩儿,算起来,程轻黎和她已经小半个月没见了。 她和那个一米九的帅哥因为这趟旅程分手了,程轻黎实在想听八卦,昨晚在手机上聊了半个小时。 但线上哪有线下聊得爽。 蒋司修把她推回去挤上安全带,再发动车子,方向轻打,把车从停车位开出去:“晚上我跟你一起。” 程轻黎“啊?”了一声,抬眸从前车窗扫了眼外面马路的车,下意识:“我们都是年轻人,打台球,玩游戏,你去能干什么......” “教物理。”男人打断她。 程轻黎瞥他一眼:......... ...... 半小时后,车子在程家别墅区停下。 程轻黎提前跟吴晓红和程宏伟联系过,知道两人在家,车停稳,她手机收起来,回眼看身侧的男人,跟他商量:“我们从后门进去?” 她没有跟吴晓红说回来拿东西,因为是要搬家,拎走的太多,不好解释。 程轻黎说完又想了想:“要不你在这里等我,我自己回去拿吧。” 知道了蒋司修先前挨过打,她现在做事很“谨慎”,但谨慎过头了也会有问题,就比如她现在偷偷摸摸,真的觉得跟偷/情似的。 边说还边往不远处的家门口瞅,像做贼。 蒋司修笑了一声,温润嗓音:“你干什么?” 程轻黎瞄着远处,拍自己的心口:“我心虚。” “嗯。”男人应了一声,随后靠过来,捏着她的下巴,堂而皇之地亲了亲,“这样还心虚吗?” “......” 程轻黎舔了舔唇角的湿润,然后一把推开他,耳朵烧着转身要推车门,嗡声愤愤:“更心虚了。” 第77章 9.16/黄粱 程轻黎先下的车, 蒋司修才推门,跟在后面下来。 前侧女生左手勾着挎包的包袋,踮脚往前看, 再是转身,回来两步,两手抓着蒋司修的手臂把他往后推。 “你小心点, 你跟在我后面。”欢快的女声。 她说话时表情总是很生动,左侧有不太明显的酒窝,偶尔做夸张的表情还回露虎牙。 蒋司修垂眸看着她, 有点好笑:“你真当偷/情?” 程轻黎右手勾着他的左手抓紧,把他往别墅的方向带:“你别那么多话,跟紧我就好了。” 和大半个月前把她从酒吧抓回来那次一样,两人从后门进别墅, 然后依着靠近的楼梯上到二层。 正是休假,吴晓红和程宏伟都在家, 程宏伟和吴晓红两人都忙, 上来时路过一楼, 听到吴晓红跟同事打电话的声音。 程轻黎拍蒋司修的后背,把他往楼上推, 不断催促:“快点,不要被发现。” 蒋司修其实无所谓, 但她想怎么样, 都依着她。 上到二楼, 进卧室锁门。 程轻黎从墙角的储藏室拖出来一个行李箱, 再是钻进衣帽间, 把自己左右两个衣柜的门打开。 她衣服多,但放得分散, 她自己的公寓一部分,蒋司修那里一些,还有这里。 左侧衣柜没装满,右边的柜子倒是放得差不多。 蒋司修帮不上什么忙,在一旁的沙发上坐在,看程轻黎忙忙叨叨从衣柜里捡衣服。 她拿了条裙子在身上比,问坐着的蒋司修:“好看吗?” 淡蓝色的连衣裙,束腰,她有好多条,看多了实在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但都是好看的。 “好看。”他两手搭在膝盖上,淡声点头。 程轻黎不满,衣服丢回去,小声:“敷衍。” 沙发上的人提唇笑起来,片刻后,学着她平时的语气又夸了一句:“好看死了。” 还在整理衣橱的人冒出笑容。 十分钟后,上来拿东西的吴晓红发现了程轻黎卧室紧闭的房门,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敲了敲。 半个月前程轻黎不接电话那次,她和程宏伟都以为她回了自己的公寓,第二天看到她从楼上下来才知道她前一晚就在家。 有了那次的经验,这次看到房门紧闭,吴晓红也下意识以为她在家。 “小黎?”门外声音响起。 程轻黎手顿住,侧身队蒋司修眨了眨眼,抬手在唇前比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左手的裙子丢进衣柜,转身,朝房门处走,开门。 出了衣帽间还不忘随手把衣帽间的门关上,合了一大半,确定从门口的方向往这边瞟,看不到。 卧室门从里打开,程轻黎半靠在门框,身子卡在打开的门缝:“怎么了,妈?” 吴晓红觉得奇怪:“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回来也不说一声,偷偷摸摸地干什么呢?” “收拾东西,往公寓搬一点。”程轻黎言简意赅。 吴晓红应声,默了一下,又道:“周末在家住?” 程轻黎想了下:“周末也有课。” 吴晓红皱眉:“好吧。” 吴晓红事业型女性,干什么都雷厉风行,问过一次的话就不会再问第二遍,转身正打算往书房去,程轻黎合上门追了出来。 “妈。” 吴晓红站住脚,眉心依旧习惯性竖着,回头:“怎么了?” 程轻黎往前两步,看着吴晓红的脸色,试探着:“我和柯岩的事情算了,你和我爸同意了吧。” 提起这个吴晓红就想生气,程轻黎说完这个的第三天,柯家那边也打来电话,说柯岩也觉得算了。 时间巧合,很难让人不觉得是两个孩子串通起来给家里说的。 她揪了一下程轻黎的耳朵:“是不是你捣的鬼,跟柯岩说什么了?” “对啊,”程轻黎回答得特别坦然,“我跟他说我不喜欢他,再过十年也不可能喜欢他,他说他也是,看我只想跟我当兄弟。” 程轻黎对答如流,她那张嘴从小干什么都没输过。 吴晓红无奈地看着她,片刻后摆了摆手朝书房的方向去:“不管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程轻黎听到这话又往前追了两步,拉上吴晓红的手。 吴晓红被迫再次停住,回身看她:“又怎么了?” 两人站的这侧临着楼梯,能听到一楼的电视的声音。 程轻黎往下看了一眼,目光再移回来时,舔了舔唇,跟她亲妈道:“你再给我介绍一个呗,我也挺想谈恋爱的。” 吴晓红愣了一下,虽然没明白程轻黎为什么突然这样说,但还是顺着她的话问下去:“介绍什么样的?” 程轻黎松开她的手,咽了下口水,掰着手指开始算:“成熟有魅力,人不能太活泼,我喜欢沉稳的,职业的话,老师?年龄上最好大我八岁......” 吴晓红越听越不对劲,及时打断她:“你少给我动歪心思。” “什么歪心思?”程轻黎佯装听不懂,扬脸看她。 她这么真心实意地问,倒是把吴晓红憋了一下。 吴晓红后头哽了哽,正打算再开口说话,被程轻黎制住。 她状似不在意的:“你想说我还喜欢我哥?” “对啊,”她点头,眨眨眼睛,坦诚得不能再坦诚,“我是喜欢他,但你和我爸不让我们在一起,我只能另辟蹊径,找个替代品了......” 她一段话说得吴晓红头疼,事实证明她不仅有把蒋司修气到的本事,这本事对自己爹妈也适用。 吴晓红抬手,往下压了压:“打住。” 程轻黎听话绷住唇,然后在吴晓红抬眸看自己时,再适时开口:“所以你答应了没答应......” “我答应什么答应,你少给我在这儿说胡话。”吴晓红道。 程轻黎应了一声,然后管也不管,转身,看开的语气:“行吧,那我自己找,我在我们学校的华人老师里扒拉扒拉。” “......” 吴晓红在她身后叫她:“程轻黎。” 程轻黎大大咧咧地摆手:“我自己找。” 再回到卧室,锁上门,朝衣帽间的方向去,推开门,一眼看到坐在矮脚沙发回学生消息的人。 不是黄粱 第81节 蒋司修听到声音抬眼,看她一下继续回信息:“站那里干什么?” 程轻黎背手走过去,弯腰,声音温吞:“你都不问问我刚刚在外面干什么吗?” “干什么?”蒋司修收了手机抬头。 程轻黎瞟了下他按灭的手机,小声嘟囔:“没诚意。” 随后转身走到衣柜前,不再理他。 蒋司修在她身后弯唇,张开手臂,温和的嗓音:“来抱抱。” 程轻黎拧性子,冷淡:“不去。” 音落,身后传来窸窣响声,坐在沙发的男人站起来,走到她身后,他一手撑在她身前的柜架上,弯身的姿势像是把她抱在怀里。 “突然生什么气?”他笑着说。 程轻黎往旁边侧身,扬手拿衣服,心里憋笑,却仍然冷着声音:“就是生气。” 蒋司修把她拉过来,从后抱住,低头亲在她的耳朵上,低声哄人。 他声线很低,又很温柔,程轻黎没忍住,笑出来,转身抱住他,眼睛弯得像小月牙,踮脚亲上去。 男人顺势扣住她的后脑,加深这个吻。 ...... 这事情一直延续到第二天程轻黎都没告诉蒋司修答案。 晚上在客厅看电影时,蒋司修从冰箱拿来她喜欢的橙汁走过来,坐上沙发,在女孩儿腿搭上他腿面时,又想起来:“你昨天在你家跟你妈说了什么?” 程轻黎正拿遥控器换台,从电视剧换到一个纪录片,抬脚踢了踢蒋司修,手里的遥控器往旁边示意:“你看吗?” 蒋司修扫了一眼,右手的橙汁拧开瓶盖递到她手里:“你看你喜欢的。” 他对任何娱乐活动都不热衷,自然不会跟程轻黎抢电视。 程轻黎接过橙汁,没喝,瓶盖重新拧上,放在茶几上,遥控器一扔,起身跨坐在蒋司修的腿面。 她正面坐在他身上,抱住他的脖子,直视他的眼睛:“你再问一遍。” “问什么?”蒋司修看她。 程轻黎撒娇似的扭动身体:“刚刚的问题。” 蒋司修怕她摔倒,右手托在她的后背,想起来,上扬的语调:“你跟你妈说了什么?” 换了动漫的电视,音响在身后响着听不懂的日语。 程轻黎点头,笑嘻嘻:“我跟我妈说让她再给我找个联姻对象。” 蒋司修轻轻眯眼。 程轻黎继续说下去,如数家珍:“我说我喜欢成熟稳重的,性格上冷静克制,最好是老师,交物理,比我大八岁......” 和刚刚眯眼的情绪不一样,但男人的眸色却也更深了些。 程轻黎说完,看蒋司修抱着她探了下身,拿了茶几上他的手机。 “你干什么?”她莫名其妙。 蒋司修调出吴晓红的号码,神情平淡:“给丈母娘打个电话。” “问问他们明天有没有时间,我请他们吃个饭。”他说。 “......” 程轻黎看着他道:“你叫得很顺口。” 抱着她的人正垂眸看手机,眉眼间温和,他唇角弯了弯,缓声:“有问题吗?” 第78章 9.18/黄粱 电话到底是打了出去。 程轻黎本想阻拦, 蒋司修压了下她的手,后来她想了想也就算了,脑袋一垂, 搭在他的肩边,事不关己似的,听他给自己父母打电话。 白天上了一天课, 又跑出去参加了社团项目。 