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秘书他不当A了》 第1章 《闻秘书他不当a了》作者:空尽醉【完结+番外】 简介: 【双a,不变o,不生子】 【表面冷静稳重内里缺爱卑微的受】x【步步为营控制欲极强的攻】 1. 闻青生在酒吧坐了一晚,没遇到适配腺体手术后遗症的信息素,却看了场捉出轨的热闹。 他听见omega控诉季向松。 “你不行,不能怪我出来找别人。” 话音刚落,alpha信息素猛地炸开,威压笼罩。 闻青生轻嗅,思索片刻,跟了出去。 2. 车窗降下,季向松见到闻青生。 “闻秘书,有事?” 他和谢呈明在生意场上,斗得有来有往。 谢呈明身边光风霁月的闻秘书,功不可没。 “季总,听说你不行?” “我行不行,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季向松点燃一支烟,咬在嘴里。 “好啊。我来试试。” 闻青生弯腰抽走烟,指腹擦过季向松的嘴唇。 3. 谢呈明笃定地享受着闻青生的爱,从未想过他会变心。 直到有一天。 闻青生说:“我和季向松睡了。” 谢呈明懵了:“别开玩笑。” 闻青生留下辞职信,最后看了一眼谢呈明手上的订婚戒指,转身离开。 —— 避雷: 1.古早味狗血。双处,he。 2.双a,不变o,不生子。乱编私设abo。 3.闻青生和季向松,先do后爱。 4.谢呈明火葬场追不回。 5.纯三人转和二人转感情流,没啥事业剧情线。 6.总而言之,请注意避雷。感谢阅读!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天作之合 abo 古早 he 主角:闻青生、季向松 配角:谢呈明 一句话简介:和暗恋对象的仇敌在一起了 立意:索求与给予 第1章 谢氏集团总部会议室里寂静无声,投屏上的季度汇报ppt被不停切换。 谢呈明坐在主位,快速按着翻页笔。 细微的嗒嗒声落在那群有四五十岁的分公司高管们耳朵里,像在被机关枪扫射。 闻青生坐在谢呈明的右手边,停下了写会议纪要。 汇报听了一个小时,现在纯粹是谢呈明表达不满的收尾时间。 “你们真好意思把这些数据贴上来给我看。解决方案呢?所以,你们在给我出题?” 谢呈明甩手,翻页笔掉在会议桌上,翻滚几圈,横在一个副总面前。 “麻烦您给我解释。” 谢呈明从二十岁就在家族集团工作,尽量收着少爷脾气,对元老们和颜悦色,黑脸的时刻屈指可数。 今天,他这火气实在憋不住了。 被点名的副总拿出手帕,擦拭脑门上的汗。 谢呈明发怒,毫无顾忌地释放alpha的信息素,搞得他压力剧增。 “小谢总,其实我这里的利润降幅在正常范围之内。毕竟有两家合作供货商被季氏挖走了……” 很好,连踩两雷。又是小谢总,又是季氏。 闻青生挑了一下眉,合上笔记本计算机。 果不其然,谢呈明站起身,双手撑着桌子,道:“下季度利润涨不回来,你也不用来了,早点退休。” 说完,谢呈明就大步离开了会议室。 一屋子叔叔伯伯辈的高管们,求助地看向闻青生。 闻青生也是alpha,但少见的没有大多数alpha盛气凌人,容易急躁的脾性。 闻青生做事滴水不漏,为人谦逊温和。无论何时,绝对理性冷静。 他是谢呈明的秘书,从不插手公司管理,但在集团的地位,绝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谢呈明做重大决策之前,都会参考闻青生的意见。 有时候,闻青生的态度能代表谢呈明的意思。 “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先这样。辛苦各位了。” 闻青生一手拿笔记本计算机,一手端起谢呈明没带走的陶瓷咖啡杯,慢慢站起身。 “谢总也是气急,前辈们别往心里去。季氏这两年动作很大,所以现阶段最重要的是,我们要一致对外。” 闻青生微笑着补充道,似乎比最柔软的omega还会安抚人。 “小闻……闻秘书,你说得对。你帮我和谢总说一声,新供货商已经在走流程更换了,下季度收益一定没问题。” 那倒霉副总吃了颗定心丸,连忙附和。 * 闻青生带着洗好的陶瓷杯,径直走进了谢呈明的办公室。 他没敲门,这是谢呈明给他的特权。 这时,谢呈明没了会议上的嚣张跋扈,随意扯开领带,靠坐在皮质椅上。 “我演得会不会有点过?”谢呈明问。 “提醒效果达到了。”闻青生说。 “我看他们的老糊涂不在正常范围之内。季氏挑衅几次了,他们还想混日子就都趁早滚蛋。”谢呈明冷哼道。 闻青生嗯了一声,将谢呈明的杯子放到专属木架上,又说:“还不到时候。不能硬来。” 谢氏集团利益盘根错节,老谢总早已宣布退位,但谢呈明没能完全站稳脚跟。在一些元老眼里,他还是不成气候的小谢总。 “算了,先不想了。今晚你陪我去喝一杯。” 谢呈明走到闻青生旁边,伸手就要勾肩搭背。 闻青生没说话,变魔术似的,把一个礼物袋抵在谢呈明眼前。 谢呈明眯起眼,不甚明白。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送我礼物?” “谢总,今晚六点你还有一个会议。”闻青生顿了顿,道,“和苏家小儿子相亲。” 谢呈明轻啧一声,说:“你去帮我推了。” “我上周有发资料给你,是一个可爱乖巧的omega男生。” “我也告诉过你,我对相亲没兴趣。” “苏家很重要。你父母那边,我不好交代。” “随你怎么交代。今晚只想你陪我喝酒。” 谢呈明握住了闻青生拿礼品袋的手。 冰凉凉的。 谢呈明一惊,下意识又要去摸闻青生的额头。 闻青生僵住一瞬,很快反应过来,躲开谢呈明的手,把礼物袋放到办公桌上。 谢呈明没这么容易放过他,一把搂住闻青生的腰,让他转向自己。 闻青生没穿外套,白色衬衫束在黑色西裤里,显得腰身更细。 “阿生,你是不是又瘦了?” 闻青生没回答,后颈腺体隐隐作痛,后背沁出冷汗。 他不敢看谢呈明的眼神——诚心关切是真,没有特殊的喜欢也是真。 他自暴自弃般,将下巴搁在谢呈明的肩膀,闭眼贪恋一秒虚假的拥抱,无声的叹息过后,睁开眼又敛去所有情绪。 “谢总,我易感期低烧,别让我难做。我要确保你和苏徜见面,和你父母报告后,我才可以休假。”闻青生淡淡地说。 谢呈明这才注意到,闻青生的衣领边沿处露出了一小块白色的气味阻隔贴。 怪不得闻不到一点alpha信息素的气息。 闻青生十分妥贴。易感期alpha的信息素,会对同类产生无意识的攻击性,又容易吸引到omega同事。 公司里有不少omega暗恋闻青生。他一张脸长得清俊白皙,性格又好。有些omega借着询问工作的名义倒追他,但接触多了,意识到闻青生对谁都一视同仁地客套疏离。 除了谢呈明。 闻青生只会对谢呈明真正地示弱。 谢呈明也非常喜欢闻青生只对他展露的顺服。 谢呈明突然起了恶劣的心思,指尖划过气味阻隔贴,耍无赖道:“我怎么不记得给你批准休假了?” “谢呈明。” 闻青生彻底无可奈何,捂住脖子,后退两步,拉开了距离。 “好,我去见面。” 谢呈明用食指勾起礼品袋的绳子,吊儿郎当地晃了晃。 闻青生看谢呈明还是准备敷衍了事,终于确定他连苏家的背景资料都没看。 “苏家有利于我们拿下南区科技园的项目。” 谢呈明嗤笑:“这项目不是十拿九稳?我还需要靠联姻?” 闻青生:“这个项目,我听说季向松也盯得很紧。” 听到季向松的名字,谢呈明脸色瞬间阴沉,随即骂道:“他有病?” 这个科技园实际上是赔钱赚吆喝的项目,很可能砸钱进去造几个实验室,但十年不出能投入量产的成果。 闻青生和谢呈明一起做过前期调研,确定没什么别的大企业想竞争。 刚才的会议上,谢呈明怼了把合作供货商丢给季氏的副总。 要是他自己想推动的项目,被季向松突然冒出来撬走。 这不是钱的问题,是面子的问题。 他会被那群元老看笑话。 谢呈明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第2章 * 闻青生亲自开车送谢呈明到相亲的酒店。 谢呈明坐在副驾驶,对着车内镜抓了抓发型,感叹道:“为了我们的家,我又要去逢场作戏了。” “谢总,说笑了。”闻青生看着前方路况,波澜不惊地回道。 “怎么,你不是我们谢家的人吗?” “虽然你分化后就搬出去住了,你也是谢家的养子。” “况且,我离不开你啊。” 谢呈明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三句话,让闻青生直接沉默到酒店门口。 他停稳车,转头对谢呈明说:“我就不进去了,谢总。” “保准完成任务。”谢呈明食指中指并拢,对闻青生敬了个礼,“你放心休息。我去跟我爸妈说。” 闻青生点头,看着谢呈明关上车门,走进酒店。 正当他要发动车离开时,突然瞄见了后排座放着的礼品纸袋。 谢呈明忘拿了。 后面的车辆按了一下喇叭,催促闻青生快些开走。 闻青生叹了口气,拿起礼物袋,立即下车。他将车钥匙递给泊车的门童,快步朝酒店电梯走去。 正巧还有一部电梯停在一楼,闻青生赶紧跨了进去。 当他看清电梯里的两人,想退出去时,金属门已经在他身后静静地关闭。 闻青生没有心理准备,和季向松打了个照面。 这个男人是谢呈明的绊脚石,是闻青生今天嘴里说要一致对外的那个“外”。 但商场上利益为重,没有永远的敌人。万一,谢氏和季氏会有合作呢? “季总。” 闻青生思索三秒,选择了先打招呼。 季向松也认出了闻青生,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闻青生猜他也无暇顾及和自己交流。 季向松拎着一个黑色纸袋,臂弯被脸颊泛红的omega抓住,正要往他怀里钻。 封闭空间里飘荡着甜腻的omega信息素。 闻青生处在易感期,腺体接受到刺激,又在泛酸痛。 豪门圈子里有无数关于季向松的风流韵事,都说季向松在国外呆了八年才回来,什么没玩过。 饶是闻青生见多识广,也没兴趣近距离观看。他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目不斜视,尽量忽略那两人。 他要去顶楼三十层的天空餐厅,而季向松应该是去二十八层的豪华套房。 “哥,我难受。” 年轻的omega男孩突然哑着嗓子开口了。 “闻秘书,帮我扶一下他。谢谢。” 季向松说得客气,动作却毫不留情地推开omega。 男孩摇摇晃晃站不稳,就往闻青生倒去,甚至似乎发觉闻青生身上更凉更舒服,干脆贴紧了。 闻青生:“?!” 奶油蛋糕般的气息扑鼻而来,他太阳穴直跳,头疼欲裂。 闻青生不禁握拳,指尖掐着掌心,尽量克制住胃里的翻江倒海。 “季总,我……” 他想提醒季向松,让omega靠着他,可能会加速进入发情期。虽然概率不大,他这个alpha很安全。 然后,闻青生就看见季向松从手里的黑色纸袋掏出抑制剂,按着男孩的后颈,快准狠地扎了一针。 电梯里的信息素浓度骤然停止增加。 omega像被强制关机,两眼一闭,脑袋一歪,就要滑跪到地上。 季向松拉住男孩,又瞥了闻青生一眼,问:“谢呈明呢?” 闻青生出现的地方,谢呈明必然也在。 但季向松随意一问,不认为闻青生会透露。 “季总来这里做什么,谢总就做什么。”闻青生冷冰冰地道。 季向松轻笑一声,说:“我倒不会让我秘书加班,处理我的私事。闻秘书确实专业。” 明显揶揄的话,由季向松说出来,又挺像在正经称赞。 闻青生当没听见,不想深究。 电梯中间一层未停,顺利抵达第二十八楼。 季向松带着omega离开前,把黑色纸袋递给了闻青生。 季向松的动作过于自然,又有着久居高位的命令感,闻青生下意识接过。 “里面还有气味阻隔贴。我不需要。你贴的应该时效过了。”季向松说。 闻青生一怔,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季向松走出去了。 电梯里omega的甜腻气味那么浓郁,他不仅一点没嗅到季向松的信息素,反而被季向松闻到了自己的信息素? 阻隔贴是过期的,是他上班请假用的装饰。 他虽仍有痛苦的易感期,但他的腺体现在不会产生能引诱omega的信息素了。 闻青生看见黑色纸袋底部的阻隔贴,不敢置信。 不容他多想,电梯停在了顶楼。 闻青生拎着两个纸袋,走到天空餐厅门口。 随后,他利落地将黑色纸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箱。 第2章 闻青生把谢呈明的礼物袋交给餐厅经理,就回了自己租住的公寓。 他没有吃晚餐的食欲,找了一些营养冲剂和能量棒对付垫了胃。 餐桌上并排放着三种药物:缓解剂,安眠药,止疼片。 闻青生顺手拿起安眠药,犹豫片刻放回去,又拿起最温和的易感期缓解剂。他不想再过于依赖药物。 医生告诉他,做了腺体手术想恢复到最好的状态,不能混着用药。 时间还早,闻青生睡不着,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笔记本。 谢氏集团有国外分部,正是上班的时候。 闻青生即使设置了休假的自动回复,也有新邮件不断地发送进他的邮箱。 他查看了几封邮件,准备再核对一下谢呈明的工作行程。 谢家养了他十年,谢呈明救了他一命。他毫不怀疑,他这辈子就是为了给谢家卖命。 闻青生像拧紧了运转发条,丝毫不敢停歇。 他怕一停下,低头看见自己两手空空,活了二十六年,什么都不曾拥有。 * “进来。” 闻青生低头看见自己手里没拿文件,也不记得要汇报的事。 但办公室里的人在喊他了,他得赶紧过去。 闻青生走进办公室,看见背对着他坐的人慢悠悠地转了过来。 “你扔了我的袋子。” 办公室的遮光帘全部上升收拢,闻青生不禁眯眼。 季向松逆着光站起,手掌托着一个深蓝色的杯子。 闻青生看不清楚季向松的表情,但看清了那是他送给谢呈明的陶瓷杯,今天开完会他还刚洗过。 然后,季向松将陶瓷杯朝他扔了过来。 杯子擦过他的脸,重重地砸在墙上,碎片炸裂迸飞。 * 闻青生倚靠在沙发上,胸膛起伏,猛然惊醒。 茶几上的笔记本屏幕依然亮着,正显示着季向松的信息资料。 下周有个医疗科技交流大会,他要跟着谢呈明一起出席,同时邀请名单上也有季向松。 他刚才竟然看睡着了。 闻青生捏捏眉心,关掉了季向松的资料。 他不理解潜意识怎么构造出这个梦。 他更想知道,季向松为什么频频针对谢氏。 虽然他们最近都在医疗科技行业谋求,领域相近,但并非你死我活的竞品。 谢氏偏向药物研发,而季氏做医疗器械。 闻青生用冰凉的手,按了按发烫的腺体,尝试思考,脑袋却昏沉。 梦到季向松,着实让他没了继续工作的心情。 后背又出了一阵黏腻的汗,他关了笔记本计算机,起身去洗澡。 手机被留在沙发上,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等闻青生披着浴袍,重新回到客厅,已经有三个来自谢呈明的未接语音通话。 他看见视频通话请求正在闪烁。 闻青生来不及擦湿漉漉的头发,立刻接起。 “还以为你金屋藏娇,正忙呢。”谢呈明调笑道。 “没。刚洗完澡。” 闻青生看见谢呈明身后的背景,知道他已经回到了主家别墅。 谢呈明的视线扫过闻青生的脖子,半遮半掩的胸口,没瞧出暧昧的痕迹。 他对闻青生没上床的心思,但也不喜欢有其他人碰闻青生。 那是一种所有物被侵占的冒犯感。 “相亲搞定了。谢谢你准备的礼物,苏徜挺喜欢的。”谢呈明说。 闻青生嗯了一声,没有多问。 他清楚谢呈明追人很有一套,和苏家小儿子快速拉近距离,肯定没问题。 闻青生将手机支到餐桌上,说:“我去倒杯水。” 谢呈明撑着下巴,看着闻青生挺拔的背影,想到搂起来不够柔软的腰肢,摇了摇头。 他又想起另一件事,说:“你猜,我碰到了谁。” “谁?”闻青生心中咯噔。 “季向松。” 闻青生拿杯子的手细微一颤,好在他背对着镜头,谢呈明没有瞧出异样。 第3章 “我和苏徜吃完饭,坐电梯下楼碰到了他。一身omega信息素的味。苏徜嗅到,耳尖都红了。” “他倒好兴致,还来我们家的酒店。” “有点晦气。改天看能不能拉进客户黑名单,不准入内。” 谢呈明今晚去的酒店也是谢家的产业。 闻青生端着杯子,坐到桌前,安静地听谢呈明说话,暗自松了一口气。 原来,谢呈明要和他说这事,不是说对相亲对象很满意。 “能赚到季向松的钱,是好事。应该欢迎他多来。”闻青生终于发表了意见。 谢呈明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他最后一丝不爽快的情绪,在看见闻青生喝水用的墨绿色陶瓷杯后,烟消云散。 “你看起来很喜欢这杯子,为什么不带去公司用?” 谢呈明翘起嘴角,又试图敲一敲闻青生伪装得很好的淡定外壳。 闻青生用第一份工资买了一只深蓝色的陶瓷杯,送给谢呈明。 后来,谢呈明发现闻青生家里还有一只墨绿色的。 不算正经的情侣杯,只是同款不同色。闻青生都只敢放在家里。 “不想让同事误会。麻烦。”闻青生很平静地回答。 “哦?误会什么?我俩在谈恋爱?” 闻青生:“……” “不打扰你了。”谢呈明见好就收,压低声音,蛊惑般道,“阿生,晚安。” “晚安。”闻青生答道。 他的神情没有任何破绽,手指却慌乱地直接关掉了视频通话。 谢呈明瞪着突如其来的黑屏,嘻嘻笑了。 * 或许是谢呈明的那句晚安起了作用,闻青生浑浑噩噩睡了两天,却没再做梦。 周一早上,闻青生戴着黑色口罩赶去医院。他预约了今天的专家复诊。 这家高档私立医院地处僻静,收费昂贵,每日看诊的病人并不多。 闻青生刚踏上医院后门的台阶,听见身后剎车的摩擦音,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司机火急火燎地从驾驶座出来,小跑着去打开后排车门。 车内的男人很快迈出,又转而弯腰面朝车,似乎对里面的另一个人说着些什么。 闻青生愣了一秒,赶紧走上台阶,确定自己没做梦,走到医院门口又回头看去。 果然是季向松。 才过两天,他怀里又换了个omega。 闻青生看见雪白纤细的手臂主动攀住季向松的脖子。 季向松这次没给人扎一针,而是轻松地打横抱起。 闻青生迅速打量了一下柔弱乖巧的omega,不是电梯里遇到的那位,今天这个看起来更年轻,估计二十岁左右。 闻青生想起看过的资料,没记错的话,季向松有二十八岁了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心底没做任何评价。 omega似乎察觉到闻青生的目光,薄脸皮瞬间通红,转过脑袋试图埋进季向松的胸口。 在季向松看过来时,闻青生扯了扯口罩,快步走开了。 他知道这里是季向松私人名下的医院。他来了许多次,唯独今天碰到季向松。 半年前,闻青生做了腺体转换器植入的手术,为了能将信息素由alpha转换成omega。 他必须避开谢氏的产业,也不能去公立医院。 现在各性别结婚的伴侣不少。为了生活更和谐,很多人会选择尝试改变信息素。 但手术风险性高,对腺体的伤害不可逆,公立医院不提倡做,并且手术前的知情同意书一定要有法定伴侣签字。 其实也可以选择服药,谢氏就有开发相关药物,作用不稳定,闻青生吃了一段时间,毫无效果。 “阿生,你要是omega就好了。” 谢呈明曾经喝醉酒说的胡话,压在闻青生的心尖,很久很久。 谢家催着谢呈明相亲结婚,留给闻青生的时间不多了。 季氏做医疗器械开发,这个手术在行业内最成熟,甚至拥有植入晶体的专利权。 闻青生查阅了很多资料,最终在季向松的医院做了手术。 * 复诊的情况并不乐观。 医生劝闻青生,已经半年了,如果找不到匹配的信息素,要趁早将植入的晶体取出,不然会危及腺体本身。 闻青生垂眸看着报告,等药房叫号。 他想要谢呈明的喜欢,往腺体里植入季氏生产的东西,已经够荒谬了。 他还赌输了。 医生也说,他这种完全不适应的状态是特例。 大多数人都成功了,只要伴侣在易感期或发情期互相陪伴,信息素转换就能正常运作。 现在,他嗅到任何人的信息素都会痛苦,谢呈明又闻不到他的信息素。 闻青生才不在乎身体的疼痛,他更痛苦谢呈明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甚至还不如之前谢呈明能嗅到他alpha的气味。 “闻秘书,来拿易感期的缓解剂?” 闻青生抬头,看见季向松站在他面前,阴影似乎能笼罩他的全身。 他猜季向松可能有一米九。 “我帮别人拿药。”闻青生不慌不忙地折起报告,说,“季总,好巧。” 季向松看闻青生不摘口罩,也没有站起来的意思,说:“介意我坐你旁边吗?” 闻青生说:“我今天休假。” 他不想谈工作的事,算是对季向松的逐客令。 “别紧张,简单聊两句。” 季向松自顾自地坐到闻青生旁边。 “你在酒店电梯看见的omega是我弟弟。今天这位是我男朋友,他不小心崴了脚。” “季总,为什么要和我讲这些?” 闻青生盯着红色的叫号屏,没有看季向松。 “我希望闻秘书可以加入季氏,当然要拿出我的诚意。你应该不喜欢合伙人是个不务正业的好色之徒。” 简单聊两句?挖墙脚这么光明正大? 闻青生转过脸,看着季向松。 季向松嘴角噙着礼貌的微笑,眼神认真。 “闻秘书的能力有目共睹。只要你愿意来,薪酬由你决定。一切都可以谈。” 他没让闻青生答复,接着说:“谢氏员工拿药有优惠福利,但你没有选择去谢氏的医院。你在这里,肯定有你的原因,并且不能让谢呈明知道。” 闻青生轻笑了一下,说:“威逼利诱啊,季总。” “侧重点在利诱。我从不强迫人做事。”季向松拿出名片递给他。 闻青生举起右手,掌心挡在前面,拒绝道:“抱歉。谢家对我有恩,我不会离开。” 季向松敛起笑容,收回名片,站起身,重新俯视闻青生。 “你为谢氏创造的价值,应该早就还清那份恩情了。” “闻秘书,哪天改主意了,可以随时联系我。” 闻青生猜季向松肯定做过一些调查,但他在外绝对不允许被人挑衅到谢家头上。 “我不会联系你。” 闻青生也站起身,严肃地盯着季向松。他虽没季向松高,但气势不输。 “季总,我来这里的事,你最好保密。不然,我不确定我会做出什么。”闻青生警告道。 说完,他向前走去取药,与季向松擦肩而过。 第3章 闻青生拒绝过很多高薪挖他的人。 季向松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他绝对是唯一一个,被闻青生当场拂了面子的集团掌舵人。 闻青生在告诉季向松,如果他留在谢呈明身边工作,反而会忌惮季氏。 但如果他被迫离开谢家,那他孤身一人,可不会管那么多。 季向松最好如他自己所说,侧重于利诱。 可是,闻青生面上冷硬,心里并没有底。 他和谢呈明一定能在医疗科技交流会上碰到季向松。 到时候,季向松说什么做什么,他其实没办法阻拦。 * 谢家主宅别墅。 谢呈明还在自己的卧室收拾行李箱。 前两天,闻青生易感期低烧反复,又另外申请了居家办公。 没了闻青生事无巨细的提醒,导致谢呈明拖到临行前,才发现有东西遗漏。 “阿生,我明天戴这条领带怎么样?” “嗯?”闻青生回过神,看是没见过的花色,问,“你新买的?” “苏徜的回礼。你准备的设计款袖扣,很合他心意。哦对,等出差回来,你帮我订一家餐厅,我再和他约个饭。” 闻青生愣了一下,没料到这几天,谢呈明和苏徜私底下就有联系,关系进展似乎很顺畅。 他嘴唇微张,最后说:“喜欢就好。” “什么喜欢就好,应该配我的西装吧。我相信你的眼光。”谢呈明拿起领带,在领口比划。 “挺配的。”闻青生随口敷衍,抬腕看了看表,说,“谢总,司机在等了。别误机了。” * 夏季的雷暴雨来得突然。 第4章 闻青生和谢呈明掐点赶到机场,却收到了航班延误的消息。 闻青生看过天气预报,这场暴雨本应该在晚上降临,哪知提前到了下午。 天空黑得如墨,倾盆大雨浇在玻璃窗上。闪电忽亮,一阵闷雷声滚过。 闻青生走进贵宾休息室,一眼就看见了正在看杂志的季向松。 季向松抬起头,也对上了闻青生的视线。他放好手里的杂志,径直朝闻青生走去。 “闻秘书,又见面了。” 闻青生僵硬了一瞬。 季向松居然越过谢呈明,先向他打招呼。 谢呈明很敏锐,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又见过?” 在他记忆中,闻青生和季向松见面,最近也是半年前的商业会晤了。 “忘了和你说,上周去酒店给你送礼物袋,我也在电梯里偶遇季总。” 闻青生抢先对谢呈明解释。他没说在私立医院的碰面。 “是的。”季向松配合着承认了,“那晚真巧,连着遇见二位。” 谢呈明说:“这样啊。季总,我们还有事要谈。失陪。” 谢呈明懒得寒暄,他抓住闻青生的手腕,拉着闻青生走到距离季向松最远的位置。 “你少跟他讲话。”谢呈明压着怒气。 “为什么?”闻青生装不理解,但心中为谢呈明的在意,高兴了一些。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他想挖我墙角。”谢呈明咬了咬后槽牙,说。 带走我的合作商,又想挖走我的秘书。是可忍,孰不可忍。 闻青生了解谢呈明的心思,拍拍他的手背,安抚道:“我不会理他。” 话虽如此,闻青生又略感心虚。 他悄悄望去,看见季向松垂眸端坐,应该不会再来找他麻烦。 * 航班延误到后半夜,广播总算宣布可以登机。 既然在休息室相遇,那大概率是同一架航班。 闻青生果然在头等舱里看见了季向松。 谢呈明和季向松隔着过道,并排而坐。 闻青生坐在谢呈明的正后面,季向松的斜后方。 谢呈明登机后就戴上眼罩,开始睡觉。 闻青生看了一会儿文件,闭眼假寐。 他必须很劳累或者吃药才能入睡。 但他不睡觉就会有意无意瞄见季向松惬意伸展的长腿。 闻青生阖眼没多久,感觉到有人站在他旁边。 被审视的目光扫过,闻青生不悦地皱眉,睁开眼。 季向松坦然地站着,像是看穿闻青生在装睡,等着他睁眼跳进陷阱。 “你要做什么?”闻青生无声地用口型询问。 他脊背绷紧,靠着椅背,一边防备季向松,一边用余光观察正前方,关注谢呈明的状态。 相同的名片又被送到闻青生眼前。 然后,季向松把名片翻到背面。 空白的纸片上显着钢笔所写的字迹,苍劲有力,是一串大写英文和数字。 闻青生的瞳孔霎时收缩了。 那是他腺体植入晶体的型号。 季向松捕捉到闻青生的慌神,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弯下腰,凑到闻青生耳边。 “我对所有信息素都很敏感,包括人为改造过的。”季向松说。 机舱内很安静,只能听到飞行发动机的轻微嗡响。 季向松声音压得低沉,话一字不差地落进闻青生的耳朵里。 呼吸间,温热的气息轻拂过闻青生的腺体,令他头皮发麻。 要不是谢呈明在前面,闻青生很想揪住季向松的衣领,挥拳而上。 季向松直起身,玩味地欣赏了几秒闻青生努力克制的表情。 错愕震惊愤怒,每一个都比之前在医院的冷傲让人心情愉悦多了。 这次,季向松顺利把名片和气味阻隔贴塞进了闻青生的手里。 气味阻隔贴的包装上印着航司logo,季向松刚去问机舱服务要的。 闻青生盯着季向松走回座位,攥紧了手。塑料包装袋和硬质纸片,抵着他的掌心,如钝刀割。 但是,闻青生思忖片刻后,拆开了包装袋,解开衬衫衣领,贴好了气味阻隔贴。 季向松听到后面窸窸窣窣的整理声,勾起了嘴角。 机舱内重归寂静,仿佛无事发生。 * 三天后,医疗科技大会落幕,闻青生悬着的一颗心依旧没有放下。 谢呈明和季向松的出席时间,大部分都错开了。 但闻青生有预感,季向松还会再单独找他。 会议闭幕后的晚宴上,谢呈明推拒了所有应酬,揽着闻青生的肩膀,将他带到宴厅的露天阳台。 交流会在一座海岛城市举行,主办方安排的酒店靠近海滩沿岸。 闻青生看着谢呈明背靠栏杆,对他举起红酒杯。 海风吹乱了谢呈明的黑发,一如既往的意气风发。 “终于抓到你陪我喝酒。今晚不醉不归。”谢呈明得意地说。 闻青生双手抱臂,公事公办道:“谢总,明天上午十点回程的航班。” 谢呈明被这煞风景的话噎了一下,说:“改签。我是老板,我说了算。给你放假。” 闻青生浅浅地笑起来,略苍白的脸色隐没在黑夜里。他斟满自己的酒杯,和谢呈明轻轻碰杯。 谢呈明突然觉得心脏像被针尖轻刺,怀疑闻青生有没有真实站在他面前。 “阿生,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恍惚间,谢呈明想伸出手,去摸闻青生的脸颊。 “还好,我不累。” 闻青生对谢呈明的举动有点意外,但他没有闪躲,甚至期待温暖触感的降临。 这时,谢呈明的手机响了。他收回了手。 闻青生察觉出是没听过的特殊提示音。 谢呈明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信息,面上尴尬,但难掩雀跃。 “苏徜有事找我。我去回个电话。” “我在这里等你。”闻青生说。 “我马上就回来啊。” 谢呈明招呼着,转身往宴厅里走。 闻青生脸上的浅笑不改,一口闷了杯中酒。 这个露天阳台的视野很好,可以看清海岸线。黑夜吞噬一切,但白色的浪花依然层层迭迭地翻涌。 闻青生撑着栏杆看海,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疾不徐。 他太熟悉谢呈明了,听脚步声就能分辨出来者不是谢呈明。 闻青生没有回头,很清楚这时只有一个人会来。 “季总,谢谢你的提醒。”他说。 机舱里,闻青生本以为季向松要威胁他,而后很快反应过来,那是提醒。 闻青生没料到季向松算是一个比较大度的人。 毕竟,他在医院的时候,对季向松的态度也不好。 医疗科技交流会上,人多眼杂,如果有同样对气味敏感的精英alpha,在闻青生身上嗅出改造信息素,很容易联想到腺体手术,发现他的秘密。 虽然,他很不爽季向松的提醒方式,但这三天还是严丝合缝地贴着气味阻隔贴。 “闻秘书是聪明人。” 季向松走到闻青生的身边。 “我不是。” 闻青生依然看着海,侧脸留给季向松。 “如果我是聪明人,我早就应该离开谢氏了。季总趁早收回橄榄枝,我不会是你需要的员工。” 季向松没有出声,他知道闻青生还有话要问。 “可以闻到类似omega的信息素?” 闻青生又喝下一口红酒,舌尖舔过嘴唇,犹豫几秒,小声说。 他不确定季向松会不会回答,问出口的瞬间又希望海风与海浪足够掩盖他的声音。 “很淡。”季向松肯定道。 如果不是在机舱内,离得又近,他也要判断错了。 季向松看见闻青生抓紧了酒杯,手指颤抖。视线随之往上,闻青生的衣领边沿,显露出刚撕掉气味阻隔贴的胶痕。 “因为谢呈明?” 季向松问得刁钻,既是问闻青生为什么不愿意跳槽,又问他的腺体手术。 闻青生没回答。 他从未对谁承认过自己的喜欢,虽然一切显而易见。 “我知道了。”季向松颔首,“祝闻秘书工作顺利。” 事不过三。他希望闻青生能够加入季氏管理层团队。可闻青生没有往上走的心思,甘愿为情蹉跎。 季向松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谢呈明回到露台,就看见季向松从闻青生旁边走开。 季向松与他侧身而过,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谢呈明瞪了一眼季向松的后脑勺,立刻问闻青生:“他又跟你说什么?” 闻青生歪头,想了想说:“他出高价,让我去季氏。我拒绝了。” “我就知道。还有呢?” “没了。我有点头晕。” 闻青生倒向谢呈明,顺势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第5章 谢呈明迅速扶住闻青生。他只要稍稍转过头,就能亲吻闻青生的脸颊。 谢呈明很少碰到闻青生主动投怀送抱。除非闻青生喝醉…… 谢呈明目光移动,看见露台桌子上空的红酒瓶和玻璃杯,震惊道:“一瓶红酒,你全喝了?” “应该是吧。你说不醉不归的。”闻青生感觉脸颊和腺体同时发烫。 “哎,我说什么你都照做吗?我送你回房间。”谢呈明说。 “嗯。”闻青生乖顺地说。 * 不远处,季向松瞥见闻青生歪着脑袋靠在谢呈明肩膀上,一副任由谢呈明摆弄的样子。 两人亲昵地走出宴厅,似乎要去共度良宵。 季向松略微挑眉,收回视线,继续与面前的敬酒者交谈。 第4章 闻青生知道自己又溺在梦里,可就是无法挣脱。 他从悬崖坠入大海,周遭是无边无际的幽暗,浑身一阵冷一阵热。 幸而,手机闹钟准时响起,铃声像闪电劈中他的脑海。 闻青生按着额头,强撑着坐起,缓了缓,不敢耽搁,先去洗漱。 宿醉的感觉很糟糕。 闻青生洗了冷水脸,看向镜子。脸色看起来确实过分白了。 他酒量不好,经常帮谢呈明挡酒也没练出来。但昨晚,他试图将一次有所保留的勾引,交给酒精。 可让他清醒着去亲近谢呈明,他做不到。他不敢面对谢呈明的拒绝。 昨晚,和谢呈明独处前,他特意撕掉了气味阻隔贴。然后,他又获得了季向松肯定的答复。 他能被闻到类似omega的信息素,他还有机会。 或许谢呈明只是对人为改造后的信息素不太敏感罢了。 闻青生的目光落到镜中自己的下巴。 他能肯定有一段记忆,绝对不是梦。 * 谢呈明扶着他坐到床边,捏住他的下巴。他望向谢呈明的眼底,那里有自己的倒影。 “是想让我亲你吗?”谢呈明唇边挂着戏谑的笑容。 闻青生攥紧了谢呈明腰际的衬衫,又退缩着收回手。 谢呈明凑得很近,几乎要吻上,突然又问:“你是不是还喝了果酒?” 闻青生完全怔住了,没有反应。 “不逗你了。快睡吧。”谢呈明哄道。 随后,谢呈明站起身,拍了拍衬衫,抚平被闻青生抓出来的褶皱。 * 闻青生抬手摸了摸后颈的腺体,手指冰凉,让他更清醒三分。 他豁出去,试对了。 昨晚,在酒精的刺激下,可能也有心理暗示,闻青生觉得自己原本薄荷味的信息素不一样了,好像变成了鲜果的清香。 现在睡了一觉起来,他依旧能闻到,房间里有两种信息素纠缠,都源自与他一个人。 他轻轻扬起了嘴角,镜中冷清的脸上跃出一丝罕见的生动。 * 闻青生收拾妥帖,步履轻快地走到酒店前台,要确认预订过的客房服务。 “您好,我查一下。嗯,客人退订了,说会去餐厅用餐。”前台回复道。 闻青生:“退了?” 他给谢呈明预加了早餐送到客房的服务。谢呈明出差住酒店,一直不喜欢去大堂吃自助。 闻青生看了一眼手机,没有任何谢呈明发来的消息。 按常理,谢呈明有别的安排都会通知他去执行。 闻青生和前台道了谢,虽略有疑惑,但匆匆赶去餐厅。 他在餐厅转了一圈,没找到谢呈明。 正当闻青生准备离开时,他经过一个餐桌,听到这么一句话。 “你来看你未婚夫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闻青生脚步一顿,余光不经意扫去。 那桌边坐着两人,他立刻认出了其中一位——苏徜,谢呈明的相亲对象。 “刚相亲,八字还没一撇呢。” 苏徜羞涩得笑起来,显出浅浅的酒窝。一看就是被保护得很好的小少爷。 “哎哟,他都戴你送他的领带了。” “我就是好奇,他什么意思……” 苏徜越说越小声。 闻青生想起,出发前,谢呈明贴在胸口比对的领带。 科技交流会有合影报道,原来苏徜看见了谢呈明戴着领带的照片。 还有,昨晚谢呈明避开他,和苏徜通话。 闻青生不敢停留太久,拿了一个空盘子,装作取餐。 他走去餐桌摆台的转角处。 在装饰绿植的遮挡下,闻青生站在苏徜的视线死角,但他能看见那边的情况。 他并未反应过来,自己为何要落荒而逃般躲藏,手机振动了起来。 谢呈明给他打电话了。 “醒了?你昨晚喝醉了,可以再多睡一会儿。” “刚醒。”闻青生轻声说,“怎么了?” 谢呈明倒也不拐弯抹角,说:“苏徜和朋友到海岛玩,正巧也在这家酒店,昨晚就到了。我想陪他一天再回去。你呢?” 闻青生听出谢呈明没有希望他也参与的意思。 “总部还有事。我就不多留了。” “好,有事就先回去。你辛苦了。” “我要来和苏家小少爷打个招呼吗?” 抢在谢呈明挂掉电话前,闻青生问道。 “现在没必要吧。”谢呈明犹疑地说。 闻青生:“是。” 话音未落,通话已经被掐断。 闻青生缓缓垂下握手机的手。 他已经看见谢呈明出现在餐厅门口。 然后,谢呈明径直走到苏徜面前,咧开嘴笑着,打了个招呼。 昨晚的亲近,眼前的画面,还有未婚夫三个字,在闻青生的脑子里同时旋转。 为了南区科技园的项目,他应该对他们的关系进展乐见其成。 闻青生随手将餐盘放回摆台,心不在焉地往餐厅另一个出口走去。 突然,他的小臂被抓住猛地往后拽了一下。 那股迅疾的力量颇大,闻青生踉跄着倒退两步,肩背撞到了拉他的人。 “对不起!” 他面前的服务员反而先惊慌失措地道歉。 闻青生:“没事。是我的错。” 要不是后面的人拉了他一把,他差点撞到服务员推的餐车。 “谢谢。”闻青生回过身,诚心道谢。 “闻秘书,客气。已经和我说两次谢谢了。” 季向松抱着手臂,似乎又在饶有兴致地观察他。 闻青生沉默着立了三秒,发现季向松没有继续说话,也不挪动脚步。 “季总,在等人?” “看见熟人,想去打招呼。不过他现在应该不方便。” “季总,我先走了,要赶飞机。” 闻青生习惯性地抬手看腕表。 此时,他才发现自己衣袖挽起,露出小臂。刚被季向松用力握过的地方,肌肤红了一小片,泛起细微的酸痛。 闻青生顿时有点寒毛竖立。 “你一个人回公司?”季向松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闻青生没有回答,拉下衣袖,急促离开。 * 闻青生很快去退了房,拉着行李箱站在酒店门口,但叫的车迟迟未到。 安排给谢呈明的专车,要跟着去环岛观光,没时间接送他去机场。 闻青生正要查看新航班的时候,一辆车停在他面前。他朝侧边让了几步,等人下车。 哪知,年轻的司机火急火燎地冲他而来。 “闻秘书,去机场吗?我老板顺路,让我来问问您。” 闻青生有点疑惑,他不认识这位司机,但好像又见过这个面孔。 而且,很少有老板会用爽朗的小伙子当专职司机,他不应该没印象。 哪位参会的谢氏合作商吗? 他正回忆着,看见后排车窗降下。 季向松:“我不想误机。闻秘书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是啊,闻秘书,再不上车就来不及了。”司机适时插话道,“这里旅游旺季,特别难叫车,去机场更堵车。” “……”闻青生握紧了行李箱的拉杆。 他想起来了,在医院后门见过这位司机。 * 闻青生落坐的那一刻,车内挡板已经缓缓升起。 车辆平稳行驶,后排座的封闭空间里,只有他和季向松。 他大概明白季向松为什么出差只带司机,不带秘书。 有眼力见的自己人,更方便做事谈话。 但他不明白季向松似乎反悔了,又想找他聊什么。 闻青生挺直腰背,不动声色地按着腹部,迫使自己打起精神。 他昨晚喝酒,又没吃早饭,胃开始不适。但季向松不好应付,他要警惕。 季向松并不在意闻青生的防备,优先处理了几封紧急的工作邮件。 他就像顺手捡回了一只落单的小猫,让小猫独自适应一下新环境。 第6章 车里开着冷气,闻青生觉得有点闷,更有点热,后背肌肤渗出薄汗。 “吃巧克力吗?看你脸色不好,如果你晕在我车里,别人会误解。” 季向松突然开口了,视线明明还停留在手机里的消息。 闻青生完全没料到季向松的说话时机,细微瑟缩一下了肩膀。 然后,季向松拿出三颗巧克力,放在左手掌心,递给闻青生。 季向松:“他不好好吃饭,又瘦,容易低血糖。给他备着的。” 没有指名道姓,但闻青生很快反应过来,季向松是在说他的omega小男友。 那个男生确实手腕纤细。闻青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晰。 闻青生瞥见季向松掌心的粉白色包装,仔细一看,还是草莓夹心白巧克力。 “我不喜欢吃甜。”闻青生拒绝了。 季向松没再多说,收回了巧克力。 闻青生不愿和季向松闲扯,开门见山地问道:“季总,这次要找我说什么?” 总不能是日行一善,顺路送机又送巧克力。 “只是突然想起,要澄清一件事。毕竟,闻秘书也算是我的重要客户。我不想树敌。” 又是腺体手术的事? 闻青生抿了抿嘴唇。 “你植入的晶体型号,我是猜的。我没调查你的治疗档案。季氏的医院很注重保护客户隐私。” 季向松的视线划过闻青生的脸,又落在他扣紧的衣领。 “信息素紊乱,是腺体手术后遗症之一。” “闻秘书,如果你身上的另一种信息素不是来自谢呈明,最好再去做具体检查。你可以当作这是普通医生的建议。” 季向松慢条斯理地说完,也不期望闻青生能立刻响应,继续看工作邮件。 闻青生攥紧拳,刚才还觉得闷热,又开始发冷。他现在都能明显感受到两种信息素在对抗,季向松能嗅到也不意外。 闻青生松开拳,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季总,我欠你一份人情。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可以随时联系我。” “随时联系你?”季向松听到熟悉的用词,笑着重复了一下。 闻青生打开手机,看着自己常用的工作号,犹豫片刻,切到一个空白的账号。 默认的头像,账号是一串中英文符号,宛如乱码。只有名字直接写着闻青生三个字。 季向松看见闻青生的空白通讯小号,眉梢轻轻一挑,说:“闻秘书,你应该会言而有信。” “一定。”闻青生补充道,“只要不涉及谢氏机密。” 季向松:“真可惜。还想问你,关于南区科技园的事。” 闻青生:“……” 之后,一路寂静。 闻青生和季向松在海岛机场分道扬镳,搭乘飞往不同城市的航班。 闻青生看着舷窗外的白云掠过,思绪游离。 多数人高看他一眼,是因为他身后的谢家。 季向松对他感兴趣,是因为他是谢呈明的秘书。 而他,闻青生本人,实际上毫无利用价值。 闻青生想,哪里会轮得到他去帮季向松做事。 日光刺目,他拉下遮阳板,倚靠进晦暗里。 第5章 闻青生破天荒地将工作挪后,落地先去了一趟医院。 “确实有两种信息素波动。紊乱比完全没反应好,这样我也能想办法调整。” 主治医生拿到闻青生的复查报告,很惊喜。 “虽然腺体还会产生原本的信息素,但只要找到和你匹配度高的alpha信息素,就能触发植入的晶体顺利运转。” “你和合适的alpha有亲密接触了?”医生问得委婉。 闻青生想起谢呈明一路搂着他回房间,迟疑地说:“算是。”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做这个手术,不就是为了那个吗?” 突然被医生训,闻青生沉默了一下,说:“没有那个。但我喝多了酒,这会不会有影响。” “如果喝酒有用,我不给你开药了,直接开酒精。”医生眼皮一抬,认真道,“可以的话,你多找那个alpha吧。比吃药管用。” 闻青生:“嗯。” 医生看闻青生心思内敛的模样,不禁摇摇头。他见过太多痴情人,最终都潦草收场,取出晶体,身心俱伤。可劝闻青生趁早放弃的话终究没有再说出口。 闻青生太执着了,仿佛坠在悬崖边,抓着这最后一根绳索而活。 * 晚上九点,闻青生审阅完堆积的文件,整理出要谢呈明回来亲自签字的部分。 他坐在办公桌前,按着太阳穴思忖。 怎么找机会多和谢呈明贴近呢? 谢呈明会不会不喜欢人工改造的omega气息? 心灵感应般,他垂眸看见手机屏幕亮了。他在专心工作的时候,都会将手机调成静音,但几乎不会错过谢呈明的消息。 “阿生,还在办公室?” “我在。” 其实,谢呈明很少这么叫他。通常是故意逗他,另外是有求于他。 闻青生一听就知道今晚是后者。 他甚至可以想象,谢呈明尴尬地摸了摸耳垂。 谢呈明:“我要再推迟一天回来。” 闻青生:“发生什么事了?” “我看了你发我的苏徜资料。他是服装设计师啊?他送我的那条领带,是他自己设计的。” 闻青生听到谢呈明无奈地低笑一声,才继续道:“他的手被水母蛰了。” “好,我知道了。”闻青生面无表情地点开计算机,翻看会议日程,说,“后天下午三点前可以到总部吗?重要客户邀约,不能推。” “可以。”谢呈明一口答应。 闻青生:“还有预定的餐厅,我帮你们延后到下周?” “噢,我都忘了这事。直接取消吧,等我们回来再说。” 谢呈明想起交流会出发前嘱咐过闻青生,但和苏徜在海岛偶遇了,那就不急着再约。 等我们回来…… 语音通话结束,闻青生对着修改后的行程愣神。 谢呈明对苏徜的态度似乎不同寻常。 之前,谢呈明谈过恋爱,也敷衍过相亲,从没如此主动上心。 闻青生关了计算机,不再多想,准备下班回公寓。 他拿着手机走去办公室门前时,切到了另一个通讯号。 说是小号、生活号、备用号都可以。 这个账号的通讯簿里曾经只有谢家的人,现在多了一个季向松。 闻青生只是想确认,谢呈明的父母今天有没有给他留言。 他看见未读消息,双脚瞬间仿佛被钉在原地。 五分钟前,季向松给他打了语音通话。 闻青生犹疑几秒,退回办公室。 这一层楼空无一人,但他没来由地心虚,轻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闻青生试探着给季向松发了一个问号。 聊天框立刻跳出了语音通话请求。 手机宛如成了倒计时的炸-弹,如果他选错按钮,就会四分五裂。 闻青生按下了接通键。 “闻秘书不是说可以随时联系?” 闻青生不由得脊背僵硬。 季向松的声音通过设备传来,有点失真,又如同机舱里贴在他耳畔时的低沉。 “季总,我在加班。” “我也在加班。” 闻青生听见纸张翻动和搁笔的声音。他些许屏息,默默等季向松继续讲下去。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你帮忙。” “我弟弟,他去了谢家的会所。没给我包厢号,也不回我消息。” “闻秘书出面找人应该更快。最好带上omega抑制剂。他沾上酒,信息素就会不受控制。” 闻青生看见季向松发来的会所定位,皱起了眉。 “好。我马上去。”他说。 * 闻青生对这个会所很熟悉,不需要导航,驱车直奔地址。 谢呈明曾经有过几个固定的omega床伴来解决易感期,在那里有长期的尊客包间。 谢呈明对床伴们都温煦体贴,以至于有些人产生了不该有的妄念,还要闻青生去处理难缠的分手。 暗红色的地毯,数不清走过多少来回的昏黄长廊。 今晚,闻青生再次踏进会所,忽然阴暗地想:如果苏徜知道谢呈明的过去会怎么样?苏家小少爷的眼里应该容不下沙子,见不得脏吧。 他叫出会所主管,很快查到了季向松弟弟进去的包厢。 这一层是普通的娱乐包厢,但架不住有人比较迫切。 闻青生在走廊上经过一对吻得难舍难分的情人。 急不可耐,好似隔了八百年的鹊桥相会。 “别亲啦。有人走过。”omega被吻得站不稳,伸出白皙的手,搂住alpha的脖子。 “操。走错楼层了。”alpha推开一扇包厢门,发现里面没有大床,“要不就在这里?” 第7章 “什么呀!”omega嗔怪道。 闻青生没管他们的后续,径直走到他要去的地方。 包厢的隔音很好,在外不能知道里面有何种的群魔乱舞。 千万不要是没法收拾的烂摊子。 闻青生做了一下心理准备,推开了门。 包厢里只有一个人。 舒缓的音乐流淌,季矜栩摇晃着浅金色的头发,坐在沙发中央,瞥了闻青生一眼,继续唱歌。 闻青生站在门口,听他唱完一曲。 “嗨,帅哥,你找谁?”季矜栩举着话筒问。 “季矜栩?”闻青生靠近,嗅到了一丝甜味,瞥见了桌子上仅有的一罐气泡酒。 “嗯哼。” “季总让我来接你回家。” 季矜栩放下话筒,翻了个白眼:“谁要回那个鬼地方?” “回你一个人住的地方。”闻青生改了用词。 “噢,走吧。” 没想到季矜栩这么好说话,闻青生颇感意外。 下一秒,季矜栩挽住了闻青生的胳膊,小狗似的,就凑近到他的脖子。 “哥哥,我好像见过你啊?” omega的信息素散发出来,勾得闻青生的腺体就要强行释放alpha信息素。 不适的刺痛让闻青生的额头渗出冷汗,他捂住自己的后颈,挣脱季矜栩的“非礼”。 虽然季向松说,情况紧急,可以直接给他弟弟扎一针。但闻青生还是只拿了口服药。 “吃药。”闻青生将抑制剂塞到季矜栩手里,快步走出包厢。 * 季矜栩睡着了,一时半会儿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闻青生将车停在季矜栩的别墅门口,自己下车透气。 奶油蛋糕味的信息素,甜腻得他心里发慌。 闻青生看了看手机,他已经告知季向松,但季向松没有回复。责任心又让他无法丢下季矜栩不管。 他斜靠着车门,仰头看天空的月亮,很远却又很亮。 闻青生叹了口气,这么来回折腾的路程,等他到自己的公寓都要第二天了。 “你还没走?我哥喊你来到底什么意思,单纯陪睡?” 季矜栩揉着脸颊,努力清醒,也下了车。 闻青生回过神,如临大敌般看着他。 季家兄弟俩,走路都没声,还喜欢动不动凑近。 “我记起你了。很淡的薄荷味信息素,抱起来凉凉的。我问过我哥,我一见钟情的alpha呢?他说我在做梦。” “所以,你算是我的生日礼物?” 季矜栩走到闻青生面前,无辜地眨眨眼。 闻青生崴眉。 他第一反应,季向松在耍他?原来想拿他做人情,送给弟弟? 季矜栩瞧出闻青生的心情不妙,立即说:“我乱说的。你要回去了吗?再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闻青生不理睬,转身拉开驾驶座的门。 人已经送到,又睡醒了。他够仁至义尽了。 “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我妈妈的忌日。我是私生子,季家没人在乎我。”季矜栩苦涩道。 闻青生动作一顿,然后冷笑了。 “季向松记得这个日子,他担心你出事。” “呵,他怕我死外面,丢季家的脸。” 闻青生沉默数秒,似乎在分辨季矜栩所说的真假。 他看了眼时间,手指敲敲车框,对季矜栩说:“上车。” 季矜栩眼神一亮:“哥哥,你要和我睡吗?” 闻青生无动于衷道:“带你去吃生日蛋糕。” 季矜栩:“哎?” * 季矜栩的话大多可信,其中有一句,绝对保真。 闻青生是他一见钟情的alpha。 经过今晚的相处,季矜栩更加确信,闻青生就是他的理想型。 清俊颀长,又不壮硕。斯文心软,克己守礼。 不像一些alpha,说着安慰他就往床上带。他上次就是不小心中了招,才被季向松拉到电梯里狠狠扎了一针。 在闻青生从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买了一盒临期打折的奶油蛋糕后,季矜栩对他的好感度疯狂飙升。 两人坐在便利店门口的长木凳。 “找不到蛋糕店,也没有蜡烛。凑合一下。”闻青生又问,“你几岁了?” 季矜栩摇头晃脑:“二十二。” 他看着季矜栩的浅金色头发,心念:更像两岁小孩。 闻青生拿出从车里带下的打火机,靠近季矜栩托着的蛋糕。 他按下打火机,说:“生日快乐。” 季矜栩配合吹灭,正沾沾自喜与闻青生默契十足。 闻青生又按下第二次,说:“好好活着。” 季矜栩心底有一块被击中了,直愣愣地看向闻青生的眼睛,却发现闻青生只是盯着跳动的火苗。 他不忍心吹熄,假装吹蜡烛也不行。 闻青生主动收了火,站起身,说:“你吃。我去旁边抽根烟。” 烟燃过半支,闻青生看见季矜栩在朝他招手。 他刚走过去,季矜栩得意地举起手机。 “我和我哥视频呢。让他看看我的小蛋糕。” 屏幕上,季向松戴着金丝边框的眼镜,衬衫和领带都笔挺服帖,完全没有工作一整天的疲态。 “闻秘书,麻烦你了。刚才海外部有点事,没来得及回复你。” “嗯。” 闻青生夹着烟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季向松说得客气诚恳,他只觉得见鬼似的,不知道该作何应答。 “看不出来,闻秘书会抽烟?” “不常抽。应酬用。” 气氛彻底冷掉了。 季矜栩接过话茬:“哇,所以你对我是应酬?” 闻青生:“……” 总不能说,你的omega信息素让我不舒服,暂时需要尼古丁麻痹一下。 季矜栩也不再和季向松多聊,挂了视频通话。他神情忽而变得严肃,问:“你是我哥的新秘书?” 闻青生:“不是,我和他没关系。我只是顺路帮忙。” “好哦。那我可以追你了。” “?”闻青生感到十分莫名其妙。 “我哥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惹到他是真会死。” 季矜栩晃着塑料叉子,指指点点道。 闻青生懒得理他,走回吸烟处的金属垃圾箱旁。 他凝视着最后一缕烟尘消散在空气里,脑海中突然回闪过一个画面。 会所。走廊。omega白皙的手搂住了alpha的脖子。 季向松的小男友出轨了,还在谢家的会所。 “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 闻青生摁灭了烟,决定不告诉季向松。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自找麻烦。 他和季向松已经两清了。 第6章 闻青生送季矜栩回别墅后,完全不记得那不靠谱的追求宣言。 直到几天后的周一。 谢氏员工们昏昏欲睡走进办公室,看见各自的工作小群不约而同弹出一条消息,精神为之一振,比听到年终奖翻三倍还兴奋。 ——清心寡欲的闻秘书惹了情债,有个富二代男生开着招摇的黄色跑车追到了总部大楼。 保安说,早上八点,跑车就到了。以为是重要客户,没敢拦。 一楼的前台同事说,八点半,闻秘书刚刷卡进门,男生冲过来抓住他。两人在门口拉扯十分钟。男生是个活泼开朗的omega,头发染成浅金色,捏着闻秘书的衣袖快哭了。闻秘书才把男生送的花和早餐都收下了。 谢呈明到总裁办的时候,察觉办公室氛围不对劲。 在周一上午,他没听过这么积极的、此起彼伏的键盘声。 谢呈明怀疑,是不是在讨论他和苏徜相亲。 但转念一想,谢家和苏家可能要联姻的事,瞒不过一些元老股东董事,公司里该知道的,上周就互相通气了。 在谢氏,他的绯闻算是群发的通知,是更新的月报。 “八卦什么呢?” 谢呈明找到一个关系不错,敢直言不讳的部下问道。 部下乐得遵命闲聊,噼里啪啦全说了。 “闻秘书没有冷脸直接赶人,太反常了。那个omega不简单。” “谢总,我们在猜,闻秘书会不会真要谈恋爱了。” 谢呈明听完,不屑一顾地笑了:“绝对不会。” “您这么肯定?” 谢呈明拍拍部下的肩膀,说:“他哪天谈恋爱了,我私人给你十万。” 部下哪敢收,慌忙说:“不用不用。等闻秘书结婚,您多随礼给他就好。” 谢呈明耸肩:“当然。半个谢氏送他都可以。” * 闻青生有独立办公室,就在谢呈明的隔壁。 谢呈明顺路拐进去,看见闻青生的办公桌上躺着一支奶油白玫瑰,包装着粉色硫酸纸和烫金丝带。 谢呈明捏起玫瑰,左右看了看,觉得有意思。 第8章 公司门不出,公寓门不迈,闻青生去哪里认识的omega。 “不想被同事围观,所以收了。”闻青生一边回复邮件,一边说。 “呵。不是富二代吗?送花只送一朵?那个人是谁?” “季矜栩。” “这名字有点耳熟?” “季向松的弟弟。有人说他在谢家的会所,我怕他闹事去看了一眼,就被缠上了。” 闻青生知道无法隐瞒,也不准备说假话,只是省略了细节。 “哦,他啊。听说出国读书读不下去,休学回来了。” 谢呈明放下玫瑰,心底没有波澜。 不学无术的人,看上闻青生的脸就追,很合理。 季矜栩没被季家培养,甚至从没在那些名流社交宴会上露过脸。 被季向松完全打压的私生子,更没有继承权。 “他再来,要让保安帮你赶出去吗?”谢呈明问。 “不用,我会处理。没必要闹得难堪。”闻青生敲键盘的手一顿,说。 谢呈明点点头,又问:“这周六,你有空吗?” “怎么了?”闻青生心尖一跳,视线终于从屏幕前移开,看向谢呈明。 “约我的大忙人看慈善艺术展,去吗?” 谢呈明单手撑在闻青生的办公桌上,半弯腰凑近。alpha易感期将近,和孔雀开屏似的。 闻青生没有躲,任由谢呈明的信息素若有似无地包裹他。 “谢总亲自约,我当然去。” * 闻青生知道这个邀请还是工作,不是约会。 他陪谢呈明出席过几次慈善晚宴。 谢家有专门做慈善的基金机构。 虽说为了合理避税又赚社会名声,但也实实在在出钱。 他能成为谢家的养子,也得益于谢家的孤儿院慈善项目。 出门前,闻青生盯着衣柜里的黑白灰,挑了一套剪裁精细的银灰色三件套正装。 今天谢呈明亲自开车,在公寓楼下等闻青生。 “阿生,新衣服?帅啊。”谢呈明心情极佳,吹了一记口哨。 闻青生担心自己的意图太明显,结果发现谢呈明打扮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呈明特意做了背头的发型,成熟不失张扬,又喷了香水,细心盖住了易感期信息素。 闻青生的心沉了下去。 慈善展览在市区艺术馆举办。 所有作品由美院的教授和学生绘画或制作。 现场的展品皆能售卖,艺术展所得会在结束后悉数捐给山区学校。 毫不意外,闻青生看见了苏徜。 苏徜曾是美院学生,跳级读了两年,出国深造,现在是新锐服装设计师。 他被学院主办邀请,作为开幕仪式的致辞人。 苏徜发言结束,谢呈明坐在第一排,为他鼓掌。 苏徜腼腆一笑,走下台很自然地坐到谢呈明的旁边。 闻青生坐在他们后面,瞄见谢呈明无所顾忌地握住了苏徜的手。 闻青生确定了,今天来工作的人,只有他。 谢呈明陪苏徜去逛展了。 闻青生扯起嘴角,代表谢氏,和一些贵宾攀谈社交。 聊了两轮,闻青生突然觉得很疲惫。他从虚与委蛇中抽身,驻足在一幅油画前。 秋日的湖泊,火红的秋叶在沿岸厚厚地铺了一层。短暂燃烧过后,应该是寂寥的冬。 “闻秘书喜欢这幅画?” 季向松走到闻青生旁边。 “在想这个湖泊到冬天的样子。” 闻青生转过身,面对季向松。 开幕仪式的第一排座位有季向松的名字,但他似乎来迟,没有参加。 闻青生刚才看见,季向松到场后,找苏徜聊了几句,而谢呈明一直牵着苏徜的手,黑脸等着。 一转眼功夫,季向松又找到了他。 闻青生叹息着捏捏鼻梁,暂时放下了针对。 “季总,我已经帮过你了。” 言外之意,你能不能管管季矜栩。 周二早上,季矜栩又来堵闻青生,缠着要联系方式,不给不走。 闻青生和他约定,给了就不准再来。 季矜栩倒也守信,人不来了,但开始天天发消息。 “你给他联系方式,那是你的事。” 季向松显然知道,却不打算出手管教。 闻青生无话可说,又看了一眼油画。 “这是我资助的学生画的。你在医院见过他,就是我男友。”季向松顺势说道。 闻青生:“……” 这不就是养小情人? 闻青生挺佩服季向松,居然没有藏着掖着。 他瞥向画的署名:宁澈。 闻青生挑眉。 样貌恰如其名,别的就不知道了。 “我记得他崴了脚?”闻青生礼貌一问。 “小伤,早就好了。前几天还去郊外写生了。他就在那边。” 宁澈看见了季向松的招呼,听话地小跑过来,青涩的脸庞上是不谙世事的茫然,不懂要抓住机会表现。 