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超市回古代，拐个神医做夫郎》 第1章 《带着超市回古代，拐个神医做夫郎 / 穿成小傻子，被清冷小郎中宠上天》作者：生来可爱【完结+番外】 简介： 【种田、空间、日常、爽文、虐渣、架空、双洁】 干练爽利小农男（下）x清冷沉默小郎中（上） 韩子文穿越了，成了古代农家的小傻子, 不仅父母双亡，家徒四壁， 四兄妹更是一个先天傻， 一个后天呆，两个不吉利， 没钱没粮没体力，还有贪婪恶毒的极品亲戚...... 条件不是艰苦了点，而是非常艰苦！ 韩子文表示，不得怕，我有随身小超市， 看我照样过得风生水起！ 咦，那位清冷小郎中，长得俊生得俏， 明里帮来暗里助，为何日日在我身边绕？ 主角：韩子文,顾云朗 第1章 初秋时节，青山村后山绿意盎然，草木飘香，呈现出生机勃勃的美丽景象。 陡坡下，一个瘦弱的少年满头是血，扑倒在地一动不动，两个十五六岁的粗壮少年站在他身旁，死死盯着他，悄声商量。 年纪小的那个上牙直打下牙，半天才抖出声音：“哥，小文，他，会不会摔死了？ 另一个少年强做镇定，狠声叮嘱道：“不关我们的事，是他自己摔下来的，三柱，你记住了，和我们无关，我们没有推他，是他自己摔的！” 他的眼睛从小文的头上挪到了胸前：“你说他的清神果藏在哪儿，会不会藏在怀里？三柱，你去找找！” 三柱听了吓一跳，嘴唇直打哆嗦，摇头反对：“不，我不去！” “五两银子一颗！小文得了五颗，你算算是多少钱！要是我们找到了拿去卖掉，把钱藏起来谁都不告诉，全拿去买糖买白面饼吃，一年都吃不完。”二柱低声诱惑他，“你不去我去，找到了一个都不给你。” 三柱舔舔唇，略动了动，可看到小文脑袋边殷红刺目的鲜血又有点犹豫。 二柱转头四望，催促道：“快点，要是有人来了就拿不成了，我替你把风。” 三柱咬咬牙，蹲下身去，手颤抖着，把小文翻了个面，去摸他怀里的清神果。 他的手刚挨到小文胳膊，小文突然睁开眼，一双黑漆漆的眼珠直勾勾地瞪着他，嘶声问：“你干嘛？” 三柱没想到他会醒来，吓得惊叫一声，猛地站起身，往后一跳跳到他哥身后，拽着他的袖子叫道：“哥，哥，小文没死！” 二柱猝不及防，被他拽得差点摔一跤，还来不及说话，就见地上的小文坐起身来，哑声问：“你们是谁？这是哪？” 二柱冷静下来，从三柱手中扯出袖子，看着小文，表情狰狞：“摔傻了还是装傻？快把清神果拿出来！” 见小文呆愣愣看着自己，他变得不耐烦，上前就想推倒小文，继续搜他的身。 谁知他刚靠近，小文伸出手劈头给了他一掌，这一掌力大无比，把他扇得转了个圈，扑在了三柱身上。 他又惊又怒，转过身不干不净地骂道：“臭傻子，敢打我，我弄死你！三柱，上！” 小文面无表情，只盯着两人继续问：“这是哪？你们是谁？” 三柱见他脸上沾满鲜血，目光定定地盯着自己看，那眼睛黑幽幽的，带着几分凄厉，仿佛来索命的恶鬼，只觉一阵寒气从脚底直往上窜，哆嗦着就想要跑。 二柱却被那二十几两银子晃花了眼，一把拽住他：“怕什么，我们两个还对付不了他？” 拉着他就要再朝小文扑过去。 “二柱，三柱，你们在干嘛？”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三柱吓得回头一看，慌乱地道：“哥，是小郎中，小郎中来了。” 二柱啐了一口，恨恨地道：“叫你快点你不快，这下搞不成了，走，回去告诉娘和奶奶！” 两人不答话，拉扯着跌跌撞撞跑远了。 小文看着他们仓惶的背影，莫名地道：“这是哪？头怎么这么疼？”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却摸了一手鲜血，越发惊恐，“这到底是不是做梦啊？” “小文，你怎么了？”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背着竹筐跑了过来，焦急地问。 小文看见他，喃喃道：“小郎中！” 不知为什么，一看见这少年，他满身的防备突然松懈下来，心里感到安定。 与此同时，脑袋一阵眩晕，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 山脚的茅草屋中，韩子文艰难地睁开眼。 他记得自己前一刻还站在金属梯子的顶层，探着身子整理货架。 没想到隔壁起火，连带着将他的小超市引燃。 就这样，他用尽积蓄盘下的小超市，还没开业，便和他一块葬身火海。 他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竟然活着，只是怎么一会儿躺山上，一会儿躺床上？ 刚才那两个不怀好意的小子又是谁？ 他支起肘，想要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哥！哥！你醒了！你不会死了！” 三个穿着古代服装的小孩站在他床边，边哭边叫，满脸是泪。 年纪最大的那个男孩扯着大嘴嚎得最厉害，声音粗分贝高，震得韩子文脑瓜嗡嗡响。 韩子文吞了口口水，迟疑地问:“你们都谁啊？” “大哥，大哥，肚子好饿啊，呜呜呜......”男孩不回他的话，只粗着嗓门哭。 另外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萝卜头，估摸着只有三、四岁，也跟着他哭：“大哥，大哥，肚子饿......” 韩子文被吵得头昏脑胀，捂着额头隐隐作痛的伤口，长叹一声，重新倒回床上。 三个小孩吓坏了，三双小手一起用力推他，哭声惊天动地：“大哥，大哥，你不要死啊！” “不死，不死。” 这样的哭声中，韩子文哪里躺得住，只得扶着额头坐起身来。 望着破破烂烂，风都吹得倒的屋子，韩子文脑里闪过一阵阵不属于他自己的记忆。 他已然明白，他穿越了，穿成了古代农家傻小子：韩小文。 面前三个蓬头垢面，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小孩，是他的弟弟妹妹。 大的男孩，叫韩小山，今年八岁，小时候得了风寒，发高烧把脑子烧坏了，是个小傻子。 长得一模一样的是对龙凤胎，大的是女孩叫大凤，小的是男孩叫小龙。 而他所处的朝代叫大周朝，青山村，就是他现在这个村的名字。 村子地处南方偏僻的山沟里，不过六七十户人家。 四年前，他的娘亲韩三嫂生产，没想到生下来竟是对龙凤胎，在乡下，这就是不祥的征兆，按照传统作法，得扔一个孩子出去。 韩三嫂不肯，死死护住孩子，谁敢提这话跟谁拼命。 几天后，有人带话来，他亲爹韩老三死了。 韩老三常年在外跑船，这次船在海上翻了，他掉进海里，尸体都没有捞到。 他的爷爷身体本就不好，听到这个消息，一口气没上来，也跟着去了。 村里便传出流言，龙凤胎不吉，克父克母克亲人，只要和他们呆在一起，就会倒霉被克。 连着死了两个亲人，韩家人对此深信不疑，韩三嫂一出月子韩老太就作主，把他们这一房分了出去。 韩老三从十五岁就在外跑船，挣的钱不老少，全都交回了家里，韩三嫂在家也没少做事，可是这次分家，奶奶韩老太只分了些只分了些锅碗瓢盆给他们，一分银钱、一亩田地都没有，基本算是净身出户。 谁让那对龙凤胎克死家人，韩三嫂还不肯把他们扔掉，这是他们应得的！ 韩三嫂没有多理论，挺直脊梁，抱着一对刚满月的婴儿，领着两个傻不拉叽的儿子，走出了韩家老屋大门，再没有回来过。 第2章 好在韩老三有心眼，每次交钱，都会留点给韩三嫂。 靠着这点钱，韩三嫂在山脚下搭了三间草屋，带着四个孩子安下身来，又开了两亩荒地，种点红薯玉米之类的粗粮度日。 娘家人怕找他们救助，和韩三嫂断了来往，村里人也避之不及，一家五口被孤立了起来。 韩三嫂心情郁闷，又日夜操劳，还吃不饱穿不暖，终于支撑不住，两个多月前也撒手走了。 临走前放心不下，拉着韩小文的手，叮嘱他照顾好弟弟妹妹。 韩小文脑子反应慢，是人们口中所生的憨憨，却天生神力，就算靠打柴为生，应该也能活下去。 她没想到的是，韩家老屋的人太过贪婪，这么点活命钱也想法子算计了过去。 韩三嫂去世后，韩小文照娘亲所说，每天到村后的大青山砍了柴火，攒到赶集日，背到十多里外的双桥镇去卖。 他奶奶韩老太奸得很，每次他回来，就会拦住他，说道他爹娘最听话孝顺，挣的钱都交给了长辈，他也该像他爹娘一般。 第2章 韩小文傻乎乎的，一哄，就把钱摸出来给了韩老太。 到头来，辛苦半天，一分钱没落下，还经常被叫去老屋干活，做免费长工。 今天早上，韩小文起床做饭，发现家里一点粮食也没有了。 看着弟弟妹妹饥饿的眼神，他背起背筐上了大青山，希望能采点野菜野果，抓点鸟雀的什么填肚子。 没想到上山后不久，竟然发现了传说中的宝贝：清神果。 也正是这清神果，给他引来了杀身之祸。 清神果只在南方的山区生长，特别稀少，具有清神健身的功效，在镇上的药铺里已经卖到了四、五两银子一颗。 像韩小山那样的傻病，据说只要吃两颗便能恢复神智，与常人没有区别。 而普通人要是能吃上一颗，会神清目明，思维敏捷。 要是去读书，搞不好能中状元。 只是清神果不仅难得一见，还长在悬崖峭壁处，危险性太大，一般人不敢去摘。 韩小文人傻胆大，不知道什么叫危险，发现清神果后，当即攀在峭壁上，一步一挪把清神果摘了下来。 一数，竟然有五颗！ 他在这边摘，他大伯的两个儿子二柱三柱躲在旁边看了全程，见他得了手，立马冲上来让他交出清神果，说是要孝敬奶奶韩老太。 平时韩小文都会听话，可这次却不答应，一心只想拿回去给弟弟吃，治好他的傻病。 这是他娘生前最遗憾的一件事，他要替他完成了。 二柱三柱见他不听话，便想强抢，知道他力气大，肯定打不过，便趁他走到一处陡坡，合力将他推了下去。 于是，韩小文丧了命，韩子文穿了过来。 对于这次穿越，韩子文倒是很满意，完全能接受。 他在另一个世界孤家寡人，没有亲人兄弟，能有机会重活，是上天对他的怜惜。 他已经决定了，既然他成了韩小文，他就要担负起韩三嫂交给他的任务，照顾好这三个弟妹。 只是这家实在太穷了。 低矮的草屋，快散架的小破床，身上盖着的被子洗得发白，还破了几个洞，身下铺着稻草，一动就窸窸窣窣作响。 除了床边一个粗糙的藤编箱子，屋里再无他物，真正的家徒四壁。 韩子文叹口气，这一家四个孩子，一个先天憨，一个后天傻，两个不吉利，没钱没粮没体力，还有贪婪恶毒的极品亲戚...... 条件不是艰苦了点，而是非常艰苦啊。 要不是他穿过来，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全军覆灭。 “饿，大哥，饿！” 三个孩子听到他叹气，拉住他的手，嘟着嘴，反复念叨着这一句话。 可能韩小文的情感还残存在身体里，韩子文看着他们一点不觉得厌烦，反而特别亲切。 “大哥，饿！大哥，饿！”大凤舔着唇，小声对着他道。 韩子文握住大凤软绵绵的手，一筹莫展，他的肚子也饿啊！ 早上韩小文啥都没吃就上了山，一直在山里晃悠，脑袋磕到石头还流了不少血，他现在心发慌腿发软，头晕眼花。 韩子文猛然想起怀中的清神果。 他没有吃的，可他有清神果啊！ 他忙伸手掏了出来，还好还好，五枚果子被一块破布包得好好的，一点没有破损。 韩子文把清神果递了三个给韩小山，对他道：“来，我有果子，你们吃吧。” 又把另外两个果子分别递给了大凤和小龙。 既然这果子有健身的功效，就让他们也吃点， 只要他们身体强壮了，以后的日子会省很多事。 这是韩小文拿命换来的，自然得造福他们兄妹。 要放在以前，他肯定不会相信清神果会有如此奇效，可现在他都能穿到这里来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韩小山捧着果子，咧嘴笑了：“果子！”他伸手拿起一个，递到韩子文嘴边，对他道，“大哥吃。” 韩子文欣慰地拍拍他的脑袋，韩小山虽然傻，可即便饿得哇哇哭，看见吃的，还是记挂着他这个大哥。 大凤小龙见小山这样，争着把自己的果子递到韩子文嘴边。 “大哥吃！” “大哥吃！” “你们吃吧，吃了以后变得聪明有本事！”他摸摸大凤脏兮兮的小脸道。 三个孩子固执得很，一个劲儿把果子递到他嘴边，跟复读机似的，反复道：“大哥吃！大哥吃！” 韩子文低下头，把面前的果子一个咬了一小口，笑着道：“行了，大哥吃了，你们快吃。” 三孩子才破涕为笑，抱着果子吃起来。 韩子文看着他们，心里莫名地感到满足，现在他不是孤单一个人，他也有亲人了！ 接下来得想法解决这个家的温饱问题，不能再挨饿。 第3章 清神果和樱桃差不多大，酸酸甜甜，汁水丰富，非常好吃，三个孩子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吃着，舍不得马上吃完。 只是果子下了肚，不仅没解饿，还把饥火勾了起来。 大凤扁扁嘴，小声道：“大哥，还饿！” 小山小龙也直点头：“还饿！” 韩子文也饿得不行，胃都拧到一起，痛得他直冒虚汗。 他再坐不住，干脆下床去厨房找找看，有什么吃的，先把咕咕直叫的肚子安抚住。 见他要下床，小山上前搀扶住他：“小郎中，说，你要歇着！” “没事，我就去厨房！”韩子文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小山不再吭声，更加用力地搀住他。 大凤小龙也跑过来扶着他另一边，争着道：“大哥，我也扶着你。” “我也要扶！” 韩子文揽住他们软软的小肩膀，感觉骨头都在硌手，这三个孩子太瘦了，严重的营养不良啊。 想到韩小文的记忆里就没有吃饱饭的时候，随时都处于饥饿状态，他明白当务之急得想法改善生存条件，要不然这三个孩子根本没机会长大。 韩家不大，一共三间屋子，左边这间韩三嫂带着大凤住，中间是堂屋，右边屋子是三个男孩的卧室。 不过大凤一个人害怕，现在是韩小文晚上陪着她睡。 出了堂屋门，是用院墙围起来的小院子，因为地处山脚，怕山上的野物跳进屋里来，院墙修得高大坚固，看着比三间草屋档次高多了。 靠着屋子的外墙用木头柱子搭起了个草棚子，便是厨房。 兄妹四人走进厨房，里面倒是干净，就是太过空荡，一眼就能看完。 韩子文猛然看见灶台上有个小草篮。 他走过去，见草篮里放了两个煮土豆，他拿起来问小山道：“这是哪儿来的？” 小文的记忆里很清楚，早上出门的时候，并没有这些东西。 “是小姑。”小山道。 “嗯！”双胞胎用力点头。 小山口里的小姑正是韩老三最小的妹妹韩小妹。 韩家一共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韩老太最是重男轻女，认为女儿是来讨债的，以后嫁了人，便是别家人。 从小到大，两个女儿吃得最差，干得最多，稍有不如韩老太的意，就会遭她打骂，日子很不好过。 等韩大妹到了出嫁年龄，也不管她的意愿，找了个愿意出高价聘礼的人家，远远嫁了出去。 大姐离开后，韩小妹日子更不好过，每天总有做不完的活计，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韩老三因经常交钱回来，三房在韩家很有点地位，韩三嫂看不过去，常帮她的忙，还会顶撞韩老太，为韩小妹说话，韩小妹很是感激。 搬到山脚后，韩小妹趁着上山捡柴火的机会，时不时悄悄溜过来看他们。 韩三嫂去世后，韩小妹每次来都会偷点家里不起眼的吃食过来，还劝韩小文别把钱交给韩老太，留着给弟妹买吃食。 可惜这小傻子答应得好，转过头被韩老太一忽悠，又乖乖交出去。 现在韩子文来了，这样的好事自然不会再有了。 韩子文摸了摸，土豆已经冰冷，应该是小文上山后不久，韩小妹就拿了来。 只是家里四个孩子，这两个鹅卵石大小的土豆，一人分一半，不顶什么事啊。 想起火灾前超市里满满当当的物资了，韩子文心都痛了。 要是能随便拿袋米拿袋面到这里，也能让一家人吃顿饱饭啊。 还有货架上的面包牛奶，能跟着穿过来就好了，马上就能下肚。 可惜全烧没了。 他正想着，一道白光闪过，手上就多了一袋面包和一盒牛奶。 “这是哪里来的？” 韩子文心中刚有疑问，脑海里就出现了小超市的身影。 和起火前的布置一模一样，那架人字梯也还立在两个货贺之间。 看了太多穿越小说的他还有什么不明白，他的小超市跟着他一块穿了过来！ 第3章 他兴奋地打个响指，以后不愁吃喝了，他的积蓄实在花得太值！ 不过一袋面包显然不够，还得再来三袋！ 他从货架上拿了三袋面包三盒牛奶，满意地点点头，够了。 小山和大凤小龙也发现了他手中的面包，歪着脑问：“大哥，这是啥？” “吃的！等着，马上给你们吃。” 小山也不追问在哪找到的，听说能吃，目光一直追随面包，舍不得离开。 大凤小龙更加不会问，和小山一样，眼睛粘在面包上，挪都挪不开。 韩子文暗自庆幸，幸好这三个孩子年纪小，脑袋都不太灵光，他想做什么就做，不用费心找理由搪塞。 他这次拿出来的全是夹了火腿肠的热狗面包。 撕开塑料袋，韩子文把面包取出来，又将塑料袋扔回超市的垃圾筐里，将面包递给大凤：“吃吧！” “哥哥先吃。”大凤吞口口水，手背在身后，不肯接。 “没事，哥哥这还有，你先吃。” 大凤这才接过来，她把面包转了个圈，不知道怎么下口：“哥哥，怎么吃？” 韩子文给她做了示范：“就这么吃，明白吗？” 大凤点点头，接过来，张开嘴大大的咬了一口，乌溜溜的眼睛一下亮了：“好吃，好好吃！”说罢狼吞虎咽起来。 小龙小山在旁边看着，口水吞得咕咚咕咚响，却乖巧地不吵不闹。 看来韩三嫂把几个孩子教得很好。 韩子文把第二个面包打开递给小龙，又拿了一个给小山，还不忘叮嘱：“小口吃，别噎着。” 可惜他说晚了，因为面包太香了，又软和，小山第一口还没有咀嚼充分便着急往下吞，他的食管又太细小，噎得他伸长脖子，直翻白眼睛。 韩子文忙从灶台上拿了个粗陶碗，把牛奶撕开倒进碗里，递给小山：“快喝水，慢慢喝！” 小山马上接过来，喝了一小口，才把那口面包顺了下去。 他顾不上多说，赶快又咬了一口，这次他吸取了教训，咬得小了点，没有再被噎着。 “好吃，好好吃。”他咽下一口，眯着眼对韩子文笑道。 “哥哥，你真厉害。”小龙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立刻夸上了 韩子文很骄傲，那是，这面包，不止在青山村，就是整个大周国都没人吃过。 “慢慢吃，不够哥哥还有。” 他给大凤小龙倒了碗牛奶放在灶台上，自己也拿了个面包吃起来。 一时间厨房里就听见一片细细的咀嚼声，和喝水的声音。 四个孩子正吃得欢，就听到院墙下有“悉悉簌簌”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刨院墙。 第4章 韩子文听到院墙处有动静，扭头看去，却见墙角的野草被刨开，一个黄黄的脑袋钻了出来。 “阿黄！” 大凤和小龙惊喜地叫了一声。 韩子文也看清了，钻进来的是一条黄色土狗。 这狗冲着他们狂摇尾巴，“呜呜”直叫，激动得不得了。 韩子文发现它嘴里叼着东西，过去一看，竟然是只肥嘟嘟的麻雀！ 和韩家四兄妹快瘦成竹杆不同，阿黄长得身高体壮，看着威风凛凛，在青山村狗界中很有点地位。 它把麻雀丢在地上，邀功似地向韩子文叫了两声，又用嘴把麻雀往他面前推。 这是阿黄为家里打的猎物！ 韩子文忙蹲下身，摸着它的脑袋夸赞：“阿黄，你真厉害！” 得了夸奖，阿黄的尾巴更是快摇上天，在韩子文身边又蹭又跳，呜呜叫着。 阿黄是搬到这里后，韩三嫂怕不安全，寻了只小狗崽看家护院。 只是韩家太穷，阿黄长大以后，家里的吃食根本喂不饱它，它便自己跑上大青山找食吃。 日子长了，它的本事越来越大，不仅自己能填饱肚子，时不时还能叼点麻雀小野鸡回来，给家里改善伙食。 从这方面来说，阿黄在韩家倒是最能干，比只有一身蛮力的韩小文强多了。 韩子文不由感叹，穷人家的狗都能当家！ 不过今天韩子文给了三个孩子从来没有吃过的美味，这只小麻雀，被大家无视了。 韩子文摸摸阿黄的脑袋：“阿黄，你自己吃吧，等我上山打了野物，请你吃好吃的。” 阿黄汪汪叫了两声，大大的眼里满是困惑，见小主人们确实对它的猎物不感兴趣，便将麻雀叼到一旁，欢快地吃起来。 三个孩子年纪小，一个面包一小碗牛奶就饱了。 小龙摸着鼓鼓的小肚子对韩子文道：“哥哥，天天都这么吃就好了。” “没问题，晚上给你们弄更好吃的。”韩子文马上打包票 “呜哇，呜哇，哥哥真厉害！”三个孩子蹦跳着欢呼起来。 韩子文边收拾碗，边心酸，他们太容易满足了，吃顿饱饭就这么高兴。 其实原身的力气大胃口也大，还有点意犹未尽，不过韩子文不打算吃了，打算进山一趟。 他的砍刀背筐还丢在山里，得找回来，不然被贪便宜的人捡回去，想要回来就难了。 而且他还想往深山里走走，看能不能打点野物。 小超市里物资虽然丰富，却没有肉和菜蔬，要是上山弄点野物，晚上就能美美地吃上一顿。 以前的韩小文虽然力气大，反应却慢，看到野物，想起要打，野物早跑没影了，只能砍点柴火。 现在他来了，耳聪目明，头脑清晰，身姿轻盈，守着这么一座大山，再加上小超市包管能让一家人衣食无忧。 他把碗洗了，又从水缸里舀了盆水，给三个孩子洗脸洗手。 刚才肚子太饿顾不上，现在吃饱喝足可以搞搞个人卫生了。 也不知道韩小山带着双胞胎在家怎么玩，脸上身上全是泥，连换了两盆水，才洗干净。 韩子文看着他们还没有巴掌大的小脸，乐了。 这三个孩子瘦是瘦，可长得真俊。 特别是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跟黑葡萄似的，特别好看。 等以后把他们养胖了，肯定更漂亮。 也不知道韩小文这小傻子长什么样，韩子文心里好奇，从超市里拿出面镜子，揽镜一照，还真是个俊俏的小小少年郎。 比三个弟妹长得还好看。 这一家竟然是个美人窝。 韩子文满意地收起镜子，一边往屋外走，一边交待小山：“我再上趟山，你把门关好，看着弟弟妹妹，除了我和小姑，谁来都不能开门。” 小山认真点头：“嗯，我知道了。” 韩子文狐疑地看他一眼，怎么感觉确实机灵多了？ 要是上山能再找到清神果就好了，再给他吃几颗，说不定立马就变聪明了。 想到清神果，他有点奇怪，韩家老屋的人怎么没有出现？ 照二柱三柱的架势，为了这果子恨不得要韩小文的命，韩老太能轻易放弃？ 不符合他们的一贯作风嘛！ 正想着，就听到“嘭嘭嘭”，有人在用力拍打院门。 “小文，快开门！” 声音苍老沙哑，不正是韩老太吗？ 韩子文笑了，这人真是不经说，刚还念叨，这就来了。 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的阿黄听到门口动静，立刻起身，冲着院门狂叫。 “阿黄！” 韩子文轻叱它一声，它才呜咽着住了嘴，跑到几个小主人身边，虎视眈眈地盯着门口。 三个孩子也听出了韩老太的声音，紧张地牵着韩子文的衣襟。 韩老太平常也就对韩小文态度好点，另外三个孩子一个傻，两个不吉，巴不得把他们全扔了，哪里肯对他们有好脸色。 所以孩子们也特别怕他。 “不怕，有哥哥在呢，阿黄也会保护你们。”韩子文摸摸大凤的小脑袋，安慰他们道。 阿黄似乎听懂了，又汪汪叫了两声。 门外的韩老太见没人开门，扯着嗓子又嚎起来：“小文，干嘛呢，快开门！” “你们就在院里待着，别出来。” 韩子文叮嘱一句，才上前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两个农妇，年老那个六十岁左右年纪，身材瘦削矮小，皮肤黑红，满脸皱纹，一双绿豆眼闪着精光，嘴角往下耷拉，一看就精明不好惹。 旁边那个农妇四十岁上下，身材肥实，宽头大脸，皱皱巴巴的粗布衫褂上沾了不少菜渍。 这两人正是韩老太和韩小文的大伯娘韩刘氏。 在韩小文的记忆里，韩刘氏是个粗俗奸诈、无知妄为的村妇，巴不得全天下的东西都是他家的，和韩老太一样贪婪。 这两人忌惮大凤小龙不吉，从来不肯进院子，每次都是在门口发号施令。 眼下见到两个孩子齐齐地站在院中，韩刘氏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把矛头指向韩子文。 她翻起一张厚唇，噼哩叭啦指责：“关着门在家里干啥，你奶奶叫半天都不开？眼里还有没有长辈？” 第4章 他说着，像是闻到了什么味儿，耸着鼻子朝院里闻：“这是啥味？这么香？你们背着老人在偷吃啥东西？你......” 韩老太满心里都是五颗清神果，见儿媳妇半天说不到重点，推他一掌，打断他。 她直接问到韩小文脸上：“小文，听二柱说你采了五颗清神果？快拿出来给我，我这段时间身子不舒服，脑袋疼得慌，吃了病就好了。” 韩刘氏也反应过来，附和道：“对对，你奶奶整晚整晚睡不好，瘦了一大截，清神果正好能治这病，小文，快拿出来给你奶奶。” 韩子文一哂，这就是骨肉血亲，见他头上缠着白布，一句关心的话没有，上来就想要清神果。 韩小文那小傻子，还一天天想着要讨好她们，孝顺她们。 他不废话，直接梗着脖子，来了个不承认：“没有，没采到。” “没采到？你再好好想想，红红的，圆圆的？” 韩老太怕韩小文这个憨憨不识货，忙比划给他看。 “没采到。”韩子文直愣愣地一口咬定。 韩老太望了韩刘氏一眼，小文人傻，却不会说谎，难不成是二柱骗他们？ 第5章 今天二柱和三柱急匆匆赶回家，想找韩老太和韩刘氏出面找小傻子韩子文讨要清神果，奈何这两人不知道跑去哪儿聊八卦，一直等到快做午饭时才回家。 听了他们的话，韩老太一刻不敢耽误，和韩刘氏马上赶了过来。 在路上，韩老太就把五颗果子的去处规划好了。 一颗她自己吃，这果子强身健体，对她这个年纪的老人最有好处。 两颗给她的宝贝大孙子韩大柱。 韩大柱是韩家孙子辈中最出众的，不仅长得清秀，还特别聪明，十岁就跟着隔壁村刘秀才读书，已经学了整整十年。 刘秀才很看好他，说他很有可能会成为青山村第一个秀才。 可惜就是身子骨弱了点，平日里养得精细，家里好东西尽着他吃，啥事都不让他做，就这么着，遇到季节变换都还要咳嗽两声，若是吃下两颗清神果，身子骨好了，变得更聪明，没准就能考中状元呢。 另外两颗就拿到药铺卖掉，五两一颗，就是十两，韩家辛苦一年也存不了这么多。 韩老太内心一片火热，唯一担心的就是韩小文不知好歹，把果子吃了，完全没想过他会说没采到！ 韩刘氏见韩老太怀疑地看着自己，明白她的意思，摇摇头：“娘，二柱说得真真的，不会有假。” 韩子文不给韩老太再说话的机会，指着额头上的伤冲韩刘氏大声嚷道：“二柱三柱找我要柴火，我没答应，他们就把我推下山，你看，都出血了，痛得很！” 韩刘氏一听，跳起脚不认账：“你少往他们身上泼脏水，你那把力气，他们能推动你？” 韩子文捂着额头，踏前一步，走出了院门，对着山道大声喊：“是他们推我，我没乱说，流了好多血......” 这件事光他们在这争执没用，得闹大，把村民吸引来，让他们看看，韩家人是怎么欺负他们一家小孩！ 不仅如此，他还要让韩老太赔偿，韩小文的血不能白流！ 反正韩小文就是个傻子，可以无所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这会儿正是做午饭的时间，上山拣山货的村民沿着山路陆陆续续往山下走。 听到韩小文的吼声，有人停下脚，好奇地看着他，有八卦心强，喜欢凑热闹的，干脆往他家过来了。 韩刘氏见状又气又急，这傻小子吃错药了？吼那么大声干嘛？ 韩老太瞟了眼走过来的村民，板起脸斥责韩子文：“小文，这些话不兴乱说，那是你亲兄弟，咋会那么做！红果呢？你到底放哪了？” “我没有，二柱三柱推了我，见我受伤了，故意编谎话骗你们。”韩子文来个死不承认。 韩老太诧异地盯着他。 情况不太对啊，这傻子口齿咋这么伶俐？莫非是他把红果吃了变聪明了？ 她心里直发慌，傻小子可别一口气吃完了。 想到这，她没了耐心，连哄带吓地道：“红果呢？快拿出来，我要是病重了，就是你不孝！你爹娘要在，准保得打死你！你是懂事的孩子，最听话了，乖，快拿给奶奶。” 她得趁着村民还不多，赶快把清神果要到手。 “真没有，我刚从山上下来，二柱三柱就把我推下山了，我哪里去摘红果。” “少他娘胡说八道，明明是你这个死小子想吃独食，不肯把果子给你弟，自己没站稳摔了，倒怪上你弟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韩刘氏扯起破锣嗓大骂，还蹦达着要去打他。 “我可以做证，就是他们推的。” 韩刘氏还没说完，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叫嚷。 几人忙转过头，就见一个蓝衫少年手里提着个背筐走了过来。 这少年身材瘦削修长，有着一张十分俊秀的面庞，如 画的眉头皱得紧紧的，看向韩家两婆媳的眸子里带着冷意。 韩子文长这么大从没见过气质如此干净清冷的少年，若不是他穿着一身粗布衣衫，真会以为他是误入山林的贵家公子。 他登时看得呆住了，少年感受到他的目光，安抚地冲他笑了笑。 韩子文旋即清醒过来，这种时候，怎么能对着个少年口水滴嗒。 他擦了擦嘴，继续把注意力转向韩老太婆媳。 “小郎中！”韩刘氏见到那少年，满脸凶相立刻收了起来，笑着道，“你会不会看错了，我家二柱三柱......” 这小郎中平时里冷冰冰的，不好说话，可不能得罪他。 韩子文想起来了，这位少年正是村里的郎中，顾云朗。 他不是本地人，六年前和他爷爷一块迁来青山村。 以前村里没有郎中，生了病得去镇上的医馆看病，不止贵，还费时间。 自从顾云朗来了，大家就方便多了。 他的医术不说出神入化，起死回生，普通的头疼脑热，伤筋动骨他却没有问题。 随着年龄渐长，他的医术也越发精湛，一点不比镇上医馆里的郎中差。 关键收费还便宜，如果实在没钱，不仅不收诊费，还白送草药。 他的名声越传越广，邻村的人也纷纷找上门来。 因此他年纪虽不大，在这一带却很有声望，没人敢惹他。 毕竟谁敢说自己家人不生病，不会求到他的名下。 以前韩三嫂常常生病，就是麻烦顾云朗医治，顾云朗体恤他们家不容易，从来都是免费医治，不收一分钱，有时还会送点吃食给他们。 韩小文人傻，却懂感恩，在山里采到草药，会带回来送给顾云朗，两人的关系很亲近。 眼下顾云朗听到韩老太这般说，冷冷瞥他一眼，指着身后一帮半大小孩子：“不止是我，他们也看见二柱三柱推小文。” 他身后一群半大小子立刻争先恐后地发表意见，证明小郎中说的没错。 “就是二柱三柱推的，我们在山上看见了。” “小文走到山坡上，他们在后面一块推的。” “小文流了好多血，是小郎中和我们一块把小文送回家的。” “二柱还说要小文的命！” 韩老太一听慌了，堂弟推自己堂兄下山，害他受伤，自己还逼上门来讨要东西，这传出去名声可不好，她的大孙子以后是要做官的，不能把名声坏了。 她忙向大家解释：“肯定是他们看到小文采到五颗清神果，想要一颗给我，不小心推到他。”她抚着额头，叹口气，“我这段时间睡不着觉，精神越发差了，他们这是心疼我，才......” 她慈祥地看着韩子文，“小文，他们是你弟，没有坏心思。” “没有，我没有采到啥清神果，是他们想要我的柴火，我不给，他们就推我，还说要把我打死。”韩子文打断她的话，把那两坏小子强抢的罪名坐实了。 韩老太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傻小子怎么死活就这一句，劝都劝不住，要是往常自己这么一说，他就听话了，今天撞鬼了？ 第6章 听到韩子文说没有采到清神果，顾云朗在旁边声援他。 “清神果一般只有两颗，三颗都少见，二柱说有五颗，明显就是在撒谎。” 这是事实，清神果不易保存，摘下来半天内就要吃掉，不然就会腐烂，化为一摊水，能卖这么高的价钱，不止是功效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每株果子结得少。 也是赶巧了，韩小文采的这一株上竟然结了五颗。 韩老太听得心都紧了，这事越说越玄乎，再说下去，二柱三柱要成杀人犯了，这传出去，大柱岂不成杀人犯的大哥，还考什么秀才！ “这是怎么说的，这俩臭小子要气死我。”她捂着胸口，哼哼唧唧，一副喘不上气要昏倒的模样。 第5章 韩刘氏很有眼力劲地扶他：“娘，娘，你怎么了？” “气得我头晕，头晕......”韩老太有气无力地道。 韩子文一看，你们会演戏，我不会啊？ 他也用手捂住伤口，学着韩小山刚才的模样，梗着脖子，扯起嗓门大声嚎哭：“啊，啊，我头好痛！” 反正韩小文在大家眼里是个傻子，不用顾忌形象。 他额头上缠着白布，上面还有星星点点血迹，脸色惨白，看着比韩老太可怜多了。 两个双胞胎因为被村人认为不吉利，韩三嫂怕他们被不懂事的孩子欺负，从来不让他们出院子，听见哥哥哭了，再也顾不了那么多，和韩小山一块跑出院门，围在韩子文身边，放声大哭。 四兄妹顿时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就连阿黄也跑了出来，望着韩子文仰起脑袋，呜呜地嗥起来。 那场面，真是闻者伤心，观者落泪，凄惨极了。 有个大娘看不下去，站出来指责韩老太：“小文小山也是你的亲孙子，你平时不管他们不说，怎么还尽想着从他们身上剐油，你怎么下得去手！” 另一个人也说：“这一家孩子，没有一个顶事的，都快瘦成竹杆了，你也好意思！” “真折磨死了，你又能得到啥好？” 围观的村民也纷纷指责韩家人，虽说大龙小凤不吉利，可这么多年了，对他们并没有妨碍，出来声张正义还是可以的。 韩子文兄妹听着大家的议论，哭得更欢了。 韩老太历来在外维持着慈祥的形象，见这情形有点慌了，朝韩刘氏使个眼色，就想溜。 正在这时，有人大叫：“村长来了！” 村长来了？是哪个背时鬼把这尊大佛请了来？ 韩老太真的头痛了。 这老头自认为公正无私，当年她让三房净身出户，村长就很不赞同，要她保证再不找三房讨要钱物，不管四个孩子以后的嫁娶，还立下了字据，才答应下来。 现在他来了，这事只怕不能善了！ 她恨恨地瞪眼韩小文，都怪这傻小子，要不是他跑出来大叫，会闹得这么大，连村长都惊动了？ 在青山村，韩姓是村里的大姓，有一半村民都是韩氏族人，村长也姓韩，还是韩氏族长。 他六十多岁，长得精瘦，常年日晒雨淋，他的皮肤黑黢黢的，只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很有气势。 他性子直不讲情面，村里人对他又敬又怕，见他来了，韩刘氏马上缩到了韩老太身后，不敢多话。 韩村长走到韩子文面前，皱了皱眉：“这是咋了？哭成这样？” 一个满脸机灵相的孩子立刻站出来，口齿伶俐地向他汇报：“三叔，四婶子家的二柱三柱欺负小文，要把他推下山摔死，幸好我们和小郎中遇见了，把他救了回来，现在四婶子上门，找小文要清神果。” 韩老太马上反对：“哪是这样，小栓你不要乱说，二柱三柱不可能这么做。” 韩村长眉头皱得更紧，一头雾水：“这都哪跟哪啊？”他放缓脸色，对小文兄妹道，“行了行了，小文，快别哭了，让弟弟妹妹也别哭，跟三爷爷说是怎么回事。” 在韩氏族里，大家都是拐弯抹角的亲戚，辈份乱得一塌糊涂，小栓儿不过七八岁，小文却要叫他叔叔。 韩子文知道韩村长最是爱惜名声，亲奶奶一家逼死分了家的孙子，这事传出去，对家族名声不利，他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自己倒是可以抱紧这根金大腿，为冤死的小文讨回公道。 他忙止了哭声，又摸摸三个弟妹，让他们别哭，才扬起脸，粗声粗气地道：“奶奶和大伯娘说我采到了清神果，要我拿出来，我没有，大伯娘说要打死我，撕烂我的嘴，三爷爷我头好痛。” 韩小文傻子不会说假话，韩村长立刻信了，再见到他的伤口，和瘦得皮包骨的四个孩子，怒火腾地起来了。 他转向韩老太，挥着旱烟杆怒喝：“老四媳妇，有你这么当奶奶的？小文都伤成啥样了，还追过来要东西！” 韩刘氏怕他误会，从韩老太肩膀上伸出脑袋，麻起胆子道：“二柱三柱不会乱说，这傻子撒谎......” 话还没说完，就被韩村长不客气地打断：“住嘴，在我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 韩刘氏吓得一抖，马上又躲回韩老太身后。 她的脸皮比城墙倒拐还厚，在村里装傻充愣，到处翻是非占便宜，谁都不放在心上，就连韩老太有时候说她都要顶嘴，偏偏就怕韩村长。 这老头做事狠辣，犯了事是会开祠堂拿家法惩治，才不管你是哪一个。 韩刘氏见识过几次，那家法打在肉身上的“噼哩叭啦”声，光想想就胆寒。 韩老太见韩村长似乎真的发了怒，忙陪笑道：“三哥啊，这事也怪我，听到二柱说小文得了五颗清神果就心急了，我这几日头疼得很，想着要是吃一颗没准就好点，小文是乖孩子，最孝顺，肯定会答应。” 韩村长并不买帐：“你们分了家，当初立了字据，不会再找三房讨要任何东西，别说小文没有得，就算得了，也跟你没关系。怎么着，要不要把字据拿给你看？” 旁边村民想到当初她把刚出月子的韩三嫂和四个孩子赶出家门，什么都没给人家，登时又指责起来。 “就没见过这么心毒的老人，见不得自家孙子有一点好。” “可不是嘛，大柱还要读书，说考秀才，我说啊，这心坏了，读再多书也是白搭。” “就是，一天天的装好人，以为谁看不懂。” 韩村长也听到了大家的话，想到韩大柱，语气软了软，对韩老太道：“你要是把名声搞坏了，可惜大柱那么好个孩子。” 从他内心说，也希望韩大柱能考上秀才，那可是族里几十年来头一个，他脸上也有光。 韩老太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马上笑着对韩小文道：“都怪奶奶没问清楚，小文，你不会怪奶奶吧？” “不会，唉哟，好痛。”韩子文说完，又捂着头呲牙咧嘴地道。 “血流了太多，当时地上一大滩，得多吃几个鸡蛋补补才行。”小郎中在旁边及时说话。 “没有。”韩子文憨憨地摇头，“家里啥都没有。” 韩村长皱眉看眼三个还在嘤嘤哭泣的孩子，开口道：“谁推的你，找谁要。”他冲着韩老太吩咐，“去，拿二十个鸡蛋给小文补身子。” “二十个？”韩老太差点跳起来。 她的宝贝大孙子一天才吃一个鸡蛋，二十个够他吃二十天了！ 不得行，她没有！ 第7章 韩老太哪里舍得给韩小文二十个鸡蛋，皱巴着一张老脸，道：“村长呢，不是我不肯给，是家里日子实在不好过，就那么一点鸡蛋都攒着去集上换油盐。” “那你打算咋办？”韩村长冷冷看着她。 韩老太揉揉没有眼泪的双眼，讨好地对韩子文道：“小文身子骨壮实，回家多歇歇就没事了，对吧，小文？” 韩子文都要气笑了，就这快瘦成人干了，哪里看出来壮实？ 其实他超市里的鸡蛋多得很，根本不缺她这二十个，他就是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恶毒贪婪的老太婆。 他不说话，只摸着额头，不断呼痛。 其他村民被韩老太的不要脸行为惊住了，纷纷道：“二柱三柱把小文伤了，你们就该赔医药费。” “村里随便哪一家的小子被伤成这样，你看看人家爹娘会不会打上你家门去。” “二十个鸡蛋，只怕你走不到路，还得拿钱。” 韩刘氏被大家说得发慌，扯了扯韩老太的袖子，悄声问：“娘，咋办啊？” 韩老太心里烦躁，我咋知道，二柱三柱这俩小兔崽子，害死人了，回去再收拾他们。 以前她找韩小文要钱，都是背着人悄悄进行，村里人并不知道实情，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她，她倒有点骑虎难下了。 村长也不废话，干脆道：“没鸡蛋就掏钱，拿40文出来。”他转过身对旁边的村民道，“谁家有鸡蛋，卖二十个给她。” 给钱？那才是要了韩老太的命了！ 她马上摆手：“不用，我挤一挤，挤二十个出来。”她冲着村长道，“我待会就拿过来。” 为了大柱的名声，她豁出去了。 只要以后大柱能考中秀才，咋做她都愿意。 韩子文却直觉这老太婆是在搞拖延术，现在答应得好好的，等人走光了，谁还记得她说了什么，没准就事就算了。 他正要说话，顾云朗已经先开了口：“小文脸色这么不好看，得马上吃鸡蛋补血，要不时间长了，只怕二十个鸡蛋都补不回来，要是有红枣，再拿点红枣。” 韩子文暗暗竖个大拇指，小郎中真是靠谱。 村长听了这话，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对韩老太道：“现在就去拿。”说着转头点了刚才向汇报情况的小栓儿，“小栓，你跟你四婶一块去拿，我在这等着你。” 第6章 他今天为小文出了头，当然得把这事落实了，要不然有损他的威信。 他要让他的族人知道，韩氏家族最是惜贫怜弱，韩老太这样的事情他绝不能坐视不管。 小栓儿被委以重任，兴奋得很，蹦跳着答应了，就去扯韩老太：“四婶，走，我陪你去。” 旁边看热闹的小孩也围了过来，闹嚷着要跟去。 韩村长又叮嘱小栓儿：“要是你四婶家鸡蛋不够，就去我家拿。” “好嘞！”小栓儿响亮地答应了。 “不用不用，我家的够。” 韩老太哪里敢麻烦村长，韩大柱在私塾读书，每天还雇着村里李老头家的牛车接送，要是二十个鸡蛋都拿不出来，还要找别人帮着凑，说出去太不好听，显得自己太过刻薄他。 “快走吧，四婶。”小栓儿着急完成任务，和那帮孩子一再催促。 催！催命啊！韩老太气得不行，暗骂一声。 韩刘氏还不愿意，跟在后面嘟嘟囔囔，抱怨不休，韩老太一记眼刀甩过来，蠢货，闭嘴！ 既然东西给了，面上更要做得好看，得让小傻子感激她。 韩老太临走前关切地叮嘱韩子文：“小文，你快回家歇息，别站在风口上，奶奶去给你拿鸡蛋。” 村长又道：“老四媳妇，儿媳妇还是得管管，跑人家门要撕人孩子的嘴，传出去不好听！” 韩刘氏脚一软，想辩解，韩老太掐她一把，响亮答应了，急急忙忙拽着她走了。 其他村民见事情定下来，没有热闹可看，便也议论着陆续散了。 韩子文对着村长道谢：“三爷爷，谢谢你。” 村长有点诧异，这小子怎么灵醒多了？眼睛都有了神采？ 不过他并没有追问，只招呼他们回家去：“谢什么，你养好身体，好好照顾弟弟妹妹，瞧瞧都瘦成啥样了，走吧，我去你家等你奶奶拿了鸡蛋再走。” 要是韩老太不拿来，这事不能算完。 韩子文领着弟妹，和村长回到家里。 这还是韩村长第一次来韩子文家，他进了院子，在屋里转了一圈儿，嗓子眼里直发堵，这家里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四个孩子怎么过下去，午饭又吃什么。 要是自己没来这一趟，搞不好哪天四个孩子全得饿死。 现在没灾没难，去年收成也不错，族里的孩子真饿死了，他这个族长哪里还能当下去，韩氏家族的名声也完了。 韩老三拿命在外面拼，挣的钱全交回家里，他死了，自己的孩子过成这副惨样，只怕他在地下也不会安心。 想到韩老三跑船回来都会提些外面的稀罕物孝敬自己，他越发觉得不能坐视不管。 他捏着那个冰冷的煮土豆对韩小文道。“行了，待会我给你提点儿玉米面来，你们先凑合凑合。” 村长今天帮他的忙，韩子文已经很感谢了，忙推辞：“三爷爷，不用了，我待会儿上山采点儿野菜，加上这两个土豆足够了，明天我去镇上赶集，卖了柴火就有钱买吃食。” 村长正要说话，跟着进来的顾云朗提着背筐道：“韩爷爷，我给小文带了一斤玉米面，他们今天晚上先凑合着吃。” 村长看了看背筐里的玉米面，点点头：“咋好麻烦小郎中？” “没事，以前小文经常帮我采草药，我都没给过钱，这点玉米面不值什么。” 两人正说着，就听院外响起“噼里啪啦”的脚步声，还有孩子们的闹嚷声。 小栓提着一个篮筐。和一帮小孩站在院门口大叫：“三叔，鸡蛋拿来了。” 村里人都说大凤小龙不吉利，他害怕，不敢进院子里，别的孩子也是这样，只站在院门口朝院里张望。 顾云朗出去接过小栓儿的鸡蛋，小栓儿邀功道：“还有一包红枣，我硬让四婶拿出来的。” 顾云朗清清冷冷的脸上有了笑意，夸奖他道：“小栓儿真能干。” 小栓儿脸一下红了，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怪叫一声，带着那群小孩呼啦啦跑了。 顾云朗回头把篮子递给韩子文：“收好，午饭就用鸡蛋煮玉米面糊给小山他们吃过。” 村长见鸡蛋到了，数量也够，便不再停留，起身对韩子文道：“当初分家立了字据，你奶奶那边不能找你们讨要东西，若是他们再敢来，你顶回去就是。我就走了，你好好歇着，有啥难处，只管来找我，我给你做主。” 韩子文感激地送他出门，以后有了这尊大佛护着，韩老太之流的，就别想用孝道压他了。 第8章 “小文，来看看，这个背筐是你的吧？里面东西有没有少？”村长走后，顾云朗提起装玉米面的背筐问。 韩子文这才发现，原来小郎中提来的贝筐居然是小文的，看来小郎中上山去帮他把背筐捡回来了。 “是我的。” 他接过来一看，里面有十几根柴火，一堆野菜，还有一把柴刀。 野菜和柴火少了点，可能是他摔下山的时候掉出来了，最值钱的柴刀还在。 “没有少，谢谢你，小郎中。” 顾云朗诧异地看了看他，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问题，只道：“没有就好，吃了午饭就好好歇着，我走了，明天早上再来给你换药。” 韩子文忙拦住他：“不用了，我明天打算去镇上赶集。” 顾云朗不赞同地道：“去镇上干嘛？我看你也没有打到多少柴火。”他猛地醒悟过来，“你该不会是想再上山吧？” 韩子文也不隐瞒，老实道：“家里啥都没有，我看看能不能打两只野物明天提去卖。” “你还伤着，不能上山，明天我再提点玉米面来。”顾云朗态度很坚决。 韩子文一愣，这小郎中板起脸来，还有点严厉呢。 他摸着额头道：“我觉得好多了，已经不疼了，伤口发痒，可能在长新肉。” “痒？别是感染了，我看看。” 顾云朗中不由分说把韩子文往堂屋拉，他的手指修长有力，略有些粗糙，却很温暖，竟让韩子文无法拒绝。 顾云朗把他按在凳子上坐下，站在他面前，小心将他额头上的白布一圈圈解开。 他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苦苦的药草味儿，有点好闻，莫名地让人感觉到安心。 “咦！”顾云朗轻呼一声，“你的伤口在结痂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恢复得这么快？ 他记得很清楚，早上给小文包扎伤口时，那可是一个大洞，还在往外汩汩流血，这么大的伤口，按道理说至少要十天半月才可能结痂，可这才不到半天，竟然就快好了，小文复原能力也太强了。 “是你的药好。”韩子文拍了记马屁，又去摸伤口，“我就说没问题，不用再绑这布条了。” 额头上绑着根布带子，不舒服。 顾云朗把他的手拿下来：“还没有完全结痂，别乱摸，布条还是得绑上。” 说着又手脚麻利地把伤口重新包好。 他垂下手，看了眼正跟着阿黄在院子玩耍的小山兄妹，小声问：“小文，你是不是吃了清神果？变机灵了。” 今天的小文说话条理特别清晰，眼睛也有神采，和平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刚才面对韩老太婆媳，更是针锋相对，一点没有退让，这在以前完全不敢想象。 他没有想到小文的芯子换了人，只猜测是不是小文吃了清神果真的变得聪明。 顾云朗人很好，以前帮了韩家三房很多忙，要不是他，韩三嫂只怕早就撑不下去，而且他一点不嫌弃小文傻，还教他认草药，两人跟亲兄弟差不多。 韩子文来到这里，也是被他所救，很自然对他有好感，愿意和他亲近，也想交这个朋友，所以并不想瞒他，打算告诉他实情。 “我觉得是因为摔那一跤，以前我脑袋糊糊涂涂，就像装了浆糊，脑袋撞这一下，倒变得清醒，好像浆糊给撞没了，想东西快得很。” 顾云朗挑挑眉，看看他的伤口，思量半晌，才缓缓点头道：“也有这个可能，摔开窍了。” 韩子文又压低声音，不好意思地道：“不过我确实摘到了清神果，一共有五颗，三颗给了小山，两颗给了大凤小龙。他们又分了一点给我，我吃了觉得脑子更清楚，可能伤口好得快也是这个原因。” 顾云朗笑起来：“我就说嘛，你小子今天跟变了个人一样，不像以前，有好东西，你家那老太婆一叫，你就给他，拦都拦不住。” 对于韩老太一家的贪婪无情他也很看不惯，刚才小文的反应简直令他刮目相看。 他倒没觉得韩小文该把果子拿去卖了换钱，他们这样的家庭，拿着那么多钱在手上，说不定会引来祸事，自己吃了，那才是一辈子的实惠。 “行，你清醒了就好，有这把子力气，日子就好过了，你要上山就去吧，小心着点。” 他知道韩子文肩上的担子很重，便不再劝他。 第7章 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吃点苦不算什么。 顾云朗叮嘱韩子文量力而行，不要逞强，打算走了：“就这么着吧，我回去吃饭了，明天等你回来，我再看看你伤口。” 韩子文把提篮拿过来，让他拿几个鸡蛋回去。 顾云朗家不是什么富贵之家，鸡蛋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好东西，而他超市里鸡蛋多得很，不稀奇。 顾云朗不肯：“不用，留着给小山他们吃，瞧瘦成啥样了。” 韩子文见他态度坚决，只能作罢：“玉米面我挣到钱了买来还你。” 顾云朗板起脸来：“跟我说这些，你是不拿我当兄弟吗？再说我翻脸了。”说完摆摆手走了。 韩子文看着他瘦削的背影，很感慨，韩老太还是小文兄妹的至亲家人，却跟吸血虫一般，只想吸干他们的血，完全不顾他们的死活，幸好有小郎中和村长这样的热心人，要不然今天这事还不可能解决得如此顺利。 顾云朗一走，三个孩子就围在韩子文的身边，他们虽然年纪小，却知道哥哥今天有本事，把凶巴巴的奶奶和大伯娘赶跑了。 韩子文把韩老太的那包红枣拿了出来，一共有十个，个头很大很饱满，看着就很爱人。 他洗了洗，分给三个孩子吃。 “甜！”大凤咬一口，眯起眼。 青山村附近没有种枣树，红枣的价格不便宜，一斤比鸡蛋还贵，这些应该都是韩老太买给韩大柱补身体。 想到韩老太满心不愿，却迫于压力只能交出来，韩子文心情就好得很。 “小心点吃，别把果核吞进去噎着。” 韩子文叮嘱一句，提起背筐准备出门。 这会儿村里人都回去吃午饭，山里没人了，他正好可以往深点走。 韩小山脑筋比刚才还清楚，拉着他的背筐不放手：“哥，你头痛，得歇着。” “刚才没听小郎中说我已经没事了吗？放心吧，我不走远就在山脚砍几根柴火，你在家好好带着大凤小龙。” 小山想了想，才放开手：“哥，你小心。” 这孩子，还真是聪明多了，没准明早起来就完全正常了。 第9章 韩子文背着背筐，出了门。 他站在山道上，往村里看去，此时家家户户的屋顶上正冒着袅袅炊烟，伴着狗叫鸡鸣和农妇呼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叫声，倒衬得空无一人的大青山更加幽静。 韩子文找到顾云朗家的屋顶，见烟囱也在冒烟，笑了笑，转过身，快步朝山上走。 早上村里人都在山上挖野菜，捡山货，山道两旁没有多少可以采摘的东西，他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往山腰走。 山腰上野菜和野物比山脚多，但是危险性也大，经常有凶物在那一带活动，要是遇上了，说不定会受伤。 去年收成很好，大家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勉强能吃饱饭，便没有多少人再愿意到山腰冒险，今天上去应该会有不错的收获。 他爬了一段山路，发现现在的身体比韩小文受伤前要轻盈得多，跑了一大段山路，一点没觉得累，不知不觉就快到山腰了。 韩子文一路走，一路在地上捡石子，今天这不管怎么着也得打一只野鸡回去，给几个孩子改善生活。 半路上他觉得口渴，从超市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准备喝。 看着那透明的矿泉水瓶，韩子文觉得有点好笑。 这瓶子要拿出去，那些古代人肯定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说不定会以为是宝贝，毕竟现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塑料。 他灵感一动。 对呀，可以选个好看点的饮料空瓶子，没准真能蒙到人！ 他顿时来了兴趣，把货架上的饮料瓶仔细看了一遍，最后选定了一款叫“美滋味”的饮料。 这是他超市里最贵的饮料，250毫升卖价一百二十元，口味很多，有葡萄汁，苹果汁儿，鲜橙汁...... 不仅味道好，号称是纯果肉，不含添加剂防腐剂，造型也很新颖独特。 不同的口味，瓶子颜色不同，外形也稍有区别，其中装葡萄汁的紫色瓶子最好看。 他把矿泉水放回货架，拿了瓶葡萄汁，拧开盖，“咕嘟咕嘟”一口喝干，跑到小溪边，将瓶子洗干净，装上一瓶清水，盖好盖子，放在一块大石头上，退后几步，细细欣赏。 这款瓶子的材质比矿泉水瓶硬点，肚大颈细，像是个淡紫色的大花瓶，又像一位长裙美女在翩翩起舞。 瓶身和瓶盖由很多个菱形小块组成，就像钻石的切面，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有点像用紫水晶雕饰而成，还挺能唬人。 要是拿到当铺去，没准真能卖出好价钱。 韩子文超市里的吃食虽然足够韩家兄妹吃用，可家里需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 几兄妹的衣服破得很，补丁缀补丁，捧上家里的碗，可以直接去街上讨饭了。 屋顶到处都在漏光，夏秋交替之时雨水多，这要是外边下大雨，里面就会下小雨，修补工作迫在眉睫。 除此之外，他还想重新修个厨房厕所。 当初盖屋子时，韩三嫂修了围墙和三间草屋就没什么钱了，随便搭了一个草棚当做厨房，想着以后手头宽裕了再重新修建。 哪知道那个时候就是他们家最有钱的时候。 以后的日子，真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韩子文把葡萄汁瓶子里的水倒掉，将瓶身上的商标撕干净，又在溪水里洗了洗，重新放回货架。 他继续往山上走，心里盘算，真要拿去卖，应该卖几个。 如果有人愿意高价买，他当然巴不得把超市里的全卖掉，卖他个千八百两，一下就发家致富。 可他现在只是个没有背景的农家小子，拿出这么多宝贝，肯定会招人眼，说不定还会惹来祸端。 若只有一个，倒是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搪塞过去，也不引人注意。 数量决定了，接下来就是去哪里卖。 镇上肯定不行，就没有当铺，县里他也不太愿意。 离青山村最近的安永县是个小县城，当铺规模肯定不大，估计当不了多少钱，还是得去府城，那里当铺多，一家不行，换一家，总能遇到一个识货的。 他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有干头，比卖柴火卖野鸡野兔实在多了。 他决定明天一大早就出发，从镇上搭车去府城。 不过跑这么一大趟，光卖个瓶子有点意犹未尽，还得再卖点啥小东西才行。 他把超市里的东西全部扒拉一遍，看看还有什么拿出来换成钱，而不会被人太过关注。 最后他的目光投向了香皂。 他看过不少种田文，不少主角穿越到古代就是制作香皂发家，他超市里有现成的，直接拿出来就能卖钱，一点不麻烦。 其他的东西似乎都有点不合适，先就这么着吧，如果这两样东西都能卖掉，韩家的生活质量能大大改善。 他正在盘算，突然敏锐地听到前面草丛中有“窸窸窣窣”的动静，还有“咕咕”的叫声。 是野鸡！ 他猛地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方。 这距离隔得有点远！ 按照常理，根本不可能听到，可他现在却听得清清楚楚。 现在他的听觉也灵敏多了！ 也不知道是清神果的作用还是穿越大神附赠的福利。 现在他没有心思分辩，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走过去，手上扣了一把石子。 他前世喜欢投镖，在门后挂了个镖盘，没事就掷着玩，准度很不错，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野鸡的听力也很敏锐，饶是他尽量不弄出动静，正在埋头找食的野鸡还是抬起头，伸长脖子，警惕地望向韩子文的方向。 韩子文仍然不紧不慢向前移动，就在野鸡察觉到异样，准备振翅飞走时，突然一道“唰啦”破空声传来，一把石子以极快的速度朝它射去。 得力于原主的大力气，这把石子全都掷在了野鸡身上，小脑袋上挨得最多，登时打得它晕头转向，扑腾着翅膀掉在了地上。 韩子文撒腿狂奔，在野鸡回过神来之前一把抓住，又扯了根藤蔓捆住翅膀和鸡爪，提在手里掂了掂，还挺肥，得有两斤多。 晚上的肉食有着落了。 他满意地把野鸡扔在背筐里，继续往前走。 这时脚下已经没有路了，前方也横着树枝垂着藤蔓，得用砍刀才能劈出条路来。 看来已经很久没人来过这里。 大概往前走了二十分钟，路越来越难走，温度也越来越低，在又打到一只野鸡后，韩子文便准备打道回府。 一只野鸡足够他们兄妹吃了，明天卖掉饮料瓶，再去镇上买点猪肉回来。 另外一只提到镇上卖掉，坐车的钱也有了。 完美！ 回去的路上，他留意着两边的野菜，在一棵树下发现了一丛草菇，他马上全部摘下，正好用来炖小鸡。 第8章 除了草菇，还发现了野葱，野韭菜，马齿芥，蕨菜，这下炒的拌的齐全了。 另外还有不少草药，也一并采了给顾云朗送去。 眼看背筐满 了，他从超市里提了个小闹钟出来，一看时间，快四点了，他不敢再耽搁，捡了一背筐枯柴便加快脚步往家赶。 从山腰到山脚差不多要走一个小时，回家正好可以开始做晚饭。 今天晚上，有肉有菜，可以好好地吃一顿了。 第10章 韩子文回家前，先到山脚下韩三嫂开的那两亩荒地上看了看。 春耕的时候，韩三嫂正好病重，没有精神种地，她去世后，韩小文更是不懂，地就荒在那，没人打理，现在长了满地的野草，成了真正的荒地。 其实韩三嫂不太会种地，这荒地地薄，没什么肥力，她还是按老法子种玉米，小麦，收成并不好，仅仅能将种子收回来，幸好不用交税，要不然真是又费马达又费电，最终还没有收获。 韩子文虽然没有种过地，却看了不少这方面的书，理论知识还挺丰富。 这样的地最好种植豆类植物，提高土壤的含氮量，再种一轮叶子蔬菜，这样下来，能有效改良土壤，连续种几轮，土地肥力上来了，再种植其他种物，才会有好的收成。 虽然他超市里不缺吃食，他还是打算从镇上回来后，重新将荒地收拾出来。 要不然没有进项，家里却有源源不断的吃食，难免会让人起疑心。 这个时节，种大豆最合适，满地的野草，放把火烧掉，草木灰埋进地里，也是肥料。 他现在的身子有一把好力气，两亩地种起来，根本不在话下。 韩子文看完后，心中大致有了数，便转身往家里走。 走到院门前，就听到里面几个孩子咯咯的笑声，还伴有阿黄汪汪的叫声，应该是在院子里玩游戏。 在原身的记忆中，以前的他们总是没精打采，走路都没什么力气，很少有这样快乐的时候，看来今天是真的吃饱了饭。 韩子文被他们的笑声感染，也跟着笑起来。 他拍打着院门，大声叫道：“小山，开门！” 院里响起忙乱的脚步声和阿黄兴奋的叫声，院门很快被打开了。 三个孩子和阿黄出现在门口，对着韩子文欢笑叫道：“大哥，大哥，你回来了！” 阿黄也摇着尾巴，直往他身上蹦。 韩子文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暖，心里软成一片。 他把背筐取下来，又引得几个孩子一阵惊呼：“有野鸡，大哥，你好厉害！” “大哥晚上给你们炖鸡吃！” 韩子文乐呵呵地把野菜磨菇全倒在地上，把野鸡了提出来。 两只被石子打昏的野鸡此时都醒了过来，睁着小眼睛惊恐地到处看。 韩子文把肥的那只扔到一边，今天晚上就吃它了！ 另一只丢到院子一角，拿出顾云朗送来的玉米面抓了一把在它面前。 希望明天早上还能活着，这样卖的价钱会高一点。 正忙着，小山端了一杯水递到韩子文手里，脸上笑成一朵花：“哥哥，喝水！” “乖，小山真懂事！” 韩子文揉揉他的小脑袋，这孩子真是灵醒多了，看来那清神果真的有用，没准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正常。 小山得了夸奖，更来劲了，带着弟弟妹妹，将韩子文倒在地上的野菜分门别类放好。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么点年纪，就知道帮着家里做事了。 韩子文一口将水饮尽，走进厨房准备烧水褪鸡毛，发现水缸里的水不多了，干脆将水缸提起来，把水全倒进锅里，准备生火烧水。 韩小山听到动静，忙跑过来：“哥哥，我来生火！” 韩子文没有拒绝：“行，别让大凤小龙进厨房，我去挑点水。” 有了韩小山帮忙，他果然轻松得多。 韩家的水缸挺大，能装四五担水，韩子文力气大，不耐烦一趟趟跑，干脆提起水缸往外走。 他们平时都是在山路对面的小溪里挑水，遇到下雨，小溪水变浑了，才会去村里的水井里挑。 出了院子，右拐几步就是进山的小道，穿过去往前走便看到一片山坡，坡上长满了齐膝高的野草，山坡下有条从山间流淌下来的小溪，水面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像撒了一把碎金。 溪水清澈透亮，水底的小石清晰可辨。 这水质真不错，不亚于后世的矿泉水了。 韩子文看到溪边有块地方很是平整，前面还有块光滑的石头，应该是韩三嫂平常洗衣服的地方。 他蹲在石头前，涮了涮水缸，放到溪水里，没一会儿，便接了满缸的水。 他现在的力气不是盖的，满缸水提在水里就跟玩似的，只是走了几步感觉不太顺手，干脆扛在肩上，这下方便多了，就是太硌骨头。 刚踏上山道，就见从村子的方向上来了一个少年。 这个少年皮肤微黑，长得清秀瘦弱，走路三步一喘，似乎身体不太好。 这少年韩子文认识，是他的大堂兄，韩大柱，学名韩俊年。 韩大柱是韩家长孙，韩老太最疼他，又因为是早产儿，身子骨弱，家里的好东西都紧着他吃，可就是这样，他还三天两头的犯病，长这么大，就没下地干过活。 韩老太觉得他聪明，六岁上就送到隔壁村跟着刘秀才读书，怕他累着，还雇了牛车接送。 可以说，韩家挣的钱，基本上都花在了他的身上。 韩子文对韩大柱没什么好感，这人看着斯斯文文，一副有学问的文化人模样，其实最自私，每次一个人吃好东西，从来不会想着分点给弟弟妹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特权。 要是别人有意见，韩老太就会说，等他当了官老爷，一家人都会跟着享福，现在计较这些做什么？ 不知道这位未来的官老爷现在上山来干嘛？ 莫不是自己受伤了，来看自己？ 韩大柱也看见韩子文，他放慢脚步，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韩子文。 他对这个弟弟是又嫌弃又嫉妒，傻子一个，偏皮肤白皙，眉目清秀，就算现在额头裹了根白布条，也无损他的外貌，反而更有种脆弱的美感。 韩大柱心中冷哼一声，长得再好，也是个傻子。 他走近几步，问韩子文：“我听奶奶说你受了伤，怎么不在家歇着，倒出来扛水？” “不扛水怎么办，家里没水了。”韩子文直接顶回去，“你来干嘛？不会是看我的吧？” 韩大柱不悦地道：“你今天和奶奶在外面吵架了？你为何会这样？不知道要孝顺长辈吗？” “怎么孝顺？”韩子文也不走了，“大柱哥，你教教我。” 第11章 韩子文这声“大柱哥”把韩大柱的脸都叫绿了。 他强忍着怒气，摆着张臭脸训斥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大柱，我叫韩俊年，你要么叫我大哥，要么叫我俊年哥，不许叫我大柱哥！” 虽然大柱二柱这样的名字在乡下里很常见，可他觉得这名字实在太过土气！ 他是要考功名的人，以后当了官，他们还在外人面前叫他大柱大柱，耳神不好的还以为是什么“大猪”，太丢人了！ 所以只要有人叫他大柱，他心里就不高兴，认真地叫人家改过来，得叫韩俊年！ 可惜乡下人不读书，笨得很，怎么教也教不听。 这个小傻子就是这样，每次看到他老远就叫他“大猪哥”，声音又大嗓门又粗，让他恼火得很。 其实今天韩子文是故意这么叫，故意气他，见他翻了脸，目的达到，不再理他，抬脚就要走。 韩大柱伸手拦住他，拿出大哥的气势：“我话还没说完，你走哪去？我告诉你，你今天的事做得不妥，我们夫子可是教了，晚辈对长辈要孝顺，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有好东西不能自己藏着吃，得先孝敬长辈，我听说你采到了清神果，你怎么不先拿来给奶奶吃？你不知道她老人家身体不好吗？” 韩子文连韩老太都不放在心上，会买他的账？ 他不否认自己采到清神果，只用黑漆漆的眼睛上下打量韩大柱，“嘁”了一声。 “大柱哥，你一个人在家里吃白米饭，吃鸡蛋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先给奶奶，先给你爹娘吃？自己做不到倒来要求别人，好大的脸，你读的那些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说完不再理他，扛着他的水缸，昂首阔步往家里走。 韩大柱自以为他的话有理有据，小傻子肯定会痛哭流涕，悔恨万分，却没想到却是这么怼他！ 他一张脸顿时气得铁青，然后又涨得通红，指着韩子文直哆嗦：“你，你.....” 他一口气上不来，突然捂着心口惊天动地咳嗽起来，还越咳越厉害。 看那架势，下一刻就要咳出血来。 第9章 要是韩老太和韩刘氏在这儿，保证会扑上去搂着他心呀肝的叫不停，可惜韩子文只翻了个白眼，继续走自己的路。 韩大柱的独角戏没了观众，瞬间停止了咳嗽，指着韩子文痛心疾道：“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 见韩子文就要走进院子，他扬了扬手里拎着的白菜：“小文，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兄长，亏我还专门拿了东西来看你。” 韩子文瞥了一眼他的白菜，不屑地撇撇嘴：“留着你自己吃吧，我不稀罕。” 直接走进院子，“呯”地关上院门。 韩大柱来这里的目的他很清楚，无非有三个。 第一想探探是不是真有清神果，若有，他肯定觉得凭他的智谋能说服韩子文拿出来， 第二是怕韩子文以后不肯再把砍柴火的钱交给韩老太，要用大哥的身份给他讲道理，拿孝道压他， 第三今天韩老太闹得不好看，他怕影响了他的名声，所以拿着菜上来探望受伤的弟弟，营造爱护弟弟的好兄长形象。 估计他已经在全村人面前走了一遍，让大家都知道身体不好，学业繁重的他抽出时间来看韩子文了。 不过他应该没预料到，以前对他言听计从，满脸仰慕的小傻子会不买他账。 韩子文还真没猜错，此刻韩大柱看着那紧闭的院门，气得直喘粗气。 因为读书读得不错，不管是在家里还是村里，大家对他都很客气，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对他！ 这小傻子要翻天！ 气愤过后，心里也有疑惑。 这傻子以前可是一句话要分成几次才能说清楚，现在怎么变得伶牙俐齿这么能说？还敢指责他？ 莫非他真的是采到了清神果，自己全吃了？ 一想到是这样，他的心都要痛成八瓣了，为啥不给他吃啊，他可是要考功名的，这傻小子吃了纯属糟蹋东西！ 而且瞧他这六亲不认的架势，以后砍柴挣的钱很可能不肯再交给奶奶。 他马上要考童生试了，纸墨笔砚要花不少钱，还要去县里和其他考生联络感情，探听消息，免不了要请客吃饭，花费更多。 这笔收入断了，奶奶哪里还有那么充足的银钱给他，现在可是最关键时刻，不能出一点差错。 他往前走了两步，听到院子里隐约传来的笑声，心里更烦。 他看了看手上的那把小白菜，知道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还得回去找奶奶商量。 清神果没有了，小傻子砍柴的钱不能再没有，怎么着也得想办法让他掏出来。 他现在开始怨恨二柱三柱，要不是他们，情况会变得这么糟吗？ 白白损失二十个鸡蛋十颗红枣，那可都是他的！ 他们倒好，惹了祸就跑出去玩了，奶奶说等他们回来要痛打一顿，自己绝不会给他们求情！ 韩子文不知道韩大柱在外面怨天尤人，回家后发现水已经烧开了，麻利地把野鸡杀了褪干净毛。 最漂亮的尾羽修剪一番，插到了大凤的头发上，大凤高兴坏了，摸着羽毛不住问小龙好不好看。 见小龙眼馋，韩子文又选了一根修了修，也插在了小龙的头发上。 两孩子都有了，立刻跑到一边，美滋滋地欣赏自己的新头饰。 韩子文见小山蹲在旁边，问他：“小山，你要不要？” 小山脖子一梗，粗声粗气道：“不要，小孩子才稀罕。” 这小子，吃几颗清神果成大人了。 韩子文暗自好笑，不过他还是打算把漂亮的鸡毛收起来，做一个毽子，三个孩子在家的时候可以玩，还能锻炼身体，训练敏捷性。 把鸡炖上后，韩子文从超市里拿了一袋十斤的长粒香出来，倒进米缸。 他的超市里一共囤了一百袋二十斤的米，一百五十袋十斤的，还有两百袋五斤的，加起来一共有四千五百斤，就算他们四个孩子一天吃两斤大米，这些米也足够他们吃上五六年。 再加上面粉挂面之类的食品，七八年完全不成问题。 韩子文相信，在这段时间，他肯定能在这个异世里找到生财之道，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第12章 看到韩子文淘米煮饭，正在烧火的韩小山好奇地问：“大哥，这是啥？” “大米，你不认识？”韩子文眉头皱了皱。 韩小山憨憨地道：“和娘煮的不一样。” 韩子文马上明白了。 青山村太过偏僻贫穷，村民们吃得最多的主食是玉米糁，红薯，土豆，就算吃米饭也是糙米，还得混着玉米糁煮，这种精大米，普通人家很少有机会吃到。 以前韩老三还在时，韩家日子好过，倒是过年过节的时候能吃一顿。 不过那时候韩小山年纪小，人又傻，根本没印象。 分家出来后，再也没有吃过白米饭，难怪韩小山不认识。 “这是白米饭，以后每天都煮给你们吃。” 韩子文心酸得很，在后世最普通的大米，对他们来说却是稀罕物。 白米饭韩小山听说过，好吃得很，他吸了吸口水，又有疑问了：“哥，大米哪里来的？” 韩子文一哽，这小子变聪明了不太好骗了啊，早上拿面包出来的时候他可是一点疑问没有，直接开吃。 他略一思索，找到了理由：“我在山上发现了个山洞，里面有好多宝贝，大米就是从山洞里拿出来的，你可要保密，别跟人说。” 韩小山的脑子半清醒半迷糊，马上就被这个理由给说服，满脸都是笑：“哥你真厉害！” 那当然，山洞里吃的用的全都有，还随身携带，随时都能拿。 韩子文有点小骄傲。 把米饭煮上后，韩子文从超市里拿了瓶“美滋味”橙汁，分别倒进三个碗里，递了一碗给韩小山，又招呼双胞胎过来喝。 家里没有水果，就先用饮料补充维生素。 其实超市里饼干零食很多，不过他暂时不打算给三个孩子吃，怕他们吃了以后不肯好好吃饭。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补充营养，把身体养好。 双胞胎喜笑颜开地蹦过来，端起碗喝了口，大凤立刻嚷起来：“哥哥，好好喝啊！” “甜滋滋的！”小龙补充道。 小山也喝得直咧嘴，他知道，这肯定是哥哥从山洞里拿出来的，果然都是他们从来没见过没吃过的宝贝。 韩子文笑眯眯地把饮料瓶洗干净，放回货架，下一次再找机会把这个也卖掉。 他走到院子里，见小山带着双胞胎已经把野菜分了类，分成一小堆一小堆，心里就有了菜谱。 小鸡炖蘑菇，野韭菜炒鸡蛋，凉拌蕨菜，再把韩小妹拿来的两个土豆做成土豆泥，很丰盛的一顿了。 他拿了个簸箕把野菜装起来，打算到溪边去洗干净。 大凤听了，拉着他的衣襟不松手：“哥哥，我也想去。” 小山小龙也马上仰起头，期待地看着他。 韩子文点点头：“去吧，都去，阿黄也去。” 他们天天关在家里很少出门，是该出去玩玩。 大凤小龙见哥哥答应了，高兴得不得了，争着要去端簸箕。 韩子文看着他们脏兮兮的衣服，干枯的头发，想了想，这会儿溪水被阳光晒得暖暖的，干脆带他们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清清爽爽地享受美食。 “哥哥带你们去洗澡，先把换洗衣服拿了。” 韩子文走到卧室里，从藤箱里找了几件衣服。 这几件衣服虽然也是补丁缀补丁，不过韩三嫂手很巧，尽量用同色的布头缝补，加上洗得干净挺括，比他们身上穿的要好那么一点点。 先将就穿吧，明天卖了钱就给他们买新衣服，脚上的鞋也得买，反正就是从头到尾换一身新的。 于是韩子文抱着衣服，小山端个簸箕，大门一锁，带着双胞胎和阿黄朝小溪走去。 这会儿村里人都在忙着做晚饭，没有人上山，小溪边清静得很，只能听到风儿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韩子文把菜洗了放到一边，就招呼他们脱衣服下去洗澡。 刚开始感觉溪水还有点凉，稍微习惯一下就很舒服。 只是衣服一脱，瘦得让人触目惊心，身上根根骨头分明，胳膊和腿细弱得一折就会断掉，小山更是瘦得有点鸡胸。 孩子们却浑然不觉，各自在小溪里胡乱地搓着身上，咯咯直笑。 水珠溅在他们的头上，睫毛上，映射出了一道道彩虹，纯洁得如同小天使一般。 韩小文是个不理事的，自从韩三嫂去世后，四个孩子就没有洗过头洗过澡，甚至衣服都没有换过，全身特别脏，头发跟稻草一样，又干又枯，还打结，衣服也都板了。 韩子文在身上随手一搓，便下来一片黑泥。 他大致洗了洗，看那三个孩子只顾泼水玩，洗得实在没有章法，便把大凤叫过来替她洗，又对小山小龙道：“我给大凤洗，你们学着点，待会儿自己洗。” 第10章 他把大凤的头发浸湿，从超市里拿了瓶洗发水挤在她的头上，第一遍竟然没有起泡，全是黑水，洗第二遍才开始有泡泡出来。 大凤从来没有用过洗发水，大声道：“好香啊，哥哥，这个可以吃吗？” “不能吃，快闭上眼，免得进了眼睛。” 他把洗发水递给好奇看着他们的小山大龙，让他们自己洗。 平时三个孩子最怕洗头，现在却洗得兴高采烈，小山和小龙互相往对方身上甩泡泡，阿黄也凑热闹地跑来跑去，山脚回荡着孩子们清脆的笑声和阿黄欢快的汪汪声。 因为营养不良，他们的头发很稀疏，洗起来倒还方便，没一会就在韩子文的帮忙下洗得干干净净。 韩子文又拿香皂出来，给他们全身涂了个遍，让他们自己站在一边搓泡泡。 趁此机会他手脚麻利地也洗了个大澡。 真够脏的，幸好这里有条小溪，要是在家里，不晓得要烧多少盆洗澡水。 洗完澡，韩子文拿出毛巾把他们身上擦干，换上干净衣服，把头发擦得半干，端起洗好的野菜往回走。 韩子文舒服得仰仰脖子，感觉起码轻了有十斤，身体都变得柔软，松快不少。 三个孩子也是同样感觉，互相闻着身上的味，哈哈笑着：“我们都好香啊！” “哥哥，我们的衣服。” 小山是个会持家的，见韩子文没有拿换下来的衣服就走了，顿时急了。 “不要了，明天我给你们买新的。” 韩子文豪气摆摆手。 韩小山想到哥哥山洞里的宝贝，咧开嘴傻笑着答应了。 这么一通清洗，三个孩子原本苍白的脸，现在变得红扑扑，身上香喷喷，扑闪着黑亮的大眼睛，满脸笑意，和韩子文早上看见他们，简直判若两人。 大凤爱美，回去时看见山坡上开了不少野花，跟小龙一块跑上去摘了一大把。 大凤冲下山坡，把手里的野花拿给韩子文看，一双大眼睛湿漉漉，亮晶晶。 “哥哥，花！” “好看，回去插到瓶子里。” 韩家没有花瓶，不过屋后的竹子多得很，随便砍一截，修一修就是一个花瓶。 “小龙，走了，回去做菜了。” 韩子文招呼带着阿黄还在山坡上蹦哒的小龙。 小龙想到了灶上炖着的野鸡，欢呼着冲了下来。 今天晚上可以吃饱饭了！ 第13章 韩子文带着三个孩子在院子外就闻到了炖鸡的香气。 他赶快进屋一看，鸡汤已经开了，咕嘟咕嘟翻滚，用筷子戳了戳，感觉差不多了，把洗净的蘑菇倒进锅里一块炖。 旁边灶上的饭锅也冒出了饭香，估计再等个十多分钟就能熟。 趁这个空档，他想着干脆把两张床的床上用品全换成新的。 今天他醒过来时，就觉得床上一股霉臭味，现在身上洗得干干净净，再想着那味道，便觉得无法忍受。 在青山村一带，基本不种棉花，棉花卖价很高，农家人很少在床下垫棉絮，都是铺稻草。 有些家穷的买不起棉絮，甚至被子里装的都是卢花，冬天根本不保暖。 韩家便是如此，这几年全靠韩小文砍的柴火烧了火盆才熬过来。 韩子超市里的棉絮和床上四件套多得很，正好派上用场。 韩子文让三个孩子在院子待着，自己把两张床上的稻草和被子抱到后院，一把火全烧掉。 稻草不知道铺了多长时间，碎成一小截一小截，发出难闻的气味，指不定藏了多少臭虫在里面，得赶快处理。 三个孩子愣愣地看着他忙上忙下，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韩子文也不解释，从超市里拿出棉絮床单被套铺上，没一会儿，原来的床就大变样。 因为这里是平房，光线不是太好，他选的是乳黄色的床单四件套，铺上后屋里一下变得亮堂堂。 三个孩子进来看了，都不敢相信：“这是我们的床吗，好漂亮！” “好软啊，就像坐在草地上。”小凤坐在床上，不住感叹。 “今天晚上我们就睡在上面吗？” “当然。”韩子文叉着腰，也很满意。 别说，这床上用品换上去，整个家里的档次似乎都提升了不少，有了温馨的味道，感觉没那么破了。 晚上能睡个好觉了。 眼看时间差不多，韩子文回到厨房里开始做菜。 他前世是一个人生活，厨艺还算不错，加上超市里调料齐全，很快一碗韭菜炒鸡蛋，一碗土豆泥，一碗凉拌蕨菜便摆上了桌。 再加上一大盆蘑菇炖鸡，今天晚上的菜就齐了。 三个孩子坐在桌前，看着自己面前的白米饭，再看看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菜品，眼睛都花了，不知道该先夹哪一个。 还是韩子文上手，把鸡肉从骨头上剔下来，让他们想吃哪块就夹哪块。 三个孩子早就馋得口水直流，立刻埋头开吃。 “真香！”韩小山吃了一口鸡肉，陶醉地眯起眼。 娘亲走了以后，都是大哥做饭，不是做糊，就是夹生，特别难吃，菜也多是野菜，他们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吃到香喷喷的肉肉了。 韩子文尝了尝，每道菜味道确实都不错，看来自己的手艺没有丢。 他一边提醒三个孩子小心烫，一边端起碗稀里呼噜吃起来。 双胞胎胃口小，虽然桌上都是好吃的，可每样吃一点，再加上一小碗饭，一碗鸡汤喝下去，便抚着肚子直叫吃撑了。 可眼睛还在桌上流连，舍不得挪开。 韩小山虽然瘦小，却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胃口好得很，和韩子文一块把桌上的菜一扫而空，只剩了半锅鸡汤和一些鸡肉。 吃了饭，韩子文也不惯着三个孩子，每人都吩咐了活计，大家收碗的收碗，抹桌子的抹桌子，没一会儿就收拾干净了。 “要是每天都这样就好了。”小山舔着嘴唇，还在回味。 阿黄“汪汪”叫了两声，表示赞同。 它的伙食也很不错，韩子文用鸡汤给他泡了一大碗米饭，还把两根大腿骨也扔给它啃，它满意极了。 韩子文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咚咚”两声，大门被用力敲响。 只是这动静不太像是有人在拍门，倒像是扔什么东西砸的。 韩子文他心里奇怪，正想开门看看，就听到门外响起了刺耳的骂声。 “死傻子，出来，老子打死你！” “小畜生，贱人生的小畜生！” “说瞎话的小畜生，就该你们全家死绝！” 这粗嘎的公鸭嗓，不正是二柱和三柱吗？ 他们骂的这些污言秽语，一听就是从大人那学来的。 韩子文明白了，看来韩老太和韩刘氏在自己这里没有讨到便宜，还倒蚀一把米，把这账算在了二柱三柱身上，认为是他们在撒谎。 这两坏小子被责骂，肯定气不过，跑来报复自己。 韩子文猜对了，韩老太回去后憋了一肚子气，想了一下午，总算把事情理顺了。 这事就是二柱三柱偷懒，不想捡柴火，想抢小文的，结果失手把小文推下了山。 这两小子害怕了，编瞎话来骗他们。 一想到自己被村里人笑话，还有拿出去的鸡蛋和红枣，她就怒气冲天，恨不能把这两死小子揪过来打一顿。 奈何他们吃了饭就跑去玩了，人影儿都看不到，只能把气压在心头。 后来韩大柱在韩子文这里受了气，韩老太更是又心疼又埋怨，二柱三柱刚一踏进屋，迎接他们的就是劈头盖脸的竹条子，打得两人哭爹叫娘。 ”小文真的采到了，我们亲眼看到的！我们没有说话，奶奶你相信我啊！” “奶奶，是那傻小子骗你的，我们冤枉！” 鉴于两人平时的表现，任凭他们赌咒发誓，韩老太根本不相信。 还用竹条指着二柱骂：“你这死小子最奸诈，坏水最多，眼珠一转一个坏主意，肯定是你挑唆三柱干的，一天天不着家到处瞎逛，我一大把年纪，还要作牛作马伺候你们两个小兔崽子！” 韩大柱在旁边阴阳怪气地敲边鼓，韩老太说一句他接一句，搞得韩老太更加生气，不准二柱三柱吃晚饭。 韩刘氏心疼他们，把罪过推到韩小文身上，想为他们说情，也被韩老太一通臭骂，吓得她闭上嘴，再不敢开口。 “没一个好东西，再敢这么干，以后别回来了，你哥的名声被你们败完了！要是不能去考试，我把你们皮揭了！” 在韩老太的心中，什么都不如韩大柱考秀才重要。 二柱三柱浑身被竹条抽得火辣辣地疼，肚子又饿，满肚子的气没处发，两人一商量就跑来找还韩子文的麻烦。 韩小文天生力气大，他们不敢和他对打，就想着找点大石头把他的门砸烂，恶心死他。 第11章 韩子文打开院门，指着二柱，威胁道：“你再砸一个试试！” 他冷着一张脸，眼神锐利，就像开了刃的利剑，和平时的傻样不太一样。 二柱瑟缩了下，手里的石头就扔不出去。 不过他也不甘示弱，冲着韩子文呸了一声，咬牙切齿地骂：“死小子，敢说瞎话骗人，我和三柱明明看到你摘到清神果了。” 韩子文抬抬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嗤笑道：“你看到了又怎么着，没人信你们！” 二柱三柱愣了下，旋即愤怒了，这傻子说瞎话还这么理直气壮！ 他们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让韩子文把鸡蛋红枣还回来。 韩子文也不废话，一指他们，冲着身旁跃欲试的阿黄道：“阿黄，上！” 第14章 阿黄一直在韩子文旁边呜呜低鸣，一副蓄势待发的架式。 听到命令，纵身一跃跳了出去，朝着二柱三柱扑去。 三柱一见阿黄那威风凛凛的模样就怕了，手脚直发软。 他胆战心惊地对二柱道：“哥，快跑，是，是阿黄。” 二柱却不甘心，壮着胆子道：“怕它干嘛？我们手里有石头，用石头把它砸死，拖回去吃狗肉！” “阿，阿黄好厉害，我们打不过！” 三柱扁着嘴，都要哭了。 “狗最怕石头，一举起石头它就夹着尾巴跑了。” 眼见阿黄越跑越近，二柱举起手上的石头就朝阿黄砸去，嘴里恶狠狠地叫三柱：“快，扔石头，砸死它！” 阿黄是打猎的好手，身姿矫健得很，怎么可能被他们砸到！ 眼见石头到了眼前，它略略往旁边一闪，让过石头，再纵身一跃，直接扑到了二柱面前。 二柱没想到阿黄能跃那么远，再没了刚才的气势，骇然后退，大声尖叫：“救命啊！” 阿黄没给他机会叫第二声，往前一扑，把二柱扑到了地上。 三柱在旁边看到阿黄高大的身躯，凶恶的眼神，雪白的尖牙，手脚早软了，石头再也拿不住，骨碌碌掉在地上。 他再顾不上二柱，转过身撒腿就往山下跑。 边跑边喊：“救命啊，救命啊！” 阿黄很聪明，不去追他，只死死踩住二柱。 二柱只感觉心口发闷，胸骨都要被压断了。 而阿黄的血盆大口散发着腥味儿就在自己眼前，仿佛下一刻就要把自己的喉咙咬断。 他眼泪鼻涕都吓出来了，惊声尖叫。 “救命啊，救命啊，小文，快把阿黄叫走啊，快救救我！” 其实韩子文不是真要阿黄伤他。 在村子里，现在他处于弱势，大家都同情他，可要是阿黄咬了二柱，只怕村人不肯罢休。 今天咬了二柱，也许明天就会咬其他孩子，村里对咬人狗的态度基本上都是打死。 现在二柱吓成这样，威吓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不过他面上丝毫不显，继续恶声道：“你跑到我们家里来砸我们家门，骂我们家人，今天早上还把我推下山坡，想把我摔死，要我放过你，休想！” “小文，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你快叫阿黄走开啊！求求你了！” 二柱双手拼命护住自己的脸和脖颈，死死抵住阿黄的身体。 可他知道，他的抵挡根本没什么作用，只要阿黄稍微用力，轻易就能咬伤他。 “小文，求你了，我真不敢了，我以后绕着你家门走，好不好？”二柱要吓尿了。 “我今天摘到清神果没有？” “没有没有，是我看错了，不不，是我瞎编的，你没有摘到。” 二柱想放声大哭，又怕动静太大，惊到阿黄，直接“啊呜”给他来上一口。 韩子文感觉差不多了，这次震慑效果应该还很不错，这才对阿黄道：“阿黄，回来！” 阿黄一直竖着耳朵等待韩子文的命令，听到他发话，冲着二柱又呜呜威胁两声，才松开他，转身朝韩子文跑过去。 它摇着尾巴向韩子文求表扬，韩子文挠挠它脑袋：“阿黄真厉害！” 三个孩子也围在阿黄身边，不住赞叹。 “阿黄真勇敢！” 阿黄尾巴摇得更欢，嘴巴张着，舌头伸得老长，像是高兴地在笑。 那边二柱手脚发软，爬了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和韩子文说什么，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往村里跑。 这一次印象实在深刻，他边擦眼泪边在心里发誓，总有一天要把阿黄杀了吃狗肉，喝狗血。把他的骨头敲得稀碎。 韩子文看着他的仓皇的背影，心里畅快无比。 以前二柱三柱经常欺负小文，还会编瞎话作弄他，今天更是害他丢了性命，自己这一遭，也算是替他出了一口恶气。 至于他们回去会不会再找韩老太告状，韩子文根本不在意。 早上能令他们无功而返，再来一次也是一样的结果。 看着三个孩子跟阿黄抱在一起又说又笑，韩子文想着反正都出来了，干脆带着他们往山上走走。 才吃完饭，正好消消食也锻炼锻炼身体。 他决定从以后每天吃了晚饭就带他们出来遛遛弯，跑跑步，一点一点把身体练强壮。 等兄妹四人遛达一圈回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初秋的晚风吹在身上很是舒服，就是三个小孩脚步有点发软，不像开始那么有精神。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韩小妹手里端着个木盆，鬼鬼祟祟往他们家里走。 边走还边不住看着后面，像是怕被人发现。 “小姑！”四个孩子异口同声叫道。 韩小妹没想到有人在前面叫她，吓了一跳，待看到是兄妹四人，才拍着胸口问道：“小文，你们怎么出来了？” 说着还盯了眼双胞胎。 三嫂临去时求她帮着照看着四个孩子，尽量别让双胞胎出门，就怕被人欺负，没想到小文把他们带出来了。 “我们吃了饭出来遛一遛。”韩子文跟在几个孩子身后走向韩小妹。 韩小妹爱怜地抱住扑向她的大凤，有点诧异：“已经吃了饭？” “吃了肉肉，肚子饱饱的。” 大凤拍拍肚子，还打了个响亮的饱嗝，证明她所言不虚。 韩子文走在前面把院门打开，对韩小妹道：“我今天上山打到两只野鸡，又捡了点草菇，炖了鸡汤。” 他把缩在院墙下的那只野鸡指给韩小妹看：“小姑，你看，还有一只，我明天拿去镇上卖钱，买点粮食回来。” 韩小妹摸摸盆里藏着的一个红薯，看了看满脸放光的四个孩子，觉得似乎没必要拿出来。 不过她还是问了一句：“你们都吃饱了？小姑拿了红薯来。” “吃饱了，锅里还有一些鸡肉鸡汤，小姑你也吃点。” 韩子文说着就要去厨房里给韩小妹舀鸡汤。 他知道韩小妹肯定没吃晚饭，偷偷把红薯藏起来带给他们。 韩小妹和韩老三长得很像，模样很秀气，算是韩家这一辈长得最好看的。 可惜长期营养不良，身材矮小，脸上带着菜色，不过平时做多了体力劳动，看着倒不是很瘦弱。 韩小妹摇头：“不用，你们留着自己吃。” 她没法子让侄儿侄女们吃到好东西，哪里还舍得吃他们的鸡汤！ “没事，我再去打就是。” 三个孩子也争先恐后地叫韩小妹喝汤。 “小姑，你喝吧，哥哥做的，可好吃了，还有好多菜菜！“大凤着急地把韩小妹拉到饭桌前坐下。 韩子文把锅里的鸡肉全舀在碗里，加上鸡汤，满满一海碗，放到韩小妹面前。 “小姑，你吃吧。” 韩小妹闻着鲜香的鸡汤，吞了口口水，却没有动筷子。 她起身要看韩子文的脑袋：“你伤口咋样了？还痛不痛？” “不痛，小郎中今天拆了布条，说都结痂了，明天就不用绑了。” 韩子文摸了摸伤口，让她放心。 韩小妹狐疑地看着他：“你真吃了清神果？说话做事咋像变了个人？” 第15章 虽说韩小妹智力健全，没有韩小山那么好骗，韩子文仍然决定不说实话。 她没经过什么事，比较单纯，万一不小心被人套出实情，大家就都知道他撒谎，不孝敬长辈吃独食。 大家会认为他人品不好，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可能村长都会后悔帮了他。 现在就算大家怀疑，可没有真凭实据，也不能说什么。 至于韩小山要是变聪明了又怎么解释，他倒不担心。 毕竟搬到山脚来时，韩小山才四岁，四岁小孩子反应慢点很平常。 而这四年，他和双胞胎很少在村民前露面，变聪明了也不奇怪。 他想了想，把顾云朗拉出来挡箭：“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摔了一跤就好像变清醒了，小郎中说我这是摔开窍了。” 第12章 顾云朗在村里很有点地位，村民们都很相信他说的话。 果然，韩小妹一听信了，笑着道：“倒是因祸得福了。” 不过她看了看那碗鸡汤，还是摇摇头。 “你们留着吃，我吃红薯就好。” 这是她今天的晚饭，怕四个孩子没吃的，自己没舍得吃，趁洗衣服的机会给他们送过来。 韩子文探头看了眼她放在地上的木盆，全是洗干净的衣服，他认出来，都是韩大柱的。 看来是韩大柱从学堂里回来之后，把衣服脱下来，让韩小妹洗。 韩小妹在韩家就是这个地位，忙里忙外，伺候他们上上下下，一家老小，最后连饭都吃不饱。 说起来韩小妹年纪也不小了，按道理早就应该许配人家，韩老太一方面要收高价彩礼，一方面怕她出嫁以后。家里没有人干活，才把她留下来。 可他也不能让韩小妹去反抗了，要不然，她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除非他有了足够的能力，能把韩小妹拉出那个火坑。 现在只有尽量让她在自己这里多补充营养了。 他把汤碗往韩小妹面前推了推：“小姑你尽管吃，以后我们还需要你照顾，你得把身体养好。我力气大，脑子也清楚了，可以往山上走一点，那上面的东西很多，今天没一会儿就打了两只野鸡，还采了野菜，我打算明天开始，把地也拾掇出来。以后我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韩小妹见到孩子们殷殷的目光，再没有办法拒绝，眼里含着泪：“小文，你真是出息了，要是三嫂知道该多高兴。” 孩子们都变得沉默，大凤眼泪“叭叭”往下掉。 她想娘亲了。 韩小妹知道自己的话勾起了他们的伤心事，不敢再说话惹他们难受，赶快端起碗。 她夸张地深吸口气：“真香啊，小姑今天要好好吃一顿，享享你们的福。” “小姑，快吃快吃。”大凤破涕为笑，脆声劝她。 “你们再吃一点。” 韩小妹端着碗喂了大凤和小龙几块肉，韩子文和小山坚决不肯要。 他们确实吃得很撑，一点也吃不下了。 韩小妹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肉，家里的好东西都是紧着韩大柱，然后就是韩老太，到她这，能喝口汤就不错了。 “小姑，明天你不用再给我们送吃的来，家里吃的足够了。” 韩小妹欣慰地点点头：“好，以后你好好照顾弟弟妹妹，我也就放心了。” 一大海碗汤和鸡肉，韩小妹全吃了干干净净，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心里暖融融的。 “小姑，以后你每天晚上都过来，我给你留好吃的。” “好。”韩小妹用力点头，没有推辞。 韩小妹不敢多待，吃完端起盆子赶快跑了。 这会儿天色已经不早，几个孩子都在揉着眼睛打哈欠。 他们平时就睡得早，今天又经历了那么多事，小身体有点支撑不住。 韩子文把超市里的塑料盆、毛巾、牙膏、牙刷拿出来，招呼他们洗漱。 村里人都没有刷牙的习惯，很多人都有口气，特别是韩老太这种年纪大的，更是牙齿漆黑，说话能熏死个人。 韩子文可不想自己家弟妹以后也像他们一般，张嘴就是一口大黄牙，满嘴臭气。 不过小郎中顾云朗应该有在刷牙，他的牙齿雪白，说话间还有淡淡的清香味儿，真正算得上是口齿噙香。 估计他有自己特殊的洁齿秘方。 当然，韩子文也有自己的洁齿秘方。 他把牙膏挤在牙刷上，教他们如何刷牙。 原本以为孩子们会抗拒，没想到竟然都很喜欢。 主要是牙膏的味道特别好闻，是清凉的薄荷味儿，搞得他们又大叫起来：“哥哥，可以吃吗？” “不能，都得吐出来。”韩子文吓一跳，忙一个个检查，防止他们真的吞了下去。 双胞胎刷完牙张着嘴哈气，争着问韩子文：“哥哥，我的嘴香吗？” “香，以后每天都记得刷，以后牙齿就像小郎中那般白那般香，现在该睡觉了。” 孩子们早就对崭新的床铺心生向往，他的话一出，立刻争先恐后地往床上躺。 “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床。”相对比较沉默的韩小山都开始感慨了。 “嗯，软软的，就像睡在云上面。”大凤想象力很丰富。 “你在云上面睡过？”小龙忙问道。 “我做梦睡的。”大凤认真解释。 ..... 韩子文听着三个孩子叽叽喳喳的议论，也不开口，只抿着嘴乐。 能给他们带来舒适的生活，他还挺有成就感的。 第二天早上五点钟，韩子文就被自己的小闹钟吵醒了。 睁开眼看着黑漆漆的屋子，他一瞬间的恍惚，然后笑了起来。 他还活着，手脚都很有劲，还有三个亲人。 真好！ 他回了回神，赶忙起身，轻手轻脚洗漱。 虽然动静很小，还是把韩小山惊醒了。 “哥，你这么早就要走了吗？” “嗯，你在家里好好照顾大凤小龙，不要让出门，除了小姑小郎中，谁敲门也别开。” 他拿出三个面包，三盒牛奶，把牛奶倒进碗里。 “大凤小龙起床后，你领着他们吃早饭。” 韩小山点点头：“我知道。” 韩子文想了想，也不知道这一去几时能回来，又拿出一袋饼干装了一碗。 “要是中午我没回来，就先吃这小饼子抵抵，我给你们买好吃的回来。” “嗯，我知道了。” 韩子文摸摸他的脑袋，感觉比昨天又机灵了很多。 他把野鸡装在背筐里，就准备出门，阿黄跟在他身边，也想要出去。 “阿黄，你今天就别出门了，好好守家，要是坏蛋来了，你就咬死他。” 阿黄似乎听懂了，轻轻叫了两声，摇摇尾巴。 韩子文冲小山挥挥手，让他关好门，大步往村里走去。 这会儿天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四周静悄悄的，天空还起了一层薄雾，晨风带着丝丝水汽扑到脸上，很是清凉。 韩子文深吸口气，脑子顿时变得更加清醒。 虽然天色还早，已经有不少人家燃起了灯火，影影绰绰有人在屋里走动，村路上却还没有人出来。 韩子文不想碰到村里人，加快脚步，匆匆跑出了村子。 出村右拐，是一条相对平坦的小道，这就是通往青河镇的路了。 青河镇是距离青山村最近的镇子，差不多有十多里路，这会儿路上也还看不到人影。 韩子文撒开双腿就往前跑，他要在青河镇搭上第一班前往府城的马车。 第16章 韩子文出了村，一路都是撒腿狂奔，平时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今天只花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青河镇。 他也不耽搁，直接朝镇上的“如意”客栈跑去。 韩小文平时打了柴都是卖到这里，客栈老板是个厚道的中年男子，从不为难他，价钱给得也很公道。 这会儿客栈已经开了门，一个满脸机灵相的伙计正在大堂里打扫卫生，见到他，倒笑起来。 “小文，今天这么早？” 这伙计叫大明，是老板的侄儿，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在和小文打交道，和小文的关系处得很好。 韩子文把背筐里的野鸡提出来给他看：“大明哥，我打了只野鸡，收不收？” “收，怎么会不收？” 大明把野鸡接过来，野鸡立刻扑腾起来，试图挣脱。 “哟，还挺精神，厉害啊，能打到野鸡了，今天没有柴火吗？” 大明看一眼韩子文，觉得他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没有。”韩子文尽量做出憨厚的模样。 “我二叔还没有起床，我来收吧。”大明掂了掂野鸡，给了价，”50文，咋样？” 韩子文爽快答应：“行。” 接过大明递过来的50文铜钱，韩子文和他告别，直接朝着车马行而去。 大明看着他的背影直嘀咕，这小子，怎么变聪明了？ 以前一句话要交代半天，现在倒是爽利得很。 车马行就在“如意”客栈旁边，两步路就到了。 这会儿马车还没来，得再等会儿。 从镇上到府城要坐差不多三个小时的马车，车费是十五文，不过因为是早上第一班，要便宜一点，只需要十二文，等车的人还不少。 看来大家都想省这三文钱。 韩子文买了车票，也站在旁边。 他听了听，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做小买卖的，从府城买了货品拿回镇上卖，赚点差价。 没一会儿，车马行外就响起了“踢踏踢踏”的马蹄声，几辆马车鱼贯驶了进来。 去府城的马车最大，能坐十个人，韩子文是第七个，顺利地坐了上去。 第13章 看着车下站着的两人，他舒了口气。 来得太及时了，再晚点就得等下一趟，三个小时以后了。 马车立刻“哒哒”地出发，虽然路上很颠簸，马车里空气也不新鲜，韩子文还是不知不觉靠着车壁睡着了。 直到车夫减缓车速，甩了记响鞭，大声喊道：“到了！”他才醒过来。 他从车窗看出去，天已经大亮，忙跟着车上乘客下了马车。 府城果然比镇上繁华热闹得多。 从车马行出来就是一条宽阔平坦的青石板路，各种各样的店铺错落有致地分布在道路两旁，五颜六色的店招幌子迎风招展，迎接着各方来客。 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行人身上的衣着打扮，比青河镇要时尚亮丽得多，更不要说穷困的青山村了。 有机会还是得往府城来，青山村太过封闭落后，要在那待一辈子，韩子文不愿意。 眼下嘛，还是得先把生计问题解决了。 他四处看了看，走向一家早点铺，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大包子，向老板打听。 “大叔，城里哪家杂货店规模比较大？” 韩子文照顾了老板生意，虽然他的穿着很不上档次，老板的态度依然很热情。 他笑眯眯地问：“小哥，你想买什么？我们这一片有好几家杂货店。” 显然在老板看来，韩子文没有必要去规模比较大的杂货店，随便找家店买点东西得了。 “我想买洗漱用品，香胰子。” 韩子文也不隐瞒直接说了。 老板惊讶地打量他一眼：“香胰子可不便宜，好点的要一两银子一个！贵得很，有钱人家才用得起。” “我知道。”韩子文笑着道。 老板想了想，人家要问路你就指路呗，说那么多废话。 他往前面一指：“我们东门上住的都是穷人，杂货铺里不卖这么好的东西，你往南门走，那边都是有钱的老爷，那里的杂货铺肯定有你要的香胰子。” 韩子文谢过老板，边吃着包子边往南门上赶。 他不打算直接去当铺当他的饮料瓶，而是先去杂货铺，卖掉香皂，再买套成色好点的二手衣服，收拾打扮一番，再去当铺。 他可是把饮料瓶当成宝贝，想多卖点钱，现在的人大多以衣识人，要是穿得太差劲儿，会把他当成没见识的小子，不愿给出好的价格。 他打算把自己塑造成家道中落的有钱公子，对方给价钱就会多点考虑。 韩子文在前世怎么也是大学毕业，在职场上打拼过几年的白领，相信就凭他的气质和风度，扮个有钱公子绰绰有余。 穿过一道石桥，就是府城的南门，这里比东门要清静点，四周的房屋更显档次，行人的衣着也更光鲜亮丽，像他这种打扮的基本上没有。 走在街上，还有人用嫌弃的目光打量韩子文，似乎在奇怪他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他倒一点儿不害怕，挺胸抬头，昂首阔步。 那气度，倒不容小觑。 韩子文沿着街道走了一圈，又向路边行人打听，最后选定了一家叫“许记”的杂货店。 许记杂货店规模很大，有点儿像后世的超市，东西都摆在货架上，可以任顾客选购。 还专门开辟了一块卖洗漱用品的区域，香膏、澡豆之类的都有。 韩子文仔细看了看，心里有了把握。 这些东西，不管是从外形还是香味都不能和他超市的香皂相比。 从他进了店，杂货店的掌柜就一直在打量他。 这小子穿得破破烂烂，收拾得却很干净，模样更是俊秀斯文，悠然地扫视着店里的货物，很是闲适自在，倒不像穷苦人家的孩子。 他做了这么久生意，也算见多识广，却有点不敢确定韩子文的身份。 见韩子文在洗漱区站住不挪步了，他堆起笑脸，忙走过来招呼。 “这位小哥，你想买点什么？” 韩子文转过头，也不废话，直接问：“掌柜的，你收不收香，嗯，香胰子？” 掌柜皱了皱眉，原来是卖货的。 他的语气就带上了点自得：“我们店里的香胰子都是江南的‘馨香’坊制的，可不是随便什么样的都会收。” 韩子文不在意地笑笑，很有把握地道：“掌柜的，我的香胰子可比你‘馨香’坊制的要好得多。不信你先看看。”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装着的是块柠檬味的香皂。 这款香皂香气最浓郁，酸中带甜，甜中带香，特别好闻。 这味道自然霸道地钻进了掌柜的鼻子里，他猛吸一口气，眼睛亮了。 第17章 杂货店掌柜看着他手里香皂，深深吸口气，眼睛亮了。 他接过来，上下打量，脸上神情又惊又喜：“你这个香胰子是哪来的？” 韩子文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并不答话。 掌柜立刻明白自己唐突了，在商言商，人家怎么可能轻易告诉你货源。 他叹口气，有些遗憾：“好倒是好，就是少了点，客人买了回去觉得好，再想要，就没了，这不是惹麻烦吗？我们这里都是贵客，我可惹不起。” 这样啊？韩子文理解地笑笑，又伸手从怀里摸了三个纸包出来。 “掌柜，这里还有三个，你看看怎么样？” 这三个香皂分别是茉莉花香、玫瑰花香，还有一块是檀香皂。 掌柜不露声色地看了又看，最后转头对韩子文道：“味道倒好闻，颜色形状也好，就是不知道去不去污渍？” 倒也是，我说是香皂，口说无凭啊。 韩子文略一沉吟，有了主意。 “要不你拿一个洗洗试试？” 这卖出去至少都是一两银子，自己洗一洗，一两银子就没了，掌柜哪里舍得。 他让伙计端了盆水来，挨个在香皂上抹了抹，手上蘸了点水，轻轻一揉，手上就出现了细腻丰富的泡沫。 他将手洗净，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这四个我全要了，小哥，你开价多少？” 韩子文也不太清楚香皂要多少文一个，不过看货架上一个胰子还不如他这个好，都标价七百文，自己这个，掌柜至少卖一两银子。 要不，就让这掌柜出价？ “掌柜，你说多少吧，只要合适我就卖了。” “300文一个。”掌柜也不客气，竖起了三根手指。 韩子文一听，这掌柜可真够狠啊，直接把价格给开到地板上了。 他坚决摇头：“掌柜，你这个价没给够。” “很合适了，小哥，我告诉你，我们这店，可是府城里最大的杂货店，只有我能给你开这样的价，你到其他地方绝对卖不到这么高。” 韩子文不再多说，开始收拾香皂。 “你这个价我没法卖，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在这个时代，澡豆澡粉都是卖给有钱人用的，价格很昂贵，自己这个比澡豆澡粉要实用得多，香气也更好闻，他相信这掌柜保证动心了，不过想压自己的价而已。 掌柜见他真的要走，立刻着急了。 出了他们的店往前走几步，还有一家杂货店，规模也很大，是他们的死对头，万一这小哥卖给他们，凭这几块香皂把招牌打响了，以后岂不是压他们一头？ 他绝不允许有这种事情发生！ 他马上拦住韩子文，满脸都是亲切的笑容：“小哥小哥，你别着急嘛，生意都是谈出来的，我有来言，你有去语，你觉得我的价不合适，你再开个价就是，何必急着走呢？” 韩子文停住手，笑道：“那掌柜你再诚心开个价我听听。” 掌柜的想了想，绝然道：“这样吧，五百文不能再多了，我开这么大的店，我也要挣钱啊，你卖贵了我不好出手。” 韩子文之前的心理价位就是五百文，现在倒是符合他的心理价位，不过他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于是他摇摇头，又要收拾香皂准备离开。 “还是有点少，我出门前我娘跟我说了，起码要卖一两银子。” 掌柜一下就着急了，拉住他：“一两银子确实太贵了，八百文，不能再多了。” 韩子文心里乐开了花，又争取到三百文，四个就是一两二钱了啊。 而且他这次来府城的主要目的是卖饮料瓶，也不想在这里多呆 不过他面上仍是为难的表情，勉强道：“行吧，我娘要是骂就骂吧。” 掌柜怕他反悔，忙不迭地收起香皂，交给旁边候着的伙计，亲自拿了三两银子，又数了两百文铜钱给他。 这笔生意做得太划算了，又不用出路费，从这个小哥手里拿过来，摆上货架就能卖钱，照这个品相，卖个一两五钱银子都不成问题。 坐在家里就能尽赚二两银子，这样的好事他太欢迎了。 他心情大好，笑眯眯地道：“你放心，你娘绝不会骂你，只会夸你会办事，以后再有香胰子，全送到这里来，我都要。” 第14章 韩子文应了下来，又向他打听：“掌柜的，这附近有没有卖二手衣服的？” “有有，你顺着我们这条街一直往里走，倒数第二家，是一家叫‘帛衣阁’的成衣铺，他们要卖二手衣。” 掌柜的态度非常和善，耐心地指点他。 韩子文又问道：“府城有没有名声比较好，信誉比较高的当铺呢？” 掌柜还没有说话，一个正在挑选货品的客人先开口了：“当铺哪有名声好的，身后都有背景，吃人不吐骨头。” 掌柜尴尬地笑笑，轻声道：“‘九鼎当铺’不错，在府城还算是比较公道。” 韩子文谢过掌柜，照着他的指点，先找到了‘帛衣阁’成衣铺。 在这里他选了套六七成新的月白色细棉长衫。 质地不错，收拾得很干净，一点污渍没有。 就是袖口领口微微有点起毛褪色，很符合他想要塑造家道中落，却又没有到山穷水尽地步的落魄公子形象。 这一套衣服连鞋，一共花了一两二钱银子。 衣服一换上去，整个人大变样，如果再加上把折扇轻轻摇动，就是个翩翩佳公子。 看到韩子文付钱爽快，伙计态度非常热情，举了一面半身铜镜给他看。 他连声赞道：“公子，真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你这一出去，不知道多少小娘子给向你扔花球！我做了这么年伙计，很少见到公子这般人才，以前都叫那身衣服给埋汰了，公子，要不再选一套吧，有个换洗。” 韩子文也很满意。 原本韩老三和韩三嫂长得就很出众，韩小文又集齐了两人的所有优点，现在再没了傻气，就像是打磨过的璞玉，开始散发光彩。 不过买这么一身衣服，他卖香皂的三两二钱银子就只剩下二两，他还在心痛，哪里肯买第二套。 再说了，买回去也没地方穿啊。 伙计不断向他推荐店里的衣服，好听话不要钱似地往外倒，什么穿上去就变得玉树临风啊，风流倜傥啊，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简直不买一件就是天大的罪过。 韩子文不答话，只淡淡笑着，等把自己拾掇清爽，才对他道：“我倒是想，没钱啊，你又不肯白送我。” 伙计眼珠转了转，话风就变了：“没事没事，公子有钱了再来照顾我们的生意嘛，我们店里的衣服在整个府城都是排得上号。” 韩子文答应下来，提着他的旧衣服，问明了当铺的具体位置，便走出了成衣铺。 他今天穿出来这件衣服是补丁最少的一件，他舍不得扔掉。 以后做活计，上山打猎的时候都用得上。 在一个无人的地方，他把衣服放回空间，把饮料瓶揣进怀里，就朝着“九鼎当铺”走去。 第18章 “九鼎当铺”坐落在府城的中心位置，高耸的木制门板镶嵌着铜钉，上面贴着硕大的“当”字。 门楣上悬挂着一块黑色的无字招牌，门两旁挂着一副对联：“东西当铺当东西，南北客商来南北”。 当铺的外观看着古朴典雅，倒和韩子文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走进当铺，伙计站在高高的柜台后，瞟他一眼，对他的身份大致有了数。 曾经的富家公子，长得人模人样，却最是无能，说不定家底就是被他们给掏空的。 不过这种这些人身上经常都有让人意想不到的宝贝。 他不敢怠慢，忙招呼他道：“这位公子，你可要当东西？” 韩子文仰着头，缓缓走到柜台前，从怀中把饮料瓶拿了出来，放到柜台上。 “对，当这个。” 伙计看这饮料瓶造型特别，颜色艳丽，忙伸手拿起，入手感觉轻飘飘的。 心里就有点儿吃惊，这是什么宝贝？ 他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宝贝，说玉不是玉，说琉璃又不是琉璃。 这到底是什么？ 他忙朝掌柜道：“掌柜的，你来看看这位公子的宝贝。” 掌柜正在接待另外一个客人，听他声音激动得在抖，知道遇到了好东西，三两下打发客人，忙忙地过来。 他接过伙计手里的饮料瓶，在手上掂了掂，仔细打量半晌，又放在柜台上眯眼研究，脸上的神情也有点迷糊。 他猛地发现瓶顶的盖子似乎与瓶身是分开的，伸手想去拔下来，哪知道拔了半天，纹丝不动。 韩子文笑着道：“我来吧。” 他接过饮料瓶，轻轻一旋瓶盖，瓶盖就开了。 掌柜和伙计面面相觑，原来还有机关。 这个宝贝倒是有点稀奇。 韩子文把瓶口展示他们看：“里面能装水。” 掌柜立刻叫伙计拿了一杯水来，韩子文试了试温度，不太烫，便把水倒进了瓶子里。 瓶子透明度很好，从外面能非常清楚看到水的位置。 韩子文对掌柜道：“任凭我怎么摇，水都不会流出来。” 说着把瓶盖旋紧紧使劲摇晃，水在瓶子里发出“唰啦唰啦”声音，却一滴都没有渗出来。 掌柜和伙计的眼神随着他的动作上上下下转个不停，神情却越来越惊愕。 “你们摸摸，是不是没有渗出来？” 韩子文让他们摸了摸瓶口，两人连连点头，确实一滴都没有漏。 韩子文又把瓶身捏得“噼哩叭啦”直响，炫耀地道：“捏不碎，摔也摔不碎。” 说完就要往地下扔。 掌柜大急就要去拦他，可惜慢了一步，瓶子应声摔到地上，滚了几滚，毫发无伤。 掌柜一掀柜台的搭板，快步跑出来，抢在韩子文之前捡起瓶子，心疼地道：“行了行了，公子，我们知道了。” 他拍拍瓶身上的灰，重新回了柜台，问道：“公子，这是什么宝贝？有什么来历？” 韩子文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眼珠一转，胡乱道：“这是我们家祖传的宝贝，已经传了许多年，具体什么来历我也不太清楚，如果不是现在急需用钱，我不会拿出来典当。” 掌柜的略一思索，问道：“公子，你打算当多少钱？” “二百两。” 韩子文麻起胆子开了个价。 这个宝贝虽说稀奇，可是不是值二百两，掌柜的心里却没有底，不敢贸然答应。 他摇摇头，言语里却恭敬了几分。 “恕我眼拙，公子这个宝贝我也不太清楚是什么来头，这样吧，我们东家正好在店里，我去请他过来看看，他见多识广，可能知道这是什么宝贝，公子你看可好？” 韩子文倨傲地仰起脸，微微颔首：“去罢。” 掌柜的忙让伙计去请老板出来，自己爱不释手地捧着饮料瓶上下打量。 心里还在疑惑不已，这到底是个什么宝贝，怎么从来没见到过？ 伙计回来得很快，冲韩子文点头哈腰地道：“公子，我们东家请你去雅间坐坐，喝杯热茶慢慢聊。” 韩子文也不推辞，跟着伙计一块进了雅间。 刚在座位上坐定，一个中年男子就掀帘走了进来。 他四十岁左右年纪，收拾得清爽干净，长了一张白白胖胖的圆脸，看着很是温和儒雅。 当然，韩子文知道他这个模样只是表面现象，开当铺的，没有哪一个会温和。 就像成衣店那位客人说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只不过他吃人的时候，可能脸上表情比较好看。 那老板见了韩子文，立刻露出亲切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他朝着韩子文一拱手，哈哈笑道：“不好意思，让公子久等了。” 韩子文学着他的样也回了个礼：“好说好说。” 老板在他身旁坐下，便招呼伙计：“快给公子泡茶！” 韩子文忙阻止道：“不用，我还有急事，老板我们先说事。” 老板主随客便，不再坚持，只客气地问：“听说公子有个宝贝要典当。” 韩子文把饮料瓶放在桌上，对他道：“不错，请老板掌掌眼。” 老板拿过来，脸上露出些微诧异的痕迹。 他仔仔细细端详，又不住看上韩子文一眼。 任是他在这一行经营多年，还真是没见过这种东西。 而这少年不管气质模样俱都出色，穿着打扮也看得出乃是出身大户人家，不知道什么原因家道中落，才会把家里的值钱玩意拿出来典当，看来此宝贝定是有点来头。 见韩子文气定神闲地看着他，并没有一丝窘迫之色，他更是确定。 半晌，他笑着把饮料瓶放在桌上，问道：”公子，你们祖上对这宝贝没有留下什么说辞吗？” 韩子文遗憾地摇摇头：“不知道他们是在哪里得到的，就一直收着，我马上要下场参加院试，手头不是很宽裕，我娘才寻出来让我把它当掉。” “读书人！”老板话语间又多了几分尊敬，“请问公子贵姓？” 对于读书人他还是很愿意结交的，没准就出人头地了，也是他们的人脉。 第15章 “免贵姓管。”韩子文客气地道。 老板摸了摸白胖的下巴，略一思考，便指点着饮料瓶对韩子文道：“管公子，其实你这宝贝说稀奇也稀奇，说寻常也寻常。” “此话怎讲？” 韩子文听他说得云山雾罩，微微皱起了眉头。 莫非他以前真见过？还有比他更早来的穿越者拿出来过？ 老板见他确实不懂，便开始向韩子文解说起来。 “管公子，你有所不知，制作此宝瓶的材料叫做琉璃软玉，产于我们西边大漠上一个名为‘玉双’的国家。” 韩子文嘴角一抽，惊愕地睁大眼，你可真能瞎编！ 别说，这名字还有点好听。 这老板有点想象力！ 行吧，我看你能不能编出朵花来。 “原来如此！” 他用手指轻轻敲着座椅扶手，做了然状。 老板还在一本正经地说瞎话。 “这琉璃软玉在我们大周国难得一见，很是稀罕，可在玉双国却很平常。公子你要价二百两属实高了点。而且你这宝瓶，据我所知乃是一对，若你能把另一只也找到，那就值钱了，别说二百两，五百两我都愿意给你。” 韩子文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很想把超市里的一排饮料瓶掏出来让他长长眼。 本公子别说一对，十对八对都拿得出！ 准保吓死你！ 第19章 韩子文压抑住了想要炫富的冲动，对当铺老板淡笑道：“不知这个宝瓶老板愿意出多少两？” 老板伸出一个巴掌：“五十两。” 韩子文很坚决地摇头：“老板你这可就不厚道了，我在前面当铺问过，他们都给我开了六十两的价格，我想着你们是府城里名声最好的，规模最大的当铺，肯定比他们识货，才没有卖给他们，专门找上门来，你要开这个价，我还不如回去找他们，说不定再讲一讲，还能给我涨点上去，不是我夸海口，这宝瓶，说不定全大周都只有这一个。” 你会瞎编，我也会，谁怕谁啊？ 老板略一沉吟，点点头：“也行，要不然公子再去问问吧，要是价格没说好，我欢迎你再回来。” 他话虽这么说，手却握着饮料瓶不肯放。 韩子文也不客气，自己伸手去拿，拿了几次都没扯出来。 他抬眸看着老板，脸上露出了不悦的表情：“老板你什么意思？想强抢吗？” “非也非也。”老板一扯大嘴，呵呵笑道，“管公子你别着急嘛，我想再请问你，你是打算死当还是活当？” 韩子文咬咬牙，做出个不舍的表情：“死当！” 老板满意地一拍桌子：“好！我也爽快点，再涨三十两，八十两银子？如何？” 他说完把头凑近韩子文，推心置腹地道，“这宝瓶一般都是供奉用的，你就形单影只的一个，不太吉利，八十两的价钱很不错了。” 虽然这老板满嘴跑不靠谱，不过韩子文对于到底能卖多少钱，事先心里也更没有谱。 现在八十两对他而言，算是惊喜价了。 一般农家，一年都攒不下五两银子，这么一个饮料瓶，能抵上一户人家十几年的积蓄，他很满意了。 实在不行，改天没钱，再拿个出来当掉就是了。 “行，就八十两。” 价格说定，韩子文也不想再浪费演技，直接道：“老板什么时候能给我银钱，我赶时间。” “马上给马上给。” 老板忙招呼掌柜的拿钱给他，还亲切地道：“管公子，我们也算是朋友了，若他日金榜题名，只管来找我，我一定好好替你庆祝一番。” 韩子文傲慢地点点头，没有答话。 在他的要求下，掌柜的给了他七十九两银子，一千文铜钱。 韩子文银钱揣在怀里，扬长而去。 当铺老板还在捧着饮料瓶研究，这到底是个什么物件？ 手头有了钱，韩子文的腰杆又挺直了几分，现在该去购物了。 对于今天的府城之行，他非常满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除掉买衣服一两二钱银子，他现在兜里有八十二两银子，换在现代差不多值五万块钱，够买很多东西了。 不过吃食他不打算买，镇上价格便宜得多，就想给孩子们买几件衣服。 他知道在这个时代，成衣价格很高，最划算是买布料自己做。 可他前世最多也就钉钉扣子，针线活很拿不出手，不可能自己缝。 韩小妹倒是会，可她的事情已经够多了，韩子文不忍心麻烦他。 反正他手上的钱很富余，买成衣最便当，买了就能穿。 当然那间“帛衣阁”并不适合他们，他想买的是粗布衣服。 估计只有穷人聚居的东门和西门的成衣店才有卖。 他找了个僻静地方，把身上的华服换下来，重新换上那件缀着补丁的衣服，便朝着东门走去。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据闹钟显示已经十一点过，如果能赶上正午那趟车，到镇上也是下午三点，再在镇上买点东西，回到家差不多就得四点过。 他实在是没想到会耽搁这么长时间，午饭只给几个孩子留了一袋饼干，他们肯定饿坏了，得尽快回去。 韩子文吸取早上的教训，先到车马行买车票。 还好，正午大家基本上都在吃饭，车票还富余。 他买好车票，心里便不慌了，问清几点要到车马行等着，便出去找成衣店。 正巧车马行旁边就有一家成衣店，韩子文进去看了下，果然大多是粗布衣衫，很少有“帛衣阁”那样的锦缎衣服。 小孩子的衣服样式也不多，没什么选择的余地，他便照着三个孩子的身材给他们一人买了一套。 小孩子长得快，先这么着，过一段时间再来买。 大凤买的是粉红和桃红，小山和小龙两个小子则选的是浅蓝色和果绿色。 他们一家四个孩子全继承了韩三嫂晒不黑的白皙皮肤，穿这些浅色肯定又精神又好看。 他自己也买了两套，不过因为要干活，选的是深蓝色，耐脏。 肤色白，穿深色也好看，显得皮肤如冷玉一般在暗夜里熠熠生辉，更添丰采。 衣服买完了，又一人买了两双布鞋。 他们几兄妹鞋子的鞋底都快磨穿了，路上遇到个石子踩着都硌脚。 韩子文上山穿的都是韩三嫂给编的草鞋。 “帛衣阁”买的软底鞋，在山里是没法穿的，还是粗布硬底鞋适合他们。 自家兄妹买完了，他想着给韩小妹买点什么，最后想了想，还是作罢。 她天天呆在韩家，真有了啥新东西被韩家人看到，反而会给她带来麻烦，还是晚上叫她来吃好吃的，把身子养好最实在。 最后韩子文的眼前又浮现出小郎中顾云朗的身影。 他帮了自家这么多忙，要不要送一样礼物给他？ 可他实在不知道该买什么，便提着一堆衣服走出了成衣店，一家家店铺逛过去。 正好看见有个小贩摆了个小摊子，在卖饰品。 其中有一堆样式简单的乌木簪子，造型很别致，看着古朴大方。 想到顾云朗头上那支粗糙的竹簪，韩子文点点头。 就这个吧！ 一问价格也不贵，十文一根。 韩子文选了两根，数了二十文铜钱递出去。 一根他自己用，一根就送给顾云朗。 又给大凤买了两根粉红头绳，小山小龙一人一根扎头带。 这么一来，东西基本买齐了。 等韩子文搭上马车回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过了。 一下车他急急忙忙往集市上赶。 他答应几个孩子的肉还没有买呢。 第20章 清河镇今天逢集，赶集的都是周边村子里的村民。 这个时候，大部分村民们都卖完东西收拾回家，集市差不多散了，没什么东西可卖。 好在集市外的肉铺还没有收。 只是架子上的大肥肉和猪板油没有了，只有一大块瘦多肥少的五花肉和两条腰柳肉，除此之外还有几根大骨。 韩子文问了问价格，五花肉四十文一斤，精瘦的腰柳肉二十五文一斤，大骨上挂了挺多肉，十文一斤。 韩子文让屠夫把那五花肉称了下，一共是三斤二两，他全要了。 反正他的超市有冰柜，可以用来放肉，不怕坏。 屠夫见他穿得破破烂烂，出手竟如此阔绰，一点不带犹豫，倒是吃了一惊。 他觑起眼上下打量韩子文几眼，想让他把那两条腰柳肉也买了。 他把腰柳肉提起来，满面带笑：“小哥，这腰柳肉又细又嫩，最是好吃，一块买了吧？” 韩子文想了想，也行，反正他不差钱，那就买吧。 免得以后没肉吃了还要一趟趟往镇上跑。 而且腰柳肉炒京酱肉丝也很美味。 第16章 “大骨一块称了。” 他指了指那几根大骨道。 大骨炖汤很有营养，骨头还能给阿黄啃，它保证欢喜。 屠夫咧开嘴乐了，他也欢喜！ 这个时间点了，镇里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人来买肉，原本以为得担回家，没想到还能遇到这等好事。 全卖光了！ 最后称下来，两条腰柳肉两斤四两，六十文，大骨四根，四斤五两，四十五文，加上三斤二两五花肉，一百二十八文。 加起来就是二百三十三文。 屠夫大方地把零头三文钱给抹了：“小哥，你给二百三十文就是了。” 韩子文也不讲价，把铜钱数给他，喜得屠夫一个劲直乐。 今天运气实在是好，一般来讲，镇里的人买肉都是几两几两的买，买一斤的都少见，还一个劲跟他讲价钱，要搭头，像小哥这么爽快的太少见了。 “小哥，下次要买肉还找我，秤给你称得旺旺的，绝不少一钱。” 屠夫麻利地把肉用草绳系好，满面带笑地递给韩子文。 