今天阳光好,很晒,程轻黎现在困了, 眼皮踏着,浑浑噩噩的要睡过去。 只能听到蒋司修说话,听不到听筒另一面的声音。 男人声线清润—— “嗯,最近都会在柏林。” “不是很忙。” “想跟您和程叔吃个饭......” ...... 程轻黎这么听着还不老实, 左手扒着蒋司修的肩膀,食指绕到他的后颈, 有一搭没一搭地去摸他的头发。 蒋司修腾出一只手把她的手拉下来。 程轻黎不满意, 晃了晃腿动了下, 随后低头,在他颈边下嘴咬了一口。 男人面上没变, 搭在她后腰的左手轻轻勾了下,挠在她的后腰处。 电话还没有挂。 “嗯, 看您和程叔的时间。” “明天中午可以, 我订个位置。” ...... 又寒暄了两句, 通话终于结束。 程轻黎回身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 低头按亮屏幕, 跟蒋司修打赌似的道:“你猜我爸妈会不会打电话给我,让我一起去明天的饭局。” 她说这话时没动, 一直维持着跨坐在男人身上的姿势。 晃了晃腿,脚踢在蒋司修的小腿,被他捞住脚踝。 程轻黎想再动,他不许,手上握得紧了点,拇指压在她的皮肤上摩擦了两下。 程轻黎抬眸瞪他,他就再掐一下。 “喂!”她提声喊。 男人温声笑,明知故问:“怎么了?” “让你看手机。”程轻黎道。 “嗯。” 蒋司修很配合地低头看了眼她的手机,没说话,收眸时伸长胳膊把自己的手机放在沙发旁的圆桌上。 神情半是闲适地往后靠了靠,眸光点了下程轻黎的手机,示意她等着。 程轻黎挪挪屁股靠过去,挨着他。 等了十分钟,程轻黎地手机还是没有想,她拧了下眉,脸上表情不是很好看。 手机扔到沙发里,颓败地把头重新搭会蒋司修的肩膀:“就知道他们不会喊我。” 尽管已经表明了态度,程柯两家的联姻没可能了,但在吴晓红和程宏伟的眼里,程轻黎和蒋司修之间还是不要多接触。 毕竟前科在先。 蒋司修笑了一声,这结果他早有所料,抬手拢了拢程轻黎的后脑,轻拍似的安慰,之后帮她把散落的发丝重新挂回耳后,温声:“慢慢来。” 程轻黎闭着眼睛,非常不照顾人情绪的:“我倒是可以慢慢,但你都二十八了诶。” 蒋司修收手的动作顿住,落眸和她对视。 她睁了眼睛,眼神格外俏皮,琥珀色的瞳仁染了客厅的暖光,晶亮亮的。 “然后呢?”男人的声音不着痕迹的变得有点凉。 程轻黎笑起来,打哈哈,两条胳膊抬起,展开,搂住他的脖子,试图把话题岔开:“然后,没有然后,你们明天中午吃什么.......” 蒋司修面无表情:“吃你吃不到的好吃的。” 因为蒋司修的冷言冷语,程轻黎笑得更欢了,她故意扬高语调:“那没关系啊,我可以和ariel一起吃,她最近又换了男朋友,我还没有见过。” 晚上没吃饭,厨房的高压锅里煲里汤,此时发出“嘀——”一声的提醒音。 蒋司修拍她后腰让她起身的动作顿了顿,眉心竖起,捕捉到词:“又?” “对啊,”程轻黎转头对着厨房吸了吸鼻子,没注意他这话里的情绪,“怎么了?” 蒋司修没再执着让她从自己的腿上下去,而是抱着她站起来。 “以后不许跟她玩儿。”他说。 程轻黎反应过来,笑嘻嘻,拒绝:“不要。” ...... 吃过饭,餐具放进洗碗机,程轻黎先一步转去衣帽间。 她明天确实跟ariel有约,即使吴晓红真打电话喊她一起过去她可能也去不了。 她前天去逛街,买了很多衣服,但这两天课多,很忙,连购物袋一起放进衣柜里,还没来得及整理。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她单手扶着衣柜门,把刚拿出来的购物袋扔回去,探头往外看。 “蒋司修!!”她直呼大名。 蒋司修刚洗过手,指尖还带水,路过餐桌时抽了纸巾,裹着吸干两手的水,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他把用过的纸丢进房间内的垃圾桶,看几米外朝他张望的人:“怎么?” 她右手手心朝下,勾了勾,示意蒋司修过来:“你来帮我看看哪个不要。” 说着她把刚几个袋子重新拿出来:“都是我前几天买的,华人姐姐开的小店,有好几件我选不出来哪个最喜欢,她让我都拿回来,挑了,再把不需要的退回去。” 蒋司修走过去,很认真地问:“这样做生意?” 不是黄粱 第82节 程轻黎笑,拉上他一只手臂拽过来:“人家不图钱,就是卖着玩儿。” 蒋司修在衣柜前的沙发上坐下,下巴轻点,示意她换给自己看。 程轻黎笑起来,踢他的脚让他转过去。 被踢的人目光温和,说出的话不害臊一样:“昨天你也是当着我的面脱的衣服。” “.........”程轻黎觉得他越来越不正经了。 她想起来昨晚,蒋司修本来有工作要处理,她不想让他去,就穿了一个小吊带去书房找他,后来在他身边“折腾”了半天,被人拎着抱起,回了卧室。 一共三件衣服,两条裙子,一个工装连体裤,程轻黎换完蒋司修都说好看。 “那三件都要?”程轻黎低头比着衣服。 蒋司修点头:“要,我给你买。” “你很有钱?”程轻黎小幅度地掀眼皮。 蒋司修从沙发上站起来,拿了她手里的衣服放在她身后的衣柜:“工资不高,但管你吃饭还可以。” 程轻黎被他推着往后,卡在他和柜子之间:“就只是吃饭?” “衣食住行,”他低头,几乎吻上去,哑声轻笑,声音低低的,“也能管点爱好。” 他的手已经探进了她的衣服,摸到了她腰间的软肉。 “什么爱好?”程轻黎问。 蒋司修弯腰把她抱起来,女孩儿很轻,他把人往上掂了掂,往浴室走去:“你说什么爱好。” - 第二天中午,吴晓红两口子到约的地方时,蒋司修已经在了。 男人穿着深褐色的风衣,里面米白色的衬衫,戴一副银色框眼镜,和餐厅文艺浪漫的氛围竟意外地有些相衬。 吴晓红快步走过去,拉开椅子。 “你程叔生意上有点事,耽误了时间。”她解释。 蒋司修喊服务生过来点餐,扬手示意了一下,餐单递过去,晚辈的口吻:“没有等多久,应该的。” 除却程轻黎的事情,吴晓红对蒋司修没有意见,相反不仅从心底里认可,也很欣赏他。 “你爸妈最近身体怎么样?”程宏伟回完助理消息,也问道。 蒋司修帮两位长辈倒水:“还好,年龄大了,会有些老毛病。” 吴晓红笑:“那就好,上次从柏林离开,我们跟你爸妈也有段时间没见了。” “一家在国内,一家在国外,以后每年见的次数都少。”她说。 蒋司修静静听着。 吴晓红年纪上来,较以前话也变多,絮絮叨叨说了以前的事,又问蒋司修工作上的情况。 “目前会长时间呆在柏林。”他把面前的盘子往前推了推,抬眸坦言。 “长时间?”吴晓红惊讶。 “嗯,”蒋司修点头,跟程轻黎在一起时间长了,现在扯淡话也说张口就来,“向上申请了工作调整,这两年都呆在柏林。” 吴晓红和程宏伟相互看了眼。 程宏伟“啊”了一声,咖啡杯往前抵,又提到另一个问题:“这两年有交女朋友的打算吗,你爸妈上次来还提到这事,在催了。” 蒋司修正想回答,手机弹出消息,低眸看了眼。 程轻黎:[聊得怎么样?] 蒋司修手指抬起:[正在周旋。] 程轻黎发了两个ok的表情包。 程轻黎:[你拿不下我就接着刺激他们。] 蒋司修无声笑了下,手机收起,再抬眼回答程宏伟的话:“上次分手有点难过,最近几年应该都不会谈了。” “我跟我爸妈说过了,让他们做好我不结婚的准备。”男人缓声道。 蒋司修表情太正经,时间也过去久了,程宏伟一时没反应过来:“上次?” 吴晓红在桌子底下踢他一脚。 第79章 9.20/黄粱 从这句出来之后, 这顿饭就吃得有点不尴不尬。 程宏伟屡次想开口都不知道怎么劝,人家说人家还记挂着你闺女呢,你总不能掀桌不吃了, 说把她忘了,我再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在老父亲眼里,自己女儿本来就是最好的。 至于吴晓红......两天前程轻黎在家里说的话她还记在耳朵里, 现在又听蒋司修这么说,实在不知道怎么接。 直到结束,老两口也没再多说出来什么话, 但什么也不说显然也是不行的。 吃完饭,起身往门口走时,吴晓红把外套搭在手臂,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时机开口。 “你年龄也不小了, 你父母操心,总是跟我和你叔叔说想让你谈个女朋友。” 蒋司修很高, 尽管身材属于清俊的类型, 还是比吴晓红宽很多。 他迈腿往楼下走, 被风卷起风衣下摆,他很温和地笑了一下, 像是对刚吴晓红的话肯定,又像不是。 “吴姨。”他淡淡叫了声。 嗓音一如既往的冷静正经, 但还有一丝莫名的强势, 他转头看过来:“我说过了, 上次分手有些伤, 这几年都不会谈。” 吴晓红和他对上视线, 往上提了提,沉默半秒, 还是提醒:“但你和小黎......” 蒋司修少见的打断长辈说话,他身高腿长,比吴晓红走快半截:“轻黎的事情我觉得还是应该她自己决定,联不联姻,想和谁在一起,想学什么专业走什么路,都应该尊重她自己的意愿。” 他语速不快,但说这句话时没有任何停顿,一气呵成。 很明显的态度。 吴晓红对蒋司修客客气气了一整顿饭,这会儿忽然有点生气。 她是程轻黎的母亲,然而蒋司修这句话却仿佛把她置于程轻黎的人生之外。 程宏伟因为接电话,落了两人几步,还在楼梯之上。 吴晓红顿住脚,望向同样停下步子回看她的年轻男人,男人面色平静,不卑不亢,眉宇间淡定坦然。 吴晓红皱眉,缓慢开口:“司修,我觉得你......” “觉得我在轻黎的事情上管的太多了是吗?”他平静地接过话。 然后在吴晓红再次开口前,偏眸看不远处的马路,带点无奈地提了下唇,平和的:“可是无论是你们还是我爸妈都忘了,这些年带她最多的是我。” 离路边近,有车路过,鸣笛声响起,穿破此时宁静的日光。 蒋司修依旧盯着那块翘起的地砖,缓声:“知道她肠胃炎不舒服,吃药不管用只能去医院输液的是我,知道她对什么药,什么食物过敏的是我,初高中很多次家长会是我去开,知道她初中哪一个学期成绩最差,高中又是从哪个学期成绩提高的也是我。” 他语气淡淡,有一丝回忆的飘然,混着此时下午两天的阳光,落在地上。 “她初中刚转学的那个学期无论成绩还是心理状态都很差,晚上难受的时候给我打过很多次电话,初三中考之前过敏反应严重,你们都不在淮洲,我在邻市做实验,开了夜车回来,第二天早上带她去医院拿了药。” “还有高中选志愿,确定网报志愿的前两天晚上她都在我房间,你们可能没有看到过她聊起她喜欢的专业时兴致勃勃的表情。” 蒋司修轻轻落嗓,再度看回来:“我参与了她几乎前二十年的人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也更知道她怎么样是开心的。” 吴晓红望着眼前的男人,稍怔失语。 如果说一开始听到蒋司修反驳她,她是动气的,到后来听到最后两句前的晃神,再到现在的表情松动。 “司修.....” “所以无论我和她谁不想结婚都不要再劝了。” ...... 程轻黎和ariel逛完,一时兴起,又吃了个晚饭,一直到晚上七点,才回到蒋司修这里。 进去拿东西去浴室冲了澡,边搓头发边玩厨房走。 左手的毛巾盖在脑袋上,右手举着手机看上面的信息:“你今天中午跟我爸妈说什么了,我妈下午问了两次我在哪里,还说要去我公寓给我送东西。” 她把毛巾从头顶抽下来,看蒋司修,下结论:“我总觉得像查岗。” 蒋司修正在把高压锅里的汤盛出来,闻言表情没什么变化:“说了我会一直在柏林。” 程轻黎点头,目光再落回屏幕时道:“怪不得我妈防着我和你鬼混。” 蒋司修把碗放在餐桌上,扫她一眼:“什么叫鬼混?” “过来吃饭。”他道。 程轻黎往前两步,落眸看餐桌:“怎么又是汤,我想吃香辣蟹!” “蒋司修,自从你跟我在一起越来越敷衍了,冬瓜排骨汤这个月我已经喝第三次了,”她揪着自己手臂的肉,冲到蒋司修面前,“你看我都瘦了,都瘦了!” 她动作夸张,表情也夸张,蒋司修再转过来时,没忍住,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下。 “瘦点没事,饿不死就行。” 程轻黎登时瞪眼,把他往后推:“我就说你变了!你以前都是让我多吃点,现在让我饿死!!” 蒋司修被推得笑,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怀里,垂首再次亲上去:“周末带你去吃,上次那个华人餐厅,但要少吃点,你不能吃辣的。” “知道了知道了,”程轻黎眯眼,捂上耳朵,瞪他,“你再唠叨我要亲你了。” 蒋司修还是笑,把她快掉下去的毛巾从脖子后捞起来,帮她擦头发:“我下个月可能要回趟国,工作需要,要在淮州呆半个月。” 程轻黎站好,乖乖地被擦头发,搭在前额的发丝被蒋司修拢上去时出声:“那么久?” 男人温声:“还好,就两个星期。” 程轻黎轻踩他一脚:“你当我不会算数。” 开了盖的高压锅就在两人身后,飘着玉米冬瓜的香气,程轻黎吸了下鼻子,又踩他一脚。 不是黄粱 第83节 拖鞋底软趴趴的,踩起来一点都不疼。 她两手背在身后咕哝:“我要听的是这句吗?” 蒋司修帮她从发根擦到发梢,很给面子:“那你要听什么?” 程轻黎踩上了瘾,脚底压着他的脚背,一下下地踩着玩儿:“你应该说我要走好久宝贝,我想你了怎么办,好想你好想你宝宝。” 她捏着嗓子一声比一声说得甜腻。 蒋司修专心致志擦头发:......... 两秒后,他低头,对上女孩儿的视线:“你不应该学物理,应该去学话剧。” 程轻黎:......... 她甩手往餐厅走,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不说拉倒,我自己跟自己说......” 念念有词,蒋司修单手撑在身后的台面,瞧着她低笑一声。 吃过饭,餐碗丢进洗碗机时,程轻黎还在纠结中午的问题:“你还和我爸妈说了什么?就只说了你会一直在柏林?” 她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蒋司修身后,绕来绕去:“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多说点?” 蒋司修沾了水的手贴了下她的脸颊,把她凉得往后跳了半米。 回答她:“摊牌了,说除跟你不可能跟别人在一起,让两家父母都别再因为我的婚姻大事操心。” “还说我是照顾你时间最久的那个,你的人生本来就应该由我负责。” 平缓的男声落在安静的房间里。 “哇,”程轻黎捧着脸做了个夸张的表情,然后比大拇指,“你好帅。” 她没头没脑的夸赞总是掺杂夸张的成分。 蒋司修无视她这两句话,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偏眼转身,从架子上拿下水杯。 扔在岛台的手机震动,程轻黎绕出厨房去拿。 捡起来看了两眼,她右手举高,左手划了划屏幕,跟还在厨房的蒋司修确认:“你确定你说的很硬气对吧。” 蒋司修右手捏着刚倒了水的杯子,举高喝了一口,半靠在身后的橱柜,看着她,轻轻嗯了声。 程轻黎笑:“那我现在要回我妈了。” “回什么?”他把手里的水杯放下。 程轻黎目光从手机屏转到他身上,弯眼一笑:“我妈和我爸准备去我公寓,问我现在在不在。” 她眯着眼睛笑得灵动:“我准备说不在,在你这儿。” “大半夜晚上十点,在你这儿。”她重复道。 蒋司修淡淡颔首,赞同她的做法:“他们不知道我这里的地址。” 也就是说就算急,也找不过来。 第80章 9.22/黄粱 车在程轻黎小区门口停下, 程宏伟看了眼副驾驶的人:“你愣什么,下车。” 吴晓红略带烦躁地叩下手机,语气不怎么好:“不用去了, 你闺女不在。” 程宏伟正侧身提了后座的东西,闻言微愣:“不在?” 他拎着两个袋子提回来,纳闷道:“那她去哪儿了, 这大晚上的。” 听到他问这句,吴晓红表情好像更烦了。 见她不说话,程宏伟奇怪, 手肘碰了碰她的胳膊:“问你话呢,一直看手机干什么?” “而且你怎么知道小黎不在,她回你消息了......” 程宏伟的话还没问完,被吴晓红打断:“她去找司修了。” “她去......他们又在一起??”程宏伟听出意思。 吴晓红把手机扔在前面:“嗯。” 程宏伟皱眉, 声调扬高:“都现在这个时间了,他们怎么能在一块?而且在一起是在哪儿?在外面吃饭?” 吴晓红没给好脸色:“不是, 在司修家。” “她大晚上的跑司修家干什么, 把她给我叫回来。” 吴晓红正愁有气没处发, 看着程宏伟:“要叫你叫,你跟我吼什么??” 说完没等程宏伟开口, 先一步呛他:“闺女小时候你不带她,现在管起来了?她上学时候家长会你去过几次?你有司修去的零头多吗?现在让她回来, 你有脸吗你?” 程宏伟张着嘴半天没找到自己声音。 “我说你怎么回事, 你怎么帮着外人......”他不明所以。 吴晓红白他:“现在说是外人了, 当年让帮忙照看你闺女的时候你怎么没说人家是外人。” 程宏伟莫名语塞, 两秒后, 试图狡辩:“我也没说司修是外人,我的意思是不是分手了吗, 怎么又......” 程轻黎的伶牙俐齿一定程度上遗传吴晓红。 吴晓红一抱胳膊,嘲讽:“没看出来?不是又和好了是什么,你脑子长的是摆设?” 程宏伟被怼得哑口无言,沉默了半天:“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你知道司修家地址?” “不知道。” “那不完了,”吴晓红把刚程宏伟提过来的几个袋子重新扔到后座,拧着眉发话,“回家吧。” “回家?不管了??” “还能怎么管,腿长在她自己身上,你能天天看着她?” 吴晓红越说越来气,抱臂看他:“谁让你以前光知道赚钱不知道管孩子,你有司修操心多吗?你闺女跑了活该。” 程宏伟扶着方向盘,两秒后,憋出来一个:“不是你闺女!” “是,所以我也活该!”女人回声。 ...... 程轻黎消息发完,设想里的兴师问罪没有来。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仰头对着天花板晃来晃自己的手机,然后放下来,看向一旁敲电脑的蒋司修:“我的手机坏了吗?” 她问得很认真,正回邮件的人笑了一下。 蒋司修很少笑,但笑起来很好看,是那种温和的,清冷的,又带一点克制禁欲。 不可亲近中偶尔露出暖调的一面,很吸引人。 “坏了吗,啊?坏了吗?”没得到回答,程轻黎举着手机往前趴,锲而不舍地追问。 蒋司修松开电脑,扶着她的胳膊:“没坏,他们没发。” “啊?”程轻黎发出真心实意地疑问,“这不符合他们的作风。” 她拿着手机反复反转着瞧,试图从这个不亮的四方块里堪破奥秘。 蒋司修叉了电脑上的文件保存,之后笔记本合上,放在面前的茶几,托着身边女孩儿的手臂把她抱到怀里。 程轻黎还在举着手机摇晃:“真的没坏吗,真的......” 蒋司修抽过她的手机往一边放:“很想让他们来抓你?” “这倒不是。”程轻黎很快接口。 蒋司修单手抄在她膝弯把她横抱起来,起身,朝卧室去:“不理你正好,该睡觉了。” “这么早?”程轻黎仰头疑问。 “嗯。” 人被放在洗手台时,吻已经跟着落了下来。 程轻黎的右手被男人抓着放在他的衣领处,她被吻得喘息,侧头避了避:“......不是睡觉吗?” 蒋司修嗯了一声,食指抵着她的侧颊把她的脸拨回来,虎口扣住她的脸,两指按在她脸侧的软肉里,低头在她的唇上又亲了两下。 低哑声线:“你不是说早?” 程轻黎两手抓在他侧腰,脸被捏着,说话黏糊,发音不标准:“...就是早......” 蒋司修轻轻笑了下,抓着她刚被放在自己衬衫领口的手,带着她解扣子。 衣扣解了一半,松开由她自己来,他的手则放在她的腰后,修长的手指从她睡衣下摆探进去。 捏了捏她腰间的肉,再往上,在别的地方。 程轻黎相信了那句男人在某些方面是天生的这句话。 她看了那么多不可描述的文章和漫画,但真到了实践,连蒋司修会的一半都不到。 他顶着最正经的脸,用最温和清冷的语气,问最直白的话。 