季向松没有责怪,代为简短介绍道:“宁澈。总分第一入校,现在读大二。” “这位是谢氏集团的闻秘书。” “闻先生,您好。” 宁澈毕恭毕敬地弯腰,与闻青生握手。 季向松:“他对你的作品感兴趣,你可以带他看看。” “真的吗?很高兴您能喜欢。”宁澈对闻青生欣喜一笑。 闻青生看着年轻omega的纯净眉眼,不露声色地抽回了手。 * 有一些美院学生在这个艺术展做志愿者,能和重要宾客一对一讲解。 闻青生实际兴趣缺缺,但也不想去做商务交流,便跟着宁澈走了一圈。 闻青生看了看时间,正准备告辞,却被宁澈抢了话。 “闻先生,志愿者休息室里还有一些作品没有摆出来,您有没有兴趣?” 空气里静了三秒。 闻青生打量着他,说:“可以。” “请跟我来。” 宁澈背过身,眼神暗了暗。 闻青生走进休息室,看见里面靠墙的铁架上确实有一些雕塑和画作。 宁澈仍然耐心介绍,对每样展品都能聊上一两句。 又过了一刻钟,宁澈终于说累了。 他带着闻青生,坐到休息室中间的沙发。 宁澈从面前的矮桌上拿了纸杯,倒了两杯咖啡。 “工作人员准备的,有点凉了。闻先生,需要加糖加牛奶吗?”宁澈问。 “不用。”闻青生看见宁澈先喝了,才接过纸杯。 但闻青生发现,宁澈在盯着他,于是若无其事地浅抿了一口。 这咖啡有点过于苦涩了。闻青生将杯子放回到矮桌。 宁澈开口了。 “闻先生,我们见过。” 闻青生没回答,等着听是哪一次。 “在会所走廊,不知道您记不记得?” “那是因为季向松……他资助我,但监视我所有动向,去哪儿都要报备。” “他根本不爱我,还会让我去陪客人。” 宁澈说得哽咽,眼眶泛红,泫然欲泣。 闻青生不为所动。 季向松在这种场合将人带出来,引荐给这个圈子,分明在宣誓所有权。 就算季向松有戴绿帽的癖好,闻青生没有救风尘的心思。 果然,宁澈挪动坐近,想搭上闻青生的手背。 “闻先生,您能帮我摆脱他吗?我什么都可以答应您。” 闻青生站起身,拿出手机。 屏幕上黑线波澜起伏,他随即按了保存。 “从进门,我就录音了。你的事与我无关。” 宁澈的脸色瞬间惨白。 “你放心。我和季向松不熟,我不会告诉他。” 闻青生作出保证,又当着宁澈的面,删了录音。 趁着宁澈愣神,闻青生直接朝门走去。 宁澈看见门已被拉开一条缝,心一横,冲过去抱住闻青生。 他没办法了。他现在还不想让季向松知道他真正的出轨对象。 正巧那晚闻青生在场,把锅甩给闻青生,再好不过。 简直是天注定的事。 宁澈非常庆幸,今天带了alpha诱导药剂。 他原本打算用在季向松身上,让季向松强行进入易感期。期望季向松和他缠绵,就无暇追究。 这诱导药剂无非就是人工合成的omega信息素,用于引诱alpha。 宁澈喝十杯加料的咖啡都没有问题,可闻青生一旦摄入就会有反应。 闻青生为了躲开宁澈,赶紧后退,却猛地头晕目眩,脚步踉跄,重重地撞到了置物架。 铁架倾斜,展品滑落。 哐啷的巨响,让门外恰巧路过的工作人员吓得大叫一声。 * 闻青生靠墙而站,双手抱臂,脑袋低垂。他头晕已经缓和,但腺体发疼。 宁澈颤抖着,躲进季向松的怀里。 第9章 “不着急,慢慢说。”季向松摸着宁澈的后背,安抚道。 宁澈牙关都打颤了。 他看似惊魂未定,实则在害怕面对季向松撒谎。 “我请闻先生看一些没拿出去的展品,他忽然就……可能闻先生到了易感期。是我不好,我推开了他,害得架子都倒了。” 季向松深深地看了一眼宁澈,紧接着抬眸看闻青生。 谢呈明急恼:“你什么意思?阿生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他横跨一步,要挡在闻青生的前面,又看见苏徜在门口好奇地张望。 谢呈明折回去虚掩了一下门,对苏徜说:“乖,你别进来,在外面等。” 因为闻青生正散发出alpha的信息素。不够清晰,但确实有薄荷味。 闻青生抬起头,没有看房间里的任何人。 他说:“我道歉。可能我的一些动作,让他产生了误解。” 季向松:“我没说要怀疑闻秘书。” 闻青生撑了一下墙,冷漠地往外走。 beta工作人员见他出来了,诚惶诚恐地领着他去vip休息室。 谢呈明跟苏徜交代了一番,朝闻青生离开的方向追去。 * 谢呈明到vip休息室时,闻青生已经吞下了工作人员临时提供的缓解药片,也贴好了气味阻隔贴。 “阿生,你还好吗?” “嗯。没事。”闻青生闭眼靠坐在沙发上。 谢呈明想摸闻青生的额头,又怕带出alpha易感期的信息素,一会儿不好找苏徜。 他停留在茶几前,与闻青生隔了一段距离。 “阿生,你下次易感期不要在家蒙头睡觉。该找omega就找。” “对于alpha来说,omega有着天生的吸引力。你这样要么憋出病,要么哪天碰到omega真会失控的。” 闻青生听见谢呈明的好言劝慰,不禁自嘲一笑,睁开眼。 “我……” 有那么一瞬,闻青生很想告诉谢呈明,他做了腺体手术的事。 他现在没有易感期了,这是信息素紊乱。 但术后没有成功恢复,说了又能如何。让谢呈明怜悯他吗? “我知道了。”闻青生说。 不能拖了。闻青生想。 他需要alpha信息素。 谢呈明没空和他多接触,他应该可以试着找别的alpha吧。 第7章 谢呈明一时也不知再说些什么,光站着看闻青生。 “谢总,我再休息一会儿。你先去找苏徜,别让他等久了。” 闻青生看谢呈明踌躇不决,帮他做了选择。 “我把车钥匙留给你?你休息好,早点回去。” 今天谢呈明开车载他过来的。 闻青生差点忘了。 闻青生说:“不用了。你还要和苏徜去吃晚饭吧。没车不方便。” “行,你到家给我发消息。” 谢呈明又纠结了一下,还是离开了。 休息室里只剩闻青生一个人。 他坐着弓起身子,抬手捂住发烫的腺体。 闻青生大概猜到咖啡里加了什么。 在检查出信息素紊乱后,他服用过诱导剂。 主治医生让他尝试人工合成的alpha信息素,但匹配度不高。植入的晶体没有反应,无法生成omega信息素。 可是,他只碰了一点人造的omega信息素,腺体又开始散发alpha的气味。 这就是天生的吸引力吗? 闻青生收紧了手指,指甲几乎要抠嵌进腺体肌肤。 咚咚。 闻青生看向门,怀疑听错了。 咚咚。 敲门声又一次响起。 闻青生以为谢呈明去而复返,赶紧起身去开门。 他拉开一段空隙,就停住了。 “我让人送来了新的药。这里提供的临时缓解剂,应该对你没效果。” 季向松拿着白色的纸袋,站在门外。 闻青生没有接纸袋,也没有敞开门。 “季总,还有什么事?” 他挡在门边,并不想让季向松进入。 “那间休息室没有监控。事情我会继续调查。” “季总,别麻烦了。是我的问题。” 季向松呵了一声,视线划过闻青生的灰色西裤。不知是蔑笑,还是冷哼。 “你对omega硬得起来吗?” 闻青生怔住,没想到季向松会讲得如此露骨直白。 季向松不再啰嗦,推开门,擦身经过到闻青生,走进休息室。 闻青生没有动,门在背后缓缓自动合上。他看着季向松走到茶几旁边,随意地松了手。 纸袋坠落撞击玻璃面,发出啪得一声。 “闻秘书,不把你知道的事告诉我吗?” “我不懂季总在说什么。” 闻青生感受得到,季向松应该是一天之内被忤逆多次,不太爽快。 无论是小情人闹出了乌龙,还是他不给他开门,拒接送来的药。 可季向松又不是谢呈明。他没义务顺着。闻青生想。 季向松拎起闻青生放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重新走到他面前,俯视着他。 闻青生看起来泰然自若,实际上季向松越靠近,他越紧绷,下巴微抬。 “那我告诉闻秘书一件事。” “这三件套是苏徜在国外匿名发售的设计款。我之前给宁澈定制过,一直没机会看他穿。” 季向松把外套递出去。闻青生现在没有穿外套,服帖的马甲,完美的收腰线。 “你穿倒也很好看。” 闻青生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平日里,他绝对不会这么莽撞。但现在的他实在昏了头,伸手就要抢回外套。 在闻青生抓到外套衣袖的时候,季向松侧步一让,食指探进他的马甲交迭处,轻轻往前一勾。闻青生没剎住惯性,前倾摔去。 季向松单臂搂住了闻青生,手掌按在他的后腰。 闻青生脑袋低垂,露出后颈腺体周围的鲜红掐痕,正是他刚才用力抓的。 季向松眸色渐深。 “别吃药了。你需要合适的alpha信息素。” “不想让季矜栩烦你,你就去问他到哪里能约alpha。没有他不熟的酒吧。” 季向松又将闻青生扶好。 “再见,闻秘书。” “……”闻青生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击,就看见季向松开门走了。 他烦躁地呼出一口气,解开纽扣,脱下马甲,和外套一起攥在手里。 闻青生尽量不去在乎衣服的设计师是谁。 可这是谢呈明曾经送他的礼物。今天闻青生第一次穿。 显然,谢呈明已经忘了是他送的衣服。 * 闻青生回到公寓就换上了普通的薄卫衣和运动裤。 他坐在客厅,翻看季矜栩发来的消息,想着该怎么约季矜栩见面。 其实,季向松不提醒,闻青生也准备找季矜栩。 他不想去谢家的会所,更不可能去找集团里的同事。 他只能问季矜栩。 闻青生的生活单调枯燥,只分上班和睡觉。他的活动范围在公司和公寓之间两点一线。他跟着谢呈明出差时,才会离开谢氏总部所在的a市。偶尔有事,再去一趟谢家。 另外的时间,他就一个人运动,在家发呆,加班看文件。他没有朋友,社交圈约等于无。 【哥哥早饭吃了什么?】 【哥哥别加班了,出来玩啊。】 【我新写了首demo,哥哥快听。】 【今晚我乐队有演出,你要不要来看?】 听说季矜栩在国外学音乐,休学回来了却又不罢休似的,搞起了乐队。 闻青生左思右想,对最后一问题回复了一个“好”。 季矜栩秒回一排感叹号,随即就给闻青生打来了电话。 “栩少,你好。”闻青生客气地说。 “闻哥?是本人?我哥嘴开过光?”季矜栩惊讶地问。 闻青生:“什么?” “我哥刚说你可能会找我。你叫我小栩就好了。那个称呼太羞耻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闻青生避开提及季向松,直接问:“你的演出在哪里?要买门票吗?” 季矜栩干笑两声。 “哈哈。就是在酒吧随便唱两首。我一会儿给你发地址。哥哥晚上一定要来哦。” “嗯。”闻青生又诚恳补充道,“谢谢。” * 闻青生到酒吧的时候,季矜栩还没上台。 “哥哥,这里!” 季矜栩站在卡座,朝着闻青生大力挥手,显眼得很。 闻青生走过去,给足季矜栩面子,送了一束捧花和一个礼物袋。 季矜栩喜笑颜开,将乐队成员介绍给闻青生,并且得瑟地说自己是大主唱。 “栩少,这又是你哪个学长?” 键盘手抬起胳膊肘,捅了捅季矜栩。 闻青生没泡过酒吧夜店,不清楚是不是需要新潮的穿着。但想着见季矜栩,还是要郑重正式一点。 第10章 他穿着黑衬衫和黑裤子,还戴上了黑框眼镜,本意想遮一下脸,结果显得更像在读书的学院派精英。 季矜栩挽住闻青生的小臂,炫耀道: “a大的学长。全额奖学金,从入学到毕业。现在算是集团副总裁。” 闻青生低头问他:“你怎么……” “略施手段就知道了。”季矜栩拉了拉他的衣袖,“你靠近一些,我告诉你。” 闻青生毫无知觉,但季矜栩看得明明白白,闻青生一进门,就有一堆人的视线黏在他身上,蠢蠢欲动。 季矜栩故意整出暧昧,让那群人别瞎肖想。他凑到闻青生的耳边。 “我被我哥喊去别墅训了一顿。然后,我在他书房,发现你的履历在桌上。我就偷看了一眼。” “海外项目的候选人有好几个,但你放在第一份。我哥应该最优选你来季氏。你什么时候同意啊,我去自家公司找你也方便。” 闻青生沉默不语。 季矜栩惋惜道:“看来我哥给得不够多。” “不是薪酬的问题。我有竞业协议。” 闻青生随意一说,实在忍不了季矜栩大敞的衣襟,给他拉起,扣上两颗纽扣。 季矜栩感动眨眼,胡言乱语:“哥哥,离了你,还有谁在意我被别人看。” “咳咳。” 有人刻意清了清嗓子。 “季矜栩,你在我店里不介绍我就算了。还当着我的面说悄悄话,刺激我这个孤家寡人,不太好吧。” 闻青生才发现卡座最暗的角落还坐着一个男人。 他嘴角噙着微笑,说话听起来含针带刺,但气质颇为儒雅。 闻青生一眼看出,这也是个非富即贵的人,和季矜栩很熟稔。 “哦。”季矜栩朝着那人敷衍一指,对闻青生说,“他是这间酒吧的老板。” 乐队成员提醒季矜栩该上台了。 “他是alpha,还喜欢招惹alpha。你千万别理他。”季矜栩叮嘱道。 闻青生眼神微妙一顿,看向男人。 季矜栩一走,酒吧老板就起身坐到闻青生旁边。两人的大腿挨近,闻青生没有回避。 他应该比闻青生年纪稍长,却学着季矜栩说:“哥哥,怎么称呼?” 季矜栩介绍的时候,并没有说闻青生的名字。 男人见闻青生不想回答,表示理解。 “你和那小子没关系吧?” 闻青生:“没。” 他很清楚,季矜栩喊着哥哥,要追要摸,但其实根本没那方面心思,纯粹就在玩闹。 “我看也是。”男人又问,“你喜欢alpha?” 闻青生没否认,也没承认。 一阵激烈的鼓点声传来,季矜栩登台时,惹来底下哄闹尖叫。 闻青生转头看去。 季矜栩个不省心的,又把衣服解开了。 闻青生忽得想起,第一次见季矜栩,他被季向松毫不留情扎了一针抑制剂,差点跪在电梯里行大礼的画面。 活该啊。闻青生后知后觉,压了一下嘴角。 等闻青生再回过神,男人已经给他斟了一杯酒。 闻青生:“我开车。不喝。” 音乐声很响,季矜栩在唱一首热场的快歌。 “你说什么?”男人听不清,凑过去。 闻青生主动摘了会碍事的黑框眼镜,顺势握住男人的手腕,说:“老板,酒就不喝了。” 那就是要做别的事。 男人看清闻青生的脸,会意一笑。 不算是他喜欢的类型,但有冷冷清清的气质,让人好奇情动时会露出何种模样。 闻青生摸过男人的手臂,一路向上,捏到肩膀。他努力隐藏自己的生疏。 他从未与别人亲近过。 只有谢呈明。 小时候,他与谢呈明同吃同住,抵足共眠。 后来,闻青生分化成alpha。他在搬离谢家前,趁着谢呈明醉酒熟睡,偷偷在谢呈明的脸颊落下过一吻。 闻青生将要吻上男人的侧脸时,推开了。 “抱歉。我们信息素不太合。”闻青生说。 男人不气恼,敏锐地道:“是你心里有人。这和信息素无关吧?” 两者都有。 闻青生垂眸,他没扯借口,腺体确实没有反应。 季矜栩唱完一首歌,紧急跑下台,挤到他俩中间。 “你要对我哥哥做什么?” “应该是你哥哥要对我做什么。” “他是我看中的老公哥哥,你别打主意。” “老公哥哥?”酒吧老板对闻青生挑眉,“你说句话啊,你是不是想找alpha。” 闻青生戴回眼镜,竟认真地问季矜栩:“我想约alpha。你知不知道还有哪些地方可以去?” 季矜栩:“?” 他不敢相信闻青生是会去乱搞的人,一瞬间露出了幻灭的表情。 “噗嗤。”酒吧老板没忍住,笑出了声。 季矜栩深吸一口气,道:“没关系,哥哥想草谁就草谁,我风雨无阻给他递套。” 酒吧老板:“小处o,你别嘴上装老手了。” 季矜栩像被踩了痛脚:“谁说我是处?” “又菜又爱玩。你根本没真刀实枪做过吧。” 这边突然开始斗嘴。 闻青生陷入了沉默。 即使他要换成散发omega信息素的腺体,也一直只考虑躺于谢呈明身下。 可要利用别的alpha信息素,那必然绕不过去上床。 “你对omega硬得起来吗?” 闻青生感觉耳边响起了季向松的烦心话。 对别人会有反应吗? 不止omega,而是谢呈明以外的人。 闻青生无奈地叹息。 第8章 闻青生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他打消了今晚再尝试的念头,定神看季矜栩唱歌。 又过了两首歌的时间,季矜栩蹦下台就说要回去了。 酒吧老板嘲笑道:“这才几点?季向松给你设了门禁时间?” 季矜栩:“滚滚滚。他管我做什么?” 酒吧老板想起有趣的传闻,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说:“确实。小情人他都懒得管了。成天忙得不见踪影。” 季矜栩挥挥手,可能嫌丢人,不愿在闻青生面前多讲,拉着闻青生要一起离开。 “你回去就回去,把老公哥哥带走算怎么回事?” 季矜栩又听见男人这样喊,彻底炸毛:“一把年纪了,能不能稳重点!” “没见你尊老。行了,快走吧。代我给稳重的季向松问声好,让他记得抽空来探望我。” “你自己去。”季矜栩没好气道。 “他从小就不搭理我。我去找他,多没面子。” 闻青生尴尬一顿,又看了一眼男人。从面容上完全瞧不出他到底多大了,居然是和季家有关系的长辈吗? 季矜栩转身扯了扯闻青生的袖子,说:“我给你介绍新地方。” 不需要季矜栩多说,闻青生也不会再来这里了。 季矜栩第二次坐闻青生的车,已经自来熟似的,钻进副驾驶,系好了安全带。 他问闻青生要不要去吃夜宵,实则是太好奇了,想单独和闻青生聊聊,为什么要找alpha。 闻青生拒绝了,径直往季矜栩的住处驶去。 问不出闻青生的理由,把把关总可以吧。不能是个alpha就行啊。 季矜栩想起今晚的画面,甚觉惊悚,赶紧摇了摇头。 “哥哥,你喜欢什么样的alpha?” 闻青生淡淡地说:“信息素不排斥就可以。” “这不够具体啊。比如……我哥和你不排斥,你会找他吗?” 要不是闻青生在开车,季矜栩都想抓着他的肩膀摇晃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闻青生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猝然收紧。他没来得及回答,车载铃声响了。他的手机自动链接着车内显示屏。 季矜栩看见来电联系人是谢呈明的名字,自觉地收了声,偷瞄闻青生的神情。 闻青生没有接电话的动作。 铃声响了三秒就断了。 “不接要不要紧?” 季矜栩以为是他在场,闻青生不方便接听。 “没关系,估计不是急事。” 季矜栩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吐槽道:“但这么晚还联系你,当你没夜生活的吗?” 闻青生笑了一下,说:“我是他秘书,任何时候有事找我也很正常。” 季矜栩歪头看他:“你脾气真好。” 闻青生目送季矜栩进了别墅,再拿起手机。除了一个未接电话,谢呈明没发别的消息。 闻青生想了想,回拨了过去。 嘟——嘟—— 他的心脏跟着等候提示音,一顿一顿跳着。 在快要提示无人应答的时候,谢呈明接听了。 “嗯?阿生,怎么找我?” 谢呈明的声音暗哑,反应略慢,一听就是透着醉意,而非情欲。 第11章 今晚他不是和苏徜去吃饭了吗?怎么喝了那么多酒? 闻青生皱眉。 “我看到你给我打电话。我刚才睡着了,没接。” 闻青生抿了抿唇,对谢呈明撒了谎。 “哦。我顺手按到了,想着不打扰你休息就先算了。没什么事。你好好睡觉。” 谢呈明醉得稀里胡涂,竟然还记得闻青生白天在艺术馆脸色很差。 “季向松有没有找你麻烦,我临走时,好像看到他朝你休息室那个方向去了。” 当时看到没拦,何必现在再提。 闻青生胸口有种难以言说的滋味。 “没有。他没来。”闻青生试探着问,“你在哪儿?要不要喝醒酒汤?” “我回主宅了。王姨给我煮了。” “好,喝了早点睡。”闻青生莫名松了一口气。 闻青生对谢呈明哪是好脾气。 是没脾气。 季矜栩说,给哥哥风雨无阻递套。 闻青生听了,心底咯噔。 有人开玩笑,有人照镜子。 他曾经给谢呈明的床伴情人们订餐送礼物放烟花。 刚才谢呈明打来电话,那一瞬间,他脑子里不禁想到了,谢呈明和苏徜进展神速,情难自制,喊他去送套。 闻青生抬手捂住眼睛,扪心自问,如果今晚真让他去做这种荒唐事,他会不会答应。 他会。 * 事实证明,闻青生的直觉很准。 谢呈明找他,是因为和苏徜有关的事。 在公司碰面的时候,闻青生发现谢呈明的心情依然不太好。 向来注意形象的人,下巴带着青色胡茬,颓唐萎靡。 早上排满了会议,谢呈明不主动讲,闻青生也没空问。 等到午休,季矜栩来了一趟,闻青生跟着坐上了黄色跑车。谢呈明在办公室看手机发呆,没有反应。 下午,闻青生终于能单独给谢呈明汇报工作。 谢呈明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闻青生看他心不在焉的模样,停止了无用功。对工作,闻秘书有自己恪守的原则。 谢呈明杯子里的咖啡早凉了,闻青生给他重新泡了一杯茶。 清香四溢,热气蒸腾。 谢呈明被烫了一口,回了神。 “和苏徜吵架了?”闻青生问。 谢呈明叹气:“阿生,你真了解我。” “很好猜。” 财报正常,谢氏稳定,公司没有需要发愁的问题。最近,能让谢呈明牵肠挂肚的,只有正值新鲜劲的苏徜了。 谢呈明撑着额头,把那晚的事讲了。 原来是谢呈明和苏徜去餐厅,遇到了前床伴。 那人和谢呈明好聚好散,关系不错,就过去打了个招呼,还以为苏徜是谢呈明的新人,调笑了两句。 谢呈明夹在中间,面露难色。 苏徜是纯良,不是蠢,立即听明白了。 要说谢呈明没过几个情人,苏徜当然不信。但心里有准备是一回事,被当面戳破又是另一回事。 苏徜膈应得慌,和谢呈明冷战了。 谢呈明在欢场无往不利,这次栽了跟头。 闻青生抱着手臂,事不关己般,道:“好好哄吧。” 谢呈明:“已经哄两天了。不回我消息。” 才两天。没十天半个月,磨不下来。 闻青生想着,却提醒谢呈明:“这周五晚上要回主宅。我也被要求去。” “哎。”谢呈明更烦了。 * 谢家家宴。 谢父问谢呈明公司的近况,偶尔也让闻青生答两句。 谢父身体不好,是病退的,但放权也爽快,乐得让儿子早日继承家业。 随意聊完工作,就该催婚了。 “青生,听说你有恋爱的情况啊?” 谢父一脸慈祥,似是诚意关切。 闻青生预料到催婚是重点,但没想先冲他来了。 他被omega追求的事,都传到了谢家。 “再看看。”闻青生说得模棱两可。 谢呈明惊讶地看他,问:“你真在谈?” 闻青生:“没……” “青生想谈恋爱是好事啊。”谢母打断道,“呈明,你最近和苏家小儿子怎么样了?” 谢呈明嘴角一抽,糊弄道:“还行。” “如果看上人家,就老实收收心。” 谢母很清楚谢呈明前几年的风流事。 “我早就……算了。我知道了。” 谢呈明不欲争辩,装作要盛汤。 闻青生很自然地说:“我来吧。” 谢母瞧着闻青生,说:“你俩要是都能有对象,家里可以一起办订婚,热闹。” 闻青生拿汤匙的手一顿,递给谢呈明,让他自己盛。 “谢谢伯母。”闻青生说。 闻青生知道,谢母又在提醒他。 那一年,闻青生刚分化完,谢母坐在他床边,亲手擦拭他额头的汗。 母慈子孝的画面,透着生分疏离。 “这个家,总是我来做恶人。” “呈明是家里的独子,肯定要和门当户对的omega联姻。” “青生,你是谢家正经认回来的孩子,永远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谢家不会亏待你。” “你明白吗?” 挨过第一次易感期,闻青生嗓音沙哑,像悲恸大哭过,说:“我明白。谢谢伯母。” 闻青生很少开怀地笑,也从没有见过他哭。 谢母心揪了一下,但仔细观察,发现他眼睛不红,没有泪痕。 青春期的喜欢嘛,等年纪大了,看过花花世界就淡了。 她想着,舒了一口气。 * 吃完饭,闻青生要先行离开,谢呈明却拉着他去了楼上的书房。 “王姨整理出一些旧书,让我们看看要不要还留着。” 两人打开纸箱一看,哪是什么书,是初中高中的试卷练习册和记录本之类。 全是谢呈明的旧物。 闻青生高中毕业就搬离了谢宅,以前住的房间早已作为了客房。他清理掉了所有青葱岁月的留念。 他的学生时代并不怎么愉快,有谢呈明护着才好一些。 谢呈明兴趣盎然,拿了本错题集,刚打开,落出一张闻青生的高三模考成绩单。 闻青生眼皮一颤。 谢呈明疑惑地捡起来,说:“我保存这个干什么?” “想起来了。你比季向松那年模考的总分还高了一分,刷新了学校历史第一。”谢呈明晃了晃纸,回味起了当时的暗爽,“老师特意在全班面前讲了。” “他和我们一个高中?” 闻青生毫无印象。 “我们高一,他高三。新生入学仪式还让我们听他演讲。” 季向松现在拦截谢氏的生意,可能纯粹为了扩张商业版图,并非特意针对。 但谢呈明从高中起,单方面和季向松结下了梁子,视其为对手,暗中较劲。 老师说,谢呈明家世好成绩好,又与人好相处。 又说,高三那个季向松更厉害,以后了不得。 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突然上头笼着另一个人的阴影。谢呈明记恨得牙痒痒。 “你要拿回去保存吗?”谢呈明问。 “不需要了,留着也没用。”闻青生没有犹豫地说。 谢呈明把成绩单夹回错题本,找来王姨,说:“这些旧东西都扔了吧。” 闻青生忽得反应过来,回头看那堆废纸。 “阿生,走。我送你回去。” 谢呈明无所察觉,和闻青生勾肩搭背,好兄弟似的搂着,往屋外带去。 * 谢呈明开车,将闻青生送到公寓。 两人都一言不发,直到闻青生下车时,谢呈明喊住了他。 “我要和你说个事。” 闻青生盯着谢呈明的眼睛。 谢呈明像做了重大决定,显露着坚定。 “以前的那些关系,帮我断干净吧。麻烦你了。” 会所的房间都不留了。 通知那些人,再见到谢总,别乱讲话。 浪子回头,昨夜的荒唐一笔勾销。 谢呈明要往前走了。 无关南区科技园,谢呈明对苏徜是认真的。 闻青生脑子有点麻。 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回答,又是怎么下车,走进了公寓。 闻青生茫然地踏进客厅。 那银灰色的西服三件套,从慈善艺术展后,他拿去送洗,刚取回来,还没来得及挂进衣橱。 曾经的礼物躺在沙发上,像在无声地嘲弄。 这算不算也是旧东西,该扔了。 闻青生夺门而出,来不及等电梯,从高楼飞奔而下。 哪里还有谢呈明的影子。 闻青生喘着气,胸膛起伏,喉间有股血腥味。 他哑然失笑,冷静了下来。 闻青生缓步走到小区门口,叫了一辆车,带着他驶向霓虹夜色。 第12章 第9章 闻青生在一扇雕花黑漆的大铁门前下了车。 非会员车辆不得驶入这片复古公馆区域。 前几天,季矜栩和闻青生约了一趟午饭,给了他一份推荐的酒吧清单,特意筛除了与谢氏季氏有关联的店。 今晚,闻青生就用上了。 他踏上石板路,步行通向最深处。 月色朦胧,树影摇曳。 一幢幢接连的公馆别墅伫立在僻静的深夜,端得沉稳严肃,里面裹藏着纸醉金迷。 闻青生刚进门,侍者就迎上前,问他有没有预约,需要领路到哪个包厢。 仅仅是普通侍者也高大帅气,言行温柔有礼。 闻青生想:季矜栩很会挑地方。 “没预约。普通喝点酒。”闻青生说。 “您第一次来?” 侍者瞧他面生,但应该好相处,多问了一句。 “听人推荐。” 闻青生想了想,还是报了季矜栩的名字。 今晚消费先记在季矜栩的会员卡上,他回去后再还给季矜栩。 闻青生当然够资格直接入会,但如果谢呈明发现,肯定要追问。况且,他不一定来第二次。 “请跟我来。”侍者微妙惊诧了一瞬,很快低眉敛目,不再多话。 会馆外面保留了简朴遗风,内里现代化的装潢和别处酒吧区别不大,只是卡座更宽敞,视野更好。光线暧昧,但不会是人是鬼都看不清。 闻青生走到大厅中间的吧台,跟调酒师打招呼道:“可能要让你们忙了。” “请在场所有omega喝酒?”调酒师见怪不怪了。 闻青生状似开玩笑道:“我没那么多钱。所以,只请对alpha感兴趣的alpha喝酒。” “好的。” aa恋嘛。调酒师也懂。 “麻烦告诉拿了酒的alpha,他们都必须和我见一面。我坐在那边角落。”闻青生扬了扬下巴。 调酒师瞪大眼,提醒道:“你要流水线相亲?能来这里的人可不太愿意接受自己被拒绝噢。” 闻青生没心情花天酒地,他想速战速决,直接对信息素面试,不合适就换下一个。 但调酒师说得对。 有alpha好奇过来坐下了,总要东扯西扯和闻青生闲聊几句。 闻青生聊到第五个就烦了。 这个alpha特别难缠,紧挨着他,装不小心打翻酒杯,想弄湿闻青生的裤子。 闻青生及时躲避,但为了接住滚落的玻璃杯,被酒液淋了满手。 “我去洗手。”闻青生冷着脸,当即起身。 * 闻青生走进alpha专用的盥洗室,扑鼻而来一股草莓味的omega信息素。 盥洗室非常干净敞亮,定时自动释放清新香氛,聊胜于无地遮掩气味。 这里还能用来干什么事,不言而喻。 里面隔间传来一阵急切的衣物摩挲声。随着皮带扣落地,发出清脆叮响,alpha的气味也散发出来。 两人的信息素在空气中纠缠。 闻青生脑袋顿时抽痛,就要离开。 “你都发情期了,季向松还不碰你?” “别在这时候提他,扫兴。” “怕了?这里只有你和我,没人偷听。” 被迫偷听的闻青生:“……” “别咬腺体,他闻得出来。” “我就是要让他嗅出来,自己养的omega早跟别人跑了。” “我想和他坦白。他应该已经知道了。而且,我不想再偷偷摸摸见你。” “什么?!” “你怕了?你不是说爱我,会和我结婚吗?” “我怎么可能会怕。宝贝,我最爱你了。” 闻青生干脆多听了一会儿,才悄悄退出去。 他站在门外,把活色生香的录音发给了季向松,附送地址定位。 【看住他。我马上到。】 此时已接近午夜,季向松居然很快回复。 “他们在里面做得兴起,季总需要我去敲开门看着吗?” 闻青生又发了一条语音刺他。 聊天框没再刷新消息,季向松应该正在开车紧急赶来。 说归说,闻青生很有职业素养。 他没有去打扰,还体贴地找了一块正在清理的竖牌,踢到盥洗室门口。 正如谢呈明和别人滚床单的时候,再要紧的事,闻青生也不会进去打断汇报。 谢氏的天塌下来,他得先在门口顶着。 闻青生皱眉,指腹相抵搓了搓,加了果汁的特调酒液已经在变得黏腻。 季向松不来,他都不能进去洗手。 浓厚香甜的草莓味信息素从门缝里荡漾出来。 闻青生恍惚想起,季向松递过来的草莓夹心白巧克力。 反胃。 闻青生咳嗽了一下,压住干呕。 * 季向松来得时机正好。 闻青生说:“刚结束一次。人在里面倒数第二间。” 季向松冲他颔首,推门大步走进去。 闻青生随后而入,在洗手台前停住。 季向松冷漠的命令话语,与水流声一同响起。 “宁澈,出来。” 三人在那边对峙。闻青生取了洗手液,在慢条斯理地揉搓指节。 “哥,大哥。” alpha怕得要死,放在宁澈腰间的手颤抖着要收回,却被宁澈按住了。 这怂货不配被季向松多看一秒。 哪里来的旁支小辈,季向松没印象。 他眼中的弟弟只有季矜栩。 季向松瞥向alpha怀里的宁澈。 情夫滑跪了,宁澈倒显出几分骨气,还敢抢先指责季向松。 “花了钱就觉得我的自由和喜欢属于你吗?” “把发情期的omega丢在公寓不管不问,你现在要怪我出来找别的alpha么?” “季向松,你圈子里都知道你不行了吧!” 宁澈注意到了闻青生,仰起头,拔高声音。 他要季向松作为alpha的颜面尽失,故意说给闻青生听。 季向松似乎不再压制怒火,他的信息素猛地释放出来。 威压笼罩,像凛冬深夜最猛烈的一场暴风雪,让人不能肆意呼吸。 认怂的alpha嘴唇哆嗦,口不择言,宁澈先勾引他的话都说出来了。 “我操你大爷!”宁澈骂道,抬手对情夫扇去一巴掌。 全然没有当初乖巧小白兔的模样。 嚯。好热闹。 闻青生眉梢轻挑,抽了一张擦手纸。 哗啦一声,动静也不小。 季向松转过脸,觑了他一眼。 两人对视。 闻青生嗅到季向松的信息素更浓了,但看见季向松的眼眸深邃,如古井无波,没有丝毫恼怒。 “不好意思,打扰了。季总,你继续。” 闻青生移开目光,认真擦手。 alpha猝不及防被打肿脸,恼羞成怒地挥起拳头要揍宁澈。 季向松抓住alpha的手腕,将人摔到一边,说:“滚。” alpha发狠的气势又瞬间熄灭,连滚带爬,踉跄着逃出去了。 宁澈跌坐在地上,红了眼眶。 他想去碰季向松的手,却连季向松的裤脚边沿都没触到。 “宁澈,资助协议的条款写得很清楚,别忘了。” 季向松语气淡漠,像宣布一桩不值钱的交易彻底结束。 “全都是虚情假意的混蛋。”宁澈喃喃道。 闻青生擦好了手,季向松也将信息素收敛了干干净净。 “我到车上等你。三分钟。” 季向松抛下这句话,离开了。 闻青生看着季向松的背影,若有所思。 * 下雨了。 细雨绵绵,如蛛丝织网落在闻青生的身上。 季向松的车就横停在会馆门前的喷泉旁边。 保安很识相地装瞎。 三分钟后,车子的发动机响动,车前灯亮起,将闻青生脚下已经湿漉漉的石板路照得清晰。 闻青生喉结微滚,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闻秘书,有事?”季向松降下车窗。 闻青生终于没维持住淡定的面孔,扯了一下嘴角。 季向松在里面明明是说给他听,现在道貌岸然地反问他。 “我来拿封口费。季总,听说你不行?” 闻青生冷嘲道。 “我已经支付过了。” 季向松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闻青生没理解这句话。 “闻秘书很大方,今晚请了很多alpha喝酒。”季向松提示道。 闻青生一怔:“那不是季矜栩的会员卡吗?” “你刷的是我的副卡。” 季向松咬住烟,侧目看着闻青生,眉眼间带了不可捉摸的笑意。 “你以为季矜栩又在乱来。” 闻青生明白了。 季向松能这么快到场,实际在闻青生发消息前就放下工作出发了。 第13章 “他有时候疯玩起来不带脑子,被人下药也不知道。我刚停了他一个月的消费卡,却收到了这里通知。” 季向松觉得自己解释得过多了。他拿起打火机,点燃烟,吸了一口,拉回了最初的话题。 “闻秘书,考虑得怎么样?要不要跟我走。我行不行,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升腾的烟味和季向松的信息素,齐齐萦绕在闻青生的鼻尖,勾着他做出选择。 店内禁烟,他早就想抽一根了。 那些交织的信息素,他嗅着很难受。 直到季向松出现。 其实,在季矜栩随便举例“万一你和我哥不排斥”之前,闻青生隐隐意识到了这个结果。 他不想承认罢了。 闻青生在半年前做了腺体手术。 这半年,他与季向松没有任何交集。 他与谢呈明朝夕相处,可植入的晶体一直没有反应。 最近的每一次起效,仔细算来都是因为他碰到了季向松。 “好啊。我来试试。” 闻青生弯腰,抽走季向松嘴里的烟,指腹擦过他的唇。 “你确定?” 季向松似是好心,再给闻青生一次后悔的机会,但没阻拦闻青生冒犯的动作。 真是恶劣的虚伪。 闻青生露出讥讽的笑容,张口咬上了烟尾。 “季总,我好像没得选。你盯上我了,不是吗?” 他叼着烟,又屈指敲了敲车窗框。 这次,季向松握住了闻青生的食指。 修长冰凉的手指被捉进温暖的掌心。 季向松用大拇指慢悠悠地从闻青生的食指根摸到指尖,最后来回轻抚着光滑的指甲盖。 “闻秘书,我从未强迫你。怎么选,看你有多需要我的信息素。” 话虽如此,季向松已确信胜券在握。 果然。 闻青生任由季向松牵制住他的右手,没有立刻抽离。他深吸一口气,换左手从嘴边取下烟,夹在两指之间。 “季总,利用你的信息素,我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闻青生盯着季向松。 南区科技园?谢氏的机密数据? 既然是交易,最起码需要等价交换。精明的商人肯定不会白白吃亏。 “只要是闻秘书愿意给的报酬,我照单全收。何况,我已经拿到一些。” 季向松捏着他的手指,暗示意味十足。 闻青生沉默地吸着烟,推开季向松的掌心,收回手。 季向松不想催促,他有足够的耐心,给闻青生最后一支烟的时间去思考。 可雨落得细密,水滴在挡风玻璃上积蓄,光线折射穿过,透出虚幻的斑斓。 闻青生整个人正在被浸湿,柔软的发丝上星星点点散布着小水珠。 “上车。别感冒了。”季向松沉声道。 闻青生这才意识到冷。 他回公寓后,突然头脑发热,急着跑下楼追谢呈明,没带外套,只穿了白衬衫。 他记起,来时坐车,也听到了夜间电台主持人的温馨提醒—— 今夜降温,注意添衣保暖。气候转凉,正式入秋了。 日子过得飞快。 闻青生还在原地发愣。 季向松打开车门走下,拎出自己的西装外套。 “这种哄小情人的把戏就不用了。” 闻青生回过神,抬起手臂挡住,不需要季向松给他披衣遮雨。 他睨了季向松一眼,往前走了几步,又转身把烟摁灭在漆黑锃亮的汽车引擎盖上,再弹进垃圾箱。 一滩带着烟灰的雨水从倾斜面滑落,拖出一尾浅浅的污渍。 季向松眉目略抬:“呵。” 第10章 闻青生说了不需要这种暧昧的体贴,季向松仍然绕到副驾驶座,替闻青生打开了车门。 季向松臂弯里还搭着外套,仿佛屈尊纡贵来做会馆服务生的工作。 闻青生坐进副驾驶位,很利落地系好安全带,不给季向松再靠近动手的机会。 “你的住址?” 季向松也坐回驾驶座,又抽了两张纸巾,递给闻青生。 “我不想回去。”闻青生顿了顿,接过纸巾,擦了擦头发。 “闻秘书,今晚就想试试吗?”季向松问道。 闻青生看着窗外,平静地说:“你带我去哪里都可以。” 闻青生以为会去酒店,去会所,去任何一个声色犬马的地方。 季向松却驶进了一片安静的别墅区。 “这里是?” 闻青生发现绿化环境和季矜栩的住处很相似。 “我家。” 季向松径直开进别墅的车库。 他似乎察觉出闻青生的心思,又道:“和季矜栩住的别墅区是同一个物业开发商,但他不在附近,你不会碰到他。” 闻青生没有应声,但心底有点惊骇季向松的敏锐。 他对季矜栩的情感很复杂,像是要照顾的弟弟,也像新认识的年轻朋友。 现在确实不想让季矜栩知道,他和季向松暗地里搞到一起了。 “碰到也没关系,他不敢多话。”季向松轻描淡写,作了保证。 闻青生跟在季向松身后,走进了别墅。 季向松说:“去洗澡。” 他给闻青生指了一楼浴室的位置,就走去了二楼。 直奔主题吗? 闻青生不禁攥紧了手。 不,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闻青生扭头看着玄关门,他可以立即走出这幢别墅。 季向松回到一楼时,听见浴室传来水声。 他勾起嘴角,敲了敲门。 水声停了,但没有后续的响动。 “闻秘书,既然决定留下,就不要拖延时间了。”季向松说。 浴室内,闻青生看着空空荡荡的毛巾架,又看到已经被他顺手丢入脏衣篓的衣服裤子。 他心一横,半拉开门。 季向松没有看,也没有走进去。 他只伸手把毛巾和浴袍放到洗漱台上,又轻轻关上了门。 仓皇出逃的温暖水汽又被隔绝在浴室。 “新的,没人用过。头发吹干,来二楼。我在书房等你。” 闻青生听出季向松的心情很愉悦。 书房……? 被耍了。 闻青生咬牙。 * 闻青生走到书房,发现季向松竟然在工作,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他在季矜栩手机视频通话里看到过的金丝眼镜。 “坐。”季向松看了一眼闻青生,又看计算机。 书房里摆着一张黑色真皮沙发。 闻青生听话地坐下,沙发发出吱嘎声响,又归于安静。 他顿时觉得很怪异。 季向松一派精英绅士的装束,衬衫领带眼镜齐全。 屏幕荧光映照着季向松的面容,光影交错加深了轮廓,更显出凌厉冷峻。 而他穿着松垮的白色浴袍,坐在沙发上不知所措? 这浴袍偏大,他系紧腰间的带子,也会袒露出一片胸口的肌肤。 闻青生拢住浴袍,将脖子以下裹得严实,又站了起来。 “季总,你有话直说。如果今晚不做,我就回去了。” “让你洗澡是因为你沾到了alpha的气味。”季向松单手支着侧额,盯着闻青生,“你试过几个alpha?” 季向松对信息素很敏感,厌恶乱七八糟的味道。但闻青生衬衣单薄又淋了雨,他在车里忍着一直没开窗。 闻青生一愣。 这话似乎有歧义,说得像他和不同alpha睡了。 但闻青生不准备解释。 “记不清了,可能有五六个。” 季向松摘下眼镜,站起身,走到闻青生面前。 “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带着其他信息素的气味和我见面。” “好。”闻青生答应。 季向松:“闻秘书,你呢?有要求或者想问的事吗?比如,关于我和宁澈。” “我没必要知道。”闻青生说。 越了解,越容易被卷进无聊的争风吃醋。他只是来利用季向松的信息素,不想再惹到一桩情感纠葛的麻烦事。 他还要抽空去解决谢呈明的风流债。 “看看。” 季向松从书桌上拿起一个黑色活页夹,递到闻青生眼前。 闻青生翻开,里面夹着一份协议。 是季向松和宁澈亲笔签字的资助协议。 闻青生一目十行地阅过,迅速捕捉着关键信息。 【协议期间,甲方负责乙方所有花销,满足乙方所有合理需求。】 【乙方必须如实报备一切行踪。】 【乙方不可恋爱,不可与他人发生关系。甲方不得胁迫乙方,不会与乙方恋爱或发生关系。】 【乙方如有违约,甲方已支付的所有费用,乙方无须归还和赔偿。】 闻青生的浴袍领口不被抓牢,又坠落下来。 季向松双手抱臂,斜靠着书桌,视线扫过那片如白玉的肌肤,缓声补充道: 第14章 “我没和他谈恋爱,没和他发生过关系。” “小男友的身份,他问我要,我同意了。我也和他说清楚,我只是需要一个能在正式场合带出去的情人,免得总有人往我这里塞omega。” “我对他的身体健康和生活都是合理范围内的关心。” 白纸黑字,条款清晰。 甲方看起来是一个有钱没处花的善良冤大头。 闻青生拧起眉,突然有点怄火。 “他成年了,但根本不成熟。” “宁澈喜欢你。你看不出来?” 在会馆,闻青生能看出宁澈的痛苦,但感情的路已经走错了。 “我和宁澈只认识半年。三个月前,他就对我有所隐瞒。我或许虚情假意,他的喜欢又有几分珍重。” 季向松说得无关痛痒,毫不在意。 闻青生:“你果然早就知道。你别做得太过分。” “闻秘书,你觉得我做什么了?” 季向松屈指敲了敲桌子,让闻青生冷静。 闻青生嘴唇翕动,说不出话。 他没有证据,甚至情绪化地臆想了宁澈的处境。 身心被一个不会爱自己的人控制着,又无视着。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宁澈可能过了三个月就忍无可忍的日子,他过了十年。 他暗恋了谢呈明十年。 如果季向松曾用一大笔钱和偶尔的关心诱惑了宁澈,现在他又想以信息素作为绳索,牵制住自己。闻青生可以奉陪。 闻青生合起活页夹,甩到书桌上。 两人都没注意,黑色活页夹正巧砸到桌沿边的眼镜。金丝眼镜被撞飞,摔落到木地板上。 闻青生问:“我要签的那份协议呢?” 季向松绝不无辜,但的确从那段关系里摘得清清白白,完全瞧不出错。 正因为季向松的伪善,闻青生现在利用他的信息素,丝毫没有愧疚感了。 “我们之间不留下任何痕迹才最安全。我信任闻秘书,所以只做口头约定。” 季向松伸手按在黑色活页夹上,礼貌告知道:“我会去查你的治疗档案。” 闻青生点头,说:“更详细的病例,我也可以直接发你。” 季向松:“我很忙。后续见面的时间地点,由我来定。但闻秘书你随时可以喊停。” 闻青生提了要求:“我不会另找alpha,你也处理好和情人的关系。别的我没遇见就当不知道,但你放过宁澈。” 季向松看闻青生气势汹汹的模样,反而满意地轻笑了。他抬手,将闻青生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又揉捏起闻青生的耳垂。 果然是耳根子软的闻秘书。 “我早就放过他了。如果我动手,他不会有精力在慈善艺术展招惹你。” “他诬陷你强迫他,这是很严重的事,omega保护协会可以直接起诉你。闻秘书真是善良。” 闻青生不置可否,抓住季向松的手腕,移开他作乱的手,说:“我回去了。” “太晚了。你去客房睡一觉,天亮了再走。我什么都不会做。” 季向松反握住闻青生的手,拉到唇边。 “晚安,好梦。” 季向松低头抬眸,在闻青生的手背落下一吻。 第11章 季向松的话简直就是诅咒。 闻青生躺在陌生的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未眠。 他习惯了经年累月的失眠,很久没这么难熬了。 客房里的床很宽,两个身材高大的成年人横躺竖卧都绰绰有余。 闻青生倒没有在膈应这张床上有多少人睡过。 他揣度不出季向松的想法。 无法掌握这场交易的走向,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闻青生一会儿想季向松要收的报酬,一会儿又想他的腺体能不能赶在谢呈明彻底爱上苏徜之前适应晶体。 天蒙蒙亮,闻青生似乎听见了窗外的鸟叫,身体终于撑不住,渐渐迷糊过去。 但他睡得很浅,还留有一丝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 咔哒。 门把手被转动,发出细微轻响。 闻青生猛然惊醒,立刻坐起。 他没锁门,他相信了季向松不会闯进来。况且,人都留在别墅了,再锁门也显得矫情。 “吵醒你了?” 季向松走到床边,将折迭整齐的衣物放到闻青生的枕头边。 闻青生睡眠不足,正在缓慢找回思维。 他看见洗澡时换下的衣服,手指触碰到布料,发现还留有烘干的余温。 “你洗的?”闻青生怀疑地问。 “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季向松发现闻青生的神色比昨晚更憔悴,问道,“睡得不好?” “不习惯。”闻青生说了浅层原因。 “多来就习惯了。” 季向松用手背蹭了蹭闻青生的脸颊和额头,确认体温正常,一触即离。 他在闻青生要后仰躲开前,收回了手。 “睡不着就起床吃早餐。”季向松说。 闻青生:“……” 睡意全无,头也要疼了。 * 闻青生坐在餐桌前,正对敞开式的厨房,他能看见季向松在等咖啡煮开。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客厅。空气里充斥着浓郁的咖啡味,又若有似无地夹杂了雪松木的清香。 餐盘上摆着烘烤过的吐司,散放出小麦香气。旁边的小碟子盛着红紫色的果酱。 金黄软嫩的煎蛋上还撒了深绿的罗勒碎叶。 什么鬼讲究? 闻青生不理解。他对食物没热情。 一切看起来像极了事后的温馨清晨。 但这虚幻的表面背后只有空洞荒谬。 可笑。 在季向松蓄意营造的氛围之下,闻青生心如止水。 他拿出手机,查看有没有要回复的紧急信息。 “我记得你说过不喜欢吃甜。没加糖也没加奶。” 季向松将一杯黑咖啡放到闻青生面前,又抽走了闻青生手里的手机。 “休息时间,不要想工作。” 猝不及防被偷袭,闻青生皱了皱眉,没立刻夺回。 “抱歉,闻秘书。早餐让你没得选了。家里只有这些。”季向松说。 “季总,我也说过你不需要做这些。请把手机还我。” 闻青生礼貌品尝了一口咖啡,就放下了杯子。 他不准备吃别的食物。他该回去了。 季向松明白了闻青生的意图,走到他身旁。 “不管闻秘书信不信,我没有情人来过这里。” “迄今为止,我所做都是为了招揽你。我一直将闻秘书视作未来的合作伙伴。” 闻青生靠着椅背,不屑道:“招揽?” “你是谢呈明的人,手段当然要特殊一点。”季向松说得很坦荡。 闻青生还想反驳:季氏很缺人吗?需要季总做到这种程度? 季向松就把手机举到闻青生的眼前,上面正显示着来电提醒——谢呈明。 “给我。” 闻青生顿时没了游刃有余的姿态。他猛地站起,要抢回手机。 季向松比闻青生行动更快,按了通话接听键,开了免提。 “阿生,你一晚上没回家,去哪里了?” 谢呈明听起来似乎感冒了,有点瓮声瓮气的鼻音。 “我去处理一些事。” 闻青生僵硬着身体,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季向松悄悄摸上了闻青生的后颈,手指伸进了他的衣领。 闻青生的睫毛微微颤动,他嗅出季向松开始完全释放信息素了。 季向松从进客房给他送衣服时,就没有刻意收敛。 季向松在闻青生的腺体边缘摩挲了一圈,然后准确按上了做过微创晶体植入的位置。 闻青生忍痛闷哼,不敢分神去管季向松,认真听谢呈明讲话。 谢呈明没有追问,自顾自地碎碎念: “我在你公寓等了一晚上。我现在浑身发烫,是不是要死了。阿生,我想见你。” 谢呈明好像发烧到神智不清了。 闻青生感觉自己的体温也在慢慢升高。他克制地呼吸着,嗅到很馥郁的松木香,最后甚至更像辛辣的杜松子酒味。 闻青生攥紧拳,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维持理智道:“我马上回来。你先……” 季向松挂断了通话。 闻青生不可置信地瞪着季向松。 “我还有事,不能送你回去了。但我已经安排了车,等十分钟就到。”季向松把手机放到桌上,靠近闻青生的耳畔,道,“阿生,下次见。” “季向松!” 闻青生怒不可遏,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桌上的刀叉被震动,划过白瓷餐盘,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不准这么叫我。”闻青生很严肃地警告道。 他似乎愤怒到有点手抖。 右手掌心被震得发麻,随即疼痛感反噬,也开始发烫。 第15章 闻青生后知后觉,自己竟没压住怒火。 “抱歉,闻秘书。”季向松温和地笑了一下,又慢慢收起笑容,只剩寒意,“这也由不得你。” 季向松按着闻青生的肩膀,让他重新坐下。 “吃完早餐再走。”季向松说。 闻青生已经顾不上季向松话里的胁迫。他看似被季向松压回椅子上,更多是自己腿软跌坐了回去。 闻青生低头盯着自己的右手。 “我怎么会这样?”他魇住般不停地重复道。 “闻秘书?”季向松发现了不对劲。 季向松确实一直在试探闻青生的心理防线,想打碎他的底线。 谁叫冷傲清高的闻秘书拒绝了他的高薪诚聘,却能为了他的信息素跟他回家。 季向松想看闻青生的忍耐和煎熬。 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报酬。 然而,闻青生比他想象中的要脆弱。 季向松思忖几秒,伸手压在闻青生的右手掌心上,与闻青生十指相扣,按住他的右手。 季向松又捏住闻青生的下巴,让闻青生仰起头。 “闻青生,看我。” 季向松注视着闻青生的眼睛,发现他眼尾泛红,但没有泪珠滑落。 “我没哭。”闻青生眨了眨眼,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没有。谢呈明在等你回去。” 季向松很清楚闻青生的定心锚。 听到谢呈明的名字,闻青生瞬间清醒了大半。他闭眼深呼吸,再次睁眼,努力恢复到了常态,躲进了冷淡疏离的壳子。 “是我失礼了,但请季总放手。” 闻青生没有剧烈挣扎,只是低眸,看着季向松捏住他下巴的手指。他被指间相贴的右手也静静地放着。 季向松总能进退有度,见好就收。 他放开了闻青生,没有硬逼下去。 季向松的司机很快开车赶到了别墅。 闻青生没动一口早餐,起身就走。 季向松送他到玄关门口。 “闻秘书,回见。” 闻青生没应答,很明显动摇了。 “好好睡觉。你太累了。” 季向松又摸了摸闻青生的额头,像要安抚一只闹脾气离家出走的倔强小猫。 啪。 闻青生毫不犹豫地打掉了季向松的手。 他嘴唇紧绷,无言地迈了出去。 这次就算了。 季向松瞥了一眼被打红的手背,看着闻青生走进阳光里,又弯腰坐进了他的商务车。 他完全不担心猎物逃走,交易结束。 闻青生没有明确拒绝,那就是一定会再来。 季向松只需要耐心等待。 第12章 闻青生已经给司机报了住址,却发现司机边开车,边从车内后视镜偷瞄他。 司机并非在恶意探究打量,而是犹豫怎么开口。 闻青生认识他,是那个见过两面的年轻司机。 可能做事着急忙慌,但绝对口风紧。不然,季向松不会用他。 “闻秘书,您好。”司机和闻青生对上了视线,尴尬地嘿嘿一笑。 “你好。还有问题吗?”闻青生主动递了讲话的台阶。 “老板让我买了祛除alpha信息素味的喷剂。我放在后座了,您需要使用的话,可以自己拆一下包装。” 闻青生和季向松不欢而散,正在烦躁。被提醒后,他才发现身上都是季向松的信息素味。 司机说完这事,似乎完成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吁了一口气,专心致志开车。 他一点都不好奇闻青生和季向松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也没资格好奇。 不留下任何痕迹吗? 季向松的谨慎,真够熟练。 闻青生嗤笑一声,从纸盒里拿出祛味喷剂,摇了摇。 他举起瓶罐,朝脖子喷了两下。药剂带着凉气拂过,给腺体精准降温。 “你是alpha吗?”闻青生问道。 司机惶恐道:“我不是。我是beta。我闻不到信息素。” 他迅速否认,生怕因为知道太多被灭口。 “没事。我只是想问你还能不能闻到残留的气味。”闻青生说。 人在浓郁的香气里呆久了,嗅觉会变得迟钝,难以分辨细微的差异。 闻青生不太放心,他下车前,喷完了一整瓶除味剂。 * 闻青生从来没有把这间公寓当成他的家。 不过是一个能够歇息睡觉的地方。 因为离谢家公司近,他才租住在这里。 所以,谢呈明问他一晚上没回家时,闻青生第一反应其实是哪个家? 他早已搬出了谢家主宅。 好在那时他还足够冷静,没有当着季向松的面说出心底的疑问。 然而,今天从季向松家回到独住的公寓,他竟觉得这里很好,很舒服,很安心。 至少他能有一个熟悉的地方可以躲起来。 可谢呈明正在里面,他还不能松懈。 闻青生再次确认身上没有木质调的香气,整理好情绪,按下指纹解了门锁。 一开门,就是闻青生没预料的境况。 外面阳光照耀,屋内一片昏暗,所有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闻青生开灯的手一顿,他嗅到了谢呈明的信息素味。 他收回手,慢慢走进客厅,感应地灯自动亮起又熄灭。 谢呈明躺在沙发上,脸上盖着那件闻青生没来得及收进衣橱的银灰色西装外套。 闻青生:“怎么不去床上睡?” “阿生,你终于回来了。”谢呈明听见声音,扯下衣服,摇晃着坐起,扭了扭睡僵硬的脖子,道,“没你允许,不敢睡。” 闻青生走到谢呈明跟前。 他看见谢呈明还穿着昨晚的衣服,衬衫皱巴巴地折起,露出一截结实的腰腹肌肉。 昏暗中,闻青生也不敢多看,移动目光,盯着谢呈明背后的白墙。 "你是不是生气了?因为我进来,没和你提前说?” 谢呈明盘起腿坐在沙发上,察觉到闻青生对他故意忽视。高定西装外套被他揉成一团,抱在怀里。 “没生气。” 闻青生对谢呈明向来实话实说,不会口是心非。 如果会生气,闻青生不会在搬过来第一天就把数字密码告诉谢呈明,又在谢呈明过来的时候,让他录入了指纹锁。 闻青生期盼着谢呈明经常来,住处的大门当然会为谢呈明永远敞开。 “那你挂我电话?到底去哪里了?” 谢呈明忿忿不平,伸出双手分别抓住了闻青生的左右小臂。 他昨晚以为闻青生很快回来,没想到在沙发上等睡着了。醒来才打第一通电话,还被仓促挂断。 “我去了一个会馆处理事情。时间有点晚,就在客房休息了。” 闻青生在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模糊说辞。 谢呈明掌心很热,几乎要将他灼伤。闻青生轻咬舌尖,镇定下来。 “那些事……不急。你都搞定了?” 谢呈明果然以为闻青生跑去处理前床伴的事。 闻青生:“没有。你记得有过多少人吗?” 谢呈明面露惭色,没了质问下去的气焰,松开了闻青生。 他干脆装病弱,把脸贴到了闻青生的怀里,说,“阿生,我好晕。” 闻青生没有推开谢呈明,摸了摸他的脖子。 谢呈明的体温发烫,但不是高烧。他的信息素也不受控制发散。 虚惊一场。 闻青生确认了,谢呈明只是完全进入易感期了。 “我给你拿缓解剂。你快去冲个澡,到我床上睡。” 闻青生转身要去拿药,却被谢呈明搂住腰,往后勾回来。 “又怎么了?”闻青生后退两步,堪堪止住,没有摔倒在谢呈明身上。 谢呈明的鼻尖抵在闻青生的后腰。 “不对。”谢呈明突然低声道。 闻青生能感觉谢呈明深深呼吸了一下。热气透过布料喷洒到肌肤上,带起阵阵痒意。 “你换衣物洗涤剂了?” “之前不是这个味道。” “我不喜欢。” 谢呈明说着,舌尖舔过犬齿。话语间带着咄咄逼人的侵略感。 他脑子昏沉发热,但很清楚他不仅不喜欢这个味道,甚至很讨厌。 深处的欲望驱使着他,快去咬一口闻青生的腰,盖住那款化工品的味道。 闻青生手指轻抖,心跳似乎漏了两拍。 百密一疏。 易感期的alpha竟然能对气味的变化灵敏到这种程度。 闻青生反应很快,简答道:“客房服务拿去洗过了。” “哦,对,怪不得。你下次有事再去那种地方,不要过夜。” 谢呈明心虚地闭嘴,终于放过了闻青生。 他摸摸鼻尖,走去闻青生的卧室,不忘拎起盖了一晚上的西装外套。 第16章 * 闻青生端着温水,拿着缓解剂,走进卧室。 他看见谢呈明裹着被子呆呆地站在衣橱前,柜门大开,似乎想把所有衣服都抱出来。 “你在做什么?”闻青生也惊诧了。 alpha在易感期严重时,十分依赖伴侣的信息素,希望伴侣的气味能包围自己。 但谢呈明怎么会想拿他的衣服,上面又没有omega信息素。 “!!”谢呈明从迷瞪中恢复,震惊得如遭雷劈。 居然在闻青生面前做出这么丢脸的事。 他近两年没找过床伴,还是第一次在易感期出现筑巢行为。 谢呈明赶紧老实躺到床上,咽下药片,找回理智。 闻青生:“忘了问,你昨晚为什么来找我?” 谢呈明叹气,喝了半杯水,再缓缓解释。 昨晚,他送闻青生到公寓后,想约苏徜出来,认真谈一谈。 结果是苏徜朋友接到了电话,对他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谢呈明不敢回嘴,攒了一肚子怒气。 车已经开出去半路,他又决定当晚就要找闻青生商量。 谢呈明调头回来了。 闻青生抱着手臂,沉默不语。 如果他在楼下多等十分钟,可能就碰上谢呈明了。 “苏徜不愿意见我。他朋友骂我是烂……”谢呈明说不出口,扯了扯嘴角,道,“简直胡说八道。我每次都有做好措施,每年也定期体检。” “我只有第一次没戴。可我和我初恋对象,两情相悦,你情我愿,有什么问题?” 谢呈明锤了一下床,停顿片刻,忽然懵了:“哎,我初恋是谁?” 闻青生没有迟疑,说出一个名字。 谢呈明皱着眉,搜索了一会儿脑海记忆,问:“是他吗?” “娃娃脸,很白。你说过他胸口很敏感,还有颗小痣。” 闻青生用今天天气不错的平淡语气,讲着床笫之私。 谢呈明垂头丧气,捂住眼睛:“好了,别说了。我承认我以前有点一言难尽。” “但我现在筑巢依赖症都出来了。” “我认栽。苏徜对我来说,很不一样。” “我太想见他了。” 一瞬间,闻青生耳朵轰鸣,胸口憋闷。 阿生,我想见你。 这一句话又只是为了钓着他赶快回来吗? 闻青生压下喉间的苦涩,淡淡地问:“所以呢?