韩子文答应一声，把肉放进背筐里，继续往集市里赶。 集市里这会儿卖菜的不多，只在最前方稀稀落落地摆了几个背筐，都是没有卖完的菜。 他上去看了看，有土豆、黄瓜，四季豆，小白菜，卷心白，莴笋，还有点葱姜蒜，显然都是人家挑剩的，又晒了一天，没什么水份，焉焉的，卖价倒也便宜。 反正家里啥菜都没有，他也不嫌弃，把几个菜摊的菜全包了，装了满背筐，才花了不到五十文。 和他的八十几两巨银比起来，简直不算什么。 肉有了，菜也买，想到打算种大豆，韩子文又走到集市旁的种子店，买了一斤大豆种子和一些常见的菜种。 后院那么大的地空着太浪费，种点菜蔬吧。 野菜偶尔吃着还行，长期吃，去油太厉害，人受不了。 正打算回村，他突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 在省城光买了外面的粗布衣服，没有买睡觉穿的里衣！ 这个可得要细棉布才舒服，粗棉布太硬，小孩子的皮肤娇嫩，穿着会不舒服。 于是他杀向成衣店，打算买几件里衣。 可惜镇上的成衣店衣服少得可怜，外衣都没几件，更不要说里衣了，二手的旧衣服倒是比较多。 想想也是，青河镇太小太偏僻，镇上人的经济条件都不太好，衣服都自己做，到成衣店买衣服的基本上是些不会做衣服的粗犷男人，他们不会讲究到要穿细棉布的里衣。 看来得自己做了。 到时候把旧的外衣拆了，照着剪照着缝就行，没多大问题。 反正穿在里面，又不用讲究针脚。 实在不行，还能让韩小妹指点一二。 现在晚上不能上网不能玩手机不能看小说，那就做衣服吧。 于是他又往布店跑去。 好在青河镇不大，跑来跑去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做里衣的布料简单，买一匹白色细棉布就行，到时候用多少裁多少。 想到韩三嫂的针线篓里只有一根细细小小的缝衣针，韩子文看了看他虽然修长，却粗糙的手指，感觉肯定捏不住。 搞不好缝衣针都会被他折断。 于是他又买了几根比较粗长的缝衣针，各种颜色的线也买了几大卷。 想想他还真是不容易，一个单身男子，连恋爱都没机会谈，穿到这里来，竟然要拉扯三个孩子，又当爹又当妈。 要是在前世让他这么做，他想都不敢想，现在倒是乐此不疲，干得很开心。 这下要买的东西就全齐了，而他的八十二两银子连零头都没花去。 有钱的感觉可真是好！ 他找个没人的地儿，把布匹和肉全放进空间，只留了点蔬菜在背筐里，准备回村。 他得赶快点，也不知道三个孩子饿成啥样了。 刚走到镇口，韩子文就闻到一股包子的香味。 他猛然想起自己早上在省城吃了两个包子，便一直在赶路，都忘了吃东西，这会儿闻到包子味，肚子马上“咕咕”直叫，提抗议。 要是回家，现弄东西要花不少时间，干脆就买包子吧，回去直接就能开吃。 孩子们平时很少能吃到包子，想必也会喜欢。 反正他自己就特别喜欢吃包子，特别是葱香包子，简直是百吃不厌。 而这家包子店，生意一向不错，只是他以前手上没钱，过来过去只能闻味味，今天就吃个够。 他已经计算好了，买十八个，自家兄妹，包括韩小妹小郎中，一人三个！ 吃不了晚上接着吃。 包子店老板他认识，是一对中年夫妻，男的姓王，大家都叫这两口子王叔王婶。 韩子文直接走过去问王叔：“王叔，白面鲜肉包多少钱一个？” 王叔一看，这小子认识啊，不就是青山村的傻小子韩小文吗？ 王婶知道他家穷，便好心地劝道：“我们这里有杂合面馒头，一文钱两个，你买这个吧。” 可惜韩子文不领情：“不要馒头，你给我来十八个包子，要白面纯肉不加菜的。” 王叔惊了一跳，提醒他：“白面纯肉的可是五文一个，你要十八个，得花不少钱。” “没错，你给我来十八个，九十文钱对吧？” 韩子文数了九十个铜钱递给王叔。 王叔傻愣愣地接过去，看了眼旁边的王婶，两人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小子不是脑子不好使吗？？算账这么快？ 这是变聪明了吗？他又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不过这会儿不是吃饭时间，买包子的人不多，韩子文一次照顾他们，就买十八个包子，他们还是很欢迎，也顾不上多想，赶快捡包子。 王婶捡了十八个包子，又捡了两个馒头，对韩子文道：“我们的馒头也很香的，你尝尝看。” 她总觉得这小文是不是脑子又出问题了，怎么会舍得花九十文买这么多包子。 这买肉都能买一堆了。 王叔比较实际，已经在拉以后的生意了：“小文，我们的包子香得很，以后你到镇上来，再来买啊。” “行，王叔，没问题。” 韩子文接过一大包包子，拿在手上就往村里赶，他得抓紧时间了。 第21章 青河镇镇外有牛车，到青山村是两文钱一个人。 韩子文现在虽然不缺钱，却并不打算坐。 实在是牛车太慢了，山路又颠簸，和一堆人挤在上面纯属受罪。 他决定仍然甩开大长腿，跑步回村。 等上了山路，看看附近没人，他把一大包包子放进空间里，甩手甩脚地跑起来。 现在归心似箭，他跑得比早上还要快。不到半个小时青山村便遥遥在望。 青山村地理环境不错，村前有一条清水河，村后是大青山。 依山傍水，按道理是风水很好的一个村子，选这个地方建村的人很有点儿见识，可惜却一直很穷困。 村里的人不太会种地，土地肥力越来越薄，收成越来越少。 要是风调雨顺，年景还稍微好点儿，遇到水灾旱灾虫害之类的自然灾害，就会过不下去。 也好在还有大青山依靠，实在过不下去，还能把主意打到山里面，还算勉勉强强地吊住命。 沿着村道往里走，两旁都是一座接一座的土坯房，因为年头都久了，看着破败不堪。 小郎中顾云朗家在村头，当初买的是现成的房屋，接手后经过一番修整，看着成色很新，在村里很显眼。 也就村长家能和他家相比。 韩家是最早落户青山村的一批住户，祖屋建在村中心，韩子文回家要经过他家大门。 这个时候，韩老太说不定在家门口和人聊天，遇上她说不定又想顺点儿东西走。 虽然他并不怕韩老太，但是他现在着急回家，不想多做纠缠。 进了村，韩子文往韩家望了眼，看到大门敞开，门口没人，而村中心的百年老槐树下，却传来了她的声音。 原来韩老太端了根板凳，正坐在树下，和几个老太婆大声聊天儿。 韩子文现在耳聪目明，虽隔得远，却把他们的聊天内容听得清清楚楚。 无外乎就是韩老太在夸他们家韩大柱。 “昨天夫子又夸我们大柱了，说他文章写得好，是他们学堂里面最有出息的，明年春天下场，肯定能考个秀才回来。” 旁边的老太婆们羡慕得很，不断奉承她。 “你以后就要当老封君了，当官夫人了。” “哎呀，那是享不完的福啊，少不了丫头小子伺候你。” 韩老太很得意地打着哈哈：”哈哈，当然哦，我们大柱最孝顺我，当了官一准会把我接去侍奉的，所以说啊，生孩子，就得生像我们大柱这么聪明孝顺的，这辈子都有指望了。” 第17章 另一老太婆叹息道：“我们家石头要是像你们大竹这样，我睡着了都要笑醒啊。” “可不是嘛，我家大柱说了，只要他考上秀才，田地不用交税，能免差役，官府还会发钱粮，见到县老爷都不用下跪呢。” 韩子文听到韩老太不着边际的吹嘘，冷冷一笑，秀才是好，也要能考得上啊。 就韩大柱那德行，不知道他们夫子真是这么夸奖他，还是他回来夸大其词。 正好韩老太跟人说得带劲儿，应该可能看不到他，免得又是一番拉扯。 她到底是原身长辈，如果自己的态度不太好，会惹人非议。 毕竟在这个时代最讲究孝道。 可惜他的愿望落空了，韩老太嘴上说着大话，却时刻注意着村口的动静。 看到韩子文的身影，她的眼睛立刻亮了。 昨天大柱可是跟她说了，现在正是用钱的关键时刻，千万不能和小文把关系弄僵了，还得想法让他把砍柴的钱交过来，要不然他考试的时候没有钱，连纸墨笔砚都买不起，还考什么试！ 遇到小文好好和他讲道理，一定要他支持自己。 以后自然有他的好处。 本来韩老太不以为然，也拉不下老脸再去找那傻小子。 可今天她一出门，就听村人说，小文一大早背着背筐出了村，也不知道是不是砍了柴火去镇上卖。 韩老太听了，心头顿时一片火热。 傻小子还是能干，昨天伤成那样，还能上山砍柴。 看来大柱说得对，这傻子不能放，得牢牢抓着。 她便一直在等着韩子文回来，可惜眼睛都望穿了，也没看到他的人影。 他这会儿才回来，指不定卖了不老少钱，她可得打听清楚了，想法哄到手。 她顾不上再管那些老太婆，直接站起身，朝着韩子文又是招手又是喊：“唉哟，小文你回来了！” 韩子文暗呼一声倒霉，装作听不见，只管埋头往前走。 谁知道那些老太婆特别热心，立刻帮着韩老太一块朝他吼：“小文，你奶奶叫你！” 这么多人叫他，要再装听不见就不太合适了。 要不然就凭这些老太婆的八卦长舌，很快就能传到满村都知道他眼里没有长辈。 韩子文抬起眼，满脸茫然：“啥事？谁叫我？我得赶着回去。” 这韩老太，根本就不配他叫一声奶奶。 韩老太丝毫没有被他的态度所影响，满脸笑容地冲他招手，声音特别响亮。 “快来，小文，快到家里来，奶奶这里有好东西给你吃。” 韩子文嗤笑一声，昨天闹了那么一场，韩老太招呼韩小文的措词都有了变化，以前可舍不得说什么有好东西给他吃，都是“小文快来，奶奶有话跟你说。” 韩子文并不上前，大声回道：“不用了，我弟弟妹妹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饭，我再不回去只怕他们会饿死在家里。” 韩老太脸上一僵，她这里说有好东西吃，这死小子居然说什么家里的几个孩子要饿死，这让旁人听着像什么话！ 她慈祥和气的形象都被这傻小子败光了。 她咬咬牙，豁出去了，笑容更加和气。 “奶奶这里有吃的，你拿点回去给弟弟妹妹。” 韩子文这下停住了脚，粗声粗气问道：“是米还是面？” 韩老太愣了：“什么？” “要是有米面就给我吧，我赶快回去煮给小山他们吃，他们好久没有吃到过米面，都是吃的红薯土豆。” “对啊，老姐姐，有米面就快拿给小文吧，那三孩子瘦得来哦，我看着都心疼。”有个老太婆马上附和道。 “就是，小山八岁了吧，那一小把把，说是五岁都有人相信，老姐姐，你就快拿给小文，可别闹出人命，多漂亮的几个孩子。” 韩老太脸上笑容瞬间消失不见，板起脸道：“我们家里日子也不好过，哪里有多余的米面。” “那你说的好东西是什么？白开水吗？” 韩子文也不客气，脸上挂着笑，讥讽道。 韩老太更是恼怒，这小傻子现在说话怎么变刻薄了。 莫非真像小郎中说的，摔开窍了？ 第22章 见韩老太和韩子文僵上了，一个老太婆出来打圆场。 “小文，瞧你说的，你奶奶哪能只拿白开水给你。老姐姐，有啥好东西快给小文，别耽误他时间。” 韩老太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很想把那老太婆的嘴堵上。 她不过顺口一说，哪有什么好东西！ 她特别厌烦这几个老太婆，要不是她们在这乱插话，自己哪至于被将住了。 韩子文见她神色不定，冷笑一声，提腿就走。 “没有就算了，我回去了。” “有有，我这就去给你拿。” 韩老太转瞬间已经想清楚了，要想再把这傻小子的钱骗到手，不能像以前那般光用话忽悠，得下点本钱了。 也罢，拿点不值钱的东西给他，再说点掏心窝子的话，他一感激，没准能掏出更多好东西来。 小郎中不是说他摔开窍了吗？ 凭他的一把子力气，说不定以后真能有点出息。 她一边往家走，一边不断招手叫韩子文跟她一块回屋。 “小文，快去，你奶奶给你好东西。” “怎么不动弹，莫不是怪你奶奶昨天来找你要清神果？自家长辈嘛，有点误会说开就是，别生气了。” “小文，真长本事了啊，奶奶都叫不动你了。” 那些老太婆在旁边七嘴八舌地劝告韩子文。 韩子文也开始烦这些婆婆大娘了。 他不想再理会这些婆婆大娘，不孝就不孝吧，又不可能把他扭到官府去问罪。 韩子文抬腿就要往山上走，韩老太看出他的打算，着急了，回转身就朝他冲过来。 “小文，奶奶看你买了啥好东西？” 韩子文实在厌烦她这贪婪的嘴脸，想着得给她个教训，让她以后看见自己就得好好掂量掂量，再不能像以前那般为所欲为。 正巧脚边有个小石子，他心念一动，旋即用脚尖轻轻一拨，将石子拨到她的脚下。 韩老太满心满眼只有韩子文身后的背筐，来势甚猛，虽然余光瞥见一个石子滚过来，却已经没有办法避开，正好不偏不倚踩在石子上！ 她顿时脚下一滑，惊得尖叫出声。 她连着往前趔趄几步，终是没能稳住身形，“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激起一阵烟尘。 韩子文见状，蹲下身作势要去扶她：“奶奶，你这是咋了？” 韩老太被摔得七荤八素，辨不清东南西北，嘴里哼哼唧唧地骂：“臭小子，敢绊我！” 旁边坐着的老太婆们只看见韩老太摔跤，却没看见韩子文脚下动作，不乐意了，立刻围上来，替韩子文主持公道。 “四婶，人家小文都没挨着你，怎么是他绊你了？” “你可别看他傻就欺负他！” “喏，你踩到石头上了，也不知道看着路，不晓得在着啥急！” 韩老太这会儿回过神来，翻身坐起，一把揪住韩子文的衣袖不放，咬死了就是他绊的。 “是他把石头踢过来，故意绊我！我看得真真的！” 她摔了这么大一跤不能白摔，不管怎么着，都得把韩子文弄回家，让他把身上的钱掏出来！ 以后还得让他付医药费！ 想不认她这个奶奶？ 没那么容易！ “和我没关系，你不要冤枉我。我要回家了，我弟弟妹妹还在家等着。” 韩子文毫不客气掰开韩老太的手指，抬脚就要走。 韩老太哪里肯干，张开大嘴就要撒泼，却听到有道清冷的声音在前面响起。 “小文，怎么不在家里休息？昨天摔那么大一跤，流那么多血，可不是闹着玩的，快回家去躺着。” 韩子文抬起头望向来人，顿时笑了。 小郎中！ 顾云朗背了个大背筐，正往村里走，应该是在山上采了草药回来。 韩老太听到这声音，也望了过去，只觉小郎中的眼神比这声音还冷，如同一道冰泉扫过全身，透心凉！ 她顿时一激灵，要出口的话全被咽了回去。 小郎中板着脸的模样太吓人了！ 一个老太婆不由分说拽起韩老太就往家走。 边走还边在劝韩老太。 “你该不是摔糊涂了，瞎怪人。” “回去躺一会儿，我看你也没拧着哪。” “小文也是你的孙子，你别对他太刻薄。” 在农村，大家都干惯了农活，身体皮实得很，摔几跤，算不得什么大事。 韩老太要冤枉死了，一个劲辩解。 “我可是眼睁睁地看着那死小子把石子踢过来的，你们咋就不信呢！” “这死小子也不晓得跟谁学的，会害人了！” 第18章 可惜那老太婆不把她话放心里去，只让她回去歇歇。 顾云朗不再理会韩老太，径直朝着韩子文走过来。 他看着韩子文的脑袋，关切地问：“小文，你怎么把布条取了？伤口全好了？” 韩子文摸摸伤口，点头道：“好像都结痂了。” 他早上对着镜子看了看，伤口愈合得很好，既不红肿也不青紫，就是有道血红色的疤痕，便取下布条，又剪了点碎刘海将伤口遮住。 他今天要去省城扮公子哥，怎么能绑个布条！ “我看看！” 顾云朗直接走到韩子文面前，就要看他的伤口。 顾云朗和原身年纪差不多大，个子却比他高半个头，身子也要壮得多，这么站过来，眼睛正好对着韩子文的额头。 韩子文一愣，对着顾云朗轮廓分明的嘴唇，有些不知所措。 下一瞬，一只微凉的手轻柔地拨开他额前碎发，带着苦涩药香的气息吹拂在他的额头。 他不由得心口一阵发紧。 很快那只手从额头挪开，苦涩的气息也随之稍稍远离。 顾云朗点点头，显然对韩子文的伤口很满意。 “小心点，别碰着。” 两人这么亲近倒没有人觉得不妥，这是小郎中在给小文看伤口呢。 有人好奇地问顾云朗：“怎么样？小文伤口没问题了吧？” “红肿着，小文不懂事，把布条取了。” 顾云朗一本正经地说着瞎话，冲韩子文挥挥手：“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过来给你上点药。” 韩子文连忙答应：“行，我采了草药，你正好拿回去。” 说完，他按着尚在“呯呯”乱跳心口，转身往山上跑。 真是没出息，以前女生离自己这么近都不在意，现在一个古代男孩的正常接触倒让他脸红心跳。 第23章 走在回家的山路上，韩子文的心情渐渐平复，脑子也变得清醒。 他把包子、肉、布料从空间里拿出来，装在背筐中。 虽说那三个孩子不太聪明，可要是当着他们的面从怀里掏出这么多东西，他们肯定也会被吓坏。 眼看家门在望，院子里传来了阿黄激动的吠叫。 看来它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归来。 想到在家里等着自己的弟妹，韩子文心里一暖。 他加快脚步，快速跑到院门前，“嘭嘭”敲响院门。 “小山，开门，大哥回来了。” 话音刚落，院里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和欢呼声，很快便到了门口，下一刻院门便打开了。 “大哥！大哥！” 三个孩子争先恐后地叫着他，往他身上扑。 韩子文忙蹲下身抱住他们。 大凤搂住他的脖子撒娇：“哥哥，我想你了。” 阿黄不甘示弱，“汪汪”大叫，激动得直蹦跶。 韩子文搂住大凤和小文，问在旁边嘿嘿傻笑小山。 “都饿坏了吧，大哥也没想到会去这么久。” 小山挺着小胸脯，用力摇头：“没有饿，我们吃了小饼子。” “小饼子好好吃！” “我吃了好多！” 大凤小龙脸蛋红扑扑的，争着发表感想。 韩小山关上院门，扯住韩子文的衣襟，一边跟着他往屋里走，一边认真汇报三兄妹在家的情况。 “我有叫大凤小龙多喝水，还叫他们睡午觉，我们才起床。” 这些都是韩子文临走前交待他的，看来他认真执行了 他口齿清楚，眼神转动灵活，呆傻之气较之昨日又去了不少。 韩子文频频点头，不错，这清神果是有点作用。 “我买了肉包子回来，还是热的，马上就能吃。小山你把火升起，用鸡汤下肉包子吃。” 鸡汤还有一点，正好这顿吃完，下一顿就煮肉骨头汤。 大龙小凤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吃过肉包子，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问韩子文。 “哥哥，什么是肉包子？” “肉包子就是，就是......” “肉包子就是好吃的！”韩小山两眼发光地解释。 他倒是吃过，不过记不得什么味了，只知道很好吃。 “小山说得，是好吃的，特别好吃。” 韩子文干脆把包子放在桌上，拿给他们看。 “就是这样。里面全是很香的肉肉。” 现在韩子文说话也经常变成叠字，却一点没觉得恶心。 这在以前简直不敢想。 “走，都去洗手，手洗干净就可以吃了。” 这三兄妹在家不知道怎么玩，手比他在外跑了一天的还脏。 不一会儿，兄妹四人就坐在饭桌前，一人面前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正中间是那一堆包子。 “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大哥买得多，厨房里还有，吃完了又去拿。” 韩子文手一挥，三个孩子一人手上就拿了个大包子。 见阿黄眼巴巴看着他们，委屈地呜呜叫，韩子文又拿了一个包子掰成两半，放到阿黄的食盆里。 “阿黄，你的。” 阿黄喜得“嗷”地一声，摇着尾巴冲到食盆前，啊呜啊呜吃起来。 “慢点，待会还有更好吃的。”韩子文笑着道。 王叔的包子很实在，个头比他的拳头还大，皮薄肉多，葱香扑鼻，配上鲜美的鸡汤，实在是太好吃了。 可惜大凤小龙只吃了一个就吃不下去，韩小山也只吃了两个，倒是韩子文饿坏了，一口气吃了三个，还把鸡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韩小山看着剩下的包子，对韩子文道：“大哥，还有包子。” “嗯，给小姑和小郎中留的。” 韩子文把包子全都装进了个大盆里，放进锅里，小火温着。 这样小姑和顾云朗过来马上就能吃。 吃完饭，韩子文又拿出新买的衣服和鞋子让几个孩子试穿。 他的眼光很不错，大小都合适，衣服一穿上去，孩子们的颜值又上了几个档次，再胖一点，就像年画上的娃娃了。 “大哥，我们是过年了吗？” 大凤摸着自己漂亮的新衣服笑眯了眼。 这两天又是吃好吃的，又有新衣服穿，娘亲在的时候，只有过年才会这样。 韩子文豪气地一挥手：“跟着哥哥，以后每天都是过年！” 他走到厨房，把买回来的红薯、土豆、黄瓜、莴笋、白菜等各种蔬菜全都用竹萝分门别类装好，放在竹架上。 原本空荡荡的厨房，立刻有了生活气。 韩子文将菜品扫了一眼，心里有了晚上的食谱。 先把大骨炖上，汤好了舀出来做白菜骨头汤。 再做个土豆烧五花肉，凉拌黄瓜，有荤有素，有汤有菜，他们四个孩子吃，很丰盛了。 想好了就干。 骨头汤得先炖起来。 正忙着，就听见有人敲门，依稀是顾云朗的声音。 正在厨房里帮着干活的小山也听出来了，欢喜地道：“是小郎中！” 顾云朗是家里难得的客人，待他们很和气，几个孩子都很喜欢他。 韩子文没来由地心里一跳，忙稳住心神，对小山道：“你去开门！” 小山答应一声，蹦跳着跑了出去，没一会儿，便听到他和顾云朗说话的声音。 韩子文把炖骨头的锅盖上盖子，又扯了张从超市里拿出来的擦手纸擦干净手，也往院子里来。 顾云朗正和小山往屋里走，见到他，举了举手中的药盒。 “小文，快到屋里来，我给你涂点药。这药膏去疤痕最有用。” 韩子文接过药盒看了看，这是个白色陶瓷做的药盒，外表古色古香，盒面上是用篆体写的“玉肌膏”三个字，盒子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他有点迟疑，没想到小郎中手上还有这么好的东西。 看这架势，一定很贵吧？ 他把药盒递还给顾云朗。 “不用了，我的伤已经好了。” “还得擦药。这是去疤痕的药，擦了伤口不会留疤。你总不想头上顶着血痕到处走吧。这是我自己做的，不贵，来吧，抹了你的伤口好得更快。” 韩子文见顾云朗这般热情，倒不好辜负他的一片心意，弯了弯嘴角，笑道：“谢谢小郎中。” 两人一块儿走进堂屋，韩子文不好意思再让顾云朗给他擦药，伸出手来：“小郎中，我自己来吧。” 顾云朗没有给他：“我来，你看不到伤口，快坐下。” 韩子文无法，只得坐在桌前，扬起脸眯了眼，等着顾云朗给他擦药。 感觉顾云朗那苦中带香的气息越来越近，他的心跳不由得又开始加快，一股热流从胸口往上窜去，直窜到脸上，火烧火燎地连成一片。 第24章 顾云朗把药盒放在桌上，打开盒盖，用手指尖抹了点雪白的药膏，准备给韩子文抹上额头，转过身，看到他的脸却愣住了。 第19章 此时韩子文微仰着脸，双眼紧闭。 可能才从厨房里烧了火出来，他白皙如玉的双颊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霞，黑长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竟像两把小刷子，痒痒酥酥，直刷到人的心里。 小文竟然是个很俊秀的男孩子，以前的傻气把他的外貌都给掩盖住了。 现在脑袋开了窍，倒比他以前见过的很多公子哥风采更盛。 他蓦然一惊，瞎想什么呢？ 他忙敛住心神，用手指缓缓地将药膏涂在韩子文的额头。 “如何？是不是很舒服？”他一边涂，一边轻柔地问道。 韩子文忙道：“嗯，很清凉。” “是，药膏里加了薄荷，有可消炎热。” 难怪，顾云朗身上的药香里都带着一股清凉的味道。 两人靠得很近，呼吸相闻，竟然有了一种暧昧的味道。 韩子文只觉得脸更烫了。 顾云朗涂完药膏，看着他的额头满意地点点头。 “我把药膏留在这，你每天早晚涂一次，要不了多久就伤口就全消了。” 他盖上药盖，拿出手帕，边擦手指边对韩子文道。 “多少钱？我给你钱吧。” 韩子文睁开眼，看着那药膏问。 “用你的草药换。”顾云朗淡淡一笑，“草药在哪？” 韩子文知道他不会收自己的钱，忙道：“在厨房里，我去拿。” 他进到厨房，把热在锅里的包子捡了三个装进碗里，又提起墙角边的药草，拿出来递给顾云朗。 “小郎中，我在镇上买了包子，你尝尝看。” 顾云朗瞥一眼那三个白白胖胖，葱香四溢的肉包子，很是吃惊。 “你买了包子？” 这肉包子要五文钱一个，三个肉包子就是十五文，小文家里穷得一文钱都没有，如今怎么会有钱买包子？ 韩子文还没来得及说话，正在院子里和阿黄玩耍的大凤小龙闻到包子味，哒哒跑进来，眨巴着大眼睛，争着向顾云朗献宝。 “顾哥哥，包子好好吃，我们吃了好多，你快吃吧。” “哥哥买了好多好多东西，还给我们买了新衣服，你看！” 说着得意地把自己的衣服扯起来向他炫耀。 “顾哥哥，是不很好看。” 顾云朗轻轻笑了笑：“好看。” 他瞟眼韩子文，点点头：“你们哥哥很厉害。” 韩子文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冲两个孩子道：“你们出去跟阿黄玩吧，我和顾哥哥说会儿话。” 待两个孩子离开，顾云朗笑容散去，看着包子就有了疑惑的神情，还带着一丝不快。 “小文，你砍柴卖的钱？怎么不买点玉米面，红薯？” 现在小文家情况，明显这些东西更实用，顾云朗担心他不会计划，赚了点钱就这么花光了，接下来又得挨饿。 韩子文也不解释，对他道：“你等等，我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他进了卧室，很快手上拿了个黄色的瓶子走出来。 他坐在顾云朗身边，把瓶子递给他，凑到他耳边，一脸神秘。 “小郎中，我告诉你个秘密，我昨天下午上山，在山上捡到两个瓶子，一个是紫色的，比这个还要漂亮，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今天一早就想拿到镇上去卖掉，一问，都不知道是什么宝贝，就让我到省城去看看。我就坐了马车去省城，结果在当铺里卖了八十两银子。” 反正这里的人都很擅长信口开河，他也就入乡随俗跟着学了，编起瞎话来一点不含糊，有条有理。 “八十两银子？” 顾云朗手里拿着装桔子汁的饮料瓶翻来覆去看，嘴里喃喃道。 他一脸迷茫，没看出这是个什么东西。 他见过很多宝贝，却从没见过这样的，材质属实有点少见，玉不是玉，琉璃不是琉璃，摸着很柔软，透明度也很好，倒真是个稀罕物。 “当铺老板怎么说？”他抬起头问韩子文。 韩子文面颊不由得微微一抽。 “他说这叫琉璃软玉。” “琉璃软玉？这名字倒是新鲜。”顾云朗又低头把玩饮料瓶，低低重复道。 他的手洗得干干净净，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均匀，指甲也修剪得很整齐，被橙黄色的瓶身映衬，非常好看，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韩子文挪开眼，牙疼似地“嘶”了一声，歪了歪嘴，好笑地重复当铺老板的话。 “嗯，他说这玉石是西边大漠中玉双国出产，在我们大周朝是稀罕物，在玉双国倒很平常。” 顾云朗刚开始听他说琉璃软玉的时候还一脸若有所思，待听到这个玉双国，立刻抬起头，嗤笑一声。 “听他瞎说，根本没有这个国家。” 他的神情很笃定，没有一丝犹豫，显然他对大漠中有哪些国家很清楚。 韩子文挑挑眉，我就知道那个老板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随即他的心里升起一种感觉，顾云朗肯定读过很多书，很有点儿学问，见识也不少。 没准真像预想那样，曾是权贵人家的公子，家里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才流落到这里。 他不由得想起了和顾云朗相依为命的爷爷。 回想他们两人的相处方式，顾爷爷对他尊敬多过慈爱。 莫非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是家里卷入官场争斗，举家犯罪，而他因为年纪小，被老仆人救了出来。 他正在胡乱猜想，就听顾云朗道：“八十两银子还是不错，在这里能做很多事儿，你好好收着，千万别漏了行迹，我听说韩大柱明年春天要下场，在到处筹钱，要知道你有了这笔钱，肯定会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你奶奶到时候真为了这事找到村长，村长一心想要你们韩氏家族出个秀才，为族里争光，说不定会改变立场站到他们那一边，劝你把钱拿出来资助他们。” “我知道了。” 韩子文也感到有些困扰。 这个时代的情况令人无奈，整个社会都在盲目地强调孝道，无论长辈的品行如何，作为晚辈，就必须尽孝。他说的话你就得照做。 可他要是卖了钱不能用，这些钱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这么想着，脸上露出了迟疑的神情。 第25章 顾云朗见韩子文拧着俊秀的眉毛，一脸为难，微叹口气，生在这样的人家，遇到这样贪梦恶毒的亲人，也是种不幸。 “收好了，别让人知道。”他把饮料瓶递回给韩子文，问道：这些钱你打算用来做什么？” 韩子文抬起头，指指透光的屋顶：“你看我家的房顶，到处都裂了缝，一遇到下雨，外面下大雨，里面就下小雨，外面下小雨，里面就滴嗒滴。还有这厨房，只怕风大点就会吹垮。我想着先把屋顶修一修，重新再建个厨房，还有茅厕，我每次去都怕跌到粪坑里，也想重新修。” 韩子文在前世习惯了马桶，就算是蹲坑也非常卫生，而这里的茅厕，就是一个大缸上面架着两块薄薄细细的木板，走上去摇摇晃晃，一副随时要断掉的样子，上个厕所都胆战心惊。 而且扔个炮弹下去，激起千重浪，恶臭扑鼻，让人忍不住直犯恶心。 现在这个时代纸张金贵，大家舍不得买草纸，好在大青山上长了一种叫纸藤的植物，叶子宽大柔软，晒干后还有点韧性，村里都是上完大号用这种叶子解决遗留的卫生问题。 不过这种叶子稍一用力就会被戳穿，还得小心掌握力度。 韩子文一来就感到各种不适，幸好他的超市里卷纸抽纸手帕纸湿纸巾一大堆，直接拿出来用就行，倒没有这个困扰。 他现在就是强烈地想重新修个厕所，可以舒舒服服解决卫生问题。 顾云朗听他这么说，也忍不住笑了，随即微蹙眉头，探究地看着门外的草棚，点点头。 “确实得修一修，不过你拿出钱来，这笔钱的来路也不太好解释。若你只是想要翻修屋顶，厨房，茅厕，一两银子足够了。” 他掰着细长的手指，微一颔道，“这样吧，过两天就说我付你一两银子，雇你去山上采草药，这钱也就师出有名了。别的钱你就先收着，以后不留痕迹地花用。” “太谢谢你了。” 韩子文听他安排得妥妥当当，顿时喜出望外。 不过有钱都不能畅快地花用，也是憋屈。 顾云朗弯弯嘴角，露出个云淡风轻的笑容：“跟我客气啥。都是自家兄弟。” 韩子文也笑了，把包子往他面前推了推：“自家兄弟，那你快吃吧，要冷了。这三个是我专门给你买的，我们四兄妹加上小姑，还有你一人三个。” 小文这是把自己真当了自家人？ 顾云朗清冷的脸上透出喜意：“专门给我买的？那我得吃。” 他拿起包子咬了一口，顿觉肉馅鲜美，饱满多汁，口感美妙。 “是镇上的王叔家卖的吧，我都好久没去他家买了，还怪想的。” 第20章 顾云朗一直靠替人治病生活，家里的日子只能算是过得去，吃包子的时候也不太多。 韩子文倒有点诧异：“你吃得出来是王叔家的？” 要知道镇上可不止王叔一家卖包子，这顾云朗的嘴还有点刁呢。 “嗯，他家的葱香包子特别香，其他加了菜的都差了点味儿。” 顾云朗细细咀嚼，那姿势说不出的优雅好看，仿佛品尝着世间最最美味的食物。 感觉到韩子文的目光，他抬起眼问道：“你不吃吗？” “我回来就吃了三个，还喝了一大碗鸡汤。昨天我在山上打了两只野鸡，一只炖了汤喝，一只拿去卖掉，才有钱坐马车去省城。” 韩子文就挑挑拣拣，把去省城的事说给顾云朗听。 当然卖香皂的事没说，这事他没法解释，总不能在山上还捡了几块香皂吧？ 顾云朗听得不住点头，时不时发表点评论。 不知不觉一个包子就吃完了。 吃完这一个他便不肯再吃。 “差不多了，马上要吃晚饭，吃多了占住胃，晚饭就吃不下去。” 韩子文知道搞中医的都比较讲究养生，也不勉强他，把另外两个包子用油纸包起来。 “反正这三个是你的，你吃不完就带回去给顾爷爷吃吧。” 顾云朗笑起来：“吃不了还兜着走。” “怎么不可以，我这里有你的药膏呢，你也没有收我的钱。” 顾云朗没再拒绝，清咳一声，问他：“你今后怎么打算？就靠着上山砍柴打猎？” “先把我家的荒地开了，种点大豆，今天在去省城的马车上，我听到有人说起荒地应该怎么种。” “应该怎么种？” 顾云朗不懂种地，听他这么说，倒来了兴趣，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那位老人家说荒地肥力不够，直接种粮食不会有好的收成，得先想法子把地的肥力养上去，种豆类，肥田草，苜蓿，肥田油菜都行，只需要养上一年，再种粮食，收成起码能多上六七成。我问了问，这个时节种大豆合适，我就想试试看，真种出来了，不管是做菜，磨豆腐，还是当主食吃都可以。我回来的时候就在镇上买了大豆种子。” “还有这样的讲究，看来种地也是门学问。”顾云朗点点头：“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弄吧。” 反正小文有八十两银子，足够他们用一段时间，荒地有收成最好，没有收成也无所谓。 韩子文又指了指他买的细棉布对顾云朗道：“我还买了点儿细棉布，打算一人做一件里衣。” “小文你还会做衣服？” 顾云朗眼睛瞪得溜圆，不敢相信地看着细棉布，又看看韩子文。 韩子文有些窘迫地纹挠挠脑袋：“里衣得现定做，我没时间等着，干脆就扯了布自己做。” 顾云朗仍是受了惊吓的模样：“你会拿针？” “试一试呗。” 韩子文被他的神情弄得都没啥信心了，底气不足地道。 “你买了针线吗？做衣服光有布可不行。你买了吗？” 韩子文起身把他买的针线拿给顾云朗看：“当然买了，这我还是知道的。” 顾云朗噗嗤笑了：“你这个是缝被子的针，做衣服可不成。” 韩子文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我这手太笨了，我娘那里倒是有细针，只怕用不了几下就会被我掰断，这些粗针应该就没问题，慢慢来吧，反正穿里面的衣服，也不用多好的针脚。” “也行，你做衣服的时候叫上我，我来帮你做。” “你会做？”这下轮到韩子文吃惊了。 “试一试呗。”顾云朗狡黠地眨眨眼，把刚才韩子文说的话还给了他。 第26章 顾云朗接过韩子文递给他的包子，站起身来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你的伤口还是得注意点，先别挨水，早晚记着擦药膏。明天你上不上山，我要上山采药，我们一块儿走吧。” 韩子文倒是挺想跟他一块上山，可想到那块荒地摇摇头：“我明天一早就想把那块荒地拾掇出来，先把大豆种上。” 他是个急性子，想到什么就要做，不愿意耽搁。 “要不要我帮忙？” 顾云朗这么说着，却没有多少底气。 他还从来没有种过地呢，劲都不知道该往哪里使。 “不用不用，你去采药吧，我力气大，两亩地，我一会儿就拾掇完了。” 顾云朗想了想，自己一窍不通，搞不好还会帮倒忙，不再坚持，提着东西和韩家几个孩子道了别，快步出了院子。 韩子文一直把他送到门口，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渐渐远去，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点舍不得他走。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简简单单地说些话，都感觉到特别的温暖。 等他回到堂屋，看着他坐过的座位，心里空荡荡的，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甩甩头，把这奇怪的念头甩出去。 其实他在前世家境不错，长得也还帅气，初中个子长高以后，主动给他写情书，表白爱意的女孩还挺多，可他从来没有动过心，现在怎么见到这个小郎中，倒时不时小鹿乱撞。 可能前世因为一直生病，没有朋友，极度渴望友情，现在遇到年纪相当，志趣相投的顾云朗，便不由得想和他亲近。 韩子文为自己找到了充足的理由，愉快地打算要和顾云朗好好维系这段得之不易的友情。 他把空碗收拾了，看着时间还早，想着干脆先把荒地上的杂草除了，明天直接下种。 其实除草也简单，直接割出一圈防火隔离带，再将杂草放把火烧了就行。 烧掉的草木灰正好翻进地里，可以用做土肥，发酵一晚上，明天早上就可以下大豆种了。 既是肥料，还有杀虫的作用。 听到他要去荒地，几个孩子都吵吵着要跟着一块儿去帮忙。 韩子文答应了。 他可不打算像韩三嫂在世的时候，把双胞胎天天关在屋里，他要经常带他们出去看看。 他正在收拾镰刀锄头，听到又有人“乓乓”敲门。 “小姑！小姑！” 大凤立刻欢叫起来，认为一定是小姑来了。 小山立刻就要跑去开门。 韩子文却觉得这动静不太像韩小妹，她敲门很轻柔，敲几下还要停一会儿，像是怕吓着谁似的。 “我来开。” 韩子文制止住小山，自己走过去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的竟然是原身的大伯韩老大， 韩老大四十岁上下年纪，身材粗壮，皮肤微黑，长了一双和韩老太一样的细眯眼，身上穿着褐色的粗布衣裤，看着倒是憨厚朴实，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民。 不过在原身的印象中来看，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韩爷爷去世以后，他就自以为是家中顶梁柱，是韩家的主事人。 当初韩三嫂被韩老太净身出户，他也是坚决支持，并没有为他们孤儿寡母说一句话，心安理得享受了三弟给他们带来的福利。 这么些年来，他也从来没有关注过韩三嫂带着四个孩子是不是有什么困难，需不需要帮忙，见到原身基本都是视而不见，漠不关心，像是不认识似的。 就算韩老太和他的媳妇儿韩刘氏欺负原身兄妹，他也从来不会制止，反正就是自私自利的一个人。 只是不知道这四年来他从来没有上门，今天又是为了什么事来见他？ 韩老大见韩子文直愣愣地看着他，也不叫他，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 “不是说你摔开窍了？咋看见长辈都不知道招呼？” 这会儿外面没人，韩子文不打算和他客气，直接问道：“你有啥事？” 韩老大对他这个态度极其不满，正要训斥他两句，猛然吸了吸鼻子，问道：“你家里在煮什么？这么香？” 韩子文轻蔑地笑了笑。 这韩老大和他的媳妇儿韩刘氏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来就问吃的，就像是八辈子没吃饱饭。 “煮肉啊。”他拖长声调毫不掩饰地道。 “煮肉？你竟然在家煮肉？” 韩老大蓦地提高了声音，狠狠瞪着韩子文，仿佛他犯了滔天大罪。 “不可以吗？” 韩子文听到他这副腔调就腻歪得很，冷冷斜他一眼。 “你煮肉咋不给你奶奶端过去？自己在家背着人吃好吃的，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大伯吗？” “你们家做好吃的怎么没有想到给我们端一碗？” 韩子文根本不买他的账，直接怼了回去。 “尊老爱幼，你们都不知道爱幼，又凭啥要我去尊老？再说了，你的两个儿子昨天把我推下山，差点害我丢了性命，我还要给你端肉？你想得美。” 韩老大吃惊地看着韩子文，虽然他和这个侄儿打交道不多，可也知道他为人呆傻，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村里小孩子都能骂着他玩。 第21章 他现在口齿清楚，反应灵敏，可不像是傻子，看来还真是摔开窍了。 他立刻得意地把功劳揽了过来。 “要不是二柱三柱摔你一跤，你能开窍？还是以前的傻子！” 韩子文无语了，还有这种人！ “那是我运气好，不是他们干得好。” “你......” 韩老大不是有急智之人，听到韩子文这么说，一时哽住，指着韩子文不知道该如何回他。 想到临出门时，老娘交待的话，小文今天背了不少好东西回来，得把他叫回家，想法让他拿出来，现在看他肉都炖上了，还真是没说错。 他决定不和韩子文计较，仰仰头，居高临下地道：“你今天把你奶奶摔在地上.....” 韩子文举起手，毫不客气打断他：“和我没有关系，当时在场那么多人看着呢，她自己摔的。” “你少唬弄人，你奶奶说就是你踢的石子把她摔着的。” “我不知道，我都没挨着他。” 韩子文毫不心虚地撇清关系。 韩老大没想到他说话这么干脆，这个大伯身份在他眼里一点用处没有，恨恨地哼了一声，放柔了点声音。 “你奶奶想你这个孙子了，你就过去看看她吧。” 韩子文看看身后的大凤小龙：“那我把弟妹都叫上吧，她好久没有见过他们呢，肯定也想呢。” 韩老大脸上就变了色，虽然他不相信龙凤胎不吉利的话，可是他的老娘相信啊，这两天事情不顺，她还怨到了龙凤胎身上。 说是昨天看见他们了，今天才会这么倒霉摔跤。 要真把他带过去，岂不是要把她气死？ 第27章 韩老大冲韩子文黑着一张脸，不耐烦地道：“不用带他们，你奶奶就想见你。” 韩子文干脆摇头：“我这会儿有事走不开。” 韩老大生气地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韩子文怒骂：“你能有啥事，你奶奶叫你你都敢不去，不孝的东西！” “我得把荒地开了，我们家里都没吃的，快要饿死了，我要是耽误了时间种地，是不是你给我背米面来？” “你有钱炖肉，没钱买米面？你骗我玩呢？好好，韩小文，你好得很，你奶奶想见你，你竟然推三阻四！” “对啊，我买了肉没有买米面，不行吗？”韩子文也开始说横话。 韩大伯闻着越来越浓郁的肉香，想象着面前有一碗浓浓的肉汤，里面还有一大块一大块的肥肉，顿时馋得不行。 他咽口唾沫，忍着气劝韩子文道：“你奶奶嘴里没味，就想喝口肉汤，你给她舀碗过去，她喝了心头舒坦，就不怪你了。” “她想吃你咋不给她炖？你不是她儿子吗？吃食上都要克扣她？你太不孝了！” “我家里哪来的钱买肉，能把肚子填饱就不错了，还吃肉！” 韩老大想到家里油星儿都难得见到一滴的饭菜，更没好气。 “拿不出钱来？拿不出钱来还每天雇牛车送大柱送学堂？你把那牛车停了不是就有钱了？自己奶奶想吃口肉都没钱，亲孙子倒好意思雇牛车，大柱才是天大的不孝，传出去还想当秀才？当蠢材差不多！” 韩老大见韩子文油盐不进，火也起来了，摆出长辈的款，铁青着一张脸，斥责道：“你怎么说话的？你奶奶想见你，你竟敢东扯西扯！“ “你们一家吃香的喝辣的，从没想到过我们，现在就那么一点点吃食，你们就想要抢走，有你这么做大伯的吗？” 他声音大，韩子文声音更大，分毫不让。 “你这死孩子这是没有长辈教训，一点分寸没有，今天我就要替你死去的爹娘教训你，他们在地下知道了，还要说一句我教训得好！” 韩老大咬牙切齿说完，抬手就要韩子文。 欠揍的东西，善说不听，那就不客气了！ 韩子文见他的手到了面前，不退不让，一抬手便抓住，韩老大只觉手腕像是被铁拑箍住，大叫一声想要挣脱，却怎么挣也不挣不开。 他眼神闪烁不定，心里开始发虚，咋忘了这死小子力气大，他要是动手打自己，倒还不是他的对手。 正想着就听韩子文冷冷地道：“你是我长辈，我不打你。” 说罢用力甩开韩老大的手，把他甩得“蹬蹬”连退好几步，差点来个屁股墩。 他正心里一松，想要摆出长辈款再痛骂韩子文，就听韩子文又道：“我家里倒是有一个可以打你。” 他说罢，一侧身露出身后的阿黄。 韩老大一见阿黄，仿佛明白了什么，腿立刻软了，身子也开始打哆嗦。 昨天他的两个儿子屁滚尿流地跑回家来，哭着说韩子文放阿黄咬他们，可吓人了，他可不想再来上一次。 他抖着双腿，强作镇定地咆哮道：“好小子，你敢叫阿黄！你敢！” 韩子文淡淡一笑：“那你来试一试，看我敢不敢。” 他扭头冲阿黄道：“阿黄，上！” 阿黄一直在后边虎视眈眈地盯着韩老大，得了这个命令，毫不犹豫地飞扑了上去。 韩老大比他的那两个儿子还不抵事，看到威风凛凛的阿黄扑过来，吓得惊叫连连，扭转头就跑。 “小文，叫住你的狗，啊啊！” 韩子文待阿黄追了他几步，才把阿黄叫住。 韩老大浑然不知，撒开双腿一阵风似地往村里跑，边跑边骂：“韩小文，不孝的东西，敢放狗咬我！” 跑了一阵，感觉似乎身后没了动静，胆战心惊地回头一看，阿黄早没了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 他摸着呯呯乱跳的心脏，慢慢喘匀气，也不骂韩子文了。 真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他跑到小文家讨吃食，丢脸的是他，损的是大柱的名声。 这些道理他全都懂，不过侄儿一家傻的傻，小的小，好欺负而已。 只是现在看来，小文开了窍，还真不好欺负了。 他心里不由得对让小文变聪明的始作俑者，他的两个混账儿子心生怨愤，要不是他们，小文还是傻拉巴几，想要啥就给啥。 他气哼哼地想道，老子回家看到那两个混账，不好好揍他们一顿，难解我心之气！ 见韩老大落荒而逃，韩子文招呼阿黄回来。 他在心里默默算了算，韩老太、韩刘氏韩二柱、韩三柱、韩大柱、韩老大，这一家六口人全都到齐了，也不知道韩家二房什么时候又会上门。 韩老二和他的媳妇儿韩二嫂也是精明不吃亏的。 当初韩家三房被分出来后不久，他们也闹着要分家，不愿意挣了钱拿给韩大柱读书。 韩老太哪里舍得，以前是四个壮劳力养五个孩子，他们分出去，就是两个壮劳力养三个孩子，其实还有个重点照顾对象韩大柱，日子立刻就会变得紧巴。 尽管韩老太一再跟他们表示，现在大家住在一块儿，能帮就帮着点大柱，以后他考上秀才当上官，就会好好孝敬他们，那回报，比他们现在付出的多得多。 可惜韩老二和韩二嫂坚决不肯。 他们的理由很简单，不吃亏也不占别人的便宜，各人过各人的日子。 你没当官我不接济你，你当了官，我也不求你。 他们只有一儿一女，每年收的粮食足够吃用。 可要是不分家，辛苦一年，家里的一切都是韩老太来分配。 韩老太从来都是先紧着韩大柱，再是韩家大房其他人，到他们这里，能喝碗米汤就不错了。 见韩老太不答应，两人以韩家三房都分出去了为理由，找来村长和韩二嫂的娘家人，硬是分了家，还活生生地从韩家的的十五亩地里分了六亩出去。 韩老太气得骂了很久的娘。说是娶了一个搅家精，把家里搅得乱七八糟，好好的一片地硬是分成了两半儿。 而韩家二房对韩三嫂和四个孩子的态度也和韩大伯差不多。 不认识，不来往，不帮助。 不过那是以前，如果自己的日子越过越好，不知道这家人又是什么嘴脸， 在原身的印象中，韩老二两口子当初韩老三还在的时候，他们对韩家三房的态度倒是很好的。 不过就算上门他也不怕，来一个挡一个，来两个挡一双！ 要想在他这里占便宜那是不可能的。 韩子文招呼几个孩子：“走吧，我们抓紧时间把荒地烧了，明天就可以种上大豆。” 想到呆会儿要放火，韩子文怕吓着了阿黄，打算把它留在家里。 他蹲下身，摸了摸阿黄的脑袋：“阿黄，我们要出去，你留在家里看门，好不好？” 阿黄本来激动地要跟出去，听他这么说，偏了偏脑袋，睁着黑亮亮的大眼，不解地看着他。 “把家守好，不要让坏人进来。”韩子文继续忽悠。 这次阿黄明白了，“汪汪”叫了两声，答应了。 “乖，呆会给你吃香香的大骨头。” 第22章 阿黄听了，更高兴了，摇着尾巴趴在地上。 韩子文感叹，阿黄还真好哄。 锁好院门，兄妹四人便朝荒地走去。 韩小山跟在韩子文身边，小声问他：“大哥，大伯大伯娘不会再来我们家了吗？” “应该不会。” 韩子文答得也没多少底气，因为照这家人脸皮的厚度，还真不好说。 不过他马上鼓励韩小山：“就算来了也不怕，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都是他们的错，自己不劳动，一心想从我们这里占便宜，当然不能让步。小山，你要记住，以后有谁欺负你，你千万不能不害怕，得和他们针锋相对，你越让步，他们就会得寸进尺，你硬起来他们就怕了，不是有句话，叫欺软怕硬吗？就是这个道理。” 韩小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韩子文欣慰地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会思考问题了，真是进步越来越大了。 第28章 韩家的荒地就在山路对面，靠近山脚，挨着小溪。 其实这两亩地位置不错，比村里的一些远离水源的地还好，至少浇水方便 如果土地肥力养上去后，要改造成水田也容易，挖一条沟渠，把小溪里的水引过来就是了。 韩子文围着两亩地走了一圈，弯下腰，沿着外围用镰刀割草。 他自己是不会用镰刀，原身以前倒是做过农活，虽然不知道什么季节种什么，镰刀还是用得很不错，没有出现把脚割了手割了的状况，就是稍微慢了点。 好在两亩地也不是很大，倒花不了多少时间 小山也想帮着哥哥一起割，可惜他们只有一把镰刀，看来下次去镇上还得再买点农具。 他们的农具少得可怜，只有一把镰刀，一把锄头和一把钉耙，需要添置的还多呢。 小山帮不上忙，便很有眼色地带着双胞胎做力所能及的事。 韩子文把野草割下来，他们就往地里扔，到时候一把火就全给烧掉。 等韩子文割完草，直起腰杆，顿觉腰酸腿软，两眼一黑，差点站不住。 看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确是辛苦。 而且原身很久没有种地，一时适应不了，还真得多多锻炼。 他刚感叹着用手捶了两下，三个孩子一起跑过来，挥起小拳头就给他捶腰。 这待遇，太舒爽，以前简直想都不敢想。 稍微缓口气，他让三个弟妹离远一点。自己掏出火捻子，将荒地里的杂草点燃。 这会儿山里有风，风借火势很快便烧了起来，杂草带着水分，冒着滚滚浓烟，村里有人看到，就跑过来看出了什么事。 而小孩子最喜欢凑热闹的，跑在最前面。 待见到是韩子文烧野火，村民们也放了心，陆续散去，只留下几个闲得没事做的跟韩子文聊天。 大家都觉得有点稀奇，眼看就要秋收了，韩小文怎么才开始种地？他又是准备种什么呢？ 有人就问：”小文，你这放火是准备种地了吗？” 韩子文也不藏着掖着，点头道：“我准备种大豆。” “这倒不错，不管是做菜还是填肚子都有用。” 村民们点点头，不错，小文确实是开窍了，都知道打理田地了。 见他笑嘻嘻的，他们便教他些种地的窍门，比如什么时候拔草什么时候施肥，要怎么浇水。 韩子文在这边和那几个村民说话，小孩子那边却闹了起来。 一个小男孩，看见小山和大凤小龙在一块，便冲他们吐口水，大声骂道：“倒霉鬼扫把星，不在家躲着，还敢跑出来。打死你！” 边说还边捡起石头朝他们扔过去。 大凤小龙很少出来，见他这凶神恶煞的样，吓得哭起来。 韩小山气愤地瞪着他，却没敢还嘴。 韩子文见了，忙走过去，冷着脸问那小孩儿：“你在说啥？” 原身以前在村里就是好欺负的小傻子，那小孩根本就不怕他，不甘示弱地继续大骂：“倒霉鬼扫把星，我们娘说了他们是倒霉鬼，扫把星出来就会祸害人，滚回去，我打死你们！” 韩子文作为一个成年人虽然不会打孩子，可是这次却不想放过这个熊孩子。 以后他还想经常带大凤小龙出来玩，现在遇到这个情况不把它处理好了，他们害怕了，以后再也不愿意出来，要是自闭了那怎么行？ 不过他现在去打这小孩不太合适，就算村民知道了，也不会站在他这边。 他想把这事交给同样是小孩的小山来处理。 男孩子不能只躲在大人背后，自己的利益得靠自己维护。 他看眼瞪着那小孩儿的小山，对他道：“小山，有人打你，你该怎么做？刚才哥哥怎么跟你说的？” “打回去！”小山抬起头，响亮地回答。 “对，打回去，他敢打你，你就打回去，他敢欺负你，你就勇敢地还击他。把他打服打怕，才不敢欺负你，你是哥哥，要保护好弟弟妹妹。” 小山点点头，以前娘亲在时，他出来玩被对村里小伙伴欺负，回家告诉娘亲，娘亲都叫他忍着，不要和其他小孩起冲突，要不然就不要出去玩。 现在哥哥要他打回去，像个男子汉一般保护弟弟妹妹，他的心里顿时涌起了一股豪情。 见那小孩又蹦又跳骂得起劲，韩小山怒吼挥着拳头一声冲上去，扑到那小孩子的身上。 那小孩子看着也是七八岁的年纪，长得又黑又胖，身高体壮，比韩小山高大了不少。 不过韩子文却知道。韩小山身体看着瘦弱，却也和原身一样天生神力，以前只是不敢动手，现在真动起手了，那小孩肯定讨不了便宜。 “你敢骂我们？”韩小山拽住那小孩子怒声骂道。 那小孩哪里把韩小山放在眼里，两手揪住韩小山，恶声恶气地骂：“就是骂你，我打死你，小杂种，扫把星，没爹娘没爹没娘的死小子！” 两人立刻厮打起来，不过这种胶着状态只持续了一秒，下一刻，那小孩就被韩小山给扑倒在地。 韩小山身材瘦小，动作却很敏捷，一个翻身就压在了他身上，他一手按着小孩子的肩膀，一手提起小小拳头，朝他身上一拳一拳打过去。 他很聪明，知道打人不打脸，专往身上肉多的地方打。 那小孩子开始还拼命直起身和韩小山对打，到后面，他身上越来越没有力气，又挣扎不开，干脆躺着了，大声叫着旁边的孩子帮他。 那些小孩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他已经被喊小山扑倒在地。听到他的惨叫，准备去帮忙。 韩子文把手里的锄头往地上一杵，冷冰冰的道：“谁敢？” 孩子们立刻抖了抖，不敢上前。 这时候小叔叔小栓儿带着几个孩子跑了过来，见到韩小山打那孩子也吃了一惊。 他忙问道：“咋了？这是咋了？” 一个小孩立刻站出来向他汇报情况。 “铁锁骂小山是扫把星，还拿石头扔他，小山就打他。” 小栓儿听了，像大人一般拖着声音“哦”了一声，然后老成地道：“这是他们的恩怨，我们不要插手。” 说完还朝着韩子文笑了笑。 旁边跃跃欲试的孩子们果然老实下来，只看着在地上翻滚的两个孩子。 韩子文心里觉得好笑，看来小栓儿不止辈分高，还是村里的孩子王。 这时候铁锁已经支持不住，哭嚎着大声求饶：“不要打了小山，别打了，别打了，好痛啊！” 他哭得声嘶力竭，就跟杀猪似的，震得人耳朵都快聋了。 韩子文抠抠耳朵，这孩子的分贝真是高啊，中气还足，倒是个很好的歌唱家苗子。 韩小山听他叫得惨，认输举白旗，倒觉得有点意犹未尽。 这才没打两下子呢，怎么这么快就认输了？ 他扭头看向韩子文。显然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第29章 韩子文见韩小山望着自己，知道他在征求自己的意见，便对他道：”你自己觉得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不用管我。“ 他希望韩小山能够有自己的主意，而不是凡事看他脸色，没有主见。 韩小山想了想，扬起拳头，问韩铁锁：“你以后还敢不敢骂我们。还敢不敢打我们，还敢不敢欺负我们？” “不敢了，我错了，我再不骂你们，再不打你们，再不欺负你们了，小山，求求你放了我吧，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韩铁锁一迭声地求饶，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韩小山起了身放开他：“我放过你这一次，记住你说的话，下次你要是再敢犯，我绝不轻饶你！” 旁边的小孩儿很是吃惊，没想到瘦瘦小小的韩小山居然一下就把他们村里最跋扈的最强悍的小胖子铁锁给制服了。 他们看着韩小山，眼神里满是崇拜。 孩子的世界也很简单，谁强，谁有力量，就佩服谁。 第23章 其实韩小山被铁锁打了几下。 特别是韩铁锁打他的时候，都是胡乱反抗，虽然手上没有没多少力气，却正好打在他的脸上，嘴角、颧骨，都有了红印，眼角还青了一块。 他的皮肤又白，小脸还没巴掌大，看着比韩铁锁还要狼狈可怜。 要是不知情的人见了，肯定以为是韩铁锁欺负他。 韩铁锁爬了半天才艰难爬起身，毫无形象地哇哇大哭，冲着那些小孩子控诉。 “你们不帮我，我以后再也不和你们玩了，我叫我爹爹打死你们！” 说完他就抹着眼泪跑回家了。 边跑嘴里还大叫：“娘，娘，小山打我。” 小栓儿见他这样担心地看向韩子文，背起双手，像长辈一样叮嘱他：“小文，他娘可是个泼辣货，说不定要打过来，你可得小心点儿。” 韩子文见他这小大人样实在可爱，感激地冲他笑笑，又满不在乎地道：“我怕他？要来就来吧。” 他招手让韩小山过来，蹲下身来仔细查看了他的伤痕，问他痛不痛。 韩小山爽快地一甩脑袋：“不痛！就跟被蚊子叮了下。” 这时被孩子们簇拥着小栓儿扬声叫小山：“小山，你过来。” 显然是想听听他的英雄事迹。 “去吧。”韩子文见小山看着自己，点点头。 小山立刻仰起头，跟个骄傲的小公鸡似地，“叭哒叭哒”跑了过去，向孩子们左挥拳右挥手，显然在还原刚才的战斗场面。 其他村民看了全场，也为韩子文担心。 有村民好心地道：“小文，你还是小心着点，王大嘴可不好惹。” 韩铁锁的亲娘叫王大嘴，也是村里的极品。 她嘴巴特别大，到处翻弄是非挑拨离间。 刚才韩铁锁说的那些话，肯定都是他娘平常在家里说的，他不过是小孩子学舌罢了。 而且韩子文相信当初说龙凤胎不吉利，闹着要扔一个出去的，绝对少不了王大嘴的功劳。 她的儿子吃了亏，这女的绝对不肯善罢甘休。 “没事，我不怕她。” 村民们叹口气，又道：“不止他娘，韩大狗长得膀大腰圆，横起来不要命，真要把他招来了，你肯定架不住。” 韩子文看着开始转弱的火焰，轻笑一声：“我不怕，他们谁来我都奉陪！” 正说着就像凭空劈了一道炸雷，一个女人高亢的声音在山路上响起。 “我x他娘的，敢打老娘儿子，他不想活了，老娘不把他打个五颜六色，青红白紫不算完！让我儿子向他讨饶？老娘让他跪下向我讨饶！” 旁边村民立刻提醒韩子文：“来了，这泼辣妇来了，小心点。” 韩子文闻声看去，果然看见一个身材粗壮的的年轻妇女，一手拽着铁索，一手指天画地谩骂，往这边冲过来， 韩铁锁还在大声哭喊：“娘啊，打死小山，就是他打我的，把他打死！” 韩子文眼神一暗，哼，这臭小子表面认输，结果回去搬救兵呢，倒是懂得缓兵之计。 他倒要看看这个泼妇想干什么。 王大嘴走近之后，把铁锁的手一放，直冲冲地冲到孩子堆里的小山面前，二话不说，扬起手就要扇他耳巴子。 “小杂种，敢找我儿子，老娘打死你！” 旁边的人吓住了，齐齐惊呼起来。 没想到这个王大嘴果然是个混不吝的，面对一个小孩子，她竟然问都不问是非曲直，抬手就打，毫不手软。 韩子文一直注视着她的动静，看她手伸向韩小山，一个箭步飞奔过去，一把擒住她的手腕，恨声道：“你想干啥？” 王大嘴挣了两挣没挣脱，火腾地窜了起来。 她气急败坏地骂：“老娘打死你们这些扫把星，一屋子扫把星还敢出来祸害人，老娘今天把你们全灭了。” 她这么横是有底气的。 他们家在村里地位非比寻常，韩村长都要让他们几分。 她的公公是村长的堂兄，当初村长和他的几个兄弟争族长、争村长的位置，还是她公公和几个长辈联合起来支持村长，村长才得以顺利上位。 他公公临去世的时放心不下这个独生儿子，拉着村长的手，把她的男人托付给了村长，要他好好照顾他。 这些年来。村长对他们两口子关照得很，两人在村里和其他人起了纷争，就算是他们的错，只要不是太离谱，村长会站在他们这一边，帮着压服村人。 就算全是他们的错，大不了也就是村长帮他们陪个不是。 有村长在背后支持，两人在村里更是趾高气扬，仰着鼻孔做人。 村里的人知道争不过，对他们也是避让三分。 而王大嘴自认为口直心快，公平公正，谁家有事她都要掺和进去发表意见，为别人断是非。 当初韩三嫂被村里人要求搬走，她是闹得最厉害的一个。 现在这群扫把星竟然敢出来祸害村里人，她第一个不答应！ 王大嘴使劲转动手腕，好不容易才从韩子文手中挣脱开来。 她站稳身子，咬牙切齿地看了韩子一眼，死傻子，村里人说他开窍了，这就叫开窍了？ 她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老娘跑上去把他抱住，大叫他非礼，我看他还咋嚣张！ 给他一顶好色鬼的帽子戴上，以后咋在村里做人！ 想到这儿，她脸上露出个诡异的笑，张开双臂就朝着韩子文扑了过去。 “死小子！老娘跟你拼了！” 她想的倒是很丰满，可惜现实很骨感。 眼看她到了面前，韩子文的脚一抬就抵住了她的胸口，她再不能往前进一步。 韩子文移了移脚尖，用力一蹬，王大嘴发出一声惨叫，肥大的身子便飞了出去，一直飞了两三米远才“叭唧”一声摔了在地上，来了个狗啃屎。 她的儿子韩铁锁见到这画面，吓得哭都哭不出来，呆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她，都不知道上去扶一下。 王大嘴被韩子文踹得扑在地上，半天才翻了个儿，捂着胸口。 她只觉得胸口真气上涌，气息紊乱，嗓子发堵，连着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气来。 这傻小子竟然这么狠，敢用脚踹我！ 她这时候被怒气烧昏了头脑，完全没了理智，爬起身，十指张开，嚎叫着就要冲上去挠韩子文的脸。 她也是从来不刷牙的，大嘴一张，一股臭气就朝着韩子文迎面而来。 韩子文嫌弃地皱皱眉，眼看她扑到面前，略略一侧身。躲过她的飞扑，脚尖微微一勾，王大嘴刚好被他绊个正着，双手划拉了半天，到底没稳住身形，又来了个狗吃屎。 她本来就胖，这摔到地上，“啪叽”一声声音巨大，旁边的村民看着，都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小栓儿还高兴地拍起了手：“摔你一个狗吃屎，摔你一个屁股墩！” 韩铁锁看着她妈，放声大哭，但他只敢站在原地根本不敢向前。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身后一阵惊呼，韩子文忙扭头看过去。 第30章 韩子文扭头看过去，却见一个高大魁梧的年轻男子，右手韩小龙抓在手里，往还在燃火的荒地里扔去，嘴里还在不干不净骂着。 “狗杂种，敢打我儿子，老子把你们一家全杀光！” 村民们全都惊叫起来：“不得行不得行，要出人命！” “韩大狗，快住手！” 韩子文和王大嘴打架，最多也就伤筋动骨，可要是把小龙扔到火里烧着，不死也得脱层皮，韩小龙才那么点大，烧到哪可怎么得了！ 韩子文一见，目眦欲裂，也顾不上再管王大嘴。脚尖一点，飞扑到火场，把将要落地的韩小龙一把抱住。 韩小龙吓得脸色惨白，眼神都直了，看着韩子文蠕动了半天嘴唇，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韩子文气得脸煞白，眼睛血红，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一家人太霸道太凶狠，他绝不轻饶他们！ 他跳出火场，轻轻拍了拍小龙的手背：“不怕，有哥哥在！” 他把小龙放到小山身旁，把他们送进孩子堆里，抬眼看向那个男人。 这男人他认识，正是韩村长的堂侄儿韩大狗，王大嘴的男人，韩铁锁的亲爹。 韩大狗身高足有1米85。在村子里长得最高。 他脾气不好，一句话不对，就冲人挥舞铁钵大的拳头，要把人打死。 这两口子，一个泼一个狠，再加上一个蛮横无理的韩铁锁，又有村长撑腰，在村里就是一霸，根本就没有谁敢惹他们。 眼下韩大狗见韩子文把韩小龙给救了下来，扯扯嘴角，轻蔑一笑：“哼，傻小子还有点本事，老子先把你废了！” 说完抡起铁钵大的拳头就朝韩子文打过来。 韩子文看他这架势，力气恐怕也不小，倒也不敢掉以轻心。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感觉特别敏锐，韩大狗这个动作在他眼里拆分成了一个个慢动作。 第24章 眼看拳头到了他面前，他不慌不忙地伸出手，一把捏住他的拳头。 只是他的手小了点，不足以把他的拳头全包在手里，却刚好捏住拳头前半部分，两节指节的部分。 他这一出手，韩大狗的拳头便再也无法向前送出一寸。 “死小子，撒手！”韩大狗铁青着脸，恶声骂道。 韩子文微微一笑：”好 ！” 说罢用力一捏，只听“咔咔”脆响，韩大狗立刻痛叫起来。 “啊啊！” 他惨叫着，抽回拳头，对着拳头又是哈气又为是蹦脚，忙个不停。 韩子文这一下差点把他的骨头给捏碎！ 他甩了甩手，强忍着痛，在这么多村民面前，他可不能露了怯。 村民们却已是对韩子文刮目相看。 韩大狗那么大一个拳头，刚出手。一下就被韩子文捏得吱哇乱叫，韩子文确实是不得了，这力气没得说！ 韩大狗忍住前面那最强烈的疼痛，甩了甩拳头，恶声对韩子文道：“死小子，你开窍了是吧？老子把你打回去，让你重新变成傻子！” 韩子文比他还气得厉害，也不说话，猛地扑上去，一下就把他给掀翻在地。 韩大狗万万没想到韩子文说动手就动手，事先一点预兆没有，一时没有防备，被他撞得仰面朝天，躺在了地上。 韩子文两步上前，趁他起身之前坐在他的肚子上，抡起拳头就朝他身上猛捶。 这人心思太歹毒，上来就想害人命，他可不能轻饶。 这次不把他打服了，以后他们一家人在青山村就不可能再立下足，走哪都会被人欺负。 这一次他杀人的心都有了，使出了十二万分的力气，一点没有藏着掖着。 他的拳头虽然不如韩大狗的硕大，可是却很有力，打在韩大狗的身上，只听到“砰砰砰”，拳拳到肉，打得韩大狗痛不欲生。 他也是个狠人，咬着牙闷声不吭，任凭韩子文打他他，抡起拳头就朝韩子文脸上捶过来。 韩子文一边躲一边狠狠往他身上打，不过他虽然闪躲灵活，脸上还是不小心被他的拳头打到了两三下。 可韩子文一下一下都是朝着韩大狗的要害打去，韩大狗打了几下，就感觉再也受不了了。 他顾不上再打冲韩子文挥动，使劲挣扎，拼命蹦跶，韩子文一下没按住他，倒被他颠了下来。 韩大狗一招得手，松了桎梏，立马麻溜地爬了起来，捂着肚子腰腹“唉哟唉哟”直叫唤，嘴里不干不净地还在骂。 “我x你娘的臭小子，你敢下黑手，老子不会饶过你！” “我x你娘！” 韩子文毫不客气地他骂回去，从背后猛地把他扑倒在地上。 韩大狗站立不住，也来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 韩子文倒坐在他的身上，朝着他的屁股猛甩拳头。 这里肉多，就算再打也不可能出人命，可以尽情让他享受享受。 他相信，这样下来，只怕十天半月都别想再坐板凳！ 被打屁股的感觉太糟糕了，韩大狗那么一个胖大的男人，竟然被他打得哭爹叫娘，还不停地要要日韩子文的祖宗。 旁边的村民看着好笑，日祖宗，大家都是一个家族的，那不就是日你自己的祖宗吗？ 韩大狗现在背面朝上，比刚才还不好挣脱，他挣扎半天，便开始寻求支援，他叫了一串旁观村民的名字。 “快来帮我啊，你们是瞎了还瘸了，看着我被打不管，我x你娘！” 旁边的村民却笑嘻嘻的看着他被打，却没有人愿意动。 如果他是和外姓人起争执。他们同一个家族的，肯定不能容许自己族里的人被欺负，绝对要站出来的，拼了命也要帮他。 可现在两个都是族里的人，而且人家明显就是个小孩子，他一个大人，跑来欺负小孩子，你你让同族的人怎么去帮？ 帮着他欺凌弱小吗？ 再有一个，他平时仗着自己有点儿力气，又有村长在后面给他撑腰，在村里称王称霸。不可一世，村里的人被他欺负了，去找村长讨公道，村长都会劝大家，说他脾气不好，不要和他一般见识，结果连公道都讨不回来，还惹一肚子气。 时间长了村里人怕他，可是同时也很看不惯他，现在韩子文能帮他们出气，他们还乐见其成，都在看笑话呢，怎么可能帮他！ 王大嘴这会儿已经起来了，看着自己的男人被打，怒火中烧，眼睛都要气得鼓出来了。 她可不管那么多，嗷嗷叫着冲上去。 “老娘来帮你！” 第31章 韩小山一直在旁边密切关注韩子文和韩大狗的战争。 见哥哥处于上风，只守着两个弟妹并没有出手，眼下见王大嘴要上，他岂肯让她出手。 要不然他们两口子一个在上面，一个在下面，自己哥哥被上下加攻，肯定会处于下风。 这两口子都是狠人，哥哥被他们打到，那能还有好吗？ 他想都不想从背后飞扑上去，一把箍住王大嘴不让她往前冲！ 王大嘴一个不防，被他抱个正着，连带两只手也被紧紧箍在里面，不能动弹。 她使劲挣脱也挣不开，才惊恐地发现，这个韩小山别看年纪小个头小，力气倒不小！ 这还不算完，韩小山一朝得手，扭头朝着弟弟妹妹叫道：“大凤小龙，他要去打哥哥，快上！” 双胞胎平时在家里都是胆小怯懦，这下被两个哥哥的士气鼓舞了，知道这个坏女人要去打哥哥，啊啊叫着也扑了上来。 两人个子矮小，刚到王大嘴的腰部，他们也不去打其他，就用小手使劲掐她屁股，张嘴咬她大腿。 这俩孩子力气也不小，一下一下都掐在了实处，咬了满口肉。 那里的肉咬着最疼，王大嘴顿时觉得一阵阵巨痛钻心，疼得她哭天抢地，又蹦又跳，可是怎么也挣不脱韩小山的双臂。 而且他们不仅掐，还哭，一边哇哇大哭一边拼尽全力地掐，看着倒像是他们在被王大嘴欺负。 这场面看得村民在旁边捂嘴笑得快直不起腰来。 这两口子也有吃瘪的一天！ 有人虚张声势地叫：”哎呀，别打了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嘛！” 韩铁锁在旁边哭得嗓子都哑了，浑身直发抖，他吓坏了。 没想到平时最厉害的爹娘竟然被韩小山他们两几兄弟打哭了！ 这时候山道上有人大叫起来：“村长来了，村长来了！” 原来有村民怕韩子文兄妹吃亏，见势头不对，就去给村长报信。 村长知道侄儿的德行，不敢怠慢，急匆匆地就赶了过来。 韩子文可不想让村长看到他暴打韩大狗的画面。 只要他没有亲眼见到，就算后来别人给他说，说服力也没有那么强。 眼见韩大狗已经被他打得喊都喊不出来，韩子文从他的身上站起身来。 不过他起身的时候，用脚尖在韩大狗的膝盖后面用力踩了一下。 韩大狗就觉得膝盖后猛地疼了一下，这一下痛彻心扉，他觉得自己的腿肯定断了！ 韩子文走到一旁，冲韩小山韩大凤韩小龙招手：“小山大凤小龙，快过来！” 那三个孩子得了他的命令，马上松手，哇哇哭着跑到他的身边，睁着水润润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山道的方向。 韩大狗得了自由，翻身坐了起来。 他只觉得屁股痛，腿痛，手痛，肚子痛，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先去摸哪里。 他站起身，发现右腿使不上劲，迈不动步子，似乎刚才韩子文那一脚把他的腿给踢坏了。 而王大嘴蹦跳半天，终于得了自由，哪里肯善罢甘休，跳着脚就冲过来抡起巴掌要打韩子文四兄妹。 她的手刚刚举起，就听到后面一声厉喝：“大嘴，你干啥？敢打人孩子！” 赫然正是村长的声音。 王大嘴回过头，一见是村长，委屈得眼泪都下来了：“叔啊，冤枉啊，是他们打我！” 虽然韩子文兄妹打得很用力，可他们都是挑的身上打。 特别是王大嘴被打的是屁股大腿。面上就看着干干净净，只是头发有一些凌乱。 而他们打韩子文和韩小山，却是没有章法的胡乱回击，几个孩子皮肤又白嫩，搞得他们脸上都带了伤，青青红红，很是醒目。 韩子文因为跳进火里救韩小龙，裤腿上还被灼了几个大洞。 这边两个人身高体壮，脸上没有一丝疤痕，那四个却是瘦小的半大孩子，伤痕累累，光从外表看着，比他们两人可怜多了。 韩村长过来就听到村民跟他说韩大狗打韩小文，已经先入为主有了这个印象，现在一看这画面，更认为是这样没错。 他冲着韩大狗痛心疾首地道：“大狗啊，你怎么又出来惹事儿？你干嘛要欺负人家四个小孩子？他们哪里又把你惹到了？” 第25章 韩大狗正在揉着自己伤腿，听到叔叔这么说，愣了下，马上叫起屈来：“是他们打我，哪里是我打他们，你弄清楚好不好？周围那么多人都看着，你不信问他们！” 可是村民们都只捂着嘴笑不吭声。 韩大狗气死了，冲他们吼道：“你们哑巴了，喉咙被卡住了，说啊！” 这下村民们把嘴闭得更严实，看都不看他一眼。 韩村长哪里不知道，韩大狗平时在村里嗯嚣张惯了，这些村民对他忌惮得很，都被他打怕了，显然这是不敢说话呀。 韩大狗见大家就是不肯为他说话，咬咬牙，看来只能自己解释。 他指着韩小文，声泪俱下：“叔叔，真是这傻子打我，他把我按在地上，你看，把我的腿都蹬瘸了。” 他指着自己的前面背面让村长看：“你看你看，我的衣服全是泥，是他把我踹到地上打的，是我被打了啊！” 他这委屈模样倒让韩村长愣了愣，莫非是真的，他可知道小文有把好力气。 王大嘴旁边哭着插话：“叔啊，那三个小的把我抱着打呀，我都还不了手啊，我一身都疼啊。” 韩村长却不敢相信她的话，他来的时候明明看见是王大嘴打几个孩子！ 等他们告完状，韩子文才不紧不慢地道：“是他们先动手，韩铁锁骂小山，大凤，小山，骂他们是扫把星，拿石头扔他们，又打小山，你看他把小山打的，打完了还回去告状，把他爹娘叫来打我们，你看我脸上的伤！” “你把我按地上打，我周身都是伤！”韩大狗扯着嗓门道，“是我被欺负！” 这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村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把眼光看向小栓儿。 “小栓儿，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小栓儿这孩子最实诚，从不说谎。 小栓儿对于刚才韩大狗把小龙扔进火里的举动非常痛恨。 虽然他听大人们说大凤小龙不吉利，可他们都乖乖待在家里，又没有到村里来，为什么他要这么对小龙？ 小龙自始至终站在那没动过手，韩大狗一来就把小龙往死里弄，他实在很气愤。 而且他也非常看不惯韩大狗两口子平时的行为，他的爹娘没少受他们的气，韩铁锁更是和他争抢孩子王的地位。 总而言之，他对于韩大狗被打，是非常欢迎。 不过他确实从来不撒谎，便选了最真实的一幕告诉韩村长。 “大狗哥把小龙扔进火里，要把他烧死。” 就这一句，顿时引得村长勃然变色，这小子是猪油蒙了心吗？竟然下这样的狠手！ 人家几个小孩子哪里就把他招惹到了这个地步！ 韩大狗忙辩解道：“哪里把他烧到了，小文不是一把把他抱住了吗？他都没有落到火里，你瞧瞧我才可怜，被他打得一身都是伤，我的腿也被踩瘸了，站都站不住。” 再说了，他也不是真想要烧死小龙，当时火已经小了，还有那么多人在旁边看着，不可能任由小龙被烧着。 他不过是吓吓小文而已。 韩大狗一瘸一拐地往村长这边走，想好好辩解一下。 这时候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得报官！” 第32章 大家回头一看，竟然是顾云朗过来了，身后还跟了一群村民。 韩大狗听了，心中顿时一喜。 对，报官，我怎么没想到？ 旁边的村民却是一惊。 在乡下，特别是族人之间有了纷争，基本都是在族里解决，由族长来主持公道，很少有人会闹到官府去。 现在报官，是要惩罚小文吗？ 村民们马上阻拦道：“报什么官，哪里有必要闹到报官！” “就是，村长在这，村长说了就是了。” 韩大狗却不肯放过，额角青筋毕露地叫嚣：“报官！把这个死小子抓起来，关到大牢里，狠狠打板子！” 韩村长还没有说话，顾云朗冷冷地横他一眼：“把孩子往火里扔，这是害人性命！这样恶毒的事不能隐瞒不报，得让官府来审审。” 韩大狗顿时瞪大眼。 什么？报官不是抓小文是抓我？ 是因为我把小龙扔到火里？ 好像还真是这么个事！ 他顿时腿肚子抽起筋来，左腿也要站不稳了。 村里人听顾云朗是这么个意思，都不说话了。 真的要让他们说，他们巴不得官府把这两口子还有他那个霸道的儿子全抓起来，不要在村里祸害人了。 韩村长一听也觉得不好办，如果光是自己族人在这里。他这个族长就能把事情处理了，可现在包括小郎中和其他外姓人都在旁边看着，小郎中又提出来要报官，自己要是再包庇侄儿可就不能服众。 韩大狗委屈极了，眼泪汪汪地看着顾云朗：”小郎中，干嘛抓我？我是被打的啊！” 不过他看了看韩子文几兄妹，头发散乱脸上带伤，确实可怜极了，而他自己和他媳妇儿还有他的儿子，到处光光生生。 他衣服还有些脏，他的媳妇和儿子却连衣服都干干净净，任谁看了都会以为自己是害人的，那四个孩子才是受害者。 可他明明受伤更重啊，他又不可能把裤子脱了，衣服脱了，让他们看身上的伤。 他只能一遍遍地对韩村长道：“叔啊，真的是我被打的，你相信我啊！” 王大嘴更委屈，她被打的也是大腿屁股，还有被韩子文踹到的胸口，她也不可能把衣服裤子脱了让大家看。 后来的村民不知情，见他们摸这摸那，就是没露出伤痕，都认为他们这是欺负了人，还倒打一钉耙！ 太可恶了！ 韩大狗现在明白过味儿来了，这几个死小子太奸诈，难怪不打脸，还以为是给自己留脸面，原来在这等着他们！ 他恨恨地看向韩子文，却见他眼神森森地盯着自己，带着不加掩饰的戾气。 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冷冷地刺向自己。 他不由得打个寒战！ 他还从来没看到过谁的眼神有这么骇人！ 这小子撞邪了吗？ 他眨巴眨巴眼，再看过去，韩子文已经乖巧地垂下头，十足一个可怜的受害者，哪里还有一丝可怕模样？ 村民们却没注意这些，全都在议论纷纷。 “人家小孩子哪里受得住他的拳头。” “就是，还往火里扔，人太狠了！” “这一家人太霸道，迟早要惹出祸事，看村长能包庇到什么时候！” 人都是这样，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去想，真实的情况是什么，根本不在意，只想借此机会发泄不满。 韩子文这时抬起了头，对韩村长道：“三爷爷，我要报官！我在这里开荒，谁也没惹，他们一家人就来打我们，我们在这里都这样，要是哪天进了村里，岂不是更要被追着打，以后还怎么在村里活命？” 韩村长恨恨瞪一眼韩大狗，叹口气道：“三爷爷给你道个歉，是我没有把我的侄儿侄媳妇管好，你就原谅他们这一遭吧。” 他又叫韩大狗：”大狗，给小文道歉！” 韩大狗胸都要气炸了，梗起脖子，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就是不吭声。 韩子文愣了愣，垂下头就开始抹泪，三个弟妹一见他这样，就像得了命令，马上放声大哭。 小孩子的眼泪那是说来就来，脸上瞬间就挂满了泪水，直哭得周围村民心都酸了。 韩子文哽咽道：“今天要不是我动作快，小龙就被他烧死了。” 他把脚抬起来给韩村长看：“你看我的脚都被火燎起了泡，裤腿也烧坏了。” 旁边的村民亲眼看到的，想想当时的画面也是后怕不已，频频点头：“没错，没错。” 他们当时吓到了，没想到要去救小龙，现在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大狗！给我道歉！” 韩村长声色俱厉地吼道，吼得韩大狗一哆嗦。 叔叔还从来没有这么吼过他！ 他的心虚了，看眼韩子文，不情不愿地嘟囔道：“是我不对，我不该把小龙扔火里。” “还有呢？”韩村长又吼一声。 还有啥？ 对不住，我被你打了，是我的错？ 韩大狗牙都要咬碎了，蹦出几个字：“对不住，我不该出手。” 韩村长松口气，对韩子文道：““小文，他也道歉了，你就原谅他这一遭，三爷爷给你主持公道，你们被打了，我让他们赔医药费。” 韩大狗和王大嘴的眼睛猛地一下瞪大：“我们被打，还要赔他们医药费？” “你还敢再说，我就让小文去报官！” 韩子文知道这事儿，是村民们站在他这边，没有揭穿他。 要是真报官，村民们都是胆小怕官府的，没准就会说实话，谁吃亏还不一定。 而且真得罪了村长，以后他们在村里的日子就难过了。 第26章 他沉思半晌，抬起头，信任地看着韩村长：“三爷爷，我听你的，我知道你对我们好。” 韩村长叹口气，这孩子也真是命苦，昨天被堂弟推下山坡，还没说养养伤，亲奶奶又欺负上门去讨要东西，今天自己的侄儿又来欺负他们。 确实是太可怜了！ “叔，别被他骗了，小文现在奸诈得很！” 韩大狗很了解韩村长，见他这表情，就知道他完全相信了韩子文的话，忙辩白道。 “把孩子往火堆里扔，你也做得出来，你亏不亏心，我没想过，你竟然是这么狠心的一个人。” 村里的人也都支持他的说法。 是啊，要是这次不好好处罚他，以后自己家惹到他，他一气愤，把自家的孩子往河里扔，往火里扔，自己没看到，出了事算谁的？ 有人就开始声讨韩大狗了。 “瞧瞧人家小龙站在那，可怜巴巴的，不过才四岁，他都下得了这样的手，这心得多毒啊，我们村里可不能容这样的人。” “还有他那媳妇，天天在村里翻是非，这一家搅了搅了那家，我们村里十家打架，八家都是她挑起来的，还到处占便宜，便宜没讨够，还要骂人，我们早就忍不了她了。” 韩大狗茫然地看着村民们张张合合的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他们明白，明明是我们被欺负啊，你们为什么都在声讨我们呢？ 简直是太不公平了。 顾云朗走到韩小文身边，查看着他们的伤口。 “这伤口不轻，小山小小的年纪就被他们打成这样。得好好医治才行，还有小文身上的烫伤，也得抹烫伤膏，这些药可不便宜，大凤小龙被吓着了，只怕晚上要起高热，也得喝药，药费至少要一两银子，再加上调理费，二两银子打不住。” 韩村长听了脸上更挂不住，他冲着王大嘴吼道：“听到没有，赶快回去拿钱。” 王大嘴不肯干，明明是他打我们啊，凭什么要我们拿钱？ 韩大狗拍拍自己的伤腿：“叔啊，我的腿都被他踹瘸了，我这腿也要医治。” 韩子文马上接话道：“那是你踢我用力过猛，自己扯到了筋。” “你少睁眼说瞎话，踢人扯到筋，你哄我没见识？” “怎么不能？”顾云朗在旁边冷声道，“这不是常有的事吗？用力用岔了，扭到筋很平常。也不知道你那一脚用了多大的力，真要是踢到了，不死也好不到哪去。小文你被踢到了吗？” 韩子文心里一乐，当然没有。 “幸好我躲得快闪开了，要不然他怎么会扯到筋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村长一听更相信了。 “还不快去！”韩村长朝王大嘴叫道。“就是你这个搅家精，娶你之前大狗哪是这个德性，都是被你害的，你再不消停，我叫大狗把你休了，我们韩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韩村长这么声色俱厉，看着怪吓人得很。 王大嘴一哆嗦，也不敢再辩，扭头就往家跑， 他们家虽说不算富裕，二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来。 可这拿的实在是太不情愿了。 “明明被打的是我们，还要向打我们的人道歉，还要赔他钱，这到哪也说不通啊，这是什么世道啊，到底有没有公理啊？” 她一路走一路伤心地直哭。 韩老太和韩刘氏听说这边打起来，正往这边走，想去看热闹，见她这副模样，顿时奇怪了。 韩刘氏嘴快，抢先问道：“大嘴，你在哭什么？” 第33章 王大嘴本就满肚子委屈，看到这婆媳俩更加没好气。 她朝两人狠狠吐了口唾沫，怒骂道：“哭，我哭你娘，我哭你们全家怎么还不死？” 王大嘴拿韩子文他们没办法，还拿这两婆媳没办法吗？ 她哪里会给她们面子。 要不是时间不允许，她得站这骂上她们三天三夜！ 韩老太和韩刘氏莫名其妙地就被骂了，都没回过神来。 看着王大嘴骂骂咧咧地走远，两人对视一眼，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韩刘氏道：“娘，我仿佛听着是他们把小文打了，怎么他们打了人，她还哭起来了？” “谁知道呢，快过去瞧瞧。” 韩老太迈着老寒腿急吼吼地就想过去。 韩刘氏一把拽住她：“等等，娘，要是小文真被打了，万一我们过去，小文让我们替他出头，主持公道，我们到时候怎么说？” 韩老太一想，是这个理！ “不能去。这两口子可是狠人，不能得罪。要不然以后天天来家里找麻烦我们可受不了。” “没错，不能去，我们回家。” 韩老太想到小文这两天拧得很，一点不肯听人劝，想咋做就咋做，简直要翻天，被收拾一下也好。 等他们被打完了回家，自己再过去看看他，说两句关心的话，小文一感激，不是就又把他就给拿捏住了，以后要东西就简单了。 “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呱呱叫！” 婆媳俩对着笑了笑，也不去看热闹了，转身又回了屋。 荒地上，韩村长还在训斥韩大狗。 “你以后再敢这样欺负人，到处惹是生非，把村里闹得鸡飞狗跳，这村里就容不下你了，你这么厉害，另寻好地方安身吧。” 韩大狗知道已经无力改变叔叔的看法，也不说了，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随便他骂。 等王大嘴把银子拿过来，不舍地递给韩村长：“叔，我好不容易凑齐的。” 她的眼光在银子上流连，怎么也不想交出去。 二两银子啊，他们得挣小半年了。 韩村长去拿，王大嘴攥着不肯放，他一下没拿过来。 他嘴一扁，冲着王大嘴挥起烟杆：“你拿不拿过来？” “拿，拿。” 王大嘴的眼泪叭叭掉，心里又悔又疼，到底是咋弄到这一步的啊！ 韩村长一把夺过去银子，交到韩子文的手里，语气沉重：“小文，这银子你就拿着弟弟妹妹治伤。” 他又看向顾云朗，拱拱手：“小郎中，小文兄妹就拜托你了。” “没事没事，应该的。” 顾云朗脸上没啥表情，说话倒挺客气。 既然韩子文是受伤状态，需要医治，也不方便再去拾掇荒地。 韩子文一脸诚恳地感谢韩村长：“三爷爷，谢谢您替我们主持公道，我娘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您的。” 这话说得韩村长老脸发红，直道：“快回去吧，给小山上药，你也要上药。” 然后又叫了两个村民：“你们帮着扶扶小文，把小山抱起来。” 韩子文吓一跳：“不用不用，我慢慢走，又不远，不麻烦各位叔叔了。” “我来。”顾云朗扶起韩子文，“走吧，回去我给你们看看。” 韩家四兄妹哭哭啼啼，一瘸一拐地就回家了。 韩村长看着韩子文的背影，怅然道：“多懂事的孩子，都这么着了还不愿给人添麻烦，他的命咋这么苦，遭这么多罪，以后再不能让他被欺负了！” 他转头对上韩大狗和王大嘴，还有那边瞪着眼吓傻了的韩铁锁，恨声道：“你们也给我回家，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这一家人有冤无处诉，只得垂着脑袋，慢慢腾腾地跟着韩村长往家走。 他们已经打算好了，一回去就把身上的伤全拿给叔叔看，让他知道，他们才是受害的那一方！ 当事双方一离开，村民们议论得更带劲，更无所顾忌。 后来不了解情况的村民纷纷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 前面看到真相的村民却含糊其词不愿意说。 虽然说出去，韩大狗被几个孩子痛打，非常地大快人心，不过明显还是隐瞒真相比较合适。 他们互相打了个眼色，摇头道：“也没什么，就是韩大狗把小文几兄妹给打了。” 后来的村民就感叹：“这两口子真做得出来，他们已经够可怜，都避到山上来了，还要来冲上来打，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村民们都是同情弱者，听到这话更为韩子文打抱不平。 几个孩子却有不同的意见。 一个小孩跳出来叫道：“是小文打的大狗叔，小山和大凤小龙他们打的王大嘴。” 村民们更糊涂了，到底是谁打谁呀？ 怎么一个打架的事儿都说不清楚。 “这还不容易吗？就是大狗打小文，小文又回打大狗，最后你说这事，谁输谁赢？” “那还用说？当然是大狗他们两口子！那么凶恶，村里有几个人是他们的对手。” “这不就结了吗？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 没错，现在事情总算理顺了。 村民们感叹一阵，看着火焰已经熄灭的荒地，直叹气。 “就这两亩荒地，想着来种点吃的，把日子过下去，这么着都不让人家做，还来打人。”有人提议：“反正我们也没啥事儿，离吃饭还有一会儿，这草也烧完了，他不是要把草木灰翻到地下去做肥料吗，干脆我们一人拿把锄头，两三下就给他做好了。” 第27章 “嗯，这主意不错。” 于是村民们三三两两地，边议论着，边回去拿锄头，要帮韩子文家翻荒地。 大家都是做惯农活的，都知道怎么弄，人多力量也大，没一会儿就收拾得妥妥当当。 当然，大家回去议论的话又不同。 知道真相的人所说的是：“总算出了口恶气，看以后这两口子还敢不敢再嚣张，这次让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不知道真相的人就道：“这一家人哪，越来越不像话，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我看他们以后在村里要横着走了，该给村长说说，让他还是管管吧，真传出去，族里的名声只怕不好听。” 韩村长也在深深自责，就是自己对侄儿太过护着，才让他们变成这样，在村里为非作歹，不能再这么下去，得想想法子了。 第34章 顾云朗和韩子文兄妹一块儿往韩子文的家走去。 路上韩子文关切地查看着小龙大凤的情况。 “咋样，你们有没有事儿？” “没有，没事。” 两个孩子齐齐摇头。 他们确实被吓着了，眼下不过是故作镇定。 他们平时都很少出门，现在经历了这么个事，脸色惨白，眼里满是惊恐的神色，脸上还有未干的泪渍，韩子文看着直心疼。 就怕他们受了惊，晚上会做噩梦，会发高烧。 这个时代医学不发达，小孩子生病，特别是发高烧，要是没控制下来，很容易就会丢了性命。 或者像韩小山样，把脑子烧坏，成了小傻子。 “待会儿我回去熬两副压惊的药给他们吃，不会有啥大问题。” 顾云朗看了看他们的脸色，淡声道。 韩子文一下反应过来，这里有个医术高明的小郎中，怎么把他忘了。 顾云朗又看了看小山，小山也就脸上手背上有点伤。 韩铁锁到底年纪小，手指也没有留指甲，伤痕都不深，不算严重。 “疼不疼？”顾云朗问道。 韩小山倔强地甩甩脑袋：“不疼！”他又补充道，“铁锁疼，我使劲打他！” 他现在太佩服哥哥了，敢跟那么高那么壮的大人打架，还把他打趴在地上。 他已经决定了，以后就要像哥哥这样，谁敢欺负他，他就打回去！ 他要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弟弟妹妹不受欺负。 顾云朗摸摸他的脑袋，表扬他：“是个小男子汉了。” “小山，你真勇敢。要不是你和大龙小凤把王大嘴抓住，她跑上来，我对付他们两口子还真有点够呛。”韩子文也道。 小山被夸得脸红红的，抿着嘴直乐。 小胸脯挺得更高，嗯，我是男子汉！ 我的作用很大，不是小傻子了！ 几人回到家里，被关在院里的阿黄不知道外面发生了惊天动地的事情，看到他们，欢喜得不得了，摇着尾巴不断地在他们身上蹭来蹭去。 其实今天要是把阿黄放出去，事情可能要简单得多。 可是也幸好没有把它放出去，要是它看到那两口子欺负他们，肯定会扑上去撕咬。 这样做，村里人就会对阿黄有恶意，说不定会让打死阿黄。 现在让那两口子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而且还赔了他们银子，倒是最完美的结果。 顾云朗给韩小山看伤口时，小山一直扬着头，眉头都没皱一下。 满脸都写着我不疼！ 看完小山的伤，顾云朗又关切地看着韩子文：“你的伤怎么样？” 韩子文的脸上有些淤青，嘴角也被韩大狗指甲挠破了点儿皮，腥红一道血杠，一说话就火辣辣地疼。 他指着嘴角：“其他都好，就这里一说话扯着疼。” 顾云朗看他呲着嘴直吸气的可怜模样，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心疼。 “涂点玉肌膏，那药止疼消肿，明天就不疼了。” 他说话的语气不由得有点像在哄孩子。 韩子文倒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垂下眼：“没事，我不怕疼。” 顾云朗想起了小山说不疼的样，忍不住笑了。 这两兄弟，倒是一样倔强。 “来，我给你们涂药。” 顾云朗也不管他怕不怕疼，叫他拿来玉肌膏，让两兄弟坐着，给他们涂药。 小山的伤不多，很快就涂完了。 韩小山不住吸气，新奇地问：“小郎中，这药好清凉，好香！” “是不是不痛了？”顾云朗笑了笑。 “是！” 韩小山响亮地应了一声，跑到外面，找大凤小龙炫耀去了。 顾云朗又给韩子文涂药膏。 他轻轻地把他的下颌抬起，尽量轻柔地把药膏涂在他的嘴角上。 他的手指无意间拂过韩子文那柔软而有弹性的嘴唇，顾云朗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不过他很快挪开手，又给韩子文的额头，颧骨涂上药。 “这药膏对破皮的伤口效果好，去淤一般，我一会儿回去拿点活血化淤的膏药。” 韩子文眼珠一转道：“不用，就这么着吧。” 他知道这种伤，一般来说第二天早上颜色还会更丰富，伤处会散得更大。 “就这么留着，让大家看看我们的伤。” 顾云朗立刻明白了，这是要博同情，加深他们在大家的眼里的印象。 要不然第二天脸上就光光生生的一张脸出去，大家的同情心也就没有那么深，对韩大狗的痛恨之情也没那么强烈。 他点点头：“也行，你看着办。” 韩子文想了想，就让自己去扮可怜博同情吧，小山就没必要受这个罪了。 “小山倒是可以涂一涂。” 小山哪里肯，他觉得这就是光荣的勋章，巴不得多留一会儿呢。 “我不要，我没事儿，一点不疼。” 他的态度十分坚决。 顾云朗看着这兄弟俩，好气又好笑。 他正要说话，就听到门外有人在叫他：“小郎中，村长叫你。” 顾云朗冷哼一声，这是想让他给韩大狗两口子治伤吧。 他掸掸衣襟，站起身，对韩子文道：“我晚上再过来，把大凤小龙的草药拿来。” 韩子文将他送出门，一直目送他远去。 他其实心里很清楚，这件事也就现在让人误会，要不了多久，真相便会流出。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他已经决定了，以后不止要带几个孩子在山里走动，还要带他们到村子里。 得让村里人都明白。现在的他们可不好惹，连村里的恶霸他都不怕，他还会怕别人吗？ 等把自己和三个孩子收拾清爽，韩子文重新扛着锄头去荒地。 今天不管怎么着，都得把荒地拾掇出来。 兄妹四人走到荒地一看，地里已经没有人了，荒地里的草木灰也没了踪影。 韩子文走近发现，荒地竟然已经翻完了，草木灰全部被翻到了泥土里。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韩子文很快明白过味儿来。 看来韩大狗这个恶霸在村里太不得人心，自己为大家出了一口气，大家也同情自己了，便主动出手帮忙帮他们把地翻了。 他感激地看了眼村子，这世上有坏人有蠢人，可还是好人多！ 小山看着地也吃了一惊：“哥，地都翻好了吗？” “翻好了，这是村里的好心人帮我们做的。小山，你要记得，有人欺负你，你要毫不犹豫的还击回去，可是如果有人需要你的帮忙，你也要伸出援手，帮助他们。” 第35章 现在地也翻了，韩子文没事可干，干脆把饭煮上，带着弟弟妹妹去小溪里洗澡， 今天打这一架，兄妹几人身上都出了汗，脚上也沾了不少泥，正好洗个干净。 顺便把细棉布也透透水。 棉布在做成衣服前都要下水洗一次，让布料缩缩水，做出来的衣服才合身。 脱了衣服，韩子文看了看小山身上，确实没什么伤痕。 看来他和韩铁锁打斗，也就是脸上手背上的那些伤口。 回到家里，大骨汤已经更加香浓，韩子文移开锅，开始做土豆烧五花肉。 他超市里的调料非常丰富，烧出来的味道非常美味。 而且今天经过这么一番运动，他们胃口大开，比平时都吃得多一点。 只是韩子文看着越来越聪明的韩小山，有点发愁。 以后自己超市里的东西怎么往外拿才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而在村里，韩大狗两口子却没有那么好命吃上香喷喷的饭菜。 韩大狗除了全身疼，腿更疼，站都站不直，又不能坐下。 他的屁股也疼啊！ 王大嘴也是疼得直叫唤，她把韩村长的媳妇田婶子拉到里屋，脱下裤子，给她看。 “婶啊，你看看我这满身的伤，这是那几个死孩子掐的，这是他们下死嘴咬的，明明就是他们打我们啊，叔就是不信，还骂我们，还让我们赔钱！” 第28章 她越说越伤心，一把鼻涕一把泪，拍着桌子直嚎。 田婶子见她的伤痕确实触目惊心。 现在天还热，穿得薄，大凤小龙的小指甲印全掐在她白花花的屁股上，红红紫紫，大腿上还有深深浅浅的牙印。 “你说他们是属狗的吗？还咬人！” “快穿上吧，婶知道了。” 田婶子也不好说什么，明明是他们两口子先动手打人家小孩。 “是不是你们先动的手？” “我动啥手啊？我还没挨着那死小子，小文就冲过来把我推开了，还用脚踢我！” 她猛地想起什么，又要脱衣服。 “我胸口上还有，是他踢的，肯定紫了。” 田婶子忙制止她：“行了行了，婶知道了。” 田婶子人脾气很好，轻言细语劝她：“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以后要吸取教训，别再看到谁都想着要跟人争输赢，这次就算了，叫上大狗一块去找小郎中看看吧。” “我这伤咋让他看？” 她的伤口全在屁股上大腿上胸口上，怎么看？ 羞死个人了！ “要不你让小郎中给你点药，拿回来我给你涂上。” 王大嘴也没别的法子，她男人这会疼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是得找小郎中看看。 不过想到小郎中刚才看他们的眼神，他们也不敢去麻烦小郎中，只能叫上韩村长带他们过去。 不管怎么样，得先把韩大狗的腿看看，实在太疼了，可别残废了。 哪里知道顾云朗被人从韩家喊回来，看到韩大狗，木着一张脸，冷冷道：“恃强凌弱的人，我不治。” 韩大狗一听愣住了，我？恃强凌弱？ 谁是弱？我才是弱好不好？ 我被打得一身伤，连腿都瘸了，我才是弱，我才是被欺负！ 可惜随便他怎么说，小郎中也不理他。 韩村长甚至对顾云朗下了软话：“小郎中，医者父母心，他再有不是，现在也成这样了，求你替他治一治吧。” 顾云朗并不让步，瞟他一眼，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这样的恶人，我不会替他治，治好了为非作歹祸害村民吗？” 他说完便进了屋，任凭村长怎么劝，也不再理会。 顾爷爷倒是看不过去，从屋里走了出来。 顾爷爷看上去六十多岁，长得也很干瘦，脊背却挺得笔直，一双眼睛透亮有神，不像普通老人那般浑浊不清，看着就让人心生敬意。 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人。 韩村长这把年纪在识人上还是有点眼力，对他很信服。 顾爷爷也不客气，直接对村长道：“韩村长，按理说这事儿我们外人不该插嘴，不过既然你到了这里，我就说两句。你作为一族之长，一村之长还是要有点儿是非观，该严惩的就得严惩，而不是一味包容庇护，今天这只是个小事，再下去，会惹出更大的祸端，你想扛都扛不住。” “我侄儿，我侄儿......”韩村长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是你的侄儿，是你族人，小文小山他们就不是你的族人吗？你不能太自私，太护短，要不然你在村里，在族人面前哪里还有威信可言？” 韩村长对顾家人很尊敬，觉得他们有一种不凡的气度，和他们这些农村人不太一样。 而且顾爷爷很少出来说话，现在听到他指责自己，老脸发红，嗫嚅着答应了，不再多话，带着韩大狗就出了顾家的门。 “你们去镇上找郎中看吧，小郎中不会管你们了。” 他叹口气，“现在是小郎中厌烦，要是等到村里人都厌了，就算是我想留你们，也留不住了。” 说完丢下两人，自己回了家。 回到家里，田婶子忙过来问道：“怎么着？大狗的腿小郎中怎么说？” “小郎中根本就不给大狗看，说他是欺凌弱小的恶人。” 田婶子默了默，就道：”我看这次的事有点儿蹊跷。” 村长闻言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蹊跷？怎么蹊跷了？” “我觉得小文这次说不定还真是把大狗两口子给打了，他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就把刚才王大嘴脱了裤子给她看的事说给村长听。 “刚才大狗媳妇把她的裤子脱给我看，你是没看到，那屁股、大腿上啊，全是掐痕，还有牙齿印，这几个孩子下手也真是够狠的。他们的伤全都在脸面上，大狗两口子的伤全在大腿屁股上，根本没法拿出来给人看。这一家孩子精得很，又狠又精，不得了！” 韩村长瞪她一眼：“几个小孩子，也就小文力气大点，小山你瞧瞧，还没有大婶家的石头个子大，石头才多大，才六岁！你说小文能有多大力气？那更不要说那两个双胞胎了，才四岁多，你说他们掐人能有多疼？再说了，要不是大狗把人家的孩子往火堆里扔，他们会下这样的死手吗？要是你，你会怎么做？俗话说要得公道打个颠倒，你自己想想，要是我们的小海，被人扔到火堆里，你会不会拼命？” 田婶子一听，马上瞪起眼：“我肯定得拼啊，我打不动，就拿刀子捅他，拿牙齿咬他，我咬死他，我不杀了他不罢手！” “这不就结了，你说说看，他做了这样的事，人家拼命错了吗？没有错吧？唉，这大狗啊，越来越不像话了，我想着当初二叔确实是帮了我不少忙，走的时候又把大狗托付给我，我待他比待自己的亲儿子还好，犯了错我都帮他兜着，现在看来这么做是害了他，你瞧瞧他现在成什么样了，我告诉你，要是再这么下去，我这村长之位族长之位呀，只怕都就会因为他保不住，这次如果真是被小文教训了，让他们知道这世上还有人比他们狠，比他们厉害，他们心里有个怕字，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在田婶子心里，大狗的事再重要，也没有她男人的地位身份重要他。 她不再为韩大狗两口子说话，只问韩村长：“那现在怎么着，我看他们确实有点难受。” “我让他们自己套了牛车去镇上看。” “这一路上颠得很，他们坐都坐不下去，只怕要多受罪了。” “只要颠不死，受罪就受吧，自找的。”韩村长叹口气，“唉，现在小郎中都不咋理我了，我那么和他说话，他连屋门都不出，真要是让他心寒，对我们村里没好感，一生气搬走了，那才麻烦呢！” 对呀，他们家里也有小孩子，经常生病经常麻烦小郎中，小郎中都很细心的给他们看病，收的费用不高还很及时。 就算半夜孩子生了病，去敲小郎中的门，他都不会推辞，一叫就上门。 他真要是搬走了，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不是往十多里外的青河镇去看病，就是去其他村子找郎中，确实不方便。 而且那些人的医术还不如小郎中呢。 “不能得罪小郎中，我看出来了，小郎中是个怜贫惜弱的，和小文处得好，以后就算看在小郎中的面子上，对小文他们一家也要客客气气。小文现在脑子开窍了，也是个厉害人物。刚才我回来的时候，把小栓儿叫过来，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都弄清楚了，虽然他下手确实狠了点，可是他不狠，还能有他的活路吗？我倒是觉得他做的对！” 他相信，以前的那个小傻子，再也不会任人欺负了！ 第36章 韩子文猜测得很正确。 还没到吃晚饭时间，他和韩大狗打架的真实情况便已在村里流传开来。 青山村就那么点儿大，就那么些人，根本藏不住事。 在村里，哪家的母鸡今天多下了个蛋，没一会儿都会传得全村皆知，更何况是这么大一件事。 知情的村民可以跟其他村民隐瞒，却不会跟自己的家里人隐瞒。 回去后立刻唾沫乱飞，把当时的情形活灵活现地描述了一番，有人还来了个现场还原，亲自示范。 韩大狗痛哭流涕的惨状，更是被人无情嘲笑。 于是全村的人都知道了，韩大狗一家三口才是被打的，他们说的全是真话。 不过大家说起这事的起源，都是从韩大狗把小龙往火里扔开始说起。 所以他们都非常理解韩子文的举动。 韩大狗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把事情做做这么绝，换谁也要拼命。 但是大家也达成了个共识，韩小文这个傻小子以后是惹不起了。 打了人还让人家道歉，给他赔钱，别说在村里，这十里八村可能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一般人可是没这个能耐。 现场的村民甚至觉得，韩子文坐在韩大狗身上挥舞拳头的模样很威风！ 村里的大娘大婶想着他现在的那张脸蛋，也不由得心生感叹。 “小文没了傻气，人材倒出来了，瞧瞧，那小脸，长得还真标致呢，我们村里也就小郎中能和他比比，其他人还真是比不上，就是他家大柱，也被他甩得八丈远。” 第29章 “那还用说吗？他的亲爹亲娘人材都出众，特别是韩老三，多机灵个人，要不然能被船行的老板选上，带他出船？他的孩子长得俊俏也是应该的。” “这么看来，嫁给他倒是不错，上面没有公婆，也不用被磋磨，嫁过去就能自己当家做主。” “可惜就是穷了点，又有三个孩子拖累，要不然还真是。” 家里只有女儿，打算招赘女婿的人家更是衡量起他的可能性。 小文力气大，模样不差，招进来做女婿倒是好人选，以后就不怕被人欺负。 在农村，没有儿子的人家，走哪儿都觉得低人一等，别人骂你绝户头你也只能忍着。 可现在要有一个威风的女婿，那就不一样了。 谁敢再说这话，一拳头打得他满地找牙！ 傻小子韩小文也到了婚嫁的年龄，以前从来没有人把他考虑在内，现在倒是有不少人在打他的主意。 而从学堂回来的韩大柱，一进村就看到一堆大娘大婶聚在槐树下，正聊得热火朝天。 一个大婶见到他，扯起嗓子喊他。 “大柱，你兄弟现在出息了，把韩大狗打了。” 韩大柱心里一惊，也没心思追究对方叫他大猪，忙问道：“二柱还是三柱？到底是谁打谁？” 韩大狗那个头，他还不相信二柱三柱能打他！别是弄错了。 “不是二柱也不是三柱，是小文！” 韩大柱皱起了眉头：“小文？打大狗叔？成何体统！太目无尊长！” “哪啊，是大狗黑心肝，做事绝，他把小龙往火里扔，想要他的命......” 那大婶是个热心肠，巴拉巴拉把她听到的经过向他复核了一遍，她没说清楚的还有人帮她补充。 重点是小文有本事，打了人，人家还得向他道歉，还得赔他钱，二两银子呢！ 韩大柱听得咽了口口水。 二两银子？ 这么多！ 要是给他多好！ 便宜了那傻小子！ 不过他心里有点纳闷，就摔了一跤，那个傻小子倒有这等本事了？ 他满脑子不解回到家，他娘韩刘氏便迎了上来，兴冲冲地对他道。 “大柱，你晓得不，小文被韩大狗被打了！” 她和韩老太怕韩小文要让她们主持公道，一直躲在家里没出门，消息过时了却不知道。 韩大柱一听，更迷惑了：“不对啊，不是大狗叔被小文打了吗？” 就这么大点地方，咋一件事情，倒有两种说法？ “咋可能，小文能是大狗的对手？就是大狗把小文给打了！” 韩老太也出来证明韩刘氏所言不虚。 “你们听差了，我回来的路上已经听了，就是小文把大狗叔打了，大狗皮还赔了他二两银子！” “这是怎么说的，到底谁打谁啊？” 这下韩老太和韩刘氏都摸不着头脑了。 “这有啥不对头！清楚得很，就是小文打了韩大狗，韩大狗已经套上牛车去镇上找医馆看伤了。” 这时韩老大也走进院子里来。 他没其他爱好，就喜欢玩纸牌，平时做了农活，便和村里一些人聚在村头的王老二家玩牌。 今天因为奉命让韩小文来家里看韩老太，难得地没有去打牌。 被阿黄撵回去村后，他回家跟韩老太交待一声，就去了王老二家看别人玩牌，到了吃饭时间，牌桌子散了他才回来。 路上便听人跟他说起了这件事。 一行人进了屋，韩老大想着今天下午韩小文对他的态度，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气呼呼地抱怨。 “现在的小文不得了，我今天去他家，他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还放他家的那只恶狗来咬我，一点不讲情面，能做出这种事，不奇怪！” “把韩大狗打得有点厉害？咋还去镇上看伤？小郎中治不了？” 韩老太坐在他身边，诧异地睁大眼。 “哪啊，小郎中不给他治，说他以大欺小。” 韩老大一时没想起恃强凌弱这个词，便换了个他能理解的。 “不是他受伤了吗？小郎中咋会怪他？” 这下大家都不明白了。 “可能小郎中也误会了吧。”韩老大抠抠脑袋。 “应该不是，我听人说小郎中当时在场，还是他叫韩大狗赔二两银子。” “小文打了人，他还让人家赔小文钱？这就是拉偏架嘛。” 几个人把事情经过一通捋，总算大致清楚了。 至于小郎中为何如此偏心，他们倒不在意。 他们在意的是韩小文得了二两银子！ 韩大柱喃喃道：“这小子这一跤摔得可真是划算，昨天二十个鸡蛋十个红枣，今天干脆二两银子。” 他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透着蹊跷。 把村里最厉害的人给打了，打得人家满身是伤，要去镇上医馆治病，他自己该干嘛干嘛，人家还要给他道歉赔他钱，而村民们觉得这样做很正确，大家伙还一块帮他把地翻了。 韩大柱虽然自命不凡，可让他去做，他觉得他做不到这样。 他手指敲击着桌面，沉吟片刻，对家里人道：“我觉得这事儿不对！” “怎么不对？哪里不对？不是已经理得清清楚楚了吗？” “小文摔一跤摔开窍了，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可是以前小文是什么性子？脾气好得很，谁骂他，他都不会还嘴，就是村里的小孩子欺负他，他也不敢说啥，只会一个劲傻笑。那就是个没脾气的人！怎么这摔了一跤，不止脑子清楚了，脾气也变了？” 韩老太想了想，一拍大腿：“对呀，以前看见我就忙不迭叫奶奶，我说啥他都肯听，自从他摔了跤后，看到我还真是没叫过我一次奶奶。” 韩老大立刻补充：“对我不也是吗？不叫我大伯，还拿话堵，一点都不客气，确实脾气变坏了。” “以前连小孩都不敢打的人，现在敢打村里最凶的大狗叔，变化不是有点大，而是太大了！” 韩大柱在学堂的时候跟着同窗看了一些山野志怪，相信山里有很多精怪，现在一联想，便有了猜测。 “会不会是他摔了跤，身上阳气弱，被啥精怪附体了？现在的小文不是真正的小文，是山里的妖精？” 第37章 韩老太和韩刘氏也是非常迷信鬼怪妖精，听韩大柱这么说，都恍然大悟。 “还真是！这么一说就说得清了。”韩老太拍着桌子道。 韩刘氏慌张地眨眨眼：“怎么办？真是山精上身那可不得了，说不定村里人都要遭殃。” “得请个神婆来做法，把山精赶走！真正的小文就能回来了。” 这个主意倒是好，可是请神婆需要一大笔钱呢，这笔钱谁出？ 他们出吗？ 他们当然不乐意，凭什么？这是造福大家的事！ 韩大柱眼珠转了转，马上有了主意。 “这事得跟村长说，他祸害的是村里人，应该村长出面处理才对。” “对，去跟村长说！”韩老太马上道。 “大狗叔是第一个受害者，他这会肯定也满肚子的气没处发，咱们把这话跟他说了，他也能报仇出气，说不定还会感谢我们。” 韩大柱继续用他聪明的小脑袋分析道。 韩老太想到韩子文手里的二两银子，心里火热得很。 真要把这个妖怪给赶走，到时候小文回来了，把二两银子交给自己多好。 只是谁去告诉村长这件事情呢？ 韩大柱认为他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这种闲杂俗事不方便出面，有损他孤高的形象。 韩老太激动地主动请缨：“我去，我去说！” 这时韩小妹已经在厨房里做饭，她也等不及了，忙忙起身：“我先去把这事办了，不然也没心思吃饭。” 说完急匆匆地往韩村长家走去。 韩村长家这会儿正在做饭，似乎炖了肉，肉香院子外都能闻到。 韩老太吸吸鼻子，又大大地吞了吞口水。 等把小文的二两银子拿回来，我也去称它个半斤肉，好好解解馋！ 她边往韩村长院子走，边大声叫道：“三哥！三哥！” 韩村长听到她来了，还以为她是要来替小文讨说法，心里倒是有几分惭愧。 他忙出了屋，把韩老太往屋里迎。 韩老太急着让韩村长出气，还没坐稳，便急急对他道：“三哥，你觉不觉得小文自从摔了那一跤就不太对劲儿？” “嗯？”韩村长想了想韩子文的表现，摇摇脑袋，纳闷地问，“没觉得哪里不对劲，你说说看，怎么个不对劲儿法？” “你瞧瞧以前小文多好的脾气，谁说他都不还嘴，现在咋变成这样，乱打人，连长辈都打！这不是不对劲儿吗？我们大柱说，这叫性情大变！” 韩村长不说话，默默吧嗒着旱烟，只一眼一眼看着她。 第30章 韩老太觉得他是在等着自己继续说，越发来了劲，离韩村长近了点，一脸的故作神秘。 “三哥，你知道我们家大柱读书多，有学问，我们把小文最近的事告诉他，他一听，就听出了问题。说保不准摔那一跤，身上阳气虚了，就被山里的精怪附了身，不是原来的小文了，要不然大狗那么壮实个人，能被他打？” 说到这，韩老太又有了自己的猜测，“搞不好那三个孩子也被他给害了，那么小小的年纪，那么小的个子，瘦成那样，还能打王大嘴？王大嘴也是壮实的很呢！” 韩村长的脸色沉了下来，冷冰冰的看着她：“你啥意思？到底想说啥？” 韩老太就等这一句，马上道：“咱们得想办法制止他，不能让他祸害村里人。我想着要不去请神婆来做做法，驱驱鬼......” “驱你娘的大头鬼！” 韩村长勃然变色，指着她的鼻子骂。 韩老太正说得带劲，冷不防韩村长吼过来，被喷了满脸的唾沫星子。 咋了？我哪里说错了？ 她抹了把脸，茫然地看着韩村长。 “亏你还是小文的亲奶奶，竟然说得出这种话！小文招惹谁了？他谁都没惹，自己就在家里待着，都是别人去招惹他！” 韩村长挥着烟杆，情绪激动得很，他实在看不下去这家人的所作所为了。 这次跑来说这些，准保又是看上了那二两银子！ “你知不知道小龙被大狗扔到火里差点烧死？你是他亲奶奶就不疼他吗？不要说别的，要是你家大柱被人丢到火里，你会咋做？不去看他有没有伤到哪，倒跑我这儿来说啥小文被精怪附身，这话说出去对他是啥样的后果，你知道不？你以后叫他们在村里咋做人？” 韩村长的话就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直往韩老太脸上招呼，打得她老脸通红，吓得手脚都没处放。 这咋好好的，说变脸就变脸？ 她不安地扯着衣襟，嗫嚅着道：“三，三哥，这不是想帮你出气吗？大狗被欺负......” “我不用你帮我出气，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全知道了，是大狗两口子自作自受，这是他们该受的教训，你一个当奶奶的，当初说什么大凤小龙不吉利，把他们一家赶出去......” 韩老太立刻委屈地打断韩村长的话：”他们是不吉利呀，你看老三媳妇儿，才多久，不也死了吗？就是被他们克死的！” “那不是克死的，是累死的！你绝情刻薄，一个铜板不给她，把他们赶出去，她一个寡妇没有钱，没有地，靠着自己，开了那两亩荒地，要养大四个孩子，你说她不死咋活得下来？她就是被你们给蹉磨死的！现在小文好不容易脑子开窍，想好好过日子，你倒来说他被精怪附身？还有你家大柱，我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人，读的啥圣贤书，没有好的人品读再多的书都没有用！” 韩老太听到他骂大柱，火也起来了，我们大柱是要当官的，啥叫读再多书也没用？ 她“霍”地站起身，哆哆嗦嗦指着韩村长：“我是为你好，我是为村里好！” “不用！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们打的啥算盘，就是听说小文手里有了钱，想去讨吧？自己不敢去，想拿我当枪使？真当别人是傻子？” 他冲着韩老太挥挥手：“快走快走，我不想跟你说话！这么恶毒早晚遭报应！” 韩老太只说了前面几句话，就被韩村长喷得一塌糊涂。 自从她当了奶奶，大柱又争气，走哪都被人尊敬，还没被人这么不客气地指着鼻子骂！ 她又气又恨，却不敢发作，涨得满脸通红，再也呆不住，扭头就走。 刚出了堂屋，就见田婶子从厨房出来，她气哼哼地抱怨道：“三哥越来越不讲道理，三嫂你也不说说他！” 田婶子的脾气在村里是出名的好，遇到村里有人吵架，都会出来打圆场，她也想田婶子能帮着她说村长几句，她好有个台阶下。 哪知道田婶子却撇撇嘴，不以为然地道：“你不想管小文，那就别管，在这里落井下石，可真是不厚道。再怎么说也是你家老三的骨血，你不要做得太绝情。” “你不要总以为你们家大柱能当官，别说他没考上秀才，就算考上秀才了，那上面还有举人呢，咱们全县才一个举人，还是县里有名的大户，王善人家，钱多得没地儿使，人家有的是钱去做学问，你家里拿得出多少银子去填？饭都吃不顺当，还想当官，想太多了吧？” 韩老太被韩村长说了，现在又被田婶子说，顿时一口恶气就上来了。 “我就得让他当个官给你们看看！以后别哭着来求我们！” 说完噔噔地就冲出院子。 她一直在村里营造的都慈祥和善的形象，现在村长却说他刻薄恶毒，她越想越气，心口都疼了起来。 她一进门，家里人看她脸都气白了，嘴唇直哆嗦，韩刘氏忙端了杯水递给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娘，怎么了？村长不肯请神婆吗？” 韩老太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拍着桌子骂：“我是喂狗不讨好，反而被狗咬！一片好心为他着想，他倒把我大骂一通，还说什么大柱心不正，看不上大柱！” 大柱惊了一跳：“奶奶，村长为啥这么说我？你跟他都说了啥？” “也没说啥，就说小文山精附体，是你发现的。” 大柱责怪地跺跺脚：“奶奶，你咋能说是我说的！” “不能说吗？你也没不让我说啊！我还想帮你争面子，只有你聪明，只有你才发现了不对劲。” 大柱脸一下绿了，又开始咳嗽起来：”这可咋办，以后我在村长的眼里印象不好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想让他替侄儿出气，他倒对我发脾气，气死我了，老东西，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不去死！当村长，当族长，这么糊涂，哪里配当！大柱，争口气，一定考上秀才，当大官，让他们后悔死！” 韩大柱咳了半天，也冷静下来，又开始分析了。 他觉得是韩村长拿小文没法子，心里憋一肚子气，奶奶上门，正好拿她撒气。 要不然明明小文不对劲，他故意装看不见呢？ 不过他也开始考虑另一个可能，若小文真不是精怪附身，又是啥让他变化这么大？ 莫非有人在背后搞鬼？ 要是这样，这人又是谁？ 难道是他？ 第38章 听到韩大柱状似自言自语的猜测，几个人都有点迷糊。 “有人在背后搞鬼？谁？” 韩刘氏是不愿动脑筋的人，抢先问道。 韩大柱这次聪明了，怕韩老太又把功劳算到他头上，便不肯把话一次说完，而是对他们循循善诱，耐心启发。 “你们想想，是谁说的要奶奶拿鸡蛋拿红枣给小文，又是谁说的他们治伤要二两银子？” 拿鸡蛋这事，韩老太作为当事人，最有发言权。 “是小郎中！” “我听人说，也是小郎中说的要拿二两银子。” 韩老大把他知道的也说了出来。 这下不用韩大柱再诱导，大家恍然大悟。 “该不会是小郎中在后面搞鬼吧？大狗受伤了，小郎中还不给他治呢！” 韩大柱频频点头。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们猜到的，别再把功劳算我头上。 他对顾云朗一直是嫉妒恨。 小郎中来之前，他是村里最有出息的孩子，谁见了不夸他两句，说他是村里的骄傲。 可自从小郎中搬来以后情况就变了。 小郎中和他年纪差不大，长相气质却比他出众得多。 就算穿着粗布衣服，打眼望去，也是贵家公子的派头。 村里人甚至说，如果小郎中去学堂读书，肯定早就考上秀才了，说不定举人也考上，已经进京考进士了。 只要小郎中说什么，大家就信什么。 那是下对上的崇敬之情，比之前对他的夸赞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现在村长对他也没了好感，韩大柱光是想想心里就堵得慌。 综上所述，他认为就是小郎中在后面搞鬼。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不过是嫉妒他要考上秀才，要做大官，要越过他成为村里最厉害的人，所以想法子害他，坏他名声！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 没想到小郎中看着清清冷冷，心思这么毒！ 韩大柱自认为看清了事情真相，韩刘氏却愁眉不展。 “就算他在搞鬼又能咋办呢？现在村里人都说他待小文好，不能得罪小文，要不然小郎中不给他们治病，那可如何是好？” “对啊，现在小文有小郎中罩着，惹不起了。” 几人议论纷纷，韩老太却不同意 “不对，小文就是山精附体。要不然性情咋会大变？” 她实在太想要小文的二两银子，并且坚信把山精赶走，真正的小文一定会把银子交给她。 第31章 “村长不答应，就算是我们自己花钱请神婆来也不得行。” 韩老大叹口气，这事真是不好办啊。 韩刘氏吞吞吐吐道：“我倒有个法子，花不了多少钱，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行？” 韩老太最看不惯她这一点，做点事情啰啰嗦嗦、拖泥带水一点不利索，说个话也是，半天都说不清楚。 她不耐烦地白她一眼：“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不想说不要说，少在那说一半吞一半，听着烦！” 韩刘氏被她骂得脖子一缩，细声细气地道：“泼黑狗血，可以去邪祟。” 韩老太一激灵。 哎！对啊！ 咋把这个法子给忘了！ 记得她还没有出嫁时，她娘家村里一个小子突然发了疯，在村里到处乱跑胡说八道，有人就说他可能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弄了盆黑狗血给他一泼，他身上冒了几股青烟，倒在地上抽了几抽，就昏了过去。 第二天人就清醒了，和以前没有两样。 “这法子好呀！” 她赞赏地看一眼韩刘氏，这蠢婆娘，总算做了件有用的事。 韩刘氏受到鼓励，马上又道：“那个，我听老人说，还得在正午日头最烈的时候，那会儿阳气最盛，再加上黑狗血，准保能有用。” 