例如“哪里”,“自己说”,“给你亲?”,“亲这里舒服吗”,“不舒服再换换”...... 程轻黎很多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回,耳朵会发烫,全身上下都发烫。 他把她的睡衣卷到她的锁骨下,低头吻上去。 程轻黎小腿悬空,轻晃了两下,头不自觉地后仰,搭在他右肩的手狠狠抓紧他的衣服。 等到两人都呼吸沉重,程轻黎忽然推开他。 蒋司修撑住洗手台起身,往前半步轻压着她的后背把她揽在怀里,另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安抚性地揉了揉:“怎么了?” 程轻黎喘气不匀,他也没好到哪里。 平日里清润的声线,这会儿性感得要命。 程轻黎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说话就爽得脑神经发麻。 不是黄粱 第84节 但理智尚在,喘了两口气,还是抵着蒋司修的胸口往外推了推,声音低低的,难得羞赧:“家里没套了。” 蒋司修:......... 昨天晚上用掉了最后两个,刚亲得动情,把这事忘了。 他拇指蹭在她脑后,缓了缓:“我去买。” 程轻黎吸了吸鼻子,第一次对消极怠工的德国佬产生怨气:“这个时间下去能找到开门的超市算我输。” 当都是国内呢。 蒋司修罕见地被噎了几秒,随后抱起她往门外走。 程轻黎下意识抬起两只手臂,绕上他的脖子:“干什么?” “网购。”男人答。 程轻黎眼睑下绯红,还沉浸在刚刚的情/欲里,反应慢了两拍,才软声问:“要买什么?” 蒋司修没回答,但行动已经告诉了她。 他抱着她才床沿坐下,从床头柜摸了手机,一手托在她的后背,另一手按亮手机点进购物软件。 然后——程轻黎眼睁睁看着他往购物车里加购了三个打包套餐。 每个套餐八盒。 “......” 她少见地害羞,挣扎着从要从蒋司修手里抢手机:“不......不用那么多。” 男人手晃了下,没让她拿到手机。 程轻黎气声,急:“用不完过期怎么办,挺贵的.....” 蒋司修右手还扶在她身后怕她摔倒,另一手已经点支付密码付了钱,他低眸瞥她:“不会过期。” “而且用得完。”他说。 第81章 9.23/黄粱 国外物流慢, 程轻黎不止一次吐槽“好吃懒做”的德国佬。 三箱子东西运输中出了点问题,足足等了十天才送到家门口,还没等送到家里, 蒋司修回淮州的行程提前了。 程轻黎可怜巴巴地扒在门口看着他,两手抠着门框,脑袋抵在门板上, 看房间里收拾东西的人。 “你要去多久?”她瞧着蒋司修问。 蒋司修回身打开衣柜,把常穿的几件衣服从衣架上取下来,侧身丢进行李箱:“半个月到一个月吧。” 程轻黎抠着门的手松下来, 垂在两侧捏住自己的睡裙,然后抬脚把门抵开,拎着裙子走进去。 进了门,她的语气比刚刚在房间外时更委屈了点。 站在蒋司修一侧, 仰脸看他:“不能早点回来吗?” 正在收拾东西的人笑了一声,温和清淡的声线:“我尽量。” 程轻黎挑刺, 踮脚拨着他的脸想让他看自己:“你都没有看着我说话, 肯定在骗我。” 蒋司修闻言唇角的弧度上提得更大了些, 实在没忍住,笑出声:“祖宗, 你真的难伺候。” 程轻黎耸了下鼻尖,不满意, 勾着他的衣领晃了晃, 催促:“快点, 看着我再说一遍。” 蒋司修被折腾得没办法, 刚拿下来的衣撑重新挂回去, 右手推上衣柜门,单手撑着柜子, 看她。 两人身高差得不少,站得近,蒋司修一般都是低头看她。 男人的瞳仁浅灰色,除了偶尔在床上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攻击性外,大多时候他的眼神都是清润的。 此时也是,清润,和煦又温柔的。 不止是现在,包括之前单恋的那些时间,每每对视,程轻黎总觉得自己要溺死在这双眼睛里。 她和他对视,踮了踮脚,不由自主地轻声喊:“哥哥......” 男人浅声笑,嗓音并没有眼神那么清明。 “你少勾引我。”他说。 程轻黎扬着尾音“诶”了一下,脚落回去,轻着声音狡辩:“我没有。” 蒋司修撑在衣柜的右手没拿开,另一手握了她的后颈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之后落唇吻上去,学着她的声调问:“你没有。” 程轻黎被亲得找不到北,摇头,半眯着眼,粘粘乎乎回:“真没有。” 末了被蒋司修捏着脖颈亲了又亲。 两个人呆在一起,做点什么都容易擦枪走火,地面摊着没收拾完的行李箱。 蒋司修松了一直支在柜面的手,托在程轻黎的腿下把人正面抱起来。 程轻黎两腿夹住他的腰,胳膊很自然地搂在他的脖子上。 28寸的行李箱占地面积太大,蒋司修脚尖把箱子抵开,抱着她往床边走。 接吻的间隙,程轻黎偏头,咬耳朵似的跟男人哼哼唧唧:“你明天早上几点的飞机?” 蒋司修眼皮半垂,目光没离开她的唇,近距离感受着她的呼吸,唇蹭了下她的唇,低声回:“七点四十。” 程轻黎呜咽一下,抽空往后扭头,看墙上挂着的钟,再转回来时,毫无章法地去吻蒋司修的脖子:“现在才十一点多,我们可以......” 她顿了顿,像是在用不清醒的脑子计算:“还可以做七个小时,你六点出发。” “不过你如果不行的话,就算了。”她补充。 很轻的一声笑,从男人唇间溢出,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逗的。 他把程轻黎从身上放下来,弯身撑住床,然后抬手捏了捏她的脸。 他没说话,但一切动作都在表示他此时的想法,他勾着程轻黎的肩带松下来,之后探手抽了床头柜的抽屉。 虽然网购的三箱子一直没到,但隔天白天在超市买了。 因为前一晚正在网上买了太多,在超市无论是程轻黎还是蒋司修,排队结账时都收敛地往购物车里放。 一共拿了三四盒,现在床头柜里还有一盒半。 程轻黎伸手,先蒋司修一步摸过来。 很薄的四方片被拆了盒子丢进怀里,一共扔了三个。 蒋司修接住,再抬眼,撞上的目光里写的都是“来吧来吧,不把它用完,明早不能走。” 蒋司修:……… 程轻黎顶着男人的视线抬脚踢了踢他的上半身。 两手往后,撑在身后的床面,左脚探到他的上衣里,轻轻踩了两下他的小腹:“还早。” 她动作轻挑,让被踩的人有一瞬间感觉到尊严被挑衅。 蒋司修看了她两秒,低头笑了下,再是伸手勾开刚那个抽屉,把程轻黎扔回去的盒子重新拿出来。 刚被拆开的盒子,被她拿出来了一半,还剩半盒在里面。 盒子抛在床面的下一瞬,他直身脱掉上身的t恤,再按灭床头灯。 骤然掉入黑暗,他俯身汹涌吻上来,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凶。 看不到任何东西的昏暗里,能感受到的只有湿热的吻和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 程轻黎觉得自己要溺死在这片呼吸里。 她抱住蒋司修的脖子,断断续续的说:“……哥哥,我喜欢你。” 回应她的是更沉重的深吻,以及落在耳边的“我爱你”。 …… 前一晚并没有如程轻黎的愿做到第二天早上,但原因不在蒋司修,而在她自己。 趴在床上几欲睡过去,还被翻过来,让她抱住他时,她实在做不动了。 “睡觉吧,”她在蒋司修的肩头蹭了蹭脸,语气比让他早点回来时还委屈,“……睡觉吧,求你了。” 男人借着微弱的光线偏头看了眼墙上的表:“还有四个小时。” 程轻黎:……… 蒋司修要走大半个月,程轻黎实在舍不得,尽管前一天晚上凌晨两点才睡,翌日早上还是闹钟一响就起来了。 蒋司修还在衣帽间收拾他没收拾完的行李,听到动静看了眼卧室的方向。 “怎么起来了?” 程轻黎坐在床边,脚划拉着找拖鞋,眼睛都睁不开。 两只脚滑了半天,终于找到,一脚踩了一只,强撑着眼皮站起来。 “我去给你……”她想了半分钟,找到一个最拿手的,“煎鸡蛋。” 蒋司修刚给行李箱拉好拉链,正蹲在矮柜旁,听到这句不禁偏头笑开,然后就看到刚在床边站稳的人搓着头发,摇摇晃晃,像只鸭子一样往门口坐走。 很可爱,像她小时候的每一次。 “轻轻。”他出声叫她。 程轻黎在混沌中回头。 没拉严的窗帘透进一抹日光,照在男人身上。 程轻黎看着那处,听到他在晨起的阳光里对自己说:“等你到年龄了去结婚吧。” 程轻黎懵了一瞬,还没睡醒,被这句话冲击到大脑,半天没找到自己的声音。 蒋司修在她的注视下轻轻笑开,温和清哑的嗓音:“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 “戒指已经让人在做了,本来想晚一点再问你,”他顿了顿,在晨曦里笑着望她,“但没忍住。” “哥哥……” 不是黄粱 第85节 程轻黎看他看得认真,眼睛一瞬间发酸,被水雾打湿,眼前模糊一片。 她不想哭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哪里都酸,鼻子酸,眼睛也酸,脑袋昏昏的,像是装满了水。 衣帽间半跪的人眼神在她脸上细细扫过。 良久,对她张开手臂,唇边噙着温柔的笑,轻声哄:“不哭了。” “来抱抱。”他说。 第82章 9.24/黄粱 蒋司修回国并没有住在家里, 也没有住在学校,实验项目在的地方是近郊,他住进了项目组安排的酒店。 到的第一天, 洗过澡,从浴室出来,给程轻黎打电话。 两个小时前程轻黎已经来过了信息, 但他在会上,没办法多回,只告诉她自己还要晚会儿才能回酒店。 国内和德国错六个小时时差, 柏林现在正是下午。 程轻黎今天没课,上午复习了德语考试的内容,下午窝在卧室打了一下午游戏。 新出的单机游戏,程轻黎在蒋司修还在柏林的时候就买了, 只不过每天跟蒋司修在一起娱乐活动太丰富,还没有时间玩儿。 视频接通, 程轻黎趴在床上, 两手还抱着游戏机。 她身前放了枕头, 枕头上垫了书又放了手机支架,把开了视频的手机支在上面。 视频对面的男人用毛巾揉着还未干的发顶, 坐在床沿看她。 