你为什么来找我。” “你帮我和小徜作证,我早就洁身自好了。阿生,你想想办法,我一定要追回他。” 谢呈明抓住闻青生的手,讨好地说。 “不帮。” “求求你了。” 谢呈明拿脸蹭了蹭闻青生的掌心。 “你现在脑子不清醒,我不和你沟通。” 闻青生抽出手,按着谢呈明的肩膀,让他躺下。 谢呈明顺从地埋进被窝,说:“可是太难受了,我睡不着。你通常怎么熬过去?” 闻青生:“多吃药,吃致死量。你要不要再吃十粒。” 听到闻青生还愿意冷言冷语,谢呈明放心了。 “你喂,我就吃。”谢呈明贱兮兮地对闻青生抛去媚眼。 闻青生拉起被子,完全盖住谢呈明那张他看了烦又看不厌的脸。 “啊,我死了。”谢呈明闷声闷气地道。 “睡觉。别瞎说。” 闻青生走了出去,关上门。 谢呈明将被子推到鼻子下面,嗅到熟悉的洗涤剂味,沉沉地睡了过去。 少顷,卧室的门又被打开了。 闻青生站在门口,凝望着床上的人。 谢呈明的一只手露在被子外面。 闻青生走过去,坐到地板上,歪靠着床沿,额头轻轻贴到谢呈明的手背。 “你爱上他了吗?那我以后该怎么办?”闻青生小声地问。 缓解剂起效,谢呈明睡得很安稳,没有被吵醒。 良久。 闻青生的小腿被压到麻木,几乎没有知觉。 他心间的鼓噪也渐渐平息。 以后。他哪来的以后。 做腺体手术前就考虑清楚了,他只要谢呈明再多一些舒适的贴近就够了。 现在找到了能帮助治疗的alpha信息素,就开始控制不住奢望更多了吗? 如果没有谢家领养,没有谢呈明牵住他,他早该死在医院里。 闻青生决计不能为了私心,拖累谢呈明的未来。 “无所谓了。我会陪着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 闻青生释然地笑了。 第13章 谢呈明睡醒时,已经是午后三点。 他走出卧室,看见闻青生正斜倚着沙发小憩。 闻青生膝盖上放着笔记本计算机,手还搭在键盘。 遮光帘已经全部升起,夕阳余晖似乎用尽了全力攀爬进客厅,橘红的亮光截断在闻青生脚踝处。 谢呈明回想自己几小时前,实在是胡搅蛮缠,心底泛起一丝歉疚。 他回卧室找出一条珊瑚绒的薄毯,悄悄靠近,小心翼翼地挪走计算机,给闻青生盖上毯子。 闻青生没有醒。 谢呈明凑近了,才发现闻青生眉梢紧锁,睫毛轻颤,似乎在做不愉快的梦。 鬼使神差般,谢呈明慢慢地伸出手,想要抚去闻青生眉间的愁绪。 闻青生睁开了眼。 谢呈明乍然闯进了一场寂静潮湿的黑色浓雾,氤氲着迷惘和哀伤。 他的手指悬停在闻青生额前一寸。 但眨眼的一剎那,闻青生的眼眸又显出澄澈清明。 刚才仿佛只是谢呈明的错觉。 “醒了?”闻青生问。 他坐直身体,盖在胸口的毯子滑落到大腿。 闻青生捏住柔软的毯子,犹豫两秒,放到旁边空位。 谢呈明尴尬地摸摸后脑勺,没有说话。 “你醒了吗?”闻青生又较真地问了一遍。 “醒了,真醒了。我饿了。”谢呈明双手合十,求饶般道。 谢呈明知道自己易感期犯胡涂。 他先前再故意撩拨闻青生,都能把握一个度。这次确实暧昧到越线了。 “想吃什么?”闻青生站起身,像要朝厨房走。 谢呈明挑眉:“我叫外卖。难道你要给我做吗?别了。” 无所不能的闻秘书完全不会做饭。 或者说,在厨艺上拥有另类的天赋异禀。 闻青生严格按照菜谱步骤,称量调料克数,也能煮出一锅生命体征骤停餐。 谢呈明第一次来公寓做客,闻青生亲手做了四菜一汤。 谢呈明硬生生吃完,脸都憋紫了,举起大拇指说:“好吃,但你以后千万别再下厨了。” 两人同时记起了这桩往事。 闻青生抓起沙发上的毯子,朝谢呈明扔去。 谢呈明笑着,单手接住,抱进怀里。 他知道前面的事翻篇了,闻青生不会追究了。 他们各退一步,回到正确的关系和距离。 闻青生瞥了他一眼:“谁筑巢依赖症?这安抚毯,你披着吧。” 谢呈明:“……” * 茶几上摆着两人吃剩下的餐点。不知算下午茶还是晚饭。 投屏正在播放一部ao爱情喜剧电影。 谢呈明在最新上映里随手选的下饭片,说要学习恋爱技巧。但他埋头填饱肚子,才心不在焉地瞧了一会儿。 谢呈明打着哈欠,点评道:“这alpha眼盲心瞎吗?总不能鼻子也坏了。” 电影里,富家小少爷omega装成beta潜入敌对公司,和霸总alpha相爱相杀,最后三年抱俩。 谢呈明一锤定音:“烂片。没有参考价值。” 他发现闻青生看得专注。 “很好看吗?” “还好。” 闻青生对他,似乎没有说不好的时候。谢呈明想。 谢呈明裹着毯子,朝旁边挪了挪,与闻青生肩并肩,但空出一段间隙。 “像不像回到了以前,我们在医院一起看动画片。” 闻青生:“嗯?” 八岁那年,谢呈明第一次见到闻青生。 在儿童病房区的大休息室,闻青生也是这样,很认真地盯着电视机里循环播放的录制动画片。 闻青生很乖很听话,没有人找他,就一直安静地坐着,看一遍又一遍。 “我本来不信那些东西,现在好像有点信了。”谢呈明继续感叹道。 谢呈明小时候体质弱,隔三差五发烧生病,去医院查不出原因。 但谢呈明和闻青生交朋友后,身体渐渐好了。 谢家找来的风水师算了八字,说闻青生会旺谢呈明。谢家不信也得信,正式领养了闻青生。 然后,谢呈明顺遂至今,生龙活虎。 谢呈明可能吃饱了撑的,更来劲了。 他用肩膀撞了一下闻青生。 “如果你是omega,我妈是不是会催我和你结婚。估计孙子都抱上了。哪有现在这么麻烦。” 第17章 电影快放到结尾,omega小少爷的真实身份揭露,霸总alpha准备了浪漫盛大的求婚仪式。 闻青生不想看了,转过脸,看谢呈明。 “不会。”闻青生答得很肯定。 就算他是omega,也不会和谢呈明结婚。 “为什么?”谢呈明抓紧毯子,克制住蠢蠢欲动。 差点想不要脸地问:你不喜欢我? 不够门当户对,他不配。闻青生想。 但闻青生说了两人都能接受的温和借口,粉饰岌岌可危的太平。 “你只把我当弟弟看待。” 谢呈明恍然大悟般道:“嗯,你是我很重要的家人。” “这么一提,你好像很久没叫我哥哥了?你以前多可爱,脸圆圆的,像一个雪团子,会软软地喊我呈明哥哥。” 电影里的omega正巧被alpha吻到喘出一声“哥”,画面戛然而止,响起了片尾曲。 闻青生轻飘飘地横了谢呈明一眼,开始收拾茶几上的残局。 神经。 谢呈明觉得闻青生在骂他。 但闻青生爱答不理的神情,配上贤惠打扫的动作,莫名让他心一颤。 “叫哥哥。”谢呈明搓了搓手指,作势要掐闻青生的腰,“你叫不叫?” 闻青生的腰特别怕痒。 “谢呈明。” 闻青生端着油腻的塑料盒,不能还手。他往沙发角落躲,直至退无可退。 “还敢喊我全名?” 嗡嗡。 手机振动,在茶几玻璃上稍稍偏移。 谢呈明如狗听铃,立刻转移注意力,拿起了手机。 闻青生捏着堆栈好的餐盒,走去厨房。他扔了垃圾,洗了手,回客厅经过餐桌时,脚步一顿。 他的手机背面朝上,放在那里。 闻青生记得设置了静音,但突然不确定了。 做过亏心事,就怕鬼敲门。 闻青生谨慎地望去,确定谢呈明已经顾不上留意他,于是拿起自己的手机。 屏幕亮起,有新消息。 【哥哥,有空吗?我憋不住了,我要跟你讲一件我哥超搞笑的事。】 不是季向松。是季矜栩。 【在忙。等见面说。】 闻青生赶紧回复,让季矜栩憋住,别发个不停。 闻青生若无其事地坐回沙发,看谢呈明陷入了纠结沉思。 “什么事?很严重?”闻青生问。 谢呈明闭眼,按了按太阳穴。他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 “还能什么事。放心,公司没出岔子。” 谢呈明告诉闻青生,苏徜终于给他发了消息。 “他跟我道歉,说他朋友趁他不在旁边,说了很过分的话。他问我今晚有没有空见面。” 闻青生脱口而出:“不要去。” 谢呈明放下手机,盯着闻青生。 “你听我的,今晚不要去。我这是在帮你追他。” 闻青生面上八风不动,说得极具信服力。 “你同意了?” 谢呈明眼中闪过欣喜的光。 他本不敢再提让闻青生帮忙。 闻青生:“你在易感期,和omega见面不妥当。如果你还没回消息,正好过两天再回。” 谢呈明惊疑道:“让我晾着他?这可以吗?” “他如果对你有意思,一定会同意再约。而且,你要等到见面的时候告诉他,你易感期很难受,所以没回消息。” “阿生,你好会啊。”谢呈明豁然开朗。 “过奖。现学的。”闻青生取过计算机,打开一个活页夹。 撒一个谎,总要做许多事去弥补。 趁谢呈明昏睡,闻青生加急处理了一些前床伴的事。 同时,他整合出了一堆撩动crush小妙招和心选omega畅聊指南,搜索了a市最新的情侣约会圣地。 他查看谢呈明近两个月的工作行程,提前排好了约会时间。 “我选了一家餐厅,你们下次见面可以约这里。他应该会喜欢。” 闻青生把计算机歪向谢呈明,给他看餐厅介绍。 一家餐厅,名字却叫gallery frame。 很适合苏徜这种搞艺术的设计师。 “好,都听你的。”谢呈明随意地瞅了一眼,又说,“阿生,你也去。” “你们约会,我去做什么?” 你是不是太蛮不讲理了。 闻青生心说。 但谢呈成没有在开玩笑。他嘴角下压,表情认真。 “请我的恋爱军师吃饭。你可以再带一个人,也算约会。” “我能带谁?”闻青生彻底气笑了。 谢呈明拍了拍闻青生的肩膀,郑重其事地道: “阿生,别装了。我知道你昨晚去做什么了。” 闻青生沉默地看着谢呈明,等他说下去。 “我睡醒了才闻出来,你喷了太多信息素遮盖剂。我以前出去鬼混后,都会用。这种除味剂使用过量会泛出一种很淡的苦药味。”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谢呈明无奈一笑。 “想找人谈恋爱,不要去那些乱糟糟的地方,好吗?要不要让我妈给你介绍几个知根知底的omega?” “当然,因为我是你哥,你对象必须通过我的考核。没确定正式关系前,不准上床啊。” 谢呈明又恢复了不正经的态度。 “我信你昨晚没去睡人。你身上确实没有omega的气味。我鼻子很灵的。” 闻青生:“……” 啪一声。 闻青生用力盖上笔记本计算机。 “谢总,你不回家?周一出差的行李整理了吗?” “阿生,你恼羞成怒了。我不走,你怎么办?” 谢呈明单手插兜,挡在闻青生前面。 满载恋爱攻略的计算机被丢到沙发上。 闻青生站起身,往前一步,停在谢呈明前一臂的距离。 “我昨晚没睡好,现在很累了。” 闻青生解开了衬衫的第一颗纽扣。 “我要洗澡睡觉了。” 谢呈成瞄见闻青生的手指,顺着往下摸到第二颗纽扣,但纽扣像勾住了棉线,没能被立刻解开。 闻青生放下手,忽然道: “你回去吧。哥。” 谢呈明懵了。 等他再回过神,已经被推出了公寓。 滴答。 智能防盗门从里面被反锁了。 谢呈明的指纹暂时失效了。 第14章 “累了。工作夹缝里约会。”谢呈明抱怨道。 话虽如此,他没有提取消,而是低头仔细整理西服,扯平压出来的褶皱。 当人有所期盼的时候,一周出差三个城市,都能给全世界好脸色。 谢呈明仍有心思研究造型。 “来不及回去换身衣服了,”谢呈明握住领带往上推,束得板正,“阿生,这样可以吗?” 回程航班延误耽搁了,谢呈明和闻青生现在直接从机场赶去餐厅。 两人坐在车后排。 闻青生上下扫了两眼,说:“不要系领带了。” 他习惯性地就要伸出手帮忙。 谢呈明抢先扯掉了领带。 闻青生手指微屈起,放回大腿上。他转过脸,看着车窗上的倒影。 “纽扣也解开两粒,不用很正经。”闻青生又建议道,“你潇洒随性比较帅。” “哦好。”谢呈明答应着,解开了第一颗扣子。 他摸到第二颗纽扣时,忽然停顿,想到了什么,但又很快解开,拉了拉衣领。 谢呈明也看向窗外,不再询问。 一切正常,就像这些年无数次同车的普通下班。 谢呈明似乎很看重这次约会。 下车时,他紧张得手里还捏着领带。 “给我吧。你别不小心丢了。”闻青生拍了拍谢呈明的肩膀,说,“和苏徜好好聊。” 谢呈明犹豫两秒,递了过去。 闻青生接过领带,仔细对折两迭,放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 * gallery frame餐厅。 谢呈明搭乘小电梯直达三楼。他和苏徜约在半遮蔽的包间。 闻青生走进了一楼大厅,四面落地玻璃包围,宛如温室花园。 做中西结合创意菜的店,a市随处可找。 gallery frame开业不过两年,菜品可能不是最精致,但它的选址绝对特殊。 这家餐厅开在a市中心艺术雕塑公园里,坐落在公园中央湖泊边缘。 用餐结束后,可以结伴绕湖散步,也可以去湖里划船。 闻青生搜索过,gallery frame能成为一个预约号重金难求的新晋网红店,源于一次抢劫。 餐厅的正门口有一个玻璃柜,不定期更换摆放的展品。 一开始无人在意,以为是布置装饰。 直到有个魔怔狂热者冲进来,试图砸碎玻璃,拿出展品。 大锤小锤轮番上,餐厅里的服务员只淡定地劝他别白费力气。 第18章 警察到场时,玻璃柜安然无恙。 那人被抓走前,还大喊:“我就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围观的食客们拍了视频传到网上。 有人怀疑,餐厅为了营销在炒作摆拍。 有人查完,震惊发现,这个玻璃柜里的琉璃盏是真品,在拍卖会上被神秘买家高价竞得。这小玩意儿的价值足够把整座公园地皮铲了再重建。 不止这一件是真品。 从古樽到油画,从东方到西方。 曾经放在gallery frame门口的东西,都在不同拍卖会的名单上出现过。 餐厅彻底赚足噱头。 网上甚至出现了专门记录gallery frame展品和分析展品渊源的博主。 雕塑公园是开放的,有人约不上号,不能吃饭就溜达到门口,远远看一眼金钱堆砌的物件。 后来,或许神秘老板觉得太招摇了,防弹级别的玻璃柜里也会放一些可爱便宜的原创手工艺品。 闻青生走过玻璃柜,特意看了一眼。 今晚,里面有一只银色钢丝扭成的空心小猫,是雕塑公园做的文创周边。 没遇上拍卖品展览,遇上了广告位带货。 闻青生没多遗憾,往大厅靠窗的角落走去。 季矜栩已经坐在那里了。 “久等。我来晚了。”闻青生拉开座位,坐到季矜栩对面。 季矜栩:“哥哥,你没迟到。我没事干来早了。” 闻青生对吃的不挑剔,全权让季矜栩点餐。 谢呈明让他带一个人来,他只认识季矜栩。 当然,闻青生也是为了感谢季矜栩,提供了一份酒吧会所名单。 尽管他不需要再去那些地方试错了。 等菜间隙。 季矜栩问:“这家店很难订位。哥哥怎么说约就约上了?” 闻青生直白道:“花钱。” 餐厅会给非会员放一定数量的预约号,平等地看运气抽奖。 但会员制预约就是等级越高越优先。充值金额不能用作抵扣,纯粹买一个会员名额。 “哎呀,不值得。所以我想来看看,但一直拖着。”季矜栩摇摇头,又憋笑道,“说到会员卡,我不是要跟你说一件我哥的搞笑事么?” 闻青生稍微前倾上半身,认真听。 季矜栩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又语速极快:“我哥被绿了,他还去现场捉奸。哈哈哈。” “有个神人冒名用我的会员卡消费,但我卡正好被我哥停了。我哥接到通知,想去逮骗子,结果当场碰上情人出轨。” “出轨对象是一个旁支兄弟。我哥懒得管,没惩治。” “所以,很多人以为我哥窝囊地承认了他不行。最近还有人跟我打听这件事。” “我也想知道捉奸现场什么样啊。” 闻青生:“……” 以为有多搞笑。 没料到自己是八卦里的一员。 闻青生忘记提前告诉季矜栩,要借用会员卡。但现在一想,还好没提。 季矜栩:“不好笑吗?我哥从没这么丢脸过。” “我和季总不熟。”闻青生搪塞道。 他没立场可以笑。 服务生陆续将餐食端了上来。 季矜栩举起手机要拍照,闻青生帮忙把盘子推到他面前。 “季总……那个小情人呢?”闻青生不经意般问道。 “没听说什么情况。和平分手了吧。” 季矜栩没有多想,他拍完照,一边发朋友圈一边回答。 “嗯。”闻青生端起餐前鸡尾酒,抿了一口。 可能想着季向松遵守口头约定,饶过了宁澈。 闻青生居然从餐前酒的回甘里,尝出一丝杜松子的清香。 闻青生浅浅皱眉,放下了酒杯。 他们一边用餐,一边闲聊。 多数时候是季矜栩在讲,闻青生仔细听。 “咦。真是你们?” 季矜栩听到背后的声音,回头看去。 闻青生抬头,也尴尬了一瞬。 来者是他差点亲上脸的酒吧老板。 “好巧啊。”男人走到闻青生身旁,笑眯眯地看他。 闻青生直觉男人要喊老公哥哥,赶紧站起,自我介绍道:“您好。谢氏集团,闻青生。” 男人握了一下闻青生的手,说:“颜廷。坐,别站着。” 然后,颜廷坐到季矜栩隔壁的空位。 “加个联系方式吧,闻秘书。”颜廷说。 他显然已经清楚闻青生的身份背景。 闻青生没法推托,只能用私人号加了。 “你怎么在这里?”季矜栩阻拦失败,咬牙切齿道。 颜廷:“看见你朋友圈了。我正好在店里视察,就找到你们了。” 闻青生听着,点开了季矜栩的账号。 【和老公哥哥约会。#亲亲】 四张配图,其中一张照片偷拍了他端着餐前酒的手。 颜廷点过赞了。 闻青生沉默片刻,也按上爱心。 纯属出于礼貌,意思代表已阅。 几秒后,闻青生收到一条红色的新消息提醒。 季矜栩的朋友圈又被颜廷评论了。 【老公哥哥不喜欢奶油味的小孩,更喜欢熟男alpha。比如:我。】 “……”闻青生放下手机,装没看见。 季矜栩:“这也是你的店?” 颜廷:“不是。我代管。幕后boss是大忙人。” “我就猜这店风格不可能是你的想法,你不会暗搓搓搞浪漫。”季矜栩嘲讽道。 “哇哦,你居然觉得浪漫?明明都是生意。”颜廷夸张地惊讶道。 “市侩!和你讲不通。” 眼见季矜栩和颜廷又要吵歪了话题,闻青生无奈地看向外面。 风景确实很不错。 月光洒在湖泊中央,风吹皱水面,泛起波纹,银光碎片浮动轻晃。 闻青生缓缓走着神,想不起哪个颜家和季家有关系。 如果是曾经b市的颜家,很久以前就落败了。 一道人影挡住了闻青生的视线,打断他的思绪。 闻青生没来由地心一紧,仰目望去。 落地窗外,季向松站在环绕餐厅的木栈小道上。 闻青生屏息而视。 他看见季向松勾起嘴角,食指悬空点了点玻璃。 那是闻青生眼睛的位置。 ——“闻青生,看我。” 闻青生别过脸,端起酒杯掩饰。 “哥?!” 幸好,季矜栩反应更大,差点原地弹跳起来。 * 餐厅后门就在闻青生那桌位的旁边。季向松很熟悉地走了进来。 “闻秘书,介意加我一个吗?”季向松问。 闻青生莫名其妙成了组局人,但在场的人都比他更加互相熟知。他没道理拒绝季向松入座。 闻青生往里挪了挪,靠近玻璃窗,又示意服务员过来点餐。 “我吃过了。”季向松坐到闻青生旁边。 闻青生嗅到他身上带了些烟酒味,估计刚从难缠的宴席离开。 颜廷也说不用加菜,只要了一杯勃艮第。 闻青生预定的位置本来就是四人桌。 现在没浪费,坐满了。 季矜栩不讲话了,缩成小鹌鹑似的,埋头用叉子卷意面。 这家店是他哥的。 什么浪漫,都是生意。 季矜栩在心里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闻青生也没牵起话题。 毕竟,他算这饭局里的外人了。 颜廷对季向松倒是不客气,直接阴阳怪气地问:“你还记得这家店啊?” 季向松:“确实很久没来了。在附近酒店吃饭,顺道来看看。” 颜廷佯怒斥责道:“败家,让我背锅,还不主动找我。” “你有拿分红。”季向松一句话堵了回去。 颜廷又和季向松打起了哑谜。 “全部接手,你最近压力很大?” “不至于。但有些事要重新理一理。” “你要换掉多少人?她没说什么?” “你可以去问她。” “算了,轮不到我关心。我更了解你的固执。”颜廷耸肩。 闻青生一直望着窗外湖面,不该听的内容,他很自觉地过滤。 “不好吃?吃不习惯?” 季向松忽然问闻青生。他看闻青生没怎么动菜,估计迁就了季矜栩的口味。 闻青生一愣,下意识道:“还好。我吃得不多。” 季向松:“谢总在楼上?” 闻青生:“是。” “我们出去聊?” 季向松侧过脸看闻青生,看得光明正大,当颜廷和季矜栩不存在。 闻青生一时语塞。 颜廷支着下巴,说:“季向松,你弟把老公哥哥单独带走,你也把他带走啊。” “抱歉,失陪。我和季总出去一趟。” 比起再听奇怪的称呼,闻青生选择先逃离。 第19章 但他径自朝餐厅门口走去,并没有等季向松。 季向松看了颜廷一眼,又看季矜栩。 “不要乱喊。” 是责怪,又似乎带了微妙的警告意味。 随后,季向松寻着闻青生的背影,也走了出去。 季矜栩搓搓胳膊冒起的鸡皮疙瘩,又不服气道:“关我什么事?我今天又没当面说老公哥哥。你辈分高,你了不起。他挑软柿子捏?” 颜廷问:“他们很熟?” 季矜栩:“我不知道啊。” “你没发现?” 颜廷摸摸下巴,话说一半。 “发现什么?”季矜栩疑惑不解。 “就是一个小屁孩,拿什么和人抢老公哥哥噢。” 颜廷好笑道,抬手揉乱季矜栩的头发。 季矜栩左右闪躲:“哈?” 这顿饭到最后,颜廷也没告诉季矜栩: 从始至终,你哥的注意力一直落在闻秘书身上。 第15章 闻青生等在餐厅正门前。 透过细磨砂质感的玻璃门,里面灯光斑斓,人影绰绰,看得不够真切。 他隐约看见季向松绕去酒水台后面,取了东西,但季向松却空手走了出来。 “季总。”闻青生希望就在门口聊。 他离席得急,也没想长谈,手机都留在了餐桌上。 然而,季向松不会顺了他的意。 “跟我来。” 季向松朝着通往湖泊的草丛小道走去,偏离了街灯照亮的大路。他没有催促闻青生,没有回头,一直往前走。 闻青生看向昏暗的碎石小径,缄默数秒,想起谢呈明的领带。 他手伸进裤袋里,确认领带还在,又按了按,定神跟上了季向松。 闻青生走在季向松身后,落了两三步。 两人都没有说话,四周很安静。 只听得见秋风穿过树叶,婆娑的沙沙声。 闻青生看着季向松的背影。 没什么特别。 但他今晚似乎心情很好? 闻青生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季向松又绕过一段常绿灌木丛,再深处有几棵粗壮的大树。 实际没有走多远,大约两三百米。 闻青生回头还能看见灯火通明的餐厅。 他安了心,视线也落到树底下。 那里有两个小木屋,高度到季向松腰间,屋门前摆放着四只碗。 季向松正弯腰查看碗里剩下的水和粮。 一道影子矫捷地冲刺出来,经过闻青生,直奔季向松。 闻青生看清是一只狸花猫。 狸花猫对季向松很热情,亲昵地靠过去。 季向松蹲下来,手掌滑顺地从猫的脑门抚摸到脊背。 闻青生终于知道季向松从酒水台拿了什么。 一根猫条。 季向松沿着锯齿口,慢悠悠地撕开包装。 他举起猫条,引诱狸花猫转了一圈,又挠了挠猫的下巴,才当作奖励喂给它。 猫被剪了耳标,做过绝育。 闻青生记起,餐厅玻璃柜里那只钢丝扭成的小猫,耳朵也缺了一角。 这雕塑公园刚建成时,追求格调,常放一些大众看不懂的抽象设计装置。 偶然摆了一次小猫小狗小兔的雕塑,吸引到了客流,才开始顺便做起了小动物雕塑的周边。 但公园好像没有承认收留过流浪猫。 闻青生思维发散,随意一想。 “归我的餐厅管。有五只。”季向松看着狸花猫飞快地舔猫条,忽然说。 又有一只三花猫冒了出来。 它绕着闻青生的脚走了一圈,小心翼翼地嗅了嗅闻青生,尾巴翘起蹭过闻青生的脚踝。 “喵。”三花猫对闻青生发出了邀请。 闻青生不知所措地盯着猫。 “可以摸。它很亲人。” 季向松将剩下的半根猫条举起,示意闻青生来拿。 闻青生犹豫,也蹲了下来,接过猫条。 三花猫撒娇似的,又细细叫了两嗓子,用脑袋蹭蹭闻青生的小腿。 发现到嘴的猫条没了,狸花猫翻脸不认人,踩过季向松的皮鞋,也去找闻青生。 季向松只来得及轻按了一下狸花猫的额顶,说:“少吃零食。” 闻青生看见三花猫认真小口吃着猫条,才敢用食指试探地摸了摸它。 柔软的,温暖的。 硬邦邦的? 闻青生被撞了一下,发现狸花猫要往他的大腿上跳。 他抬高手臂,留出空隙,等狸花猫又跳了一次。 小猫成功登陆,在闻青生的大腿上又踩又蹬。西裤口袋浅,领带滑了出来。 闻青生身上长猫,手上黏猫,不敢动。 他发现领带掉到了草地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季向松捡了起来。 “他的?” 季向松握住领带,站了起来。 他俯看着闻青生,没有多言,眼神足够显露疑问。 闻秘书,还有那种嗜好? 闻青生无语地看了一眼季向松。 “他给我的。”闻青生说。 “我帮他保管。”闻青生又解释。 怎么补充都听起来更不对劲。 闻青生不说话了,他把狸花猫抱到草地上,站起身,朝季向松伸出手。 季向松握住领带,没有归还。 闻青生今天没戴腕表,他瞥过闻青生露出的一截手腕,黑夜里竟然衬得更白皙。 “我信守承诺,放过宁澈。但闻秘书的意思是交易结束了?” 闻青生无法立刻作答。 突然,两只小猫同时警觉地抖了抖耳朵,跑开了。 闻青生没有防备,被季向松拉到树木背面,手里的猫条也落到了地上。 隔了一段灌木丛,谢呈明和苏徜刚从亮处走过来,都沉浸在心事里,没发现暗处的季向松和闻青生。 谢呈明和苏徜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齐齐开口。 “小徜,我……” “呈明哥,我有话跟你说。” 树干虽宽,但无法遮掩两个成年男人并排站立。季向松搂住闻青生的腰,让他贴近自己。 季向松察觉到闻青生身体僵硬了一下。 似是因为苏徜的称呼。 借着月光,季向松看见闻青生抿紧的唇。 他原本放在闻青生西服外套的手,从衣摆下探入,隔着衬衫摸上了闻青生的侧腰。 谢呈明谦让道:“小徜,你先说。” 苏徜稍稍停顿,羞赧地说:“你能为我忍耐易感期,我很高兴。但是——” 苏徜说,他最近很忙。 新的工作室要装修,独立品牌店要安排开业仪式。 同时,他还要准备明年的春夏季新秀设计。 他现在没有空闲时间能用来好好考虑感情的事。 “其实,为了联姻,我们差不多合适,我就应该同意了。可是,呈明哥,抱歉,原谅我的任性,我们能不能先做普通朋友?” 苏徜问。 闻青生屏气凝神,也在等一个回答。 “我知道了。”谢呈明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小徜,你没有错。该抱歉的是我。是我的以前事,让你犹豫。我不奢望你既往不咎,但我真的改了。我保证不会再有上次那种事。过去的那些人,我都断干净了。” “放手。”闻青生声音压得极低。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 闻青生听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季向松在摸他的腰。 阵阵痒意从腰间传来,又似有电流从尾椎骨窜上后脑勺。 季向松元意紧搂一下就放开,却似乎碰到了很一小块不平整的肌肤。他皱起眉,细细摸索有突兀触感的位置。可隔着衬衣,又找不清晰了。 只可以确定不是刀口缝合。 “你腰上有疤?”季向松贴着闻青生的耳边,低声问。 闻青生抬起手肘,往后朝季向松胸口撞去。 “别动。会被发现。” 季向松反应极快,按住了闻青生的攻击。 闻青生被季向松压到背靠树干,而季向松转了位置,面对他。 两人鼻尖差点相碰。 “放开我。”闻青生再次警告道。 谢呈明和苏徜没有发现这次的动静。 “小徜,我喜欢你。你对我呢?有没有一点好感?” 谢呈明从来高傲自负,竟然也能低声下气地恳求垂怜。 闻青生右手用力挣开,对准季向松的脸,挥去一拳。 犹如困兽,气势很足,但毫无章法。 季向松没料到闻青生是真打,歪头躲了,但仍硬生生挨了一记。 冲击力让嘴唇磕上了牙齿,口腔内瞬间泛起了血腥味。 季向松用舌尖舔了舔嘴里的伤口,眼神晦暗。 “闻秘书,你认真的?” 谢呈明还在深情剖白。 “小徜,我对你是认真的。我会证明给你看。只要你还愿意给我机会。” 第20章 季向松抓过闻青生胳膊,按着肩膀,将他的手臂反拧到背后。 一剎那,闻青生被就卸了力,手腕被季向松的掌心牢牢地钳制住。 季向松元能地要朝闻青生的小腿踹去,让他跪到地上,但思绪瞬转,克制了攻势。 闻青生试图挣扎,却觉得手腕被什么系住了。 是谢呈明的领带。 闻青生想到时,脑子一懵。 趁闻青生走神的间隙,季向松已经绑好领带,扯紧了。 他扯下自己的领带,又在闻青生的手腕上缠绕了一圈。 季向松抬手压着闻青生的后颈,指腹按住他的腺体,推着闻青生去到更黑暗处的湖边。 动过手术的脆弱腺体被粗暴捏住,闻青生顿时膝弯一软,只能踉跄着往前走。 “那边有人在打架?” 谢呈明察觉了响动,他的视线从苏徜脸上挪开,望向不远处。 只能大概瞧见有一个人被另一个人按着,好像都要摔倒了。 苏徜轻轻拉了他的衣袖,委婉道:“呈明哥,等等……可能不是打架。” 黑灯瞎火的小树林还能做什么? 谢呈明也意识到了另外的可能性,但心脏在莫名其妙地狂跳。 “我去看看。万一是危险的情况。” 谢呈明说着,抬腿跨过灌木丛,顾不上破坏绿化了。 “我跟你去。我带手机了,随时准备报警。” 苏徜伸出手,让谢呈明拉他一把,也穿过灌木丛。 * “怎么是你?” 谢呈明快步找过去,看见了季向松,一时不知道该骂什么好。 但季向松身后还有一个人。那人脑袋上罩着季向松的西服外套,还背对他们站着。 “你们也约会?”季向松在问苏徜。 苏徜:“呃……” “但先来后到。这里可以留给我吗?” 季向松完全就是一副正在情迷意乱时,被打断的不爽。 谢呈明嗅到了攻击性极强的alpha信息素,很浓,简直就像在圈划领地。 “要报警吗?” 谢呈明嫌弃地擦擦鼻子,坚持问了一句那个背对着他的人。 罩在脑袋上的西服晃动,那人好像摇了摇头。背在身后的手往上抬,好像想尽力藏进披着的外套。 手腕被绑住了? 谢呈明正要继续窥探。 “谢总,你想多了。”季向松往前横跨一步,完全挡住谢呈明的视线。 他和闻青生背靠背,右手往后伸,掌心包裹住闻青生的手。 闻青生的手发凉,还在细微颤抖。 谢呈明看清季向松嘴角破了,衣领凌乱敞开,没系领带。 他领悟了,但又不屑地想:至于玩这么花吗? 苏徜脸颊发烫,恨不得当场找条地缝钻进去。 以他对季向松的了解。能揍季向松,且没被季向松立刻弄死的人。 嗯,应该就是情趣。 “向松哥,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走了。” 苏徜立即挽住谢呈明的臂弯,拽拉着谢呈明,头也不回地撤离了。 等他们走远,季向松拿掉盖在闻青生脑袋上的外套,又顺手帮他整理了头发。 “还想打吗?想打我可以教你。” 季向松捏了捏闻青生翘起的发丝,问道。 “……” 闻青生已经很清楚,季向松的身手绝对专业练过,别自找难堪。 “应该不用擦药。” 季向松帮闻青生解开了领带,大拇指按了按手腕被系紧摩擦的地方。 “收好。别再掉了。” 季向松把谢呈明的领带放回闻青生手里。 闻青生一直没吭声。他拿回领带,胡乱塞进裤子口袋里,转身就走。 “他们要退回做普通朋友。你觉得这是不是你的机会呢?” 闻青生停住了脚步。 季向松也给自己重新系好领带,又问:“闻秘书,下周你有时间吗?” * 谢呈明被苏徜拉着走到餐厅门口,霍地发觉一个问题。 苏徜怎么也叫季向松哥哥? 而且,在艺术展的时候,季向松也主动和苏徜打招呼。 谢呈明问:“你和季向松认识?” 苏徜思忖了一会儿,似乎在想应该说到哪种程度。 他说:“我小时候和他是邻居。” “什么?”谢呈明警铃大作。 “他有没有可能喜欢你?” 苏徜摇摇头,笑着说:“怎么会。他只把我当弟弟看。” 第16章 “闻秘书,下周你有时间吗?”季向松问。 他看见闻青生的背脊轻晃,迈出了步子,又停在原地。 “你说过,我可以随时喊停。”闻青生说。 “所以,交易结束了?” 季向松又问了闻青生刚才没来得及回答的问题。 闻青生:“季总,我们……” 他先前是病急乱投医,不能一错再错了。 季向松打断道:“闻秘书,你考虑清楚再回答。喊停就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 今晚以后,私底下不再相见。 你我之间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如果闻青生反悔了,季向松也不会再帮忙提供适配的信息素。 闻青生咬了咬后槽牙,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不是想好无所谓了吗?闻青生扪心自问。 他甚至已经在准备预约医生,去取出腺体里的晶体。 如果谢呈明爱上了苏徜,那他不会继续尝试改变成omega的信息素。 他绝对不会去插足他们的感情。 这是闻青生的底线。 他可以忍耐,可以远观祝福。 但是,苏徜和谢呈明现在有了嫌隙。 苏徜如果心底很介意谢呈明的过去,那将是永远无法弥补的一道裂痕。 他们就算为了联姻,勉强结合。 短时间的甜蜜足够使人盲目,但裂痕在未来某一天肯定会成为巨大的破碎口。 最后,站在谢呈明身边的,还是闻青生。 只有他一个人。 这种未来,即使仅仅剩余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也太有诱惑力了。 闻青生只是随便幻想,觉得心脏都颤栗了。 薄纱似的云飘过,遮住了悬空的月。 闻青生闭起眼,深深地呼吸。 然后,他嗅到了恰到好处的木质香。 季向松的信息素毫无攻击性地包裹住他。 舒适,安抚,蛊惑他放松警惕。 季向松从背后拥住了闻青生,又轻轻捏了一下闻青生的耳垂,诉冤道: “今晚不回答也可以。我再给你留时间。” “但是,闻秘书,你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你拿我泄完愤,就想一走了之?” 闻青生哑口无言,退出季向松的怀抱。 季向松没有将他硬拉回来,好整以暇地看着闻青生转过身。 闻青生不敢去看季向松的眼睛,视线瞥过他的嘴角。 季向松说得没错。 那一拳,他是替谢呈明挨的。 “小徜,我喜欢你。” 苏徜轻而易举地获得了谢呈明的告白。 而闻青生只能偷偷摸摸地躲藏在树后,才能听到他十年所求。 可怜可悲。 若是谢呈明彻底无情,他也不会执着奢望至今。 但谢呈明对他的态度总是半真半假,飘忽不定。 到底有几分真心实意? 他分不清,也不想分清。 闻青生甘愿被牵着走,但情绪积郁许久,总归会达到一个临界值。 恰巧,季向松的脸又凑了上来。 其实,闻青生无所谓季向松怎么摸。 都是alpha,摸就摸了。 找个正当理由揍季向松罢了。 反正早就想打了。 “你舍不得动他,但不考虑我也会疼?” 季向松牵起闻青生的右手,像要执吻手礼,让闻青生的骨节碰了碰嘴角的伤。 季向松彻底摸准了闻青生的性子。 吃软不吃硬。勾得他心软了,就好说话了。 闻青生:“很疼吗?” 季向松:“你说呢?” “你可以打回来。” 打都打了,道歉也没用。闻青生干脆仰起脸。 季向松看闻青生宛如壮士断腕的绝决,好笑地捏住了他的下巴。 “倒是想换个方式讨回来。” 季向松攫住闻青生的视线,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他慢慢地凑近,像要吻上闻青生。 闻青生盯着他,目光没有闪躲。 被植入改造晶体的腺体,疯狂吸取着最合拍的alpha信息素,逐渐发烫。 两人的唇瓣相距只剩一厘米,不再近一分。 不可考据的心理学研究说,对视超过八秒会坠入爱河。 然而,闻青生感觉到,季向松现在最想做的事,可能是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按进不远处的湖泊里,看他溺水挣扎。 第21章 季向松并不想和他接吻。 “季总,你有不用亲密接触就能交换信息素的方法。你和我应该都没上床的想法。” 闻青生直说。 季向松收回手,退了两步,说:“有,很简单。闻秘书,你已经用过类似的了。” 闻青生皱眉,一时不知道他说的是哪种方法。他的治疗方法好像都是靠吃药。 “下周我都有时间。不过只能晚上。” 闻青生答应继续赴约。 季向松:“没问题。我会提前给你发消息。” 闻青生不再停留,着急往前走了一段,忽然又不动了。 七拐八绕,他找不到回去的小道。 闻青生没拿手机,现在很担心谢呈明看不到他,打电话找他。 “回来,走这里。如果你想赶在他之前到餐厅。”季向松说。 季向松带着闻青生抄近路,抵达餐厅后门。 季向松的司机已经将车停在了那里。 “我就不进去了。你帮我和他们打个招呼。” 灯光明亮,闻青生看清季向松的嘴边已经浮起淤青。 季向松要破相一阵子了,还要顶着这张脸出差开会。 闻青生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被控制住的触感退下去后,只留有淡淡红印,等几分钟就能完全消失。 季向松收着力,完全没下重手。 司机给季向松打开后排车门,又冲闻秘书问了声好,熟练地递给他一瓶气味遮盖喷剂。 这次,闻青生喷了两下,就还了回去。 出来吃饭,身上有混杂的信息素也正常。 “季总,慢走。”闻青生迟疑几秒,商务客套了一番。 “闻秘书,回见。”季向松又这样说。 和闻青生离开别墅那天早晨,一模一样的道别句。 司机坐进驾驶位,没有立刻发动汽车。 他偷觑着季向松的脸色,揣测老板应该没生气。 司机举起手机,像出示证物撇清干系,道:“老板,颜总让我知会您,等您有空,回一趟老宅。” 季向松:“我现在就有空,去吧。” 司机啊了一声,问:“您要不要先处理一下?” 意指季向松脸上的伤。 “不用。她从来不管这些。” 季向松冷漠地道。 * 闻青生走回餐桌时,只看见季矜栩一个人。 颜廷已经离开了。 “都是大忙人,就我闲闲的,混吃等死。” 季矜栩懒散地靠坐着椅子,正在玩音游。 “你的乐队呢?” 闻青生重新落座,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没有谢呈明的消息。 “没意思,解散了。” 一首高难度曲子,季矜栩轻松打出全连击。他放下手机,兴趣缺缺地道。 很明显的口是心非。 闻青生见过季矜栩在台上唱得很兴奋开心。 闻青生:“遇到什么事了?我能帮上忙吗?” “哥哥,我想不通。如果有些东西,这辈子注定改变不了。我很想做的事,应该永远做不成了,还要不要去坚持。” 季矜栩很认真地求助询问。 这辈子注定改变不了的事。 闻青生听了,指尖一颤。 “你试过了吗?”闻青生问。 季矜栩摇了摇头,道:“严格来说,没有。” “不去试就不知道结果。想做就去做。”闻青生当起知心哥哥,灌着心灵鸡汤。 “结果很糟糕怎么办?”季矜栩沉吟道,“肯定很糟糕。会发生我最讨厌的事。” “有多糟糕?” “我很爱很爱的人会受到伤害。这样我也会很痛苦。” 闻青生劝不下去了。 “哥哥,你会怎么选?”季矜栩发现闻青生陷入了沉默。 闻青生转头望向窗外的公园湖泊,摸到裤袋里皱成一团的谢呈明的领带。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先让自己不要有遗憾。”闻青生低声说。 季矜栩抱住脑袋:“嗯。我再想想。” 第17章 从gallery frame回去后,闻青生就开始低烧。 可能是在湖边吹了风,也可能是腺体在提醒他,接收季向松的信息素还不够。 闻青生没太在意,照常去上班。 南区科技园项目正式提上日程,各环节要准备推动。 闻青生考虑着工作计划,刷卡走过一楼的门禁闸机。 有人叫住了他。 “早上好,闻秘书。帮我刷下卡呗!” 闻青生转头看见集团合规部的老大,锐寅。 “早。” 闻青生帮锐寅刷了门卡,等他走进来。 锐寅客气道:“多谢,闻秘书。” 他快步通过,礼尚往来地按了电梯按钮。 电梯里没有别的同事,锐寅也不装了。 “不常来总部,狗牌都不知道掉哪儿去了。我说,门口改成刷脸的门禁不行吗?谢呈明不给技术部批款吗?” 锐寅和谢呈明,闻青生是a大的同届校友。但在闻青生看来,锐寅和他是泛泛之交,和谢呈明关系更好。 “但员工食堂要刷卡。你还是找行政部申请补办一张。” 闻青生不接锐寅吐槽谢呈明的话茬。 锐寅观察着闻青生的神情,问:“谢呈明真的要同意和苏家小儿子联姻吗?” 闻青生:“可能。” 锐寅感叹道:“没想到他会是最早进入婚姻坟墓的人啊,还以为他会再多玩几年。啧,可能就是年轻玩太多了,腻了。” 闻青生岔开话题:“你怎么今天有空来办公室?不出差?” 锐寅疑惑道:“谢呈明没和你说?分公司出了点麻烦,但不算大事。我今天下午和他约了一个小会,你也来好了。我给你发个邮件会议邀请。” 闻青生点头。 * 下午。 “锐寅,我让你叫他了吗?” 锐寅端着笔记本计算机,站在会议室门口,傻了眼。 谢呈明板着脸,严厉道:“闻青生,你很闲?让你查的项目数据都弄好了?这么喜欢跟着我写会议纪要,你去把近十年的股东大会和章程议案都整理一遍,下班前给我。” 很突然,谢呈明在会议室门口将两人都训了一顿。 会议室离办公区域有段距离,但这一层很安静,谢呈明说话声不大,仍是一清二楚传出去了。 听见谢总发火,员工们大气都不敢出,键盘都不敢敲响了。 气氛像降至冰点的死寂。 闻青生轻声答应,就离开了。 他开口前,哽了一下,那一个“好”字更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 锐寅关了会议室门,就推了一下谢呈明的肩膀。 “谢呈明,你吃炸药了。人是我拉来的,你冲他发火做什么?他不要面子的?你就仗着……” 锐寅及时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关系好,也不能管太多。 谢呈明按了按眉心:“我故意的。你以为我不愧疚吗?我一会儿就去和他道歉。” “不过,我说的也是实话,他不能跟在我后面工作一辈子。” “你管合规,不懂要避嫌?分公司这事不能让他插手处理。等你搞定了,我会告诉他。” 锐寅恍然大悟:“你想把他调去分公司做ceo?” 谢呈明说:“去管两年,然后调回来拿一些总部的实权也方便。他也该去新的位置了。” 谢呈明和锐寅开完会,下楼买了一杯热饮,就直接去找闻青生。 办公室门敞开,谢呈明看见闻青生没在工作,正对着手机发愣。 他刚才很凶吗?把闻青生训傻了? 谢呈明捂了一下胸口。 他先假意咳嗽提醒,再敲了敲闻青生办公室的门。 “谢总。”闻青生按了锁屏键,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 谢呈明轻轻关了门,拖了一把转椅坐到闻青生旁边。 “阿生。”他腆着脸,讨好地唤道。 谢呈明又把热饮的纸杯放到闻青生手边。 “不是咖啡,是热巧克力。” 小时候在医院,闻青生表现乖巧,口袋里有拿不完的被奖励的糖果。 谢呈明喝下苦药水,总要找闻青生讨几颗吃。 谢呈明理所应当地认为闻青生爱吃甜。上班喝苦咖啡提神,那是迫不得已。 谢呈明:“我不是真骂你。” “我知道。” 闻青生很明白,他俩捆绑太深,谢呈明要在集团树立说一不二的威信,偶尔和他表演拆伙对立,很正常。 况且,谢呈明布置的新任务,一听就是胡扯。 闻青生当然没理,回办公室就处理正经需要的数据。 闻青生伸手去拿那杯热巧克力,却被谢呈明捉住了手。 “别生气。你手怎么又这么冷?”谢呈明将闻青生的手拉进怀里,又搓了搓。 第22章 闻青生也胡诌道:“可能感冒了。有点低烧。” “不舒服就休息。不要这么拼命工作,公司没你也垮不了。你乖乖听话好不好?” 谢呈明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哪里说错了,因为闻青生立刻抽回了手。 但闻青生很快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热巧克力。 谢呈明就知道闻青生宽宏大量,不计较。 闻青生:“你要的数据,我已经发你了。等会儿我去系统上申请两天年假,你记得审批。” “好好好,没问题。嗯?我俩还要走流程?”谢呈明满口答应,又无语。 闻青生轻笑一声,嘲道:“你不是和锐寅商量合规呢?谢总,以身作则。” 谢呈明摆摆手:“分公司的事,我到时候会告诉你。你现在不用放心上。” 谢呈明见闻青生应该被哄好了,终于敢问出一个问题。 “阿生,一般开业仪式能送什么礼物,除了花篮。” 谢呈明补了一句:“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欲盖弥彰。 在树林里,闻青生偷听到了,是苏徜的独立品牌店要开业。 那晚,他和谢呈明分别从餐厅离开,谢呈明没有找他。然后,他也没有问谢呈明和苏徜聊得怎么样。 谢呈明不主动说,闻青生不敢问。 甚至,那条谢呈明的领带还留在闻青生的公寓里。谢呈明似乎也忘记了。 闻青生建议道:“考虑拍卖会上的艺术品吗?” “可以。”谢呈明眼前一亮。 “我查过,拍卖会夜场的东西更好。你如果急得话,今晚有一场拍品预展,不竞拍,可以先去看看。现在预约还来得及。”闻青生说。 谢呈明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阿生,谢谢。” “我答应过你,会帮你追他。你不用瞒着我。”闻青生喝下大半杯热巧克力,嘴里甜到发苦。 “我不是想瞒着你……” 谢呈明想说:只是感觉告诉你现在的进展,他在倒贴追求很丢脸,又让你帮忙追,对你来说是不是也太难了。 我不想你太辛苦。 谢呈明本该说出口的话,又变了味:“帮我预约吧。你今晚跟我一起去看吗?你有喜欢的,可以先定下,我也买。” 闻青生捏了一下纸杯,说:“我不去了,我约了……” 办公室门被敲响,不等闻青生说进,锐寅推门而入。 “呃?有打扰你们聊什么吗?”锐寅在门口进退两难。 闻青生举起手机晃了晃,说:“正巧在和谢总报备行程。我和你约了吃晚饭。” 锐寅:“这还要报备?” 闻青生:“刷他的卡,当然要说一声。” 锐寅吹了一记口哨:“对哦。谢总,我们去天空餐厅,吃浪漫烛光晚餐,你请客。” “刚才是锐寅给你发消息?” 谢呈明其实一直惦记着闻青生看手机发愣。 闻青生:“嗯。” 锐寅:“谢总,我们去你家的酒店捧场,你都要收我们钱吗?” “我当然请客。我存在那里的酒,你们也能喝。”谢呈明答应了。 听到是锐寅,他心里萦绕的不安顿时冲淡了几分。 谢呈明想到什么,又拉着锐寅,走出了闻青生的办公室。 门外,隐约传来谢呈明的话。 “锐寅,你老实点,今晚吃饭不要和他瞎说……” 门内,闻青生如释重负。 他有了今晚出现在谢家酒店的合理理由。 季向松昨天就给他发消息了,约在今晚见面。 发过来的酒店地址,是闻青生给谢呈明送相亲见面礼,在电梯里碰到季向松的地方。 第18章 【没关系,我等你。】 闻青生跟在锐寅身后,迅速抬手遮了一下屏幕,瞄过刚收到的新消息。 锐寅说,难得有空,想多聊一会儿。吃完饭再去小酌两杯。 那时,已经七点半了。 季向松约了晚上八点见面,闻青生肯定要迟到。 趁锐寅去厕所,闻青生给季向松发消息,说:突然加班,晚两小时到。 聊天框的顶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很快停止了。 季向松没有发消息过来。 闻青生想了想,季向松可能会觉得他又要临阵脱逃,担心季向松要取消见面,立即补发了一句:我会来。 五分钟后,季向松同意了。 闻青生收起手机,和锐寅坐电梯去在二十楼的清吧。 “青生,你今晚还有事吗?你好像一直看时间。”锐寅突然问。 叮。 天空餐厅在酒店顶楼。电梯从三十层下降至二十八层停住,打开了门。 “我没别的事。”闻青生答道,看见季向松闲庭信步般踏了进来。 闻青生垂眸避开了季向松的视线,后退一步,给季向松让出站位。 季向松没说话,转过身,背对闻青生。 他看了一眼亮着的楼层键,按了负一层。 锐寅毫不在意电梯里进来的陌生人,继续说:“我差点以为你刚请了两天假,又要回公司加班。你就安心好好享受假期吧。” 闻青生硬着头皮回答:“嗯。” 他盯着季向松的宽阔后背,但参不透男人的喜怒。 * 锐寅在研究特调酒水单,闻青生发现自己的手机又亮了几下。 【我去车里取计算机。】 【不用急。我等你加班结束。】 闻青生看见“加班”两个字,耳根一热,如芒刺背。 他不擅长撒谎,今晚他已经在尽力隐瞒。 瞒过了谢呈明,瞒过了锐寅,却被季向松撞见了。 季向松倒是反过来照顾他的紧张。 在电梯里,闻青生看见季向松要去地下停车库,他还以为季向松要离开酒店了。 季向松又发来两条消息。 【闻秘书,我信你会来。】 【少喝酒。用诱导素针剂会有副作用。】 原来用针剂就行了? 闻青生顿时心里有了底。 锐寅点好了酒,问道:“青生,你喝什么?” “这个吧。” 如果他滴酒不沾,锐寅一定会起疑心。 闻青生挑了一杯酒精度最低的饮品。 锐寅合上酒水单,含恨痛惜道:“你发现了我想灌醉你的心思吗?” 紧接着,锐寅又叹气:“你能稍微注意到我的心思,我也很满足了。” 闻青生:“?” 说要灌醉闻青生,锐寅却哐哐给自己倒进两杯威士忌。 闻青生的低度小饮料才降下去一半,锐寅的眼神已经有点迷离恍惚了。 锐寅单手托着下巴,盯着闻青生。 为什么闻青生可以和铜墙铁壁似的,他怎么撬都没用。 这一晚上,锐寅绞尽脑汁,说尽天南海北的话题。闻青生都认真接了,还发表了独特见解。 但锐寅很清楚,闻青生是在礼貌应付重要的高管同事。 在闻青生又一次看手机,流露出明显的心不在焉时,锐寅忍不住了。 兵不厌诈,他为什么要老实不讲。 谢呈明再三叮嘱让他瞒着的事,绝对是闻青生最在意的雷。 长痛不如短痛。 谢呈明想拖到最后,他不如先把引线点燃了。 “这么些年,你眼里还是只有谢呈明吗?”锐寅问。 可谢呈明心里有你吗? 闻青生听出了言外之意,终于将目光落到锐寅的脸上。 锐寅:“大学四年,我所有选修课都跟着你,你没注意到吗?” 闻青生:“……” “我也知道你所有选修课都是跟着谢呈明选的。他晚课出去和omega上床,你帮他答点名,我帮你掩护,我也是狗。” “算了,反正我后面也和别人谈恋爱了。” 锐寅扯了一下嘴角,往事不堪回事。 "我喝醉胡说,你左耳进右耳出,当没听过。" “简单讲,三天前,合规部收到员工匿名举报。s市分公司的执行总裁,塞关系户,收供货商回扣。我们初步调查下来,八九不离十,他肯定会被撤职。那位子就空出来了。” 锐寅意味深长地停顿几秒,留给闻青生去领悟。 “青生,其实是好事啊,你要升职了。俗话说得好,情场失意,职场得意。” “谢呈明还算有点良心。他也知道联姻后,不能继续绑着你在身边。” 锐寅一口气讲出来,总算舒坦了。 “什么时候?”闻青生问。 “三天前?” “不是匿名举报的时间。谢呈明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让我去s市?” 闻青生站起来,紧紧抓住桌角,似乎不靠手臂支撑,就要立不稳了。 “快的话,等一个月后?最慢也是今年年底,你一定会去上任了。” “这顿我请。我先走了。” 第23章 闻青生朝前走了几步,又回身夺过锐寅手里的威士忌,猛地喝下。 “你喝我的酒……”锐寅愣住了。 闻青生把空玻璃杯推到锐寅面前,指尖敲了敲杯沿,冷然道:“今晚你什么都没说,我们也没喝酒。” 锐寅:“对对对。” * 晚上十点,又过两分钟。 闻青生没有发来信息,季向松的耐心也耗罄。 季向松关上计算机,刚站起身就听见房铃响了。 嘭。 铃声变成了一记用力的捶门声。 门一打开,闻青生就冲进来,揪住季向松的衣领,往房里推。 “你要做什么?” 季向松被推搡着后退两步,但很快站定,宛如一堵墙挡在闻青生身前。 他握紧闻青生的手腕,让闻青生不要横冲直撞。 “针剂给我。” 闻青生双目充血,去抓季向松的手背,登时拉出几道红印。不知道的,会以为犯了什么瘾。 “坐好。我去拿。” 季向松将闻青生拽到沙发边,按着他坐下。 闻青生脱掉外套,解开衬衫衣领。 他盯着季向松拎出一个小型的冷藏保温箱,放到他面前。 季向松按了指纹解锁,箱盖掀开,散出白冷的雾气,里面放着三支诱导素针剂。 和omega注射用的抑制剂一模一样。 整体圆柱形的注射器,细针尖和药剂都裹藏在导管内。 抵住腺体,盖戳似的,从尾端按压下去就能注入。 但诱导药剂不像抑制剂普及使用,控制不好会出事,只有医院才会给特定病人开诱导素针剂。 之前在艺术展,宁澈能弄到的诱导药剂,就是轻量口服型。 医生给闻青生开过一支人工合成的alpha信息素,但他用了不舒服,晶体也没反应,就没再继续。 季向松看过他的病例,怪不得说他用过这个治疗方法。 不必等季向松再做说明,闻青生抓起一支诱导剂,偏过头,让出针口对准了腺体的位置。 冰凉的药剂被注入腺体,寒意从后颈游走到全身,骨头缝挤压出磨人的酸意。 闻青生想不通。 他喝了热巧克力。 他从不妨碍谢呈明谈恋爱。 谢呈明说他应该休假,他就休假。 他哪里做错了? 为什么还要将他调走。 闻青生拿起了第二支,义无反顾地再次按下。 因为他不是omega? 闻青生额头渗出冷汗,手开始颤抖,几乎拿不稳最后一支诱导素。 季向松冷眼旁观,一言不发,没有制止闻青生自毁般的行为。 喝酒。迟到。身上还有别的alpha气味。 闻青生该受点惩罚。 这三支是提取了季向松信息素的高浓度诱导剂。 作为三次见面的筹码,稳妥来说,一次只能使用一针。 闻青生一下子全部注射了。 “季总,谢谢。我该回去了。” 闻青生捏着外套站起身,衣领也忘了扣,就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他手臂使不出力了,拉了两次房门,才打开。 闻青生看见了暗红的地毯,黄白的走廊灯。 霎那,耳朵里响起尖锐嗡鸣,眼前天旋地转,所有颜色变成了一团混沌。 像浑浊的酒,像搅乱的草莓奶油蛋糕,像香烟燃尽的星火,像结痂的血块。 闻青生眨了眨眼,看见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用双手怜惜地捧住了他的脸。 男人温柔地说:“阿生,怎么了?别害怕,到我这来。” 忽然,他严厉呵斥:“你为什么又不听话?你再哭,我也不要你了。” 死了十八年,从没在闻青生梦里出现过的人。 闻青生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他的模样。 但当那人从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时候,居然如此清晰。 闻青生看见了他的亲生父亲。 男人是beta,长得艳丽漂亮,性格古怪。 为了一个alpha要死要活,疯疯癫癫,生活过得一塌糊涂。 “看你的表情,又在瞧不起我了?那你怎么和我一样狼狈了?” “我只需要在乎你爹能不能感受到我。但你——” 男人神经质地嘻嘻笑起来,轻飘飘地说出能勒住闻青生咽喉的诅咒:“阿生,谢呈明很排斥你的信息素吧。” 闻青生眼前一黑,朝地面栽去。 季向松及时伸手,将人捞进了怀里。 闻青生额头抵在季向松的肩膀,意识逐渐模糊,吸了吸鼻子,闷声道:“我会乖乖听话。不要丢下我,呈明。” 季向松抚摸过闻青生的后脑勺,又用掌心捂住他发凉的腺体。 最后,季向松轻吻了一下闻青生的耳廓。 “从现在开始,你该听我的话。” 第19章 房门缓缓关闭了。 季向松搂抱着闻青生,带进屋内,将人平放到沙发上。 他的目光在闻青生的脸颊上逡巡。 从覆着薄汗的额头,紧锁的眉,沿过高挺的鼻梁,直到失去血色的嘴唇。 季向松在思忖。 他想养一只乖巧听话的宠物很久了。 先前,他总挑选着如一张白纸的omega,等慢慢养熟了再尝。 但不凑巧,每位omega都在他准备加上更进一步的桎梏前,或提了分手,或潜意识察觉危险,跑了。 季向松伸出手,用大拇指摩挲过闻青生的唇。 柔软的,温热的,安静且不会挣扎的。 谢呈明有意无意将闻青生训得很好。 给点甜头,就死心塌地。 季向松原本绝对不会考虑接手别人教好的宠物。 实际上,这也可能是一个省时省力的优秀选择。 只需要解决一个问题,前主人的烙印太深。 不过,这在季向松看来也不是难事。 季向松又按了按那紧抿的薄唇,收回手。 闻青生惊醒了。 “我睡了多久?” 闻青生撑着额头,从沙发上坐起。 季向松:“你晕过去五分钟。诱导素摄入过量,身体在调节。” “季总,谢谢。我该回去了。” 闻青生没完全清醒,像重启卡壳,又说了一遍告别。 没时间了。 他应该回去做些什么。 他还能做什么呢? 闻青生努力回忆,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闻秘书,他给你发消息了吗,你能回去哪里?” 季向松拿起从闻青生裤袋滑落到沙发上的手机。 闻青生看见漆黑的屏幕,瞳孔骤然一缩。 他猛地站起要夺回,抓取的动作却又变成了推开季向松,踉跄着走去浴室。 闻青生撑着洗手台,弯腰干呕,但什么都没吐出来。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他赶紧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两捧冷水。 季向松跟了进来。 “我让你少喝酒了。酒精会加重头晕反胃的副作用。” 趁闻青生正在缓着气,季向松单手掐住他湿漉漉的脸颊,捏着下颚逼他张嘴,塞进一粒小药片。 闻青生抓住季向松的手腕,不悦地皱眉。 “缓解恶心的药。咽了。” 季向松放开手,又拿过一瓶矿泉水递给闻青生。 闻青生已经嚼碎药片,咽下了。 但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有点热。 闻青生接过矿泉水,拧开盖子,仰起头喝着。 季向松站在闻青生面前,抬手抹掉顺着闻青生下巴要滑落的水珠,手指又往下拂过滚动的喉结。 他看见闻青生的唇泛出水润的红,往后摸到闻青生的腺体。 腺体不再发凉,而是发烫。 闻青生的体温在升高。 类似omega的气息开始散发,像未成熟的甜果,透着青涩芳香。 塑料发出嘎吱一响。 闻青生捏了一下矿泉水瓶。 “诱导素起作用了?” 季向松迈进一步,大腿贴近。 闻青生拧着瓶盖,往后闪躲,退了一大步,尾椎骨就抵上了坚硬的大理石台。 “嘶。” “痛不痛?” 季向松一把搂住闻青生的腰胯,按揉过他撞到的位置。 闻青生触电般打了个颤,推开季向松的手,说:“没事。” “留下来睡觉。如果有问题,我陪你去医院。” 季向松没有再逼近,给闻青生留出安全距离。 “我洗个澡。” 闻青生转过去,背对季向松,遮掩着尴尬。他将矿泉水瓶放到洗手台,抬眸在镜子里看见季向松的眼睛。 季向松一直在注视着他。 “需要帮忙,可以喊我。” 季向松轻握了一下闻青生的右手,才走出浴室。 * 浴缸里的水面折着浴室暖黄的灯光,起伏荡漾。 第24章 闻青生闭眼靠坐在浴缸里,热水淹没到他胸口。他左手搭在浴缸边缘上,脖子不自觉地后仰。 