大家一致觉得这法子好，又不需要花啥钱，去杀狗的铺子提一盆黑狗血就是了。 “我娘家村里就有家杀狗的，提前跟他说一声，准保能找到。”韩刘氏继续道。 韩老太双手一拍，喜气洋洋地道：“他要不是山精，泼一盆狗血也没啥事，不就把衣服弄脏一点，对他没损伤，要真的是山精，不就是救了他一命吗？到时候再让他拿钱出来，他肯定得答应。行行行，就这么着！” 她马上安排韩刘氏：“你明儿个就回娘家去，把这事落实了！” 不过谁去泼这盆黑狗血呢？ 韩大柱是清风霁月的读书人，肯定不可能做这事。 韩刘氏也摇摇头，她才不去呢，韩老太跟村长说请神婆都被村长大骂一顿，要是自己泼了黑狗血，村长发脾气把她拖到祠堂，脱了裤子打板子，那才是丢死人呢， 而且韩小文连韩大狗王大嘴都打，万一狗血泼过去，他提起拳头打过来，她可不是对手。 韩老大更不肯，那傻小子，都敢放狗咬我，我要是给他泼狗血他能饶过我？他就是目无尊长，没有王法，无法无天的东西，惹不起！ 韩老太心一狠，牙一咬！ “我去，我看他敢把我怎么着！我这是为他好。” 她已经盘算好了，真的小文要是回来了，还像以前那样好说话，她就去跟村长说，这家不分了，让他们重新回祖屋这边来。 田婶子刚才对她说的那些话，让她心中警醒。 读书确实花销太高，大柱身子骨弱，要吃得好，还要调理身子，又是一大笔钱。 他们这样的人家，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填这个大窟窿？ 以前倒是有韩老三在外面跑船，每年都能拿不老少钱回来，那会儿大柱花钱也不多，家里负担得起。 韩老三出了事，船行老板给了一百两的恤银，这银子是她和韩老大悄悄去船行拿回来的，没敢让人知道。 这些银子全贴给了大柱，这四年来已经所剩无几了。 接下来大柱要去考试，得找保人，这是要送礼物的，大柱还要和县里的学生们拉近关系，探听这一科会考哪些文章，也都要花钱打点。 他们家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这一年家里吃饭已经尽量节省，光靠那么几亩地，根本筹不够这许多钱。 可已经为大柱花了那么多钱，说了那么多大话，秀才必须要考中，必须要当大官，要不然以前的钱全白花了。 这个关键时刻千万不能松劲，可能怎么办？ 卖儿卖女？ 卖谁呢？ 二柱三柱？不可能！ 没有听说大哥考试，把自己的亲弟弟卖了。 再说那俩小子一脸奸相，年纪也大了，他们愿意卖，也没人愿意买啊！ 韩小妹？ 更不好卖，已经这个岁数了，长得又不出众，还不如三媳妇模样好，卖到脏地方也卖不了多少银子。 最多就是收个高彩礼把她嫁出去，可在农村，十两银子的彩礼就已经就顶天了。 可十两银子根本顶不了啥事，再说了，一时之间又哪里去找愿意出这么高彩礼的人呢？ 这十里八乡都是农村人。给个二两三两都不得了，谁肯出十两？ 于是她便想到了，韩小文几兄妹。 当年韩老三的模样就出众，村里就没人比他长得好，三媳妇模样也好看。 三房那几兄妹，比他们爹娘还要出众得多。 特别是双胞胎，韩老太昨天看了一眼，长得一模一样，皮肤又细又白，眼睛又大又亮，就跟瓷娃娃一样，漂亮得不得了。 年纪又小，一团稚气，她看着都觉得喜人。 要是卖给有钱人家做丫头小子，准保能卖不少钱，大柱考学的钱不就有了？ 在乡下，把孩子卖给有钱人家做下人，并不丢脸，反而还是一件很荣光的事情，村长肯定不能说什么。 要是他真敢干涉，就让他拿钱出来，他有吗？ 再说了，有钱人家，他惹得起？ 给两个孩子找了好去处又得了实惠，简直是一举两得。 所以还得想法子让他们回到祖屋。 韩老太甚至有点后悔，当时三媳妇去世的时候，她就该想到这一招。 那时候小文还听话得很，让他回来，他肯定会答应。现在倒是有点儿麻烦了。 不过相信只要把山精撵走，一样可以。 他们在这里策划怎么对付韩小文几兄妹，厨房里做饭的韩小妹听了个一清二楚，两脚直发软，心口呯呯乱跳。 她对自己的这些亲人，失望透顶。 为了二两银子，竟然要下毒手害他们，一点良心都没有！ 她已经打算好了，得赶快把这事告诉小文，让他有所准备。 第39章 吃完饭，韩小妹手脚麻利地洗完碗，端起韩大柱换下来的衣服，一溜烟往河边跑，三下五除二就把衣服洗干净，悄无声息地上了山。 今天因为午饭吃得晚，又出了点事，韩小文晚饭也就做得晚了点，韩小妹到的时候，他们正在堂屋里吃饭。 见是韩小妹来了，韩小文忙招呼她：“小姑快来吃饭！” 又去厨房给她拿包子，“我给你买了包子。” 韩小妹看着他们的菜，很丰盛呢。 一大碗黄澄澄，油汪汪的土豆烧肉，放在桌子中间，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旁边是一盆肉汤，肉汤里还有一坨一坨的肉块。 几个孩子吃得脸上带笑，满嘴是油，阿黄抱根大骨头在院里啃得兴高采烈。 “太香了！”韩小妹舔了舔嘴唇。 不过她现在没有心思吃东西，一把将韩子文拉到一边：“先别忙，小姑有话跟你说。” 她一五一十把韩家人商量的事儿全告诉了他。 韩子文冷笑一声，他就知道这家人不会轻易罢休，不过就他们那点智商能做成什么事，他才不怕，尽管放马过来！ 他就不信收拾不了他们，到时候让他们一家人在村里的名声坏透，韩大柱还要考秀才当大官，当个烂罐罐！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琢磨，不让他们得逞。” 韩小妹看他不慌不忙，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也定了下来， 现在的小文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说话有条有理，让人觉得特别踏实。 “小姑，你不用管了，快过来吃东西。” 韩子文把韩小妹拉到桌前坐下，递了个包子给她。 韩小妹咬了一口，眼泪顿时盈满眼眶。 以前还是三嫂在的时候，两人一块去镇上，三嫂买给她吃过。 一晃，四年就过去了。 她想起了三嫂对她的好，看着四个没爹没娘的孩子，看着韩小文和韩小山脸上的伤，更是心疼。 韩子文见她伤心的模样，向她保证：“小姑，你放心吧，我现在能保护好弟弟妹妹，绝不会再让他们受欺负。” “嗯，小文，小姑信你。” 韩小妹欣喜于小文的改变，想到自己的处境，更加难受。 她也想像小文那样反抗，可是反抗以后又能怎么样呢？ “小姑，你别怕。如果我能离开这里，一定带上你。” 韩小妹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 ”你要离开这里？” “有这个想法，不过还不成熟。” 今天这事儿，确实给韩子文提了醒儿。 以后自己日子好过了，韩家人肯定会像苍蝇一样扑上来，讨要好处。 世人都是怜弱仇富，没准到时候村里人就会转为支持韩家人。 而且村里太偏僻闭塞，他虽然很喜欢大青山，还是想到更广阔的天地去闯一闯。 第32章 不过他现在刚到这个世界，什么都不了解，两眼一抹黑，现在往外走太过仓促。 他得先在这里把脚跟站稳了，对这个外面的世界有所了解，才能做进一步打算。 不过他也想好了，如果真要离开，第一步去省城。 他上次去了省城，觉得各方面都不错，这段时间再攒点钱，最多一年，从这里离开。 只是不知为什么，一想到离开，他的眼前便浮现出顾云朗的身影。 难得在这个世界上遇到了知心的朋友，就要这么分开。他很不舍得。 不过时间还早，还有一年，到时候再看吧。 没准顾云朗也想离开呢。 他和弟妹一个劲儿往韩小妹碗里夹肉，碗里很快垒起了一座肉山，慌得韩小妹一迭声地叫停。 “够了够了，小姑吃不下了。” 今天韩老太强烈感觉到家里银钱不够使，吃饭的时候特别没好气。 韩小妹吃了还不到拳头大的红薯，就被她劈头盖脸骂。 “一天只知道吃，只知道造粪，赔钱货，养你还不如养头猪，猪一年还能给我赚二两银子！” 韩小妹被骂得抬不起起头，哪里还敢再吃。 现在看着这满碗的肉菜，白生生的包子，她百感交集，真想一直留在这，再也不回去。 可惜也只能想想，匆匆吃了两个包子，把碗里的肉吃完，又喝了一大碗肉汤，拍拍肚子，赶快回韩家。 “小姑，记得明天晚上再过来，我们把身体养得壮壮的，明年一块离开。” 韩小妹连连答应，脸上泛起一片红晕。 这艰难痛苦的日子，总算有盼头，总算有希望了。 等吃完饭，韩子文收拾清爽，稍事休息，便带着弟妹上山。 通过今天打架他发现，三个弟妹年纪虽小，可是力气已不容小视，估计遗传了韩老三的大力气。 以前在村里，韩老三的力气就没几个人比得上的。 可惜他不会拳脚，要不然再教个几招几式，更不敢有人欺负他们。 现在只能多锻炼，把体能练上去。 而且黄昏的山景特别美。 夕阳游走于群山之巅，将云彩渲染得五光十色，在空中交织成了一幅幅华丽的锦缎。 落日余晖中，溪水叮咚，松涛低鸣，几只晚归的鸟儿啾啾叫着，消失在群山的怀抱。 什么都不做，光是缓缓走着，欣赏这美丽的山景就足以让人心旷神怡。 想想前世还得千里迢迢坐飞车搭汽车去爬山，现在这大山就是他家的后花园，想什么时候爬就什么时候爬，想爬多久就爬多久。 韩子文顿时志得意满，这日子还真是不错，再享受一年吧！ 等几兄妹兴尽回家，便看见手里提着草药，等在门口的顾云朗。 顾云朗不知道来了多久，正负手立于山道旁。 他穿着一套月白色衣衫，在流金溢彩的彩霞映衬下，越发显得长身玉立，挺拔俊秀，即便是半旧的粗布衣裳丝毫不能减弱他的丰采。 听到山道上的动静，他转过头来，见是韩子文兄妹，眼睛一亮，笑意不自觉流淌出来。 他温声道：“你们回来了。” 韩子文忙加快脚步，不好意思地问：“我们上山转了转，你等久了吧。” “没，刚到。” 韩子文打开院门，请他进屋去坐。 顾云朗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盒：“这是活血化瘀的药膏，你看看要不要涂。” 虽然这两兄弟都表示不需要，要让伤疤留着，不过他还是拿来了。 正说着，有人在门口脆声叫着小山。 “小山，出来玩啊！” 几人转头一看，是小叔叔小栓儿带了一帮孩子站在院门，朝着小山招手。 今天小山和小霸王韩铁索打了一架，在孩子们心中的形象，顿时变得高大，都愿意和他一块玩了。 小山没有答应，回头看着韩子文。 “你想出去玩吗？想去就去吧。” 小山看了看眼巴巴望着他大凤小龙，摇摇头：“我要陪弟弟妹妹。” 小栓儿一听，乌溜溜眼珠一转，又叫道：“大凤小龙一块来玩吧。” “真的吗？” 三个孩子立刻满脸喜色，不敢相信。 “跟我们一块玩吧，我们不嫌弃你。” 韩子文却有点犹豫，毕竟这俩孩子在村人眼里不吉利，小孩子也会有样说样，跟着学舌。 而小孩说话最没有分寸，伤人也更深。 他不想两个孩子受伤害。 小栓儿马上拍着胸脯，认真道：“小文，我保证不会有人欺负他，你放心吧。” “你们愿意去吗？” 韩子文看向三个孩子。 “愿意愿意！” “那行，你们去吧，小栓儿，你可得说话算话。”韩子文开玩笑似地叮嘱道。 “不会不会，没人敢欺负他们。” ”我们一定保护他们。“ 旁边的孩子七嘴八舌地插话。 三个孩子欢呼一声，高高兴兴地加入到孩子的队伍中，叽叽嘎嘎笑着，就往村里跑。 小栓儿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什么事，对他们吼道：“你们先走着，我马上过来。” 说完，他转过身，背起双手，严肃地看着韩子文：“小文，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韩子文一怔，瞧他这表情，事情有点大啊！ 第40章 韩子文见到小栓儿严肃地板着小脸，心里好奇，看他这架势，事情有点严重啊。 他转头看了眼顾云朗，没有过去，而是对小栓儿道：“栓儿，进来坐着说吧。” 小栓儿想了想，答应了，边走进院子，边不满地叮嘱韩子文：“要叫叔，栓儿叔。” 韩子文咧咧嘴，很没诚意地回答：“行，下次记住。” 小栓儿这才满意，仰着头道：“我忙着呢，就不坐了。三叔刚才叫住我，问我今天到底咋回事，我，我把事情经过全说了。” 他说完，垂头丧气地看着韩子文，显然觉得说了实话对不起韩子文。 韩子文却不在意：“没事，你不说这事也会传开，说不定现在全村人都知道了。当时那么多人看着呢，哪里瞒得住。” 顾云朗点点头：“嗯，村里人都知道了，不关你事。” 小栓儿抬起头，两眼亮晶晶地：“真的？” 韩子文安慰他道：“真的，实话实说最好，我没什么不可见人，今天已经很谢谢你了，帮了我很大的忙。” 要不是他恰到好处地挑了一段事实告诉韩村长，激怒了韩村长，没准还有得扯。 小栓儿脸上的愁苦之色一扫而光，用力点头：“嗯！那我走了！” “行，你快去吧，他们都等着你呢。” 小栓儿正要走，又想到一个问题。 “小文，你现在可受欢迎了，我们隔壁的吴大婶想招你做女婿呢，刚才在跟我娘聊这事儿。我嫂子也说你模样俊，又能干，她娘家有一个闺女和你般配，想说给你做媳妇。” 韩子文点点头：“我知道了。” 小栓儿把话带到，飞奔出去追赶其他的孩子。 韩子文不由得失笑，没想到打这一架效果还真不错。 不仅得了二两银子，三个孩子有了玩伴，现在居然有人帮他张罗亲事了。 以前的小文可从来没有这待遇，就没有谁想过让他做女婿。 “你很高兴？” 身边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 韩子文忙转过头，见顾云朗在旁边盯着自己，神色不明。 韩子文忙按下翘起的嘴角，乐滋滋道：“还好还好，也没有多高兴。” 顾云朗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把手里的草药递给韩子文。 “这是安神药，先熬上吧，大凤小龙回来就给他们喝。”他略一思索，“小山也喝点吧。” 韩三嫂在去世前一年一直在生病，家里药罐倒是现成。 韩子文接过草药，走进厨房里找出药罐，便准备熬药。 顾云朗跟在身边详细告诉他要怎么熬。 “第一次水加多点，药开了小火熬一刻钟，第二次水少点......” 等韩子文把药熬上，他也没走，施施然在堂屋坐下，对韩子文道：“你现在有银子，屋子马上可以弄起来，不用再等。” 韩子文也是这么打算，那破茅厕他是一天不想忍了。 “也不知道村里谁干活比较实在。”他皱起了眉头。 小傻子韩小文就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朱大勇三兄弟吧。”顾云朗提议道，“我们刚搬来时，在村里找人翻修过屋子，我冷眼瞧着，这三兄弟最实在最肯干，手上活计也不错。你有什么想法，只管告诉他们，他们去想办法，省心。” 韩子文点点头，这里不同于后世，还有建材超市，需要什么材料可以去超市一站买齐，这里全都得一手一脚地张罗。 第33章 “行，就这么办，听你的。”韩子文爽快地道。 顾云朗弯弯唇角：“我回去的时候就给你把话带到，工钱你和他们聊，你这点活，估计三五天就能做完。” 说罢起身，掸掸衣襟，“行吧，我走了。” 眼下天色已经变暗，韩子文不再挽留他，走在他身后，轻声道：“小郎中，谢谢你。” 顾云朗回过头，略有些诧异：“谢啥？” “你不肯给韩大狗治伤。” 刚才韩小妹把这个消息告诉韩子文，韩子文十分感动。 小郎中的这一举动无疑是在向村里人表示，我和小文关系很好，得罪小文就是得罪我，以后你们再想打他的主意，得多掂量掂量。 有了村长的支持，再有了小郎中做后盾，他未来的日子会好过不少。 顾云朗扬扬眉，没说话，继续往外走。 没一会儿，他的声音从山路上遥遥传来：“改天我们一块上山采药。” “行！”韩子文响亮答应。 顾云朗走了没一会儿，朱大勇就找上门来。 他是个壮实的农家汉子，三十多岁，身材中等，五官端正。 身上衣服虽然破旧，却收拾得很干净，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个利索人。 进了院子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小文，我听小郎中说你要请人修屋子？” 他很愿意接这个活计，现在还没到秋收，事情不算多，三兄弟搭把手几天就干完了。 而且据小郎中说，材料也让他们包了，这么算下来，比单给工钱挣得还要多。 韩子文喜欢他这爽快的性子，便指给他看。 “屋顶的茅草有几处腐烂了，得重新翻整。” 朱大勇点头：“简单，这会儿茅草长成，我家割了不少，已经晒干了，抱来先给你换上。” 第二步就是修厨房。 照韩子文的打算，在院子的东面修两间屋，一间做厨房，一间做浴室。 天气会越来越冷，不能再去小溪里洗澡，而浴室修在厨房旁边，提水方便。 最后就是修茅厕。 这个比较麻烦，因为他想做个蹲便器。 他再不想上个厕所，不掉进粪坑淹死也会被满池黄金恶熏死。 韩子文把自己的想法用树枝划在地上，朱大勇脑子挺灵，一下就明白了。 “这个得去镇上瓷窖定制，不知道你只做一个，他们肯不肯做。” 韩子文打算试试看，实在不行，用木板做个斜面的坑道也好。 总之，看不见满池黄金就行。 修茅厕得先把粪缸全清了。 自从韩三嫂去世后，还没有清过，已经快满了。 他正愁这些东西往哪清，朱大勇倒是欢喜地道：“小文，你要是没处用，就给我吧。” 这对于农家人来说可是好东西呀，有时候农家肥不够，还得去镇上花钱买呢。 韩子文听他这么说，也欢喜：“行，行，你拿去，全给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朱大勇心里有了数。 韩子文最后问：“我全包给你，你算算要多少银子，多少时间？” 第41章 朱大勇是个实在人，马上掰着手指算给韩子文听。 屋顶的茅草不用全部重新铺，哪里腐烂了，补哪里，用不了多少茅草，他家里的足够了。 “我们三兄弟，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弄好。” 修厨房茅厕的土坯也简单，朱三勇说了亲，秋后要盖房子，准备了盖三间屋的土坯，可以担过来让韩子文先用。 也就是韩子文说的蹲便要麻烦一点。 “初初算下来，五百文足够了。” 朱大勇觉得这价格很不错了，还白得一大缸农家肥，这可是找都没地儿找的好东西。 韩子文也觉得不错，比他和顾云预先估计的少了一半呢。 他打算明天把大豆种下，就去镇上找窖场，先把蹲便器烧出来。 若是不行，就得另想法子。 “明天一早我和我兄弟就能来上工，先把茅草换了。” “晚点吧，早上我想先把大豆种下去，完事后我来村里找你们。” 朱大勇马上道：“我们来吧。就你那两亩地，我们三兄弟一下就能做完。” 韩子文见他这般耿直，忙推辞：“这咋好意思？” “你那地不是少吗，真要多了我也不敢说这话，你不会种地，一下一下地，慢得很，我们早点做完早开工。” 韩子文抠抠眉毛，自己还被嫌弃了。 也行，他确实不太会种地，明天就跟着他们一块学着弄，说不定以后动作就会快一点。 第二天早上六点钟左右，天才蒙蒙亮，朱大勇就敲响了韩子文家的大门。 兄妹四人扛着锄头，提着豆种，跟着他去了地里。 朱大勇的两个弟弟，朱二勇，朱三勇已经在荒地上忙碌开了。 这两兄弟也是壮实的汉子，皮肤黑红，眼神清澈，看着就是心思纯善之人。 今天的活计其实很简单，就是在地里挖出士穴，把用温水发过的豆种放入穴中，盖上灌土，再浇透水，就行了。 只是一亩地要挖几千个土穴，再一个穴一个穴放豆子，还是挺烦人的。 几个人分了工，朱家三兄弟负责挖土穴，大凤小龙负责放豆种，韩子文和小山负责盖土。 这么一来，动作果然很快，差不多九点，两亩地的种子就全下完了 三兄弟又挑了粪桶去小溪里担来溪水浇地。 朱大勇一边浇地，一边对韩子文道：“小文，你们这地儿还真不错，离水源近，挑水真方便，要是遇到天旱，比我们村里的地还方便。” 韩子文点点：“可不是，等肥力养上来了，收成差不了。” 朱大勇都心动了，要不是家贫，硬是没有多余的银两，他都想买上一二亩种。 韩子文见他们一桶一桶挑水，实在不方便，干脆回了屋，提起水缸，去小溪里装满水，直接用水缸浇水。 他的这份大力气惊得三兄弟嘴都合不拢。 知道小文力气大，没想到会这么大，那水缸装满了水，他们提起来都费劲，更不要说像他这样就跟玩似的，转着圈的浇水。 “小文，你这把力气真是没得说，拿来种地可真是浪费了。” 韩子文心里一动，确实。 他真觉得种地不止辛苦还麻烦，他宁愿花这个时间在山里跑，多打点野物卖掉，哪里不比种地强。 他问道：“怎么着，要不然大勇哥你把这地接过去种，收成你六我四怎么样？我提供农具种子。” 现在租地一般来说都是地主六雇农四，遇到好心的地主，最多也就五五分成，现在韩子文开出了六四分成，虽然是荒地，确实也很划算。 朱大勇负担比较重，家里三个孩子，也只有两亩地，平时到处打零工，可这一带都穷，又哪有那么多的零工可打。 如果真能帮着小文种地，他当然愿意。 反正满身的力气不用也是浪费了，多一点收入是一点。 他忙道：“好啊，你这地给我种，我保管照顾得精心，不比我自己的差。” 这事一说定，朱大勇三兄弟收拾得更精心了。 而韩子文也放下一大块心事，有了地，有了收成，还不用自己动手。 地种完，大家便回到韩子文院子里，抱来茅草就先把他们的房顶翻新。 朱二勇朱三勇两人在屋顶铺草，韩子文和朱大勇把地上的茅草扎成一小捆一小捆往上扔，两两一组，配合得十分默契。 三个孩子站在一边高兴得不得了，他们马上要有新的厨房新的茅厕了。 眼见屋顶铺得差不多，韩子文叮嘱小山在家里看好弟妹，便出发去镇上订制蹲便器。 他们在家里忙碌，韩老太在村里也听说了这事。 小文竟然要修房子？ 她顿时急了。 昨个儿才拿到银子，今天就开始瞎花钱，这可不得了，钱花完咋办？ 正好韩刘氏从娘家提了一桶黑狗血回来，韩老太咬牙道：“得抓紧了，要不没两天就让他把钱全祸害完了。” 不过眼下离正午还早，韩子文又去了镇上，韩老太和韩刘氏韩老大一商量，就在门口等着，只要小文回来，韩刘氏跟他说话拖住他，一到正午韩老太就提黑狗血泼在他身上。 韩大柱今天休沐没去学堂，听到他们讨论，便坐在一旁给他们出主意。 “就你们几个不行，万一村长发脾气咋办？又说是咱们刻薄，得再叫点人，就说他们也是这么打算的，咱们是为村里除害。” “叫上大狗两口子，他们昨天看了伤回来一直在骂小文。”韩刘氏道。 韩大柱表示同意：“对，大狗叔是村长的侄儿，有他在，村长也不好怪罪你们。” 韩老太又想到了几个平时关系处得好的老太婆，她们也对鬼神之说信得很，只要把这事一说，她们保管同意。 第34章 主力干将韩老太挺着老腰道：“就算我泼错了又咋样？小文他敢动手打我？三哥敢把我拉到祠堂打板子？我就不信了！” 她现在心急如焚，巴不得快点到正午，小文快点回来，好实施她的计划。 “我现在去找人，到点了就到槐树下等着！” 她再也在家坐不住，出门找同谋去了。 而这时候韩子文已经到了镇上，打听哪里能烧瓷器，浑然不知村里正有一大桶黑狗血在等着他。 第42章 青河镇的瓷窖还是家全国连锁店，店铺名叫“瓷都居”，据说总部在京城，实力非常雄厚，整个大周朝的一大半的瓷器都有他们供给，因此就连这么小个镇子，也开了窖场。 去“瓷都居”之前，韩子文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换上了那身半新不旧的公子华服。 他这个蹲便器有点技术含量，一个穷苦的农村小子哪里能懂这些，穿着这些破烂衣服找上门去，难免让人生疑。 若是有点家底，比较讲究的富家公子就比较说得过去。 而且知道这家店是全国连锁后，他又有了新想法。 可以跟掌柜的多聊聊，让他明白这蹲便器的好处，买下这项专利，做出成品，销往全国。 这么一来，又能收点专利费，岂不又是一笔进项。 韩子文相信，在这个时代，被如厕问题困扰的绝不只有他一人。 “瓷都居”的名号虽然响，青河镇的这家分店却很寒酸。 店铺不大，掌柜即伙计，铺子里只有一个人，瓷器也是粗瓷居多，细瓷器只有小小的一面柜台。 韩子文看了倒有点忐忑，照这规模，搞不好掌柜的根本没法理解自己的想法。 不容他想太多，掌柜的见来了客人，还是个衣着光鲜的富家公子，立刻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 “公子，请问你要买点啥？” 这掌柜的长得清瘦，眼里闪着精光，一看脑子就好使。 韩子文突然又有了点信心。 他在掌柜的陪同下，看了看店里的瓷碗瓷盆，发现有些家里确实需要添置，便选了几个大海碗，用来装汤，家里只有一个粗瓷的，还豁了几个口，可以寿终正寝了。 又买了几个吃饭的碗，现在家里用的，可以直接捧着去街上讨饭。 买了东西，接下来的话便更好谈了。 “掌柜的，我想在你们这订做一样东西。” 掌柜的一听，忙忙点头：“行，你要做什么，尽管说。” 韩子文便把自己蹲便器向掌柜描述一番。 掌柜的从来没有听到过种东西，一时间云里雾里，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也不慌张，拿了纸笔让韩子文画下来。 韩子文拿起毛笔，在宣纸上画出了蹲便器的详细形状。 他画画很有点功底，画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掌柜再听他一解释，立刻心动了。 “听公子一说，这个蹲便器我倒也想要一个了，你且稍等，我看看能不能烧制。” 他走到后院，叫了一个工人过来，让他来和韩子文详谈。 原来这里是前店后窖，瓷器做好了，马上就能销售，倒是挺方便。 韩子文和工人沟通一番，除了蹲便器，还要烧一个”s"型弯管，防止粪缸臭气倒流，工人当场拍了板。 “小意思，比这更复杂的都做过，这不算啥。” 韩子文又说了些注意事项，蹲便器脚踩的地方要有纹路，以防滑倒，釉面要细腻光滑，才不会藏污纳垢。 至于冲水器他不打算做，那个科技含量更高，他就没关注过，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弄。 到时候在厕所里放一个水桶，舀水冲洗一样方便。 既然定下来能做，就开始谈价钱。 韩子文指着被他们涂划得满满当当的图纸道：“掌柜的，既然有了坯子，你干脆烧一批，运到府城京城去卖，保管受欢迎，我这法子就卖给你如何？我还有另一个法子，和这蹲便器配套用，能更舒服。” 掌柜正在打着算盘。 这蹲便器又方便又干净，还没有臭气，他见了都动心，富贵人家肯定更喜欢。 他都不用费力去卖，直接做一套送到总店，总店觉得不错，自然就会批量生产，把货铺到全国。 按总店的一贯做法，他能得到笔价值不菲的奖励金。 那笔钱，足够他后半生吃喝了。 这位公子的这一套便不收他的费用。 可眼下照他的说法看来，这点实惠他并不满足，想要更多的钱。 他很想不答应，可听到还有能让蹲便器更舒服的法子，又心中不舍。 如果真有这么好的东西，那岂不是更容易卖掉。 他心更痒了，眼睛变得热切。 “不知道是何法子？可否请公子告知？” 韩子文道：“当然可以，这个法子是我附赠给你，不收钱，只要把这蹲便器的卖价说好就行。” 见掌柜眯着眼沉思，韩子文又道：“掌柜我看您这不过是个分店，你要是把这一套送到总店，想必收益不是个小数目。” 他不打算说太多，这位掌柜一脸精明相，自然会衡量，要是说太多了，倒显得太急切。 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掌柜的，我这一套什么时候能拿货？” “明天这个时候你来，准保做好了。” 见韩子文准备离开，掌柜思前想后，拦住了他。 “公子开个价，我看看能不能行。” “掌柜好眼力，知道这物件有钱途。” 韩子文拍了一记掌柜的马屁，伸出两根指头：“我也不多要，二十五两。” “二十五两？” 掌柜的倒吸口凉气，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太贵了，二两银子我还可以试试。” “这可是我想了几年才想出来的法子，这么一下就交给你了，二十五两不算高。掌柜的你吃肉，也要让我喝口汤吧，再说了，我还白赠你一个法子呢。” 见掌柜犹豫不决，韩子文仰起头，很不屑地道：“二两银子就不用说了，我打赏下人都不止这点。” 掌柜实在舍不得，最终一番讨价还价，二十两银子成交。 韩子文又把他的另一个法子告诉他：“做一根凳子，中间挖空，放在蹲便器上，就能坐着入厕，多方便？又简单又实惠。” 他的超市里就有这样的坐便椅，不过是折叠的。 掌柜的恍然大悟，懊恼不已。 可不是嘛，这么简单我咋没有想到，白瞎了我二十两银子！ 韩子文心情却是愉快，揣着银子告别掌柜，兴致勃勃往家赶。 如今他有一百两银子了！ 看来得再找个时间去趟府城，了解下知府大人的官声，若是廉明正直，就可以慢慢准备起来。 到了王叔两口子的包子铺前，韩子文停下脚步，这次更豪气，一共买了二十五个肉包子。 朱大勇三兄弟帮自家干活，虽说不包午饭，可他们踏实肯干，一点不计较，中午请他们吃几个包子还是可以的。 反正他现在有的是钱！ 见时间不早，怕弟妹肚子饿，韩子文甩开飞毛腿，朝着青山村又是一通狂奔。 这个时候韩家人站在家门口眼睛都望酸了。 这小文到底去镇上干啥了，咋还不回来，眼看就要正午了！ 第43章 韩子文刚走到村口，就敏锐地察觉村里的气氛有点怪异。 他放慢脚步，往村中心看了看。 老槐树下坐了几个大婶大娘在聊天，都是平时和韩老太走得比较近，关系比较好的。 韩老太的身影倒是没看到，估计在家里吃午饭。 韩子文略松了口气，大踏步往前走，就见韩刘氏从门口出来，往老槐树走。 见了韩子文，韩刘氏一喜，招手叫他：“小文快过来，大伯娘有话跟你说！” 韩子文只觉得这个场景十分熟悉，昨天韩老太也是这样叫他。 想到韩小姑昨天传的话，韩家人想用黑狗血泼自己，他顿时警铃大作，慢吞吞地走向韩刘氏。 “有啥事？” “快过来，快过来，我有要紧事要跟你说。”韩刘氏朝他猛招手。 韩刘氏难得的热情，让韩子文直觉她有问题。 不过转念一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她到底想要干嘛。 他刚在韩刘氏面前站定，韩刘氏便笑着问他：“小文，听说你在修屋子？” 韩子文点头：“是，我家里的厨房快被风吹倒了，请大勇哥帮我重新弄间厨房。” “请啥外人，有事跟你大伯说一声，带着二柱三柱就帮你做了。” “不麻烦大伯了，已经快修好。” 韩子文和韩刘氏说着话，余光瞥见韩老太提了个木桶，从老槐树后出来，弓着腰，鬼鬼祟祟地往自己这边靠近。 韩子文一下明白了，看来那木桶里装的就是他们找来的黑狗血，用来泼自己。 第35章 昨天才在盘算，今天就付诸行动，这家人的执行力还真是强！ 他正密切关注韩老太的动静，就感觉韩家门口光线一暗，又有个人走到了门外。 韩子文瞟了眼，是韩大柱！ 估计是出来看热闹。 眼见韩老太已经走到自己身侧，提起了木桶，韩子文来不及细想，猛地纵身跃起，一把将韩大柱从门口拉了过来。 韩大柱刚出院门还没有站稳，就见一道残影朝自己冲来，下一刻手臂就被拽住，一把拽到了韩子文刚才所在的位置。 他刚张嘴惊呼：“你要干......” 话没说完，一大桶冰冷的黑狗血兜头盖脸泼来，将他没来得及出口的话全呛回了嗓子里。 同时呛回去的还有几大口狗血。 韩大柱完全傻了，下意识地吐出几口狗血，呆愣好几秒，才缓缓低头，看看自己血淋淋的衣衫，再抬头看向拿着木桶，傻呵呵望着自己的韩老太。 他不可置信地问：“奶，你泼我？” 旁边等着观看韩老太驱邪的大婶们也全都愣住了。 画面顿时制止，老槐树下变得鸦雀无声，只听到黑狗血一滴滴落在地面的声音。 “嘀嗒，嘀嗒......” 韩刘氏最先反应过来，冲着满身血污的韩大柱惊声尖叫：“大柱！” 韩大柱在这声惊叫中，两眼一翻，软塌塌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韩老太也反应过来，木桶一甩，朝着韩大柱跑过去。 “大柱，大柱，你咋了！你咋了！” 围观的村民忙围了过去，很是不解。 不是说要泼小文，咋变大柱了？ 韩子文闪到一边，似乎也没明白，愣愣问道：“这是血吗？奶奶为啥要用血泼大柱哥？” 韩老太心神俱乱，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一声声叫着：“大柱，你快醒醒！” 这时村口的方向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韩大柱中了邪，韩奶奶这是在替他驱邪。” 韩子文回头一看，是顾云朗！ 顾云朗背着双手，不紧不慢地朝着槐树下走来。 韩子文笑了，小郎中来得真是时候！ 他马上露出恍然的表情。 “难怪我看见大柱哥倒下去的时候身上冒了几股青烟，邪祟应该是被驱走了吧？” 那些得到韩老太知会的大婶大娘倒是愣住了，不是说中邪的是小文吗？ 不管在哪里，都有思维敏捷的人民群众，马上展开想象的翅膀，猜测上了。 “看来中邪的就是大柱，四婶故意说是小文，是怕惊了大柱身上的邪祟，它有了防备。“ 思路一旦打开，便越飞越远，再刹不住车。 又有人反应了过来。 “我就说嘛，大柱最近行事越来越古怪，说些话听都听不懂，什么之呀乎的，你跟他说不懂，他还拿鼻子看你！” “就是，明明叫大柱，非让我们叫他啥‘去年’，哪有这么个怪名字。” “不是去年，是‘俊年’。”旁边人小声纠正。 “反正是个怪名字，搞不好那邪祟就叫这名字。” 他们议论的欢，旁边等着看韩子文笑话的韩大狗两口子对视一眼。 哼，还说帮我们报仇，比我们还不如，瞧瞧这惨状！ 报仇？算了吧。 两个人到底年纪轻，脑子灵，哪里不明白韩大柱是被韩子文算计了。 韩大狗一拽他媳妇，拉着她一瘸一拐回了家。 不趟这浑水，输了就认！ 叔叔已经说了，要是再惹事就不会再管他，不会再认他这个侄子了，还是老实一段时间吧。 那边韩老太和韩刘氏哭天抢地嚎得伤心：“大柱，快醒醒，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韩大柱满身满脸全是黑狗血，腥气扑鼻，任凭她们呼喊，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一个大婶对顾云朗道：“小郎中，快帮大柱看看吧！” 这句话提醒了韩老太，抬起一双泪眼，向顾云朗哀求道：“小郎中，快救救大柱吧，他可是我们韩家的命根子，千万不能有事啊！” 顾云朗这次倒没有拒绝，走过来瞧了瞧韩大柱的脸色，点点头。 “没问题，邪祟已经被驱走，我拿银针给他扎几针，应该就没事。不过邪祟入体太久，身体亏空得厉害，得好好调理。” 韩老太迷茫地看着顾云朗，啥啊，大柱身上哪来的邪祟？是小文！ 可到底是咋回事，她明明看清楚是小文才泼的，咋就泼成了大柱？ 她抠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顾云朗还在一本正经地算账：“调理身体的药材比较贵，至少要三两银子，你们准备准备，我这就回去拿银针，全身上下扎一遍，准能醒。” 韩大柱不知道是不是被银针吓到了，眼皮动了动，悠悠醒转。 他低低呻吟一声，气息微弱地问：“奶，我这是咋了？” 第44章 韩老太看到韩大柱醒过来，哭得老泪纵横，话都快说不出来，一双手哆哆嗦嗦，不晓得该摸韩大柱的哪里。 “大柱，奶奶瞎了眼，咋把狗血泼你身上了？这是咋搞的啊？” 韩村长本来在家里吃饭，被村民叫了来，见到这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 韩老太一家人认定小文中了邪，想请神婆驱邪自己不答应，这又动上歪脑筋，找来黑狗血想泼在小文身上，不知道咋的误打误撞，倒泼到了韩大柱身上。 这才叫咎由自取！ 他无奈地摇摇头，冲韩老太叫道：“赶快把大柱扶回去洗洗，一直躺这儿，像啥话！” 韩老太猛地反应过来。一抹眼泪。 对，得赶快把大柱扶回屋。 她看了一眼周围，全是大娘大婶，都不顶事，扯着嗓子朝屋里喊：“”老大！快出来扶大柱！” 韩老大正坐在屋里抽旱烟，听到韩老太的喊叫，心里疑惑。 咋要扶大柱？不是泼小文狗血，咋和大柱扯上关系了？ 他把烟杆往桌上一放，急匆匆跑出来，看见大柱躺在地上，浑身血淋淋地，吓得张开嘴，半天合不拢。 “咋了？这是咋了？” 韩老太不耐烦地瞪他一眼：“快点儿，快点儿把大柱扶进去。” 韩老大跑过来，瞥一眼旁边的小文，见他身上干干净净，再瞅了瞅韩大柱气息微弱的模样，立刻询问韩老太：“娘，你是咋泼的？咋都泼到了大柱身上？” 韩老太不想多说，只向他挥手：“快，快和你媳妇儿把大柱扶进去，小心点，别再摔着碰着。” 韩老大看着韩大柱全身血血淋淋的，手伸出去，一时不知道该扶哪。 最后和韩刘氏一商量，一人架着韩大柱的一边腋窝，把他往上扶。 韩老太还在旁边直叮咛：“小心点，大柱再经不起折腾了。” 正巧二柱三柱疯玩了一上午，赶回家吃午饭，远远看见家门口围了一群人。 二柱伸长脖子望过去，奇怪地问：“这是咋了？围这么多人？” 今天韩老太的驱邪行动并没有告诉这两个小子，因此他们并不知情。 这两人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见有热闹哪里肯放过，撒开脚丫子狂奔过去，想看看出了什么事。 待跑近，却看见白花花的太阳下，韩大柱一身是血躺在地上，韩老大和韩刘氏正在小心扶起他。 韩刘氏一边扶一边哭，韩老太也在旁边一口一个大柱哭得伤心。 韩二柱一激灵，大柱咋流那么多血？莫非死了？ 他一点没有觉得难过，反而心中暗喜。 韩大柱在家里是重点照顾对象，好吃的好穿的，全都是先紧着他，他和三柱虽也是韩家的儿子，只能捡他穿不了的，吃他剩下的。 韩大柱吃白米饭，他们只能喝玉米糊，韩大柱吃鸡蛋吃肉，他们只能喝一点汤。 他早就对韩大柱不满了！ 要是韩大柱死了，他就是家中长子，爹娘和奶奶岂不是就得对他好？ 他心思奸诈，有啥事只会在心里想，面上却丝毫不露，张大嘴巴，猛地朝着韩大柱扑了过去。 “哥啊，你咋死了？你死的好惨呐，谁害的你？流这么多血啊！” 韩老大两口子刚把韩大柱从地上扶起来，韩大柱还没有站稳，二柱突如其来的一扑，两人手一滑，韩大柱“咚”地一声被扑倒在地，后脑勺重重地撞在了地上。 韩大柱疼得眼冒金星，“唉哟”一声叫了出来。 二柱一愣，咋出声了？还没死？ 他遗憾不已，转瞬咬牙，没死我也让你不好受！ 他扑到韩大柱身上，使劲拍打着他的胸口：“哥啊，你咋死了？你醒醒啊！” 韩大柱感觉到二柱的膝盖压在他的肚子上，翻江倒海地疼，那一拳一拳，都快把胸骨给敲断了。 他想抬手推开他，可二柱把他压得死死的，根本推不开！ 三柱是个不动脑筋的，看见二柱哭成这样，以为韩大柱真的死了，也忙扑过，全身重量压在韩大柱身上，学着二柱的样子，用力拍打韩大柱的胸口，又哭又叫。 第36章 “哥，你咋死了！” 韩大柱被拍得差点又晕死过去，叫都叫不出来。 两人突然来这一出，倒把围观众人给惊了一跳，韩老太的哭声也给吓了回去。 见韩大柱的胸口被他们拍得“嘭嘭”直响，她猛地反应过来，伸出双手，一手揪着一人的耳朵，把他们提了起来，扔到一边。 她恶声骂道：“讨债鬼，你们死了你哥也不会死！赶快给我滚开！” 韩二柱被韩老太在村人面前毫不留情地臭骂，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垂下头嘟囔道：“哥咋了，咋躺地下了？” “还不快过来帮你爹扶着！” 韩老太不理他，使唤两人重新扶起大柱，往家里走。 她扭头看向无声站在旁边的顾云朗，哀求道：“小郎中，求你救救大柱吧。” 顾云朗回答得很干脆：“行，我回去拿了银针就过来。先把大柱周身的经络疏通了，再用药，方能事半功倍。” 韩老太不懂这些，只一再道谢：“谢谢你小郎中，只要把大柱治好，你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顾云朗看向韩子文，两人对了对眼色，顾云朗微一颔首，转身回家。 韩村长见韩家人扶着大柱进了院子，对韩子文道：“小文，你也回去吧，这里没你啥事儿。” 韩子文朝着韩村长点点头：“那我回去了，小山他们还在家等着我。” “行，你去吧！” 韩村长看了看韩家院子，又无奈地摇摇头，叹口气，回家继续吃饭。 现在的小文不好欺负了，也不知道经过这事儿，这家人会不会明白过来，消停下来不再生事。 见人都走了，留下来的村民开始讨论刚才发生的事情。 一个后来的村民问道：“我听小文说，大柱倒下去的时候冒了几股青烟，你们看见了吗？” “当时我离得远，没注意，你看到了吗？”当时在场的一个大婶问旁边人。 “仿佛，像是看到了几股青烟。”那位大婶也不太确定。 “那应该就是，这么说邪祟应该清除干净了。” “可不，小郎中都这么说，他不会说错，再说了，这么大的太阳，又那么大一桶黑狗血，再猛的邪祟也遭不住。” “大柱身体一直不好，他这体格啊，确实容易招邪祟。” “也不晓得耽不耽误他考秀才。” “说不准，官府能让中过邪的人当官吗？万一再中了咋办？” 几人操心着韩大柱的未来，也陆陆续续回家吃饭。 他们边走边说，把韩大柱被邪祟附体的事给定了下来，很快便传遍了十里八乡。 第45章 韩大柱被扶回去后，韩老太忙让韩小妹烧水给韩大柱洗澡。 韩小妹一直在厨房里做饭，不知道外面出了事，看见韩大柱这狼狈的模样，大吃一惊。 再听他们话里的意思，是想泼小文狗血，竟然泼到了大柱身上！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小文没事就好。 她对于韩大柱一点好感没有。 说啥以后他考上秀才当了大官儿，她这个小姑也会跟着享福，韩小妹根本不相信。 现在就自私自利，把她当成丫鬟使，还总嫌她笨，脑子不灵，真当了大官儿会对她好？ 只怕到时候他读书没钱，家里人会毫不犹豫地把她卖了。 “快去啊，还愣着干啥！”韩老太见韩小妹盯着韩大柱看，火一下起来了，“是不是看他这样你高兴？坏良心的死丫头，自己的亲侄儿成了这样，也不知道心疼，倒在旁边看笑话！” 韩小妹二话不说，扭头回了厨房。 “大柱啊，现在咋样了，好受点没有？”韩老太一转向韩大柱，马上变了张面孔，变得亲切慈祥。 韩大柱扶着桌子，虚弱地摇摇头，没有说话。 他现在手脚发软，胸口肚子闷闷地疼，一身湿答答，粘腻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鼻子里全是狗血的腥臭味，直发恶心。 好容易洗澡水好了，韩大柱都快站不住了，哪里还能自己去洗澡，还是韩老大招呼二柱三柱，帮着他洗。 那一大桶狗血一点没浪费，全泼在韩大柱身上，连换了好几盆水，才把他头上身上的血水洗干净。 看着一盆盆血水端出来，韩老太只觉得触目惊心，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我咋没看清楚就把狗血泼了出去！ 好容易清洗干净，衣服也换了，整个人收拾清爽，韩大柱总算能坐在床上歇歇了。 他脸色发青，嘴唇发白，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软软地靠在床头上，时不时咳嗽两声。 韩老太心疼得不得了，赶快给他泡了一杯红糖水。 她亲自端到韩大柱面前，小声叫他：“大柱，快把糖水喝了，压压惊。” 韩大柱睁开眼，看见那红色的糖水，惊叫一声，一掌把糖水碗推开。 “快拿走快拿走！” “好歹喝一口吧！”韩老太还想劝。 韩大柱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心里发恶心，喝不了。” “这咋好？连水都喝不了了？”韩老太慌得六神无主，端着碗喃喃地道。 “奶，给我喝吧。”二柱看见满满一碗糖水，馋得直舔嘴。 三柱也不甘示弱，忙道：“奶，我也要喝。” “喝喝喝！你们是饿死鬼来投胎？你哥救命的水你们也要喝！” 不过韩大柱确实喝不下去，韩老太没法，恨恨地瞪他们一眼，把糖水分给了两人。 韩二柱一边喝，一边怨毒地看着韩大柱。 就算他不要的东西，给我们也要被骂一通。 他身体不是不好吗？泼了那么多血，咋没有死掉！ 韩刘氏脑子里也一直在想泼狗血的事，她到现在都没想通，明明是小文站在那，咋最后狗血会泼到韩大柱身上？ 她忍不住问道：“大柱，好端端地，你咋跑过来了？” 韩老太也是奇怪：“对啊，我明明看着是小文站在那里才泼下去，咋会弄错呢？” 她说着转了转手腕，那桶狗血有点儿沉，她已经好久没干过粗活，猛一用力，倒把手拧了，端碗都费劲儿，看来得找小郎中要副膏药贴贴才行。 韩大柱也是满腹委屈：“我在院里听到我娘在跟小文说话，我就说出来瞧瞧，哪晓得刚出院子，眼前一花，手就被人拽住，一下把我拽了过去，我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奶奶的一盆血就泼过来了。” “小文拉你过来的？” “这么说来是小文那个臭小子捣鬼，是他害了你。” “可这事也说不通啊，小文咋知道我们要泼他狗血，谁告诉他的？” 大家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也明白，这事已经过了，他们不可能再去泼小文，要不就是他们有意去害小文！ 韩大柱愁眉苦脸，都快哭出声来了：“这事情传出去，我哪有脸见人？就算考上秀才，还能当大官吗？” 韩老太到底年纪大，见识也要多点儿，忙宽慰他：“不怕不怕，这件事儿，说起来也没多大，也就这会儿大家说一说，要不了多久事情就淡了，再过几年，根本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件事。” 可这种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劝开的，韩大柱只觉得万念俱灰，都不想活下去，想去跳清水河了！ 正在这时，就听到院子里传来顾云朗清冷的声音：“韩奶奶！” 韩老太一喜：“小郎中来了！” 她记起身把顾云朗迎了进来：“小郎中，快给我家大柱看看吧，他连水都喝不下去了。” 顾云朗放下肩上背着的诊箱，打开箱盖，瞥了韩大柱一眼，淡淡道：“没事儿，我先给他扎针。” 说着，把他的针包拿出来，摊在桌上。 韩大柱一看，针包上插满了粗粗细细，长长短短的银针，一下一下闪着寒光。 他脑袋“嗡”地一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要全插进身体，他可受不了！ 他鼓了鼓劲，连连道：“小郎中，不用了，不用了！你刚才不是说扎针让我醒过来吗？我现在已经醒过来了，就不用扎了吧。” 顾云朗翻了翻眼皮，他就知道韩大柱刚才是假装晕倒。 这些话可是在韩大柱晕倒的时候说的。 “我先把你经络疏通，再用药材调理，效果会更好。” 顾云朗选了根最粗最长的银针捏在手上，一边转动一边看着韩大柱。 韩大柱被针上的寒光晃得冷汗都下来了：“不用不用，你直接给我开药吧，我不想扎针。” “也行，你们准备三两银子，我去镇上采买药品。” 顾云朗点点头，把银针重新插回针包。 “小郎中，咋要那么多银子？太贵了吧？能不能少点？” 她手里已经没多少银子，再拿三两出去，岂不是剜她的肉！ 第46章 顾云朗拿出脉枕，坐到韩大柱床前，将右手三指搭在他的手腕，替他诊脉。 第37章 听到韩老太这般说，只专心诊脉，并没有答话。 韩大柱还是第一次如此近的距离接触顾云朗，见他微拧双眉，凝神思索，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如玉般的肌肤上，恍如画中人一般清隽秀雅。 呼吸间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苦涩之香，竟将韩大柱胸中的烦闷感压下去不少。 他低下头，突然涌出一股自愧不如的感觉。 自己和小郎中，确实没法比！ 顾云郎诊脉完毕，又看了韩大柱的面色，眼底，舌苔，轻声询问身体情况，才微微颔首，站起身来。 他转身将脉枕收回诊箱，淡淡地道：“大柱脉象细、弱、沉，气血亏损得厉害，得赶快调理，这就需要当归、人参，何首乌补气血，这些药材价值不菲，得去镇上采买。” 韩老太听不懂他说的啥，只向他赔笑脸：“小郎中，能不能少一点啊，我们家里穷得叮当响，连饭都吃不起，哪来的那么多银子？” 顾云朗背起诊箱点点头：“你们商量商量，商量好了再跟我说。” 说完抬脚就往屋外走。 韩老太知道他不好说话，还是不想放弃，追在他身边，叽哩咕噜地说着家里的难处。 意思很明确，帮大柱治病，不要收钱。 谁让我家穷呢！ 顾云朗冷着脸，一言不发，迈着大长腿，两三步出了院子，扬长而去。 韩老太气得直跺脚，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低骂：“都说他仁义心肠，也不晓得仁义在哪，见死不救，眼里只有钱！” 骂归骂，她却是拿顾云朗毫无法子，只得回屋。 这会儿韩小妹的饭已经做好，全摆在了堂屋桌上。 一大盆混和面馒头，一锅丝瓜汤，一盘芋儿炖白菜，还有一碟腌杂鱼。 韩老太心疼韩大柱，亲自把韩大柱的饭端到床前， 韩大柱脑子里还在回想顾云朗替他诊病的场景，只觉得顾云朗待他与众不同。 都说小郎中冷面冷心，不好说话，可对他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他说不扎针就不扎针，语气温柔地问他身体哪里不舒服，就像是在哄小孩子，还说要去镇上替他买药！ 韩大柱甚至怀疑，顾云朗撺掇着小文变成这样，就是为了吸引他注意。 毕竟十里八乡，他是最有可能考上秀才，当上大官的！ 他叹口气，可惜小郎中是男子，要是女孩，等他当了大官，倒可以考虑纳她为妾。 正妻是不可能的，做郎中整日给人看病，抛头露面，并非良配。 至少得是县令家的嫡出小姐才配做他的正妻。 韩老太进了屋，见韩大柱两眼发直，呆愣愣地也不知道在望哪儿，忙轻声细语地哄道：“乖，吃点东西。” 韩大柱瞬间从美好的幻梦中拉回现实，见这些菜清淡得油珠儿都没一滴，哪里吃得下。 他摇摇头：“吃不下，心里难受。” 韩大柱身子本就不好了，现在竟然吃不下饭，这怎么行？ “我让你小姑给你蒸两个鸡蛋。”韩老太想了想，马上有了安排。 韩小妹手脚很麻利，很快一碗香喷喷，热腾腾的鸡蛋羹便端到了韩大柱手上。 闹腾这么久，韩大柱确实也饿了，舀了一勺蛋羹刚吃进嘴里，顿时感觉那滑腻腻的感觉和刚才吞咽进肚的狗血差不多。 他只觉满口满嗓子都是那血腥味儿，胃里一阵翻腾，嘴里的蛋羹一口喷了出来。 韩老太万没想到他会这样，慌得惊叫一声：“大柱！”忙上前替他抚背。 堂屋里的人听到动静，以为韩大柱又出了事，忙跑过来看他。 “咋了，这是咋了？”韩刘氏慌慌张张地问。 韩大柱一通咳嗽，好不容易喘匀气，摆摆手：“不行，一吃东西就满嘴狗血味，一口也吃不下。” 韩老太看着他，愁得眼泪直往下掉：“这可咋办？照这样下去，怕是没几天大柱的命就没了！” 她后悔死了，为啥泼血之前不多看一眼，小文明明就在旁边，咋就泼到了她的宝贝孙子身上了！ 其实狗血泼出去前那一刻，她是有发现面前的人变成了韩大柱，可惜她年纪大反应慢，已经收不回来了。 她现在恨不能时光倒流，重回到泼血之前的时候，她这一次绝对会看清楚！ 韩二柱才不管他们那么多，眼睛一直盯着那碗蛋羹，见韩老太把碗放在桌上，二话不说，端起就往外跑：“哥吃不下，我们帮他吃。” 韩三柱生怕他一个人独吞，撒腿赶上去，嘴里直嚷嚷：“我也要，我也要！” 韩老太气得直拍桌子，这两死小子，自己大哥的命还不如一碗蛋羹重要！ 以后哪里能指望得上他们！ 三两就三两，马上交给小郎中，这个家，全靠大柱了！ 她招呼韩刘氏看着大柱，自己回屋，万般不舍地凑了三两银子，送到顾云朗家。 等顾云朗收了钱，答应一会儿就去镇上替韩大柱买药材，韩老太才放心地回了家。 她和韩刘氏好说歹说劝韩大柱喝了一碗丝瓜汤，看他睡下才松口气。 “小郎中本事大，只要他肯给大柱治病，大柱肯定没问题。” 吃饭时，韩老太不住长吁短叹，都没啥胃口。 这次搞了那么大的阵仗，啥都准备齐了，小文却屁事没有，他简直比泥鳅还滑，怎么也抓不到手， 想到自己卖儿卖女的计划就要落空，韩老太愁得不得了。 当然，她表面上还一副为小文好的模样。 “小文这孩子，没个大人替他把关，有了银钱就乱花，不说拿去治伤养身体，倒是又请人修房子，又请人种地，那点钱，经得起他几下折腾。” 韩刘氏忙附和：“可不，就那么两亩地，还要请朱大勇种，准是让朱大勇一家给骗了，那三兄弟可是面带猪相，心中嘹亮，最会哄人，小文脑子才清醒过来，懂得什么。”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把他们分出去。”韩老太叹口气道。 韩刘氏马上接收到她话里的信息，向她提建议：“娘，要不你去跟他说说，让他带着三个弟妹回来，这家不分了。” 韩老大急着去村头打牌，两三口吃完两个大馒头，喝光碗里的汤，摇头表示不看好。 “他现在自己当家多舒坦，肯定不能答应。”他说完一抹嘴，起身就跑，“反正我觉得不靠谱。” “有鬼在撵你！” 韩老太冲他背影骂了一句，却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这事确实不好办。 韩刘氏眼珠一转，有了新想法。 “娘，我倒有个法子，这次包管有用！” 第47章 韩老太一听韩刘氏有法子，立刻来了兴趣，可想到她提出的泼黑狗血，又泄了气。 她狠狠咬口馒头。“你这脑瓜子，装的都是浆糊，能想出啥好法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娘，我这法子是真心为小文好。” 韩刘氏殷勤地给韩老太夹了一块子腌杂鱼，满脸是笑。 这话一出，饭桌上的二柱三柱韩小妹，全都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她。 她能为小文好？ 莫非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韩老太也没别的法子，干脆死马当成活马医，点点头：“你且说说看。” 韩刘氏笑容更深。 “咱们给小文说个媳妇，你看咋样？” “按小文的年纪，早该说亲了，咱们给他找个靠谱的，懂道理，降得住他的媳妇儿，那不就行了？” 韩老太一听是这个法子，马上就在心里盘算起来。 “这法子倒也不错，就不知道这一时半会哪里去找合适的。” 这媳妇肯定得向着她们才行，要不然娶过去，和小文一条心，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旁边的韩二柱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儿。 他年纪也不小了，村里和他一般大的小子都开始说亲了。 可他们家却因为韩大柱的关系，根本考虑不到他这儿来。 韩大柱眼高过顶，乡下姑娘看不上，要考上秀才娶个有钱有势的女儿。 乡下讲究长幼有序，韩大柱不说亲，他这个做弟弟的也没法说亲，可是他很想娶媳妇儿好不好？ 可惜他根本不敢提，奶奶只会骂他，屁本事没有，自己都养不活，还想娶媳妇！ 听着两人有商有量，韩二柱越来越烦，碗一推，起身去扯三柱：“走，我们出去玩。” 韩老太白他一眼：“那么大的人了，整天就知道玩，也不晓得想法给家里挣点钱回来。” 韩二柱不说话，拿了个馒头在手上，和三柱跑出家门。 他根本就不想在家里呆，如果他真有钱，他也离开家，像三叔那样去跑船，挣的钱一分钱都不交回来。 韩刘氏和韩老太并不把两人放在心上，让韩小妹收了碗筷去洗，继续商量给小文说亲的事。 第38章 韩老太还替小文发愁：“就他那样，谁肯嫁给他？银钱没有，几间破草房，两亩荒地，还带着三个弟妹，人家姑娘瞎了眼才肯嫁给他。” “那可不一定。”韩刘氏笑了笑，胸有成竹。 “你有人选？” “可不是嘛，今天回娘家，我娘问我有没有合适的小子，想说给我侄女。” “你侄女？哪一个？” 韩老太眯着眼想了想，韩刘氏的侄女？ “你哥的女儿？” “不是，是我堂哥的女儿。像小文这种根本娶不上媳妇儿的，有人愿意嫁给他，他保管欢喜得很，只怕要把她当菩萨供起来，人家姑娘说啥他肯定听啥，这样不是就把他拿捏住了？” “就算拿捏住了，也得要听我们的话才行。” “娘，你放心吧，我这侄女心直得很，一心顾着娘家，特别听我娘的话，我好好教教她，保管没问题。” 韩老太听着，咋感觉这姑娘有点傻不拉叽的。 “那姑娘模样长得咋样？” 韩刘氏眼神开始闪烁：“乡下姑娘能长得有多好，反正就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也不丑就是，可性子好啊，个子高，力气也大，比男人力气都大，做活计是把好手，她爹娘前几年舍不得她出嫁，就想留她在家里多干几年活，结果这一拖年纪大了，想找人嫁出去，倒是不容易了。他们也着急了，还说不怕穷，只要肯娶她，宁愿倒贴嫁妆。” “怎么听着不太靠谱？” “靠谱！咋不靠谱，其实啊，我侄女老是不嫁人，几个弟弟也不好说亲，这才着急起来。她爹，也就是我堂哥说了，谢媒钱都给一两银子。” 韩老太撇撇嘴：“你是想挣这一两银子吧？” 韩刘氏忙赔笑：“我挣了还不是交给娘啊。” 这话倒是说到韩老太心窝里去了，她笑了笑：“行吧，哪天你领她过来瞧瞧，只要不是呆傻，应该没啥问题。” “那不能，聪聪明明一姑娘，模样也端正，就是长得寡淡了点，我过两天就回去，把她带过来。” 不过韩刘氏想到这段时间小文的表现，迟疑了一下：“万一小文不肯咋办？” “咋会不肯，有姑娘愿意嫁给他就不错了，还轮得到他挑挑拣拣？”韩老太一拍桌子，“再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长辈在，哪里轮得到他说愿不愿意！” 两人对视一眼，没错，是这个理儿！ 她们觉得这件事已经有七八成的把握了。 等成了亲，好好跟这姑娘说道说道，两家重新合成一家，想办啥事都方便！ 而这个时候的顾云朗吃完饭，正坐在院里整理今天早上挖回来的草药，就听到院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有个甜腻腻的声音在门口扬声问：“小郎中在家吗？” 顾云朗起身一看，门口站了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妇人。 她脸上涂了厚厚的白粉，两颊晕着桃红的胭脂，嘴唇红得像是刚吃了人，手上提了根旱烟杆，正朝院里打量。 见到顾云朗，她手帕一甩，咧开大嘴，露出焦黄的门牙，喜气洋洋地道：“小郎中，给你道喜了，你的喜事来了！” 顾云朗眉头一皱。 这妇人正是十里八村名声最好的黄媒婆，说合过无数对新人，日子都过得和和美美。 从去年开始，黄媒婆便频繁上门，从村里到镇上，给他说了不下十个姑娘，任他如何拒绝都百折不挠，誓要让他在自己手里完成婚姻大事。 今天上门，这黄媒婆也不知道又要给他说合哪家的姑娘。 第48章 顾爷爷听到黄媒婆的声音，忙出来，冲她笑道：“黄婶子，你今天怎么有空来？” “小郎中有好事上门，没空也得腾出空啊。” 黄媒婆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顾爷爷不着痕迹地皱皱眉，面上倒很热情：“来，来，屋里坐。” 黄媒婆的眼神在顾云朗身上嘀溜溜打了个转，才跟着进屋。 这种事，确实也不方便跟本人说，还是跟长辈说妥当。 顾云朗被她看得心里烦躁，重新坐回去，继续整理草药。 黄媒婆进屋没有待多久，便被顾爷爷客气地送了出来。 临走前，她专门走到顾云朗面前，拍着胸脯保证：“小郎中，你放心，总会找到合你心意的，婶子再给你留意。” “不用不用。”顾爷爷吓得忙摆手。 “你们不用管了，小郎中的终身大事，就包在我身上！” 黄媒婆一甩手帕，款摆腰枝，叼着烟杆，袅袅婷婷地走了。 顾爷爷叹口气，一脸无奈：“这人咋就说不通呢！” “你还是跟她那么说的？” “可不是，已经说了无数遍，你二十岁之前不能谈婚嫁，不然对女方有妨碍，可她就是不听，只认为你没看上对方。这一趟趟地跑，也不嫌累得慌。” 他家公子的人品相貌，怎么可能会娶乡野村姑，他死都不可能答应！ 顾云朗也拿这位执着的媒婆没法，总不能一上门就拿扫帚赶她出去吧。 好在每次都是顾爷爷出面，只有让他继续接待这烫手的山芋了。 他把药材整理好，对顾爷爷道：“我去镇上一趟。” “你真要去买药材？” 顾云朗点点头：“嗯，缺几味药，正好备上。” 顾爷爷迟疑了下，觑了眼顾云朗的脸色，到底还是提醒道：“公子，我们只是暂时在这里避一避，若是有个风吹草动，说走就得走，没必要和村里人牵扯太深。” 这两天顾云朗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感觉和平日里处事不太一样，似乎和那个叫韩小文的少年走得太近，还连着为他出头，不免担心。 顾爷爷对他很了解，别看外表清冷，实则心思细腻，很重感情。 他小小年纪，已经历了太多的坎坷磨难，虽然一个人孤单寂寞，却更不希望他和小文感情太过要好，到时候不得已分开，又会伤心难过。 他实在不愿意看到他家公子悲痛欲绝的模样。 顾云朗抬起头，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我省得。” 他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小文那张带着笑容的面庞。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只要看到小文，他的心里就觉得安宁。 他特别享受和小文在一起的时光，两人絮絮叨叨聊些家常，讨论接下来的打算。 他觉得这样很好，不打算改变。 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现在有个志趣相投的朋友，对他来说弥足珍贵。 顾云朗进屋收拾东西，顾爷爷在他身边唠唠叨叨，叮嘱这叮嘱那。 他突然像想起什么似地问道：“公子，小文真是摔一跤就摔聪明了？我怎么觉得不太靠谱呢？我活了这么大把岁数，还没见过这样的稀奇事，韩老太那说法......” 顾云朗抬头看向他，面露不悦之色：“福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没见过，没听过，并不代表这事不存在，只是你见识少罢了。” 福伯马上噤声，不敢再说话。 “未知全貌，莫妄下定论。” 顾云朗说完，背起背筐就往院外走。 “公子教训得是。”福伯肃了脸，低声道。 顾云朗站在村道上，望向大青山的方向，现在的小文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眼神依然清澈明亮，一看就是心思纯善之人。 突然间，他想到了韩子文的细棉布。 也不知道他的衣服做了没有，吃了晚饭倒要过去看看。 就他那手，怎么也想像不出捏着针缝衣是什么模样。 想到这，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于是晚饭后，韩小妹到韩子文家时，就看见了一副很诡异的画面。 小文和顾云朗相对坐在院子里，两人之间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布料针线萝，一人手里拿着一块布料，借着天边最后一抹余晖，正埋头缝制。 时不时还嘀嘀咕咕说上两句。 真有点小夫妻过日子的感觉。 韩小妹的眼珠差点掉出眼眶，慢慢走近前，问道：“小文，小郎中，你们在做什么？” 韩子文见是韩小妹来了，站起身来，不好意思地抠抠脑袋，把手里的布料拿给她看。 “我买了细棉布，想做几件里衣。” 韩小妹看了眼韩子文手里的针，扑哧笑了。 “你这是缝被子的针。咋能拿来做衣服。” 再看他手里的线，乐得更厉害。 韩子文觉得一股线太细，一不小心就打结，干脆把三股线合为一股，再从针眼里穿过去，顿时感觉好多了。 “你这样咋行？你这线都能捆牛了。” 顾云朗在旁边呵呵笑起来：“我跟他说了不行，他不听。” 韩子文辩解道：“这样结实啊。” 韩小妹立刻反对：“你这不是里衣吗？又不是穿着去打拳，要那么结实干嘛！” 第39章 再看他的针脚又粗又大，间隔都能伸一根手指头进去。 韩小妹撇撇嘴，实在看不上：“我的娘，你这也太呲牙漏缝了。” 顾云朗手上不停，笑得也不停。 “没事，能穿就行。”韩子文倒不在意。 他原本想先给大凤做里衣，她的衣服小，做起来快一点儿。 不过想了想他的手艺，决定还是先拿自己的练手。 现在看来，这个决定很明智。 韩小妹看了韩子文缝的，再去看顾云朗的，笑着点点头：“小郎中针脚不错，又细又密。” 顾云朗倒是一点没骄傲，捞起衣片看了眼，继续埋头缝制。 他的手指修长，细细的缝衣针在他的手指尖上下翻飞，虽然动作不快，却非常赏心悦目。 韩子文点点头，佩服道：“他做事比我细致。” “你总算承认了。”顾云朗抬起头笑道。 韩子文刚才一再向顾云朗表示，缝衣服没必要缝那么细，把衣片连起来，能穿就行。 并认为他这样又快又省时间，才是最恰当的做法。 “你们一块缝一件？” 韩小妹看两人各拿一只衣袖在缝，更是好奇。 “是啊，这样要快点。” “这能穿吗？” 韩小妹顿觉不太妙，针脚都不一样，合起来岂不是一边粗一边粗。 “能吧？” 韩子文和顾云朗都愣住了，对看一眼，有点心虚。 第49章 韩子文看了看自己缝的袖子，笑道：“没事，我不讲究，能穿就行。” 韩小妹实在瞧不上韩子文的针脚，对他道：“算了，你们别弄了，我来吧，我手脚快，你们缝一件我能缝好几件呢。” 韩子文把衣服放到桌上，摇摇头。 “不用，你事情多，不麻烦你了，天气越来越冷，以后还得做棉衣棉裤，我先慢慢练着。” 他招呼韩小妹：“小姑，快进屋来，我给你拿吃的。” 韩小妹跟着他进了堂屋，突然惊觉屋里很安静，转头四顾：“大凤他们呢？” “小栓儿叫他们出去玩了。” 韩小妹欣慰地点点头：“不错，就是得跟小孩子一块玩，三嫂以前把他们拘得太厉害，不过也没法子，怕他们受欺负。” 韩子文同意她的说法。 “小栓儿真不错，别看年纪小，特别懂事，保证不会有人欺负大凤小龙，有他在，我放心。” 昨天三个孩子在外面玩得很高兴，回来洗漱后倒头就睡，一直酣睡到今天早上，一点没有被惊吓到。 连顾云朗送来的安神药都忘了喝。 韩子文说着，把饭菜端到了桌上。 今天他炒了京酱肉丝，干煸四季豆，再用骨头汤炖的山药，煮的玉米糁白米饭。 比韩家油珠都看不见一滴的菜强多了。 韩小妹晚上没怎么吃饭，也不推脱，坐下来端起碗就开吃。 别说，味道还真不错。 特别是京酱肉丝，她都不知道还能这么炒，全是肉，除了葱，一根菜叶都没有。 昨天的五花肉烧土豆也特别好吃，简直让她想不到。 “小文，你炒菜手艺这么好？” 顾云朗接过话来：“可不是，比他缝衣服强多了。” 他今天过来，也尝了几筷子，确实好吃。 韩小妹又想起了韩子文的针脚，好笑不已。 看来这个家确实缺个能管家理事的女主人。 小文力气大，在外面挣钱，再来个贤惠能干的媳妇，日子就过起来了。 不过这媳妇得靠谱才行。 想到韩老太和韩刘氏的打算，她边吃边道：“小文，我娘和大嫂要给你说亲呢。” 韩子文都要无语死了，这家人真是一出接一出，没完没了。 顾云朗听了这话，抬头瞟了韩子文一眼，又低下头去，状若无意地问：“是哪家的姑娘？” “我大嫂娘家的侄女儿，听那意思，好像一直没嫁出去，说是愿意倒贴嫁妆，年纪比你还大，说是性子直，做事麻利。” “歪瓜裂枣。”韩子文毫不客气地下了结论。 “我也觉得，不过听我娘的意思，你不答应也得答应。她是长辈，帮你应了这门亲，你没办法推脱，你小心点。” 韩子文坐回去，冷笑一声：“不怕。分家的时候立了字据，我们兄妹四人的亲事，他们没权利干涉，最多也就做做白日梦。” 说完继续缝他的袖子。 顾云朗看他捏着针，咬牙切齿，眉头皱得紧紧，就像跟那针有仇似的，忍不住提醒他。 “你不要那么用力，随意点。” 韩子文举起手，很是不解：“我哪有用力？” 顾云朗突然伸手，出其不意地去抽他手里的针，结果韩子文捏得紧紧，根本抽不动。 “还说没有用力。”顾云朗摇摇头，把自己手指拿给他看，“瞧，像我这样，轻松点。” 韩子文看了半天，又去抽他的针，很轻易地就抽了出来。 “原来如此，难怪我缝针那么累，手指都勒出印了。”韩子文恍然道，“这下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韩小妹看他们说得热闹，干脆夹了菜，坐到旁边，不时指点两句。 顾云朗听着，只觉得岁月静好，满溢温馨。 而韩子文在韩小妹的指点下，果然觉得轻松许多，似乎进步了不少。 下一次没准能换细针试试？ 他看了眼渐黑的天色，问韩小妹：“小姑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唉，大柱的衣服沾了满身的血，特别难洗。我洗了半天才洗干净。” 韩小妹把木盆里的衣服指给他们看。 韩子文瞟了眼，想到下午的画面，忍不住笑起来。 “他那么弱的身子，经了这件事，肯定会躺个十天半月了。”韩子文幸灾乐祸地道。 韩小妹道：“吃不下饭，一吃饭就说闻到狗血味，犯恶心。今天在床上躺一天了，我娘和大嫂担心得很，一直守着他。” “他身子没啥问题。恐怕是觉得没脸见人。” 顾云朗替他诊过脉，最有发言权。 韩大柱身体完全没问题，比小文底子还好。 想想也是，从小到大，韩家好吃的全紧着他，肉食鸡蛋没断过，营养好得很。 又不吹风不淋雨，连路都不肯多走几步，身体能差到哪去？ “真的？”韩小妹吃惊地望着他，“那他咋隔三岔五就要死要活，咳得气都喘不过来？” “我还能呢！” 韩子文马上捂着胸口，“吭哧吭哧”咳嗽起来，很快呼吸急促，喘不了气，软软地就要昏倒。 虽说这两天伙食不错，韩子文脸上有了点红晕，可身体还是很瘦削。 这架势一摆出来，比韩大柱更像病人。 顾云朗在旁边看得呵呵直乐，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韩小妹望着顾云朗的笑脸，有一瞬间晃神。 小郎中笑起来真好看，难怪村里的姑娘做梦都想要嫁给他。 可惜平时都冷着脸，舍不得笑。 今天倒是一直笑个不停，看来和小文是真的投缘。 韩子文表演一阵，停住咳嗽。 他清了清嗓子，对韩小妹道：“瞧瞧，多简单，我还能装肚子痛、腰痛，心口痛。” 韩小妹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大柱也太会耍奸了，心思都不用在正道上。” 她想到什么，看向顾云朗，“那你还......” 余下的话没好意思说出来，那你说他气血两亏，要三两银子买补药？ 韩子文明白她心中所想，忙道：“小郎中把那三两银子给我了，我没要。” 今天顾云朗一过来，就要把韩老太的那三两银子给韩子文。 这家人想算计小文，当然得给他们点教训，而这银子就是对受害人的补偿。 韩子文不肯收，让他用来救助穷苦人，自己的钱足够用了。 顾云朗见他态度坚决，只得作罢，对他的观感更好了几分。 “那么大人了，一天天只会耍奸，他这人品，能考上秀才老天真是瞎了眼。”韩小妹愤愤不平地道。 只是她也没法子改变这个现实，她娘和大嫂已经把希望全寄托在了大柱身上，想着靠他当上官太太呢。 接下来也真如韩子文预测的那样，韩大柱一直缠绵病榻，秋收前才渐渐好转，能拄着根棍子出来见人了。 而秋收这段时间是农家人一年到头最忙碌的时候，韩子文和顾云朗没有田地，和以前没有两样。 往年秋收韩子文都要帮着韩家干活，可以说他们家的是主力，从早干到晚，没个歇的时候。 今年也不例外，韩老太提前几天就上了门，提醒韩子文到时候早点去帮着收割。 第50章 鉴于韩子文这段时间表现得很不听话，韩老太怕他秋收不肯过来帮着干活，提前几天便上门找到了韩子文。 第40章 “小文，你大伯家老的老，小的小，你大柱哥身子骨又弱，这次秋收全靠你了，到时候早点过来。” 韩老太说得理所当然，一副命令的口吻。 韩子文实在是太佩服她的脸皮厚度了，只怕拿缝被子的针扎都扎不透。 前段时间一家人轮流上门把他欺负了个遍，算计泼他狗血，还要给他说个歪瓜裂枣的媳妇，现在怎么就能跟没事人一般，上门要求他帮着干活？ 看来这些在她心里就不算事儿，长辈不管怎么对你，你都得受着。 韩子文可不会给她面子，毫不犹豫拒绝了。 理由很简单，小郎中出了钱，要雇他上山，帮他采药。 “就非得这几天？换个时间去。”韩老太眉毛立刻竖了起来。 “不行，已经收了定钱，这段时间都得去。” “把定钱退给他。”韩老太不耐烦了。 “花了，一两银子！你给我吗？给我我就退给他。” 韩老太就像被人踩到了尾巴，一跳八丈高。 “一两银子？你花了？大狗赔你的二两银子呢？” “也花了啊！”韩子文理直气壮。 “这才几天，你就花了三两银子？你在嚼着吃啊？” 韩老太的心在滴血，他们家，不算韩大柱的开销，一个月一百文都花不了。 这傻小子，一点不知道挣钱的辛苦！ 韩子文侧身让开，让她看清楚家里的情形。 他一样一样数给她听：“你看，我翻新了屋子，两边修了四间新屋，后院还修了新茅厕，你算算，三两银子够不够？” 他这次本来打算只修三间屋，一间做厨房，一间做浴室，另一间是茅厕。 可是他把地租给朱大勇种，又请他们吃包子，还送他们农家肥，朱大勇三兄弟觉得过意不去，主动对韩子文道，在厨房对面也修两间屋子，当做柴房杂物间，可以放农具柴火，粮食收获了，也存放在里面。 后来又说他们住的三间屋墙太薄，冬天住着冷，重新在外面敷了层黄泥，这样不会透风，保暖效果好很多。 听韩子文说以后想养猪养鸡，便顺手在后院起了猪圈鸡舍，把地也翻了，可以在后院种菜。 而韩子文的茅厕安了蹲便器以后，看着宽敞明亮干净，他把韩三嫂编的艾草条点燃了挂在里面，既驱虫，还除臭。 现在茅厕里一点臭味都没有，非常舒服。 以前几个孩子上茅厕都胆战心惊，现在都觉得是种享受。 朱大勇他们甚至认为，这茅厕太好了，太干净了，比他们家正屋看着还敞亮。 朱三勇已经决定，他的新房也照着这么样修一个茅厕。 顾云朗过来看了，也觉得喜欢，正好韩子文拿货的时候，老板多送了他一套，韩子文便把那一套转送给了顾云朗。 他也不推辞，马上让大勇三兄弟帮着安了上去。 现在的韩子文家里像模像样，比他刚来的时候各方面条件要好得多，不再是摇摇欲坠的破草房，生活质量提升了一大截。 但是韩老太可不这么想，她的心痛得直滴血！ 这死小子拿了钱简直就不当回事儿！ 她眼睛都红了，哆哆嗦嗦指着院子：“再怎么着，这也要不了三两银子，是不是朱大勇骗你的钱？我这就去找他，骗傻子的钱，他也好意思！我定要叫他吐出来！” 韩子文看她气成那样，慢悠悠道：“我还买了米，买了面，买了肉，买了菜，家里买了一大堆东西，三两银子还不够呢！” “你买那些东西干嘛！” 韩子文瞥她一眼：“干嘛？吃啊，我们不吃东西，天天喝西北风？” “前两天我听人说你上山打到了野物，你没拿去卖钱？”韩老太又想起一件事，赶快问道。 “吃了，全吃了。”韩子文豪爽地道。 “也吃了，你们到底要吃多少东西啊？拿去卖钱不行吗？简直是糟蹋东西！” 韩子文很想说一句，卖了钱我又不可能给你，也不知道你在操心啥！ 韩老太把胸口捶得咚咚响：“气死我了，你个不孝东西，全吃了，一碗汤都没有给我端过来！” 韩子文说这些，就是故意气她，见她这样，心里爽快得不行。 他巴不得韩老太气得血管爆掉，不死也瘫在床上，省得一天到晚转动那双绿豆眼，耍心计害人。 不过韩老太的血管很强悍，并没有那么容易爆掉，反而一挺老腰，命令韩子文：“去跟小郎中说，这几天你去不了，秋收完了再去帮他采药。” 韩子文摇头，坚决不肯：“我不敢，要去你去，顺便把定钱还给他。” 韩老太眼前立刻浮现出顾云朗那张门板脸，心头顿时打起鼓来。 小郎中可是不好说话，惹急了他，以后不肯给大柱治病可怎么好！ 看来确实没法子，小文只有跟小郎中去采药了。 她心里直后悔，早知道早两天来跟小文说这事。 既然事已成了定局没法改变，她眼珠一转，又有了新主意。 “这样吧，你们不是要上山吗？你记得多打点野物，秋收这几天，又忙又累，我们没点肉吃可不行，你把野物送到我家里来。” 这次韩子文答应倒是爽快：“行，你等着吧。” 韩老太原以为他还要东拉西扯一通，现在这么听话，倒有点不相信，狐疑地看着他。 这死小子的话靠不靠得住？ 她忙叮嘱道：“你可记住了，秋收是大事，我们一年的收成呢！” 韩子文点点头：“我记住了。” 打没有打到野物，还不是韩子文自己说了算，他说没有，这死老太婆又能拿他怎么着？ 面对这个老太婆，韩子文着实有点憋屈。 碍于孝道，话不能说太重，事不能做太绝，不像跟韩大狗那样，两句话不对，抡起拳头就开打，把他打服打怕，再不敢上门。 不过没办法，这个时代就是这样，讲究百善孝为先,孝道大于天，若真的做得太过火，韩村长只怕也不会站在他这边。 他已经打算好了，等兄妹几人身体调养好了，就离开这里，再不受这家人的鸟气！ 第51章 韩老太跑这一趟，只得了一句口头承诺，心头很不爽快。 她回去后越想越生气，总觉得韩子文在忽悠她，还是得想法子把他拿捏住才行。 她把韩刘氏叫过来，对她道：“小文没个媳妇管住他，真不知道天高地厚。那钱啊，就跟流水一样，‘哗哗哗’就出去了，一点没留，还带了债，把小郎中的定钱都给用了。不行，你回去一趟，明天叫你侄女儿过来，让他们两相一相，要是没啥大问题，就把这事定下来。” 她心里还打了个主意，韩刘氏不是说她侄女儿性子直，肯听她的话，力气又大，还急着出嫁？ 就算长得不好看，小文没瞧上，可以用小文吊着她，让她帮着把秋收的活计做了，自家也要松快一点。 韩刘氏早就想办这事，可是韩大柱的病一直没起色，她也就没顾上，现在听韩老太一说，立刻答应下来。 “我这就回去跟我娘说，让她明天把大妞领过来，怎么着也得把这件事给说成，你就放心吧。” 第二天的天气十分好，太阳一直躲在云层里，没有露过面，偶尔还有丝丝轻风吹过，带着稻子的清香，是个难得的凉爽天。 老槐树上停了群鸟，一直喳喳吵闹不休。 韩刘氏走出家门朝外张望两眼，笑嘻嘻地回到院里，对坐在屋檐下韩老太道：“娘，你听，树上的鸟一直在叫，这是在报喜啊，今天这事准保能成！” 韩老太听了听，果然树上的鸟儿叫得欢快，扯出个笑：“我倒是巴不得哦！” 正说着，就听到门口有人在叫：“大妹！” 韩刘氏一喜：“我娘来了！” 说着忙忙地迎了出去。 韩老太想看看那位大妞是什么模样，也站起身，伸长脖子往外看。 就见韩刘氏左手拉着她老娘刘老太，右手拉着个面生的中年农妇一块往院里走。 三人满面是笑，边走边说个不休。 身后还跟着个身材壮实的小伙子。 小伙子？ 怎么会是小伙子？ 韩老太揉揉眼，迷糊了。 不是说叫她侄女儿来相亲吗？咋叫了个小伙子来？ 刘老太看到韩老太，立刻喜气洋洋地向她打招呼：“哎呀，亲家，可有段日子没见了，你身子骨还硬朗？” 刘老太长得胖乎乎的，一说一个笑，年龄和韩老太差不多大，却比她看着年轻得多。 不过这就是个笑面虎，奸得很，一直撺掇着韩刘氏把韩家的东西往娘家搬。 韩老太很看不上她，和她吵过几次架，两亲家之间很少走动，彼此关系并不亲密。 现在看她这富态样，再看看自己跟鸡爪一般的双手，韩老太心里酸溜溜的。 第41章 “也就那样，死不了。”她随口答应了声。 刘老太不在意她的态度，把旁边那位中年妇人拉过来，介绍给韩老太：“亲家啊，这是我侄媳妇，你叫她双庆好了。” 那妇人倒是很有礼貌，恭敬地招呼韩老太：“婶子！” 韩老太瞟了眼，不屑地撇撇嘴，尖嘴猴腮，又是个奸人。 她敷衍地笑笑，一边请几人进屋里坐，一边问韩刘氏：“老大媳妇，不是说叫你侄女儿来吗？咋把你侄儿叫来了？” 韩刘氏瞥了眼那小伙子，轻轻推了韩老太一下：“娘，你看差了，那就是我侄女儿。” 韩老太一听，差点被口水呛到！ 她指着那个小伙子，不敢相信：“这就是你侄女儿？” 你是在哄谁呢，这明明就是个大小伙子！ “真是我侄女儿大妞，娘，你小声点！”韩刘氏悄声道。 韩老太路都不会走了，扭过头去，仔细看着韩刘氏的侄女儿大妞。 这姑娘长得五大三粗的，皮肤黝黑，浓眉大眼，没胸没屁股，嘴巴上还有一撮小胡子。 这哪里只是长得寡淡了点，简直就没长对头啊！ “大，大妞？”韩老太结巴了。 听到韩老太的话，大妞并不生气，还走上前一步，响亮地答应道：“哎！” “奶奶，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我是男的。” 她根本不在乎，还很有点得意。 她声音大，中气足，一开口，震得韩老太耳朵嗡嗡直响。 我的娘耶，这声音也像个男人嘛。 再看她穿的衣服，一件半新不旧的深蓝色短衫，下面倒是一条布裙，可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偷别人姑娘的裙子穿。 短了一大截！ 裙下还露出双大脚，比二柱三柱的脚都大。 “你确定这是个姑娘？” 韩老太声音都在打颤。 她是想给小文说个媳妇拿捏住他，可再怎么长得不好看，也得是个货真价实的姑娘啊！ 这怎么看怎么就是小子，纵是她脸厚心黑，也不好意思往小文面前带。 他肯定不能答应，这不是说亲，是结仇！ 大妞倒是没在意，转过脸，很大方地扭头到处看。 “大姑，就是这家啊？也不咋样嘛，破破烂烂。” 韩刘氏吓了一跳，小心看眼韩老太，给她一下：“不是这里，这是我家。” “不是说相的是你侄儿吗？没和你们住一块？” 大妞的亲娘拍了大妞一巴掌，也说话了。 “分家了，单住。”韩刘氏忙解释道。 韩老太还在打量那大妞，双庆似乎也觉得自己女儿长得不太合适，挽着她的手臂笑着对韩老太道：“我这闺女，模样是粗糙了点。” 只是模样粗糙了点吗？这是长歪了吧？ 难怪一直嫁不出去，一个女人长成这样，谁敢要啊！ 那两撇小胡子，也不知道刮一刮！ 双庆还在夸大妞：“婶啊，俗话说得好，女生男相，那是福，他侄儿不是比大妞小三岁吗？岂不是更好，女大三抱金砖呢，他们两人简直是天生一对，地配一双呢。” “对嘛。”韩刘氏附在韩老太耳边悄悄道，“娘，说成这门亲，有一两谢媒钱，还倒贴嫁妆呢。” 可惜韩老太越看大妞越觉得不对头，身上没有一点女人的样。 “这真不是个小子？” “肯定不是，我们打小看着长大的，保证是姑娘！实打实的姑娘！” 那大妞也是个爽快人，粗声粗气地对韩老太道：“奶，你不信，来摸摸看！” 说着就上前去抓韩老太的手，要往自己胸口上按。 韩大柱在屋里听到院里闹嚷嚷，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正好看到一个长得凶神恶煞的小子去抓韩老太的手。 这是在自己家里，韩大柱胆气壮得很，上前就去格挡，义正言辞地责问：“你是何人，想干什么？” 大妞一心想让韩老太摸摸她的胸口，好证明她是女人，没提防突然冒出来的韩大柱，一把抓住他的手，就往自己胸口上按去...... 第52章 韩大柱手一伸出去便被大妞抓住，他直觉不妥，想要挣脱，却根本挣脱不开。 下一刻，右手手掌结结实实按到了大妞的胸口上。 他顿感手下绵软富有弹性，和他平实硬瘦的胸口完全不一样。 他颇感奇怪，这小子看着粗鲁不堪，胸口咋这么软？ 下意识地五指用力，顺势捏了一把。 像是小姑做的窝窝头被他握在手里的感觉，还挺舒服...... 自打韩大柱的手放在大妞的胸口，院子里的几人瞬间石化，全都张大嘴，呆呆地看着两人手和胸相连的部位。 院子里鸦雀无声，只听到老槐树上的鸟儿，在叽叽喳喳地欢乐歌唱。 大妞缓缓低下头，看了眼胸口上的大手，再抬头看了眼面前的男人，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她一把将胸口上的手拍开，猛地弹跳开来，一步就蹦到她娘身边。 “娘，这个臭男人，他摸我！”她指着韩大柱控诉。 韩大柱揉着被打得生疼的手，听到这话很是不悦。 什么臭男人？你不是男人吗？咋连你自己也骂进去了？ 再说了，男人之间，摸一摸有什么打紧！ 谁知道下一刻，双庆婶的话却让他差点惊掉下巴。 “哪里来的臭小子？敢非礼我女儿！” 非礼？你女儿？ 韩大柱看着大妞，脑袋里一片迷糊。 突然间，他想到了刚才手下那绵软的触感，再看到大妞身上的布裙，猛地明白过来。 他摸的是个女人！ 他脑袋“嗡”的一声，热血上涌，脸涨得通红，大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双庆婶一指韩刘氏：“大妹，这就是你给我女儿相的男人？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上来就开摸！” 韩刘氏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忙上前解释。 “嫂子，弄错了弄错了，这是我儿子大柱，相亲的是我侄儿，没有在这儿，我这就带你们过去见他。” 双庆婶眼一眯，大柱？ 这不是婶子日常挂在嘴上炫耀，说是要考秀才的大外孙吗？ 还说十里八乡就他最有出息，最有可能考上秀才，以后还要当大官！ 她看了眼韩大柱，模样长得也还过得去，斯斯文文的。 这不比韩刘氏说的爹娘死完，拖着三个弟妹的傻小子强吗？ 再说了，那个能不能成还没有定数，这个摸了我家大妞，他就别想跑掉！ 没错，就他了，赖定他了！ “你家大柱太猴急了吧，看到个姑娘家就摸人家胸口，像个啥话！” 大柱着急了，马上辩白：“是她拉我的手去摸的，我挣都挣不开！” 摸人家姑娘胸口，这话传出去，他的名声全毁了，得辩清楚! 大妞委屈地揉着胸口：“娘，他不止摸我，还捏我。” 想到刚才他手上的力道，竟有点酥酥麻麻，怪舒服的。 大妞难得地扭捏了一下，那张大脸黑里透出几分红来。 双庆婶更生气了：“我闺女可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被你儿子又摸又捏，这不是毁她清白吗？你让她还咋说亲？不行，你儿子得负责！” 从这三个人进到家里，韩老太受的惊吓一个比一个大，饶是她自认为见多识广，也呆愣愣立在当场，半天回不过神。 听到双庆想把大妞赖到大柱的身上，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不得了！这两母女竟敢打大柱的主意，想得美！ 她仗着年纪大辈份高，想到啥就说啥，从来没有顾忌，指着大妞骂道：“这叫黄花大闺女？你自己看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有哪里像个姑娘家？你好意思舔着脸说！” “我们大妞哪里不像了？你给说说看，明明就是清清白白的大闺女，到你家里被你们这么糟蹋！” “哪里都不像，全身就没有一个地方像！” 韩老太梗着脖子怼了回去。 大妞着急了，他们不相信自己是姑娘家，咋办？ 她行事豪爽，马上有了主意，伸手就去解裙带：“摸了胸还不认，好，我把裤子脱给你们看！” 韩刘氏大惊失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不敢松开，嘴里一迭声地叫：“使不得使不得！” 韩老太被大妞的举动雷得外焦里嫩。 敢情这大妞不止长得不一般，脑子也不一般，整个一缺心眼儿啊。 大妞缺心眼儿，可她娘不缺心眼儿，不依不饶地道：“你们家大柱非礼我闺女，你们必须得给我个说法！” “你想要啥说法？”韩老太双手叉腰，冲到她面前，气势汹汹地吼道，“带着你这四六不靠，不知是男是女的东西来祸害我家大柱，你倒想要说法！” 双庆婶是称霸一村的泼妇，哪里会怕她，扯起又尖又利的大嗓门：“他摸了我闺女，就得娶她！摸起来舒服过了瘾，过后不认，没那么容易的事儿！” 第42章 “做梦！我家大柱是要考秀才当大官的，咋可能娶你这家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 韩大柱在旁边心咚咚直跳。 咋就那么寸咋就那么巧，他刚好那时候出来，又被她抓住手，摸了她的胸不说，好死不死还捏了一把！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早知道他就躲在屋里，任凭她们在外面吵嚷，打死也不出来！ 双庆婶听着韩老太口口声声不男不女，勃然大怒，她可不管什么亲家不亲家，拉着大妞就往外走。 “不讲道理的老东西，和你没法说理，我们到外面去，让你们村里的老少爷们，婆娘媳妇都来给我们评评理，我们大老远来你家，这才刚进门，你孙子上来就摸我闺女的胸口，有没有这样的道理？你还考秀才，烤木材差不多！” 这时候村里已经有人听到他们这边的吵闹，在院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 韩刘氏吓了一跳，上前把住院门，对着村民赔笑脸：“没事没事，乡亲们，我们家来了客人，说话声音大了点，没大事，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她把门关上，回头就对双庆婶道：“嫂子啊，这事儿可不能这么做，我跟你说的是我侄儿可不是我家大柱，你找错人了。” “你怎么着？我闺女被你儿子给糟蹋了，还好意思把她往你侄儿跟前领？” 韩刘氏不认账：“那么多人看着，咋就糟蹋了？” 刘老太看着两边斗嘴，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53章 刘老太很纠结。 一边是她的女儿外孙，一边是她家的堂侄，帮哪边不帮哪边似乎都不太对。 双庆婶多会察颜观色啊，见和这婆媳俩说不通，拉着刘老太的手就要哭。 “婶啊，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我们大老远来，不是送上门让他们欺负的。” 刘老太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不急不急，有话好商量。” 双庆婶凑近她耳边，悄声道：“婶，今天这事得做成了，要不然他真当了大官，我们可连汤都喝不上一口。” 刘老太一想，对呀，韩老太这个抠门的婆娘，一天防我们家就跟防贼似的，大妹没有她的允许不准回娘家，要大柱真有了出息，会认自己？ 这侄儿就不一样了，怎么说也是姓刘的，大妞也肯听自己的话，真嫁过来，肯定会向着娘家，到时候有了好处能不帮着自己家？ 她心里有了主意，没错，得把这事儿给做实了！ 再说了，一两银子的谢媒钱，她也想要啊！ 刘老太主意拿定，马上对韩刘氏道：“大妹，这事真要闹出去，大柱名声坏了，还咋考秀才，官府能让他考吗？” 韩大柱听她这意思，想要让自己认下这门亲，哪里肯干，大声抗议：“不可！我绝不答应！我打死都不会认！” “那你干嘛摸我闺女胸口，你做都做了，还想不认？我告诉你，你再跟我耍横，我不只要到你们村里去找人说理，还要到你们学堂，到县衙去告你，我们可是规规矩矩的人家，由不得你这样糟蹋！” 韩老太听了双庆婶这话，心里也开始慌起来，大柱的名声，可是顶顶要紧的，真要被说成是好色之人，在村里都没法立足，更不要想其他！ 她掉转头，狠狠瞪着韩刘氏，这就是你找来的娘家人，你这是想害谁？ 你从娘家找来黑狗血泼你儿子，现在又找了娘家不男不女的东西恶心你儿子，你和你儿子有仇啊！ 韩刘氏被她恶狠狠的眼光看得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她也不想啊，谁知道这是咋回事。 她突然像是明白什么，勇敢抬起头，把锅扣在了韩老太头上。 “娘，要不是你一直说她不像个姑娘家，她也不能让你去摸她，大柱也就......” 韩老太气得脸色铁青，胸脯起起伏伏，气都快喘不过来。 “你这是在怪我？啊？” 双庆婶可不容他们扯开话题，继续道：“你们要吵呆会吵，先说这事儿咋解决，你们得给我拿出章程来。” 她已经下了决心，今天不把这桩婚事定下来，她就不出这个门！ 大妞看着韩大柱还不太满意。 “娘，你看这人瘦瘦精精，娘不拉叽......” 双庆婶一扯她的手，低声警告：“你给我闭嘴，你还在这挑三拣四，有人肯娶你，你就烧高香吧。” 大妞撅着嘴，一眼一眼打量韩大柱：“那脸比我还黑......” 双庆婶白她一眼：“你懂个啥，人家马上要考秀才，以后要当大官，你嫁给他，以后就是官太太了。” 大妞想想那画面，立刻欢喜起来：“好好，我嫁我嫁。” 两人有商有量，似乎这事已经板上钉钉，跑不了了。 韩大柱听了个大概，脸都白了。 他快要哭了，恨不能把自己的右手砍掉！ 他大吼道：“不可能，这事儿绝不可能！” 双庆婶变了脸，拉着大妞扭头就往外走。 “行，就让大家来说，这亲该不该结？” 刘老太哪里肯让她们离开，上前一把抓住：“哎哎，不忙不忙，有话好好说嘛。” 双庆婶冷冷瞥韩大柱一眼：“好好说？你看看这像好好说的样子？” “你别急，婶子劝劝他们！” 刘老太说着，把韩家三人拉到一边，悄声道：“事情已经这样了，得想法把她们安抚下来才行，我这个侄媳妇可是混不吝的，吵架撒泼是把好手，真惹急了她，搞不好还真会坏了大柱名声。” “娘啊，那咋办？” 韩刘氏已经完全乱了。 刘老太叹口气，神情很无奈。 “唉，这事啊，还真是阴差阳错，也不能怪谁，可闹出去，大家都没面子，我瞧啊，要不然你们先答应了，把亲事定下来。” 见韩家三人神情激动地要反对，她忙摆摆手，继续道：“你们听我把话说完，以后大柱真的考上秀才当了大官，随便找个理由把她休了不就成了，现在怕她们，那会儿还能怕？就算把这事儿说出来，那又怎么着？再说了，大柱考学要花不少钱是不是？你们手里钱够吗？大妞家在我们村里可是最有钱的，以前就说要倒贴嫁妆，现在大柱这么有出息，跟他们商量商量，订了亲，就让他们拿钱出来资助大柱，考学的钱不就有了？” 这话直击韩老太的要害，她现在看着手里越来越少的银钱，愁得都快睡不着觉了。 这个大妞能带钱进来，倒也不错。 而且真像刘老太说的那样，到时候大柱当了大官，随便找个由头把她休了，她敢说啥？ 这么看起来，这门亲事也不是不能结。 韩大柱还是不太愿意，这样的媳妇，说出去都嫌丢人！ 而且照双庆婶那泼妇样，以后真那么容易休了她？ 刘老太似乎看出他的想法：“当大官的人，三妻四妾平常得很，我跟你说啊，那个王举人，听说中了举，马上就有不少人送漂亮闺女给他，一送就是好几个，你真当了大官，还会少得了漂亮的姑娘家？重要的是你得当上才行，千万不能把你的名声坏了！” 韩大柱也犹豫了，现在家里的情况确实越来越窘迫，他以前每顿都能吃上肉，可现在隔三岔五才能吃上一顿，奶奶还跟他说，为了考试，得节省点了。 接下来他的花费才是巨大，要是后续银钱跟不上，他考不上秀才，以前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吗？ 他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他可是学堂里最聪明最有出息的人！ 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总说自己脑子不好使，那就考上秀才让他们看看！ 可是他看了一眼转动着硕大脑袋，四处打量的大妞。 唉，确实下不了嘴啊！ 第54章 韩大柱沉着脸，万般不情愿。 要是同窗知道他的未婚妻是这么个东西，岂不是要嘲笑死他！ “其实大妞模样不差，就是汗毛重了点，回去刮干净，再好好收拾收拾，大概......应该......勉强看得过去。” 刘老太吞吞吐吐，自己都不敢把话说死了。 “反正你不是和她真做夫妻，先吊着，把这事儿过了再说。” 韩老太终于拿定了主意。 “会被人笑.......”韩大柱还在挣扎。 “你别说就行了，谁会知道你媳妇长这样？” 刘老太觉得这就不是个事。 倒也是。 韩家祖孙三人对了对眼神，终于达成一致。 行，那就这样吧！ 刘老太见他们应了，立刻欢天喜地地冲双庆婶和大妞直招手。 “好了好了，这事成了！以后两家合一家，亲上加亲了，多好啊！” 她又扭头看向韩老太，热切地道：“亲家啊，明天你请个媒人上门提亲，咱们把这事办得妥妥当当，让大柱先沾沾喜气，明年下场准保能成！” 韩大柱虽然点了头，心里却憋闷得不行。 第43章 真是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降啊！ 他一门心思想娶的是县令嫡女一类的千金大小姐，而不是这个粗鲁不堪，又蠢又傻的男人婆！ 大妞却很高兴，自己总算能嫁出去，这女婿以后还能当大官，自己能当官太太，咧着大嘴呵呵直乐。 双庆婶悄悄拧了她一把，她才想起来应该害羞，忙低下头。 她微侧着脸，转动大眼珠子，含情脉脉地，欲语还休地，不住去瞟韩大柱。 到底是要当大官的人，真是哪哪都顺眼！ 韩大柱被她瞧得毛骨悚然，脊背发凉，差点落荒而逃。 光这么相对而立都遭不住，以后真要一块生活？ 那日子，他想都不敢想。 可能咋办呢？为了银子，为了前程，他必须忍！ 待韩老大和二柱三柱和韩小妹回得家来，看到韩大柱的未婚妻刘大妞，惊得差点没昏死过去。 咋千挑万选，选了这么一个男人婆？ 比韩大柱还有男人味！ 而韩子文根本不知道，韩老太准备说给他的媳妇儿，已经被韩家内部给消化掉了。 其实他也没有骗韩老太，他确实要和顾云朗上山采药。 不过不是顾云朗雇他，而是两人相约着一起前去。 平时顾云朗采药都是在山腰以下，村民们常去的位置。 这里草药的种类不算丰富，都很常见。 看到韩子文带给他的草药，有好些在山腰很少见到，立刻心痒难耐，让小文带他前去。 这两天大家都在为秋收做准备，找顾云朗看病的村民相对少一点，他决定利用这段时间多采点草药。 两人一商量，打算早点出发，尽量往山上多爬一段。 于是第二天早上六点过一点，顾云朗便敲响了韩子文家院门。 韩子文叮嘱醒来的小山在家里照顾好弟弟妹妹，轻手轻脚出了院子。 这时天刚蒙蒙亮，四周静悄悄，天空中弥漫着薄薄的雾气，大青山就像罩上了一层轻纱，很有点世外仙山的感觉。 韩子文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人一下变得精神起来。 “小文！” 顾云朗站在前方的山路上，朝着韩子文招手。 他背了个大背筐，穿了一套半新不旧的深蓝色短衫，显得四肢修长有力，干练而挺拔。 凉爽的晨风将他的发丝撩起又放下，竟有种飘逸洒脱之感。 顾云朗平时衣衫以浅色为主，韩子文还是第一次见他穿这么深的颜色，似乎更贴他清冷的气质。 “小文，这里。”顾云朗又轻轻唤了声。 微弱的晨曦中，他的面部轮廓半明半暗，有种别样的温柔。 韩子文心一轻，赶紧跑过去，问他：“你吃了早饭吗？” 顾云朗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冲他晃了晃。 “我带着的，边走边吃。” 他打开布包，是两个白面饼。 饼子油浸浸的，葱香扑鼻，看着就好吃。 他拿了一个递给韩子文。 “尝尝看，我爷爷煎的葱油饼，特别香。” 韩子文摆摆手不肯要：“不用了，我在家里吃得很饱。” 说完打了个响亮的饱嗝，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顾云朗轻笑出声，把手上的饼子一撕两半，递了一半给他。 “再吃点，尝尝味。” 韩子文不再推让，接过来咬了一口，嚼得“咯吱咯吱”响。 顾云朗自己也咬一口，问道：“怎么样？好吃吧？” “外酥里嫩，好吃得不得了，顾爷爷手艺真好。” 顾云朗满意地点点头：“明天给小山他们带几个。” “那先谢谢了。”韩子文上下打量他一眼，赞道：“你穿深色真精神。” 顾云朗扯扯衣角，唇角浅浅勾起：“走吧，这会儿没人上山。” 两人一边吃，一边沿着山道往前走。 不一会儿，山道渐渐变窄，经过一条小溪，再过道小木桥，两边的高树越发茂密，村民行走的痕迹也渐渐消失。 在爬上一座山坡后，已完全没了路，地上杂草覆盖，前方则全是密布的荆棘和藤蔓，只能依稀看到一小条通道，正是前两天韩子文经过时砍出来的。 韩子文停下脚步，用砍刀砍下两条笔直的树枝，削去上面的枝叉递给顾云朗。 “前面路滑，用这个撑着，好走路。” 这就相当于前世的登山杖了。 他给自己也削了两根，边走边敲路边草丛，免得里面藏了毒蛇。 从这里开始，药草已经开始变多，不过顾云朗没有停下来，跟着韩子文继续往山上爬行。 他常年在山上转悠，体力很不错，一点没有拖韩子文的后腿。 “我带了调料和火石，中午要是回不来，我们在山里打了野物，直接升一堆火烤着吃。” 韩子文边走边向顾云朗描述美好的午餐。 这是他一直盼望的，只是一个人弄没啥意思，现在有了伴，他兴趣又来了。 “行，你弟妹呢？安排好了？” “昨天做了馒头烧菜，小山烧上火热一热就能吃。” 现在小山脑子越来越清楚，做事比韩子文还有条理，是个称职的小管家婆，完全可以信任。 两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大亮，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透了下来，变成一个个小小光斑，在两人脸上身上跳跃。 听着两旁树丛中“窸窸窣窣”的声响，韩子文从怀里摸出一把弹弓。 上山两趟，他感觉光凭自己扔石子打猎实在不靠谱，可他又不会射箭，便去杂货铺买了把弹弓，在家里练了下准头，非常不错。 这把弹弓是店里最大的，力量大，射程远，打打小野物足够用。 当然，要是遇到大的野物，肯定不行。 好在他手上有砍刀，再加上他的一把大力气倒是没有问题。 再不济，打不赢他还能跑，还能上树，在这深山老林里，保住命应该没问题。 除非点儿背，遇上饥饿的群狼。 不过这个时节，草木茂盛，野物肥美，凭借群狼的实力，应该饿不着。 这青天白日的，估计都在睡大觉。 顾云朗听他不住表扬手里的弹弓，心里好奇，接过来拿在手中查看。 对于大部分男孩子来说，弹弓是小时候最喜爱的玩具之一，顾云朗也不例外。 韩子文絮絮向他说着这弹弓有多厉害，顾云朗默默听着，薄唇抿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韩子文正说得带劲，却见顾云朗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朝着旁边的荆棘丛里摔去。 第55章 韩子文侧身正在和顾云解说他的弹弓，听到动静不对，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好险！” 顾云朗吓了一跳。 荆棘上长满了锐利的尖刺，要是摔下去，搞不好会被划个满脸花。 他站直身，旁边一根树枝却勾住了他的发簪，一下给带了出来，“骨碌碌”掉落在地，很快消失在了厚厚的落叶杂草中。 顾云朗举起手上的木棍将落叶翻了翻，却没有发现那发簪的踪影。 韩子文将手伸进怀里，摸出了一个纸包，里面包着他在府城买的乌木簪子。 他本来打算送给顾云朗，只是他突然想到，在古代发簪是定情信物，女孩喜欢男孩，就是送发簪表明心迹，而男女双方相亲，男方相中女方，也是插簪定情。 他顿时就觉得送不出去。 可买都买了，不送又总觉得不太甘心，就一直想着能找个恰当的机会送给他。 现在机会不就来了？ 他可以不着痕迹地将簪子送给顾云朗了。 他忙把簪子递给顾云朗：“小郎中，我这里有簪子，你用我这根吧。” 顾云朗看了一眼，没有接：“你留着带，我削根树枝先用着。” 韩子文一着急，脱口而出：“这簪子就是送你的。” 话一出口，他猛地反应过来，咋把实话说出来了？ 顾云朗正在搜寻合适的树枝，听了他的话，接过簪子，看了眼，又抬起头，眼睛又黑又亮。 “你送给我？” 韩子文脸上火烧火燎，点点头。 顾云朗笑了，清澈如墨的眼眸在他脸上打个转，缓缓将簪子插到了发髻上。 他没有东问西问，倒让韩子文大松口气，接过顾云朗递过来的弹弓，转身继续前行。 两人不再说话，林中异常安静，只听到两人轻浅的呼吸声和鞋子踩在地上的哗哗声。 这一段路韩子文走过，虽然不算好走，但也勉强被他开了条路出来。 两人加快脚步，穿出这片丛林，是一片较为宽阔的草地，其间有一条清澈的小溪蜿蜒而过。 草地长了不少野菜草药，时不时还能看到野鸡野兔，韩子文前两次走到这里便停住了脚步。 顾云朗却不太满意：“我们再往上走走看，这里的草药还是太过平常。” 第44章 韩子文有点犹豫，再往上走，野物也更多，万一遇到凶猛的野物怎么办？ 他倒是身手敏捷不用怕，顾云朗行吗？ 顾云朗却颇有兴致：“走吧，上去看看，情况不对我们就下来，不多耽搁。” 顾云朗看出他的顾虑，笑着道：“不用担心，我别的本事没有，跑得快。” 行吧，有逃命的本事就行。 其他韩子文也很想往上走走，天气越来越冷，他想打点鹿啊狍子一类比较大的野物，回去腌制起来，再买点猪肉，这个冬天就不缺肉吃了。 “你跟紧我，见势不对就跑，别管我。”韩子文叮嘱道，把砍刀也拿了出来。 想必接下来的路会更不好走，他得做好准备。 “没问题。” 顾云朗弯弯嘴角，答应得很爽快。 两人逆着小溪前行，快速穿过一座座丛林，前面便没了路，而是一大片陡峭的山坡。 站在山石下，能听到石后哗啦啦流水的声音。 抬头看去，一道瀑布挂在前方的悬崖之上，晶莹剔透的珠子飞溅而下。 在阳光照耀下，幻化出一道彩虹。 “好漂亮的瀑布。”韩子文惊叹道。 “翻过去。” 顾云朗跃跃欲试。 韩子文答应一声，抓着坡上的树根，两三下就爬了上去。 他扭头看向下面的顾云朗，伸出手：“来，我拉你。” 顾云朗紧了紧背筐，正准备攀爬，听了他的话，微微一愣，还是把手递给了他。 两人走了这么长的山路，身上都出了汗，顾云朗的掌心也暖乎乎的。 两手紧紧交握的瞬间，那温度从指间流传到了韩子文脸上，他的脸不受控地燃烧起来。 见顾云朗找到立足点，韩子文用力一拉，将他拉上来，赶快放开他的手，自己往上爬了一段，才又伸出手又去拉他。 就这么握了几次手，终于翻过了这座陡坡。 迎接他们的仍然是片丛林，而那瀑布似乎还在更远的前方。 这才是望山跑死马啊。 而且这片丛林更阴暗潮湿，道路更难行，似乎也更危险。 韩子文一手握砍刀，一手握着弹弓，不敢再说话，和顾云朗飞速在里面穿行。 其间看到不少野物，他却不敢停下来，只希望快点走出这片丛林。 差不多走了半个时辰，眼前豁然变得明亮，终于穿出这片丛林了。 韩子文对着灿烂的阳光深深地吸了口气, 转头对顾云朗笑道：“总算走出来了。” 顾云朗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眉眼弯弯地望着他，眼里的光芒变得柔软。 韩子文的心跳乱了，忙转过头四处张望，却见前方正是那条瀑布。 现在正是丰水期，瀑布声势很大，轰隆隆落下来，在山崖处汇成了一座深潭。 四周是高大挺拔的树木，地面全是纠结的藤蔓和茂盛的野草。 韩子文不住吸着鼻子，空气中没有大型动物所特有的腥臭味，地上虽然有不少动物粪便，可都不新鲜。 估计是昨天晚上留下的，这会儿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就在这里了吧？” “行。” 顾云朗已经在草丛中发现了好几种比较少见的草药，马上答应下来。 “你先在这里摘，我去潭边看看，你小心着点。” 韩子文见顾云朗已经蹲下身，叮嘱一句，朝着潭边走去。 潭水十分清澈，连水底砂石都清晰可见，一条条鱼儿在潭水里自由自在地。 韩子文笑了。 不错，要是能想法弄上来两三条，在这清潭边烤鱼吃，也是一番趣味。 第56章 韩子文在深潭边蹲下，仔细端详潭里的游鱼。 鱼的个头不算大，估计有个一斤左右，身形细长，看着挺懒的，就那么漂在水里，半天才游动一下。 韩子文来这个世界这么久，猪肉吃过，鸡肉吃过，倒是还没吃过鱼。 他前世倒是挺喜欢吃鱼，特别是鳜鱼，肉质鲜美，刺也少，不管是清蒸还是红烧，都很好吃。 他吸了吸口水，也不知道这里的鱼肉质如何？刺多不多？ 不过现在面临的问题是，怎么才能抓上来？ 韩子文事先没有想到要抓鱼，既没有带网，又没有带鱼竿，倒有点让人头疼。 他四下打量，发现深潭靠近岸边的地方比较浅，可以站在浅水区，用树枝做个鱼叉叉鱼。 不过韩子文从来没有试过这种方法，倒是可以尝试一下。 正在研究，顾云朗采完草药也过来了。 看到潭里的鱼，也很惊喜：“这么多鱼。” 清水河里也有不少鱼，不过都是些杂鱼，比潭里的鱼个头小，刺也多，村民们都是打捞上来晒干后做成腌鱼。 这么大的鱼，倒很少见。 韩子文扭头看向他：“咋样？我们多抓几条带回去腌上。” 顾云朗自然没有意见。 “行，你想好怎么抓了吗？” 韩子文指了指旁边那片茂密的树林。 “我打算用树枝做一把鱼叉叉上来，不过它们在潭中央，那里水太深，不方便过去。” 这又是一个问题。 总不能脱了衣服游到潭中心，再举起鱼叉叉鱼吧？ 这难度太大了点，他估计自己不能胜任。 “这里有狼尾草，一般的鱼都爱吃，再挖几条蚯蚓，剁在一起，洒到潭边，把鱼引过来就可以叉。” 韩子文眼睛登时亮了，胸有成竹地保证。 “那就没问题了，只要能引过来，我就能叉上来，今天中午烤鱼吃。” 顾云朗笑眯眯地点头：“行。” 他抬头望了眼太阳，又道：“这会儿时间还早，待会儿来弄，我们先去树林里看看。” 山崖上的瀑布流下来，不止积成了这个深潭，还形成了一条小溪，蜿蜒着在山间流淌。 而树林就在小溪的对面。 溪水中散落着不少石头，两人踩着石头，小心翼翼到了对面的树林中。 这片树林非常茂密，枝叶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绿色的天篷，阳光透过叶片间的缝隙，洒下细碎的光影 地上满是腐朽的落叶，踩上去，便会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林中潮湿阴暗，到处是形状奇特，高大茂盛的蕨类植物，有种奇异的美感。 一走进来树林，两人不由得欢呼一声。 韩子文欢呼，是因为他看见树下有大片大片的蘑菇，倒伏的枯树干上长着不少黑木耳。 顾云朗则是欣喜于发现这里生长着不少稀有的草药。 两人相视一笑，马上各就各位，采摘自己想要的植物。 这一片蘑菇都是比较常见的品种，他都认得，不用担心是否有毒，可以放心大胆地采。 回去后晒干收起来，用水泡发就可以食用，又营养又方便。 他听觉很灵敏，不时听到翅膀扇动的声音，站起身，便看到前方有野鸡在扑棱，再加上武器给力，就这么采着蘑菇，竟然也猎到了两只野鸡，一只肥硕的野兔。 这还是他第一次猎到野兔，因为这里的野兔大部分是晚间出来活动，白天都在睡觉。 这只野兔估计失眠睡不着，出来遛达，倒便宜了他。 没多一会儿，这片长得比较齐整的蘑菇采得差不多了，韩子文起身，捶了捶腰，打算去采枯树上的黑木耳。 等他把这棵树上的采完，一转身，却看到旁边一截枯树桩上长了朵形状比较怪异的蘑菇。比普通蘑菇大得多，颜色也深得多。 他直觉不太对，忙叫顾云朗：“小郎中，你快来看，这朵蘑菇咋这么大？” 顾云朗跑过来定睛一瞧，惊喜道：“这不是蘑菇，这是紫灵芝。” “紫灵芝？” 韩子文只在图片和视频上见过灵芝，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竟然没有认出来。 这灵芝可是好东西，听说千年灵芝有还魂之功，能起死回生。 白蛇传里的白娘子把许仙吓死了，不就是盗了千年灵芝把他救活的吗？ 这朵灵芝挺大，也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 若真长了千年，卖他个几千两几万两，他和顾云朗岂不是发大财了？ 要是宫里的皇后太后身体不好，他们献上去，没准还能加官进爵呢！ 他越想越美，见顾云朗蹲下去查看，忙问：“这是不是千年灵芝？” 顾云朗好笑地看他一眼，解释道：“哪里来的千年灵芝，灵芝头年长成，第二年采摘最好，超过三年，就没药效了。这株灵芝品相不错，拿到药铺卖，应该能卖到十两银子。” 他小心采下灵芝，轻轻拂去上面沾着的枯叶：“小文，这灵芝我买下了，回去拿十两银子给你。” 韩子文想都不想，立刻拒绝。 “不用，你只管拿去。” “那不行，这太贵重了。” 第45章 韩子文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都不认识灵芝，说不定我采回家，也像煮蘑菇一样煮来吃了，得亏有你在，才没有浪费好东西。” 顾云朗低头看着灵芝，很是为难。 韩子文拍拍他的肩膀，豪迈地道：“我现在不差钱，卖宝瓶的钱还找不到地方用呢，再说了，我们兄弟之间还用计较这些吗？要不然，就算我送你的吧。” 顾云朗抬起眼定定望向他，漆黑的眼眸就像那汪深不可见底的深潭，让人不自禁地想要沉浸其中。 他轻笑一声，点点头：“行，我收下你的礼物。” 韩子文不由得看向他头上的那支发簪，突然心虚不已，赶快站起身，故作轻松。 “这一趟收获还真不错。” 顾云朗心情非常好，唇角向上弯起：“没有白跑。”他看了眼韩子文打到的野鸡野兔，有些意犹未尽，“这里野物多，你再打几只。” 他不再挖草药，陪着韩子文一起打猎，两人随便转了一圈，收获很不错，又打了两只野鸡。 韩子文拍拍弹弓，很满意：“有了它，效果确实要好得多。” 他挑了一只最小的野鸡出来，在手里掂了掂，差不多有一斤多，笑道：“今天中午做叫化鸡吃。” 说着寻了几根青藤，将几只野鸡和那只野兔的脚绑起来，小心放进背筐里。 加上采的木耳和蘑菇，背筐差不多满了。 吃完午饭，就可以往山下走了。 韩子文整理好背筐，对顾云朗道：“走，我们抓鱼去。” 第57章 两人重新回到清潭边，韩子文放下背筐，找了一根树枝削尖，试了试，还挺顺手。 顾云朗也用蚯蚓和狼尾草合了一堆鱼食，用一片树叶托着走了过来。 韩子文当仁不让地认为应该是他去叉鱼，见顾云朗准备好，便脱了鞋袜挽起裤腿淌进了清潭里。 他的皮肤很白，双足小腿线条秀美，在潭水中荡漾开来，白得晃眼。 顾云朗看了眼，便转开目光，遥遥注视着潭中央的游鱼。 韩子文一边走往里走，一边呲牙咧嘴地叫唤：“好冷，这水真凉啊！” 顾云朗忙叫住他：“别走太深，走几步就行了。” 韩子文一直走到齐膝的位置才停住，哆嗦道：“水越冷，鱼肉越鲜美，我们有口福了。” 顾云朗笑了笑：“注意，我撒鱼食了。” 说着扔了一把鱼食在韩子文身前。 潭里的游鱼闻到了食物的香气，立刻有了动力，纷纷往韩子文身边游。 眼见一条游得最快，已到了身前，韩子文心里一阵激动，立刻高举手中的鱼叉，用力叉了下去。 “啪嚓”，水花四溅！ “叉到了！” 韩子文兴奋地举起木叉，却见上面空空如也，鱼鳞都没有一片。 没叉到？ 韩子文有点懵，明明看着鱼身叉下去，怎么会落空？ 顾云朗在岸上指点他：“你瞄准鱼下方一点的位置！” 韩子文想起了光的折射作用，恍然大悟。 只是理论上一回事，实践起来又是另一回事，鱼一蹿过来，韩子文就完全乱了。 鱼儿们都快吃饱了，他仍然没有叉到一条。 看着在他身边悠哉游哉的鱼儿们，韩子文气馁了。 用弹弓打打野兔，野鸡还行，叉鱼他确实不擅长。 “看样子今天吃不了烤鱼了。” 他无精打采地望向顾云朗，却见他已经脱了鞋。正在挽裤脚：“你上来，我试试。” “你能行？”韩子文诧异地张大嘴。 “试试吧。”顾云朗淌着水下来，咧咧嘴，“还真是凉。” 他走到韩子文身旁，接过他的鱼叉，把手里的鱼食递给他：“你去岸上等着。” 韩子文心里好奇，想看看他怎么叉鱼，不肯上去。 “我在旁边帮你看着。” 顾云朗不吭声，举起鱼叉，只专注地盯着水里的游鱼。 粼粼的水光倒映在他的身上，他的眉眼变得柔和起来，整个人也像在熠熠发光。 韩子文心跳加快几分，不敢再看，只盯着那几条游来游去的鱼儿，鼓励他道：“这里少有人来，鱼都挺笨的，应该很好叉。” 顾云朗抬起头，瞟了他一眼，嘴角轻轻扬起：“叉起来才算数。” “不要说话，别吓着鱼。”韩子文握了把鱼食，提醒他：“准备，我要洒了。” 说着将手里的鱼食洒了出去。 尝到甜头的鱼儿们又游了过来，顾云朗轻悄悄举起鱼叉快速往水里刺去！ “哗啦”一阵水响，水花四溅，他猛地举起鱼叉，上面竟然叉中了一条鱼儿，正摇头摆尾拼命挣扎。 这条鱼足有六七寸长，看着很是肥美。 韩子文满眼的不可置信。 “竟然叉到了！”　他喃喃道，“这才叫真人不露相啊。” 顾云朗抿唇笑了笑，把鱼取下来，往岸上一扔。 “运气而已。” 韩子文垂头丧气地瘪瘪嘴：“我咋没这种运气。” 顾云朗低头见他小腿冷得发紫，心一缩，催促他道：“快上去，这瀑布乃是山顶雪水所化，太过冰冷，小心寒气入体。” 韩子文刚下来时感觉这潭水确实冰冷彻骨，不过站了这么长的时间，倒也习惯了。 再说了，他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寒气入体。 火气旺着呢。 他拒绝道：“没事，你再叉一条，我们一人一条。” 顾云朗见劝不住他，不再坚持，转过身，下令：“洒。” 韩子文忙把手中的鱼食又洒了出去。 这些鱼儿确实挺笨，刚刚才损失了一条同类，此时闻到食物的香气，又慢悠悠地游了过来。 顾云朗如法炮制，像刚才那样举起鱼叉猛地刺了下去，水花响处，鱼叉上又是一条肥硕的大鱼。 韩子文吃惊地看着那条鱼：“又是一条，百发百中啊。” 顾云朗将鱼取下来，又扔到岸上，淡然一笑。 “巧合而已。” 第一次是运气？第二次是巧合？ 这妥妥的凡尔赛嘛！ “再叉一条！”他忙抓起鱼食道。 这一次再叉中，看顾云朗又怎么说。 而且他也想学着看怎么叉，这两次顾云朗动作太快，他都没有看清楚。 顾云朗却不肯，抬脚就往岸上走，不容争辩。 “还有你打的野鸡，我们两人足够了，想要待会儿再下来叉。” 韩子文连叫他两声，他都没有停步，只得跟着他一块上了岸。 两人忙穿上鞋袜，准备去收拾野鸡和那两条鱼。 这时候顾韩子文又遇到了新的问题。 他去杀鸡时，才想到没有带小刀，只有一把砍刀，这如何能剖鱼杀鸡？ 顾云朗见他束手无策，走过来，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对他道：“我来吧。” 韩子文吃惊地睁大眼，紧紧盯住那把匕首。 没想到顾云朗不显山不露水，竟然还带有武器。 他上下打量着顾云朗：“你身上还藏了什么宝贝？” 顾云朗拍了拍衣服，眼睛一弯：“没了。” 顾云朗的这柄匕首虽然没有镶嵌珍珠宝石，铁鞘却打造得极其精美，有种低调的奢华感。 匕首刚一出鞘，刀尖在阳光照耀下反射出道道寒光，闪得韩子文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他倒吸口冷气，喃喃道：“这把刀用来杀鸡剖鱼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 他真正想说的话是，太暴殄天物了！ 这把匕首显然就是件难得的宝贝，只怕如传说中一般削铁如泥。 顾云朗却不以为意，随口道：“能杀鸡剖鱼也是它的荣幸，不然只是件无用的摆设而已。你去拾柴生火，这里交给我了。” 韩子文怀疑地看着他：“你会做？” 第58章 对于顾云朗是否会剖鱼杀鸡，韩子文表示很怀疑。 不过见他信心满满，又有利器在手，还是答应了。 他叮嘱道：“小心点，别划伤手。” 顾云朗乖巧地点点头，柔声答道：“好。” 韩子文看着他左手提着鸡，右手提着鱼，身姿挺拔地往溪边走去，总觉得有点想像不能。 算了，要是没弄好，自己再帮着善后就行。 这附近的枯枝挺多，韩子文没一会儿就捡了一堆柴火，足够今天中午使用。 他在地上刨了一个小坑，准备用来做叫花鸡。 正忙着，顾云朗两手湿淋淋的，左手提着鱼和鸡，右手用树叶托了一大包黄泥过来了。 韩子文看了眼，鸡和鱼的肚腹都掏空了，鱼鳞刮得干干净净。 动作还算麻利，和他想象中不沾俗事的小郎中有点不太一样呢。 “真能干。”他忍不住赞道。 顾云朗冲着他一弯唇角：“多谢夸奖。” 第46章 他将黄泥抹在鸡身上，韩子文则把自己怀里包着的调料拿了出来。 他准备得比较齐全，盐，辣椒面，孜然粉，花椒面，五香粉，林林总总，在地上摆了一列，全是从超市里拿出来的。 顾云朗看得直咂舌：“这么多？” 韩子文也觉得太齐了点，有很多调料这个时代应该还没有。 想着顾云朗人很聪明，为了不让他怀疑，便信口胡诌：“上次在府城卖完宝瓶出来，看到有个外族人卖调料，我不是有钱吗？就每样买了一点。我家里还有，要是你觉得不错，回去每样给你装点。” “行。” 顾云朗答得很爽快，显然已经不拿他当外人，不跟他客气了。 韩子文涂完鱼的调料，见他还在给鸡抹泥，便从背筐里捡了些蘑菇，又扯了把野葱在溪水里洗净，一起塞到鸡肚子里。 顾云朗用泥包好野鸡，放到土坑里，撒上薄薄一层泥土，在上面架起了火堆。 两人相对而坐，一人叉着一根鱼，在火上翻烤。 这时候韩子文又觉得有点儿美中不足了。 “应该带一个瓦罐，弄点鸡肉鱼肉再加点蘑菇煮成汤，岂不是更美味。” 其实他超市里炖汤的瓦罐，炒菜的铁锅，热菜的蒸锅都有，就是不方便拿出来。 身怀异宝，却不能向人展示，这种滋味，也挺让人遗憾。 顾云朗马上接过话头：“下次吧，我家里有小瓦罐，我来带。” 听顾云朗这么一说，韩子文立刻觉得自己不拿出来是明智的举动。 看，下次的聚餐又约上了。 火焰越烧越旺，在两人中间噼噼啪啪燃烧着，将他们的脸庞染得绯红。 此时天空清澈，远山如黛，草木飘香，林中蝉鸣鸟啾，对面还有个眉目如画、丰神俊朗的大帅哥相伴，在这里享受美食，倒是一大美事。 只是如此美景，物产也丰富，又没什么危险，村里人为什么不敢上来？ 顾云朗倒是有他的看法。 “从山脚到这里，山路比较难走，这样的景色，这些物产，山脚附近都有，还一点没有危险，也不耽误时间，完全没必要费事到这里来。” 村里上山采蘑菇挖野菜、砍柴火的多是少年和妇人，家里人肯定不放心他们跑这么远。 而壮劳力的主业是种田，遇到农闲，勤劳如朱大勇这类人就去镇上、附近村子打零工，大部分人则在家休息，编点竹器，做些家里需要的生活用品，还有部分人，则聚集在村头王家打牌。 只要能勉强吃饱饭，就没人愿意拼命。 “我听说村里以前组织过几次打猎，每次参与的人都有不同程度死伤，后来愿意参加的人就不多了，现在大家日子还过得下去，就更不想上来了。” 参加打猎的全是村里最强壮的人，是家里的顶粱柱，他们出点意外，一个家就倒了。 这么说起来，村人不乐意上深山，完全能够理解。 “倒便宜我们了。” 两人相视一笑，边烤边聊，鱼的香气渐渐散发出来了，山林间弥漫着孜然特有的霸道气味。 被这香气一激，两人顿感饥肠辘辘，猛吞口水。 韩子文看了看，觉得鱼肉差不多了。 “行了，可以吃了。” “等下。” 顾云朗神秘地笑笑，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点碎草渣洒在鱼身上。 顿时又是一股鲜香扑鼻。 “你也带了调料。” 韩子文吸吸鼻子，看来小郎中也是好吃嘴，随身带着调料品呢。 “尝尝看。” 这时鱼身已烤得金黄香脆，脂油润泽，透着十分的诱惑。 而鱼肉细腻滑嫩，轻咬一口，鲜香在唇齿间缠绵，一口吞进肚里，连着食道肠胃似乎都被滋润了。 