程轻黎用右手的电子笔点了点他身后的背景:“你这是住的什么地方?” 蒋司修跟着她的动作回头环视,手里的毛巾又搓了搓头发, 回答她:“酒店。” “酒店, 我以为你会住宿舍。”程轻黎发出疑问。 蒋司修笑了一声, 温和调侃:“这个项目组比较有钱。” 程轻黎拿笔点着鼻尖, 耸了耸鼻子, 不相信的:“没骗我?” 蒋司修好笑:“我骗你什么?” 程轻黎笔尖依旧戳在鼻子上,发挥想象:“就比如你房间里还有别的女人什么的......” 蒋司修笑起来。 他起身把用过的毛巾放回浴室, 再走回来从桌子上拿了手机,换成后置摄像头,对着卧室照了一圈:“你看有东西吗?” 程轻黎反趴着,脚翘起来,左手把游戏机放在抱枕的一侧,右肘支在床上,手托着脸,歪头:“那外面呢,外面有吗?” 蒋司修把手机重新放回桌面:“单间的酒店,贫苦老师住不起套房。” 程轻黎眯着眼睛笑,揶揄:“那你养得起我吗,我很贵的。” 蒋司修坐回去,头发拨了两下,已经干了一半。 他跟着程轻黎的话顺着往下调侃:“不一定行,实在没钱了就带你吃馒头咸菜。” 下午四点,阳光还好,程轻黎趴在床上,窗帘大敞,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背上,给她的头发染了点点金光。 她晃着翘起的脚,对蒋司修的话表示不满:“怎么能吃馒头咸菜,你应该说你自己吃馒头咸菜让我吃鲍鱼燕窝。” 她说这些话时语调微微上扬,有一丝很符合她年龄的小俏皮。 蒋司修盯着她的脸瞧了几眼,低眸笑了笑。 程轻黎在那面提声音:“你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 “对,”男人轻轻点头,肯定,“毕竟你是未婚妻。” 他这话说得非常自然,程轻黎懵了一下。 两秒后反应过来,脸颊处微微发烫。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起一旁的游戏机,托脸的手放下来,去摸耳朵:“什么未婚……” 蒋司修隔着屏幕看她,学她刚刚的话,重复:“我说得不对?” 程轻黎被讲得没话说,半垂着脑袋,小鸡啄米似点头:“对对对,你说得都对。” 蒋司修笑:“那你低什么头。” “.........” 半分钟后,程轻黎抬眼,直视他:“没见过人害羞啊!” 男人唇角的弧度勾得更深了。 ...... 蒋司修住的地方就在青山附近,往后一周每天要进山,在山里的实验基地做爆炸试验。 山里没信号,晚上又回来晚,偶尔还赶上程轻黎吃饭或者上课,两人能打电话的时间很少。 好不容易挨过第一周,蒋司修清闲了一些,两人终于能打视频打得时间长点。 程轻黎把手机支在衣帽间,对着摄像头换她那些新买的衣服,一件件试过去,问那面的人好看吗。 视频那端的人抱电脑坐在沙发上,说是处理数据,但多半时间目光都落在对面的女孩儿身上。 她像只花蝴蝶一样,对着镜子转圈都转的活力无限。 蒋司修瞧了片刻,腿面的电脑合起来,放在一侧,专注看对面的人。 程轻黎再转回来时注意到他的视线,瞅了眼被他丢在一边的电脑:“你不工作了?” 蒋司修摇头:“帮你看衣服。” 程轻黎点点头,表彰:“24孝好男友。” 蒋司修不置可否地笑。 他把正在视频的手机拿过来,点进购票软件,查了一下从柏林往返淮州的机票。 “是不是要小假期了?”他拇指划了两下屏幕问。 程轻黎右手拎着件黑色的挂脖上衣,往自己身前比,没看他:“对。” “要不要来玩儿?”蒋司修最后确认了一下从柏林过来还有票。 他抬眸,看过去:“我后天要去闽江,然后在那边呆一星期,你也过来?” 实验项目分两段,后半程要在闽江进行。 程轻黎听到这话,衣服也不试了,几步走过来,弯腰对着手机屏,认认真真盯着那面的蒋司修,眼睛亮亮的:“真的吗?” 她瞳仁是琥珀色的,蒋司修在她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是笑着的。 他维持这样的神情,微微点头。 程轻黎开心得把手里的衣服抛起来,转了个圈转身接住:“那我要把最近买的衣服全都带过去。” “用不用跟吴姨他们说一声?”蒋司修问。 程轻黎弯腰捡起刚被自己碰到地面的衣服,丢进一旁的衣筐,想了想:“要去多久?” “一周多?”蒋司修回。 在闽江呆的时间最多不超过十天。 “那不用说吧,”程轻黎转身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古灵精怪,“我悄悄去。” - 程轻黎“悄悄”的行程没进行成,隔天下午回自己公寓收拾东西时被过来的吴晓红逮到。 最近一段时间,吴晓红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旁敲侧击问一下她在哪里,她咬死了不说,还跟柯岩提前打好招呼,只要吴晓红和程宏伟过去就让他给自己报信。 程轻黎被拎回家的路上给柯岩发消息。 程轻黎:[你不是说我爸妈不在吗?] 程轻黎:[说他们昨天才来过今天不会来。] 程轻黎:[谁信誓旦旦给我打保票的??] 柯岩欠程轻黎的二十万没有还,还要给她当一段时间的狗腿子。 柯岩:[我哪知道他们昨天来了没走,住你这儿了。] 柯岩看热闹不嫌事大:[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柯岩:[守株待兔呢这是。] 程轻黎:“.........” 前座的吴晓红看了眼车内后视镜,瞧后座的程轻黎:“给谁发消息?” 程轻黎扣手机:“柯岩。” 之后她紧接着接口:“不过马上要给我男朋友发了。” 吴晓红,程宏伟:......... 两口子对视一眼,谁都没打算接这个腔,哪成想后座的人接着道:“哦对,你们还不知道我又谈恋爱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们谁是我男朋友......” “......” “行行行,”吴晓红摆手截住,“不用说了,不想知道。” 程轻黎哦了一声。 车厢内安静了两秒,她忽然前探上身,两手扒在两个座椅,伸头到驾驶和副驾驶之间:“但我想告诉你们。” “是我哥。” “.........” 吴晓红头疼。 最近一个月给程轻黎发消息,两人和好了这事被她明着暗着往脸上怼了好几次。 正好开到路口,赶上红灯,程宏伟忍不住了,把着方向盘转头正准备说话,被吴晓红重重拍了下腿。 不是黄粱 第86节 吴晓红扭头看程轻黎,语气依旧不耐,但带了点显而易见的妥协:“知道了,不用你一遍遍说。” 程轻黎再哦一声,倾身在吴晓红脸上粘粘乎乎亲了一口:“怕你们忘,再说一遍。” 吴晓红擦了下脸上不存在的口水,没好气:“亲你爸去。” 程轻黎瞥了眼启动车的人,语带嫌弃:“我才不亲他,脸臭死了。” 一家三口都在柏林,但因为程轻黎住在蒋司修那里不回来,已经好久没见了。 晚上程宏伟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并不擅长的菜。 程轻黎强忍着吃了两口,从桌子上捡起手机,推开椅子准备离席。 程宏伟筷子敲碗:“不再吃点?” 程轻黎正打算摇头,吴晓红先一步开口:“说实话,你做的饭真不能吃,知道的明白闺女回来你想表现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把她毒死赶她走。” 程轻黎在旁边连连点头,连声附和:“真的不好吃,比王姨做得差多了。” 程宏伟筷子放下,慢悠悠端了汤碗看两人。 程轻黎一看自己老爸脸色不好,往吴晓红旁边迈了一步,顶着他的视线不怕死地又补充一句:“也没我男朋友做得好。” 男朋友男朋友......从下午回来到现在念叨几个小时了。 现在不是同不同意她和蒋司修在一起的事情,是在程宏伟心里觉得这小子的地位超过了自己。 他扬筷子刚想指,吴晓红瞥他一眼,冷漠开口:“你再瞪眼?你就是没司修做得好。” 程宏伟在外面凶,不过对着自己老婆闺女脾气是好的,但今天被翻来覆去气了好多次,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反驳了吴晓红一句。 吴晓红顺着跟他呛声,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就这么拌起嘴。 程轻黎听着两人吵架,往旁边移了小半步,低头跟蒋司修发消息。 程轻黎:[我爸妈在吵架。] 国内是凌晨一点,蒋司修在改报告,还没睡。 蒋司修:[因为什么?] 程轻黎往几米外看了眼,认真想了几秒,低头回。 程轻黎:[因为我妈帮你说话。] 蒋司修:[什么?] 程轻黎:[胜利在望,加油哦。] 程轻黎:[【可爱表情包】] 第83章 9.25/黄粱 程轻黎虽然被抓回了家, 但晚上钻进卧室,还是跟蒋司修商量了买机票回淮州的事情。 她躺倒在床上,头靠在床尾, 右手高举手机打视频,一面斜眼看门观察动静,一面另一只手在空中下压, 示意屏幕那端的蒋司修小声一点。 那面男人在叠衣服,手上几件衬衣放进衣柜,回身看她, 沉稳的语气:“你没有锁门?” “锁了啊,”程轻黎回,右手的食指还比在唇前,“我怎么可能没锁, 没锁他们不进来了吗?” 蒋司修拿着手机走回窗前的沙发,坐下来, 看她:“那害怕什么, 他们顶多在外面敲门, 叫叫你的名字。” “对哦,”程轻黎拿着手机翻了个身, 在柔软的床上打滚,“他们好像是不能拿我怎么办。” 想到这里, 她扬声冲外面喊:“妈!!” 连着叫了两声, 得到吴晓红的回音。 硬底拖鞋踩在地板的脚步声, 以及渐近的人声:“怎么了?” “我在和我哥打电话, 妈, ”她扯着嗓子喊,“没什么, 就是跟你说一声。” 门外的吴晓红:......... “你是不是吃饱撑的把脑子撑坏了。”她忍无可忍地骂了句。 “没有!”程轻黎空着的那只手张开放在唇边,对外面喊,“不然你叫我爸过来,我跟我爸也再说一声!” “......” 