他本想冲淋浴,速战速决。 但诱导素起效猛烈,他腿发软,解完衬衫的扣子,就站不稳了。 闻青生觉得世界在晕眩,右手也开始酸软。 像攀爬一座山,浓厚的迷雾遮住了向上的前路,无论如何也达不顶端。 欲望的火灼烧着身体,心却越来越凉。 他必须承认,这样根本毫无感觉。 早就知道了。 无论是易感期,还是现在因为药剂的伪情热,普通的纾解方式对他没用。 闻青生颓丧地盯着顶灯,直到眼睛发涩。 他用力闭起眼,等到眼底残留的灯影消失。 浴室有一面是透明的玻璃。遮挡的折页帘在房间内,没有放下。 玻璃上只有朦胧的水蒸气附着,聊胜于无地掩盖观赏者的视线。 他知道,季向松正站在玻璃前,仿佛在看水族箱里一条因溺亡而求救的鱼。 你不就在等这一刻吗。 闻青生挫败地拍了一下玻璃,按出一个湿淋淋的手印。 他让季向松进来。 “帮我。”闻青生说着,别过脸不去看季向松,额前的黑发遮住了他的眼睛。 季向松站在浴缸前,慢条斯理地将袖子挽到臂弯处。 “谢呈明,颜廷,锐寅。” “闻秘书,你认识不少alpha,要找谁帮忙。” 闻青生已经没心力问季向松怎么会认识锐寅。反正谢氏集团的年轻高管就那么几个,应该很容易查。 “锐寅可能还在楼下喝闷酒。需要我去把他叫上来吗?”季向松还在慢悠悠地询问。 爱帮不帮。 闻青生咬咬牙,伸手就要去拨冷水的开关,干脆简单粗暴地浇熄身上的热。 季向松侧坐到浴缸边沿,握住闻青生的右手,重新按进水里。 被触摸到的瞬间,闻青生居然闪过一个念头。 季向松的手,好像比谢呈明更加烫。 浴缸里的水又一次波动摇晃,时快时慢。 溅起的水花已经泼湿了季向松的半条西裤。 季向松的衬衫也被沾湿了,他让闻青生的脑袋枕在自己的左臂。 结实的手臂肌肉绷紧,季向松的手法堪称粗暴。但闻青生没有抗议。 浓烈的木质香笼罩着闻青生,又似乎渐渐发酵成醇厚辛辣的杜松酒气息。 闻青生的眼神开始失焦,在季向松重重揉过时,闷哼一声。他好像终于要看见白茫茫的雪山巅峰。 忽然,季向松用左手蒙住了闻青生的口鼻。 理智与欲望一线之隔。 闻青生瞪大眼,双手顿时慌乱地去抓季向松的手。 季向松捂得更牢了。 他牢牢地掌握住了闻青生的呼吸。 “闻青生,谁在帮你?”季向松在闻青生耳边问,掐住了他的要害。 闻青生无法回答,他呜咽着浑身颤抖,但脑袋后仰完全靠在季向松胸口上。 “记住,只有我会帮你。”季向松咬了咬闻青生红透的耳尖,放开了手。 闻青生提起一口气,又软绵绵地滑进浴缸里。 * 闻青生裹着浴袍,靠在床上,失神地盯着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谢呈明断断续续发来的消息。 【这个当礼物怎么样?】 【睡了?】 【好好休息,晚安。】 在谢呈明发晚安的时候,他刚释放在季向松的手里。 闻青生抬手捂住了眼睛,手机被丢到被子上。 我到底在做什么? 闻青生无力地想。 季向松也冲完澡,穿着浴袍,走到床边。 他很顺手地拿起闻青生的手机,也不过问闻青生,直接往上翻了翻消息内容。 谢呈明在预拍展览上看中了一幅油画,六千万起拍。 “眼光不错。苏徜会喜欢。”季向松评价道。 “闻秘书,你觉得他对苏徜的喜欢,又价值多少?” 闻青生麻木地问:“什么意思。” 季向松说:“三个亿怎么样?” 闻青生喃喃道:“疯了。” 他说季向松疯了,也说自己疯了。 他心底第一反应,衡量了这可能是s市分公司近半年的纯利润。 闻青生思索着,如果他被调去s市分公司,压榨死自己可不可以一个月挣回三个亿。 “我们打个赌吧,他会买下。”季向松捧住闻青生的脸,哄道,“但现在不用多想。你该睡觉了。” 第20章 难得一夜无梦。 闻青生睡醒时,身侧已经空无一人。 但他伸手还能摸到枕被上残留的余温,季向松应该离开没多久。 昨晚,两人后来什么都没做。一张大床,各占半边,像旅途中结识的陌生人,凑伴睡了一宿。 闻青生想,他睡眠浅,居然没有被季向松翻身起床惊扰。 可能是注射了过量针剂,又差点爽到窒息,身体太疲累了。 闻青生往被窝里沉了沉,用被子盖住脸,脑子里零星闪过模糊的画面。 但他确定了,有关季向松的风流传闻应该是真的。 季总,什么都玩过。 闻青生无声地嘲弄一笑。 谁看见他拿着谢呈明的领带,立刻就想歪了。真正有点特殊癖好的人,不言而喻。 屋内昏暗,窗帘被严丝合缝地拉起,没有一缕阳光能透进来。 空气内还浮动着季向松的信息素气味。 闻青生懒洋洋地侧过身,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时间已过早上九点。 谢呈明的消息停留在那句敷衍的“晚安”。 往常,闻青生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消息,谢呈明就该打电话问他是不是生病了。 闻青生在聊天框里敲敲打打,又全部删除。 他没必要回复谢呈明了。他的挑选建议已经不重要了。 谢呈明愿意给苏徜花心思,完全能自己摸清楚苏徜对礼物的喜好。 闻青生切换了账号,看见季矜栩发了一条新的朋友圈。没有文字内容,只有一张录音棚的照片。 季矜栩也去尝试想做的事了吗? 闻青生思量着,点了赞。一刷新,看见他的名字后面,跟上了季向松。 季矜栩在评论:? 两秒后,闻青生收到一条消息提醒的红点。 【和老公哥哥约会。#亲亲】 几天前的朋友圈,季向松刚刚点了赞。 季矜栩又在评论:不是,哥们??? “?”闻青生从床上坐起来。 季矜栩发这些全没有屏蔽季向松吗? 滴。 然后,闻青生听见有人刷卡打开了房门。 季向松拉开一半遮光帘,阳光穿过一层奶油白的纱帘透进来,柔和地笼罩在闻青生的半边肩膀上。 “你……你没走?”闻青生捏住被子边沿,险些没维持住镇定的表情。 凌晨时分,他睡得忽冷忽热太难受,稀里胡涂把浴袍都褪了。不止坐起的上半身裸着,藏于薄被内的部分也是不着寸缕。可不该摸的都摸了,再钻进被窝里倒显得矫情。 季向松说:“怕吵醒你,我在隔壁房间开会。” 看见季向松走近,闻青生还是拉了拉被子,遮住腰腹前侧。 昨晚忘了看他腰上的疤痕。 季向松反被闻青生刻意的动作提醒,不动声色地记下了。 “我走了,你怎么出去?” 季向松说着,弯腰伸手覆盖在闻青生的右手手背。 衣服裤子都还在浴室,湿皱成一团。 闻青生被迫回忆起完整的荒唐事故,他垂眸看见季向松的手背上有他冲进门时抓出的痕迹,衬衫挽起的臂弯里也有淤青。 等等,这淤青不是他弄的吧。不能全赖在他头上。 闻青生已经整理好情绪,毫不露怯地看着季向松。 季向松眉梢轻挑,道:“闻秘书,你以为我的信息素怎么提取?实验室没控制好诱导剂的浓度,废了我两管血。” 闻青生刚想抽回的手,不动了。 “为什么?”闻青生问。 为什么能做到这地步?他值得季向松做到这种程度? 即使知道是季向松故意给他看,闻青生也心底茫然了一瞬。 “我会收取报酬。闻秘书,不用歉疚。”季向松满意地捏了捏他的手指,说,“起床吧,我叫人送了衣服。” 季向松走出去,回来时又将一个袋子放到床上。 闻青生随意翻看了一下,从里到外的衣服裤子都准备了。 似乎怕他怀疑不是崭新的衣服,上面全部挂着吊牌,价格不菲。 季向松:“你试试尺寸。都不是苏徜设计的。” 闻青生:“……” 哪壶不开提哪壶。 第25章 季向松在床尾坐下,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闻青生自暴自弃般地掀开被子,背对着季向松穿衣。 季向松扫视过那双笔直修长的腿,问:“想吃什么,我叫订餐。” “不用了。我回去自己吃。” 闻青生穿好裤子,拿起酒红色的衬衫,皱了皱眉。 他没穿过这个颜色的衣服,但也没得选。 “我送你回去。” “季总,你不开会了?” 闻青生很快将衣领最上面一颗纽扣都一丝不茍地扣紧,经过季向松就往浴室走。 “我偶尔也想偷一下懒,或者,闻秘书你替我去听。”季向松站起来,拽住闻青生,在他衣领和脖子肌肤交接处吻了一下,“很合身,这颜色衬你白。” “我当然可以去听,只要你不担心机密泄露。”闻青生对季向松的动作和另一句话置若罔闻。 那些都是被收取的报酬。 闻青生想明白了。 “那衣服裤子还要吗?” 季向松倚靠在浴室门口。 闻青生边刷牙,边朝底下瞥去一眼。 “不要了。都是旧衣服,该扔了。” * 闻青生没料到季向松真的敢让他旁听会议。甚至可能就是季矜栩提过的,季向松想挖他去处理的海外项目。 季向松在开车。闻青生坐在副驾驶,戴着蓝牙耳机,膝盖上放着季向松的笔记本计算机,他登进了在线会议室,闭了麦。 闻青生知道季向松为什么不想听了。 十分钟过去,全是中英文夹杂的推诿扯皮,毫无有效信息。 终于听到重要数据,闻青生下意识打开文文件,敲起键盘。他记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 他不是在休假吗,怎么又上班了?还是在给季向松打工? 闻青生轻转眼瞳,朝季向松偷瞄过去。 季向松看着前方道路,却随即问道:“怎么了?他们让我发言?” “没有。” 闻青生收回视线,重新研究起在线会议正在播放的ppt。 这事不合规矩,比和季向松真睡了更麻烦。 如果被有心人知道,报告到谢氏集团高层,他就完了。谢呈明也没理由保他。 可想到那肌肤上被抽血后的淤青,闻青生又说服了自己。 该还的帐得还。写会议纪要罢了,他擅长,不费力。 谢呈明其实都在拐弯抹角骂他,是不是没出息,想一辈子当秘书。 可他仅有的野望从来就不在事业上。 闻青生心下黯然。 这海外项目似乎是个烫手山芋,殚精竭虑也很可能做砸了,没人愿意接。 闻青生皱眉听得认真,都没发现季向松已经停了车。 他在文档里备注了几条建议,回神记起自己的身份,赶紧要删,被季向松按住了手。 季向松打开了麦。 闻青生顿时屏息,气都不敢吭。 “散会。下次还是这种浪费时间的报告,你们都不用来开会了。”季向松平淡地说。 在线会议室里霎时一片死寂。没人觉得季向松在开玩笑。 “没一个比你有用。” 季向松把文档点了保存,合上计算机,扔到了后排座。 闻青生顾忌道:“我的提议不能用……” 季向松没说会不会采纳,而是伸出手揉按过闻青生的腺体,道:“如果不舒服就打我电话。我最近不出差,都在a市。闻秘书,你不用硬撑。” 腺体酸胀酥麻的感觉仿佛一下子触到了心底。 闻青生闭紧了嘴。 “没想到你会住这里。” 季向松打量了一圈环境,这个公寓楼小区不是很高档的地方。 “离总部办公室近,房租不贵。季总,你没调查我吗?”闻青生低头解开安全带,觉得季向松的话颇为可笑。 明明连锐寅都认识。 季向松很直接地承认了。 他说:“没查到你名下有房产。为什么?谢家不至于在物质方面亏待你。” “是我不需要。”闻青生打开车门,转身要离开。 季向松:“闻秘书,这个还需要吗?掉在了沙发那边的地毯。” 闻青生扭过头,看见自己的员工卡在季向松手上。 无所谓,可以补办。 闻青生面不改色,就要关上车门。 季向松拿着闻青生的员工卡,一下一下缓慢地敲击着方向盘。 “谢呈明今天到现在一直没找你。” “我休假了。”闻青生抓住了车框。 “你休假,他就会不找你吗?” “他不会打扰我。季总,你到底想说什么。”闻青生跨进腿,坐回车内。 季向松勾起嘴角:“那副油画的打赌还记得吗?明晚的拍卖会,你就穿这身衣服来吧。” “如果谢呈明不想再带着你,我可以送你一张邀请函。你也能去找颜廷帮忙,直接入场。他是那家拍卖行的大股东。” 闻青生听懂了。原来谢呈明将要付出的三个亿,会被他们合伙一起赚了。 冲动的怒火让他身体前倾又想去揍季向松一拳,但理智适时提醒他打不过季向松的事实,遂改成伸手撑在季向松耳边。 “你要恶意抬价?”闻青生逼近了问。他终究还是个alpha,气到牙痒,有一瞬间真的起了咬穿季向松脖子的念头。 “谢呈明跟不跟,全凭他自己的心。我们谁都强迫不了他,对不对?闻秘书,你可以提前和他明说,这是一个局。” 季向松将谢氏的员工卡轻轻点到闻青生的胸口。 第21章 拍卖会夜场,二层贵宾包厢。 颜廷翘着腿,靠坐在沙发,新奇地问:“怎么回事?今晚这批货哪个能入你眼,还需要你亲自来?” 季向松报了拍品编号,走到包厢的单向玻璃前,俯视着楼下的坐席会场。 “这油画不错,但我估计八千万差不多封顶,就值这个价。你喜欢?我给你留呗。”颜廷更疑惑了。 季向松说:“送人的礼物,亲自来竞价比较有意义。” “送谁?” “给苏徜的开业贺礼。” 颜廷怪声道:“哟嚯。你和苏徜还有联系?你不怕闻青生误会?” “怕他误会什么?” “你难道没在追求闻青生?” “没有。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误解。”季向松稍微侧身,看着颜廷。 “你既然否认,那老公哥哥归我了。以后,你见到他,记得要改口。”颜廷又一次故意提及那个称呼,冲季向松挑衅地扬了扬眉。 “他不是你喜欢的alpha类型。”季向松背过身,不再理会。 “不喜欢就不能睡吗?” 颜廷走过去,手臂搭到季向松的肩膀上,一时顺手,就要像揉季矜栩的脑袋一样,要去碰季向松的头。 季向松断然避开,让颜廷摸了个空。 他说:“舅舅,他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后,肯定不会碰你。你给我找过那么多前舅夫,你也不可能睡他。” “靠。你小子。” 偶尔才能听到季向松喊一次尊称,颜廷没料想中通体舒畅,反被讽刺了。 颜廷见季向松一直站在玻璃前,便将问题拉回到他身上。 “你从刚才就看什么呢?在等谁?” 季向松不用回答,底下正是一阵骚动。 颜廷望过去,看见谢呈明走进会场,身后半步跟着闻青生。 真正的大佬买家很少会到现场参与竞拍,都是派小喽啰去喊价。 谢呈明走进来的时候,就吸引了全场目光。 等他在前排落座,周围立刻有人点头哈腰,给他递出名片。 谢呈明笑盈盈地接过名片,甚至愿意闲聊几句,明显心情愉快。 坐在他旁边的闻青生面如冷霜,身形沉静。 不过,在谢呈明发挥的场合,闻秘书都是少言寡语,也没人发觉不对劲。 忽然,闻青生仰起了头,往二层包厢看了一眼,又迅速收回了视线。 颜廷一惊,他似乎看的是季向松。 但这是单向镜面玻璃,闻青生应该看不清才对。 “你究竟来做什么?”颜廷双手抱臂,瞥着季向松。 季向松说:“我下去了。你来不来?” “你别是要砸我场子。”颜廷觉得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但仍旧跟着季向松离开了包厢。 * 季向松和颜廷没那么高调地穿过坐席,走到前排。他们在最后一排找了一处空位坐下。 但场内的人很快也认出季向松,都开始窃窃私语。 “今晚有什么事吗?怎么这些人都来了。” “季总旁边是不是颜老板?” “不知道哎,颜老板很少露面。” 前三件拍品端上来的时候,拍卖师努力调动着现场竞拍者的积极性,但这些人注意力都跑去最后一排的老板那边了,很无奈,但也只能潦草过去了。 第26章 谢呈明也觉察氛围微妙,问旁边递过名片的人:“拍卖哪里有问题吗?” “谢总,好像听说季总来了。”那人壮起胆子问了一句,“你们约好的吗?” 谢呈明冷笑一声,说:“碰巧。” 闻青生低眉垂眸,翻过一页拍品介绍册,提醒道:“谢总,下一个就是油画。” 油画六千万起拍,价格很正常地往上涨幅,电话委托和网络出价也陆陆续续加着价。 等到价格稳在七千八百万时,谢呈明出手直接给到了九千万。 众人都知道了,这油画,谢呈明势在必得,上不封顶,没必要和他争。 拍卖师开始倒数,准备落槌,忽然抬手示意最后面:“一亿。” 全场哗然,终于逮到机会转头向后看去。 颜廷用手肘撞了一下季向松,低声问:“你举了什么东西?要不是我重新举,你这不作数。” “拿错了。”季向松说着,但不准备换掉手里的闻青生员工卡,“你让他们算就行了。” 闻青生挺直腰背,在油画介绍页翻折一角,合上册子。 谢呈明也没有回头,不用看也知道是季向松。 一亿两千万。谢呈明又抬手了。 拍卖师刚给谢呈明致意,又指向最后:“一亿五千万。” 有瓜! 围观的众人精神一振,又默不作声。 “谢总,这画不值得……”闻青生斜靠过去,肩膀抵着谢呈明。 话音未落,谢呈明动了手臂,果断加价。 拍卖师对谢呈明微笑道:“两亿。” 大屏上的网络竞价都不跳动了,电话委托那一排工作人员也鸦雀无声。 不需要拍卖师再问一次价,季向松随意一举,接住了谢呈明的示威,也加了五千万。 “两亿五千万。” 闻青生按住谢呈明的手,阻止道:“呈明,别跟了。季向松在抬价。” “我知道。但这是我先看中,要送给小徜的画。无论他故意抬多少,我也必须拍下。” 谢呈明安抚地拍了拍闻青生的手背,又毫不留情地拿开了闻青生的手。 季向松都在和他明抢了,他还能退让吗? 谢呈明看似从容不迫,实际怒火中烧,已经争上了头。 从高中起,季向松的阴影就压着他。 家里父母没有明说,但也希望他能更优秀,比过季向松。 谢呈明又想到:苏徜喊季向松哥哥,还说季向松不喜欢他,只把他当弟弟。 什么弟弟。为了弟弟能花这么大价钱,和他争? 像阿生一样,重要的弟弟? 谢呈明轻轻顶腮。他跟定了。 “三亿。成交。”拍卖师喜笑颜开,激动落槌。 颜廷率先起立鼓掌,为三个亿的豪迈气魄,也为今晚拍卖行收获的佣金抽成。 霎时,全场掌声雷动,但附近的人也没敢直接恭喜谢呈明,担忧会得罪季向松。 闻青生回过头,越过人群,寻着季向松。 季向松站在最后一排。 他捕捉到闻青生的视线,朝闻青生晃了一下手中的谢氏员工卡,朝外走去。 谢呈明舒出一口气,但心里仍然不觉得爽利。 仿佛喉咙里卡住一根细小的鱼刺,吞咽时的刺痛无法忽视,又似乎可以等它一会儿自会滑脱。 闻青生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要从谢呈明身旁离场。 “阿生,你去哪儿?别走。” 谢呈明慌乱地抓住闻青生的手腕。 闻青生不着痕迹地抽回手,道:“谢总,你该去签单了。我到外面等你。” * 闻青生没去找季向松,他径直去室外抽烟了。 他抽得很急很猛,一支接一支,嗓子憋得都有点干疼。 今晚,豪门圈子应该已经传遍了这个新鲜出炉的八卦。 谢呈明和季向松为了一幅油画,在拍卖会逞凶斗狠。 再过一段时间,谢呈明会在苏徜新店的开业仪式上送出这幅画。 然后,所有人就会恍然大悟。 哦,原来谢呈明和季向松是为了苏徜。喜闻乐见,两a争一o的戏码。 谢呈明拿出了三个亿的诚意。 今晚一锤定音的不是那幅画,是谢家和苏家的联姻。 闻青生咬着烟,怅惘地盯着虚空里的一处。 他不是没想过提前告诉谢呈明。 他回到公寓就想打电话劝说。 不要这么急做决定,再换一个拍卖行看看。还可以去画廊,直接买一幅画。 可谢呈明忽然发来消息说,已经搞定两张邀请函,让他陪同一起去。 至少让他一起去了,不是吗? 那一刻,闻青生私心想看一个答案。 他如愿以偿,看到了谢呈明对苏徜有多喜欢。 嘴里的烟将要燃至末端,闻青生要取下丢掉时,冒出一支烟凑过来借了火。 呼吸间橘红亮起。 “闻秘书,就这样甘心吗?” 季向松将烟夹在指间,把员工卡放到闻青生掌心。 “你一手推动,却问我甘不甘心?”闻青生收起卡,看也没看,塞进裤袋。 季向松循循善诱道:“你为什么要默认苏徜一定会收下画呢?苏徜不会拒绝吗?” “就像谢呈明从未拒绝过你。” “闻秘书,你现在有omega信息素了。但你不敢去面对那个真正的答复。” 闻青生把烟摁到不锈钢的灭烟处,抬眼端详起季向松。 他对季向松的印象就是脸和身材都符合大多数omega的梦中情a,凌厉帅气,不怒自威。 但季向松喜愠不形于色,城府深沉,难以揣测,又劝退了很多omega。 然而,闻青生看懂了,季向松就是想将自己再往深渊里推一把。 不见棺材不落泪。季向松应该就是这么想他。 闻青生勾起嘴角。 季向松略微挑眉。他第一次看见闻青生笑。 很奇特。那一瞬间,冷清的脸上显出的表情不止凄伤,似乎有些哀艳。 “季总,你想错了。我见棺材也不落泪。” 闻青生伸出食指,勾起季向松的领带卷了一圈。 “我能去你家里注射诱导素吗?又要麻烦季总献血了。” 第22章 季向松见多了会勾引人的omega,看闻青生用手指绕他的领带玩了一会儿,跟看小猫卷地毯似的。 “闻秘书,你今晚没穿我挑的衣服。” 季向松把没抽几口的烟熄了。 闻青生默不作声,放开了季向松的领带。 他又穿回了黑灰白的西服套装。那件酒红色的衬衫,他到公寓后就换掉了。 季向松拿出一个黑色丝绒小盒子,对着闻青生掀开盖子。 里面有一颗红钻耳钉。 季向松捏过闻青生的耳垂,发现他打过耳洞,而且只在左耳。 “自己戴还是我给你戴?”季向松问。 闻青生瞥见细小的尖端,心想这一定会比注射针剂要痛。 他打完耳洞就没戴耳钉,曾经的缝隙几乎都长实了。 但季向松态度很明确。 听话才会有奖励。不戴?那提供新诱导素的事就免谈。 “我自己戴。” 闻青生心一横,拿起耳钉。 “过来。先别动。”季向松又撕开一张酒精棉片,擦拭闻青生的左耳垂。 凉意在柔嫩的肌肤上仔细滚过,预备时间越长,闻青生却更紧张了。 闻青生侧着脸,尽量找准位置,用力按了两下,没成功。 耳垂已经泛红,但人对自身总归不敢下最狠的力度。 “还是我帮你。”季向松握过闻青生的指尖,拿走耳钉。 闻青生被掰过下巴,脸完全侧对着季向松。然后,闻青生闭起眼,拧眉,瞬间刺戳的抽痛让他没控制住,一下子抓皱了季向松的衣摆。 季向松轻轻抹掉耳垂冒出的一粒血珠,又捏了捏确认固定。 他把丝绒盒子也给闻青生,说:“你刚注射过三针,短期内不可以再用高浓度诱导素。先去医院复诊,检查一下晶体数值。” 闻青生:“……” 他何必戴耳钉,受这个罪。 “况且,我也需要恢复。”季向松握住闻青生的手,放到自己的左臂弯里。 闻青生触碰到暖热的体温,又按捺住了烦躁。 他的确无法理所应当拿季向松作为血包。 季向松走近,搂住闻青生的腰,说:“闻秘书,如果你等不及,就只能选择跟我……” “可以等。”闻青生盘算了时间,“一个月之内给我新的诱导素。” “我能两周里就给你。这段时间耳钉不许摘。”季向松又摸了一下正在发烫的耳垂。 闻青生点头答应了。 * 谢呈明签完字从贵宾室出来,见到了闻青生。他刚要安心,就嗅到闻青生身上一股浓浓的烟草味。 第27章 “你不是答应过我,除了应酬就不抽烟了吗?好不容易快戒了,你又想上瘾,一天抽两包?” 谢呈明在拍卖会被季向松挑起的怒气就没泄完,责问的语气很冲。 “嫌我身上难闻就不要闻。” 闻青生看了谢呈明一眼,扭头就走到谢呈明前面,不再说话。 拍卖会之前,闻青生已经一整天没回他消息,现在还继续跟他甩脸色。 谢呈明快步追上去,也硬气地咬牙不说话。 这些年,两人之间不可避免有过争吵,最后都是闻青生低头,顺了谢呈明的意。 他们在无声中对抗,却并肩走到了停车场。 终于,还是闻青生先开了口。 他在上车前,忽然转过身,问谢呈明。 “你对苏徜是认真的吗?” “当然。”谢呈明急忙剎住脚步,没有撞到闻青生。 “你会和他结婚吗?” “应该会。” “求婚地点有想法了吗?求婚戒指买什么款式?订婚宴的酒店选哪家?我可以帮你安排起来了。”闻青生接连问着。 “这些……不急啊。” 闻青生仿佛沉浸到了自我世界的思绪,又说:“对,你们肯定要写婚书。订婚时间,应该是伯父伯母要请人算出良辰吉日。” “操。”谢呈明低骂一句。 他一个没看住,闻青生真的又犯了失控崩溃的老毛病。明明很久没出过问题了。 谢呈明急切又没办法哄,只能抬手掐住闻青生的下巴。 “阿生,你有气就直接撒,别这样好不好?总是把事情压在心里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实在不高兴就揍我。” “你是不是讨厌苏徜?” “是。”闻青生看着谢呈明的脸,神智渐渐恢复清醒。 “我讨厌他。你就会不和他谈恋爱,不和他结婚吗?” 闻青生扯起嘴角,淡然一笑说:“谢呈明,你不要装傻了。我喜……” 窗户纸薄薄一层,捅破起来比扎耳钉容易多了。但两者相同,他都觉得很疼。 谢呈明赶忙伸手紧紧拥抱住他,打断道: “闻青生,话说出口是收不回去的。我们不是小孩了,有些事不能任性。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冷静。” “嗯。”闻青生感受着胸膛相贴的心跳,伸手想回抱住谢呈明的背,却又犹豫地缓缓滑落。 “锐寅是不是和你说了?我要让你去s市。” “没有。” 谢呈明气得想踹一脚旁边的轮胎。 “狗东西跟我玩阴的。他肯定说了,还只说了一半。我没有要赶你走。只是让你去分公司管两年,然后就回总部。” “我就在想你为什么跟我置气,不回我消息。” 卡住的鱼刺好像咽下去了。把话摊开就好了。 谢呈明抓着闻青生的肩膀,后撤一步,仔细观察闻青生的表情,又怕他是伪装出来的镇静。 “苏徜是苏徜,你是你。我可以和随便什么人联姻,那不过是利益交换的筹码。但你不一样。” “订婚的事你不用管。你最近只需要整理在总部的工作内容,我会分派下去。” 闻青生没回应。 谢呈明去勾他的小拇指。 “阿生,我没忘。我们拉过勾。”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在一起,”谢呈明刻意停顿,又接上了原话,“胜过亲兄弟,永远不分离的好朋友。” 不能像小孩子任性,却要相信小时候的誓言。 闻青生低头看着勾缠在一起的手指,说:“好。我明天就去准备工作交接。” * 一周后,谢氏总部附近的咖啡店。 闻青生和锐寅吃过午餐,等锐寅买咖啡。 “三个亿啊!谢呈明发神经,你没拦着?” 锐寅出差忙了一圈回来,给谢呈明汇报s市分公司的调查情况,才知道拍卖会的事。 闻青生:“送联姻对象的礼物。不是发神经。” 其实这钱花了和没花一样,以后都是一家人。这幅油画还能装进婚房。 “……”锐寅张着嘴,阿巴两下,悻悻地闭住了。 闻青生淡漠地想。 那晚发神经的是他自己。 谢呈明忧虑到跟他上公寓楼,看他呼吸平稳睡着了才离开。 当然,他不是自然入睡。他知道谢呈明的意图,趁谢呈明没注意,刚进屋就去磕了两粒安眠药。 锐寅又好奇地瞧闻青生的左耳。 “你什么时候打耳洞了?” “高中。” “那么叛逆?但我大学里没见你戴过耳钉。这是谁刚送你的吧?” 店内寂静了一瞬,音乐放至末尾将要切歌,只有咖啡机响起一声打磨豆子的轰鸣。 周围点单的,坐在矮桌的,都扭成了奇怪的姿势,侧耳捕捉着八卦信息。 闻青生看了一眼号码屏幕,说:“你的咖啡好了,快去拿。” 锐寅:“哦。” 正值午休,咖啡店里几乎都是谢氏员工。他们看见闻青生和锐寅走出去,纷纷遗憾,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 “闻秘书谈恋爱了。肯定谈了。” “对象是谁?有没有实锤?” “大概就是开跑车到公司的阔少omega。我搜了红钻,半个月前有拍卖行成交过一颗类似的,价值九位数。” “我不信!闻秘书是会接受糖衣炮弹就堕落的人吗?我只信他随便在网上买了戴着玩。” “朋友,你在表演自己骗自己吗?” 两人推门而出,这些话还是飘进了耳朵。 “这么贵?你这个也上亿?”锐寅想到一个离谱的可能性,瞳孔地震,“难道谢呈明表面给苏徜送油画,暗地里又送你耳钉,你就被他安慰好了吧?” 闻青生说:“九块九包邮,十颗。我明天还能换成绿色的。” 锐寅揶揄道:“呵呵。最好是这样。” 秋日午后的阳光穿过逐渐泛黄的树叶,分散的光斑照在闻青生和锐寅的身肩,他们沿着人行步道,走回总部办公楼。 闻青生忽然觉得好像回到了大学时期。 谢呈明如果有事,多数是去和omega约会。他和锐寅就会搭伴吃饭上课。 从同学到同事,锐寅在他这里,不会有更深层的关系了。 但锐寅是他唯一能问关于谢呈明问题的人了。 闻青生:“你觉得我能和他在一起吗?” “你想听哪种回答。真话还是实话。” 锐寅捧着纸杯喝了一口咖啡,故作高深地道。 “有区别?”闻青生看他。 不应该是好话和坏话吗? 锐寅:“我的真话。你投入的沉没成本太高了。作为朋友,我希望你修成正果。” “但讲实话,我认为谢呈明这辈子不会给你明确答复。他就是什么都想要的人,你应该比我了解他。你不愿意放弃,那就一条道走到黑,放下底线,名义上成为他的婚外情。” 闻青生无法辩驳。 “所以,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我去谈了几次恋爱,那感觉还是不如你让我心动。” 锐寅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他就是插科打诨一番,别让聊天气氛僵冷了。闻青生对他没感觉,强求不来喜欢。 “有多心动。像那样?”闻青生停住脚步,扬了扬下巴。 锐寅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一口咖啡差点呛到。 公司大门口,苏徜往谢呈明怀里塞了一个礼物盒,又踮脚亲了一下谢呈明的脸。 谢呈明似乎乐得找不着北,晕头转向就要撞上后面的玻璃门。 苏徜吓了一跳,拉住谢呈明的衣服。 谢呈明借着惯性转回来,单手抱住苏徜,低头在苏徜脖子里亲昵地嗅。 苏徜红着脸推不开,谢呈明又凑到他耳边低语。最后,两人抱在一起笑了。 锐寅嫌弃道:“他演偶像剧呢。装什么纯情少男?” 闻青生怔怔地盯了一会儿,迈出腿就要走过去。 锐寅心道不妙。别三个人在公司门口吵起来。 他拉住闻青生,说:“时间还早,我们再散会儿步。” 谢呈明从苏徜的肩窝处抬起脸,瞄见了锐寅和闻青生的背影。 他们牵着手。 谢呈明眼神略一阴沉,又笑着去问苏徜送了什么礼物。 * 临近下班。 闻青生坐在办公室里,难得无事可做,只等到点打卡。 他没什么好整理的交接内容。他所有工作文档都细分得一清二楚,有备无患。 闻青生一直想着万一哪天他早上没醒过来,谢呈明搞不清楚乱糟糟的情况,多麻烦。 谢呈明已经接手了闻青生大部分要审的文件。他提前适应闻青生不在身旁辅助的日子,但至今还没让人事部再招一位总裁秘书。 闻青生打开手机看了看,发现应该忙得以头撞桌的谢总,还抽空在午休结束后发了一条朋友圈。 第28章 【从今天起,多喝水,少喝酒。】 苏徜送了谢呈明一个陶瓷杯。亲手拉坯,画了图案。刚烧制好,就送过来了。 三个亿属实很有诱惑力。应该快和好了。 谢呈明把杯子放在办公室的木架上拍了照。 那位置原本专属于一个深蓝色的陶瓷杯。闻青生用第一份工资买的。 闻青生点开照片,放大看着。 专业设计出手,果真做出来好看,比工厂流水线里出来的杯子更吸引眼球。 闻青生送的杯子被挪到后面,虚化了。 而不是彻底挪开。 谢呈明故意拍的,没乐傻了。 就像谢呈明看见了他戴耳钉,戴了一周,没问过一句怎么回事。 我们不必分开,但能各玩各的。谢呈明就是这个意思。 闻青生放下手机,按了按眉心。 他如果正在被别人追求,反而能抵消谢呈明心里因为去联姻而产生的愧疚。 谢呈明也有恃无恐,并不担心他会爱上别人。 闻青生去敲了敲谢呈明的办公室门。 “进。”谢呈明避开与闻青生的视线接触,看着计算机。 闻青生走进办公室,先去看木架,上面确实放着两个杯子。 “锐寅,你汇报完了吗?”闻青生也没想找谢呈明。 “啊?”锐寅抬起头。 闻青生说:“上次酒没喝成,今晚去补上吗?” 锐寅不敢看谢呈明的脸色,豁出去答应了:“行。” “那你们下班吧。”谢呈明提醒闻青生道,“少喝点,别抽烟。” 烟。 锐寅不抽烟。 左耳垂传来幻痛,闻青生推门的手一顿。 他好像从季向松嘴边拿走一支烟后,复染了烟瘾。 第23章 闻青生将车停在季向松的别墅门口,降下车窗,朝亮着灯的二楼看去。 他和锐寅又一起吃了晚餐,没去喝酒。 锐寅明天要出差,不过是配合闻青生在谢呈明面前那么一说。 “你拿我气谢呈明,没有用的。我要是个威胁,已经被他炒鱿鱼八万遍了。” 锐寅叉起海鲜饭里的鱿鱼须,放进嘴里嚼嚼。 “你要逼谢呈明表态,你试试在自己脖子上掐几个印子,看他的反应?” 闻青生:“他会看不出来是假的?” 锐寅拍拍额头:“我有个馊主意,不知当不当讲。“ “你说。” 锐寅贼笑道:“我在你腺体上咬两口?” 闻青生沉默两秒,说:“辞退赔偿金能有2n,我会给你争取到n。” “闻秘书,我错了!”锐寅藏好算盘珠子,正色道,“公司里都说一个年轻omega男生在追你。但我知道你从来和omega划清界限。送你耳钉的是alpha吧?看起来对你挺上心啊,你要不让那人帮你演一出戏。” “那样的财力,谢呈明是不是还可能认识他?威胁够大。这主意不错吧?” 闻青生:“……” 真是馊主意。 闻青生取出一支烟,在烟盒上敲了敲。 他现在来找季向松,当然不是为了实施锐寅的建议。 那时他不知道耳钉的价值,同意戴上了。现在确认这么贵重,他肯定要归还给季向松。 顺便,闻青生也想问新药剂的进度。要是做好了就自提回去。 闻青生点燃烟,拨通了季向松的号码。等了一分钟,季向松才接。 “季总,在忙?不方便?”闻青生问。 他看二楼亮灯的房间不是书房,应该是卧室。虽然,季向松说从没带过情人来别墅,但一夜情对象也够不上情人的称呼。 闻青生听季向松没说话,看见二楼卧室里人影晃动,随后窗被打开。 季向松走到阳台,他裹着浴袍,胸膛半露,刚洗完澡。 “不忙。车停到我的地库,你直接上来。” 抽完这支就来。 闻青生挂断通话,手臂靠在车窗,冲季向松扬了一下夹着烟的手。 * 闻青生没有去二楼,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等季向松。 季向松换了一身蓝黑的睡衣,拎着先前同样的小型冷藏箱放到茶几上。 “刚应酬回来,不喜欢身上有味道。放心,楼上没别人。”季向松说。 这是在和他解释? 闻青生一愣。 季向松坐到闻青生身旁,手搭在冷藏箱上,问:“耳钉没摘过?谢呈明有没有说什么?” “他没问。”闻青生盯着那个冷藏箱,“是新的诱导素?” “对。防止你拿起针剂就不要命,换了一种低浓度的类型。”季向松解了锁,把箱子推到闻青生手边,“闻秘书,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用。” 能有什么不愿意用的。 闻青生没多虑,打开箱盖,看见一板五颗药。 形状如胶囊,但又大了一圈,看起来不易吞咽。 闻青生还在思索是不是要拆开吃,就见季向松推开了在第一层的药。 箱子露出第二层,放着搭配使用的指套。 “如果是omega,要放进生殖腔里。” 听言,闻青生脸色发白,耳朵泛红。 他腾得站起,脚步僵硬地后退两步,转过身就要离开。 “刚来就要走?”季向松拽过闻青生,将他按坐到自己的大腿上。 两人面对面。闻青生挣扎着还要站起来,季向松左臂箍住他的腰,抬起右手又按住闻青生的后颈,让他低头贴近自己的肩膀。 “诱导素不要了?那以后都没有了。” 季向松低声说着,用唇碰了碰闻青生戴耳钉的耳垂。 闻青生脑子又乱了,茫然间又想进门前还是烟抽少了。 他压力过载的时候就会依赖烟草,维持冷静镇定。 闻青生的脸颊贴着季向松柔软的睡衣布料。 他没有闻到季向松的信息素,却嗅出了薄荷味沐浴露的淡香。 闻青生原本的alpha信息素就是薄荷味。 像沐浴露,也像漱口水,更像一些苦药入喉后反涌上来的清凉感。 谢呈明最讨厌吃药。闻青生想。 他眼前闪过清晰的画面:谢呈明嬉笑着蹭苏徜的脖颈。 闻青生感受到季向松用鼻尖碰到了他腺体,掌心托了一下他的臀,似乎在唤回他的注意力。 “omega的气味那么好闻吗?”闻青生说。 季向松轻笑一声,从上往下抚摸着他的脊骨,安慰道:“你这款晶体仿造的omega信息素会很甜,他一定喜欢。” 闻青生察觉到季向松的手缓缓下滑要摸他的侧腰,立即捉住了。他犹豫片刻,将季向松的手挪放到皮带扣。 “我可以试一试。你能咬腺体,但不要动我衣服。” …… 闻青生仰面躺在沙发上,他抬着小臂遮住眼睛,另一只手按着衬衫下摆,微微喘着气。 季向松极具服务精神,耐心地用热毛巾擦干净了他大腿间的滑腻,还帮他穿好裤子。 “谢呈明在打你电话。要接吗?” 季向松收拾完东西,还给闻青生拿了一条薄羊绒毯。 手机在茶几上,静音但屏幕一直在亮起。 谢呈明无非就是要查岗他和锐寅。 闻青生拽了拽毯子盖住脑袋,侧身蜷曲着,背对季向松,也背对手机。他现在谁都不想见,也不想听。 “可能是紧急事,连续打了三四次。” 季向松拍了拍闻青生的背,居然轻声细语地哄他接听。 闻青生又缓了一会儿,坐起身给谢呈明回拨过去。 “谢总,怎么了?” 季向松将一杯温水递到闻青生唇边。 闻青生确实觉得喉咙发干,低头就着季向松的手,喝了一口。 “你酒喝得多吗?”谢呈明听到闻青生略哑的嗓音和吞咽的水声,呼吸都静了片刻,问,“旁边有别人?” “没什么事,我就睡了。”闻青生推开季向松送来的水杯。 谢呈明急忙说:“爸在家晕倒,现在进医院了。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闻青生握紧手机站起身,披着的毯子落到地上。 谢呈明以为闻青生不相信,惨淡补充道:“我没骗你。我给你发医院地址和病房号。” “我马上来。”闻青生呼吸一滞,立刻挂断电话。 他不应该任性。 自责、羞耻和懊悔的情绪齐齐翻涌,震得他心脏发麻。闻青生去拿车钥匙,抓了两次都没抓住。 “你这样怎么开车。我送你过去。” 季向松握住了闻青生发抖的手。 * 闻青生奔走到病房时,谢父已经醒了。 他透过房门缝隙,看见谢母正坐在床边和谢父交谈,似乎在介绍旁边的苏徜。 第一次见家长,苏徜紧张得面红耳赤,但站得笔直。 谢母发现了闻青生,冷冷地朝他小幅度点了点头,又回过去笑着和苏徜说话。 第29章 闻青生抵在门上的手,渐渐攥成了拳,然后悄然垂落。 “阿生?”谢呈明和医生沟通完回来,就碰到闻青生要走。 闻青生没理他,径直跨进电梯里。 谢呈明拽住了闻青生的胳膊,将人拉了出来。 “我没叫苏徜。我妈告诉了他妈,他自己就来了。” 谢呈明不过是想为自己解释,结果显得闻青生和苏徜比较,更不懂事了。 闻青生哂笑道:“他应该的。我才没必要过来。” “怎么会?我们是一家人……”谢呈明也觉得语言很苍白无力,抓住闻青生胳膊的手又紧了紧,“我们聊一聊。” 深夜的住院部,他们找了一处无人的吸烟区。 谢呈明允许闻青生可以抽着烟听。 闻青生看出谢呈明也心烦意乱,便递给他一支。 谢呈明会抽烟,但拒绝了。 谢呈明看着闻青生的脸,狠下心,说:“苏徜有轻微鼻炎,不能闻烟味。” “嗯。伯父身体怎么样?晕倒有没有受伤?”闻青生把烟塞回纸盒里。 谢呈明先说没事,但又叹了一口气。 谢父身体不好,提前退休让谢呈明接手了集团。 他高血压的药忘了吃,头晕昏倒。所幸,今晚没出事,没摔到骨折。 谢呈明拉住闻青生的手,向前一步,低垂脑袋,将额头抵在闻青生的锁骨上。 闻青生心跳漏了一拍,是不好的预感。 “医生怀疑有阿尔茨海默症的可能性,要做深层的脑部检测。” 闻青生抬手抱住了谢呈明。 “真的没事,还不确定呢。如果确诊了,糟老头子说不定会忘了我这个不靠谱的儿子,只记得你,也挺好的。”谢呈明努力不正经地调侃道。 他用鼻尖蹭了蹭闻青生的脖子,又问:“你今晚是和追求你的omega在一起吗?你说过的,那个季家的私生子,季矜栩?” 季向松没有在闻青生身上留痕迹,也没有释放信息素。 谢呈明在闻青生脖颈间嗅出了一丝淡淡的omega甜味,又联想到闻青生接电话时明显异样的嗓音。他当然听得出那是刚沾了情欲的沙哑声调。 “……”闻青生揪住了谢呈明后背的衣服。 夹在指间的烟飘落星火,灼烧出一个无法缝补的洞。 谢呈明怜惜地吻过闻青生的耳廓,后退离开了闻青生的怀抱,回到正常的谈话距离。 “耳钉很好看,戴着吧。我从没想过红色会很衬你。”谢呈明委婉地说。 终于,闻青生听到了那一声清脆的落槌。 “我和苏徜下个月就办订婚宴。” 第24章 闻青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谢呈明,似乎要将眼前人深深刻进心底。 在谢呈明看来,那复杂的目光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地剜着肉。 他差点扛不住,又要解释说订婚是为了安抚父母,至少要让他爸清醒着看到他有一个不错的伴侣。他和苏徜要不要正式领证结婚,还得等两年。 但如果再给闻青生抛出渺茫的希望而没有兑现,谢呈明不敢想闻青生会怎么样。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闻青生的喜欢太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谢呈明喉结滚动,将话咽下。 烟烧出一截灰,闻青生掸了掸,想再抽一口却又放下了。 “好。我知道了。”闻青生语气很平淡,像接受了事实,道,“我明天再来看伯父。你快过去,苏徜一个人在那里会紧张。” “阿生……” 看闻青生要走,谢呈明下意识出声挽留,但又没了后话。 闻青生停下脚步,回过身,拍了拍谢呈明的臂膀。很义气的动作,不带任何会让谢呈明误解的情感。 “哥。我去s市以后,你要辛苦了。趁我还在总部,你再招一个秘书,我来面试。” 闻青生说完,很洒脱地放手离去。 谢呈明僵立在原地。 他听懂了,闻青生不会再回总部了。 闻青生维持的体面在坐进季向松车里后,垮塌了一瞬。 他肩膀微佝,按住隐隐作痛的胃,但顾及季向松在看,又很快坐直了。 闻青生系好安全带,说:“季总,久等了。回你别墅吧,我去取车。” 季向松开的车是他自己顺手的那辆,闻青生的车还停在季向松的地库里。 “太晚了。我让人明天早上把你的车开回去。”季向松看闻青生有点魂不守舍,问道,“老谢总的病很严重?” 闻青生:“没大碍,不严重。” 那就是谢呈明有事。 季向松等着闻青生继续讲。 “他闻到我有omega的信息素。” “好事。” “他和苏徜要订婚了。” “恭喜。我恭喜闻秘书要升职了。” 闻青生皱眉盯着季向松。 “听说你工作已经交接一半了。猎头之间的消息很灵通,算不上窃取商业秘密。”季向松发动了车,轻巧道,“闻总,现在想去哪里?” 闻青生瞥见挡风玻璃前一闪而过的人影,愣了片刻,小声说:“我想回家。” 季向松将车停到闻青生的公寓楼下。 “耳钉太贵重。你应该留给喜欢的人。” 下车前,闻青生终于记起了要做的正事。 “我确实喜欢闻秘书。” 季向松看着他,严肃正经,恍若一派深情。 季向松比谢呈明会哄骗多了。 这话简直往闻青生心里最弱的地方戳。 “喜欢看我像跳梁小丑在谢呈明身边团团转,是不是很有趣?我也觉得有意思。” 闻青生摸耳钉的手一顿,随即笑起来。 “闻秘书,完全不考虑到我那里任职?” 见闻青生试了几次拆不准位置,季向松伸出手,轻轻旋拧,帮他摘下耳钉。 “季总,我们不必见面了。” 闻青生看耳钉物归原主,他也要回到原来的位置。 这桩莫名其妙的交易该结束了。 闻青生已经自顾不暇,也不想管季向松会再去祸害哪个倒霉猎物。 季向松将耳钉盒随意一放,不在乎九位数就这样被抛来丢去。他示意闻青生看后排座的药箱。 “还剩三颗。如果你也不要了,我就拿回去销毁。”季向松说。 闻青生想了想,把药带走了。 * 生活仿佛回到了正轨,所有差池从未出现。 闻青生没再收到过季向松的信息。 就连季矜栩,似乎在闭关写歌,也不缠着他了。 闻青生白天去谢氏总部上班,晚上有空会和谢呈明一起去医院陪谢父和谢母。 闻青生提了他要去s市分公司发展,如果集团需要,还可以驻派海外。 谢父很高兴,说好啊,你愿意去,当然支持你。 谢母在旁边听了,冷淡的态度也总算缓和。 谢父住院静养一周,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 报告出来那天,闻青生陪着谢呈明去听医生讲解。 除了之前就有的基础慢性病,谢父的脑部指标很正常。 “所以,老头纯粹是当天忘了吃药?” 谢呈明无语到气笑了。 医生说:“虽然不是阿尔兹海默症,但需要观察,防患于未然。有空多陪陪长辈,提醒他按时吃药。” 谢呈明:“有让管家每天提醒他,他还说不用那么烦。” 听到谢父确定没得老年痴呆,谢呈明偷看了闻青生一眼。 闻青生只看着医生,点头说:“那就好。” 万事顺利,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又过一周,苏徜的品牌店也开业了,谢呈明带着那副昂贵的油画到场。 在漫天彩带飘落的仪式上,两人牵着手相视而笑。谢家和苏家的联姻消息正式传出,谢氏集团的股价直接涨了三个点。 闻青生没有去开业现场,他交接工作之余,还要筛简历,更多精力则是帮谢母准备订婚宴。 那喜宴更像是一场重要的对外发布会,每一个环节都要细致核对流程。 谢母是心情最好的人。 闻青生要去分公司了,老伴身体微恙但脑子健康,谢呈明的订婚日子也将近。怎么不能算三喜临门。 高定店里,她点了两套西服,问闻青生:“你觉得哪套更适合呈明?” 闻青生在看手机,没听见。 他偶然划到一条热门财经八卦新闻。有人在分析:真实简单的商战,撬你墙角。季向松与谢呈明相争失败,究竟会损失多少? 稿主看似无厘头,但又有实料。不仅有传遍网络的谢呈明和苏徜的对视图,还放出了独家照片,季向松和苏徜曾经在国外一起逛画展。 谢母说:“青生,呈明和我提过,要给你介绍omega。你有没有喜欢的类型?” 闻青生回过神,就要说“好的”,赶紧改口道:“谢谢伯母好意,不用了。” 第30章 在谢母再次劝说前,闻青生说:“订婚宴之后,我不会再和他单独见面。我知道分寸。” * 订婚宴前三天。 闻青生洗完澡,坐在客厅里目不转睛地看着被划红叉的日历。 忙起来的时候根本感觉不到日子流逝。没几天了。他不想放下也要放下。 闻青生站起身关了灯,准备去卧室。 滴。 大门的防盗锁忽然响了。 闻青生心惊,在黑暗中悄悄走到门边。 谢呈明一身酒气,闯进了闻青生的公寓。借着楼道的灯光,谢呈明醉眼迷离,但在看清了闻青生后,立刻伸手抱住了他。 “你去做什么了?喝了这么多?”闻青生犹豫着,慢慢回搂住谢呈明。 谢呈明没有说话,直接去亲闻青生的脖子,细密地吻着又舔了一下。 有omega的气息。 闻青生感受到了腺体发热,晶体在运作。 大门被关上,闻青生拉住谢呈明的手腕,倒退着走进卧室。 两人一起跌进柔软的床里,砸出深陷。 谢呈明似乎觉得亲脖子不过瘾,寻到腺体位置,在要咬的时候,茫然地停住了。 omega的信息素断了。 “呈明,等一下。” 闻青生翻过身,正对谢呈明,捧住了他的脸。 谢呈明急着低头就要去啄闻青生的唇。闻青生转过脸,躲开了。 吻只落在脸颊上。 “你清醒着一定不会想吻我。”闻青生自言自语。 闻青生解开谢呈明已经松垮的领带,蒙住了谢呈明的眼睛。 “就等一会儿。你不要乱闯。我很快回来。”闻青生吻了吻谢呈明的额头。 谢呈明点头。 …… 谢呈明喝断片了。 狐朋狗友们给他搞了一个单身派对,说要庆祝谢大少浪子回头,成了朋友里第一个结婚的人。 谢呈明知道去了可能会出事,但集团的重担、即将到来的订婚,还有和闻青生剪不断理不清的关系……他自由惯了,太久没放松了。 谢呈明忘记喝了第几杯,又好像在哪里打了盹。 他再有点意识的时候,发现眼前一片漆黑。 谢呈明吓了一跳,担心自己瞎了,再摸眼睛,发现是被蒙住了。 然后,一团很香的湿雾抱住了他。 是一个omega。谢呈明触到了光裸的肌肤。 “小徜?”谢呈明问道,要扯掉眼睛上的布条。 那个omega按住了他的手。 “行,不摘。”谢呈明笑起来,还以为苏徜害羞又要玩。 他按了按怀里人的后颈腺体,又摸过肩膀和手臂。 不是苏徜。这omega骨架宽,明显比苏徜高。 “抱歉,认错人了。”谢呈明顿时松了手。 但不等他再反应,omega过分热情,又去扒他的裤子。 谢呈明手忙脚乱抓住裤腰,坐在床上往后退。 “不行不行。我有未婚夫。” “考验我啊?” “你的信息素很甜,而且闻起来很像小徜。但你不是他。” 要是以前的谢呈明,来者不拒,早就把人睡了。 今晚,他只是把下巴搁到这个挑衅他的omega肩窝。 那个omega抱着他不动了。 “好了,你回去吧。谁让你来的,费用我结。”谢呈明又摸了摸omega的脊背,瘦削得磕手。 然后,他被omega拉住了手,引着他去摸腰。 似乎有一些凌乱零碎的疤痕。很熟悉,好像在谁身上摸过。 眼前黑暗,谢呈明努力思索,酒劲又上来,睡过去了。 * 谢呈明再醒来,阳光晒脸。昨晚一通忙乱,屋里的窗帘都没拉。 他迷瞪得摸了摸自己,被脱得只剩一条内裤,但应该无事发生。 谢呈明拿起在床柜上的手机,点开群聊,发语音骂:“你们要害我啊?趁我喝醉,给我床上送omega。是不是还给人下药了?要不是我定力好,婚前节操差点不保。” 群里顿时消息乱刷。 【???】 【冤枉啊!谁敢去你家的床上塞人?】 【大哥,你是不是喝多了做春梦?】 【我们发誓,是你家司机爷叔来接走你。除非你喝醉了抱着爷叔亲。】 谢呈明摸摸后脑勺,环顾四周,顿时心脏狂跳,发现这竟然是闻青生的卧室。 “闻青生!”谢呈明喊。 闻青生按着脖子,从客厅走了进来,说:“家里司机说你喝醉了,非要来这里。然后你脏衣服也不脱,就睡我床上不肯走。我睡了一夜沙发,落枕了。” 谢呈明瞥见闻青生白皙的脖子上很干净,心虚地问:“没有omega?” “哪有omega?你如果很怀念以前那些小情人,我就要去告诉苏徜了。”闻青生双手抱臂,靠着门框。 “别别。我头疼,我胡说八道。”谢呈明按着宿醉后的脑袋。 “锐寅那边快处理好了吗?我什么时候可以准备去s市?该整理东西了。” 闻青生约等于要搬家。公寓里的一部分物品可以提前快递到s市。 “你就这么急着走?”谢呈明忽然真的头疼了。 “我留下来还能等到什么呢?我能等回你吗,谢呈明。” “不想我走,你就亲我一下。” 再骗我一次。 闻青生走到床边,看着谢呈明。 谢呈明哑口无言,半晌没有动作。 闻青生又轻轻揭过:“我开玩笑的。你昨晚做梦都在喊苏徜的名字。梦到什么了?” 谢呈明低头,看见左手边压着一条打结皱起的领带,说:“……没什么。” 第25章 礼宾休息室。 交迭、翻折、穿过、推紧。 这是闻青生最后一次给谢呈明系领带。 谢呈明沉默地看过闻青生的侧脸,视线落到他银灰色的西装。 谢呈明问:“你没订新正装吗?这套好像看你穿过。” “只穿过一次。这场合够用了,没必要换新的。” 闻青生垂着眸,把领带理顺,调整放正,松开了手。 谢呈明还是没记起来。不过也无所谓了。 这身衣服是他在艺术展穿过的银灰色三件套。 谢呈明送的,季向松说是苏徜设计的。 很适合衬托今天订婚的两位主角。 “我先去控台那边了。苏徜在楼上的休息室,你可以去找他,但你们不要提前去会场,有不少媒体已经到了。”闻青生叮嘱道。 谢呈明:“好。” 闻青生走到房间门口,停下了脚步。 “谢呈明。” “嗯?” “没事。等一下如果你和苏徜遇到什么问题,给我发消息。”闻青生没回头,盯着眼前的门,又说,“恭喜,订婚快乐。” 谢呈明愣了愣,回答:“谢谢。你辛苦了。” * 恭喜。 这宴会上,闻青生也听了无数遍的恭喜。 那群消息灵通的人精都排着队来祝贺他升职,还有人想给他介绍家族里的omega。 之前,闻青生的身份地位颇为尴尬。 现在,看闻青生能在谢氏集团揽权了,估计他就是谢家的半个亲儿子。能力强的alpha,长得俊秀,为人温和,简直是最优质的联姻对象。 晚宴摆的是长桌,偏向自助的酒会。 礼花炮炸响,谢呈明和苏徜戴上了订婚戒指后,就离场先去休息室换衣服了。 来攀谈社交的人,找不到谢呈明,就逮住闻青生敬酒。 “闻秘书,哎不对。恭喜,闻总。” “闻总,去s市我请你吃饭啊。” “闻总,我这有个项目,你有兴趣看看吗?” 推杯换盏之间,闻青生笑得恰到好处,十分游刃有余,全部接下。 “你别喝了。” 锐寅拉住闻青生的胳膊,将他拽出了那群汲汲营营的豺狼虎豹。 “没事,我提前吃解酒药了。”闻青生眼神确实清明,但走路已经飘了。 锐寅:“忙一晚上了,你就安心坐会儿。” 锐寅刚把闻青生按到座椅上,谢呈明和苏徜就找了过来。 “苏先生,你好。”闻青生撑着椅背,站起来。 苏徜似乎吓了一跳,惊讶道:“苏先生,我吗?” “叫我小徜就好了。闻秘书,我们之前在艺术展碰过面,但我一直没机会跟你好好打招呼。呈明说你很好,今天的宴会你也费心了。以后请多关照。” 闻青生:“嗯。以后有需要帮忙的事,都能找我。我也算是你哥。” “好的,青生哥。” “不客气,小徜。” 锐寅在旁边看天花板,脚趾头抓地。他实在听不下去了,端起酒杯,横插到谢呈明和苏徜的面前。 “大哥大嫂过年好。我先干为敬。”锐寅字正腔圆道。 第31章 闻青生:“……” “有病啊。”谢呈明锤了一拳锐寅的肩膀。 苏徜笑起来,乐得抿出浅浅的酒窝,说:“锐总,我听呈明提起过你。你是他大学里就认识的好兄弟。” 锐寅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我就是普通打工人,给谢大少干活。” “小徜!还剩最后一张相纸,你要和谁拍?”苏徜的摄影师朋友端着拍立得找到了人,说,“那就你们四个人合照?” 锐寅又连连后退,说:“我就不加入了。” 苏徜没有多想,很天真地说:“青生哥,你和呈明拍一张吧。我和他今天合照够多了。你把相纸拿回去留念,上面有我也会比较奇怪。” 闻青生欲言又止。 谢呈明说:“行,拍吧。” 闪光灯亮起的剎那,谢呈明握了一下闻青生的手。 闻青生很清楚地感觉到了。 那戴在左手中指的订婚戒指磕到了他的手背。 在场的其他人没有发现,但闻青生仍是冒出了冷汗。 他的胃又开始作痛。有点恶心。 闻青生收下相片,道了谢。 “失陪,我想到还有事情要处理。” 闻青生不等相片显影,就放进口袋,朝外走去。 “什么事?我帮你啊?” 锐寅看闻青生脸色不对劲,跟在他身后。 闻青生在走廊上越走越快。 忽然,他停下脚步,厉声喝道:“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锐寅一愣:“青生?我……” “抱歉。我不是说你。”闻青生捂了一下眼睛,“锐寅,你让我一个人待着吧。” 锐寅回头望去,走廊上空无一人。 * 闻青生逃出了订婚宴,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路灯,车辆,行人全都模糊一片。 闻青生一边抽烟一边往前走,机械性地重复着点燃、吸尽、丢弃。 他抽完了身上的所有烟,正巧停在一家便利店前。 闻青生晃了晃空纸盒,用力捏皱,走进店,去柜台要了一包烟。 等他拿出手机要结账时,看见两样东西被推到眼前。 一包烟,一盒套。 闻青生抬头看店员小伙。 是个年轻的alpha。皮相不错,开朗阳光型。 “帅哥,这盒我请。可以等我下班吗?”店员朝闻青生抛出星星眼,说,“老天听到了我的虔诚许愿!如果你再来,我一定问你要联系方式。” 闻青生疑惑:“我们见过?” “你来这里买过小蛋糕,我给你结账。那天是我第一次上工。” “你那时候带了一个omega。今天是分手了吗?我可以趁机上位吗?”店员直球道。 哦。原来是在这里给季矜栩买了临期小蛋糕。那时候还有空帮季向松哄小孩。 闻青生想起来了。 闻青生付了款,拿走烟,停顿片刻,也收下了那盒套。 店员眼神一亮。 然后,闻青生拿出一个红包留在收银台。 里面有一小迭为了订婚宴准备可能要用的红钞。 “谢了。我已经约了人。”闻青生说。 “什么?”店员哀嚎,又捏了捏红包的厚度,“等等,这钱我不能收。” 又有客人进店,店员没办法追出去,眼睁睁看着闻青生叫了一辆车,离开了。 * 闻青生再一次走进了季向松的别墅。 上次他停车进地库后,季向松就告诉了他进屋的门禁密码。 闻青生踏上二楼,径直去到书房。 季向松似乎毫不意外,抬眸看了一眼,继续看面前的计算机。 闻青生脱了外套,解开了修身的马甲,丢到沙发上。 接着,他踱步至季向松面前,靠坐到书桌。 “和我做。”闻青生拽起季向松的领带。 “放开。”季向松冷淡地说。 “文件保存了吗?”闻青生没等季向松回答,伸手盖上了他的笔记本计算机,又摘掉他的金丝边眼镜,说,“接吻要摘眼镜,你懂不懂?” 闻青生俯身凑近。 季向松岿然不动。 在快要吻上的时候,闻青生停住了。 “季总,苏徜没邀请你去订婚宴,你就躲在家里?” “你喜欢苏徜,舍不得动他。我的伪造omega信息素很像他。所以你来整我?” “你怎么发现的?”季向松往后靠到椅背,丝毫没有心思被戳穿的狼狈。 “谢谢你的药剂。谢呈明把我当成苏徜,缠了我一夜。”闻青生说。 季向松说他的信息素会很甜,谢呈明一定喜欢。 季向松之前选中的宁澈会画画,和苏徜的气质也很相近。 季向松一直在找苏徜的替身。 闻青生勾起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 “苏徜甩了你,是不是就因为你不行?你每次帮我都只用手,而且你自己完全没反应。” 季向松没说话,只伸手安抚般地摸着闻青生的后脑勺,又要往下摸后颈的腺体。 “你知道谢呈明在易感期能用几盒吗?” 闻青生拿出未开封的塑料盒,轻拍了两下季向松的脸。 喝醉了犯浑,蹬鼻子上脸。 “少看无聊的八卦。” 季向松眸色一沉,抓住闻青生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扯。 闻青生被迫后仰着脖子。他把那盒套扔到书桌上,开始解衬衫扣子。 “不是要让我试试吗?”闻青生问。 衣衫敞开的一瞬间,季向松将闻青生压到书桌上。 他看清了闻青生腰腹上的疤,又不太确定地来回摩挲。 是烟疤。零零散散,烫出来又被在相同的位置加深。 “谁烫的?”季向松皱眉了。 “你没查到吗?”闻青生低低笑起来。 “不是谢呈明,你还有过谁?” 本该到收网的时候,却被闻青生摆了一道。有事情居然偏离了他的掌控。 季向松少有地显出了一丝烦躁。 “是个死人。”闻青生瞥过空荡荡的沙发,凑到季向松耳边恐吓道,“你信不信,他现在正看着我们。” 季向松从不信神鬼那些东西。 他把闻青生从书桌上拉起,又推到沙发上。 “那我们就在他旁边做。” 季向松冷脸俯视着闻青生,解开了领带。 …… 他们相拥着接吻,跌跌撞撞地倒进大床。 谢呈明抱着苏徜,将他亲到脸颊潮红,又一路往下,碰到苏徜的腰腹。 “小徜,你腰上好滑。都没有疤。” 话不过脑子,从谢呈明的嘴里直接滚了出来。 “谁腰上有疤?你哪个相好,这么让你念念不忘。”苏徜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问。 本来是开玩笑。苏徜选择订婚,就决定了既往不咎。 谢呈明却不动了,慢慢地坐直。 “谢呈明,你给我滚。” 苏徜抄起枕头,扔到谢呈明脸上。 