更难得的是这潭里的鱼，只有一根独刺再没有细刺，根本不必担心被鱼刺卡住，可以尽情地大快朵颐。 “真香真嫩！世间美味皆比不过此鱼。” 韩子文吃得眯着眼，不住叹气。 顾云朗也是一口接一口吃得很是享受。 两人立刻达成了一致意见，吃完以后再多抓几只鱼带回去。 这鱼用来清蒸红烧味道肯定也不错，非常适合小山三兄妹。 “也不知道这是啥鱼？” 韩子文吃完最后一块鱼肉，提着鱼身上的独刺打量，才想起来都没问过这鱼的名字。 顾云朗也不知道，想了想道：“要不你取一个？” 韩子文舔了舔油腻腻的双唇，也不推辞，马上想到了一个：“青山鱼，如何？” “长在大青山中的鱼，一下就把特征给点明了。” 顾云朗很想问问，大青山里可不止这一种鱼，别的鱼又该叫什么？ 不过他并没有反对，而是点点头：“不错，这名字取得好。” 韩子文心里明白这名字其实很不怎么样，不好意思地笑了，把鱼刺扔开，将火堆下的叫花鸡挖了出来。 外面的黄泥已经完全烧干，成了硬壳，泥壳剥去后，鸡毛也随之剥落。 这种做法的野鸡肉细嫩非常，鲜香扑鼻，较之烤鱼别有一番滋味。 韩子文虽然饿了，食物也十分美味，可惜胃部容量不够，吃了一条鱼，一根鸡腿，再咕嘟咕嘟灌上一竹筒清水，便饱了。 顾云朗也不客气，将剩下的鸡肉风卷残云般吃完了。 他吃东西的动作虽然快，姿势却很优雅，微垂着头，神情专注，仿佛坐在宴席上，品尝珍羞美食。 一点不像是在荒山野外吃着最简单的烤肉。 韩子文借着柴火的掩护，悄悄看着他，心里不断往外冒着粉色泡泡，觉得分外满足。 顾云朗似乎一点没有感觉到他的注视，淡定地吃着鸡肉，时不时地点评几句，深深为韩子文不能再吃一点感到惋惜。 第59章 顾云朗吃完最后一口鸡肉，便把火灭了，把鸡骨头鱼刺挖了坑全埋起来。 吃饱喝足，两人身上又有了力气，略事休息后，顾云朗重新分了工。 他继续去潭里叉鱼，韩子文负责挖蚯蚓采摘狼尾草，做鱼食。 韩子文不太愿意，他也想叉一条鱼上来。 他忙忙地脱着鞋袜就要下水，打算用行动造成既成事实。 “小郎中，我想跟着你学叉鱼。” 顾云朗眼明手快地拦住了他。 “时间不早了，我们各人做最擅长的事，抓紧时间，尽量多抓几条。” 韩子文手一僵，这是明晃晃地在嫌弃我啊。 他想辩驳几句，不过见顾云朗神情很严肃，到底把话咽了下去。 想想也是，山里的天暗得早，确实得抓紧了，还有那么长的路呢。 要是天黑了，会非常危险。 他非常能听人劝，立刻停下手。 “行吧，下次再说。” 顾云朗赞赏地看着韩子文，弯起唇角。 他乌黑的双眸亮闪闪的，像是阳光全聚在了他的眼底，令人目眩神迷。 韩子文有一瞬间的恍惚，脑子里不期然间冒出一句歌词。 “你笑起来真好看 像春天的花一样 把所有的烦恼所有的忧愁 统统都吹散......” 反正顾云朗不可能听过这首歌，韩子文放心大胆地哼唱着去挖蚯蚓了。 等他做好一批鱼食，顾云朗已经叉了三条鱼扔在岸上，和他们刚才烤的一般大小。 韩子文将手里的鱼食递给他，啧啧道：“这里的鱼可真会长，个头都一样。” “我没有叉小的，留着继续长吧。”顾云朗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看着身旁的小鱼道。 韩子文心里酸溜溜的，这准头，还能挑着鱼叉，要是他，能叉到片鱼鳞就很高兴了。 “你继续去做鱼食，再撒一次就差不多了。” 顾云朗怕他要下水，忙赶他走。 小文一直缺衣少食，前段时间又摔了一跤，流了不少血，身体亏空得厉害，在冰冷的雪水里待久了，对他身体不好。 韩子文倒是觉得自己身体倍儿棒，没考虑那么多，不过现在以捕鱼为主，不是逞强的时候，也就答应了。 他找了一块地儿，挖了几条蚯蚓，又采了一把狼尾草，在一块平滑的石头上，用小石块将蚯蚓剁成小段小段，又将狼尾草切碎，把蚯蚓和碎草合在一起，做成一个个草团。 韩子文已经打算好了，回去后，叉到的鱼，一条清蒸，一条红烧，其他的全腌起来，挂在房檐下风干。 想吃就取下来吃，要是没有了，再上山来捕。 当然，就这么下水叉鱼肯定不行，得买双雨鞋，要不然天气再冷点，潭水更会冰得刺骨，人根本没法在水里久待。 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雨鞋，他的超市里倒是有，一个是不方便拿出来，再一个也不够长，没有到膝盖的。 要不然去镇上看看哪家能订制，也许又是个商机，能再挣个二三十两银子。 第47章 他正做得带劲儿，想得兴高采烈，突然寒毛倒竖，脊背发凉，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空气中也传来了浓重的腥臭味道，身后还有踩踏在草丛上“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还有动物的喘气声。 韩子文的身体一下就僵住了。 刚才又是敲击石头，又是畅想未来，倒忘了注意背后的动静，莫非有什么凶猛的野物悄悄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耳听得那声响离自己越来越近，韩子文缓缓地转过头，往身后看去。 这一看吓他得魂飞天外。 身后是一只全身长着黑毛，耸动着鼻子嗅个不停的庞然大物。 黑熊！ 韩子文差点叫出声来。 电光火石间，他竟然还抽空想道，莫非这黑熊是闻到我们烤鱼的香味找来的？ 可都吃完好久了，这黑熊的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他眼下手里只有个剁蚯蚓的石块，砍刀和弹弓都在潭边的背筐里，连反击的武器都没有。 而黑熊还在闻啊闻，离韩子文越来越近。 应该是刚才烤鱼的香气还残留在他的身上。 他的双腿一阵阵发软，仓促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躺下装死显然不可能，他身上香喷喷的，黑熊搞不好会把他当成烤鱼给啃了。 往前跑？顾云朗还在潭里，要是黑熊攻击他怎么办？ 他吃得比韩子文多，身上的烤鱼香味应该比韩子文身上的浓。 嗯，还有叫花鸡的香味。 黑熊肯定更喜欢！ 听着潭里的水响，顾云朗应该还在专注叉鱼，没有发现黑熊的到来。 而黑熊速度惊人，瞬间就能冲到潭水里，顾云朗都没有时间逃跑。 黑熊似乎也被潭水里的动静吸引，抬起头，瞪着那双高度近视眼，迷迷茫茫望过去，似乎还打算走近看看。 韩子文慌了，这可不行！ 他举起手中石块，用力朝黑熊砸去。 得拖住它，不能让他去攻击顾云朗。 这石块虽然对黑熊根本造不成威胁，却激怒了他，狂嗥一声，呲着尖牙，看向攻击它的对手。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哗哗的淌水声和顾云朗惊恐的喊声。 “小文，快跑！” 韩子文扭头看过去，见顾云朗疯了似地往岸边飞奔。 他手里举着鱼叉，边跑边大声喊叫。 “跑！小文，快跑！往旁边跑！” 韩子文心跳如鼓，却很犹豫，自己的速度不弱，旁边还有树，他马上就能爬到树上。 黑熊不会爬树，倒是奈何不了他，可顾云朗怎么办？ 他一边紧张地观察周围，挑选最好攀爬的大树，一边用手抓起一把石子，在心里想着对策。 “小文，快跑！”顾云朗要急死了，声音都发了岔，“我有弓！” 韩子文闻言猛地回头，果然见他已奔到背筐前，一把掀翻背筐，随即提出一张大弓，手里还抓了一把箭！ 小郎中竟然会使弓箭！ 第60章 韩子文见到到顾云朗拿了弓箭出来，登时呆住了。 没想到小郎中看着斯斯文文，清清冷冷，竟然会用弓箭！ 就这么一迟疑，韩子文感觉身后一阵罡风袭来，腥气大盛。 估计是黑熊感觉面前这条香喷喷的烤鱼想跑掉，挥起一掌，打算把他拿下。 韩子文反应很是灵敏，当下一个翻滚，想要躲开黑熊的攻击。 不过稍稍还是慢了一秒，黑熊的爪尖从他的胳膊上划过。 顿时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疼得他打了个激灵。 这头黑熊不太好对付！ “快躲开！往树上爬！”顾云朗在前方嘶声叫道。 韩子文鱼跃起身，往早就看好的大树撒腿奔去，两三下蹿到了树上。 黑熊正要追过去，顾云朗却不给它机会，拉开弓弦，箭矢带着破空的啸叫飞来，直直插进了黑熊的腹部。 黑熊痛得狂嚎一声，人立而起，朝着顾云朗的方向撞去。 顾云朗站在原地，手持大弓，箭矢一根接一根射向黑熊的要害部位，黑熊不顾疼痛，拼命撞向顾云朗。 韩子文大惊，在树上狂喊：“快闪开！” 顾云朗却没有闪躲。 午后灿烂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他持弓拉弦，就像是武神从天而降，高大勇猛，威风凛凛。 将手上最后一支箭矢射出后，眼见狂叫着黑熊靠近，顾云朗索性扔开大弓，拔出匕首，猛扑上前，将闪着寒光的刀尖插进了黑熊的眼睛，死死往里捅。 黑熊的眼睛和身体到处都在汩汩冒着鲜血，可它甚是凶悍，受了重伤仍不放弃，拼了命的想要撞击顾云朗，把挂在身上的顾云朗甩得左右摇摆。 地上的野草石头被它拍得到处乱飞，看得树上的韩子文惊呼不断。 但随着血越流多，黑熊折腾的动静越来越小，最后终于筋疲力尽了，轰然倒地，抽搐几下，没了声息。 顾云朗趔趄两步，上前确认黑熊断了气，脚一软，一屁股坐在了黑熊的尸体旁。 见此情景，韩子文赶快滑下树来。 脚一踩到地面，他只觉得双腿打抖，都快站不住，在树下回了一会儿神，才哆哆嗦嗦的走过去查看顾云朗的情况。 顾云朗挺狼狈，衣服被撕裂几个大口子，身上满是腥红的血渍和乱尘，头发上还挂着几片枯叶。 因为从潭里冲出来，他没来得及穿鞋，一双脚光着，在奔跑过程中，被乱石划出了横七竖八的血条。 “小郎中，你的脚流血了。”韩子文看得心一紧，指着他脚上的伤口道。 顾云朗抬脚看了眼，不在意地道：“没事，小划伤，不痛。” “你身上的血......” 韩子文吞了口口水，指着他胸口上最大的那一片血渍。 “熊瞎子的，我没事。” 顾云朗拍了拍胸口，示意他没有受伤。 韩子文总算放了心，长出口气：“今天多亏了你，要不然我们可能都会交待在这。” 顾云朗喘匀了气，正要说话，突然眼神一凝，看着韩子文的手臂。 “你受伤了？” 韩子文扭头看过去，左手的衣袖被撕裂了，露出手臂上几道腥红的划痕，身上到处是斑斑血迹，看着还挺吓人。 其实这伤刚被划到时确实挺疼，这会儿倒没多少感觉，只是涨得难受。 他摇摇头：“被熊爪划了一下，没大碍，已经不疼了。” “我找点药草替你包扎。” 顾云朗说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不用不用，这么点小划伤不算什么，你知道我的复原能力强得很，说不定到了山下已经愈合了。” 顾云朗还要坚持，韩子文又道：“这黑熊流了这么多血，血腥味太重，怕引来更凶猛的野物，我们赶快下山吧。” “真不疼？”顾云朗迟疑了下，向他确认。 “真的，我们收拾收拾赶快离开这里，你快穿鞋去。” 顾云朗想了想，点点头，一瘸一拐往潭边走。 他突然回头看向韩子文，目光灼灼：“为什么不跑？” 韩子文不敢看他的眼睛，蹲下身摆弄死得透透的黑熊，笑着道：“我跑得快，想把黑熊引到树下，它不会爬树，拿我没奈何，你就有时间从潭里跑出来。” 顾云朗不作声，沉默半晌，终于道：“谢谢你。” 他的声音低沉，不知道怎么地，竟带着一丝伤感。 韩子文忙抬头道：“不用，我们两人一块出来的，当然得全须全尾地回去，不能有任何闪失。” “可惜害你受了伤。” 顾云朗的眼睛盯向韩子文的手臂。 “这个啊，根本不算什么，你不用放在心上。快穿上鞋，看看怎么把黑熊抬回去，好不容易才抓到，怎么也不能把它留在这里。” 顾云朗不再说话，跑回潭边，穿上鞋袜，又快速跑了回来，蹲在韩子文身边，皱着眉研究怎么把黑熊弄回去。 黑熊足有三四百斤，这个重量扛下山有点吃力。 韩子文站起身道：“我来扛吧。” 顾云朗虽然知道他力气大，可这熊满身是血，又腥又臭，他不太愿意让韩子文近距离接触。 “把黑熊的前后蹄捆起来，中间插一根木棍，我们一块抬着下山。” 韩子文不同意：“山路不好走，我们扯着绊着反而不方便。” 他的脑子里瞬间有了想法，比划着道：“把它的四爪全捆在一块，我找根木棒挑着走。” 见顾云朗狐疑地看着他，韩子文拍拍胸口：“放心吧，我力气大，再来头黑熊都能背得动，你帮我把背筐背着就行。” 顾云朗想了想，终是点点头。 似乎除了这样，也没有别的更好法子。 计议已定，顾云朗回潭边把叉上的鱼用青藤串起来，又把采的草药和灵芝倒进韩子文的背筐里。 第48章 他背起背筐，手执大弓，将散落在地上的箭矢全找了回来。 韩子文已经找了根粗树枝，将黑熊挂在树头，扛在了肩膀上。 瘦削稚嫩的少年人，挑着一头硕大的黑熊，怎么看怎么诡异，韩子文却步履轻快，毫不费力。 两人不敢耽搁，顾云朗持着他的弓箭，警惕地在前面开路，韩子文紧随在他的身后。 第61章 韩子文挑着黑熊跟在顾云朗身后。 只是黑熊实在太臭，加上浓重的血腥味儿，熏得他直皱鼻子，都快要吐了。 他只得说话转移注意力。 “小郎中，你可真厉害，没想到你竟然会射箭，后面射黑熊一箭接一箭，那叫连珠箭吧？” “没啥，多练练你也能行，手熟而已。” 顾云朗又开始凡尔赛了。 韩子文酸溜溜地撇撇嘴，开始翻旧账：“我刚才问你身上有没有宝贝，你还说没有！” “身上是没有，我放在背筐里的。” 顾云朗声音里带上了笑意。 韩子文叹口气：“今天的事，还是怪我太大意了，以为那里安全，倒没想到会跑出头熊来，难怪村里人不想上来。” 顾云朗也在懊悔。 他平时警惕性很高，今天不知道怎么地竟然松懈了，幸好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 要是小文因此受伤或是怎么样，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两人沿着原路回去，竟然比来时速度更快，只是扛着黑熊，心里发虚，总觉得到处隐藏着危险。 顾云朗紧握弓箭，将韩子文护在身后，随时准备射击。 眼看离那道陡坡越来越近，顾云朗略略松口气。 只要翻过陡坡，基本上就安全了。 村里人打猎，最远也就走到陡坡下，不会再往上走。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陡坡前，顾云朗将弓箭放进背筐里，抓着坡上的几根树桩，带跳带跃，两三下就跳到了坡下。 身手之敏捷，比韩子文有过之而无不及。 韩子文看得目瞪口呆。 来的时候，他还怕顾云朗爬不上来，主动伸手拉他！ 想到这，他的脸腾地一下涨红了。 太自不量力！ 看来小郎中真称得上十项全能，自己也就力气比他强点。 顾云朗却没在意，伸手对他道：“把熊瞎子扔下来。” 韩子文忙把黑熊顺着山坡滑了下去，自己紧跟着也跳了下去。 重新扛起黑熊时，韩子文脚下发软，趔趄了一下。 顾云朗敏锐地发现了：“小文，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 “没事，没站稳，快走吧。”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熊爪划伤的地方又痒又麻，手臂胀痛，整个人似乎也没什么劲儿。 刚来时额头的伤口流了那么多血，都没有这次难受。 不知道是不是熊爪沾了什么脏东西，回去后是得好好用盐水洗洗，消消毒。 他怕顾云朗看出来担心，咬牙坚持着，边和顾云朗说话，边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走了一大段路，眼看山脚在望，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立刻觉得身上舒服多了。 他忍不住向顾云朗夸奖道：“小郎中，真没想到，你诊病厉害，缝衣服厉害，杀鸡剖鱼厉害，射箭还厉害，简直是无所不能。” 顾云朗也感觉这里安全了许多，没有大的危机了，脸上也多了笑容。 “你的弹弓也很厉害，百发百中，不比我的弓箭差，还小巧易携带。” 韩子文挑眉一笑，又问道：“你平时上山采药也带弓？” 顾云朗摇摇头：“没有，专门为了今天上山准备。” 韩子文明白了，对于这一次的行动，顾云朗考虑到了危险性，做了万全的准备。 倒是他自己，凭着一把砍刀，一把弹弓，就想闯深山，确实是考虑得太不周全，太不把大青山放在眼里了。 好在结果还算不错，采了满筐蘑菇木耳青山鱼，还有灵芝，又吃了美食，外加这只熊瞎子。 “回了村，我叫上老李头，让他赶上牛车去镇里，把熊瞎子拉去卖掉。” 顾云朗和韩子文商量。 “行，你看着办，是你打的。”韩子文毫无意见。 顾云朗扭头瞅他一眼：“这是我们一块打的，卖了钱平分。” “那不行，我都没帮上忙。” “要不是你扛下来，就算我杀死了黑熊，也只能扔到山上，照这么说来，倒应该把银子全给你。” 顾云朗开始狡辩。 两人顿时笑起来。 大家都是爽快人，很快达成一致，一人一半，包括猎得的野鸡和叉得的青山鱼。 不过为了避免韩家人上门讨要，对外宣称，这黑熊是顾云朗雇佣韩子文期间猎得的，卖得的钱财归顾云朗所有，和他没有关系。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了山道上，直接回了村里。 这会儿已是做晚饭的时间，村道上人来人往，见到韩子文背上背着的黑熊都吓了一大跳。 “我的娘呀，你们竟然打了头熊瞎子，不得了啊！” “这可值不老少钱啊，小文你太厉害了。” “以后这大青山的野物岂不是想猎多少是多少？” 顾云朗因为要隐藏实力，这一次猎杀黑熊的功劳，全算到了韩子文的头上。 反正村里人都知道韩子文力气大。 韩子文也不推辞，嘿嘿一笑：“运气而已。” 他把黑熊扔到槐树下，接受村民们的问询。 在哪发现的，有没有攻击你们？厉不厉害？你们怎么打死的？ 韩子文把自己手上的伤口拿给他们看：“咋不厉害，瞧，多深的伤口，幸好小郎中扔石头把它吓住了，我才用一根木棍捅到它眼睛里，把它捅死了。” 村民们其实也不太在意具体的战斗过程，都在盘算这头黑熊能卖多少钱。 “熊掌值钱，这四只就能卖不老少钱。” “熊胆也值钱，还有熊皮，熊骨，熊肉。” 大家掰着手指都要算不过来了。 韩老太和韩刘氏听到外面闹翻了天，都跑出来看是咋回事，在村头打牌的韩老大也跟着众牌友跑了出来。 就连韩大柱都站在院门口，小心翼翼地朝外面看。 顾云朗已经叫来老李头，三人一块把黑熊抬上牛车。 顾云朗坐上牛车，张罗着要和老李头去镇上。 韩老太激动得脸都红了。 她可听到村民说了，这头熊瞎子至少能值三十两银子，要是小文和小郎中平分，岂不是就能有十五两？ 可是为啥只有小郎中上牛车，小文在旁边傻站着。 她走到韩子文面前，问道：“小文，你咋不跟着小郎中一块去镇上？” “我去干啥？”韩子文奇怪地看向她。 “你不去咋知道小郎中卖了多少银子？”她悄声对韩子文道，“万一卖了三十两，跟你说只有二十两，你也不知道。” 她想了想，似乎明白了：“是不是他不叫你，你不好意思去？没事，奶奶替你去看着。” 说着就要上前。 韩子文冷笑一声，看看，这就贴上来了，这钱真到了她手上，还能拿出来？ “不用去，这熊瞎子是小郎中的，卖多少钱都跟我没关系。” 韩子文忙拦住她。 “为啥？这不是你们一起打的，当然得平分！” 韩老太这会儿一颗真心，完全为韩子文着想，生怕他吃了亏。 第62章 韩老太见韩子文不打算跟着顾云朗一块去镇上，立刻着了急。 这小子傻里傻气，咋能这么相信小郎中，万一小郎中卖了钱不说老实话咋办？ 这时候她作为长辈必须站出来。 “小文，奶奶帮你去看着。” 韩老太说着就要往牛车上跑，身手很是矫健。 韩子文忙拦住她：“熊瞎子全是小郎中的，和我一文钱关系没有。” 韩老太不服气地叫起来：“凭啥？明明是你扛回来的！” 熊瞎子小文要是分到十五两，自己怎么着也能找他要个十两吧？ 要真是小郎中的，那才叫跟她没有关系呢！ 说起来她现在对韩子文已经不错了，要是以前，最多给他留个一百文！ 韩子文见韩老太一脸贪婪的样，很不想理她，但碍于村里人都在旁边，只能耐心回答。 “小郎中雇我的时候就说清楚了，他给我工钱，上山不管采到什么草药，遇到什么猎物都是他的，熊瞎子卖多少钱我都不能要。” 韩老太脸色一变，气得挥掌拍向韩子文的胳膊。 “咋能不要呢？你大柱哥马上考学，正是用钱的时候，你拿了钱给你大柱哥，他中了秀才，当了大官你也跟着享福。” 她这一掌正好打在韩子文伤口上，痛得韩子文惊呼出声，跳开一步，嘴里不住叫痛。 第49章 “好痛好痛！痛死了！” 村民们见了，纷纷指责韩老太：“四婶，你看着点打，小文手上有伤呢。” 韩老太眼前全是一堆堆银子在晃，哪里看得见韩子文的伤。 她一把拉住韩子文，咬牙道：“小郎中这么做肯定不妥当，他就是欺负你人傻。你得去跟他闹。” 韩子文翻个白眼：“工钱已经拿了，说啥也没用。” 韩老太急得把韩子文往牛车上拽。 “咋会没用，快跟上去，奶奶陪着你，再不快点他要走了。” 韩子文捂着伤口，坚决不肯：“你去吧，我不敢。” 韩老太这一掌没有惜力，韩子文手臂上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不住往外渗血，疼得他呲牙咧嘴，直冒冷汗。 可惜韩老太根本看不到，死死盯着牛车缓缓启动，渐行渐远。 她哪敢去找顾云朗啊。 要是真把他惹急了，不给大柱看病怎么办？ 大柱三天两头这病那痛的，这两天才好了一点，谁又敢保证他以后不再生病？ 小郎中要是不管他，哪天发个急病，来不及送镇上，出点事可不得了！ 小郎中的心硬得很，说不给韩大狗治就不给他治，任凭村长低声下气求他，都不肯让步。 韩老太自问面子没有韩村长大，不敢拿大柱的命去赌。 她只能在心里咒骂韩子文傻，咋会答应这样的条件。 眼见韩子文背着背筐准备回家，她又动了心思。 “小文，你背筐里是啥？让奶奶看看。” 韩子文咋可能让她看，大踏步往家走：“都是小郎中采的药。” 韩刘氏一直在旁边听着韩老太和韩子文纠缠，这时插嘴道：“既然是小郎中的，你咋不给他背家里去？” 她根本不信韩子文的话，认定里面的东西肯定是他的！ 韩老太被提醒了，在后面追着问：“对对，是他的，你咋不送到他家去？” “小郎中说了让我先背回家，没让我送他家里。” 韩刘氏扯了扯韩老太的衣服：“娘，我觉得有问题，那背筐里准有好东西，那就是不肯给我们。” 韩老太上前两步就要去拉韩子文的背筐：“小郎中的爷爷在家里，你给他送回去！” 韩子文回头瞥她一眼，冷冷道：“要不你送过去？” 韩老太立刻不吭声了。 顾爷爷那张脸，比小郎中板得还紧，根本就看不到一丝笑模样，鲜少在村里走动，偶尔看到他，都觉得身上带着一股寒气，大夏天离近了都觉得发冷。 她才不想去。 她眼睛一转，又有了主意：“既然你有本事，改天再去打头熊瞎子回来。” 韩子文冷笑一声：“你以为熊瞎子那么傻，在山上等着我去打？” 他把还在淌血的伤口拿给她看：“这次是伤在手臂，真要去，下次就不知道伤哪了，有没有命回来都不知道。” 说完提脚就往家里走。 韩老太看着他的背影，气得嘀嘀咕咕骂个不停。 “咋会有这么蠢的人，那么大一头熊，他一根毛都分不到，让他再打一只也不肯，还说他摔聪明了，我看是越摔越傻！” 韩刘氏撇撇嘴，根本不信。 小文绝对是骗她们。 可又能咋样？她们一点法子都没有！ 小栓儿和一帮孩子也在旁边看热闹，见韩子文要走，忙跳过来叫住他。 “小文，回去叫小山来玩，我在这里等他们。” 韩子文冲他挥挥手：“行，我这就跟他们说。” 他不在村里，就不太放心弟妹出来玩，怕和村里的小孩起冲突，回来告状，没有人替他们出头。 现在他回来了，也就不怕了。 这三个孩子关了一天，也该出来玩玩。 小山兄妹在家里眼见天色越来越晚，哥哥还不回来，很是担心，怕哥哥又会一脸是血的被人抬回来。 见韩子文安全回来，立刻扑上去迎接他，哥哥哥哥叫个不停，阿黄也欢喜地往他身上扑。 大凤第一个发现他手上的伤，惊叫一声，抱着他的手，眼泪哗哗往下流。 “哥哥，你流血了。” 小山小龙也看到了，围住他，心疼得不得了。 嘟着小嘴就要给他呼呼。 “哥哥，呼呼就不痛了。” 韩子文看着他们担心的小脸，只觉得为了他们，再苦再累都值得。 他不在意地甩甩手臂，安慰道：“没事，哥哥被树枝划了一下，一点都不痛。” 他把背筐里的山货倒出来，提着野鸡野兔青山鱼，还有蘑菇木耳给他们看。 “瞧瞧，都是哥哥打到的，今天晚上我们吃鸡吃鱼！” 三个孩子立刻欢呼起来，变着花样夸奖韩子文，把他夸成了天上有，地上无，全世界最厉害的哥哥！ 韩子文听得哈哈大笑，让他们抓紧时间去玩。 “栓儿叔在槐树下等你们，快去玩吧，玩一会儿就回来吃饭。” 三个孩子答应一声，带上激动不已的阿黄，蹦蹦跳跳出了门。 第63章 韩子文进屋转了一圈，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收拾得整整齐齐。 床上也有睡过的痕迹，后院种的蔬菜浇过水拔过草，养的几只小鸡也喂了食。 看来小山带着弟妹在家做了很多事，是个称职的好哥哥。 韩子文把顾云朗的药材灵芝重新装回背筐，拿了两个大圆匾，将木耳蘑菇铺在上面，放到院子里晒干。 现在这日头，两天就能晒干水分，再密封起来，想吃的时候用水泡发就行。 做完这一切，韩子文又将野鸡野兔还有青山鱼用背筐装上，准备提到溪水边处理，顺便洗个澡。 他的身上特别脏特别臭，熏得他难受。 小溪里的水比清潭水暖和不少，感觉很是舒服，韩子文忍不住在溪水中多泡了一会儿。 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韩子文身上全是香皂和洗发水的浓郁香气，烦闷感都减轻了不少。 只是伤臂不太使得上劲儿，不过他也没太放在心上。 估计今天晚上睡一觉，明天就屁事没有了。 回到家里，他便开始准备晚饭。 他已经想好了，晚上就吃野鸡炖蘑菇，青山鱼，清蒸一条，再红烧一条，全是荤菜，吃个够。 做红烧鱼需要的调料很多，好在他的超市里都有，几个孩子又不在家，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往外拿。 眼看着忙得差不多了，就听见有人在敲院门，韩子文以为孩子们回来了，忙擦干净手，跑去开院门。 没想到外面站着的竟是顾云朗。 他也洗漱过了，换了一身干净的深灰色短衫，湿润的乌头飘了绺在鬓边，更显得面色白皙如冷玉，双眼幽黑若深潭。 他安安静静站在院门前，犹如山间里的一枝青竹，风姿秀雅，清清冷冷。 与刚才在潭边杀气腾腾，持弓拉弦的形象大相径庭。 倒像是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顾云朗看他出来，浅浅一笑。 “小文。” 他提起手上的两个油纸包：“给你们带了好东西。” 韩子文忙把他往屋里让。 “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啊，直接拉到飘香酒楼，老板全包了。” 顾云朗把两个纸包放到桌上，向他介绍：“这是飘香酒楼的招牌菜，烧鹅，老板送的，这是旁边酥香园的栗子酥，带给你们尝尝。” “我们是生死患难的好兄弟，就不和你客气了。” 韩子文没有推辞，愉快地收下了。 顾云朗睫毛颤了颤，垂下眼眸，没有答话。 半晌，他抿抿唇，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递给韩子文。 “你的，二十两。” “卖了四十两吗？” 韩子文没想到能卖这么多，他听村民们讨论，都说是差不多能卖三十两。 顾云朗微微颔首，仔细向他解释：“本来打算把这头熊拆零卖，熊掌熊肉卖给酒楼，熊胆卖给药铺，熊皮卖给皮货店，酒楼的掌柜想全要，就跟他谈了谈价。” 居然谈了十两银子上去，这口才真不错。 韩子文毫不吝惜赞美之语：“厉害哦，掌柜的都谈不过你。” “物以稀为贵，掌柜的说已经很久没收到黑熊了，不过这头熊他们也不会自己吃，已经派人送到府城的总店，在那里，能卖上更好的价钱。” 韩子文两眼发光地拿起银子，当然卖得越贵越好。 加上这二十两银子，他已经有一百二十两了。 搬到府城以后，租一年的房子应该没问题，就是还没想好要靠什么为生。 这段时间，他可以没事儿的时候去府城逛逛，看看有什么商机。 只是离开青山村就要和顾云朗分开，他又感觉到很不舍。 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考虑吧。 第50章 顾云朗眼睛一转，看着他的手臂问道：“你伤口咋样？还疼吗？” 韩子文甩了甩手臂，感觉了下，不适感确实减轻不少。 “没事了。” “可能是黑熊太臭了，熏得我难受，洗干净换了衣服，就没什么了。” “我跟你说过，我的复原能力很强，你不用替我担心。” 顾云朗看他脸色发白，有点放心不下：“我看看你的伤口。” 韩子文摇头不肯：“不用，都结疤了。” 正说着，小山兄妹蹦跳着跑回院子，见到顾云朗，立刻老老实实地站住，乖乖打招呼：“小郎中。” 顾云朗站起身，微微一笑：“行吧，我也该回去吃饭了。” 韩子文忙把背筐提给他：“你的东西收拾好了。” 这次他们叉了十条鱼，五只野鸡，一只野兔，韩子文分了五条鱼，两只野鸡，一只野兔给顾云朗。 木耳蘑菇也抓了几把给他。 除了草药和灵芝，顾云朗只要了两条鱼，一只野鸡，其他的都留给了韩子文。 “我爷爷不喜欢吃野味，鱼还不错，两条足够了。” 他背起背筐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叮嘱韩子文：“你的伤口再擦点玉肌膏。” 顾云朗一走，三个孩子立刻活跃起来，叽叽喳喳向韩子文汇报，小郎中打了头大熊，可厉害了。 韩子文笑笑不语。 那可不，是哥哥我亲眼所见！ 他招呼三个孩子洗了手，一人拿了个栗子糕让他们尝。 这家点心做得真是不错，轻咬一口，松软细腻，入口即化，唇齿间满是栗子特有的香气，咂咂嘴，口中淡淡的清甜味回旋不散。 显然用了不少板栗。 孩子们也觉得好吃，吃了一个意犹未尽，眼巴巴望着纸包，还想吃。 “不能吃了，要不然吃不下晚饭，我们有鸡有鱼还有烧鹅，吃不下就太可惜了。” 韩子文忙把栗子糕收起来。 孩子们也是听劝的，马上答应下来。 今天的菜可以说是这么多天来最丰盛的一顿。 只是韩子文胃口不太好，觉得鱼还不错，烧鹅和鸡看着就有点腻味，尝了尝味儿，便放下了饭碗。 孩子们倒是吃得兴高采烈，特别是烧鹅，皮酥肉嫩，最受欢迎。 刚吃完饭，小栓儿又来叫了。 他现在和小山成了好朋友，一会儿见不到，就想得很。 小山还想帮着洗碗，被韩子文赶走了。 他们今天表现良好，奖励疯玩一天。 韩子文正在洗碗，韩小妹匆匆赶了来。 她听说韩子文受了伤，进了院子扯开嗓子就问：“小文，我听说你和小郎中打了头黑熊，你还受了伤？” “可不是，我已经擦了药，没啥事了。” 韩小妹的态度和韩老太完全不同，心疼地看着他。 “太危险了，以后别上山了，和钱相比，还是命重要。” 韩子文倒是想等入冬前再上山一趟，那时候的野物都在贴秋膘过冬，肥得很。 不过怕韩小妹担心，他点点头，答应了：“这次采的草药足够多，小郎中说近期不会再上山。” 韩小妹见韩子文精神确实不错，倒也放了心。 她坐在桌前，吃着丰盛的晚饭，告诉了韩子文一个重大消息。 韩大柱今天订了亲，以后不会再去邻村上学了。 第64章 韩小妹带来的这两个消息，对韩子文来说还是挺震撼。 印象中韩家人把韩大柱的亲事看得很重. 得力于韩老太和韩刘氏的大力宣传，大家都知道他读书很厉害，考秀才是早晚的事，十里八村想和他结亲的人家不少。 不过无一例外地被拒绝了。 韩家全指望着他考上秀才后，能够鲤鱼跳龙门，结门贵亲。 现在怎么没无声无息地就定亲了？ 不符合这家人一向的行事风格嘛。 韩子文的八卦之火立刻燃烧起来，问道：“定的是哪户人家？之前咋一点风没透？” 韩小妹啃完一块烧鹅，吧达着油腻腻的双唇，瞥他一眼。 “那姑娘，本来是我大嫂打算说给你的。” 她说“姑娘”的时候，哽了一下，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韩子文眨眨眼，据韩小妹前几天透露的消息，这姑娘似乎条件不太乐观，要不然也想不到说给他，韩大柱咋会看上？ 韩小妹也很困惑。 “那姑娘，长得五大三粗，个子也高，和大柱站在一块，比大柱还像男人。要是不说，根本看不出来是个姑娘家。” “我回家的时候这门亲事已经说定了，今天我娘请了媒人上门。” “昨天我看大柱好像还不太乐意，我以为说不成，哪知道还真成了。” 韩小妹想想刘大妞那壮实的身子，响亮如洪钟的声音，蒲扇似的大手， 还有那两撇毛茸茸的小胡子...... 以后这就是她的侄儿媳妇了，真让人适应不能。 韩子文没有见过刘大妞，没有特别强烈的感觉，对第二个消息更好奇。 “大柱咋不去读书了，他不好意思出门？” 韩大柱很爱面子，被泼了一桶狗血都称病躺了半个月，定个丑媳妇只怕更不愿意见人。 可是不去学堂还能考秀才？ 他可太知道韩家人对于韩大柱考学的执念和势在必得的决心，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刚才在槐树下，韩老太还说韩大柱要考学呢。 “哪啊，他要去县里的学堂读书了！” 韩小妹知道自己没有把话说明白，干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跟韩子文说了一遍。 昨天韩大柱是挺不乐意的，一直在家里叽叽咕咕，不想认这门亲。 一向很听他话的韩老太却没有让步，今天早上请了媒婆，跟着一块去了刘大妞家提亲。 回来就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大妞家很有钱，比韩村长家还有钱，家里一水的青砖大瓦房，一共有十间房！ 吃的是白米干饭，每道菜里都有肉，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么有油水的饭菜了。 那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最重要的是，只要亲事定下来，刘家就拿钱让韩大柱去县里学堂读书！ 人家刘老爹说了，既然要考秀才，那就安安心心考，村里的夫子水平肯定不大行，还是县里的学堂更靠谱。 韩大柱早就有这个打算，奈何家里银钱有限，只能想想而已。 现在梦想变成现实，顿时欣喜若狂，哪里还在意刘大妞像不像个男人！ 他现在庆幸得很，没有把刘大妞说给韩小文，而是让他慧眼识珠，给拦了下来。 韩子文倒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 看来刘家人不止有钱，还挺有远见，知道读书的重要性。 可惜压错宝了。 韩大柱的心思就没有用在学业上，尽想着歪门邪道。能考上秀才就有鬼了。 不过在农村，如此看重女儿，肯为女婿投资的倒是少见。 大部分人家都如韩老太一般，把女儿看成赔钱货，外姓人。 女儿长大了，就指望着能收一笔彩礼钱，帮贴着兄弟娶亲。 这家人倒是很有点魄力。 “听他家里人的说法，刘大妞特别有福气，自从生下她后，他们家的境况才越来越好。” 刘大妞的亲爹是名木匠，手艺很不错，附近几个村修房打家具都会请他去。 甚至镇上县上有钱人家也经常找他干活。 这些年来，他很攒了点家底。 而刘老爹能有这样的手艺，据他而言，全靠刘大妞。 当初怀上刘大妞时，大家都说是个男孩，没想到生下来是个女孩。 因为是第一个孩子，他们也没有嫌弃，很稀奇很宝贝。 刘老爹便出门去给大妞的外祖家报信，路上遇到一个老头儿，脚崴了坐在路边，来来去去许多人，却没有谁管他。 刘老爹得了孩子正心情愉快，问清楚老人的家在前面村子，就把他背了回去。 这个老头是个木匠，手艺很好，没有子女，只和老伴一块生活，觉得刘老爹人品好，就把他收为义子，将手艺毫无保留教给了他。 凭着这门手艺，刘家才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 “听说大妞生下来后就有人给她算了命，说她女生男相，是富贵命，她去了哪家，哪家就会发达，不过一般人家根本伏不住她！正因为她的福气，刘家才一直把她留在家里，想让这福气在家里多留几年，平时对刘大妞也很娇宠。” 只是眼看刘大妞年纪越来越大，却无人问津，而三个弟弟也该说亲事，因为她的缘故，没人敢上门提亲。 刘家着急了，放出话宁愿倒贴嫁妆，结果还是没人肯上门， 哪知道现在竟然找了一个读书人，倒让刘老爹喜出望外。 第51章 在乡下，读书人最受人尊敬，可惜他的三个儿子都和刘大妞长得差不多，五大三粗，做粗活还行。 读书？翻上两三页便能鼾声如雷，根本指望不上。 不过有钱的人，都自视甚高，总觉得自家与众不同，不愿被困在农村里。 如今找了个这么好的女婿，他立刻拿定主意，扶持女婿读书考学！ 只要他能考上秀才，也不求他当什么大官，随便做个小吏，成了官家的人，把他的三个儿子拉扯一把，他就满意了。 至于韩家人打的主意，当了官把刘大妞休了，刘老爹根本不担心，他有法子把女儿嫁过去，就有法子保住她正妻的位置。 “我娘说，刘家提了，每给一笔钱，都要写明用处，还要大柱签字画押。” 用意很明显，要是韩大柱发达了想不认，拿着这些字据，状告他忘恩负义，寡廉薄耻，韩大柱铁定完蛋。 官府任命官员最看重人品，真闹出来，韩大柱还想当官？ 尿罐罐差不多！ 韩大柱眼下哪管得了这么多，能上县里读书，已经高兴得忘乎所以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大柱说县里学堂都是有钱人，府城王举人家就有不少子弟在里面读书，要能和他们搭上线，以后的路就好走了。” 韩子文明白了，韩大柱这是结了门好亲，定了个有钱的未婚妻。 都这般有钱了，韩老太干嘛还盯着自己不放？ 太贪心了。 第65章 对于韩子文的问题，韩小妹也有说法。 县里学堂十天才放一次假，离村子又远，韩大柱肯定得住在学堂里。 刘家人虽然大方，却只肯负责束脩和住宿费生活费，韩大柱的零花钱得自己想办法。 学堂里都是有钱人，他身上不多揣点银子，肯定会被其他学生瞧不起。 “他让我娘跟你说，让你再去打两头黑熊卖，把钱给他，等他当了大官，让你跟着享福。” “再打两头？他可真敢想，以为黑熊就长那，等我去摘？” 韩小妹被逗得笑起来，又想到一件事，忙道：“对了，他说县里的学生都有书僮，他也得有，想把小山带着，让小山当他书僮。” 韩志文嗤笑一声，这天还没黑，他就开始做梦了。 “反正你小心点，说不定哪天就上门了。” “不怕，让他来。” 韩子文根本不在意。 现在韩大柱自以为考秀才有望，更会注重名声，不敢做得太过，倒不用怕他。 韩小妹一路说一路吃，说完了，也吃完了。 末了赞道：“这鱼可真好吃。比我们河里的杂鱼儿好吃多了。” “我还晒着几条，过几天再做，你只管来吃。” 韩小妹答应一声，抓起自己的碗，两三下洗干净就要回去。 韩子文捡了几个栗子酥让她带回去吃。 这点心小巧，早晚饿了，拿一个出来吃，不会被人发现。 几个孩子也爱吃，他打算下次去镇上再称一点。 韩小妹也不推辞，忙忙接了过来。 她抬起头，见韩子文脸色惨白，吓了一跳，忙问：“你脸咋这么白？是不是不舒服？” 韩子文晃晃脑袋，是有点昏沉。 “可能今天山路爬太久，又扛着熊走一路，累着了。” 韩小妹觑着眼看了半天，见他脸上带笑，似乎没啥大碍，才放了心。 “累着了就早点睡，你可不能倒下。” 她说完急匆匆地出了院子，抓紧时间往家赶。 回去晚了，韩老太能骂她一晚上，听得人心里厌烦。 走到路上，她忍不住拿出点心闻了闻，一脸陶醉，真香啊！ 酥香园是镇上最大的点心铺子，装饰得很华丽。 她打那经过，都不敢走进去。 没想到有一天，竟然有机会吃到他家的点心。 她很感慨，自从小文脑子摔清楚以后，不管是他们四兄妹的日子，还是她的日子，都变得好过多了。 她天天晚上在这里改善生活，长胖了一圈，脸上都能看到红晕了。 就连韩老太都说她气色越来越好，还在奇怪是咋回事。 韩小妹走了，韩子文把家里收拾一遍，又去竹林里扯了点儿嫩草，和着玉米面喂给后院的小鸡吃。 这几只小鸡一方面养大了能下蛋，另一方面几个孩子在家里没什么事儿，让他们养着这小鸡，也好打发时间。 本来打算养两头猪，现在不打算在村里长呆，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他这会儿也没啥事做，干脆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点了根韩三嫂盘的艾草条驱虫。 超市里有不少蚊烟，不过艾草条更环保，没有添加剂，味道好闻，驱蚊效果也好。 韩子文靠坐在椅子上，放松下来，脑子里便不由自主浮现出顾云朗持弓拉弦，站在潭边威风凛凛的模样。 他完全可以肯定顾云朗有着不凡的身世。 看他对弓箭的熟练程度，还有他射出的连珠箭，没有名师指点，根本做不到。 可是顾云朗不说，他也不方便问。 今天顾云朗的那些表现，刷新了他的认知，深深的震撼之余，更多了几分好感与敬佩。 他不得不承认，他对顾云朗的感情，似乎不那么单纯。 就像书上所写的那样，看到他心里就欢喜，看不到他就会想念。 他从来没有谈过感情，这样的感觉对于他来说很陌生，还有些忐忑。 当然，顾云朗对他很好。 可是小傻子韩小文的记忆里，以前顾云朗待他就很不错，对韩三嫂和小山几兄妹也很照顾。 也许顾云朗的态度和以前没有变化，变化的是他这个外来人员的心态。 如果他对一个女孩儿有这样的心态，在现代，可以勇敢地追求，对方拒绝也不会有什么遗憾，毕竟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了。 在这个时代，他也可以请媒人上门提亲，没准就能组成幸福的小家庭。 可现在他面对的是顾云朗，他难免惶恐。 小郎中若知道了他的心思，会不会觉嫌弃他，以后不愿意再和他呆在一起。 毕竟在乡下，这样的事情还是很匪夷所思。 他可不希望小郎中那样云淡风轻的人会厌恶他。 想到这儿，他突然很庆幸，自己一直跟小郎中强调他们是好兄弟，他应该不会想到其他地方去。 韩子文顿时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这个从来没有接触过感情的傻小子，思前想后，呆呆地望着夕阳慢慢滑落，直到把天边烧成了一片火红。 他突然发现，其中一朵金黄的云彩，竟像极了顾云朗持弓的模样。 韩子文心里一惊：“魔怔了。” 他站起身，感觉四肢酸软无力，手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鼻子也有点发堵。 莫非感冒了？ 等小山兄妹回来，他监督着三人洗漱了，让大凤今天晚上搬去跟着小山小龙睡。 他怕真的感冒了，会传染给大凤。 小孩子的身体可是娇弱得很，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感染风寒，夭折的机率很大。 虽说有个艺高人胆大的小郎中在身边，他仍然不敢冒险。 韩子文交待完，把三个孩子赶上床，再也坚持不住，倒床就睡。 也许太过疲倦，一躺上床，只觉得全身都在痛，骨头缝里似乎都在往外“嗖嗖”冒着寒气。 很累，却又没法安然入睡，随便换哪个姿势都难受。 鼻子也出不了气，他在床上辗转半天，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顾云朗正和福伯在堂屋里吃早饭。 昨天他答应了韩子文要做葱油饼请小山兄妹吃，今天早上特意让福伯多做了几个，打算吃完早饭就送过去，顺便看看小文的伤口怎么样。 刚吃了一半，听到有人在用力拍门，扯起嗓门叫他。 “小郎中，小郎中！” 福伯诧异地看了顾云朗一眼：“这么早，村里谁生病了？” 顾云朗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脸色大变。 “是小山！” 他扔下手里的葱油饼，快步起身，冲到院门前，打开门一看，果然是小山！ 韩小山满脸是泪，惊惶失措地大喊。 “小郎中，快救救我哥哥，我咋叫他都不醒！” 第66章 顾云朗听到韩子文出事了，脸色“唰”地变得苍白。 他顾不上问太多，直接对小山道：“快走，我跟你一块去看看。” 他一把抓住小山的胳膊，急匆匆就要往外跑。 福伯见状，忙不迭地提醒他：“朗儿，别忘了带上诊箱！” 顾云朗敲敲脑袋，恍然大悟。 对，得把诊箱带上，不然跑过去啥都干不了。 他赶紧停下脚步，扭转身去取诊箱。 第52章 福伯已经站起了身，把诊箱提出来递给他。 顾云朗也不说话，接过诊箱跟着小山慌慌张张地往山上跑。 福伯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回过身，看着桌上吃了一半的早饭，不由叹口气。 才跟公子说了不要和村里人牵扯太深，免得有一天时局有变，说离开就离开，公子心里放不下。 可照他现在的情况来看，倒是越纠缠越深了。 搬到青山村以后，福伯还是第一次见到公子这般慌张的模样。 对于郎中而言，每天都要面对不同的病人，遇到再严重的病情都应该保持冷静，不可把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胸有激雷，而面不震惊， 这么多年来，公子便是这么做的。 小文那个傻小子，到底有什么魔力？ 能让一向淡定从容的公子，光是听到他生病便失了方寸。 小文摔了跤后，不仅变聪明了，性情确实也变了不少。 而公子的变化，也是小文摔跤以后才出现。 他越想心里越发惊疑不定。 莫非真如韩老太所说，小文被山精附体，在迷惑公子？ 看来等公子回来，得好好跟他提个醒，切莫着了道。 他身上的责任重大，要做的事多得很，千万不能在这个小山村里迷了心智。 顾云朗不知道自己不过是担心小文病情，福伯竟然一瞬间想了那么多！ 他一边和小山匆匆朝前走，一边询问韩子文的具体情况。 小山只顾着淌眼抹泪，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倒是村里人看到小山满脸是泪，又带着顾云朗，顿时好奇了，追着他问。 “小山，你哭啥，家里谁病了？” 小山抹一把泪，伤心地不得了：“我哥病了，起不了床。” “小文？小文生了啥病？” 小山扯着嗓子回道：“我哥伤着了，在手上。” 在小山的印象里，哥哥身体很好，很少生病。 昨天唯一的不妥就是手上受了伤，便理所当然地认为，他的病是手上的伤造成的。 村民们马上想起昨天韩老太太狠狠拍了韩子文一掌。 几个老婆婆就议论起来。 “肯定是四嫂打的，我亲眼看见的，那么大一条伤口，明明都结口了，她硬生生又给打裂，哗哗地往外流血。” “可不是嘛，当时小文就痛得叫起来，脸都白了。” “绝对是伤口恶化了。就那么着，还逼着小文再上山去打大熊，太狠心了。” “他们家的儿孙，除了大柱当成宝贝，其他的孩子就跟捡来的差不多。” “就是，小文四兄妹幸好分家出去，要不然更惨，搞不好今天就能把小文撵上山抓熊去。” 韩老太的老二媳妇从自家院门走出来，听到议论，撇撇嘴。 可不是嘛，自己男人是韩老太亲儿子，她都不放在眼里，更不要说韩老三不是韩老太亲生的，哪里会管他儿女的死活。 当然，这些话她不可能说给村民们听，这是他们家的一个秘密，除了村长之外。村里人都不知道。 连她自己都是无意中偷听到的。 她心里打算着，如果小文日子越过越好，她倒可以把这事告诉他，卖他一个好。 小文是记情的，希望以后也能像老三那样，拉扯自己家里一把。 顾云朗没心思听村里人的议论，问小山啥都没问出来，只知道小文躺床上怎么叫都不答应，心里更急，恨不能插翅飞到韩子文家，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两人一阵飞奔，冲进了韩子文家院门。 刚进门，就听到大凤小龙在哇哇大哭，一声一声凄厉地叫着哥哥，就连阿黄也时不时嚎上两句，特别可怜。 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以为小文已经已经撒手西去了。 顾云朗被他们哭得心慌意乱，两三步冲进韩小文的卧室，一眼就看见窗户对面的床上，韩子文仰面朝天，紧闭双眼躺在上面。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两颊呈现出不正常的绯红，蹙着眉头，长长的睫毛急促地颤动，似乎想要醒来，却又无力睁开双眼。 两个孩子一条狗围在床前，哭声震天，顾云朗只觉得脑袋发胀，耳朵嗡嗡作响。 更不要说小文一个病人，哪里受得了。 他放缓声音，柔声对小山道：“小山，把弟弟妹妹、阿黄带出去，我替你哥哥诊病。” 小山懂事地抹把泪，止了哭声，一手一个，带着伤心的弟妹出了屋。 阿黄舍不得走，呜呜叫着，眼巴巴地望着韩子文。 小山回到屋里，推着它的屁股，硬把它给推了出去。 顾云朗的耳根顿时清静下来，他伸手摸了摸韩子文的额头，果然在发高热。 他的手掌冰凉，放在韩子文的额头上，让他感觉很舒服，不由得微抬起头，想要离他的手掌更近。 红通通的薄唇也在不停翕动，像在说什么，神情很是痛苦。 此时的韩子文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前一刻他正置身于自己的小超市里，四周一片火海。 炽热的烈焰，灼烧着他的皮肤，令他痛不欲生。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逃走，却无法迈出一步。 下一刻，他又在山间的寒潭里挣扎，潭水冰冷彻骨，岸边离他一步之遥，他扑腾半天，却只是徒劳。 挣扎中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手拿鱼叉，专注地叉着水里的游鱼。 他大喜，想要叫他，却惊恐地发现从潭底伸出无数只熊掌，想要偷袭他。 韩子文急了，大声唤他：“小郎中！快跑！” 可干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更加用力地扑腾，拼命大喊。 那个身影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转头疑惑地面向他，双唇一张一合，像在问着什么。 韩子文拼命想靠近他，让他快点跑，脚下的潭水却又变成了燃烧的火焰，将两人包裹其中。 渐渐的，眼前的人影越来越淡，似乎火焰要被烤化，韩子文绝望地伸出双手，想把他推出火场，却根本挨不到他。 他使出全身所有力气，大声叫道：“小郎中，快跑！” 第67章 顾云朗正在替韩子文诊脉，听到他一直在嘟嘟囔囔说着什么，忙低下头，凑近他的唇边。 好半天，他终于分辨出来，小文叫的是自己的名字！ 他有一丝讶异，小文到底梦见了什么？ 自己怎么也在他的梦中？ 小文突然猛地大叫一声：“快跑！” 顾云朗的眼眶一阵阵发酸，这傻小子，梦里还惦记着自己的安危。 小山悄无无息地挪进来，轻声问：“小郎中，我哥哥咋了？” “感染了风寒，没啥大碍，吃两剂药把汗发出来，就没事了。” 小文身子亏空厉害，昨天泡了寒潭水，又受了伤，寒气入体，他的身子经受不住了。 顾云朗收起脉包，掀开韩子文身上奇奇怪怪的毛巾被，见他身上穿着的，正是两人一起合作制成的那件里衣。 如韩小妹所言，这里衣的袖子一边宽松一边略紧一点。 不过不仔细看，也不会发现。 正好小文受伤的手臂，是宽松的那边，顾云朗小心翼翼地把袖子往上挽，被黑熊抓挠的伤口露了出来。 伤口发炎红肿并有了脓液，难怪小文症状这么严重，和伤口感染有关系。 小山看着那红肿的伤口，忍不住又掉起了泪。 “哥哥肯定好痛！” 顾云朗心里有点奇怪，上次小文额头的伤口比这次的还厉害，却很快愈合了，这次怎么竟然会肿成这样？ 不过眼下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从诊箱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和小山一块走到厨房，拿了个小碗，又倒了点水进去，把药丸化开。 他等不及现熬草药。 这药丸是他特意制作用于退热，做法很复杂，眼下还不到五颗，很是珍贵，先把小文的高热退下来再说。 顾云朗回到卧室，把韩子文扶坐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韩子文的体温很高，隔着衣服，都让顾云感觉到他身体的热度。 身上却异常干燥，一滴汗也没有。 顾云朗皱皱眉，示意小山端了药碗站在两人面前，顾云朗用勺子舀了药汁，喂韩子文喝下。 韩子文身体非常瘦削，后背上的两片蝴蝶骨尖锐突起，硬硬地硌在他的胸口，就像两柄利剑，直插进顾云朗的心头。 他顿觉一股热流从心底直涌上眼眶。 以小文敏捷的身手，发现黑熊的第一时间就能闪开，根本不会受伤。 可面对凶猛壮硕的黑熊，小文没有躲避，而是用他瘦弱的身躯挡在它的面前，就怕自己被它伤害。 他家人也是如此，毫不犹豫地挡在前方，为他争取时间，助他脱离险境。 他没有想到，在这个小山村，还会有一个人，和他的家人一般，全身心的想要护住他。 第53章 见韩子文仍然昏昏沉沉，不肯张口，顾云朗清了清嗓子，将酸涩咽下，轻轻唤他：“小文，小文，喝点药。” 韩子文此时正在烈焰里拼命挣扎，突然感觉似有凉风吹过，包裹着自己，很是舒服。 恍惚中，有道清冷声音在低低地唤他：“小文，小文！” 这声音如山泉般冷冽悦耳,周遭的火焰随之全都消失殆尽。 是小郎中来了！ 韩子文翕翕唇想要回应，却感觉一股清凉苦涩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了身体里，一口接一口，顿时舒服多了。 “喝了药，把汗发出来就没事了。” 喂完一碗药，顾云朗把韩子文放回床上，温声安慰。 韩子文的双眼颤了颤，低低嗯了一声。 这药里有安眠的成分，韩子文喝完药又沉沉睡去。 不过现在他安稳多了，不再像刚才那般痛苦。 顾云朗又从诊箱里拿出金创药，替韩子文的伤口清创上药。 小山在旁边尽心尽力地做着助手，时不时地跑出去向弟妹汇报哥哥的状况。 过了没一会儿，韩子文便开始出汗。 开始只是额头薄薄的一层，用手一摸, 手下一片湿润。 汗发出来就好了,小文的热度很快能降下来。 顾云朗放了心，回身叫小山。 “小山，把你哥的汗巾拿来。” 很快小山便递了一条粉蓝色的汗巾过来。 “我哥的毛巾。” 顾云朗接过来，边替小文拭汗，边打量着手上的毛巾。 特别的柔软蓬松，和他们平时用的汗巾材质完全不同。 很舒服。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东西，也不知道小文是哪里弄来的。 “小山，这毛巾，你哥哪里买的？” 小山想到他哥的叮嘱，烦恼地皱紧眉头。 我哥说不能告诉别人，小郎中是别人吗？ 应该不算，我哥啥事都跟他说的。 他稍一挣扎，便将实情告诉了顾云朗。 “我哥说在山里找到了个山洞，毛巾是山洞里的。” “山洞？” 顾云朗疑惑地看眼手里的毛巾，蓦然想起韩子文的那两个宝瓶。 他点点头，估计也是在山洞里发现的。 韩子文身上的汗越出越多, 顾云朗松了口气，用毛巾为他擦拭额头上，颈上的滚滚汗珠。 越擦越是赞叹，吸水太好了，毛巾一上去，汗珠就没了，毛巾都没怎么湿。 他不由得打量起小文的这间卧室。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来，刚才慌里慌张没怎么注意，现在才发现屋里很多东西都透着古怪。 床上铺的被单，是深深浅浅的方格子，小文头下枕着的布袋，和被单用的是同一种布料。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能用这种布料做成床单，很特别，还很好看。 小文身上盖的被子更奇怪，是用一大块粉红色毛巾做成，上面还有白色的花纹。 毛巾还能做成被子？ 顾云朗啧啧称奇，小文发现的山洞里宝贝还真不少。 这要是拿去卖掉，可不比他的宝瓶价低。 这傻小子可能没有发觉，直接就拿来自己用了。 顾云朗正在感叹，蓦然发现小文身上汗越出越多。 不一会儿，衣服全湿透了，身上的温度也在下降，摸着没那么烫手。 顾云朗皱皱眉头，得把湿衣服脱下来, 要不再着凉了怎么好。 第68章 顾云朗的丸药很有效，吃完不久后，韩子文身上开始出汗，很快大汗淋漓，里衣尽湿。 顾云朗不断替他擦拭汗水，见汗出得没那么猛了，琢磨着得把湿透的里衣换下来。 他扭头问站在一旁的小山。 “小山，你哥的里衣放在哪里？” 小山把床头的藤箱打开。 “小郎中，都在这里。” 顾云朗走过去探头看了看。 除了两件新衣服，其他的都破破烂烂，最上面的一件里衣是新做的，虽然粗针大脚，看着倒比他身上这件要顺眼。 顾云朗把里衣拿出来，顿时一股馨香扑鼻而来。 这香味很特别，与常见的香料不同，淡淡的，香中微微泛酸，闻着很清爽，很舒服。 平时小文身上偶尔也能闻到这种香味。 可能也是在山洞里找到的香料。 （韩子文：那是洗衣液的香气！柠檬味儿......） 顾云朗拿出里衣，看着沉睡中的韩子文，手指伸了伸，去解他的里衣衣带。 想到马上就要坦诚相见，他突然心跳加快，双颊发烫。 他很快唾弃自己，小文把自己当亲兄弟看待，眼下他病得人事不知，自己倒在这想些有的没的。 再说了，做为郎中，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顾云朗一咬牙，伸手将韩子文的衣带解开，韩子文的身体便赤裸裸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韩子文身上的皮肤比脸上更加白皙细腻，吹弹可破，恍若一块莹润的白玉。 身上特别瘦，两侧肋骨分明，就像是他古琴的琴弦，一根根整齐排列，可以直接上手弹奏。 顾云朗看得心里难受。 没想到小文会这么瘦，全身只怕都没有二两肉。 等他病好了，得给他开几副药方，好好调理一下身子。 他把小文抱在怀里，在小山的帮助下，总算换下了湿衣。 小文长长的眼睫毛颤了颤，勉力睁开眼，见是顾云朗，扯扯嘴角笑了笑，又沉沉睡过去。 穿上了干燥的衣服，小文看起来状态好了许多，紧蹙的眉头打开了，呼吸绵长，脸色也没那么惨白。 小山放下心来，拿了个木盆，将哥哥的湿衣接了过去。 大凤和小龙也被允许进来看看哥哥。 小山特意给他们说明，哥哥睡着了，不许哭，不许吵，免得把哥哥吵醒。 大凤见哥哥睡得香甜，扯了把顾云朗。 顾云朗忙弯下腰，就听她压低嗓门，在他耳边奶声奶气地问：“小郎中，哥哥会不会像娘亲那般，睡着了不醒过来？” “当然不会，再睡一会儿就会醒，放心吧。” 大凤黑亮亮的双眼立刻变成两弯月牙，把他的回答传达给小龙，两人相对傻笑，长出口气。 小郎中说了，哥哥会醒来，那就肯定会醒来。 “小山，你哥咋样了？” 韩村长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旁边还有几个女声叽叽喳喳地说个不休。 顾云朗怕韩村长走进屋来，小文山洞里的宝贝就藏不住了，忙一拉小山，迎了出去。 “吃了药，没大碍了，刚睡着，村长你小声着点。” 韩村长一听，音量立刻降了下来：“小郎中，你在这我就放心了。” 他的身旁跟了几个大娘，忙向顾云朗打听。 “是小文手上的伤口惹起来的吧？” 顾云朗点点头：“小文的伤口肿胀、溃疡，还有脓液，我已经处理了。这次发热，确实和伤口有关。” 那大娘立刻瘪起嘴，向韩村长告状。 “四嫂打的，昨天那么大一条伤口，明明都结痂没有流血，四嫂硬生生给打裂，血一下飚了出来。” “对对，我也看到了，小文疼得哟，一跳八丈高，声音都变了。” “四嫂还要赶小文上山打熊，咋能这么狠心！” “前几天二柱三柱把小文推下山，害他大病一场，这才好了几天，四嫂又下狠手，太寡毒了！” “再来一次，只怕小文的命都保不住。” 另外几个大娘忙附和她的话。 言语间，已经把这事定了性。 小文生病，凶手就是他的奶奶！ 韩村长吧哒一口旱烟，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他叹口气，对顾云朗道：“小郎中，小文这里还需要啥？你跟我说，我拿过来。” 顾云朗脸色阴沉，淡淡道：“暂时不需要，村长，你放心吧，我会替他诊治，现在就让他好好睡会。” 韩村长点点头，见几个大娘打量着院子，又朝屋里探头探脑，忙吆喝道。 “走吧走吧，别在这吵吵，让小文歇着。” 大娘们意犹未尽，很想进屋里看看。 “不进去看看小文咋样？好歹看一眼，也能放心。” 小文这院子收拾得齐齐整整，干干净净，也不知道屋里是个什么情况。 她们实在是好奇。 “有小郎中在，有啥不放心的。快走快走。” 韩村长不耐烦地鼓起眼睛，挥起烟杆赶她们走。 几个大娘见他板起脸，不好坚持，只得议论着出了院门。 “这小文，还有点本事，他娘去世那会我过来看过，这院子里空荡荡，厨房就是烂草棚，现在倒是大变样。” “是个会过日子的，哪家有合适的姑娘，倒是可以说给他。” “算了吧，四嫂那个德性，我才不敢搭这条线。” 第54章 “弟妹太小了点，是个拖累。” 大家都在感叹，小文哪哪都好，就是奶奶太刻薄，还有三个拖油瓶，要想娶个好人家的姑娘，够呛。 等这群人离开，院子里重新变得安静，顾云朗垂下双眸，略想了想，问小山。 “吃早饭了吗？” 韩小山摇摇头。 家里都是哥哥起床做早饭，可今天天都大亮了，哥哥还没有起来，他便过来看，立时发现哥哥情况不对。 他想叫醒哥哥，却怎么也叫不醒，登时不知道该咋办，慌乱间，想起了顾云朗，马上跑下山去求他来看看哥哥，早忘了吃饭这件事儿。 现在听他问起，肚子倒是咕噜噜叫了起来。 第69章 听到小山说没有吃早饭，顾云朗摸摸他的脑袋，和他一块走到厨房。 厨房收拾得很干净，灶台上一点油渍没有，碗筷整齐地放在碗架上。 案板上放了一盆韩子文发好的面团，可能打算早上做馒头，可惜没起得了身。 他看了看他们家里的粮食，一大桶白米，一大桶面粉，玉米糁，红薯面倒不多。 竹架上摆着各色蔬菜，有土豆，白菜，豆荚，莴笋，品种很丰富。 灶台上靠墙摆了一排调料罐，装满了各种调料，有他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应该就是小文所说的从外族人那里买的调料。 昨天猎得的鸡鱼兔也收拾干净了，挂在厨房一角。 另一边角落放着个竹架，上面架着两个圆匾，里面铺着满满的蘑菇和木耳。 光从厨房的存货看，倒是户殷实的农家。 在青山村里，很不错了。 顾云朗看到这些东西一点不奇怪。 肯定是小文卖了宝瓶买的粮食，他是舍得花钱的，不会抠抠搜搜。 顾云朗觉得这么做挺好，家里的几个孩子身体都不好，确实需要吃得好吃得饱，把身子养好。 钱重要，家人的健康更重要。 顾云朗洗了手，拿过面团揉了几下，两三下就做好一笼馒头，叫小山生了火，放在锅里蒸上。 又去米缸抓了几把米，洗净用瓦罐熬粥，等小文醒过来就能吃。 他现在这身体，喝碗浓浓的米粥最合适。 忙完这一切，顾云朗交待小山。 “你看着点儿火，我回去抓药，过一会儿再来。” 小山现在对顾云朗言听计从，他说啥就是啥，脑袋点得像鸡啄米。 回去的路上，到处都是村民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韩老太太恶毒，把亲孙子小文又打得躺床上了。 顾云朗板着脸不说话，直接回了家。 福伯正在院里整理草药，见他回来，忙迎上前来接过诊箱。 “小文情况怎么样？” “受了风寒发高热，我给他吃了一丸退热丸，已经安稳下来。” 福伯手顿了顿。 这退热丸是他帮着做的，制作过程有多麻烦他太清楚不过。 公子从来没有拿出来过，现在竟然舍得给韩小文，说明小文在他心里有多重要。 见他翻找草药，显然也是在为小文准备。 他忍不住道：“公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云朗抬起头，瞥他一眼。 “不知就别讲，想清楚了再讲。” 福伯一梗，咬咬牙，到底还是说道：“公子，咱们暂住在这里，最好别和村里人走得太近。小文，也不太妥当。” “怎么不妥当？” 顾云朗沉下脸来，眼神冷冰冰，淡淡地看着福伯。 福伯虽然心里发怵，还是坚持道：“公子，你要记住你身上的责任，现在时局瞬息万变，说不定哪天机会就来了，老爷夫人还要靠你搭救。” 顾云朗的拳头猛地捏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垂下眼睑，半晌才道：“我知道分寸。” 说完提着拣好的草药，又去厨房拿了福伯做的葱油饼，匆匆出了门。 福伯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叹口气。 “知道分寸？你已经分寸大乱了。” 他承认，小文这小子人品不错，脾气也好，看到谁都笑眯眯地。 那小模样更是没话说，不要说在这山村里，不管男女，没几个比得上，就是在京城，也算得上出类拔萃。 在大周朝，并不禁男风，京城里的南风馆不比花楼少，大家公子养个漂亮的小厮不算什么。 要还是在府上，公子对小文这样他根本不会说什么。 可现在不一样，公子身上的担子太重，不容一点闪失。 希望公子真能如他所说的，知道分寸。 顾云朗重新回到韩子文家时，发现韩小妹竟然正在家里忙碌。 “小姑，你怎么来了？你不怕......” “不怕，我娘叫我来照顾小文。” 顾云朗忍不住看了看日头。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韩老太竟然舍得叫韩小妹过来帮忙？ “小郎中，你不知道，村里人都说是我娘把小文给打伤的，村长还过来我家训了她一顿，说她做人太恶毒。” 顾云朗听得挑起眉，韩村长还真是有效率，下了山就去找韩老太麻烦了。 “我娘委屈得很，说她又不是故意要打小文，又说叫他上山打熊是顺口一说，不是真要他去做。当着村长的面说小文病了家里没个做事的，就叫我过来了，村长还夸了她两句。” 韩小妹已经进屋看过小文，发现他情况确实很稳定，又能名正言顺地照顾他，心情很不错。 她想到今天村长一走，韩大柱说的话，忍不住撇撇嘴。 “大柱在家里怪我娘，说他现在要去县里上学，考秀才那是板上钉钉，要是刻薄的名声传出去，对他以后的前程不利，他现在要规束家人的举动，让我娘她以后万万不可再这么做。他待会儿还要过来看望小文。” 她说完，忍不住吐槽，“明明是他说的让小文上山再打两头熊，这会儿全不认了，脸皮真是厚。” 顾云朗没说什么，只招呼小山过来吃饼子。 三兄妹慌张了一早上，这会儿心定下来，也觉得饿了，接过饼子香香甜甜地吃起来。 韩小妹咬了一口，忍不住赞道：“小郎中，你做的？我听小山说锅里的馒头也是你做的，你真能干。” 顾云朗提着草药要去熬，摇摇头：“不是，是我爷爷做的。” 韩小妹忙跑过去，接过草药：“小郎中，你忙你的去吧，这里我来就好。” 顾云朗想了想，韩小妹在这里，自己似乎也做不了什么。 他进屋看了看韩子文，韩小妹跟在他旁边，对他道：“我看小文嘴唇干得厉害，喂了他一点水。” 顾云朗点点头，韩小妹照顾病人确实很有一套。 “小郎中，你走吧，我娘说了，我今天啥都不用干，就留在这里，好好侍候小文。” 韩小妹想着韩老太说这话时咬牙切齿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 “行，等小文醒了，把熬的粥给他喝一点。” “快去忙你的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顾云朗在韩小妹的催促下，脚跟都没站稳，只得离开。 “晚上我再过来看看。” 顾云朗走了没多一会儿，韩子文便醒了过来。 第70章 吃完饭，韩小妹进了卧室，见韩子文的嘴唇干得起了壳，忙倒了一碗清水，用勺子一点点喂给他喝。 韩子文渴极了，吧嗒着嘴，喝得还挺快。 一小碗水没一会儿就喝完了。 对于韩子文卧室里的宝贝，韩小妹倒是没有放在心上。 她知道自己是个没有什么见识的农家女，外面的好东西多着呢，没有见过也不稀奇。 就像她吃的栗子糕，她也是第一次见到第一次吃到。 再说了，小文跟小郎中走得近，就算有点好东西，也不奇怪。 她比较稀奇的是小文把家里打扫得特别干净。 东西虽然不多，却是一尘不染，地面没有一点渣滓。 每间屋都敞敞亮亮，还有一股好闻的香气，比三嫂在世的时候还收拾得清爽。 一个小伙儿，带着三个孩子，能把日子过成这样，真是不多。 像韩大柱，自认为爱干净，每天都要换衣服，结果全是别人给他洗，他只需要换下来再穿上去就行。 人家小文，一手一脚全是自己收拾。 韩小妹忍不住感慨，自己的侄儿模样好，心肠好，又能干，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有福气识到这块宝，愿意嫁给他。 眼看日头上来了，韩小妹把蘑菇木耳从厨房里搬出来，放到太阳下暴晒。 这样大的日头，明天再晒一天，水分差不多干了，就能收起来。 大凤亦步亦趋地跟着韩小妹，给她打下手。 小山小龙则提着小木桶，去后院的竹林里给小鸡崽捉虫扯嫩草。 第55章 后院的竹林很大，虫草多得很，不一会儿两兄弟满载而归，用开水烫了虫，把嫩草小虫剁错，舀了玉米面合在一起，喂给小鸡吃。 小鸡们可爱吃了，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韩小妹吓了一跳，忙道：“咋用玉米面喂鸡，用玉米芯面就行。” 在乡下，好多贫穷的农家，一年到头连玉米糊都不够吃，还得掺着野菜，才能勉强饱腹。 小山竟然用玉米面喂鸡，手脚太大了点。 小山眨巴眨巴眼，困惑地看着韩小妹：“哥哥就让我们这么喂的，家里没有玉米芯面。” 韩小妹想想厨房里满缸的米面，突然明白了。 感情那些玉米面红薯面都是用来喂鸡的，难怪她每次来不是白面饼就是大米饭，偶尔才会有一顿米饭加了点玉米糁。 看来小文跟着小郎中挣了些钱，不过藏着没说出来。 她当然不会揭穿，她家里的那些人，肠子上都长了牙齿，要闻到味儿，保管会来咬上一口。 看小山和小龙舀了水要给种的蔬菜浇水，韩小妹把几兄妹换下来的衣服拿到河边清洗。 她不知道韩子文用的是洗衣液，抓了一把草木灰在盆里。 草木灰洗衣服也很干净，就是得多清洗几遍，免得损伤衣服。 这些事她都做惯了，不一会儿洗得干干净净，回来晾在院子里。 衣服随风摆动，小院里更添了几分生活气息。 韩小妹停不下来，洗完衣服见没啥事，又开始抹屋扫地。 在韩家，她做事，其他人就翘脚坐在一旁看着，时不时指责她这儿没做好，那儿没做对，要不就嫌她动作太慢，说她磨磨蹭蹭偷懒。 小山兄妹却特别懂事，见她忙碌，会主动上来帮忙。 帮不上忙的大凤拿着蒲扇给她扇风，又倒水给她喝。 在这样的气氛中，再累心情都愉快。 她很希望自己出嫁了，也能有这样的一个家，日子过得都有劲。 快到午饭时，韩小妹把家里收拾妥当，端了水去看韩子文。 刚走进去，韩子文听到动静，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见是韩小妹，他愣了一愣。 这一觉睡得实在太沉，梦里还回到了他的超市，以至于他醒来不知道身在何处。 看到韩小妹，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回到了大周朝，还是那个农家小子韩小文。 “小文，你醒了啊？” 韩小妹见他醒了，高兴地叫起来。 小山兄妹听了，立刻跑了进来，果然见哥哥已经醒了，转动着乌黑的眼睛，含笑看着他们。 “太好了，哥哥醒了！”双胞胎立刻拍着手，喜悦地大叫。 阿黄也跑了进来，扑到韩子文的床前，欢快地摇着尾巴。 倒是小山比较老成，走到韩子文床前，认真地打量着他的脸，点点头。 “哥哥，你醒了。” “醒了。”韩子文哑声道。 话一出口，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咋声音哑成了这样。 听着弟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他从昨天晚上一直昏睡到中午，把大家都吓着了，他才知道自己得了重感冒，发了高烧。 韩小妹扶着他坐起来，问道：“咋样，好点没有？” 韩子文晃晃脑袋，觉得除了身上没什么力气，嗓子特别干，其他都还好。 就连手臂上的伤口也没那么胀痛。 “小郎中熬了稀粥，你喝一点。” 韩小妹欢欢喜喜地跑到厨房，没一会儿就把晾着的稀粥端了进来，顺便还掰了一小瓣馒头。 小文饿了那么久，光喝一点稀粥肯定不够，还得吃点馒头这样的硬实货才行。 韩子文昨天晚上不太舒服，没怎么吃东西，又折腾一晚上，早就饿了，见稀粥熬得稠稠的，散发磁卡稻谷香气，更饿了。 他接过碗，正要喝粥，韩小妹又递了一小瓣馒头给他。 “和着馒头一块吃，这是小郎中做的。” 韩子文诧异地接过来，没想到顾云朗还会做饭！ 他尝了尝，松软香甜有嚼劲，还真不错。 “小郎中还拿了葱油饼来，说是他爷爷做的，特别好吃，可惜你在生病，暂时不能吃，只能先吃馒头。” 韩小妹很替他惋惜。 韩子文一口馒头一口稀粥，却很满足。 葱油饼他昨天吃过，哪里有这馒头好吃。 韩小妹继续夸奖顾云朗。 “真是没想到，小郎中干干净净一个人，竟然会做厨房上的活计，大柱在家可是从不做这些，还说君子要报仇什么的，厨房都是女人家的事，我就没明白，君子要报仇，咋就不能做饭了？” 韩子文解释道：“他说的是君子远疱厨，就是品德高尚的人心怀仁义，不忍心杀生，可不是什么不做饭。” 韩小妹听不懂，只撇嘴道：“他还品德高尚，人家小郎中比他强多了，会缝衣还会做饭。所以啊，半罐水才响叮铛。” 韩子文笑起来，其实韩小妹性子很爽利，只是在那个家里，已经被压抑得不愿说话不想抗争，只有到了这里，才会流露出她活泼的本性。 吃了饭，韩子文觉得胃里暖融融的，果然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虽然还是没什么精神，但是心里不发慌，头也没那么昏了。 韩小妹看他把稀粥馒头都吃完了，心里高兴，忙忙地道：“小郎中交待了，吃完饭就喝药。” 说着就往厨房跑。 “还要喝药？”韩子文的脸顿时皱成了一团。 第71章 韩子文最怕的就是喝中药。 前世生病，从来都是吃西药。 小小的一片药，喝口水，一扬脖就下去了。 中药又臭又苦，光闻着味儿，就难受。 现在让他喝药，他的鼻子眉毛皱成了一团，全身心抗拒。 等药端进来，黑糊糊的一碗，还在冒着热气。 那味道，不止苦，还有股子酸味。 他嘴角立刻耷拉下来，想往床上躺：“小姑，我要睡了，药就不喝了。” “那可不行，小郎中特别交代了，你醒了之后就得喝药。”韩小妹当然不答应。 小山见哥哥不肯喝药，好声好气地哄他：“哥哥，喝了药病好了，头就不疼了，身上有力气了。喝完了给你拿糖吃。” 韩子文听他劝自己，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 自己这么大一个人，倒要小孩子哄。 那肯定不行，得给小孩子做个好的表率。 他忙道：“哥哥不怕喝药。” 他勇敢地端过碗，打算豪爽地一饮而尽，可闻着那酸苦的味道，又皱起了眉头。 闻着都想发呕，实在喝不下去啊。 不过那么多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他也不能退缩，只能一闭眼，捏着鼻子，屏住呼吸，大口大口喝完。 小山忙递过来一颗糖：“哥哥，吃糖。” 这是韩子文从超市里拿出来的话梅糖，酸酸甜甜，压药味儿正好。 他赶快把糖扔到嘴里，觉得好多了。 大凤小龙见韩子文喝了一碗药，佩服地拍起手来：“哥哥真厉害，哥哥真厉害！” 韩子文汗颜，这也能叫厉害？ 你们的要求也太低了。 吃了饭喝了药，脑子也越发清醒，韩子文突然想到个问题。 “小姑，你咋会在这里？” 于是韩小妹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他说了一遍。 知道韩老太扛上了让自己生病的罪名，他挺满意。 这老太婆确实挺狠的，用力打的那一下，疼得他现在想起来都皱眉头。 不过他很清楚，这次生病还是他托大了，以为这具身体复原能力强，虽然受了伤，却没有放在心上。 昨天伤口火辣辣疼，他在小溪里洗澡，凉悠悠的溪水冲刷着伤口挺舒服，忍不住多泡了一会儿，可能就是这样感染了，才引起发热。 小文的这具身体底子太弱了，看来以后要想身体好，还是得多注意，不能再这样，觉得自己什么都能扛下来。 最后闹得人仰马翻，连累了大家。 不过韩小妹能来，倒是意外的惊喜。 韩小妹见韩子文眼神发直，以为他受了伤寒身子无力，便劝他再睡一会儿。 韩子文不太想睡，想到院子里转一转，呼吸点新鲜空气。 “再睡会儿吧，院子在那又不会跑，干嘛那么着急。”韩小妹极力劝说他。 正说着，就听见韩大柱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小姑，小姑。” “大柱来了。”韩小妹的眼睛闪了闪。 韩子文怕他进卧室来，翻身把毛巾被掀开。 “我出去见他。” 小山兄妹忙上前扶他，嘴里不住叮嘱：“哥哥，小心点。” 韩小妹明白他的意思，先一步走到了院子里。 韩大柱手上拿了一个簸箕，里面装了几个鸡蛋，正在东张西望，见到她，微微颔首。 第56章 “小文情况怎么样了？” 韩子文走到堂屋门口，对他道：“好多了。” “醒了？那就好，没事就好。” 韩大柱放心地点点头，拿着簸箕走进屋，嘴里还在埋怨：“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着，自家兄弟不用这么客气。”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觉得很受用。 这个傻小子对自己还是很尊重，听到自己来了，生着病都爬起来接他。 韩子文不置可否地坐在桌旁，韩大柱把簸箕放在桌上，坐在他的对面，冲他扬扬下颏。 “这是奶奶叫我拿来，让你补补身体。” 韩子文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 还不错，不是一把烂白菜了。 韩子文对于韩家拿来的东西不会客气，占了他那么多便宜，还不住不断算计他。才拿这点东西赔付，根本就不够。 韩大柱关切地打量着他的脸色，见他尖尖的一张脸苍白没有血色，头发略微有些凌乱地披在额头鬓边，显得一双眼睛特别乌黑幽深，有种脆弱的美。 韩大柱暗自叹口气，他就想要这种病美人的感觉。 奈何，他肤色太黑，病得再厉害，最多也只是焦黄的一张脸，哪能让人心生怜爱。 老天真是不公，把这么好的皮囊给了个傻子，暴殄天物啊。 想到今天来的目的，韩大柱振作精神，对韩子文道：“小文，村里人都说你的病是奶奶打伤的，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奶奶一点这个意思也没有，她当时不知道你的手受了伤，也只是随意拍拍你，让你上山打熊，也是顺口一说，并不是真心要让你去猎熊，你可不要受了别人挑拨，对她有怨言。” 韩子文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韩大柱再接再厉，继续做思想工作：“奶奶后悔得不得了，专门让小姑来照顾你，又让我来看你，你要明白她是真的疼爱你。” 于是韩大柱便开始口若悬河地讲起大道理，什么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长辈一心只会为小辈考虑，没有坏心思，就算长辈哪里做得不好，小辈也应该体谅，这才是孝顺。 说得韩子文昏昏欲睡，毫不客气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韩大柱自认为自己这番孝道之言，引经据典。精妙绝伦，没想到小文这般不给面子，心里就不太舒服。 不过他马上要去县里读书，是有学问的人，要学会喜怒不于形于色，对这些无知的乡民，要宽容。 所以他并没有生气，语气更加温柔，矜持地笑笑，看向韩子文。 “噢，对了小文，我还有件大喜事要跟你说，你听了保管高兴。” 韩子文翻个白眼，兴致缺缺地问：“啥事？” “你知道的，秋收后我要去县里上学堂，我想带小山一起去长长见识。” 第72章 韩子文听到韩大柱的话，心道：来了，要暴露他的真实目的了。 他坐直身子，装作不明白：“带小山出去长见识？去哪里？” “我去县城学堂上学，身边得带个人，想把小山带去。” “带过去做什么？”韩子文盯着他，神色不善。 “做什么？” 韩大柱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卡了下，略一思索，笼统答道：“就是跟在我身边帮我做点事。” “打扫洗衣，端茶倒水，传话跑腿。是做这些事吗？”韩小文冷冷地问。 的确是这些事。 韩大柱点点头：“差不离，他跟在我身边，肯定得做点事。” “你打算给他多少工钱？” 韩大柱愣了愣：“工钱？” 他倒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不打算给工钱，莫非想买下他？你又打算拿多少银子来买？” 韩大柱开始还挺得意，以为小文听了他的话，肯定会激动得不得了。 毕竟是去县城，小山三兄妹，只怕连清河镇都没去过。 可现在听小文这口气有点不太对头啊！ 他板起脸，不悦地斥责道：“你在说些什么？我们是自家兄弟，哪里说得到这些。” “知道是自家兄弟，你还让他伺候你。你是没长手还是没长脚？自己不会做？” “真想要摆谱，找下人侍候你，你花钱去买一个啊！” “用自家兄弟撑面子，你真好意思！” 韩小文一点不给他面子，连珠炮似地骂了过去。 韩大柱被他的话哽得一口气上不来，用手指着他，半天才道。 “我是你兄长，你如何能对兄长这般说话，我一片好心，想带他长见识......” “长见识？长怎么伺候人的见识吗？” 韩大柱气得满脸通红，也不文绉绉说话了。 “小文，你这话啥意思？你咋能这么曲解我的用意？你晓得不？这个活计，二柱三柱抢着要跟我去，是我想着......” 说到这，他仿佛明白什么，上下打量着韩小文，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你嫉妒我带小山去，不带你去是吧？” “说起来，你比他懂事，手脚也麻利，可人家的书僮都只有十一二岁，你年纪大了，夹在中间不合适。” “还是小山最好，他年纪虽小，我会好好约束他，不让他犯错。” “再说了，小山是你的亲兄弟，你又何必跟他争呢？你要多为他着想。” “小山跟我去县城长了见识，年纪大了，也好说媳妇儿，要不然像你家这样......” 他很想说破破烂烂，可看着才翻新的院子，比他们家还整齐干净，这话就有点说不出口。 他话风一转，有了新的理由，“你们爹娘不在了，没人替你们撑腰。我当了官，也是你们的靠山，小山跟着我，绝不会让他吃亏。” 韩子文嫌弃地盯着他：“不用你带他长见识，我以后会带他去，不只去县城，还会去府城去京城。你要带谁去，那是你的事，我们小山不侍候人。” 韩大柱兴致勃勃地来找韩子文说这件事，本以为肯定是马到成功。要知道二柱三柱可是眼红这个差事得不得了！ 可是他们天天在外面跑，比他还黑，长得尖嘴猴腮，眼睛一咕噜就是个坏主意，看着就不安分。 他可不想带他们去，那纯粹就是给自己找麻烦，说不定还会惹出祸事来。 三叔家的孩子就不一样，个个长得白白嫩嫩，秀秀气气。 小山年纪也合适，看他说话做事，也靠谱，比小栓儿还沉稳。 他真做了书僮，稍微收拾打扮一下，保证漂亮得很，带在身边也有面子。 韩大柱觉得这是对双方都有利的大好事，小文这个傻子竟会一口回绝。 他很不甘心，对韩子文道：“你叫小山出来，我来跟他说，你别替他拿主意。” 他相信小文就是嫉妒小山能去县城，所以才故意使坏。 “也行。”韩子文点点头。 韩小山这会儿正和弟妹在后院喂小鸡，韩子文朝着后院喊了一嗓子，小山“蹬蹬”跑了过来。 “哥哥，啥事？” 小山仰起白嫩清秀的小脸，脆生生问。 韩子文朝韩大柱扬扬下巴：“你大柱哥...... “俊年哥！”韩大柱气恼地纠正。 韩子文不理他，只继续问小山。 “......让你给他当书童，带你去县城长见识，你愿意去吗？” 韩小山乌溜溜的大眼睛上下扫韩大柱一眼，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去，我就在家里，哪都不去。” “小山，你听我说，县城可大了，比我们村子大得多，街道也很宽，有很多漂亮的的房子，很热闹很好玩，我们去学堂，那里都是有学问的人，你跟着去，也可以变得有学问......” “怎么伺候人的学问？” 韩大柱苦口婆心地想要说服韩小山，韩子文不客气地打断他。 韩大柱恼怒地瞪他一眼：“你让小山自己拿主意。” “我不去，哥，我去喂鸡了。”韩小山转身跑了。 “行了，已经很清楚了，小山不去，你这个书僮谁爱当谁当，我们不伺候人。” 韩大柱气呼呼地站起身，一甩衣袖。 “朽木不可雕也。孺子不可教也！” 既然小文精神头不错了，都能说话堵他，也没必要吃鸡补身子。 韩大柱伸手就想把鸡蛋端走。 一直在卧室里偷听的韩小妹知道他的德性，抢先一步走过来，把簸箕端走了。 她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嘴里还念叨：“这点鸡蛋，够吃几天？” 二十个呢，你说够吃几天？ 韩大柱心疼地看着韩小妹的背影，这个小姑，一点眼力见儿没有！ 他再也待不住，扭头就往院子外走：“小文，你自己想清楚，晚了再后悔都没用了。” 韩子文懒得理他。 看着他走了，韩小妹才从厨房出来，撇撇嘴。 “瞧吧，想让人侍候他，还要说漂亮话，搞得像是他赏你的一样。” 第57章 韩子文赞赏地看着韩小妹，不错，没有被韩大柱给pua了。 第73章 韩大柱走了，韩子文支持不住，又回屋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得酣畅淋漓，要不是肚子饿了，可能还得继续睡。 他起了床，见韩小妹坐在堂屋里，身边摆了一堆衣服，正在飞针走线。 韩小妹严格执行韩老太的命令，一直守在韩小文家里，哪都没去。 家务事做完了，又把四个孩子的衣服理出来，该缝的缝，该补的补。 “小姑，辛苦了。” 韩子文看着她，由衷地感谢。 韩小妹关切地问：“醒了？咋样了？” 韩子文伸展了下手脚，自觉精神好多了，身上也有了力气。 “没事了，就是肚子有点饿。” 韩小妹一看日头，忙站起身。 “哎呀，该做晚饭了，这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这会儿了。” 她把衣服收拾了就要去厨房做晚饭。 “我来吧，你忙了一天，歇会儿。”韩子文不想再麻烦她。 “这才哪到哪啊，再说了，我也在这儿坐了一下午了，早歇息够了。” 韩小妹坚决不肯，在小文家里的活计实在是太轻松了。 韩子文拦不住她，干脆两人一块去做饭。 今天继续野鸡炖蘑菇。 没办法，现在摆在明面上的肉菜只有他昨天猎到的那些，再加上他在镇上买的一小块腌肉，挂在灶台上，用做饭的烟熏着。 超市里冰柜冻着的肉和排骨不方便拿出来。 再做个红烧青山鱼。 相比于清蒸，大家更爱吃红烧味儿的。 又拿了五个鸡蛋，做一个韭菜炒鸡蛋，挂着的腌肉切了一小块，炒青椒回锅肉。 最后再做个土豆泥，几个人吃足够了。 主食仍然是大米饭，加上顾云朗做的馒头。 韩小妹看得眼都直了。 “太丰盛了，快赶上我们家里的年夜饭了。” 可不是嘛，有鸡有鱼有肉，有干干的米饭。 在韩家，也只有年夜饭才能这么丰盛。 今天小姑能在家里吃饭，三个孩子特别高兴，饭桌上也比平常更热闹。 说说笑笑，气氛非常融洽。 韩小妹坐在饭桌前，觉得小文家的光线都要明亮干净得多。 而韩家，阴暗潮湿，让人很压抑。 只要她稍微多夹一口菜，多吃一点饭，韩老太就会骂她。 “做事躲边边，吃饭没个饱。” 可在小文家，侄儿侄女们生怕她吃不到，拼命给她夹菜。 她真想不顾一切留在小文家了。 不过她现在还得再忍耐一段时间。 小文说了，等他筹谋好，一定带她离开。 吃完饭，韩小妹便监督着韩子文喝药。 韩子文头都大了，一再解释他的病完全好了，没必要喝药。 可惜韩小妹尽职尽责地看着韩子文喝完药，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明天开始，韩家就要秋收了，为了抢时间，晚上也要干活，说不定抽不出时间再过来， 韩子文很替她担心，活计重了，要是伙食跟不上，身体更遭不住。 他想了想，有了主意。 “你每天还会洗衣吗？我把饭食做好，到河边等你就行。” 韩小妹摇摇头：“不用。” 为了保证大家的体力，韩老太再刻薄再抠门，这几天的饭菜还是会有油水。 “到你头上又有多少？就不说大柱了，二柱三柱吃饭就跟饿死鬼投胎，真有啥好东西，早被他们划拉走了。” 韩小妹想到那两兄弟吃饭的模样，笑起来。 你别说，还真是那样。 “没事，我们给你拿过来，顺便在河边遛达遛达。” 韩小妹知道小文是真正关心她，终是应了下来。 韩小妹走后不久，顾云朗就来了。 看韩子文状态这么好，又看了看他的伤口，红肿消了下去已经在愈合了，很是满意。 “不错，没啥问题了。” 韩子文趁机道：“可以不用喝药了吧？” “那不行，你的身子得好好调理，得喝上一段时间才行。” 顾云朗马上拒绝。 韩子文苦着脸据理力争：“我觉得没必要，不是说是药三分毒吗，我好好吃饭，多吃补身子的汤菜，不就行了？食补怎么也比药补好？” 顾云朗挑挑眉，见他那可怜巴巴的样，笑着答应了。 “以后别再硬撑，哪里不舒服就得说，严重了更麻烦。” 韩子文连连点头，表示记住了，顺便拍了记马屁。 “小郎中，没想到你竟然会做馒头会熬粥，瞧瞧，你简直就是啥都会嘛，太能干了。” 这话不知怎么地触动了顾云朗，他垂下眼眸，低声道：“我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孩子，我的三哥比我大十岁，我算是爹娘的老来子。” 这还是顾云朗第一次说起家里的事，韩子文忙竖起耳朵，认真听他说。 顾云朗抬起头，望向远处被夕阳镀上金边的群山，思绪飘回了他小的时候。 那时候，天是蓝的，风是柔的，花园里的花儿开得烂漫，连空气都是香喷喷的。 他的每一天都像泡在蜜罐里。 爹娘特别宠他，不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什么事都随他高兴，从来不肯拘着他。 用他们的话说，有他们在，有他的三个哥哥在，他只需要快乐活着就好。 他就是爹娘兄长的宝贝蛋，被他们捧在手心里疼爱。 可是有一天，一切都变了。 爹爹对他板起脸，以后，你就是男子汉了，得学会约束自己，得学习本领。 他开始学习如何辨别人心，学习剑术，学习骑射，学习医术，学习做饭做衣服，还要学着独自在野外生存。 以前下人做的事，他都得自己做。 做得不好，还会被责罚。 曾经最疼爱他的娘亲，就算看着他哭得泪流满面，也只冷漠督促他，不会让步。 他很伤心，为何爹娘突然不爱他了，是他哪里做错了吗？ 看着和哥哥们有说有笑的爹娘，他心痛无比。 他甚至在想，他肯定不是爹娘亲生的，肯定是他们捡来的。 一定是这样！ 他的心渐渐冷了下来。 后来的学习，即使再艰难，再辛苦，他不再哭闹，而是咬着牙坚持。 他想着有一天，他有能力了，就离开这个家，独自闯荡，再也不回来。 既然家人们不再爱他，他也不稀罕。 再后来，他的爹娘更厌弃他，直接把他送到了外祖父家，根本不想看见他。 外祖父也像爹娘一般，待他很严苛。 还常常把他撵到老林子里，让他靠自己的能力生活。 那些日子，黯淡无光，恍若一段噩梦。 没有亲人的关爱，得不到一句赞美。 所有人的眼神像一根根鞭子，冷冷抽打他，只让他拼命学习。 可是这样的日子也是有成效的，不过一年的时间，他学会了所有技能，学得非常出色。 不管在哪里，他都能独自活下去。 现在坐在这小院里，望着天边绚丽的彩霞，顾云朗想起那段冰冷的岁月，眼眶变得湿润。 他清了清嗓子，平淡地道：“我七岁的时候，爹娘开始教我学东西，什么都教，后来，我就学会了。” 第74章 虽然顾云朗说起他小时候时，表情很平静，可不知道为什么，韩子文就觉得带着淡淡的哀伤。 再想到他和顾爷爷一块生活，并没有看到他的爹娘，他忍不住试探着问：“你爹娘呢？他们还好吗？去了哪里？” 顾云朗仍然紧盯着夕阳滑落的方向，眼神却已飞过千山万水。 “他们安好，可惜离我很远，不能时时见到他们。” 韩子文对于他们家庭情况不了解，不好多做猜测，只能安慰道：“那还好，说不定哪天就见到了。” 他苦笑着耸耸肩：“你看，我就再也见不到我爹娘了。” 他这么说着，一股难言的酸楚涌上心头。 不只是这个世界的小文没有了爹娘，前世的韩子文也是父母早逝，留下他一个人在世间艰难生活。 幸好他的父母给他留下了一些积蓄，倒是比傻小子韩小文强一点。 他靠着这些积蓄读完大学，毕业工作后攒了一点钱，打算自己开一个小超市，不用朝九晚五地上班，可以过上相对自由的生活。 哪知道，还没有享受一天自由，就来到了这里。 好在这个世界上，他又有了爱他的家人，现在又有了这么一个知己。 顾云朗转头看向他，点点头，眼里有了笑意：“这么说来，我还是幸运的。”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站起身道：“我回去了，你这两天好好歇着，多养养，暂时别上山。” 第58章 韩子文将他送出院子，看着他独自走在狭窄的山道上，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有种孤寂落寞的感觉。 “不管怎么样，你还有我这个朋友。”韩子文悄声道。 顾云朗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眼神，扭过头，笑着冲他挥了挥手，便快步拐下山道。 福伯知道他又去了韩子文家里，心里越发不安。 这一天要跑去几趟？ 公子还从来没有对哪个病人这般上心过！ 他想再劝劝顾云朗，但是上次的说的那些话，顾云朗显然没有放在心上，看来得换一种说法，让他有所顾忌才行。 眼见顾云朗坐在院子里收拾草药，他便走过去，帮着一齐整理。 福伯默不作声地坐在旁边整理了半晌，把理好的草药递给顾云朗，斟酌着开了口。 “公子，我们在这里是避祸，你的身份若是泄露，我们两人倒是可以抽身就走，你和小文走得太近，关系太好了，那些人寻来，误以为从他那里可以知道你的去向，找他麻烦怎么办？他带着弟弟妹妹，不像我们说走就能走。” 顾云朗手一顿，扭转脸看向他。 “我知道小文是个好孩子，可是咱们还是要为他着想，我们可以到处躲避，今天到这，明天到那，都没有关系，可他行吗？我知道你是想给他撑腰，让他在村里不被人欺负，可若是给他带来了更大的祸事，与你的初衷不符啊。” 顾云朗手指握成拳，又慢慢打开，转头望向院墙上的碎石，好半天才低下头，继续慢条斯理收拾草药。 福伯看他这样倒是松了口气。 他对顾云朗的性情比较了解，这样的态度说明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接下来就让他自己好好想清楚。 ＊＊＊ 又是一夜饱睡，韩子文再醒来，便觉得自己完全好了，手臂上的伤也结了痂，重新变得生龙活虎。 不过韩小山却不答应他再去上山采药，硬是让他在家多休息几天。 改由他上山去。 秋收开始，大人们都在田里劳动，没有功夫上山采野菜摘蘑菇捡柴火，像小栓儿这样年纪的少年们，便把这项任务承担下来。 小栓儿邀请小山跟他们一块去。 小山要去，两双胞胎也闹着要跟去。 韩子文看了看他们那支小分队成员，都是平时玩得好的，小栓儿又一力保证，只会在山脚转悠，绝不会走远，便答应下来。 现在三兄妹跟村里的孩子越来越熟悉，性子变得开朗不少，特别是小山，和正常孩子没有区别，只是反应略微慢一点，倒是显得更沉稳。 于是小山兄妹，带着阿黄，每天早上跟着小栓儿上山，韩子文留在家里，一方面为他们做好后勤服务工作，一方面在家里即将到来的冬天做准备。 一家四口光是穿这一项，就是个大工程。 棉衣棉裤他倒是可以试着缝制，棉鞋制作难度实在太大，不是他努努力就能尝试的。 他想起了前世的毛皮靴，这个倒是可以试试。 打几只野兔，把毛皮鞣制后，请村里的大婶们帮着做成靴子，肯定比棉鞋更暖和。 看来入冬前，怎么着都得再上山两趟。 山里野兔晚上出来得多，还得等天黑了再上山。 这种时候就不方便叫上顾云朗，乌漆八黑的，看都看不清，他哪里能采草药。 只有自己去了。 想到这，他又些沮丧。 除了他病愈的第二天中午，顾云朗从山上采了草药下来，顺道过来看了他一眼，便再没露过面。 前世父母去世后，韩子文一人生活，独自在社会上打拼，尝尽了世间冷暖，学会了察颜观色，他立刻敏感地感觉到顾云朗态度的变化。 他虽然仍如以前那般关切地询问他的身体，和他聊天说笑，却客气了很多，两人间似乎有了层淡淡的隔阂。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回想了下自己的所言所行，好像没有不妥当的地方。 不过也可能顾云朗一直都和小文这般相处，是他胡乱猜疑，想太多。 显然现在的状态才是更正常，古话不是都说了吗？ “君子之交淡如水”。 可他还是很怀念两人一块上山采药，一块叉鱼，一块烤肉，一块斗黑熊的时光。 一想到以后真要这般相处，两人生死与共的情谊将渐渐淡漠，他又感觉到很怅然很难过。 可是他能做什么？ 主动找上门，天天缠着顾云朗，要和他一块上山？再去叉鱼采草药？ 韩子文眼前浮现出顾云朗云淡风轻，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容，马上摇摇头。 他的小心思本来就不太见得阳光，真让顾云朗察觉，说不定连朋友都没得做。 就把这段回忆好好珍藏，不时拿出来回味回味就好。 以后，就像君子般相处吧。 第75章 村里人忙着秋收，韩子文倒是闲得很，在家里郁闷两天，重新振作精神，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他现在不再是孤身一人，还有爱他依赖他的弟弟妹妹，他得担起责任来。 他去了趟镇上，买了一车卷心菜和萝卜回来。 现在是日头最烈的时候，正好把卷心菜晒干做成盐菜，以后用来做盐菜回锅肉。 萝卜则切成条，晒干做成萝卜干。 天冷后，再在厨房里养几盆易成活的青叶菜，冬天的蔬菜也有了。 除此之外，他想再去府城看看，了解下知府的官声如何，府城治安怎样。 他们几兄妹，没有背景，远离族人，在府城讨生活会不会有问题？ 如果府城真不错，又找到谋生的手段，明年开了春，就搬到府城去。 不过跑那么远一趟，得顺道再捣腾点东西，挣点银子才行。 他去镇上时，在陶瓷作坊订作了三十个小瓷瓶，把超市里的沐浴露分装进去，准备拿到府城杂货铺卖掉。 他没有再选择香皂，因为在前世，大家都习惯用沐浴液，香皂销量不太好，他的存货不太多。 小超市没有补货功能，拿一个就少一个，而且香皂价格也定下了，想涨价不太容易。 他存货比较多的是各款沐浴露，气味芬芳，质地柔软粘稠，不同的香味搭配不同的液体颜色，看着就很上档次。 要是包装一下，应该比香皂更能唬人，肯定能卖上更高的价格。 瓷瓶做好后的这天晚上，韩子文告诉小山，自己要去府城一趟。 “哥哥过去看看，多做了解，以后我们把家搬过去，你明天别上山了，带着弟弟妹妹在家里，等我回来。” 听到以后要搬去府城住，双胞胎虽然不知道府城在哪里，长什么样，还是大声欢呼起来：“太好了，要搬到府城了！” 反正哥哥说搬过去，那准没错，坚决支持就是了。 小山没吭声，把哥哥的话在脑袋里过了一遍，才问道：“府城很好吗？比我们村子大吗？有学堂吗？” 他在青山村交到了很好的朋友，又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现在听哥哥说以后要搬走，突然很舍不得。 “当然很好，比我们村子大得多，要是你愿意，搬过去后，哥哥送你去学堂读书。” “真的？我也可以去读书？”韩小山欣喜地问道，简直不敢相信。 明年开春，小栓儿的爹娘也要把他送到隔壁村去上学堂，听他说，只要学会读书认字，以后就会顶顶了不起。 小山知道读书有多不容易，要花很多钱，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个梦，没想到哥哥竟然说他也可以。 “当然，你相信哥哥。” 韩子文一直在考虑读书认字的问题。 这里的文字和前世相比略有变化，可大同小异，他基本都认识。 只是原身是个睁眼瞎，他也只能看见字装不认识。 要是小山去了学堂读书，自己跟着他学学，不就找到会认字的理由了吗？ 而且这个时代最重视读书人，他想以后把小龙也送进学堂，这孩子特别机灵，没准能有大出息。 只要三个孩子都有了美好未来，对原身也有了交待。 韩子文的这番话，说得小山心痒痒，一个劲地问：“哥哥，啥时候才能搬去？” 大凤小龙在旁边当应声虫：“哥哥，啥时候能搬去？” 韩子文看着这三个小可怜叹口气，他们长这么大，连青山村都没有出去过。 “最迟明年开春，你们明天在家里要乖，哥哥才能放心去府城。” 又向他们承诺明天会买好吃的回来，过几天还带他们去县城玩。 韩大柱不是说要带小山去县城长见识吗？ 不用他带，他们兄妹四人自己去。 三个孩子更高兴了，一个劲儿点头：“哥哥，我们听话。” 大凤又问道：“哥哥，带不带阿黄去？” 韩子文扭头看了眼老实坐在一旁，认真听他们说话的阿黄，笑着问：“阿黄，想不想跟我们出去玩啊？” 第59章 阿黄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水润润的大眼睛转了转，“呜呜”叫了两声。 “阿黄愿意，阿黄答应了。”大凤高兴地笑眯了眼。 “行，到时候找李爷爷驾牛车，送我们县城去，阿黄一块跟着。” 三个小孩子立刻欢呼起来。 韩子文又一再叮嘱小山，厨房里用火要小心，除了小姑小郎中，其他人敲门不要开，等哥哥回来，吃了午饭，就带着弟弟妹妹睡午觉,要多喝水...... 他说着说着就觉得好笑，自己越来越啰嗦，越来越有当妈的范儿了。 第二天一大早，韩子文还是像上次一样，坐上第一班车，赶到了府城。 因为来过一次，他对这里已是熟门熟路。 下了车，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换上了那件二手公子服，直接去了南门的“许记”杂货店。 杂货店的掌柜还是上次那一位，不过他已经不记得韩子文，见他的打扮，虽然不像是大富人家的贵公子，至少家境尚可，立刻笑眯眯地走上来。 “公子，您需要点什么？” 韩子文也不废话，走到洗漱区域，看了看上面摆放的货品。 上次拿来的香皂没了踪迹，摆着的全是江南“馨香”坊制作的香胰子。 看来全卖完了。 “掌柜的，你不认得我了吗？上次我拿了四块香胰子过来......” 一听说四块香胰子，掌柜的立刻激动了。 他上下打量着韩子文：“记得记得，哎呀，公子你怎么才来啊，你不知道，你的香胰子特别受欢迎，一下就卖光了，王举人家就买了两块，后来又来了好几次，问什么时候能有货，我是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你再来，你总算是来了！” 他看着韩子文，急切地问道：“怎么样？这次带了多少过来？我全要！” 韩子文笑笑，不急不忙地道：“这次有更好的，比上次的香胰子还要好，就不知道掌柜有没有兴趣。” 掌柜的疑惑了：“比香胰子还好？能有啥比上次的香胰子还好？” 第76章 韩子文把自己背着的包袱放在桌上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瓷瓶，托在手上让掌柜看：“就这个，沐浴露。” 掌柜一听，这名字可比香胰子好听，还专门用漂亮的瓷瓶装着，一看就比香胰子更上档次。 这次的瓷瓶是镇上的陶瓷店专门为韩子文烧制的。 他的蹲便器被老板报上总店后，总店立刻采纳，并大量生产，往全国各地的分店里铺货。 老板因此得了一笔不菲的赏金，足以令他下辈子过得很舒服。 他对韩子文很感激，这次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为他烧制瓷瓶，成品看着非常精致美观，无形中为沐浴露提升了身份。 掌柜马上把韩子文往雅间请：“公子，我们借一步说话。” 若是真不错，他可一定要把这货源抓牢了，怎么着也不能只卖个四五瓶就没了音信。 韩子文嘿嘿一乐，看看，和上次的待遇都不一样。 看来这次发财没啥问题，还是不小的一笔。 在雅间坐定，韩子文把瓶盖打开，将瓷瓶递给掌柜，冲他做个请的手势。 “掌柜，你且闻闻这是用什么花做的。” 掌柜打量了眼瓷瓶，凑近瓶口闻了闻，一股淡雅清新的花香便扑了满鼻。 “茉莉花香！” 掌柜马上答道。 “厉害，果然见多识广，一下就闻了出来。” 韩子文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掌柜的被夸得有点羞涩。 这么明显的茉莉香，能闻出来有啥可值得骄傲的，只要有鼻子就能闻出来好吧？ 不过味儿确实比香胰子好闻。 掌柜把瓷瓶放在桌上，看向韩子文。 “不知这沐浴露有何过人之处？不会只是味道好闻一点吧？” “当然不会。” 韩子文又从包袱里摸出五个瓷瓶，其中两瓶和茉莉花的瓶子一样，瓶身细长，另外三个则是大肚矮胖瓷瓶。 他对掌柜又做了个请的姿势。 “掌柜你可以再试试看，能不能闻出这五瓶的香味。” 掌柜立刻来了兴趣，一瓶瓶闻了过去。 “这瓶是莲花？这瓶是桂花？” “不错，全对了。” 韩子文含笑，频频点头。 掌柜兴趣更浓，又闻了闻另外三瓶。 “这瓶倒是清爽，像是瓜果的香气，柑橘？这一瓶嘛，像是苹果，最后这瓶，我没猜错的话，是桃子？” 韩子文轻轻击掌，赞叹道：“没错，全对了！” 他把六个瓶子摆好，向掌柜介绍。 “沐浴露分花香型和果香型。” 他拿起瓶子，把里面的液体倾倒些许让他看。 “这沐浴露的颜色也与香味一致，你看莲花是淡粉色，桂花是金色，茉莉则是白色。” 掌柜明白了：“苹果是绿色？柑橘子是橙色，桃是，哦，是桃红色。” “看来在颜色和香味上确实下了功夫，只是不知道功效如何？” 韩子文毫不心虚地答道。 “完美！那是相当完美！” “香胰子虽有清洁作用，可惜用了之后皮肤会有滞涩感，身上会觉得干燥，沐浴露就不会这样，不仅能清洁皮肤，让皮肤更细腻滑润，还能变得更嫩白滋润。随便怎么用，都不会觉得干涩。” “这么厉害？” 掌柜半信半疑地拿起茉莉花香的瓷瓶。 香胰子用久了皮肤会干，那些小姐贵夫人向他抱怨过，如果真能把这个问题解决了，肯定会更受欢迎。 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止这样，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分成果香和花香吗？”韩子文又问道。 “有何用意？” “花香更滋润，适合皮肤较为干燥的小姐夫人，果香更清爽，适合皮肤不那么干燥......” “香胰子就没有分这么细！” 掌柜激动地打断他。 “对，而且沐浴露的泡沫更丰富，你倒一滴在手上可以试试看。” 这沐浴露是液体，倒一点也不容易发现，掌柜的立刻叫伙计打了盆水，倒了一滴桂花香味的在手上慢慢揉搓。 果然这么一滴，竟揉出一大团泡沫，气味更加浓郁，清洗干净后，手上也滑溜溜的，很舒服。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手都变白了不少！ 当然，他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我在瓶身画上了不同的花样，方便辨认。” 韩子文把瓶身上的花纹指给他看。 这是他用简笔画画的，看着萌萌的很可爱。 掌柜虽然对这批货爱不释手，不过一到谈价环节，笑容却淡了下来。 “这几款沐浴露，不知道公子报价几何？” “肯定要比香胰子贵一点，它的做法更复杂，成分更丰富，花的心思也更多。” “多少？” 掌柜冷静地看着他。 “这几款全都一个价，一两银子一瓶。” 韩子文这次拿的是店里750毫升的沐浴露，订制的是150毫升的瓷瓶，一瓶沐浴露刚好能分装五瓶。 六款沐浴露便是三十瓶，如果一两一瓶，他能卖得三十两。 订制瓷瓶花了一百文，净利润二十九两九百文。 比起卖香皂，利润大得多。 “我全要，你能不能便宜点？” 韩子文坚决摇摇头：“这个做起来很麻烦，我娘做了快一年都才只得了这一点，不能再便宜，没得商量。” 掌柜对着六个瓶子琢磨半天，终于一咬牙。 “行，我都要了。不过公子，你啥时候能再送点过来，这不够卖啊。” 韩子文冲他神秘一笑：“现在就送来。” 说着打开包袱，把其余的瓷瓶全拿了出来。 “每款五瓶，一共三十瓶。” “三十瓶？” 掌柜惊异地瞪大眼，早知道他带了这么多来，怎么着也得把价再往下压点。 现在价格已经谈好，再反悔显然不合适。 韩子文嘿嘿笑了两声，他当然不能把全部底牌都漏出来。 不过掌柜相信这沐浴液肯定好卖，王举人家的太太小姐们听说了，说不定就给包圆了。 他一边吩咐账房取银子，一边问道：“公子，我们卖完了补货到哪里去找你？” “我过来吧，你来了，也不见得能有货。” 韩子文略一迟疑，问道，“我们住得远了点了，想搬到府城来，这样送货也方便，就不知道府城的租房价格如何。” 第77章 掌柜倒是很希望韩子文能搬到府城，以后可以经常送货，保证货源不断，便很热心地向他介绍。 “要看你住哪了，若是想住在南门，房租就比较贵，若是在东边租房子，价格就要便宜一点。” “不过呢，东边人员比较复杂，治安不太好，南边要清静得多，府衙就建在这边，衙役巡查得也比较严，你看南边的店铺多，热闹程度一点不比东边差，街面却要干净整洁得多，很少发生争斗。” 第60章 想想也是，在府衙前面争斗，不是找死吗？ “西边和北边呢？” “西边是府城的书院，那里的房价就贵了，多是读书人在那里租住，也更清静，除了书店文具店，就没别的店铺，买东西不方便，王举人一家就住在那边。北边是码头，乱得很，我不建议公子住在那里。” 他接过账房递来的银子，交到韩子文手里：“公子不差钱，在南门租住最合适。” 韩子文接过银子，揣进包袱里，状若无意地道：“我们的知府大老爷很有能力，把府城管理得井井有条。” 掌柜的笑笑：“还行吧，过得去。” 其实大家都知道，在府城，真正顶事的是王举人一族。 王氏家族是府城最富裕最有名望的人家，子孙世代在此生活，树大根深，枝繁叶茂。 更有子弟在京城任高官，在府城权势极大，知府大人都得看王举人一家脸色行事。 可以得罪知府大人，王举人一家却是不能得罪。 这些内情，他不方便跟这位公子说。 不过看这公子长得清清秀秀，说话斯斯文文，也不太可能得罪他们。 “不知道南门这边一进的院子要多少银子？” 掌柜比较保守，不肯把话说死：“一进的话，也看房屋的成色位置，大概就是五六两一个月吧。不过公子你一出手就是三十两，足够你半年的房租了。” “对了，公子，那个香胰子你能不能再做点，我们搭着这沐浴露一块卖。” 韩子文不大愿意，显然沐浴露的利润高得多，他当然主打沐浴露了。 而且他个人不太喜欢用沐浴露，太香了。 他想全部卖出去，香皂留着自己用。 “香胰子没啥意思，我娘不太有兴趣做，她现在就喜欢做沐浴露。” 掌柜遗憾地叹口气，人家不肯做了，那也没法子，有沐浴露也行。 眼见韩子文收拾好包袱，打算离开，他指点道：“你要是想在这边租房，往前走几步，有座石桥你看到了吧？桥旁边有家牙行，你可以去看看，他那里空置的房屋多，随便你挑选，完事交点中人费就行。” 韩子文点头谢过掌柜出了杂货店的门。 现在他手头有一百五十两银子了，腰板又可以再挺直一点。 不过明年开春才搬过来，倒不急着去牙行了解租房信息，心里大致有个数就行。 他把南门转了一遍，想看看有什么生意可做。 只是府城的商业很发达，各个行业发展得都很成熟，一时间倒没有找到合适的商机。 这事急不得，得慢慢寻找机会。 韩子文逛了一圈，在布店买了棉花细布，回家可以先做棉袄棉裤。 他穿过石桥，朝着东门走去，打算在那里再逛一逛，便回镇上去。 东门卖东西的很杂，不像南门，全是一间间铺面，很规整。 这边多是商贩推个小车，小车就是店铺，在街上一摆就能开张。 还有些直接在地上放一块布，也能营业。 据说衙役只是早上来看一看，收点管理费，其他时候，只要不闹出人命案，衙役不会过来。 所以这边的商品质量良莠不齐，价格却很便宜。 房屋租金也便宜一大截，大都是几家人合租一个院落。 韩子文经过的时候看了眼，摇摇脑袋。 太杂太乱！ 他宁愿花六两银子在南门租间一进的院子。 现在的积蓄足够他租上两年。 他带着三个孩子，安全最重要，而且和韩小妹一起，房间少了也不方便。 韩小妹肯定是要跟着他一块走的。 韩小妹年纪不小了。 在村里，像她这样年纪的姑娘，不仅早就出嫁，有好些还当了母亲。 她现在找人家，并没有太好的选择。 要不然是穷得娶不上媳妇儿，到处借钱才能付彩礼的老光棍，嫁过去就要帮着还账。 要不然就是给人当续弦。 相当于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 他不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过，韩小妹真要跟他们走，只能是偷逃，他们躲到府城来，真的妥当吗？ 府城离青山村不算远，万一青山村村民来府城买东西，看到韩小妹，回去告诉韩家人怎么办？ 他还落得个拐卖人口的罪名。 韩子文顿时警醒起来，看来真要带韩小妹离开的话，得换个青山村人不能去到的地方。 府城肯定不行。 这样的话，还不如直接去京城，京城的经济更发达，机会也更多，包容性会更强，没准他超市里的宝贝拿出来，不会有人大惊小怪。 可是京城的物价更高，光路费就是不小的一笔，他这点银子远远不够。 他烦恼地抠抠脑袋，在东边买了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准备回镇上。 时间还早，先想法多攒点钱，多了解其他城市的情况，到时候再做决定去哪里吧。 回到车马行时，那家卖头饰的铺子又摆了出来。 上次买的那种乌木簪子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样式更繁复，价格更贵的铜簪。 韩子文看得一阵心酸。 顾云朗已经没有戴他赠送的那枚簪子，而他自己那枚，更是没有勇气戴出来。 就收藏起来吧，连同那段美好的回忆。 现在他的任务是寻找下一步落脚之处，没空再伤春悲秋。 韩子文在这边为了去哪里伤脑筋，另一边韩大柱已经带上三柱去了县城读书。 而这一去，他很幸运地交上了个尊贵朋友，从而引发了一场狗血大戏。 第78章 韩大柱去县城才上了十天学，便结交了一个无比尊贵的好友。 这么一件值得夸耀的事，韩老太自然不会放过。 她特意搬了根板凳，坐在老槐树下，中气十足地向村里的大婶媳妇们宣扬，说得绘声绘色，口水四溅，如同亲身经历一般。 “你们不晓得，我们家大柱去读的那不叫学堂，叫书院，‘桃李书院’，听听这名字，多好听！” “这书院是府城王举人的堂弟王光德王老爷开的，我们大柱交的这个朋友，就是王老爷的独生儿子，王仁旭公子。” “这王家有钱得很，县城里大点的铺子全是他家的产业，本来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贵公子，结果我们大柱一去，他就觉得我们大柱日后一定能考上秀才，能当大官，就要和他交朋友！” 村里的大婶小媳妇们虽然很多人都只去过清河镇，不过王举人的名声却都听说过，立刻羡慕极了，不住附和她。 “看来大柱去县城读书读对了！” “我们族里总算要出个大官！” “四婶，以后发达了可别说不认识我们。” 韩老太眉开眼笑，她的大柱太给她争气了。 正好韩村长的媳妇田婶子从旁边经过，韩老太记恨她上次说自己家没钱，不能考学，故意叫住她。 “三嫂啊，你瞧瞧我们大柱是不是有点本事，这不止是能去县里读书，还交到王举人的侄儿做朋友，有了他的提携，你说我们大柱能不能考上秀才？” 田婶子见过韩大柱的未婚妻刘大妞，虽然长得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可人家有钱啊，能把韩大柱送去县里的学堂，现在大柱又傍上了有权有势的王家人，搞不好真能有一番出息。 她是个心思玲珑的，思及此，不肯再得罪韩老太，立刻笑道。 “我看八九不离十，我们族里是要出大人物了，你就等着当老封君吧！” 反正说奉承话不损失啥，又何必吝啬呢。 老封君这个称呼很好的取悦了韩老太，她笑得见牙不见眼，不再和田婶子较真。 她的孙子是要当大官的，她的气度也得大点。 这事经过大娘小媳妇们的传播，整个村都知道了，就连韩子文也听了一嘴。 晚上韩子文向韩小妹打听是怎么回事。 不管韩大柱要怎么发达，韩小妹在家里的待遇丝毫没有改善，仍然是吃不饱。 今天韩老太为韩大柱炖了肉，其他人喝了点汤，啃了点骨头，韩小妹就闻了闻味儿。 所以她的头脑比较清醒，虽然韩大柱吹嘘那位王公子如何看重他，却被她听出了端倪。 韩小妹嗤笑一声：“你信我娘的瞎话，我听三柱那意思，是大柱硬缠上去，王公子正眼都不肯瞧大柱一眼，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听三柱说他们是青山村人，王公子对大柱的态度倒是变了。” 韩子文挠挠脑袋，疑惑地问：“青山村？这里有什么宝贝？” 韩小妹夹了一块韩子文做的红烧肉放进嘴里，满足地嚼了几口，才摇摇头。 “不晓得嘛。管他呢，反正他当再大的官，我都沾不上他的光。” 不过她现在倒是轻省了很多。 韩大柱去了县城，衣服都由书僮韩三柱帮着洗，她可以借着去山上捡柴，更加名正言顺地来小文家了。 第61章 韩子文想了半天，也没想出青山村对于这位王公子有何特别，足以令他对韩大柱另眼相看，便丢开不去想。 韩大柱真搭上这条线，考上了秀才，甚至当上大官，那是他的本事，是他的造化。 他和韩小妹一个态度，不稀罕！ 下一个休沐日，韩大柱回来时带回来一个更好的消息，那位王公子第二日要光临青山村，到韩家做客。 韩家人激动万分，这么个大人物不嫌弃他们农家穷困，那是天大的荣幸，肯定得倾其所有，用最高规格接待啊。 全家人立刻全员出动，以韩小妹为主力，彻彻底底打扫卫生，保证家里不能有一丝灰尘，以免贵客来了，看着不舒服。 人多力量大，在韩老太的亲自监督下，没有一个人敢偷懒，韩家瞬间旧貌换新颜，窗明几净，看着很像那么回事了。 卫生可以打扫，可是贵公子来了，做什么菜招待他？ 家里实在没有什么银子，最多就能买一块肉，这对于锦衣玉食的贵客来说显然远远不够。 大家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出主意。 韩老大：“找老二借点钱，侄儿这么大的事，他不能干看着不管，也得伸把手。” 韩刘氏：“找小文，我听说这几天他天天上山打野物，打了好几只野鸡，娘你去跟他说说，让他再打几只回来。” 韩老太：“找村长借，大柱考上秀才，族里都有面子，他也该帮衬着点。” 韩大柱摆摆头，统统否决。 他被王公子看重，考上秀才那是十拿九稳的事，这些人对他看不上眼，以后也休想在他这里占一点便宜。 “找我老丈人，叫他拿点钱，我们去镇上酒楼整治一桌菜，让他们送过来。小姑的手艺，再好的东西拿给她做，也做不出那味来，不过是糟蹋东西，王公子肯定吃不惯。” 他敢肯定，他老丈人一听招待王举人的侄儿，保证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韩老太一拍掌，眉眼带笑。 “大柱去了县城的学堂，果然见识不一样，。” 韩大柱翻个白眼，不悦地叮嘱：“叫俊年，不要大猪大猪地叫，让人笑话。” 韩老太马上点头，指着家里的一众人等吩咐。 “听到没有，要叫俊年，谁瞎叫唤，我撕烂他的嘴。” 她扭头又给韩刘氏派任务：“你去跑一趟，务必得把这事儿办好了。” 韩刘氏一刻不耽搁，立刻起身，喜气洋洋地答应了，拿了两把白菜，撒开腿就往娘家跑。 确如韩大柱预料的一般，刘木匠听了韩刘氏带的信，满口答应下来，拿了二两银子交给她。 当然，这次也没忘写收据，韩刘氏不会写字，便让她在上面按了指印。 韩刘氏根本不在意。 家里刘家的收据已经一大叠，以后还会有不老少，不差这一张。 拿到钱，韩老大就坐车去了镇上，在最大的酒楼里订了一桌酒席，约好明天中午送到青山村来。 现在万事俱备，就等着王公子上门了。 第79章 虽说万事俱备，韩大柱还有个担忧。 小郎中明天会不会在村里？ 别人不知道，他心里可是清楚得很，王公子是为了小郎中才愿意和他交好。 韩大柱一去到县城的“桃李书院”，立马感觉这里和隔壁村的学堂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根本没法比！ 书院非常大，一个院落套着一个院落，这都快一个月了，他才算是搞清楚路线，不会在书院里迷路。 也是到了这里，他才明白，他的学问根本不算什么。 书院分级很严格，共有甲乙丙丁四个级别。 丁级的学生多是七八岁有点基础的小童，丙级是学习一段时间准备考秀才的学生，乙级是刚考过秀才继续进修，甲级则是要考举人的秀才。 这四个级别下面又各设甲乙丙丁四个小班，每个班有二十个左右的学生。 其中丙班成绩最差，甲班最好。 一个县每年只有二十个秀才名额，也就是说，秀才基本上就出在丙级甲班的二十多个学生中。 很不幸的是，韩大柱通过考试分在丙级的丁班，明年想要考上秀才，基本没了可能。 韩大柱心思活络，在书院里打探一番，认定同班同学，王举人的堂侄王仁旭，非常值得他交往。 王氏家族子孙代代相传，走的是读书科举的路子，现在还有族人在京城为官。 可以说既富且贵，只要能和王公子搭上线，透点考学的内容给他，他一样能考上秀才。 他虽然自认孤傲不凡，品性高洁，但是一旦看准目标，便麻利地放下身段接近王公子。 这位王公子二十岁出头，长得眉清目秀，非常的不学无术。 在书院读了十年书，今年才勉强考上乙级。 他最爱美食美人，据说男女通吃，只要长得好看的，他都有兴趣，甚至不惜动用不光彩的手段巧取豪夺。 书院里不少夫子和学生都不耻他的行为，可他却不以为意，大言不惭地道：“圣人有云，‘食色，性也。’圣人都这么说，我这么做有何不可？” 所以只要符合这两点中的一点，王公子脾气好得很，十分愿意将就。 可惜韩大柱一点都不符合，王公子对他的示好根本看不见。 每次还没凑上前，就被他的下人不客气地推开，仿佛他是一坨狗屎，生怕熏着王公子。 