声落几秒,门外没人响应。 程轻黎爬到床尾,竖着耳朵听了半晌,缩回来,对着手机屏:“外面怎么没人来?” 蒋司修看她一眼:“可能被你气走了。” 程轻黎哦了一声,再次在床上翻滚,嘟囔:“他们太不禁气了。” 蒋司修房间灯没有开全,他坐的地方光线不明。 他在阴影里半低头,轻摇了两下,提了提唇,笑得很轻柔。 程轻黎眯眼看他,片刻,凑近屏幕,嘴巴几乎贴到摄像头,小声问:“你有没有想我?” 她问完,翻身趴在床面,手机放在枕头前立住,掰手指跟对面人算:“算上坐飞机的那天,你已经走了十一天。” 她放下手,认真顶着手机屏里的蒋司修:“快两周诶,你就没有想念你美丽迷人的女朋友吗?” 男人眸色稍沉,透过屏幕和她对视:“想了。” 说完他摘了眼镜扔在一旁的圆型茶几上,不带一丝旖旎的声线:“但好像也不能怎么办。” “怎么不能怎么办?”程轻黎着急,不过因为说的不是什么正经事,又有点害羞,声音压着,“就是......就是还可以有别的办法啊......” 蒋司修抵眼镜的手轻轻顿了下,旋即很不明显地笑了下,看回来:“你说什么?” 他眼神略带深意,对上程轻黎的目光,一晃不晃地看着她。 程轻黎知道他一定明白自己说的。 她平躺在床面,一手把被子拉高,遮住自己的半张脸,支支吾吾:“就是......就是那什么......互相看着摸摸,你....嗯你,然后我.......自己。” 她声音很低,一句话说得跟断了气一样,简直要把蒋司修弄笑了。 他拧暗茶几上的灯,往沙发里靠了靠,比平日里坐的懒散。 他那侧灯光骤然变暗,程轻黎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往前凑了凑,试图盯清蒋司修的表情,轻声:“......哥哥?” 男人气音笑了一声,多了点平日里没有的闲适懒散:“干什么?” “我说......”程轻黎把被子又拉高了一些,喷出的热气拢在自己的下半张脸,她后面的话没说完,只是又问,“行不行啊?” 蒋司修事是笑了,默了片刻,开口:“你哪儿来那么多花样。” “黄/文里看的。”她闷着声音说。 视频两侧都安静,程轻黎壮着胆子重复问:“行不行,能不能你看着我摸摸你自......” 她的话被响亮的敲门声打断。 这次不是吴晓红,是程宏伟。 雄厚的男低音混合着磕门声:“差不多行了,你在家跟我都没那么多话!” 某位老父亲又开始莫名其妙地吃飞醋。 程轻黎无语了,她纠结一个星期了,好不容易今天晚上不要脸皮的提出来,都!被!她爸!搅乱!了! 她揪着被子提到头顶,攥着手机埋头进去,一只手捂耳朵,企图把程宏伟的声音完全甩在被子外。 继续跟对面的蒋司修洗脑,很小声:“行不行,就那什么......你就...” “程轻黎!”房间里的人没回应,程宏伟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不理我??白养你了!” “你别装没听见,你爸我还在这儿呢!” “.........” 程轻黎听到对面蒋司修笑了。 他嗓音低醇清冽:“程叔知道你现在在跟我干什么吗?” 程轻黎:......... 她要气死了,脸上的被子往下一拽,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来,踩着拖鞋下床,走到门口,隔着一层门板冲她爸叫:“我就装没听见!” “不是刚一起吃完饭吗,我怎么不跟你说话了,你做的菜那么难吃,我强行吃了一碗饭不说,还昧着良心夸你了,连我妈都没夸你!” “我就是跟我哥打电话不理你,我小时候给你打电话你天天挂断说要开会,现在想起来跟我聊天了,晚了!” “.........”程宏伟自知理亏,语气缓了点,“那你也不能有了......” 他噎了一下,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那也不能有了男朋友忘了爹!” “我没有我也忘!”程轻黎喊。 门内门外同时气呼呼地沉默。 须臾,受不了这两人吵架的吴晓红过来,程轻黎听到一层门外她妈劝她爸。 “行了,她又见不到,打就打呗。” “那也不行,她都打一个小时了,她跟我说话都没这么多......” “你张口闭口大道理,谁愿意跟你说话。” “行,都不愿意跟我说话,我还不愿意跟你们说话,年龄大了就是招人烦。” “不然你以为呢。” ...... 门外两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混着脚步声,貌似是走远了。 程轻黎挠着下巴,往床边走,快走到时,问蒋司修:“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我妈的态度变了。” 虽然每次她提起蒋司修,吴晓红的态度都还是挺不耐,但程轻黎能感觉到她貌似是松口了。 她甩了拖鞋,把自己扔回床上,卷着被子裹起来。 蒋司修道:“可能是你持续不断的攻击成功了。” 不是黄粱 第87节 每天像打卡一样在他们面前提起这段恋爱三次。 “是吗?”程轻黎打了个哈欠,侧脸贴在枕头上蹭了蹭,“我觉得是因为你跟我妈说的那段话。” 她耸拉着眼皮,因为困,声音变得更黏糊:“就是你跟我妈说,你是从小到大着看我最多,最了解我的人。” 蒋司修笑了笑:“也许吧。” 程轻黎掩唇,再打了一个哈欠,随后睁眼,眼睛里都是因发困而弥漫出的水雾:“不管了,管她是因为什么同意了,反正同意了就是同意了。” “还没同意。”蒋司修友善提醒。 “不管不管,没反对就是同意。”程轻黎用耍赖的语气。 说完,她再睁眼和他对视:“那我刚刚说的事......” “下一次。”蒋司修回。 - 程轻黎的机票买在了一天后,前一天晚上收拾了东西,第二天早上六点提着行李箱下楼时,还是被吴晓红抓到了。 女人提了提肩上的披肩,抱臂站在楼梯口,看着悄悄摸摸像做贼一样往下走的人:“去哪儿?” 程轻黎听到声音,站直,轻咳一声,两手托着行李继续往下:“去闽江一趟。” 吴晓红只知道蒋司修因为工作回了淮州,不知道他还要去闽江。 闻言皱眉,瞧着程轻黎生拉硬拽搬东西的动作:“你突然去闽江干什么,你不是还要上学?” 程轻黎已经拽着行李箱下到了最后一级台阶:“小假期。” “连着放三个星期假,我在柏林闲着也是闲着,我要出去玩儿。”她念念叨叨,准备绕开吴晓红接着往外。 吴晓红目光在她身上定了两秒,侧身挡住路:“你等会儿。” “干什么?”程轻黎莫名其妙抬眼看。 吴晓红扫了两眼她的脸,竖起的眉心没有松开,猜测道:“司修去闽江了?” 毕竟闽江和淮州里的不远,同在一个省内,开车只需要三四个小时。 程轻黎没打算撒谎,看着她妈,很诚实地点点头:“对。” 直愣愣地看着吴晓红:“去跟我哥过个假期。” “你跟我爸都天天呆在一起,我想和我男朋友过个小假期不是很正常吗,正常恋爱,我们都十好几天没见了......” “......”吴晓红不想听她在这里耍嘴皮子。 “你买机票了吗,一个人坐这么久的飞机自己回去?几天不见能死人还是能怎么样??”她下巴点了点楼上,“回去,等他从国内回来。” 程轻黎拉长声音“哦——”了一声,然后干脆利落的:“我不要。” 她脚踢了踢自己的箱子:“机票都买好了,又不给退,现在不去不是浪费了,好多钱呢。” “我给你。” “不,我当时从国内过来的时候你和我爸也没觉得我自己坐飞机过来怎么样,现在怎么就不让我去了?” “当时不是有司修跟你一起。” “哦,但那是他争取的,你和我爸本来就是想让我自己来的。” ...... 母女俩你一句我一句,谁都没有退缩的打算。 程宏伟老远就听到这两人的说话声,从西侧走廊转过来,背着手,目光在吴晓红和程轻黎脸上转了转:“我在书房就听见你们的声音,吵什么呢?” 程轻黎按着嗓子轻声咳,头偏向一侧,没有回答的打算。 吴晓红无语看她一眼:“你自己说。” “那什么,”程轻黎抓了抓头发,“我去找我哥度蜜月。” 吴晓红,程宏伟:............ 程宏伟转身从沙发上抄了抱枕,作势要扔过来:“你越来越来劲是吧???” 程轻黎行李箱也不要了,往旁边跑开,上蹿下跳朝前跳过沙发,喘了口气躲在后面:“妈,我爸要打我!!小时候不管我,现在还要打我!!我好可怜好可怜!!” 她从小就会卖惨。 吴晓红扯了披肩扔在沙发上,往前两步,把靠枕从程宏伟手里抽出来:“你打她我跟你没完。” 程宏伟扬手点几米外的人,提高音量:“不打她你看能行吗??现在恨不得跳我头上!” 吴晓红白他:“跳你头上就跳你头上了,你闺女想跳你头上怎么了。” ...... 十分钟后,程轻黎终于拖着行李箱从自家大门跑出来。 吴晓红骂程宏伟骂上了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统统翻出来,连小时候他带程轻黎去游乐场,把程轻黎磕到了头的事情都翻出来一通骂。 程轻黎拽着箱子往前小泡几步,喘息着朝身后看,右手拨了号码,手机放在耳边。 “嘟”声两下之后,那面接起。 蒋司修的声音传出来:“出来了?” 程轻黎狂点头,倒着走,身体左右歪了两个来回,试图通过栅栏的缝隙和落地窗看清别墅里的场景。 急急地跟蒋司修汇报自己的战绩:“我早上下楼被我妈抓到了,幸亏我长了心眼,早了点出门,不然现在就晚了!” “我被我妈堵在楼梯口,后来我爸过来了,他要打我,我使劲卖惨把炮火转向他。” 程轻黎踮脚,长伸着脖子往别墅院里张望:“后来老两口吵起来,我趁乱溜出来了。” 蒋司修在那面低声笑:“你跟讲故事一样。” “完全没有一点夸大成分,真实发生的好吗。”她语气激动。 蒋司修又笑了一声,垂眼看了下腕上的表,温声提醒:“你的飞机还有两个小时,路上注意一点,到了我在机场接你。” 程轻黎手机拿下来,也看了眼时间,嗷了一嗓子,手机再放回耳边时,急匆匆道:”我不跟你说了,我现在要走了,不然赶不上飞机了!!” “嗯,”他嗓音温和,“去吧。” “程轻黎!!!” 