谢呈明呆坐着,没有躲,没有动。 苏徜一怒之下,只能气得下床穿好衣服。 临走前,苏徜看见客房服务放在桌子上的红酒和冰桶。 他折回去,拿起红酒倒到谢呈明的头上,又将冰桶扣到谢呈明的胯间。 “你好好冷静一下。”苏徜说。 房门关上了。 谢呈明缓缓站起身,踩过冰块,拿起手机给闻青生打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谢呈明想起,最后是锐寅跟着闻青生一起出去了。 锐寅接了电话。 “谢总,春宵一刻值千金,你现在找我有什么事?” “闻青生在哪里?”谢呈明语气阴沉。 “服了。你又发什么疯?他要去s市了,你也订婚了。你还不能放过他?” “闻青生和我在一起。你别打扰我们了。”锐寅说完,狠狠挂断了电话。 这一晚,没有人是赢家。 第26章 外面下雨了。 水滴骤降,砸到玻璃窗上,撞出噼里啪啦的响动。塑料包装拆开的微小声音被掩盖了。 空气渐渐变得潮湿。 闻青生侧着脸被按在沙发上,看不见背后的季向松。他感觉腺体被咬住了,牙尖细细碾磨过,紧接着用力刺入。 香甜的气味溢出,贪婪主动地纠缠住季向松的信息素。 闻青生仿佛看见了黑夜里翻涌的海浪。 那时,季向松还说他的omega信息素很淡。 闻青生缓了缓呼吸,说:“从一开始你就闻出来了。在海岛酒店,你看见谢呈明找苏徜,你就没过去打招呼。熟人?还是旧情人。” “季总,原来你也是喜欢不敢说的窝囊废。” “我说过的。我确实喜欢闻秘书。” 季向松掐住闻青生的腰,往下压了压。 第32章 这是相同的喜欢吗? 这话听起来就像喜欢买一座公园养猫。 “这话……你不如拿去骗宁澈。” 闻青生闷哼一声,咬过舌尖,吞下呜咽。 季向松现在不想浪费时间和他争论。 “还能看见那个人吗?” 季向松摸过闻青生的肩胛骨,俯身完全贴近,伸出掌心覆上闻青生的手背。 “……”闻青生嘴唇紧抿。 他不愿一开口就是破碎的喘息。 闻青生已经太累了。他硬撑着忙到订婚宴结束,现在又被硬推上高处。 醉酒产生的幻觉暂时消失了,他失去意识前被翻过身,模糊地望着季向松握住他的脚腕,无法抵抗。 …… 闻青生睡醒时,听到窗外还有雨声。 屋里昏暗,他静静地躺了一会儿,不清楚是白天还是黑夜,就去床柜上找手机。 手先碰翻一个纸盒,闻青生彻底清醒了,赶紧坐起身。他居然睡在季向松的卧室。 手机,打火机,一包烟,还有烟下面压着拍立得相纸。 他所有东西都被季向松拿进来,放在床柜上,似乎是怕他醒来找不到。 闻青生拿起手机,按了两下,没电了。不过是一块无用的漆黑砖头。 他又觑了一眼那盒套。 六片装,还剩一半。 季向松只有三次吗? 可他好像被弄得不止三次。 闻青生按着腰,身体被清洗过,舒爽不疼,但有被掏空的无力。 他回忆起断断续续的画面,在书房的沙发,卧室的床,最后是浴室。 季向松带着一身雨水汽的凉意,推门走了进来。 “几点了?你出去过了?”闻青生问。 “要中午了。我去了一趟公司。”季向松脱掉外套,放到床尾。 “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闻青生掀开被子想起床,看见大腿上斑驳的掐痕咬印,又盖了回去。 他才发现自己只穿着季向松的蓝黑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上半身。 季向松挽起衬衫袖子,坐到闻青生旁边,食指弯曲敲了敲床柜上的盒子。 “酒醒了就想走?你昨晚拿这个拍我脸的时候,最好有考虑清楚后果。” 闻青生看见季向松的手伸进被子,下意识并拢腿,往后躲。 结果,季向松单纯摸过他的大腿,又在他小腹的烟疤上停留了一会儿,就撤离了。 “起床,先吃饭。” 季向松将配套的睡裤拿给闻青生。 “我的衣服呢?”闻青生状似随意一问,但珍惜那三件套的心思很明显。 “扔了。”季向松打量着他,“是谢呈明送你的?旧款就别穿第三次了。” 闻青生:“……” * 闻青生很久没有这么轻松了。 没有任何事要管。手机充上了电,但他没有及时开机去看消息。 闻青生提前安排了假期,在订婚宴结束后能休息两周。然后,他要整理行李离开a市,和总部再无瓜葛。 他吃了季向松带回来的清淡简餐,就仰着头靠坐在一楼的沙发上吞云吐雾。 “别这样抽烟。” 季向松正在收拾碗筷。他皱眉提醒了一句,但没有特意过去制止。 烟灰会落到沙发布罩和地毯上,不容易打扫。 闻青生歪头看他,都有心情调侃道:“季总,你是不是有点洁癖强迫症?” 家里一尘不染,物品摆得齐整。 出去沾了杂乱的气味,回家会立刻洗澡。 季向松还不喜欢别人动自己的东西。 他以前挑中的每一个omega估计都是未经事的白纸。 “和我睡,你心里不膈应?”闻青生想到这一层,咬着烟,笑起来。 季向松应该认为他和谢呈明上过床。 闻青生又说:“但我们扯平,反正你把我当苏徜。” “你很在意我和苏徜的关系?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季向松走过来,夺去他嘴里晃动的烟,架到茶几上的烟灰缸边沿。 “不用。我没兴趣听。”闻青生真不在乎。 如果他爱季向松,他才会在意。 闻青生对季向松只是利用信息素又稀里胡涂睡了一场的关系。 早说当替身,别这么绕弯子就好。 闻青生是觉得被戏耍,颇为不爽罢了。 但他的情绪在昨晚已经全部倾泻,现在有一种遁入空门的平静,不纠结这个事。 闻青生去卧室拿手机和烟的时候,把拍立得相片一起带下楼了。 闻青生捏住相片,看清了他和谢呈明的合照。 西服已经被季向松扔了,他能带去s市留念的东西,只剩这一张薄薄的感光纸。 闻青生以为自己的表情应该会比哭还难看,实际上微笑得很妥帖。 然而,谢呈明的脸却莫名过曝了,一片泛白,面目全非。 闻青生全神贯注地看了一会儿,拿起被季向松搁置的烟,戳了上去。 他对准的是自己的脸。 相片被烫坏,烟也熄灭了。但闻青生仍旧用力按碾着。 “季总,我能理解他的选择,但我不太懂你。”闻青生说。 宁澈需要钱和身份地位,能甘愿被季向松圈牢。 他不缺那些物质的东西,季向松就对他百般关怀。 但有什么用呢?他有这么好骗吗? 闻青生很清楚是假意,更不会留下。 季向松握住闻青生的手,一节一节掰开他的手指,拿出皱成团的烟蒂扔了。 “闻总,有空吗?陪我三天,解决易感期。” 季向松坐下,去吻了吻闻青生的脖子。 原来就是为了这事。 闻青生嗅到了不加控制的冷冽雪松气息。 “季总,你不工作了?” “我早上去公司就是先把紧急事项处理了。” “好。”闻青生立即答应。 “你现在没喝醉,可以考虑清楚。是三天。”季向松暗示道。 闻青生低头看见季向松与他十指紧扣的手,忽然明白了。 季向松收敛了这么久。 “我知道了。我能听话,很擅长忍耐。” “我还是alpha。多重的后果,我都能承受。” 闻青生盯着季向松,慢慢地从季向松的掌心里抽出手。 然后,他握住季向松的手腕,引着季向松的手放上自己脖颈。 “季总,就当作我回报你这段时间耗费心血的照顾。” 话音刚落,季向松就收拢手指,掐住了闻青生的咽喉。 礼物送上门,没必要不收。虽然距离他想要的闻青生,还有一段时间。 季向松贴近到闻青生耳边,问了一个问题。他稍稍卸除施加的力,等闻青生回答。 “不需要。”闻青生说,“我不会喊停。陪你尽兴。” * 闻青生失联了整整五天。 谢呈明就是这么认为,虽然他在第一天晚上收到了闻青生的语音通话。 闻青生说,他出去旅游散心,不用找他。 谢呈明问:“你和锐寅在一起了?你在陪他出差?” 闻青生没有回答,就挂断了。 然后,谢呈明去查了锐寅和闻青生会乘坐的航班。闻青生根本没有订机票。 谢呈明突然发现,他完全想不出闻青生会去哪里。闻青生应当只会留在他身边。 谢呈明从总部下班就到闻青生的公寓等着。苏徜和他冷战,他也顾不上哄。 第五天,轮到谢家惯例家宴的日子。 谢呈明还是收到管家的消息,说闻青生已经到主宅了,少爷什么时候回来吃饭。 谢呈明一进门,就看见闻青生和他母亲相谈甚欢。 谢母说:“听说s市冬天很湿冷,你畏寒一定要多带几件厚衣服。” 闻青生说:“好,会准备的。” “呈明,回来了。先过来休息会儿吧。” 谢母看见门口的人,笑得更愉悦了。 “哥。”闻青生也看见了谢呈明,很自然地站起身打招呼。 谢呈明郁结怄火,闻青生竟然笑得出来,丝毫没有同自己闹僵的样子。 谢呈明朝母亲点了点头,又冲闻青生说:“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闻青生:“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 谢呈明不再废话,拉住闻青生,将人拽去最近的房间。 关门,落锁。 谢呈明把闻青生抵在门板上,咄咄逼人地追问:“那晚我喝醉去你公寓,蒙住我眼睛的是不是你?为什么会有omega的信息素味?你的腰给我看一下。” 闻青生沉默不语,看着谢呈明手上的订婚戒指。 谢呈明就去扯闻青生的衣领。他发现闻青生的后颈贴着气味阻隔贴。 “你要干什么?”闻青生抬臂挡住谢呈明的手。 谢呈明侧目,看见闻青生露出的手腕上有擦伤未消的痕迹。他迅速捏住,趁闻青生软了力气,连撕带拽,拿掉了阻隔贴。 第33章 omega的馥郁甜味散发了出来,直冲谢呈明的鼻腔。他气得天灵盖都要炸了。 “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呈明拉着闻青生的手腕,放到闻青生的眼前。 “你看不明白吗?那就看个够。” 闻青生抽不回右手,开始用左手慢悠悠地解开纽扣。 闻青生怀疑季向松是不是记仇他那句话。 谢呈明在易感期用几盒套,他并不知道。但季向松用多少,他亲身体会了。 季向松确实就花了三天时间,但闻青生多住了两天是因为他腰酸腿软,根本下不了床。 胸膛、腰间和腹部有交错青紫的痕迹。烟疤还被格外关照,留有齿痕。 但腺体上的咬印是最重的。 谢呈明几乎目眦欲裂:“是谁?锐寅?还是有几个人?” “几个人?你当我是你?”闻青生冷笑一声,整理好衣服,说,“你敢不敢今天说要退婚。我就告诉你。” “……”谢呈明握紧了拳。 “可以吃饭了。” 门外传来一句话。他们还记得在家里,不得不放下争执。 餐桌上,闻青生若无其事地坐到谢呈明旁边。 这就是谢呈明要的好兄弟吗。闹得面红耳赤,已经没有任何遮羞布了,仍旧坐一起吃饭。闻青生心不在焉地夹菜吃饭,尝不出任何滋味。 “爸,妈。我有事要说。” 谢父和谢母都很意外,谢呈明的神情和语气是少见的郑重严肃。 谢呈明说:“青生不去s市了。分公司的职位我会提拔别人。” 餐桌下,谢呈明的左手按住了闻青生的大腿。 “谢呈明,我为什么要听你安排?” 闻青生缓缓放下筷子,平静地看着谢呈明。 他眼中连失望都没有了。 第27章 闻青生真正违背谢呈明的意愿,满打满算只有两次。 一次是分化后就急着搬出谢家主宅,那时候刚升高二,非要去住学校宿舍。 还有一次,可能就是今晚。 谢呈明对上闻青生的眼神。 他看出了闻青生不是多想去s市,多追求升职。闻青生想离开a市,要躲开自己。 谢呈明心下慌乱,又口不择言道:“你还在谢氏集团,你就必须听我的。” “伯父伯母,我吃饱了。你们慢用。”闻青生就要起身离席。 谢父示意他坐下,问:“我以为什么事呢。不去s市了,是不是去海外公司?青生在医院提过这个事。” 姜还是老的辣。谢父给闻青生递出一个台阶。 闻青生说:“对。我想出国。” 谢父接过谢母端来的一小碗热汤,吹了吹,道:“青生,我可以帮你安排。” 闻青生诧异一瞬,但很快领悟。 原来谢父和谢母都对他的感情心知肚明。 “爸,他会留在总部。我这里目前忙不过来。” 谢呈明没料到,他爸还能出来横插一杠。 谢父直接问闻青生:“新秘书招到了吗?” 闻青生点头,说:“有三名候选人,等谢总确定就能入职。” 谢父摆摆手:“青生,你看人准,你来定。不用管他。” 谢呈明震惊地看向父亲。 这是很明显的警告。只要他爸想动手,他现在作为集团管理者的权利能被随时收回。 谢呈明放软了态度,当务之急先拖住闻青生。 “阿生,南区科技园的项目投标还没结束。当初你是牵头人,得弄好再走吧。” 闻青生不明白谢呈明怎么还敢提这个项目。 当初,为了拉拢苏家,谢呈明才同意和苏徜相亲。 不过,闻青生也只怨恨自己。是他过于自信,认为谢呈明不会对任何人投入真心。联姻由他一手促成。现在他后悔了,也想退场了,谢呈明却不让他走。 他若是再贪心留下来,痛苦的就不止他一个人了。 闻青生说:“我已经交接给了新的负责人。再有问题,你可以联络苏家。” 谢母打断道:“好了。工作的事,你们去公司商量。呈明,你怎么忘了喊小徜今晚一起来吃饭?” “他……最近比较忙。” 听到苏徜,谢呈明彻底哑火了。 * 闻青生走出谢宅大门时,风吹过,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一场秋雨一场寒。 已经十一月,天气要更冷了。 明年就是新的开始。他要离开谢呈明,他能习惯的。如果没办法习惯,那就…… 闻青生垂眸,眼睫轻抖。 “我送你回去?”谢呈明追出来问。 “不用。我开车来的。”闻青生拒绝道。 谢呈明也冷静下来,按耐住焦躁。 别看闻青生好说话,实际很倔很固执,吃软不吃硬。和他硬来,只会更快把他逼走。 谢呈明想着,等一会儿卖乖撒娇,闻青生应该就不生气了。 谢呈明驱车跟在闻青生的车后,然后又跟着闻青生上楼。 谢呈明在乘电梯的时候,就牵住闻青生的手,低声下气道:“阿生,你得给我一些时间。” “我刚订婚,不能就退吧?两家人面子上完全说不过去。” “锐寅那边还有一些文件要走流程。” “你就再等一个月,好不好?” 闻青生没有回答,甩开谢呈明的手,走进公寓,打开灯。 客厅有一些凌乱。 沙发上的毯子卷成一团,茶几上有餐盒。 他的墨绿色陶瓷杯里有喝剩的茶水。 谢呈明顿了顿,说:“我来收拾。我这几天都睡在你这里。没睡你的床。” 往常,闻青生绝不会让谢大少做这些打扫的事。 今晚,闻青生没多管,径直走去卧室,打开衣橱。去gallery frame那天带回来的领带就放在最外沿。 他该还给谢呈明了。 顺着领带上的斜纹,闻青生不舍地慢慢摸过。 裤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几下。 闻青生拿出一看,季向松给他发消息。 【舒服点了吗?你不回我这里休息?】 【你一个人涂药行不行?】 闻青生正要回复,又跳出让他惊恐的两个字。 【开门。】 门铃响了。 闻青生猛地推开卧室门,谢呈明正从厨房擦着手晃出来。 两人对视后,同时看向大门,立刻快走过去。 闻青生抢先挡在门锁前,但谢呈明力气更大,将闻青生拉开了。 “你情人来了?我们正好见一面。” 谢呈明说着,打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风尘仆仆的外送员,把纸袋递给谢呈明就跑回还没关门的电梯,赶着去下一单。 闻青生:“……” 谢呈明拆开袋子,翻看里面的东西。 他看懂都是一些能外敷内抹的伤药,脑瓜子又嗡嗡作响。 闻青生发现纸袋没有贴外送单子,回到卧室,拿起被扔到床上的手机,走到窗台。 季向松的车停在公寓楼旁边。 车灯闪了两下。 季向松应该也看见了他的身影,拨来了语音。 谢呈明就在外面,但闻青生接了。 他听到季向松说:“谢呈明是不是在楼上?我叫外送员把药带上去了。闻总,你什么时候邀请我参观你的住处?” 闻青生拢住手机,小声说:“季向松。” “嗯?” “你是不是有病。” 耍他真的很好玩? 但闻青生没发现,他的语气只是小小的埋怨并非愤怒。 “有。”季向松坦然收下这个评价,又补充道,“但比你稳定。” 闻青生:“……” 他刚要掐断通话,忽然一声磁性的低笑撩过耳膜。 “老公哥哥。” “什、什么?”闻青生脑子宕机了一秒,以为听错了。 “季矜栩说想你了。他说你最近都没回他消息,问我有没有联系过你。他挣了一笔钱,想请你吃大餐,有空吗?” 这时,谢呈明走进了卧室,闻青生立即收起手机。 “就是他?” 谢呈明站到闻青生身旁,透过玻璃窗从高层俯视。 一辆黑色的车刚启动,缓缓隐入暗处。 谢呈明看不清车牌,但认得车型。 “也挺有钱?” 谢呈明不屑地嘲了一句。 “这车我们又不是买不起。他到底用什么哄你上了床?” 谢呈明想到那些药膏,又咬牙切齿了。 闻青生怔愣。 他真的很好骗,接受到糖衣炮弹就会投降。 一味地付出太久了,突然有个人出来表演着说我爱你。即使理智能清醒地告诫自己不要相信,但心底根本无法招架。 季向松问过他痛不痛。 季向松会哄他睡觉。 季向松说:“闻秘书,不用硬撑。” 第34章 季向松还说…… “他说他喜欢我。”闻青生闭了闭眼。 “你?!”谢呈明扭头看闻青生,不可置信又恨铁不成钢。 “你们才认识多久?你信他这个话?” “你难道没怀疑过,他不是冲你来的,是冲公司的保密文件?你睡着的时候,你知不知道他会动你的手机,查你的邮箱?” 闻青生盯着谢呈明的眼睛,一条条回答。 “如果只是说认识,我和他两年前就见过。比你和苏徜认识要久。你们都订婚了。” “比起他的话。我更相信你说,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要在一起。但你说的时候,你信吗?” 闻青生又笑了笑,想起季向松最初来邀请他跳槽,说:“我当然知道,如果我不是你的闻秘书,他不会找上我。” “但你放心,我不会泄露公司的机密。” 闻青生大概清楚了,自己在谢呈明心里的地位,总归排在谢氏集团之后。 人之常情,他很理解。 “谢呈明,你就说,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说喜欢过就够了。他没有遗憾了。 闻青生握住谢呈明的手臂。 “你为什么非要纠结这个答案?” 谢呈明有点崩溃了,感觉闻青生就是在无理取闹。他的一些行为已经很明显了。那句话还重要吗?他先前也说过,订婚更多是为了利益。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s市?我还没大度到能看你和苏徜幸福恩爱一辈子。” “我没办法看你离开……但我是alpha,本能决定我更喜欢omega的信息素啊。” 谢呈明继续推托道。 一肚子的花言巧语,找不到一句好话讲。 闻青生抬手撕掉后颈上的气味阻隔贴。 omega的甜味再次释放。 “我有。你要不要和我睡。”闻青生拽了拽谢呈明的衣领,说,“那天晚上是我。我做了腺体手术,所以能产生omega的信息素,是不是还和苏徜的味道很像。” 谢呈明瞪大眼。 他不是感动,不是担忧闻青生的身体。 他第一反应是闻青生遭受过的阴影。 “你疯了。你和你beta父亲一样。”谢呈明脱口而出。 闻青生瞳孔一震,松开了手。 “原来你害怕回答后,我会一直缠着你不放?这点,我和他不一样。” 闻青生走到衣柜,拿出领带,又拉过谢呈明戴着订婚戒指的手,轻轻放到掌心。 “对不起,忘记还你了。” 隔着布料,闻青生按了按谢呈明的掌心。 “对不起,我强迫你回答好几次。不会再有了。” 闻青生彻底放下了。 谢呈明意识到说了多伤人的话,手足无措地看着闻青生:“阿生,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错了。” “谢呈明,你走吧。我累了。” 闻青生坐到床边,手肘撑在膝盖上,捂住了脸,声音闷闷的。 “还有,别叫我阿生。会叫我阿生的人已经死了。他就是你嘴里的疯子。” 他还可能是这世上唯一爱过我的人。 闻青生想。 第28章 谢呈明走了。 闻青生知道谢呈明在离开前,蹲在自己身边道歉,又保证了什么。 但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闻青生拉开床柜最底一层,翻出药就要吃。 药瓶很轻。里面都空了。 闻青生恍惚了一下,忙订婚宴的时候就吃完了,也没时间去配。 然后,他又在季向松家里累到昏睡。 对了,季矜栩还要请他吃饭。 闻青生叹了口气,又回拨给季向松。 “季矜栩约了什么时候?” “看你时间。”季向松秒接语音。 “我现在都有空。第一次这么闲。” 闻青生仰倒进床里,手一松,药瓶骨碌碌滚出去,撞到墙才缓缓停下。 “季总,想问你几个问题。” “你讲。” “如果我愿意去你那边,薪酬由我决定。这话还算数吗?海外项目缺不缺人?” 季向松:“算。那个管理位置一直空着,留给你。” “只对闻秘书有效,还是对闻青生也保留?” 这次,季向松没立刻回答。 闻青生听出他开进了地库,估计信号不好,也可能在权衡。 闻青生闭起眼,静静地等着。 他也没抱多少希望。或许是真累了,或许是不敢听答案,闻青生睡着了。 再猝然惊醒,闻青生看见语音时长跳过了二十分钟。 季向松没有挂断,甚至闻青生坐起身,在床单上擦出细微响动时,就知道他醒了。 “你先考虑薪酬条件,我们等见面谈。” 季向松暂且绕过了闻青生的问题。 闻青生按过眉心,笑了笑:“季总,不用这么正式。我就随便问问。” * 闻青生和季矜栩约了第二天中午在餐厅碰面,临出门前,季矜栩发来消息。 【我碰到了一丢丢小麻烦。哥哥你能不能先来我家。】 闻青生刚回复了可以,季矜栩立刻跟上一串无语流泪抓狂跪地的表情包。 【哥哥,你介不介意多一个人?】 【你认识的。#对手指】 闻青生没多想,以为颜廷要一起吃饭。 他把车停在季矜栩别墅的门口,准备接两人一起出发,但季矜栩说不是颜廷,让他进屋。 “哥哥,我先道歉,但你听我解释。” 季矜栩打开门,一脸虚弱的惆怅。 “没关系。倒是我没带礼物就来了。” 闻青生换好拖鞋,一眼就看见一架三角钢琴,曲谱四处散乱。 季矜栩先前还叫这别墅只是住的地方,现在已经称为家了。看来他决定要久居。 闻青生简单环视了一圈,这里和季向松别墅的布局差不多,但乱多了,更有生活气息。 “哎呀,我请你吃饭,你带什么礼物。家里有点乱,但你当没看见吧。” 季矜栩一边说,一边带着闻青生朝客厅里走。 木地板边缘的落地窗前,一个米白色的懒人沙发上,半面软塌塌凹陷下去。 有一个人背对着他们,窝在里面。 季矜栩叉着腰,控诉道:“这人刚结婚就要闹离婚,抱着我哭一上午,问我怎么办。我哪知道咋搞,我恋爱都没谈过。我多嘴提了一句,是和你去吃饭,他就也要来。” “不是结婚,只是订婚。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你也气死我了。” 苏徜嘟嘟囔囔地转过来,看见闻青生后,呆了好几秒。 “青生哥?”苏徜不确定地问。 他没见过闻青生戴黑框眼镜,穿卫衣休闲装,一时竟然没认出来。 “嗯。小徜。”闻青生淡淡地应道。 苏徜哭得眼睛红红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季矜栩的毛绒吉他抱枕,十分惹人怜爱。 季矜栩右手挽住闻青生,左手在苏徜眼前挥了挥,说:“被我老公哥哥帅呆了吗?” “你们在一起了?”苏徜惊讶地站起。 “没……他乱喊。”闻青生暗暗掐了掐掌心,问,“闹离婚是什么意思?你要见我?” 苏徜不止眼睛红了,脸也唰得通红。 “正好碰到你,我想问你一些关于呈明的事,可以吗?” 苏徜惴惴不安地看着闻青生,担心闻青生会拒绝。 闻青生本以为苏徜察觉了什么,要来责问他。但看苏徜期待的表情,应该不是他猜想的事。 闻青生说:“好。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苏徜揉揉眼睛,舒了一口气,说:“青生哥,谢谢你。” “不用谢。” 如果你知道我昨晚还拽着谢呈明的衣领,你不会想谢我。 闻青生也移开目光。 “你们居然不熟?” 这时,季矜栩一拍脑袋,才意识到他们之间的氛围生疏古怪。 苏徜撇撇嘴:“我们订婚宴才正式认识。呈明都没提前跟我介绍过青生哥。” 闻青生:“……” 何止是不熟。他单方面对苏徜的想法都很微妙。 他很清楚苏徜是无辜的,无法敌视苏徜。他又痛苦地羡慕着,恨苏徜为什么那么轻易就能获得谢呈明的偏爱。 “你们认识很久了?”闻青生问。 他想起,季向松好像很喜欢苏徜。 而且,季矜栩和苏徜看起来很熟稔,似乎有好几年的交情了。 “我们小时候是邻居。他和我哥订过娃娃亲。很搞笑,这都什么年代了。”季矜栩说。 苏徜冷哼了一下,说:“早知道就该听我姐,跟向松哥联姻。” “不行!”季矜栩瞬间跳起,用手臂勾住苏徜的脖子,说,“我不同意这门亲事。我把你当兄弟,你不能当我嫂子!” 苏徜差点摔倒,拍着季矜栩的手,说:“当你嫂子怎么了?我不是比你大两岁。” 第35章 “你死心吧。我哥都退了你的告白信。”季矜栩直接揭了苏徜的老底。 “初中的事就别提了。”苏徜尴尬地看了一眼闻青生。 谢呈明和季向松不对付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事。 闻青生懂苏徜的意思,说:“我不会告诉谢呈明。” 苏徜忽然察觉出记忆里的偏差。 他问:“不对。我那封信是夹在画集里交给你哥。你哥也是把画集退给我。你怎么会知道?” 季矜栩嘎嘎乱笑:“我在楼上看到你给他送书。然后,信被我哥拿出来放在桌子上。但他根本没看,是我偷拆了。没想到啊,现在才有机会告诉你。” “……”苏徜闭眼深呼吸,单手提起吉他抱枕,已经没心思哭了。 “青生哥哥,救我。”季矜栩脚底抹油,躲到闻青生背后。 和季向松有过婚约?但是季向松拒绝了? 闻青生心底微怔,却没有问出口。 * 季矜栩最后叫了外卖。 苏徜和谢呈明的订婚新闻还挂在网络热搜条上。 苏徜现在哭肿了眼睛,和闻青生一起出去吃饭,要是被八卦小报拍到,指不定怎么编撰。 闻青生也更不想让谢呈明知道,他和苏徜有单独接触。 午餐很快送达。原定的新鲜空运食材、米其林料理换成了披萨炸鸡奶茶。 季矜栩安慰苏徜:“你就是需要吃点垃圾食品才会高兴嘛。” 苏徜:“我知道你见色忘友了。只和青生哥吃好的。” 季矜栩:“这都被你发现了。” 季矜栩又挨苏徜一拳。 看着两个没心没肺的omega,闻青生抬手摸了一下后颈,都觉得自己有点卑劣。 季矜栩在家很放飞,招呼闻青生也坐到地板上。 三个人围着矮桌边吃边聊。 主要是闻青生和苏徜聊,季矜栩吃。 苏徜先问了谢呈明小时候的糗事,还有哪些兄弟好友之类。 闻青生挑拣了一些重点讲过。 闻青生看苏徜紧张地拨弄着订婚戒指,知道要问到重点了。 苏徜问:“他到底有多少前任?” “很多,但都是……”闻青生点到即止。 苏徜叹气,又问:“我了解到也是。可他是不是还有个白月光?” “没有。他连初恋的名字都不记得。” 但我记得。闻青生心里补了一句。 “可是……”苏徜犹疑着。 季矜栩插话道:“你要退婚,是觉得他心里有个你无法超越的人?” 苏徜无奈地点头。 订婚前,一些朋友已经劝他不要相信谢呈明这种花花公子,甚至抢过电话,帮他骂过谢呈明。但他坚持订婚了。 所以,苏徜现在反悔了,也不好意思找别的朋友吐槽。好在还有季矜栩。 季矜栩那时候在忙,都不知道他和谢呈明谈恋爱。 苏徜说:“我们订婚完就吵了一架,他这几天都没找我。” 闻青生正要去拿倒扣在地板上的手机,手指触到背面又收回。 订婚夜那晚,他后来看到谢呈明给他打了十几通电话,一直到手机没电。 谢呈明今天还跟他道早安,刚才问他午饭想吃什么,要不要一起。但他都没回复。 怎么可能?谢呈明选择了他吗? 闻青生飞快地思忖,可心底根本没有阴暗的爽快。 “青生哥,我不是想怀疑他。你和他认识这么久,确定没有那个人吗?”苏徜求助地看闻青生,“可是,我总觉得怪怪的。” 闻青生沉默了。 季矜栩嚼完炸鸡,顿悟道:“就这事,你抱我哭一上午?你直接发信息和他提要退婚呗。” 苏徜:“什么?万一他同意了呢?” “他同意退了不是好事?说明他不喜欢你。他要是说先不退,你就再查。你也说不是结婚嘛。”季矜栩又怪声怪调,问,“噢?你和他睡了?” 苏徜:“没有!” 他都愿意睡了,还没睡成,他才生气。 “你们没有?” 闻青生心一跳,看向苏徜。 苏徜本来不想说,但都漏勺到这份上了。 他抱住脑袋,自暴自弃道:“我和他滚床单到一半,他想起别人就没做下去。” 季矜栩被震撼得嘴巴半张,蹦出两个字:“厉害。” 闻青生说:“你现在就给他发消息。” 苏徜扭头看闻青生,发现他眼神很冷,不像开玩笑。 【呈明,我考虑了一下,我们联姻要不还是取消吧。】 苏徜刚发送过去,谢呈明就回了语音过来。 苏徜屏住呼吸,看闻青生。 “接。直接说你的想法就好。”闻青生很柔和地鼓励道。 苏敞开了免提,季矜栩坐在他旁边。 闻青生抱臂站在他们后面,俯视着谢呈明的头像。 “宝贝,怎么了?那天晚上是我不好。那时候正好想起有些事情要处理。” 谢呈明的声音响起,情真意切。 “你是不是心里有喜欢的人。我们不要互相耽误。” 苏徜气得又有点想哭。 “没有啊。除了你,我还喜欢谁?最近公司很忙,我几天没睡过好觉了。对不起啊,冷落了你,让你不安心了。” “我和你订婚,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小徜,相信我。” 苏徜问:“你哪有那么忙?你骗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似是哀怨的叹息。 “闻秘书,要去海外分部了。现在总部都是我在管。真的很忙。” 闻青生眉眼舒展,唇边露出一抹了然的笑。 谢呈明谁都没选,他选了谢氏集团。 但他对苏徜也不能说没有真心。 季矜栩惊讶地回头看闻青生。 你要出国了?季矜栩用口型问。 是。 闻青生对季矜栩轻轻点头。 第29章 “那今天晚上见?” 听到谢呈明的邀约,苏徜支支吾吾,最后还是小声答应了。 通话结束,问题依然存在,苏徜并没有高兴。 他沮丧地问:“我是不是很没出息?他哄两句我就信了。” 季矜栩:“问就是分。” “可是他对我好的时候,真的挺好的。” “哎哟。”季矜栩扶额。 闻青生看着苏徜头顶的发旋,内心澄如明镜。 无非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紧逼,谢呈明才会摇摆不定。 谢呈明和苏徜门当户对,ao适配。他离开,所有人都皆大欢喜。 “小徜,他确实喜欢过很多人。”闻青生坐到苏徜面前,说,“但谢呈明如果确定了选择,他是会负责任到底。” 苏徜咬着下唇,沉默了一会儿,说:“他看重联姻,对苏家负责,但我希望他也能全心全意喜欢我。再看看吧。我会慎重考虑要不要结婚。” “青生哥,你真好。还以为你和他好兄弟,会一直帮他说好话。” 苏徜对闻青生感激地笑了笑。 闻青生想回以礼貌微笑,嘴角只僵硬地微抬,转而问季矜栩:“小栩,你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差点忘了我的正事!” 季矜栩擦干净手,起身一溜烟跑去房间又回来。 闻青生看见递过来的专辑,愣了愣。 这就是季矜栩很想去做的事?看起来没有难度,很容易做成。 “我出道发歌了,单曲在网上反响不错。这次没有实体专辑,我自己弄了打样。”季矜栩一脸骄傲等夸奖。 闻青生:“?” 他第一反应是你哥知道吗。 季向松竟然放任季矜栩去娱乐圈浪。 闻青生完全不关注文娱,偶尔听过都是乌七八糟的事。 “你在忙这个?” 苏徜的神色比自己想退婚更担忧了。 “放心,用艺名也不露脸。虽然我的梦想是开演唱会。现在能发歌,我已经很开心了。”季矜栩又故意嘚瑟道,“况且,我一露脸,谁还在意我的作品。” 闻青生大概明白了。 季矜栩的私生子身份确实敏感麻烦,季家肯定不同意他出去抛头露面。 “谢谢。我回去就听。”闻青生拿好专辑,道,“我下午还有事,要先走了。” 季矜栩捉住闻青生的手腕,说:“啊?我还想我们晚上补吃一顿呢。正好没出息的某人要去约会,不打扰我们。” 苏徜:“……” 季矜栩将闻青生送到门口。 “哥哥,你为什么突然要出国?”季矜栩问。 他心思细腻敏锐,直觉闻青生不太开心,可猜不到原因。 闻青生说:“正常工作变动。” “不想去就不去。非要去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到哪里,我找你玩。” 居然被季矜栩安慰了。 闻青生心底一软,正要答应。 第36章 季矜栩又嫌弃道:“我不懂了。我哥也有海外公司,不挣钱吗,还没动手挖你吗?他好没眼光啊。” 闻青生:“……” * 【还和季矜栩在一起吗?】 毕竟是有血缘的兄弟,闻青生都怀疑他们在同一时刻产生了心有灵犀。 闻青生刚开车驶离季矜栩的别墅,季向松就发来了消息。 “没。我要回一趟谢家。季总,等我处理完事情,再聊。” 闻青生想了想,回复语音。 【好。我等你。】 闻青生看着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就算是假的。他现在也只能选择相信。 闻青生没让季向松久等。 一个半小时后,他联系了季向松。 “处理好了?”季向松问。 “嗯。就去签字,很快。” 闻青生站在阳台上,点燃一支烟。 快刀斩乱麻。 他在谢家主宅就停留了十分钟。 其余都是路上耽搁的时间,从季矜栩家去谢家,再回到公寓。 季向松似乎听懂了闻青生的言外之意,说:“如果现在没事了,要不要来我办公室。” “我去你公司?保安会不会把我赶出去?”闻青生哼笑一声。 “你的那个问题,我觉得必须当面回答。” ——只对闻秘书有效,还是闻青生也可以。 “季总,你还要亲自面试我?” 闻青生眯眼望着远处如火的夕阳,仍然刻意地说笑。 “闻青生,过来。” 季向松不陪他打太极了,直接命令道。 手机传来的音量如常,闻青生却感觉耳朵被震得有点酥麻,前几夜凌乱的记忆瞬间翻涌上来。一口烟猛然入喉,他呛到了。 闻青生咳嗽了两声,说:“行。我过来。” * 季向松应该交代过了楼下门禁,闻青生只说找季总,就被放行通过。 闻青生依旧是上午的休闲打扮,没换精英派头的西服套装,像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他乘上电梯,穿梭过季氏集团的走廊,有人疑惑地瞄了他一眼,但没认出他。 离季向松的办公室越近,闻青生心跳越快。他站定在门前,还在做最后的犹豫。 “进来。” 季向松的声音响起。 闻青生低头看向门把手,慢慢地搭了上去,拧动。 这个画面好像在梦中见过。他倏地恍惚。 但闻青生没来得及迷怔,下一秒,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随即,闻青生被拽了进去。 季向松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季……” 这是在公司。季向松疯了吗。 闻青生僵住了,在温暖的怀抱里动弹不得。 季向松稍稍垂首,在闻青生耳边说:“欢迎,闻秘书。” “所以,那个职位是留给闻秘书的。” 闻青生的双手放在大腿两侧,指节悄然蜷曲。他有预感,算不上太遗憾。 “是留给你的。但有一个条件,”季向松吻了吻他的脖子,暧昧道,“闻青生,做我的秘书。” “这和当初说的不一样。我只接手海外项目。” 闻青生要拒绝,但没有挣扎的动作。 卫衣下摆被撩起,季向松熟悉地摸准腰上的烟疤。 “你没和谢呈明做过。闻秘书跟我是第一次。”季向松笃定道。 闻青生按住季向松的手:“那又怎么样?第一次很重要吗?” “我本来以为你在孤儿院受到虐待,但我查了,你没去过孤儿院。你在你父亲去世后,就被谢家领养了。很干净清晰的经历。” “这些疤痕和你父亲有关,但加深应该是你自己弄的。就像你烫坏那张拍立得那样。” “别说了。”闻青生呵斥道。 他又像一根紧绷的弦,细微颤抖起来。 “谢呈明让你痛苦,你也只会伤害自己。” 季向松收回衣服下的手,重新搂抱住闻青生。 他摸过闻青生后脑勺,又按揉闻青生后颈的腺体。 “以后不会了。我不会让他伤害你。”季向松蛊惑道。 闻青生推开季向松,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稳,胸膛却随着呼吸明显起伏。 他发现季向松太危险了。 闻青生意识到,季向松真正想要的,是他的一颗心,是让他不能再离开半步。 “季总,我没办法胜任。”闻青生转身要走。 季向松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 “你刚和谢家断绝关系,以后还要避开谢呈明。你能去哪里?” “你在向我求助,不是吗?” 闻青生试探着说了去谢家,又提到了签字。 季向松就猜到了结果。 闻青生垂眸盯着脚尖。 他在准备订婚宴间隙,委婉问过谢母,他想彻底离开谢家,有什么流程手续。 谢母只说,你决定好了,找谢父谈。 在饭桌上,他和谢呈明争执,谢父谢母看出他的感情不想再隐忍下去了。 那晚,闻青生和谢父发消息,提出了他要放弃养子身份。 然后,他们约在今天下午在谢家见面。闻青生只需要签字。 原来,谢父谢母早就让律师准备好了协议文件。 若是闻青生做出任何不利于谢呈明的事,或者越线告白,他会被剥离所拥有的一切,立刻丢到国外。 但闻青生主动提了离开,放弃养子身份不是为了光明正大追求谢呈明。 谢父问他,需要多少补偿,协议上的空白处可以直接填。 闻青生说,不用。很感谢伯父伯母这些年的照顾。 他一厢情愿走到如今,谢家待他不薄,不缺吃用,只是没有亲情。谈不上要补偿什么。 走出谢宅大门时,闻青生想,他又孑然一身了。 他最害怕被抛弃,一个人活着。 但他又可耻地怕死,站在高楼不敢一跃而下。 对现在的他而言,比起痛苦地活着,更想清醒着沉沦。 闻青生挪动脚步,走到季向松面前。 季向松不等闻青生说话,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到自己的老板椅上。 “没睡好?” 季向松俯身凑近,摘掉了他的黑框眼镜。 闻青生:“嗯。” 他今天戴眼镜就是为了遮掩疲态。 苏徜可以肆意哭得眼睛通红。他做不到,只能熬得眼圈泛青。 “闻秘书教训过我,接吻要先摘眼镜。” “季向松,你不喜欢我。别这样了。”闻青生眨眨眼。 “闻秘书做事当断则断。我很欣赏。” 季向松温柔地吻上闻青生的额头。 闻青生主动环住季向松的腰,仰起脸看着季向松。 “做你秘书,要不要处理你别的情人。” 季向松捏过闻青生的耳垂,保证道:“我一次只养一个。” 闻青生:“那就好。我同意了。” 季向松将丝绒盒放进他的掌心。 这次,闻青生亲手戴好了红钻耳钉。 闻青生准备站起身,把位子还给季向松,却发现季向松倚靠着办公桌,玩味地盯着他。 闻青生:“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在想。” “你身上的印子应该还没消。” 闻青生:“……” “你坐吧,”季向松把一份文件推给闻青生,道,“看看有没有修改建议。” 闻青生翻看了一会儿,是一个没写名称的项目方案,但很眼熟。 他好像做过类似的提案,和这份内容里的金额有一些差别。 闻青生皱眉:“……南区科技园?” “你投入过的心血,想不想拿回来?”季向松问。 闻青生合上文件,斩钉截铁道:“这我不能做。以后的项目我可以帮你跟谢氏抢。” 泄露已知的谢氏数据。这有违他的职业操守。 季向松也无所谓,说:“那就算了。今晚回我那边睡觉吗?” “嗯,好。”闻青生当即答应。 谢呈明给他发消息约一起吃午餐晚餐,又在和苏徜通话后,改口说今晚要加班,但会早点回公寓,希望和闻青生见面。 他不能单独见谢呈明。 不是因为签了协议,是因为他会比苏徜心软得更快。 第30章 闻青生答应晚上去季向松家里后,忽得安静下来。 仿佛电影演到关键场面,故意被删除了背景音。 闻青生顿然意识到,最近与季向松共处的时刻,他不是醉酒混乱,就是沉昏湿热。 之前,他待在季向松身边,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克制纠结紧张焦灼,踩在情绪失控的边缘。 因为他惦念着谢呈明。 今天应该是他第一次心里暂时抛去谢呈明,与季向松平静地面对面。 但闻青生不知道能和季向松聊什么。 第37章 该以何种语气,可谈论的安全话题又是哪些。 这个秘书身份的所属转换太快。 他尚未摸清“新老板”的心思和处事风格。 季向松也不说话,就看着闻青生。 闻青生默默错开视线,拿起被摘掉的黑框眼镜,低头戴好,又扶了扶。 “我带你出去看一圈?”季向松提议道。 闻青生说:“季总,下次吧。” 他装束不够职业,而且也没从谢氏集团正式离职。 闻青生站起身,尽量恭敬地道:“季总,我先出去了。” 季向松看他恢复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清模样,完全就是最初印象中的闻秘书。 “不用这么严肃。”季向松略微勾唇,用手背蹭过闻青生侧脸,“没多久就要下班了,你就在这里等我。我们一起回去。” 闻青生:“……” 等到下班高峰时间,乘电梯一定会被很多员工撞见。 季向松打定主意要让他尴尬吗? “我到车上等你。” 说完,闻青生就躲开季向松要捏他下巴的手,快步走去拉开门,逃出了办公室。 对新上司理应认真磨合,但如果是季向松,闻青生想,还是算了。 * 他算了。季向松可不会算了。 闻青生知道今晚逃不过一睡,但没想到季向松会逮住他真正慢慢地“磨合”。 季向松看他身上痕迹未消,说只做一次,但久久不给他痛快。 闻青生浑身发软,不自觉地蜷缩陷进床内,又被季向松强硬地压着舒展开。 腺体被亲吻、舔舐,然后牙尖按照预料之中的时刻,咬入了柔嫩的肌肤。 瞬间的疼痛引起触电般颤栗。 明天一定又会有很明显的咬印,但他居然有点习惯了。 同为alpha的信息素从腺体注入身躯,被吸收融合,完全没有异样排斥的感觉。 他的术后腺体和季向松完美适配了。 闻青生走神地想。 “你会告诉他吗?” 季向松又去咬闻青生的肩膀。 “嗯?” 告诉谁?说什么? 鼻间满是季向松充满侵略感的信息素,脑子里似乎有火热的岩浆缓缓淌过。 闻青生思绪逐渐迟缓。 “告诉谢呈明,你跟我睡了。” “没必要……” 闻青生又被顶得轻哼出一个急促的短音。 我和季向松睡了。 这话听起来像要故意惹谢呈明生气,看谢呈明吃醋。 谢呈明对他根本没那么多在意。闻青生不想自讨没趣。 季向松看闻青生神情涣散,再坚持不了。 “下次在办公室等我下班。” 前端的桎梏被松开,闻青生修长的腿绷直,在床单上蹬出一条竖痕,脚趾抓紧又放松。 闻青生眼前一片水雾迷蒙,确定了一件事。 季向松可能不是偏爱后背位,但绝对真的记仇。 他违逆不听话,就被会加倍讨回来。 闻青生阖眼缓了一会儿,余韵褪去,神智回笼。季向松也从他身上抽离,带出一段湿漉粘腻。 闻青生:“!?” 他撑起上半身,不可置信地盯着季向松。 前几天被做晕过去,都戴了套。 “闻秘书,你现在才意识到,是不是有点晚了。”季向松揽住他,又在他侧颈啃咬出一个红印。 闻青生似乎仍在耿耿于怀,呆坐着。 “你身体不是omega,不会怀孕。”季向松低笑,安慰道。 “我知道。”闻青生无语。 重点哪是这个。重点是他怎么就毫无防备被季向松内什么了。 虽然每次和季向松弄到最后,他也不剩多少理智。 “我还没有成结。”季向松给闻青生摇摇欲坠的薄脸皮补上一击。 “……”闻青生推开季向松,胡乱抓起床尾的衬衫,围住下半身,赶紧走去浴室。 “闻青生。” 他听到季向松唤道,低沉的声音还带着事后的暗哑。 “地板脏了。” 闻青生耳朵绯红,头也不回地走进浴室,用力拧上了锁。 季向松不恼,轻挑眉梢,抽了两张纸巾,随意擦掉了地板上的几滴污渍。 * 谢呈明不愿承认,他最近活得很有焦头烂额的趋势。 刚补好了西墙,回头一看东墙又塌了。 他和苏徜吃完饭,哄好了苏徜不要想退婚,等回到闻青生的公寓,发现又是一室冰冷的漆黑。 闻青生又玩失踪,消息不回,一夜未归。 谢呈明想:你不回来,我就睡你的床。 可他躺在闻青生的床上,闭起眼,脑海里就浮现闻青生身上的痕迹。 还有那晚醉酒掌心触到肌肤的感觉,徒留模糊的印象。 谢呈明烦躁地捶了一下床,起身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将就一夜。 第二天,谢呈明脸色铁青,走进办公室。 “早。谢总。” 闻青生站在办公桌前,浅金色的晨光笼罩于半边肩膀。 谢呈明晃了神,掐了一把大腿。不是做梦。 “怎么回来了?”谢呈明咳嗽一声,端起架子。 实际上,他的怒气在见到闻青生时,就已经全消了。 闻青生出去睡完,还不是要回这里上班。 回来就好。谢呈明心里石头稍稍落地。 “有些事情没交接好。”闻青生顺手整理起谢呈明桌上的文件,说,“这几份比较急,他们让我催你先看。” “哦。急什么,你的假还没休完。也不用交接了吧。” 谢呈明坐进皮质转椅,双腿交迭,悠闲地端起杯子浅抿一口热咖啡。 口感不太一样,但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这个咖啡……” 谢呈明又看了一眼杯子,是苏徜送的。 “我叫人帮忙倒的。”闻青生说了一个名字,是外面的秘书助理。 “喝不惯。下次还是你准备吧。” 谢呈明放下杯子,伸手覆住闻青生的手背。他像小狗卖乖似的,眉眼耷拉,冲闻青生笑了笑。 闻青生垂眸,瞧出谢呈明倒是知道要用没戴婚戒的手碰他了。 但没有下次了。 闻青生收回手,走到门口,确认关紧门。 “怎么了?怕被看见?” 谢呈明仍旧毫无自觉地调戏道。 “谢总。我有事要说。” 闻青生站在谢呈明正对面,隔着办公桌。 谢呈明:“嗯?” 什么事还要关门。 闻青生还是不敢看着谢呈明。他视线掠过木架上的深蓝色陶瓷杯,最后逼自己盯着谢呈明的订婚戒。 “你让我不去s市分公司,我就不去了。” “海外分部,我也不去了。” 谢呈明收敛了不正经,缓缓站起身。 “青……青生,你要说什么。” 他很少这么叫闻青生,舌头似乎都不习惯地打结。但他怕叫阿生,让闻青生又生气。 谢呈明:“我要你留在总部!” 闻青生:“这是我的辞职通知书。” 两人同时开口。 谢呈明五指张开,撑在办公桌上,骨节用力到泛白。 闻青生将一张刚打印出来的纸推了过去。 谢呈明低头看了一眼内容。 白纸黑字,寥寥几行,特别敷衍,随便复制的模板。 因个人原因提出离职。 “收回去。”谢呈明一字一顿道。 “邮件我也发了。人事部也会收到。” 闻青生只收回手,没有拿回纸。 “收回去。”谢呈明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心随着震响一颤,但闻青生掐了掐掌心,顶住了压力。 “一个月时间很宽松了,我能把工作全部交接给新入职的秘书。谢总,尽快习惯就好。” 谢呈明怒极反笑。 他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之前,他让闻青生准备交接工作,是为了去s市。 现在,闻青生交接完毕,要离职了。 谢呈明还记得在办公室里,压低声音问:“什么意思?我让你给我时间,你拿这个威胁我?” “一个月后,我不退婚,你就离职?这玩笑过分了。” “我没开玩笑。”闻青生说。 他不解地看着谢呈明。 他是离职,不是苏徜提离婚。 谢呈明在和苏徜语音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大反应。 alpha暴怒的气息席卷而起,试图攫取着闻青生的呼吸。 谢呈明在毫不控制地释放信息素,刻意又猛烈。 闻青生看见谢呈明绕过书桌,步步紧逼。 他慢慢朝后倒退,直到后背抵住门板,无处可躲。腺体在发疼,在抗拒。 “闻青生,我现在是真的不了解你。” 第38章 谢呈明抓住闻青生的双臂。 “我看到你公寓的茶几上有一张专辑。你以前从来不关心那些娱乐的东西。” “我昨天想着你失眠,就一直在循环播放盘片里的歌曲。我就想知道你最近在喜欢什么,听听有什么特殊。我耳朵里现在都好像有那些旋律。” “你情人是哪个明星吗?难怪身份保密得这么好。” 闻青生侧过脸:“……不是。” 谢呈明瞄向闻青生的脖颈,上面有新鲜的吻痕。 他皱眉冷哼,凑过去嗅了嗅。 有淡淡的不自然的omega气味,还有个野男人alpha的木质香。 咬那么深。 谢呈明暗骂一句,随即吻了上去。 闻青生瞳孔收缩,抬手去推,却被谢呈明用力圈抱得更紧了。 “你到底舍不得打我。闻青生,别走。” 谢呈明说着,就要张开口咬住吻痕,重新打上自己的烙印。 闻青生垂着手,冷冷地道:“谢呈明,我和季向松睡了。” 你咬得下去就咬。 如一盆冰水兜头泼下,谢呈明果然懵了。 他放开闻青生,去看闻青生的眼睛,企图捕捉出一丝撒谎的迹象。 但闻青生寂然不动,事实如此。 谢呈明略感荒谬地笑了一下。 “你故意气我。你明知道我和他有多不对付。” “你就当我故意气你。”闻青生打开办公室的门,又停顿了脚步,“谢总,我已经不是谢家的养子了。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第31章 夜晚尚早。酒吧刚营业,店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客人们零散地坐了几桌。 一整面墙高的木架上放满了各色酒瓶,在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黯淡斑斓。 闻青生和季向松正对着酒架,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 “他就这么轻易放你走了?” 季向松单手轻晃酒杯,浮在金色酒液上的冰块撞击玻璃,刮碰出细微的声响。 不然呢?谢呈明和我还能在办公室里扭打在一起吗? 闻青生轻撩眼帘,扫了季向松一眼,视线又落到自己的左手腕上。 仔细看才能发现白皙的内腕上有很淡的淤青痕迹。现在似乎还残留着痛感。 * “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闻青生说。 “什么意思?” 谢呈明立刻又抓住了他的手腕,使劲捏着,用上了浑身的力道。 订婚戒指正好死死地压在闻青生的血管上,磕得生疼。 但闻青生没有挣扎。他看着谢呈明,提醒道:“谢总,你有个会议在十五分钟后开始。” 谢呈明已经拍过桌子,办公室外面的人应该都听到了。 他和谢呈明走到办公室门口还吵架,动手推扯,这不合适。 谢呈明记得在公司做事要有轻重缓急。他深深吸气,尽量冷静,克制住蹿到脑门的怒火。 “等下班再说。”谢呈明放开了手,又妥协道,“闻青生,我求你别闹了。” * 闻青生当然没有等谢呈明下班。他都提了离职,下午想走就走了。 但他刚回公寓没多久,就收到了季向松的消息。 季向松让他晚上开车到一家中式公馆私宴门口,还要掐点帮忙打个电话。 闻青生看着机械表的指针走到八点,拨通了季向松的号码。 “你什么时候回来?”闻青生按着信息上的台词念,硬邦邦地撒娇。 “乖。别等了,先睡。”季向松哄得柔情蜜意。 “我……”闻青生停顿。 季向松毫不知情般,问:“怎么了?” 闻青生心中默念,这可能是季向松的秘书上岗后要做的工作。 “我发情期了,好想你,能不能快点回来。” 季向松刻意没挂断电话,闻青生还能听到包厢里的情况。 “抱歉,家里闹了。实在不能陪各位了。” 椅子挪动,季向松应该是直接起身离席,有人将他送到包厢门口。 那边赔笑道 :“理解理解。原来季总已经换了新的枕边人。我们真是擅作主张,还想着让季总挑一挑omega。” “换了个听话的,就是更粘人了,也容易吃醋。”季向松似乎不耐烦,但语气透着满意。 “……”闻青生坐在车里,面无表情地掐断了语音。 * 季向松抬手搭在闻青生的左手腕,大拇指轻轻摩挲过谢呈明留下的掐痕。 “你好像很容易留印子。我以后会轻点。你和谢呈明说了什么?” 闻青生瞄见站在吧台里默不作声的调酒师,抽回了手腕。 “我都告诉他了。” “都?是哪些?” “辞职。和谢家断绝关系。” “没说我?”季向松似笑非笑,端起酒杯尝了一口。 “你不想参加酒局,为什么又让我到这里陪你喝酒?”闻青生岔开话题。 “想多看看你。你不是也说想我了?” 季向松望着闻青生,朦胧灯光下,黑眸深邃,显出缱绻的情意。 闻青生:“……” 他瞥见调酒师擦着玻璃杯走远了,咳嗽一声,端起柠檬水。 他要开车接送季向松,不能喝酒。 “对了,你的司机呢?”闻青生问。 怎么他还没入职,季向松就无比顺手地使唤起来了。 季向松:“最近借给季矜栩了。” “哦。你知道他进娱乐圈唱歌。” 季向松有派人盯着季矜栩,那就好。闻青生放了心。 蓦地,闻青生思绪一歪,想:如果季向松愿意去拿个影帝,靠他在商业场合的演技,绝对绰绰有余。 闻青生不再说话,手指交叉围着蓝色的玻璃杯,盯着水里的柠檬片。 “闻秘书,想下班了?”季向松伸手拨弄他耳边的碎发,又抚过耳钉,“累了就回去睡觉。我自己叫车。” 闻青生:“没事。我不累。” 虽然他确实不太喜欢应付上司,陪季总喝酒,但更多是他无法清醒着和季向松惬意地聊天。 季向松问:“你今晚回公寓,还是再去我那里?” 闻青生没来得及回答,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 季向松瞥见了来电显示,备注还是“呈明”。 “舍不得?”季向松挑眉道。 “忘了改。”闻青生不避开季向松,干脆地按下接通。 趁闻青生拿起手机前,季向松用酒杯与闻青生的玻璃杯,在靠近听筒处,轻轻相靠,清脆一响。 “谢总,晚上好。”季向松率先招呼道。 “季向松。你离他远点。” 谢呈明的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副欲除之而后快的腔调。 闻青生问:“谢总,什么事?” 谢呈明又立即缓和态度,说:“你在哪里?我去接你。我有话要问你。” 闻青生下意识观察季向松的脸色。 “跟他去吧。” 季向松可能喝了混酒,也扛不住酒精,眉眼间淡倦,懒懒地准许了。 闻青生将酒吧地址告诉了谢呈明,让谢呈明过来。 “季总,我不跟他走。我就和他在门口聊。我要开车送你回去。” 闻青生低头修改给谢呈明的备注,看着光标跳动,竟又下不去手。 “嗯。我等你。” 季向松答应着闻青生,手肘支在吧台上,拿出手机,也将酒吧地址发给了一个人。 * 这一片是夜市酒吧街区,时间渐晚,行人反而多了起来。 闻青生走出酒吧旋转门,看见谢呈明的车停在马路对面,谢呈明冲他挥手。 闻青生没动脚步。 谢呈明愣了一下,迟疑片刻,走了过去。 闻青生定定地立着,看谢呈明侧身穿过行人,由远走近。 这是为数不多的,谢呈明满心满眼只有他,朝他奔走而来。 谢呈明问:“季向松还在里面吗?怎么不出来?” 闻青生没搭理这个问题,朝旁边的街灯挪了挪,不挡住酒吧店门。 “谢总,就在这里谈吧。” 谢呈明暂时也觉得季向松不是需要第一个解决的问题,不再追问。 只要闻青生愿意回谢氏集团,不管锐寅还是季向松,都无足轻重。 “是不是我爸妈逼你签字?” 谢呈明焦急地问,又要去握闻青生的手。 闻青生后退一步,双手抱臂,躲开了。 “我主动和伯父伯母提的。如果你只是想谈这个事,我无话可说。” 谢呈明:“那腺体手术呢?既然是为我做的,为什么要瞒着我这么久。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早点告诉你……有用吗?” 闻青生嘲弄得笑了一下。 所以,现在谢呈明是要反过来怪罪他忍了十年才捅破窗户纸? 谢呈明又陷入了沉默。 第39章 闻青生知道等不到答案,也不想再等了。 他抬腿就要离开,与谢呈明擦身而过时,被谢呈明挡住了去路。 “我承认,”谢呈明喉结滚动,左右扯了扯领带,道,“我喜欢过你。” 霎时,闻青生浑身紧绷,睁着眼,一眨不眨。 “如果你早点和我说,不至于走到今天这地步。现在,我再喜欢你也没办法了,我不能退婚啊。” 谢呈明趁着闻青生愣神,终于牵到了他的手,掌心相贴,又小心翼翼地十指相扣。 “阿生,我们回到从前那样好吗?你在爸妈那边签过的协议,我可以让它们都作废。全当没发生过。” “我刚加班结束,还没吃晚饭。阿生,你陪我去吃饭吧。” 谢呈明递出和好的信号,等待闻青生接收。 深秋夜晚的风刮过,明明还未到冬天,闻青生却觉得寒风凛冽刺骨。 加速的心跳又趋于平稳,血涌脸热也逐渐冷却。他闭上眼,又缓缓睁开。 “谢呈明,你去结婚生子,又要我留在你身边。你当我是什么?” “你说我像我beta父亲。那他为什么疯,你不知道吗?他体质特殊,怀上了我,但他爱的alpha最后仍然出轨了一个omega。” 闻青生没有放开谢呈明的手,而是举起来,让谢呈明的手背贴住自己的腺体。 “告诉你,我做了腺体手术又能怎么样?我不用合适的诱导素,不会产生omega的气味。” “你爸身体不好,肯定想尽早抱孙子。即使不是我,你家里也不会同意你和alpha或者beta在一起。” “我等你一个月,一年,再等十年,不会有结果。你说得也没错,我乐得自讨苦吃,可能就是遗传了我父亲。” 闻青生松开了谢呈明的手,压下胸口闷痛。 幸好没喝酒。感情不讲道理,但理智的存在,就是为了将所有繁杂叫嚣的情绪隔绝到一个透明容器里。 “你既然答应对小徜负责,你就该说到做到。不能像以前,再和别人纠缠不清了。” 闻青生很冷静,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陌生人,好意劝告谢呈明。 “你怎么会知道我和他说的话……”谢呈明反应极快,惊讶地看着闻青生。 “谢总,我该进去了。季总还在等我。” 闻青生径直朝酒吧走去。 谢呈明大步横跨,就要去拽闻青生,却被伸过来的一只手按住了动作。 那只手的中指上有一枚素雅的戒指。在闪烁的霓虹灯下,反出一道弧光。 “谢呈明,你在这里做什么。” 谢呈明转过脸,看见了苏徜。 “小徜,你怎么来这里?” 苏徜气喘吁吁,卡壳了两秒,说:“和朋友出来玩,正巧路过。你刚和谁牵手呢?” 还暧昧地摸脖子。 苏徜在街对面没看清脸,但他无意逮住那人。可能就是谢呈明的一夜情对象,没必要抓住对峙。 谢呈明:“是一个朋友……” “哪个朋友?怎么认识的?我到底能不能相信你。” 苏徜要谢呈明把话讲清楚。 闻青生停在酒吧门口,听见了他们说话,又转过身走了回去。 “是我。” 苏徜疑惑地道:“青生哥?” “对,他喝醉了,我拉他走,他非要再进去喝。” 谢呈明慌乱地扯了借口。 闻青生否认:“我没喝酒。” 见闻青生要和苏徜说话,谢呈明赶紧搂住苏徜的肩膀,带着要走。 “小徜,我喜欢谢呈明。” 