就在韩大柱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才能接近王公子，王公子听说他是青山村人，竟然主动找他搭话了。 下了课，他一屁股坐到韩大柱旁边，兴致勃勃地向他打听一个人。 “听说你们青山村有个姓顾的郎中，不仅医术高，模样还好，为人冷冷清清，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韩大柱正高兴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听了他的问话，笑容一顿。 王公子竟然不是对他感兴趣，而是对小郎中感兴趣！ 真没想到小郎中的名声会这么大，竟然传到县城来了，连王公子这样尊贵的人竟然都知道！ 韩大柱心里酸溜溜地，可这是接近王公子的一条路，他当然得抓住。 他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清雅大方，微微点头道：“我们村确实有位小郎中，医术也还行，十里八村的乡民生了病，都找他医治。” 说到这，他微侧着头，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我倒没觉得他性子冷清，他待我是极好的，我说什么他都肯答应。” 没错，他就是这般优秀，对别人冷清的小郎中，对他却温柔得很，言听计从。 王公子眼神在他脸上滚了几滚，倒有点意兴阑珊。 以他的身家地位，看上谁，对方就会屁滚尿流地贴上来，没有一个肯稍微矜持点，让他感觉很无趣。 好容易听说有个性子清冷的小郎中模样长得极好，他有了点兴致，可照这乡巴佬的话来看，也不过尔尔。 他懒洋洋地道：“你回去把他带来，让我见识见识，他的医术是否真的高明。” 韩大柱一连声地答应。 他很清楚，只要小郎中肯帮他这个忙，自己就能入王公子的眼，这条线就搭上了。 休沐日，他兴冲冲回到村子，一刻不耽搁地来到顾家，找到顾云朗。 顾云朗正在院里炮制草药，见有人进来，抬起头望向他。 韩大柱心一紧，小郎中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怎么脸板得紧紧的，好像不太高兴？ 连自己来了都没有欣喜之色。 不过他马上宽慰自己，只要听到自己这个消息，小郎中再不高兴，也得高兴！ 他清咳一声，略作神秘地对他道：“小郎中，借一步说话。” 顾云朗瞥他一眼，低下头，继续用小铡刀“咔嚓咔嚓”切着草药，冷冷道：“有话请讲。” 韩大柱一梗，小郎中怎么不给自己面子了？ 不过他马上找到了理由，这是在小郎中家里，能借步到哪里说话，在这说就是了嘛。 他呵呵笑了两声，倒是自己欢喜糊涂了。 “小郎中，你知道府城的王举人吧？” 他话只说了一半，看着顾云朗，期待他能接话。 可惜顾云郎手下不停，根本没有接话的打算。 韩大柱没奈何，只得继续往下说。 “我们书院的王公子，是王氏家族的人，还是王举人的堂侄儿，身份尊贵得不得了，他听说你医术高明，让我叫你去县里走一趟，他想见见你。” 顾云朗只说了两个字：“没空。” 韩大柱不敢相信，王公子要见他，他竟敢不去？ 难道自己还没把王公子的身份交待清楚？ “小郎中......” 韩大柱想说得再仔细点，顾云朗站起身来，将手上的草药放进竹筐里，直接回了屋。 完全无视站在院中的韩大柱。 第62章 顾爷爷倒是出来了，他手里拿把扫帚，开始清扫院子。 “我要扫地了，你快走吧，别弄脏你的衣服。” 于是韩大柱铩羽而归，王公子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便没能完成。 回到书院，他沮丧地把这个消息告诉王公子。 原以为王公子会迁怒于他，哪知道王公子并没有生气，倒是兴致盎然。 “你告诉了他我的身份，他也不肯来？” “是啊王公子，他就是一个山野粗人，一点不懂人情世故，不配......” 只听“唰”的一声，王公子激动地合拢扇子，扇柄一敲手掌。 “好好好，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下个休沐日，我去你们村里，拜拜这位顾郎中！” 第80章 对于韩大柱的担忧，韩老太心里也没底。 小郎中明天会不会在村里？ 这谁说得准？谁能管得了他？ 只怕顾爷爷都不行。 韩老太经的事多，马上道：“你别念，这事儿啊，念不得，越不想什么，就越来什么，你别挂在心上。” 韩大柱立刻住了声，只希望明天小郎中老老实实在村里呆着，哪也别去。 第二天，韩家一大早就开始收拾准备。 把本来就很干净的家里又打扫一遍，韩大柱还让韩小妹去山上采了几束野花，用竹筒装着，摆在堂屋里。 王公子喜欢花花草草，看到了肯定会高兴。 眼看时间差不多，一家人换上成色最好的衣服，翘首以盼王公子的到来。 韩大柱还特别命令三柱在顾云朗家门口守着，要是他有什么动静第一时间来报。 他暗自向老天爷祈祷，今天其他村子的人千万别生病，千万别来接走顾云朗。 他自己则时不时在村口望一望，看看王公子什么时候出现。 其实根本不用他亲自去看，村里的大婶子小媳妇儿，大姑娘小孩子们，都穿上漂亮的衣服，在村口帮着他守望。 就想亲自见识见识这位城里来的尊贵公子是什么模样？ 就连韩小山也被小栓儿叫上，一块去村口等着， 韩小山也想看看这位王公子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便带着双胞胎，拉上阿黄一块跑去了。 相信王公子只要一露面，整个村子里都会轰动。 这段时间对于韩大柱来说非常煎熬，一方面希望王公子千万早点来，另一方面希望小郎中千万不要走，就算走，也得等王公子来了，见上他一面再走。 可惜老天爷从来都不肯善待他，任凭青山村的人伸长脖子，望穿秋水，早看快到午饭时间了，仍然没有见到王公子的身影。 就在韩大柱又一次从村口失望而回，刚坐下喝口水，三柱“咚咚咚”跑进来，大声向他报告。 “哥，有人来接小郎中去看病。” “什么？”韩大柱惊得一下站起来。 这才是不想什么偏来什么！ 他现在豁出去了，想都不想，抬脚就往外跑。 不管怎么着，得拦住小郎中，不能让他走！ 他和三柱一块跑到村口顾云朗家，就见顾云朗提着诊箱，已经坐上了一头驴车。 赶车的是个中年汉子，正扬起鞭子，准备出发。 韩大柱冲上去对顾云朗大叫：“小郎中，你要去哪里？” 顾云朗转过脸，冷冰冰看他一眼，又转回头，没搭理他。 “小郎中，你不能走啊。” 赶车的汉子着急了，忙问：“咋不能走，我家里有病人等着。” 顾云朗低低道：“别理他，走。” 那汉子得了令，鞭子一甩，驴车“哒哒”往前跑起来。 小毛驴踏起的泥尘，扑了韩大柱一身。 “小郎中！” 韩大柱仓惶地追上去，驴车越跑越快，很快拐了弯，再看不到踪影。 “你不能走啊！” 韩大柱哭丧着脸，无奈地嘟囔。 村民们不知道他的心情，还在劝他：“大柱，回去等着吧，我们帮你看着呢，王公子一来，马上就跟你说。” 正和村民们聊得火热的韩家人也笑嘻嘻地冲他挥手。 “回去吧回去吧，有我们在呢。” 韩大柱根本没法跟他们诉说自己眼下的心情，只能拖拖沓沓往家走。 他后悔得很，早知道昨天晚上跟小郎中说一声，让他在家里等着王公子，哪都别去。 这下咋办？ 王公子大老远来一趟，小郎中没在家，他会不会发脾气？ 韩老太等了半天，不见王公子身影，感觉不太对劲，跟在他身旁问他：“王公子到底来不来？这都快吃午饭了。” 韩大柱一听，倒涌出一个希望。 王公子呀，你就改变主意，不要来了吧，这样小郎中不在家，也没什么关系！ 韩大柱怏怏回到家，两手合十，不住默念，别来了，王公子，你别来了。 正念得起劲，三柱又“咚咚咚”跑进来，边喘气边向他报告。 “哥哥，王公子来了。” 韩大柱一激灵，脸上的汗就下来了。 老天爷真是和他有仇啊，专和他对着干！ 这可咋办？ 第一件事没办好，王公子没生气，这件事又没办好，他还会不生气吗？ 咋样才能让王公子不生气！ 韩大柱虽然慌得不行，还是得按捺住忐忑的心情，满脸是笑地迎了出去。 王公子的马车精致华贵，只是山路不好走，这几天又没下雨，路上尘土满天。 马车铺满了灰尘，倒有点灰头土脑的感觉。 王公子被小厮从车里搀扶下来，不停地往外吐口水，小厮在旁边帮他拍打身上的灰尘。 “这是啥路啊，摇得我七荤八素，隔夜饭都快给我吐出来了。” 王公子觉得嘴巴里没那么多灰尘了，忍不住抱怨道。 韩老太原以为王公子肯定高贵不凡，神仙一般的人物，没想到说话这么直白，和他们乡下人没什么区别嘛！ 她顿时没那么拘谨，仔细打量起这位王公子。 头上束着发，插了根玉质发簪，身穿宝蓝色的长袍，又软又亮，一看就很值钱。 模样也好看，白生生一张脸，两道长眉斜斜飞入鬓间，一双桃花眼骨碌碌直转，看着就不太安分。 王公子站稳了，还在对韩大柱抱怨：“你们这路太难走了，颠得我哦......” 韩大柱愈发忐忑，王公子受这么大的罪，要是知道小郎中不...... 他打个寒战，不敢往下想。 韩老太很有眼色，见韩大柱呆愣愣地，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忙笑着上前。 “王公子，快请到家里坐，我们盼星星盼月亮才把你老人家盼来。” 王公子瞟了她一眼，再看看围在门口好奇打量他的村民，见大家都用崇拜的眼光看着他，心里倒是很得意。 他昂起头，“刷”地一声打开扇子，一边摇着一边缓步走进了韩家，看着倒是庄重了不少。 真有了点贵公子的派头。 第81章 王公子进了韩家院子，四处打量一番，点点头。 “不错，别有一番田园风味。” 他是真心觉得韩家不错，看着干干净净，收拾得整整齐齐。 王公子可是很爱干净的人，到处脏兮兮的，他可受不了。 “你们这村子，颇有点世外桃源的味儿。” 王公子一边随着韩大柱子进屋，一边夸赞道。 “不敢不敢。” 韩大柱脑袋里一团浆糊，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了。 进了屋，他刚要请王公子坐下，王公子的小厮上前一步，从包袱里拿了一个坐垫，摆在凳子上。 王公子一撩衣摆，慢慢坐了下去，摇着扇子四处打量。 另一个小厮提了一个箱子进来，从里面拿出盆具洗脸巾，侍候王公子洁了面，又端出茶具，给王公子泡茶。 原来王公子不吃外面的茶水，都是自己准备。 这番操作，简直让韩家人瞠目结舌，大开眼界。 韩公子的作为，通过韩老太韩刘氏韩二柱韩三柱口口相传，又传到了村民的耳朵里。 大家纷纷感叹。 “这有钱人就是讲究，过得真精细。” “四嫂家专门去镇上买的最好茶叶，结果人家有钱人根本看不上，连水都是自己带来。” 韩大柱也没想到王公子会是这般作派，顿时对午饭有点没底。 他可是从镇上叫的酒席，也不知道王公子会不会嫌弃。 王公子对这些并不在意，将自己收拾清爽，立刻直奔主题。 “对了，你们村里小郎中在哪里？快叫他来，让我看一看。” 韩大柱心一颤，来了，这可咋办？ 只能照实说啊，又不可能给他变个小郎中出来。 他苦着脸，吞吞吐吐道：“王公子，真是不凑巧，就在你来的前一刻，旁边村的村民请他过去治病，叫了辆驴车，把他接走了。” 第63章 “接走了？没在村里？” 王公子一愣，这就是老话说的好事多磨吗？ “不打紧，他去了哪个村，我们跟过去，正好看看他是如何给人治病。” 王公子眼前已经浮现出一幅面面。 一位丰神俊朗的小郎中，端坐在病榻前，伸出修长的手指按在病人的手腕上，凝神敛息，为病人诊脉。 他越想越觉得有趣，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做郎中的美人呢。 韩大柱听他这么问，又是一僵。 糟了，忘了问那户人家是哪个村的。 他扭过头，问三柱：“你知道来接小郎中的是哪个村的吗？” 韩三柱做事本来就没啥谱，能及时报信就很不错了，哪里想到去问来的人是哪个村的？ 他茫然地看着韩大柱，憨憨摇头。 “他没说。” “你这人哪，瞧瞧你办的是啥事，跟着我到书院那么久，一点没长进，还是这么糊里糊涂、慌里慌张。” 听说小郎中不在，王公子一下就没精打采。 不过，他很快又高兴起来。 美人嘛，一来就遇到没什么意趣，就是要这么兜兜转转，最后出其不意地相遇，那才有意思。 再说了，刘备请诸葛亮，不也是三顾茅庐吗？ 我为了美人儿，多跑几趟，又有什么关系。 美人儿以后知道了，保准会感动得不行，马上以身相许。 “不打紧，我在这里等等他。” 王公子都被自己的锲而不舍的精神打动了，呼呼扇着扇子，满脸是笑。 韩大柱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王公子很看重我嘛，这连着三件事没办好，竟然都没生我的气！ 还对我笑嘻嘻。 韩大柱难免有了想法，王公子只有对美人才会这样，莫非我...... 韩大柱刚想了个开头，镇上飘香酒楼送酒席来了。 现在韩大柱自认王公子待他与众不同，说话也亲热了几分。 他笑盈盈地对王公子道：“王公子，这是专门从镇上的飘香酒楼订的酒席。” “这一家可不是普通的酒楼，府城都有他们的店，这里是我们清河镇的分店，味道好得不得了，我订的全是店里的特色菜，请你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 飘香酒楼在府城也是最大的酒楼，王公子经常去吃，点点头：“难为你想得周到。” 菜一样一样摆上来，色香都很不错。 王公子颠了这么一路，早上吃的全颠没了，也不客气，接过小厮送上的餐具，坐下吃了起来。 韩家人不敢上座，只有韩大柱在旁边不住替王公子夹菜，倒茶。 飘香酒楼的菜品味道确实很好，饶是王公子吃惯了珍馐美食，也觉得满意。 他每样都尝了一点，就连汤都喝了几口，末了点点头。 “这家味道还行，勉强可以入口。” 韩大柱大松一口气。 总算办了一件让王公子满意的事了！ 吃完饭，王公子打算在村里等着顾云朗回来，便叫韩大柱带着他去村里到处逛逛。 韩大柱命三柱在村口守着，只要顾云郎回来，立刻通知他们。 虽然村里破败不堪，但王公子一想到是美人所在的地方，又觉得可以忍受。 甚至还让韩大柱带他去田里看了看。 不过这会儿刚收割完，田里都是稻茬子，光秃秃的，没啥看头。 眼看时间不早了，顾云朗却一点没有回来的迹象。 看来这一看是要跑空了。 韩大柱耷拉着脸，特别内疚。 “平时小郎中大都是在山上采药，难得出诊这么久，今天实在是不巧。” “采药？在哪采药？你带我去看看！” 王公子顿时来了兴趣，去美人采药的山上看看也不错嘛。 旁边小厮忙提醒他：“公子，差不多得往回走了。” 王公子虽然肆意妄为，但因为他是王家唯一儿子，祖母母亲特别着紧他，不管他怎么在外面怎么游荡，每天晚上必须回去吃饭。 路上还要耽搁那么久，再逛逛，只怕来不及回府。 王公子瞪他一眼：“本公子做事，要你来教？” 小厮立刻低下头不敢说话。 韩大柱怕小厮迁怒他，以后给他下绊子，忙道：“没事没事，就在山脚看看就是，要不了多长时间。” 一行人又陪着王公子往大青山走。 上了山道，刚走过韩子文家，就见前面走来一位穿着绿色布衣的少年，背了个竹筐，正往这边走。 王公子的眼睛顿时直了。 美人呐！这才叫真正的美人！ 第82章 王公子正跟着韩大柱往山上走，突然对面一个瘦高的少年映入他的眼帘。 他背着一个大竹筐，脚步矫健，身姿轻盈，连跑带跳，走得很快。 山风把将他的绿色衣摆吹得向后扬起，给人一种飘逸灵动之感。 此时已过中秋，秋风将大青山渲染得五彩斑斓，美不胜收，如同一幅色彩绚丽的水墨画。 而这位少年，恍若从画卷中走出来一般。 “好一派秋日美景！” 王公子忍不住轻摇折扇，微笑颔首。 待看清他的脸，王公子更是惊了一跳。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中。竟有长相气质如此出众的少年。 他的皮肤莹白如玉，两颊蕴染着红晕，越发显得一双眼睛漆黑透亮。 虽是乡村少年，难得的是没有一丝土气，宛如山间的一株青竹，修长而挺拔，让人过目难忘。 就像一块璞玉，等待识宝之人去打磨雕琢。 王公子见识了无数美人，还没有见过气质这么干净的男孩，立刻心动不已。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用手碰碰旁边侃侃而谈，向他介绍大青山景色的韩大柱。 “前面那人是谁？” 韩大柱一看，这不是小傻子小文吗？ 待看到王公子急切的眼神与赞赏的表情，他心里又酸溜溜的。 王公子怎么好像对小文很有好感？ 他从来没有这么看过我！ 不过，既然王公子发了话，他当然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韩大柱“哦”了一声。 “哦，那是我的堂弟，韩小文，他傻里傻气的，脑子不大灵光。” 王公子倒是挺奇怪。 脑子不灵光？ 怎么可能，那双眼睛可是清亮有神得很！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对，就是这个感觉，怎么可能是傻子！ 再说了，长成这副模样，就算是傻子又能如何？ 反正不管容貌气质还是那修长的身材都很符合他的口味。 他已经决定了，这个绿衣少年他一定要拿下。 至于小郎中...... 已经被他抛在了脑后。 他摇摇折扇，冲韩大柱一努嘴：“还不快给我引荐引荐。” 韩大柱莫奈何，心里直叹气。 现在的小文牙尖嘴利，可是不太好对付啊。 就怕他不识好歹，又说些傻话，惹王公子不快。 可王公子发了话，他又不敢推脱，只能照做。 他扯起嗓子，朝着韩子文招手。 “小文！小文！快来！” 王公子折扇摇得更急。 小文？ 这名儿也好听，甚合我意！ 韩子文现在耳聪目明，其实早看见了他们。 从王公子的穿着打扮上，也猜出了此人就是韩大柱口中的贵公子。 只是那贵公子的眼神直勾勾地盯在他的脸上，湿答答，粘乎乎，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整个一好色之徒！ 韩子文对这位贵公子的印象非常之差。 听到韩大柱叫他，他装没听到，低着头，想快步从他们身边跑过去。 韩大柱见他这么不给面子，恼羞成怒，声音更大了。 “小文，我在叫你呢。” 韩子文心里烦躁，想不理会，可是村里一堆人不远不近地跟在这两人身后，他若是做得太过绝情，难免惹人非议。 他想了想，两步走过去，离他们几步远站定。 “何事？” 韩大柱脸上立刻浮现出亲切的笑容，向两人介绍。 “这是县城的王公子，是我书院的同学，这是我的堂弟韩小文。” 走得近了，王公子的眼神更加毫无顾忌，就像钉子一般牢牢钉在了韩子文的脸上，拔都拔不出来。 听了韩大柱的介绍，他才合起折扇，一拱手，向韩子文行礼。 “小文兄弟，在下这厢有礼了。” 他的眼神虽然不礼貌，态度却很好，韩子文也不回礼，只冲他微微点头，示意知道了。 他转向韩大柱，问：“你有何事？” 韩大柱气得不行，他不敢惹王公子，还不敢惹韩小文吗？ 他立刻板起脸，威严地道：“我是你兄长，没事就不能叫你吗？” 第64章 “你没事？那我走了，家里还一堆事呢。” 韩子文说完抬脚就走。 韩大柱和王公子在背后连连叫他，他置若罔闻，两三步拐了弯，回家了。 韩大柱吓得心惊肉跳，这要是把王公子给惹到了，小文一个农村小子怕什么，倒霉的还不是他！ 他跺跺脚，想要去追韩子文，王公子在旁边却看得心满意足。 嗯，就是要这股小辣椒的劲儿！ 而且小文过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股香味，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感觉很舒服，是他没有闻过的味道。 这小文，还是只香喷喷的小辣椒呢！ 王公子现在也没有心思去看什么山了。 他扭头对韩大柱道：“俊年，你可得好好替我引荐引荐小文，他家住哪，我们过去看看？” 韩大柱哪敢把王公子带过去，万一小文那傻子犯倔，当面给王公子没脸，后面可是跟了那么多村民呢，王公子岂不是下不来台？ 他压低声音对王公子道：“王公子，你回我家里去坐会儿，我去把他带过来。这傻子性子憨直得很，说话做事没有章法。” 他瞟了眼身后的村民，王公子回头一看，那些村民正冲着他们指指点点。 王公子一想，倒也是，既然是要和美人谈心，最好是叫到韩大柱的家里，关上门两人细细把谈才好。 相信只要和小文多聊几句，再执拗的性子也能让他软和下来。 于是王公子点点头。 “行，我在你家里等着。” 韩大柱把王公子送回家，侍候他坐下，急急忙忙地往韩子文家跑。 韩子文家院门大开着，他正在院里晾晒从山上捡回来的枯枝。 这里的冬天阴冷异常，需要大量的柴火过冬。 他现在就准备起来，多砍些柴火在太阳下晒干，收到柴房里，天冷了再拿出来生火。 一个冬天，起码得囤一柴房的柴火，才能过得比较从容。 韩大柱进了院子，还没站稳，就笑着向韩子文道喜。 “小文，你这番真是有造化，王公子刚才看见你，觉得很合眼缘，想和你交个朋友，他在家我家里等着，你快跟我走吧。” 第83章 韩子文对王公子一点儿没有好感，怎么可能跟他去。 他把柴火码在墙下，提起背筐，对他道：“不去了，我得上山，再捡一趟柴回来。” “着急捡什么柴，你知不知道王公子的身份有多尊贵？得了他的看重，多少柴没有？快跟我走吧。” 韩大柱说着就要去拉他。 韩子文闪身躲开，脸色沉了下来。 “再尊贵和我也没有关系，说了不去就不去。” “我的柴在山上堆着，不赶快捡回来被别人捡走了，你快走，家里没人，我得锁门了。” 韩子文抬脚走出院外走，把锁拿上，紧盯着韩大柱。 韩大柱没奈何，只得跟着他出了院门。 韩子文麻利地锁上门，背着竹筐又上了山。 韩大柱看着他的背影，气得连连跺脚。 我说他傻，王公子还说他不傻，这傻子，连好赖都分不清楚！ 韩大柱现在拿小文根本无法，只有空手而回。 他刚进门，王公子便站起身，看了看他身后：“小文呢？” 韩大柱又没办好事，羞愧得很。 他垂着头，都不敢看王公子。 “唉，王公子，我这堂弟呀，脑子一根筋，他现在一门心思要去山上砍柴，怕去晚了被人捡走，我怎么叫都叫不住。” “这是又上山了啊？”王公子确实挺失望。 “是啊，他就是个天天在山里晃悠的野小子。” “野小子？这倒有趣！”王公子更心动了。 他就喜欢那股子野味儿！ “他何时回来？” 韩大柱迟疑了，摇摇头：“这可说不好，他没有田没有地，在山里讨生活，有时候一呆就是一整天。” 王公子看了看日头，时间不早了，路上还要耽搁差不多一个时辰，得赶快走，不然回去又要被祖母和母亲念叨，让父亲知道更加麻烦。 他拂了拂衣襟，站起身。 “今天就这样吧，这事儿以后再说，我先回去了。” 韩大柱忙和韩家人一块把王公子送出门，见他上了马车，渐渐走远，才松口气。 一家人回了屋，欢欢喜喜打开王公子小厮送给他们的礼物。 有点心，有布料，还有几样配饰。 韩老太不是很满意：“王公子这么尊贵有钱，都没说送几十两银子。” 韩大柱手指轻拂着配饰，正想着要怎么搭配，听了这话，满脸不屑。 “奶奶，我们读书人，品性最是高洁，要视金钱如粪土，真要送银钱给我，那是对我的侮辱！” 韩老太和韩刘氏对看一眼，撇撇嘴。 我倒是希望他多侮辱侮辱我！ 王公子这次的到访，在青山村引起了不小轰动。 主要是他的作派实在让人大开眼界，不过农村人的八卦也多，村民们的兴趣转移得也快，没几天便没多少人提起。 韩子文也没把这位王公子放在心上，天天带着弟妹上山砍柴，捡山货，空余时间还得学着做棉衣，日子过得忙忙碌碌。 没想到的是，王公子倒把他惦记上了。 他回去以后，小文那清秀俊俏的模样一直在脑子里打转。 特别是他那清凌凌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时，这会都让他心里麻酥酥的。 还有他身姿轻盈，衣袂飘飘的下山仪态，就像是山间的精灵，顿时让王公子感觉身边美人们索然无味。 他脑子转了转，有了主意。 青山村那么穷，他又没田没地，干脆让他做我的随从，每个月给他五两银子的月钱，他保证高兴得要死。 其实说是随从，就是把他养起来。 他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收拾打扮小文，等调教一番带出去，保证会让他的那些朋友们惊吓住，羡慕他竟然找到了这么一个可人儿。 他朋友在府城南风馆包的什么云衣公子，给小文提鞋都不配！ “五两银子？” 韩大柱听到王公子告诉他这个打算，先惊吓住了。 王公子出手，真是大方！ 小文只怕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 再跟他说说，天天和王公子待在一块儿，吃香的喝辣的，住大屋子，穿漂亮衣服，出入都有马车，他肯定乐意！ 不要说小文，韩大柱都乐意了！ “小文肯定乐意，我回去就告诉他。” 韩大柱立刻帮韩子文答应下来。 “既然小文他性子憨直，你就好好跟他说一说，到县城来的好处。”王公子吩咐道。 “我省得。” 王公子其实想跟着他一块回去，拿出他的诚意来，亲自劝说小文，只是一想到那山路，实在不太有勇气再跑一趟。 他想了想，有了主意。 “这样吧，我叫墨香跟你一块回去，顺便带几件礼物给他。”王公子转向墨香，“这事办得好，本公子重重有赏。” 墨香是常跟在王公子身边的小厮，这种事情没有少做，自认为对付一个无知的山野小子手到擒来，根本不在话下，非常愉快地答应了。 于是，韩大柱休沐回来的那天下午，韩子文刚带着弟妹们从山里回来，韩大柱便又上门了。 这次来的不止是韩大柱，身后还跟着个十五六岁，眉目清秀的小厮，手里提着一个大锦盒。 韩大柱一脸的喜气洋洋，进了门还没站定，就对韩子文道：“小文，大喜事！大喜事！” 韩子文看见他心里就厌烦，让小山带着双胞胎先回屋，把两人堵在院子里，冷冷地问他。 “什么事？” “小文，你时来运转了，王公子身边缺个随从，上次来，看见你觉得合适，这不，专门叫上墨香小哥来请你回去。” 墨香知道自家公子对这位小文着紧得很，不管以后会怎么样，反正现在是公子心尖上的人，他当然得小心讨好。 他马上冲韩子文施了一礼：“小文公子，我们家公子有事不方便过来，他令我给你送来几样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韩子文摆摆手：“不用了，我不要啥礼物，你们还有别的事吗？” 墨香态度仍然很好，笑着把锦盒打开：“没有关系，小文公子你看一看吧。” 他相信，只要小文看到了这些礼物，保证吃惊得话都说不出来，哪里还能摆出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 第84章 墨香将手里的锦盒打开，递到韩子文面前，一样样向他解说。 锦盒最上面，是几锭银子。 “这里有纹银五十两，是我们公子先预支你十个月的月钱。” 墨香面容平静，眼里却闪出得色。 一个山沟里的穷小子，只怕一两银子都没见过，光这银子，就准保能让他昏了头。 第65章 可惜韩子文只是淡淡看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墨香和韩大柱都有点惊了，这小子倒沉得住气。 墨香继续往下翻，一只纯金的簪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金灿灿的，亮晃晃，闪瞎人的眼。 接下来是一件淡绿色的锦袍，看着很柔软，质地非常好。 韩子文不太认识这种面料，不过显然比他那件二手公子服要上档次。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墨绿色的腰带，上面缀着一颗莹白的珍珠，旁边还有一块绿汪汪的玉佩。 韩子文看了下，锦盒里其实就是从头到尾的一身装扮。 估计不王公子不知道他鞋子尺寸的大小，要不然可能连鞋也得装进来。 他淡漠地看完墨香的展示，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拿回去吧，我没打算当什么随从。” 墨香不敢相信，这么丰厚的礼物，这小子竟然脸色都没变一下，还拒绝了？ 难道嫌礼不够重？ 这都好几百两银子了！ 他不快地沉下脸：“小文公子，我们公子是诚心想结交你，你若是还有什么想要的，可以跟韩公子一块去县城见他.....” “没空，我忙得很，东西我也见到了，你们回去吧。” 韩子文没有想到，到了这个世界，居然有人想打他的主意。 这是要包养他吗？ 太好笑了！ 他又不缺那点钱！ 就算缺，也不可能被人包养！ 墨香急了，这是要拒绝？ 自己这事没办成，公子指不定要怎么罚他。 他把锦盒“啪”地一声合上，就往韩子文手里塞：“小文公子，我们公子家可是县城最有权势的人家，他的叔叔......” 韩子文不耐烦听他念经，扭头看向蹲在堂屋门口的阿黄，一指墨香和韩大柱。 “阿黄，送客！” 阿黄得令，立刻起身，呲牙咧嘴地冲了过来，怒叫着就要往两人身上扑。 “妈呀，这么大一条狗！” 墨香吓了一跳，蹦起八丈高，快步闪到韩大柱身后，把他往前推：“快叫住这狗！” 韩大柱特别怕阿黄，扭头就往门外跑。 “我哪有本事叫住它！” 眼看阿黄赶到，墨香不敢怠慢，一把揪住韩大柱的衣襟，跟在他身后跑出了院子。 阿黄当真是送客，这两人出了院门，阿黄便住了脚，扭过大脑袋，冲着韩子文汪汪叫了两声。 韩子文笑着走上前，轻轻抚了抚他的脑袋，夸赞道：“阿黄真聪明，待会给你做好吃的。” 说完上前关上院门，准备做晚饭。 什么王公子白公子，韩子文根本不放在眼里。 不过一想到那个眼睛长了勾子的好色之徒想包养自己，心里就直犯恶心。 这韩大柱去县里上几天学堂，好的没学到，怎么招惹了这么个纨绔子弟回来！ 韩大柱还生气呢，小文太不知道好歹，王公子送的这份礼物，可比他那份贵重多了，小文竟然看不上！ 眼见阿黄没有追上来，他才放下心来，喘着气向墨香抱怨。 “我说的没错吧，我这个堂弟啊，愚不可及，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真是辜负了公子的一番心意！” 墨香心还在“呯呯”狂跳，那阿黄的架势太吓人了！ 不过想到回去后面对公子的那张黑脸，更吓人！ 可他已经尽力了，东西摆出来了，话也说到了，态度好得不得了，这穷小子不肯，自己也没办法啊！ 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吗？ 可惜公子不会听他的辩解。 他摸了摸已经开始隐隐作痛的屁股。 这次只怕要有十天半月坐不得板凳了。 墨香满心惶恐地回了县城向王公子复命，已经作好了挨板子的准备，谁知道王公子听了，却十分欢喜。 “你把银子，金簪玉佩拿出来，他都不动心？” “可不是嘛，说他知道了，就赶我们走，我想多说几句，他就叫他家的大狗咬我们，连他堂兄都不放过！” “我还听韩公子说，他这个堂弟不止人憨，力气还大，背着头三四百斤的黑熊到处跑。” 墨香都要哭出声了。 不怪我办事不力啊公子，这个小文真不好惹！ “没想到还是个不爱财的清高美人，这次我真是挖到宝了！” 王公子兴奋地一拍墨香的肩膀：“你这事办得好，本公子不怪你。” 他脸上笑容顿了顿，又问，“背着黑熊到处跑？真的假的？” 一个身材瘦削修长的俊俏少年，背上背着头大黑熊到处跑？ 这画面怎么有点想像不能？ “是真的，全村人都看到了，还是被他打死的，不止如此，村里的八尺大汉也被他打得跪地求饶，就是个野蛮人呢！” 墨香真心实意想让公子放弃小文，不过是个山野小子，不值得。 怎么越听越有意思了？ 王公子的折扇越摇越快，扇出来的冷风吹得墨香心里凉嗖嗖。 也不知道公子还要让我去做什么？ 王公子心里也挺纠结，这美人简直太特别了，和他以前遇到的完全不一样，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一亲芳泽了。 就是这把大力气有点愁人。 万一两句话不对，冲他挥拳头如何是好？ 王公子皮娇肉嫩，经受不起。 他爱的是美人，可不爱被美人暴打！ 他皱紧眉头，眼珠一转，又道，“你要是能帮本公子想法子，把这个美人弄到手，本公子重重有赏！” “什么法子？”墨香迷惑地眨眨眼。 “什么法子都行！你去跟韩俊年放个话，只要这事能成，他不是想考秀才吗？本公子包他过。” 王公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墨香。 跟我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本公子的意思？ 第85章 墨香一看王公子这神情，恍然大悟。 公子这是不耐烦，要直接下手了？ 想想也是，这小文模样再好，也不过是个山野小子，粗鲁不堪，哪值得公子为他多费心思。 看来，公子只要弄到手玩一玩，要不了多久就会腻了。 对于这个穷小子来说，倒是造化。 这一趟，搞不好公子能赏他个千把两银子，下半生的日子有了着落，不用再在山上奔波。 而他自己，肯定也能得到公子不少打赏，说不定看准公子高兴的时候，求上一求，还能让他去店铺上做个掌柜！ 墨香越想越美，脆声应了。 “我这就去跟韩公子透信，这么天大的好事，他肯定得尽心办好了！” 韩大柱当然得尽心了，听到这个消息，激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王公子保证他当秀才呢！ 这是他们全家人的梦啊，现在终于要成真了！ 可是想想小文那张不耐烦的脸，又像一盆冷水泼在了他的头上。 他再愿意尽力。也得韩子文他答应才行啊。 这事儿又不能强迫，要不然惹急了他，把王公子给打了，那才是出大事儿惹大祸了！ 他愁眉苦脸地看着墨香。 “你看到了的，我们什么法子都想了，什么话都说了，他就是个油盐不进的傻小子，一根筋，根本说不通！” “他没见过世面，根本就不知道王公子的尊贵，不知道世间还有这般好的日子，非要自甘下贱过苦日子，天天只知道上山砍柴。” 墨香笑道：“他既然不懂事，只能想点法子让他懂事，只要他尝到甜头，以后准保会感谢你。” “就是不知道想什么法子能让懂事，你说他但凡力气小一点儿，我都可以把他拉上牛车送到公子面前来，可他那把大力气啊，我真是没法子。” 墨香双目微眯，凑到韩大柱耳边，悄声道：“这事还不简单，你可以想法子让他没力气。” 韩大柱一震，瞪大眼，扭头看着他。 墨香望着前方，状似无意地道：“我们公子之前也是遇到这么一个小公子，任凭我们公子对他好，他就是不领情，结果呢，现在天天追着我们公子，对我们公子爱到心眼儿里去了。” “这是怎么做到的？” “我们公子请他喝了一杯茶，他就心甘情愿了。这世间法子多得，端看你愿不愿意去想。” 墨香笑着冲他挤挤眼，神情带着几分猥琐。 韩大柱有点儿明白了：“霸王硬上弓？” 墨香脸色一沉，责怪地道：“怎么能叫霸王硬上弓？要是他真不愿意，随便什么法子都不行，不过是故作姿态罢了，这么一杯茶下去，他也就顺水推舟了。” 他又笑着道：“我也就这么一说，你也就这么一听，具体怎么做，还得你自己拿主意。不过呢，如果你遇到难事倒是可以问我，没准儿我能帮上你的忙。” 墨香说完，冲韩大柱施个礼，施施然地走了。 第66章 韩大柱看着他的背影，把他的话在心里打了个转，仔细品了品。 末了得出结论：有钱人真会玩，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不过对于小文这样子的傻子，这个法子倒是好。 只要是能办成了，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 小文可以带着他的弟弟妹妹来到县城，跟着王公子过上好日子，而他呢，如愿考上秀才，接下来再考中举人，就能做官了。 他没有背景，是个山里人，真做了官，还得指望小文讨好王公子，给他把这个关系维护住了，让王氏家族成为他的靠山，他升官发财才有指望。 嗯，虽说想得远了点，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 眼下促成这事，是最重要的！ 韩大柱越想越觉得这事迫在眉睫，势在必行。 再说了，王公子都把话递到这个份上，他怎么着也得做啊。 接下来这几天，韩大柱脑子里面全在想着什么茶能让小文没力气，又如何能让他喝下去。 他只需要做到这一步，余下的就看王公子本事。 韩大柱在打算这件事情时，一点心理负担没有，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小文不懂事，他这个当兄长的，当然得帮着他拿主意。 等他真的过上了好日子，定会感激他！ 于是在下一个休沐日，他回来后收拾打扮一番，拿着一柄折扇，缓缓摇动着，信步来到顾云朗家。 顾云朗此时正在给病人抓药，待送走病人，顾云朗淡淡地看着他。 “你要诊病？” 韩大柱矜持地微微颔首：“嗯。” 顾云朗没搭腔，等他接着往下说。 韩大柱一摇折扇，愁眉苦脸。 “小郎中啊，我现在一想到明年要考学，就愁得不行，头疼得晚上睡不着。我就想问问，有没有一种药粉，放到茶水里看不出来，我喝了之后马上就能睡着。” 顾云朗拧起眉头：“药粉？放到茶水里？” “是啊，小郎中，你知道我从小到大都在药罐里泡着，实在喝够了，现在闻到药味儿就发恶心。你有没有一种药，闻不出来，我直接喝下去就能睡着？” 这就是韩大柱想了半天想出来的法子。 找一种无色无味的药粉放到茶水里，小文喝了睡过去，再叫来王公子，不就随便王公子高兴吗？ 墨香可是说了，上次的那个公子就是这么做的。 那个公子尝到甜头以后，就死心塌地的跟着王公子，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 而且他心里面还存着一个心思。 他原以为小郎中对他与众不同，可这几天小郎中冷眼待他，他才明白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在这个村子里，小郎中待小文才是最好，没看他帮小文出头吗？ 为了他，宁愿得罪村长，也不肯给韩大狗治伤！ 哼！你待他好，那就用你的药，把小文送到王公子手上！ 顾云朗没有说话，就这么审视地看着韩大柱。 韩大柱被看得心里直发凉，以为自己的心思被他猜到了。 不过他马上把这不靠谱的想法赶跑。 小郎中又不是天上的神仙，他怎么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于是他昂起头，学着王公子的那样轻摇折扇。 “小郎中，你可有这样的药？” 第86章 顾云朗瞥了眼韩大柱，低下头，淡淡道：“没有，我只有草药，你得熬着喝。” 草药能成什么事儿？ 小文愿意喝才怪！ 韩大柱折扇一收，语带鄙视。 “小郎中，你也有配不出来的药！” 说完，他背着双手，一步一踱，很有贵公子派头地踱出了顾云朗家的院子。 顾爷爷在旁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他走到顾云朗身边，若有所思地望着韩大柱的背影。 “听他这么说，倒像是蒙汗药？这是要害谁？” 顾云朗眼神一缩，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串了起来。 韩大柱带了王公子来村里，看到了小文，又让小厮带着礼物，请他去县里，做王公子的随从...... 看来得提醒下小文。 另一边， 韩大柱虽说怼了顾云朗，出了心头一口恶气，可怎么才能弄到无色无味，喝了马上就能睡着，或是让人手脚无力的药粉，他却是毫无头绪。 看来只能去县城的药铺去买了。 他知道这东西不太妥当，作为读书人，他不适合露面去药铺购买。 他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韩三柱。 韩三柱就是个憨憨，听韩大柱说只要买到药，王公子重重有赏，腿上立刻有了劲儿，答应一声，撒就往药铺跑。 他完全不知道顾忌，一走进药铺，大声问伙计。 “你们这儿有没有放到茶水里，让人察觉不出来，喝了就能睡着的药粉？” 伙计吓一跳，再见他傻不愣登的样，马上喝斥他。 “混说些啥！我们可是正经药铺，哪里会有你说的这种药？没有没有，快走快走！” 韩三柱这是第一次自己拿钱买东西，还想绷绷大爷的款，却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懵头懵脑地出了药铺。 不过自己有钱，这家买不到，还有下一家！ 哪晓得县城里的药铺十家被他跑了八家，无一例外全被毫不客气拒绝，有家脾气暴躁的伙计竟拿了棍子要打他。 “你以为我们家是黑药铺吗？跑来买这种东西，坏我家名声！” 韩三柱这时明白过味儿来，原来买这种药不能声张。 下一家店，他跟作贼似的，鬼鬼祟祟走进去，到了伙计面前，凑在他耳边，悄没声息地问。 “小哥，我家公子晚上睡不着觉，我想买一种药粉，给他加到茶水里，他喝了就能睡着，你们有吗？” 那伙计猛地抬头，冷冷看着他。 “你想谋害你家公子？” “不，不，不是的。” 韩三柱被冤枉，立刻急了，马上辩解，“我们家公子要考学睡不着，我想让他喝了茶，就能睡着。” “我们药铺有郎中坐堂，叫你家公子来一趟，我们郎中给他开一剂药，调一调。” 韩三柱摇头：“我们公子不爱喝药，你们有没有加到茶水里，不会被发现.....” 伙计拧起眉毛冲他吼起来：“没有，快滚，不然我把你送到衙门里去！” 韩三柱不提防，惊得扭头就跑，这药不太对头啊，咋拿钱都买不到？还要送衙门？ 他被伙计的话吓到，剩下的几个药铺也不敢再去。 万一真把他抓到衙门，挨顿板子，他可受不了！ 韩三柱灰溜溜地回到韩大柱房间，向他回禀。 “哥，我把县里的药铺都跑遍了，没有这种药。” 韩大柱正坐在书桌前翻看着一本才出来的话本，诧异地从书里抬起头来。 “怎么可能没有？” 话本上不是写了？ 小贼害人前，就会在对方茶里下这种叫蒙汗药的药粉。 为啥县里会没有？ 韩三柱被骂了一圈，有了点小脾气，撅着嘴很委屈。 “真的没有，不信你去问。” 韩大柱手指轻敲桌面，发愁了。 小郎中没有，药铺也没有，那可怎么办？ 没法子，只有找墨香了。 这天正在上课，趁夫子捧着书本摇头晃脑，读得心神合一，进入忘我境界之时，韩大柱冲侍立在书室外的墨香招招手，轻手轻脚溜出书室。 墨香心领神会，紧跟着溜了出来。 两人遮遮掩掩走到墙根处，韩大柱也不耽搁，直接把他的困境告诉了墨香。 墨香板着脸，不满地盯着他：“你怎么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韩大柱叹口气：“我也不想，我确实不知道哪里能买到这种药。” 墨香不耐烦地挥挥手：“算了算了，你们乡下人懂什么，这事儿交给我吧。不过，你可不能说是我给你的。” “我明白我明白。”韩大柱舒口气，连忙点头。 墨香办事效率挺高，在下一个休沐日前，把东西带了过来，还是两件。 又细细告诉韩大柱要如何使用。 “这两样东西十分难得，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找到，你可得尽心尽力办好这事。” “我知道知道，我保管好好办。” 韩大柱如获至宝，忙不迭地收了起来。 墨香帮他帮到这个地步，他再办不成这事儿，简直说不过去。 墨香待他收好东西，问道：“你是如何打算的？” 韩大柱便把自己的计划详细说给墨香听。 “不错不错，韩公子不愧是读书人，计划得很周全。” 墨香夸完他，又提点他哪些地方不太妥当，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完美无缺的计划便成形了。 而计划实施的时间，是韩大柱回家的第二天，也就是正式休沐日的午后。 第67章 这天一早，韩大柱便拿出银钱，让韩老太带着韩家诸人去韩老太的娘家走亲戚，家里只留下韩三柱。 他的理由很充分，书院里的同学想到大青山游玩，要办诗社，家里的屋子得腾出来，让同学们使用。 韩老太一听城里要来客人，很是激动，坚决要求留下来。 “正好了，我们可以招待他们啊。” 要是城里贵公子高兴了，打赏几十两银子，岂不是发财了？ 韩大柱摆摆手，否决了她的提议。 “他们想清清静静写诗，不愿意有人打扰，你们暂时避一避，以后我和他们处好了关系，再给你们引荐。” 韩老太知道读书人确实脾气怪，什么宁愿不吃肉，也要种竹子，宁愿饿死，也不会吃别人给的东西，她完全不明白他们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既然大柱拿了银钱，说明这事确实重要，她不能拖大柱的后腿。 于是韩老太带着一家人，乐滋滋地去走亲戚了。 第87章 这天刚吃过午饭，韩子文正在家里缝制衣服。 早上他带着弟妹们上了趟山，捡了不少柴火回来晾在院子里。 这会儿弟妹们在睡午觉，他便坐在院子里，一针一线替大凤做衣服。 现在他的缝制技术很不错，虽然动作不快，针脚却细密了很多。 他已经给大凤做好了一件桃色的棉衣，大凤穿着很合身。 桃色很衬她的皮肤，越发显得她唇红齿白，玉雪可爱。 大凤自己也很喜欢，穿上就舍不得脱下来 韩子文劝了半天劝不动，便由得她，反正热得受不住，自己就要脱。 果然，没一会儿大凤就悄悄脱了下来，向他提意见。 “哥哥，给我做一件这会儿能穿的吧，和这件一样。” 韩子文激动不已，自己的劳动成果得到认可了啊。 他马上答应了，反正离天冷还有一段时间，先满足自己这位小粉丝的需求。 手上这件单衣他已经做好了一大半，再有五六天，就能完工了。 他正缝得带劲，就听到韩三柱在院门口叫他。 “小文哥。” 韩子文抬起头，有点奇怪。 这三柱只要是在村里，和二柱就跟哼哈二将似的，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今天怎么他一个人过来了？ 韩子文只迟疑了一下，便不再放在心上。 这家人的事，他懒得操心。 “啥事儿？” “我哥让你过去一趟。” “大柱？” 韩三柱反驳道：“俊年！” 韩子文翻个白眼：“有什么事，你让他来说。” “我哥说他害怕阿黄，不敢过来。” 他心有余悸地朝院里张望一眼，见阿黄趴在堂屋前，吓得立刻后退一步。 韩子文嗤笑一声，倒是能理解韩大柱的害怕。 不过他不太想去，又问道：“你哥有什么事？” 韩三柱挠了挠脑袋：“我也说不太清楚，好像是打听到了三叔的事儿。” 三叔？ 这不就是韩小文他亲爹，韩家老三吗？ 四年前他出去跑船，船翻了死在海里，连尸首都没有找到。 现在韩老三的坟里，只有一件他的衣服，立的是衣冠冢。 其实韩子文曾猜测过，韩老三会不会没死，毕竟没找到尸体，就有一线希望。 说不定船翻后，流落到某个偏远之地，暂时回不来。 这个年代，交通不太方便。别说四年，有可能十年都回不来。 现在韩大柱说打听到了他的事儿，莫非有人知道韩老三的下落，告诉了他？ 韩子文正想细问，韩三柱扔下一句：“你快点。”噔噔噔就跑了。 韩子文有点儿心动，想跟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刚要起身，又想起了前两天顾云朗上门跟他说的话。 韩大柱在找类似于蒙汗药的东西，不知道想害谁，让他警醒着点。 韩子文略一沉吟，没太放在心上。 他就过去问一问，不吃他家里任何东西。 只要见事不对，抽身就走，应该没什么妨碍。 想到这儿，他把针线收起来，对阿黄道：“我去村里一趟，你在家里守好院门，别让人进来。” 阿黄立刻站起身，汪汪叫了两声，跟着他一块走到院门口，重新趴了下来。 韩子文把院门掩上，快步朝韩家走去。 韩家院门大开，进到院里，冷冷清清，韩老太韩小妹都不在家。 韩子文在院子里叫了一声：“大柱。” 韩大柱不知在他屋里捣鼓什么，听到叫声，微红着脸走了出来。 见是韩子文，他脸上展开亲切的笑容。 “小文，快，快到我屋里来坐。” 韩子文没动，看着他问：“三柱说，你打听到了我爹的事？” “是啊，这事儿也是赶巧了，一句两句说不清，来吧，到我屋里坐着慢慢说。” 韩子文见他转身回屋，想了想，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进了屋，就感觉眼前一暗。 他转头看向窗户，原来韩大柱关着窗，难怪光线不好。 他皱了皱眉，问韩大柱：“你咋没开窗，乌漆嘛黑，啥都看不清楚。” 韩大柱一边让他坐下，一边解释：“我这几天看书看得多，眼睛难受，光太强，就要掉眼泪，没办法，只能把窗户关着。” 他冲着韩子文招手：“快坐啊，站着干嘛，这是在自家兄长屋里，不用拘谨。” 说着殷勤给他倒茶，“这是我从县里买的茶，你尝尝。” “小文，你好多年没到我屋里来了，我这屋可是重新摆设了一下，瞧瞧，是不是还不错？” 韩子文在桌前坐下，四处看了看。 确实还不错。 最显眼的就是床上新换的纱帐，特别白，就像一团白云似地，柔软轻薄。 床上也是新的被盖，就连窗纸也是新换的。 窗下书桌上摆了一个香炉，正冒出缕缕清烟。 难怪屋里有股说不出的甜腻香味，应该是燃的熏香。 香炉旁边摊开着一本书。 看来，在自己来之前，韩大柱正在看书。 整间屋倒还真有点读书人书房的架势。 “屋里这么暗，你没法看书吧？” 韩子文实在不太适应这样昏暗的光线，觉得憋闷得紧。 熏香味儿也让他感觉不舒服。 “我都没怎么看，想让眼睛休息休息。” 韩大柱态度温柔得很，给韩子文倒了茶放到他面前：“来，喝杯茶。” 这口气俨然就是个和气的兄长。 他的陶瓷茶具也是簇新的，上面印着喜鹊登梅的图样，看着挺喜庆。 韩子文接过茶杯看了眼，放在桌上，开门见山问：“你打听到我爹什么事儿？快跟我说吧。” 韩大柱叹口气：“这事儿啊，说来真是巧了，唉，你先喝杯茶，我们慢慢说。” 从一进门，韩大柱就劝他喝茶，韩子文脑海里又想起了顾云朗给他的提醒。 韩大柱在找蒙汗药。 莫非这茶里就有蒙汗药？ 他推开茶：“我来的时候在家里喝了水，不渴，你先说我爹的事吧。” “这是我从县里带回来的，叫什么明前新茶，听说味儿特别好，我不太懂茶叶，想让你也尝尝鲜，长长见识，以后别人说起什么，也能插得上嘴，你尝尝看。” “待会儿再喝，你先说说我爹的事。”韩子文不耐烦了。 第88章 韩大柱见韩子文变了脸，怕惹急了，他起身就走，今天这事就搞不成了。 他连忙伸手按住他，又拿话稳他。 “小文，你不要着急嘛，我们哥俩儿好好说说话，说起来，有好多年没有这么面对面坐着了。” “小时候我们两兄弟......” 韩子文见他要忆往昔，抬手打断他：“你直接说事，别扯远。” 韩大柱咽下话题，点点头：“行，容我喝口水。” 他端起自己的茶水，浅啜一口，陶醉地舒口气。 “好茶！” 他不敢再让韩子文喝，怕他怀疑，放下茶杯，继续道。 “这事啊，说来就话长了，我不是在县城读书吗？我们班有个同学，他爹是三叔船行的管事。听他说，那一次翻船，好几个船员没有找到尸首。前两天，其中一个人竟然回来了！” “回来了？没淹死？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你不信可以自己去船行问问看。据那船员说，三叔水性很好，当时落进海里后，三叔就在他旁边，拼命朝着岸上游，他说，既然他都能游上岸，三叔水性比他好，应该也能游得上岸。” “那人是谁？你能带我见见他吗？” 韩子文听他说得真真的，心也动了。 在小文的记忆里，韩老三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不仅模样长得好，机灵能干，脾气也很温和，对媳妇好对孩子也特别宠，每次跑船回来，都会带不少好吃好玩的回来。 第68章 他在的时候，韩老太都要老实点，不敢惹事生非。 若是他真活着，对于韩家兄妹来说，也是一件幸事。 韩大柱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 “我已经跟他说了，让他爹把那个船员住处写给他，回去书院就交给我。” 他朝着韩子文靠近了点，推心置腹地道。 “我是你亲大哥，一门心思对你好，一听到和三叔有关的事，马上留了心，要不是我追着他问，也不可能得到这个消息。” “一笔写不出两个韩字，我们是一家人，你不要被有心人挑拨了。” “来来来，尝尝我的明前茶，再说几句话，茶都冷了，就没那香味。” 韩大柱这番话说得颠三倒四，到最后还不忘让韩子文喝茶，到底安了什么心？ 韩子文上下打量他。 “你一直不停叫我喝茶，莫非，这茶里加了什么东西？” 韩大柱期待地看着韩子文，没提防他这么说，脸色大变，手一抖，杯中的茶水倒出一半在桌上，立刻蔓延开来。 眼瞅着，就要淌到韩大柱的衣衫上。 韩大柱惊叫一声，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忙起身躲开。 他抓了一张抹布，两三下抹干净桌子，才想起来喝斥韩子文。 “你在说些什么，我好心跟你说三叔的事，你竟然胡说八道！” 韩子文见他脸涨得通红，眼神慌乱，显然色厉内荏，心里有了数。 韩大柱收拾妥当重新坐下，看着韩子文面前一动不动的茶水，又气又急，打算再训斥他两句，务必得让他把茶水喝了。 正要开口，就见韩子文突然指着他背后的墙壁，声音惊恐。 “墙上好大一只虫，哪里跑进来的？” 韩大柱一惊，屋里有虫？ 那可不行，要是咬到王公子如何是好？ 他马上转过身，眼睛在墙上搜寻。 屋中光线昏暗，他眯着眼仔细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哪里有虫。 “小文，你是不是看错了，这里哪......” 话还未说完，就感觉后颈一痛，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韩子文一个手刀将韩大柱砸晕，眼见他要滑倒在地，上前一步，将他脑袋托住。 韩子文看着他的脸，笑着道：“你不是一直要我喝茶吗？你先来尝尝看！” 他不慌不忙端起自己的茶水，捏住韩大柱的鼻子，将那杯茶水硬灌了进去。 韩大柱被茶水呛住，猛地咳嗽几声，悠悠醒转过来。 见韩子文正在往自己嘴里倒茶，吓得三魂出窍，七魄升天，双手拼命挣扎，想要挣脱韩子文的束缚。 可惜他的力气在韩子文面前实在不够看，一杯茶水“咕咚咕咚”，全灌进了他嘴里。 韩子文把茶杯放在桌上，笑得阴森。 “我倒要看看，喝了这杯茶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韩大柱用手抓着喉咙，只来得及说了几个字：“你你你......” 眼皮一翻，扑倒在桌上，没了知觉。 韩子文推了推他，又探了探他的鼻息。 有气！ 原来这是喝了睡觉的药。 也就是俗话说的蒙汗药。 韩大柱把自己弄晕想干什么？ 韩子文转头打量这间屋子，这时，韩三柱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哥，你弄好没有，王公子等着呢。” 王公子等着韩大柱？ 看来韩大柱迷晕他，是想让王公子进来对他欲取欲求！ 他恨不得揪住韩大柱的脑袋，猛扇他几个耳光。 太恶毒了，为了讨好所谓的王公子，竟然对亲兄弟下毒手。 行，你不是和王公子设局害人吗？ 那就自作自受吧！ 韩三柱在外面没有听到动静，又问道：“哥，咋样了？” 韩子文模仿着韩大柱的声音应了一声：“好了，叫他来吧。” 韩三柱欢呼一声：“好嘞！” 噔噔噔快步跑走了。 韩子文迅速把韩大柱拖到床前，放在床上，面朝墙躺下，展开被子替他盖上。 他直起身，将那床白云般的纱帐放下来。 从外面看，隐隐绰绰能看到一个人高枕而卧。 刚刚忙完，就听到外面响起了急切的脚步声。 应该是王公子来了。 没想到他如此心急，来得这么快，韩子文还没能从屋里脱身呢。 他紧张地打量着屋里的布局。 得想法藏起来，要不然和王公子面对面碰个正着，这番动作就全白做了。 第89章 韩子文正在着急怎么脱身，眼光一瞥，发现床与墙壁之间有道窄窄的床巷。 应该是晚上放恭桶的位置。 看来韩大柱在书院真学到了点东西，弄了这么个地方出来。 在乡下可是没有这番讲究。 晚上上厕所都是到猪圈旁的茅厕去上，或者提一个粪桶进来，放在屋中间。 他竟然还专门设了道床巷！ 事出紧急，韩子文来不及细想，闪身躲了进去。 此时床巷里并没有摆放恭桶。 因为要迎接王公子，韩大柱的屋子打扫得很彻底很干净，又点起了熏香，一点臭味都没有。 倒是个很好的藏身之所。 韩子文刚躲进去，就听到有人“腾腾”冲进屋来。 他先是奇怪地咦了一声：“韩俊年呢？跑哪去了？” 不过他只是随口问了一问，倒没有太放在心上。 应该是避了出去，倒是知趣！ 见床上纱帐低垂，隐约有人睡在里面。 他乐了，大叫道：“哈哈，美人，你现在可没有力气了吧，让本公子好好疼惜疼惜你。” 他一边走边一边脱衣服，很快便脱得只剩里衣，靴子一蹬，掀开纱帐，猛扑上床。 “你有福气了，今天本公子让你尝尝什么叫欲仙欲死，保管你心满意足。” 来人正是县城的贵公子－王公子！ 韩子文暗自冷笑，现在韩大柱亲自上场，想必王公子会更加心满意足。 他没心思继续待在这里，看这两人上演活春宫，而且熏香的味道实在让人心慌气短，胸闷得很。 眼见床上地动山摇，王公子抱着韩大柱又是亲又是啃，嘴里乖乖宝贝说个不休。 韩子文趁着这动静，轻悄悄从床巷里奔到门前，将门推开条缝，一闪身，溜了出去。 韩家院子里仍然冷清得很，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韩子文怕王公子身边叫墨香的小厮守在堂屋，没有走正门，悄悄溜到后院，打开后门，跑出了韩家。 他现在觉得很难受，心脏狂跳，心里火烧火燎，手掌脚掌滚烫，隐隐还有些兴奋，似乎想要抓住点什么。 屋里的熏香肯定有问题！ 韩子文懊恼不已，原以为在韩家不喝水不吃东西，应该不会出事，没想到韩大柱会在熏香上做文章。 还是大意了。 他怕药效越来越猛，万一在路上做出不雅的事情，那才丢人！ 韩子文不敢走村道，而是在后院的竹林里穿梭奔跑，一直拐上回家的那条山道，才略略放了心。 这个时候，村里一般不会有人上山，只要到家就安全了。 回家后洗一把冷水脸，再喝瓶冰冻矿泉水，应该就能清醒。 没想到刚跑上山道，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小文？” 韩子文听到这声音，不知怎么的，心神一荡，脚步不受控制地停了下来，慢慢转过身，看向来人。 来人穿着深蓝色短衫，发髻上简单插了根竹簪，微仰着脸，神情清冷，幽黑的双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关切。 他背上背着竹筐，显然是上山采药。 “小郎中！” 韩子文目光迷离，两颊绯红，声音暗哑，带着奔跑后的喘息，尾音微微上勾，似有无尽的诱惑。 顾云朗见到他如此模样，顿时一惊。 小文这神态不对！ 他朝着韩子文跑过去，着急地问：“小文，你怎么了？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又发烧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韩子文脑袋正发懵，看见顾云朗，迷迷糊糊中只觉得心中欢喜，嘴角忍不住向上勾起，还想扑到他身上，把他紧紧抱住。 他知道这是熏香的作用，死死咬住嘴唇，又拼命掐着自己的手，感觉脑袋稍微清醒了点，才喘息着道：“我可能中了药。” 顾云朗脑子一转，立刻明白了。 他一把抓过韩子文的右手，将三根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 他的手指冰冷，韩子文感觉特别舒服，鬼使神差般，将另一只手覆在了顾云朗的手背上，在他手背上摩挲，想汲取更多的凉意。 顾云朗愣了一下，眼里现出一抹痛楚之色。 他没有推开韩子文的手，冷声道：“确实是下了药。” 顾云朗一把抓住韩子文的手腕，把他往溪边领。 第69章 韩子文握着他的手，只觉得满心欢喜。 他侧过头，眼里水光潋滟，直勾勾地盯着顾云朗那张俊美的侧脸，怎么也看不够。 顾云朗沉着脸，一直把他带到溪边，拿出手帕在水里浸湿，给他洗了脸，又洗了手。 现在已是深秋，溪水冰冷刺骨，韩子文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许多。 “舒服多了。”韩子文喃喃道。 顾云朗不放心，又搓了把手帕，给他洗了把冷水脸，对他道：“你就坐在这等着，哪儿也别去，我给你拿点药来。” 他忍不住伸出手，用拇指指腹在韩子文脸上抚了抚。 他的声音温柔，眼神狠绝：“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受辱。” 说完，转身就往山下跑。 韩子文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心里又开始火烧火燎，再也顾不了那么多，跪在溪水旁，把脸浸在水里。 如此这般浸了一会，感觉整个人舒服多了。 他晃了晃脑袋，举起衣袖，将脸上的水渍擦干，望着山下韩家的方向。 也不知道韩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形，韩大柱是否能让王公子心满意足。 此时的大槐树下，已经乱成了一团。 几位大娘媳妇正坐在树下，边聊天边做着针线活，就见上次来过的县城王公子发疯般从韩家冲了出来。 和上次光鲜亮丽的打扮不同，现在的他形象非常狼狈。 头发凌乱地散在鬓边，绿色的锦袍斜斜披在身上，脚上趿着一只靴子，另一只靴子拿在手上，边走边骂骂咧咧地想把靴子往脚上套。 只是手忙脚乱套了半天，也没有套上，他干脆不套了，把靴子“啪”地一声掷在地上，指着韩家院子破口大骂。 “好你个韩俊年，敢下圈套害我，本公子跟你没完！” 说着往地上狠狠地连“呸”了好几口。 那神情，倒像是吃了啥恶心的东西。 “不要脸的贱货，敢给我下迷药，想勾引老子，呸，也不瞧瞧你那德性，真当本公子不挑不拣，你这样的都吓得去嘴！” 槐树下坐的全是八卦爱好者，见了这番动静，哪里还有心思做活计，全站起身，远远地把王公子围在中间，试探着问。 “王公子，你咋了？大柱怎么你了？” 第90章 王公子冲着韩家的院子用力吐了口口水。 他一想到韩大柱臭烘烘的嘴就直犯恶心，连着吐了几口，仍觉得恶臭难当。 他扭头冲墨香吼道：“拿水来，本公子要漱口。” 墨香吓得前脚打后脚，慌不迭地递了一壶水给他。 王公子接过来，喝了两口，咕嘟咕嘟漱了口，“叭”地一声又吐了出去。 “娘的，真臭，这样的货色也想往本公子身下爬，真当本公子不挑不拣，来一个上一个吗？呸！” 其实王公子上床后就发现情况有点不对，上次见到小文，他记得很清楚，小文身上香喷喷的。 那是他从来没有闻到过的香味，淡淡的，很清爽，很舒服，和平时的熏香不一样。 可今天上了床，却没有闻到那香味。 不过那会儿他色欲攻心，以为是屋里熏香压过了小文的香味，倒没有想到其他。 等他对着小文上下其手，忍不住亲了一口，小文嘴里的腥臭味，差点没把他送走。 这是多少天没有漱过口啊？ 王公子虽然风流，却很爱干净，每天早晚都用牙粉刷牙，吃了饭还会喝茶水漱口，嘴里随时都清爽爽。 这臭味真是受不了，跟阴沟的臭味有一拼。 不过想想小文俊俏的小模样，王公子决定忍了。 等把他驯服了，每天督促着他多刷刷牙就是。 乡下孩子嘛，不刷牙，难免的。 他鼓了鼓劲，又亲了下去，哪知道小文一张嘴，又把他轰退了。 没办法，忍不了，太膻了。 他决定放弃前戏，直捣黄龙。 就在他准备动手之际，小文突然叫了他一声：“王公子！” 那声音娇滴滴，带着水气，却如同一道炸雷劈在他的头上，炸得他脑袋一片空白。 小文很主动，张开双臂抱住他，脸蛋还在他胸口蹭了蹭，嘤咛一声，轻唤他：“王公子......” 王公子浑身抖了几抖，就跟见了鬼似的，一把推开他。 这声音不对，怎么像是韩俊年的声音！ 那疑是韩俊年的小文还不肯放弃，跟八爪鱼似的，想要缠住他。 王公子惊怒交加，又踢又踹挣脱开，连滚带爬地下了床，快步跑到窗前，猛地推开紧闭的窗户。 明亮的光线和着清冷的空气登时涌了进来，照得屋里亮亮堂堂。 甜腻的香气也被压了下来。 王公子重新回到床前，扯开纱帐，赫然看见韩俊年躺在床上，黑脸泛红，含羞带怯地凝视着他。 “我的娘，咋是这丑货！” 王公子像是又闻到了他嘴里的臭味，想到自己还下嘴啃了一口，还这样那样摸了他，恶心得隔夜饭都差点吐出来。 难怪进屋没看到韩俊年，敢情自己跑床上躺着了。 这是想对自己霸王硬上弓？ 王公子越想越怕，越想越气，越想越恨，冲着韩大柱的脸狠狠甩了几巴掌。 “骚货，敢算计本公子！” 他打完还不解气，转眼看到桌上的茶壶，一把提起，将一壶茶全泼在韩大柱的脸上。 “你以为脱光了摆在我面前，本公子就能吃得下？做梦！” 王公子气急攻心，再不理会韩大柱，胡乱地穿上衣服，往外就走。 他再不想在这肮脏之地多停留一刻！ “敢耍本公子，本公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王公子这番又是打脸又泼水，韩大柱迷迷登登的脑袋顿时清醒过来。 待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下了床，追出院子，想向王公子解释。 “王，王公子，不是这样的！” 韩大柱神色惨淡，两颊跟发面馒头似的肿了起来，嘴角挂着一缕血丝，头上身上湿淋淋，还沾了不少茶叶。 这一看就是被人打了巴掌，泼了茶水！ 整个人更像是筛子精附体，全身上下抖个不停，都快跪到地上了。 他结结巴巴地哀求道：“王，王公子，你听我，听我解释，不是这样......” “不是个鬼！品行卑劣的贱人，为了考上秀才，这种丧尽天良的事都敢做！你也配称为读书人？” 王公子指着韩大柱义正言辞地臭骂。 “本公子以为你是个向上好学之人，不计较你的身份，愿意和你交好，还想着提携你一把，你竟然恩将仇报，给本公子下这种圈套！我告诉你，这事没完，你等着吧！” 他一甩衣袖，气急败坏地骂道：“晦气！” 扭头看向墨香：“你死了？还不扶本公子上车！” 墨香一句话不敢说，胆战心惊地伺候他穿好靴子，扶着他上了马车，一扬鞭，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顾明朗回来时，正好看到王公子怒斥韩大柱，前后一连，便把这事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微眯着眼，看清楚王公子模样，点点头，径直回家去给韩子文拿药。 等顾明朗风一般跑回溪水边，见韩子文垂着头，乖乖坐在溪水边，那模样，特别让人疼惜。 他似乎从来没有顺畅过，稍微日子好点，就会有人害他。 想到他一直以来受的苦遭的罪，顾云朗心里又酸又苦。 韩子文脑袋还有点晕，正闭着眼回神，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向顾云朗。 他的脸上湿漉漉的，带着水汽，冲顾云朗笑了笑：“小郎中。” 顾云郎忙走过去，把药丸递给他。 “来，吃药，这药不苦。” “嗯。”韩子文点点头，接过他的药丸嚼了两口。 果然不苦，很清凉，和前世薄荷糖的味儿差不多。 效果很不错，咽下去后，心里火烧火燎的感觉消散不少，胸口也没那么闷了。 “是韩大柱设计你？”顾云朗问。 “对，应该是想把我送给那个王公子。”韩子文冷冷一笑，“没关系，我已经把他和王公子送作堆了，不知道王公子满不满意。” 顾云朗笑了：“不太满意，在他家门口跳着脚骂。” 他把王公子叫嚣的那些话学给韩子文听。 “他一心想要当秀才，连自己亲人都能牺牲，现在他也算是求仁得仁了，等着看吧，这次的事只怕不会那么容易善了。” 顾云朗想着王公子那模样，眼里闪过一丝戾气：“王公子也别想好。” 他看向韩子文，问：“想不想出气？” 韩子文眼睛亮了：“怎么做？你有主意？” 顾云朗冷冷一笑：“你等我消息，我去安排。” 王仁旭，这次，你惹错人了！ 第91章 第70章 王公子离开了青山村，看热闹的村民却越来越多。 老槐树下就像一盆冷水倒进热油里，炸开了锅，“噼哩叭啦”热闹极了。 开始王公子骂韩大柱，村民们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王公子为啥说大柱勾引他？ 越往后听，大家神情越古怪，再看到韩大柱那惨样，全都明白过来。 敢情韩大柱喜欢男的！ 这在乡下可是少见，十里八村还没有听过这样的事！ 有人立刻展开想象的翅膀，结合韩大柱平时的表现分析起来。 “大柱一大把年纪，一直不肯订亲，原来好的是这一口！” “难怪好不容易订了亲，那媳妇比他还像男的，我还在纳闷，怎么受得了，结果是这样。” “咋还想着勾引王公子，惹恼了王公子那可不得了！” 韩大柱脑袋嗡嗡乱响，看着王公子的马车绝尘而去，无力地跪坐在院门口。 他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也顾不上别人的议论，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我的秀才没了，我做不了大官了......” 咋会搞成这样，明明啥都安排得好好的，咋成了他躺在床上！ 韩大柱想理一理哪里出了问题，脑子里却像是塞了一团乱麻，千头万绪，怎么理也理不清。 正在这时，韩老太带着一家人走亲戚回来，见家门口围了一圈人，顿时一喜。 看来城里的书生公子还没走，村里人在看稀奇！ 自己去讨好讨好，说不定能得不少赏钱。 想到这，她朝着韩刘氏、韩老大乐滋滋一摆手：“走快点，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韩老太这次回娘家很是意气风发。 大柱给了她两百文铜钱，让她买点礼物带回娘家。 这些年，都是她拿钱给大柱，这还是大柱第一次拿钱给她。 韩老太心里美得不行。 她在镇上买了一些吃的用的，兴高采烈提着回了娘家。 韩老太娘家姓许，爹妈早死了，家里只有弟弟弟媳还在，看到韩老太领了一家人回来，脸色不好看。 这么多人来吃饭，家都要被吃垮！ 韩老太的弟媳妇儿许老太年纪一大把，被小辈们奉承惯了，脾气不太好，堵在门口，不想让他们进屋。 “你们来得不巧，我们正要出去。” 韩老太和她打这么几十年交道，哪里不知道她是什么德行，往后一指。 “你少跟我装神弄鬼，我自己带了吃食，不吃你家一粒米！” 许老太见到韩二柱担着扁担，两边箩筐里装得满满当当，欢喜得一拍手，脸上的皱纹全舒展开来。 “哎呀，你们来了，我们当然哪都不能去，得留在家里招待啊。” 她忙不迭把几人迎进屋，看着韩老太把东西一样样放在桌上，笑得合不拢嘴。 韩老太难得大方一次，不止买了大米，还买了肉、鱼、鸡、糖果、点心，林林总总摆了一大堆。 四个小孩子，一人给了两文零花钱。 “难得来一趟，没啥给你们的，拿去买糖吃。” 许老太眉开眼笑，嘴里一个劲推脱：“来就来了，还提什么东西。” 韩老太豪气地一挥手：“这是大柱拿的银钱，专门孝敬你们的，他现在在县城书院读书，忙得很，没时间过来。” 许老头许老太不住夸奖：“大柱不得了，竟然去县城读书了，以后准保有出息！” “那可不，我们大柱模样好，性情好，功课好，城里贵公子一看到他，喜欢得不行，硬要和他交朋友。” 韩老太得意洋洋地把韩大柱和王公子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听得她弟弟一家人张着嘴，惊叹不已。 “呀，你们韩家真要出大人物了，你要当老太君了，以后发达了，别忘了提携你弟弟一把，这世上你就只有他一个娘家人了。” “那肯定，别人不管，你们可是要管的。” 韩老太心花怒放，让她弟媳把所有肉菜全拿去做了，丰丰盛盛吃一顿。 以前韩老太抠抠搜搜，每次回来啥也不提，临走还要带一包东西走，弟弟一家嫌弃她得很，这一次真是扬眉吐气了！ 她还放出豪言：“下次来了，我又给你们带。” 村里人听说韩家要出一个大官，都跑过来看，羡慕得不行。 这才是祖坟上冒了青烟，出这么一个大人物。 韩老太见来了这么多乡亲，更是骄傲，拍着胸脯自夸。 “打小我就觉着大柱有出息，一直要他好好做人好好读书，果不其然，一到县城就被县城的贵公子瞧上了，主动跟他做朋友，还到我们家里来做客，送了好多东西给我们。” “你们不知道县城里的贵公子，那才叫气派。噢哟，外面的饭菜茶水呀，统统不喝，走哪全是自己带吃的。” 韩老太俨然是有见识的人，把王公子的派头给大家详细说了一遍。 村民们全都面面相觑，想像不能。 “城里人真是穷讲究！” “啥叫穷讲究？人家那叫排场，你们不懂！这个王公子啊，人也好的不得了，不嫌弃我们乡下人，还说要举荐大柱考上秀才！” “有钱心也好，你们大柱真是好运，遇到这么个贵人！” “那也得大柱优秀啊，他咋没对别人这样？” 韩老太把王公子好一通夸，又把韩大柱好一通夸，看着大家羡慕嫉妒的眼神，简直是爽翻了天啊。 许老太还好奇：“今天你们咋齐整整地全来了，不在家照顾大柱？” “大柱书院里的同学要来看我们大青山，说是要开诗社。我们就避出来，腾个清静的地儿，好让他们写诗。” 许老太比较狡猾，马上给她出主意。 “你也是老实，大柱让你避开，你就真避开？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城里的公子既然到你们家做客，当然得好好招待，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哪能避开。” “这些公子有钱得很，要是讨了他们欢心，手指缝漏点银钱出来，都够你吃大半年了。” 她看了眼在旁边不吭气的韩小妹，一扯韩老太：“小妹模样清清秀秀，就是年纪大了点，想找个好人家不容易，回去让她收拾收拾，伺候那些书生，没准谁看上她，娶回去做个小妾，你不是又有了个书生女婿？” 韩老太瞧了瞧韩小妹，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觉得还真是这个理。 第92章 在韩家，除了韩老三，就数韩小妹长得好，拾掇拾掇，没准哪个书生还真能看上她。 要是纳了她，以后书生做了官，韩老太不就有了做官的女婿？ 左边是做官的孙子，右边是做官的女婿，而她是凤冠霞帔的老封君..... 那画面，韩老太越想越美！ 她再也坐不住，千万不能把书生女婿放跑了！ 于是吃完饭，她就吵着要回去。 韩家其他人也都愿意。 特别是韩二柱，大柱凭什么把三柱留下来，倒把他支开！ 当初大柱去县城读书，他想跟着去，结果大柱嫌他年纪大了，硬是选了蠢笨的三柱。 他那会就很不高兴了，今天连城里的书生都不让他看，他心里更不得劲，巴不得马上回去。 就冲他的机灵劲，那些书生看到他，说不定会选他做书僮！ 韩老大也很着急回去。 这个村里的人不爱打纸牌，吃完饭就没啥事可做，要是早点回去，没准谁能腾个位子给他，他还能玩几把。 韩刘氏自然没有意见，她吃饱了瞌睡就来了，可在舅舅家，倒头就睡不太方便，还是回家睡最好。 至于韩小妹的意见...... 她能有意见吗？ 还不是家里人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于是韩家人吃完饭没怎么歇着，拿了银钱，在村里雇了一辆驴车，一家人马不停蹄地回来了。 一路上，韩老太都在打量韩小妹，想着怎么拾掇她。 那亲切热烈的目光，看得韩小妹毛骨悚然，不知道她娘在打什么主意。 好在驴车跑得飞快，没多久一家人回了村。 看着自己家门外围着那么多人，韩老太一马当先地冲过去，却看见村里人自动闪开一条道，眼神古怪地盯着她。 不知道怎地，韩老太心里毛毛的，这架势咋有点不太对？ 她两步走到门口，看见韩大柱两眼无神地瘫坐在院门，头上身上湿漉漉的，满身的茶叶渣，一张脸黑红黑红，已经肿了起来。 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脊梁骨，一点生气也无。 韩老太没想到自己的心肝宝贝会成这样，吓得尖叫一声扑了过去。 “大柱你这是咋了？谁打的你？” 韩刘氏也慌了，跟着跑过去，扶着他，一迭声问道：“大柱，你这是咋了啊？谁欺负你了？” “谁会欺负他？是王公子打的。” 第71章 围观的村民中有人接过话头，为她们解惑。 “王公子打的？王公子为啥打你？你们不是好得很吗？” 韩老太张大嘴，不敢相信地看着韩大柱。 “好得很哦，大柱勾引人家王公子，咋不好嘛！” 有村民阴阳怪气地回她 “大柱勾引王公子？我们大柱好好一个男子，咋会勾引王公子？你们说的这叫啥鬼话？” 韩老太火了，“腾”地回过身来，质问道。 村民们捂着嘴嘿嘿笑起来，七嘴八舌地向她汇报当时的情况。 “真是你家大柱勾引王公子，是王公子自己出来说的！” “对啊，说他脱光了躺在床上等着王公子，哪知道王公子还挑嘴，看不上他，把他打了，驾着马车气呼呼跑了。” “王公子可是说了，要你们家大柱好看！” “你瞧瞧，大柱头上的茶叶，脸上的伤，都是王公子打的。” ”我说你家大柱勾引王公子前，咋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啥样，这下好了，把城里的贵公子给得罪了！” 平时韩老太天天在村里说韩大柱要考秀才，要当大官，村民们虽然嘴上附和，其实心里都酸得不得。 现在知道他得罪了城里的公子，显然这秀才没望了，都幸灾乐祸地嘲笑起来。 韩老太听得云里雾里，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 咋听咋不靠谱！ 韩大柱这会儿听到家里人的声音，回了点神，眼珠转了转。凄惨地叫了声。 “奶奶，我要死了！” 韩老太心疼不已，大柱是韩家的希望，不能死！ 而且大柱在这儿坐着，村里人一脸看笑话的架势，也不妥当。 她扭头冲着呆愣愣站在原地的韩老大和韩二柱大喝。 “快把大柱扶进去，你们就看着他坐在地上？” 韩老大和韩二柱忙跑上去，把韩大柱架起来，往院里扶。 韩刘氏哭天抢地跟在后面：“大柱啊，你到底是咋了？到底是哪个书生打的你呀？咱们找他去！” 韩老太越想越不对头，扯起嗓子吼：“三柱！三柱！” 自从王公子发火后，韩三柱一直躲在院里不敢出来，现在听到奶奶叫他，知道躲不下去，一步一挪地出了院子。 韩老太指着他，厉声问：“你跟着大柱在家里，给我老实说，到底是谁欺负你哥了！” 啥大柱勾引王公子，她根本不信！ 韩三柱低眉耷眼，不敢抬头，嗫嚅半天，才冒出来一句。 “我也不知道咋的，哥咋自己跑床上去躺着了。” 他这一句话算是落实了，就是韩大柱躺床上去勾引王公子。 村民们轰然笑起来。 “看看没说错吧，你家大柱发骚，勾引县城里贵公子。结果人家怎么说来着？” “嫌他嘴臭，四嫂，大柱都去县城读书了，你咋不叫大柱漱漱口，瞧，把王公子给臭出来了！” 韩老太听着大家的话，脸臊得通红，恨不能有条地缝让她钻进去。 大柱咋能做这种事！ 就算要做，不能做得周密点？ 到头来搞到让王公子嫌弃！ 她有点明白了，今天根本没有什么县城的书生来作诗，大柱让他们腾地方，是腾给他自己，他方便勾引王公子！ 她知道大柱想考上秀才想疯了，可再怎么着也不能把自己送上去！ 跟她说啊，凑点钱，买个漂亮的姑娘去勾引王公子，也比他自己上靠谱！ 可眼下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朝着聚在外面，一脸看大戏的村民们挥挥手。 “快回去，别在这守着了，有啥好看的。” 村民们根本不怕她，马上道：“咋不好看，好看得很，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听过这种事，正好开开眼，长长见识！” 韩老太听得火气“蹭蹭”上窜，叉起腰打算骂人，就听有人大叫。 “村长来了，村长来了！” 韩老太头一下就疼了，大柱受欺负时村长不露面，现在跑来干嘛！ 第93章 村长午饭时喝了二两酒，吃完饭，便舒舒服服地睡午觉。 韩大柱的事太过惊人，村民们都被震住，也没想到要来通知他，于是韩大柱的悲惨遭遇，他完全错过。 等他睡醒一觉，出来逛逛，村民们看见他才想起青山村有位村长，韩氏家族还有位族长，马上一五一十把这事跟他说了。 韩村长得了消息不敢相信，忙天慌地赶了过来，正见到韩老太两手叉腰，准备耍泼。 他忙问：“这是咋地，我听说大柱去勾引王公子，王公子不是男的吗？” 有村民马上道：“是男的才去勾引啊，你不知道，大柱好男色。” 韩老太立刻一口唾沫喷过去：“少他娘的瞎胡说，我们大柱啥时候好男色了？” “他一个大男人勾引王公子干嘛？你自己说？” 韩老太语塞了，涨红着脸这个那个不晓得咋说。 韩村长倒是听明白了。 他撅着胡子，抡着旱烟杆，气得不行：“这是在干啥？不好好读书，想这些歪门邪道！” 韩老太一见这是把大柱的罪定了，梗着脖子道：“我才到家，不知道是咋回事，谁知道我们大柱是不是被哪个害了！三哥不要瞎冤枉我们大柱！” “你还要啥实情，我们全都在这儿看着，真真的，人家王公子可是指着你家大柱的鼻子骂，你家大柱一句话都没说呢！” 其他村民也七嘴八舌地学着王公子骂人的话，连神态都学得真真的。 韩老太听得心慌，不晓得该咋办，扭头就往家走。 她懒得和这些人说！ 韩村长跟在她身后，一块进了韩大柱的屋，想问问看到底是咋回事。 若真是王公子欺负村里的人，他们也不能善罢甘休，该讨说法还是得讨说法。 韩村长是韩氏家族的族长，为了家族的利益家族的名声，他必须出头。 一走进屋，韩村长吸了吸鼻子：“这是啥味儿？又甜又腻，闻着心里闷得慌。” 他扭过头，看到书桌上摆着个熏炉。 在乡下，谁会熏香啊？看着就有问题。 韩村长走过去，把香炉盖子揭开。 那甜腻的香味更浓了，熏得他赶快捂住鼻子。 他活了这么大把岁数，虽然不认字，可看了不少戏听了不少曲，一下就明白过来了。 韩大柱在县城里不知道跟谁学的，弄了催情的香，真想陷害人家王公子！ 韩村长气得不行，拿着旱烟杆用力敲着书桌。 “大柱，你这是哪里学的花花肠子，搞这些名堂！” 韩大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地望着屋顶，一句话都不说。 他知道，他这辈子完了，没指望了。 王公子是说到做到的人，他说不让自己读书，那他肯定就读不成了。 他怎么才能向王公子解释清楚，这是一个误会呢？ 这个时候他已经明白，他是被小文暗算了。 可这话，他还真不能跟别人说。 韩村长看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知道问也问不出个名堂来。 他挥着旱烟杆冲韩大柱大骂。 “丢人现眼！我们族里名声给你败完了，还指望你当大官，当尿罐罐！”他一指韩老太，“以后老老实实在村里待着，再要想东想西，你们一家人给我搬走，别在这丢我们韩家人的脸。” 韩老太没想到韩村长连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吓一大跳，立刻老实了，不敢吭声。 等韩村长走了，韩老太招呼韩刘氏，韩二柱给韩大柱换衣服，坐在旁边细声细气问韩大柱。 “到底出了啥事，你跟奶奶说，奶奶给你想法子。” 韩大柱的泪水滚滚往下流，抽泣着道：“奶奶我被人算计了！” “谁算计你，你跟我说，我找他算账。” 韩大柱正要说，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勾引王公子已经够丢人了，要是再让人知道，他想给堂弟下药，送到王公子身下，更不得了！ 现在只能说是他太急功近利，做了傻事，要真是害堂弟换功名，那就是罪大恶极，说不定村长马上就能把他赶出村去。 “别说了，这事，我认栽！” 韩大柱换了衣服，洗了把脸，又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任凭韩老太韩刘氏问他，不再发一语。 韩老太愁眉苦脸地看着韩大柱那张焦黄肿涨的脸。 才在娘家向人夸下海口，说自家大柱有多出息，王公子有多看重他，这话还热火火没冷呢，回来就遇到这种事！ 以后她哪还有脸回娘家啊！ 刚才有多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现在的韩老太就有多后悔。 韩刘氏也明白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搞不好连二柱三柱都会被连累，淌眼抹泪不知道如何是好。 韩家人一片愁云惨雾，青山村却像才看完一场大戏，热闹得很。 第72章 到处都是村民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讨论今天下午的稀罕事。 观点分为两派，一派认为韩大柱是为了讨好王公子，舍身成仁。 另一派认为韩大柱就是好这一口，拼了命往上凑。 不过大家一致认为，韩大柱对自己的长相没有清醒的认识，至少把脸擦白一点，再想这种事吧！ 韩大柱在家里愣愣地躺了一下午，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完全想清楚了。 小文知道他的算计后，故意不动声色，在那看他忙活，最后趁他不备把他打晕，把药灌进他的嘴里，又把他弄到床上去，让王公子误会。 小文太奸诈，设下这个圈套害他！ 韩大柱越想越气，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他本来可以考上秀才，当上大官，以后要去府城，再到京城，前途一片光明，结果全被小文这个傻小子给毁了！ 他哪里能忍受，突然从床上坐起身来。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得去找他算账！” 韩老太看他起床，忙拦住他。 “你又到哪里去，老老实实给我在家呆着。” 韩大柱的名声毁了，这么多年的心血全白费，韩老太也开始没好气了。 “你别管我，我去去就回。” 韩大柱顾不上韩老太的态度，跌跌撞撞就往山上跑。 他牙根都要咬断了。 现在我倒霉了，你也别想好！ 第94章 吃完晚饭后，韩小山三兄妹便带着阿黄，去村里找小栓儿玩了。 韩子文一个人在院子里收拾晾晒的蘑菇。 现在天气越来越冷，尽管昨晚下了一场夜雨，今天山上也只冒出了寥寥无几的一点蘑菇。 也许这就是今年的最后一茬，他得收好了。 明年满山遍野长满蘑菇的时候，他们一家说不定已经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安身了。 到底去哪里，韩子文还没有拿定主意。 不过依他的想法，还是想往南方走，最好是富庶的江南一带。 北方太冷了，他前世就是南方人，完全不能适应。 正忙着，韩子文听到一道恶狠狠的声音。 “韩小文，你这个卑鄙无耻之徒，干了这种事，竟然像无事人一般，毫无愧疚之心！” 韩子文扭头看去，见是韩大柱站在院门口，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韩大柱状态不太好。 他换了一身衣服，头发略有些凌乱的披在肩上，脸肿得跟包子一样。 那怨毒的眼神，像是想把韩子文抓过去，狠狠咬他一口。 韩子文想到顾云朗向他形容的王公子说的那些话，再看韩大柱的狼狈样，顿时笑起来。 他不慌不忙问韩大柱：“咋了？王公子对你不满意？” 韩大柱听了，更是气得要死，手指哆哆嗦嗦指着他。 “你个卑鄙小人！竟敢陷害我！” 韩大柱有多无耻，韩子文太清楚了，根本不把他的指责放在心上，也不打算辩解。 他笑眯眯看着韩大柱：“你不是想讨好王公子吗？我帮你有错？你不感谢我，倒来骂我。” “你承认了，你承认是你做的了！” 韩大柱激动地嚷起来，嘴角流下一串涎水。 他两边脸痛得麻木，口水完全不受他控制，想流就流，自由散漫得很。 韩子文嫌弃地转过头。 “快把你的口水擦一擦，瞧瞧你这邋遢样，难怪王公子看不上你！” 韩大柱“滋溜”一声，把口水吸回去，继续指责韩子文。 “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对付我。竟然给我下药！还把我扔到床上去！” “没错，是我做的，你能怎么着？”韩子文含笑看着他。 韩大柱语塞了，这世间怎会有如此无耻之人！ “你，你，你不怕天打雷劈？” “你都不怕，我怕啥？”韩子文整理着蘑菇，不紧不慢地道。 他瞥一眼韩大柱，脸上带笑，眼神却冰冷，没有一点温度。 “你很快就会有大祸临头，倒有心思来找我麻烦！” 韩大柱顿了顿，又吸了口口水。 “大祸临头？你吓唬我？” 虽然他表现得镇定，心里却发慌。 他预感到这事不会善了，只是不愿意多想。 “我吓唬你干嘛，我要是你，这个时候应该呆在家里想想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应付，而不是来质问我。” 他上下打量韩大柱，同情地看着他：“本来我不想轻饶你，想给你个教训，不过看你这么可怜，接下来还要遭那么多罪，就算了。” 见韩大柱呆愣愣看着他，韩子文把手上的圆匾放到地上，缓步走到韩大柱面前。 他好心地道：“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好吧，我就大发善心地帮你分析分析。” “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看看能不能成真啊。” 韩子文掰着手指帮他计算。 “首先咱们说说王公子，他显然对你的表现不满意，听说当着村里人的面骂了你，说你不配当读书人？” “既然书院是他家开的，他回去以后很有可能就会告诉家里人你的恶行，然后让你滚出书院，说不定还会以你品行有亏不让你参加科考，你这辈子就完了，十多年的书全白读了。” 韩大柱脸色惨白，嘴唇直哆嗦，身子摇晃两下，赶紧用手扶住门框，却还是硬挺着不信。 “你懂啥，你以为取消科考资格那么容易吗？少在这不懂瞎说！” 韩子文也不坚持，继续道：“随便你啊，咱们慢慢往后看呗。” “不会的，王公子不会这么做，我会向他好好解释。” 韩大柱仍抱有一线希望。 “你去解释吧，看你能不能让他回心转意。” 韩子文脾气很好地笑着道，又掰起了第二根手指。 “第2件，你的名声坏了，大家都知道你好男色。我猜呀，你的亲事可能要黄了，你那位有钱的老丈人会提出退婚。” 这是韩子文的猜测。 当初刘木匠肯拿钱资助韩大柱，说明他对韩大柱抱有很大的希望，才愿意投资。 现在韩大柱没有了价值，他肯定会寻找下一个投资目标。 从韩大柱的身上，他已经明白，他可以重新找一个生活困难的穷书生，以资助他读书为诱饵，答应和他女儿订亲。 只要钱给够了，肯定会有人愿意。 韩大柱这么自以为是的人，不也答应了吗？ 韩大柱听了这话，一点没觉得难过。 他冷哼一声，“那个男人婆，我不稀罕！” “这是你不稀罕的问题吗？我听说他可是让你写了不少欠条，退了亲，他让你退钱，你又如何是好，你家里的那几亩地够赔吗？” 韩大柱一听汗就下来了。 怎么忘了这一茬！ 他刚到县城书院，什么东西都要添置，又花了不少钱打点书院的同学夫子，不时还要给同学的下人们打赏点小钱。 去书院不到一个月，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花了快八十两银子，刘木匠的借条积了一大叠！ 他并没有在意，想着以后当了官，挣了银钱还就是。 要不然就像他娘说的那样，让刘大妞做正室，再娶几房美妾，也没有什么妨碍。 他哪里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韩子文还在掰着手指帮他算呢。 “你欠了多少？快一百两了吧？你家共有上好水田六亩，外面卖价是十两银子一亩，这里有六十两，还有中等地六亩，市面上是五两银子一亩，算下来就是三十两，这加起来就是九十两。不过，如果你家卖得着急，估计卖不了这么高价，肯定会被压价，你算算，地卖完了，够不够你还债？” “名声坏了，书不能读，学不能考，亲退了，地卖了，你说这算不算是祸事？” 第95章 韩子文这番话说得轻言细语，不紧不慢，韩大柱却听得惊心动魄。 他的身体犹如风中的落叶，不受控制地摇摆不定，黄豆大的冷汗，一滴滴直往下落。 想到自己未来的人生将一片狼藉，对眼前的始作俑者更恨。 他死死咬住下唇，好半天才从齿缝里迸出一句。 “你少得意！王公子只要看上谁，就一定会想法得到，你一样跑不掉！” 韩大柱没心思再找韩子文麻烦，扭头就要走，嘴里还在放狠话。 “等着吧，我会看到你倒霉的那一天，到时候看你又是如何在王公子身下叫唤，你也会成为王公子的玩物，玩腻了一脚踢开！” “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你先操心自己吧。” 韩子文仍然笑眯眯，柔声细语劝他。 韩大柱脚步顿了顿，终是没有回头，踉踉跄跄走了。 他得赶快回家把这事捋清楚，看看有没有法子补救。 韩子文给他描述的未来，他承受不起！ 第73章 事实正如韩子文所预料，王公子自认为在韩大柱这里受了奇耻大辱，憋了满肚子的气。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吃亏的性子，回去就把这件事给嚷嚷了出来，找到他爹和书院的夫子告状。 韩俊年设计陷害他！ “韩俊年这人实在卑鄙！知道自己考不上秀才，竟然给我下套，想威逼我，让我家里人给他透露考题，这样品行卑劣的人哪里配读书？就算考上了状元，又有什么用！也是害人。” 书院的夫子们听到王公子的话都很吃惊。 从来都只听到王公子去害别人，竟然有人害到他的头上了，这还得了？ 就连他的亲爹都不敢相信，叱骂他：“你又胡说八道，是不是看上了谁，人家不依你，你便想出这一招，坏他名声。” 王公子委屈得哇哇直叫。 “爹爹，这次真是孩儿被欺负了啊！我看他是从乡下来的，读书不容易，想着提携他一把，哪里知道他竟然这么报答我！” 他的祖母母亲听他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直为他抱屈。 我们家旭儿好不容易想干件好事，反倒被人下套，这不是打击他吗？ 以后他哪里还敢做好事？ 若是他的品行坏了，就是这个叫什么韩俊年的过错！ 他祖母发了话，一定要让他爹查清此事，给她孙子一个公道。 王老爷回到书院，便召集书院的夫子们调查此事。 夫子们想了想韩俊年的模样，倒是相信了王公子的话。 韩俊年确实长得不太行，又土里土气，素爱美色的王公子肯定瞧不上他。 这么看来，王公子确实是受委屈了。 王老爷虽然表面对王公子严格，实际很宠这个独生儿子，马上要求严惩韩大柱。 书院的夫子们都是看王家人脸色行事，于是韩大柱毫无悬念被书院开除。 王老爷还把他的恶行上报了府城的官员。 他在信中言明，这样品行卑劣的人，不配当读书人，不配参加科举！ 韩大柱本来打算请几天病假，待这件事的风头过了，王公子消了气，想法向他道歉，再和王公子商量商量，用什么法子把小文骗到手。 哪知道才休息一天，书院派人通知他已被逐出书院，赶快回去把东西拿走，不然书院就会扔出去。 韩大柱虽说隐隐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可他总抱有一线希望，现在担心的事成了现实，他也豁出去了！ 他不顾一切，拖着病体去找王公子，想请王公子给他一个机会，好好解释解释。 可惜王公子一听到他的名字，就想到亲下去的那张臭嘴，两人抱在一起的丑态，全身不寒而栗，哪肯见他。 不当众把他踹飞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韩大柱没法，又使了银钱去找墨香，想让墨香帮他牵线，见一见王公子。 结果一打听才知道，墨香这次办事不力，被王公子发配到庄子上做苦力去了。 王公子面前的人，根本不敢收他的银钱。 为了韩大柱惹王公子不高兴？ 他们还没傻到那个地步！ 韩大柱悲痛欲绝，看到书院里的同学，就想上前拉着他们诉说，他是被冤枉的，这只是一场误会。 书院的同学们平时眼高过顶，看不上他这个从乡下来的人，现在知道他德行有亏，更是看他一眼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 夫子们也不肯听他的辩解，躲他像躲瘟疫。 总而言之，他被逐出书院，这件事没得商量。 韩大柱四处碰壁，银钱使了不少，却连响声都没听到一个。 最后只能让韩三柱把自己住处的东西收拾打包，雇了一辆驴车，灰溜溜地回了家。 韩子文给他预测的第一件事情成了真。 他的名声坏了，书没得读了，不能参加科考。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十里八村登时传遍了。 青山村的韩大柱，为了考上秀才，不择手段，把自己洗干净送到王公子床上，被刚正不阿的王公子大义凛然拒绝了，还当众斥责了他。 书院里已经查清楚，确实是韩大柱设陷阱陷害王公子，已经把他赶出了书院。 大家都说，这样的人太坏了，别说不配读书，连做人都不配！ 韩大柱的老丈人刘木匠得到消息后，立刻上了门，要求退婚。 对于刘木匠的这个要求，大家都很赞同，认为这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的事。 既然知道这个人人品不好，还坚持要把女儿嫁过去，那才是丧尽天良，根本不配为人父母。 刘木匠更是理直气壮。 韩大柱不是爱男色吗？大妞嫁给他就是守活寡，他绝对不会这么害自己的女儿。 他宁愿这辈子养着大妞，也不能把自己女儿的后半生，葬送到这么一个人品低劣的人身上。 虽然他家大妞长得不怎么样，可她聪明能干，孝顺父母，品行高洁，一定会有看重她长处的人愿意娶她。 刘木匠上门后，不仅要求退婚，要求退彩礼，还拿出厚厚一叠借条，让韩家人还钱。 男方品行不端，才导致这次这场婚变，当然得把银钱全退回来！ 第96章 就在韩大柱从书院回来的第二天中午，刚吃过午饭，刘木匠便上门了。 除了说亲的媒婆，身后还跟着三个长得粗壮结实，牛高马大的儿子。 韩家人正在屋里对着长吁短叹，听到动静迎出来一看，顿时一惊。 这杀气腾腾的架势，来者不善啊。 韩大柱想到韩子文的话，脚一软，就去抓韩老太的手：“奶奶。” 韩老太什么场面没见过，表现得很镇定：“没事，有我在呢。” 她满脸堆笑把刘木匠一行迎进屋，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又让韩刘氏给他们泡糖开水。 “亲家，有阵日子没见了，哪阵风把你们吹来了？” 她看着媒婆，露出了然的表情，“是要商量办喜事的日子？” 刘木匠是个爽快人，一点不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道：“退亲，这门亲不结了，韩家门弟高，我们攀不上。” 媒婆脸上堆着尴尬的笑，点头附和：“韩婶子，大柱和大妞的亲事不太合适，退了比较妥当。” 真要退亲，韩老太也没什么意见。 刘大妞的形象实在不太让人满意，韩家也没有给彩礼，退就退吧。 等风头过了，重新给大柱找个模样好的姑娘。 可接下来刘木匠的话，就让韩老太承受不了了。 不仅要退亲，还要韩家人退钱！ 刘木匠做事太不地道，韩家已经这么惨了，他还来落井下石。 再怎么说，都是亲戚呢！ 韩老太不愿意，她好言好语地对刘木匠道：“亲家啊，我们大柱出了点事，可他是被冤枉的，别人不相信他，你也不相信他吗？他是个好孩子，你千万不要听别人瞎说。“ 刘木匠铁青着脸，不肯让步：“这事没得商量，退亲退定了！钱也别想赖掉！” 韩老太叫了起来：“你咋这么绝情！当初你家大妞没人要，只有我们大柱肯娶她，你不要翻脸不认人！” 刘木匠还她个白眼：“要不是我答应拿钱给他使，他能愿意？当初我就该看明白，一点钱就能把他买下来，这人品能好到哪去！” 韩老太被他的话说得脸上挂不住：“瞧瞧你这叫啥话，我再怎么着也是你的长辈，进得屋来，又是端茶又是倒水，你一句场面话没有，我看你也不是啥好人品。” “还想要场面话？我一想到你的宝贝孙子在这屋里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头都抬不起来。我要是让大妞嫁进来，那才是罪过！” 刘木匠完全不管亲戚的情份了，哪句话伤人说哪句。 韩大柱只觉得板凳上长了无数尖刺出来，再也坐不住，站起来就想走。 刘木匠把厚厚一摞借据拍在桌上，冲他瞪眼。 “你不能走，看看这些是不是你在我家支的钱，算清楚把钱拿出来还给我，我家里还有事，没空在这和你磨叽。” “还什么钱还什么钱？”韩老太暴跳如雷，“这是你情我愿的事，要退钱，没门！” 刘木匠冷笑一声，用力拍了拍借条。 “不退？那就不要怪我无情了，我这就去县衙告状，这一张一张你们签了字按了手印的借条，往衙门上一摆，我倒要看看，县老爷会怎么判？” 韩老太听得心慌，站起身就要去抢。 刘木匠三个儿子马上站出来挡在他爹的面前。 “干嘛？要动手？” 韩老太看着这三堵肉墙，心里乱糟糟的，哭丧着脸，不知道如何是好。 现在是讲道理讲不通，动手又打不过。 她望向院子外看热闹的村民，猛地冲了出去。 “你们任由我们韩家被外人欺负，就干看着啊！” 第74章 韩氏家族平时很团结，若是哪家被外人欺负了，都会站出来，替他出头。 可这一次，却没有一人帮他们家说话。 就连村长听说刘木匠气势汹汹上门，连面都没露。 其他人又有谁愿意去逞这个头。 韩氏家族的人，还是分得清是非曲直的。 有人扯着嗓子叫：“借了人家的钱，现在叫你还，不是天经地义吗？哪里能说是被欺负！” 媒婆也满脸带笑地劝她：“韩婶子，当初你们订亲时咋说的，现在就咋做嘛，到底还是一家子亲戚，别闹太僵！” 想到是亲戚，韩老太一扭头望向韩刘氏，冲她扬扬脸，示意她跟刘木匠说说好话。 那可是她的堂兄，她咋能坐那一声不吭，像没事人似的。 韩刘氏自从刘木匠把借条拿出来，就和韩老大缩在墙角，头都不抬。 韩老太示意她半天，她装看不到。 韩老太走过去，恨恨掐她一把，又朝刘木匠努努嘴。 韩刘氏瑟缩着看了一眼，又把头低下了，就是不肯开口。 韩大柱接连受到这些无知粗鲁之人的羞辱，不愿再忍受，对韩老太道：“奶奶，我们还，一文钱都不少！” 韩老太苦着脸，说得容易，她没钱，拿啥还？ 可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她重重坐回凳子，冲刘木匠道：“那就数数，我们韩家不会欠你的债！” 哪晓得这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 短短的不到一个月时间。韩大柱竟然在刘木匠那儿、支取了106两银子！ 最近的三两就是前几天韩刘氏去找刘木匠借钱，用于招待王公子。 韩大柱立刻闹起来，不肯认账。 “这账不对，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只借了二两银子，我拿到的也是二两银子，为啥借条上面写的三两？” 韩大柱拿着借条激动得手直抖，冲着刘木匠一扬：“你不老实。做假账！” 刘木匠冷笑一声：“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这上面写得明明白白借钱的时间，金额，我交足了三两银子给你娘，我可是记得很清楚，二两银子，外加一千个大钱，这上面还有你娘的手印，能有假？大妹，你来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韩老太看着在旁边抖个不停的韩刘氏，恍然大悟，肯定是她在中间吃钱！ 韩老太火冒三丈高，冲过去一把将韩刘氏揪了出来。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儿子读书的钱你也敢在里面吃一嘴，老实交代，这钱是咋回事？” 第97章 韩刘氏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暴露，哆里哆嗦，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你说不说，不说老娘把你休了，滚回刘家去，手脚不干净的媳妇，我们韩家要不起！” 韩老太本就因为这事急怒攻心，都想杀人了，现在韩刘氏撞她手里，哪肯轻易饶过，一边骂，一边使劲掐她。 韩刘氏嚎叫着，结结巴巴地交待了实情。 “我给了大柱二两，剩下的，给了五百文给我娘。”她看向缩着脖子的韩老大，“老大拿了三百文去打牌，另外两百文我，我去镇上，买了块布，做了一身新衣服。” 韩老太恍然大悟，难怪她看见韩刘氏穿了件新衣服，她还说是娘家人给她做的。 当时韩老太还夸刘家人聪明，知道大柱有出息了，愿意拿银钱给韩刘氏做衣服，想讨好他，以后得好处。 哪知道这家人这么狡猾，在中间吃钱！ 她心里默算了下，去刘家拿银子大部分都是韩刘氏跑的腿，也不晓得刘家人贪了多少银子！ “你个死婆娘，说！你在中间吃了多少银钱！” 韩老太气得去扯韩刘氏的头发。 刘木匠没耐心听他们算账，伸手制止韩老太。 “这些账你们下来慢慢算，先把我的钱算清楚。” 媒婆瞠目结舌在旁边看了半天热闹，听他这话，才想起自己的责任。 她脸上带笑，一把拉过韩老太，把她按在凳子上坐下，笑盈盈地道。 “韩婶子，急啥嘛，咱们先把这事办妥了，再各做各的事，一样一样的来！” 韩老太恶狠狠的瞪了韩刘氏和韩老大一眼：“等会儿再跟你们算账。” 韩大柱听到连爹娘都算计他，心痛如绞。 他木然坐在一旁，只觉得天下之大，却无他的容身之所！ 韩老太却得打起精神来和刘木匠周旋。 她老泪纵横，拍着桌子道：“这一时半会儿，你让我们哪里去拿这么多钱出来啊？” “我可不管，我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辛辛苦苦攒了几十年才攒了这一点。”刘木匠板起脸，根本不买她的账。 “要嘛卖地赔钱，要嘛我去衙门告状，你自己选一样，到时候衙门把你们抓去挨板子坐牢，最后一样还是得还我的钱。” 就算这天下再无容身之所，韩大柱也不想去大牢住。 他扯扯韩老太：“奶奶想法给他吧，我和娘要是被抓进大牢里，那可怎么是好？” 他想起来韩子文给他说的那些话，事到如今，只有卖地了。 韩老太六神无主，现在不这么做，又能如何？ 她手上只有几百文铜钱，连这笔债的零头都不够。 虽说韩大柱没指望了，可到底是她疼了十多二十年的宝贝孙子，不可能丢下他不管，让他去大牢里受苦。 韩老太咬咬牙：“行！行！我们卖地都还给你！”她咬牙切齿地对韩刘氏和韩老大道，“卖完地，你们就去给我打零工，要不然就滚出去！” 既然韩家肯认帐，刘木匠态度和缓了很多。 他竖起三根手指道：“三天！三天时间我来拿钱，要是没有，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我们到底亲戚一场，没必要做得这么绝吧，再多宽限几天嘛，这十多亩地，三天时间我哪里去找买主？” 韩刘氏也鼓起勇气，向刘木匠求情：“哥啊，当初我是想帮大妞忙，真是一片好心，哥，你可不能这么绝情，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刘木匠想了想，点点头：“行，看在大妹的面上，那就七天，七天我来拿钱，要是没准备好银子，我们直接到县衙门去说事儿。” 媒婆见他们商量好了，便把婚书拿出来，让两人签了退亲书。 事情办妥，刘木匠揣好借条，带着他那三个牛高马大的儿子扬长而去。 韩老太看得腿肚子直抽筋，别说去县衙门，就这三个儿子打上门来，她也受不了啊。 抓紧时间卖地吧！ 韩家人原本风光无限，现在竟落到卖地的下场，村里人都在议论。 做人不能起坏心思，不能好高骛远。 瞧瞧，自作自受了吧。 得脚踏实地做的事！ 现在韩家人韩大柱成了村里的反面教材，用来教训家里的小孩子要怎么做人！ 在刘木匠来的第二天下午，顾云朗来到了韩子文的家。 韩子文正坐在院子里，晒着暖烘烘的太阳，给大凤的衣服收尾。 顾云朗进了院子，把那衣服撩起来看了眼，点点头：“不错，针脚细密多了。” 韩子文颇有些得意：“那是，已经做好了一件棉衣了。” 顾云朗指点了他两句，肃了脸色，对他道：“我安排好了，你准备一下，今天晚上去县城。” 韩子文面上一喜，忙问：“收拾那个色鬼？” 他一想到王公子居然对自己有那种心思，心里就气愤难平，早就想好好教训他一顿。 而且能和顾云郎一起做这事，倒有点当初他们一块打黑熊的感觉，心里挺激动的。 顾云朗眼神里透出一丝狠意：“对，吃完饭我来叫你。” 韩子文完全信任顾云朗，也不打听他安排了什么，只跃跃欲试地问：“我要不要准备啥？” 顾云朗摇摇头：“不用，你把小山他们安排好就行。” 于是吃完晚饭，韩子文让小山今天晚上不出去玩，在家里带着弟弟妹妹们。 他要出去办事。 天刚麻麻黑，顾云朗便在院外叫他。 “小文，收拾好了吗？” 韩子文早望眼欲穿盼着他的到来，马上让小山关上院门。 “你们在家乖乖的，哥哥给你们带好吃的回来。” 他打算好了，大老远去县城一趟，收拾了王公子，就去著名的“五芳斋”称点点心回来，再去“鸭香楼”买一只烤鸭。 上次他带弟弟妹妹去县城玩，他们最喜欢吃这两家店的吃食。 把家里的三个孩子安排好，韩子文跟在顾云朗的身后，往村外走去。 为了不被村里人发现，两人没走村路，下了山道便拐进了屋后的竹林里，直接从竹林出村。 出了村，韩子文冲着县城的方向嘿嘿一笑。 王公子，我来找你了，你惊不惊喜？ 第98章 夜幕刚刚降临，墨蓝的天空中还残留着一抹晚霞，两道矫健的身影在夜色掩护下，从屋后的竹林中窜出，一前一后，轻悄悄溜出了村。 第75章 两人沿着村外细肠小道往前奔了没一会儿，便拐上了通往县城的山路。 又走了两步，前面的顾云朗放慢脚步， 前方有一片小树林，黑鸦鸦地立在夜色中，看不清里面藏着什么。 顾云朗奔到树林前，拍了拍手。 树林里有了动静，一辆骡车从树林里钻了出来。 这辆骡车成色很新，还加装了青布车棚。 顾爷爷端坐在车辕上，手里扬着马鞭，“嘀嘀答答”驶到了顾云朗的面前。 韩子文惊异地看着顾爷爷，没想到他会驾骡车。 他忙打招呼：“顾爷爷！” 顾爷爷冲他点点头，算是做了回应。 “上车吧。” 顾云朗朝韩子文一摆脑袋，当先上了骡车，伸手将韩子文也拉了上去。 两人刚坐定，就听马鞭一甩，骡车随即奔跑起来。 这头大青骡正值壮年，身高体壮，撒开四蹄跑得飞快。 一路上只听到蹄子踏在山路上的踢踏声和车窗外呼呼的风声。 与韩子文以前搭乘村里慢腾腾的牛车不可同日而语。 “这车是你家买的？”韩子文好奇地问道。 “才添置的。”顾云朗点点头，简短回道。 “真不错。”韩子文兴致勃勃地打量着簇新的车篷，“以后去镇上就方便了。” 这相当于是现代的汽车了，花费可不小。 怎么着也得一百多两银子。 看来顾云朗还是很有点身家。 顾云朗弯了弯唇，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向韩子文介绍起了王公子的情况。 据他说，王公子在县城的名声很不好。 王氏家族在大周朝有点名声，所以王公子勉强算得上出身名门，家里也颇有资产，是县城首富。 可惜他却不学无术，仗着权势在县城横行霸道，作威作福。 他特别贪图美色，男女不忌，只要被他看中，不管是大姑娘小媳妇还是普通少年甚至是读书人，就会想法弄到手里。 有些人被他玷污了，碍于他家权势，不敢声张，想到能跟着他过上好日子也不错。 哪知道他是喜新厌旧的性子，玩一段便腻了，将人扔到那边不再理睬。 有好几个人因此想不开寻了短见。 遇到这种情况，他爹便拿钱帮着他善后，如果遇到不懂事，坚持要和他们家理论的，就随便找个罪名把这家人关起来。 这两个法子一出，基本上被他祸害的人家都会让步，不敢再追究。 正是因为有家里的人撑腰，王公子越发的为所欲为，有恃无恐。 算得上是县城的一害。 “这次给他个教训，让他再不能为害一方。” 顾云朗把他的计划一五一十的地讲给韩子文听。 其实这个计划他完全可以自己实施，他就是想着韩子文被欺负了，想要他亲自动手，让他出气。 韩子文听着他周全的计划，又是敬佩又是欢喜。 自己受了欺负，他能为自己谋划到这一步，真的是很感谢他。 被人重视的感觉真好。 韩子文感激地看着顾云朗：“小郎中，谢谢你为我出头。” 顾云朗笑了笑，不在意地道：“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为好朋友出头不是应该吗？相信我遇到这样的事，你也会如此做。” 这话说得完全没有错，可是韩子文听了，却隐隐有点失落。 而这失落还不方便表现出来，他只能频频点头，表示肯定会如此。 两人正说着话，就感觉骡车放慢了速度，顾爷爷在前面道：“县城快到了，朗儿你可以准备了。” 准备？ 韩子文奇怪地看向顾云朗，悄声问：“还要准备什么？” 顾云朗挑挑眉，拿出一个包袱：“换身打扮。” 包袱打开，是一套墨绿色的锦袍。 虽然韩子文对这个年代衣料没什么研究，不过仍看得出来质地很好，比王公子送过来的那一套还好。 顾云朗手脚麻利地脱下身上的粗布短衫，换上锦袍，又把头发重新挽了挽，取下竹簪，插了一支碧玉簪子。 这支簪子绿汪汪的，晶莹透亮，和身上的锦袍相映生辉。 顾云朗本就气质清冷，现在这么一打扮，更是贵气逼人，令人不敢直视。 要说是哪位世家公子，肯定会有人相信。 见韩子文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顾云朗嘴角扬起一抹笑。 “待会儿做什么，别忘了。” 韩子文悄悄把口水吸进去，点点头。 “我知道。” 这时顾爷爷的骡车停了下来。 “朗儿，到了。” 顾云朗拉着韩子文下了车。 骡车不进城，而是停在县城外的一处小树林里，顾云朗和韩子文自己走进去。 顾爷爷把车上挂着的一盏灯笼提给顾云朗，小声叮嘱他：“你们抓紧点时间，戌时（晚上九点）一过就要关城门。” “嗯。”顾云朗接过灯笼，答应了一声。 韩子文在旁边看得稀奇不已。 顾爷爷太宠顾云朗了，不管他做什么，都全力支持他。 也不担心他，都没说让他小心点，只让他抓紧时间。 这是完全相信他的能力啊。 “走吧。” 看着顾爷爷将车隐藏到树林里，顾云朗和韩子文一块往城门走去。 前段时间韩子文才带韩小山兄妹来县城逛过。 虽说县城比青山村繁华热闹，可在韩子文看来仍是破旧狭小，跟后世的村镇不能比。 可夜色中的县城却另有一番味道。 此时华灯初上，暖黄的灯光摇曳，洒在青石板上，倒映在河面上，光影交错，流光溢彩，让人目不暇接。 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商贩的叫卖声和路人的交谈声混在一起，一派繁荣景象。 倒比白天更热闹。 顾云朗像是没有看到这番美景，丝毫不做停留，带着韩子文，直接往县城东边走去。 第99章 王公子陪着祖母母亲用了晚膳，带着一个下人出了王府，准备去城西。 县城东面住的全是富贵人家，虽然灯火通明，却异常安静，街上偶有马车经过，少有人走动。 城西则是一座座的酒楼，花楼，南风馆，是王公子最爱去的地方。 今天他准备去城西的“花月楼”，和朋友们见面，让他们帮着拿拿主意。 如何能将一个模样俊俏，有把子力气的少年郎揽入怀中，让他对自己死心塌地？ 王公子闲庭信步，轻摇着折扇，一边往城西走，一边欣赏城里的夜景，眼睛也在不安分地乱转，寻找有没有可以入眼的佳人。 他沿着河岸缓缓而行，不知不觉间，来到一座小石桥前。 这座石桥比较偏僻，河两岸没什么行人。 石桥上立着一位绿袍少年，手里提着一盏灯笼，垂头望着河面，似乎在看河景。 听到脚步声，绿袍少年抬眼望向王公子。 王公子顿觉眼前一亮。 这位少年身姿挺拔，相貌清俊。墨玉般的乌发洒落在他的肩头，衬得白皙的皮肤犹如未经世事的象牙般干净。 一双眼睛深邃明亮，像寒夜中的繁星，冷冷地望过来，有种淡淡的疏离之感。 灯笼桔色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给他整个人带来了几分暖意，似乎不再那么难以接近。 河风将他的发丝拂起，拂在了王公子的心头，荡起层层涟漪。 王公子折扇一合，轻敲手掌，眯起双眼。 县城几时来了容貌气质这般出众的少年人，他竟然都不知晓！ 和青山村的小文相比，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要是能将他和小文同时拿下，左拥右抱，将是何等的美事！ 王公子心头一片火热，满脸堆笑，款款走上桥去，含情脉脉地望着绿袍少年的俊脸。 “这位公子，你手上的灯笼真好看！你在等人吗？” 绿袍少年微微点头，道：“对，等一个人。” 王公子陶醉地咂咂舌，我的娘，这声音，如玉击石，真好听！ 王公子心中愈发痒痒，试探着问道：“不知公子等的是何人？他真是好狠的心肠，竟忍心让公子独立桥头？” 绿袍少年淡然一笑，并不答话，转身提着灯笼就走。 王公子一头雾水，这是何意？ 才说了两句，为何扭头就走？ 他忙朝着那少年的背影招手：“公子，你这是去哪里？不等你的朋友了吗？” 绿袍少年提着灯笼回望他一眼，转头继续往桥下走。 这一眼似乎蕴含着无数情意，令王公子神魂颠倒，哪里舍得让他离开。 他有心跟着绿袍公子走，可望了望对岸黑漆漆的小巷，又有点迟疑。 他转过身，想唤他的下人跟上，身后却空无一人。 那下人不知何时，竟已不见了踪迹。 第76章 蠢笨的奴才，回去本公子再跟你算账！ 王公子骂完下人，心里纠结上了。 是大胆跟上，还是眼睁睁看着美人离开？ 听这美人的口音不是本地人，万一只是在县城做客，岂不是再见都成了奢望？ 王公子一咬牙，抬脚往前追去。 县城是他家地盘，他对这周围地形熟得不能再熟，闭上眼都不会走错，有何可怕？ 再说了，小时候他爹爹让他学过几招拳法，身上有点功夫，制服这么个瘦削美人，应是轻而易举。 对面的阴暗小巷，正方便他行事。 王公子阴沉沉一笑，越想越觉得有理，步子迈得更快，不断招呼前面的绿袍少年。 “公子，你等的是何人，可否跟本公子说说，这县城，就没本公子不认识的人。” 这时绿袍少年已走到一条偏僻小巷里，他停住脚步，扭转身，冷冰冰地看着他。 那清俊的脸蛋在灯光的映照下，更加迷人。 提着灯笼的手指细长而白皙，宛如精致的瓷器，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摩挲。 王公子福临心至，恍然大悟，用折扇指点着他，笑得暧昧。 “我明白了，你等的人是我吧？见我来了，再故意将我引来此处？” 绿袍公子诧异地扬扬眉，似乎是在惊奇他的聪明。 王公子更是得意：“对本公子有意，跟本公子说就是，何必来这一套欲擒故纵的把戏。” 他说着，伸出右手，向绿袍少年的手上摸去，笑着赞道：“这地方倒是选得不错，够清静，没人打扰我们。这位小公子，来来，你想对本公子做什么，尽管做，本公子绝不会......” 一句话没有说完，他只觉后颈一痛，眼前发黑，脚一软，顿时失去了知觉。 等他再次醒来，却是面朝上躺在地上，手脚俱被捆住，嘴里也被塞了破布。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只隐隐看到面前有道人影。 王公子心里大骇：“莫非这位小公子有特殊癖好，爱这一招？” 他手脚拼命扭动，努力坐起身，嘴里“唔唔”直叫。 他不喜欢这种方式！ 到这时候，他都没有想到会有人对他不利，在他的人生里，就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没想到，今天这事就发生了！ 见到他的动静，那道人影轻笑一声：“醒了。” 正是绿袍少年清冷的声音。 话音刚落，有人飞起一脚踢在王公子的肚子上，将他踢翻在地，疼得他直哼哼。 王公子勃然大怒，大声威胁：“臭小子，竟敢踢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可惜发出来的只是一串唔唔声，对方并没有被他吓住，反而又是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 王公子顿时呼吸困难，脸色涨得通红，唔唔得更大声，希望能有人经过，听到他的求救。 他已经感到大事不妙了。 这人下手太狠，似乎还有帮手！ 绿袍少年缓缓蹲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这样的恶人，就是欠教训。今晚我便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接着便是一阵如暴风雨般密集的拳打脚踢，猛烈落在王公子的身上。 王公子哇哇大叫，拼命扭动身体，却丝毫无法逃脱这阵阵痛击。 他全身每一处痛得无法忍受，胸骨肋骨......似乎每根骨头都断了，眼里不知何时已噙满了泪水。 就在王公子嗓子都快吼哑的时候，殴打终于停止。 他悄悄松口气，以为对方出了气要离开，没想到接下来绿袍少年说的话，让他魂飞魄散。 “把他惹事的东西废了。” 王公子的下体立时传来一阵巨痛，那痛意撕心裂肺，瞬间窜上头顶，脑袋嗡的一声炸开，让他无法呼吸，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第100章 王公子再次醒来时，发现躺在自己屋里的床上，床前围了一堆人，正哭得伤心。 他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骨头像是被人一寸寸敲断了。 尤其是下半身，酸胀麻痒，无法形容的难受。 他的祖母和母亲坐在他的床前，不停地抹着眼泪，眼睛都肿了。 而他的三个小妾排成一排，站在床尾，也哭得跟泪人一样。 看这架势，不知道的人准保以为他死了。 王公子有气无力地呻吟一声，他的祖母听到了，立刻惊天动地叫了起来。 “我的旭儿啊，你总算醒了，是哪个丧了良心，把你打成这样？” 王夫人也呜呜直哭，难过地握着他的手：“旭儿啊，到底是谁这么狠心，下这样的毒手啊！” 听了她们的话，王公子耳旁仿佛又出现了拳头打在肉上，令人毛骨悚然的“嘭嘭”声，还有那彻骨的，无法避让的疼痛。 他止不住浑身一哆嗦，眼泪流了下来。 “祖母......”他嗓子也疼，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他的父亲王光德走到床前，又是气愤又是心痛。 “旭儿，你可看清那害你的贼人模样？为父定当抓住他，为你报仇。” 贼人？ 王公子眼前立刻浮现出绿袍公子手提灯笼，独立桥头的天人之姿。 “是个俊俏的公子。”他努了努力，勉强道。 王光德听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个死小子，伤成这样了，还挂念着什么俊俏公子！ “我，我到底，怎么了？