电话挂断的前一秒,程宏伟从自家房子冲出来,右手举了个扫把,扬声对院外喊:“程轻黎你给我回来!!不要以为你妈不管你你就无法无天!!” 程轻黎把手机对准前方,停了几秒再收回来:“听到我爸的大嗓门了吗?” 蒋司修笑,配合她:“听到了,快去机场,被抓到就真的没办法过来了。” 程轻黎悲痛地叫了一声,扬臂对着程宏伟同志招了招,扬手说再见,接着拉起行李箱,转身往远离别墅的方向跑。 第84章 9.25/二更 程轻黎是在飞机落地接到实验室爆炸的消息。 联系蒋司修联系不到, 屏幕界面切出去,最顶端弹出闽江当地新闻。 下午五点,闽江临海某实验室爆炸, 所属单位是蒋司修所在的科研院所,出事时间是两小时前。 程轻黎握着手机站在行李转盘前,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反复安慰自己实验室那么多,新闻上说的不一定就是蒋司修所在的那个,但低头颤着手指再拨号码, 还是没有人接。 摸来摸去给陈和打去电话,终于确认出事的实验室就是蒋司修在的那个。 陈和作为这几年里跟蒋司修关系最好的朋友,自然是知道两个人的事情。 “你先别急。”陈和说出这句话,声线却比程轻黎还要不稳。 他那端有汽车鸣笛的声音, 紧接着是钥匙开车门的响声:“我现在出发去闽江,走高速三个小时, 你再试着联系他一下。” 行李转盘已经开始往外吐行李箱, “咚——”, “咚——”一个接一个的掉在滚带上,程轻黎眼前瞬间湿了一片, 她往前两步,声线发抖。 “陈和哥, 你先告诉我, 我哥在的实验室是不是这个。” 陈和已经拉开车门坐上了驾驶位, 他手扶在方向盘稳了稳, 末了道:“是。” 程轻黎没有有任何停留, 行李寄存在机场,一路飞奔下到停车场, 打了车往实验室出事的地方去,一路并没有放弃联系蒋司修。 但很不妙的是,没有一通电话接通,程轻黎急得快哭了,却在快要到达目的地之前,接到来电。 “喂,小黎吗,你哥哥让我过来接你。” 程轻黎听到这个称谓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我哥在哪儿,你是谁,我哥的同事吗?” 还有两个路口就到事故发生地,周边拉了警戒线,被围起来。 前座的司机回头,无奈:“小妹妹,前面真过不去了,出事了,你没看警察都守着。” 程轻黎从前挡风玻璃望了眼窗外:“我知道,在这儿停就行。” 她让那边的女人先不要挂电话,手机从耳旁拿下来,调到付款界面,扫了码。 心还慌着,连着输了两次密码都没有输对,司机眼看她情绪不对,没有催她,让她慢慢来。 付过钱,开门下车,手机重新放回耳边:“对,我是程轻黎,我哥有事吗,你是不是他的同事?” 她已经慌到不能再慌,声音还在颤,但还是条理清楚的把这句话问出来。 李明玉就站在警戒线外,刚刚也听到了程轻黎和司机的交谈,知道她刚下车。 她环视一周,找站在路口举着手机的女孩儿,终于,左右扫视后,看到不远处站在十字路口的台阶上打电话的程轻黎。 她快步走过去,挑重要的先讲清楚:“没事,你别着急,只是受了点轻伤,现在在医院,他的手机落在了实验室,被炸成了灰烬,联系不到任何人,所以让我帮忙......” 可能是心里上有感应,李明玉快走到时,程轻黎转头看到了她,几乎是一瞬间就确认她是正在给自己打电话的人。 她手机没来及的挂断,无法控制情绪,吸着鼻子走上去,踉跄地拉住李明玉的胳膊:“姐姐......” 李明玉托住她的胳膊,安抚性地拍拍她的手背:“真的没事,就在临近的人民医院,我带你过去。” 实验室爆炸,所有设备和材料全部化为乌有,但万幸的是,实验室里的机器最近两天在检修,所有项目被迫停工,事情发生时没什么人在楼里。 蒋司修本来是想去看一眼试件压缩情况,去看完,时间到了,准备去接程轻黎,人刚从实验楼出来,没走太远,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再就是耳鸣,以及腰背剧痛,之后便没了意识。 人被送到医院,再醒过来是半小时前。 不是黄粱 第88节 好在,距离实验室不远的地方就是闽江人民医院,上上下下几十号受伤人员都被紧急送到了这里。 李明玉跟蒋司修在同一个项目组,在科研所时就是同事,这段时间工作又在一起,两人相熟,蒋司修看到她便拜托她过来帮自己接人。 他轻微脑震荡,耳朵受到强烈的音波冲击,到现在还听不见,在医院等着做进一步检查。 程轻黎听清楚情况,连连点头,收了泪:“那我现在跟你过去。” 李明玉比程轻黎大四五岁,看她也是看小妹妹的眼神,看她急得话都说不清楚,当即笑了,抬手摸摸她的头发,笑着安抚了两句。 再是伸手拦了车,带着程轻黎坐上,一起去医院。 因为临时警戒线,从现在的地方出发去医院要绕一大圈,程轻黎在车上反复确认蒋司修的身体情况。 拉着李明玉的手不自觉收紧,嗓子还哑着:“我哥真的只是暂时性听不到吗?” “对,我确定,”李明玉笑,“我刚就是从医院过来的。” 她帮程轻黎拉了拉衣服:“比他情况严重得还有很多。” 蒋司修当时已经走出实验楼的大院,虽然爆炸冲击波强大,但他距离算远,受伤没那么重。 和程轻黎几句说完,想转移她的注意力,李明玉又问:“你是蒋司修的......” 她顿了顿问:“表妹?” 两人不一个姓,她只能这样猜测。 程轻黎心思还在蒋司修身上,听到李明玉这样问,没有多做解释,她不知道蒋司修是怎么跟同事说两人关系的。 所以暂时就不开口说了。 到了医院,程轻黎跟着李明玉直奔二楼,蒋司修靠在走廊尽头的检测室前,身上已经换了医院的衣服,侧身倚靠在墙壁。 他身旁还有同样在爆炸里受伤的同事,卷着一边裤脚,小腿有包扎的痕迹。 两人正在说话。 蒋司修听力依旧不是很好,医生说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恢复,模糊中听到有人喊自己,他慢了半拍才转头看过去,然后就看到了十几米外朝自己小跑过来的人。 她穿了浅蓝色的针织衫,下面是水洗蓝的牛仔裤,头发胡乱散着,因为哭过,脸上湿嗒嗒的,有发丝黏在脸颊,没有随着身后的头发一起扬起来。 他微微愣神。 还未来得及再仔细看,她已经跑近,一头撞进了他怀里。 她两只手臂搂着他,脸埋在他胸前,抑制不住地哭出来:“哥哥......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蒋司修。” 动作先于意识,蒋司修在脑子重新转动之前,已经抬手搭在了她的背上,轻轻拍着安抚:“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 纵然知道他是真的没事,程轻黎还是在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在机场刷到......打你电话打不通......” 蒋司修另一手抬起摸摸她的头:“不会了,以后不会再打不通电话。” 程轻黎抱住他,反反复复说吓死了。 刚程轻黎跑得太快,李明玉被甩在了后面,此时才姗姗走过来,看了眼相拥的两人,笑道:“你们兄妹俩感情真好。” 程轻黎情绪没平稳,还在闷着声音喘气,蒋司修轻轻拍她,回声解释:“不是兄妹,是我女朋友。” 不仅是李明玉,甚至是站在蒋司修后面的另一个同事都愣了下。 程轻黎确实看起来年纪很小,李明玉被拜托过去接她时,蒋司修又说的是妹妹。 她目光顿了顿,看着两人,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蒋司修看到她和另外一个同事的表情,温声解释:“她从小在我家住,是我父母朋友的女儿。” 他眉眼温柔,摸了摸怀里程轻黎的头发,毫不避讳:“原来喊我哥,现在是我女朋友。” 还是李明玉先一步明白状况:“我就说你怎么天天打电话笑。” 因为蒋司修的解释,程轻黎本来埋头在他怀里还不好意思,听到这句,没忍住笑出来,脸上还挂着泪,肩膀却在抖。 ...... 一小时后,蒋司修终于做完所有检查,他在的病房隔壁床位空着,只有他一个人。 程轻黎站在床边,看半靠在病床上的人,她弯了弯腰,仔仔细细地盯着蒋司修的脑袋看了又看:“真的好了吗,你确定?你刚刚不是还听不清我说话,不会落下后遗症......” 蒋司修笑了笑,把垫在自己身后的枕头拿开,对她伸手:“过来抱抱。” “不行不行,”程轻黎上前半步,两手珍视的捧着他的头左右看,“真的没事吗.......” 话音未落,已经被抬手的人揽在了怀里:“没事。” 蒋司修坐在床沿,单手环住程轻黎的后腰把人搂在怀里。 程轻黎还是害怕,她看到蒋司修腰侧和胳膊贴的纱布了。 她低头嘟囔:“你以后不要,不要参与这种项目了,就那种没什么危险的,随便搞搞就行了。” 蒋司修笑:“这次是实验设备的问题,不是我的项目。” 程轻黎哦了一声,右手抬起,拨了拨男人发顶的旋,自言自语:“把你炸傻了怎么办。” 蒋司修扬手握住她的手腕,制住她摸自己头发的动作,缓慢拉了人坐在自己身边。 探身取过床头的矿泉水,递给她:“不会傻的。” 蒋司修伤得不重,除了脑震荡和短暂性的听不到外,其他地方都是轻微划伤。 程轻黎到陪着他在医院多呆了两个小时,两人便收拾东西回了住的地方。 因为程轻黎来,蒋司修退了科研所安排的住处,在距离最近的五星酒店订了一个套房。 虽然作为老师的工资并没有那么多,但他名下的各种专利每年带来的收入也不少,再退一万步说,蒋家的家底也还是很厚的。 “养你足够了。” 这是蒋司修把程轻黎的行李放在客厅时跟她说的话。 两人过来的路上程轻黎跟他说了自己行李还放在机场,蒋司修在网上找了个闪送,让人过去取了又送过来。 程轻黎站在原地,看蒋司修帮她把行李箱放倒,常用的东西取出来放在沙发。 她瞧了几秒,走过去,轻拽住他的手腕,低声柔柔的:“你不是还受伤,别帮我了,我等下自己。” 