苏徜挣脱谢呈明的怀抱,愣愣地站在闻青生面前。 “是我缠着他。我还想做第三者,插足你们的感情。对不起,装出一副好心哥哥的样子,给你出主意。” 闻青生将所有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青生哥……”苏徜嘴唇翕动,一时找不到言语。 闻青生笑了笑,说:“但谢呈明拒绝了我。他不愿意为了我退婚。我会从谢氏集团离开。” 说完,闻青生毫不留恋地踏入酒吧,身影消失在旋转门之后。 他最后帮了谢呈明一次,不再管苏徜和谢呈明的反应。 * 闻青生回到座位,看见季向松已经喝完了酒,金属打火机在他手中翻转,被打开盖子又合上。 季向松没有说话,看着斜前方。 闻青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才发现酒吧有一方橱窗,玻璃外的街景看得一清二楚。 还能隐约瞧见苏徜和谢呈明的背影。 谢呈明一边搂着苏徜往车走,一边俯在耳边说话,似乎在解释。 “季总,是你把苏徜叫来了?” 闻青生僵着脸,坐到季向松旁边。 “我告诉他,谢呈明好像在酒吧约人。” 季向松大方承认了火上浇油的行径。 “也好。谢谢。” 闻青生挺直着腰,坐在高脚椅上。 心空落落的。 他和谢呈明彻底结束了。 忽然,季向松把打火机拍到桌上,睨视着面前失魂落魄的人。 越看越熟悉。 季向松回忆着闻青生的数据,思索起以前可能有过的交集。 “闻青生,我们在高中是不是见过?” “嗯?”闻青生眼神空洞,反应慢了半拍。 季向松抬手捏住闻青生的下巴,掰过他的脸。 “当时,你应该也是这样的表情。” 他现在能有什么表情?生无可恋? 闻青生脑中白茫茫一片。 “还有这样,我也觉得熟悉。” 季向松放过他的下巴,掌心抵住他的咽喉,轻轻掐住。 闻青生如梦初醒,赶紧拍了拍季向松的手背。 “季向松,在外面呢。” 但酒吧里有人已经亲上了,他俩的举动不算惹眼。 “那我们回家,一起慢慢想。” 季向松牢牢握住闻青生冰凉的手。 第32章 季向松的掌心很热。 闻青生刚在外吹了冷风,被这么一握,指尖先恢复知觉,四肢百骸重新暖起来。 闻青生任由季向松牵着,两人从酒吧侧门离开,走到停车位。 “季总?” 闻青生这才察觉不对劲。 他按了解锁,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季向松却还不放手。 “你身上好凉。” 季向松推关上车门,双臂搂住闻青生的腰,低头将眉心抵到闻青生的肩窝。 温热的气息洒在脖颈处,闻青生仍然不习惯,浑身一激灵。 季向松的易感期不是刚过吗? 闻青生疑惑地挣扎了一下,不费力就脱离了季向松的怀抱。 “你开车走吧。我自己回去。” 季向松闭眼,按了按额角。 闻青生若有所悟,伸手触碰季向松的额头。本以为他是喝了酒,体温偏高,但现在摸起来应该是在发热。 “你生病了?”闻青生问。 怪不得季向松的言行有点不同寻常,还推波助澜地使坏。 “没关系。”季向松神色沉稳,转身就走。 “季总,我送你。” 闻青生难得态度强硬,把季向松拽回来,推进副驾驶座。 闻青生驾轻就熟地开进地库,转头发现季向松已经阖眼休憩,冷峻的面容透出一丝罕见的柔和。 又要留宿一晚。 闻青生叹气。他本想回公寓打扫整理物品。 * 凌晨三点半,季向松躺在一楼客房的床上,睁开了眼。 他坐起身,看见床柜上有一杯白水,伸手摸了摸玻璃壁,还有余温。 季向松端起杯子,喝了两口,随后走出客房。 客厅里,只有沙发旁边的一盏落地灯亮着。 闻青生没有睡,正坐在沙发上翻看手机。 季向松悄无声息地靠近。他垂眸瞧了一会儿,闻青生在看与谢呈明的聊天记录。 闻青生的指尖停留在谢呈明曾经发来的一句“生日快乐”,不再往上翻动。 他太专注了,没有发现季向松站在背后。 “在看什么?”季向松出声了。 “你怎么醒了?”闻青生一惊,立即锁了手机。 季向松绕回到闻青生旁边,坐下。 闻青生:“退烧了?” 季向松:“秋冬换季的惯例。睡一觉就没事了。” 闻青生不太相信,又要去摸季向松的额头,却被季向松握住了手腕。 “闻秘书很会照顾人。”季向松说。 他回来路上头疼晕眩,还洁癖发作要去洗澡,被闻青生按住了,说可以先躺在客房的床上。 后来,他有一段时间睡得昏沉,但也感觉到闻青生给他擦汗。 “我也没做什么。反正我失眠。” 闻青生觉得季向松好歹也是季家大少爷,他要是头疼脑热,季家的所有人肯定会围着他转。 第40章 “我从小被丢给保姆和管家养。我母亲更像我的导师。我成年后一直是一个人住。”季向松盯着闻青生的眼睛,缓缓道,“我一个人在国外烧了三天三夜,没谁问过一句。” 闻青生不解季向松为何在刻意示弱,但他确实容易心软。 一个人。 闻青生联想着,季向松应该一直是一个人扛着季氏的工作。甚至司机最近也借给季矜栩了。 “季总,你太累了。” “闻青生,你在可怜我吗?”季向松放开闻青生的手腕,抬手用拇指摩挲着闻青生的嘴唇,道,“你对高中的事还记得多少?” 闻青生根本不愿回忆高中。 他能记起来的画面,全都是谢呈明。还有就是他分化成alpha后,不能掩藏心思,只好先搬离谢家。 季向松:“我做了一个模糊的梦,但我确定了,我们高中见过。” 闻青生:“什么?” “你不会游泳。”季向松轻笑道。 闻青生:“?” 这不是能查到的资料吗? “季总,你该去继续休息。”闻青生劝说。 他怀疑季向松还在病中,脑子并未清醒。 “你离职后,要不要搬过来和我住?” 季向松倾身,询问道。 闻青生总算明白了季向松的意图。 他已经答应去季氏任职,如果还要他每天到别墅报道,毫无私人空间,是否有点得寸进尺了。 闻青生抬手抵在季向松的胸口。 “一直是你在问我。那我的疑问,你可以回答吗?” 季向松微微颔首。他今晚很好说话,似乎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闻青生:“听说你和苏徜也有过婚约,但你拒绝了。你和他现在到底什么关系?” 至少私底下会有联络,季向松能很随意地给苏徜发消息。万一苏徜拒绝了谢呈明的订婚,又回头追求季向松…… 闻青生不想在季向松这里,还陷入混乱的牵扯。 “季矜栩告诉你了?还是你去调查了?”季向松挑眉道,“我算是他师兄。也只会有这一层关系。” “我没调查过你。怎么会是师兄?你们在国外一起读书?” 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情况,闻青生不禁追问。 季向松避而不谈了,道:“都是一些过去的事,说来话长。等你以后再失眠,当作睡前故事跟你讲。” 季向松又伸手抚摸着闻青生的腺体。 “我对信息素很敏感,完全能分辨出不同。所以,我不会混淆你和苏徜。人工制造的信息素和天然的气味差别很明显。” 闻青生听出季向松在暗讽谢呈明居然真的会搞错。 “闻秘书,还有问题吗?” 季向松盯着闻青生的嘴唇,看到闻青生轻轻抿了抿,停顿良久,才说“没有”。 闻青生意识到,他询问更多的问题,季向松答与不答,实际上都不会影响结果。 季向松在要求他必须搬过来。 “搬过来的事,我再考虑吧。”闻青生试图提供了其它选项,“季总,你让我搬去宁澈以前住的房子,可能更合适。” 季向松没采纳建议,站起身,收走了闻青生的手机,只道:“早上还你。你也需要休息。” 闻青生想要回手机,犹豫片刻又算了。 谢呈明带着苏徜离开后,没再给他发信息。 闻青生很清楚,谢呈明追到酒吧门口,已经是能做到最大限度的挽留了。 季向松走到客房,又折回来。 果然,闻青生仍旧坐在沙发上发愣。 季向松关闭了落地灯,客厅里顿时一片黑暗。 “你自己去洗澡,还是等我抱你去?” 季向松搂住了闻青生的腰,作势要打横抱起。 “?!我自己去。”闻青生一通手忙脚乱,赶紧远离季向松。 “晚安。”季向松食指轻点闻青生的额头,放过了他。 闻青生:“晚安……季总,你也快去睡。” * 接下来的日子,闻青生照常去谢氏集团打卡上班。 总裁办的同事们都知道闻青生提了离职,可没人相信他要走,反而在猜测闻秘书是不是有更保密的升迁安排。 因为谢总看起来很淡定,像无事发生。 闻青生敲了敲谢呈明办公室的门,推开走了进去。 谢呈明接过文件,一边翻看,一边问:“还有两周了。后面有什么打算?去哪里旅游?” 谢呈明说得悠闲,似乎闻青生只是去休一个长假。 闻青生垂手而立,道:“谢总,我替人事部再确认一下,您真的不需要招一位新秘书?那就关闭招聘流程了。” 谢呈明合上文件册,抬眼盯着闻青生。 “我身边的秘书位置,只给你留着。你出去散散心,我们都趁这段时间冷静一下,考虑以后怎么相处。” 这话里摆明了他对苏徜和闻青生都不会放手。 闻青生已经气不起来了,问:“你和苏徜还好吗?” 谢呈明摘下订婚戒指,捏在食指和拇指之间,说:“有这个在,我们当然很好。” 然后,他将戒指放在办公桌上,走到闻青生面前。 “你和季向松呢?他不找你了?” 谢呈明知道闻青生这几天下班后都返回公寓休息。他有时晚上加班,找闻青生纯粹商讨工作,闻青生也接了语音,身旁没有别人。 “……”闻青生不想回答,更没底气回答。 季向松告诉他这一个月要去国外出差,随后直接忙得像人间蒸发,没再有任何讯息。 闻青生只和季向松有过口头约定。 如果季向松突然翻脸不认,闻青生毫无办法。他不可能追着季向松去要一个敲定任职的邮件。 说到底,他和季向松不过就是睡过几夜的脆弱关系,见不得光又一触即溃。 谢呈明看闻青生默不作声,自认猜出了大概。 “季向松不是什么好人,你跟他随便玩玩,别当真。”谢呈明捏了捏闻青生戴着的红钻耳钉,冷笑道,“原来是他送的。他倒也没白从我手里诈走三个亿。” 闻青生偏过脑袋躲开,不允许谢呈明动耳钉。 “我爸妈不让你和我在一起,但没有限制你在谢氏工作。至少在事业上,我不会辜负你。”谢呈明保证道。 “我等你回来。”谢呈明轻轻抱住闻青生,拍了拍他的后背,“你想听几遍喜欢,我都可以说给你听。绝对比季向松说得真诚。你觉得呢?” 闻青生握紧拳几秒,又颓然地松开。 不可否认,比起季向松连哄带骗的话,谢呈明带着一半真心。 虽然谢呈明的喜欢,轮不到他排第一位分享。但谢呈明能袒露,已经是很难得的让步了。 从小到大的陪伴,融进血肉的习惯,这份感情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闻青生差点又要走回头路。 但他忍住了回抱的冲动,推了一下谢呈明的肩膀,退出了曾经贪恋的怀抱。 闻青生走到办公桌边,找出夹在文件里的离职清单。 “其实,不是两周后,我今天就可以走了。全都交接完毕,最后就差你签字。” 闻青生维持着面容淡漠,将纸和笔一起递给谢呈明。 “行。早休假早回归。”谢呈明不再废话,爽利地签了。 闻青生看着谢呈明盖好笔帽,又戴上了订婚戒指。 “庆祝离职是不是应该会有聚餐。今晚有安排吗?”谢呈明问。 闻青生:“没有。” 他和公司里的人都没有工作之外的交集,除了锐寅。但锐寅最近也忙于出差,闻青生更不会主动多聊。 闻青生去递交了离职清单,归还了所有公司的物品,双手空空走到了电梯旁。 谢呈明居然等在那里,已经按亮了下楼按钮。 “这离职流程一本正经的。有必要员工卡都还吗?你怎么过门禁,我送你。” 谢呈明意思,反正闻青生回来都要重新启用权限。 闻青生走进电梯,站在谢呈明前面,等门缓缓关闭。 “谢呈明,我不会回来了。”他说。 但凡谢呈明看一眼离职清单,就会发现闻青生把公司计算机和手机也还回去了。 闻青生还去特意嘱咐了交接人员,他的工作设备里有很多重要文件,已经全备份给谢总了,他离职后要及时格式化和注销账号。 谢呈明只能看着闻青生的后脑勺,心一跳,道:“不要再瞎说了。我真的等你。” 闻青生沉默不语。 电梯直达一层,谢呈明帮闻青生刷过门禁,跟着他走到大门。 闻青生脚步很快,直往外冲,似乎一秒都不想多停留。 “别走了。下雨了。”谢呈明抓住闻青生的手腕,用力拽回,让他留在底楼大堂。 玻璃门感应后自动打开,雨水随风飘进。 第41章 “我车上有伞。谢总,不用送了。” 闻青生甩开了谢呈明的手,冒雨走了出去。 闻青生走下到最后一层台阶,回头看了眼,谢呈明没有跟上来。 他低头笑了笑,捂了一会儿干涩的眼睛,又放下手,准备继续往前走。 闻青生没有开车,要走出去一段路,再打车回公寓。 可他刚要迈步,一柄黑伞撑到他的头顶。 “给你发消息为什么不回?” 闻青生侧过脸,看见了季向松。 简直恶人先告状。 “你……” 你什么时候给我发消息了? 你怎么跑来谢氏总部门口了? 闻青生没能问出一句完整的话。 猝不及防,他被季向松吻住了唇。 第33章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鼻尖萦绕着木质香。 闻青生瞳孔微张,看见季向松凑近的脸庞,顿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个吻,一碰即离。 像雨滴落入地上的积水,瞬间消融不见。 要不是季向松仍然用右手捏着他的下巴,闻青生都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你……干什么?” 闻青生要后退离开伞下,又被季向松伸手揽住腰,捞回来贴近。 闻青生来不及愤怒这个占便宜的冒犯,只想和季向松在外划清界限,免得别人看见。 所幸,现在是上班时间,总部大楼刚才应该无人出入。 “闻秘书,我来接你。” 季向松轻抬嘴角,凑在闻青生耳畔道。 闻青生发觉,季向松没有在看他,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背后。 头皮骤然发麻,闻青生缓缓转过身。 谢呈明站在台阶中央,脸色铁青,手里死死地握着一把收拢的长柄伞。 * 谢呈明不放心闻青生冒雨去找车,但也知道闻青生执拗起来,对任何劝阻的话都充耳不闻。 于是,他回到总部大厦的前台,领了一把公司伞架上的共享雨伞,再跟上闻青生。 等他拿着伞走出玻璃门,就发现了从不远处走来的季向松。 闻青生站在台阶下面没离开,似乎就在等候季向松。 季向松给闻青生撑起伞,抬眸也看见了谢呈明。 隔着细密的雨幕,他们的视线在阴沉空气中相撞。 季向松眼神幽深,眉目未动,谢呈明却读出了挑衅和势在必得。 谢呈明加紧踏下台阶,终究是慢了几步。 他眼睁睁看着季向松吻了闻青生。 甚至,闻青生顺从地扬起下巴,露出白皙的脖颈,没有推开季向松。 闻青生被季向松提醒,转过身,望向他。 谢呈明咬了咬后槽牙,走下台阶。 他走得不快不慢,稳住了斯文风度。 * “用这把伞。我陪你开车回去。” 谢呈明将伞递到闻青生的眼前,刻意忽略了季向松。 季向松没再搂着闻青生,只转头看闻青生,等他决定。 “谢总,感谢你的好意。”闻青生没有接伞,而是碰了碰季向松的手背,低声说,“我们走吧。” 季向松握住闻青生的手,拉着他往前走。 “闻青生。” 谢呈明唤道。他迈出一步,又驻足不前。 闻青生也停下了,但没回头,只说:“谢呈明,你好好对苏徜。” * 季向松牵着闻青生走到停车位。 他刚收起伞,就被闻青生拽进了后排座。 车门被用力关闭。 后排的空间很宽敞,闻青生跨坐在季向松的大腿上,手臂环住季向松的脖子,低头吻住。 他毫无章法地咬着季向松的唇。 没有旖旎的心思,只有发泄。 闻青生不知道气自己,还是气季向松。 他和季向松睡了那么多次,两人都心照不宣,不越过接吻的线。 可季向松忽然草率地亲了。 只是为了拿他当作跟谢呈明示威的工具,他也真的觉得或许能争回一次面子。 但事实上,谢呈明不在乎,不为所动。 既没有揍季向松,也没有拽着他回去。 他用以自我安慰的纯情保留又成了一个心酸的笑话。 嘴唇被稍微咬破了,季向松却端坐如钟,纹丝不动,只是护着闻青生的后脑勺,防止撞到车顶。 “不想亲就别亲。” 闻青生双手揪住了季向松的西装外领,耍狠警告道。 “谁说我不想,”季向松用掌心贴着闻青生的侧脸,指腹拂过他泛红的眼尾,“这么生气?是留给谢呈明的初吻?” 闻青生下意识闭起眼。 季向松按住闻青生的后脑勺,重新亲上了他的唇,交还给他一个正式的吻。 闻青生不敢睁眼了。 视觉暂时无用,听觉和触感被放大。 唇瓣被轻轻含住,温柔地舔舐。 随后,舌尖抵进牙关,一寸寸攻城略地,慢慢加深。 闻青生松开了揪住衣领的手,放任自流地张嘴回应着。 他听到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 雨水从天空倾泻,浇泼在车窗上,掩藏着唇齿纠缠的含糊声。 玻璃车窗上渐渐攀升起白雾。 车厢里充斥着甜腻如劣质糖浆的气息,完全盖住了季向松的信息素味。 闻青生原本有用膝盖抵着座椅,悬空了一段距离。 现在他腺体发热,软塌了腰,完全坐到了季向松的大腿上。 “你说得对,伪造的omega信息素很容易区别。” 闻青生喘息着,自暴自弃般地将脸靠在季向松的肩膀。 植入晶体释放的信息素,能起到如同天然omega的作用,可以调动alpha兴奋,但过犹不及,太浓郁了就很不好闻。 季向松不做评价,又亲了亲闻青生的侧颈,往下暼了一眼,伸手直接拉开闻青生的裤链。 “别。”闻青生慌乱地撑起要躲。 车就停在道路边。他心理素质还没强悍到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胡搞。 “坐好。车上也没准备东西。”季向松按住闻青生的腰,脱了自己的外套盖在上面,“我用手帮你解决。你欠我的,以后补。” …… 西服外套皱成一团,被丢在后排座的中间。 两人一左一右坐着,休息不语。 闻青生看雨小了,降下车窗散味,顺带点燃一支烟叼着嘴里。 他瞄见季向松从箱盒里拿出湿纸巾,跷着腿,慢条斯理地擦手指,擦了两遍。 然后,季向松说:“你开车。去我家。” 闻青生:“……” 他不禁思索,季向松还是嫌脏到不想摸方向盘吗? 季向松:“不能疲劳驾驶了。我十二小时没睡了。” 闻青生一愣,被季向松抽走了嘴里的烟。 季向松没多解释,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问:“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我换新号码了。”闻青生心底冒出一丝歉疚。 一周前,闻青生给季向松发了消息。 【季总,你几号回来?】 五天后,见季向松还是没回复,闻青生发了两句话,删除了联系人。 他以为季向松不回消息是要冷处理体面结束,自然也不会过多纠缠。 【没什么事,随便问问。】 【祝季总工作顺利。】 闻青生一直在用的手机和手机号都属于谢氏集团的员工资产。离职后,这些可以带走沿用,但闻青生决定全部归还,清除注销,和所有人断得一干二净。 半小时前,闻青生走出谢氏总部大楼,往后见不到谢呈明,往前也是茫茫然。 哪知现在。他并非无处可去。 闻青生心脏莫名抽动,不敢细看季向松眼里的红血丝。 “是我回复晚了,让闻秘书信不过了。”季向松侧目望着他,“重新加一下联系方式?” 话虽如此,但季向松是故意不回复。 消息间隔一周,他在海外有时差也看见了。 放长线钓大鱼。 季向松要最后给闻青生一个“惊喜”,将人彻底从谢呈明那边拽过来。 但闻青生准备提前离职,打乱了他的计划。等他回闻青生的消息,发现已经联系不上闻青生了。 季向松大致处理完事情,立即订了最近的航班,不停歇地转机飞回来。 他一落地就去别墅取车,先开车到闻青生的公寓,发现人不在。 他再直接赶到谢氏总部,正好碰到闻青生走了出来。 虽然费了些功夫,但季向松收到的成果也算合乎心意。 “你先休息。回去加。”闻青生背过去,手搭上后排座的车门锁,又转头问,“季总,为什么?” 付出这么多精力就为了让他去当秘书和情人? “我早就考虑要亲自接你走。我不喜欢计划没完成。”季向松盯着闻青生的眼睛,说得暧昧不清,“在我这里,闻秘书值得。” 第42章 闻青生抿了抿唇,怀疑道:“季向松,你喜欢我?” “谢呈明对苏徜拿出了不少真情实意,听说以前的情人全断了。你觉得他喜欢苏徜吗?” 季向松反问道。他拎走脏外套,挪坐到闻青生的身前。 坐上赌桌,那就得推出和谢呈明同等份量的筹码,让闻青生相信自己。 “闻青生,你也不需要我的喜欢。你只是需要依赖一个人而活。”季向松的手夹着烟,弯曲指节滑过闻青生的下颚,“现在不过是将身心付出的对象从他换成我。” “你不用纠结。只要一切听我的。” 季向松将烟尾抵到闻青生嘴边。 “……好。” 闻青生张口要咬住,季向松又拿走烟。 “对了,我还有一份礼物送给你。正式结果应该是在你预计离职那天公布。但今天提前告诉你也可以。” “季氏收下了南区科技园。后续实行运转也交给你管理。” 闻青生:“怎么会?” 抛去外力因素,他不信自己经手审过的方案有问题,会比季氏做得差。 除非。 “苏徜想试探一下,如果丢了项目,谢呈明会有什么态度。” 季向松打量着闻青生的神色,猜他会不会仍是关心谢呈明。 闻青生皱起眉,只说:“你别乱招惹小徜。” 季向松:“他主动找我合作。我帮我师弟,举手之劳。” 闻秘书,这怎么能算是我招惹他? 闻青生叹气。 忽然觉得季向松真的好烦。 此人总做一些会让人误解的事,后面又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管养不管爱,管杀不管埋。 先前宁澈被宠得昏了头,现在连他都差点陷进去了。 “我会搬去你的别墅。你有任何要求都跟我提,别去算计他们。” 到此为止,该消停了。 闻青生说着,看见季向松眯起眼,又吸了一口烟,冲他扬了扬下巴。 闻青生心领神会,无奈地凑过去,与季向松渡换了一个烟吻。 这次,他没有闭眼,直直地盯着季向松。 “只要谢呈明不动手。你该是我的。” 季向松贴着他的唇,沉声道。 第34章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三天。 天气愈发阴冷潮湿,但别墅内温暖如春。 闻青生赤脚踩在客厅的地毯上,看向窗外的雨,思绪放空。 他歇下来也不知道做什么,无所事事,仿佛与世隔绝。 那天,季向松回来后,刚补完觉,又去书房工作了。 “有没有我可以先处理的文件?” 闻青生看季向松很忙,主动提出要分担。 季向松说:“目前不需要。你好好休息。” 季向松没再问要不要留宿,但闻青生很自然就留下了,没有回公寓。 一住就是三天。 闻青生不用烦恼任何事,他只需要在家里安静地等季向松从公司上班回来。 傍晚。 闻青生胸口上盖着一本书,倚靠着沙发浅眠。 门锁声响起,他就醒了,但懒得睁眼。 闻青生听见脚步声靠近,随即胸口一轻,书被拿走了。 然后,脸颊被摸过,戴着耳钉的耳朵被揉捏。 季向松丝毫不在意会打扰他睡觉。 “一个人在家无聊吗?”季向松问。 “还好。” 闻青生睁开眼,说的真心话。 吃了睡,睡了吃,难得的清闲日子。 但就是无功不受禄。 闻青生记得在车里欠了季向松的事,总有点惴惴不安。他应该已算是“到岗上任”了。 闻青生甚至觉得,他要是不主动提及,季向松以后找到机会,能用更激烈的方式讨债。 “今晚你还加班吗?” 闻青生拉住季向松的手,却不敢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季向松。 “不加。” “那要不要……?” “闻秘书,很敬业。” 闻青生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晚餐想吃什么?我叫订餐。” 季向松拉着闻青生的手,放到自己的金属皮带扣上。 闻青生仰起脸,似乎听懂了,又不太确定地看季向松。 季向松往前迈近一步,单手横捏着闻青生的下颚。 闻青生垂落眼帘,瞄见几乎要擦到自己鼻尖的裤料。 “都可以。你决定。”闻青生说。 他自觉地去解季向松的裤链,指尖却微微颤抖。他真没想过要做这个。 “不勉强。我先去洗澡。”季向松退后,转身走去楼上。 闻青生捂住脸,深呼吸又缓缓吐出。 少顷,他站起身,走到二楼去找季向松。 浴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水流声。 闻青生没有敲,干脆地推门而入。 他脱掉衣服,跨进淋浴间,站在季向松面前。 季向松:“没让你来浴室。去床上等我。” 那你不锁门? 闻青生淡淡地瞥了季向松一眼。 “会不会?”季向松也不装了,抽来一条厚实的毛巾,给闻青生垫膝盖。 “我尽量会。” 闻青生接过毛巾,铺在瓷砖上,挺直背跪了下去。他扶着季向松的胯骨,埋首贴近。 …… 闻青生靠在床上,不想说话,更不想动。 事实证明,尽量会是不行的。白跪又白给。 最后,他还是被季向松拎起来,抵在瓷砖墙壁上咬破腺体,做到腿软。 “喉咙痛吗?”季向松端着一杯温水,递给闻青生。 “季总,谢谢。我没事。” 闻青生嗓音略哑,依然客客气气地开口道。 他是有点憋屈,但很认得清自己的身份位置,绝无计较。本来他就答应了陪季向松做这些事。 季向松摸了摸闻青生的额头,又拿起自己的手机。 “我想先睡一会儿。” 闻青生捧着水杯,以为是季向松订的餐送到了。 但疲累超过了饥饿感,他暂时没胃口吃饭。 季向松开了扬声,将手机放到闻青生眼前。 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季矜栩。 “哥啊!你和青生哥哥到底熟不熟?他三天没回我消息,现在打电话过去都是空号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嘛?他是不是出事了?” 季矜栩咋咋呼呼,语速飞快。 “找你的。老公哥哥。” 季向松看着闻青生,显然也故意说给季矜栩听。 闻青生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佯装没听到。 “……??”季矜栩听见不得了的话,瞬间安静。 “抱歉,小栩。我换了新号码,没来得及告诉你。” 闻青生这才想起,他的新联系方式只加了季向松。 “你没事就好。”季矜栩又咦了一声,“哥哥,你声音不太对?感冒了?” 闻青生尴尬地闭了嘴。 “没感冒。他和我在一起。”季向松将手机拿回耳边,替闻青生解释,“我们还有事商量,不和你聊了。他的新号码,我发给你。” 说完,季向松不等季矜栩反应,就挂断了通话。 季向松又说:“我也会把你联系方式发给颜廷。我没空陪你搬家,你可以找他帮忙。” “嗯?”闻青生倒没不同意,只是奇怪季向松和颜廷又是什么关系。 季向松轻描淡写地道:“颜廷是我母亲那边的弟弟。我该叫他舅舅。你们以后应该还能见面。” 闻青生呆滞一秒。 他差点和颜廷亲了,还准备搞一夜情。 季向松挑眉,敏锐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闻青生立刻回答。 他直觉这事绝对不能告诉季向松。 闻青生补充道:“不用颜老板帮忙。我自己去一趟就行。没有多少东西要拿。” * 第二天早上,闻青生开车送季向松到公司,就顺道去了公寓。 他右眼皮跳了一路,虽不想迷信会有凶兆的说法,可确实又感觉不对劲。 闻青生摸了摸右眼,按下了门锁指纹。 他刚一进门,就被抓住手腕,拉入了一个充满酒气的怀抱。 “你还知道回来啊。”谢呈明将下巴搁在闻青生的肩窝,怨念道。 闻青生并不意外,公寓门锁录入的密码还没有修改。 “我拿完东西就走。”他很平静地提醒,“谢总,你上班要迟到了。” “不准再去找季向松。为什么拉黑我?手机号也注销了。” 谢呈明不依不饶,试图抱得更紧,但宿醉的人站着都还有些摇晃,闻青生用力一推就推开了。 “我给你泡醒酒茶。你等等。”闻青生在心底忍不住唾弃了一下自己,习惯性地走去厨房。 谢呈明问:“你有把新的联系方式告诉锐寅吧?为什么不告诉我?” 第43章 闻青生不回答,往热水壶加满水,插上电,等水烧开。 谢呈明双手抱臂,斜靠着厨房岛台,看着闻青生的背影。 曾经那么多次,在视频通话里,看到过闻青生居家的模样。怎么今天才觉得别有意味呢? 他舔了舔嘴唇,酒后本就口干舌燥,现在更是心痒痒。 闻青生微微低着头,隐约露出后颈腺体,上面有新的咬痕。 谢呈明眼神忽得晦暗,又走过去搂住闻青生的腰,让闻青生面对自己。 “谢呈明,你别发酒疯。”闻青生心跳漏了一拍,不是情动,是预感不妙。 但谢呈明像被妄念摄住了魂,只痴痴地盯着闻青生的嘴唇轻碰闭合。 季向松搂过他的腰。 季向松又咬他的腺体。 季向松还吻他。 吻起来是不是很柔软? 谢呈明想着,抬手要触摸闻青生的嘴唇,闻青生转过头躲开了。 “季向松可以亲你,为什么我不可以?”谢呈明掐住闻青生的下巴,阴恻恻地问。 订婚戒指就在手上,你怎么还有脸问? 闻青生毫不犹豫地挥起了拳头,冲谢呈明的鼻梁打去。 但谢呈明不知道从哪儿爆发出的力道,擒住了闻青生的手腕,将他推到岛台餐桌上。 后腰猛地撞到岛台的直角边沿,闻青生痛得松开了拳头。 “你不是想和我睡吗?我技术肯定比季向松好。” 谢呈明俯身就要吻,手还不安分地去扯闻青生的裤子。 闻青生挣扎着,胡乱地抓到一个杯子,就要朝谢呈明的脑袋砸去,最后仍是硬生生换了方向。 砰得一声。 热水壶也同时响起嗡鸣的提示音。 谢呈明似是骤然惊醒,放开了闻青生,扭头看去。 墨绿色的陶瓷杯被砸到墙上,瞬间变得四分五裂,碎片迸飞又稀里哗啦地落到地上。 谢呈明睁了睁眼睛。 那个杯子,和闻青生送他的深蓝色陶瓷杯是同款。 是心知肚明,但曾经没有宣之与口的暗恋。 闻青生也看清了自己随手抄起的杯子。 死一般的寂静。 谢呈明急忙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再给你买一个。” 他要去握闻青生的手,又被闻青生狠狠拍开。 闻青生抬手捂着后腰的疼痛处,额头沁出薄汗,胸膛起伏。 季向松给他买了新的衣物和日常用品。 他回来一趟,无非就是想拿走一些或许还能怀念的东西。 他就是这么没出息的恋旧,却没想到竟是由自己亲手砸碎了。 谢呈明能留给他的,什么都不剩了。 “我来收拾。”谢呈明像无头苍蝇,原地转了一圈,才想起该做出补救措施。 闻青生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看谢呈明拿起扫帚,弯着腰笨拙地清扫陶瓷碎片。 按以前,闻青生肯定要嘲笑谢呈明两句,再说还是我来吧。 现在,闻青生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谢呈明直起腰,望着重新紧闭的公寓门,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沫。 完了。他脑子里直愣愣地冒出两个字。 在今天之前,谢呈明从未有过这种心脏剧烈抽痛的感觉。 他从小就父母宠爱,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 喜欢的东西弄丢了,再买或者换更好的。 现在,他把闻青生弄丢了。 但世上不会有第二个闻青生,也不会有人如此爱他。 谢呈明丢下扫帚,旋即冲了出去。 走廊里空荡荡,电梯显示停在一楼。 等谢呈明追赶到楼下,闻青生早已开车离去,尾气都飘散了。 第35章 消息发送,红色的感叹号随即弹出。 “这下好了,我也被拉黑了。你满意了?” 锐寅双手一摊,让谢呈明看办公桌上的手机。 * 一周前,锐寅回总部汇报s市分公司的事,被谢呈明要求交出闻青生的联系方式。 锐寅必然讲义气,果断拒绝了谢呈明。 当时,谢呈明冷哼一声,继续开会。 哪知,谢呈明白天在公司装得云淡风轻,夜晚闯进锐寅下榻的酒店客房。 谢氏集团提供给员工出差住宿的酒店,都是旗下产业。谢呈明毫不费力就找到了锐寅的房间。 谢呈明站在床头,不说话,盯着锐寅。 锐寅惊得弹坐起,说:“哇靠,你要搞我吗?这里就算是你的酒店,你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 “闻青生的联系方式。”谢呈明一字一顿道。 “缠着我干嘛?你自己去找他。”锐寅慢悠悠躺下。 他听见关门声,以为谢呈明放弃了。 然后,锐寅在酒店每天半夜都能看见老板一副索命的样子杵在旁边。 “你想说什么话,我帮你发给他。”锐寅受不了了,扶额妥协道,“明天行吧?我去你办公室。现在这么晚了,他应该也睡了。” 谢呈明不知被触动到哪根神经,揪住了锐寅的衣领。 “我都答应帮你了。你还要干嘛?”锐寅满头问号。 “睡什么睡。” 说完,谢呈明放开手,走出了房间。 锐寅嘀咕道:“睡不着觉的人又不是我。” 自从看见季向松亲了闻青生,谢呈明就失眠了。 他闭起眼,脑海里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那天的画面。 好不容易入睡了,又会做一些不着调的梦。 梦境里的情形更糟糕。 闻青生被黑色布条蒙住了眼睛,手腕被铐在床头木架,脚踝落入别人的掌心,被高高拉起。 他似是呼吸困难,嘴巴微张,唇色殷红,颤抖地喘息着。 谢呈明心跳加速,但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牢牢钉在原地,只能透过门缝窥视。 摆弄着闻青生的人是季向松。 谢呈明汗涔涔地醒来,在自家床上翻来覆去。 他拿起手机,又联系不上闻青生,干脆去闻青生的公寓里等着。 公寓的客厅里迭放着几个胶带封好的纸箱。 谢呈明确信了闻青生要从他生活里消失,而他烦躁不安又毫无办法。 他在公寓里转了一圈,看见闻青生竟没有整理酒柜。 拉菲、莫斯卡托、威士忌,杂七杂八的品类放在一起。 全是他出差或者旅行回来,塞给闻青生。 闻青生不爱喝酒。 但谢呈明说是礼物,也说以后来你这里吃饭,怎么能没有酒喝。 谢呈明回忆起,他好像从来没有兑现过自己对闻青生许下的承诺。 酒越攒越多,可他再也没空到闻青生的公寓。 真的没有时间吗? 谢呈明随手从酒柜里拎出两瓶酒,阴郁地想。 是他在忙着鬼混。明明知道闻青生的心思,还让闻青生去处理那些omega情人。 他有恃无恐,看得出闻青生在忍耐,却还是有意无意撩拨。 因为闻青生憋闷的表情实在很有趣。 谢呈明后背又冒出了热汗,想起了梦。 这一瞬,他似乎才抓准了关键。他对闻青生一直是有欲望的。 碍于身份地位,碍于同为alpha,他自认理智清醒,实则自私自利,不停地伤害着闻青生。 谢呈明不愿再深究。直觉告诉他,那些旧账继续理清下去,他会做出偏离既定轨道的选择。 他开了酒,不停地喝着,直至醉倒在沙发上。 等再睁眼,闻青生居然回公寓了。谢呈明想要和闻青生认真聊一聊,可他不受控制,又做了混账事。 他甚至忘了问一句,撞到的腰痛不痛,呆望着闻青生走了。 * 谢呈明看见显示被拒收的消息,红色感叹号刺得眼睛酸痛。 【对不起。】 【店家说那款杯子已经不生产了。我买了类似的放在办公室里。】 【我想寄给你,但不知道你现在的住址。你来我这里拿,好不好?】 前两条顺利发送出去了,估计闻青生看出是谢呈明的语气,立刻拉黑了锐寅。 谢呈明抹了一把脸,站起身,走到贴墙的木架前。 上面并排放着三个杯子。 闻青生送的,苏徜亲手做的,他刚买的。 谢呈明拿下了中间的杯子,放到旁边的隔板。 锐寅顺着看过去,一眼就认出那有花纹图案的马克杯,谢呈明特意拍照发过朋友圈。 “你和你未婚夫怎么样了?你最近一直念叨闻青生,他不会吃醋吗?” 锐寅很疑惑。 “没事。他说在忙新秀设计,我也不打扰他。”谢呈明又摩挲着深蓝色的陶瓷杯,问道,“你知不知道闻青生去哪里了?” 锐寅:“你问我一百遍,我也不知道,他真没和我说。” “我知道。”谢呈明扯了扯嘴角。 第44章 至少和锐寅比,闻青生会更在意他对季向松的看法。谢呈明苦中作乐地想。 “你知道还折磨我?你很需要他,你就去把他求回来啊。”锐寅彻底无语了。 “但我不知道他人躲在哪里。”谢呈明垂目。 闻青生耳根子软,以前都是一哄就好。 可他现在想哄,根本无从下手。 锐寅不想搞懂谢呈明讲什么哑谜,只提醒他再发癫也要工作。 “s市分公司新执行总裁上任,你和我明天早上要去见面聊一聊。你今晚别喝酒了。” “明天就上任了吗?”谢呈明一愣,他真的忘了时间。 那本该是闻青生的位置。 锐寅抚掌道:“哎,谢大少!离了闻秘书就傻了?今晚的航班,你和我一起去机场。” 谢呈明本以为只是照常与新任职的分公司管理者会面。 但他刚到s市分公司门口,走下商务车,突然被长枪短炮的镜头团团围住。 记者们显然蹲守已久,七嘴八舌问谢呈明,知不知道s市分公司制药供货商有问题?谢氏集团的腺体药刚被曝光检测不合格。 * 客厅的投影幕布上,谢呈明身穿一套蓝黑西装,面容板正,郑重地发布声明。 “……我们会加强集团管理,接受公众监督。” 谢呈明深深弯腰,朝在场的媒体记者们鞠躬。他走下台,又忽然回头盯着摄像机。 在最紧绷的时刻,闻青生被捏住下巴,被迫与谢呈明四目相对,看见谢呈明用口型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他瘫软在了季向松怀里。 闻青生闭起眼,往后靠了靠,贴住季向松的胸膛。他不披寸缕,正被季向松抱坐在沙发上,腺体被咬得发烫。 “你看着他的时候都变敏感了。” 季向松用纸巾擦手,关了投屏。 闻青生缓了缓呼吸,失笑道:“季总,我没偷偷找谢呈明。他通过别人联系我,我也拉黑了。” 他终于明白在哪里得罪了季向松。 他不该有所隐瞒。 那天,闻青生抛下谢呈明从公寓离开后,就去找了季向松。 他想不到去处,又不想一个人回别墅。 但闻青生没提前知会季向松,甚至用谢氏集团闻秘书的身份,在前台登记通报后,上了楼。 总裁办的职员们认出闻青生,从惊讶又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闻青生没敲门,熟悉地径直走进季向松的办公室。 季向松刚结束一场在线会议。他神色如常,让闻青生走到身边。 “东西搬好了?”季向松问。 “看了一下,没有需要拿的。”闻青生又急切地问,“我什么时候能正式入职?” 闻青生想从以前的生活完全抽离。他不愿再心心念念着谢呈明了。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用工作填满日程,腾不出时间去伤春悲秋。 季向松察觉闻青生神情恹恹的,像是受了委屈。他搂了搂闻青生的腰。 闻青生轻皱眉头,又立刻装没事般舒展。 “怎么回事?” 季向松直接撩起他的衣摆,看见后腰有一片淤青,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刺眼。 闻青生慌张后退,塞好衬衫:“不小心撞到了。” 季向松:“自己撞的?” 闻青生嗯了一声,不再多讲。 季向松顺着用力按了按,确认没伤到骨头,说:“我知道了。我会让人事部尽快出合同。等淤青消了,你就跟我出差。” 接下来的一周,闻青生知道,美其名曰养伤,实际被关在了别墅。 季向松给了他一些公司数据,允许他使用书房里的计算机,但不可以出门,甚至后面让他在家不准穿上衣。 闻青生听话照做,只是想不通季向松为何“罚”他。 他还以为是自己未经允许就闯进办公室,忤逆到了季向松。 现在看来,是因为他没说实话,而季向松猜到是谢呈明弄的。 闻青生感受到季向松的手抚摸过后腰,说:“我去公寓的时候,碰巧遇到谢呈明。我和他就是不小心推搡了。” “他把你推到哪里了?我们今晚试试。”季向松吻了吻闻青生的耳垂。 “……岛台餐桌。” 热气洒在耳后很痒,闻青生缩了缩脖颈,干脆起身转过去,面对面跨坐,伸手去解季向松的领带。 季向松下班回来,就箍住他忙活,只脱了外套,其余穿得一丝不茍。 “还是在沙发吧。”闻青生说。 腰上的淤青养了一周已经消褪,他可不想又磕出印子。 季向松不急,捉住闻青生手腕,问:“不关心谢呈明吗?他最近有得忙了。” 闻青生这几天都没关注外界动态,季向松特意打开谢氏的新闻发布会回放,他才知道谢氏陷入了假药舆论风波,股价今早震荡,收盘些许亏损。 实际上,谢氏内部早就处理好了。 被检测出不合格的药品直接销毁,根本没出谢氏仓库,流通到市场。 在s市分公司搞出烂摊子的前执行总裁被开除,进了行业黑名单。 但这些问题被捅到网络上,大众可不会相信,甚至开始脑补阴谋,怀疑那ceo是背锅替死鬼。 同时,有团队在幕后推波助澜,拱火挑唆热度,上升到谢氏集团全部卖假药。 “今早本来应该是我去赴任。”闻青生垂眸轻笑,“季氏要出手为难的人,可就是我了。” 季氏在腺体医疗器械上赚腻了,要去腺体药的市场抢一块蛋糕,那对谢氏动手是迟早的事。 闻青生不意外。 季向松承认:“不会这么为难你。有更隐蔽的方案。” 大张旗鼓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他同意执行这个方案,不过是顺水推舟,挑明了给谢呈明难堪。 谢呈明动了他的东西,必须付出一些代价。 季向松按揉过闻青生的腺体,说:“明晚跟我一起出去。” “好。”闻青生乖顺地答应,却在下一秒愣住了。 季向松说:“陪我去见苏徜。或许,也能见到谢呈明。” 第36章 闻青生怔愣一瞬,又察觉季向松在细细打量他。 “攒局的人没邀请我,我也不能出席。”闻青生冷静地道。 季向松大概率在诓他。一定还有别人。 谢呈明被分公司的麻烦事绊住了,不一定能从s市赶过来。 更别提,季向松也很忙,若无利益牵扯,不会随便同意苏徜的单独邀约。 看闻青生没有听到谢呈明就犯胡涂,季向松满意地亲上闻青生的侧颈。 “所以,是什么事情?”闻青生闷哼一声,季向松的头发蹭得他有点痒。 季向松语焉不详,刻意留下一个鲜红的吻痕,说:“闻秘书,又需要你帮忙了。” * 这饭局约在一处园林风格的中式私房菜餐厅。服务员带领着季向松和闻青生,穿过回廊,停在最深处的包厢前。 门被推开,包厢内还有一扇屏风遮挡,看不见桌边坐着的人。 季向松侧身一让,示意闻青生先进去,目光似乎在问:敢不敢? 就算碰到谢呈明,也不至于掀桌子。 闻青生定了定神,跨步走入。 包厢内只有两人。 闻青生看见了苏徜,旁边还坐着一个女人。 “谢呈明不想见我,还是不敢见我。”女人扬起眉,面容与苏徜有几分相似,但多了凌厉。 苏徜抠着茶杯,头越来越低,声音越说越小:“他想来的。但飞机延误,会晚点到。实在来不及,可能就不过来了。” 女人似乎恨铁不成钢,正要耳提面命地教训苏徜,抬眸却看见了闻青生。 她冷笑道:“谢呈明不来,反倒请闻秘书来搪塞我?原来小徜和闻秘书订了婚?” “青生哥?”苏徜惊讶地仰起脸。 闻青生确认了,眼前的女人是苏徜的姐姐,苏钰。 苏家所有生意的掌事人,一位alpha。 闻青生也知道,苏钰应该不看好这桩联姻,因为苏钰从头至尾都没参与订婚宴。 但她看在弟弟喜欢谢呈明的份儿上,才没有强势反对。 “苏总,您好。第一次见面。”闻青生客气地伸出手。 苏钰双手抱臂,本想晾着闻青生一会儿,却瞧见季向松拉住闻青生悬在半空的手,走到她的对面。 “坐。”季向松帮闻青生拉开椅子。 而后,他理所应当地坐到闻青生的身旁。 “哟,这么巧,你们一起到了?”苏钰显然跟季向松很熟稔。 季向松说:“我们一起来的。” “边吃边聊吧。”苏钰听出言外之意,挑了挑眉。 苏徜和季向松也打过招呼后,只沉默地重复动作,夹菜,咀嚼,吞咽。 闻青生也不说话,但他没怎么动筷,大多数时间在听。 苏钰和季向松谈论起了南区科技园项目。 第45章 闻青生了悟,原来苏徜纯粹在牵线搭桥,是苏钰和季向松达成了合作。 季向松一直盯着南区科技园,苏钰也不想让谢家这么快尝到联姻的甜头。 “怎么不吃?又没胃口吗?” 季向松拿公筷夹了一块晶莹鱼片,很自然地放进闻青生的碗里。 闻青生一愣,不知所措地坐直了。 他和季向松同吃同住有段时间了,季向松知道他喜好很正常,但这举动太诡异了。 “到底什么意思啊?季总。”苏钰放下筷子,优雅地拿纸巾拭过嘴角。 “青生以后会在我身边做事。” 一句阐述事实的话,季向松说得暧昧至极,将闻青生的名字念得轻盈又亲密。 苏徜终于回过神,震惊地瞥季向松,又看闻青生,满眼疑惑。 闻青生:“……” 苏钰:“哦?我可以理解为,季氏集团的闻秘书?” 季向松略微颔首,道:“他下周正式入职。” “那是我前面误会了。抱歉,闻秘书,以后还有机会一起合作。”苏钰擦了擦手,拿出名片。 “谢谢,苏总。”闻青生起身接过名片,想出示自己的联系方式又犹豫了。 他还没准备在季氏工作用的号码。 苏钰挥挥手:“不用这么客气。等你新名片印好了,让季向松给我带一张就行。” “好。”闻青生重新落座。 他忽得明白了季向松的意图。 他不喜结交,这十几年都是在帮谢呈明经营。他没有自己的人脉圈。 虽然,季向松绝对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嫌疑,但更旨在为他引荐。 闻青生看了一眼季向松,哪知直接撞上了季向松的目光。 脸蓦地一热,闻青生立即收回视线,低头夹起碗里的鱼片,放进嘴里。 “正事谈完了。既然谢呈明也不来,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季向松,你反正也没伴,要不要和小徜联姻?”苏钰说。 若是谢呈明来了,她就要提点谢呈明,联姻也不是非要和谢家,还有季家。 “姐!你别惦记了。”苏徜登时红了脸,羞愤欲死。 苏钰说:“互利互惠,有什么不好?” 她很支持苏徜和季向松继续曾经的婚约。 季向松用食指不疾不徐地敲着桌子:“谁说我没有伴?” “有人说你新养了个omega,很热情。能在你参加饭局的时候,一通电话把你叫回去。”苏钰嘲讽道,“这么低劣的逢场作戏,你当我会信?你门儿清,不重要的小情人不会带来见我们。” “带来了。”季向松说。 他搂住闻青生的肩膀,单手解开了闻青生衬衫最顶端的纽扣。 脖子上,红紫的吻痕显露,又被衣领半遮半掩,更引人遐想。 闻青生背脊僵硬,不敢看苏钰和苏徜。 怪不得季向松要他来。他还能做一个防催婚的挡箭牌。 “算你狠。闻秘书都能利用。” 苏钰错愕片刻,但仍当季向松在说鬼话。一枚吻痕罢了,是真是假也看不清。 苏钰又摇头叹气道:“其实,我就给你提个醒,颜阿姨似乎在找新的联姻对象。至少,你和小徜都认识,你们名义上结婚,再各自出去找别人,反而稳妥,不会出问题。” 闻青生正在扭好衬衫扣子,手指突然一顿。 “这是我的私事。”季向松冷淡地沉眸。 苏钰拢了拢落肩的发丝,轻呵一声,道:“私事?我们能有真正自己决定的私事吗?” * 熟人吃饭,没有推杯换盏的客套,很快就结束了。 苏徜看了看手机,同苏钰说,想再等等谢呈明。 “季总还有事,我们先走了。”闻青生面不改色,扯了个借口,站起告辞。 季向松没拆穿他要躲避谢呈明的心思,跟着他一起离开。 闻青生走在季向松前面。他穿过蜿蜒的长廊,在跨出餐厅门栏前,又转过身,看着季向松。 闻青生想,今晚应该和季向松道一声谢谢。等走出了餐厅,回去再说就显得奇怪了。 “不好意思,向松哥,我想起一件事。”苏徜跑过来,还喘着气。 闻青生咽下原本到嘴边的话,说:“季总,我去开车。” “好。我在这里等你。”季向松看着闻青生的侧脸,同意道。 * 从停车位往餐厅门口看去,悬挂在门梁上的大红灯笼无比显眼,仿佛有喜事要办。 闻青生站在车边,望着那在寒风里晃动的灯笼,抽了一支烟。 他特意多等了一会儿,给季向松和苏徜留出足够的时间,再坐进车里,慢慢驶去接季向松。 一支烟的时间还是太短。 闻青生驶近了,看见苏徜好像在抹眼泪,季向松立在旁边,刚递出纸巾。 闻青生正准备踩剎车,寂静里骤然响起一声急剎。 一辆车急停在不远处。 看清楚车牌号的瞬间,闻青生脑中嗡鸣。他想要逃离,却不得动弹。 是谢呈明的车。 苏徜被刺耳的声音吓得收回了眼泪,下一秒,看见了风尘仆仆赶来的谢呈明。 他欣喜地要喊谢呈明。 谢呈明径直略过苏徜,单手揪住了季向松的衣服。 “呈明,你误会了。我们没……”苏徜伸手要拦,慌乱中又有点意外。 然而,这气势汹汹的醋意,并非为他而起。 “闻青生在哪里?”谢呈明问。 苏徜慢慢地收回了手,木着脸,退到了旁边。 “谢总,我怎么会知道闻秘书去哪里?”季向松从容不迫地看着谢呈明,眼里是不加掩饰的轻蔑。 谢呈明抓住季向松的领子,想推他,但是季向松纹丝未动,如一堵铁墙。 新仇旧恨。愤恨攻心。 谢呈明再顾不上斯文,他举起左拳,猛地朝季向松的脸砸去。 季向松眯眼侧过脸,闪躲的动作又一滞,颧骨挨到了谢呈明一拳。 他似是吃痛,踉跄地后退几步,抬起手背,抵住脸颊。 谢呈明一击得逞,还想着季向松不过如此,正要再补一拳,手腕被来劝架的人抓住了。 “别多管闲事。”谢呈明用力地挣开。 “谢总,你是嫌这几天没被媒体拍够吗?” 闻青生放开了谢呈明,护在季向松身前。 “阿生,我……” 谢呈明呆了。 “没事吧?”闻青生转过身,拉下季向松遮挡受伤处的手。 季向松:“小伤。” 已经有保安循声而来。 “快走吧。” 闻青生不想纠缠,他来不及细看季向松的伤,拽着季向松就朝车走。 “闻青生,回来!”谢呈明回过神,赶紧扑过去。 闻青生已经关门落锁,立即发动。 他咬紧牙,无视要挡在车前的谢呈明,踩下油门。 谢呈明被冲过来的苏徜拉住衣摆,往后倒了几步。 “谢呈明,你疯了?命都不要了?”苏徜依旧抓着谢呈明的衣摆,手都在抖。 谢呈明推掉苏徜的手,抚平衣摆上的折痕,说:“谢谢。但他不会撞我。” 谢呈明赌对了。 那一霎,闻青生还是打了方向盘,车歪斜停顿片刻,驶出了停车场。 “苏徜,闻青生永远不会伤害我。”谢呈明说。 苏徜心一颤。 谢呈明的眼神很冷漠,就像在看陌生人。 “他也不会损害谢家的利益。” 南区科技园的项目还没公示中标的集团,但谢呈明也知道了结果。 他再不打点一些关系,继续被蒙在鼓里,就要彻底沦为笑柄了。 “对不起。之前说喜欢你,也不算骗你。但……你还要什么补偿,都可以提。” 谢呈明说完,头也不回,坐进自己车里。 苏徜捂着脸,缓缓蹲下。 第37章 闻青生开车拐出去一段距离,不得不就在街边停下。 他的手也在抖。 闻青生很清楚自己及时转了向,没有撞到谢呈明。但不可否认,那一瞬间他冒出了危险的念头。 他能偏激冲动至此,就像他无法摆脱的梦魇,他的beta父亲。 “我来开车。”季向松说。 “不要紧,我没事。” 闻青生握了握掌心,克制住颤抖。 他相信自己和他beta父亲不一样,绝对不会重复同样的路。 “谢呈明追上来了。”季向松瞥了一眼后视镜,解开安全带,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道,“我担心你撞车。我没到要和他同归于尽的程度。” 闻青生被噎了一下,不再纠结,迅速和季向松换了位置。 季向松看见谢呈明驾驶着车从侧面缓缓靠近,立即打开转向灯,猛地冲出,朝跨江的高架桥入口驶去。 谢呈明被季向松故意别了车,险些剐蹭,气得按了一下喇叭,也踩着油门跟上。 第46章 两辆车,一前一后,擦着警示的车速底线,在宽阔道路上疾驰。 幸而,现在时间稍晚,路况通畅,车流量不多。 两旁的路灯在眼前飞快倒退,闻青生不自觉地握着扶手,心高高悬起。 到底谁会撞车?他都怕季向松直接开飘了,车冲出护栏。 闻青生转眸看向后视镜。 谢呈明的车被甩开一段距离,但仍紧追不舍。 “他今晚不罢休了。闻秘书,怎么办?” 虽然在询问,但季向松明显有了打算。他降速变道,驶往前方的高架出口。 “我去和他说清楚。” 闻青生还有些懵然,糊里胡涂地回答。 车进到城区,季向松在红灯前缓缓剎住。 “你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季向松伸出手,用指腹按了按闻青生的唇,“如果他退婚,让你回谢氏,你要回头吗?” 闻青生喉结滚动:“我……” 他发现谢呈明的车终于追上来了,就停在后面。 他又看着季向松的眼睛。深邃幽黑,仿佛诱人坠落的深渊。 想回头就在这里下车。今晚过后就再也没得反悔了。 红灯的倒计时闪烁。 季向松又捏了捏闻青生戴着红钻耳钉的耳垂。 “我跟你走。” “好。” 绿灯亮起,季向松直接驶向一处高档酒店。车辆畅通无阻地进入了贵宾停车场。 谢呈明想跟着通过道闸,但栏杆瞬间放下。 保安走过来,不给他硬闯的机会。 “您好,请问有没有预约?这里是vip地库。” 谢呈明降下车窗,反问:“前面那车有预约?” 保安:“呃,那是我们老板的车。” 谢呈明拍了一下方向盘,豁出脸皮,说:“我是谢氏集团的老板。和季向松……就是你们季总,约了商谈,所以我跟着他过来。他没告诉你们?” 两个保安面面相觑。 * 闻青生站在房间里,腿还有点飘软,他按了按耳朵。 刚才季向松拉着他乘电梯,从地库直达顶层,鼓膜都闷住了。 他愣了会儿神,看见季向松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小医疗箱,才反应过来。 闻青生:“你的伤,让我看看。” 他让季向松坐到沙发上,凑近细看,才发现不对劲。 不是纯粹的淤青,有磕出来的擦伤。 谢呈明用戴戒指的左手揍的。 闻青生咬了咬嘴唇。 “为什么不躲?” 闻青生领教过季向松的身手,绝对能躲开。 季向松很坦然:“看见你下车了。” 闻青生:“……” 如果是要他愧疚心疼,季向松确实成功了。 闻青生沉默着拧开消毒剂,用棉签沾了药水,轻轻贴到季向松的伤处,小心翼翼地滚碾。 自从谢呈明订后,闻青生会不由自主地注意身边别人有没有戴戒指。 他忽然想起苏钰也戴着戒指。 “苏总是不是已经联姻了?她为什么还要催小徜?” 闻青生全神贯注地处理伤口,随意问道。 “她结婚了。她以继承家业作为条件,不参与联姻。而且她的omega伴侣身体不好,无法生育。” 季向松垂眸看着闻青生。 闻青生没有察觉自己靠得极近,只要季向松再一低头,就能轻易吻住。 “她没有催苏徜。苏徜很清楚,他逃不了联姻,但是太贪心。”季向松毫不怜悯地评价道。 苏徜已经能去做喜欢的服装设计,在联姻上还想追求真情。 闻青生一听就明白了。 在这些家族里,总要牺牲一些东西,才能换取部分选择的自由。 毕竟,谢呈明也不例外。 “你呢?还要去联姻吗?”闻青生顺着问下去。 季向松没再说话。 “抱歉,季总。” 闻青生意识到自己过于放松,问错话了。他的身份可没资格管这个问题。 闻青生将棉签丢进垃圾桶,拧好药水的盖子,低头假装忙碌地整理医疗箱。 季向松捏住闻青生的下巴,让闻青生抬起脸,与他对视。 “不用。”季向松认真地回答。 他现在坐稳了季家掌权人的位置,没有人能够再束缚他。 “哦……哦。” 闻青生怔了怔,应和道。 他最抵抗不了,季向松似乎将他放在心尖上郑重对待的模样。 温热的气息靠近,闻青生慢慢闭上了眼。 叮咚。 房间门铃声响起。 闻青生睁开眼。 他能感觉是谢呈明在门外。谢呈明居然有本事闯上来。 “专心点。” 季向松揽住闻青生的后脑勺,用力吻了过去。 闻青生顺服地张开嘴,主动响应,但节奏又被季向松掌控。 他被吻到几乎窒息,耳畔朦胧的电子铃音变成了又敲又拍的砸门声。 分开时,季向松还轻咬了咬他的唇。 “想见他吗?要不要我去开门?” 季向松按揉过闻青生发烫的腺体。 “我去吧。我很快解决。” 闻青生平复了呼吸,走到门口,挂上防盗链条,推开一条缝。 “阿生,跟我回去。” 谢呈明握了握拳,他嗅到房间里有交缠的信息素味。 而且类似omega的甜腻香气更近,正是来自闻青生。 “谢总,时间不早了,没重要的事,请回吧。” 闻青生直接逐客关门,但被谢呈明抵住了。 “闻青生,我喜欢你!我会去退婚!” 谢呈明急切地举起左手,摘掉了订婚戒指。 他今晚赶回来就是要见苏钰和苏徜,谈取消订婚。不然,他忙于s市分公司的事,早就推掉饭局了。 谢呈明还在庆幸,他做了正确的决定。这一加紧赶回来,碰到了闻青生。 “谢呈明,我还是alpha。你可能是被虚假的omega信息素蒙蔽了。” 闻青生不为所动,帮谢呈明分析。 “不是的……”谢呈明张了张嘴,语塞。 他又不能直白地说,你是alpha,我也想睡你。 谢呈明只好搬出从前的旧情。 “闻青生,你真的舍得抛下我,完全忘记我们以前快乐的时光?” 快乐吗? 闻青生顿住了。 谢呈明以为有效,继续乘胜追击:“你要格式化的手机和计算机,我都让技术部恢复了。你回来,好不好?” 闻青生虚握着门把手,肩膀像是失了力,微微垮塌。 他在交还手机前,失眠的夜里就是翻看与谢呈明的聊天记录。 那些回忆,他当然舍不得忘记。 现在想来,大多数苦闷忧虑,偶尔掺杂甜蜜,更多是他的压抑。 他习惯了讨好谢呈明,一切照单全收,从来没有表达过自己真正的情绪。 一旦他展露全部的阴郁,绝对不会是谢呈明喜欢的样子。 他从来就不是稳重冷静的闻秘书。 闻青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笑。 “谢呈明,你每一年都会祝我生日快乐。” “其实,每一年,我都不快乐。” “我不喜欢过生日。” “我也已经不喜欢你了。” 闻青生最后一次纠正谢呈明对他的称呼,轻声劝道:“你别冲动犯胡涂,忘了谢家的利益。我会到季氏任职,你不要再叫我阿生。” 说完,闻青生不等谢呈明回答,关上了门。 他转过身,看见季向松缓步而来。 闻青生伸出手,抱住了季向松,额头贴靠在季向松的肩膀。 “不喜欢他?” 季向松抚摸着闻青生的脊背,像在安慰蜷缩躲藏的小动物。 言语之间分明还没彻底割舍放下。 闻青生稍静片刻,放开手,抬起头。 他定定地看着季向松。 “季向松,我跟你走了。我的立场只会是你。” 感情是感情。做人不能出尔反尔,不识好歹。 闻青生想通了,季向松随手送给他的切实好处,才是他从现在起,应该牢牢记住的事。 第38章 谢呈明盯着眼前紧闭的房门。 一门之隔,他要迈进去竟然难如登天。 闻青生没有不喜欢他,而是不想再摊开最柔软的部分给他看。 闻青生永远在忍让,他才享受得那么舒服。 谢呈明沉寂了片刻,胸膛憋闷,悔恨如浪潮翻涌,心脏像被人狠狠捏成一团,掐出深印。 他口口声声说喜欢,但从来没真正关心过闻青生。 他早该察觉,闻青生一直都过得不好。 他居然曾经沾沾自喜,闻青生为他拈酸吃醋,在大学时染上了严重的烟瘾。 直到锐寅告诉他,闻青生好像有烫伤,衬衣上沾血,他才拽着闻青生去看心理医生。 第47章 闻青生不要任何豪车房产,工作始终安排妥当,就是准备哪天撑不住,抽身离开,但又不给谢呈明添麻烦。 闻青生的beta父亲在闻青生的生日那天自杀。 可谢呈明觉得,时间过去很久了,闻青生应该跨过这道坎了。 但闻青生每次装作欣喜地收下礼物和蛋糕,仅仅是不想扫他的兴。 闻青生太能忍痛了。 