全身上下，都疼得不行。”王公子强撑着一口气，断断续续地问。 他的手腕脚腕针扎一样疼，想动一动，却被固定住了，根本动不了。 他的祖母哭得话都快说不出来了，拍着床沿，悲痛欲绝地道：“不知道是哪个歹人下的狠手，把你打成这样啊！天打雷劈的东西，抓住他绝不能轻饶！” 王光德在身边床边坐下，将大致的情形说了一遍。 原来王公子带着下人快走到桥边时，跟在身后的下人脑袋被人敲了一棍，顿时昏倒在了地上。 等他醒来后，发现王公子没了身影，吓了一跳，不顾头上的伤，沿着河岸找了找，又跑去“花月楼”，都没有见到王公子的身影。 他预感到大事不妙，赶快回府禀告王光德。 王光德马上派出下人沿岸寻找，最终在一条小巷里发现了下身血流不止，手腕脚腕被掰断，脸肿得像猪头的王公子。 见到这情形，下人们还有什么不明白。 王公子被人打了！ 他们忙把奄奄一息的王公子抬回府上，又请人医治。 王公子昏睡到第二天早上，才苏醒过来。 王公子听了他爹的话，心里又苦又涩，没想到那么个高贵雅致的公子，下手竟然这么狠，而他连这位公子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想到昏倒前绿袍公子所说的，把他惹事的家伙废了，而现在下身这奇怪的感觉？ 王公子的冷汗顿时流了满背。 他心里有了个恐怖的猜测。 他转动眼珠，望着他爹，可怜巴巴地问：“爹爹，我的下面？” 他的祖母和母亲，还有三个小妾哭得更加凄惨了。 王光德一脸沉痛地摇摇头。 王公子明白了，绿袍公子显然对他的下面动了手脚，他这辈子估计再也不能人事了。 他眼泪“哗哗哗”地流了下来，哽咽着道：“我，没能找到吗？” 王光德继续摇头。 他命下人把周围的小巷找了个遍，一点踪影皆无，估计是扔河里了。 可是找到又能怎么样？安上去还能用吗？ 他的这辈子彻底完了，只有送进皇宫当太监，估计还有一点发展前途。 王公子绝望地闭上眼，他不想活了，以后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两位夫人更是哭得伤心，整间屋子全是她们的哭声。 王光德见母亲和夫人哭得不像话，他说话不方便，忙上前道：“母亲，夫人，你们暂时回避一下，我问问旭儿，伤他那人到底是什么模样，得把他抓起来，给旭儿报仇！“ 两位夫人虽然舍不得，可是也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能让凶手逃走，否则再想抓回来可就难了。 虽是万般不啥，也只能哭哭啼啼地离开了王公子的房间。 临走前，王老夫人拉住王光德的手，哭得肝肠寸断：“一定要把这个歹人抓起来，关进大牢，千刀万剐，挫骨扬灰，让他尝尝旭儿受的苦。” 至于她的孙子为什么会受这样的苦，其他无辜之人因为他而遭受的灾难，她完全不放在心上。 刀子捅在别人身上她不在意，只有捅到她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放过。”王光德肃然表态。 等两位夫人离开，王光德坐在床榻前，问道：“旭儿，你能支持住吗？跟我说一说贼人样貌，捕头在厅里等着，只要你说清楚，马上就能把他抓回来，给你报仇。” 王公子半天才哼了一声：“爹爹，我好痛啊，全身都痛。” 第77章 王光德心疼得嘴直哆嗦：“儿啊，你忍一忍，跟爹说说，你认识这个贼人吗？还是第一次见到？” “第一次。”王公子有气无力地道。 “是什么样一个人？高矮胖瘦？” “是，一个穿着墨绿锦袍的公子。” 王公子目光迷离，仿佛又看到了那位风姿卓绝的少年。 “锦袍？什么质地？” 听他爹爹问起，王公子回想了下，不确定地道：“似乎是云锦？灯光一晃，恍惚能看到上面有云彩的暗纹。” 王公子越回忆线索越多，“那位公子似乎不是本地人，听着是京城口音。” “穿着贵重的云锦？还是京城口音？”王光德听得一抖。 云锦珍贵异常，一般人家根本买不起也买不到，在大周朝，基本上得是京城里的达官贵人才能穿。 在王家，也就王举人有两件云锦制作的锦袍。 难不成伤旭儿的人是京城来的贵公子？ “旭儿啊，你这是招惹上了京城的贵公子。难怪他下手这么狠！” 第101章 王光德年轻时也荒唐过，风流过，倒是有点见识。 他可太清楚了，京城的贵公子们眼高过顶，根本不把普通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弄死个平民，就跟踩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真惹到他们，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无处讨说法。 可是最近并没有听说哪位京城的贵公子到我们州府来呀？ 王公子闭眼回忆了下当时的场景，那会儿他色欲攻心，没想到那么多，现在一回想，那位绿袍公子确实贵气逼人，往那儿一站，身姿如竹如松，连旁边的空气似乎都要清贵许多。 “怎么办呢？难道就算了，你儿子就白受这么多苦了？” 王公子却是不甘心，以后就算不能人事，能抓到这位公子，让他时时陪在身边，也是不错。 王光德咬咬牙道：“你把那公子的模样详细说一说，我找人画像，让捕头带人去查，看最近有没有一位贵公子到咱们县上，如果真是京城来的，咱们招惹不起，你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话虽如此，不过他心里面基本已经能肯定，应该是哪位贵公子无聊，跑到他们县城来游玩，被自己的儿子调戏，一时不忿，带着下人把他惩治了。 如果是普通平民，就算是他儿子的错，王光德也能治对方的罪，可要是贵公子，这么一掰扯，只能断自己儿子的错，只不过对方下手稍微狠了一点。 不过话说回来，真要有一个男的来调戏王光德，他估计也是这个反应，不把他打得没有生育，这事不能算完。 王光德叫了一个善画的手下来，把绿袍公子的模样画下来， 王公子一五一十地说了，可那画师无论怎么画，都不能让他满意。 “那位公子的神韵，一分都没有描画出来！根本不是我看到的模样！” 他长叹一声，这才叫“有画难描雅态,无花可比芳容”！ 美人呐，你容貌如此之美，心肠为何如此之狠！ 王光德对这个儿子无语之至，都这会儿了，还恋着美人！ 现在这样，王光德也无可奈何，这歹人身份不明，模样不清，一点有用线索没有，只能告诉守在房外的捕头，让他查一查县城里穿着绿袍，操着京城口音，模样长得俊秀的外地人。 不过独生儿子被去了势，这一房的香火便不能再指望他，得靠王光德自己上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年轻时候太过荒唐，到如今嫡出只有一子一女，王仁旭和他的姐姐，庶出的一个没有。 前几年养了一个外室，倒是生了个女儿，被他当成宝贝般捧在手心里。 算起来实在是子嗣不丰，膝下荒凉。 看来他很该好好调养调养，趁着现在年纪不大，再生几个儿子。 要不然他的万贯家产，又由谁来继承呢？ 这件事对他来而言迫在眉睫，若是抓紧点，明年这个时候，说不定他又能当爹了。 于是第二日他请来了县城里医术最好的胡郎中替他调理。 胡郎中快六十岁了，头发胡子已经花白，一看就是很靠谱的神医。 他这些年没少和王家打交道，王光德的母亲夫人不舒服，都是请到胡郎中来家里诊治，挣了王家不少银子，两家关系还算不错。 王光德自然不会把自己的实情告诉他，只说自从生下了王仁旭，再也没有生育过。 他的小妾通房外室红颜知己一大把，按理说实在不应该，不晓得是不是身体哪里出了问题，想请胡神医帮着调理调理。 胡郎中笑着宽他的心。 “王老爷但放宽心，我家有祖传秘方，专治不孕不育，只要我给你开上两剂药方，保管你一年抱俩。” 只是等胡郎中替王光德诊完脉，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王老爷，你这是长期服用虎狼之药，早十年就没了生育能力，若是这两年的事，老夫还能替你想想法子，十年了，就是请大罗神仙来，也无能为力。” 胡郎中这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在王光德头上，惊得他不辨东南西北。 “胡神医此话怎讲？” “王老爷你不知道？多年来你一直在服用断绝子嗣的药剂，毒性已深入你的骨髓，十年前便没有了生育能力。” “这不可能！胡说八道！”王光德激动得叫起来。 “我的小妾才给我生了一个女儿，也就是三年前的事，怎么能说我十年前就没有了生育！庸医，瞎胡说！” 胡郎中年纪一大把，到处被人推崇，受人追捧受人夸奖，也是非常骄傲的一个人，听他骂自己庸医，怫然不悦。 他胡子一翘一翘，收起脉包往诊箱里一扔，不再多说，拱手道：“告辞！” 命医僮背起诊箱，扭头就要走。 王光德拉住他，不让他走：“你说清楚，什么叫我没生育能力，我小妾才替我生的女儿是怎么回事！” 胡郎中用力拂开他的手，冷冷道：“老夫只负责诊病，不负责断案！王老爷对我的医术不放心，另请高明吧！” 说完撅着胡子，带着医僮扬长而去。 王老爷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冰窖里，全身上下发冷，愣愣地站在原处，好半天才颓然地坐了下来。 这两个消息对他来说打击实在太大。 他被人下了药再无生育能力，如果此事属实，那么他外室所生的女儿，显然就是与人私通而得！ 枉他还把这母女二人当成宝贝，爱得跟眼珠子似的！ 不，他不能相信！ 他毫不耽搁，马上坐车到了府城，请他的堂兄王举人将他常用的郎中接了过来，重新为他诊治。 结果和胡郎中一模一样。 他曾长期服用虎狼之药，已经没了生育能力，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就算他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有子嗣。 换句话说，他们这一房铁定断子绝孙！ 他宠爱的外室，背着他与人私通，给他戴了一顶天大的绿帽子。 他毫不知情，帮着别的男人养女儿，养女人！ 王光德都要疯了，现在他已经没心思再去打听是谁打伤了他的儿子。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查清楚是谁给他下了药，是谁和他的外室私通！ 第102章 韩子文和顾云朗并不知道惩治王公子，竟会惹出王家的惊天秘密。 当晚他们将王公子痛打一顿后，顾云朗拿出匕首，手起刀落，将他惹事的东西切掉。 一抬手，扔进了河里。 “看他以后还怎么害人。” 顾云朗做这事毫不手软，就像切断的是采来的中药一般，眼睛都不眨一下。 末了还在王公子的衣服上抹了抹，将匕首沾染的血迹擦拭干净，嫌弃地看他一眼：“脏了我的匕首。” 出了这口恶气，顾云朗将地上的灯笼重新点燃，借着灯笼的光亮，换上短衫，插上竹簪，又变回了青山村的小郎中。 此时的他立在夜色中，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煞气，冷冽而狠绝，让韩子文感觉到陌生。 顾云朗低垂眼眸，将锦袍和玉簪装回包袱里。 “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做不好？”他温声问道。 韩子文忙摇摇头。 说真的，他原以为顾云朗只是带他来痛打王公子一顿，没想到竟然有后面这一出，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而顾云朗无所谓的态度更是让他吃惊。 不过换个角度想，这才是最妥当的做法。 像王公子这样的人，有王家撑腰，打一顿有什么用，过段时间，伤养好了，还会继续为祸人间。 不如直接让他失去为害的能力，想干坏事也干不了。 顾云朗的态度也很正确，对这种人渣，就是不能留情。 雷锋同志不是也说了吗：“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第78章 韩子文又补了一句：“你做得很妥当。” 顾云朗抬起头，眉间舒展，背上包袱，提起地上的灯笼。 他对韩子文笑着道：“走吧，你不是要去买鸭子和点心？” 说着当先走出了小巷。 韩子文忙走到他身边，沿着河岸，不疾不徐地来到了城北。 在“鸭香楼”买了一只烤鸭，“五芳斋”称了一斤栗子酥和枣泥糕后，两人赶在城门关闭前，出了县城。 回去的路上，韩子文很明智地没有向顾云朗打听他的锦袍，他的玉簪，还有他是怎么调查到王公子的行程。 他很兴奋，今天他和顾云朗悄悄做了这件事，感觉两人之间多了一个秘密，彼此又亲近几分。 他们之间的感情...... 不对，是友情，变得更加牢固，更加坚不可摧。 “王仁旭醒来后发现他不能再害人，不晓得会是什么样的情形？会不会寻死觅活？”韩子文猜测道。 “不会，这种无耻之徒舍不得死。”顾云朗肯定地道，“早该让他尝尝这种滋味。” 两人议论着明天王府会是怎么样的混乱书面，却没有想到，动静会那么大。 接下来更是风波迭起，导致县城王家土崩瓦解，最后让府城高风亮节的王举人捡了漏。 现在顾云朗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他问韩子文：“最近上山收获如何？可有打到野物？” 韩子文点点头：“还行，我现在带着弟弟妹妹一块上山，走得不太远，就在山脚捡点柴火，采点蘑菇。” 自从小山跟着小栓儿一块上山后，觉得自己是大人了，不能只让哥哥一个人辛苦，要担起养家的责任，坚持每天都要上山。 双胞胎积极响应，他们也长大，能做事了！ 韩子文劝了几次没有效果，干脆带着他们一块上山。 等开春了离开青山村，想上山再没有机会，干脆趁着这个时间，在山里多跑跑。 为了安全起见，他不能往山上走，只能和村民们一样，在山脚边转。 山脚人太多，不容易看到野鸡野兔，这么长的时间，他只打到两只野鸡，柴火倒是准备得差不多了。 “我打算过两天，天黑以后去山上跑一趟，看能不能打个大家伙。” 黄昏时分，野鸡要回窝，比较好抓，等野鸡抓得差不多，天全黑了，野兔就要出来遛达，正好再抓一波。 如果在水边守着，说不定有麂子，野鹿一类的动物出来喝水，要是能打到一只，可以卖不少钱，这个冬天就不愁了。 顾云朗听着很感兴趣，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打算的，你啥时候去，我们一块儿。” 韩子文儿迟疑地看着他：“晚上看不清草药，你没法采药。” 顾云朗无所谓：“我白天采药，晚上抓野物，我爷爷棉衣不够厚，我想给他做一件兔毛袄子，冬天好过点儿。” 韩子文瞅他一眼，你那件锦袍那根玉簪，只怕能买很多件棉衣。 不过顾云朗能和他一块儿上山，也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韩子文立刻应了。 “行，我们哪天去？” “明天晚上，要是收获不错，就多跑几次。”顾云朗兴致勃勃，又有点遗憾，“可惜今天太晚了点。” 还挺性急。 “我要带什么？” 韩子文想到他的弓箭匕首，再想想自己的弹弓柴刀，有几分心虚。 顾云朗也不推辞，认真想了想，给出了建议。 “带上背筐，带上弹弓砍刀就行了。”他笑起来，“带上你的外族调料，要是饿了，我们烤野味吃。” 韩子文猛地想起上次去山上烤鱼时，两人商量着要带个瓦罐，可以熬汤喝。 他不由垂下头，心中黯然，那次以后，两人便再没有一块上过山。 顾云朗也想起了上次说的话，心里一痛。 可惜有些事，他没法跟小文解释，他们两人之间，不能走得太近。 这样的局面，他不知道要维持多久。 车厢里一下变得沉寂，只听到车轮辗压地面单调的辘辘声。 “我会下套。”顾云朗率先打破沉默，“明天晚上不用特意去抓野兔，找到它的行动路线，把套下上，我们该干嘛干嘛，离开的时候去看看就行。” 他很喜欢和小文一块聊天说事的感觉，不想破坏这温馨的气氛。 “你太厉害了，简直是无所不能啊！”韩子文马上夸道。 “好久没下了，明天看看手艺还在不在。” 正说着，骡车停了下来。 “到了？”韩子文掀开车帘，疑惑地问。 这动静不太像啊。 “到青河镇了。”顾云朗伸长双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 韩子文打量四周，果然是青河镇。 骡车稍作停留便重新启动，继续飞一般驶往青山村。 第103章 骡车在青山村村外便停了下来，韩子文和顾云朗下了车。 韩子文惊讶地发现，车辕上竟然坐着两个人。 另一个人应该是在青河镇上的车。 车上挂着的灯笼并不太明亮，那人面目模糊，看不太清楚，不过可以看出是个身材精瘦的年轻人。 估计比顾云朗大不了多少。 顾爷爷下了车，把马鞭交给那个年轻人，年轻人将骡车掉了个头，驾着骡车离开了。 难怪在村里看不到他们的骡车，原来留在镇上。 韩子文装作没发现，和顾云朗一块，悄无声息地进了村子。 到顾云朗家门口时，他把买的点心和鸭子分了一半给顾云朗。 顾云朗也不推辞，爽快地接下了。 他压低声音对韩子文道：“记得明天晚上。” 韩子文点点头：“知道。” 韩子文怕村里有人走动，发现他才回来，绕到顾家院后的竹林里，仍然从竹林里回家。 等走到山道上，看着自家院子里亮起的暖暖烛光，韩子文心一暖。 他知道，弟弟妹妹全都在家等着他。 果然，刚一靠近院门，就听到了阿黄欣喜的叫声，小山的欢呼声。 “哥哥回来了！” 下一瞬，院门便打开了，弟弟妹妹们带着阿黄站在院门口，见到韩子文，都往他身上扑。 “哥哥！” “哥哥，你回来了！” “汪汪！汪汪！” 韩小山扑了一半，想起来他现在是大人，硬生生站直身子，激动地看着韩子文。 韩子文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道：“怎么样，都乖吗？” “乖，我们乖。”大凤黑亮亮的眼珠一转，抢先回答。 韩家四兄妹里，就数大凤性子最活泼，看她这架势，准保又调皮了，怕哥哥告状，先堵住他的嘴。 “我也乖。”小龙斯斯文文地道。 韩小山纠结了下，终是点头：“我们都乖。” “阿黄也乖？”韩子文关上院门，带着他们回屋，又问阿黄。 阿黄着急了，呜呜叫着，尾巴都快摇上了天。 很显然，它也非常地乖。 “那好，哥哥买了好吃的，你们都有份。” 韩子文把鸭子和点心全部拿了出来，立刻受到了弟妹们的热烈欢迎。 “哥哥，可不可以吃啊？”小龙惊喜地问。 大凤夸张地吸着鼻子：“好香啊，好想吃啊。” 就连阿黄都把前爪搭上了凳子，垂涎欲滴地望着桌上的鸭子。 上次韩子文带着他们吃过这家的鸭子，实在是太好吃了，几个孩子念念不忘很久了。 这次韩子文买得多，而且新鲜的更好吃，便没有反对，让他们洗了手，一人拿块鸭肉啃。 又拿出一包专门给阿黄买的鸭屁股鸭肝放到它的碗里，让它也能吃个尽兴。 “哥哥，我们能不能搬到县城的鸭子店去住啊，天天都可以吃了。”大凤一边啃，一边做上了美梦。 “天天吃，就不好吃了。”韩子文道，“外面还有很多其他好吃的，以后我带你们一家一家吃。” 一家人美美地啃了鸭子，才洗漱睡觉。 令韩子文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王公子被人刺杀的消息，竟然就传到了青山村。 现在这个时代，交通不便利，消息传播也不快，他以为至少得过几天青山村才会得到消息，说不定还会大走样。 哪知道消息不但及时，还很准确。 王公子被人打得鼻青脸肿，手脚掰断，命根子被切掉，凶手成功逃脱，甚至于王家想瞒下此事，都被一五一十地传了过来。 “纸里包不住火，王家也不想想，这种消息，咋可能瞒得住。” 老槐树下，一堆大娘媳妇议论得热火朝天。 王公子来过青山村两趟，又和韩大柱发生了那样的事，青山村的人基本都认识他。 认识的有钱人发生了惊天血案，村民们参与性非常强，就连不爱好八卦，很少到槐树下凑热闹的田婶子都跑了过来。 第79章 “没想到王公子那么个金贵人，竟然会遇到这事，他到底惹到了谁，下手那么狠。” “是啊，这么好的一个人，他爹娘只怕要哭死。” “听说凶手是京城的贵公子，官府正在抓呢。” “贵公子？那是不能惹，只有自认倒霉了。”田婶子见识比较多，一听这话，马上下了结论。 大家又猜测这位贵公子什么样，怎么会被王公子惹到。 根本没有人会想到这位贵公子正在大青山上采草药。 韩大柱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家里遭逢巨变，令他意志消沉，可他清楚王公子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担心还不肯放过他，会想出别的手段对付他。 哪知道王公子自己倒了霉，自身小命难保，他大大松了一口气。王公子肯定腾不出手来管他了。 韩老太则是高兴得不得了，就像是吃了一大碗大肥肉，站在院门口，喜气洋洋地冲着天空拜了又拜。 “老天有眼啊，王公子敢害我们大柱，我们自己不说啥，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帮我们报仇了！” “我们大柱多好的孩子啊，被他害成这样，他活该被打，这是老天爷派来的人，替我们讨公道！” 想到家里败落至此，她忍不住老泪纵横：“咋不早点收拾他！” 村民们赶紧劝她：“你快别这样，现在正到处抓凶手，这话传到王家耳朵里，肯定会惹他们不高兴。” “万一说是大柱害的王公子，把他抓起来，我看你咋办！” “还不快悄悄回去，自己关着门乐就行了。” 韩老太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啊，这些有钱人，就是这般不讲道理。 回到家里，她越想越解气，跟韩刘氏道：“王公子家那么厉害，都没有好下场，等着瞧吧，你那堂兄也跑不掉，还有你娘家人，一个一个，排着队倒霉。” 韩刘氏悄悄撇撇嘴。 刘木匠是有本事的，才几天，又找到了一个书生，说要把大妞许配给他，拿银钱给他，资助他读书考学。 那书生已经答应了，说好这边一退亲，那边就上门提亲。 她叹口气：“娘，也不知道咋回事，现在做啥事都不顺，是不是冲撞了啥。” “冲撞啥？冲撞了你这个扫把精！”韩老太没好气地道。 韩刘氏缩缩脖子，给韩老太出主意：“娘，我们还是得找小文，听说他在山里打了不少野物，卖了不少钱，你想法找他要点嘛。” 韩老太翻个白眼，废话，真有那么好要，我还能在这坐着？ 早上门了！ 不过，是得想想法子，要不然这冬天咋熬得过去！ 韩子文不知道自己又被人惦记上了，吃完晚饭，便在家里等着顾云朗来找他。 第104章 这天晚上，韩子文熬了一大锅白米粥，把前几天打到的野鸡砍成块，加上土豆，芋儿，蘑菇，木耳，莴笋做了一大锅柴火鸡，又和了盆玉米面，在锅边贴了十多个锅边馍，热气腾腾地端上桌来。 这种做法又简单又美味，不容易出错，弟弟妹妹和韩小妹都喜欢吃，韩子文已经做了好几次。 吃完饭，韩子文叮嘱出去玩耍的弟妹们早点回来，今天晚上他要上山。 韩小山眼巴巴地看着他：“哥哥，我也想去。” 韩子文摇摇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你去了大凤小龙咋办？你得看着他们，这个任务更重要。” 韩小山看了眼同样眼巴巴望着他的弟弟妹妹，叹口气，认命地道：“好吧，等他们长大了我再去。” 他带着大凤小龙只出去玩了一会儿就回来了，生怕影响了韩子文上山。 只是天快黑尽了，顾云朗还没有出现。 韩子文有点着急，再晚点，野鸡回了窝，就不好抓了。 就在他再一次走到院门口，准备开门出去看一看时，有人敲响了院门。 阿黄特别警觉，立刻起身，冲着院外“呜呜”叫唤，拼命摇着尾巴。 韩子文拍拍他的头，夸赞道：“阿黄真聪明，知道来的是自己人。” 今天他打算带阿黄一块上山。 阿黄不仅身高体壮，嗅觉更是灵敏，晚上视线不好，它的作用很大。 阿黄很激动，这段时间它基本上都在带孩子，憋闷得很，今天终于能一展身手，让主人见识见识它的本事！ 韩子文麻利地背上背筐，拉起阿黄就去开门。 韩小山带着大凤小龙在旁边，像个小大人般，不住叮嘱韩子文：“哥，你小心点。” “哥有分寸，放心，还有阿黄保护我呢。” 说完和阿黄飞一般地出了门。 顾云朗立在路边，背后也背了个大背筐。 今天他穿了一身深色短衫，头发梳得整齐，脚上是一双黑色皮靴，看着特别英挺精神。 看见阿黄，他惊奇地扬扬眉：“阿黄也要去？” 阿黄两步跃到他旁边，冲他摇着尾巴，又上前蹭了蹭他的腿。 “它可厉害了，以前就能自己个儿上山打猎。” 阿黄轻吠两声，示意韩子文说的没错。 顾云朗摸摸阿黄的大脑袋，冲韩子一扬头：“走吧。” 韩子文看了看背后硕大的背筐，估计他的弓箭就藏在背筐里面。 “你的弓？”他走到顾云朗身边，悄声问。 顾云朗拍拍背筐：“在里面。” 现在已是深秋，山上已经很冷了，山风凛冽，呼呼地刮，不断有树叶从枝头飘落下来，覆在山道之上，看着很是凄凉。 韩子文在超市里拿了套秋衣穿在里面，仍然感觉一阵阵凉意。 顾云朗穿得很单薄，却一点不怕冷，挺胸抬头，走得很有劲。 “天快黑尽了，能不能抓到野鸡？”韩子文看着阴暗的山路，疑惑地问。 “没事，山上灌丛中，林边到处都是野鸡窝，晚上它们反应慢，用火把一照，就傻了，你只管用弹弓射就是。” 韩子文眼前一亮，忙点头道：“那好！我还不知道有这么好的事。” 顾云朗笑笑：“白天野鸡反应比较快，其实没那么好抓。” 说完，又有点不放心，对韩子文道：“你是第一次晚上上山吧，呆会跟在我身后，别离远了，要不碰上猛兽太危险，千万不要再受伤。” “我知道，上次是太大意了。”韩子文忙答应。 听顾云朗这话风，他似乎经常晚上上山啊？ 顾云朗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疑问，大踏步往前走，轻笑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过今天有阿黄在，肯定会安全很多。” 韩子文忙抬步跟上，两人一边走，一边听顾云朗说着晚上上山的注意事项。 韩子文对于这方面是半吊子，确切地说是一知半解，完全是仗着自己力气大瞎折腾，听了顾云朗的话，才发现里面的门道多得很，连连点头。 上了山，天已经黑尽了，顾云朗拿出两个火把点亮，照耀着前方的道路。 只是火把的光亮不算太强，风一吹，飘飘忽忽，做为照明工具，实在不太令人满意。 韩子文超市里有各种型号的手电筒，还有应急灯，要是他自己上山，准保在身上密密麻麻插满，把山林照得比白天还亮。 反正他超市里的电池多，不怕不够用。 不过现在和顾云朗在一起，他却是不方便拿出来，只能借着那昏暗飘忽的光线，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顾云朗身后。 阿黄倒是不受影响，一会儿跟在他们身边，一会又快步跑向前方，帮他们探明前方有没有危险，忙得不亦乐乎。 两人走的仍是上次上山的那条路，韩子文照例砍了两根木棍，和顾云朗一人一根，当登山杖。 一段时间没来，那条砍出来的小道还在，没有被草木封上，走得还算轻松。 越往前走，古树越来越多，笔直地伸向天空，地上草木茂盛，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进入深山老林了。 向前走了一段路，阿黄突然激烈地狂吠，呼啸着向前冲去。 “跟上，有情况！” 顾云朗轻呼一声，和韩子文紧随其后。 “这里可能是野鸡的老窝。” 顾云朗忙中不忘向韩子文解释。 果然前面的夜色中，一群野鸡猛然飞起，翅膀拍打出阵阵响声。 两人跑过去，高举着火把，野鸡不能飞远，被火光一照，惊慌失措地跌落在灌木中，草丛里。 顾云朗把火把往身旁的树上一插，拿出弓箭，对着胡乱挣扎的野鸡就是一顿连珠箭。 韩子文有样学样，也拿出自己的弹弓，“叭叭”射了过去。 阿黄则左扑右跳，将想要奔逃的野鸡按住，毫不留情地咬断它们的喉咙。 待树林里重归平静，两人将地上的野鸡收拢在一起数了数，竟然有十二只。 收获颇丰啊！ 今晚就算猎不到别的猎物，韩子文也满意了。 第80章 两人将野鸡扔到背筐里，顾云朗赞赏地拍拍阿黄的脑袋：“多亏你了。” 阿黄的尾巴摇得更欢，眼睛黑亮亮地。 收拾完野鸡，顾云朗一挥手：“走吧，我知道上面有座湖，晚上有好多大家伙去那里喝水，你想要的野鹿，麂子，狍子肯定能遇到。” 第105章 走了这么长一段山路，又收获了一大串野鸡，韩子文的心稳了下来，眼睛也适应了山林里的光线。 他跟在顾云朗的身后，稳稳地往山上走着。 上一次，顾云朗还在隐藏实力，都是韩子文在前面带路。 现在他的真实面目已经暴露在韩子文面前，倒是不遮不掩，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还时不时回头拉一把韩子文。 进入深山后，阿黄一直保持高度警惕，不断地在地上闻嗅，寻找猎物。 走到一段缓坡时，阿黄突然兴奋起来，朝着前方咆哮。 “应该就在这一带了！” 顾云朗拍拍阿黄，止住它的叫声，带着韩子文蹲下身，在这一带查看野兔的踪迹。 阿黄的嗅觉灵敏，发现了很多野兔留下的踪迹，野兔啃过的草，拉的屎尿，掉的毛，顾云朗很快便判断出野兔的行动路线。 他把火把交给韩子文拿着，自己拿出事先做好的绳套，在野兔经过的路线上下套。 顾云朗拿出一把一头削得尖尖的木棍，钉在土里，再把绳套固定在木棍上，将绳套松松的扔在草里，又在绳套里撒了一把草粉。 “这种草野兔最爱吃，我晒干了，磨成粉，野兔闻到味儿过来吃，准保会踩到绳套。” “太厉害了，这下野兔可是插翅难逃。”韩子文啧啧稀奇。 和顾云朗比，他简直是门外汉。 顾云朗抿唇笑了笑：“没什么厉害，就是事先多做点准备功夫。” 他这次一共准备了十六个绳套，十六根尖木棍。 韩子文没想到顾云朗不声不响做了这么多事，自己却一点也不知道，有点羞愧。 顾云朗倒没觉得有何不妥，接下来他便一边下套，一边耐心地告诉韩子文这种绳套要怎么下。 他的手指有力又灵活，修长的十指在绳套上翻飞，看得韩子文目不暇接，须臾间，一个绳套便下好了。 下一个地方，顾云朗掏出一个绳套，让韩子文来下。 这没什么技术难度，在他的指点下，很容易地下好了。 顾云朗赞赏地点点头：“不错，一下就学会了。” 韩子文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这种活，只要有眼睛，有手，都会吧？ 接下来由顾云朗给韩子文指点地方，两人分开下套，没一会儿，十六个绳套便全下好了。 顾云朗站起身，拍拍手。 “走吧，我们往前走，回来的时候再来看看有没有套住野兔。” 前面是一座密林，林中阴森森的，枝头飘荡着夜鸟诡异的怪叫，一声一声，很是渗人。 草丛里不时发出沙沙的声响，似乎有野兽在树林里行走。 只是火把的光亮照不过去，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这场景，实在是太过恐怖，可是韩子文看着前方顾云朗颀长结实的背影，矫健灵活的步伐，想着这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身体也变得轻盈了几分，心里十分安定。 有他在，这世上没有什么可怕之事，就算有，他也能处理。 顾云朗感受到他的目光，放慢脚步，离他只有一步之远。 “不用怕，再走一段就能出去。” 阿黄也走到韩子文身边，警惕地看着周围的树林。 顾云朗又低声道：“没多远，至多只要一刻钟。” 韩子文汗颜，这一人一狗，是把自己当成老弱病小保护起来了？ “我不怕！”韩子文挺直身，中气十足地回道，往前迈了一大步。 顾云朗看着他火光下明明暗暗的脸，亮晶晶的眼睛，心情特别愉悦，这段时间的郁闷之情一扫而空。 他轻笑一声，转身继续往前走。 走出这片密林后，顾云朗带着韩子文拐向另一条山道，走了没多久，便看见下方有一座湖。 虽然耳边有山风嘶吼，湖水却波澜不兴，平静得就像一面墨蓝色的镜子。 湖面倒映着夜空中的那弯明月和旁边淡若烟雾的薄云，美得像是一幅画。 顾云朗找了处比较隐蔽的树丛，将火把插在树干上，把弓箭持在手上，又让韩子文拿上弹弓，把砍刀放在身旁。 准备好后，两人躲在了树丛后。 阿黄悄无声息地趴在韩子文身边，目光炯炯地望着湖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韩子文感觉到顾云朗温热、带着丝苦香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边。 “来了！” 韩子文一凛，忙收敛心神，向着湖面望去。 从湖边的一处树林中，踢踢踏踏走出一只雄性麂子，头上顶着漂亮的角，慢悠悠地往湖边踱去。 估计它认为自己的双角很有攻击性，没人敢惹它，走得悠悠闲闲，并不是太在意周围的环境。 全然没有想到已经有一把大弓、一把弹弓，还有一只凶猛的猎犬已经瞄准了它。 顾云朗的弓箭瞄准目标后，并没有急于射击，待那头麂子离湖水很近，才轻喝一声：“射！” 话音未落，羽箭带着破空之声，尖啸着射向麂子，紧跟着又是一箭两箭相继射出，直直射向麂子的脖颈。 这头麂子身体健壮，反应灵敏，顾云朗的第一箭射出后，它从那尖啸声中察觉到了危险的靠近，下意识一跳，就想躲开。 不过第一箭实在太快，并没有给它逃开的机会，实实在在地钉在了它的脖子上。 它并没有倒下，而是疼得一扬蹄子，撅起屁股，掉转身就往树林里奔去。 接踵而来的第二箭第三箭射在了它肥实的后臀上。 这犹如一记狠鞭甩在这头麂子的屁股上，它撒着四蹄跑得更欢了。 糟了，它要跑！ 韩子文也反应过来。 不过他没有用弹弓射麂子。 那射程，那力度，估计落到麂子身上，就像是在给它挠痒痒。 他猛地起身，手里提着砍刀，如同飞箭一般冲了出去，想去追赶那头麂子。 顾云朗都没看清他是如何冲出去的，只感觉眼前一晃，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小文！” 顾云朗急了，用力拔下火把，和阿黄一块纵身跃起，提着弓箭追了上去。 第106章 韩子文很担心受伤的麂子会跑掉。 它虽然前后都受了伤，按常理是没得活了，可它现在还能蹦跶，要是窜到树林里怎么办？ 到时候就算死了，他们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不是白辛苦了。 他觉得这麂子伤重肯定跑不快，以自己的速度，绝对能追上！ 急切之下，他来不及多想，瞬间起身，撒开腿，飞一般去追那往树林里逃窜的麂子。 顾云朗知道他跑得快，心里大惊。 树林里危机重重，难辨方向，小文要真是跟在麂子后面冲进去，迷了路怎么办！ 他“霍”地起身，追了上去。 阿黄本来在等待主人的命令，现在一见主人都跑了，再不迟疑，纵身一跃，也冲了出去。 可是那头麂子和韩子文的速度实在太快，等一人一狗跑到麂子中箭的地方时，早没了麂子和韩子文的身影。 顾云朗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前方一排排参天古树，顿时慌了神。 这密林黑沉沉，就像是一座坟墓，将他们完全吞没，根本看不出来他们去了哪里。 他的心“通通”乱跳，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阿黄在地上嗅了嗅，冲顾云朗叫了一声，快速往密林里跑去。 看来阿黄闻出来了小文的气息。 顾云朗连忙跟上它的脚步，一块钻进密林里。 只是阿黄越跑顾云朗越心惊，这是往山上跑啊！ 顾云朗脸都白了，山上有一群野狼，要是小文遇到了...... 他再不敢耽搁，紧握着火把，在密林里跟着阿黄左拐右拐，也上了山。 越往山上走气温越低，地上也越滑，顾云朗的心也越慌。 小文没有带火把，林子里黑漆漆，要是不小心掉到坑洞里，如何是好！ 阿黄带着顾云朗又往前跑了一段，突然停住了脚步，急切地在地上嗅着。 顾云朗冷汗都下来了，这里长着一种香花，香气浓郁，把小文和麂子的气息掩盖住了！ 顾云朗忙蹲下身，举着火把查看着地上的足印，可是根本看不清楚。 “怎么会没有脚印？” 顾云朗回头望向来时的着前路，心慌得不行，第一次对阿黄没了信心。 “阿黄，你会不会走错路了？” 阿黄委屈地呜呜两声，纠结地看着前方的一排排被藤蔓缠绕的大树，不知道该往哪边追。 第81章 顾云朗往前走了两步，干脆扯起嗓门大声喊起来：“小文！” 阿黄立刻高声吠叫。 “汪汪！汪汪！” 可惜只有林中的山风和树顶的夜鸟怪叫着回应他们。 “小文！”顾云朗不死心地又喊了几声，仍是没有人回应。 他恨死自己了，为什么要带小文来这里打猎，自己那一箭为什么没能将麂子射倒在地！ 要是小文出点什么事...... 顾云朗眼睛都红了，不敢继续往下想。 他高举着火把，一边寻找着向前跑，一边嘶声大叫。 “小文！小文！” 阿黄也在旁边高声狂吠。 “汪汪！汪汪！” 就在这时，阿黄突然变得激动，狂叫着朝前奔去。 “小文！” 顾云朗心中大喜，阿黄肯定发现了小文的气息！ 他迈开腿，跟在阿黄身后，拼命想要追上它的步伐。 跑了一段，就看见前方出现个光点，一晃一晃。 这光点不大，但是很亮，射得极远。 顾云朗迟疑了，这是什么光？光点后真的是小文吗？ 阿黄却没有那么多顾虑，直扑光点而去。 没一会儿，那光点射了过来，紧接着是韩子文清朗有力的声音：“小郎中！” 果然是小文！ 顾云朗惊喜地大叫：“小文！”加快速度朝着小文出声的地方跑去。 “小郎中，我在这，你等着我，我马上过来！” 韩子文的声音遥遥传来。 顾云朗哪里忍得住，继续朝着韩子文的方向奔过去。 走了没几步，韩子文的身影出现在了前方，手上还拿着一个东西，将前路照得雪亮。 顾云朗看到小文的身影，长松口气，脚一软，差点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他咬了咬牙，两步并做一步跑过去，看着韩子文问：“小文，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能有什么事！”韩子文走到他的面前，笑嘻嘻地道。 阿黄在他的旁边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蹦上蹦下，恨不得能扑到他身上去。 “太好了！你没事就好了！” 顾云朗强压住声音里的颤抖，尽量平静地道。 他紧紧地盯着韩子文的脸。 这一瞬间，他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跑过去，将他一把抱在怀里，抱得紧紧的，再不松开。 可惜韩子文把另一只手上的麂子提了提，不合时宜地开口了。 “总算抓住它了，没让它跑掉。” 顾云朗顿住脚，低头一看，他手里拖着那头脖子上屁股上中箭的麂子。 麂子属于中小型鹿科动物，体形不太大，这头麂子算是身高体壮的，估计能有七八十斤，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韩子文拖着非常轻松，遛遛挞挞的，就跟拖了件长袍在散步似的。 他脚步轻快地走到顾云朗面前，满脸笑意，待看清顾云朗惨白的脸，额头细密的汗珠，猛然醒悟过来。 “小郎中，我，我太冒失了，吓着你了吧？” 韩子文把那麂子扔到地上，忐忑不安地看着顾云朗，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顾云朗上下打量着他，见他头发散了，胡乱地披在肩上，右手手臂上还沾染着血迹，心又提了起来。 “衣服上哪来的血？是不是受伤了？”顾云朗去摸那血迹，声音不受控制地抖起来，“受了伤要告诉我。” 韩子文低头看了眼手臂上的血渍，得意地笑道：“这个啊，是那麂子，我没有受伤。” 他踢了麂子一脚：“狡猾得很，每次眼看我要追上它，它就往前一纵，不知不觉，追了这么远。” 韩子文望了望来路，心有余悸，“追它的时候真没有注意到。” 顾云朗根本没有怪过他，笑着安慰道：“没事，抓住就好，让它跑了才可惜。” 他蹲下身，发现麂子身上除了那三个箭伤，并没有其他的伤口。 “它是跑死的？” 韩子文把手里的三根羽箭递给顾云朗，有几分得意。 “不是，我追上它，把箭拔了出来，淌了不少血，它抽抽两下，就倒下去了。” 顾云朗起身接过羽箭插回箭筒，赞道：“麂子皮很值钱，伤口越小越好，你做得很对。” 韩子文得了夸赞，不好意思地踢了麂子两脚：“小样，跟我比快！” 顾云朗笑起来：“你确实跑得快，一晃就没影了。” 他看了看韩子文手上的明亮光柱，好奇地问：“你手上这是啥？这么亮，我还担心你没带火把，看不清路。” 第107章 韩子文听到顾云朗问起手里的手电筒，愣了愣。 糟了，忘把手电筒收起来了。 他追着这头麂子进了密林，发现光线不好，急切之下，从超市里拿了把手电筒出来照亮。 拿着拿着就习惯了，倒忘了这个时代，还没有这么先进的东西。 不过他有山洞啊！ 只要找不到说辞的，往山洞推就行了。 于是他瞬间想好了说辞。 韩子文扬了扬手电筒。 “你说这个啊，我也不知道是啥，是我在山洞里捡到的。” “山洞？”顾云朗诧异地抬起头。 又是山洞？ 顾云朗不是傻子。 韩子文说什么找到个奇怪的山洞，里面有无数宝贝，全都是他听都没听过，想都想不到的东西，要说不怀疑是不可能的。 如果说那个山洞在天界，是仙山洞府里的，那还差不多。 不过他没有表示出来，也没有多问。 既然小文这么说，他就选择相信。 韩子文还以为顾云朗真的信了，继续瞎胡诌。 “我开始不知道咋用，前两天突然把这根铁棒碰到了，没想到它就亮了起来，今晚上跟你出门的时候，我带在身上，你拿火把出来，我倒把它忘了。” 他说着，凑到顾云朗面前，把手电筒演示给他看：“瞧，这铁棒上有个小凸起，往后一推，就灯就熄了，往前一推，就亮了。” 顾云朗还没有见过这么稀奇的宝贝，忍不住接过来，一推一按，手电筒便一明一暗。 灯亮起来后，他用嘴朝着灯柱吹了口气，没有熄！ 顾云朗啧啧称奇：“这么亮，风也吹不熄！” 他上下把玩着，爱不释手：“这才是宝贝，比你的宝瓶强多了。” 韩子文见他喜欢成这样，又掏了一根手电筒出来按亮，大方道：“这根送你了，我还有。” “这如何使得，太贵重了。”顾云朗忙要退还给他。 “我捡到了好几根，家里还有，你只管拿着。” 韩子文不肯接，顾云朗正在迟疑，一直警惕观察着周围动静的阿黄突然叫了起来。 韩子文看了下四周飒飒作响的树林，忙道：“快收下，我们别在这耽搁了，小心有凶物。” 顾云朗也惊醒过来：“对，快走。” 他想了想，到底还是收下了手电筒：“谢谢了。” “好兄弟，跟我客气啥。”韩子文豪迈地道。 顾云朗抿抿唇，不再说话，只一下一下按着电筒。 “走吧。” 韩子文上前把地上的麂子扛在肩头，摸摸阿黄的脑袋：“阿黄真厉害，这次出来全靠你了。” 阿黄立刻激动地摇着尾巴，还有什么比主人的夸赞，更能让它高兴呢！ 接下来阿黄蹦跳着在前面开路，顾云朗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提着手电筒负责照明，韩子文扛着麂子走在最后面。 两人一狗密林中快速奔跑，没一会儿便原路回到了湖边。 湖边这时有不少小动物在湖边喝水的声音，察觉到脚步声，忽啦啦散开。 有上树的上树，有冲回草丛的，有钻进密林的，湖边瞬间重回安静，只有湖面上泛起的阵阵涟漪，表示这里曾有动物来过。 不过顾云朗和韩子文并不在意，今天晚上运气不错，收获了十二只野鸡，一只麂子，回去还有野兔可收。 他们很满意了。 “走吧，别在这多耽搁了。” 这头麂子身上有血腥味，晚上正是凶物出动的时候，顾云朗不想招惹。 还是平安回去最重要。 上次小文受伤，真是吓到他了。 于是两人也不提在山上烤肉吃的事，埋着头，抓紧时间下山。 走了段路，韩子文忍不住问：“小郎中，这头麂子能卖多少钱？” 顾云朗迟疑了一下，有点不太确定。 “我还是第一次猎到麂子，应该比鹿贵点吧？主要是麂子皮值钱，明天拉到县城去问问，估计得一百两往上。” “你去县城，王家不是正在抓捕那位京城来的贵公子......”韩子文一听就担心了。 “没事，我让我爷爷去，呆会儿回去把东西全放我家里，他明天一早就去。”顾云朗没有担心这个问题。 第82章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王公子家再怎么搜查，也搜不到顾爷爷身上。 韩子文心里算了算，美滋滋地道：“要是能卖一百两，我们一人一半，能分五十两。” 这还不包括野鸡野兔，这一趟，太值了。 “你多分点，要不是你追上去，这一百两就没了。”顾云朗回过头，推辞道。 “那不行，要是没有你那一箭，我也不可能追上它。再说了，来之前就说好了，一人一半。”韩子文马上反对。 顾云朗弯唇笑了笑：“就你这宝贝就不止一百两。” “那是我送你的，不作数。”韩子文认真道。 顾云朗转过身，默默走了一段，终于点点头：“好。” 没一会儿，他又回过头，看着韩子文背后的麂子，关切地问：“咋样？累不累？” “不累，就跟没背差不多。” 韩子文没有说大话，他这把力气没说的，当初背那头四百多斤的黑熊都不觉得吃力，这麂子算什么。 当然，如果没有顾云朗在，他完全可以放这头麂子放进超市里，甩手甩脚地走。 不过现在嘛，只能他自己背。 要不然一会儿麂子消失不见，一会儿又突然出现，顾云朗不会觉得是他在变魔术，只会认为他是妖怪。 他可不想让顾云朗产生这样的误会。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一点没觉得这夜色中的森林有啥可怕。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下套的地方。 他们这次运气不错，十六个绳套，只有两个落了空。 那十四个都捆住了一只肥硕的野兔。 有几只一点没发现危险，还在忙忙地啃着野草。 感觉到有人来了，它们才惊恐地想跳走，可惜已经晚了，被顾云朗手脚麻利地全收走了。 这下两人的背筐装得满满当当，大丰收啊！ “今天运气太好了！” 韩子文满脸都是欣喜，眼睛比那手电筒还要明亮。 他太喜欢这种感觉了。 跟顾云朗一块做事的感觉。 哪怕是什么都打不到他也觉得高兴。 当然，能满载而归就更好了。 接下来他再上山砍几根枯树拖回家，就可以专心在家里缝制棉衣了。 “全靠阿黄在，省了好多事，你回去好好犒劳犒劳它，下次还带上它。” 顾云朗含笑看眼韩子文，拍了拍在他们身边跑上跑下，激动万分的阿黄，已经在盘算下次的出行。 因为有顾云朗的火把和手电筒的雪亮光线震慑，回去的路上很顺利。 没有不识相的凶物钻出来挡住他们的去路。 回到山下时，韩子文趁顾云朗没注意，提出小闹钟看了眼，已经一点过了。 这时候村里人应该全睡了。 他们身上又是背筐，又是麂子，穿竹林不太方便，决定直接走村道。 两人放轻脚步，尽量不发出声音，沿着村道快速回了顾云朗家，自以为没人发现。 没想到的是，这个时间还是有人睡不着，听到动静打开门查看。 一眼就看到了韩子文身后背的麂子。 第108章 晚上睡不着觉的是韩氏家族一个被叫做芹二娘的老太婆。 她六十多岁了，身体还算硬朗，就是近段时间晨昏颠倒。 白天昏昏欲睡，晚上特别清醒，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身来做活计。 她舍不得点油灯，便拿了鞋底，坐在院子里，借着一点月光纳鞋底。 坐了没一会儿，芹二娘就听到村道上远远传来脚步声，还有“嘁嘁嘁”，压低嗓子的说话声。 听着像是小伙子。 这么晚了，哪家的小伙子还出来走动，这又是在跟谁说话？ 芹二娘这般年纪的人，经的事多，思想比较复杂，马上就有了猜测。 该不会哪家的小子姑娘偷摸出来私会？ 她立刻来了兴趣，把鞋底放在凳子上，扒开门缝朝外面看。 竟然是小郎中和小文！ 两人一人手里举着根火把，一边说话，一边亲亲热热往往村口走，阿黄仰着脑袋跟在他们身边。 小郎中背了两个大背筐，小文背后背了一大块东西，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芹二娘一个激灵。 好大的胆子！这两人一块儿去山上打夜猎了！ 瞧这模样，这是大丰收了呀！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打了些什么。 她的眼都红了，立刻打开门，两步冲到出去。 正好顾云朗和韩子文走了过去，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韩子文背后的是头鹿！ 她忙冲着前面两人招手：“小文小文！” 韩子文有心装听不见，可村里太安静，这老太婆真要不管不顾叫起来，惊醒众人反倒不美。 他无奈转过身，看着芹二娘，悄声问：“二娘娘，啥事？” 芹二娘激动得两眼放光：“你们这是从山上下来？哦哟，你们打的东西有点多哦，背筐装得满满当当，这还打了一头鹿！” 她说着上前两步，想去扒顾云朗的背筐。 “我看看是些啥好东西？” 顾云朗把背筐提了提，冷冷盯着她，不说话。 芹二娘猛地警醒，赶快退后两步。 小郎中可不是好惹的！ 不过她已经看见了那两个背筐里，一个装的是野鸡，一个装的是野兔。 全装满了，都漫到背筐外来了！ 芹二娘眼珠一转，估了估：“这么多好东西，起码能值个七八十两银子，哦哟，你们可是发大财喽！小文，你奶奶不是在卖地吗？赶快卖了鹿去买地呀！” 韩子文还没来得及说话，顾云朗便接过话头。 “是我雇小文去山上打猎，这些都是我的，走，小文，帮我抬回家。” 韩子文冲芹二娘摊开手，耸耸肩。 “没我的份儿，都是小郎中的。” 说完跟在顾云朗身后继续往村口走。 芹二娘撇撇嘴，骗人！ 真当我们是傻子？ 一次这么说有人信，两次这么说还会有人信？ 小郎中是什么样的人，村里人又不是不知道！ 咋可能把小文叫上山，打这么多猎物，东西全归他，只给小文点小钱？ 不就是怕小文奶奶知道小文分了钱，找小文要嘛！ 这小文，傻不拉几的，还会藏奸呢！ 于是第二天早上，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一个消息。 小文和小郎中晚上去山上打猎。打了两大背筐的野兔、野鸡，还有一头三四百斤的鹿，能卖几百两银子！ 几个无聊的村民专门守到顾云朗家门口，不错眼地盯着他家，看看他们要怎么处理这些猎物。 果然，吃过早饭没一会儿，就见顾爷爷叫老李头驾来他的牛车，扛了一头鹿，两背筐的野鸡野兔到车上，说是拉到镇上去卖。 虽然没有传说中的东西多，不过也能值不老少银子，村里人干个十几年才能挣到。 只是这是小郎中家里的东西，大家只能干看着，并不敢说什么。 但是大家也都相信，小郎中绝不可能把这些银子全吃下，只给小文一两银子的工钱。 韩老太更不相信，她从村民口中知道消息，兴冲冲地赶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韩家人，就要拉着韩刘氏上门找韩子文。 “哼，说小郎中只给他工钱，肯定骗人，上次那一两银子也绝对是骗人，就怕我们上门去讨要，这次我绝不能放过，说啥也要让他把钱交过来。有了这笔银子，我们可以少卖几亩地。” 原以为自己的意见会得到大家一致支持，没想到韩大柱却坚决反对。 他坐在桌边，眼里没了神彩，话却说得很清楚。 “奶奶你别去了。” “为啥？为啥不去？” 韩老太想到自家的地要被活生生卖出去，心疼得很，哪里肯轻易放弃。 韩大柱叹口气，也不着急，轻言细语地讲道理。 “奶奶，你想一想，我们这段时间和小文打交道，哪次占了便宜？一次比一次惨，现在连地都没了。要是再找上门，我不晓得，接下来还要遭什么罪。” 韩大柱想到韩子文给他分析的第一件祸事第二件祸事全成了真，想占他便宜的王公子也倒了大霉，比他还惨，心里就不寒而栗。 他觉得韩子文就是被山上妖精附了体，道行高得很，他们这些凡人惹不起，他也不惹了。 当然，他不敢把这个秘密说出来，怕有一天比王公子的下场还惨。 “我们把地卖了，把债还了，以后老老实实过日子，我不想再出啥事了。” 他只想等自己的事情过了，娶房媳妇儿，平平安安地过下去，不敢有别的奢望。 读书已经不可能，只有生个儿子指望他了。 韩大柱长叹口气，做了总结。 “小文我们招惹不起，谁惹得起谁去惹。” 第83章 他能有这个觉悟，完全是血泪教训换来的。 太沉痛了！ 韩老太和韩刘氏对视一眼，想了想。 确实，自从小文摔了那一跤后，她们再也没有在他那里讨到好处，真的是越惹越惨。 一分钱没讨到，老底都赔出去了。 韩老太叹口气，那就这样吧，只是真的不甘心啊。 可她又怕真的再惹到小文，村长发怒，把他们一家赶出去。 没有了家族的庇护，他们能到哪里安身？ 算了，不惹不惹，安安生生地过吧。 他们倒是想安安生生地过，有人却动起了心思。 第109章 韩二婶听说韩子文和顾云朗上山打猎的事，开始动起了小心思。 她平时在村里不怎么吭声，没什么存在感，却一直都在暗中关注观察着韩家的动态。 她看得清楚明白，韩家彻底完了，韩大柱这辈子永无出头之日，根本就没啥可担忧顾虑的。 小文的日子倒是过起来了。 韩二婶这个人比较精明，喜欢在心里琢磨事情，轻易不露在脸上。 她从村里回来，就拉着韩老二商量，怎么和韩小文拉近关系。 韩老二倒是没发现那么多，不太乐意：“你别往上靠，那一屋子孩子，万一赖上我们了，不是自找麻烦。” 韩二婶嫌弃地看他一眼。 “你懂什么，小文手里的银钱绝对有个二三十两，我巴不得他赖上我。” 韩老二吃惊地问：“这么多？咋可能。” 他们家辛辛苦苦攒那么久，都还不到十两，小文有二三十两？ “当然，我告诉你，先前打到黑熊那次，小郎中绝对是和小文平分银钱，根本不可能只给了一两银子，要不然他家里的日子哪里那么容易过起来？” “瞧瞧小山大凤小龙，小脸越来越圆，气色越来越好，还做了好几身新衣服，家里吃得肯定不差。” “人家是关上门，悄悄吃好的，不声张。” “不像你娘，吃点好东西，得端着碗在村里走一圈，生怕别人不知道！” “小文这是有肉不在褶子上，实打实的聪明人。” 韩老二脑袋不太好用，一切都听她媳妇的，只是这次还是没明白她的用意。 “就算讨好他了，我们能有啥好处，他总不可能把银子拿给我们使。” 既然都说他是聪明人了，聪明人能干这种事？ “我倒不是要他的银子，我想要那两亩荒地，还有他家里的农家肥，现在全是朱大勇家在弄，凭啥啊，就该拿给你这个亲叔叔。” 韩二婶去两亩荒地看了，油菜长得很好，一片绿油油的，看着就喜人。 青山村不种油菜，可她娘家那边村子有人在种，收获了榨成油，还是很能挣钱，不比种粮食差。 她心里动了，等这一轮朱大勇把油菜收了之后，要是收成好，她想接过来种。 “你是他二伯，肯定照顾得更精心，小文应该想得通这个理。” 韩二叔不看好这事，自从分家后，他和小文基本上没了联系，人家肯认他？ “我今天吃完晚饭就去跟他说，没问题。”韩二婶很有自信。 只要把老三的事告诉小文，小文准保会感激她，以后两家人多多走动，关系自然就亲密了。 吃过晚饭，顾云朗先一步来到韩子文家，把卖猎物的钱拿过来，分给韩子文。 据顾云朗说，韩爷爷去的那个店铺，和他关系不错，价格很实诚。 麂子野兔野鸡，一共卖了120两银子。 一人一半，韩子文分得六十两。 照韩子文所说，用其中的五两买成了猪肉鸡肉，细棉布，棉鞋，又给几个孩子买了毛皮靴。 顾爷爷知道一家鞋店做的皮靴特别好，又软又暖，普通的农妇根本做不出来。 韩子文把自己和弟妹的尺寸拿给顾爷爷，他直接帮着带回来。 现在不用韩子文操心皮靴问题，只需要好好做棉衣就行。 加上这五十五两，韩子文已经有两百两银子了！ 如果去江南，路费就算二十两银子，也能余下一百多两银子，应该够一年的房租。 说不定找一个物价不太高的小城，还能买套小房子。 顾云朗看着韩子文拿到银钱，高兴得满脸放光，也很开心。 “过两天我们再上山去一趟。”他马上提议，“这次有你的灯筒，会更方便。” 韩子文当然愿意：“行，去之前你跟我说一声。” 顾云朗笑眯眯地点点头：“你等我消息。” 韩子文把顾云送出门，看着他的背影，想到真去江南，就要和顾云朗分开，又很舍不得。 要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没准他也愿意到江南去？ 他知道顾云朗身世不一般，隐居在青山村，肯定是有自己的考量，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一起去。 韩子文想了想，打算等下次上山时，不着痕迹的把这事透露出来，看看顾云朗是何反应。 顾云朗前脚刚走，韩二婶便上了门。 韩二婶很有礼貌。 虽然韩子文家院门大开，她没有直接走进来，而是敲了敲院门，看着坐在院子里的韩子文亲切笑道：“小文，你在家呀。” 韩子文没有和她打过交道，忙站起身招呼她：“二伯娘。” 韩二婶是个自来熟，立刻进了院子，看着韩子文手里的针线活，夸张笑道：“哎呀，你咋自己在做这活计，小伙子的手，那是拿锄头拿柴刀的，怎么能拿针呢？这些活计，是我们女人做的，别做了，拿给二伯娘，二伯娘给你做。” 韩子文撇撇嘴，话说得漂亮，听听而已。 以前在村里遇到，就跟不认识一样，还拿来让你做。 这人真是会说话。 他不想和韩二婶多纠缠，直接问道：“二伯娘，你有什么事？” 其实他已经猜到韩二婶所为何来，不过是自己打了猎，挣了钱，她有想法了。 韩二婶一屁股坐在顾云朗刚才坐的位置上，笑着道。 “肯定有事啊，小文，你年纪不小了，家里没个大人关心你娶媳妇的事，二伯娘替你着急呀。” 韩子文愣了愣，没想到她是说这事。 他摇摇头，拿起针线继续缝制起来：“不着急，等弟妹们大点再说。” 韩二婶拍了拍韩子文手里的棉衣：“怎么能不着急，娶个媳妇回家，这些活计就可以让媳妇去做，你去做其他的事情，夫妻俩男主外女主内，那才叫过那日子，才叫个家嘛。” “以后再说，现在顾不到这上面来。” “你不用担心，二伯娘就是为这事来的，我跟你说吧，我娘家有个侄女......” 韩子文一听娘家侄女儿就皱起眉头，韩二婶见他的表情也猜到了，忙道：“我这侄女儿，和大嫂娘家侄女儿不一样，我侄女长得秀秀气气，能干得很，你看了保准喜欢。” “二伯娘，真不用，这事我有分寸。” 韩二伯娘打量他一眼，猛然明白了。 “你该不会是有相中的人了？跟二伯娘说说，二伯娘帮你想法子。” 韩子文无语了，不悦地看她一眼，有几分不耐：“二伯娘，你到底有什么事儿，我忙着赶棉衣，要是没事，我就不招待你了。” 反正以前没来往，也不怕得罪她。 韩二婶看他确实不快，立刻转了话头，略有几分踌躇地道：“其实啊，二伯娘还真有事儿呢。” 韩子文直起身，疑惑地看着她。 到底什么事？ 韩二婶先不说什么事，只神秘地道：“这事儿倒是不急，我这里有件你爹的事，你想不想听？” 第110章 韩二婶把韩家的秘密告诉韩子文，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在她眼里，没有什么秘密不能说，只看说出去对自己有没有用。 现在把这个秘密告诉小文，两家关系能得到改善，能给她带来利益，她当然得说出来。 她相信，小文知道了这件事，会理解韩二伯这些年不和他们亲近的苦衷。 而且她确实想给小文说个媳妇儿。 她娘家侄女嫁出去不到半年，男人就得病死了。 夫家说她克夫，把她赶回了娘家。 虽说她模样，各方面都不错，可是背着这个罪名，要想再找个好人家，基本上不太可能。 小文长得好，性子温和，日子越过越好，她侄女要是嫁过来，倒是很般配。 只要她把小文拿捏住，韩二婶也不求多的，小文上山打猎的时候，能顺手带一两样野物给她，她就满足了。 韩子文听韩二婶要告诉自己韩老三的事，拿针的手顿了顿，便继续飞针走线，像是没听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韩二婶有点懵，小文咋这反应？ 他不应该追着我问吗？ “我爹啥事，二伯娘你快跟我说说。” 第84章 他这样无事人般一言不发，让韩二婶怎么继续往下说？ 韩二婶倒有点为难了。 她看了眼大开的院门，往韩子文身前靠了靠，压低声音问他：“小文，你爹的事，你不想听吗？” 韩子文抬头瞟她一眼，又埋下头，兴致缺缺地顺口道：“啥事？” 韩二婶有点抓狂了，为啥小文一点不在意？ 完全是你想说就说，不说拉倒的架势！ 真这样，这个秘密就不值钱了啊！ 韩二婶咬咬牙，看来得透点猛料，让小文好奇才行。 她声音压得更低，一脸神秘地道：“这事我是无意中听到的，但是我可以保证是真的，我从来没有跟人说过，你现在年龄大了，能当起这个家了，我觉得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你。” 韩子文不吭声，只专注着手中的针线，待缝了一段，似乎察觉韩二婶不快地盯着自己，才停下手，不在意地笑道：“行，你说吧。” 韩二婶想起身就走了，搞半天，咋像是我求着让他听我说？ 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小文不知道这件事有多重要，当然是这态度，等我说了，他肯定就会有反应了。 韩二婶把手放在嘴边，凑到韩子文耳朵边道：“你爹不是你奶奶的亲儿子。” 韩子文却没有如她所愿被惊呆，只是疑惑地看着她。 韩二婶着急了，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韩子文还没有问她怎么回事，她便一股脑地把这事说了出来。 据她所言，韩老三的亲娘另有其人。 当年韩老头去镇上赶集，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个女人倒在路边，气息奄奄。 韩老头也是心地善良之人，便把她救回了家。 结果洗干净一看，发现她长得特别漂亮。 “从你爹你们家兄妹就能看来，人材肯定出众。” 韩二婶点评一句，继续往下说。 只是这女人是个傻子，一问三不知。 不知道自己叫啥名，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往何处去，连自己几岁都不知道。 韩老头看她身子弱，便作主将她留在家里，说是认作妹子。 韩老头年轻时性子硬，在家里说一不二，两句话不对就拳脚相向，毫不惜力。 韩老太早被他打服打怕，虽然不愿意，也只得答应下来。 结果这女人虽傻，刺绣却是一把好手，韩老头就去镇上绣楼接了绣活让她做。 这女人不出门，天天在家做针线，为韩家挣了不少钱。 韩老太得了钱，也不再有意见。 过了没多久，韩老头发现这傻女人竟然怀有身孕。 至于孩子的父亲是谁，傻女人不知道。 不过在韩家的日子还算不错，渐渐地，她的脑袋清楚了些，便求韩老头让她生下这个孩子。 不过一个未婚女人生子不太合适，韩老头就放出风声说是韩老太怀孕，以后这孩子算在她的名下。 为了保密，这傻女人生孩子没有请稳婆，谁曾想她竟然难产，挣扎了三天三夜，总算生下了一个儿子，她因为大出血，没支持几天就去世了。 临去世前，似乎神智回笼，哀求韩老头把她儿子养大，就留在村里，别让他离开，只要平安活着，娶妻生子就好。 而韩老头一口答应下来，待韩老三比自己的亲儿子还好。 韩二婶说这话时，神情暧昧。 “傻女人死了，你爷爷伤心得吐了口血，打那以后，身子就不太好了。” “那个傻女人才是你亲奶奶，你爹的亲娘。” 最后韩二婶做了总结陈词，用力点点头，为这段陈述划了个句号。 她扬着头，期待地看向韩子文，想在他脸上看到类似于不敢相信，大受震撼的表情。 可惜韩子文面上很平淡，没有一丝波动，甚至写满了怀疑。 “这个时候，你还没有嫁过来，咋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肯定不可能是我爷爷跟你说的，是我奶奶告诉你的？” 韩二婶呆了呆，嘴巴张了两张。 她想了半天，终是说道：“这又是另一个大的秘密。” 韩子文瘪瘪嘴，显然不信，也不追问，又低下头，继续缝制棉衣。 其实他的心里已经掀起了狂澜，完全相信韩老三身世的秘密。 首先，韩家人里，韩家大房和二房一看就是一个爹娘生的，而三房几个孩子模样太过出众，跟韩家二老根本不沾边。 要说是基因突变，也不可能个个都变，还变得一样，只能说明他们遗传的是别人的基因。 其次，韩老三若真是韩老太的亲儿子，韩老太不应该对三房几个孩子这般绝情，恨不得榨干他们身上的每一滴油水。 就算她再不喜欢韩二婶，对于二房的孩子还是很慈爱的，比对二柱三柱还好。 不过他原本以为韩老三是韩老太在哪里捡来的，没想到真相是这样。 当然，对于韩二婶这样的人，想要知道真相，得做出不相信她的模样，她为了证明她所说是真，才会越透露越多。 若是你很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她会拿捏着不肯说，还会趁机提出要求，你满足了她，她才会一点点告诉你。 反正韩老三已经死了，韩子文不打算认韩老太一家人，所以韩老三是不是她的亲儿子，对他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如果韩二婶不说，那就不说呗，对韩子文没啥害处。 这就叫无欲则刚！ 果然，韩二婶见韩子文对自己的大秘密不感兴趣，还一脸怀疑，哪里受得了。 “你别不信我啊，我说的全是真的！” 她马上告诉了韩子文另一个惊人的消息。 “你爷爷不是被大凤小龙克死的，是被那恶毒老太婆气死的。” 第111章 韩子文听到韩二婶这话，抬起头，皱紧眉。 “二伯娘，你来到底想说啥？东一下西一下，我越听越糊涂，要是我奶奶知道你这么说她，只怕不能答应。” “她不敢！我亲眼见到亲耳听到！” 韩二婶激动地提高声音，立刻将她是如何听到的，原原本本说出来了。 韩老三出事后，身体一直不好的韩老头气急攻心，昏倒在地，一直没能起来。 韩老太便在家里照顾他。 正巧村里有家人办喜事，韩三嫂在坐月子不能去，韩家老两口也不能去。 韩二婶吃了点菜，不放心韩三嫂，便回家来，想看她需要不需要啥东西。 她说到这里，故意看眼韩子文。 看，我对你娘好吧！ 韩子文木然回望她，似乎没明白她的言下之意，韩二婶叹口气，只能继续往下说。 当年她一回到家，就听见韩老头和韩老太在屋里吵架。 吵架的内容就是韩老太认为双胞胎不吉利，要把三房赶出去。 韩老头不答应，可是他现在病得下不了床，只能在床上气得大吼大叫，骂韩老太毒妇。 韩老太便把这段往事说出来，被在窗下躲着的韩二婶听了全程。 最后韩老太还骂韩老头。 “你把人家当成宝，恨不能捧到手心上，把她的儿子当亲儿子，结果呢，人家临死正眼都不看你，人家是天上的凤凰，你个癞蛤蟆，还硬往上凑。” 韩二婶又道：“听她那意思，你爷爷那身病就是你亲奶奶死了，他一直想不开，闷病的。你爹爹去世，他又生气，她说这母子俩就是专来收你爷爷的命！她是不能再把这家人留在家里一定要赶出去，你爷爷生气，嚷着韩家的地全是你亲奶奶和你爹挣的，要敢撵他们，把地全还给他们。她当然不答应，跳着脚和你爷爷吵，你爷爷一着急，又吐一大口血，昏死过去，没熬多久就去了。” 韩二婶愤愤地道：“你说说看，是不是她逼死你爷爷，根本不关大凤小龙的事。她倒是趁这个机会把这罪名扣在他们身上，硬是把你们一家赶出去。” “我是看不惯她这人的恶毒心肠，你们分家后不久，我们也分了出来。这种毒妇，你根本不用理会她，也不用把她当奶奶，以后再敢找你要东西，你就骂回去！” 韩子文吃惊不已，原来韩老头的死还有这番内情。 韩老太确实狠毒，不过现在也算得了报应，最疼爱的韩大柱名声全毁了，地也没了。 以后的日子难过。 他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淡淡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娘跟我说过。” “你娘知道？她跟你说的？”韩二婶惊诧地叫起来。 “对，我爹也知道，还是我爹告诉我娘的，我爷爷早就把这事跟我爹说了。” 韩子文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韩二婶告诉他这些秘密，就是想来讨好处。 他当然得沉住气，表现出她的秘密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价值，她也就不好意思开口。 韩子文对于韩家的人都没有好感，包括自私自利的韩家二房。 第85章 他希望还像以前那样，韩家二房的人不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至于韩老三是不是韩老太亲儿子，韩老头是怎么死的，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要不了多久，他就会离开青山村，和这些人再无瓜葛，不想去探究真相。 他只希望韩老三还活着，可以把抚养韩小山兄妹的重担交还给他。 他想出去走走看看，到处游玩，不想困在一个地方。 要不然他得把这三个孩子养大，才能得到自由，至少是十年后的事了，实在太过漫长。 韩二婶想法比较多，顿时联系到当年老太婆说分家，韩三嫂硬气得很，说搬就搬，一点没有求饶，也没有找村长帮自己主持公道。 原来她知道老太婆不是自己男人的亲娘，当然不待见她，就算求情也没有用。 自己当成宝贝般隐藏了多年的秘密，现在竟然一点儿价值都没有，韩二婶懊恼之余，顿时后悔今天跑这一趟。 早知道就不说了！ 以前她还可以装傻不晓得底细，用她家男人和韩老三是亲兄弟来拉近关系。 现在再这么说，明显不太恰当了嘛。 更不要说跟小文提，把地拿给自己家种，打到野物分自己家一点这种事了。 看来只有给他说亲事，让娘家侄女儿嫁过来，两家关系走近了再来提比较好。 想到这儿，她呆不住了，笑着站起身。 “你们家三个小孩，你一个小伙子，难免有照顾不过来的时候，还是得娶个媳妇回来才好，改天我把我娘家侄女带过来，让你相相。我也不跟她说是来相亲，就带过来玩玩，你相得中我们再往下说，相不中就算了。” 韩子文不耐烦了。 “不用了二伯娘，我已经说过了，现在这样就很好，娶媳妇的事，过两年再说吧。我听大柱说我爹可能还活着，过一阵子，我想带着弟妹去寻寻他。” 韩二婶不屑地摆摆手：“大柱肯定是骗你的，你爹咋可能还活着，真要活着，早回来了。” “不会，他说得可真了，谁告诉他的，在什么地方，他都说了，现在他不方便去县城，我改天去打听打听，如果是真的话，我就去找找看，到时候等我爹回来了，亲事你直接跟我爹提。” 韩二婶迟疑了，如果真能把韩老三找回来，这韩家的日子肯定更好，到时候结亲也更合适。 而且老三对他们家很大方，保管比小文这个傻小子好说话。 她一点没怀疑韩子文在忽悠她。 在她看来，这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哪能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这事你自己看着办吧，二伯娘呢，也不为难你了。” 说着，她眼睛往韩家屋里望。 “对了，你昨天打了那么多野鸡野兔，有没有富裕的，二伯娘能不能在你这儿买一只？你知道的，我们家里穷啊，你弟好久都没吃过肉了，能不能卖一只给我们，让他也打打牙祭。” 她话虽这么说，并不打算给钱，也是对韩子文的一种试探，看这小子现在好不好相处，大不大方。 第112章 韩二婶说完这句话，便直愣愣盯着韩子文，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如果这小子眼神闪烁，故作镇定地拒绝自己，就说明他在撒谎骗人。 肯定是跟着小郎中待久了，学会了耍奸。 她自认为看人有一套，没有谁能逃得过她的法眼。 若是小文真学会了骗人，那么刚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肯定有水分。 她就得好好再思量思量。 可惜她失算了。 韩子文去府城做了几次买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早就练了出来，怎么可能被她看出端倪。 听到韩二婶的话，他摊开手，满脸坦诚。 “没有，我家一只都没有。昨天晚上打的那些野物，真是帮小郎中打的，他全拿走了，说是今天早上拿到镇上去卖，我就收了他一两银子的工钱。” 怕韩二婶打那一两银子的主意，他又道，“我那一两钱让小郎中在镇上买了几双棉鞋，小山他们去年的全小了，今年穿不了，得重新添置。” “真的？小郎中得那么多东西，只给你一两银子？”韩二婶不太信，仍然紧盯着他。 看这小子的表情，倒像是真的，小郎中这么做，可不太厚道。 “上山打猎这事说不一定，没准跑一趟啥都没得，小郎中还是得付我工钱。” “昨天只是运气好，赶上了落单的鹿，以后可别想有这么好的事。” 韩子文倒是一副理所应当，很满意的表情。 韩二婶见他答话一点没犹豫，不是现想理由，倒是相信了他的话。 不过她又替韩子文惋惜，他就不该跟着小郎中上山，凭啥辛苦半天，银钱都让他赚走了。 就该小文自己去，他那么大把子力气，怎么着也不会跑空。 跑个三趟，只要一趟能有收成，也比现在强得多。 她眼珠转了转，一脸为他打算，帮他出主意。 “你真是傻，自己去不行吗？干嘛非要跟他去，你要是自己去了，这些东西不都是你的吗？” 韩子文摇摇头，缝好最后一针，咬断线头，满意地提起看了看，才不紧不慢地解释。 “小郎中经常在山上采草药，知道哪里安全，又能打到野物，要是我自己瞎转，搞不好野物没打到被伤着了，那才不划算，我还是稳稳当当挣钱的好，上次被熊瞎子拍了一掌，我现在还在怕呢。” 韩二婶马上又帮他想了个好法子。 “这容易，你记住他带你去的哪，下次你自己去不就得了，要是怕一个人不安全，叫上你二叔，你弟，他们不比小郎中差。” 韩子文把衣服折叠在一起，站起身，不好意思地笑笑。 “唉，我不认路，这次去了，下次再去就找不着路，对小郎中带路。” 不认路？这就没办法了。 这毛病她知道，村里有好几个婆娘就不认路，天黑了，在村口转悠半天都转不进村。 不过小子不认路的倒是少，估计还是小文的傻病没完全好，才记不住路。 韩二婶有点泄气，马上又替他心疼上了。 “一两银子拿去买鞋，你真是舍得，指不定他又在这上面吃了你的钱，以后再要做鞋，把那一两银子拿来给我，我给你做，保证比你在镇上买得好，说不定还花不了一两银子。” 韩子文一脸遗憾地看着她：“可惜二伯娘你说晚了，钱都花完了。” 他像是想起什么事，拍拍棉衣，“噢 ，二伯娘你不提我差点忘了，我家棉花不太多，只能给大凤小龙做棉衣，我和小山做棉衣的棉花还没有着落，要是二伯娘你那里有富余的，分点给我呗。” 韩二婶一愣，这小子竟然打蛇随棍上了，开始找我要东西了，哪里学的本事？ 我跑这一趟，啥都没捞着，倒要给他棉花，这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韩二婶是不可能吃这种亏的，抬脚就要往外走：“瞧你说的，我家哪有富余，你弟妹今年都做不了新棉衣，得穿去年的，行了，我还有事要忙，我就回去了。” 她扭过头，心里嘀咕，别说我没有，就算有，我也不可能给你呀。 我自己多做一床被子，盖在身上不暖和吗？ 韩子文看她慌慌张张的背影，笑起来。 看来还是这招好使，以后对付她，就用这招了。 韩二婶刚走到门口，小山带着大凤小龙还有阿黄从外面玩了回来，嘻嘻哈哈跑进院子。 看见韩二婶，几个孩子全愣住了，站在院门口诧异地看着她。 大凤说话最直接，眨巴着大眼睛，脆生生问：“二伯娘，你咋在我家里？” 韩二婶笑盈盈地走过去，摸摸她的脸。 “咋啦，大凤，不欢迎二伯娘？” 大凤退后一步，躲开韩二婶的手，看了眼韩子文，没有答话。 韩二婶手落了空，略有几分尴尬，不过她马上温柔地笑起来。 “瞧瞧这三个孩子的模样，长得真俊，我看着心里都喜欢。”她指点着大凤，“真是个美人坯子，以后长大了不得了，绝对是个大美人，肯定能嫁到有钱人家去，到时候可别忘了你二伯娘。” 韩子文听她这话就不舒服，忙招呼几个孩子进院子，又对韩二婶道。 “二伯娘，你不是有事吗，你去忙吧，我就不留你了。” 韩二婶看着几个孩子戒备地盯着自己，心里不太是滋味儿，扭头出了院子。 看来小文这边没啥搞头，没必要把侄女儿嫁过来。 快走下山道时，韩二婶到底想不过，又到那两亩荒地上去看了看。 虽是深秋，树叶都在枯黄掉落，油菜田里却是绿意盎然，绿叶间长满了细小的花苞，泛着淡淡的黄色，长势特别好。 看来朱大勇侍候得很精心，明年收成准差不了。 第86章 韩二婶心动不已，就冲这荒地，还是得和小文把关系搞好。 明年接过来自己种，搞明白怎么弄，自己家也买上几亩荒地种油菜。 她决定，以后还是得常到小文家转转。 第113章 韩二婶在荒地转了半天，便回了村。 正好老槐树下有几个老太太坐在一起聊天。 昨天晚上睡不着觉的芹二娘也在其中。 见她从山道下来，芹二娘忙叫住她：“老二媳妇，你这是打哪回来？” 旁边的老太太撇撇嘴：“能打哪来？小文家呗，是吧，老二媳妇。” 另一个老太太小声道：“这小媳妇精明得很，鸡脚杆上都要刮层油，准是听说昨晚小文打了野物，这是找上门讨要了。” 韩二婶见她们盯着自己叽叽咕咕，心里烦躁。 这些老太婆，天天没事，就这家长那家短，到处传是非。 自己和小文以前没来往，今天贸然上门，还真是容易让她们有话说。 想想她也冤，羊肉没有吃到，倒惹一身骚！ 不行，不能让这些老太婆给自己乱安罪名。 她眼珠一转，马上有了主意。 韩二婶脸上带笑，走过去，大大方方承认。 “我打小文家里来。” 那些老太婆立刻对视着扁嘴，看吧，我没说错吧。 韩二婶接下来又道：“唉，小文这傻小子，不知道听哪个不靠谱的说他亲爹没死，他要带着三个弟妹去找他，你们听听，这哪行？” “我觉得这话不对，赶快上门去劝他，他爹咋可能还在嘛，真要在，早回来了，大凤小龙那般小，真带出去，不是受罪吗？” 那几位老太婆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着急地问：“结果呢？小文咋说？” 韩二婶叹口气：“咋说？还是要去，唉，这小子现在心思正，主意硬，劝不回来。” 说完摇着脑袋，一脸无奈地走了。 留下几个老太婆激动地争论韩老三活着的可能性。 韩二婶冷笑一声，回了家。 现在没人会说她去小文家，是讨要好处了吧？ 她是去办正事的！ 那边韩子文送走韩二婶，大大松口气。 韩二婶太难缠了！ 跟她说话真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要不然就会被她绕进去。 比和韩老太说话累多了。 真要让他选，他宁愿和韩老太这样的人打交道，至少比较直接。 当然，最好都不来往，离他们越远越好。 韩子文把院门关了，招呼孩子们洗手。 “今天顾爷爷又从县城的‘鸭香楼’给你们买鸭子回来，洗干净手就来吃。” 韩子文把装鸭子的油纸包拿了出来。 孩子们没想到玩了回来竟然还有好吃的等着，眼睛立刻亮了，欢呼着去洗手。 “太好了，又能吃鸭子了！” 韩子文从水缸里接了水给他们洗。 连换了三盆水，才把一双双沾满了泥巴的小手洗干净。 回到堂屋，三个孩子迫不及待地拿着鸭子啃起来。 大凤嚼得满嘴是油，还不忘追问：“哥哥，这是你上山打猎，卖了钱买的吧。” 韩子文点点头，打开另一个大油纸包。 里面是顾爷爷专门给阿黄买的鸭屁股鸭鸭肝鸭心，全都已经切好了。 韩子文给阿黄的碗里装得半满，冲他道：“阿黄，你昨天功劳最大，多吃一点。” 阿黄喜得尾巴都快要摇断了，啊呜啊呜就吃上了。 顾爷爷这次买得多，装了半碗，还有一大袋。 韩子文举给他看：“瞧瞧，是顾爷爷请你吃的，还有这么多，你明天吃。” 大凤啃完块鸭骨头，又道：“哥哥，要是你每天都去打猎就好了。我们天天都有鸭子吃。” 小山则很羡慕地道：“哥哥，我好想去。” 韩子文笑笑没吭声，捡了块鸭骨头慢慢啃。 他也想天天去，可是顾云朗这段时间太忙了。 现在正值秋冬交替之际，是老年人和小孩子发病的高峰期。 一大早就有其他村的人赶了驴车请他去治病，经常忙到晚上才回来。 虽然跟韩子文说好要一块去打猎，始终抽不出时间来。 不过他诊了病回来，只要时间尚早，他都会到韩子文家来坐一坐，聊几句。 现在两人之间的隔阂似乎淡了许多，变得亲密了几分。 白天虽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不能见面，却无形中有种默契。 这天顾云朗稍微回来得早点，吃了晚饭特意拿了麻绳过来，教韩子文结绳套，为下一次打猎做准备。 这种绳套的结法很复杂，韩子文从来没有见过，好在他现在记忆力不错，顾云朗只教了两遍便学会了。 “估计过两天，就可以再上山了。”顾云朗望着大青山的方向，很是向往。 “我们早点出发，布上绳套，就去清潭抓鱼，抓了鱼再去湖边看能不能遇到落单的野物。” “我去镇上买张网，把网撒进潭里，不用我们下水，现在这个天，潭里的水只怕冷得下不了脚。” “这主意好，你太忙了，要不我去镇上买。”韩子文忙把这事揽了下来。 顾云朗摇摇头：“不用，明天我要去镇上给谭员外瞧病，顺道就买了。你做几个绳套就行。” 两人坐在一起，商商量量，大致定下了两天后再上山。 “你早点吃晚饭，把小山他们安顿好，阿黄还是带上。” 顾云朗这几天忙得看着清瘦了不少，倒是更精神了。 韩子文忍不住叮嘱他：“小郎中，你自己个儿也要注意身体，别累病了。” “我省得的。”顾云朗顿了顿，问韩子文，“听说你要去寻你爹？” 韩子文吃了一惊，惊奇地问：“你咋知道？” “村里都传遍了，你不晓得听谁说的，你爹没死，你要带着小山大凤小龙去寻他。” 顾云朗不错眼地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韩子文回想了下，立刻哭笑不得地道：“准保是我二婶传出去的，我当时不过是敷衍她，随口一说，没想到她倒是会传信。” 说到这，他突然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个试探顾云朗的好时机。 “不过我真想离开这里，带着弟妹换个地方生活。” “哦？”顾云朗扬起眉，诧异地问。 “想好去哪了？” “江南，老听说江南好，我打算去看看。” “江南......”顾云朗沉吟片刻，终是没有说什么。 他凝神望着天边，不知想什么，最后起身，对韩子文道：“两天后，我们再一块上山。” 顾云朗听了自己打算离开的决定没有发表意见，让韩子文心情失落了一会，很快又振作起来，开始为两天后的上山做准备。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的深夜，顾云朗突然来到他家，和他告别。 他要离开青山村，去京城了。 第114章 韩子文和顾云朗约好两天后再上山，心里特别期待。 第二天上山回来，他就把自己超市的东西理了理，看看哪些东西到时候能派上用场。 只要能用就拿出来，管他那么多。 若是顾云朗问起来，就说是山洞里捡到的，他肯定就信了。 手电筒那么高科技的东西，他不也相信了吗？ 清理的结果，保温壶，面包，火腿肠，手帕纸，塑料袋，双肩包之类似乎能派上点用场。 其中保温壶又是最实用的，在野外可以喝到暖暖的热水。 其他倒是可有可无，没太大必要拿出来。 他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只拿保温壶。 拿太多，说不定顾云朗真会怀疑。 接下来便是结套野兔的绳套。 他怕自己手艺不过关，打算做二十个，以量取胜。 想到这次上山，能网不少青山鱼，韩子文就直流口水。 上次抓的腌了不少，打算过年的时候吃。 哪晓得没忍住，这还没入冬，就已经全部吃完了。 这次不管怎么样，一定要留着做年夜饭。 有鱼有剩，明年的日子才更美好嘛。 韩子文兴高采烈，浮想翩翩地在家里为上山做准备。 晚上吃完饭，小山照例带着大凤小龙还有阿黄一块出去玩，韩子文琢磨着结绳套。 他不时朝着院门望一眼，希望顾云朗今天比较闲，能过来一趟。 昨天顾云朗跟他说了，他力气这么大，光是会使弹弓太浪费，他愿意教韩子文练射箭。 还说给他做一把木弓，让他先练着。 这让韩子文跃跃欲试，已经开始幻想学会射箭后，射杀黑熊野狼的画面。 可惜一直等到太阳下山，天色变暗，也没见到顾云朗的身影。 等小山三兄妹玩耍回来，韩子文一边督促他们梳洗，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 第87章 “你们有看到小郎中吗？” “小郎中？”小山扬着小脑袋认真思考。 他还没有答话，大凤已经抢先一步，脆生生回答：“没有！” “我们从小郎中家经过，他们家院门都关着的，顾爷爷可能都没在。”小山已经回忆起来了，慢吞吞地道。 “顾爷爷也没在？”韩子文倒有点吃惊了。 顾爷爷一般情况下都不会离开，就上次陪他们去县城刺伤王公子，前两天去县上卖野物。 而他们的院门白天也不会关，方便病人随时上门。 今天顾爷爷和顾云朗都不在，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昨天顾云朗也没有提起过。 还说争取早点回来呢。 不过韩子文也只是随便猜了猜，便把这事儿放到了一边。 说不定他们经常有事出去，只是自己没有注意到而已。 天色渐晚，韩子文给三个孩子讲了几个小故事就把他们赶去睡觉。 他自己也上了床。 只是想到明天上山打猎，心里很激动，暗自规划上山的线路，又盘算再跟顾云朗说说江南有多好，希望能让顾云朗动心，明年开春，一块离开青山村。 如果顾云朗不愿意怎么办？ 那就，多想想法子呗。 韩子文思前想后，辗转难眠，一直到半夜才朦胧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韩子文恍惚听到墙头有动静。 他现在的听觉很灵敏，稍有点风吹草动，马上能察觉，脑子瞬间变得清醒。 韩子文立刻翻身坐起，竖起耳朵细听。 没一会，墙头上又是一阵细碎的动静传来。 这是有人在爬墙？ 他们家的围墙可是又高又厚，这都能爬上来，有点本事哦。 韩子文把小闹钟提出来看了眼，二点半！ 这个时候正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候，看来这小贼是踩着点来偷东西。 韩子文倒是一点不怕，他的一身大力气不是闹着玩的，没几个人会是他的对手。 这个小贼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只是他觉得这个小贼没有眼光，他们家穷得叮当响，只剩四堵墙，这小贼竟会选择来偷他家里的东西！ 还有一点让他奇怪，阿黄怎么没发现有小贼上门，叫都不叫一声。 他边想边下床，轻手轻脚走到堂屋门前，悄悄把门打开条缝。 只要那小贼敢跳下来，走到院中间，他就跑上去把他抓住一顿痛揍，让这小贼后悔跑这一趟！ 透过门缝，韩子文清楚看到一个人影已经蹲在了围墙上，单手扶着墙头，突然间，纵身往下一跳，轻飘飘落到了地上，只发出了很细微的声音。 身手还很矫健！ 而阿黄正立在院中，冲那小贼摇尾巴！ 看来小贼本事不小啊，把阿黄都收服了。 韩子文不敢拿大，退后一步，提了根板凳在手上，打算等那人走近，出其不意地冲出去，先一板凳把他敲晕再说。 他皱紧眉头，密切注视着那小贼的动静，就见他慢慢站直身，转了转脚腕，果然往堂屋这边过来了。 韩子文眉头皱得更紧，这身影似乎有几分熟悉！ 恰好月亮从云层钻了出来，银色的月光淡淡地洒在小贼的脸上，看得很是清楚。 韩子文顿时张大嘴，这个小贼是顾云朗！ 他疑惑不解，大半夜地，顾云朗为什么会来，而且不走院门要爬墙！ 韩子文有几分纠结，是出门和他相认，还是躲在门后，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顾云朗走得极快，他摸了摸冲他摇尾巴的阿黄，两三步走到卧室窗下，轻轻敲了敲木窗。 他压低声音，悄声叫道：“小文，小文。” 韩子文登时惭愧了，顾云朗是来找自己的。 而他竟然躲在门后想些有的没的。 他忙把屋门推开，同样悄声回答：“小郎中，我在这里。” 顾云朗回过头，看见他手里提着的板凳，乐了：“你已经醒了。” 韩子文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你在墙上我就醒了，还以为是小贼，回屋提了根板凳当武器，刚到门口就听见你在叫我。” 说完他好奇地问，“小郎中，这么晚你来有啥事？干嘛不敲门？” 顾云朗完全相信了他的说辞，走过来道：“小文，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韩子文看他表情很凝重，紧张地握了握板凳。 看来这事不得了，要不然也不至于顾云朗深夜来访。 想到屋里睡着的几个孩子，韩子文指了指厨房。 “走，我们去厨房说。” 第115章 韩子文进屋又提了根板凳，掩上房门，把激动的阿黄赶去睡觉，便带着顾云朗往厨房走。 新修的厨房很宽敞，韩子文把板凳放在进门处，将灶台上的油灯点燃，示意跟进门的顾云朗坐，又张罗着要给顾云朗倒水。 “别忙活了，我说两句话就走。”顾云朗忙制止他。 “行。” 韩子文停了手，坐在顾云朗对面。 他疑惑地问道：“小郎中，你有啥事？”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没来由地发慌，惊惶不定，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顾云朗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闪避。 “小文，我要走了，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他的声音很平淡，没什么情绪。可这话听到韩子文耳里，却无异于一道惊雷，劈得他半天没回过神来。 “走？你要走？去哪里？”韩子文的声音有些发抖。 “回燕京城。” 韩子文脑袋转了转，突然明白过来：“是不是王公子的家人查到是你伤的他？要抓你？” 肯定是这样！ 要不然顾云朗不会这么着急离开，这是在避祸啊！ 想到顾云朗为了自己，不得不离开青山村，韩子文后悔为了出气刺伤王公子了。 顾云朗冷哼一声，摇摇头：“他们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功夫来管我。” 见韩子文似乎不信，顾云朗大致说了下他知道的王家详情。 因为王公子受伤的事，王老爷惊悉自己被人毒害，早没了生育。 一查之下，是王夫人动的手脚，怕他生下庶子，和王公子分财产。 王老爷怒不可遏，正在和王夫人大闹，要休了她！ 王老爷的爱妾也被查出来和自己的表兄不清白，王老爷的宝贝女儿是也爱妾表兄的骨肉。 王氏家族的其他人得到这个消息，纷纷把自己家的儿子送过去，想当王公子的嗣子。 现在王家乱成了一锅粥，哪里还能顾得上他。 韩子文松口气，随即问道：“那你是......” “回家。” “你是燕京人？” “对。” 韩子文听了，心里止不住难受，可人家回家，他根本没办法反对，只能故作平静地笑笑。 “啥时候走，我送送你。” 顾云朗抿了抿唇，低下头。 “马上。” “马上？这么急？”韩子文真的吃惊了。 “我家里有点急事，我得去办。” “还回来吗？”韩子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 顾云朗盯着地面，没有说话。 韩子文明白了，他的心里顿时涌上一股不舍。 原本还以为自己要先离开，没想到离开的竟然是顾云朗！ 还说走就走，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 他整个人乱得很，嘴唇发干，心也怦怦直跳。 来到这个世界，顾云朗是第一个帮助他的人，是他前世和这世，唯一交心，各方面都合得来的朋友。 也是让他动了心，能左右他情绪的朋友。 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不能见面，韩子文眼眶发酸。 他控制不住地想上前拉住顾云朗的手，问问他，我们不是约好明天一块上山打猎，要猎野兔，捕青山鱼，怎么突然就变了？ 他还结了那么多绳套，保温壶也洗干净了！ 韩子文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转过头，慌乱地看着厨房，像在寻找什么。 “这么着急，我一点没有准备，都没能给你饯行，也不知道送你什么礼物。” 顾云朗听到他声音里带上了鼻音，心里也不由得难受。 他抬起头，轻声道：“不用，我什么都有，你不用准备礼物。” 韩子文吸吸鼻子，脱口问道：“怎么会这么急？” 问完，他就后悔了，顾云朗的事肯定不方便跟他说。 这样问，不是让他为难吗？ 果然，顾云朗又垂下眼眸，半天没有说话，韩子文顿觉尴尬，正要转移话题，就听顾云朗缓缓开口了。 “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我爹娘吗？十年前，他们被判流放西北，我这次回燕京，是想法让他们能够获得赦免，重返燕京。” 韩子文吃惊地盯着他，原来是这样，那肯定应该去！ 第88章 可是流放西北？那是犯了事吧？ 顾云朗眼里闪过一丝痛楚，咬着唇，似乎在想怎么应该向韩子文解释。 “这事对于你来说，可能太过复杂，我就简单点说吧。” 顾云朗显然认为韩子文是个乡下小子，不懂得朝堂之事，便尽量说得通俗浅显。 其实和以前韩子文看的权谋小说差不多。 顾云朗的父亲是朝廷高官，估计和皇后还是亲戚，所以是坚定的太子党。 后来皇后死了，当今皇上便立了最受他宠爱的郦贵妃为皇后。 然后他就想废太子，立郦贵妃所生的五皇子为太子。 不过太子当时已经成年，德才兼备，在朝中声望很高。 而五皇子不过是个六岁小儿，还看不出未来会怎么样，自然遭到大臣的坚决反对。 此事便不了了之。 郦贵妃和她背后的势力自然不甘心，开始慢慢布局，清除异己。 而顾云朗的父亲不可能改换阵营，是最先下手的对象。 不久后便查出他很多罪状，什么和朝中官员勾结，结党营私，利用职权之便，贪污受贿，违法敛财...... 搜罗了一大堆，皇上的案几都放不下。 本来按律当斩，诛杀九族，还是太后坚决反对，以命相逼，皇上才让了步，令他们全家流放西北。 而顾云朗的父亲早在皇上想改立太子之时就察觉情况不对，便不再娇惯他，而是悉心培养他各方面的能力。 后来更是报了他身故，将他送去了外祖家。 所以他们全家流放西北，顾云朗却成功逃脱。 而他的外祖乃是太医院院使，是大齐朝有名的神医。 顾云朗一家流放后，他便向皇上告老还乡。 因为他的身份，皇上也不喜他，立刻准了。 他便带着顾云朗回了江南的祖宅。 只是郦贵妃到底不放心，在皇上面前吹风，让皇上杀他以绝后患。 不过皇上却是怕死的，担心杀了他，万一哪天自己病了没人医治，只判了他流放西北。 朝中有不少人曾得过顾云朗外祖医治，很感激他，得到风声，偷偷传了信出来。 他外祖便命下人福伯将顾云朗带了出来，隐于乡野之间，有朝一日，得了机会，帮着他们洗脱冤屈。 福伯带着顾云朗去了不少地方，都被人追踪，后来到了青山村，才彻底安全，一住就是六年。 顾云郎说得平淡，韩子文却听得瞠目结舌。 没想到有一天，书上的权谋故事会离自己这么近！ 这也太过风起云涌，波澜起伏了！ 难怪顾云朗的气质与青山村众人不同，像是另一个世界来的，还真是！ “那么现在，你怎么突然要回京，是机会来了？”韩子文吞了口口水，又问道。 第116章 顾云朗点点头：“是，五皇子现在已经长大，去年太后薨逝后，圣上便无了顾忌，一心想要改立五皇子为太子。” “半月前是大周一年一度的皇家秋猎，圣上原本打算借这次秋猎的机会，让五皇子拔得头筹，向朝中众臣展示他的能力......” 顾云朗说这话时，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眼里满是不屑。 韩子文迫不及待地问：“结果呢？” “结果？结果皇上为他安排的猛虎，不知为何突然发了狂，拼命扑向五皇子，虽然有侍卫护着，没能伤到五皇子，却惊了他的马，五皇子从马上摔了下来，马蹄踩上他的胸口，将他胸骨踩断，当场吐了几口鲜血。” 韩子文听得直咂舌。 光是听顾云朗讲述，就觉得心惊肉跳，当时那场面，不知道有多混乱。 不过这猛虎既然是皇上安排，为五皇子挣面子的，肯定不可能太过凶猛，应该是平时驯服了的，就算五皇子一人，也能将其射杀。 现在发狂扑向五皇子，肯定有猫腻。 那位德才兼备的太子应该逃不了干系。 五皇子只怕凶多吉少。 他只在心里默默猜想，没有说出来，继续听顾云朗接下来的话。 “五皇子的侍卫全力将那只猛虎杀死，把他抬回营地找太医医治。可惜他一直吐血，太医根本没法止住。只熬了一天就死了。” “我外祖最擅长治疗外伤，如果他还在京城，五皇子应该救得回来。” “这便是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顾云朗的语气中带上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那位贵妃肯定后悔死了。”韩子文接了一句。 顾云朗笑笑，又道：“圣上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这一向身子本就不好，听到五皇子去世的消息，当即晕倒，至今卧床不起。” “他命飞虎队快马赶到西北，将我外祖接了回来，替他诊病。” 韩子文完全明白了。 “现在五皇子这个威胁没有了，皇上身体又出了问题，太子肯定会成为大周下一任皇帝，你家人支持他，若他顺利登基，定会重新审理你父亲的案子，为他讨回公道。他们就能回到京城，对吧？” 顾云朗摇摇头。 “没有那么容易，郦贵妃知道太子殿下上位后，他们没有好下场，便向皇上进言，说五皇子遇害是太子一手策划，想让皇上废掉太子，立四皇子为太子。四皇子母妃身份低贱，且已早逝，四皇子性情懦弱好拿捏，他们愿意全力扶持他。” “还能这样？他们倒是不肯罢休啊，他们能得逞吗？” 这是又起波澜了呢！ 顾云朗淡淡一笑。 “怎么可能。太子殿下韬光养晦这么多年，步步为营设好的局，岂能让他们得手。” “现在皇上病体沉重，我外祖令我赶快回燕京城，一是正值太子用人之际，我可以投到太子麾下，为他登上大宝出一份力，二是回去联系我爹爹当年的门生，让他们向皇上请愿，重新审理我爹爹的案子。” 韩子文听了点点头。 他特别佩服顾云朗的父亲。 照他所说，他爹娘以前对他很娇惯，察觉到情况不对，马上开始培养他独立生活能力，并且开始布局，在郦贵妃发难前，便将他报了身亡， 他行事干脆，一点不迟疑，对时局不抱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不仅让他最疼爱最小的儿子逃过一劫，给自己留了后手，现在还把这枚棋子用了起来。 真是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是位厉害人物。 难怪顾云朗这么聪明，各方面都很优秀。 只是当初他父亲的案子是皇上判的，现在重审岂不是打他的脸。 “皇上肯吗？”韩子文有点担心。 “必须肯。”顾云朗坚决地道，“案子是皇上在世时审的，就得趁他在世翻过来。” “太子上位了也可以重审！” 韩子文看了不少权谋小说，都是先皇一死，太子就替一些老臣翻案。 顾云朗摇摇头，眼里露出一丝痛意：“他一驾崩太子就翻案，显得对皇上不尊重，至少得几年才行，我外祖等不及了，西北的日子不好过，我的两个小侄儿已经在西北夭折，要是再多耽搁，怕我爹娘也坚持不住。” “我外祖回到京城时，皇上已经处于弥留之际，是我外祖用顾家祖传密药将皇上救了回来，现在也是用这药在替他续命。” “顾家？”韩子文愣了愣。 “我原本姓杜，顾姓是我母姓。”顾云朗解释道。 “现在皇上为了活命，我外祖说什么他都肯听。” “只是要办这事，差个契机，所以我得赶回去，把我爹爹的门生召集在一起，让他们请愿，要求重查此案，只要皇上答应，他就可以把药停了，后续之事由太子接手。” 这么看来，这些臣子并不如书上所写的那般愚忠，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君的命也在臣子的手上握着！ 他还挺喜欢这些臣子的作法。 凭什么皇帝就要高贵一些，他为了一己私心，便任意处置臣子，臣子还得忠心耿耿？ 韩子文正听得津津有味，突然反应过来，这话要泄漏出去，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而顾云朗就这么和盘托出了。 他心里感动不已，“小郎中，你愿意和我说这些，我，我......” 顾云朗抬起眼，凝视着他，那盏灯火在他的双眼里跳动闪烁，熠熠生辉。 “对你，我没有什么事不能说。” 他垂下眼，迟疑片刻道，“小文，你不是想离开这里吗？来燕京城吧。” “燕京城热闹繁华，适逢新皇登基，各地会前来朝贺，机会更多。你人聪明又有那么多宝贝，在京城一定能过得很好。” 韩子文默了默，这是笃定皇上得死了。 以前韩子文是怕京城太冷不愿意去，现在顾云朗去了那里，京城就成为了他向往的地方，他怎么会不答应呢。 “好，冬天太冷，我开春就来。”韩子文马上点头。 第89章 顾云朗脸上绽开笑容。 “那我在京城等你。”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叠好的纸片和一把匕首。 “这是二百两银票，你揣在身上。这把匕首，你留着防身用。” 韩子文不肯接：“我有银子，足够我们路上花费和在京城落脚，你眼下才是需要用钱的时候，你留着用吧，这匕首你也留着防身，你在京城面对的威胁比我多。” 顾云朗不再说话，直接拉过韩子文的手，把匕首和银票放在他手上。 “拿着吧，你到了燕京城，就到京西的‘吉安药坊’给我带个信儿，我会来找你。” 他说着站起身，“我得走了，福伯和我外祖派来的人在家里等我。” 第117章 虽然万般不舍，虽然知道顾云朗以后的路将危机重重，步步惊心，韩子文却不能挽留。 他只能祝福顾云朗一路顺风，马到成功。 “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千万别以身犯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韩子文站起身来，跟在顾云朗身后絮絮叮嘱。 “我知道。” 顾云朗一点不嫌他烦，认真听着，不住点头，嘴角向上弯起。 韩子文突然想起他的保温壶，忙道：“你等一等，我有东西给你。” 他从厨房跑出去，悄悄推开堂屋的门，把桌子上洗干净的把保温壶拿了出来，快步奔回顾云朗身边。 这个保温壶容量是1300ml，黑色磨砂外壳，不锈钢内胆，流线造型，看着高端大气上档次。 而且保温效果非常好，早上装的热水，到晚上喝着还烫嘴。 保温壶上还有背绳，可以背可以斜挎，很方便携带。 他把保温壶递给顾云朗：“小郎中，这是我在山洞里捡到水壶，这个水壶很神奇，不怕摔，装一天水都还是热的，不会冷，我已经洗干净了，也喝过，没有害，你带在身上，北方冬天太冷，带着这水壶在外面也能喝到热水。也可以煮点粥装在里面，能喝口热粥暖暖胃。” 说着便告诉顾云朗如何使用。 顾云朗打量了一眼，不肯接。 “你留着，我不用。” “我还有，我在洞里捡了不少。”韩子文信口开河。 他已经想好了，万一顾云朗在京城用了，大家接受良好，等到了京城，他就把超市里的保温壶全拿出来卖。 应该能有一大笔进项。 顾云朗听他这么说，伸手接过了水壶。 “多谢。你多保重。” 韩子文点点头，送他出门。 看着他的背影，想到他今后的处境，不知何时才能见面，心里就像刀割一般疼。 顾云朗心里也乱糟糟的，忘了有院门，下意识又想去翻墙。 韩子文拉住他：“我开院门。”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院门口，韩子文把门打开，顾云朗望着洞开的院门，那脚怎么也踏不出去。 他扭头，看向韩子文那双黑漆漆的眼睛。 月光下，那眼里水光盈盈，涌动着万般情绪，就这么直愣愣地望着他。 顾云朗突然上前，一把将韩子文瘦弱的身体抱住，用力抱紧，舍不得放开。 韩子文愣了片刻，伸出双手环住了他的腰。 顾云朗的怀抱火热滚烫，心脏呯呯跳动，腰背肌肉结实紧绷，充满了力量。 他忍不住低声道：“小郎中，你一定要保重！” 顾云朗眼里也泛起了泪。 “小文，你也要好好保重，我在京城等你。” 说完他放开韩子文，扭转身大踏步地出了院子。 看着他矫健挺拔的背影，韩子文的泪掉了下来，喃喃道：“小郎中，我心悦你......” ＊＊＊ 第二天早上，青山村的人们惊奇地发现，小郎中家的院门竟然没有开，上面挂了一把大锁。 韩村长家的门缝被塞进了一封信。 韩村长打开一看，信封里还有一串钥匙。 信是小郎中写的。 他告诉韩村长，他有急事搬离青山村，现在将青山村的房子交给韩村长，任由他处理，以感谢他这么些年来对他的照拂。 韩村长看完信，手直哆嗦。 小郎中走了，这可怎么好！ 这是他最担心的一件事，没想到居然成了真！ 村里人得知这个消息也着急得不行。 小郎中走了，以后村里人要看病去找谁啊？ 离得最近的郎中是红柳村的，坐驴车也要半个时辰，还不如小郎中医术好。 要不然就得去镇上，那就更贵了。 “小郎中为啥要走啊，我们村子谁得罪他了吗？” “唉哟，前两天我才找他瞧了病，还说这剂药吃了，再给我开一剂，我去哪找他啊？” “可不是嘛，昨天还在诊病，今天早上就没影了，莫非是昨天半夜走的？ “为啥走那么急，到底有啥重要事啊！” 村民们围着顾家院门，议论纷纷，舍不得离开，希望小郎中能改变主意，重回青山村。 青山村那些对顾云朗存有好感的小姑娘们也是暗自伤心，还没有来得及和小郎中发生点什么，以后却有可能再无相见的机会。 可是再怎么不舍，小郎中已经离开，以后青山村再无小郎中！ 大家的心里都不好受，最不好受的当然就是韩子文了。 他这天晚上一直没法入睡，拿着顾云朗送他的匕首，呆呆看着。 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顾云朗的一颦一笑，昨晚对他说的话。 还有他身上那股清涩的草药香气，在他的鼻尖萦绕不去。 也许，顾云朗对他也有不一样的感情，实在是临走时的这个拥抱太美好，让他有了非份之想。 他甚至想着，要不然干脆现在就出发去京城吧。 可是他又不敢。 顾云朗在京城要面对太多的事情，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会踏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万一自己去了京城，让他操心分神，岂不是拖他后腿。 最好是现任皇帝驾崩，太子登基，他的爹娘回来了，一切成为定局，他再去才比较稳妥。 可那要等多长时间，他简直一分一秒等不及，巴不得现在就收拾行李，赶往京城。 他有点后悔，自己之前一点都没有关注过朝堂的事，谁是皇帝，谁是太子，谁是丞相，他什么都不知道。 应该去打听打听。 村里人肯定不行，他们同样不关心谁当皇帝，只要别加税就行。 村长可能也不太清楚，他天天呆在村里哪都不去，满心都是地里的收成，族里的人别给他惹事，实在分不出心思来管皇帝太子的事。 看来得去镇上打听。 于是韩子文颓废两天后，打起精神带着绳套，和阿黄一块上了山。 他用顾云朗教的法子，抓了几只野鸡，套了几只野兔。 他没有多耽搁，第二天早上将野兔野鸡送到了镇上的客栈，不露痕迹地向老板打听大周朝的局势。 老板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韩子文，看到他倒是很欢喜，待见到他的野物，脸上更是笑开了花，对于韩子文的问题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开了多年客栈，天天面对的是南来北往的客，接触的是三教九流的人，一肚子八卦小道消息，对现在的时局倒是很清楚。 第118章 镇上的客栈刚开门，伙计在打扫卫生，老板则在柜台后拨拉着算盘算账。 见到韩子文他特别高兴，眼睛眯成一条缝。 “小文，有段时间没送柴火来了。” 韩子文把打到的野鸡野兔从背筐里提出来，摆在柜台上。 “许叔，我现在学着打猎，昨天运气好，总算打到几只，你收不收？” 许叔拨拉了一下，乐开了花：“还都挺肥，收收，都收。” 韩子文独自打猎，没有和顾云朗一块娴熟，收获不太好。 他这次打了三只野鸡，套住了四只野兔。 野鸡五十文一只，野兔连皮带肉八十文一只。 一共收入四百七十文。 许叔报多少价，韩子文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一口答应。 许叔对他态度就更好了。 趁许叔乐颠颠收野物的时候，韩子文靠在柜台上，装作不经意地问。 “许叔，我在来的路上听人说，我们大周发生了一件大事，你知道是啥事吗？” 许叔手一顿：“大事？有多大？” “我也没听太明白，好像是皇上的哪个儿子出了啥事？” “哦，这个，我知道，皇上的第五个儿子被老虎咬死了。” 韩子文夸张地惊呼：“啊？那皇上不是要气死？” “没气死，也差不多了。”许叔小心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音道，“听说把咱们大周的第一神医都给请回来给他治病，估计病得严重。” 韩子文不着痕迹地话题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引。 第90章 “第一神医？以前他去哪了？” 许叔也是热爱八卦的，听到小文这般无知，便向他普及。 “那神医厉害得很，死人都能治得活，就是不晓得咋得罪了皇上，弄到西北流放，那地方多苦啊，听说神医受了不少苦，好在没死，要不然这次皇上够呛。” “皇上运气真好。”韩子文了然地点点头，又问：“许叔，我还听说十年前我们大周有个大官也被流放到了西北？” 许叔对这个旧闻也很了解。 “可不是，那次阵仗闹得大，听说朝里换了不少官员，府城王举人的族兄就是那一次上了位，当上了什么员外郎。” “那位流放的大官有多大？”韩子文装作懵懂无知的模样，好奇地问。 “当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说大不大。” “大，很大。”韩子文吐吐舌头。 许叔谈兴被勾起来了，趴在柜台上给韩子文说书。 “这位杜丞相可不得了，先皇后是他亲妹子，先太后是他亲姑姑，那位神医是他老丈人......” 姓杜？老丈人是神医？ 那不就是顾云朗他爹吗？ 原来他是丞相！ 这么说来顾云朗岂不是当今太子的表弟？ 没想到他的身份如此尊贵！ “这么大的官也要被流放？”韩子文继续无知地问道。 “可不是嘛，唉！”许叔怅然叹道。 “杜丞相是个好官哪，一心为我们老百姓说话，他在那会儿，赋税要低得多，我们的日子也好过得多。” “可惜好人没有好报，先皇后一去世就人走茶凉，杜家也一天天败落下来，杜丞相和顾神医一家全被赶去了西北，徐贵妃做了皇后，现在的徐丞相就是徐皇后的亲爹，他们家在京城最得势。” “不过五皇子被猛虎咬死，徐皇后又只有这一个儿子，没有其他皇子可以依仗，我看她接下来的日子也不好过，到时候太子......啊啊，你干嘛！” 许叔正说得兴高采烈，耳朵突然被客栈老板娘许婶揪住，狠狠提了起来。 “你一天天饭都吃不饱，还有闲心管皇帝家的事，要是有人听见你在这胡说八道，让衙门把你抓起来，拿针缝上你的嘴，我看你怎么活！” 许叔被揪得龇牙咧嘴不住讨饶。 “唉唉，你轻点，让人看见像什么话！快放手，我也就跟小文说说，你看我跟其他人说不说。” “隔墙有耳，万一谁听到了呢！” 许婶把许叔推开，气呼呼看着他：“你不要命，我们还要命，你就不能把你那张臭嘴管住，谁说话你都要去插一句！” 韩子文见两人争执起来，知道再听不到有用的消息，忙对许婶道：“许婶没事，我记不住，刚才许叔说了啥，我都忘了。” 许叔尴尬地摸摸耳朵：“瞧你把人孩子吓得，小文别理她，叔把钱给你。” 许婶也对韩子文道：“小文，婶可不是对你有意见，是你这叔啊，嘴巴太大，婶怕惹祸。” 韩子文赶忙点头，接过许叔递来的银钱，装进怀里，向两人告辞。 许叔还不忙招呼他：“小文，再打到野物送过来啊，有多少，叔就要多少。” 韩子文答应一声，在镇上买了几个包子，便慢吞吞往村里走。 他此时的心情说不上美好，甚至有点失落。 知道顾云朗家背景不凡，没想到会竟是这样的身份。 照现在的形势，太子肯定能登基当皇帝。 他卧薪尝胆，筹谋多年，绝不可能给他人做嫁衣裳。 他做了皇帝，顾云朗的父亲做为皇帝的舅舅，很有可能会官复原职，重新坐回丞相的位置。 而顾云朗有从龙之功，又是皇帝的表弟，到时候封王加爵，肯定不成问题。 接下来的步骤，他就该迎娶京中贵女，搞不好还是公主郡主一类。 以后他便是高高在上的王爷爵爷，自己一个乡下小子，还能跟他扯上关系吗？ 就算他愿意，他家里的人肯吗？ 两人间的差距不要太大，只怕他府中的下人身份都比自己尊贵。 说实话，前后两辈子，韩子文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最底层的人。 长这么大，连班长都没有当过，认识的人里面，职位最高，地位最显赫的，就是他公司老板。 可惜老板手下职员太多，是他认识别人，别人不认识他的程度。 现在不知天高地厚地喜欢上了一个男的，还是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他的心里拔凉拔凉。 前途未卜啊。 可他又不能去期盼太子上位失败，顾云朗的家人继续呆在西北，他重新回到青山村。 那也太不厚道了。 韩子文一路走一路唉声叹气，纠结得不得了。 最后一咬牙一跺脚，不想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明年开春还是去京城一趟。 若是能像以前那样最好，要是因为身份差距，顾云朗有顾虑...... 那就带着弟弟妹妹离开京城，去江南生活。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明年开春出发去京城！ 韩子文再次下了决定。 没想到随后发生了一件事，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第119章 韩子文决定开了春便带着弟妹出发去京城。 那个时候想必皇上已经驾崩，新帝登基，局势变得明朗。 顾云朗应该忙完了，不会再有危险，自己去也不会拖累他。 他打算趁着大雪封山之前，多跑几趟大青山，尽量多打点野物。 虽说少了顾云朗这个得力的合作伙伴，但是他行事却更方便。 打到了猎物可以往空间里扔，就算有血渍也不怕。 于是第二天，他便在家里做准备。 照顾云朗所计划的，早点上山，先到清水潭捕鱼，再去套兔子，打野鸡。 他在镇上买了一张网，结了十多个绳套，又用蚯蚓和狼尾草合了一罐鱼食，晚上早早吃了晚饭，便带着阿黄上了山。 他按照规划好的路线，先去找野兔的行动路线。 可惜他这方面太差劲，虽然有阿黄帮忙，也不敢确定绳套是不是下到了正确的位置。 不过现在才开始，技艺生疏点很正常，以后慢慢会好起来。 下完套，他就和阿黄往青水潭走去。 顾云朗虽然已经离去，可是重新踏上这条山路，哪哪都是他的影子。 在这片荆棘密布的山林里，顾云朗差点摔一跤，他的簪子掉在了地上，自己便把那支乌木簪子送给了他。 可惜戴了没两天，再也没见他戴过，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在这道斜坡下，他以为顾云朗不会爬山，伸手去拉他。 那是他们第一次牵手。 顾云朗的手掌干燥有力，握着暖暖的，让人安心。 到了青水潭，他似乎看到顾云朗赤着脚，拿着木杈，埋头在潭里叉鱼， 看到他大声叫着：“小文，快跑！”拼命朝潭边奔来， 看到他搭弓射箭，威风凛凛，像是从天而将的战神。 韩子文难过地摇摇头，顾云朗，再不可能回到青山村。 这些画面再不可能出现。 他叹口气，照着顾云朗所说的法子，将鱼食拿出来，撒进潭水里。 傻乎乎的青山鱼立刻摇头摆尾游过来吃鱼食。 一网撒下去，成绩比那天叉了半天的效果还要好。 可见有先进适合的工具，确实事半功倍。 韩子文把小鱼全部扔回潭里，只捡了和上次差不多大小的成鱼。 他扔了一条鱼给阿黄，让他尝尝最新鲜出水的青山鱼。 可惜阿黄不感兴趣，闻了一闻，便扭开头，看都不看。 “你还嫌弃，这鱼可好吃了。”韩子文捡起地上的鱼，“你嫌弃我不嫌弃。” 他直起身，怅然地看着当初他和顾云朗烤鱼的地方，那里已是一片碎石，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还说下次带上瓦罐，烧汤喝，再也不可能了。” 韩子文叹口气，把收获的鱼全放进空间，又撒了一网，数了一下，有二三十条，便停手了。 他得回去收野兔打野鸡了。 这一次上山，除了这些青山鱼，他捕了五只野兔，四只野鸡，比上一次又进步不少。 野兔和野鸡仍提去卖给客栈老板许叔，青山鱼他不舍得卖。 他打算做成腌鱼，去京城时全带上，顾云朗肯定会喜欢吃。 许叔对于他又打到野物惊喜万分。 “小文，你这么拼命，是不是打算攒钱娶媳妇？” 许婶上次打断了他和许叔的谈话，觉得有点过意不去，过来道：“你看上哪家姑娘，跟我说，我去提。” 她是真心觉得，小文模样好，现在人也变机灵了，又有了打猎的本事，想找媳妇那是很容易的事。 第91章 “许婶，我弟妹小，负担重，暂时没打算，等他们大点再说。” 韩子文心好累，这个年代的人怎么这么喜欢替人说媒。 他一个穷小子都是这样的待遇，想必以顾云朗的人材外貌，等功成名就后，媒人都要把他家的门槛踢断。 只是他没想到，他和顾云朗暂时没有这方面的困扰，而他的小姑韩小妹，却遇到了麻烦。 他回到青山村后，就听到一个消息。 韩老太要给韩小妹定亲了。 韩大柱出事后，天天在家里长吁短叹，韩老太看得心疼，便想给他说亲。 韩大柱知道自己要娶媳妇了，心情会好点。 以前是因为韩大柱要读书考学，不着急娶媳妇儿，现在这条路断了，韩大柱年纪又那么大，得抓紧时间把亲事定下来。 只有把他的亲事定了，二柱和三柱才能说亲。 要不然一家三个小子在家里一直不说亲事，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说不上，像个什么话。 可是家里的情况，地全卖了，手里又没有积蓄，就算说定了亲事，又拿什么钱去付彩礼？ 以前敬佩韩大柱是读书人，不少人家不要彩礼，也愿意把自己的女儿说给他。 现在他名声坏了，没有希望考学，就再没有这样的好事了，连媒婆都不肯上门。 真要想娶个好点儿的媳妇，就得拿出大把的彩礼，用银钱把人打动。 于是韩老太很是为此事发了一阵愁，像是猛然惊醒般，把目光投向了韩小妹。 按理说韩小妹早就该许人家，她是想着让她留在家里，帮着多做点事。 既然韩大柱要说媳妇，以后的家事就由他的媳妇儿来做，韩小妹留在家里便没有用了。 只是韩小妹的亲事也让人头疼。 虽说她这段时间不知怎么的，脸蛋变圆润，气色变好了，就连身材也丰满了，不再像以前瘦得像个鬼，倒有了点女子的婉约之态。 可她到底年纪大了，正经人家谁会花高彩礼娶她？ 若是穷小子，韩老太又不乐意，这是她最后一棵摇钱树，哪能轻易撒手。 她思来想去，便找到隔壁村黄媒婆托她说亲。 韩老太的要求很简单，只要有人愿意付高彩礼，管他是谁，她都把韩小妹嫁过去。 恰好黄媒婆手里还真有这么一个人。 其实也不是恰好，这个人托黄媒婆说亲，已经托了很久，就是没有人接招，既然韩老太找到她，可不就是恰好了吗？ 简直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命中注定啊。 于是黄媒婆便把这个男人的情况说给韩老太听。 第120章 黄媒婆所说的这个男人姓李，叫李大力。今年三十二岁，是黄麻村人。 韩老太听了，就是一激灵。 这人她知道。 十里八村，李大力的名字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因为他的名声实在太差。 李大力的亲爹早逝，亲娘年纪纪轻守寡，把他和两个姐姐拉扯大。 两个姐姐不知道被他的寡母嫁到什么地方去了，彩礼收得高，在村里置了十几亩地。 这些年来收成还算不错，就他们娘俩，足够吃用，还能剩余不少，便陆陆续续又置了些地，在黄麻村，算是家境还不错的。 他前面娶了两房媳妇儿，都没能替他生下一男半女。 李大力是他们家唯一的儿子，全靠他承继香火，这对于他来说是无法忍受的事情。 他长得人高马大，性格比较暴躁，眼看着和他同龄的小子都当了爹，又恨又妒，便把气撒在了媳妇儿身上，一言不合就挥起铁拳暴揍她。 据黄麻村的人说，那小媳妇一天三顿打，比吃饭还准时，从没有拉下的。 他的寡母据说也不太好伺候，规矩比较多，很能蹉磨人。 他的第一房媳妇儿被这两人折磨，受不了，跟人跑了。 因为他媳妇打得比较厉害，大家都怕他。 所以他再想娶媳妇，就没人愿意接招。 于是他就许下了高额的彩礼。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银钱给够了，自然就有人乐意。 有一户人家穷困，想靠闺女赚彩礼钱，把她嫁了过去。 她嫁过去一年多也没有生育，李大力经常对她拳打脚踢，李大力的寡母也骂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不是手掐就是针扎。 这小媳妇在家被欺负惯了，性子比较软弱，被打了也不敢出来说，只会偷偷哭，后来可能实在是挨不过，就跳河自尽了。 被人被救起来的时候，全身上下全是伤，没一块好肉。 村里不相干的人都看得心酸，全都为她鸣不平。 李大力打媳妇的恶名声就传了出来。 后来再想娶媳妇，许再高的彩礼都没有人敢把自己家的闺女嫁给他。 真嫁了他，那就得背上爱钱不爱闺女的名声。 庄户人家对于名声看得还是很看重，要是名声坏了，自己家的小子闺女，不好说亲，甚至还会连累亲戚族人。 韩老太皱皱眉：“原来是他，听说他打媳妇打的狠，打跑一个打死一个。” 黄媒婆不屑地“嘁”了一声。 “你听那些人瞎说，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个李大力，就是性子急了点，说是动手，其实也没用多大力。” “你说我们乡下，哪个男人不打媳妇，对吧，俗话还说了，‘好马是骑出来的,好媳妇是打出来的’，男人打媳妇，正该的啊。” “再说了，李大力第一个媳妇，那就是个心花花的，不正经，天天在村里招三惹四，村里来了个小货郎，她看人家模样长得俊又有点钱，就跟着跑了，根本不是大力打跑的，大力是被冤枉的” “至于第二个媳妇，更是让人没法说。