蒋司修停了手,顺着她拉自己的动作低头看她。 对视两秒。 他轻声笑,专注看她,沉沉嗓音,点破她的意思:“那你想干什么?” 程轻黎顶着他的目光,须臾,勾着他的衣领把他拉低,踮脚,亲上去:“想接吻。” 第85章 全文完 半个月没见, 亲上便都忍不住。 程轻黎每次都是最开始主动撩拨的那个,但也是最先扛不住败下阵来被按住的那个。 她觉得很奇怪,是男女体力悬殊还是为什么, 她为什么差蒋司修那么多? 她查过资料,他这个年纪不应该是太生龙活虎的时候,但为什么......还能 她推着他的肩膀, 再次发出不知道说了多少次的恳求似的结束语:“......睡觉吧,你不困吗,哥哥你不困吗......” 蒋司修轻扣住她的肩膀, 把她握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拉开,没多说话,只是弯了弯唇,低头吻她。 程轻黎受不了, 扒住他的肩膀,轻声哼唧, 表示抗议:“你不是脑震荡吗, 不需要休息吗?” 蒋司修实在忍不住, 笑出声,橙黄色的卧室光线下, 眉眼都更加温和,带着浓浓的眷念, 他握她的手腕, 拉她的手到唇边, 亲了一下。 嗓音染了情/欲的哑:“不需要, 现在好了。” 程轻黎手抽回来, 脸埋在他胸前,呜呜地装哭:“......我不好, 我不行了,我真的不好。” 蒋司修被她弄得笑死了,搂抱住她,胸腔震动,闷声安抚:“知道了,不做了,就这一次。” 然而这一次也没痛痛快快的做成,中间被陈和连着拨的三通电话打断。 蒋司修的手机报废在实验楼,被炸得粉身碎骨,短时间内还没有新手机。 但陈和打不通他的,也不是不能打程轻黎的,连着几通来电,程轻黎扔在床头的手机震个不停。 她正窝在蒋司修怀里说哭不哭,说哼唧不哼唧,又舒服又难受得脑袋顶发麻,从被子里伸出手烦躁地摸手机,看都没看来电直接接起来。 出声“喂”的那一下绵软无力,把对面的陈和喂愣了。 平时程轻黎伶牙俐齿又古灵精怪,很少有说话这么“柔情似水”的时候。 “你在哪儿?” 陈和刚说了三个字,手机被蒋司修抽过去。 骨子里的占有欲让他不想程轻黎这样的嗓音被人听到,他停了动作,语气淡下来,回答对面:“她在我这里。” 陈和又是一愣,随后是夸张提声:“你好了???你没事?没炸着你????” 他语气激动地三连问,程轻黎还躺在蒋司修身边,两只手从被子里扒出来去抱他。 卡在一半不上不下,蒋司修也不舒服,他嗯了一声,语调比刚刚还冷淡:“没什么事我就挂了,有时间再给你打。” “诶诶诶,别啊,”陈和眼看他真有挂的意思,连忙拦住,“我有事儿,我到闽江了,下午看到新闻,你的电话又打不通,我就直接过来了。” “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陈和关心朋友心切。 蒋司修却难得沉默了一下:“现在不方便。” 陈和忽然想起刚程轻黎接电话的声音,他消化了两秒,很识时务地:“那行,我找个地方自己安排自己。” “你.....”陈和顿了下,“你有时间再给我打过来。” 蒋司修:“明天上午吧,今晚都没有时间。” “......”陈和:“......行。” 除了看蒋司修,陈和来闽江也是真的有事,科研所在闽江另有几个实验室,陈和带的有个项目也在这里。 所以他自行安排自己也是真的能安排自己,就算蒋司修不说,他能分出来的时间也很少。 男人之间的友情就是这么随意,知道对方安安稳稳地活着就行了,没那么煽情。 不是黄粱 第89节 翌日早上醒来,先是接到了温兰的电话,程轻黎被吵醒,迷蒙着脸往蒋司修怀里趴了趴,闭着眼睛枕在他胸前听了两句,反应过来,睁开眼,眨了眨,看他。 老两口今早才从陈和那里知道实验室爆炸的事情,打蒋司修的手机打不通,知道程轻黎过来了,便直接拨了程轻黎的号码。 蒋司修捂了下话筒,低声问她要不要接。 程轻黎思考了两秒,点了点头,温兰和蒋建河早就知道他们重新在一起了,没什么好避讳的。 温兰从听筒听到程轻黎的声音时还是一愣,随后像是心头石头尘埃落定一样,心疼地问她近段时间过得怎样,又问她都回国了,要不要回家再住段时间。 程轻黎听得心里暖烘烘,靠在床头一直浅声笑。 “蒋司修他,你哥他没欺负你吧。”温兰问。 程轻黎转头看了看旁边的人,唇角的弧度提得更大了些,配合着摇头,对电话那边的人道:“没有。” “那就行,他欺负你你告诉我。”温兰很认真。 “还有我,也给我说。”蒋老头在那边接过电话,同样嘱咐。 程轻黎笑得开心,一遍遍重复说没有。 蒋司修摸了摸她的头,掀了被子起床,去外面帮她拿水。 再回来,和温兰的电话已经已经挂断了,取而代之吴晓红又打了过来。 这一早上真是过得精彩,等会儿没准还要回电给陈和。 蒋司修侧肩靠在门框,一时没有走进去,静静地不远处的人握在床上讲电话。 天气难得得好,一早阳光就盛,今天应该是个连绵雨天后的艳阳天。 他的视线从落地窗外的天空转回来,笑了一下。 天空作美,一切都刚刚好。 又讲了几句,程轻黎学着他刚刚的样子,捂住话筒,点手里的手机,冲他比口型:“要不要来接?” “我妈。”程轻黎嘴巴张张合合,又道。 蒋司修没多犹豫,站直,走过去。 在床边坐下,手机接过来,叫了声:“吴姨。” 大早上七点多,两个人在一起,吴晓红基本也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程轻黎之前问过蒋司修,到底是什么让她妈转变了态度,她没猜错,是那次蒋司修在餐厅外说的那段话。 后来蒋司修走后,吴晓红和程宏伟开车回家,那天路上,她坐在副驾驶想了很久,忽然发现,蒋司修说得对。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程轻黎,也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和她在一起。 或者说,无论对于他们双方的哪一个来说,都是这样。 他看着她长大,给了她前二十年的全部关心和精力,他的人生由她组成,而她也是。 吴晓红其实到现在也不清楚默认他们在一起这个决定对不对,可能还是不符合她的价值观,要坦然接受也还再需要一点时间。 但有一点她知道。 现在这样,两个孩子都很开心。 开心就好,她也不应该再去为难他们。 严格来讲,她和程宏伟才是那个不称职的父母。 “你身体怎么样?”吴晓红在电话那端问。 蒋司修点头答得认真:“都是小伤,过两天就能好全。” 程轻黎凑近,耳朵贴着听筒,试图和蒋司修一起听吴女士说话。 蒋司修拨了拨她的耳朵,把她抱过来。 “那就好,不舒服了再去医院检查一下,你们年轻有时候不把身体当回事。” “嗯,会的。” “那...”吴晓红顿了下,“你们好好玩儿,等小黎假期结束之前要让她回来,还要上课。” 蒋司修再点头,还是应:“我知道。” “那没什么了,你们......” 程轻黎抽过手机,对着话筒一顿输出:“没什么就赶快挂吧,大早上我还要睡觉呢,你以为都像你们老年人一样觉少。” 吴晓红被气得没话说,耳提面命又讲了几句,母女才挂断电话。 通话一断,程轻黎手机一扔,反身抱住蒋司修的脖子,有点开心:“再回柏林你跟我回家吃饭吧,我妈刚说的,让喊你一起回去,还说......” 程轻黎眨眨眼。 蒋司修目光从窗外在云彩后露头的太阳转过来,配合她问:“说什么?” 程轻黎脸埋进蒋司修的脖子,嗡声:“我妈说谢谢你一直照顾我。” “据我对她的语气判断,吴女士好像有点愧疚,”程轻黎笑起来,“吴女士还是很好说话嘛。” 蒋司修唇边挂着笑,低头摸了摸她空着的无名指,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戒指。 程轻黎手指微凉,再低头看,手指已经被套上了戒圈。 蒋司修摸上她的后脑,低头亲在她的发顶,低声:“昨天从实验楼出来要去接你时就带着了,想找个合适的时间给你。” 尽管因为上次蒋司修的话,程轻黎心里早有预期,但此时此刻心里还是有很细小的气泡。 酸酸的,有点想哭,又很幸福。 她不想每次都哭鼻子,垂着眼忍了两下,摸了摸上面那颗钻石,抬头看蒋司修:“这么大,是不是很贵啊......” 蒋司修笑起来,握着她的手臂把她完全抱进怀里,再次低头亲她的鬓角,忍着笑音:“还好。” 程轻黎点点头,又去摸那颗钻:“反正你的都是我的。” 她自言自语,反反复复说了两遍。 蒋司修没多言语,她说什么都笑着应和。 床东侧正好对落地窗,刚七点,太阳初升,日光明媚中又带些柔和,从窗外散进来,铺了一地暖色。 蒋司修看着那处,忽然问身边喋喋不休还像只小黄鹂一样的人:“你知道我昨天在医院走廊看到你时在想什么?” 程轻黎手放下,和他一起看窗外的日光。 “在想什么?”她偏头问。 蒋司修目光清淡却温和,像是陷入某种回忆:“你小时候我去接你放学,初高中假期去你学校,还有很多次......” 他低眸想了想:“从你爸妈那里回来,或者是跟朋友出去玩儿,我去机场接你回家,你都像昨天从走廊那端飞奔过来一样跑向我。” 这样的画面在他记忆里有很多次。 从小到大,从她只有他腰那么高,再到现在亭亭玉立的样子,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无数这样向他飞奔而来的画面。 “我有时候想,不单是我一直在照顾你,你也照顾了我。” 温兰和蒋建河也忙,他童年和青春期感受到的来自家庭的爱也很少,但他把他没有得到的爱和关心补给了她。 他看她,轻轻帮她把发丝拢后:“你让我觉得被需要。” 窗外太阳再次提高了些,完全从云里露出来,日光灿烂,不成样子。 程轻黎叫了一声:“哥哥。” 蒋司修轻声笑,对她讲:“所以昨天我当时在想,我还想看你这样子无所顾忌,全身心依赖地跑向我。” 在以后的每一天,直到这辈子结束。 都想看你这样千万次地奔向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