这些事,季向松不知道。 季向松放任闻青生抽烟,在他身上弄出那么多痕迹。 谢呈明急红了眼,鼻尖冒汗。 他贴近门,又不敢使劲拍,只用掌心连续轻碰,哑声哀求。 “对不起,阿生……青生,闻青生。” “我真的去退婚。你相信我。等我。” “你快答应我一下。” “你不能和季向松在一起,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会害了你。” 房门木板厚实,谢呈明的声音不够清晰地传来。 闻青生置若罔闻,一边解开衣服,一边朝季向松抛去淡淡的眼神。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慢慢摸过纽扣,眼睫轻颤,犹如休憩的蝴蝶晃晃振翅。 “季总,要做吗?” 季向松承认,他被闻青生取悦到了。 无论刚才那句“我的立场只会是你”,还是现在生疏的勾引。 那一根拽着闻青生的绳索,终于落到了他的掌中。 季向松拉着闻青生的手腕,带到床边,但只先让闻青生坐好。 “帮谢总在我隔壁开一间房。请他该去休息了。” 季向松拿起床柜上的座机电话,拨通了前台。 这酒店顶层属于季向松,但他常用一间行政套房,另外还剩两间只是闲置。 他说得仿佛以礼相待,实际上是叫人赶紧来处理谢呈明。 闻青生:“……他不会接受。” 房间隔音很好,季向松纯粹就是要膈应谢呈明。 果然,不到五分钟,营业部经理给季向松汇报,说谢总离开了。 闻青生已经自觉地褪去了衣服,裸着上身,皮带也解了一半。 但季向松扯过被子,将他兜头包裹住。 不做吗? 闻青生茫然地抬眼。 隔着一层软棉,季向松搂了搂闻青生,与他并肩而坐。 “为什么不喜欢过生日?你哄季矜栩过生日倒是很有耐心。你是以为他和你一样?” 谢呈明说错了。季向松并非一无所知。 季向松查得很清楚,闻青生没有多大的秘密。 他唯一不知道的,那就只有闻青生被谢家领养前的经历,还有他父亲去世的原因。 闻青生一愣。 他没料到,季向松居然还记得季矜栩邀请看小蛋糕的视频通话,并且猜得如此精准。 确实。闻青生听见季矜栩说出,他是私生子,他的生日也是他母亲的忌日。 闻青生就将季矜栩划分到了自己要保护的羽翼里。 他太懂那种寄人篱下,无人关爱的滋味。 季向松却继续道:“别可怜他。他母亲是难产去世。但他母亲生育之前就有预感,还嘱托我要照顾好弟弟。” 季矜栩虽然身份敏感,但可以活得很任性自由。 根本不像外界传闻被季向松打压,而是在季家被最大限度保护起来,不会接触到那些腌臜事,不用面对继承季氏的压力。 “原来如此。” 闻青生喉咙干涩。 他又一厢情愿了。他想照顾补偿给季矜栩的感情,季矜栩估计也不需要。 季向松知道闻青生又钻牛角尖,想岔了,但他不准备纠正。 闻青生最好心里只有他,别一天到晚要体谅别人,大发善心。 “谢呈明知道的事,全部告诉我。青生,我不会伤害你。” 季向松亲了亲闻青生的额头。 酒店顶层几乎高耸入云,房间里很安静,听不见一丝外面的响动。 闻青生缄默不言,心跳声嘈杂。 他说不出口,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又觉得好像都不值一提,从前的事都过去了,没必要告诉季向松。 季向松不催促,等候着,但又盯着闻青生,让他无处可躲。 良久。 闻青生抛掉被子,拉过季向松的手,贴到腰腹上的烟疤。 “先做。好不好?”闻青生小声问。 他不是要糊弄过去。他只是现在太清醒了,没办法自揭苦楚。 “行。” 季向松同意了,将人推倒进床中央。 闻青生搂住季向松的脖子,又问:“可以关灯吗?” 季向松摸过墙边的总控开关,屋内陷入一室黑暗。 …… “我去洗澡。” 汗津津地弄完一轮,闻青生又想逃跑拖延。 季向松用手臂箍住闻青生的腰,逮着他,不让动。 “闻秘书,难道要我给你发邮件列指标,你才能一条条说给我听?” 闻青生侧卧着,后背抵在季向松暖热的胸膛。 屋内没有开灯,他睁着眼,视线随意地落在一处暗角。 “我有点心理问题,但现在不影响生活,我懒得去复诊。大概率也有遗传的因素,治不好。” 季向松:“嗯。还有呢?” 他摸过闻青生的胸口,揉捏了一下,又往下抚摸腰腹的疤痕。 季向松在提醒闻青生说重点。 闻青生瑟缩着往后贴,无意识地将腺体送到季向松的嘴边。 “他被alpha抛弃后,抽烟酗酒,精神不稳定。我小时候跑出去玩,回家晚了,他一生气就烫了。” “但他清醒的时候对我很好,会抱着我道歉。我从不怪他。” “季向松。” 闻青生将手搭在季向松的小臂上。 他忽然想,要不要把谢呈明都不清楚的事情,全盘托出。 宠物肯定会有养死的一天。 他在季向松面前,没必要伪装隐藏。 等季向松都腻烦他了,他应该也不会再遇到可以说的人了。 谢呈明只知道,闻青生凌晨醒来发现父亲已经吞药平静地死在卧室。 那时候,闻青生刚过完八岁生日。 闻青生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说:“在海岛酒店,你强行让我坐车,还递给我草莓夹心白巧克力,我真的很想扔到你的脸上。” “宁澈是草莓味的信息素,小栩又闻起来像奶油蛋糕。我先前碰到他们,都很为难。” 季向松:“嗯?” 他早就不记得宁澈的信息素气味了。 季向松皱了皱眉,握住闻青生的手。 他感觉闻青生好像越来越冷,怎么也捂不热。 “我小时候喜欢吃甜食。小孩刷牙不仔细,得了龋齿就哭着喊牙疼。我父亲不准我多吃。” “那天我过生日,我父亲很正常。他厨艺很好,做了一桌菜,买了草莓蛋糕。我特别高兴。” “然后,我吃到一半,他突然犯病,掀了桌子,砸了碗,不准我吃饭菜,只能吃蛋糕。” “我硬吃完了一整个草莓蛋糕,半夜难受起来吐,就去找我父亲,发现他没有呼吸了。” “他被送到医院抢救,我也被带去洗胃。我长大后才想明白,原来他在饭菜里都放了药,要带我一起走,又后悔了。” 闻青生转过身,拥抱住季向松。 积郁许久的心事终于讲出,他长舒一口气。 季向松摸着闻青生的后脑勺,问:“那个抛弃你们的alpha呢?” “医院要联系其他家属的时候,我才知道他就死在我父亲前几天,是出车祸。” “我父亲是要跟他殉情。” 闻青生叹息:“真是疯子。” 一切都很轻飘飘地结束了。 他成了双亲亡故的孤儿,也没有任何亲近的长辈。 然后,他在医院遇到了谢呈明。 闻青生闭起眼。 曾经的画面依然能够清晰浮现。 * 儿童病房区的大休息室。 闻青生端坐在小凳子上,空洞地盯着电视机里放的动画片。 其实,动画片在讲什么故事,他都没看进去。 一定是他没乖乖听话,他父亲才会生气,再也没醒过来。 他又觉得自己生来就是一个错误,他父亲寻死也不想带着他。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不无聊吗?” 闻青生移动目光,发现眼前有一个小男孩撑着膝盖,好奇地歪头看他。 “你好可爱。” 小男孩自来熟地捏了捏闻青生的脸蛋。 “脸好白也好软。好像绵绵冰。” “绵绵冰是什么?” “就是很软很软的冰沙。可以加水果酱,巧克力酱。” “甜吗?” “很甜很好吃啊。我超喜欢的。你呢?” 小男孩双手比划,眼睛闪亮亮。 “我……我也喜欢。”闻青生想了想,摸出口袋里医护人员奖励他的糖果,“你要吃糖吗?” 第48章 “哇!谢谢!等你康复了,我带你去吃绵绵冰。” 男孩稍息立正,小大人似的,清清嗓子,伸出手。 “你好,我叫谢呈明。请问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闻青生。” 闻青生犹豫着,慢慢握住了谢呈明的手。 好温暖啊。 那一瞬间,闻青生相信,他遇到了救赎。 第39章 小腿勾缠,胸膛相贴。 洁白的床被里,闻青生不再吭声,紧紧搂抱着季向松。 季向松也用掌心捂着他的后背心,暖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递给他。 “季向松。”闻青生忽得又轻唤了一声,道,“谢谢。” 嗒。 季向松放开闻青生,伸手打开了灯。 他听出闻青生的语气有点哽咽。 黑暗的屋内乍然明亮,闻青生不禁眯了眯眼,适应着光线。 “怎么了,季总?” 闻青生仰面躺平,看见季向松双臂撑在他脑袋两侧。 开了灯叫季总。 暗地里就能喊季向松。 闻青生想着不要隐藏,但毫无保留地袒露心事后,仍是躲进强装无所谓的壳子。 他没有完全相信季向松,将陈年旧伤揭开后,必须装得云淡风轻,才不会显得尴尬。 闻青生面容平静,安然无恙。 季向松轻柔地抚摸过他的眼尾,说:“闻青生,难过就哭出来。” 闻青生怔忡道:“没有难过,都是以前的事了。” 没什么好哭的。 他带着烟疤,心里空了一块,都活了那么久。 闻青生从未考虑过去填补。 因为就像任何损坏的对象,即使被修好,也不会恢复如初。 季向松俯身吻上了闻青生的眼眸。 闻青生闭起眼,鼻尖萦绕着季向松的信息素,耳边是季向松的低语。 “那就不要再想以前的事了。” “还有谢呈明,都慢慢忘了吧。” 闻青生:“好。” 今夜过后,再也没有谢氏集团的闻秘书。 * 三天后。 闻青生坐在办公桌前,垂眸盯着季氏集团的新工牌。 员工卡的设计都大相径庭,无非是跟着公司风格改换排版、配色,还有新证件照。 但—— 战略规划高级副总裁。 闻青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他签入职合同的时候,只随意扫了一眼,薪酬年限职位都没太在意。 现在,工牌和名片送到办公桌上,他才看清楚。 亏得季向松能想出这种职位名。 他就是一个走后门空降的总裁秘书,别人还得称他一声闻总。 “在笑什么?” 闻青生没有关门,季向松敲了两下,径直走入。 “没。”闻青生低眉敛目,放下手里的工牌,“只是感觉不太真实。” 他的新办公室依旧靠窗,很敞亮。冬日阳光照进来,暖烘烘的。 但隔壁间坐着的人是季向松,而不是谢…… “还缺东西吗?” 季向松看闻青生又思绪飘忽,打断道。 “不缺。” 闻青生略微摇头,似乎也是要晃掉脑中不该出现的脸。 笔记本计算机和工作手机都领取了。 市场部送了一个印着集团logo的纪念马克杯。 季向松甚至还让他从别墅地库随便挑一辆车,开去上班。 季向松说,如果他晚上在书房加班,白天就不一定去公司。 他们现在不出差,闻青生不用完全跟着他的行程。闻青生可以按正常早上九点到办公室。 季向松环视了一圈。 桌面干净整洁,置物柜空空荡荡,办公室仿佛就多了一个人坐在那里。 讲好听点是极简主义,说直白点是离职风工位。 闻青生仍旧准备随时双手揣兜,原地跑路。 “欢迎入职。” 季向松把一个小猫摆件放到显示屏旁边。闻青生抬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有点熟悉。 闻青生用手指戳了戳尖尖的猫耳朵。 他在gallery frame的藏品展示柜里见过类似的,是雕塑公园的文创周边。 “季总,你很喜欢猫?” 闻青生难得升起好奇心。 季向松没有回答。 他单手撑着桌沿,俯身凑近闻青生。 “你是我的秘书,但我该给你做的项目,一个都不会少。有需要我支持的,要借人手,都可以放心大胆提。” “闻总,你很贵。我不希望你三个月不到就辞职。” 季向松又学闻青生戳猫耳朵,点了点他戴着的耳钉,意有所指。 “所以,我要帮你赚到三个亿才能赎身?” 闻青生挑眉。他有点无所顾忌地跟季向松开玩笑。 “赚不到也没关系。你知道有别的办法补偿我。” 季向松按了按闻青生的肩膀。 那力道半轻不重,闻青生却感觉被捏得腰一软麻。他瞄见未关的门,不敢挣动。 季向松的手指从耳垂经过下颚,划过他的咽喉,最后绕进衣领后面,触到气味阻隔贴。 如果季向松撕掉他的气味阻隔贴,办公室里会立即充斥omega的香甜信息素。 植入的晶体运转很顺畅,他和季向松在床上非常合拍。 “……”闻青生败下阵来。 他侧过脸,轻轻推了一下季向松的手。 他的照片,新邮箱,新联系方式,已经录入季氏员工系统。 集团里多了一位高级副总裁,这新闻必然在内网上滚动通知。 但闻青生绝对不想公开自己还是季向松的情人。 季向松也没在办公室胡搞的心思,他收回逗弄闻青生的手,说:“中午一起吃饭,我给你介绍几位能用的人。” * “闻总好。” 短短一周,闻青生就听习惯了这个称呼。他比自己想象中更快适应在季氏工作。 所以,当有人在办公室门口喊闻总时,闻青生盯着计算机屏幕,目光都没动,直接让人进来。 这报告的数据不太对。 闻青生皱起眉,陷入沉思。 他没察觉到走进来的人悄悄蹲下,慢慢挪近。 啪哒。 一根食指宛如凭空探出,推倒了显示屏旁边的小猫摆件。 “谁?” 闻青生一惊,赶紧拿起小猫摆件,攥在手心。 一颗灰绿色的脑袋缓缓冒出。 “青生哥哥,好久不见。你已经忘了我吗?” 季矜栩双手交迭放在桌边,下巴搁在手背上,嘟囔道。 闻青生站起身,哑然失笑道:“小栩,你换发色了?” 季矜栩不说话,哼唧两声。 明明是他先“追”闻青生,但季向松剥夺了他喊老公哥哥的权利。 他只能染个绿毛,聊表怨念。 季矜栩看到了闻青生入职季氏的消息,又怕闻青生很忙,不好打扰。 他憋到现在,总算找到机会跑来公司。 “快十点了,今晚还要加班吗?你明明刚入职。”季矜栩眨巴眼。 今晚有规定不能加班吗? 闻青生疑惑。 “近墨者黑!你不能和我哥一样变成冷漠工作狂!这栋楼里好像就剩你们两个人了!” 季矜栩哀叹道,就差抓着闻青生的手臂摇晃。 “是跨年夜啊。” 闻青生瞥过计算机右下角的日期。 十二月三十一日。居然不知不觉就年底了。 “反正明天元旦休息,我们走吧。” 天时地利人和。季矜栩期待地搓搓手。 他就想打探一下,闻青生和他哥到底什么情况,又不可能当着季向松的面问。 闻青生思忖片刻,放下小猫摆件,拨弄调正,转身走去敲响了隔壁办公室的门。 “……?” 季矜栩见到季向松披着风衣走出来的那一刻,无比怀疑他哥被夺舍了。 青生哥哥肯定正经报备工作,没有别的意思。他哥必有问题。 季矜栩一拍脑门,感觉自己绿得发光。 * 商业区的新年集市街道,彩灯斑斓闪烁,周围熙熙攘攘。 “听说前面有卖热红酒。你们去逛逛,帮我带一杯。” 季矜栩才不敢当他哥的电灯泡,看见围观街边乐队演出的人堆,很识相地钻了进去。 闻青生沉默地等在季向松身后。 他想,季向松其实对季矜栩挺好的。 他问季向松,季矜栩想出去跨年,你要不要陪他? 闻青生都琢磨好了理由。季向松肯定不喜欢凑热闹,他只要对季矜栩说文件有问题,他要等季总。他也就不用去了。 结果,季向松答应了。他退了在线会议,就关了计算机。 说实话,闻青生不想出门看别人其乐融融。他没有过节的仪式感。 第49章 他以前记得那些特殊的日期,不过是为了替谢呈明给情人送礼物。 “你喝。” 季向松握住闻青生的手,将刚买的热红酒放在他的掌心。 闻青生低头。 热气白雾蒸腾消散,肉桂、香橙和苹果浸泡在深红色的酒液里。 “怎么只买了一杯?” 季向松说:“他不能喝酒。信息素会失控。” “哦对。”闻青生想起来了。 季矜栩喝果酒都犯晕乎。他还去会所给季矜栩送过抑制剂。 “回去我开车。”季向松又补充道。 季矜栩没带司机。他们从公司出来时,闻青生负责驾驶。 “好。”闻青生欣然接受。 热酒下肚,他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倒计时将近,跨年的人群一起涌往矗立在商业广场中央的古典钟楼。 他们想去找季矜栩,发现很难再往回挤。 “人太多了。我们出去等。” 季向松拉着闻青生,绕进岔路小道。 闻青生跟上季向松的脚步,看了一眼交握的手,没有抽回。 他们刚走出交通管制区域,就听见背后爆发出整齐划一的欢呼声。 新年钟声敲响。 “那个……” 此时此刻,闻青生觉得应该说些什么。 酒精使他微醺,心间仿佛被雀跃的气氛感染,不由自主地鼓噪。 季向松回头看闻青生。 “新年快乐?”闻青生试探地说。 总归是新的开始。他好像也能有些期待了。 “嗯。”季向松淡淡地应了。 闻青生:“……” 他来祝福快乐,确实很没说服力。 “季总,走吧。有份文件不太对,我要回去再看一遍。” 闻青生尴尬地扭过头。 他刚要迈出腿,又顿住了。 我怎么又出现了幻觉。 闻青生不自觉地捏紧了季向松的手。 马路对面,他看见有一个人很像谢呈明。 寒风吹过,那人衣着单薄,潦草狼狈,一瘸一拐地走。 忽然,那人也停住了,转过脸。 谢呈明也望见了闻青生。 他先是呆愣,而后神采飞扬地笑起来。 谢呈明想快点走到闻青生的身边,但眼前陡然晕眩发黑,脚步再不受控制。 他踩空街沿,踉跄着往车行道摔去。 坠地之前,谢呈明奋力朝闻青生伸出了手。 一辆双层巴士鸣笛横行驶过。 闻青生瞳孔圆睁,放开了季向松,急忙朝谢呈明奔去。 喝了一半的热红酒也被抛下。 纸杯翻滚,调味果块散落,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缓坡漫延,流淌到了季向松的皮鞋尖。 第40章 谢呈明慢悠悠地醒了。他望着病房的天花板愣了半晌,昏倒前的记忆涌回。 他被他爸勒令不准出门。但他找到机会,从谢家别墅二楼跳下,逃了出去。 谢呈明估计落地扭到了脚踝,迈步就是刺痛,但仍是蒙头往前走,不敢停歇。 他魔怔般,不知道该去哪儿,却想着一定要找到闻青生。 终于,谢呈明如愿以偿,视线越过人群,望见了闻青生朝他奔来。 但闻青生身后跟着一个碍眼的人。 谢呈明转动眼珠,看见季向松站在床边右侧。 闻青生不在。 病房内暖气很足,季向松的臂弯里搭着两件风衣外套,一脸漠然。 谢呈明得意地怪笑起来。 他在半途中有迷迷糊糊恢复过一丝意识,似乎是季向松开车将他送到了医院。 “你是不是比阿生更害怕我死了?” “如果我被车撞死在他眼前,他要一辈子记得我了。” 季向松只字未言,谢呈明就吠了一堆。 诸如: 我乱走在茫茫人海还能遇到阿生。我们命中注定会在一起。 我好像听见阿生催着你去开车。看吧,他心里的人是我。 “你知道我和他认识多少年了吗?你凭什么和我抢?”谢呈明做了总结陈述。 季向松稍降眼帘,俯视着谢呈明,反问:“你几岁了?” 居然嘲讽他幼稚。 谢呈明不想被低看,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握紧拳头。 季向松瞥过谢呈明手背上的输液针,有血液在缓缓回流进滴管。 “他现在的信息素只能和我适配。”季向松提醒道。 他还没告诉谢呈明一件事。 谢呈明躺着的地方,正是他名下的私立医院。闻青生就在这里做了腺体手术。 不过,这属于闻青生的治疗隐私。季向松也不会说。 谢呈明忿恨地捶了一下床,扯得输液瓶都摇晃了,虚张声势道:“那又怎么样!他会回到我身边!” 季向松走到呼叫铃旁边。 鞋底踩过热红酒,现在已经干了,在病房地板挪动有点粘腻。他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闻青生现在是我的秘书。这是事实。” “所有人都看重这个事实。” 说完,季向松不再和谢呈明废话,按下了护士台的呼叫铃。 谢呈明哽住了,颓唐地熄灭了气焰。 s市分公司陷入舆论危机,南区科技园竞标失败,最后季氏集团官宣了闻青生入职。 那群吃分红的元老股东们彻底坐不住了,齐齐问责到谢父那边。 有人敲着茶桌,完全不给谢父面子,直说:“离了闻青生,谢呈明什么都不是。” 谢父听得脸都黑了,但无可反驳。他甚至都不敢透露,苏家已经提出了取消联姻。 谢父也不白受这窝囊气,雷厉风行地收回一半管理权。 谢呈明被禁足在家反思,考虑补救方案。 可他哪有心思制定新一年的业务计划,思来想去都是季向松从中作梗。 像迟来的青春叛逆期,他不认这笔账,闹绝食,莽撞跳楼,逃出去,晕在路边。 但谢呈明就是命好,遇见了闻青生。 病房门被推开。 闻青生跟在护士后面,走了进来。 护士看见输液管回血,立即去给谢呈明调整。 “阿生,我好想你。”谢呈明才觉得疼,委屈地瘪嘴。 闻青生没搭理谢呈明,接过季向松递来的外套。 他从街沿边架起谢呈明,又在医院奔走,热得额头都冒出薄汗。 “住院手续办好了?”季向松问。 “嗯。”闻青生轻轻应声,但不敢看季向松,又对谢呈明说,“帮你缴费了,有检查报告明天才能拿。你自己联系一下家里人。我们回去了。” 闻青生当场就要通知谢父谢母。 但他拿起新手机,才想到根本没有保存谢家人的联系方式,更不记得号码。 “阿生……青生,你留下来陪陪我好不好?我腿好疼。”谢呈明又叫唤道。 闻青生无动于衷,拉着季向松,走出了病房。 谢呈明收起可怜兮兮的卖惨表情,阴郁地瞪着季向松的背影。 * 季向松一路没有说话,直接驱车到别墅地库。 他们看见谢呈明出事,已经让季矜栩自行回去了。 闻青生从小就很会察言观色,天然对周围人的情绪很敏感。 季向松没到气愤的程度,但绝对在明显地告诉闻青生,他不高兴。 闻青生很清楚原因,他也可以解释。 性命攸关,他不可能见死不救。倒在那边的不是谢呈明,是锐寅,是别的同事,他都会奔过去。 可要说完全没有私心,闻青生不敢保证。 车厢内低压笼罩。 闻青生艰涩地开口:“那个……” “闻青生,我没有改名‘那个’。”季向松停稳车,解开了安全带。 “季总,对不起。”闻青生撕开腺体上的气味阻隔贴,急忙探身贴过去,僵硬地谄媚道,“怎么都可以。要不要在车上?” “太晚了。”季向松拒绝道。 好好的跨年,结果去医院折腾到现在,都要凌晨两点了。 季向松打开车门朝屋里走,闻青生抿了抿唇,只能跟着下车,回到客房睡觉。 闻青生没睡一会儿就醒了。空调吹着暖风,但他觉得还是脚冷。 他和季向松同居,也是他自己一开始就提出要泾渭分明地睡客房。 他被做得累了,动都没力气动,才会睡在季向松的卧室。 如果搞完还清醒,季向松从不留他睡在旁边,但会陪他下楼,再说一句晚安。 但今晚什么都没有。 习惯很可怕。他想念被季向松圈在怀抱里的温暖。 闻青生努力往被窝里缩了缩,蜷起小腿。 * 闻青生以为会失眠,但再一睁眼已经早上九点。 他缓神片刻,想起今天还是元旦,不用去办公室。 【醒了就上来。】 第50章 闻青生拿起手机,看见一条信息。发送时间为半小时前。 他吁了一口气,赶紧去浴室洗漱冲澡。 闻青生实在受不了被冷落,他宁可被不停地索取,一遍遍掏空自己也没关系。 季向松直接讨要补偿,他很愿意配合。 闻青生匆匆吹干头发,披着浴袍就去了楼上的衣帽间。 季向松衣装齐整靠坐在沙发,双腿随意交迭,脚上穿着一双崭新的系带黑色牛津鞋。 闻青生心中一凛。 “过几天,有个媒体访谈,去挑你要戴的领带和皮带。”季向松略扬下巴。 显然,今天挑了也有别的用处。 闻青生把皮带交给季向松,自觉用领带蒙住眼睛,就干脆利索地跪到沙发前的地毯上,双膝向两侧分开。 布料蒙蔽了视线,闻青生阖上眼,等候着即将破空挥来的一抽。 但季向松只用皮带将他的双手反绑在背后,又抽走了他的浴袍衣带。 浴袍被往后扯落,挂在小臂上。 闻青生听到季向松轻笑一声,似乎在满意他里面什么都没穿。 接下来,闻青生只能听见偶尔一些细微的沙沙声响,似乎是空调风在吹动屋内的帘子摇晃。 衣帽间几乎安静,没有季向松的信息素味,闻青生心跳却越来越快。 他无法感知到季向松的存在。 闻青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膝盖酸麻,忍不住眼眶一热。 季向松是不是离开了。难道最后一次就是要这样丢下他。 “季总?”闻青生迷茫地问,想要站起来。 “让你动了么?” 闻青生瞬间停住了。 他的肩膀被季向松踩住了。 鞋尖挑过他的下巴,皮革的气息若有似无地钻入鼻腔。 鞋底又踩上胸膛的敏感处,纹路蹭得他很痒。 闻青生弓腰往后躲了躲,又记得季向松不准他动,咬住下唇,尽量跪挺直了。 随后,季向松似乎在清点他腰腹上的伤痕。 每一处烟疤都被不轻不重地照顾过。 闻青生喉咙收紧,反绑在身后的手指互相抓握、绞捏。 …… 领带被摘掉了,闻青生眯起眼。 房间内,薄纱般的窗帘柔柔地静坠,晨光朦朦胧胧地透过。 他垂眸盯着漆黑的鞋面。 弄脏了。季向松不喜欢弄脏。那我应该要负责擦干净吧。 闻青生思绪恍惚,吞咽了一下,俯身就要用嘴唇轻碰鞋面。 “行了。” 季向松眉尾微挑,收了腿,将人扶住。他让闻青生靠过来,脸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季向松手指插进闻青生的发丝,慢慢地捋过,等他恢复了一段时间。 “坐上来。” 闻青生颤巍巍地站起,坐到季向松怀里,讨好地吻了吻季向松的下巴。 * 采访嘉宾休息室。 闻青生最终还是拒绝了露脸采访。他只是陪同季向松过来,审核节目方要提的问题。 季向松还在用手机看工作邮件,包裹在西装裤里的长腿慵懒伸展,系带的黑皮鞋踩在暗红色地毯上。 啪一声。 闻青生猛地合拢了采访稿文件,不禁懊恼。 太不专业了。 他居然上班走神,脑子里回味黄色废料。可被细碾重磨过的滋味,确实激得他颤栗。 “季向松。” “怎么?”季向松抬眼睨过去。 新奇。闻青生第一次在工作时候叫他全名。 “没事。” 闻青生左臂横在胸前,右手肘抵在上面,背过身捂住了脸。 你一定要穿这双鞋出门吗? 闻青生问不出口。 他也知道季向松是故意的。 最后,万般复杂心情只能化作一个无声的叹息。 季向松真的很记仇。以后务必要谨慎地哄着。 闻青生想。 第41章 “有问题就告诉我,不要说没事。” 季向松站起身,走过去抽掉闻青生手里的采访稿。 闻青生看见季向松贴近,僵硬着后退一步。 “这个栏目访谈,我为你接的。他们真正要采访的人是你。” 季向松低头看稿,以为里面增加了针对闻青生的新问题。 “什么?”闻青生诧异。 闻青生从不觉得自己跳槽是很重要的事。他入职后就埋头工作,没关注过外界消息。 他仍在刻意逃避,害怕听到任何有关谢呈明的事。 所以,闻青生当然不知道,季向松帮他推了多少采访邀请。 季氏集团官宣闻青生入职后,公关部的联系渠道立刻被各路媒体打爆了。 不止财经报刊,连娱乐时尚杂志也纷纷发来邀约。 这群人倒不是多关心庞大的商业集团运转,只更在乎其中隐藏的豪门纠葛。 绝对有精彩八卦可挖。 谁先拿到独家新闻,肯定能挣到热点头条。 【闻青生是谢家养子,怎么去季氏了?】 【他和谢家决裂了?发生什么事了?】 一时间,网络平台上出现了各种猜测。 有说,闻青生分不到财产,决定自立门户,和季氏连手打击谢氏。 还有锐评,由于假药风波,闻青生看不惯谢氏内部的蛀虫,又无权干涉,愤而出走。 更离谱的版本是,闻青生认祖归宗,他真实身份是季家私生子。 闻秘书的离职,导致谢氏股价连续阴跌一周,并且短期没有回升之势。 其实,单靠八卦传播,不可能影响如此。 精明的商人们看得很清楚,谢氏集团的稳定倚靠了谁。 谢氏不会垮,但确实要风雨飘摇一阵子。 闻青生毫不知情,也将自身放得太低。 季向松原本不打算回应大众,奈何谢呈明又蹦出来叫嚣。 ——“你知道我和他认识多少年了吗?你凭什么和我抢?” 他会借着媒体告诉谢呈明凭什么。 正巧有个财经栏目和季氏关系不错,又耍了个小聪明,把采访邀请递给了季向松,但字里行间希望能带上闻青生,做成双人访谈。 如果实在要不到闻总的个人采访,季总出来满足一下好奇心也行啊。 他倒成了顺便的那个。挺有趣。 季向松看完采访问题,轻哼一声。 “要修改吗?我现在就去对接。” 闻青生会错意了。 “没有。”季向松用采访稿搂了一下闻青生的腰,道,“你也跟我去录制室。” * “您是如何说服闻总加入季氏?未来有什么新的战略规划呢?” 主持人微笑着,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录制室的工作人员们都精神一振。 他们并非急着下班,而是一种“终于等到了”的兴奋。 闻青生双手抱臂,站在摄像机旁边。 他也意识到了。这个采访,根本没人要听季向松聊行业投资,讲趋势分析。 全部都有事先就准备好的说辞。 采访稿里只有一个问题,季向松没提前给答案。 真的很会吊人胃口。 闻青生不禁摇摇头。 他平静地猜测,季向松可能会说:大约两年前,在商宴上结识。闻总对事业也有新的想法。至于集团的战略规划,暂不可透露。 季向松对主持人抬了抬嘴角,侧过脸看闻青生。 “我和青生在高中认识。但我出国留学,断了联系。” “我也没想到,等再见面,他愿意放弃谢氏,跟我走。” 闻青生缓缓放下手:“?” 这什么鬼话。听起来是事实,但怎么那么奇怪。 他们确实曾经在同一所高中读书。 季向松也问是不是见过面,可闻青生没有印象。 这事没再详聊,早就不了了之。 录制室里一片屏息的沉默。 工作人员们的目光在季向松和闻青生之间来回摇摆。 每个人估计都脑补了类似的爱恨情仇。从校园到都市,青涩初恋,破镜重圆。 主持人也卡壳,忘了追问。 季向松补充道:“我们的未来规划,要等闻总决定。” 录制室门摇晃,闻青生离开了。 * 正值中午时分,天空湛蓝,阳光明媚。 火舌卷过烟草,立刻升起一缕白烟。 闻青生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他望着演播大厦底下一波波赶着去吃午饭的行人,发起了呆。 “想起来了?”季向松很快找了过来。 闻青生给季向松留了消息,说去旁边露台抽根烟。 “没有。”闻青生夹烟的手指蜷了一下。 那你在紧张得逃什么? 季向松环住闻青生的腰,让他转过身。 “季总,我们高中到底怎么认识了?” 第51章 如果是全校大会的认识,他应该见过季向松发言。 但没必要说得,他俩像谈过恋爱…… 闻青生视线往下,避开对望,若无其事地掸了掸烟灰。 “我之前不提,是觉得没必要。你也说,都是过去的事了。” “但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利用你对他的亏欠。” “闻青生,我要你记得,你也欠我一次。不止他救过你。” 季向松拉起闻青生的手腕,将他冰凉的手背贴到脸颊。 闻青生心跳慌乱,但不敢随意抽回手,担忧燃着的烟灰烫到季向松的脸。 “你一个alpha这么怕冷。你有没有想过不是天生体质差,是因为你在分化期乱来。” 季向松借着闻青生的手,吸了一口烟,又凑过去吻住他。 猝不及防,唇被重重封住。辛辣的烟气涌入咽喉,来不及反应。 憋闷。咳呛。 闻青生瞪大眼。 * 如今医疗科技发展,每个人可以通过健康检测,在第二性别分化期提前知道结果。 高一入学时,闻青生拿到指标报告,一夜未睡。 alpha - 99.999% 。 他闭起眼,这个数值仍旧钉在脑子里。 他好想骗自己,不是百分百,应该还有机会。 谢呈明举起他的报告,还哇了一声:“阿生,你居然也是alpha?” 闻青生比谢呈明矮半个头,体格瘦小。 打闹时,谢呈明还能从背后把他搂抱起来,双脚离地,欢乐地转一圈。 高一上半学期,谢呈明很顺利地分化成了alpha。 他情窦初开,迅速勾搭到了隔壁班一个可爱白净的omega。 谢呈明放学都不等闻青生了,和omega一起骑自行车出去玩。 那omega戴了一对耳钉。 闻青生怕模仿得太明显,只偷偷在左耳打了一个耳洞。 他拖着不想进入alpha的易感期。 每次感觉发烧燥热,他就放学后,跑去学校游泳馆的淋浴室长时间冲冷水,等体温稳定了再回谢家别墅。 直到下半学期。 那一次,闻青生遇上了麻烦。距离他十六岁生日还有三天。 “哟。这不是我们新校草的童养omega吗?” “要分化进入发情期了?” “谢呈明不是在谈恋爱吗?你不如先跟我们爽爽。” 闻青生脸色惨白,但腮颊潮红,警惕地盯着那几个高二游泳队的alpha。 他们将闻青生从淋浴室逼往泳池边缘。 闻青生捂住湿贴在身上的白色衬衣,慢慢后退。他腰腹有疤,淋浴没全脱干净。 “真是操了。他很带劲。你们懂吗?” 有一个alpha忍不住吹了一记口哨,转头问旁边的兄弟。 “懂。穿比不穿有意思。” 他们伸出手就要扯闻青生的衣服。 闻青生迅速往后躲,却滑倒摔入了泳池。 消毒剂味的水骤然涌满耳道,呛进鼻腔。 闻青生胡乱地蹬着手脚。他从来不上游泳课,因为要脱衣服。 小腿猛地抽痛,闻青生瞪大眼,咳出一串气泡,鼻喉酸涩。 多活了这么久。不如就这样,算了吧。 闻青生木然地盯着波动的水,放弃了挣扎。 那几个高二生站在岸边,还等闻青生露头,再嘲笑一番。 他们实际上只想“开玩笑”,不准备做出格的事。 哪知闻青生掉进泳池就没了反应,都懵了。 “这、这里是浅水区啊。他怎么了?” “他脸色很白……他会不会有心脏病?” 他们吓得失了神智,推搡着往外逃跑。 季向松正浸在深水区里闭眼屏气。他听到噗通一声落水,就稍稍看了看。 只一眼,他立即动身,游了过去。 季向松从背后搂住闻青生,将人带出泳池,平放到岸旁的横椅上。 再不醒,他就要人工呼吸了。 季向松皱眉,犹豫着俯身。 闻青生咳嗽两声,醒了。 “别碰我。” 闻青生眼前还模糊。他以为是那群alpha,挥起手臂就打过去。 季向松偏过脸:“……?” 他被闻青生用手背结结实实敲了一巴掌。 彼时,季向松还没那么克制。 他抬手就掐住了闻青生的脖子,略微用力。 是警告,没下重手。 他在易感期,来游泳冷静,顺手救了人,结果那人不识好歹。 年轻alpha的信息素,劈头盖脸压向闻青生。 闻青生要去抓季向松的手腕,忽得又失力地滑落。 闻青生绝望地闭起眼。他嗅到了自己下意识反击回去的信息素。 他分化成alpha了。 等闻青生再清醒,他已经躺在谢家别墅。 后来,闻青生就抽条长高了。他和谢呈明身材越来越相近。 谢呈明印象里软萌的雪团子也越来越模糊,最后只剩沉默寡言的清冷闻秘书。 第42章 闻青生呛到烟,咳嗽起来,立即推开了季向松。 但他的手仍旧搭在季向松的胸前。 “原来那时候是你。”闻青生顺好呼吸。 “他们跑出去碰到了老师,你就被带回去了。我本来想去问你的名字,但我正准备出国,觉得不会再有联系,就算了。” “你分化前和现在确实不太一样。” 季向松屈起食指,划过闻青生的脸庞。 “像omega对吧。”闻青生抬起嘴角,自嘲般笑了一下。 “抱歉,我来迟了。”季向松捏住他的下巴,又要吻过去。 闻青生眼睫轻颤,赶紧后退两步,与季向松拉开距离。 季向松盯着闻青生,手还悬在半空。 他在等闻青生过来。 但闻青生抿了抿唇,沉默地继续抽那一支已燃的烟,似乎当季向松不存在。 阳光倾洒在身肩,闻青生镇定下来。 “季总,怪不得你的信息素能和我植入的晶体适配,是不是有这个原因。” “我的第一次易感期由你引发。” 季向松眉头轻蹙,完全没料到闻青生居然认真分析起了医学治疗的逻辑。 “季总,是没必要提以前的事。” 闻青生看着季向松,重新露出一个浅笑。 说不上高兴,却带了微妙的释然。 他知道季向松将往事重提,无非是在加注,与谢呈明对垒。 季向松要他感动眼红,从此死心塌地,再不想谢呈明。 但不需要了。 季向松真的不用再哄骗他,不用再讲那些会让他误解的话。 闻青生垂眸,敛起心绪,将烟尾碾熄,丢进了垃圾箱。 然后,他主动握住了季向松的手。 “我饿了。先吃饭吧。季总,我请客。” 季向松没有动。 这里露台没有旁人。但牵着手走出去,谁都知道他俩关系不一般。 闻青生又拽了拽季向松的手,道:“我听工作人员推荐,附近新开了一家创意菜餐厅。我已经订好位了。” 或许是没看到合心意的反应,季向松失去了兴趣,抽出手,转身就走。 闻青生无奈叹气。 他很触动,但又不可能抱着季向松边哭边说:我先遇到你就好了。要是当时我看清楚了你的脸,记得你…… “季向松。”闻青生跟上去,低声唤道。 “我真的不会再想他。” “你要公开我是你养的情人、床伴还是宠物……我都不介意。” “你想做什么,我全部接受。” 季向松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闻青生。 应该是哄好了。 闻青生舒了一口气,伸出手搂住季向松的脖子,贴近吻上。 闻青生不在乎会不会被路过的人看见。 看见也没事,最好就当成他在勾引季向松。 他离开谢家,无处可去时,季向松亲自来接走了他。 所以,就算季向松玩腻了,抛下他,他也绝不会让季向松被指摘有错。 我欠你太多了。 闻青生缓缓闭起眼。 * 视线落入黑暗。 呼吸间嗅到沉稳安心的冷冽木质香,又缠绕着丝丝缕缕的甜腻。 “……”闻青生躺在床上,不敢置信。 他眼睛又被蒙住了。双手也被拉过头顶,锁在床头。 没哄好吗?今天还有哪里遗漏了? 闻青生不解地反思。 他亲完季向松,季向松答应陪他吃午餐。 上午采访结束,下午回公司照常工作。他也在办公室等季向松加班到九点,再一起回来。 可他刚到家洗完澡,就被季向松铐起来了。 但季向松又对他不管不问,慢悠悠地坐在一旁,应该在看书。 一记纸页翻动的响声。 闻青生感觉到季向松刻意释放的信息素更浓了。 第52章 他被勾得腺体发烫,小腹燥热,快思考不动了。 难道是中午去新餐厅……因为锐寅? 闻青生尽力回忆着细节。 新店开业,店员说发朋友圈可以送一份饮品,没有点赞数量要求。 季向松没吭声,显然不会参与这种活动。 但闻青生想了想,没拒绝。他等菜上齐了,拍一张照片,附了定位。 发送不过两分钟,锐寅就找他私聊。 【你谁?盗号??】 闻青生无奈一笑,低头打字澄清。他从来不发生活动态,突然“诈尸”,确实很奇怪。 “在和谁聊天?”季向松问。 闻青生没有隐瞒,直接说了是锐寅。 【你现在还有空去探店。幸福噢。】 【闻总,你那儿还有位置吗?】 闻青生知道谢氏集团内部在严查规范,锐寅忙成旋转陀螺,估计都没时间吃饭。 他以为锐寅要过来顺便蹭个位置。 闻青生赶紧回复: 【排队了。这餐厅要提前预约。】 这次,锐寅发了一条语音。闻青生不避开季向松,很干脆地点了外放。 “我也想跳槽。青生,你带我走吧,青生,离了你我怎么办啊。” 锐寅独自在办公室,夸张地放声哀嚎,仿佛带了混响。 闻青生心跳漏了一拍,偷觑季向松。 季向松眼神都没动一下,似乎在专心夹走碗里的一颗红椒。 季向松怎么可能为他吃锐寅的醋。 闻青生用脚后跟蹭了蹭床单。 他脚踝也被锁住不能动,只能大喇喇地叉开腿。 他闷哼两声,吸引季向松的注意力。 “别动。可以说话。” “季总,你是不是不能吃辣?”闻青生犹豫地问。 仔细想来,如果季向松有空进厨房,做的都是清淡口味。 随即,他就后悔了。 闻青生听见季向松走近。 然后,他被拽住了头发,脖子只能顺着力往后仰。 “你觉得gallery frame和今天的餐厅相比,哪一家更好吃?”季向松反问道。 闻青生:“……” 两家店都宣传做创意菜,但毫无可比性。gallery frame偏西式,今天的餐厅则重油加辣。 “说实话。”季向松又咬了咬他的咽喉。 在露台上的那一口烟呛得他想吃辣。 闻青生不能撒谎,但也不想今晚命送床上。 “季向松,快做吧。” 闻青生努力蹬腿,侧过脑袋,估摸着季向松的位置,要去蹭季向松的胸口。 “明早还要开会。”闻青生劝道。 “我的公司,你这么操心。” 季向松自然不给闻青生痛快,手指慢慢划过他的胸口。 “嘶。”闻青生忽然倒吸一口气,大腿颤抖。 “腿抽筋了?” 季向松立刻解开了他脚踝上的束缚。 “没。但我硬很久了,很难受。” 闻青生浑身软绵,植入的晶体让他彻底体会到了omega发情期的感觉,欲望烧尽了他的理智。 他放弃面子,晃了晃手腕。手铐碰撞,发出清脆的哐啷声响。 “我好像进入伪发情期了。好想你,能不能快点进来。” 霎时,季向松捏紧了闻青生的脚踝。 这是他曾经为了提前离开饭局,让闻青生打电话讲的瞎话。 “闻青生。别自作聪明。” 季向松低声警告,牢牢扣住闻青生的腰,俯身靠近。 …… 闻青生躺在床上喘息,他被压着做了两次,手腕刚刚被放开。 他蜷缩进被子,不想看季向松,又被季向松拽出来。 “季总,明天真的要开会。不能来了。” 季向松掰过他的肩膀,冷笑道:“omega发情期可以休假一周。” 闻青生已经冷静下来,尴尬地移开目光。 忽得,他眼睛一睁,抬手抵住了季向松。 “楼下是不是门铃响了?” 季向松皱眉,静静听了一会儿,起身披上睡衣。 别墅的门铃响了。很急促。 来者似乎遇上了火急火燎的麻烦事,接连不停地按着。 * “季总,出事了。热搜爆了。颜总让您现在立刻回老宅。”司机见到季向松开了门,直接说了重点,又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她还有话要跟您说。” “什么事?”季向松接过手机,冷淡道。 他母亲还能让人转达,事情应该不严重。 “闻青生在你那边?” 女人慢条斯理地询问,但细听却是肯定的语气。 季向松难得一怔。他有预感般,缓缓转过身,看见闻青生正从楼梯走下。 闻青生在担心季向松遇到麻烦了。 “把他也带上。你们一起过来。” 第43章 季家宅邸客厅。 季矜栩用力咬着大拇指骨节,留下深深的齿印。 “小栩,别咬了。” 闻青生提醒道,伸出手却又慢慢收回。 他跟着季向松匆忙出门,只用湿纸巾擦拭,没贴气味阻隔贴。他怕自己身上还留有omega信息素,会影响到焦虑不安的季矜栩。 季向松已经去了他母亲的书房。 闻青生坐到沙发上,陪着季矜栩。 热搜爆了。 不是闻青生,也不是季向松。 季家私生子被挂上了娱乐头条。 季矜栩放下手,眼眶通红:“青生哥,我果然不应该去唱歌。” 跨年夜,季矜栩看街边演出,看得心痒痒。乐队的主唱瞧出他有点意思,朝他递了话筒一起嗨。 季矜栩忸怩着说“我不会啊”,被起哄推了过去。然后,他一开口,轻轻松松就是高音,引得欢呼,将氛围炒得更热烈。 灰绿色的头发,很有辨识度,长得好看,唱得好听,被围观的人拍了视频传到网络,小火了几天。 人怕出名。 不知道谁听出来了,怀疑跨年夜素人小网红,可能是近期发布新歌正热,但不露脸的“今羽”。 再一翻找,今羽在社交平台发过,他染了新发色,还附了脑壳照片。 季矜栩害怕被深扒,慌里慌张删除了,反而坐实了网友们的揣测。 原本只是露个脸的事。但“今羽”的真名和身份又忽然被曝光。 先前,网络上就因为闻青生入职季氏,讨论闻青生是季家私生子。 这真正的季家私生子就出现在公众眼前。还牵扯到了一位omega女明星,艳绝一时,名字里带羽。 “网上怎么骂我都没关系。但我不希望,我母亲都去世这么久了,还要被讨论。” “我母亲没有插足季家的婚姻。她是被强迫的。” 季矜栩捂住面孔,悲愤又无力。 他喜欢舞台,却无法露面,就是不想遇见这种情况。 前任季家家主,季向松父亲搞出来的滥情事。季家人都心知肚明,避讳不提。 季家在意对外的名声,必然不会承认错误。 闻青生思考很快,心里有了判断。 陈年旧事埋藏已久,现在被拉出来,针对的是季向松,但更受伤痛苦却是季矜栩。 管家拿来一条小毛毯,闻青生道了谢,接过毯子给季矜栩盖上。 “去睡一觉,醒来就好了。想喝点甜的么?蜂蜜水?能不能喝牛奶?”闻青生安抚道。 “我好没用。现在还要连累我哥挨骂。” 季矜栩将毯子扯过头顶,裹住脑袋,像一只可怜的小鹌鹑。 季向松已经同意他去娱乐圈唱歌,也派人保驾护航。但他得意忘形,闯了祸。 “小栩,相信我。可以解决。” 闻青生按了按季矜栩的肩膀。 管家带着季矜栩去了卧房,闻青生也站起身,走到庭院。 他在来季家的路上就看过那些爆料的媒体。背后都与谢氏集团有长期合作关系。 闻青生找出联系方式,拨通了电话。 他以为要费一番口舌,但对面听起来如释重负。 “闻秘……闻总,您终于联系我们了。” 对方简单说了两句,就保证撤词条清场,绝对会删得一干二净,屏蔽得无事发生。 闻青生听懂了。 确实是谢呈明在施压,让媒体爆料。但这是得罪季家的事。 媒体也不傻,仍在公司待命。 他们猜测,闻青生现在去了季氏,肯定会动手解决。 就等闻青生一通电话,他们能回去安心睡觉。 闻青生说:“辛苦你们了。” 对方笑道:“没事,应该的。闻总,去了季氏也别忘了我们啊。要投宣传,可以随时约。” “一定。”闻青生答应。 夜深月隐,庭院里空落寂寥,时不时旋起一阵寒风。 闻青生没有立即回到屋内,他平静地站着,后颈腺体还在泛热。他不觉得冷。 第53章 随后,闻青生又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 “……” “谁啊。说话。” 熟悉的低沉嗓音,带着一丝吊儿郎当的语调。 可闻青生摸了摸胸口,再也没有紧张或喜悦。 “谢呈明,我们见一面。” 然后,闻青生听见手机砸地,酒瓶翻倒。 一片叮呤咣啷的混乱之后,谢呈明似乎膝盖还撞到了玻璃茶几角。 “阿生?你?我……” “我会再跟你定时间地点。” 闻青生不给谢呈明叙旧的机会,挂断了通话。 他仰起头,望着楼上书房的窗户,季向松的身影正隐隐绰绰地显在那里。 * “季矜栩的事,我会处理。” 季向松站在书桌前,看着他母亲。 虽是血缘相连的母子,但感情上并无亲昵,疏离得宛如工作汇报。 颜琬芝拢了拢身上的驼色羊绒披肩,缓缓坐进皮质靠椅。 这热搜小事一桩,她都可以解决。 召季向松回来,当然不全是为了季矜栩的事。 “其实,打算过几天再找你。但你连小栩都没看住,那我们就现在谈谈。” “季向松,你昏头了。”颜琬芝直接下了定论。 “先前养那些小玩意儿,你都很知分寸。这次呢?” 季向松面色稍沉,冷漠道:“没区别。” 颜琬芝细眉轻挑,继续问:“你在采访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家媒体和季氏关系颇深,节目监制看完剪好的成片,左思右想,决定也让颜琬芝过目。 季向松沉默了。 “那采访我压了,不会播出。” “季向松,你坐到这个位置,不是为了供大众取乐,变成饭后茶余的谈资。” “你大刀阔斧弄集团改革,得罪了多少老一辈。别忘了,他们都还盯着你。” 季向松侧过身,脚步一跨,就要离开。 如果颜琬芝只是喊他来训话,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听。 他早就过了被管束的年纪。 颜琬芝被拂了面子,也不急不恼。 她屈指敲了敲桌子,说:“闻青生来了吗?你上次嘴角带伤回来,是他打的吧?” “他担心季矜栩。”季向松背对颜琬芝,避而不谈第二个问题。 换而言之,我不是带他来见你。 季向松不同意闻青生来季家老宅,但闻青生知道了季矜栩出事,强行跟着上车。 “季向松,我很了解你。从小时候起,你想要的东西都注定会握在手里。” “那些不务正业的物件,我给你全丢掉了,你也确实有本事能再拿回来。” “我不知道你怎么把他从谢氏集团撬走。但人不是物,强留注定不会长久。” 颜琬芝站起身,严肃道:“我不允许再因为那种风流私情,闹得家门难堪。” 季向松没有回答。 他眼神晦暗,拉开门,走了出去。 * 闻青生刚回到客厅,就看见季向松从楼梯缓步走下,身后还跟着一位年长的女人。 闻青生的后背不自觉地冒汗。 他没想到这就要与季向松的母亲见面。 脑中电光火石,闻青生考虑了很多。 如果被责问他和季向松的关系,他该怎么说。 如果要他离开季向松,他该怎么办。 不对。 闻青生使劲掐了掐掌心,恢复镇静。 季向松有床伴,多么稀松平常的事。他养过许多小情人,只要不影响利益,家里人不会过问。 闻青生整理清楚思绪,赶紧拉了拉衣袖,遮掩住手腕上的痕迹。 “闻青生。” 颜琬芝已经走到闻青生面前。 她是omega,身形瘦小,短发微卷齐耳,藏着银丝,但眼里透着经历风霜的锐利。 “颜总,您好。”闻青生挺直背,看着颜琬芝的眼睛,不卑不亢道,“热搜已经处理了。那些旧事不会再被随意传播。” 颜琬芝听了,轻呵莞尔。 闻青生一愣。 这似笑非笑,他惯在季向松的表情上看见。 颜琬芝转过脸,看季向松,道:“你真是找了个好秘书。” 闻青生心虚地抿了抿唇。 季向松对闻青生说:“走了。” “好的,季总。我去通知司机。” 闻青生躲避了季向松伸过来要牵握的手,不动声色地率先朝大门走去。 颜琬芝双手抱臂,瞧见季向松彻底黑了脸。 她揶揄道:“没区别?” 季向松眉目阴沉:“你别动他。” 第44章 见过颜琬芝以后,闻青生发觉季向松的态度好像变得若即若离。 这一周,季向松和他白天在公司只谈工作,晚上就无言地将他拽到卧室。 腰被掐住,抬高。后背感受不到季向松胸膛的温度。 闻青生跪趴在床上,将脸埋进枕头。 他想,可能是老毛病犯了,又在患得患失。 季向松对他没有变化。 他们本就是很纯粹的雇佣关系,附加一项名为滚床单的加班任务。 季向松的新一轮易感期快到了,但最近太忙碌,腾不出整天的空闲时间,只能每晚匆匆解决。 这种更像例行公事的发泄才是正常。 闻青生闭起眼,被顶得深了也就闷哼一声。 后背一暖,季向松俯身贴近了。 闻青生被压进床里,坚持不住地轻颤。 他的腺体又被季向松咬住了。 青紫色的齿痕交迭,后颈肌肤没养好又被咬穿。alpha的信息素强硬地灌注进腺体,植入的晶体不知疲倦地吸收,逆转着天然的排斥。 疼。 闻青生忍着没说,抓紧了床单。 “我明天出差。”季向松放过了闻青生,抽离起身。 闻青生怔愣。 这行程他不知道。 “我呢?”闻青生撑起上半身,看季向松。 “你不需要跟着。”季向松亲了亲闻青生的额头,似是敷衍安慰道,“去睡吧。” “哦好。” 闻青生很识相,立即下床去客房睡觉。他双脚踩到地板时,还在发软。 “季向松,晚安。” 闻青生走到卧室门口,小声说。 季向松没有回答。 闻青生咬了一下唇,正要关上门。他又听见季向松发话了。 “明天我叫你,陪我去机场。” * 闻青生坐在车后排,看着倒退的街景。 季向松并没有改变主意,只是让他跟着去大厅送机,又交代了后面三天的重点工作内容。 闻青生认真记下,便和司机踏上了回公司的路。 季矜栩暂且在家里断网休息,季向松的司机回到了原来的岗位。 他也应该回到闻秘书的位置。 这段机场大道,闻青生数不清往返过几十上百次。 他怀疑自己陷入了逃不脱的循环。 从前,谢呈明的每一趟飞行,他就是如此。尽量陪同出差,实在被抛下也要腆着脸去送机。 但这么看来,季向松还是更好一些。 他不需要再耗费十年,就能死个明白。 闻青生揉了一下脸颊,为自己的想法哭笑不得。 车辆驶过一片商业区。 闻青生:“这边停吧。” “嗯?啊?!”司机似乎很惊讶,飞快转过头,直接看了一眼闻青生。 “会违章?”闻青生疑惑地问。 “不是……您不回公司?”司机欲言又止。 “有点事要办。你今天可以休息了。我自己打车回公司。”闻青生大方地给司机放了假。 “好嘞。谢谢,闻总。”司机恭敬不如从命,立刻答应道。 但闻青生没注意到,司机等他下车后,仍旧缓缓驾驶着跟踪了他一段路。 司机确定闻青生走进一家咖啡馆,无奈地摸了摸后脑勺,把消息发给了季向松。 * 咖啡馆。 闻青生落座时,谢呈明正举着手机抓发型,身穿一套定制款正装,还仔细别了领带夹。 “谢呈明。” “阿生?!”谢呈明差点把手机丢了,又赶紧正襟危坐,谄笑道,“要喝什么?听说这家店的提拉米苏很出名。” “不喝。” 闻青生不准备长谈。 他送完季向松登机,就给谢呈明发消息约见面时间。本以为要明天,没想到谢呈明秒回,现在就有空。 闻青生想了想,正好免得夜长梦多,也不用再找机会避开季向松。 “你好,两杯热美式。”谢呈明举手招来服务员,催促着下了单。 闻青生开门见山道:“我们之间的事,你不应该牵扯小栩。你不要再做无用的事,逼我和你见面。” 谢呈明笑着打哈哈,岔开话题:“你还记得这个领带夹吗?你送我的。” 第54章 闻青生皱眉:“我送的?” 他确实不记得了。 谢呈明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他下了血本,精心捯饬造型,闻青生完全没细看。 而且。厌烦。 他在闻青生的表情里看出了明显的嫌弃。 “没错,是我在针对季向松,但他身上暂时挖不出错。正巧看见网上讨论今羽,我突然想起在你公寓听过一张专辑。是季矜栩送你的吧?” “呵。我居然还以为你和哪个明星在一起了。” “我怀疑锐寅,怀疑季矜栩,甚至还怀疑过拍卖会的颜老板。” “唯独没想到是季向松。” 谢呈明一口气说完,放在桌子上的左手紧紧攥成拳,骨节泛白。 他又松开左手,给闻青生看没有戴戒指。 “我退婚了。等苏徜的新秀发布会结束,这消息就会公开。” “我腿没恢复好,又被我爸拿拐棍打了一顿。到现在走路还疼。” “我和他们说,我想明白了,我只要你。以后我也不会和任何人联姻。” “阿生。”谢呈明深深地望着闻青生,道,“我确定了,之前易感期想拿你衣服,和苏徜无关,只是因为你。回来好不好?我真的喜欢你。” 迟来的深情比草轻贱。 闻青生看着谢呈明伏低卖乖,心底毫无波澜。 他忽然直接道:“我喜欢季向松。” 谢呈明瞬间面容僵硬,如遭雷击。 “哎哟我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服务员忙不迭道歉。他端着黑咖啡,摸到杯壁烫了一下,往闻青生面前的桌子洒出一滩。 “我马上给您重新做一杯。”服务员一边后退,一边鞠躬。 “不用了,我要走了。” 闻青生拿过纸巾,帮忙擦拭。 “可是……”谢呈明从震惊中回过神,切齿恨恨道,“季向松喜欢你吗?” 闻青生一顿,轻笑道:“我无所谓他喜不喜欢。” 吃一堑长一智。 至少等季向松不要他,他不会再黏黏糊糊,死皮赖脸抓着不放。 谢呈明见闻青生站起身,又要抓他的手腕。 闻青生果断推掉了。他指腹撑在桌面,上身前倾,盯着谢呈明。 “谢呈明,不要再伤害我身边的人。” “如果你被停职很闲,那就去让伯父做好准备。谢氏集团曾经有一半可以属于我,我现在也能拿回来。” 谢呈明嘴唇微颤,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很清楚,闻青生是认真的。并且,闻青生确实做得到。 谢呈明呆愣地看着闻青生渐渐离去的背影。 半晌,他垂下头,额头重重地磕到桌沿。 闻青生跨出店门,走出十几米,又被服务员追上了。 “那个客人,重新给您做了一杯热美式!” 服务员戴着黑色口罩,压了压脑袋上的棒球帽,伸手递来纸袋。 “宁澈。”闻青生说。 “闻、闻总,您这都能认出来?”宁澈摘掉了帽子和口罩。 闻青生点了点自己的侧颈,说:“草莓味信息素。” 宁澈捂住后颈,道:“糟糕,忙忘了。我回去就贴气味阻隔贴。” “有什么事?”闻青生接过纸袋。 “我之前大概脑子有点问题,后面一直想跟您道歉,但……。这咖啡不加糖不加牛奶,也没有别的料。” 宁澈尴尬地搓搓手指。 “没关系,都过去了。”闻青生递还给宁澈一支烟。 宁澈小心翼翼地瞅着闻青生,发现他真的不在意。 “你也听到了。跟我说说,季向松是什么样的人?” 闻青生又很流畅地拿出打火机,给宁澈咔嚓点燃。 “……”宁澈夹烟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沉默地抽了一口烟,决定先澄清。 “其实,我和季总不太熟,也没睡过。我说他不行,说他让我陪客,全是造谣。” “他现在和我完全没联系。你看我都在自己打工赚学费。” “嗯。”闻青生点头,示意继续讲。 宁澈用大拇指蹭了蹭鼻梁,道:“美院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大金主。他捐过楼也送过藏画。” “我很缺钱,又听到传言,雕塑公园也是他的地盘。我就去湖边写生制造偶遇。哪知第一次去就碰到他了。” “我那时候想,这不会真是命中注定吧。我很喜欢他。不用陪睡,对我好,还给我钱,怎么可能不喜欢。” “但没多久,我发觉他控制欲很强,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要报备。” “他喜欢听话的小情人,可我不是。天天装乖,我要崩溃了。” “季总可能第一眼就知道我是冲他钱来的。” 宁澈讲着,原地蹲下,长叹一口气,忧愁又懊悔。 “后来,我就钻牛角尖,分不清是利欲熏心还是什么由爱生恨,说了很多瞎话,做了挺有病的事。” 宁澈咬着烟,仰起脸看闻青生,说:“闻总,你是alpha,也不缺钱。你喜欢他什么啊?” 闻青生拆开杯盖,喝了一口咖啡,慢悠悠地道:“可能……喜欢他挺行的。” “?!”宁澈张开嘴,香烟落地。 “有机会见面再聊。” 闻青生跟宁澈道了别。 * 一个人工作,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 夜晚,闻青生睁着眼躺在客房的床上。 又失眠了。腺体还在发热。 他有将处理完的事务发送给季向松,但季向松说等回来再看,便没了别的消息。 闻青生坐起身,偏着脑袋,摸了摸后颈,内心再三挣扎。 终于。 闻青生悄声摸进楼上的卧室,做贼似的,迅速钻进被窝,抱紧了季向松的睡衣。 他慢慢轻嗅,将睡衣放在胸口,仍然睡不着。 不够。 季向松喜欢洁净,衣服上留的信息素很淡。 闻青生又浑浑噩噩爬起来,走去衣帽间。 季向松的东西不能乱动。但……只要在季向松回来前,整理好就行了吧。 闻青生犹豫却又坚定地打开了衣橱。 他胡乱地拿着衬衫,又从衣架拽下西装外套。 啪嗒。 “?”闻青生抱着衣服,瞄向脚边。 一本黑色封皮的册子。 似乎原本斜靠在衣橱里的某一层空隔架,不知怎么被闻青生带出来了。 闻青生心一跳。 季向松肯定不会乱放文件。册子被藏在这里,应该就是不想让他看见。 现在已经没办法归位了,季向松必然会知道他动过,肯定更不能看。 闻青生弯腰捡起册子,鬼使神差般,偷偷掀开一页。 他对自己说,只看一眼。如果是什么曾经的白月光相册,他就当没看过。 然后,闻青生的视线再无法挣动。 心间难以克制地鼓噪,耳畔仿佛重新听见了那一晚跨年夜的钟声。 他喉结微滚,轻轻抚摸纸面,缓慢地翻过又一页。 闻青生闭眼深呼吸,将册子放好,捧着衣服走出了衣帽间。 …… 衣服被堆成连绵的小山,在床上围了一圈。 闻青生躺在中间发怔。 他想着季向松,只靠搅弄身后就发泄了。 他现在算是什么。又有alpha的筑巢行为,又像omega的发情期。 季向松选择他,应该只是为了方便的人工omega信息素,而他刚才居然差点欣喜得脑子都丢了。 闻青生彻底清醒了。他苦笑着,抬起小臂遮住眼睛。 床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闻青生赶紧拿过手机。 他没开静音,就怕错过季向松的信息。 真的是季向松。 闻青生立刻按了接通,没料到是视频通话,又慌张地关了摄像头。 幸好卧室里一片漆黑,季向松应该没发现床上一团乱。 闻青生屏声敛息,等季向松讲话。 “去哪里了?” 季向松也没开摄像头,只能听到声音。 “在家。” “客房里没人。” 闻青生听到了走上楼梯的脚步声。 “在……在你的卧室。” 门被推开,卧室的灯瞬间亮起。 闻青生窝进被子里,从脖颈烫到脸颊,不敢看季向松。 季向松径直坐到床边,没介意那堆乱七八糟的衣服。 他伸手捏住闻青生的下巴,强迫闻青生看着他。 “不要和颜琬芝单独见面。别管她说什么。” 闻青生:“颜……?我没见颜总。” “那你去见了谁?” 季向松追问,语气冷森。 闻青生不质疑季向松怎么会知道他的行踪,只听话地说了去见谢呈明。 “手机给我。”季向松放开了闻青生的下巴。 闻青生床上坐起,乖顺地将手机解锁,递给季向松。 第55章 “你还记得他的号码?”季向松翻到了通话记录。 没有备注,直接一串数字。 闻青生摸不准季向松到底有没有生气,努力解释道:“我没想故意瞒着你和他见面。我就是去和他说清楚,不要再……” “以后和他见面,要告诉我。”季向松删掉了这个号码记录。 “好。”闻青生答应。 然后,他安静地看着季向松在他手机里录入了解锁指纹,绑定了实时位置共享。 “定位不准关。”季向松把手机丢到床柜上。 “好。”闻青生没有丝毫违抗。 季向松眼神冷冽,低眸俯视着闻青生。 完全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似乎没有底线。 “闻青生,你能为我做到哪种程度?” “我的要求,你都接受?” 闻青生揪了一下被子,沉默地点头。 “行。” 季向松走到另一边的床柜,拉开最底层的抽屉。 他拿出一台摄像机。电量满格,显然准备已久。 “那就做给我看。” 季向松按下了录制键。 红色的指示灯跳跃闪烁。 空气里还飘荡着甜腻情欲的气味。 季向松明明知道他刚弄完。 闻青生咬了咬牙,掀开被子,没有理睬镜头,只是面对季向松。 他叼住衣角,露出腰腹,迎着季向松的目光,指尖摸过烟疤,一寸寸往下。 第45章 “季总,闻总,看这边!” 摄影师们瞧见季向松和闻青生一起走来,立刻卯足了劲按快门。 声势阵仗几乎压过了今天新秀发布会主角出来时的风头。 毕竟,这二位出席时尚活动的次数少之又少,必须拍够本。 闻青生难得在这种特殊的社交场合露面,他看向相机闪光灯,晃神了一瞬。 季向松虚搂闻青生的腰,带他继续往前走。 他们没有在迭满黑玫瑰的合影墙前停留,快速通过了红毯。 今天是苏徜的春夏新秀发布会,在a市中心艺术雕塑公园搭了台。 他还找季向松借了场地,由gallery frame提供茶歇酒饮。 刚离开被拍摄的范围,季向松就掌心贴住闻青生的腰,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存储卡在保险柜,视频不会有第三个人看见。” 闻青生:“……” 在外面能不能别提那些事。 他抬起手肘,稍微撞了撞季向松的胳膊。 走秀尚未开始,现在是邀请嘉宾入席的时间。 苏徜站在不远处,高举手臂,朝季向松挥舞。他身旁还有一位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的妇人。 “我过去一趟,很快回来。”季向松嘱咐道,“苏钰也来了。你可以去找她。” 闻青生:“好。” 他也不想应付那些不认识但要过来攀谈的人。 “苏总。” 闻青生在甜品台附近找到了苏钰,亲手递出了新名片。 “谢了,闻总。别这么客气。” 苏钰一手端着布丁,另一手随意夹过名片。 闻青生看出苏钰似乎颇为神清气爽。 “我听说,和谢家取消订婚了?明天公开消息?” “是的。甚至今天这场发布会本来也要取消延迟。”苏钰拿起小勺,敲了敲装布丁的玻璃小瓶,道,“你没发现布置得很像草坪婚礼吗?小徜说,设计灵感来源是那谁在这里跟他告白,但做都做了,不想推翻重改了。” 苏钰无奈地摇摇头。 闻青生尴尬地抿了一下嘴。 快要被遗忘的画面,忽得从脑海里浮现。 那时,他和季向松还躲藏在树后,听见谢呈明对苏徜说喜欢。 闻青生寻到季向松的身影,视线又落到季向松搀扶着的妇人。 “苏总,你认识那位是谁吗?他们的老师?” 这应该就是季向松要出席的原因。闻青生想。 苏钰惊讶道:“季向松告诉你了?” 闻青生:“没有,我猜的。他只和我说过,苏徜是他师弟。” “那你们关系还真的蛮好。” 苏钰沉吟片刻,也没透露更多。 她又联想到那个吻痕,不禁仔细打量起闻青生。 然后,苏钰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你身上怎么有omega的气味?季向松居然让你去做腺体手术?你和季向松??” 闻青生摸过后颈,他贴了气味阻隔贴,但最近是有点奇怪,人工omega信息素总在发散,无法被完全遮盖。 “我自己决定去做的手术。和他没关系。” 苏钰听闻青生没否认另一件事实,恍然大悟道:“看来我得找别人和小徜联姻了。” 闻青生耸肩一笑,坦然道:“苏总,我和他真没什么关系。他和谁联姻都可以,全看他喜欢。” * 季向松跟老师打完招呼,又应酬了一会儿,才得以脱身。 闻青生也逃离了社交场,躲到湖边撸猫。 “它们倒是挺亲你。”季向松走近。 闻青生蹲在草坪上,大腿间窝着一只,脚边还蹭着两只。 “有不少人找苏总,我就干脆自己来了。”闻青生用食指轻轻顺摸猫咪的脑门。 季向松双手抱臂,问:“你还想带她来这里?” “你不允许,那就算了。我都听你的。”闻青生仰起脸,对季向松勾起唇角。 “起来。腿会蹲麻了。”季向松伸出手。 闻青生把大腿上的猫抱到草地,握住季向松的手,站起身。 “季总,我可以回公司了吗?”闻青生问。 他对看秀不感兴趣,纯粹是陪季向松。 “走吧。我和你一起回。” 湖边有风,季向松低头,给闻青生拢了拢围巾。 “你不入场?”闻青生抬眸。 不用等苏徜吗? “该见的人都见过了。”季向松说。 冬日午后的暖阳,笼罩在闻青生和季向松的身肩,背后的湖面折出碎金般的光芒。 此时,不该见的人就距离他们三米远。 谢呈明双手握拳,关节捏得咯哒作响。 他全想起来了。 那一晚,只要他再往前迈一步就能看清外套之下,被遮盖脑袋的人是闻青生。 那双被缠绕的手腕,用了他的领带。 “季向松!” 闻青生听到一声怒吼,就看见谢呈明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我跟你拼——!” 然而,他还没看清季向松的动作,谢呈明就猛地摔进了湖里。 哗啦。 水花四溅,殃及岸边的猫。 狸花猫皱鼻哈气,跳到谢呈明脸上一挠,又踩过他的头顶,轻巧地蹦回草坪。 它得意邀功似的,用尾巴勾住闻青生的小腿。 闻青生:“……” 他怔愣两秒,被这滑稽的场面逗笑了。 他唇边舒展出一抹真心实意的快乐。 谢呈明落在冷水里,或许冻傻了,更应该是看呆了。 他从未见过闻青生笑得这么开心。 季向松阴沉着脸,联系了苏徜。 苏徜也气势汹汹赶来:“谢呈明,谁让你进来的?你给我滚!不能再搞砸我的发布会!” “我和他取消婚约了。订完婚就分手了。” 苏徜对追来看热闹的媒体摄像说。 谢呈明被保安从湖里捞起架走,落水狗的模样被传至网络平台,立刻冲上热搜。 他还奋力蹬腿,不甘心地喊:“季向松,你给我等着!” * 季向松扣住闻青生的手腕,拉着他走进gallery frame的最高一层。 这一层都是季向松的专用休息室。 “他真的还比你大半岁吗?” 季向松回过头,发现闻青生仍在憋笑。 闻青生侧过脸,抬起没被牵的手,撑着额头遮住眼。 “对。我还要叫他哥哥。”闻青生忍俊不禁道。 季向松挑眉,抓住闻青生的臂膀,让他转身面朝自己。 “很好笑?”季向松又问。 看着谢呈明笑得那么开心? “没。”闻青生轻咳,收敛了笑意,端正神情。 季向松好像不悦了。 虽然他并不知道刚才哪里有得罪季向松。 闻青生看见季向松扯了一下领带,alpha压倒性的信息素散出,逐渐浓烈。 季向松盯着闻青生的眼睛,步步逼近。 “季总……?” 闻青生心跳悸动,慢慢后退,直至背脊抵到飘窗。 他彻底笑不出来了。 休息室里很暖,但手指触摸到了寒凉的玻璃。 这房间四面全窗,采光很足,视野开阔。从这里望出去,雕塑公园的湖泊风景能尽收眼底。 闻青生还能听清外面热闹的音乐。 “这是单向玻璃。他们不会看见。” 第56章 闻青生低眉垂目,瞄过季向松的唇,贴在玻璃里上的手指弯起。 而后,他主动伸手搂住季向松的脖子。 “你可不可以看着我做?” 闻青生轻轻吻了一下季向松,壮起胆,提出要求。 他不介意会被外面看到。 他更不想被强硬地按贴在玻璃上,看不见季向松。 说完,闻青生还提起膝盖,暧昧地蹭了蹭季向松的大腿。 季向松没去管那不安分的腿,直接凑到闻青生的颈间,确认了气味阻隔贴完好无损地贴着。 “你上次复诊是什么时候?” 前几晚,季向松突然回家逮人,他也知道自己做得有点狠。 可闻青生很能忍痛,再怎么也不会抓挠他。 不过,季向松察觉,在咬腺体时,闻青生明显下意识有了躲避的小动作。 闻青生顿了顿,道:“忘了,太忙了。” 他没忘。 他记得季向松提醒过,要复查晶体数值。 但自从注射了季向松的诱导素以后,他一直没去找医生。 毕竟,晶体运转很顺畅,能产生omega信息素,闻青生没感觉有问题。 “给你放一天假。明天就去检查。”季向松命令道。 * 翌日。 闻青生颓靡地靠坐在长椅上,等候拿药。 他低垂脑袋,药房的叫号提示音喊了三次,恍若未闻。 “需要帮忙么?” 闻青生抬起头。 颜琬芝摘下墨镜,对他扬起眉。 “如果季向松的一些行为让你很困扰,我能帮你离开他。” “你要是有把柄在他手里,我也可以帮你拿回来。” 闻青生嘴唇翕动,一时无法说话。 他努力咽了咽,声音暗哑道:“颜总,帮我一个忙。” * 下午,季向松走出会议室,发现闻青生还没有发来新的讯息。 距离前一条回复的消息已经是五小时前。 只去医院复查,时间不需要这么久。 季向松打开手机,查看定位标识。 正巧。刚停在他的办公室门口。 “你猜,我去拿体检报告,碰到了谁。” 颜琬芝走进来,把一部手机放到季向松眼前的桌面。 季向松目光沉静,下颚线紧绷,但不为所动。 “他想一个人多休息两天,让你不要担心。” 颜琬芝看季向松没反应,抛下最后一句话。 “他让我帮忙订了一张去海边的机票。” 季向松骤然站起身。 第46章 季向松站起身,单手撑在桌面,与颜琬芝对峙相视。 颜琬芝眉梢轻抬,道,“我没动他。毕竟,我挺喜欢闻秘书。他做事都心里很有数,对集团有利。” “他还有没有说什么?” 季向松拿起闻青生的私人手机,解了锁翻看信息,没发现端倪。 颜琬芝:“没有。” “行。我知道了。” 季向松恢复了淡漠的神情,似乎闻青生的逃离无关紧要。 他目送颜琬芝离开,立刻跨进了隔壁办公室。 季向松半垂眼帘,盯着他放在闻青生办公桌上的小猫摆件。 闻青生没有带走。 少顷,季向松拿起小猫摆件,紧紧握住。 摆件的尖端在手心磕出深印,疼痛似乎顺着掌中刺到胸口,他也没有松开。 季向松看了一眼办公室的窗外。 夕阳沉落,余晖在天空染出一片绵延如火的橘红烟霞。 飞机倾斜向上冲入云层,消失不见。 登机口早已关闭,闻青生仍就坐在候机楼。 他握着登机牌,怔怔地盯着目的地海岛。 其实,在医院遇见颜琬芝的时候,他脑子很乱。 他没想好去哪里,只是更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面对季向松。 他忽然说了要去海岛城市。现在想来,只是因为季向松在那个海岛酒店,提醒了他植入晶体有一些微弱的人工omega信息素。 他害怕季向松不要他了,怕得不得了。可他居然还敢试探季向松。 显然,季向松不会头脑发热冲到机场来找他。 闻青生笑了一下,折起登机牌,丢进垃圾桶,走出了机场。 该回去了。 就算是等不到的未来,他决定也应该亲耳听一句答案。 * 闻青生回到别墅,熟悉地打开灯,径直走去客房。 他经过客厅,才发现季向松居然默不作声坐在沙发中间。 “回来了。”季向松冷冷道。 “嗯。”闻青生心里一顿,走过去将一袋药扔到茶几上。 “复诊怎么样?” 季向松走到闻青生的面前。 闻青生后退两步,避而不答,笑问:“你有没有害怕我要去跳海?” 沉默。寂静。 “季总,不好意思,耽误你工作了。我不该开玩笑。”闻青生转过脸,打算轻轻揭过。 “有。”季向松回答。 很确定的语气,却又立刻转折。 “但你没有提离职,也没有归还公司的手机。” 季向松只在闻青生的私人手机开了定位。闻青生身边还有一部工作用的手机。 “所以,你并不想离开我。” 季向松抬手捏了捏闻青生的耳垂。 那颗价值连城的耳钉也好端端地戴着。 说难听点,若是闻青生要寻死,一定会将后事安排妥当,不给季向松添乱。 闻青生哑口无言。 季向松真是将他拿捏得死死的。 “季总。” 闻青生开始脱衣服。他将外套丢到地板上,又从衣领一颗颗解开衬衫的纽扣。 他拉过季向松的掌心,贴到敞露的腰腹。 “我想去纹身。不知道能不能把这些烟疤全盖住。就按照你想看的图案纹。” 季向松眉头紧蹙。 “对不起。上次去衣帽间动乱了你的衣服,还偷看了你的速写本。” 闻青生误解了季向松的神情。 那晚,他终于知道季向松趁他蒙着眼又做了什么。他明白了季向松和苏徜的师兄弟关系。gallary frame的休息室可能曾经还是季向松的画室。 “闻青生。我在问你复诊的事。” 季向松没继续摸烟疤,抽回了手。 “季总,你能接受alpha信息素吗?” 闻青生黯然笑了笑。 植入的晶体出问题了,已经在反噬腺体。 医生说,三年后,腺体会完全损伤,更会影响到整体健康。建议尽快手术取出晶体。 闻青生捏着复诊报告,并不意外。腺体发疼时,他就隐隐有预感了。 可他想和季向松有以后,他明明也开始期待。 老天又似乎在告诉他,你这辈子不会好了。 他甚至不担心颜琬芝可能会赶走他。 只要季向松不放手。 “我没想到做了检查,当天就能做手术。” 闻青生搂住季向松的腰,低头将脸靠在季向松的肩窝。 手术很快,几乎没有痛感。他又是alpha了。 闻青生不想再战战兢兢地等三年了。如果现在能有答案,他就没有牵挂地离开。 季向松皱眉,摸过闻青生后颈上那一块白色的伤口敷料贴。 他在闻青生解开衣服时,就一直盯视。 “季总,要做吗?我问过医生,手术不影响,今晚就可以。你不喜欢alpha信息素,我试试吃药。”闻青生央求道。 他拿回来那一袋药,都是为了短效逆转信息素的气味。 “闻青生,我今天放你走了。但你从机场回来了,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一步。” 季向松捏住闻青生的下巴,吻住了他的唇。 闻青生被吻得踉跄后退,季向松托着他的后脑勺,躺倒在沙发上。 呼吸被攫取,被驯熟的身体立即就起了反应。 “等等。” 闻青生闷哼挣扎,抬手就推季向松的胸膛。 他还没吃药。那寡淡无趣的薄荷味信息素快要飘出来了。 “别乱动。” 季向松按住闻青生的肩膀。 闻青生捂住脸,准备任由季向松折腾。 反正到时候嗅起来不如omega的甜味,季向松也会像谢呈明一样停下吧。 “用手。”季向松拉下了闻青生的手。 虽然,数不清多少次摸过和吞过,闻青生却觉得今晚格外烫。 季向松的目光也灼热,闻青生闭起眼不敢看,胡乱地抓握。 是从来没有过的温度。 闻青生觉得掌中的感受越来越清晰。 季向松在他手里成结了。 “闻青生,你明白了吗?”季向松嗓音低沉道。 闻青生缓缓睁开眼,茫然地望着撑在上面的季向松。 他不敢相信,不敢明白。 “你喜欢我了?”季向松问。 第57章 “嗯,喜欢。你受不了alpha信息素就早点和我说清楚。”闻青生转过脸,压住咽喉里的酸涩,小声道。 “我也是。” “……”闻青生瞬间一眨不眨地盯着季向松。 季向松俯身亲了亲泛红的眼尾,又吻住了闻青生的唇。 闻青生耗尽全身力气,紧紧抱住了季向松。 唇舌纠缠,他忽然尝到了一丝咸。那是眼泪的味道。 他终于又能哭了。 第47章 三个月后。 季氏集团总部会议室。 “闻总,还有哪里我没讲清楚吗?” 谢呈明站在投屏前,按着翻页笔,将合作企划ppt翻至最后一页。 闻青生单手支着下巴,黑笔在白皙修长的手指间转了一圈,稳稳停住。 “不是说会让百分之五吗?你写了三个点。”闻青生举起笔,虚空指了指。 “阿生……闻总,不能再少了。我要被念死了。” 谢呈明一边唯唯诺诺,一边还想打感情牌。 闻青生侧目,看坐在一旁的季向松。 季向松放下交迭的双腿,准备起身就要走。 “五个点就五个点。我签。”谢呈明梗着脖子,投降道。 为了坐回谢氏集团继承人的位置,他思来想去,必须先把业务搞起来。 谢呈明找到闻青生,要和季氏谈合作。商场上利益为重,没有永远的敌人,没必要老死不相往来。况且,等哪天季向松犯事了,就是他重整旗鼓之时。 谢呈明心里默念从长计议,韬光养晦,十年不晚,事实是很没脸地签了让利条约。 闻青生拿过谢呈明递来的合同,也正要签字。 “你怎么戴戒指了?”谢呈明盯着闻青生的左手。 无名指上的戒指。好像只能是婚戒。 “哦。我们领证了。”闻青生迅速签字,盖上笔帽。 谢呈明:“???” 闻青生勾起唇角道:“谢总,开心点。你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 “恭、恭喜。”谢呈明干巴巴地祝贺。 闻青生说:“谢谢。还没想好办不办婚宴,你来不来?” “来,来的吧。”谢呈明手足无措,挠了挠后脑勺,又从裤袋摸出一烟盒,问,“去楼下抽一根?聊一聊?” “我在戒烟。”闻青生抬了一下手心,直接拒绝道。 “戒了好,戒了好。身体健康最重要。”谢呈明更局促了。 闻青生想到什么似的。他接了谢呈明的话茬,却看向一直没吭声的季向松。 “是啊。要备孕。” “?”季向松眼神一沉。 谢呈明也瞬间想到了不可描述的事,憋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绿。他收起合同,尴尬地离开了。 闻青生朝季向松挑了挑眉。 季向松冷呵一声,回了办公室。 闻青生以为季向松会立刻动手,没料想季向松憋到了下班。 车刚在别墅地库停稳。 季向松将闻青生从副驾驶座拽出,推到汽车引擎盖上,解他的皮带。 衣衫被撩起,露出的腰腹上,旧烟疤被新的纹身覆盖。 肌肤边缘还有尚未完全消退的刺印红痕。 季向松亲吻蹭过,闻青生忍不住被痒得轻颤。 “领证也三个月了,你什么时候叫我一声?” “老……老季。” 季向松:“……” 闻青生憋笑道:“和谢氏的业务合作也签了。季向松,你什么时候放我去海外项目。” 他总不能真占着闻总的称谓,只做闻秘书的活。 “你怎么还记得那个项目。” 季向松显然不想放闻青生去海外分公司常驻。 “那你呢?”闻青生敲了敲引擎盖,又反手按住季向松的后颈腺体,压近距离,问,“这个仇你要记多久?” “刚洗的车。”季向松答非所问。 那一晚,闻青生将烟摁灭在这漆黑锃亮的引擎盖上,完全烫灼了他的洁癖神经。 那一晚,他将闻青生接回了家。 季向松咬了咬闻青生的嘴唇。 记一辈子。 【正文完】 第48章 结婚证是一周前领的,定制婚戒是昨晚戴上的,人是现在才懵的。 季矜栩伸手在闻青生眼前晃了晃。 他不过是问了一句,这戒指挺好看的,哪里买的,有链接吗?能不能也给他搞两三枚。 闻青生就愣住了。 “难道是……我哥送你的?”季矜栩瞪圆了眼睛。 但他没意识到闻青生戴戒指的手指位置不对劲。 闻青生回过神,立刻往后藏了一下左手,继续用右手划平板。 今天周日,季矜栩已经躲在家里断网了大半个月。 他还是不敢直接看网上的评论,就呼唤闻青生到家里来帮忙念。 闻青生也想,之前从季家老宅离开,一直没抽出时间看季矜栩,正好有空就来了。 结果,季矜栩一下子就瞅见了戒指。 “网上没有别的讨论。你有很多歌迷都还想等你的新曲,希望你可以开心地露脸唱歌。” 闻青生没解释戒指,只说刷到的网上情况。 “真的吗?” 季矜栩扯过吉他抱枕,按在怀里。 “对。”闻青生看季矜栩反而一副怅然若失的神情,反问,“怎么了?不好吗?” 季矜栩叹气:“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容易。我纠结了这么久的事,其实原来我歌迷不会介意啊。” 他畏首畏尾,不敢抛头露面,就是担心被翻出他母亲的旧事。 他害怕母亲被讨论,也担心季家会阻拦他在娱乐圈发展。 但身份突然被曝后,热度逐渐销声匿迹,季向松也没说不让他继续唱歌。 网络上,他的歌迷们约好了似的,绝对不提。甚至他母亲曾经的粉丝们也在维护他。 “我也在等你下一次约我去看现场唱歌。”闻青生拍了拍季矜栩的肩膀。 季矜栩捶了一拳抱枕,道:“啊!我真是瞎浪费了好多时间。” 他在国外学音乐,又回国休学摆烂,就是觉得一辈子不能露脸登台,何必还要再进修。 当一个混吃等死的阔少不就好了。 “或许,在想象里很难得的结果,实际就是很容易拿到了。”闻青生安慰道。 可闻青生不禁瞄了一眼戒指。 命运总是捉弄他。 真的这么容易就拿到了? * “季矜栩和你说什么了?有关我的事?” 季向松放下餐盘,坐到闻青生对面。 “没。他什么都没说。” 闻青生双手交握,竟是有点局促。 手指干干净净,他进门时把戒指摘了,放在玄关廊柜。 闻青生和季矜栩一起叫外卖,吃了一顿香辣放纵的晚餐才回来。 季向松在家加班到现在,刚随便弄了一些吃的。 闻青生很自觉地坐到餐桌旁边,陪季向松用餐。 他瞥过盘子里的食物,沉默两秒。 蔬菜色拉,煎蛋,一小块牛排,甚至还搭配了早上的面包片。 从前,闻青生根本不在乎一日三餐,敷衍起来就用营养冲剂和能量棒对付。 但他最近似乎情绪好起来了,有胃口吃饭,味觉也都回来了。 现在他终于怀疑季向松的味蕾和胃。 季向松不爱吃中餐?闻青生不解地思忖着,算了一下时间。 “听说你在国外住了八年。那你回国也就大概三年?” “嗯。”季向松面无表情地叉起一片生菜叶。 他十八岁就去了季氏海外分公司所在的国家,中间就边学习边参与集团业务,直到二十六岁回国。 “在我完全接手前,季氏集团由颜琬芝把控。如果我没能力回来,她会培养新的继承人。” 闻青生:“?!” 其实,这都不是家族辛秘,豪门圈都或多或少知道。财经报刊也有报道过铁血手腕的颜总。 她曾是季家暗地里的家主。 但那时候,闻青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有谢呈明。 “他死得早。在季矜栩出生前就死了。”季向松说。 那种人,他不会称呼为父亲。 他也不叫颜琬芝母亲。因为颜琬芝对联姻生下的孩子也没有亲情。 “哦哦。”闻青生尴尬地应和。 然后,他下意识在脑子里拉了一张表格。 控制欲强,饮食清淡,学过画画,似乎很喜欢小猫。 这可能就是他了解到的季向松。 闻青生也清楚,自己的喜欢挺扭曲。 依赖大于爱。特别是,他更喜欢季向松做的事后安抚。有瘾似的,很享受。 “季总,我好像都不了解你。领证是不是太快了?季家会不会不同意?” 闻青生抓紧了手指。 那天他哭了以后,第二天就被季向松拉去了婚姻登记处。 第58章 他脑子浑浑噩噩,还沉浸在季向松说的“我也是”,就和季向松登记关系,领了证。 婚戒是季向松去定制的,昨晚才收到。睡前,他被季向松搂在怀里,戴上了戒指。 过了一周,闻青生思维才恢复清晰。 他仔细想来,季向松没直白说我喜欢你,更没说我爱你。 这喜欢是不是还像在公园里养一只听话的小猫。可婚姻登记又不是给小猫小狗上户口。 闻青生心底迷茫,分辨不清,又不敢直接问季向松喜欢他什么。 季向松早就发现闻青生摘掉了戒指,不过是懒得问。 反正,他还会再给闻青生戴回去。 “没必要了解。我做决定,更不需要他们同意。” “你觉得太快,那明天我们再去办离婚手续。” 闻青生:“……” 闪婚闪离,闹着玩呢! 再说,那一张纸,他很看重。根本舍不得撕了。 季向松将闻青生的想法摸得一清二楚,刻意扎闻青生的心,说:“那东西不是用来约束我的。” 闻青生抿了抿唇,站起身,隐晦邀请道:“我去洗澡。” 季向松说得没错。 领证前,完全没有做财产公证。但离婚分手后,他会自觉净身出户,不图季家的财产。 这个证是季向松给他的安全感。 但季向松出去找别人,他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他连人工omega信息素都没有了。 他做晶体取出手术前也考虑好了,能在季向松身边呆多久是多久。不敢奢望再多。 * 闻青生坐在床边,头发吹得半干,脑袋顶着毛巾,从抽屉里拿出结婚证。 他捧在掌心,愣愣地看着。 照片看起来像商务合影,当时拍照的画面都已模糊,但他倒是记得领证后就回公司开会了。 季向松还说了第一季度的新汇报要求…… 闻青生盯着季向松的出生日期。 季向松走进卧室,拿毛巾按了按闻青生发梢结出的水珠。 闻青生仰起脸看他,欲言又止。 季向松:“有问题?” 闻青生又垂眸,目光落在季向松也戴着的婚戒。 “你生日在一月一日?这么巧就是元旦……” “跨年夜那晚,你真的很生气?” 闻青生努力回想,不敢置信,季向松那时有在吃醋吗? “算是。”季向松淡淡地承认了。 “但我也从不庆祝生日。” 闻青生:“为什么?” 季家不摆那种高朋满座的生辰宴? “那是过生日吗。”季向松唇边露出一抹讥笑,又很快归于冷漠。 闻青生顿时想通了。 倒也是。最后都会成为攀扯利益的社交场合。在不在季向松的生日当天摆宴,都没有区别。 “该睡觉了。”季向松抽走结婚证,重新放进抽屉。 闻青生想起季向松的随口许诺,问:“今晚有没有睡前故事?” “没有。”季向松果断拒绝。 他俯身封住了闻青生的唇。 闻青生问得有点多了。 今晚只有睡前运动。 第49章 滚床单不是第一次了。 闻青生却比第一次还尴尬窘迫。 自从取出晶体,他就睡进了季向松的卧室,但每晚只是同床共枕,什么都没做。季向松在等他的腺体恢复适应。 “我头发没吹干,床单要沾湿。” 闻青生倒进床里,抓着脑袋上的毛巾,侧过脸不敢看季向松。 不知为何,他心底莫名发怵。 身为alpha,这才是第一次和季向松睡。 对于真正的第一次,闻青生的感受早已模糊。那时,他从谢呈明的订婚宴上逃离,已经喝得烂醉。 后面也都能将理由推给信息素适配。 人工omega信息素的劲道上来,他自然腰软腿软,任由季向松宰割。他还可以大胆地缠住季向松。 他现在好像摆不出那些柔软配合的动作了。季向松会不会嫌弃僵硬的alpha。 闻青生懵懵地想。 “反正全部要重新洗。” 床单要换新,你也要再去浴室。 季向松扯掉闻青生要拿来捂脸的毛巾,又亲过去。 闻青生心一横,搂住季向松的脖子,闭眼回吻。 先暗示的人是他,没法再找理由逃跑。 季向松也不让他吃药,只能做一步看一步。 一吻完毕,他们额头相抵。 空气里,两种无法交融的alpha信息素相撞相斥。 闻青生睁开眼,定定地望着季向松。 糟糕了。闻青生心道。 真的不太一样。身体发热,但还有一股难以遏制的冲动。 他也挺想咬季向松的腺体。 闻青生猛地推开季向松,将人按坐到床里。 季向松微眯了眼,看闻青生翻身跨到他的身上,睡衣褪尽。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 暧昧的光线将闻青生笼罩,赤身被打上一层薄薄的阴影。 季向松抬手轻轻抚摸过。 闻青生不特意锻炼又吃得少,但并非骨瘦如柴。他脊背绷直跪坐,肌肉线条显露得很恰到好处。 肌肤偏白,很容易掐出印子。烟疤略深,碍眼地烙在腰腹。 “要纹身还得再等等。”季向松说。 “嗯?” 掌心很烫,闻青生被摸得哼气。 他看完了速写本。 第一副画就是他在衣帽间蒙眼跪地,签字落款是元旦。接下来还有一些别的动作。最后看见图案,季向松应该设计差不多了。 写字好看,画画也不错。 闻青生垂眸,想起最初季向松给过他一张写了晶体型号的纸片。 心又慌乱了。 “季总,你也等一下,我还是先去吃药。”闻青生低声说。 “找别人纹,我不放心。”季向松只接着道。 闻青生怔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 季向松要亲自动手给他纹身。 哪是不放心,是不想让别人碰。 但季向松需要时间去练一门新的手艺活。 季总真是好学。 闻青生突然很想顶他一句。 结果,真的说出来了。 “……”闻青生盯着季向松,不敢动。 季向松挑眉低笑,掐住他的腰。 一言不合就直接顶了进去。 “闻青生,你知道我喜欢看你什么吗?” 闻青生很想听。 他一口气差点没顺过来,心也提起来了。 季向松又不说话了。 身心齐齐被恶劣地磋磨,闻青生双手搭在季向松的肩膀,拧眉压抑喉间的呜咽。 季向松用戴着戒指的手,按上闻青生的后颈腺体,感受到闻青生的指甲抓进他的肩膀,又小心翼翼地放开。 果然,凿得再深,闻青生只要还清醒,就不会挠他。 之前,闻青生拿烟摁在他的车上,疯起来还敢拿一盒套拍他的脸。 明明是有反骨有能力的一个人,却拘在谢呈明身边这么久。 季向松很满意地亲了亲闻青生的侧颈。 你的隐忍挣扎,永远为我乖顺低头,胜过最好用的信息素迷情剂。 * 周一例会。 季向松靠坐在椅子里,等闻青生做总结发言。他可以说是在偷懒,几乎旁听了一整场会议,全权授予闻青生来拍板一些项目的进展安排。 闻青生站在会议室最前端,身形挺拔,眼神清冷,举手投足都透着严谨。 清俊如竹的闻总,西装之下都是斑驳的痕迹。昨晚被他压制,差点老公都喊出来了。但闻青生脸皮薄,嘴却很硬,咬紧唇就是不叫。 季向松交迭双腿,换了一个坐姿。 闻青生注意到季向松的视线,不自在地蜷缩了一下手指。 今早出门,他仍是选择不戴戒指。 闻青生端住面容,冷静地说了散会。 随后,他拉了拉衬衫衣领。 季向松没咬他的腺体,却在衣领不容易遮住的位置咬出了吻痕。 “闻总,能不能赏脸一起吃午饭?” 有一位omega男同事靠近。 闻青生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市场部经理,社交能力在集团里出了名的强悍。 他印象颇深,因为这位经理好像和季向松同岁,但拥有一张娃娃脸,看起来比实习生都年轻。 参会人员都离场了,会议室里只剩季向松。 闻青生默不作声,瞥向估计就等午休要找他算不戴戒指账的季总。 “季总,人我借走了。保证午休结束后,将闻总全须全尾地还给你。” omega大方地挽住闻青生的手臂,拉着闻青生就要走。 闻青生僵硬地立着,想抽回小臂,又怕触碰到omega。 “行。这顿我请,你回来报销。” 第59章 季向松率先起身,移步擦肩而过,似是无所谓。 “谢谢季总~”市场部经理愉快地答道。 闻青生:“……” 完了。他嗅到了木质香。 季向松一直很会控制信息素,这在刻意释放给他闻。 * 闻青生捧着一杯冰咖啡回到办公室,就看见季向松坐在他的办公室,手心里还在玩捏小猫摆件。 “他们找你八卦什么了?”季向松问。 是他们。 闻青生一顿,放下咖啡,去关了门,再折回桌前。 季向松敢肯定,绝对不是两人约会。 那几个高管经理,总算逮到机会拉闻青生去“团建”。 不是吐槽季总给的压力大,就是要打探季总的私生活。 全是职场里的千年人精,和闻青生接触一段时间,就摸清了闻总看似孤傲,但不拒人于千里之外,比季总容易相处。 找他谈工作,能有条不紊地解决。 找他谈八卦,估计也能套出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 “他们问我……知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戴戒指了。” 闻青生诚实回答,却不敢看季向松。 “嗯。然后,你说你不清楚。” 闻青生:“……” 季向松说对了。 闻青生心虚,但也不爽快。 因为那些人继续猜测,季家是不是和苏家联姻了。 季向松和苏徜仍有绯闻传出。 毕竟,网络上还能搜到,谢呈明被拖走时,对季向松大放厥词的视频。 气急败坏的模样怎么看都是为了订婚又分手的苏徜。 季向松伸手按在闻青生的手背 “闻青生,你还是不相信我。” “你依赖我,但以后遇到别人也能再换。” “没有……”闻青生懵了。 怎么怪他不相信?他还能再换谁? 季向松捉住闻青生的手腕,另一手将戒指抵到他的指腹,要让闻青生摘掉。 “我无法接受不可控的关系。你要是不愿意百分百被我掌控,那我们就分开。”季向松坦白道。 “季向松!你费心把我骗过来,现在是觉得和alpha在一起不舒服,找借口要分手了?” 闻青生胸口骤然涌上一股无名的火,眼眶泛酸。 “你才是那个可以随时抽身离开的人。”季向松眼神阴郁。 不想戴戒指就不戴。 想远走高飞就去搭乘最近的一架航班。 闻青生想通了,能果断和谢家断绝关系,和季向松也可以如此。 万一闻青生再去找omega组建家庭,季向松也不会阻止。 他做不出像他父亲一样,完全目无法纪,将情人强制囚禁在家里。 他能保护闻青生不被颜琬芝挑拨,但拦不住闻青生会主动离开。 他听到闻青生订了机票,立刻就想追去机场。那一瞬间,他彻底明白了,这段单纯由他驯服的关系,在毫无察觉的时候,早已失控。 季向松元以为就像曾经签了条约的小情人,养一个听话的宠物。他该掌控闻青生的喜怒哀乐。 那根绳捆住了闻青生,也牵绊了他。 但季向松不允许自己落在下风。 他总要试探闻青生,逼得闻青生胡思乱想,让闻青生患得患失。 一次次确认闻青生对他产生了多少程度的眷恋。 可他一看见闻青生和别人说笑,他就有些坐立难安。 闻青生愣住。怒气又倏然烟消云散。 他从未考虑过,季向松竟会比他更没安全感? 季向松藏得太好了。 好到他一直不认为季向松喜欢他。 “你就是想让我主动。”闻青生无奈地笑道。 季向松拿出丝绒盒,里面躺着闻青生不愿意戴的戒指。 “你不是想了解我?” “我会不准你对别人笑。不允许你在外否认你和我的关系。” 还有一句话,季向松没说。 ——你必须先爱我,我才会响应你。 闻青生低头拨弄着戒指,但不拿起。他又去看季向松的脸色。 季向松面上依然冷漠,却似有黑云压顶。 闻青生拽过季向松的领带,俯身凑近。 “我好像知道了,你喜欢看我这种表情。谢呈明估计也是。” 季向松冷声道:“别提他。” “市场部经理想追我。”闻青生忽然说。 “呵。”季向松当然看出来了。 他考虑尽快摊牌,就是闻青生恢复成alpha后,在集团处事越来越意气风发,未来一定会吸引到更多人前仆后继。 他再继续试探,下场就是谢呈明。 * 午餐时,市场部经理挨着闻青生坐,他确实起了泡闻青生的心思。 但他离得近,瞧见闻青生脖颈上的吻痕,当场遗憾地啧了一声。 “我已婚了。” 闻青生不参与他们讨论季向松的八卦,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 餐桌上顿时听取哇声一片。 市场部经理震惊地眨眨眼,说:“闻总,你家omega的醋劲还不小。” “他是alpha。你们应该都认识。” 闻青生又慢条斯理地抛出一条炸裂的信息。 看惯了大风大浪的高管经理们,登时也坐不住了。 这八卦还和他们有关啊?! “哪个公司?谁?” “什么职位啊!配得上我们闻总吗?” “哎哟,今天集团里多少人要失恋了。” “闻总,不行,能不能预定你的夜间会议时间,我们去喝酒详聊。” 闻青生笑了笑,只回答道: “我觉得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第50章 “季向松……我在开会!” 闻青生指尖颤抖,慌乱地点击退出线上会议,终于忍不住瞪过去。 但眼波泛起,浅含情欲,毫无威慑力。 书房内,季向松穿着黑色浴袍,手臂搭在椅背上,掌心还贴在闻青生的后颈腺体。 闻青生也披着白色浴袍,胸前已松垮地敞开,险些就裸到胯骨。 他先去洗了澡,等季向松的间隙,又翻看工作邮件。 有一个项目比较急,闻青生想着回邮件三言两语写不清楚,发现有疑问的同事都在线,干脆邀了一场在线短会。 季向松从浴室出来,没在床上找到人,发现他勤劳的闻总又去加班了。 闻青生看见季向松双手抱臂等在书房门口,但计算机开着语音,他就随意挥了挥手,意思很快就结束。 季向松冷哼一声,走过去二话不说,直接按住闻青生,从耳垂摸到喉结,从后颈摸到前胸。 肌肤敏感处被分毫不落地招呼,闻青生浑身激灵,强忍着打颤,努力平稳声线,尽快讲完内容。 闻青生瞪着季向松,啪得合上笔记本计算机,第二句反击的话还未能讲,就被季向松吻住。 他想推拒,但手碰到季向松的胸膛,触摸到心跳感,又乖乖配合唇齿缠绵了一会儿。 “出差刚回来,该休息了。”季向松放开了闻青生的下巴。 “……”闻青生顿时又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那是去休息吗? 上班、出差、去总部、回家继续加班。 抽空休息就是滚床单。 闻青生觉得自己从前苦熬日子已经很工作狂了,没想到季向松可以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现在腺体永久轻度损伤,身为alpha,体质是差了一些,但季向松的精力未免好得过分。 闻青生拢紧浴袍,望着季向松。 这两周,他完全跟随季向松连轴转,但季向松居然面不改色,游刃有余,真的不疲惫。 中途有一晚,在出差地的酒店,两人住一间豪华套房,夜景梦幻,氛围到位,难免擦枪走火。 闻青生想,做就做吧。后面的行程也不赶。 第二天,他果然起晚了,只晚了一小时。等他清醒,季向松已经帮他订了早餐,还从健身区跑完步了。 闻青生很久没想起谢呈明了,刚才忽得冒出一个很莫名其妙的念头。 给谢呈明当秘书的时候,好歹趁谢呈明出去约情人打炮,他能放空休息。 现在打炮的活也得亲自干。 这日子不能这么过。 “今晚我不想做。” 闻青生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嗯?”季向松用拇指按了按闻青生倔强紧抿的嘴唇。 不舒服吗?真不想吗? “不做。” 闻青生坚持道。 出息了。他敢试着有恃无恐了。 “行。我睡客房。” 季向松绝不含糊,转身就走。 闻青生立即捉住了季向松的手腕。 “不行……” 他都习惯被搂着入睡了。 果然,他也仍更担心季向松不高兴。 闻青生瞥着季向松没戴戒指的手指。 第60章 说起来,他们应该算……还在冷战吵架? * 那天,季向松退了一步,拐弯抹角告诉闻青生,他确实对闻青生有心动。 闻青生没想过自己能拥有选择权。他的去留竟然能成为威胁季向松的筹码。 人都喜欢得寸进尺。 “我还是不戴戒指了。”闻青生盖上丝绒盒。 季向松问:“你要什么?” 他做事向来目的性很明确。 之前,他要把闻青生从谢氏集团挖过来,不得不“玩弄”感情。虽然一不小心把自己搭进去了,但稳赚不亏。 现在,闻青生不愿意戴戒指,肯定是还有没被满足的地方。 闻青生交换了丝绒盒和小猫摆件的位置。 “睡前故事。”闻青生说。 季向松听了,没给任何商量的机会,摘掉自己戴的那枚戒指,放到桌上,离开了闻青生的办公室。 闻青生愣了片刻,无奈一笑。 他刚在同事们面前说季向松温柔,季向松就和他冷脸了。 * 不算特别冷,做得挺热。 闻青生枕靠在床头,嫌弃自己就是不硬气。 他刚低头不让季向松去睡客房,就被季向松打横抱起,带到卧室床上。 当然,他也主动搂了季向松的脖子。 闻青生在书房里被摸起来的反应已经平息,季向松就停了。他们只做了一次。 “睡吧。” 季向松看闻青生在愣神,似乎困乏了,便伸手就要关灯,又被闻青生拦住了。 “等等。季向松,我们谈谈。” 闻青生浅浅呼了一口气,赶紧继续讲,唯恐又不敢说出口。 “我不习惯戴戒指,是感觉做事不方便。” “我才来集团没多久,就传绯闻八卦不合适。” 他不介意被说给季向松陪睡,获得了空降职位。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注意力全放在工作上更好。 闻青生顿了顿,扣住季向松的左手,十指交握,静静地放在被子上。 其实,全是铺垫,闻青生不是想谈戒指的事。 季向松摘了戒指,可没说要去离婚。闻青生并不害怕。 他们有正常交流,季向松仅仅是不提睡前故事,也不逼闻青生在外承认他和季向松的关系。 闻青生想,没有睡前故事也不要紧。季向松想有所保留过去的经历,又不影响他们的以后。 闻青生:“我想,我们不能……” 不能只有做啊。 与在谢家时相比,他已经好很多了,在考虑着自己的需求。 等讲到重点,闻青生心底又觉得不该这般无理取闹的抱怨撒娇。 他们都很忙碌。 可他居然想约会。 他想和季向松安静独处。没有会议,没有工作。 结束媒体访谈那天,季向松和他一起去了一家新餐厅。 闻青生在店员要求下,以探店的名义,半推半就拍照发了朋友圈。 实际上,闻青生想暗暗记录和季向松比较像约会的时刻。 可能只有那一次了。 喉咙仿佛突然被塞进一团棉花,闻青生咽了咽,转而道:“没事。我说完了。睡吧。” 明明就有事。 季向松看得一清二楚,闻青生略显沮丧,收回手关灯,背对着他,蜷缩进被窝。 “闻青生,我还什么都没说。” 黑暗里,季向松搂住闻青生的腰。 “你是觉得我不会答应你的约会邀请?” 闻青生僵住。 “明天休息,我一整天都可以陪你。要去哪里,你决定。”季向松亲了亲闻青生的耳尖。 无聊的心思被看透,闻青生羞窘得要往被窝里躲藏。 但没一会儿,闻青生反应过来,猛地从被窝里坐起,重新打开灯。 他盯着季向松。真有点恼了。 “怎么?”季向松侧身而躺,撑着头。 闻青生:“……” 你明明早就想到,也看出来了。但就是故意什么都不说。 他与季向松对视两秒,立刻又不纠结了。 算了。季向松就是这种人,喜欢看猎物惶惶不可终日。 但他也没辙,一碰上感情,就容易头脑发昏,被钓得瞻前顾后。 先前围着谢呈明团团转,现在对季向松也是如此。 闻青生懒得生气了,更多对自己无语。 他起身下床,又抽掉季向松的枕头,抱在怀里,说:“季总,我去睡客房。” “回来。”季向松终于变了脸色。 第51章 天空阴沉沉,细密的小雨轻柔地坠在窗户玻璃上。 闻青生轻抬眼帘,视线掠过笔记本计算机的上沿,偷看坐在对面的季向松。 季向松似无察觉,随手翻过一页全英文的财经杂志。 一时不知谁更装。 闻青生撇了一下嘴角。 要约会的是他,结果端着计算机出来加班的还是他。 季向松倒也无所谓,只说到做到,陪着。 但“加班”地点是季向松选的,找了一间书店,装修得复古简约。 因为闻青生甚至不想出家门了。 昨晚,闻青生临时加开一场项目会议,很快有了新反馈。 他本就起晚了,简单吃了早午餐,匆匆坐在客厅沙发上看邮件。 “决定去哪里了吗?” 季向松收拾好碗筷,擦着手走过来,淡淡地俯视闻青生。 闻青生底气不足,说:“要不还是不出去了。” 他们又不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小情侣,出去瞎转悠都兴致勃勃。 本来约会也就那些事。无非就是吃饭送礼逛街看电影,氛围恰到好处再放一些烟花。 闻青生帮谢呈明安排过无数约会流程,也整理过一堆调情送礼攻略。 这些套路对他和季向松都没必要。 闻青生毫不怀疑,在以结果为导向的季总心里,不如一步到位,节省时间直接开房。 反正目的都是睡。 闻青生瞥见季向松坐近,下意识往旁边一躲。 昨晚没有做的,早上全补回来了。他现在还有点腿软。 他丢下季向松,安稳地在客房入睡。 半梦半醒间,他迷迷糊糊,感觉后背靠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闻青生也没多问,闭眼翻过身,心软地回搂。但季向松亲了亲他的脖子,没有多余的动作。 一夜无事。可等闻青生再清醒,一发不可收拾了。 浑身被撩拨得燥热,他睁眼,掀了被子,脑子刚开机又瞬间卡住。 季向松居然在亲自叫早服务。 愣神中泻出一声喘息,闻青生立刻捂住嘴,另一只手试着揪住了季向松的头发。 季向松抬起脸,凌厉挑眉。 闻青生悻悻地放开手。 “没事。随你抓。” 说完,季向松还先吻了一下,再继续。 闻青生:“……?!” 视觉和心理冲击过大,他没多久就缴械投降,根本来不及推开季向松。 看着季向松直起身,用拇指慢慢抹过嘴角,闻青生知道,接下来是他偿还报酬的时间。 虽然季向松也讨要回来了,但他今天不好意思跟季向松提更多的要求。 闻青生又瞄过季向松的嘴角。 薄唇正巧轻启。 “我带你去个地方。”季向松说。 闻青生犹豫道:“好像快下雨了。” 季向松:“你带上计算机。” 闻青生:“?” 季向松:“去书店,你可以办公。” 闻青生:“……” 他确实不想季向松插手他处理工作的节奏,但这时候又蛮希望季总能以权谋私,只将他当成陪睡的情人。 我也真拧巴。还是尽快处理完邮件去吃晚饭。 闻青生收回视线,不再偷看在沉默陪工的季向松。 闻青生又断断续续地敲了一会儿键盘,停下手指,略微恍惚。 他和季向松这样还挺像在大学图书馆自习。 * 闻青生再一抬眸。 对面坐着的人,从季向松变成了谢呈明。 年轻了几岁的谢呈明。 闻青生扫视周围,不够清晰的环境,看起来是a大图书馆。 原来是在做梦。 闻青生心里清楚了,但没醒来。 “阿生。” 谢呈明小声地呼唤。他撑着额头,坏笑地勾起嘴角。 书桌底下,小腿相碰。 闻青生放下手里的黑笔,不为所动。 “走吧,去吃晚饭。今天吃哪个食堂,要不要出去吃?” 谢呈明要去握闻青生的手。 闻青生漠然地说:“你今晚不是约了人吗?不要再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谢呈明总是这样,良心稍有愧疚时,就会先哄哄他,再出去。 仿佛一碗水端平就会无事发生。 第61章 “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谢呈明摸着后脑勺,装傻。 闻青生收起书,说:“去哪里玩?我也长长见识。” “你应该不喜欢……有点吵。”谢呈明语塞。 梦里,谢呈明带他去了酒吧。 现实里,闻青生记得他偷偷跟在谢呈明身后,走进了夜店。 但画面没有变化,音乐震响,年轻人狂欢舞动。 闻青生站在乐池边沿,看见谢呈明和别人拥吻。 他默默退了出去。 一扇门隔绝喧嚣,店外夜深寂静。 鼓膜被声浪震得微疼,甚至还能听到回音,闻青生抖着手点燃一支烟。 他原本是熬夜提神,偶尔抽一支。 后来,他没办法接受谢呈明不停换床伴,吸烟压抑情绪,抽得越来越凶,等意识到已经过量成瘾了。 飞虫扑棱翅膀,不知疲倦地撞击路灯。 闻青生叼着烟,觉得腰腹的烟疤痒痛,伸手挠了也没用。他取下嘴边的烟,隔着衣服就要烫下去。 手腕被牢牢捏住,头顶传来熟悉的低沉男声。 “你叫什么名字?” 闻青生忽然想笑。 他望见季向松的那一瞬息,立刻合理化了季向松的身份。 a大经管学院有海外项目交流会。季向松是派回来的学长,已经在读研了。 “学长,怎么来这里玩?”闻青生问。 季向松皱眉:“聚会邀请。太吵了,出来透气。” 身边人对他总有一些误解,认为他喜欢花天酒地。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见过你。”季向松重复道。 “跟我睡,我就告诉你。”闻青生丢掉烟,踩在脚底,凑了上去。 为期三个月的交流项目,季向松没住学校安排的宿舍,他租住在一间酒店公寓。 闻青生也不回寝室了,没课就和季向松厮混。 谢呈明好不容易逮住闻青生,看见他脖子上明显的痕迹,顿时急红了眼。 “阿生,怎么回事?” “你玩你的,我也找了人。有问题吗?”闻青生说。 谢呈明哑口无言,但没加阻拦。 都是玩玩而已。毕业后,闻青生总归会留在谢氏集团工作。 最后一日。 明天,季向松就要离开了。 “学长。我们现在算什么?” 闻青生抽着一支事后烟,慵懒地靠在季向松的肩膀。 他和季向松不该做的都做了,但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讲过一句确定关系的话。 季向松捏着闻青生的发丝,只是问:“闻青生,你要不要跟我去国外?” * 季向松虽在看杂志,但一直注意着闻青生的状况。 他知道闻青生在偷瞄。随后,闻青生应该是不受控制地困了。 毕竟,晨间运动劳累,也没有补觉。 季向松默不作声,坐了过去,让闻青生枕着自己的肩膀打瞌睡。 闻青生似乎做了美梦,嘴角微微翘起。 季向松垂眸看着,想吻下去。 天气阴冷,书店偏离市区,又需要消费饮品落座。 他们坐在角落,周围无人。 闻青生睁开眼,目之所及是季向松高挺的鼻梁。 “梦见什么了?”季向松浅尝辄止,后退离开。 闻青生低笑:“梦见读大学的时候。还有谢呈明。” 季向松:“?” 闻青生在季向松黑脸前,立刻问:“季向松,你大学期间有没有因为交流项目回国?” “没有。” 闻青生又问:“如果你救了我以后,坚持去问了我是谁,会不会改变什么……” 更早相遇,更早喜欢。 “不会。”季向松依旧很确定地回答。 在初中时,季向松就看得很清楚,如果在季家没有话语权,他无法做任何想做的事。 他和闻青生就算高中毕业在一起了,在成熟前,也注定会分手。 “我想也是。”闻青生叹息道。 “这家书店以前不在这里。它离我初中很近,我会逃课去看漫画。” 继承人的培养课程压得太紧了。这是季向松难得的休憩时光。 季向松继续道:“后来有一天,店家突然关门被拆了。” “等到高中,学得课程更多。马术、棋类、绘画等等,都要懂。” “油画老师跟她讲了,我似乎有天赋。” “我的美术课被停了。” 季向松放学回到季宅,看见自己的房间被翻乱。 所有藏起的鉴赏画册和艺术史书籍都被找出,连同画笔、颜料被丢在一个纸箱里。 颜琬芝说:“自己扔,还是我叫人帮你扔。” 季向松不作辩解,抱起纸箱,走到窗台。 哗啦。全部丢了出去,纸箱重重地砸在院子里。 闻青生懵然,赶紧坐直身。 睡前故事来得太突然,在他睡醒的时候,季向松竟然轻描淡写地讲了。 季向松不被允许偏离航道,只有走季氏集团继承人那一条路。 闻青生愣了愣,道:“你不想……断绝关系,自立门户吗?” “为什么要自立门户?”季向松反问。 他不过是牺牲不重要的个人爱好。要是出去单打独斗,根本不可能拥有季家世代积累下来的庞大财富和地位。 闻青生沉默了。 他应该可怜季向松吗?但季向松从小就理性得可怕。 闻青生深深吸气,想起了小猫摆件。 他在看了速写本后,有怀疑那一系列盲盒是季向松给雕塑公园设计的周边。 “你养过猫吗?” “没养。季矜栩小时候体质弱,对动物毛过敏。” 那年初冬,书店关门,季向松从初中翻墙逃学后,无处可去。 然后,他遇到了一只小奶猫,眼睛都没完全睁开,有气无力地咪叫。 季向松嫌脏,完全不想碰。他走了一段路后,拐进便利店,买到了舒化奶。 他就喂了一次。能不能活,全看它的命。 小奶猫真的顽强地活下去了,还记住他了。 猫长大一些,竟跟着季向松上下学。 “它不应该跟我回季家。”季向松屈起手指划过闻青生的下巴。 在没有能力的时候,连一只猫都护不住。 这是颜琬芝教给季向松最重要的一课。 “那年冬天下了一场大雪,我再也没有见过它。” 闻青生安静地盯着季向松,良久没有说话。 窗外的小雨不知何时停了,细碎的白色雪粒乘着风,旋转飞扬又飘降下来。 初雪悄悄地落了。 第52章 天上掉刀子也要上班,更何况仅是断断续续下雨和飘雪。 闻青生跟着季向松出差,一直忙到除夕。 下午,在返程机场的时候,季向松问:“春节放假想去哪里?” 闻青生收起计算机,总算放过自己,进入休息状态。 他环视一圈vip候机楼,零零散散另有两三人坐着。 “去哪里都可以。只要和你在一起。”闻青生低声道。 说得一本正经,撩得无所察觉。 季向松眼神微妙,转过脸看他。 “我是不是该去给颜总拜年。她知道我们领证吗?” 闻青生还挺注重传统。即使季向松和颜琬芝不对付,但颜琬芝毕竟是长辈也是生母。 “没必要告诉她。如果不谈集团业务,她也不会浪费时间见我们。” 季向松一边回答,一边改签了机票。 他本意考虑休假约会,应该征求闻青生的意见。结果,趁过年,闻青生更愿意妥帖地帮他缓和实际并不存在的家庭关系。 季向松彻底摸清楚了,闻青生就是宅家的性子。交给闻青生选择,不如全由他决定。闻青生只需要听话跟他走。 * b市一处僻静的温泉山庄。 “好久不见。” 颜廷穿着灰色浴衣,敞开胸怀,等在大堂。 他接到了季向松的消息。这块是他的产业,正巧也在这里度假。 “颜老板,你好。” 闻青生打了招呼,又去看季向松。他在犹豫要不要改称舅舅。 季向松却不给颜廷面子,问道:“你得罪谁了?” 颜廷说在忙,其实最近都躲在b市避风头。季矜栩身份被曝光上热搜,他也没敢回a市露面,只发信息询问情况。 颜廷收敛起潇洒浪荡,尴尬一笑:“小问题,你别管。” 情债欠太多是这样的。 季向松当然没想管。他办理完入住登记,带着闻青生就要走。 “果然老公哥哥被你拐了。” 颜廷发现两人只要一间大套房,调侃地吹了一记口哨。 季向松冷眼瞥过。 “……”闻青生无奈。 这个称呼能不能过去?季向松被提醒了又要逼着他喊老公。 第62章 等进了客房,闻青生放好行李箱,装作随意地问。 “颜老板他几岁?”闻青生好奇很久了。 “他比我大一轮。” “完全看不出来。” 闻青生暗自计算年龄,惊了片刻。等回神,季向松已经解了领带,衬衫的纽扣也开了两粒。 “你和他是不是有过什么?在我之前,你找他试过alpha信息素?” 季向松靠近,开始褪闻青生的衣服。 “没。我只是被小栩带去过他的酒吧。”闻青生迅速否认,又推了推季向松,“你先冲澡。我要整理一下箱子。” 季向松见闻青生不说实话,捉住他的手腕,拽进浴室。 “哎,不要吧。颜老板还在等我们一起吃晚饭。” 闻青生浅浅挣扎,放弃得很快。 他大概猜到,颜廷不过是季向松要发难的借口。 热水淋到身肩,手臂支撑着墙,闻青生闭起眼,往后靠去,将腺体送到季向松唇边。 “真的没事了。你可以咬。” 自从他取出晶体后,季向松做起来都没再咬过腺体。 这段时间到处出差,参加酒局,闻青生总会沾染到别人散发的信息素。 但他腺体有损,远不如季向松感受敏锐。 闻青生知道季向松很介意。 可季向松担心会再次让他腺体损伤,一直在克制。 季向松抬手捏了捏闻青生的后颈。大拇指抚摸肌肤,能触到一条细微的凸起,是肉眼乍一看会忽略的手术疤痕。 对于alpha来说,即使做强制标记,身上的气味留不到一天就消散了。 他从不做无用功。会有更实际的记号。 季向松箍紧闻青生的腰。 “等你生日那天纹身,你做好准备了吗?” “嗯?”闻青生疑惑。 为什么要他准备?不应该季向松能动手就行了? “你明白图案代表什么意思吗?纹了后悔,想再洗掉会很麻烦。” 季向松的指尖从旧烟疤慢慢划过。 “……我知道。” 闻青生想起看了一眼就关闭的搜索界面。那些黄色又下流的描述在脑海里升起,伴随浴室的热气蒸腾,让他愈发面红耳赤。 他愿意接受被打上独属于季向松的标签。 不过。 “我生日就在下个月……”闻青生皱眉。 季向松很忙,行程里应该没有很多空闲的时间。来得及学吗? “放心,我好学。动手能力强,不会让你太疼。” 季向松不再忍耐,轻咬闻青生的腺体,又将先前的话还给他。 闻青生:“……” * 季向松留下吻痕的位置实在刁钻,闻青生左右横竖地调整浴衣的领口和带子,但遮了一块又漏了另一边。 他跟在季向松后面,往用餐的包厢走,仍在坚持不懈地拉扯浴衣。 走廊拐角处,忽然有人喊他。 “青生,是你吗?” 闻青生寻声望去。 谢呈明先是震惊呆愣,然后赶紧三步并两步走到闻青生面前。 季向松也停下脚步,不作退让,就立在闻青生身旁,牵住他的手。 “谢总,好巧。你来休假?”闻青生回以礼貌的问候,没有任何不妥。 “哈,对。在休假。真巧啊。”谢呈明干笑。 他爸给他派了任务,前几天来这里陪客户,稳固关系。 项目推进并不顺利,谢呈明没脸回家过年,决定多留几天。哪料到这还能歪打正着,遇到闻青生。 这算不算缘分未尽?谢呈明苦中作乐地想。 他看清了闻青生脖子上的痕迹,不禁攥紧了拳,问:“可以简单聊两句吗?” 闻青生当即要拒绝。 “闻总,考虑和谢氏合作吗?”谢呈明认输了。指甲掐进掌心,又缓缓放开。 “你们谈。”季向松放开了闻青生的手,但又贴到他耳边,悄声讲了几句,似乎是在嘱咐谈判价码。 谢呈明喉结微滚,压下酸楚,心间五味杂陈。 他瞧见闻青生认真倾听,慢慢点了头。那模样,满心满眼都是季向松。 再抬眸,闻青生对他只有商务上的客套疏离。 * “行,谢总。等过完年,你把详细的方案发给我。协议的具体内容,后续再约会议面谈。” 闻青生记得季向松和颜廷还在等,和谢呈明聊了五分钟,就主动收住了话题。 他知道谢呈明的意图了。谢氏掌舵人地位不稳,来求他帮一把。 项目分割,互利互惠。他可以接受谢呈明的提议。 “阿生,你知不知道季向松包养过很多情人?你真的铁了心要跟他?” 谈完正经事,谢呈明又要胡搅蛮缠,伸手去抓闻青生的袖子,被闻青生迅速躲避。 闻青生听见谢呈明的问题,不禁挑眉。 眼神里分明写着: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他不再理睬谢呈明,径直离开。 * 闻青生走进包厢,却只看见季向松一人。 满桌的精致菜,变成了仅供两人的年夜饭。 “我陪他喝了两杯,他看了手机信息,说有事就走了。” 季向松解释道,也给闻青生倒了一杯红酒。 噢。神秘的情债。 闻青生心领神会,坐到季向松身旁。 “你的情债呢?会找上门吗?” 闻青生晃了晃酒杯,抿了一口,打趣道。 圈子传闻里有不少关于季向松的风流八卦。 不过,闻青生只是被谢呈明提醒,随便问问。他都领证了,没必要现在才吃这个飞醋。 季向松沉默地看着闻青生。 “怎么了?” 闻青生莫名被盯得心跳突突。 季向松决定告诉他。 “我和你是第一次。” 说完,季向松转过脸,面无表情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什么?!”闻青生呛到了,咳嗽着顺过气,赶紧拦住季向松的手腕,“你把话说清楚。” 季向松不可能承认第二遍,自己在睡到闻青生前,还是一个处男alpha。 他反手捏住闻青生的下巴,要靠吻糊弄过去。 闻青生用力挣脱,低头乐起来,捂住脸。 季向松冷冷地问:“很高兴?” “嗯……有点。” 闻青生倒不是在笑处a。他才意识到,原来季向松并非一直游刃有余。 那些真真假假的示好,在他劝自己别相信的时候,可能季向松也没分清感情。 “季向松。” 闻青生端正脸色,从裤袋里摸出两枚戒指。 季向松也不戴戒指后,他一直保管在身边,出差都放在行李箱里。 睡前故事听了,约会也有了。闻青生早就打算在农历新年戴上戒指。 真正的新开始,他要对季向松再说一遍“新年快乐”。 这次,谢呈明不会再突然蹦出来打扰。 “我就当你告白过两次了。” 闻青生垂眸含笑,拿起戒指。 哪能让闻青生自己给自己戴婚戒。 季向松直接夺过,捏着闻青生的左手,将戒指穿过无名指,一推到底。 “我可以说第三遍。” 现在回想,或许就是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心早已不知不觉沦陷了。 “我确实喜欢闻秘书。” 【全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