那个小媳妇，在家里的时候啊，就是个不吭声的，做事也不麻利，家里人都不喜欢。” “她嫁过来，李大力他老娘疼她得很，把她当作亲闺女，哪晓得她针眼大点的心，听说那天事情没做好，李大力他老娘说了她两句，她气不过就去投河了。” “这样的小媳妇儿，你说能咋办？结果又害李大力被冤枉，你说说看，要真是李大力打死的，小媳妇娘家能不去找他讨说法，能不去告他？” “你看他们去告了吗？没有，两家人现在还在走动，把他当女婿看。” “我跟你说啊，这些都是那些长舌妇啊，胡说八道，瞎编排他。” “这个李大力啊，还很挑的，他提了要求，不怕给彩礼，但是他要看人，得是姑娘没嫁过人的，那些寡妇，想嫁给他，他还不要呢。” “然后他还要看长相，得亲自相一相，相不中。他不要。” “你说，真要是娶不上媳妇儿了，能这么挑剔吗？” “就是因为太挑了，那些人想嫁他嫁不了，这才编了这些话来害他，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儿。” “你相信我，我没有说一句假话，老姐姐啊，这事儿，我也只能帮你牵个线搭个桥。” “他要是相中你闺女了，才能往下说，相不中，他打不打媳妇儿，跟你们家闺女没有关系，你也不用操那份心。” “多少银子的彩礼，他有说吗？”韩老太听得心动不已，忙问。 “先头说的是十两银子，如果相看满意，他是个大方人，肯定会多给。人家家里有二三十亩地呢，就他和他那个寡母，一年到头能存不少钱。” “只要他看上你家闺女，你闺女嫁过去，生个大胖小子，李家只怕要把她供起来，肯定不会少孝敬你这个当娘的，放心吧，他可不是个小器的人。” 听到李大力肯给十两银子的彩礼，韩老太已经千肯万肯了。 至于让韩小妹生大胖小子，她觉得完全没问题。 她生了两个儿子，韩刘氏又生了三个儿子，老二家的也生了儿子，韩小妹准保也能生。 以后李家的家产就是她外孙的，她时不时地过去要点银钱，他们肯定不能拒绝。 韩老太越想越觉得这门亲事好，人家看不上她看得上。 现在关键是怎么能让李大力相中韩小妹。 她马上对黄媒婆道：“我信你，只要是你说的，绝对没错，那些长舌妇看不得人好，就知道在背后瞎编排，这个李大力这么能干，我满意。” 黄媒婆看她一眼，笑着道：“那就好，我做这一行，就讲究个实诚，要是说瞎话，谁敢来找我啊。” 黄媒婆夸我自己，想了想，“这样吧，我们约个时间，让他去你们家相看相看，满意了就再下走。” 于是两个人就约好了时间，让李大力到韩家来坐一坐。 “也不用跟你闺女说，若是不满意，大家面上也过得去，当什么事情也没有。” 韩老太得了话，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她觉得，韩小妹除了年龄大了点，其他方面都没得说，这位李大力铁定能看得上！ 第92章 第121章 到了约定这天早上，韩小妹照例背着背筐去山上打猪草野砍柴火。 韩老太叫住她：“小妹，今天别出门了，在家里待着。” 她转头对二柱三柱道，“你们两兄弟上山去，别一天天除了吃饭就是出去乱晃，这么大把年纪，眼看着要说媳妇，也不知道做点事。” 韩二柱撇撇嘴，提起背筐，气冲冲出了门。 连三柱叫他都不理。 他一点也不想在这个家待了。 家里的地全部卖了，他拿啥钱说媳妇儿？ 就算说了，肯定也是歪瓜裂枣，根本不可能有好媳妇儿说给他！ 韩老太把两个小子支走，让韩老大去地里逛逛，又叫韩大柱待在房里别出来。 她的想法是人越少越好，免得李大力看谁不顺眼，把这事弄黄了。 把家里安排妥当，韩老太便开始给韩小妹收拾打扮。 韩小妹只觉得毛骨悚然，这是要做什么？ 韩老太也不理她，直接把她的衣箱打开，挑了半天都没挑出一件好的来。 实在是韩小妹的衣服，就没有一件不打补丁，穿在身上实在是寒酸。 韩老太想了想，有了主意。 她对韩刘氏道：“我去找芹二娘借。她孙女儿跟小妹个头差不多，你给小妹把头发梳利落，再弄两根头绳扎上。” 韩小妹胆战心惊地问：“娘，有啥事吗？” 韩老太一挥手：“没啥事，就是家里要来个客人，你是主人，不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像啥话。” 说完匆匆忙忙走了。 韩小妹一听，脸就白了。 这应该是有人来相看她了。 她娘这般让她收拾打扮，明显就是要让人家来挑，这样的人家要求高，彩礼也给得高。 可是以她这样的条件，什么样的人会愿意给她高彩礼？ 要不然是给人做妾，要不然就是给人当续弦。 她满心里不愿意。 其实她的要求不高，男方穷点丑点老点她都不在意，只要踏实肯干，心地善良，能好好对她，两人一起操持一个小家，她就很满足了。 可眼下这架势，肯定不可能如她所想。 韩小妹又慌又乱，眼里忍不住涌起了泪。 在韩家，她能忍下去，是因为还有个盼头，能嫁个贴心人，可真要嫁出去了，这一辈子都看不到希望了。 韩刘氏拿了梳子准备给她梳头，看她这样，不耐烦地道。 “你作出这副德性干啥呢？娘也是为了你好，你这么大年纪了不还不嫁人，让你哥养你？走哪都都说不过去嘛。” 韩小妹低下头，哽咽道：“嫂子，这家人是什么样的？” 韩刘氏把她拉来坐下，安慰她：“你放心吧，是户好人家。” 这也是韩老太交给韩刘氏的任务，让她教教韩小妹，让她表现好一点，争取能让李大力看上她。 虽然韩刘氏这么说了，可是韩小妹很清楚她娘和大嫂的德性，她们是不可能为自己打算的，只可能想方设法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她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坐在屋里，像个木偶般，任凭韩刘氏给她梳头。 因为营养不良，韩小妹发质不好，头发发黄发枯，又细又软又稀疏，梳成辫子，就跟老鼠尾巴似的，看着可怜巴巴。 好在她的头发够长，韩刘氏给她梳了两根辫子，又把下面的头发挽上去，这么一来，倒不显得头发少了。 见韩小妹没有头花，韩刘氏还大方地把她的一朵桃红色头花贡献出来。 她把头发插在韩小妹鬓边，走远一步端详片刻，笑道：“瞧瞧，这头花多喜庆，你戴上真好看，这可是我买了好久一直舍不得戴的，倒便宜你了。你小心点，完事了还给我，别弄坏了。” 那朵头花的艳色映韩小妹有了点血色的脸上，确实多了几分喜气。 韩刘氏满意地点点头。 “等娘把衣服拿回来，你穿上就更漂亮了。” 正说着，韩老太拿了一套桃红色的衫子回来了。 这套衣服不过五成新，可是比韩小妹的衣服强多了。 至少没有补丁。 韩老太让韩小妹赶快换上，不乐意地“哼”了一声。 “不过是借她一件旧衣服，就像是要刮她一块肉，追着我跑，不住说千万不要弄坏了，真是小气巴拉。等我们小妹......” 韩老太说到这，似乎意识到说漏了嘴，忙打住话头，看着韩小妹，心里喜滋滋的。 她慈祥地对韩小妹道：“我们小妹打扮一下还真是水灵。快把衣服穿上，那就更水灵了。” 韩老太难得一次用母亲的口气来夸奖韩小妹，这是韩小妹一直都想听到的，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只觉得一阵阵心酸。 她难过地低下头。 她娘能有这个态度，肯定是把她卖了不错的价钱。 韩老太和韩刘氏一通忙碌，总算把韩小妹拾掇清爽了。 美中不足的就是她脚上的那双鞋太破了，可急切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鞋，只有将就了。 刚收拾完，就听见黄媒婆在门外扯起嗓门叫。 “老姐姐，我们来了！” 韩老太一拍手：“这才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她喜气洋洋地迎出去，“黄婶，快进来坐。” 韩小妹听到她们的话，心里一紧，手下意识的抓住衣服下摆，害怕得不得了。 韩刘氏碰一碰她：“走吧，出去，大方着点，别小家子气，要是人相不中，你看娘咋收拾你。” 韩小妹低着头，跟在韩刘氏身后。哆哆嗦嗦走到堂屋里。 屋里站着两个人，黄媒婆和她身后的男人。 那男人长得牛高马大，比韩大狗还高，虎背熊腰，皮肤黑红黑红的，一脸横肉。 看到韩小妹，他抬起手擦了擦嘴，一双眼睛就像长钩子，直勾勾地盯着韩小妹看。 韩小妹低着头都感觉到了，那眼神就像刀一样刺在自己的头顶。 她忍不住悄悄抬头，立刻被那人凶狠阴冷的眼神和蒲扇般的大手吓到了。 韩小妹打个寒战，忙又低下头，心里直发慌。 “这男人看着像是要吃人，这就是我娘给我相的男人？” 韩小妹吓得都快站不住了。 第122章 韩子文从镇上回到青山村，刚进村口，就看见一堆大娘媳妇围坐在老槐树下，对着韩家指指点点。 他听力敏锐，清楚地听到她们正在议论韩小妹和一个男人。 韩子文立刻放慢脚步，竖起耳朵细听。 “这个男人不行，打媳妇打得太狠，小妹那性子，嫁过去肯定受苦。” “可不是，上一个小媳妇才被打得跳了河，小妹的性子和这小媳妇差不多，可别受不住也寻了短见。” “这男的娶了两房媳妇都没有给他生出儿子，搞不好是这个男人自己不能生，把气撒在媳妇身上，谁嫁他谁受罪。” 韩子文听得点点头，这小媳妇说话还有点水平。 要知道现在的时代，生不出来儿子全赖在女人的身上，男人绝不可能有问题。 那边众人讨论得正热闹，见到韩子文的身影，纷纷冲他招手。 “小文，快过来，你小姑要嫁人了。” 平时这些大娘小媳妇招呼他，他要么装听不见匆匆走过去，要不“嗯嗯啊啊”敷衍几句，跑得比风还要快，不搭她们的话。 今天不一样，韩子文答应一声，快步过去，问道：“婶子，我恍惚听到你们在说我小姑，她咋了？” “咋了，你奶奶在给她相男人。”芹二娘扁扁嘴，快人快语地道，“刚才还跑我家借了小梨的衣衫给你小姑穿，真是可怜见，这么大个闺女，连身好点的衣衫都没有，哪像我们小梨......” 韩子文见她跑题了，忙打断她，问道：“相的是谁？” “你不知道？是黄麻村的李大力！”芹二娘立刻道，“看你奶奶那样，高兴得很哦，还生怕这门亲事成不了，要是我啊，宁愿养我孙女一辈子，也不能让她嫁......” 李大力？怎么会是他？ 韩子文心头一紧。 这个人在十里八村的名声太大了，他想不知道都不行。 听说他把自家媳妇打着玩，打跑一个打死一个，人也长得粗蛮凶狠。 村里的小娃不听话，爹娘都会吓他，哼，再不听话，让李大力把你抓去打一顿！ 这样的人想再娶媳妇，肯定把彩礼定得很高，才能让贪财之人动心，把女儿许给他。 显然，韩老太就是这样的人。 韩家卖完了地，没钱用，就把主意打到韩小妹身上，要拿她卖钱了。 大娘小媳妇们还在啧啧摇头。 “你那个奶奶呀，掉进钱眼儿里了，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小妹要是嫁给这个人，这辈子没活路了。” 第93章 “你是没看见那男的，比韩大狗还要壮实，那拳头，就跟个小坛子那般大，小妹瘦得只有一把把，经得起几捶？” 韩大狗的堂嫂不悦了：“我们大狗人虽然浑，对大嘴，那可是好得很，从来不打媳妇儿。” “这么说起来，连村里最浑的大狗都比他强得多。” 韩子文越听越心惊，韩小妹绝不能嫁给这样的男人。 在这个年代，结婚就是一辈子的事，不可能像后世那样，觉得不合适就能离婚，嫁进夫家门，就是夫家人，死都要死在夫家。 不行，他得阻止这门亲事。 正说着，就听见韩家有了动静，院里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槐树下的大婶媳妇们全部都住了嘴，盯向院门。 就见一个双颊画着鲜艳的胭脂，涂着血红的嘴唇，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媒婆甩着手帕，摇摇摆摆地走了出来。 旁边正是满脸堆笑的韩老太。 那媒婆一边走，一边说。 “我就说嘛，以你家闺女的模样身段，又是这么的好性子，大力兄弟肯定瞧得上。” 她双手一拍，笑得花枝乱颤：“简直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好得不得了啊！我啊，还从来见过这么般配的两个人。” 韩老太也学着她双手一拍，笑眯了眼：“全靠黄婶你撮合。” 黄婶一甩手帕：“行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了，保管办得妥妥的。” “麻烦你了，以后谢媒钱啊，谢美酒啊，不会少你的。” 黄媒婆用手帕捂着嘴，咯咯笑起来：“好说好说。” 说完扭头看向身后，甩了甩手帕：“走吧，走吧，大力兄弟，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这才第一天呢，你就舍不得了。” 那叫李大力的男子身体粗壮，长相凶狠，满脸横肉，看着就让人害怕，不敢轻易接近。 不过此刻他的嘴角却往上勾着，侧身盯着韩小妹。 韩小妹打扮得很漂亮，穿了一身桃红衣衫，头上除了一朵桃红色的头花，还插了一只崭新的银簪子。 李大力冲韩小妹笑了笑道：“那我就走了。” 他的声音粗嘎，用这柔和的语气说话，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韩小妹跟在韩刘氏身后低着头，听到他说话，没抬头。 韩刘氏使劲扯了扯她的衣襟：“人家大力在和你说话。” 韩小妹才战战兢兢抬起头，“嗯”一声，旋即又低下头。 韩刘氏笑道：“我们小妹人老实，脸皮薄，可不是那种招三惹四的人。” 李大力显然对韩小妹的反应很满意，点点头，满脸笑意。 只是这笑意在那张凶狠的脸上，怎么看怎么渗人。 黄媒婆还在拍着她的胸脯打包票：“你们就在家里等着吧，接下来的事啊，交给我行了，保证办得妥妥的。” 说完叫上李大力，摇摇摆摆地走了。 老远还能听到她嘎嘎的笑声。 韩老太满意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正准备回院子，见槐树下一堆的大婶媳妇，悄悄撇了撇嘴。 一天到晚就跟闻着腥味的苍蝇一样，没事就往这里扑。 她不想理这些是非婆，可惜那些人哪里肯善罢甘休。 几个年纪大的大婶忽啦啦起了身，冲了过来，把她围在中间。 第123章 芹二娘第一个冲着韩老太发难。 “老四媳妇，你这么做可不厚道，你知不知道这个李大力名声不好，专门打媳妇，他娘也不把媳妇当人看，你这是把小妹往火坑里推啊。” 韩老太哪里肯认，眼睛一瞪，大声吼道：“胡说八道，人家哪里打媳妇了？那是他条件好，娶媳妇儿要求高，想嫁他的人太多，他都看不上，那些嫁不了他的人编瞎话故意坏他的名声，根本就不是这回事，你们少在这胡说八道，翻是非。” 坐在树下的一个小媳妇立刻站起身，脆生生反驳她。 “四婶，这可不是传谣言，我娘家就是黄麻村的，李大力的小媳妇是我娘和村里几个人一块把她从河里捞起来的。” 她朝向大家，指着自己双臂，身体，向大家控诉。 “那小媳妇的手上啊，身上啊，又是手掐的印子又是针扎的孔，还有火烫的，全身到处都是淤青，任谁看了都心疼。” 她又指着自己的胳膊：“那小媳妇瘦得一把骨头，大腿还没我的手臂粗，我娘回来都哭了好几场，说这小媳妇人勤快，脾气好，这家人狼心狗肺，真下得了狠手。” 芹二娘人虽八卦，却最听不得这个，眼圈立刻红了，指着韩老太道：“小妹多好的姑娘啊，你可不能坏了良心，把她卖给这家人蹉磨。” “你少她娘的胡说八道......”韩老太立刻跳起脚冲那小媳妇骂。 现在韩大柱又不考学了，她也不必再扮出一副贤良样，敢坏她的事，她就找谁麻烦！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可以去我们村打听打听，光在这跳脚有啥用。”那小媳妇根本不怕她，声音比她还大。 “你太贪财了，这是坏了我们韩氏家族的名声，族长肯定不能答应。”有个大婶在旁边道。 韩老太气得冲她啐了一口。 “我贪财？你不贪财？你要是觉得这门亲事不合适，有意见，拿十两银子来啊，我就把这门亲事取消。” 众人听了，都愣住了，你们家的说亲事，别人凭什么要拿银子给你？ 韩老太见大家不说话，更得意了，叉着腰骂：“你们少在那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管闲事，拿钱来啊？” 槐树下立刻变得安静。 “哼，一个个只会说漂亮话，让你们拿钱，咋都不动弹？” 芹二娘率先反应过来：“这是你们家的事，我凭啥给你银子！” “你也知道是我们家的事？那就少管，吃饱了撑的！” 韩老太骂完，扭头冲韩小妹道：“我们回屋里去，别理这些人，她们就是看不得你嫁得好。你刚才又不是没看到，人家李大力对你多好。” 她伸手扶了扶韩小妹头上的银簪，笑得合不拢嘴。 “这么粗一根簪子，说给就给，眼都不眨一下，小妹啊，你享福的日子在后头。” 韩小妹始终埋着头，不吭声不出气，她娘叫她转身叫她回屋，她真就转身跟着她回去了。 韩老太进了院子，“呯”地一声将门关上，把这些人全关在了院门外。 大婶小媳妇们对着院门又是叹气又是无奈。 还是芹二娘率先道：“不行，这事儿得告诉族长，这要是传出去了，说我们韩姓人贪图钱财，用闺女换钱，以后我们还咋出去见人？” 其他人都表示同意：“对，去找族长，这事得他出面。” 韩子文看着她们气呼呼找韩村长，暗自摇摇头。 这种事族长还真不好出面。 到时候韩老太咬死一句话，他家没钱，要给三个孙子娶媳妇，人家给的彩礼高，她觉得合适，再咬死说李大力是被冤枉的，如果族长不同意，让族长拿钱出来，族长怎么办？ 可能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韩老太或者李大力做点保证。 这门亲还是得结。 当然，韩子文不能让这件事如此发展。 韩子文看了眼韩家紧闭的院门，便朝自己家里走。 他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本来他就打算开春带韩小妹一块儿离开，现在计划得提前了。 其实他自己是非常想非常愿意，立刻马上赶紧到京城去，一刻不要耽搁。 只要能和顾云朗待在同一座城市，他就觉得是一种幸福。 不过又有点近情情怯，用这样那样的借口阻止自己的行动，现在有了这么好的一个理由，他当然可以行动起来，问心无愧地立刻马上就走。 既然起了这个心思，他倒也不着急了，打算回去后好好规划一番离开路线，等韩小妹晚饭时过来，再把计划告诉她。 回家后韩子文盘算怎么离开，家里的东西，哪些要带走，哪些带不走，就留下来送给朱大勇兄弟。 这些日子以来，这三兄弟帮了他不少忙，人品也没话说，他很感激他们。 而且接下来，他还想请朱大勇帮忙。 待把离开的计划理出来，每一步都推敲清楚，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他的心里更加安定。 就等韩小妹晚上过来，和她商量了。 哪知道，吃完晚饭，小山带着弟妹出去玩了，韩小妹都没来。 这让韩子文觉得奇怪。 韩小妹这段时间以来，基本上每天晚上都要过来的。 怎么今天破了例，难道说韩老太不许她晚上再出来了？ 会不会韩老太怕喊小妹逃跑，把她监视起来了？ 韩子文猜测半天，也没个确定的结果。 眼见太阳落了山，天色渐渐黑下来，小山带着大凤小龙回来了，韩小妹也没出现。 看来今天确实是不可能再来了。 第94章 韩大凤一进院子，就冲着韩子文嚷嚷。 “哥哥，哥哥，小姑要嫁人啦。” 韩子文诧异地问：“你们也知道？” 小龙仰起头，在旁边插话：“族长爷爷去奶奶家了，栓儿叔带我们去看来着。” “说了啥？你们看到了吗？”韩子文忙问道。 三个孩子齐齐摇头。 “奶奶把我们全部赶了出来，把院门关上，我们啥都听不到，就知道小姑要嫁人了。” 大凤拉住韩子文的衣服，害怕地道：“哥哥，你认得小姑父吗？小栓儿她娘说小姑父要打人，打得特别疼，往死里打，哥哥，能不能不要让小姑嫁给他呀？” 韩子文默默地想，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哥哥知道了。” 他把几个孩子赶去洗漱，心里很是好奇。 韩村长找到韩老太，他们谈些什么呢？ 他能阻止韩老太结这门亲吗？ 看来今天晚上得亲自去韩家去探一探。 第124章 现在这个年代没什么娱乐方式，乡下人都睡得早。 晚上十点过青山村便灯火已基本熄灭，变得安静下来，沉入了梦乡。 等到十一点多，韩子文轻手轻脚出了院门，朝村里的方向望去。 黑漆漆，静悄悄，狗都不叫了。 这个时间差不多了。 韩子文掩上门，沿着山道往村里跑。 下了山道仍然穿竹林，跑到韩家后院的院墙下，韩子文纵身一跃，手撑着墙头，很容易地翻了过去。 轻飘飘落地后，他侧耳细听，能清楚听到前院此起彼伏的鼾声。 韩家人应该全睡着了。 韩子文直接朝着后院的柴房跑过去。 韩小妹就住在柴房里，现在找她倒是很方便。 刚走到柴房门前，就听到里面有“呜呜”压抑的哭声。 看来韩小妹没有睡，正在屋里伤心。 韩子文轻轻敲了敲柴房门，压低声音叫：“小姑，小姑！” 哭声立刻停了，韩小妹吃惊地问：“谁？” “小姑，我是小文！” 屋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房门很快从里面打开。 韩小妹站在门口：“小文，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她扭头看向屋里，局促地道：“有点黑。” 因为没有点油灯，柴房的窗子又开得比较高，屋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韩子文闪身进去，摸出把小手电，拧至最暗的光线：“没事，我带了灯。” 韩小妹的这间柴房很简陋，墙的一边堆着柴火，另一边放了张床。 说是床，其实就是几块石头上面搭了张门板。 床的旁边有两个藤编的衣箱，还有一根凳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有。 虽然韩子文的灯很古怪，不过韩小妹现在也没心思管他，把板凳提过来，招呼韩子文坐下，自己也坐在床上。 韩子文看她眼睛都肿了，也不废话，直接问。 “小姑，你的亲事我知道了，村长是怎么说的？是不是不许奶奶答应这门亲事？” 韩小妹摇摇头，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把村长来家里的经过向韩子文说了一遍。 村长的意思的确是不同意韩老太答应这门亲事。 结了这门亲，会败坏韩氏家族的名声，以为韩家人只知道银钱，没有良心，以后姑娘小子想结好亲就难了。 韩老太的态度很强硬，直接对村长道：“家里地全没了，银钱也没有，就靠着这点儿彩礼给家里的三个小子说亲事，要是你觉得这门亲事不妥当，村长你把这十两银子出了，我立马把亲事推了。”她又象想起什么，“对了，人家大力给了我二两银子让我给小妹买衣服，这二两银子我已经花了，你还得再给我二两。” 韩村长一听就急了，他哪里去找十二两银子给他们。 就算有，也不可能给他啊，要不然以后其他人有样学样，他再大的家产也顶不住！ 韩老太也不为难他，继续道：“这个人我打听得清清楚楚，性子是有点急，也打过媳妇，可没传的那么严重，真是那小媳妇自己想不开，你看，她娘家人还和大力在走动，真是那恶人，咋可能这样？” “再则说了，我们可不是单门立户，青山村有这么一大族人呢，能怕他？村长，定亲的时候你亲自出面，敲打敲打他，告诉他，我们这一百多户人都看着，要是他敢打我们小妹，不会放过他。” 这些话全是韩大柱教她的，这么一说，韩村长果然犹豫了。 他想了想，也行，前面那小媳妇是外来户，就一家人在这边，被人欺负了不敢吭声，可韩家有这么多人，会怕他？ “行，送亲的时候叫上十多二十个壮小伙给小妹扎场子，得让他知道，敢欺负我们韩家人，一人踢他一脚也能把他踢死，把他的屋子给踩平。” 这就是家族的力量，韩村长还挺骄傲的。 韩小妹抹着泪道：“我娘和村长说，到时候吓吓他，他肯定就不敢再打我。” 后来韩村长让韩老太把嫁妆准备丰厚点，又让韩小妹受了欺负一定要回来说，便走了。 韩小妹根本就不信这些鬼话，真嫁过去了，娘家人会管她？她能有机会跑回来诉苦？ 韩子文也不信，而且就算这次韩村长出面硬逼着韩老太退了这门亲，下次呢？ 韩老太再找个这样的人家，他还会管吗？ 现在李大力名声太臭，还能有所警惕，遇到那种明面上厚道，实际刻薄的人家更麻烦。 韩老太是绝对不可能为韩小妹着想，细细打听。 “小姑，跟我走吧，我们去京城。”韩子文直接道。 “京城？”韩小妹诧异地道，“你不是说去府城吗？怎么又去京城了？” “府城离村子太近了点，万一被村里人看到就麻烦了，京城隔得远，安全。” 韩子文目光炯炯地看着韩小妹：“怎么样，去不去？” “去！”韩小妹咬牙道。 她刚才在这愁肠百结，想着与其被那男人折磨得受不了去死，还不如现在直接跳河死掉算了。 既然她死都不怕，还怕去京城吗？ 以前是对这个家，对未来还有点幻想，现在全然没了指望，她也没有什么可留念的。 只是她最远就去过青河镇，不知道去京城是个什么章程。 “小文，我就这么跟你走吗？要不要什么东西？” “什么都不用，跟我走就行。” 因为想去江南，韩子文打听过在大周朝普通百姓远行需要什么手续。 其实挺简单。 由村长或者里正一类的给开个推荐信，他拿着同行男子的户籍和推荐信去县衙门办个路引。 路引上只会注明同行男子的年龄人数，对女子并没有做要求。 女子只需要在坐车坐船住店之时，拿出户籍给店家查看，证明她不是黑户，不是逃奴就行。 所以想带韩小妹走，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户籍。 大周朝的户籍也和后世的户口本差不多，一人一页，挂在户主名下。 女子不能单独立户，但是只要有人愿意接纳她，她可以拿着自己那一页落户到那户人家的户头下。 女子嫁人便是如此，把自己的那页户籍取出来，落到男方的户头下，就成了夫家的人。 这么一来，事情就简单了，只要有了韩小妹的户籍，就可以带她远走天涯。 以韩老太家里的情况，根本不可能找到京城来。 不过韩子文不打算用韩小妹自己的户籍，万一韩老太报了官，韩小妹在京城落户被发现，那就麻烦了。 他打算给韩小妹买个户籍。 这个年代没有联网，想做假，太容易了。 在哪里买户籍他都想好了。 第125章 韩子文把自己的打算告诉韩小妹。 他想的是带着弟妹先离开青山村。 韩小妹过几天从家里逃出来，他们在府城会合。 得益于韩二婶前段时间的宣传，韩子文要离开青山村去找他爹韩老三的消息，全村人都知道。 这个消息早于韩小妹的亲事就传了出去，他现在要走一点不显突兀。 他正好趁此机会找到韩村长，让他写推荐信，去县衙门办了路引，就可以找到府城的船行，搭船去京城。 “咱们不能一块走，怕奶奶去告官，万一被发现了，就跑不了了。” “我提前几天走，先把一切事情安排妥当，你一到府城，我们就搭船离开，就算他们报官，也来不及了。” “说定哪天来提亲了吗？” 韩小妹点点头：“黄媒婆说五天后是黄道吉日，诸事皆宜，她会带着李大力她娘过来提亲。” 韩子文算了算，五天的时间足以他把事情办妥。 “那就提亲的第二天早上。” 在乡下，提亲时男方要送上聘礼，女方接了聘礼，会请男方的家人吃一顿饭，在席上商量结亲时的具体事宜。 第95章 这样的宴请，菜品比较丰盛，还会喝点小酒，耗时比较长，韩家难得能吃顿好的，第二天肯定起不来。 韩小妹趁机可以跑出来，先到镇上，再搭乘马车到府城。 “咱们订好时间，我包辆马车来镇上接你。” 韩小妹忙摇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搭车去府城，你跟我说怎么走就行了。” 见韩子文迟疑，韩小妹坚决地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不能全依赖你，我要是连这点用都没有，怎么能跟着你去京城？” 她比小文年纪大，还处处要小文照顾，这不是给他添麻烦，拖他后腿吗？ 从现在开始，她必须依靠自己。 韩子文也不勉强，把自己的计划细细说给她听。 最终一番商量，定下来提亲第二天，韩小妹离开韩家。 韩子文还有个打算。 李大力送了不是韩家二两银子吗？ 这次提亲又要送十两和一堆东西，韩老太肯定早就算计好要怎么花了。 说不定定亲宴的银两都等着李家的十两银子来付。 他们把银子花了，韩小妹又跑了，李大力绝不可能善罢甘休，肯定要找她还钱，说不定还要她另赔银子。 就让这两家狗咬狗吧！ “我明天把家里的事办好，带着弟妹先离开，就不来和你道别了，你记得照我说的办就行。” “有什么意外，你去找朱大勇，他会帮你想办法。” 韩小妹默默听着，把韩子文说的话全记在心头。 “我娘说了，在我出嫁前不用我干活了，天天给我做好吃的，把我养好一点。” “行，从府城坐船去京城，路上要一个多月，够折腾的，正好就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一切说好，韩子文无声无息地离开了韩小妹家。 第二天早上，韩子文起床后便开始整理东西。 哪些带走，哪些留下。 三个弟妹听说要带他们去江南，高兴得不得了，手忙脚乱地在旁边帮忙。 毛巾毛巾被，腌肉腌鱼米面是要带走的。 带起来也方便，放空间里就行。 后院养的鸡和兔都留给朱大勇。 这屋子和两亩荒地也留给朱大勇。 收拾得差不多了，韩子文让小山带着大凤小龙去村里玩，顺便把朱大勇叫来。 朱大勇正准备去荒地锄草，听到韩子文找他，很是诧异，提着锄头就上门了。 “小文，有什么事吗？” “大勇哥，进屋里来说，我有事找你帮忙。” 韩子文把朱大勇让进院子，便把院门关上。 朱大勇人说长得粗犷，心却很细，立刻察觉有异，问韩子文。 “出啥事了吗？” 韩子文也不着急，给他倒了杯水，招呼他坐下，这才把自己的打算跟他说了。 “大勇哥，我有事想麻烦你。” 朱大勇摆摆手：“没事，你有事尽管说，不要说什么麻不麻烦。” “我想带着弟妹去江南找我爹。”韩子文开门见山地道。 朱大勇吃了一惊，他听到村里人在传这件事，不过他觉得不靠谱，没往心里去，没想到小文还真有这个打算。 “你爹真的还在？” “我前几天都在往镇上跑，就是打听这件事儿，还真听说有和他一块跑船的回来了，说是从江南回来的，我就想找找。” “真的？他咋才回来？”朱大勇听得眼睛都瞪圆了。 “他说脑袋被撞了，被人救上来也记不得自己是谁，过了一段时间才模模糊糊有印象，也就前段时间才彻底想起来。我就想着会不会说我爹也是这样？我要是寻到他，帮着他想一想，没准他就想起来了。” 韩子文毫无压力地说着瞎话。 反正他们又不可能去找那个人打听。 “如果他在那边过得不好，我们就一块回来。如果过得好，就跟着他在那边过，不回来了，这里的东西全留给你。” 朱大勇惶恐地四处看了看。 “留给我？这怎么使得？” “怎么使不得。那两亩荒地，这间屋子，还有后院的鸡和兔，我都留给你。” 朱大勇吓坏了，黝黑的脸上泛出红色，猛地站起身，使劲摆手。 “使不得，使不得。” 韩子文笑了，拉着他坐下。 “大勇哥你听我说，我走得急，这些东西来不及处理，我就想着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照看。我不在的时候地里的产出都归你，如果我回来了你再还给我，如果我没有回来，这些才都是你的。” 朱大勇急得语无伦次了：“这怎么好？我咋好白要你的东西，这不是丧良心吗？” “大勇哥，这些日子你帮了我不少的忙，再说了，也不算白给你。” 韩子文低下头，略一沉吟，才抬头看向他。 “其实我还有件事想拜托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忙，如果不愿意，我想请你保密，不要告诉别人。” 这些日子以来和朱大勇的相处，对于他的人品，韩子文很信得过。 朱大勇忙忙点头：“你尽管说，能帮我一定帮。” “是我小姑的事。” “韩小妹？她不是定亲了吗？帮她什么事？” 朱大勇皱紧眉，诧异地看着韩子文。 第126章 韩子文直接问：“大勇哥，你知道我小姑要定亲的是谁吗？” “这能不知道吗？全村人都知道，黄麻村的李大力嘛。那男的不是个东西，拳头只会用来打媳妇，你奶奶这么做，真是不厚道。” 他虽然没和韩小妹打过交道，可知道那是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好姑娘，真要嫁给那个李大力，肯定只有挨打的份。 想到她以后的日子，他于心不忍，就连他的媳妇儿都替韩小妹难受。 韩老太这就是把女儿拿去换钱，这样的人他很看不上。 可他一个外姓人，根本就插不上嘴，只能深表同情。 “这次我离开，想带上我小姑一块走。” “带上你小姑？” 朱大勇迟疑了一下，猛的明白了。 “你是说，你是说，带着她，直接带她走？逃婚？”朱大勇结结巴巴地问。 “对，我不想让人知道是我带她走的，我打算和我弟妹先离开，等我们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再走，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是我带走的。” 朱大勇也是个血性男儿，如果是他的妹妹遇到这样的事情，估计他也会这么做。 由此他对韩子文更高看一眼，这不是只顾自己的那种自私鬼。 像韩大柱那种人，用卖小姑的钱给自己说亲，他也好意思！ 朱大勇立刻点头答应。 “我愿意帮你，你不用拿这些东西来跟我谈条件，我自己愿意帮你。” 韩子文喜出望外，端起桌上的水杯，把朱大勇的那杯递给他：“太好了，谢谢你大勇哥，我就以水代酒，敬你一杯！” 朱大勇腼腆地接过来，喝了一口水，放下水杯。 韩子文也放下水杯。 “大勇哥，这些东西不是用来跟你谈条件，是我真心真意想送给你。” “这事咱们先不说，你说说要我咋帮吧。” 韩子文便把他的想法告诉朱大勇。 “这事得安排周密了，不能把你们牵扯进来。” “我和我小姑商量好了，她在订亲宴的第二天早上出发，你头天晚上让嫂子悄悄回娘家，你早上一大早带着我小姑去镇上，让她穿上嫂子的衣服，包个头巾，就不容易看出来。等她到了镇上，我小姑坐车去府城，你去嫂子的娘家把她接回来，这样你离开的时候是你们两口子，回来也是两口子，就算有人发现你们恰好不在，也不会怀疑到你们身上。” 其实韩小妹不想麻烦朱大勇，想自己上路。 但是早上出发太早了，山路又崎岖难行，万一在路上遇到点事，岂不是害了她。 有朱大勇在旁边陪着，那就万无一失了。 “这主意好。就这么办，我保证办得妥妥的。“ 朱大勇满口答应下来。 他想了想道：“这地和屋子我确实没有银子给你，我就帮你照看着，后院的鸡和兔我算钱给你吧，你出外也要花不老少钱。” 他虽然穷得叮当响，可这点银钱，还是凑得出来。 韩子文也不再推脱，答应下来。 两人说定后，便一块去找韩村长，让他给做个见证。 “立个字据，免得有人找你麻烦。” 韩子文到了后院，提了一只鸡，和朱大勇一块去了韩村长家。 现在天气冷了，地里没有活计，韩村长坐在屋里，正用竹条编竹筐。 看见韩子文提了只鸡过来，奇怪地问：“你这是做什么？” 韩子文把鸡放到地上，对他道：“村长，我有件事想麻烦你。” “麻烦我？什么事，你只管说。” 第96章 韩村长把编了一半的竹筐放在一边，招呼两人坐下。 田婶子从里屋出来，看到地上的鸡也觉得奇怪。 “小文，你提只鸡来干嘛？” 韩子文把鸡递给她：“这是我孝敬你们两位的，你收着吧。” 田婶子接过母鸡，无助地望着韩村长，等候他的指示。 “先提下去，我听听小文要说啥。” 韩村长冲田婶子挥了挥手，田婶子便提着鸡离开了。 “说吧，啥事？” “村长，我打算去江南寻我爹。” 韩村长皱起眉头：“寻你爹？你爹不是掉到海里了吗？你去哪寻他？” “前段时间大柱哥跟我说我爹可能没死，和他一块掉下海的，有人活着回来了......” 韩子文把跟朱大勇说的话向韩村长复述一遍。 韩村长怀疑地看着他：“带着你弟妹去寻他？” “是啊，不然能怎么办，总不能把他们放在家里。” “村长爷爷，我想麻烦你给我写一封推荐信，我拿到县衙门办张路引......” 韩村长山羊胡子一翘，不同意。 “这事儿不靠谱。大凤小龙才多大点，你带着他们赶那么远的路，不是活受罪吗？” “不会，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我们走水路，从这里到江南，只要十几天，不会受什么苦。” “你家里的地，房子，你养的鸡，你咋打算？” “我跟大勇哥说了，让他帮我照看着，等我回来了，再还给我。” 韩村长有点不满，族里那么多人，干嘛要托付给外姓人。 “我不赞同这件事，你个小孩子，哪能想一出是一出。” 韩子文态度很坚决：“我爹既然还活着，我就不能任由他漂泊在外，我得寻他回来叶落归根，如果他真的是别人说的，撞到脑袋忘了事儿了。我就帮他去想起来。我要得了这消息，还像是没事人一般，那是我不孝，我做不出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韩村长也没有法子，只得照他的意思，给他写了推荐信。 边写边表态：“我是不同意的，出了事，你可不要怪我。” 信上写明了韩子文和小山，小龙三人的年龄姓名，大凤不用写上去。 “你们只去江南，还去别的地儿吗？”韩村长问道。 “去，江南找不到我就顺着那边多找找。” “行，那我就不给你写明去哪。” 这倒符合韩子文的意思，忙点头：“行，不用写去哪。” 韩村长写完后，把推荐信交给韩子文。 “你拿着这信去衙门就能开路引了。” 韩子文接过来长出口气，拿到路引，他就可以去京城了。 希望他到达京城时，顾云朗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青山村，大青山，再见了！ 第127章 韩子文拿到推荐信，又麻烦韩村长帮忙写张契书。 契书上写明，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家里的地和屋子都由朱大勇打理。 收成全归朱大勇所得。 如果自己回来了，地和房朱大勇得还给他。 如果不回来，三年后归朱大勇所有。 韩村长噘着嘴很不乐意，一眼一眼瞅韩子文。 这就是韩家的财产，怎么能便宜外姓人？ 韩家一百多号人呢，就找不出一个能让小文放心托付的？ “这屋，这地，要不再想想？族里那么多人，抬把手就帮你把地种了，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韩村长不住朝韩子文使眼色。 “地是大勇哥一直在种，就一客不烦二主，还是让大勇哥多费点心。”韩子文没有让步。 说是族人，以前韩三嫂一家被韩老太赶出来，怎么没人帮着他们说句话，兄妹四人快饿死了，也没人来送点吃的来。 至少朱大勇这人他是亲自打了交道，知道他的品性，愿意把这点微薄的家产交给他。 韩村长还想劝韩子文，可碍于朱大勇在这里，他不方便说，只能嘟嘟囔囔，心不甘情不愿地写下契书。 韩子文拿到推荐信一点不耽搁，马上叫回在村口玩耍的三兄妹，一块回去收拾东西。 大东西都已收到了空间里，只把四兄妹的衣服打了三个包裹背在背上，包了老李头的牛车，送他们去镇上，再搭车去县城。 当然，阿黄得带走，这是他们的保镖。 村里人听说韩子文真要去寻韩老三，都吃惊不已，全聚到了老槐树下。 见他带着弟妹往村口走，几个大婶大娘围上去，好心劝他。 “小文，你这傻小子，你这是要去哪寻你爹？听到点风就是雨，你以为出门一趟容易？要是大凤小龙出点事，我看你咋办？” “到底谁告诉你的？你咋就被骗了？” 待看到四兄妹就那么三个小包裹，又为他们伤心。 “瞧瞧这过的是啥日子，四个孩子，就这么点行李！” 正好朱大勇的媳妇从家里拿了几个红薯饼出来，让他揣上，路上饿了打个尖。 “家里也没其他好东西，只有这个了，你不要嫌弃。” 其他人见劝不转他，也纷纷回家拿了自家的玉米饼，红薯饼给他。 “出门在外，哪哪都花钱，这些饼子带上，能省一点是一点。” 芹二娘也拿了两个混合面饼子给韩子文：“这是我打算中午吃的，你带上，找不到你爹，就赶快回来，别在外面多耽搁。” 韩子文心里挺感动的，别看他们平时八卦了点，计较了点，其实都是些心善的人。 他朝着大家挥手：“谢谢各位叔叔婶婶，我记下了，我要是找不到我爹，一准回来。” 当然，爹是肯定找不到，回来是不会回来了。 小栓儿听说小山要走，也送了出来，把自己最喜欢的一个漂亮小石头送给了小山，带着一群手下，眼泪汪汪地追着牛车跑了好一阵。 村里人看着这一家四个孩子离开，心里都不好受，忍不住咒骂。 “也不晓得哪个黑良心的骗这傻孩子，不知道他是实心眼吗，真就听进去了。” “可不是嘛，他没有去过外面，哪晓得外面的艰难，别出事才好。” “天打雷劈的黑心人，以后肯定会有报应。” 韩大柱听到动静，站在院门口朝外望，听到大家都在骂那黑良心的人骗韩子文，他不由得抖了抖，悄悄回了屋。 他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这傻小子就当了真，这就寻去了。 他心情挺复杂的。 唉，这小子是把他当大哥尊重啊！ 早知如此，当初听他的话去给王公子当小厮多好。 现在早享上福了。 自己不至于这么惨，小文也不会漂泊在外。 算了，这傻小子，自求多福吧！ 韩子文到了镇上，买了几个包子，就在镇外搭上了去县城的驴车。 镇外每天都停了不少驴车，专跑县城，包一辆驴车，只要五十文。 兄妹几人坐在车里，一人一个包子，搭配着青山村村民们送的饼子，喝着韩子文保温壶里的热水，在车上就把午饭解决了。 这些饼子是青山村村民的一番心意，不能辜负了。 驴车比牛车快多了，从镇上到县城大部分路都是官道，比较平坦，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县城。 此时的县城，没有了璀璨的灯光，从一颗流光溢彩的珍珠，重新变回了黯淡无光，破旧狭小，尘土飞扬，了无生机。 兄妹几人都来过县城，知道县衙门在哪，在城外下了车。 进了城门， 顺着青石板路一直往前走，过了最繁华的那座桥，就能看到县衙门。 手续办得很顺利，负责发放路引的文书是个年轻的书生，态度很好，丝毫没有为难他们。 见到推荐信上写的寻亲，他照例询问道：“你们寻什么亲？” 韩子文实话实说：“我爹，我爹在船行做事，几年前船翻了，落进水里，有人说在江南看到过他，我去找找看。” 这事文书听说过，打量眼韩子文：“原来你爹也在里面。” 他又看了看圆睁大眼望着他的几个孩子，叹口气：“诗书立业，孝悌做人，你做得很对，小心照看着弟妹。” 说完便开出了路引，不用一文钱。 韩子文还担心他会收取好处费，准备了一百文铜钱在手上，倒是省了。 韩子文小心收好路引，出了县衙，找到县城的客栈，订了一间人字号房间。 把弟妹们安置好后，他叮嘱小山不要出屋，阿黄看好三个小主人，便出了客栈。 沿着客栈外的青石路继续前行，再穿过一座小桥，便是一条叫做铜锣街的小街。 韩子文找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换上他的公子服，朝铜锣街走去。 这条街不宽，仅容两人并排行走，街两旁是一座座小铺子小吃店。 第97章 第一间铺子上挂了个招牌：“胡记牙行。” 韩子文就打算在这里给韩小妹买新的户籍。 第128章 这种偏僻小县城里的牙行，基本上都有衙门里人做后台，什么生意都敢做。 买卖户籍便是其中一项业务。 胡记牙行铺面不大，铺子里有个伙计，在向一位客人说着什么。 旁边一位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正翻看着一本册子。 看模样，应该就是这家的老板，胡牙侩。 见到韩子文，中年男人立刻迎上前来，脸上挂着笑意：“在下姓胡，是这里的掌柜，请问公子有什么需要？” 韩子文上下打量他一眼，点点头：“有个大生意，不知道掌柜可有兴趣？” 胡牙侩一愣，笑意更深：“当然有，公子这边请。” 胡牙侩把韩子文请到雅间坐下，吩咐伙计奉上热茶，才看向韩子文：“不知道公子所说的大生意是.......” “我想买个户籍。”韩子文压低声音道。 胡牙侩脸上笑容顿时消失不见，肃起脸：“公子此言差矣，我们可是做正经生意......” “啪！” 韩子文拍了五两银子在桌上。 胡牙侩眼睛登时被银子吸住，咽了口口水：“不是说有银子就可以......” “啪！” 韩子文又拍了五两银子在旁边，抬眸望向他。 “可以，肯定可以，马上就能办！”胡牙侩擦了擦嘴，坐直身，一连声答应。 说着就要去拿银子。 韩子文把他手挡住：“什么时候能办好？” “立刻马上现在！公子你等着！” 胡牙侩猛地起身，慌慌张张朝外跑，很快拿了两张纸片过来。 “公子，我这里有两个孤寡人，刚死了还未销户，可以办一个新户籍，挂在他们名下。” “不知道，买户籍的是什么样的人？” 韩子文道：“二十岁的女子，未出嫁。” “没问题，你看看这两个，挂在哪个下面？” 韩子文看了眼，这两个孤寡人，一个姓吴，一个姓何。 “何姓这个。”韩子文随意点了点。 “行，你看看叫什么名字。” 韩子文是个起名困难户，迟疑道：“何小妹？” 胡牙侩倒是不满意：“太随意了，何秀姑？” 韩子文撇撇嘴，你这也不怎么样。 “何秀莲吧。” 简约而不简单，挺好，就这个了！ 胡牙侩立刻拿了张空白的户籍在上面填写，边写边对韩子文道：“公子，你在这里略坐坐，写完去衙门盖个印，这户籍就成了。”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韩子文有点担心。 “当然不会，我们牙行就是靠这个吃饭，有问题不是砸我招牌吗？公子你别往外说就行。” 胡牙侩两三下把户籍填好，去到大堂唤来伙计，把户籍交给他，让他赶快去衙门跑一趟。 “动作麻利点，我等着要。” 回到雅间，他一边殷勤招呼韩子文喝茶，一边道：“公子若要再买，尽管来找我们，保管没问题。” 胡牙侩高兴得不得了，除去给衙门的五两，这么一下，他就能赚五两银子。 要是天天都有人上门就好了。 不一会儿，韩子文便揣着新鲜出炉的户籍走出了牙行。 从此以后，韩小妹就叫何秀莲了！ 明天他带着弟妹们去府城，把船票落实了，便只等何秀莲的到来。 ＊＊＊ 韩子文在为了启程京城做准备，顾云朗此时则跟在太子身旁的侍卫官走在御道上，去勤政殿面见太子。 皇上龙体欠安后，一直是由太子监国，此刻太子正在勤政殿批阅奏折。 顾云朗跟着侍卫官越过一座石桥，穿过一连串的殿宇，来到了勤政殿。 太子本是专心看着奏折，听传顾神医来了，停了笔，抬头道：“传他进来。” 顾云朗进了殿，扬头便见太子坐在书案前，皱眉思索着什么。 太子今年三十有余，身材修长，眉目俊秀，平日里带着笑，自有一股温文的儒雅气质，让人如沐春风。 此刻他似乎遇见什么烦心事，眉头紧缩，面庞上那丝温柔便不复存在，只余几分阴冷。 顾云朗自然不会去窥探太子究竟在烦心何事，只低眉顺眼地向太子见礼。 “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伸出手虚扶了扶，示意顾云朗不必多礼，转身对太监吩咐道，“奉了茶便退下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 那太监忙应了是，放下给顾云朗新砌的茶，带着殿内的仆从快步退了出去。 殿内瞬间就剩了顾云朗和太子两人。 顾云朗并没有去喝那盏茶，而是将诊箱放在案几上，拿出脉枕，低垂着眼对太子恭敬道：“殿下，草民替您把脉。” 太子坐在案几后，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慢条斯理地将手放到了脉枕上。 趁着顾云朗把脉的功夫，太子慢悠悠地开口问道：“小神医来京城也有些时日了，可适应了京城的生活？” “多谢太子关心，草民觉得还不错。”顾云朗恭顺地回答道。 听了顾云朗这番回答，太子突然幽幽地叹口气：“宝儿，连你也要与本宫生分了吗？” 他的声音温润清朗，说的话暗带委屈，却陡然让顾云朗背上升起一丝凉意。 宝儿是顾云朗的小名，只有至亲之人才会这般叫他，太子突然用了这个名字，显然不是为了与他亲近。 更像是对他有所怀疑。 顾云朗心中微惊，面上却依旧镇定。 “殿下哪里的话，只是现在草民与殿下身份云泥之别，实在不宜过分亲昵，若是不守礼法，被有心人拿了错处，坏了殿下大事，便是草民的罪过。” 说着，他便收了手，继续道：“草民已号完脉，殿下脉象平稳，只是寻常仍需注意休息，切记不可太劳累。” 顾云朗这番话答得滴水不漏，但太子看上去却不太满意。 “此处只有你我二人，宝儿实在无需这般拘谨。”太子刚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更何况，若是连与至亲之人亲近的自由都得不到，本宫这个太子做得又有何意思？” “太子殿下慎言。”顾云朗吓得作势要跪。 太子连忙伸手将他扶着，止住了他的动作，眼眸里有郁气一闪而过。 “罢了，既然你不愿，本宫也不强求，说正事吧。” 第129章 顾云朗站直，也不废话，直接回禀道：“太子殿下，草民探得，徐家三公子这两天和御林军的罗将军过从甚密，似有所图谋。” 太子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端起一旁的茶盏，姿态优雅地吹了吹，浅啜一口。 “徐家，终归是坐不住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地笑一声，“不过一群蠢货，还妄想跟本宫争天下，就凭他们，也配？” 顾云朗低眉顺眼地站着，并不接话，只低声询问太子接下来的打算：“殿下可要做些什么防范一二？” “不必。”太子摆了摆手，脸上是胜券在握的神情，“本宫要的就是他们坐不住，若是他们不动，那才是真的让人头疼。” 说着，太子端着茶盏站起身，绕过案几走到了顾云朗的面前，将手中的茶盏往顾云朗面前一递。 “更何况，本宫还有你。宝儿，你一定会替本宫好好盯着徐家的，对不对？” 顾云朗伸手接住了太子递来的茶盏，低头嗯了一声：“定不负太子所托。” 太子微微颔首，嘴角扬起了笑。 他伸出手拍了拍顾云朗的肩膀，笑道：“有你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待除了徐家，本宫也能睡个好觉了。” 顾云朗没有说话，将茶盏放回案几，静静站着。 太子看他这个反应，也不恼，慢慢松开了附在顾云朗肩上的手，颇有些惋惜地道。 “你啊，在乡下呆了十年，怎么养成了这个木头性子，我记得小时候你是最活泼不过......” “都是这帮蠢货作的孽，一想到还在西北受苦的舅舅、舅母，本宫心就痛得很！” “这帮蠢货压在我们身上十数年，该清算了。” 太子一边说着，一边慢慢绕着案几走，手指轻轻敲打在案几上。 “笃笃笃......” 一下又一下，宛如催人命的鼓点。 “等把那个女人打入冷宫，徐家必定会更急，狗急了便要跳墙，正可趁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说着，太子将目光慢慢放回到顾云朗脸上。 “宝儿你说，对这帮大周的毒瘤，是全杀了好，还是流放到苦寒之地好？” 太子说这话时语调格外轻松愉悦，仿佛不是在说一族百余人的性命，而是在说等下该让御膳房做怎样的糕点。 顾云朗没有替他拿主意，只是低头道：“殿下是大周以后的主人，徐家怎样处置，全凭殿下的意思。” 第98章 顾云朗这个回答倒是难得让太子满意。 他脸上的笑意更甚，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宝儿这话不错，这群蠢货，自然没必要活在世上浪费粮草。” 他向顾云朗许诺：“待到徐家的事办妥，本宫就替舅舅翻案。” “多谢太子殿下挂念。” 顾云朗连忙作揖道谢，掩住眼眸中翻涌的郁气。 十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 太子不再是那个清风霁月，心胸坦荡的朗朗君子。 他变得自私，自负，冷酷，多疑。 嘴里说着信任，心中却充满了猜忌，不断地试探他。 顾云朗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如果不是为了替父亲平反并洗清冤屈，他一点也不想踏进京城，踏入皇宫，踏入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为了他的家人，他不得不这样做。 顾云朗头低着，太子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失常，只自顾自问道：“舅舅的门生弟子都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顾云朗抬起头，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他们都愿意为父亲翻案一事上表。” “不错。”太子很是满意地点点头，“你办事，本宫素来放心，日后大计，本宫也还需要你。” “太子殿下哪里的话。”顾云朗连忙行礼谦让，“能为太子殿下办事，是草民的荣幸，草民愿为太子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太子含笑看着顾云朗，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宝儿为本宫奔走劳累，本宫自然也不会亏待你，本宫已派人去西北接你母亲，不日便能抵京，有你外祖亲自诊治，身体想必很快就会痊愈，你不用忧心。” 顾云朗闻言，眸中神彩一闪，忙躬身谢道：“谢太子殿下费心。” “你与本宫，无需多礼。”太子伸手虚扶了扶他，“那也是本宫的舅母，本该多多费心。” 正说着，太监在外禀报：“太子殿下，徐丞相求见。” 太子冷冷一笑，轻嗤道：“他倒是急得很。” 说着，太子旋转身，走回案几，扬声道：“宣他进来吧。” 在说话这一瞬间，太子脸上的郁气与嫌恶一扫而光，又恢复了往日和煦温柔的样子。 像是在脸上覆上了一层面具，将所有的喜怒都掩去，只余下一脸的平静无波。 顾云朗见状也起身向他告辞：“太子殿下身体无恙，草民先行告退。” 太子定定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去吧。” 顾云朗跟在侍卫身后出殿，正好与进殿的徐丞相迎面错过。 徐丞相狐疑地看着他，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御道上，才喃喃道：“长得太像了，莫非是......” 顾云朗出了勤政殿，跟着侍卫快步离宫。 出了宫门，他扭头望向身后重重叠叠，金碧辉煌的宫殿，高大厚实，绵延不绝的宫墙。 这座宫殿，威严而壮观，如同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堡，却充满了权力的争斗和阴谋的暗流。 那些看似温煦和善的面孔背后，隐藏的全是狠毒的算计。 可为了他的亲人，他必须一次又一次地踏入这犹如深渊一般的巨大牢笼，配合着这场权力游戏。 每次从宫里出来，他就特别怀念青山村的日子。 怀念和小文坐在院子里，看着夕阳，听他絮絮叨叨地念着要做这样做那样。 心里觉得特别安宁。 也不知道小文什么时候能来京城。 等他来了，这边事一了，就一直陪着他。 如果他想在京城生活，就在京城，如果他想去江南，就一起去江南。 只要能离开这里，随便去哪，自由自在，过最简单的生活。 不用再面对这些勾心斗角，阴谋诡计。 第130章 府城里，韩子文这几天里也没有闲着，先到城北的“通达船行”定下了去京城的船票。 得益于大运河的便利，府城到京城船只往来比较频繁。 隔天便有一条客船驶往京城。 韩小妹过来的那天正好有一班，末时出发，也就是现代的下午一点钟。 如果韩小妹如约坐上第一趟马车过来，刚刚好。 买好船票，韩子文便去准备几人的棉衣。 坐船到京城要一个多月，到达后都快过年了。 那时候正是最冷的时候，气温能到零下。 他前世生活在南方，气温最低的时候也不过两三度，这滴水成冰的天气，想想就觉得恐怖。 还是多准备点御寒的衣物比较妥当。 而且府城的物价肯定比京城便宜得多，反正他有空间，东西往里面扔就行。 韩子文先去皮货店，选了几块上好的兔皮，比他打到的野兔皮色好看，其中还有几块纯白兔皮，可以给韩小妹和大凤做衣服。 选好皮货，又去到棉花店，买了不少棉花，还给韩小妹买了一套棉衣棉鞋。 这次韩小妹偷跑出来，甩手甩脚的，什么行李都没有，不止衣物，梳洗用品全部需要添置。 好在梳洗用品他超市里都有，到时候拿出来给韩小妹用就行。 买完棉花他又到旁边布店买布。 因为是府城，布料的花色样式也还算时新，价格也比较实惠。 韩子文从里到外买了不少布料，以后有韩小妹这位能工巧匠在，不用他再拈着针提着线缝衣服了。 最后他在成衣店给自己买了一套簇新的石青色细棉长袍，这就是他以后的拜客衫了。 接下来几天，他就带着弟妹们在府城闲逛，挨家品尝府城特色美食。 这次多玩玩，也许这辈子，他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来了。 到了出发的那天早上，韩子文穿上新衣袍，把自己拾掇清爽，拿出两个饮料瓶，找到那家“九鼎当铺”。 当铺老板不是说宝瓶要一对才值钱吗？ 他就拿一对，看老板这次能开多少价。 之所以选择在府城卖掉塑料饮料瓶，还是怕时间长了，饮料瓶出现问题，老板找他麻烦。 到时候他远在京城，老板想找他也找不到。 虽说照那老板对饮料瓶的呵护程度，这种可能性不大，但还是得防患于未然，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至于沐浴露他不打算在府城卖，这是实打实的好东西，京城达官贵人更多，肯定更受欢迎，卖价肯定也比府城高。 因为出门早，到达“九鼎当铺”时，铺子才打开门，屋里还没有客人。 伙计已经不记得韩子文，见他进门，忙带笑招呼他：“公子你好，可是有什么宝贝要放在我们铺子里寄卖？” 这次韩子文的衣服质地比上一次好，伙计的态度也尊敬和气得多。 韩子文微微点点头：“你们东家可在？” 掌柜正在“噼哩叭啦”拨着算盘算账，听他这话，抬眼看向他，眯了眯眼。 这位公子似乎有点眼熟？ 他略一思索，立刻反应过来，这不是上次卖琉璃软玉宝瓶的那位管公子吗？ 他的眼睛立刻就亮了，放下算盘，立刻迎了过来，冲韩子文拱手道：“管公子，是你呀，唉呀，快请这边坐！” 掌柜把韩子文请进雅间，吩咐伙计泡茶拿点心。 忙乱一阵后，掌柜期待地望着韩子文。 “管公子，你这是又有宝瓶了？” 上次管公子说了是死当，不可能来赎宝瓶。 他这次再来，那就肯定又是当东西。 读书有多费银子大家都知道，眼看着要考院试了，估摸着管公子没钱了。 “没错，我这还有一对宝瓶，你们收吗？” 掌柜喜出望外，还真没猜错！ 他连连点头：“收，当然收，不过得和上次的宝瓶一样的成色。” “那是自然。” 韩子文从怀里掏出一个古旧的锦盒，小心打开，里面躺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粉色饮料瓶。 这次韩子文选的是桃子汁的饮料瓶，样式和上次葡萄汁瓶稍有不同。 瓶身仿的桃子形状，恍若一颗粉色的爱心，特别漂亮。 当然在韩子文看来太过粉嫩了点，不如葡萄汁的瓶子大气，就不知道掌柜是什么样的眼光。 锦盒则是韩子文在二手市场买的，专门用来装宝瓶，增加它的年代感。 韩子文拿出一个瓶子递给掌柜。 “掌柜的，上次你们东家说宝瓶要成双成对才好，你看我这一对，作价几何？” 掌柜欢喜接过，这个好，这个好！ 比上次那个样式还特别，更喜庆！ 不过他面上却露出迟疑之色：“我们东家出门了，要过几天才回来，这可如何是好？” “这样啊，我们一家要赶到京城过年，我等不及他回来，要不然，我拿到京城问问看有没有人收。” 韩子文说着就要拿回自己的瓶子。 掌柜躲开他的手：“哎呀，管公子你莫要着急，我们再好好商量商量。” 第99章 上次的宝瓶被老夫人看上了，当成宝贝收了起来。 东家一直想着要是再有几个就好了，求人帮忙的时候能用上。 现在终于来了，还是一对，他哪里能放过！ “这样吧，上次我们东家说，如果是一对，就作价一百两......” “不对不对，你们东家明明说的一对是二百两。” 韩子文马上反对。 这掌柜还挺奸呢，想考他反应！ “我看算了，你要是作不了主，我拿到京城试一试，不让你为难。” “不用不用，那可能东家说的是一个一百两，我听差了。那就这样，一个一百两，两个就两百两？如何？” 韩子文有点迟疑：“我娘跟我说，我家就这一对宝瓶，是压箱底的，至少能值三五百两呢。” 掌柜遗憾摇摇头：“这我就不敢做主了。” 掌柜其实知道，这一对比上一个单的更漂亮，肯定更受欢迎，三百两拿下东家绝对不会怪他，可他还是想替东家省钱。 韩子文犹犹豫豫地想拿回自己的瓶子：“要不，我还是去京城看看吧。” 掌柜的一咬牙：“三百两，管公子，只能这么多了，只怕你去京城也给不了这么多。” 韩子文想了想，最后在掌柜紧张的眼神中点点头。 “既然掌柜这么爽快，那就这么着吧，也是这宝瓶和你们九鼎当铺有缘。” 于是，韩子文超市钱柜里又多了一张三百两的银票，加上他之前的二百两和顾云朗给他的二百两，一共就是七百两。 在这个年代也算是有钱人了，要在京城立足，完全没有问题。 现在万事俱备，就等着韩小妹的到来。 第131章 韩小妹到得很准时。 如同韩子文所料想的那样，韩小妹只带了一个很小的包袱。 里面可能装着她的贴身用品。 几天不见，韩小妹的气色好了很多，似乎脸都圆了点 估计这几天在家里吃得好，不用做事，心里又有了盼头。 她下了马车，立刻转着脑袋东张西望，脸上神情惴惴不安，透着几分惶恐。 韩子文马上冲她挥手：“小姑！” 韩小妹循声望来，眼睛立刻亮了，拔腿朝着他小跑过来。 “小文！” 韩子文笑着向她打招呼：“小姑，走吧，我们去客栈，接了小山他们准备上船了。” “啊，已经弄好了？”韩小妹惊喜地问。 “可不是嘛，这些天我在府城就办这些事。” “户籍买好了？”韩小妹特别关心这个问题。 “买到了，以后你就叫何秀莲了，这是我取的名，小姑，你喜欢吗？” “喜欢，好听！”韩小妹重重点头。 她真的觉得好听，就像戏文里小姐的名字，听着就文气。 “小文，你真会取名字，比韩小妹好听多了。”她由衷地夸奖道。 韩子文嘿嘿笑了两声，没好意思说，你差点还叫何小妹。 韩小妹轻轻念叨：“何秀莲，何秀莲......" 她双眼闪闪发光，秀美的脸上满是甜甜的笑容，连步伐都变得轻快，和李大力来相看那天木然无助的模样判若两人。 “末时船才开，这会儿有点时间，我们接了小山他们先去吃午饭，再买点吃食，就可以上船了。你还没吃早饭？”韩子文问韩小妹。 韩小妹点点头：“吃了，朱大勇早上做的红薯饼，给我带了两个，我在路上吃的，现在还不饿，你们吃就好。” 韩小妹想给韩子文省钱。 这次去京城的路费，还有买户籍的银两，自己一点行李没有得添置，不晓得要花小文多少钱，她都不敢算了。 “没事，不饿也吃点，船上的吃食肯定不好。” 韩子文又问起韩小妹昨天提亲的事。 “热不热闹？” 现在韩小妹逃出牢笼，人变得活泼了很多，说话也恢复了爽利劲，把提亲的经过跟韩子文转述了一遍。 在乡下，男方上门提亲也是很喜庆的一件事，村里人都会来凑个热闹，增加点喜气。 不过碍于李大力的凶名，村里并没有什么人来，就连最八卦的芹二娘，遇到喜事要跑来讨喜糖的小孩子们都没有出现，弄得韩家很是冷清。 韩老太深感没有面子。 好在韩村长和他媳妇田婶子到了现场，算是给韩家人扎了场子。 “昨天除了黄媒婆，李大力他娘也来了。” 韩小妹现在说出来，还有点后怕。 李大力的娘也是长得牛高马大，声如洪钟，眼神凶得很。 只要谁说话，就恶狠狠地盯着谁，像是欠了她钱没还。 要真嫁到李家，那母子俩动手打她，她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村长跟李大力的娘说了，我是韩家脾气最好的姑娘，要是被欺负了，韩家人会替我出头，我们族里有一百多号人。” “李大力她娘吓到了？” 韩子文好奇地道。 “哪啊，她发火了。” 韩村长的话还没说完，李大力的娘就暴跳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冲着韩村长呸了一口。 “我呸！嫁进李家门，就是李家人，和你们韩家没关系了，没听说过娘家族人还管起人家两口子过日子，真要这么金贵，就留在族里，别出嫁，我们李家高攀不上。” 说完就招呼黄媒婆走。 “这还没嫁呢就下我的脸，真嫁进来是不是要我跪在地上服侍她？这样的媳妇，任她是天上的仙女，我们家也不稀罕。” 她冲着韩老太道，“我们大力给了你二两银子，还有一根银簪子，拿出来吧，这门亲，不结了。” 韩村长没想到这女的这般泼辣，连点场面话都不肯讲，当即愣住了。 待反应过来，也生了气：“不结正好，哪有做婆婆的这么蛮不讲理，凶神恶煞，这样的人家不能嫁！” 可韩老太哪里愿意，二两银子她已经花完了，今天为了招待李家人整治的席面，还是赊的账，她根本没有钱还！ 她马上拉住李大力她娘，低声下气赔不是：“唉呀，亲家你莫生气，这些都是场面话，说来听的，哪里真能这样，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们是不会管的。” 李大力她娘翻了个白眼：“这话还差不多，是个明白人，你瞧瞧我那两个闺女嫁出去，我管不管？我都不让她们回娘家，自己的生活自己好好过，别指望着娘家人给她出头。” 韩老太马上表态：“对对，我就是这么个意思，就照你们家的规矩来，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黄媒婆在旁边插科打诨说笑话，缓和气氛，搞了好半天，李大力她娘气才顺了，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还差不多，凭我们大力的人才，什么样的媳妇找不到，在我面前装样拿乔，老娘不吃这一套！” 韩村长在旁边气得吹胡子瞪眼，可那三个老太婆说得热热闹闹，根本不理他。 韩村长一怒之下，拉着田婶子就走了，不管他们家的事了。 田婶子临走时同情地看了韩小妹一眼。 娘家现在就这副怂样，以后她咋抬得起头哦。 “后来我娘和李大力她娘越说越亲热，又摆了酒席，我娘高兴，多喝了几杯酒。” 韩小妹这会儿说起来，就像在说别人的事，很平静，对韩家没有一丝眷恋不舍。 说完, 她从小包袱里拿出李大力送她的银簪子，递给韩子文。 “小文，你看看这能不能换点银子。” 韩子文笑了：“小姑，你把这簪子也拿出来了？” 他当初就想让韩小妹把这簪子带上，凭什么留下来便宜韩家人啊？ 而且人跑了，钱花了，簪子没了，李大力肯定要让韩家还，到时候吵得更热闹，多好！ 不过古人都很有志气，讲究气节，他怕韩小妹也是这样，便没提，没想到韩小妹倒不是个迂的。 韩小妹咬咬唇，不好意思地笑了：“路上不知道要花多少银两，他们用，还不如我们用。” “做得好！”韩子文赞道，“你留着吧，以前每次和小郎中去打猎，我们都是平分的，我的银子足够用了。” 韩小妹不乐意：“这是李大力的，我不想要。” 韩子文想了想，接过来：“行吧，到了京城给你重新买漂亮的。” 这根簪子就丢到超市里，到了京城融成银子, 算是李大力为他们送的路费。 第132章 韩子文又问道：“今天早上出来顺利吗？” “顺利。”韩小妹点点头。 因为韩老太发了话，早上做饭的事儿让韩刘氏接了过去，平时上山砍柴打猪草的活计就交给了二柱三柱。 韩刘氏人特别懒，早上起得晚，每天都是韩老太醒了，在院里再三再四地叫，她才肯起床。 昨天酒席吃得比较晚，韩老太喝了酒，今天早上便没起得来。 第100章 而韩小妹要离开韩家，心情又激动又忐忑，晚上根本睡不着，把自己贴身的东西收拾好以后，也不敢睡，就靠在床头，着急地等天亮，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在村口等朱大勇。 结果朱大勇已经先到了。 到了镇上，朱大勇把韩子文交给他的铜钱拿给韩小妹，远远看着她在车马行买了车票，上了车，马车启动后才离开。 “小文，你真会看人，朱大勇真不错，做事情很细致，想得特别周到。”韩小妹夸赞道。 韩子文叹口气：“是小郎中把他推荐给我的，说他这人可用。” 他望向京城的方向，也不知道顾云朗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韩小妹乐呵呵地道：“只怕这会儿我娘已经发现我不在家，已经到处寻了。” “寻吧，她肯定想不到你直接到了府城，搞不好有人会以为你想不开，没准沿着河在找你。” 韩子文笑道，这会儿的青山村肯定闹热得很，可惜没人能向他描述一下。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客栈。 韩子文叫出小山三兄妹，在柜台上把房钱结了，一块出去吃饭。 之前韩子文没有告诉他们韩小妹要跟着一块去京城，眼下突然见到她，三兄妹吃惊得不得了，大凤都快要欢喜哭了。 “小姑小姑，太好了，小姑也要跟我们一块走。” 就连阿黄也摇着尾巴直蹭韩小妹的腿。 “走吧，以后天天都在一起了。” 看着兄妹三人激动的样，韩子文招呼他们快走，要不然动静太大，让人注意到就不好了。 因为赶时间，中午决定简单点，就吃炸酱面。 北门码头上有家面铺专卖炸酱面，味道不错，价格也不贵，生意奇好无比，随时过来都是高朋满座。 不过韩子文觉得这面还不如他超市里的方便面好吃。 可惜超市里的方便面虽然品种多样，数量却少了点，只有那么几箱，最多只够他卖十天半月。 要是超市能够自动补货，他完全也可以开个面馆。 就叫“方便面馆”。 这可是全大周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京城那种地方，人员复杂，包容性很强，这种独特的味道，一定会受欢迎。 人家是一本万利，他是无本万利！ 发现了商机，却不能变现，真是一种遗憾。 吃完面，几人又去药铺买了防晕船的药。 这种药和后世的仁丹类似，小小一粒，据说吃一粒就有效果。 韩子文反正不差钱，直接买了一小瓶，免得吃完了在船上没处买。 准备齐全，韩子文大手一挥：“走，上船！” 到了码头，他们那艘船已经装好了货物，正在上客。 在大周朝，走陆路速度慢，花销大，相比之下，走水运方便得多。 大部分的人出行，都会选择水路。 所以即便天气寒冷，坐船的人还是不少。 这会儿上船还得排队检票。 韩子文买的是人字号的舱房，里面有四张床铺。 韩小妹带着大凤睡一间铺，三个小子各睡一间铺，正合适。 人字号的舱房设施齐全，房里设有桌椅，推开窗能看到河上的景色，船票里还包括了茶水饮食，很实惠。 除了人字号的舱房，还有天字号舱房和地字号，里面分别有两张床铺和六张床铺。 其他的就是散票，没有床位。 上船后，晚上自己随便找个地儿，铺上被子就能睡觉。 因为便宜，这种票买的人最多。 这个时候也不讲究什么男女有别，有个可以铺床的地儿最重要。 到处能看到男男女女的铺位挨着，各做各的事，互不干扰，也没有人觉得有何不妥。 客船很准时，一到末时便开了船。 这个天刮的应该是北风，还算顺风顺水，很快驶入运河，朝着京城的方向驶去。 韩小妹和韩小山三兄妹是第一次坐船，加上吃了防晕船的药，没有感觉到不适，兴奋得不得了，在舱里坐不住，拉着阿黄上了甲板去观赏河上风光。 韩子文苦劝他们，明明坐在舱里就能看到，何必去甲板上吹冷风呢。 可惜这个时候没人肯听他的，只留他一人独倚西窗看风景。 他很有点伤感，这么好的景致，没有手机，实在太不方便了。 要不然他准保“咔咔咔咔”拍照拍视频，发好多条朋友圈。 这一日，船扯了帆，行得很快，晚间泊在一座小城的码头上歇息，接下一波上船的客人。 韩子文没有带着大家上岸，就呆在船上，他们现在的目标是顺利到达京城，不能出现一点意外。 在这样的小县城，万一惹点事，被扣住了，都没处找人说理去。 一切小心为上。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天天如此，几兄妹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不再去甲板上吹风，就在船舱里看景色。 而韩小妹则拿起了剪刀针线，抓紧时间替大家做棉手套，棉帽。 棉手套是现代的那种拇指手套，韩子文画出来，她照着做。 棉帽则是带护耳的雷锋帽，到时候把护耳放下来，脸就基本上都护住了，特别保暖。 不怕京城的刺骨寒风了。 韩小妹做得非常卖力，大凤则在旁边打下手，争取到京城前，每人都有一套。 就这么在运河上行了一个多月，河道开始变窄，河面上的船只变多，京城已在前方不远处。 第133章 听船家介绍，这段运河是进出京城的重要水道，往来京师的物流、人口流动，全依赖于此。 每日光是各式货船进出就有几千艘之多，加上客货船只，数以万计。 货物中，仅是通过此处运往京城的茶叶，每年就能够达到千万斤重。 令茶叶商们赚得盆满钵满。 韩家几人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是什么概念，只知道这运河上要通很多船，京城很繁华。 离京城越近，周围的船只便越多，特别是出京的，远远超过进京的。 据说是年关将至，在京城的大部分客商要离开京城，回家过年。 客船的速度明显放慢，还时不时停下来，和其他船只商量着谁先前行。 倒有了点现代堵车的感觉。 如此这般又行了一日，终于在第二日早上九点钟左右到达了此次航行的终点站。 京郊的西塘镇码头。 船家说，下船后，在码头上随便雇辆车，就能进京。 “你们瞧，码头上站了那么多人，都是拉客的，你们看谁顺眼，就坐谁的车进城，要是想歇口气，也可以在镇上住两天，西塘镇还是很热闹的。” 韩子文抬眼看过去，果然有一群皮肤黝黑身材壮实的汉子立在码头上，瞪大眼，紧张地盯着客船。 一场抢客大战一触即发。 船正要靠岸，突然间官道上尘土飞扬，一阵惊雷般的铁蹄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仿佛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 “是驻守在元通镇的骑兵！”船家伸长脖子望过去，失声惊呼，“怎么进京了？” 话音刚落，韩子文便看见一队骑兵纵马而来。 当先之人身着锦衣狐裘，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身后的兵士则是全副的精铁铠甲。 清晨的阳光照耀在甲面上，反射出冰冷而凌厉的光芒。 这队骑兵奔驰间如一道道闪电，从天边涌来，又奔向远方。 来得快去得也快，瞬间呼啸而过，只剩下飞扬的尘土和马蹄落地的声音。 太拉风了！ 韩子文张大嘴，看着骑兵们潇洒的背影，心驰神往，震撼不已。 小山和小龙更是羡慕得不得了：“哥哥，我也想骑马。” “以后会有机会。” 韩子文合拢嘴，不负责任地开着空头支票。 虽说马匹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奢侈品，可他们年纪这么小，未来的岁月那么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待船靠岸，等客的壮汉立刻涌了上来，争先恐后地拉客。 有车夫吼着去京城车钱多少，有西塘镇客栈的伙计招徕客人住店，还有饭馆拉人去吃饭，乱七八糟，闹闹嚷嚷。 和前世出了火车站的混乱场面有一拼。 韩小妹几人没有见过这场面，吓了一跳，就连阿黄也瞪着乌溜溜的眼睛，诧异地望着他们，忘了要叫。 真论起来，它叫起来声音比这些人大多了。 韩子文一行不打算暂留西塘镇，他选了个看上去忠厚老实的干瘪老头，搭他的车进京。 那老头身材瘦小，没法跟前面壮汉们硬挤，正在懊恼，听到韩子文要坐他的车，脸上的皱纹顿时根根向上扬起，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他用力挤开挡在前面的壮汉，伸手去接韩子文手上的包裹。 第101章 “这位公子，您的眼光真好，小的这就您送去京城，小的价格最公道，车也最平稳。” 韩子文让开他的手，指着前方：“你前面带路吧，我们东西不多，自己能拿。” 老头也不勉强，笑呵呵地走在前面，边走边和他们套近乎。 “公子真是贵人，一来就出太阳，前两日天不好，阴沉沉的，冷得不行，今天倒是暖和。” 韩子文一行人全都换上了新做的棉衣，戴上了手套和帽子，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一点没觉得冷。 那老头打量着他们的手套帽子，好奇地道：“你们这些东西倒别致，在京城没见过，还是你们南方人聪明，会想法子。” 几个小孩立刻与有荣焉的拍着手套，很是骄傲。 “我小姑做的！” 老头看看韩小妹，竖起大拇指：“这位姑娘一看就是能干人！” 韩小妹被他夸得脸红红的，抿着唇直乐 。 韩子文暗自好笑，这老头是个人精，真会讨人欢喜。 走了没两步，韩子文看到码头边上停靠了一溜车，有驴车有骡车有牛车。 老头把几人带到一辆驴车前，请几人上车。 “别看我的驴车不起眼，稳得很。” “到外城要多少钱？”韩子文问道。 老头拿着驴鞭指了指还在拉客的脚夫，悄声道：“他们报的都是一百文，公子你看得起小的，小的也不讹你，五十文，半个时辰就能到。” “五十文？”韩小妹惊呼道。 她从镇上到府城，要坐一个多时辰，才十五文呢。 韩子文点点头，冲老头道：“行，走吧。” 他扭头低声告诉韩小妹：“咱们这是包车，不一样。” 老头见他这么爽快，一点没讲价，更是欢喜。 待几人上了车，一扬鞭子，驴车便嗒嗒跑了起来。 韩子文随口问了老头一些问题，便装作无意地问道：“老丈，刚才看见那一队骑兵进京，真是威风，我听船家说那原本是驻扎在镇上的骑兵？” “可不是，这些天，时不时就有骑兵进京，都是附近小镇上的，不知道是不是要过年了，太子殿下把骑兵调进去，守卫京城。”老头马上解释。 “太子调兵？”韩子文喃喃地问。 莫非徐皇后一党将有大动作，太子在布局了。 老头想到这些人是远地方来的，不知道详情，又低声道。 “皇上龙体欠安，都是太子在管事，这大周的皇帝，只怕要换人了。” “咱们哪说哪了啊，你们听了就算。” 老头交待一句，接着道：“先前都在传闻皇上最疼五皇子，想让他做太子，哪知道前段时间五皇子打猎被老虎杀了，皇上伤心得很，身子才垮了，这些日子京城又在到处传，是太子使的坏，害死了五皇子，太子人品不好，不配当大周太子，四皇子心系老百姓，一心为民，才是最好的太子人选。” 韩子文一拧眉头，这是徐家人放出来的风声吧，太子能任由这种言论流传？ 果然，老头又接着道：“很多人不赞同，说太子仁义大方，宽厚待人，英明睿智，比四皇子强多了，只有他才配当太子。” 看来太子和徐家在打舆论战，争夺民心了。 “小的倒是不在意谁做皇帝，只要能吃得饱穿得暖就行。” 老头想得挺通透，根本不在意。 韩子文却没有他那么潇洒，顾云朗是坚定的太子党，韩子文便也毫不犹豫站在太子这边。 他衷心希望太子殿下能大获成功，如愿成为新帝。 不过这其中肯定是血雨腥风，危险重重，踏错一步便可能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韩子文再次决定，在太子成功之前，不去打扰顾云朗，让他心无旁骛地做自己的事。 第134章 车行到半道，老头问韩子文：“公子，你们到外城是住店还是投亲？我把你们拉到哪个地方？” 韩子文道：“我们想找家牙行，直接租房，要是找不到合适的，再去客栈。” 老头立刻喜笑颜开地道：“公子，这才是我们的缘分啊！我儿子就在西城开牙行，‘丁记牙行’，开了十多年了，我知道西城哪里有空房。你们想要什么样的房子，你跟我说说，进了城我把你们拉去一家一家看，不多收你们银子。” 韩子文没想到还有这种事。 这家人脑子真是灵。 老子在外面拉客，遇到有客人需要，直接拉到他儿子铺子上，一条龙服务嘛。 韩子文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正他在京城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该去哪租房，有这老头引路，带他们了解一下，也不错。 丁老头虽然年纪大，可是精神矍铄，双目有神，看着不是猥琐之人，也正是这个原因，韩子文才选择上他的车。 “我想找个治安比较好的，带个小院子，房间的话，至少得有三间吧，院子里最好有口井。” “公子，在外城的话，你这要求就得是靠近内城的位置，价格有点贵。” “没事，你说说看，大概要多少银子一个月？” 丁老头道：“还是得看地方，看房屋成色，在外城一个月也就十两银子左右，” 韩子文听着觉得还不错，府城南门租一间屋都要五六两一个月，这还是京城。 “公子，我带你去，你要是觉得满意，也不用着急租，可以打听打听我们牙行的名声，再做决定，我们从来不欺客。以后你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们，绝对给你便宜价。” 韩子文点头应了。 “你先带我们过去看看再说。” 说话间，驴车慢了下来，丁老头道：“前面就是城门了。” 韩子文几人忙往前看，只见一座古朴高大的城楼耸立在前方，上方建有箭楼，看着颇有气势。 此时城门大开，进城的人络绎不绝。 似乎还在排队？ “要过年了，进城查得严，你们外地来的要查路引，城外的要查进出证。”丁老头向韩子文解释，“五皇子出事前倒是没有查，进城快得很。” 韩子文看着向前移动的队伍，突然想起一句话。 “山雨欲来风满楼”，似乎还真有点大战前的紧张气氛呢。 不过队伍虽长，盘查得挺快，没等多久，就轮到了他们的驴车。 守城的士兵看了韩子文的路引，检查了他们五个人户籍，重点问了问韩小妹和阿黄。 “她和你们不是一家？怎么还有只狗？” “这是我小姨，帮着照顾家里的孩子。这条狗从小养到大，有感情了。”韩子文忙道。 士兵扯扯嘴角，又问：“你们去哪里？” 丁老头忙道：“大人，他们是我家亲戚，来寻我，我才从船上接到他们。” 听他这么说，士兵没有再多问，把路引户籍还给韩子文，挥挥手让他们走了。 一直提心吊胆的韩小妹拍着胸口长出口气，娘耶，还怪吓人的。 阿黄也呜呜叫了两声，看来刚才它也挺紧张。 丁老头很骄傲：“看吧，我这么一说，他放得就快一点，要不然还得查你这样查你那样，要查老半天。” 韩子文再次觉得自己选择坐丁老头的车没有错，省不少事呢。 进了城门，几个人的眼睛就不够看了。 宽阔平坦的街道两旁，屋舍井然，商铺林立，各种店招幌子在微风中摇曳。 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叫卖声、谈笑声、车轮碾压在路面的辘辘声交织在一起，喧嚣无比，热闹非常。 实在是比府城繁华得多。 “我先带你们去看房子吧。” 丁老头驾驶驴车走街串巷，沿着内河，带他们去看了几处空置的房屋。 几处房屋大差不差，基本上都符合韩子文的要求。 不过就是院子大院子小，房屋新旧程度不同。 最后丁老头带他们去看离内城最近的一处房屋。 这处房屋位于一条叫做梨花巷的小巷里。 说是小巷，也不算窄，足够两辆驴车相向而行。 小巷很清静，巷子外有棵老槐树，将巷口遮了大半。 巷口第一家是间杂货铺，卖些油盐酱醋，可能是方便巷子里的人家购买生活用品。 其余俱是普通的人家，大概有十来户。 韩子文见这一片房屋整洁，小巷干净，比前几处都安静，已经有点乐意了。 丁老头往前驶了几步，将车停在了一间屋子前，下车将把守在大门上的铁将军打开，朝着韩子文招手。 ”下来吧，就这家了。“ 几人鱼贯下车，进到院子里。 院子不算大，可能只有青山村院子的四分之一。 正对大门三间房并排着，东西边各有一间厢房，西边修了一个小屋是厕所，东边院墙下有一口井。 ”你看，几户人家里，就这家有井，正合公子的要求。“ 第102章 说完丁老头带着几人一间屋一间屋查看。 三间房正中间是堂屋，左边是卧房，一般都是家中长辈所住，右边则是厨房。 左右厢房也是卧房，和青山村的大部人家格局差不多。 倒是足够他们一家五口居住。 丁老头又指着院门道：”出了巷子，沿着街面往东走几步，就是到内城的石桥，要去内城很方便，往前走一段，有座集市，卖什么的都有，特别是晚上，夜市开了，更是热闹。“ ”集市里卖菜吗？“ 韩小妹没在周围看到田地，看来以后吃菜都得买了。 ”卖，集市分了区，卖菜卖肉，卖什么的都有，集市外的街上，都是吃食铺子，你们做什么都方便。“ 这屋子从各方面来说都完美无缺，几人满意得很，现在就看价格了。 第135章 这套屋子丁老头报价十两银子一个月。 虽说韩子文有心理准备，还是惊讶地张大嘴。 “这么贵？” 丁老头很耐心地向韩子文解释。 “不算贵不算贵，这还是要过年，京城的外地客商要退租回乡，空了许多屋子出来，才能是这个价，等开春了，客商们回来，你看看，房价还得涨。” “再说了，这屋子里还有一口井，那可是别处都没有的便利。” 韩子文很犹豫：“这里毕竟是外城，十两银子怎么着都贵了点。” 正说着，院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年轻妇人牵着个小男孩走进院子来。 丁老头一看她就笑了，对韩子文道：“这位就是房主人，何娘子，住在你们隔壁，这价格要不你们商议着来，我们只收中人费。” 说完又向何娘子介绍道：“何娘子，这位韩公子从南边来，想租你这屋，觉得得十两银子一个月贵了点。” 何娘子三十岁出头，长得清清秀秀，收拾得干脆爽利，听丁老头这么说，上下打量几人两眼。 她看着韩小妹和韩子文，再看看三个小孩子，有点迟疑：“你们是小两口？” 韩子文忙解释道：“不是不是，这是我小姨，这三个是我弟妹，我爹娘早亡，外祖家也没人了，我小姨跟着我们一块住，帮着照顾弟妹。” 何娘子恍然明白，脸上的笑容顿时亲热了几分。 她对韩子文一家倒是很满意。 今天韩子文韩小妹和三个孩子全穿的是新做的棉衣，看着就是有点家底的人，而且说话做事都有规矩，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人。 房东就喜欢这种背景单纯，安安生生过日子的租户，能省好多事。 何娘子略一沉吟：“这样吧，一个月八两，不过得交一年的租金。” 韩子文挺愿意，这么大老远一趟跑过来，怎么着也要住一年吧。 住三四个月又走，太折腾。 韩小妹担心地看着韩子文，悄声问：“小文，你的银钱......？” 韩子文示意她放心，便答应下来：“我们租。” 丁老头一听，立刻咧开嘴笑了。 今天运气好，这才早上呢，拉了客人又做成一单生意，看来这位韩公子真是贵人！ 何娘子的儿子冯小虎和小山差不多年纪，大人们谈生意，他已经和三个孩子玩到一起，正试图讨好阿黄。 听到小山能留下来做邻居，拍着手欢呼起来。 何娘子看得心里高兴，冲几人交待一声：“你们等我，我回去拿房契。” 于是一行人出了院子，前往丁老头儿子开的牙行办手续。 “丁记牙行”离梨花巷不远，就在丁老头所说的集市旁边，走路过去大约就是七八分钟左右，坐驴车基本就是车刚启动，马上就要下车。 丁老头的儿子是个三十多岁壮汉，看着憨厚老实，听说丁老头拉了客人，也是高兴得不得了。 忙招呼几人坐下，又让伙计泡茶。 丁老头走过来，冲韩子文拱拱手：“韩公子，剩下的手续我儿子给你办，我还要再去跑一趟，以后有事，尽管来找我们。” 韩子文向他回礼：“行，你忙你的去。” 丁牙侩追在丁老头后面叮嘱他，无外乎是小心点，累了就歇着，别硬挺之类。 这两人父慈子孝，看着还挺温馨。 丁牙侩是个麻利人，送走亲爹，忙忙回来，接过韩子文递过来的路引户籍仔细看了看，便递给何娘子，又把何娘子的房契交给了韩子文。 双方查看没有问题，便签下了契书。 租金一个月八两，押一付十二，今天就要付十三个月的租金，一百零四两银子，还有中人费八百文。 看来是租金的十分之，倒比现代中介收一个月租金便宜得多。 付了银两，丁牙侩把他的帐本捧给韩子文看。 “韩公子，你来得是时候，你看，早几个月来，这一带最便宜的都得九两银子。这是好兆头啊，你们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会顺风顺水，心想事成！” 丁牙侩和他爹一样，非常会说话，说得韩子文喜笑颜开，心情大好。 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顾云朗想做的事能够成功。 韩子文想到一件事，又问丁牙侩。 “你可知西城有家‘吉安药坊’？” “‘吉安药坊’京城里谁人不知！那可是赫赫有名的大药房，坐堂的郎中都是顾老神医的弟子，医术高超得很，不过在内城，没在外城，你得进城去。” 他说完，又压低声音道：“就是顾老神医被贬去西北，‘吉安药坊’都开得好好的，没人敢关。” “就是那里的药比其他药坊贵一点，找郎中诊病的人也多，每天都要排队，要是小病小痛，倒没必要找他们，外城有几家药坊也不错，像‘杏林药坊’，就在集市旁边，很方便。” 韩子文谢过丁牙侩，正要离开，丁牙侩又道：“韩公子，以后你要添置东西，也可以来找我，这里有不少二手的家什，都是离京客商卖给我的，成色不错，价格比全新的便宜得多，要什么有什么，你只管来看。若是我这里没有，我也能帮你想法找到。” 韩子文点头应下，便和何娘子一块结伴回梨花街。 因着要过年了，虽然天冷，街上走动的人不少，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街道两边商铺门口，挂起了大红的灯笼，在寒风中微微晃动，大门两侧都贴上了新写的对联，一派新年气象。 远远的，还有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传来，听着很是热闹。 何娘子指着传来叫卖声的方向，对韩小妹道：“妹子，那里就是集市，你们需要买东西添置什么，可以来这里买。” 又邀约着明天早上一块出来买菜。 韩子文见两人很是投缘，再看看和冯小虎玩到一起的小山兄妹，韩子文真心觉得这房子租得很不错。 至少邻居不会让人烦心。 不过他们都有了伴，就他孤零零的，韩子文干脆和他们打个招呼，自己先走一步。 “你们不着急，慢慢逛，我先回去把屋子理一理，看看差什么东西。” 韩小妹马上答应了，她想从何娘子这里多打听点消息。 她很心痛，就这么一下，一百多两银子就出去了。 小文真是有出息，不声不响攒了这么多银子，在青山村，能买十亩地了，过得舒舒服服。 可小文硬是为了自己，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来。 这里啥啥都要钱，她得打听清楚了怎么买最便宜，能省一点是一点。 第136章 韩子文加快脚步回了家，把几间屋巡视一番。 屋里家具很齐全，主屋和东西厢都有床，有衣柜，堂屋还有条案和桌子凳子，虽然不是什么酸枝木、黄花梨，倒很结实。 特别是那床，用手摇，不会咯吱咯吱的响。 铺上床上用品就可以睡觉。 厨房里除了灶台、案板、水缸和一个厨柜，什么都没有。 锅碗瓢盆，柴米油盐都得添置。 这些东西韩子文都有，全放在超市里，不想再花钱添置。 可怎么拿出来，成了问题。 韩小妹是心智健全的成年人，不像那几个小孩那么好骗，得想个法子才行。 韩子文站在灶台前，从超市里提了一口铁锅出来，放在灶上刚刚好。 他一鼓作气，又拿出蒸锅，水壶，碗筷，最后把米箱，米面，各色调味用品，包括从青山村带过来的菜蔬，柴火，全都各就各位，摆得齐齐整整。 最后又把腌好的野兔野鸡青山鱼也提出来，挂在灶台上。 厨房里不再冷冷清清，顿时有了烟火气 厨房收拾完，韩子文走到西厢房，刚把小山小龙的铺盖拿出来，准备铺上，就听到院子里嘻嘻哈哈的说话声。 韩小妹带着小山三兄妹回来了。 韩子文这时也有了主意。 得把自己的事跟韩小妹交个底。 以后他还要靠着超市里的东西挣钱，和韩小妹天天呆在一个屋里，很难瞒过她。 第103章 当然，怎么说，也得讲究方式方法。 他走到院子里，韩小妹走过来问他：“小文，这屋子怎么分配？” 韩子文指了指堂屋：“你和大凤睡主屋，我睡东厢房，小山和小龙睡西厢房。”他扭头对小山道，“小山，我把你们的被子拿出来了，你和小龙去铺床。” 他想了想，把大凤也支走，“大凤，你去帮帮哥哥。” 三个孩子立刻欢喜地应了，带着阿黄吵吵嚷嚷地跑进西厢房。 韩小妹走到韩子文身边，一脸忧愁：“小文，灶上的东西都得买，要不老少钱呢。” 韩子文也不说话，把她带进厨房，指给她看：“瞧，都有了。” 韩小妹看着里面摆放的东西，惊讶地捂住嘴：“小文，你咋这么快就把这些东西添置上了？” “米，面，这些是啥？从青山村带来的？我没看你有带包裹啊？” 韩子文严肃了神情，认真地对韩小妹道：“小姑，我有一件事跟你说，就怕你会被吓到。” 韩小妹眨巴眨巴眼，一脸莫名：“啥事？你尽管说。” 韩子文抿了抿唇，嗯，我要开始编神话故事了。 “小姑，我跟你说实话吧，我遇到神仙了。” “啊？”韩小妹没有被吓到，而是一连串的问题冒了出来。“咋回事？在哪遇到了？神仙啥样？是真的神仙？该不会骗你的吧？” 韩子文挑挑眉，咦，怎么是这个反应？和预想的有点不符啊。 这个时代的人，比较相信天上有神仙有玉皇大帝，他就想着把自己的空间往神仙身上引，找个比较合理的借口。 原本以为要费点劲才能让韩小妹相信，哪知道她似乎很雀跃，根本不用多解释就信了啊。 “小文，快跟我说说，是咋回事？”韩小妹还在催促韩子文。 她突然像想起什么，有点不确定地道，“是不是神仙跟你说了，不要把这事告诉别人？” “也没有，只是让我尽量别跟人说，你是我的小姑，我当然不能瞒你。” 于是韩子文便把自己编的神话故事说给韩小妹听。 “你记得二柱三柱把我推下山那天吗？” “记得，咋不记得，说是你采到清神果了，我娘还找你要来着。” 韩子文摇摇头：“没有啥清神果，就是他们欺负我，故意推我下山。” 反正二柱三柱不在这里，可以任由他发挥，随便编写。 “奶奶走了后，家里没吃的，我就又上了山，想采点野菜，结果走到山上，头疼得不行，我就坐在溪边休息，这时候有个白头发白胡子，穿了一身黄衣服的老头走过来，跟我说他有一个葫芦掉进水里，让我帮他捞起来。” “我看他年纪一大把，脚脚也不利索，就下水去给他捞了。” 韩小妹担心地看着他：“你头那么疼，还去帮他？” “我想着，就那么一下，不麻烦，捞就捞吧，反正不捞我头也疼。” “我捞起来之后，那个老爷爷说我心善，在我头上摸了摸，我的头一下就不疼了。” “他把捞起来的小葫芦送给我，说这个小葫芦里面有很多宝贝，还能装很多东西，感谢我帮他捡起来。以后这葫芦就归我了。” “他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给我看，还真是有不少好多东西，这些东西就是葫芦里的。” 韩子文朝着厨房划了个圈。 韩小妹马上双手合十，虔诚地道：“肯定是大青山的山神看你可怜，来帮你了。咱们大青山的山神就和你说的那个老爷爷一个样，身上也穿的是黄衣服。” 韩子文低声笑了笑，可不一样嘛，他就照着山神庙里的形象编的。 都不用韩子文多说什么，韩小妹已经自己联系上了。 “小文，是你人好，山神才愿意帮你。” “我不知道他是山神，就叫他老神仙，他也没有说什么，让我好好过日子。又问我还有什么心愿，我说小山小时候生病，现在有点傻，想让小山变聪明，老神仙答应了，你看，小山真变聪明了。” 韩小妹急切地问：“后来呢？” “后来老神仙把葫芦交给我，一下就不见了，对了，他还让我不要把这事告诉别人，要是被人知道，把葫芦抢走不得了了。” “对对，不能说，谁都别说。”韩小妹马上点头。 韩子文：“后来我悄悄拿了几样东西到府城里去卖，我的吃食都是在府城里买回来的。” 她恍然大悟：“难怪你摔了跤以后，不止人变聪明了，日子也越过越好！我还一直在想是咋回事呢。” “嗯，这些鱼啊肉啊，就是放到葫芦里带过来的，我把葫芦拿给你看。” 韩子文说着就要去掏葫芦，韩小妹忙制止。 “不用不用，山神说了不让你告诉别人，你现在告诉我已经是不敬，我不能再看。” 她又紧张地叮嘱韩子文，“你得记住山神说的话，谁也别再告诉。” 韩子文依言停住手，笑道：“我记住了。你看，我把家里的东西能搬的都搬来了，不用再花钱添置。” “那太好了，能省一大笔呢。” 韩小妹欢喜得都要拍手了。 山神可是不容易现身的，小文这么好，连山神都要帮他，以后还有啥事做不成呢！ 原以为要费点精神才能说服的韩小妹，轻易过了关，韩子文长舒口气。 只是他没有想到，变聪明了的韩小山看着屋里的东西，却犯起了疑问。 哥哥明明没有带包裹上路，这些东西怎么跑来了？ 第137章 西屋里，小山在大凤小龙的帮助下，很费了点功夫，才把自己的床铺铺好。 望着熟悉的床单，小山却是心生疑惑。 哥哥的包裹只带了我们几人的衣服，这些铺盖那么大，哥哥是怎么搬来的？ 正好韩子文说服了韩小妹，过来看三人的床铺得怎么样，刚一进门，韩小山的问题就来了。 “哥，这些不是我们家里的吗？怎么变出来的？” 韩子文笑起来，这小子，聪明了啊，这个“变”字用得还挺贴切。 不过对付韩小山还是比较容易，随便找个借口就能糊弄过去。 “是我们家里的，你们和栓儿叔出去玩的时候我打包好，提前送到府城装上船，刚才我先你们一步回来，就是去取这些东西。” 韩小山眨眨眼，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韩小妹走过来打断他们的话：“你们还真是能干，铺得整整齐齐，大凤，走，跟小姨铺床去，小山小龙来帮忙。” 韩子文交待了大家，以后不管人前人后都得叫韩小妹小姨，免得哪天不小心，说漏嘴。 这么一打岔，韩小山也忘了再追究，欢欢喜喜地跟着韩小妹跑去了主屋。 韩子文叹口气，这变聪明了也麻烦，不好骗了。 好在多了韩小妹这个帮手，还能蒙混过关。 他决定了，等过完年，找个私塾送韩小山去读书，白天不在家里，做很多事都能避开他。 韩子文回到自己房里把被子拿出来铺上，把衣物摆进衣柜里，又把超市里的水壶茶杯选了几个不起眼的放在桌上，屋里一下有了人气。 就是太冷了点，白天还好，晚上得点火盆，要不然日子不好过。 一会儿去找丁牙侩，买几个火盆，再买点木炭。 屋里收拾好，韩子文从井里打来水，带着弟妹把几间屋抹得干干净净。 眼看到了午饭时间，韩子文和韩小妹商量做午饭。 韩小妹却道：“我听人说过，搬家的第一炉火得先烧开水，以后会财源滚滚，放点糖进去，日子会甜甜蜜蜜。” 韩子文没有听过这样的说法，不过现在水和糖都有，那就照做吧，反正没坏处。 水缸里没有水，韩子文不耐烦从井里一桶桶提进来，干脆拎了水缸到井台上，先用井水把水缸清洗干净，又把水缸装满，拎回厨房。 韩小妹正在灶下烧火，看着他这威武样，骄傲得不得了。 瞧瞧我们小文，模样长得一等一，有把子好力气，心肠好，又能赚钱，连山神都喜欢他！ 也不知道哪样的姑娘能配得上他，做他的媳妇。 反正在她看来，小文就是配天仙都配得过！ 韩子文不知道自己在她眼里这般优秀，把水壶接满水，放到灶上烧水。 火烧起来后，柴火在灶膛里噼叭作响，炉火旺旺地，厨房里变得暖洋洋，顿时有了家的感觉。 韩子文从灶台上取下腌鸡腌鱼，对韩小妹道：“今天这一顿算是我们的安家饭，得有鱼有肉，丰盛点才行。” “你看着办，我都行。” 韩子文便提了一条鱼一只野兔递给韩小妹。 “小姨，你把这鸡和鱼送给隔壁的何娘子。” 何娘子既是房东又是邻居，得搞好关系才行。 第104章 韩小妹虽说一直在心疼付出去的银子，倒是没有反对，接过鸡和鱼，带着几个孩子，浩浩荡荡去了隔壁。 韩子文松口气，从超市里拿出来两罐红烧肉罐头，几根火腿肠。 虽说空间里的东西在韩小妹那里过了明路，可以无所顾忌地拿出来吃用，可要当着韩小妹的面拿出来，他难免心虚。 总觉得凭空变出东西的画面太过诡异，还是一个人悄没声息地进行比较好。 今天中午他打算蒸一条腌鱼，再蒸碗红烧肉，做个火腿肠蘑菇汤，炒个香葱煎蛋和醋溜白菜。 主食就是大米干饭，很丰盛的一顿，还不费时间。 韩小妹没多会儿就回来了，几个孩子却留在何娘子家，待会吃饭的时候再去叫他们。 她不是空手回来的，何娘子回了礼，一大块腌肉。 何娘子自己家腌的。 韩小妹把腌肉递给韩子文，一边淘米做饭，一边向韩子文汇报何娘子的情况。 据她说何娘子是寡妇，靠着这间屋的租金自己再做点针线活过日子。 “她男人以前也是跑南跑北做生意，挣了点钱，买了这两处房，后来在南方染了急病，死在了那边。” “她有两个儿子，冯小虎是小的一个，大的叫冯文宣，十二岁，在前面明德路的私塾里读书，要到晚饭时才回来。” “何娘子说我们隔壁也是做生意的客商，家里离京城不太远，这两天在收拾回家，过两天屋子也会退出来。” “我们这条巷子有不少都是在明德路做生意的，过年了都要回家，过几天这里会更清静。” “她还跟我说京城人不兴睡床，兴睡炕，以前租我们这屋的是南方人，睡不习惯炕，全换成了床，我们要是想换成炕，可以去找丁牙侩，他认识盘炕的人。” 韩子文想了想，决定还是就照现在的格局。 他们一家是地道的南方人，实在搞不懂炕怎么弄。 反正他超市棉絮多，底下多铺点，上面盖厚点，加上个火盆，足够了。 其实他超市里还有电热毯，取暖器，可惜这里没有电，用不上，只能干看着。 “何娘子让我明天早上一块去买菜，两个人买得多，价钱能便宜点。”韩小妹还在继续说。 她挺高兴的，刚到京城就交到了朋友。 不像在青山村，在外面低着头，话不敢多说一句。 就怕哪句不妥当，传到韩老太耳朵，被她扯着头发骂。 她现在觉得，京城的天都要比青山村高，比青山村的蓝。 韩子文给她交待任务：“你明天向何娘子打听下私塾的事呢，开春了把小山大凤小龙全送过去。” 这三个孩子白天有了去处，他就可以放手去干自己的事，韩小妹也要轻松点。 接下来可以给她相看人家，争取在京城找到个靠谱的男人，组成小家庭。 至于小山小龙能不能科举考状元，他倒不在意，学会认字就行。 说话间，饭菜便做好了，摆出来满满当当一桌，桌子都差点摆不下。 一家五口，挨挨挤挤地坐在一起，特别热闹。 红烧肉罐头和火腿肠大家都没有吃过，很受欢迎，最先吃完。 阿黄的饭食也不错，火腿肠拌上饭，再加几块鸡肉，吃得阿黄啊呜啊呜特别满意。 船上的饭食它早受够了，终于能改善伙食了。 这顿饭一吃，韩家人算是在京城安下了家，青山村成为了过去。 美中不足的就是顾云朗没能到场，有机会一定要补上。 吃完午饭，韩子文把弟妹赶去睡午觉，自己去到丁牙侩处，买了二手的火盆，又买了木炭，约好晚饭前送过来。 第138章 这天的晚饭没有在家里吃，等丁牙侩送来了火盆、炭火，韩子文和韩小妹带上弟妹们一道出了门。 他打算去逛逛据说很热闹的夜市，边逛边吃，逛完也就吃饱了。 几人出了梨花巷，沿着长街往前走了几步，街道渐渐热闹了起来。 冬天天黑得早，白天商铺前挂着的红灯笼都已点亮，连成一条线，像一串红宝石延伸向远方。 顺着人流走到夜市所在的吉祥街，这里更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角落里时不时传来几声鞭炮的噼叭声，应该是小孩子们拿了过年的鞭炮，在偷偷放着玩。 已经有了过年的气氛。 吉祥街街道两边摆着各式各样的小摊，前面是卖小玩意的。 各种小玩具，女子的胭脂水粉，小饰品。 想到答应给韩小妹买支漂亮簪子，韩子文几人率先在首饰摊前停下脚步。 摊子上有簪子，钗子，耳环，镯子，项圈，还有各式头花，样式都很精巧。 随便一根簪子都比李大力那根银簪子漂亮多了，价格还不贵，十几文到三十文不等。 虽然黄黄白白，估计不是真金白银，就卖个样式。 韩子文替韩小妹选了根蝴蝶簪子，问了下价格，十五文，便做主买下了。 韩小妹不想要：“不用了，我有簪子。” 她头上是根竹簪，看着和筷子差不多，很是寒酸。 “又不贵，戴着玩，改天去街上买好的。” 韩子文买下簪子，给大凤选了几根红色头绳一朵头花，加起来才不过三十文。 大凤爱漂亮，马上让韩子文把头花插到她头上，又硬让韩小妹把簪子也插上，一行人才又继续往前逛。 饰品摊子的前面全是卖吃食的，摊子上热气蒸腾，香气四溢，驱散了冬夜的寒意。 小贩们立在小摊后，边手脚麻利地忙碌不停，边扯着嗓子大声叫卖。 有卖煎饼果子、炸鸡、糖葫芦，各种面食，羊肉串，炒肝，豆汁， 烤冷面， 灌汤包，烧饼...... 买上一份，可以边走边吃。 再往前走，却是搭了桌子凳子的小铺子，卖的是饺子馄饨稀粥一类的吃食。 韩小妹几人从没见过这样的热闹场面，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只觉得眼睛不够用，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无比的新奇。 韩子文反正有钱，豪爽地对弟妹们道：“不用着急，咱们一家家吃过去，好吃的就多吃点，不好吃的就少吃点，吃个够！” 他还想在夜市里找找商机，看看有什么是他能做的。 虽说他有一超市的宝贝，还是想开个实体店，以此为根据地，再时不时地拿几样稀奇物出来卖，增加点收入。 不过看了半天，也没有头绪，主要是他不太会做小吃。 而韩小妹在家里虽说负责做饭做菜，可韩家人舍不得油盐，饭菜煮熟了能吃就行，不要妹味道，她的厨艺也很有限。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好吃的，早懵圈了，只觉得每一样都好吃，真要问她怎么做，她完全不知道。 几人逛了一个多小时，吃得饱饱的，又买了几盏灯笼，便准备打道回府。 韩大凤还恋恋不舍：“这里好漂亮啊，这么多好吃的东西！要是能住在这里就好了。” 这个小吃货，哪里有好吃的，就想住在哪里。 “太吵了。”韩小山虽然觉得食物好吃，却又有不同意见，“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 韩子文笑了笑，说道：“这叫做繁华热闹。” 不过他在青山村呆惯了，还是更喜欢那里的青山绿水，悠闲自在。 前提条件是韩家人全部消失！ 回到家，韩子文把买来的灯笼放上蜡烛，挂到了院门外，门前顿时亮了起来。 红色的灯光在夜色中格外明亮，给这个寒冷的夜晚带来了一份喜庆和温暖。 收拾妥当，一家人梳洗了，把火盆生起，早早上床睡觉。 到了半夜，屋外寒风呼啸，小火盆的火星明明灭灭，屋里暖融融热烘烘。 韩子文睡得正香，耳边突然响起“嘀”的一声，眼前似乎还有亮光闪动。 他猛地惊醒过来，想看看出了什么事。 刚睁开眼，看清眼前的景象，他就是一愣。 这不是自己的超市吗？ 怎么半夜三更自己跳了出来？ 韩子文揉了揉眼睛，半支起身，打量着眼前的超市，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耳旁却传来一道机械冰冷的男声。 “已开启京城地图，超市系统成功升入下一级，获得超市商品自动补货功能，请问是否要领取？” 接着他的面前出现一个透明面板，上面有两个按钮状的突起，写着“是”和“否”。 韩子文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这是到达京城，开启了新地图，系统大神送奖励来了！ 自动补货呢！ 以后超市里的东西岂不是源源不断，任他拿取？ 他可以如愿开家“方便面”馆了！ 当然得选“是”！ 怎么可能不领取呢！ 他脑子又没有坏掉！ 韩子文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毫不犹豫地用意念点向了“是”的按钮。 第105章 那道男声又平铺直叙播报：“你将获得五件商品的自动补货功能，请选择......” “五件？才五件？” 韩子文愣住了，不是整个超市的货品？ 是不是太抠门了点？ 可惜根本没人征求他的意见，屏幕上自动铺满了超市里的货品，最顶端有个小圈，里面的红色数字在不断闪烁： 30，29，28...... 竟然在倒计时！ 三十秒内必须选定五件商品。 系统大神还是个急性子呢，都不让他多选会儿！ 韩子文吐槽一句，不敢耽搁，首先选了方便面，接下来选了沐浴露，再接下来选了卷纸，洗发水，最后一项他犹豫了。 只有这一个机会，得好好想想，不能选错了！ 选什么呢？ 第139章 自动补货功能之所以会出现，是对韩子文开启新地图的奖励。 开启京城地图，可以得到五种商品的补货功能，那么如果到了其他城市，应该也可以得到相应的奖励。 就不知道会不会和京城一样，也是五个？ 不过照系统的抠门程度，估计城市大小不同，奖励的数量也不同。 只是到下一个城市至少得是一年以后，最后一个名额的选择便至关重要。 他得好好把握，不能弄错了。 越是这般想，韩子文越是对着满屏商品下不去手。 反正得选这个年代没有的，还得是消耗品， 他先选的四样商品就是如此。 方便面用来开店，卷纸上厕所用，沐浴露和洗发水，既可以自己用，又可以拿去卖掉。 虽说定下了这两个原则，韩子文还是犹豫不决。 首先他想选奶粉，奶粉营养很丰富，对于孩子们来说很重要。 然后是饮料，倒不是为了饮料瓶，这种东西物以稀为贵，多了就不值钱，现在的饮料瓶足够了。 他想以后开家饮料店，牛奶加上各种口味的饮料，在大周朝独此一家，生意应该不错。 再就是牙膏牙刷，家里五个人，这上面消耗也很大。 还有擦脸油，京城太干，风一吹，脸上立刻变得紧绷干涩，擦脸油不止有效，也能拿到胭脂水粉店卖掉。 最后是香皂，可以用来洗衣服，还可以和沐浴露，洗发水打包一块卖，不用麻烦另找买家。 他的想法太多，奖励太少，实在难以抉择啊。 正在纠结之时，最顶上的数字倒数到了个位，颜色从桔黄变成了刺眼的深红色，屏幕也开始闪烁。 紧接着尖锐短促的警报声在耳边响起。 “嘀...嘀...” 一声比一声急切，一声比一声尖利！ 韩子文大惊，开始读秒了呢，得赶快选，浪费一个名额更可惜！ 他的目光在那几样商品上划来划去，最后一咬牙，按下了香皂的按钮。 一个是因为香皂比较实用，另一个是他曾经售卖过，消费惯性使然，下意识地觉得更熟悉。 刚选完，顶上的数字正好归零，发出“嘀~”的一声长音。 屏幕上的商品瞬间消失，韩子文选择的五件商品排列在了上面。 那道男声重新响起，冷冰冰地请他确认是否选择这五件产品。 照这意思，还能重选？ 刚才弄那么紧张的架势是干嘛？ 韩子文看了看，商品下方除了确认键，并没有其他选项，而屏幕顶端同样在倒计时，还只有十秒！ 原来不确认就是全部放弃，根本没有重选的机会！ 这系统太不友好了。 韩子文找不到人理论，只能认命地按下确认键。 五件商品立刻在屏幕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串文字。 开头是两个红色大字“注意”。 下面就是把五件商品的名称重复一遍，提醒韩子文每隔一小时，超市准点刷新，自动将货架上消耗的商品补齐。 一小时刷新一次？ 那他岂不是只需要在这期间把货架上的商品搬空，下一个小时又变得满满当当？ 正想着，屏幕又一阵闪烁，和超市一块消失了。 韩子文的眼前一片漆黑，他来不及细想，重新酣睡过去。 接下来韩子文连梦都没再做一个，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早上，韩子文从床上醒来，超市升级的事已经变得模模糊糊，一时间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在做梦。 他再躺不住，翻身起床，把超市调出来看。 他曾经在超市拿过香皂、沐浴露、洗发水、卷纸，货架上空缺一大块，现在全摆满了！ 自动补货功能是真的，不是做梦！ 韩子文又惊又喜，看了下时间，正好七点五十，离下一次刷新只有十分钟。 他忙把货架上这五件商品搬空，又把仓库里的库存全搬到房间里，整整齐齐码到衣柜旁边，想看看补货是只针对货架上的货还是连库存一块补。 八点一到，货架上重新摆满了这五件商品，仓库里的却没有补上。 看来补货系统只针对货架上的商品。 韩子文挺满意，一小时补货，频率还算快，足够他开方便面馆。 货源有了，现在他迫切地想要租间铺面，等过了年，便把面馆开起来。 韩子文不再耽搁，匆匆洗漱后，拿着韩小妹做的馒头，边吃边去“丁记牙行”找丁牙侩打听铺面。 这会儿时间还早，“丁记牙行”刚开门，伙计正拿着鸡毛掸子在掸灰尘，丁牙侩笑嘻嘻地站在门口东张西望。 看到韩子文愣了下，马上冲他拱手：“韩公子，这么早？” 韩子文开门见山地道：“丁牙侩，想找你打听下明德路那边有没有空置的铺面，我过完年想开个面馆。” 丁牙侩没想到这么快又有生意上门，喜得见牙不见眼，热情地把他往屋里请。 他抱出账册，翻了翻，对韩子文道：“明德路二十号和三十八号空置着，铺面大小一样，你待会儿可以自己去逛逛，看看哪个铺面合你的意，我们过了年再往下说。” “要是还有别的铺面出来，你也帮我留意着。”韩子文答应了，叮嘱他道。 “没问题，明天我要关门歇业，正月十八才开门，你今天还要什么东西，赶紧跟我说。” 韩子文算了算，今天才腊月二十七，丁牙侩岂不是要休息二十天，倒比前世的上班族潇洒得多呢。 他点头谢了，转身准备离开，丁牙侩突然拉住他问：“韩公子，你可曾娶妻？” 韩子文莫名看他一眼，摇头道：“未曾。” “可曾定亲？” “也未曾。” 丁牙侩笑道：“正好了，街上有位大娘托我打听，看你有没有娶妻定亲，若是没有，想帮你说门亲，只要你愿意，过完年约着相看相看，满意的话，再往下说。” 韩子文笑起来：“丁牙侩，你还帮人说媒呀。” 丁牙侩脸一红：“唉，也不是，这事儿还归媒婆管，我就是帮着带个话。” 韩子文也不隐瞒，坦白道：“我已有心仪之人......不过，你这里若有老实踏实的未婚男子，倒是可以帮我留意，我小姨尚未婚配。” 丁牙侩忙点头：“一定一定。” 告别丁牙侩，韩子文沿着长街往回走。 在青山村这么多年没人替他说亲，没想到刚到京城第一天，就有人来打听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簇新的细布棉袍，这应该就叫“只敬衣衫不敬人”吧？ 只是他的心里确实有了人，没法再和别的女子谈婚论嫁。 韩子文不由自主地将手伸到袖袋里，那里装着顾云朗送给他路上防身用的匕首。 他轻轻摩挲着鞘上的深深浅浅，繁复精致的花纹。 这一世，我只想和你共白首...... 第140章 丁牙侩看着韩子文的背影，觉得很可惜。 找他打听的不是什么大娘，而是街上黄记米铺家的黄小姐。 黄记米铺在外城内城都有店，算得上实力雄厚，家财万贯。 黄小姐模样长得也不错，一向眼高过顶，谁都看不上。 哪知道昨天韩公子来买火盆，人家黄小姐一眼便瞧上了他，连家世如何都没有打听，就想让他帮着牵线。 显然中意得很！ 韩公子一表人才，性子看起来不错，家境似乎也富裕，弟弟妹妹个顶个地长得都漂亮，现在又要开面馆。 从各方面来说，和黄小姐还真是天生一对，地配一双，合适得不得了。 可他怎么就有心仪的人了呢？ 丁牙侩眼珠一转，韩公子从南方过来，就算有心仪之人，那也是在老家。 隔得那么远，时间一长，说不定心就淡了。 还是得想法让韩公子与黄小姐见上一面，没准能撮合到一块。 他实在很想说成这门亲，若是拉到黄记米铺家的生意，他可以坐着数钱了。 第106章 韩子文不知道他的想法，回家叫上弟妹们，便一块出发去明德路，看看哪家铺面更合适。 顺便采买点年货。 再过两天就是除夕，要过年了，他们也得准备起来。 瓜子花生糖果不用买，韩子文超市里都有，就买一副对联，买几串鞭炮就行。 越临近年关，街上越热闹，鞭炮声也越来越密，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硫磺味，过年气息很是浓厚。 今天天气比昨天冷，寒风刮得呼呼地，直往人脖子里钻。 韩子文和弟妹们没有带围巾，被吹得缩起了脖子，嘴里“丝丝哈哈”，吸着冷气。 韩子文便和韩小妹商量。 “小姨，回去把买来的兔皮镶在领上，应该不会冷了。” 韩小妹猛点头，这天气，实在是比青山村冷太多了。 “我问过何娘子了，她大儿子今天最后一天上学，明天就开始放假，要到二月初一才重新上学。学堂里只收七岁的学童，大凤小龙这般年纪的不会收。” 韩小妹一路走，一路把她从何娘子那打听到的学堂消息告诉韩子文。 “有没有别的地方收？” 韩子文估计得找类似于幼儿园的地方，这个年代可能没有。 “有，那位夫子的娘子就收，收得不多，只收十个，会教认点字，不管饭，束脩还高，何娘子说划不来。” 韩子文点点头，如果面馆开起来，需要韩小妹帮忙，只能把他们送过去。 说真的，有地方肯收就不错了，还教认字，小龙岂不是要赢在起跑线上了？ 这小子，平时不吭声不出气，实际是三个孩子中脑子最好使的，搞不好以后还真有一番作为。 快到明德路时，韩子文看到路边有一家店，里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年画，各种各样的花灯，还有鞭炮，对联。 几人进去选了几挂鞭炮，两幅年画，又选了一副寓意吉祥的对联。 过年的年货便准备得差不多了。 过了街口，就来到了明德路。 韩子文看了看挂着的门牌号，路口这一家就是二十号。 这里是个十字小街口，口岸真是不错。 “这家不错。”韩小妹虽然不懂做生意，却也看明白了。 韩子文动了心，不过还是继续往前走，找到了三十八号。 三十八号在明德路中间，左右对面都是铺子，全是卖吃食的，倒是形成了气候。 不过他们还是觉得二十号比较好。 “就二十号就二十号。” 大凤虽说什么都不懂，不过从韩子文和韩小妹说话间感觉到二十号比较好，脆声嚷道。 韩子文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可能租金要贵一点。” 其实就算贵他也愿意，反正他不需要本钱，纯赚钱，负担得起。 “你要不要去跟丁牙侩说一声？万一有人先选走了怎么办？”韩小妹担心地问。 “不用，如果有人想要这两间铺子，他会来跟我说。他说这两天估计还有铺子会出来，可以再看看。” 几人看好铺子，便往回走。 实在是太冷了，在外面呆久了受不住。 “何娘子跟我说这两天可能要下雪。”韩小妹又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韩子文的眼睛亮了：“真的？太好了！” 他前世为了看雪，专门坐了飞机往北方跑，现在可以坐在家里看雪景，想想就令人振奋。 几个孩子也很激动，在青山村，一年四季都不会下雪，只有大青山山腰上面才会下雪，他们没有机会看到。 经过一家点心铺子时，韩子文看到里面热闹非凡，挤满了买点心糖果的人。 这时候他有点后悔了，该选择一样糖果自动补货，以后可以往点心铺子里供货。 唉，还是怪系统大神给的补货名额太少。 看来一年后得到全国到处走走，争取多开启地图，把所有的商品自动补货功能全打开。 *** 此时在京城西郊一座宅邸中，顾云朗带着侍从，疾步穿过长廊，探望他的母亲顾夫人。 昨天晚上顾夫人才从西北流放地回到京城，安置在顾家的老宅子中，顾云朗得到信，一早便赶来了。 守在门外的丫鬟见到他，立刻躬身行礼：“顾神医，夫人在等你！” 说罢轻轻推开房门，将顾云朗往顾夫人的床前引。 床榻上顾夫人脸庞瘦削，面色惨白，形容枯槁，却不难从她娟美秀丽的五官看出，她曾经是个大美人。 这是顾云朗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 他记忆里的这张脸，白皙柔润，总是带着温柔的笑容，宠溺地望向他，轻轻唤他：“宝儿，宝儿。” 十年，他有整整十年没有见到这张脸，十年没有听到过她的声音。 顾云朗一步步走向床边，心如刀绞。 他忍不住眼眶泛红，双膝脆倒在床前，哽咽道：“娘亲。” 顾夫人听到他的声音，动了动眼皮，露出一丝微弱的笑容，扭过头，向他伸出手。 “宝儿...” 她的声音很细很轻，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风吹散。 顾云朗紧紧握住顾夫人的手，那手曾经是那样的温暖和柔软，如今却干瘦如枯枝。 “娘亲。” “宝儿，我终于等到你了。” 虽然十年未见，顾夫人还是第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她最小，最疼爱的儿子。 第141章 顾夫人的卧房内。 顾夫人靠在软枕上，面色虽然仍旧苍白憔悴，眼里却有了光彩。 她把顾云朗拉到床头坐下，仔细端详着，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她的宝儿如此丰神俊朗，气质不凡，言谈举止间流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与优雅，无论在何处都能引起人们的瞩目。 比她的另外三个儿子更加优秀出色。 顾夫人欣慰地握着顾云朗的手，颤抖着抚摸他的脸。 “宝儿，你长大了，成大人了，有出息了，娘也放心了。” 这么多年来，能在西北坚持活下来的动力就是她的宝儿，千山万水赶回京城，也是为了能见到宝儿。 顾云朗听到母亲的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娘亲......” 顾夫人待气息略微平稳，凝视着顾云朗。 “当初爹爹娘亲硬逼着你学东西，把你送回外祖家，你不怨娘亲吧？” 顾云朗用力摇头。 当初是怨过的，甚至怀疑自己是爹娘从外面捡回来的孩子。 后来，他才明白，爹娘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这是为他谋的一条生路。 只是若要让他选，他宁愿不离开，不管是生是死，一直陪在爹娘身边。 这十年来，对亲人的思念与牵挂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令他夜不能寐，心如刀割。 每当他独自一人的时候，往日的回忆就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便会痛恨自己，当初为何那般对待爹娘，没能好好珍惜与他们最后的相处时光。 他常常在梦中与爹娘相见，醒来时却只有孤独和失落。 好在他又遇到了小文，如他爹娘一般，遇到危险，毫不犹豫挡在他的前面，只为了他能安然无恙。 他轻轻舒口气。 很快，他们一家人会在京城团聚。 小文也会来到京城。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顾云朗脸上带了笑：“娘，皇上已经同意重审爹爹的案子，卷宗已经交与了太子殿下，爹爹不日将沉冤得雪，重回京城。” 顾夫人轻轻地拍了拍儿子的手背，激动地道：“你爹爹终于盼到了这一天，宝儿，你要好好效忠太子殿下，要不是他下令将我送入京城，娘亲只怕......” 顾夫人眼泪又淌了下来，“只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顾云朗点点头：“我知晓，儿子一定会全力助他登上龙位。” 顾夫人满足地闭了闭眼：“你爹爹兄长回来，我们一家人就团聚了。” 她慈爱地看着顾云朗，“等你娶亲生子，娘就是死，也能瞑目。” 顾云朗手一顿，没有回答，站起身，把带来的诊箱提过来。 他拿出脉枕，对顾夫人道：“娘，我替你诊脉。” 顾夫人笑着伸出手：“行，宝儿出息了，都能替人诊病了。” 从她见到顾云朗起，心里郁闷之情一扫而空，整个人变得轻松不少，待听到杜家能够回到京城，心情更是愉快，就这么一下，似乎人都有了精神。 顾云朗替她诊了脉，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长期郁结于胸，加上营养不良，身体亏空厉害，已有油尽灯枯之相。 以后只要好好调养，便会慢慢好转。 顾夫人听了，叹息道：“可怜你的两个小侄儿，没能熬到回京的那一天，我宁愿死的是我，换回他们的命......” 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椎心的痛苦，顾夫人顿时泪水涟涟，怎么擦也擦不干。 第107章 顾云朗心下黯然，这两个侄儿是他大哥的儿子，大侄儿比他小四岁，小侄儿出事时还在襁褓里，却都夭折在了西北流放地。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到门外丫鬟禀报：“大少夫人来探望夫人了！” 这次从西北回来，大少夫人陆秋娘陪着顾夫人一块回来，以便在路上照顾她。 顾夫人一听，忙擦干眼泪，尽力平复情绪，叮嘱顾云朗：“你快走吧，别让你大嫂认出你来。” 顾云朗假死之事，只有杜氏夫妻、杜家大儿子和顾云朗的外祖父知道，其他人都没有告知。 如果泄露出去乃是欺君之罪，现在案子还没有翻过来，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弄出一点点纰漏。 顾云朗垂下眼眸，不舍地道：“娘亲千万保重，儿子得空就来看你。”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打开，杜家大少夫人陆秋娘手里端了一碗羹汤，走了进来。 “娘，你好点了吗？” 顾云朗站起身，收起脉枕，对顾夫人道：“夫人身体里的郁积之气已除，以后只需要好好将息，多注意饮食。我给夫人开一剂方子，照着方子煎服即可。” 顾夫人吩咐丫鬟带着顾云朗出去开药方，顾云朗转过身，看见陆秋娘正狐疑地盯着他看。 陆秋娘三十多岁年纪，五官明艳动人，只是多年的流放生活，她的脸上已有了风霜和愁苦之色，令她的容貌减色不少。 小时候陆秋娘待顾云朗也是极好，看到她的憔悴面容，想到两个早逝的侄儿，顾云朗心里不好受。 他低下头，冲陆秋娘行了礼，便跟着丫鬟出了顾夫人的卧室。 陆秋娘的目光没有从他身上挪开，一直到他出了屋，才转头问顾夫人。 “娘，这位是......” 顾夫人疲倦地闭上眼：“替我诊脉的郎中。” “不是外祖父来替你诊脉吗？” 陆秋娘娘端着羹汤坐在床前，继续问道。 “皇上这段时间情况不太好，你外祖父抽不开身，先让他的这位关门弟子替我诊诊，若是没大问题，他暂时不过来了。” 顾夫人说着接过陆秋娘手里的汤碗，“我来就好。” 陆秋娘没有坚持，心里的疑问却没有消除：“他是外祖父的弟子？和三弟长得倒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顾夫人淡淡看她一眼：“他是顾氏族人，可能和我长得有点像吧。” 陆秋娘咬咬唇，没有再说话，心里却难受不已。 若是她的两个儿子还活着，差不多也是这般大的年纪，模样可能也和他差不多。 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当初拼了命也要想法把两个儿子留在京城，不让他们跟着去西北受苦。 她甚至对杜氏夫妻也颇有怨言。 他们是两个孩子的祖父祖母，为什么就不能想想法子留下他们！ 这件事如同一根刺，一直深深扎在她的心头，时时折磨她，让她无法释怀。 又如同一道坎，根本迈不过去。 第142章 顾云朗从顾夫人的府邸出来后便进了宫。 他匆匆来到皇上寝宫，在偏殿找到正为皇上配药的顾老神医，将顾夫人的病情告知于他。 顾老神医六十多岁，身材瘦削，头发胡须皆已花白，看着慈眉善目，很是亲切。 顾云朗向他恭敬行了礼，回禀道：“师父，顾夫人没有多大问题，就是忧思过重，身体亏空严重，多补补多将息就好。” 顾老神医命旁边服侍的太监退下，这才欣慰地点点头。 “好好好，我能放下心来了。” 他捋捋胡须，笑着看向顾云朗，“七情不遂百病生，心病还需心药医，你就是你娘最好的良药，看见你，她再大的病症也能好上大半。” 顾云朗低下头，没有说话。 顾老神医吩咐道：“你先替她诊治着，多去看看她，比什么药都强。等我这边能抽开身，再去看她。” 眼下皇上的病情又加重了几分，太子令顾老神医想法吊着他的命。 等徐家人有了动作，将他们拿下，让皇上看清他们的真面目，亲自颁旨惩处他们，并下诏令他即位，皇上才算是功成身退，可以安心去死。 这也是他对于皇上这么多年来，一门心思想废除他太子之位的反击。 甚至于是一种执念，要让他的父皇承认他是大周朝最优秀的皇子，最合适的国君人选。 顾老神医又捋捋胡须，微眯起眼。 “瞧这架势，等不了几天了。” 顾云朗稍一迟疑，低声道：“太子殿下上元节要出宫观花灯，孩儿担心徐家那时候动手，伤了太子。” 顾老神医皱起眉：“他难道不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为何行事此等儿戏？你没劝劝他？” 顾云朗无奈地苦笑道：“劝不了，太子殿下铁了心，说只要消息不泄露，不会有事。” 对于这位未来的国君，顾老神医也无法子。 他叮嘱顾云朗：“你小心着点，别让他下城楼，这个时候了，千万不能出差错。” 杜顾两家和太子紧紧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全力扶持他登上龙位。 顾云朗的笑容更苦：“他要微服出宫，与民同乐。” 顾老神医诧异地挑起浓眉，不敢相信：“他昏了头？这时候要微服出宫？” “嗯。已经着人订下了酒楼包厢，说是以后再也没有此等良机，他要坐在包厢里，以大周子民的身份，好好观一次灯，再说有我在旁边，他放心。” 顾老神医烦躁地揪揪胡子。 以前这位太子殿下还肯听听自己女婿的劝告，现在他远在西北，根本鞭长莫及。 而且十年过去，太子明显比以前更有主意，有了上位者的威仪，行为处事越来越刚愎自用，只怕女婿出面，他也未必肯听。 顾老神医只得叹口气。 “随便他吧，他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别的事不要参与，也不要多说话，说多错多，难免惹祸上身，熬过这段就好了。” “太子即了位，我就真的告老还乡，享几天清福去。”他朝着顾云朗挥挥手，“行了，你回去吧，小心着点。” 顾云朗向顾老神医行了礼，匆匆往宫外走。 出了宫门，侍从将他的座骑牵过来，顾云朗翻身上马，不由自主抬头望向南方。 等徐家有了动作，太子将他们全部拿下，皇上一驾崩，太子就能登基称帝。 小文开了春从青山村启程到京城，路上要花费一个多月，那时到达京城正合适。 太子殿下答应了他，登基后便封他做个闲散郡王，以后他多的是时间可以陪小文到处游玩。 想到娘亲希望看到他娶妻生子，顾云朗睫毛颤了颤。 这一世，只怕娘亲等不到了。 京城，腊月二十九。 天空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如无数银蝶翩翩起舞。 一夜之间，整个京城银装素裹，仿若童话世界里一般，看得韩子文和弟妹们啧啧称奇。 这是他们在京城过的第一个年，都特别兴奋，冒着大雪，在门口贴对联，贴福字。 韩小妹用红纸剪了不少窗花，贴在窗户上，韩子文把超市里的瓜子花生糖果拿了几袋，拆开包装，用几个果盘装上。 堂屋条案上的花瓶里新插上了红梅，家里立刻喜气洋洋。 青山村过年有吃汤圆的习俗。 除夕这天，韩子文一大早把超市里的汤圆粉和汤圆心拿出来，和韩小妹一块包汤圆。 他拿的汤圆心有玫瑰的，黑芝麻的，还有花生的，红糖的，每种包上五十个，吃不完放到屋外冻上，慢慢吃。 现在的户外，就是个天然大冰箱。 韩小妹对于这两样东西惊叹不已。 “神仙的东西真好，不用磨粉子蒸心子，直接就能上手包。” 韩子文笑，没有答话。 实际上他超市里还有速冻汤圆，怕韩小妹受惊过度，没有直接拿出来。 而且这些东西，还是自己亲手包的，吃起来更香甜。 以往几个孩子过年根本吃不到这么多汤圆，起床看到了，高兴得直蹦。 大凤大声宣布：“哥哥，我想每天都过年！” “行，以后每天都过年！”韩子文笑着答应。 吃完早饭，一家人便开始准备年夜饭。 这一次，韩子文没有从超市拿菜品出来，而是实打实的一个一个菜现做。 今天的菜谱是他和韩小妹商量着订的。 首先得吃饺子。 这是京城的习俗，当然得尊重。 然后要有鱼，得全头全尾，整的一条。 反正有现成的腌鱼，大家都爱吃，根本不成问题。 何娘子送的腌肉切了一块煮上，肥瘦分明，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汤则是小鸡炖蘑菇，营养又美味。 加上青椒回锅肉，韩子文最拿手的柴火鸡，京城的特色菜猪肉炖粉条，和几个素菜，应该足够了。 第108章 天色渐晚，在大家的通力合作下，年夜饭终于做好了，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韩子文从超市里拿了一瓶糯米酒，度数不高，甜滋滋的，大凤小龙都可以尝尝。 吃年夜饭前，本来是要祭祖，不过韩子文对于韩家祖先没什么敬意，不打算去祭，韩小妹又是从来没资格参加祭祀，倒把这事给完全忘了。 韩子文举起绑在竹杆上的火捻子，把房檐下的红灯笼全点上，整个院子瞬间被红彤彤暖融融的灯光所笼罩。 这时城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地响起，韩子文也忙拿出鞭炮带着弟妹们在院外放，门前立刻响起一片噼哩叭啦的脆响。 这是告诉大家，韩家年夜饭要开吃了。 这天晚上，京城家家户户灯火通明。 天空中不时升腾起绚丽的烟花。 韩小妹又开始向韩子妹汇报从何娘子那里得来的消息。 “何娘子说，大年十五上元节，京城有灯会，到时候烟花更多，更漂亮，满城都是花灯，热闹得不得了。” 韩子文兴致勃勃地点头道：“行，到时候我们穿厚一点，去看花灯。” 韩家诸人都没有看过灯会，听他一说，立刻拍起手欢呼，期待着上元花灯节的到来。 第143章 在大家的期待中，正月十五上元节终于如期而至。 吃了晚饭，韩小妹将新做的棉衣一一拿出来，叫众人换上。 前几天天气阴沉，又是风又是雪, 冷得不得了，除了大年初一去到白云观烧香拜神外，韩家人其他时间都呆在家里，哪都不敢去。 韩小妹和韩子文便拿出在府城买的细棉布和棉花，一家人坐在一起，抓紧时间，一人赶制了一套新棉衣。 每套棉衣的领口袖口镶上了兔毛，又保暖，又贵气，穿上观灯正合适。 韩子文的是一套暗红色的新棉衣，镶的是灰黑色的兔毛，又喜庆又不张扬。 韩小妹从几岁起，便包揽了韩家的衣服制作，手艺比韩子文强得多。 新做的棉衣虽然厚实保暖，却一点不显臃肿，还多了几分贵气。 韩子文近期长高了许多，身形愈发瘦削，穿上棉衣后，看着健壮了不少。 白皙清俊的面庞被蓬松的灰黑色毛领簇拥着，显得他的肤色如玉，眼神明亮，气质沉稳。 很有点富家公子的派头。 大凤一个劲地夸赞：“哥哥，你真好看，是我们这条街最好看的人。” 韩小妹笑着把她的棉衣提起来给她换上。 “你也有。” 似乎有种约定成俗的规矩，双胞胎就得穿一样的衣服。 大凤和小龙也不例外，不过这次韩小妹连小山一块算上，三兄妹都是一样的大红色。 只是小龙和小山的衣领袖口镶的是灰色兔毛。 大凤的则是白色兔毛，头上还扎着大红色的头绳，别了一朵红灯笼样式的头花。 三兄妹站在一起，粉妆玉琢，分外喜庆，比年画上的娃娃还漂亮。 韩小妹的衣服样式和大凤差不多，面料是粉红色的，头上插了一支红灯笼形状的簪子，耳环也是同样的样式。 给她略显素淡的脸上增添了几分艳色。 这几天日子过得如意，她的精神面貌和在青山村完全不一样，整个人自信开朗不少。 只怕韩家人在街上遇到她，都会认不出来。 待大家换上新衣服，戴上与毛领配套的帽子手套，一家人便准备出发去内城观灯。 阿黄猛摇尾巴，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期待，想跟着一块去。 只是今天观灯人太多，不方便带它，韩子文拍拍它的脑袋，给它安排任务。 “今天大家都要出去，屋里没人，你得留下来，把屋守好，不要让小贼进来！” 阿黄眨巴眼睛眨巴眼睛，像是明白了，立刻乖乖地趴在地上，盯向大门。 大家都夸阿黄乖，韩小妹更是放柔声音向它承诺：“明天给你买一根大骨头，带肉的。” 阿黄更高兴了，尾巴摇得更欢。 解决了阿黄这个小麻烦，韩小妹领着大家往外走。 望着天边的绚烂彩霞，韩小妹忍不住向韩子文念叨。 “幸好天气好，要不然这大晚上的，在外面跑，真是够呛。” 今天老天爷似乎知道大家晚上有活动，非常地善解人意，不仅没有下雪了，还出了点太阳。 不像前几天，寒风凛冽，吹在身上跟刀割似的，再漂亮的灯会，也没心思看。 “老天爷懂事。”韩子文赞了一句。 韩小妹忙制止他：“别瞎说，听着呢。” 韩子文莫名其妙地望着她：“在哪听着？” 韩小妹一指天上：“上面，你可别说不敬的话，神仙可是帮了你的。” 韩子文哑然失笑，不过想想自己编神话故事骗她都骗了过去，也就不再争辩。 有点信仰，也挺好。 此时街上已经亮起了灯，锣鼓声、鞭炮声，欢笑声、谈笑声和孩子们的欢叫声交织在了一起，整个京城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之中。 韩小妹和韩子文叫住在前面跑得欢的大凤小龙，先去到皇城楼下赏灯。 一走进内城灯会现场，几兄妹立时被眼前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花灯给惊呆了。 这些花灯有的做成圆形，有的呈八角形，还有的仿照各种动植物，形象生动。 每一盏灯都由精美的丝绸，金属制成，内里点上蜡烛，使得整个灯会亮如白昼。 灯面上还描绘着各种吉祥图案，如龙凤呈祥、花开富贵、年年有余等。 最引人注目的是皇城楼下高高的龙灯。 一条金龙在天空中盘旋，仿佛真龙在夜空中翻腾，令人震撼。 韩子文前世看过灯会，没想到这个年代的花灯竟然已经做得如此精美，如此高科技，完全不输后世啊。 几人边走边看，听人说前面在猜灯谜，赢花灯，立刻跑了上去。 前方空地上立了个架子，上面挂满了灯笼，每个灯笼上都写了一个灯谜，只要猜出谜语，就能得到这盏花灯。 若是猜不出来，又想要灯，就得多花银两来买。 韩家人都不认字，一听这话就泄了气，只能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其他书生模样的人，一盏盏赢走花灯。 韩子文是认字的，有好几个谜语他都猜出来了，再也忍耐不住。 他指着一盏兔儿灯，对老板道：“两叶花四朵，颜色白又黄，一年开一次，八月放异香，这是桂花！” 老板上下打量他一眼，赞道：“公子说得没错！” 说着把那盏灯笼取下来，笑眯眯地交给他：“公子请收好！” 韩子文顺手把灯笼递给了在旁边翘首以盼的大凤，看了眼满眼期待的小龙，再接再厉，指着一盏莲花灯道：“半截白，半截青，半截实来半截空，半截长在地面上，半截长在士当中。这是葱！” 于是那盏漂亮的莲花灯又被顺利拿下。 他们一行五个人，韩子文一口气猜了五盏花灯。 老板把第五盏花灯递给他时，肉痛地呲呲牙：“公子好文才，公子好人才！公子，是不是差不多了？” 韩子文笑着接过花灯，冲他拱拱手：“多谢老板！祝老板新年大吉，财源广进！” 老板脸上有了笑：“小的就祝公子吉祥如意，心想事成！” 于是，在周围人艳羡的目光中，韩子文住了手，带着弟妹们在前面的摊子上一人买了串冰糖葫芦，便去观赏京里大户人家搭的花灯彩棚。 韩小妹手里提着一盏精巧的寿桃形状的灯笼，悄悄问韩子文：“小文，你还会认字？” “嗯，小郎中教的。”韩子文顺口答道。 韩小妹马上就信了：“难怪你能猜到！” 韩子文不好意思地扯扯嘴角：“主要是这会儿还早，灯谜都简单，再过一会儿，全剩难的，我也不会。” 五人手里提着花灯，啃着冰糖葫芦，一家家彩棚游览过去。 正看得眼花缭乱，就听到街上锣鼓喧天，有人在大叫。 “舞狮的来了！” “去看舞狮！”旁边的人听了，都往外面跑。 “舞狮？还有舞狮？得见识见识。” 韩子文从来没有见过舞狮，顿时心痒难耐，招呼弟妹们跟着往外跑。 第144章 皇城对面一家酒楼的二楼包厢里，顾云朗身着墨紫锦袍临窗而立，警惕地观察街上来往的人群。 身旁的座椅上，正端坐一名青年男子。 男子穿了一袭深色长袍，边缘镶着金线，低调中透着奢华，如同月下玉竹，清雅而高贵。 “别那么紧张，没人知道我在这里。” 男子冲顾云朗笑笑，端起茶杯，浅浅饮了一口，悠闲地看着窗外的灯海。 此人正是不顾自身安危，硬要坚持微服出宫观看花灯的大周太子。 顾云朗没有回答他的话，只专注地盯着窗外。 第109章 突然，有女子清脆的说话声从街上传来：“小文，快过来，舞狮的到这边来了。” 小文？顾云朗眼神一凝，不由得循声望了过去。 接下来他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小龙，大凤，快过来。” 顾云朗心一轻，眼神瞬间锁住了声音的主人。 是小文...... 小文手持一盏精美的花灯，立在人群中，含笑招呼弟妹。 一个多月未见，小文长高了长壮了，月光与灯光交织中，他的眉目如画，脸上笑容绽放，如春风般让人沉醉。 小文竟然提前来了？ 顾云朗心跳瞬间加速，转身就想下楼叫住他。 他有太多问题要问小文。 他什么时候出发的？为什么没来找自己？现在在哪里安身？这一向可好？ 刚转过身，看见身边的太子，顾云朗生生立住了脚。 不行，现在不能去。 徐家已经在怀疑他的身份，派了不少人监视他的行踪。 如果他和小文相认，很有可能会给他带去灾祸。 顾云朗的心中满是无奈和遗憾。 现在，他已不再是那个可以在小文身边随意说笑的山村少年，他不能让人知道小文的存在。不能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这一瞬间，他也明白了小文到了京城而不来找他的原因。 他是怕给自己带来麻烦。 顾云朗忙转开眼，不能多看他，不能引起旁人注意。 他略略往窗边挪了挪，伸手招来自己的侍从，在他耳边低低交待了两句。 侍从立刻点头，领命而去。 顾云朗刚松了口气，就听窗外人群骚动，锣声大作，欢快的鼓点在街上响起。 一支舞狮的队伍，蹦跳着靠近了酒楼，在窗下舞动。 “舞狮！”太子一喜，站起身，走到窗前，探身往窗外望。 顾云朗直觉不对，出声劝他：“殿下，不要离窗太近......” 话音未落，就见一道寒光从人群中射出，直直飞向太子的脖子。 急切中顾云朗来不及多想，猛地将太子推开，那寒光带着破空的啸叫，狠狠扎进了顾云朗的前胸。 下一刻，一名舞狮人将手中狮头一扔，手持短剑，纵上另一只狮子头顶上，脚尖一点，凌空跃起，犹如一只猛虎，直扑太子而来。 顾云朗眼神一厉，闪身挡在太子面前，手中长剑“铛啷”出鞘。 他冷喝道：“有刺客！护住殿下！” 面对杀气腾腾而来的舞狮人，顾云朗不退不让，手持长剑刺了过去，抵挡住舞狮人的攻击。 “铛啷”！ 锋利的剑刃相撞，迸出星星点点的火光，两人立刻缠斗在一起。 太子身边的其他侍卫训练有素，反应迅速，大声叫嚷： “有刺客！” “有刺客！” 两名侍卫以身体护住太子，另外两名侍卫冲上前来，加入到战斗之中。 “铛啷啷”，刺耳的铁器碰撞声不绝于耳，震痛人的耳鼓。 舞狮人身手十分了得，剑光上下翻飞，迎战三人，并不落下风。 俗话说“一寸短一寸险”，在这方寸之地，他的短剑灵活异常，手段狠辣，招招致命。 而顾云朗剑法凌厉，勇猛无比，再加上另外两名侍卫不时在旁边偷袭助攻，一时之间竟成了僵局。 楼下的侍卫听到叫声纷纷冲上楼来，加入到打斗之中。 舞狮人见占不到便宜，立刻闪身跳出战斗圈，甩出一粒烟雾弹。 酒楼中立时白烟浓浓，隐去了他的身影。 待烟雾散去，窗边已没了舞狮人的踪迹。 侍卫们正要追踪而去，太子在旁边出声制止：“穷寇莫追！” 侍卫们立刻回转身来，围在太子身边，跪了下去。 “属下救驾来迟，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顾云朗跪在最前面，颤抖地握住长剑，鲜血已将衣袍浸湿，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太子面上并无惊惧之色，微微一笑，看着面前的侍卫们，赞许地微微颌首。 “好，好，你们做得很好。” 见到顾云朗胸前的匕首，太子面色一变，笑容顿时消失。 他迅速上前，扶起顾云朗：“你怎么受伤了？” 顾云朗疲惫地摇了摇头，声音有些颤抖：“属下并无大碍，殿下无需担忧。” 太子眼里满是焦急，转过头，对旁边的侍卫命令道：“快传太医！” 侍卫立刻起身，向楼下冲去，大声呼喊着：“太医！太医！” 顾云朗带伤对敌，血气翻腾太猛，导致失血过多，现在刺客逃走，他放下心来，身体便有些支撑不住，两脚直发软。 太子见他脸色惨白，双眼没了神采，再看到他的伤口汩汩往外直冒鲜血，心里发慌，扭头大喊：“太医呢，怎么还不来！” 很快，一名中年太医提着医箱快速跑上楼来，气喘吁吁地道：“太子殿下，微臣在此。” 顾云朗勉强说了一声：“我无事......”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145章 第二日清晨，顾老神医听服侍的小太监禀报，昨晚太子观灯遇到刺客，顾云朗为了保护太子，前胸被利器重伤，失血过多，当场晕倒。 他听闻消息又惊又怒又痛，安排好皇帝所需服用的汤药，立刻乘车赶到了顾云朗的住所。 顾老神医心急如焚，下了车便直奔顾云朗的卧室。 卧室外弥散着浓重的中药味儿，两个侍卫守在门外，见到顾老神医，忙向他行礼。 顾老神医冲他们摆摆手，焦急地问道：“你们公子情况如何？” “公子的伤口已经包扎好，服了安神药，现在还在安睡。” 安神药？ 顾老神医眉头皱得紧紧，大踏步走进卧室。 替顾云朗疗伤的太医立刻上来行礼：“见过师父。” 他两眼发青，满脸疲倦，看来昨晚在这里守了一夜。 “云儿伤势如何？” “伤口虽然很深，失血太多，倒没有伤到要害，徒儿已经替他包扎了，只要多多将养，便没有大碍。” 顾老神医问清楚顾云朗伤在何处，放心地点点头。 “你下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就好。” 太医有点迟疑：“太子殿下命我一直守在这里，哪里都不能去。“ 顾老神医挥挥手：“你去吧，换个人来，没有休息好，精神不济，怎么替他诊病。” 太医领命而去，顾老神医这才放轻脚步，慢慢进了内室。 此时顾云朗正仰面朝天躺在床上。 他双眼紧闭，脸色惨白，衬得眉毛益发浓黑挺秀，轮廓深邃。 顾老神医看着他，心疼得脸皱成一团，对那位不听劝告，硬要以身犯险的太子颇有怨念。 他把顾云朗的手从被子里拉出来，为他诊脉。 片刻后，顾老神医的眉毛舒展开来。 还好还好，脉搏跳动有力，确实没有大碍。 他正要把顾云朗的手放回被子，顾云朗似有所感，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待看清顾老神医坐在床前，担心地看着他，顾云朗低唤一声：“外祖父。”就要起身。 顾老神医忙拦住他：“不用起来，不用起来，你只管躺着。” “我没事。”顾云朗有气无力地道，仍是坚持坐起了身。 顾老神医拗不过他，拿了靠枕，垫在他的背后，让他尽量坐得舒服一点。 “我才听说你出事，要不早就过来看你了。”顾老神医捋了捋胡须，替他庆幸，“伤口虽然深了点，还好没有伤到要害，要不然......” 他后怕地摇摇头，要是再偏一点...... 顾云朗看着他，乌黑的瞳仁里没有一丝情绪。 “不会伤到要害，我有分寸。” 顾老神医顿时愣住了，皱紧浓眉：“你这孩子，在说什么？你是故意受伤？” 他瞬间反应过来，用力一拍床沿，勃然色变。 “你为何要这般做？我听说徐家派出的杀手出手狠辣，你虽说没有伤到要害，万一他在匕首上淬了毒药，你一样小命难保，你怎么......” 顾云朗轻声打断他，黯然道：“不是徐家，是太子。” “什么？！” 顾老神医的眼睛瞪得更大，一脸的不敢置信。 “什么？是他？你没有说胡话？” 顾云郎眼神清明，坚定地道：“不是徐家人，刺客是太子安排的。” 顾老神医惊疑地转动眼珠，心乱如麻：“这，这，是太子跟你说的？” 顾云朗摇摇头：“他不会跟我说。” 其实从太子殿下不听劝阻，坚持正月十五出宫，顾云朗心里就有了疑问。 他和太子相处这么多天，太子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 五皇子的前车尚在，以他的性子，绝不可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第110章 可他硬要这么做，必定有原因，于是他心中就有了大胆的猜测。 接下来太子选的包厢位置，那群舞狮人的出现，太子起身，令他轰然明白，太子此番出行必定遇刺，舞狮人就是太子选的刺客。 “所以，这匕首不会淬毒，如果我没有推开太子殿下，也不会射中他。” 顾老神医眨眨眼，明白了他的意思，还是替他担心：“不管如何，还是太危险，你不该以身犯险，伤口离心脏这么近，万一......” 顾云朗摇摇头：“不会有万一，外祖父，我做了十年郎中，知道胸口哪个位置看似危险，却不会伤及生命，顶多受点皮肉之苦。” 顾老神医无法反驳他，只得烦躁地扯扯胡须问道：“太子为何这般做？” 他一心扑在医术上，对于计谋并不是很擅长。 顾云朗的话把他说得云里雾里，有点摸不着头脑。 太子为什么要整这么一出！ 顾云朗却很清楚，太子这么做无非有两点。 第一，安排刺客，再把这个罪名扣在徐家身上。 他已经做好局，就等徐家往里钻，可是徐家很沉得住气，迟迟没有动静。 太子等不及，这是推他们一把。 前两天顾老神医告诉皇上，他之所以身体衰败得这么厉害，是因为徐皇后一直在他的参汤里下了药导致。 而在徐皇后新端来的参汤里，顾老神医再次检测出了这种药物。 皇上开始不信，徐皇后每次都是和他一块喝参汤，可她并没有问题。 于是顾老神医告诉他，这种药物单吃没有问题，可是和皇上日常熏香里的一味香料结合，就会产生慢性毒素，长此以往，身体便会日渐衰弱。 在熏香里，果然发现了这一味香料。 皇上当即大怒，马上审问徐皇后，徐皇后却不承认，只说这参汤的药物是补品，她是被冤枉的。 皇上将她打入了冷宫，召来徐丞相，怒斥他们狼子野心，还令徐丞相闭门思过后。 原本太子以为做到这一步，徐家人会有所动作，谁知道徐家被皇上申斥后，竟然扛下罪过，言道是皇后一人所为，徐家并不知晓，请皇上将她赐死，还要开祠堂把她逐出家门。 不知道是不是皇上太过宠爱徐皇后，他大怒之后，便再没了下一步的行动。 这不是太子殿下想要看到的结果，他要的是徐家人满门抄斩，诛灭九族！ 要做到这一步，徐家人必须谋反叛乱。可他们偏偏恍若无事，行动反而更加小心。 他知道徐家人还在布局，还在等机会，他必须出手打乱他们的计划，把刺杀太子的罪名甩给徐家人，让皇上下令彻查。 徐家人怕图谋之事败露，只能行动。 当然，如果他们还是按兵不动，太子还有后招，帮他们谋反。 现在看来太子计划很成功，所有人都以为是徐家人刺杀他。 其二，则是太子想借此事检验顾云朗的忠诚。 第146章 顾云朗离开十年，重新回到京城，回到太子身边，太子虽然表面上对他信任，其实心存猜疑，一直在试探他。 这一次应该也是趁此机会看看，顾云朗对他有多忠心。 太子曾经不止一次地对他说，这次出行，有他在身边，他很放心。 从刺客出现那一刻，顾云朗就明白他必须受伤，还必须伤得很重，用自己的命护卫太子殿下，令他满意，令他放心。 所以匕首射过来时，顾云朗就已算好了应该哪一个部位受伤，既能看着伤势沉重，又不会伤及性命。 顾老神医看着顾云朗紧锁的眉头，苍白的双唇，眼泪都快出来了。 “傻孩子，你为何要这么做？你不是不想入官场走仕途吗？何必做到这个地步。” 顾云朗垂下眼眸，他是不想入官场走仕途，可他的父亲想啊。 他从娘亲的话里知道，他的父亲虽然流放十年，却仍胸怀大志，雄心未改。 希望回到京城后，能再大展宏图， 只是十年的时间，太子身边网罗了不少能人异士，为他出谋划策，令他一步步脱出困境，走向龙位。 这些人形成了固定的格局，太子很依赖他们。 而他们一家，十年来不曾出现在太子面前，已经远离了权力中心，就算他爹爹回来了，也很难走进这个圈子。 顾云朗要用自己的血和命，把这个圈子撕开口子，好让他的父亲能重新走进来。 当初爹娘用他们身体挡在前面，为他谋得生机，现在换他，为爹爹搏得施展抱负的机会。 顾老神医听得摇头不已，他最疼爱的外孙，曾经那般天真无邪，心无城府，如今却是步步为营，拿命去谋划。 他轻轻拍拍顾云朗的手，“外祖父也不知道你这么做对不对，只希望以后你切莫再这般冒险，要是你娘亲知道了......” 顾云朗眸光一闪，忙道：“外祖父，不要告诉我娘，我不想让她担心。” 顾老神医点点头：“我知道，我这就让人给她带话，说太子殿下派你出去办事，过一段时间才会回来。” “谢过外祖父。” 顾云朗靠在枕上，疲倦地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微颤，仿若鸦羽般，在他眼睑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 顾老神医恍然发现，回来一个多月，顾云朗竟然清瘦不少，下巴颏都尖了。 看来这段时间，他在太子身边的日子不好过。 他叹口气，轻声问：“太子怎么样？他信你了？” 顾云朗睁开眼，脸上露出了笑，从枕下摸出一枚圆形的令牌递与他。 顾老神医接过来一看，这是枚铜令牌，通体鎏金，雕刻着繁复华丽的云纹，两条龙首尾相连，腾于云间，将一个“昭”字围在其中。 “昭”，正是太子的名讳。 “这是太子的令牌，他昨晚交给我的。” 顾云朗凝视着织金暖帐上的八宝纹，淡淡道。 顾老神医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令牌，研究片刻，递回给顾云朗。 “这令牌能做什么？” “太子殿下在城外集结了三千骑兵，凭这枚令牌，可号令他们，听我指挥。一旦徐家起兵发动政变，我便用这令牌带领骑兵杀进宫来，平息叛乱。” 徐家人和徐皇后把持大周朝政十余载，太子不管是对御林林，禁卫军全都不信任，只信任这一支骑兵队。 他现在肯把这枚令牌交给顾云朗，说明他已经完全信任了顾云朗，把他的底牌交与了他。 顾老神医烦恼地扯扯胡须：“宝儿，希望太子登基后，能做个有德明君。” 顾云朗没有吭声。 不过照现在太子的心愿来看，他想要做个仁厚礼贤、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要让他的百姓过上好日子，开创大周朝的太平盛世。 让天下百姓，文武群臣看看，他将成为历史最有成就的贤德明君。 各方面的政绩都超过他的父皇，被人称颂，这是他的又一个执念。 “应该可以。” 顾老神医长出口气，却有点不敢相信。 太子如此多疑寡情，真能说到做到？ 只能拭目以待了。 顾老神医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顾云朗：“这是生肌膏，明日你交与太医，让他涂在伤口上，你的伤口不日就能痊愈。” 顾云朗摇头不肯接：“这药太珍贵，我不过是皮外伤，用不上。” 这生肌膏是用顾家祖传秘方所制，对外伤有奇效，只是材料十分难得，这十年顾家和杜家都在流放，无处搜集材料，眼下只有这一瓶。 顾老神医板起脸瞪着他：“人重要还是药重要，乖乖听话，现在回了京城，再集齐材料容易。” 顾云朗还想再推辞，就听门外有太监禀告：“顾老神医，皇上醒了，在找你。” 顾老神医答应一声，站起身，拍拍顾云朗的脸蛋。 “你好好将养，哪里不舒服，赶快来跟我说，不许瞒着。若是明日没事，我再来看你。” 顾云朗点点头，看着他，眼圈忍不住红了：“外祖父......” 顾老神医又叹口气，终是不舍地离开了顾云朗的房间。 顾云朗疲倦地闭上了眼，重新靠回枕上。 他也不愿意和太子斗智斗勇，他不想要过这样的生活，这样的日子太累。 他特别怀念在青山村，和小文待在一起，缝衣服，上山打猎，烤鱼，随意聊天。 只要熬过这一段，只要太子成功即位，他就可以离开，重新过上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 正想着，他的侍从顾林手里端了一盏参茶进了屋。 “公子。” 顾林便是昨日呆在顾云朗身边的侍从，发现韩子文后，顾云朗便命顾林悄悄缀上他，看他们住在哪里。 顾云朗听到他的声音，立刻睁开眼立起身。 他迫不及待地问：“如何，昨晚韩公子顺利回家了吗？” 第111章 昨晚刺客逃走后，太子立刻下令关闭内城门捉拿刺客，顾云朗担心小文没能及时离开，被困在城里接受盘查。 这样的天，就算是穿得再暖和，待在室外，夜深了人也受不住。 他想到这一点，怎么也安不下心来。 第147章 顾云朗见顾林进来了，忙向他询问小文昨天有没有及时出城。 顾林把参茶放到桌上，先不回答他的问话，倒了一杯茶递给顾云朗，恭敬地道：“公子，老太爷临走的时候交待了，让你先趁热把参茶喝了。” 顾云朗接过来，盯着他不悦地道：“快说。” 顾林这才凑近顾云朗身边，嘿嘿一笑：“公子，你放心吧，韩公子聪明着呢，一瞧情形不对，立马抱起弟妹就往城外跑，跑得那叫麻利，那叫一个快，属下差点没追上。” “跑出去了？没被拦在城里？”顾云朗扬起眉确认。 “可不是嘛。”顾林忍不住赞道：“韩公子真有把子力气，一个人抱三个弟妹，跑起来气都不喘。” 昨晚刺客突然暴起行刺的时候，韩子文正左手抱着大凤，右手抱着小龙，背后还立了个小山，站在人群外面观看舞狮子。 这种热闹的地方，他一般不会站得太近，就怕万一出点意外，造成误伤，血溅到身上。 眼见刺客往楼上飞，他就意识到情况不对，待听到楼上响起“有刺客”的喊声，他立刻反应过来。 酒楼上的人非富即贵，刺客是去刺杀他！ 而且这刺客明显有同伙，不管刺杀成不成功，只要没有第一时间抓住刺客和同伙，肯定会全城展开搜捕。 要是关了内城门搜查，他们就得待在城里，接受盘查。 这么冷的天，三个孩子肯定受不住，要是感冒就麻烦了。 韩子文来不及多想，马上抱紧大凤小龙，又让小山抱紧他，冲着韩小妹叫道：“不要看了，快走。” 韩小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正伸长脖子往前看，想要弄个清楚明白。 听了他的话，愣了下，也不多问，立刻跟在他身后，向着内城门的方向急走。 这时候大部分人没有反应过来，听到酒楼鼓噪喧哗，还朝着这边跑，想看热闹。 韩子文力气大得很，驮着三个孩子，健步如飞，在人群中穿梭，力争在内城门关闭前冲出城去。 韩小妹不明所以，边走边问：“小文，出了啥事？咋不看了？” “回去再说。” 韩子文不欲多说，只恨离内城门太远，不能马上赶到。 他很担心这个年代的人有特殊的传话方式，在他们到达城门前，将有刺客行刺的消息传过来。 到时候把城门一关，那就完了。 好在他们运气不错，消息并没有传过来，越靠近内城门，观灯的人们越悠闲。 快到城门时，韩子文把小山大凤小龙放下地，对韩小妹道：“不着急了，悠闲点走过去，不要引起别人注意。” 三个小的不知道出了事，很舍不得离开。 “哥哥，我们就回家了吗？我还想看灯。”大凤提着自己的小花灯，撅着嘴道。 “我也想看。”小龙马上附和。 小山虽然没说话，却也是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他能掉转头回去。 “今天天太晚了，马上要关灯，过段时间还会有灯会，我们再来看。” 韩子文毫无压力地忽悠三个孩子，自己揽了小山小龙的肩，快速地出了内城。 韩小妹牵住大凤的手，紧跟在他的身后。 刚走出没多久，就听到内城里传来踢哒的马蹄声，有人大叫：“有刺客！关城门关城门！” 立刻有人闹嚷起来，乱糟糟问出了什么事。 韩子文长舒口气。 还好，还好，总算跑出来了。 韩小妹回头看着吵吵闹闹的城门，悄悄对他道：“小文，幸好我们跑得快，要不然就被关在城里了，刚才那个飞起来的人就是刺客吗？你知不知道他要杀谁？” 韩子文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肯定是有钱人。” 韩小妹忍不住抱怨：“太可恶，什么时候不好杀，偏偏要这会儿来杀，害我们看不成灯会。” 可不是嘛，这刺客太不识趣。 韩子文突然心念一动，会不会是太子派的刺客刺杀徐家人？ 他们两帮人不是斗得正热闹吗？ 太子把徐家领头人杀了，不就斗不起来了？ 他略想了一想，便不再操心。 皇室争斗，他这个普通人没法理解，也没智商参与，还是尽快回家，把火盆点起来，暖暖和和呆在家里最舒服。 只是他没有发现，身后跟了个尾巴，一直跟到他们走进梨花巷，开了院门，回了屋才悄悄离开。 “我看清楚了，他们住在外城西边的梨花巷。” 顾云朗悬了一夜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眼里有了笑意。 这小机灵鬼。 他垂下眼眸，一口将参茶饮尽，将杯盏递给顾林。 顾云朗想了想，对顾林道：“你去告诉顾峰，想法在梨花巷租套屋子，最好离韩公子近点。他才来京城，带着弟妹，人生地不熟，别让人欺负他。” 顾林躬声应道：“是，我马上就去通知他。” 顾林、顾峰的年纪和顾云朗差不多大，原本是他的贴身小厮，从小练习武术，就是为了保护他。 顾云朗被爹娘送到顾家时，两人跟着一块去了。 顾家出事，福伯带着顾云朗离开顾家，也带上了他们俩。 几人甩脱追兵后，福伯和顾云朗在青山村安了家，把顾林留在了清河镇，顾峰则留在县城，一方面暗中保护顾云朗，一方面打探外面的消息。 不至于呆在深山小村里，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顾云朗回到京城，顾林便走到了明处，做了他的侍从。 顾峰继续隐在暗处，帮着顾云朗做一些不方便让别人知道的事情。 回来后，这还是顾云朗第一次给顾峰安排差事。 他叫过顾林，在他耳边细细叮嘱，顾林不住点头。 末了，顾云朗吩咐他道：“就这样吧，让他小心着点，别让人看出行迹。” 顾林不住点头答应，见他精神不济，忙伺候他睡下，这才出门去找顾峰。 第148章 第二天早上，韩子文得知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昨天晚上遇刺的是太子，刺杀他的是徐家人！ 韩子文顿时晕了头，怎么和他预想的截然相反？ 他完全没有想到，太子马上要登基了，竟然会冒险出宫，给敌人制造机会，实在太不谨慎！ 再听说太子并没有受伤，受伤的是他身边侍卫，韩子文顿时心里发慌。 顾云朗就在太子身边，受伤的这个侍卫会不会是他？ 不过转念间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朝着地上连呸几下。 “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这句话不算数！” 顾云朗绝对不会出事！ 从顾云朗上次说起太子的那个语气来看，他很佩服太子，并且以他为骄傲。 他又是太子的亲表弟，是他至亲之人，将会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应该也是侍卫们的保护对象，肯定不可能受伤 对，没错，就是这样。 这样一想，韩子文安定下来，不再为顾云朗忧心。 只是昨晚他们第一时间顺利回家，没有被冷风吹到，隔壁的何娘子一家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何娘子和她家亲戚相约着一块逛街看花灯，太子遇刺时，他们没有在现场，正高高兴兴地在皇城下看灯。 结果他们一家被拦了下来，排队盘查清楚才放他们出城。 到家时已是后半夜，被冻得够呛，鼻涕长流，喷嚏不断。 小虎年纪小，身子弱，经受不住，早上就发起了高热。 何娘子着急得不得了，央求韩子文帮着把小虎背到了明德路的“杏林药房”诊病。 何娘子对徐家人很有意见。 一路上都在叽叽咕咕抱怨。 人家太子本来就该当皇帝，你们干嘛要去刺杀太子，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你们倒是干了坏事一跑了事，倒把我们老百姓关起来受罪！ 而昨天晚上被拦在内城的人数很是可观，受冻感染风寒的人不少。 京城各大药坊的生意比平常好了许多，“杏林药房”里也人满为患。 排了半天队郎中才替小虎诊了病，又等了半天才拿到药。 药房里等待的众人和何娘子态度差不多，对徐家人怨念颇深。 韩子文突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 照顾云朗所说，太子深谋远虑，运筹帷幄，步步为营，设局成功扳倒了对他造成威胁的五皇子，那么会不会此次遇刺也是太子自导自演？ 也是他设的局？ 目的嘛，就是把此事嫁祸到徐家人身上，搅黄这场老百姓盼望了一年上元灯会，把人留下来，借盘查之机，让大家大过年的受罪，对徐家人产生怨言。 第112章 这就是他打的舆论战吧。 瞧瞧现在徐家人在民间的口碑彻底坏了，都觉得他们贪心太过，竟敢挟四皇子肖想皇位。 得民心者得天下，至少现在在京城大部分人的心中，徐家人很不受待见。 韩子文想到的只有这么多，倒没猜测到太子其他的打算。 接着很快又有消息传来，皇上得到太子遇刺的消息之后龙颜大怒，把徐丞相关进了天牢，令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三司彻查此事。 韩子文替太子松了口气，看来他离那把至高无上的龙椅又近了一步。 不过他现在最关心的不是太子，而是他的铺面。 正月十八丁牙侩一开门，韩子文便找上门去，打听铺子的事情。 过了一个幸福年，又休整了差不多一个月，丁牙侩白胖不少，看见他满脸是笑。 “韩公子，那两个铺子，你看中了哪个？” “还有没有新铺子出来？” 韩子文想多看几个，再做打算。 丁牙侩摇头：“现在明德路越来越热闹，铺子变得紧俏，目前只有这两个，已经有好几个人来问，韩公子你拿定主意了早点告诉我。” 既然这样，韩子文也不啰嗦，对丁牙侩道：“我比较中意二十号铺子，你带我过去，打开铺子让我看看，我只看了位置，没看清楚里面是什么样。” 丁牙侩马上答应，交待伙计看好铺子，拿了钥匙，领着韩子文去了明德路，把二十号铺子打开让他细细查看。 丁牙侩一个劲地夸道：“这间铺面位置很好，就在菜市斜对面，走两步就是夜市，你开面馆，绝对不愁客人。” 不过位置好，租金也很好，很小的一间就要十两银子。 韩子文有点迟疑。 太贵了，光靠卖面，一个月能挣到十两银子？ 丁牙侩对他的心态非常理解，他指着不远处的菜市，耐心向他解释：“真不算贵，你看看离菜市多近，菜市里有不少小贩，中午卖不完菜，就得出来吃饭，你这家面馆离得最近，只要味道好，留得住人，一个月挣个二三十两完全没问题。我老实跟你讲，这个铺面风水旺，前面几户租客都是赚到钱，去内城开铺子做大生意了。你要是不信等等看，最多两天，这铺子就能租出去。” “卖菜的不自己带吃的？” 韩子文有点不信，古代的劳动人民不是很节约吗？舍得在外面吃饭？ “哪能天天带，再说这个天气，带的吃食冻得梆梆硬，哪有吃一碗热腾腾的面舒服。你放心，能在这个位置做生意的，还是比较舍得花钱，要是靠近外城门，就不好说了。” 韩子文试图和丁牙侩砍砍价，哪怕讲下来一两银子也好。 结果丁牙侩这次很坚决：“韩公子，这铺子真不能少，东家咬死了这个价，我也没法子。” 韩子文看他表情不似作假，便点头租下了这间铺子。 其实他卖方便面，做起来很快，客人吃面一般来讲也比吃饭快，因此翻桌率比较高，对铺子的大小要求不是很高，最重要是位置好。 这个铺面倒完全符合他的要求。 刚开门就做成一笔生意，丁牙侩欢喜无限，锁上门就带着韩子文回牙行交钱办手续。 没想到等他回了铺子，等待他的还有一个好消息。 就在他和韩子文看铺子的这段时间，伙计也做成了一笔生意。 “韩公子家隔壁的那间屋租出去了，客人爽快得很，没有还价，我说多少就是多少，房都没看，直接就把房钱交了。” 伙计兴奋得脸放光，在牙行做事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爽快的客人。 韩子文听得一愣，隔壁有人租了？他们家有新邻居了？ 第149章 才刚打开铺子，竟然连着做成两单生意，这就叫开门大吉啊！ 丁牙侩满心欢喜，脚底像踩了弹簧，一蹦一蹦地到柜上拿了账册，招呼韩子文签契约。 这里的规矩和前世一样，押一付三，韩子文这次需要付出四十两银子。 韩子文摸出银票，叹口气。 这钱真是不经用，到京城不到一个月，就出去了差不多两百两银子。 得尽快把面馆开起来，再找家店铺长期合作，提供超市里的香皂、洗发水、沐浴露。 只要合作能够顺利达成，在京城就算立住了脚，以后买房置地也不是不可能。 等韩小妹能独挡一面，几个弟妹也有进了学堂，再雇两三个佣人做杂事，他就可以甩开手，到各处游历开启地图，把超市里商品的自动补货功能全解锁。 交完租金，丁牙侩把铺子钥匙和契书交给韩子文，继续拉生意。 “韩公子，你看看店里家什用不用得上，要是用不上，尽管跟我说，我着人来抬走。你需要什么，也只管告诉我，我帮你找。” “行。”韩子文一口答应，“我先规置规置，回头告诉你。” 铺子里的桌椅他不打算要，全部重新添置。 现在倒是不急，回去吃了午饭慢慢研究。 韩子文揣上钥匙契约，告别丁牙侩回了家。 刚走进梨花巷，就看见隔壁门口停着一辆驴车，一个小伙正从车上搬东西进屋。 小山带着弟妹和阿黄站在自家门口，不错眼地盯着他，就像四个小监工头，监督他干活。 那小伙脾气挺好，手上动作不停，时不时和他们聊上两句。 韩子文挑挑眉。 这家人还挺急，前脚刚租下屋子，后脚就搬进来了。 莫非和他们一样，也是外地来京人员？ 大凤听到巷子里传来的脚步声，回头一看，见是韩子文。 她高兴叫了声：“哥！” 和小龙阿黄欢蹦乱跳地跑过来，一人抱住韩子文一条腿提意见。 “哥，你去哪儿了，咋不带我们去？” 小山慢吞吞走过来，向韩子文汇报：“哥，我们隔壁有人搬来了。” 那小伙提起一个箱子正准备进院子，转头看见韩子文，朗声向他打招呼：“韩公子！” 这小伙子二十岁出头，个子高挑瘦削，眉目清秀，五官端正。 模样不说多出众，却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穿了一件七八成新的鸦青色素面棉袍，很是干练精神。 韩子文一愣：这人认识我？ 转瞬间他便明白了，肯定是牙行伙计告诉他的。 韩子文忙拉着弟妹上前，冲他拱拱手：“这位公子好，请问贵姓？” “免贵姓顾，单名一个峰。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姓顾？ 韩子文又是一愣。 他莫名地对姓顾的人有好感，再见顾峰落落大方介绍自己，态度诚恳又不过分亲昵，这好感更深了几分。 左邻不错，现在看来右舍也很靠谱。 没有青山村韩家人那样的极品，以后相处肯定会很融洽。 韩子文和顾峰简单聊了几句，得知他是和奶奶一块，才从外地搬进京城。 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样。 “顾公子，你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要是缺什么东西，尽管来找我们。” 韩子文和顾峰寒喧两句，带着弟妹回了院子。 韩小妹正在厨房忙碌。 今天中午吃柴火鸡。 韩小妹跟着韩子文做了两次，已经掌握到了精髓，现在做得比韩子文更地道好吃。 早上韩小妹和何娘子去菜市买了一只雄赳赳的大公鸡，老板很贴心地帮着把鸡杀了，去了毛，砍成块，她直接提着处理好的公鸡回家。 这个时代的人们没有吃内脏的习惯，鸡内脏全都处理干净，和着一大坨米饭煮熟，就是阿黄今天一天的饭食。 阿黄特别爱吃。 韩子文进厨房时，鸡肉已经下了锅，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厨房里弥漫着浓郁的辣香味。 从春寒料峭的室外走进暖意融融的厨房，韩子文搓搓手掌，长舒口气。 “好暖和！好香！” 韩小妹正合着玉米面糊，等鸡肉熟了，在锅边贴馍。 这种锅边馍又酥脆又有嚼劲，吸收了烧鸡肉的香气，特别味美。 连吃惯大米饭，再不愿意吃玉米面的几个孩子都喜欢吃。 一次要吃好几个，大米饭都不想再吃。 韩小妹看韩子文进来，手里动作不停，对他道：“隔壁搬人来了。” “看见了，是个姓顾的小子，二十多岁，人长得挺精神，和他奶奶一块。” 韩子文刚说完，忍不住仔细打量一眼韩小妹。 这两人不管从外貌年纪都很般配，有机会打听打听顾峰的情况。 要是人靠谱，倒是可以撮合他和韩小妹。 他马上又摇头失笑。 莫非带孩子带久了，也成了八卦的老太婆？ 这才看见顾峰，就想给他做媒了。 他把这念头放到一边，抓了蘑菇和木耳泡发，待鸡肉熟了，一块煮到肉汤里。 第113章 “铺子定下来了，选的二十号。我已经把租金付了。” 韩小妹忙问：“要多少银子？” “一个月十两，一次交三个月。” “十两？那么小一间，比我们这房子还贵？” 韩小妹张大嘴，不敢相信。 她越想越心疼：“还不如去摆夜市，我听何娘子说只要交点管理费就行。” 现在资金充足，韩子文不想受这个罪。 “夜市不稳定，刮风下雨不能摆，这个天站在外面冷得够呛，要是生点病，还要花钱买药，划不来，先做一个月看，有钱赚就继续做，赚不了钱退了就行。” 两人一边说一边做事，没一会儿柴火鸡便做好了。 韩小妹买的公鸡很壮实，四斤多，加上配菜，满满一大铁锅。 韩小妹拿了个盆子装了一小盆，捡了几个锅边馍，打算给何娘子送去。 “她听都没有听说过这道菜，让她尝尝鲜。” 邻里之间就是这么相处，互通有无，不能太小气，关系才会越处越好。 何娘子很讲理，回了一盘自己做的山楂卷，送给孩子们吃。 韩小妹回来后看着剩下的那一大锅鸡肉，有点犹豫。 她问韩子文：“要不要给隔壁送一盆去？” 他们今天新搬来，肯定没功夫做菜，自己送一盆菜，说不定能帮上他们的忙，还能拉近邻居关系。 不过他们那屋有年轻小伙，韩小妹送过去不太合适。 “送吧，我去送。” 韩子文一口承包下了这个任务。 韩小妹拿了小盆正在装菜，就听到院门口有人在问：“韩公子在家吗？” 接着就是大凤脆生生的回答：“在，顾婆婆，我哥哥在做菜。” 接着又扬声道：“哥哥，顾婆婆来了。” 韩子文和韩小妹赶快出了厨房，就见顾婆婆手里拿着一个盘子，上面装着几块点心，正摸着大凤的脑袋，夸她聪明漂亮。 顾婆婆看着六十岁左右，长得清清瘦瘦，收拾得干干净净，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模样和顾峰倒是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见两人出来，顾婆婆走上前来，把点心盘子递给韩小妹，上下打量着韩子文，笑眯眯地道。 “韩公子，这是我自己做的点心，请你一定要收下，我们老家有个规矩，搬新家要送点心给邻居，以后两家相处，就会像这点心甜甜蜜蜜。” 韩子文眼神落到那盘点心上。 邻居相处甜甜蜜蜜？ 怎么听着有点别扭？ 第150章 顾婆婆端来的点心正是韩家人最爱吃的栗子酥。 她的手艺很不错，至少从外观看，和铺子里卖的没什么区别。 顾婆婆话说到这个份上，韩子文不好推辞，只能道谢。 “谢谢顾婆婆，正好我小姨做了我们的家乡菜柴火鸡，你端点回去尝尝鲜。” 韩小妹两步进了厨房，把盛好的柴火鸡和四个锅边馍装上，递给顾婆婆。 “正说给你们送去，顾婆婆你来得真巧。” 顾婆婆是个很大气的人，也不推辞，笑眯眯接过：“那就谢谢了，几个点心换一盆鸡肉，老婆子我赚到了。” 说完冲大家摆摆手，端着柴火鸡出了屋。 韩小妹看着她的背影，悄声对韩子文道：“这婆婆真爽快，我喜欢，以后早上买菜，我也叫上她。” 于是中午的饭桌上，一家人都在讨论隔壁新来的邻居，非常欢迎他们搬过来。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韩子文也很欢迎这位新邻居。 他现在觉得到了京城，真是运气爆棚，想什么来什么，诸事皆顺。 接下来就希望他的面馆也能顺利开张，不要有波折。 吃完饭一家人便出发去明德路看看新租到的铺子。 虽说过了午饭时间，明德路上的小饭馆却正是上客的时候。 巷子里弥漫着各种饭菜的香气。 饭馆里生意都很不错，人声鼎沸，伙计的叫卖声、人们的谈话声、碗筷声，响成一片，很是热闹。 韩子文一瞧，顿时有了信心。 这里客源真是不错，自己的方便面味道独特，肯定能挣到钱。 他带着几人到了二十号铺子前，把门板一扇扇打开。 铺子不大，以前这家人也是开的饭馆卖炒菜，铺子最里面是厨房，铺子中间错落着摆了三张小方桌。 就算坐满了，也只有十二个客人。 午饭的来客高峰期最多两个小时。 从客人坐下来点菜，到吃完离开，就算半小时，一共能翻四次台。 也就是留住四十八个人。 有点少啊。 要把租金挣回来，一天至少要卖四百文。 他的方便面打算卖七文一碗，加个鸡蛋就是十文。 这么点人，如果只卖中午，也就是把房租挣回来而已。 韩子文心里有了决断。 他的方便面只需要两个灶台，一个煮面，一个煎蛋，不用太复杂。 厨房保留一半就行，退出来的面积用做饭堂。 三张小方桌全撤掉，做八张现代快餐店里那种长条桌靠墙摆放。 左右墙一边摆四张，前后桌之间的距离正好两人背对而坐，中间留条供一人行走的通道，一张桌子挤挤能坐四个人。 这么一来，坐满了就有三十二个人。 比以前多了两倍多。 要是遇到同行的人多，还能把桌子拼起，马上就能变成小方桌。 铺子虽然看着干净，他还是打算好好打扫一番，再做个招牌，写上店名：“方便面馆”。 简单通俗，朗朗上口。 店里由韩子文做厨师，顾小妹负责招待客人。 韩小妹在做生意这方面堪称白痴，韩子文怎么说，她就怎么答应，完全没有意见。 规划好，韩子文便开始忙碌起来。 这次的用具他没有买二手，全部找城里的木匠定制。 他还买了蓝色的粗棉布，让韩小妹赶制了几条蓝色的围裙，只要在铺子里干活就要穿上。 要让客人一进来就感觉卫生整洁，清爽干净。 除此之外，等名声打出来，还打算搞外卖。 方便面不怕泡，送外卖正合适。 铺子里的桌椅通知丁牙侩全部抬走，重新砌厨房的砖瓦工由丁牙侩介绍，就连定做桌椅的木匠也是他推荐。 有了这位万金油，省了不少事。 韩子文再次深深庆幸当初选了丁老头的驴车。 因为弄得不复杂，不过两天就把一切搞定，餐具厨具，方便面和鸡蛋全搬进了铺子，择定了吉日，两天后开业。 只是天天在外奔走，早出晚归，在家的时候就少了，和弟妹们相处的时间也少了。 原以为弟妹们会不习惯，会想他，哪知道想他的竟然另有其人。 这天晚上回家，韩小妹神情古怪地对他道：“顾婆婆这两天一直找我打听，问你在忙什么，怎么天天都在外面跑？让你注意身体，不要太辛苦。” 还是陌生人的顾婆婆会这么关心他，韩子文很纳闷。 “问我？她干嘛要问我？” 韩小妹摇摇头：“就是不知道，她热心得很，还教我炖补品，说要给你补补身体，怕你把身体累垮了。” 韩子文打个寒噤，怎么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会不会是她看上你了，想把孙女嫁给你？”韩小妹不负责任的猜测上了。 韩子文想了想，似乎只有这个理由比较靠谱。 原主小文外形很出众，现在穿着上了档次，自己也算比较有气质，引人注意倒是很正常。 不过不管是谁的孙女闺女韩子文都没有兴趣，他提醒韩小妹。 “别把我的事告诉她，我现在没心思想这些。” 韩小妹连连点头：“我知道，先把面馆开起来。” 于是正月二十二，韩子文的“方便面馆”便在一阵鞭炮声中正式开门营业了。 第151章 正月二十二这日，天气非常晴朗。 今天难得地出了太阳，虽然风吹在身上还是冷嗖嗖，却比前几天暖和得多。 韩子文把小山三兄妹托付给何娘子照看，和韩小妹一大早到了面馆，为今天的开业做准备。 现在的面馆焕然一新，不仅墙壁门窗打扫得一尘不染，地面也冲洗得干干净净。 身为厨师的韩子文和担任的伙计韩小妹围上围裙，戴上韩小妹缝制的袖套，看着清爽干练。 和其他小饭馆里穿得随心所欲的伙计比，正规得多。 韩子文为了这次开业，专门找大师算过吉时：午时一刻！ 这个时刻开业，定能好运连连，财源滚滚。 换算成现代时间，就是十一点一刻。 快到十一点时，老远就听到大凤清脆的声音。 “哥哥，我们来了！” 接着就是“噼哩叭啦”的脚步声，小山三兄妹和何娘子的两个儿子嬉笑着跑进面馆，在桌椅间，厨房里跑上跑下，到处转悠。 第114章 何娘子笑盈盈地跟在他们身后，对韩子文道：“恭喜恭喜，祝你们开门大吉，财源广进。” 韩子文忙道谢：“谢谢谢谢，快坐下歇会儿。” 何娘子摆摆手：“你不用管我，我看看你的铺子。” 大凤得意地道：“我哥哥的铺子好漂亮。” 何娘子打量一番，点点头：“是漂亮。” 这铺面虽小，却收拾得窗明几净，两堵墙下各摆了四张长条桌，桌子一头放着筷子桶，插满了筷子。 墙上贴着价目表，怕客人不认字，还在每种口味后面配了图，简单几笔，倒很形象。 “你们这铺子倒别致，我还没看到哪家是这样的格局。” “我想着尽量把铺子利用起来，多摆几张桌子，就想了这个办法。” 韩子文请何娘子坐下，给她倒了碗热茶。 这是店里免费提供的。 这个时代人的口味都比较清淡，要是吃了方便面，觉得口味重，可以喝碗茶缓缓。 听到韩子文说茶水不要钱，何娘子替他们担心。 “这不收钱？你们的本钱又要增加了。”她转头四处看了看，“这里什么都要钱，我听说水都要用钱买？一文钱两桶？” 这是真的，这个年代没有自来水，铺子里也没有水井，只在巷子中间有一口，要用水就得自己去打。 十多家商户用一口井，遇到用水高峰期，挑水得排队。 如果怕麻烦，可以请送水工送水，直接送到厨房里，一文钱两桶水。 照他们这规模，一天二十桶水都不够用。 韩子文没去巷子里的水井处挑水。 他买了一个大水缸，在家里装满水，放进空间里，到了铺子，和厨房里的空水缸打个对调就行。 一点不麻烦。 韩小妹知道他有神仙送的宝贝，对他的举动并不觉得稀奇。 韩子文当然不可能把这事告诉何娘子，只笑着道：“我巴不得多用几桶水。” 何娘子点点头，也是，水用得越多，说明生意越好。 “顾峰和他奶奶跟着要过来。” 何娘子又告诉他们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刚说完，就听到顾婆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韩公子，恭喜恭喜！” 韩子文回头一看，顾婆婆手里提着一捆柴走进店来，身后跟着顾峰。 顾婆婆把柴火递给韩子文，嗔怪地道：“你们今天开业，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要不是我正好看到何娘子带着孩子们出门，还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喜事。” 顾峰走上前，朝韩子文拱手祝贺。 “韩公子开业大吉，仓促之间，没来得及准备恭贺礼物，我奶奶就说提捆柴火，祝你们财源滚滚来。” 韩子文忙笑着回礼：“谢了，这贺礼已经很不错了。” 他转身把柴火放到厨房里，邀请大家坐下，等吉时一到，放了鞭炮，就给他们煮面。 “尝尝我的手艺，看看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韩子文毫不客气地方便面的味道归功到自己身上。 顾婆婆和何娘子却是不肯坐，一块站到门口聊天。 顾婆婆仰头看向门头挂着的招牌。 招牌选的白底金字，边框是红色，三种颜色对比鲜明，喜庆之余还透着几分贵气。 “方便面馆”四个字立在招牌正中，很有点气宇轩昂的感觉。 “这名字取得好，简单大气。”顾婆婆夸奖道。 何娘子惊喜地道：“顾婆婆你还认字？” “识得几个。” 顾婆婆谦虚地道，又夸奖面馆收拾得干净，面的味道好，价格实惠。 何娘子立刻明白过来，这是在帮面馆壮声势，拉人气，马上大声附和她。 她们说得热闹，引得路过的行人好奇张望，上前询问店里的情况。 “来尝尝嘛，好吃得很。” 顾婆婆煞有介事地向路人介绍，就像她刚吃过。 顾婆婆和何娘子在外面帮着宣传，顾峰则在店内和几个孩子说笑，完全是耐心十足的大哥哥模样。 这两人一点没拿自己当外人，俨然已是韩家的一员。 韩子文越看越觉得诡异，悄声问韩小妹：“你和顾家关系处得这么好了？” 韩小妹摇头：“没有，我怕顾婆婆真要你当孙女婿，早上买菜都没敢叫她。” 她顿了顿又道，“可是我问过她有没有孙女，她说没有，就顾峰一个孙子，这么说来，又不像是要你当孙女婿。” 韩子文也不知道什么缘故了。 “可能是他们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想和邻居搞好关系。” 似乎这样的猜测最合理。 反正人家没有坏心眼，那就坦然接受吧。 眼看吉时将到，韩子文抱出几大卷鞭炮，准备把鞭炮挂在长竿上。 顾峰见了忙站起身上来帮忙。 鞭炮刚挂好，小山小龙何娘子的两个儿子，一人拿根火捻，争着要点火。 “一个一个来，有好几挂呢。” 于是按照年龄从小到大排序，小龙先点火，最后轮到何娘子的大儿子。 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韩记“方便面馆”正式开业。 等鞭炮放完，硝烟散尽，韩子文招呼大家坐下，便回到厨房里，关上门开始忙碌。 他这厨房里可是有商业机密，不能让人看到。 第152章 今天开业，韩子文没有像现代饭馆搞打折促销，而是每碗面赠送一个煎蛋。 希望以后做什么事都能够圆圆满满。 因为是新店，店里的摆设又很特别，不少路人出于好奇前来品尝味道，没一会儿，面馆就坐满了。 结果一吃，大家都赞不绝口。 首先是快捷。 刚报出要吃什么面，瞬息间面条就端了上来。 面汤油汪汪红艳艳，一根根金黄色的面条弯弯曲曲，打着卷，泡在面汤里。 面条上卧了一个煎得黄澄澄的油煎蛋，香气扑鼻，让人垂涎欲滴。 面条的味道也很特别，和常吃的杂酱面，素面，鳝鱼面，温面全部不同，不止面条筋道有力，汤汁更是鲜美，一口一口，简直停不下来。 不过一刻钟，便能解决一顿饭。 要在别家饭馆，只怕这时候才把菜端上来。 一桌吃完走了，马上又有人进来，桌子就没有空过。 俗话说，客走旺家，其他人看着吃客们边擦嘴边不住赞叹走出店，立刻被吸引了，纷纷走进店里来要吃面。 一时间小店里人满为患，还要等位置。 何娘子一见这架势，忙让几个孩子快点吃面，好把座位腾出来。 她对韩小妹道：“我把他们先带回去，免得给你们添乱。” 韩小妹道谢不迭：“谢谢何娘子，今天麻烦你了。” 何娘子摆摆手：“哪的话，不过是搭把手的事。” 说完带着几个孩子浩浩荡荡地走了。 他们一走，立刻空出几个位置，马上有人坐了下来，乱嚷嚷地向韩小妹报着自己要吃什么面。 韩小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热闹的场面，顿时有点晕头转向，不晓得该先招待哪个客人好。 顾婆婆和顾峰见状，马上把自己碗里的面吃了，起身帮她的忙。 韩小妹吓一跳，不好意思地推脱：“这怎么行？怎么能麻烦你们？” 顾婆婆豪爽地道：“这有啥，反正我们也没事。刚开店你还不熟，难免手忙脚乱，等过一阵就好了。” 说着就笑眯眯询问那位叫嚷得厉害，一副等不及地客人要吃什么面。 顾峰则站到厨房门口，韩子文的面一出来，马上端给客人。 韩小妹身上的压力立刻减轻，长舒口气。 大家齐心协力，分工合作，总算不再手忙脚乱。 如此忙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客人才渐渐少起来。 快到下午两点时，韩子文出来宣布，今天的生意就做到这里，店里的客人吃完，就不卖了。 这是韩子文的经营策略，打算来个饥饿营销，每天只卖中午这两小时，早上晚上都不卖。 让客人们知道他家的方便面条，不仅味道独特，只此一家，还很紧俏，供不应求，来晚了便吃不到。 虽然卖得贵，却很值！ 毕竟普通的面条只卖五文一碗，他卖到七文，面条也没几根，价格算很高昂了。 要想做得长，只能用这样的法子。 而且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不愿意把自己拴死在面馆上。 他挣钱的大头并不是面馆，最重要的还是沐浴产品的销售。 面馆不过是他靠此为生的一个幌子。 顾客们听了他的话果然很意外。 其他店都是有买卖就要做，这家面馆倒是牛气，到点就不卖了。 “没办法，今天的面全卖空了，得明天现做。” 顾峰听了，悄悄扯了扯韩子文。 第115章 “一碗都没了？” 韩子文冲他挤挤眼，意思很明确，我骗人的。 顾峰马上接收到他的信息，心定了下来。 等最后一波客人离开，顾峰立刻对韩子文道：“韩公子，还有没有红烧方便面，能不能帮我再下一碗，我带回家吃。” 方便面里没有实实在在的肉片，韩子文把面条全部改了名，都不带肉字，就靠煎蛋提升口味。 韩子文听得奇怪，为什么要带回家吃？在这里吃不行吗？ 他劝顾峰：“你要是没吃饱，我下一碗你在这吃就是了。” 顾峰摇头不肯：“我想留着晚上再吃。” “晚上再吃？” 韩子文更吃惊了，真的有这么好吃吗？中午晚上两顿连着来。 “现在下晚上吃着味道不好，你真想吃，晚上我回家给你下。” “不用不用，我就是这么一说，肯定留不到晚上，我忍不住，想起来就吃几口。” 他又央求道：“韩公子，你就现在帮我下一碗吧，加两个煎蛋。” 顾婆婆在旁边解释：“这孩子就是嘴馋，爱吃点零嘴。” 怎么听着越发古怪，搞得来面条跟零食一样，嘴馋了就去吃两口？ 这祖孙俩行事怎么都透着一股诡异的感觉？ 可顾峰这般坚持，倒让韩子文不能拒绝。 “行，我马上给你下。” 开水是现成的，顾峰要把面条留到晚上吃，只需要在开水里过一过就行，不用久煮。 白菜叶和煎蛋也是事先煎好的，夹两片菜叶两个煎蛋，把调料放进汤汁里便大功告成。 前后不到五分钟。 “你把碗端回去吧，晚上送过来就行。” 顾峰喜滋滋地接过面，顾婆婆便让韩子文算账。 “韩公子，帮我们算算面钱。” “不用钱，我请你们吃。” 顾婆婆不肯答应，从袖兜里摸出一把铜钱硬要给。 “这怎么行，你今天开张做生意，怎么能吃白食。” 韩子文打断她：“真不用，你和顾公子今天帮了我们的大忙，你真要给面钱，我岂不是要算工钱给你们。” 顾婆婆犹豫片刻，看了眼顾峰。 顾峰笑起来：“那就谢谢韩公子了。” 等两人告辞离开，韩子文又给自己和韩小妹一人下了碗面。 好久没有吃过方便面，吃起来竟然特别香，似乎比前世的时候好吃得多。 韩小妹边吃边不住夸赞：“小文，这面真稀奇，怎么能擀成弯弯的一条？这味儿也好，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条。” “神仙的东西是不一样，比我们凡间的好吃得多。” 韩子文默默忍笑，附和道：“那是，要不怎么能叫神仙。” 第153章 韩子文从超市里拿出一本笔记本一支签字笔，开始记账。 今天的鸡蛋全部免费赠送，不过用的是超市里的库存，没有花钱。 面条七文钱一碗，一共卖了一百八十七碗，其中有何娘子和五个孩子吃了六碗，顾家人吃了三碗，韩子文和韩小妹吃了两碗，加起来是十一碗。 实际卖出了一百七十六碗，销售额1232文。 他打开钱匣，把铜钱倒在桌上，和韩小妹边数边串，一千文一串，串了一串还剩下二百三十五文。 怎么多出来三文？ 韩子文看向韩小妹，以目相询。 她负责招呼客人负责收钱，收到的铜钱全装到围裙前面的大口袋里，装不下了再倒进厨房的钱匣，多出来三文，只能问她。 韩小妹一脸茫然，回忆半天，摇摇头。 “不知道。” 算了，就当客人给的小费吧，只要没少就行。 韩子文对今天的收入很满意，要是每天保证这个销量，刨开柴火的费用，买鸡蛋的费用，租金十两，一个月至少能有二十两的进账。 足够一家人花用。 只是做餐饮确实辛苦。 他煮方便面已经很简单了，前期基本没有准备工作，这么在厨房里站了一个时辰，还是觉得腰酸背痛腿抽筋。 韩小妹的情况更不好，脑袋直犯晕，嘴里叽叽咕咕算账。 “小姨，你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得再请个帮手。” 韩小妹咬咬唇，很想说不用，她可以坚持。 可想想今天的混乱场面，又鼓不起勇气。 要是因为她，拖累了小文的生意，她会难过死。 韩小妹用力捶捶脑袋，懊恼地道：“都怪我，太笨了，这点事都做不好。” 韩子文忙安慰她，笑眯眯地道：“怎么能怪你呢？是我们的生意太好了，没有想到来了个开门红，这是好事啊，我巴不得你每天都忙不过来。” 这件事确实是大意了。 韩小妹在青山村长大，没有读过书，不认字不会算数，每天在韩家、山上、河边打转，没见过什么世面。 这次到京城，在路上见识了不同的风光景色，遇到了不同的人，才变得开朗大方许多。 要当伙计，能力确实欠缺了点，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培养出来的。 看来得招一个像顾峰那样，会识字会算数的伙计才行。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伙计，需要多少工钱，待会儿去找丁牙侩打听打听。 正想到丁牙侩，就听到丁牙侩欢快的声音在店门口响起。 “韩公子，你今天开业？” 韩子文赶快把自己的笔记本和签字笔收起来，走到门口。 丁牙侩冲着他歉意地拱拱手：“我说今天有一件重要的事忘了，怎么都想不起来，原来是这件！怪我怪我，忙晕头了，错过了你开业，没能来捧场，太可惜了！” 韩子文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做这一行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用当真。 眼下看他满面春风，身边跟着一个中年男子，韩子文笑着问道：“丁牙侩，这是又有生意了？” “可不是嘛，带这位客人去看看三十八号铺子。那铺子特别抢手，看的人多，中意的也多，就是要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下，不知道会花落谁家。” 丁牙侩说着，冲那位客人指着韩子文的铺子道：“韩公子的铺面就是我介绍给他的，口岸好，他过来一看立马定下来，要是晚一步，就被别人抢走了，做事就得向韩公子这样，爽快大气，能成大事。” 韩子文好笑，丁牙侩还真会见缝插针做思想工作。 那位客人挺好奇，韩着店里打量了两眼，很是惊艳，显然在后悔没早点过来，租下这么好的铺子。 丁牙侩正要走，像是想起什么，又对韩子文道：“韩公子，你做面条需要买白面吧？去黄记粮铺买，我跟他们掌柜关系很熟，你去只管报我的名字，他们准保佑给你算便宜，做生意嘛，能省一个是一个。” 韩子文点头笑道：“谢谢了，我需要的时候一定去。” 可惜他不会需要，超市里的米面足够他们一家吃好几年，方便面更是无本买卖，暂时和这家粮铺打不了交道。 丁牙侩对他的这句话，很满意。 只要韩子文能去黄记粮铺，就能见到黄小姐，说不定韩公子能有想法。 自己再去说合说合，一桩姻缘不就成了？ 他实在不愿意去，没关系，改天把黄小姐带到面馆来，当面介绍给韩公子，日后成就好事，那也是他的功劳。 他越想越高兴，仿佛已经看到了韩公子和黄小姐共入洞房的画面。 而自己接黄小姐家的生意接到手软，只需要在铺子里坐着，那铜钱排着队，争先恐后地朝他滚来。 丁牙侩乐滋滋地冲韩子文一拱手：“韩公子，我这就去了，明天再来捧你的场。” 韩子文打着哈哈，欢送他离开：“行，你慢慢忙。” 等丁牙侩走了，韩子文转身回了铺子。 看到韩小妹，他突然想起来，不是要找丁牙侩问招伙计的事吗？ 这丁牙侩叽哩呱啦一通说，他倒把这件事给忘了。 明天他真过来，再问他吧。 盘完账，韩子文把铜钱放回超市收银台，和韩小妹一块打扫铺子。 超市的刷新功能很有用，剩下的方便面包装袋往货架上一扔，整点刷新后，便消失不见。 不用他费心想法处理。 要不然这么多塑料袋，还真让他伤脑筋。 把铺子打扫干净，韩子文关了门，和韩小妹一块往家走。 这时候，其他的小饭馆还在上客。 韩小妹看得眼馋：“小文，我们该再卖一会儿，准保还能卖不少。” 韩子文摇摇头：“算了，银钱挣不完，小山他们在何娘子家，不好一直麻烦她。” 说到这儿，韩子文给韩小妹安排任务：“小姨，你跟何娘子商量下，这段时间托她帮着照看小山他们，我们给她付工钱。” 只有把小山三兄妹安排好了，他们做起生意来，才没有后顾之忧。 第116章 “只怕她不肯收。”韩小妹不太有信心。 “先问问她，要是不肯收钱，我们就买点别的东西送她。” 走到巷口，韩子文和韩小妹道别。 他打算去找找京城里的陶瓷烧制作坊，定制一批瓷瓶瓷盒，用来分装沐浴露，洗发水和香皂。 再到处逛逛，看看哪里的胭脂水粉店档次高，愿意买他的货。 他想走精品路线，包装弄好点，价格卖贵一点，利润也就更高一点。 这件事他不打算找丁牙侩帮忙，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还有这条发财路。 第154章 而这时候，顾峰正把韩子文做的面，用食盒装上。 韩公子亲手下的面，得让公子尝一尝。 他吃了，伤能好一大半！ 他忍不住赞道：“韩公子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模样好，性情好，还能干聪明。” 顾婆婆理所当然地道：“那是自然，我们公子看重的人能有错？” 顾婆婆本名叫玲琅，是顾云朗的奶嬷嬷。 顾云朗从杜家到顾家，她和顾林顾峰一块跟了过去伺候。 福伯带着三个孩子逃亡，她和另一个中年侍从祥伯乔妆改扮，扮作路人模样，在旁边悄悄护卫。 后来顾婆婆带着顾峰留在县城安家，祥伯则带着顾林在青河镇安家。 顾婆婆对于顾云朗忠心不二，在她看来，只要是顾云朗做的事，那就肯定没错。 他要什么，想尽法子也得让他如愿。 别说他喜欢一个男的，就算是喜欢妖怪，她也会去帮着说和。 “就怕这面放久了，会糊成一坨。”顾峰担心地道。 “糊成一坨公子也喜欢，你只管送去。” 顾峰答应一声，提着食盒出了门。 没多久，顾云朗便吃到了韩子文做的这碗红烧牛肉面。 几天过去，他的伤势已经好多了，没有大碍。 只是一吸气胸口会疼，人还有点虚。 而太子在外面散播消息，他伤得很重，人事不醒，离死不远。 又专门派人带了话过来，让他老老实实在府里待着，不要出门，好让徐家人放松警惕。 他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需要他的时候，得拿出最好的状态，不能拖太子后腿。 太子甚至认为他的受伤恰到好处，能成为他的秘密武器，帮助他在关键时刻取得胜利。 太子的这些话按理说没有错，却让顾云朗心寒不已。 顾云朗情绪不好，顾林特别着急，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外转圈圈，想着能用什么法子，逗他高兴。 见下人提了小食盒过来，顾林奇怪地问：“这是什么？谁拿来的？” “祥伯叫人送来，说是一位韩公子所做。”下人也不太清楚，只如实转达，“食盒里还有封信。” “祥伯叫韩公子做的？” 顾林听得一头雾水，祥伯什么时候和韩公子扯上关系了？ 还能让他做面？ 去梨花巷的不是顾婆婆吗？ 顾林打开提盒一看，顿时吞口口水。 这面汤也太鲜亮了，香味儿浓郁特别，顺着热气直往鼻子里钻。 韩公子还有这般手艺？ 顾林忙打开食盒里的信，细细展读，这才恍然明白。 原来韩公子今天开了家面馆，顾峰帮公子带了一碗面过来。 顾林一喜，有了这碗面，还愁公子不露欢颜？ 他嫌弃地看眼下人，糊涂！ 这么点事都说不清楚！ 顾林冲他挥挥手：“明白了，下去吧。” 他提着食盒兴冲冲进了屋，见顾云朗正躺在塌上看书，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 顾林得意地提起食盒：“公子，吃面，这面特别好吃！” 顾云朗从书上抬起头，瞥了一眼，摇摇头。 “不吃。” “公子，你真不吃？你确定？” 顾林献宝似地把面碗从食盒端出来，放到桌子上，用手朝着顾云朗的方向扇了扇。 “这面不一般，你闻闻，多香。”他说着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 顾云朗不耐地横他一眼：“不吃。” 顾林撅起嘴，念念叨叨：“顾峰巴巴从梨花巷提过来，要知道公子不肯......” 顾云朗打断他：“梨花巷提过来？谁做的？” “说是韩公子今天在明德路开了家面馆，这是他叫韩公子专门为公子您做的......” 顾云朗一愣，瞬间明白过来，立刻翻身下榻，把书放到一旁。 “我要吃。” 顾林忙拦住他：“公子你慢点，别扯着伤口。” 顾云朗不理他，快步走过来，看着桌上那碗色泽鲜艳的面，喃喃道：“小文做面手艺这般了得？我竟然不知道。” 他坐下来，提起筷子就要开吃。 顾林又咽口口水，意有所指。 “这顾峰，一点不会办事，知道给我买煎蛋，怎么不知道给我买碗面。” “两个煎蛋都是我的。”顾云朗冷冷瞥他一眼。 顾林嘿嘿一笑，夸奖道：“公子，韩公子真厉害，一般的面从梨花巷提过来，早糊成一坨，这面怎么还清清爽爽的？妈呀，闻着香得很呢。” 顾云朗恍若未闻，低下头挑了一筷子，细细品尝，点点头，言笑晏晏。 “你说得不错，真香。”说完埋下头又要继续吃。 “公子，你伤没有好，不能吃太辣，你看......”顾林叫道。 顾云朗瞪他一眼，开恩道：“拿个碗来。” 顾林得了这句话，撒腿就往外跑：“公子，你慢点吃，给我留点。” 转眼间顾林拿了碗跑进来，顾云朗挑了一筷子面给他，舀了两勺子面汤，便不肯再给。 顾林看着碗里可怜巴巴的面条，撅起嘴：“公子，是不是太少了点？那煎蛋是不是给我一个？” 顾云朗自顾自吃着面，“就这么多，不吃放那，这碗我还不够。” 顾林没法，一口将面吃完，砸砸嘴巴，意犹未尽：“真好吃，就是太少了，改天我自己去韩公子店上吃。” 顾云朗皱起眉，严厉地道：“不行，现在是非常时刻，不许去找韩公子。” 顾林苦了脸，嘟嘟囔囔：“公子，你太小气了，那么大一碗面，你才给我一根，让人寒心。” 顾峰顾林和顾云朗一块长大，又一直追随着他，说是主仆，其实情同手足，平日说笑惯了，现在为了一碗面条，又是耍赖，又是用苦肉计，只希望顾云朗能再夹两筷子给他。 顾云朗不理他，不紧不慢地吃着面，每一口都异常珍惜。 可惜小文的面店开业他不能亲自到场，等太子事毕，第一时间去看看他。 只是想到太子交待他做的事，顾云朗的手慢了下来。 盯着碗里的面发愣。 这次的任务凶险无比，不可能再以他的意愿，想伤哪就伤哪。 刀剑无眼，万一不能活着回来...... 第155章 韩子文在外城逛了一圈，找到了“瓷都居”的京城总店。 总店规模比青河镇那家分店规模大多了，铺子里摆满了店里烧制出来的精美瓷器。 其中包括韩子文设计的蹲便器。 因为不是上得台面的用品，摆放的位置不太显眼，围着议论打听的客人却最多。 看到韩子文走过去，目光在蹲便器上打转，伙计立刻很有眼色地向他介绍。 “公子，这是我们店的招牌产品——蹲便器，是方便您如厕使用的。我们店是整个大周朝唯一一家生产蹲便器的，品质非常优秀，销量也好。每天都能卖出几十个。” “使用这个蹲便器，您可以放心如厕，不用担心滑倒，一点没有臭味。此外，我们还提供配套的便椅，非常适合家中的老人病人使用。” “公子，您要不要考虑买一个呢？？” 韩子文忙摇头：“不用不用，我就看看，这模样挺特别。” 出租屋里的厕所虽然没有安蹲便器，是老式旱厕，但是上一家人修得很好，在坑底铺了一层木板，和蹲便器有异曲同工之妙，很干净，没什么异味。 他暂时没打算换。 只是难免心里酸溜溜。 他的专利产品，只得了二十两的专利买断费，人家现在卖得再好，收益再高，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以后他绝不干这种傻事，再有好点子，得和商家分成才好。 不过世上没有后悔药卖，韩子文把这念头抛到一边，在“瓷都居”定制了一批香皂盒，沐浴液和洗发水的瓷瓶。 交了定钱，韩子文向伙计打听：“小哥，请问京城哪里有卖胭脂水粉香胰子的店？档次越高越好。” 伙计做了他的生意，得知以后会长期在店里定做瓷器，对他态度好得不得了。 他热情地介绍：“外城内城，四个门都有，最好的是皇城根下的‘冰肌坊’，全是高官贵人们去购买，普通人不让进。” 第117章 这么高贵？ 那算了，韩子文立刻打了退堂鼓。 他就是个普通人，不去凑这个热闹。 “普通人能去，档次比较高的有没有？” “当然有，‘香韵坊’和‘玉颜坊’都不错，一个在内城北，一个在内城西。” 要进内城？ 韩子文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打消了去打探一番的念头。 明天拿到瓷瓶，把产品包装好，带产品找上门去。 直接用产品说话。 从“瓷都居”出来，韩子文沿着长街边逛边往家走。 突然，他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穿了一身深蓝短褐，肩宽腰细，迈着大长腿，看似悠闲轻松，却走得很快。 是顾云朗！ 韩子文瞬间心跳如鼓，热血直往脸上涌去。 他加快脚步，想要追赶上他。 顾云朗绝对想不到他已经到了京城，看到他肯定会大吃一惊！ 就在他要追上顾云朗时，却见他扭过头，看向街边一家馒头铺，转身走了进去。 韩子文顿时看清楚了。 那人鼻子塌陷，五官平平，根本不是顾云朗！ 只是个和他背影相像的陌生人而已。 韩子文沮丧地放慢脚步，嘲笑自己昏了头。 顾云朗怎么会出现在大街上。 他应该寸步不离地和太子待在一起，图谋宏图大业才对。 哪里有功夫来逛街！ 两人出其不意地偶遇，根本没这个可能！ 韩子文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眼里酸酸的，脑海中不期然冒出一首歌来。 “我们都活在这个城市里面 却为何没有再见面 却只和陌生人擦肩......” 韩子文难过地垂下头。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就算遇到顾云朗，他也该装看不见，避开才对。 不能让他担心，他得心无旁骛地做自己的事。 再等等，等太子成就大业，他一定去“吉安药坊”找顾云朗。 那时候他的面馆肯定也打出了名气，让顾云朗瞧瞧，在这段时间，他也没闲着，也成就了自己的大业。 等待也是种幸福，就这么幸福地等待着吧。 韩子文也没心思再逛街，去烤鸭店买了三只烤鸭，让店家包成三份。 今天何娘子和顾婆婆帮了自己不少忙，不肯要工钱，就用烤鸭表示感谢吧。 韩子文提着烤鸭，不再耽搁，加快脚往家走。 刚走到梨花巷口，远远看到小山三兄妹和阿黄以及几个孩子在老槐树下玩耍。 他们玩得很开心，笑声、闹声、奔跑声，还有阿黄高兴的吠叫声混杂在一起。 韩子文发现除了何娘子家的小虎，还有住在巷子后面的两位邻居家的孩子。 小孩子们的友谊发展得真快，韩子文还没有和那两位邻居打过招呼，孩子们倒是成了玩伴。 大凤和小龙正被阿黄追着跑，笑得嘎嘎的，看到韩子文回来，立刻如风般旋过来，一人一边，抱着他大腿。 两姐弟跑得脸蛋红红，头上在冒热气，高声叫着： “哥哥，哥哥！” “哥哥，你买了啥好吃的，好香啊！” 大凤和阿黄一块皱起鼻子，不住吸气。 “买的烤鸭，你们乖乖在外面玩，晚上吃烤鸭。” 韩子文摸摸她的小脑袋，又摸摸阿黄：“也有你的。快去玩吧。” 大凤小龙立刻欢呼一声，带着阿黄朝槐树下跑去。 小山慢吞吞走过来，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给他报信：“顾婆婆在我们家。” 顾婆婆？她在我们家里干嘛？ 虽然对于顾家人的帮忙很感激，但是韩子文总觉得这一家人有点怪怪的。 跟何娘子的感觉不太一样，可真要说哪里怪，他又说不出来。 韩子文让小山继续去玩，自己往家走。 刚到院门口，他就听到了韩小妹和顾婆婆说话的声音。 韩子文听觉很灵敏，即便在院外，也能清楚听到两人谈话内容。 “让小峰来面馆帮忙，给你们做伙计，他在家正好没事做。” 这时顾婆婆正说着。 小峰来面馆帮忙？做伙计？ 韩子文愣住了。 顾峰各方面条件不错，当面馆老板都能胜任。 做伙计？太屈才了吧？ 第156章 听到顾婆婆叫顾峰来店里当伙计，韩子文忙走进院子。 韩小妹和顾婆婆看到他，忙站起身来。 韩子文进了屋，笑着和顾婆婆打招呼，把手里的烤鸭递给她。 “顾婆婆，你来得正好，我在街上买了只烤鸭，你带回去和顾公子尝尝京城的烤鸭。” 顾婆婆也不客气，伸手接过来，不住道谢。 “不过是帮了点小忙，韩公子太客气，谢了谢了。” 韩小妹犹犹豫豫地对韩子文道：“顾婆婆正和我说呢，让顾公子来我们面馆帮忙。” 她说不出当伙计这话。 顾峰人高马大，气质英挺，怎么看，都不像做伙计的人。 顾婆婆亲切地看着韩子文，笑眯眯地道：“都是邻居，不用这么见外，叫他小峰就行。” 韩子文招呼顾婆婆坐下，迟疑地道：“顾公子......” 顾婆婆忙打断他：“韩公子，叫小峰就行。” 韩子文笑了，点点头：“顾婆婆这么客气，叫我小文就好。” 顾婆婆立刻从善如流地答应：“那行，小文，我们两祖孙才到京城，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今天看你们面馆里生意好，有点忙不过来，我和小峰商量着，要不先让他到你面馆当伙计，等他适应了京城，韩姑娘也忙得过来，用不着他了，他再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活计。” 韩子文心里一动，顾婆婆真是一片好心，想帮他的忙，不过是用这个托辞罢了。 他当然很欢迎顾峰，比在外面找的人靠谱多了。 模样又好，说不定能吸引不少的年轻小姑娘来吃面。 “就是怕太委屈小峰了......” 韩子文态度松动，顾婆婆立刻接过话来：“不委屈，一点不委屈，他今天回来就跟我说，喜欢在你们店里干活，喜欢吃你做的面条。你让他试试，要是觉得他干得不好，随时让他走就行。” 公子听说韩公子生意好，怕有人会眼红害他，专门叮嘱了让顾峰想法跟着韩公子，别让他受欺负。 顾婆婆和顾峰一商量，在店里做伙计最好，时时刻刻都跟着韩公子，不会让人有机会欺负他。 他们决定不管用什么法子，怎么着也得把这事做成了，让公子放心。 韩子文见顾婆婆态度如此诚恳，自己再不答应显得不近人情，便点头应了。 “我听说这边小饭馆伙计一个月是二百文的工钱，我给小峰三百文一个月。” 顾婆婆连连摆手，坚决不肯。 “他什么都不懂，不用给他工钱，每天能给他两碗面吃，他就高兴得很了。” “两碗面肯定要吃，工钱也要给，哪能让他白干活，若不然，我也不好意思用他。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 顾婆婆抿嘴笑了笑，一拍大腿站起来，爽快道：“就这么定了，我回去跟小峰说，让他明天跟着你们一块去店里。” 韩小妹听着也很高兴。 说实话，她一想到明天又要面对那么多客人，心里直发慌，一点底也没有。 而顾峰手脚麻利，脑子灵活，她算半天算不清楚的账，顾峰走过来，张口就能算出来，还是对的，一点没错。 有他在，韩小妹立刻踏实了。 顾婆婆往外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什么，又扭头对韩子文道：“你们不在家，大凤小山小龙我帮着你们带吧，我可是给人做过奶嬷嬷，带孩子有一套，你们不用担心。” 韩小妹忙推脱道：“顾婆婆，不麻烦你了，我跟何娘子说好了，她帮着我们看，正好她家两个孩子能跟大凤他们玩到一块儿。” “何娘子啊......” 顾婆婆扁扁嘴，一脸深思。 “她一个人带五个孩子？忙得过来？行，我去帮她，正好我在家待着没事做。” 顾婆婆马上找到了法子，兴高采烈地道。 顾婆婆这般热心，让韩子文感动不已。 他遇到的邻居实在太好了，相处太融洽了，真的体现出了什么叫远亲不如近邻！ 古代人还不愿意挪窝，就愿意和自己的族人待在一起，怕到了外面被人欺负。 瞧瞧，自己遇到的人多好！ 比青山村韩氏家族的族人靠谱得多。 要是当初他们也能像何娘子顾婆婆那般热心，肯向韩三嫂伸出援手，帮她一把，没准韩三嫂能坚持下来，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当然，韩子文心里虽然感激，面上还是得推脱一番。 “顾婆婆，怎么好意思麻烦你，他们太调皮，怕累着你。” 第118章 “累什么，我自己个儿乐意。我就是稀罕小孩子，特别是你们家大凤小龙，长得跟观音娘娘身边的金童玉女似的，我喜欢得不得了，我愿意跟他们待在一块。” 顾婆婆说完，脚步轻松地出了院子，还在跟韩子文交待：“你不用管了，我自己跟何娘子说去。” 韩子文看着她的背影，抬头望向天空。 这是哪位天使大姐送过来的芳邻？ 下次去到庙里，得好好上炷香，谢谢她。 “你跟何娘子说让帮忙看着小山他们，我们给工钱，她怎么说？” 韩子文想起何娘子的事，问韩小妹。 他实在是不好意思欠她们太多人情，宁愿给工钱。 “她不肯要，说是小山大凤小龙乖得很，不用她看，不用她费心，不过在她家里玩一会，哪里能要工钱。” 韩子文把手里烤鸭递给韩小妹：“你把烤鸭给她送去吧，以后只能时不时地买点吃食感谢她了。” 他超市里稀罕物不少，拿出来换个包装送给他们也可以。 现在他的难题全解决了，接下来好好大干一场吧。 于是韩记“方便面馆”又增加一名新成员，员工变成了三人。 韩子文老板兼厨师，韩小妹，顾峰，店里伙计，把面馆撑起来完全不成问题。 在三人的努力下，生意渐渐上了正轨，名声越来越大。 不断有其他方向的客人寻踪而来，甚至于连住在内城的贵人们也时不时派人端面回家吃。 不知不觉间，韩子文的面馆便已开业半个月，收入节节攀升。 韩子文心满意足之余难免觉得奇怪，太子怎么还没有收拾徐家人？ 也太沉得住气了！ 只是没想到，太子没有动作，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差点惊掉他的下巴！ 第157章 韩子文开面馆期间，还办成了两件大事。 一件是他的洗护用品找到了买家。 他没有去别家，就近找到了内城西的“玉颜坊”。 “玉颜坊”是一间外观色彩明艳的胭脂水粉店，在整条街道的商铺中独树一帜，格外引人注目。 招牌由红木雕成，上面刻着“玉颜坊”三个金色大字，给人一种古朴高贵的感觉。 门面也涂成大红色，门口挂着镶有细木工雕花的灯笼。 店内陈设典雅，墙上挂着精美的美人仕女图，几支檀香静静燃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味。 一个个细致的木质柜台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胭脂水粉，琳琅满目，光彩夺目。 铺子一角，有座红木制的试妆台，台前放着面古铜镜，旁边是一排布满各色唇膏和胭脂的展架，供顾客挑选试用。 店内的丫鬟们身着统一的绸缎服饰，腰间束着精致的丝带，态度热情，笑容温婉，比府城的那间杂货店上档次多了。 “玉颜坊”的掌柜是位姓肖的夫人，身着一袭红衣，面容姣好，眼神锐利，一看就很精明。 韩子文原以为要费点口舌才能说服她买下自己的产品，没想到他把瓷瓶拿出来，肖掌柜的眼睛就亮了。 “这是沐浴露？” “掌柜的你知道？”韩子文愣了。 肖掌柜腰肢一摆，旋回到柜台后，很快手执一个白色瓷瓶，袅袅婷婷走过来。 韩子文一看就笑了：“这是我以前做的。” 肖掌柜面露喜色：“太好了，我们一直想进货，就是找不到公子，没想到公子你竟然进京了。” 原来韩子文在府城卖的沐浴露，流传了一部分到京城，令京城的各大胭脂水粉铺大为惊艳。 只可惜这卖家神龙见首不见尾，联系不到人，进不了货。 现在他主动上门，肖掌柜当然不能放过，三种产品全部包圆，有多少要多少。 价格比府城给得高。 “公子你只能卖给我们家，不能卖给别人家。” 这个容易，韩子文满口答应。 他也有要求：“可以，希望你们替我保密，免得有人找到我非要我供货，我实在怕麻烦。” 这对于“玉颜坊”来说求之不得，须臾间，生意便谈成了。 为了不让这三样产品滥大街，韩子文以制作不易为由控制了供货量，五天供一次货。 走的是精品路线。 算起来，凭着洗浴用品，他一个月能进账一千两银子。 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在京城买房置地。 完全是面馆不能比的。 洗浴用品成功销售出去，韩子文的心定了下来。 第二件事，就是把小山大凤小龙送去私塾“墨香阁”读书。 “墨香阁”的冯夫子，原在国子监教书，才学虽高，却性情洒脱，做事不拘小节，又不懂逢迎，在国子监过得很是气闷。 他便辞官回家，带着他的一个学生，在明德路办了个私塾，专门教授小儿读书。 和县城的书院一样，“墨香阁”也分了班。 没有基础的小儿由他的学生陈夫子教授，冯夫子则教授小有所成，准备考秀才的学生。 私塾才开了四五年，已经教出了几个秀才，在外城算是名声比较好的私塾。 而他的娘子也没闲着，开了个幼学堂，专收五到七岁的小童。 幼学堂的束脩比冯夫子收得贵，中午想搭伙，需要另交一笔伙食费。 算下来费用高昂，并没有多少人愿意送孩子过来。 现在这个年代，女子大部分待在家里，并不出外做事。 完全可以自己照顾孩子，到了读书年龄，再送到冯夫子的私塾。 韩子文倒是愿意，三个孩子都交待出去，不用操心了。 私塾开学的前一天，韩子文从超市里选了几样点心放到食盒里装上，又提了一条腌鱼，一只腌兔，带着三个弟妹，由何娘子担任推荐人，去到了“墨香阁”。 冯夫子是个四十左右儒生模样的人，整个人透出一股豪迈之气，说话斩钉截铁，不拖泥带水，让韩子文很有好感。 希望小山在这里，能改改他的慢性子。 冯夫子的娘子冯娘子则温和可亲，看着很好相处。 这两口子一见到小山三兄妹，脸上就挂起了笑，很喜欢他们。 特别是大凤小龙，长得一模一样，穿着一样颜色的衣服，站在一处，白生生，粉嫩嫩，仿如两团小面团子。 惹得冯娘子不住口地夸道：“真难得，这么漂亮的两个孩子竟然一模一样，哎呀，爱死人了！” 于是小山三兄妹毫无悬念地成为了“墨香阁”的学生。 韩子文又向冯娘子打听她为小童们准备的饭食。 除了正餐，有点心有水果，搭配得很合理，吃完午饭，还能在私塾午睡。 虽然餐费价格有点小贵，他还是给三个孩子在私塾搭了餐。 中午正是面馆最忙的时候，就不用分心照顾他们了。 现在韩子文可以心无旁骛地经营他的小面馆了。 眼见生意越来越好，名声越传响，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出现在了面馆里。 这日中午一点钟左右，正是面馆生意最好的时候。 店里坐满了客人，店外还有不少人在让外等位置。 韩子文找木匠做了十多根板凳摆在铺子外，等座的客人排排坐在外面。 客人吃完面，有了空位，韩小妹再按顺序招呼等座的客人进店。 有一位客人没有等韩小妹招呼，直接走了进来。 他在门口看了眼铺里的格局摆放，愣了下，再看看客人碗里的面，又愣了下。 他抬起头，盯着墙上的价目表，嘴里嘀咕：“还真有方便面馆，红烧面，麻辣面，老坛酸菜面......” 韩小妹以为他第一次来吃面，不懂规矩，走上前招呼：“这位客官，吃面得先去排队，我们一个一个叫。” 那位客人转过头看着她：“是坐在门口等？” 韩小妹看清楚他脸的那一刻，顿时愣住。 这人身材高挑修长，俊眉秀目，和小文几兄妹就跟一个模子倒出来似的。 韩小妹满眼不敢相信，吃惊地打量他，声音直打颤。 “三，三哥？” 那人莫名其妙地问：“什么三个？” 声音清朗悦耳，和小文也有几分相像。 韩小妹更激动了，两步冲上前，大声道：“三哥，三哥！是你吗？” 第158章 那位客人听了韩小妹的话，摇摇头，一脸地不明所以。 “三哥？什么三哥？你认错人了吧？” “三哥，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小妹！” 韩小妹眼眶一热，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可惜那位客人只为难地盯着她，显然并不认识她。 正在吃面的客人全都停住筷子，诧异地看着两人，窃窃议论 “这是怎么了？” “像是遇到亲哥了。” “现场认亲？” 第119章 顾峰听到这边动静，从厨房门口走过来，站在韩小妹的身边。 “韩姑娘，出了什么事？” 他神色不善地盯着那位客人，把他当成了来找麻烦之人。 韩小妹没有回答他，一抹眼泪，对着那位客人固执地道： “你就是三哥，我不会认错，这些年你去哪儿了？我们以为你不在了！” 那个客人叹口气，一脸无奈：“我就是过来吃碗方便面......” “我绝不会认错！”韩小妹坚定地道。 她想了想，指着那位客人的左手臂。 “三哥，你左手臂上有一块大疤，是你劈柴，砍刀崩飞了，正好砍到你的手臂，划了一大块口子，你没让人知道，后来伤口越来越大，瞒不住了，你才去找郎中治，伤好后留下了一大块疤。” 吃面的众人立刻放下筷子，冲上来，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他。 “快看看！” “一看就知道是不是了。” 那位客人竖起眉毛，瞪大眼，低下头，缓缓挽起左手袖口。 袖口挽起，左手小臂上果然有一块大疤！ 众人一阵惊呼： “哎呀，真有疤！” “这就是你三哥嘛！” “这位大哥，你就是她三哥嘛，你怎么不认？” “莫非撞到脑袋，把以前的事忘了？” 那位客人挽着袖子，茫然地看着周围人，韩小妹在他面前捂着脸哭得呜呜咽咽。 “三哥，我们终于找到你了，小文特意从家里出来，坐了一个月的船，就是来找你，终于找到你了！” 顾峰不知道韩公子家有这个内情，傻呆呆地看着两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小文，又是哪个？”那位客人咽口口水，艰难地问道。 这一声猛地惊醒韩小妹，她转过头扯着嗓门朝着厨房喊。 “小文快出来，找到你爹了，快点出来！” 围观的客人忙帮她喊：“小老板，快出来，你爹来了！” 韩子文正在厨房煮面，听到韩小妹和客人的叫声，手一抖。 我爹？韩老三？ 他没死？还活着？还找来了？ 怎么听着不太靠谱？ 他出来找韩老三不过是个借口，根本没有抱希望，要是真能阴差阳错找到他，倒是一件幸事。 这些日子又当爹又当妈，对他这样一个未婚男青年而言，颇感吃力。 韩老三出现，能帮着照顾三个弟妹，他身上的担子要轻松许多。 韩子文放下筷子，打开厨房门走出去。 韩小妹已经跑到厨房门口，一把抓住他，把他往那位韩老三身边拽。 吃面客人的目光在韩子文脸上打个转，立刻转到韩老三脸上，都惊住了。 两人长得太像了！ 顿时众人鼓噪起来。 “太像了！你们长得太像了！” “是啊，那兄妹俩看着没觉得像，这儿子一走出来，没差了，就是亲父子。” “当然不像，何姑娘是小老板的小姨，说起来是这位三哥的小姨妹，长得像才有鬼了。” 有人马上想通了关节，向旁边人解释。 “怎么叫三哥，不该叫姐夫吗？”有人比较认真，仍在追究称呼问题。 “他们是南方人，南方就是这样，不太讲究。” 更有人热情地招呼韩子文：“小老板，快，你亲爹，真是你亲爹！” 韩子文望一眼被众人簇拥在中间，摸不着头脑的韩老三，忍不住叹一声。 确实长得像，他有种在照镜子的感觉。 不过韩老三的年龄大一点，皮肤黑一点，气质也要粗犷点。 比较八卦的客人开始向韩小妹打听了。 “何姑娘，怎么回事啊？” 韩小妹一边抹泪一边道：“我三哥，四年前，我三哥跟着商船出海，船翻了，我们以为.......” 韩小妹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客人们都替他们高兴。 “还有这么好的事儿？” “你这面馆风水好啊，把小老板亲爹找到了，真是一桩美事。” “外面到处找不着，来吃碗面倒找着了，简直就是面馆传奇嘛。”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韩子文走到韩老三面前站定，那个“爹”字怎么也叫不出口。 还是韩老三主动问他：“你真是我儿子？” 韩子文反问：“你不记得了？” 韩老三皱紧眉，摇摇头。 “嗯，一点没印象。我是谁，哪里人，以前做什么，完全没印象。” 旁边一个懂点医的客人忙替他解释：“肯定撞着脑袋了，得了失魂症，说不好什么时候能想起来。” 韩子文细细端详这位突然出现的韩老三。 这人三十多岁，脸上虽有了风霜之色，说话行事却颇大气，自有一番潇洒风度。 眼神清透明亮，不是贼头鼠脑，阴险狡诈之人。 外表上看，是个成熟稳重的帅大叔。 韩子文自认识人还是比较准，不会看错人。 加之韩老三是原主的父亲，他还是得尊重。 韩子文转头对韩小妹道：“小姨，我们今天不做生意了......” 他话音未落，旁边的客人已经附和道：“对对，这么大的事，确实可以不做。” “我们快点吃完，把地方腾出来，让人家父子相认。” 韩子文笑起来，这些客人还真是善解人意。 韩小妹对于韩子文的提议完全赞同。 在家里的时候，三哥很疼她，有他护着，她的日子好过得多。 现在能找到三哥，她除了高兴，就是伤怀，要是三嫂知道了，该多高兴啊。 韩老三还没能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不住地舔着唇，完全不能发表意见。 韩子文转过头，对着店里抱着面碗，全神关注这边动态的客人们道：“各位客官，今天我们父子相认，能得大家见证，也是缘份，中午这顿面就不收钱，我请客。” 说完走到门口，对着原本坐着等座，现在全聚集在店门口的客人道：“等座的客人，不好意思，今天的生意不做了，我马上给你们写个号牌，凭着号牌，随便哪天过来，都能免费吃面。” 客人听到他这么说，表示完全可以接受。 失散多年，以为已经死去的父亲，突然出现，谁还能有心思做生意？ 小老板的表现很正常，再说了，今天就等一会儿，能白吃一碗面，很划算了。 韩子文把韩老三安排坐下，自己走进厨房，从超市里拿出纸笔，用阿拉伯数字给门外的客人排了号，正巧，一共是十位。 这种纸这种笔这种符号，现在的年代并没有，不怕有人仿冒。 韩小妹接过号牌，喜气洋洋地发给等座的客人，接受大家的祝福。 没一会儿，店里的客人便全散去，韩子文招呼顾峰把铺子关了，只留个小门，一起坐在了韩老三的面前。 韩老三仍然是一脸莫名，看着韩子文喃喃道：“我有这么大的儿子了？” 韩子文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交流，想到他是来吃面的，干脆道：“你想吃面吗？我去给你煮一碗。” “想想想。”韩老三一迭声地道，“再来根火腿肠。” 韩子文正要进厨房，听了这话，猛地转过身，看向他。 嗯？！ 第159章 韩子文听到韩老三要吃火腿肠，脚一顿，猛地回头看向他。 “火腿肠？” 韩老三朝他眨巴眨巴无辜的大眼睛，一脸地理所当然。 “方便面火腿肠不是标配吗？你没有？不会吧！” 韩子文嘴角微抽，心中了然，这位也不是原装货。 肯定是原主韩老三在海里丢了性命，然后这位仁兄就穿了过来。 那位仁兄继续提要求：“给我下两碗，不，下三碗面。”他掰着手指数，“老坛酸菜，番茄牛腩，就这两个味儿。” “吃多了太燥，容易长痘。”韩子文咬牙提醒。 韩老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韩小妹先开口了。 “小文，给你爹煮吧。” 她皱着眉，看着韩老三那张有了细纹的脸，语气里满满都是心疼：“三哥肯定饿坏了。” 韩老三忙解释道：“也不是多饿，就是看着特别香，馋了。” 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韩小妹温柔地安慰他：“没事，让小文给你煮，想吃多少，都给你煮。” “煎蛋也要，一碗面里一个。” 得了这话，韩老三嘿嘿笑着，看向韩子文又加了码。 韩子文不再说话，扭头回了厨房。 三碗方便面三个鸡蛋他请得起。 就不知道这位仁兄是何来头，好不好相处。 可别认了个麻烦来。 韩子文在厨房里煮面，听到韩小妹在外面打听这四年里韩老三的经历，又把韩老三在青山村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希望能唤起他的记忆。 第120章 听到他还有三个孩子，韩老三声音猛地拔高。 “三个？还有三个？这么多！” 一听就是被惊到，接受不了他还有三个孩子的现实。 韩小妹明白无误地告诉他，没错，三个，个顶个的漂亮聪明。 接下来韩小妹说起了三个孩子的可爱之处。 那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就没有人不喜欢他们，三哥看了保管喜欢得不得了！ 韩老三再不发一语，只默默听着。 韩子文用托盘把三碗面端出厨房，顾峰很有眼力从板凳上一跃而起，跑到厨房门口接过托盘。 “我来，我来。” 韩子文没有拒绝，把托盘交给他，跟着他走向韩老三。 顾峰低头盯着碗里红红的，一小坨一小坨的火腿肠，心里一动。 这就是火腿肠？是什么好东西？韩公子怎么从来没拿出来过？ 嗯，下次得让他给公子也加上！ 饭桌前韩小妹还在抹眼泪。 “三哥啊，我们等了你四年啊，幸好你还活着，要是三嫂知道了不晓得有多高兴，可怜的三嫂.....” 韩老三见韩子文出来，抬起头，眼里写满了惊恐。 嘴唇张张合合，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向他诉说。 韩子文想了想，接下来他和韩老三要说的话，韩小妹和顾峰不方便听到，得把他们支开。 他转头对韩小妹道：“小姨，要不你先回家，去菜市买点菜，今天找到，唔......” 韩子文看眼韩老三，语焉不详地道，“是大喜事，得好好庆祝一番。” “对对对，是得庆祝，我这就去。” 韩小妹抹干眼泪，吸吸鼻子，红着眼睛答应。 “三哥，你慢慢吃，吃完跟小文到家里来，我先去买菜。” 韩老三已经稀里胡噜吃上面了，点点头，含含糊糊地道：“行，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打发走韩小妹，韩子文又看向顾峰：“小峰。” 顾峰正不错眼地盯着韩老三碗里的火腿肠，心里嘀咕，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什么味道？ 看着很好吃的样子！ 听到韩子文叫他，立刻抬头应道：“韩公子。” “这边没什么事了，你回去歇着吧。” 顾峰知道人家父子相认，有很多话要说，自己不方便呆在这里，马上点头：“好好，恭喜韩公子父子重逢。” 韩子文扯扯嘴角：“多谢！” 顾峰冲韩老三一拱手，从凳子上一跃而起，身形矫健地出了铺子。 他得把这个大好消息赶快告诉公子，公子听了肯定要为韩公子高兴。 韩老三瞥眼顾峰，用筷子指点着道：“这孩子机灵，你会选人。” 韩子文没理他，跟在顾峰身后，把最后两片门板上从里面关上。走到韩老三的面前坐下。 韩老三瞟他一眼，长舒口气。 “真好吃，好多年都没吃到这面了，我以前可是一箱一箱囤在家里，全靠这面救命，那时候嫌弃得不得了，现在才知道有多好吃。” 他一歪头，有点疑惑，“不过你这味儿比我买的好吃多了，面条也更劲道。我阅方便面无数，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是什么牌子？” 韩子文没回答他，盯着他问：“你到底是谁？怎么成了韩老三？” 韩老三听了这话，咽下最后一口面条，瘪瘪嘴，鞠出一把辛酸泪。 “我也想知道！我真tm倒了血霉！” “兄台，我没猜错的话，你和我一样吧？” 韩老三推了推面碗，羡慕地问：“你这面条打哪儿来的？是不是有空间超市什么的？” 这人还挺会套近乎，很自然地便聊起了这个诡异的话题。 韩子文没理他，继续问：“先说说你吧，怎么成了韩老三？” 韩老三把碗里的面汤一口口喝尽，满足地叹口气：“面汤更好喝！” 韩子文见他吃得满嘴油乎乎，嘴唇上闪着红光，忍不住从超市里拿出一包手帕纸递给他：“擦擦嘴。” “我的天，这个你都带过来了？有没有多的？给我一点！我在这里上厕所，你不晓得......” 韩子文摆摆手：“先别扯其他的，说说你的事。” 韩老三又拉过来一碗面，边吃边对韩子文诉说起了他的悲惨故事。 第160章 韩老三和韩子文来自同一个时代，也是南方人，今年二十五岁，原名叫韩书山。 “这名是我爸给我取的，书山有路勤为径，希望我能努力读书，好好学习，谁想到竟然和这边的韩老三扯上了关系。” 韩书山学习成绩不错，考上了全国的一流大学，本科读完又读了研究生，毕业后进了全球最大的医药公司做医药代表。 经过艰苦努力，他成功说服一家大型医院签订了采购订单，使他的销售业绩在片区中脱颖而出，荣登第一。 “你知道吗？我们经理跟我说了，这一年的总裁奖归我了，一个月后开年会就颁奖，还要升我做分区经理，我简直春风得意，前途一片大好！” 说到这，韩老三抹了抹眼睛，“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好死不死跟人去玩漂流！” 他泳技出色，根本没把那小河沟放在眼里，哪知道还就在小河沟里翻了船。 “我们漂了一段，本来好好的，突然一阵翻天覆地，等我回过神来，发现被海浪冲到了海滩上！” “我当时傻了，怎么从山里的小河沟翻到了大海边上！” 最后还是附近渔村的渔民发现了躺在海滩上的他，把他救回了家。 他看着不属于他的身体，好半天才接受了穿越的事实。 不过他一点没有继承原身的记忆，脑子里一片空白，口袋里更是空空如也。 不知道自己是谁，以前是怎么样，以后又会怎么样。 “救我回家的渔民，说是为了救我，找郎中给我治病，花了多少多少钱，又说我吃了他家多少多少粮食，要我还清债才肯让我走。” “我身体稍微好点，就被他弄到码头上做苦力挣钱还债。” “我在那足足干了一年多，才把帐还清。后来又攒了点我，在村里买了个身份。” 韩老三到底见过世面，知道不能一直待在小渔村，便搭了一艘货船到了京城。 好在他能写会算，很快在一家布店找到差事，给人做伙计。 两年多下来，因为表现良好，已经升到布店的小管事，下一步目标是当上布店的掌柜。 韩子文同情地看着他。 从一名年富力强的外企准经理，穿成四十岁左右的古代老男人，确实是一段悲催的经历。 再看看他俊挺的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可以想象他在渔村日子的艰难。 然而韩老三只是叹息自己的命运悲惨，并没有自暴自弃，后来凭自己的努力走到京城，站稳了脚跟，乐观地制定了下一个目标。 说明他是一个心胸开阔，积极向上的人。 还不错！ 韩老三猛吃两口面，追问韩子文：“你呢，你是从哪里来的？” 韩子文也是一叹。 “我比你死得惨，我是被火烧死的。” “活生生被烧死？我的天，那得多疼啊。” 轮到韩老三同情地看向韩子文了。 “也不是，烧死前就昏倒了，醒过来就到了这边。” 两个人一来一往说得很认真，要是旁边有人听到，准保会被他们两人的话吓死。 太恐怖了，竟然在讨论自己是怎么死的？ “那还好，没怎么受罪。”韩老三欣慰地点点头，夹了几个火腿肠扔到嘴里，大口咀嚼，陶醉地道，“火腿肠也好吃，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好吃。” 他羡慕地问韩子文：“你这是带了个空间过来？” “差不多吧，我用全部积蓄盘了家超市，刚收拾好，准备开业，哪晓得遇到了火灾，就......超市跟着我一块过来了，这些东西全是超市里的。” 韩老三不平衡了，把筷子往碗上用力一搁，愤愤地谴责。 “贼老天太不公平，啥都没让我带，超市，空间，系统，外挂，一样都没有！” “妈的，老子两袖清风，一身正气就过来了，还活生生老了十多岁！” “这几年，全靠我自己，卖苦力一点一点打拼，最惨的时候饭都吃不饱，饿得嗷嗷叫，恨不得喝一肚子海水！” “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韩子文看他怒气勃发，忙安慰他。 “我比你好不到哪去，原身是被你两个侄儿推下山，差点摔死，我一个恋爱都没谈过的未婚男青年，脑袋上顶着血窟窿，还要替你养三个孩子......” 韩老三马上鼓起眼睛抗议：“什么我的三个孩子？跟我没有关系啊！” 韩子文哪肯放过他：“嘿，你既然用了人家的身体，当然得负起责任来，怎么能白用？我可是一直在替你养孩子。” 第121章 韩老三的脸登时垮下来，眨眨眼，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来，低眉耷眼地提起筷子又是一通猛吃。 吃了两口，还是没想过，又抬起头，打量着韩子文。 “你看你穿过来，变年轻了吧，模样变好看了吧，还有一超市的东西，光是想一想，就让人眼馋，我什么都没有变，就变老了，堂堂的研究生，落魄到在布店里做伙计！” 韩子文不甘示弱：“我开始那会儿也惨啊，家里吃的就剩两块小土豆，一家四个人张着嘴要吃东西，还有你家的极品亲戚，就跟穿了线似的，一个接一个上门找麻烦，你那个大侄儿，听说还是你拿钱供着读书，竟然弄了个什么公子，想让我去当他的娈童，全靠我的聪明才智，才逃了出来。” 两个人对望一眼，叹口气。 唉，真是各有各的惨！ 最后，两人不约而同地道：“还好，总算熬出来了！” 韩老三话刚出口，就觉得不对。 “什么熬出来了！你倒是熬出来了，跑到京城来，开了这么家店，做了老板，我呢，更惨了！” “我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打算娶房媳妇儿，人都看好了，准备过两天去提亲。现在凭空多了四个孩子，你说人家姑娘能答应吗？” 他越说越气：“当初我就是准备拿了总裁奖，升了经理去找我的女神表白，结果没表白成，被流放到这里来了，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不错的对象，又给我搞出四个孩子来！” 他的经历真是又辛酸又好笑，韩子文看他气鼓鼓的，跟个青蛙似的，憋住笑劝他。 “你不要这样想，你应该选对你有真感情，爱你这个人的女孩做媳妇，不管你是什么情况，都会喜欢你的那种，一看你有孩子就不要你了，那不是真爱，不要选她。” “说得好听！我一把年纪了，找个媳妇容易吗？要早知道，我就不过来吃你这碗面！”韩老三悻悻地道。 他这么一说，韩子文也好奇：“你不是在北门吗，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第161章 听到韩子文的问题，韩老三无奈地叹口气。 “怪我嘴馋，怪你的店名气打出来了！” “我们店里一位客人说西边开了家叫‘方便面馆’的店，不止好吃，味道还特别，从来没有在其他地方吃过这种面。” “又说面条弯弯曲曲，不知道怎么擀出来的，面汤又怎么好喝，比面条还好吃。” “我一听就觉得不对，这不是我们现代的方便面吗？这里怎么会有人卖？” “正好遇到我休息，就说过来瞧瞧是怎么回事，搞不好卖面的和我是一个地方来的。” 韩子文觉得好笑，没想到方便面馆有这功能，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同乡，听说面馆再找过来。 韩老三说到这，又哀伤起来，放下筷子，有点食不下咽了 “哪知道吃碗面，吃出四个孩子来，你小姨......” 韩子文打断他：“那不是我小姨，是我小姑，你妹子。” 韩子文便把韩老太一家的事跟他说了，听得韩老三啧啧称奇。 “世间还真有这样的极品，跟救我那家人有得一拼。” “可不是，幸好我帮你打听清楚了，她不是你亲娘，要不然你还得向她尽孝。” 韩老三重新拿起筷子，稀里糊鲁干完第二碗方便面，去端第三碗，听了他的话打个哆嗦。 “还真是，四个孩子，一个极品老娘，一对极品哥嫂，我的妈，真没法活了。” 韩子文不耐烦地道：“你不要老是什么四个孩子，我需要你抚养吗？哼，你说不定还要靠我。” 韩老三一想，也对啊，他这个大儿子倒是很有出息。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一副占了便宜的样。 “对，现在我是你爹，你得好好孝敬我。” 韩子文白他一眼，道：“要不然你别再做伙计，到这边来帮我。” 韩老三摇摇头：“算了，你这店我看人手够了，我过来不是浪费吗？” 韩子文道：“没事，你愿意过来，我就让小姨回家，她不太适应这这边这里的工作，每天压力大得很，还不如让她待在家里买菜，打扫卫生，做做衣服。我之所以让她当伙计，是我店里的东西不方便让外人知道，我怕招个不靠谱的人，发现我的秘密不好。” 韩小妹确实不喜欢在店里工作，每天上班就跟上刑场差不多，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 韩子文看她实在干得艰难，劝她留在家里，她又担心顾峰一个人跑堂忙不过来，不愿意。 韩老三肯过来，这个问题倒是迎刃而解。 “就是委屈了你这个研究生，来面馆卖面。” 韩老三不屑地冷哼一声：“文凭有屁用！”转瞬他又幽幽叹口气，“看电视上人家穿越，不是王爷就是官宦子弟，干出一番大事业，我怎么就这么惨？” 他揣着新身份踏上京城之时，也曾抱有雄心壮志，想在京城干出一番事业。 结果无情的现实就像一记记响亮耳光甩在他的脸上，他才知道这个社会，等级间的鸿沟有多分明，他一个白丁，靠自己奋斗，根本没用。 “你怎么不去考科举，只要考上进士就能做官，这对你一个研究生来说，应该不难吧？”韩子文好奇地问。 韩老三摇摇头：“我读书的时候最怕古文，就没弄明白过，怎么考科举？再说了，真要考科举，还得回鱼村，从童生开始，一步步往上考，我不想再考试，也不想回鱼村。” 他自夸道：“才两年我就混到了小管事，已经不错了。” 见韩子文还有话说，他忙扯开话题。 “顾峰呢？靠得住吗？我看他是个嘴馋的，我吃面，他鼓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幸好我心理素质好，要不然还真吃不下去。” 韩子文想到顾峰天天都要端碗方便面回家当零食吃，啧了一声。 确实挺馋的！ 不过除了这个缺点，其他的倒没有什么。 “靠得住，他就住我们隔壁，是我们邻居，怎么样，你过来不？” 韩老三略一思索，答应下来。 “行，不过我来的话我要当老板，我要在厨房里煮面，你在外面当伙计。哪有当爹的在外面跑堂，做儿子的在里面当大厨的道理，还有，你的钱得交给我。” 韩子文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会煮面吗？” “这有什么不会，我的拿手好不好，我以前就靠吃方便面为生，我能给你煮出朵花来。” “你有超市吗？面没了，你拿得出来吗？” 韩老三眼珠一转，嘿嘿笑道：“你别想为难我，你囤够一天的货不就行了吗？” 韩子文一口回绝：“不行，不够卖，我得边煮面边从超市里拿。” 韩老三根本不信，他也看过穿越小说的好不好，既然是空间，肯定能一股脑地往外拿，哪有什么边煮面边往外拿的道理。 “你少骗我......” “真的，我跟你说吧，我这个超市系统大神啊，特别抠门，一个小时刷新一次，才把我用的货补齐，就这么着，还只给我五个自动补货名额，其他的货品拿一个少一个。” 韩老三瘪瘪嘴，还在我面前嫌弃超市抠门，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韩子文还在说服他：“你好好拾掇拾掇，就在外面接待客人，凭你的玉树临风，别人又知道你是老板他亲爹，搞不好真有人能看上你，愿意嫁给你。” 韩老三没接话，突然转移话题：“你说媳妇儿没有？” 韩子文不自觉地想到了顾云朗，脸上莫名飞起一片红霞。 韩老三一下看了出来，嘿嘿笑道；“你脸红了，这是有了媳妇了？” 韩子文不自在地道，“就我们一家人过来，哪来什么媳妇。” “那就是有意中人了？现在我是你爹，是你的长辈，要不要我去帮你提亲？” 韩子文不屑地瞪他一眼：“你自己的亲事还没着落呢，倒来管我。” 一听他说到这里，本来两眼放光，想听八卦的韩老三立刻偃旗息鼓，嘴角耷拉下来，叹了口气。 “没指望了，人家姑娘肯定不答应，多好的姑娘啊，和我惺惺相惜，郎情妾意，现在鸡飞蛋打了。” 韩子文见他这样，倒好奇了。 这姑娘到底能有多好，让韩老三心心念念不能忘。 第162章 韩老三听韩子文问起，更来劲儿，不住口夸奖起那位姑娘的好处来。 “模样长得俊，人能干，一般人入不了她的眼，这样不让她满意，她不嫁，那样不让她喜欢，她也不嫁，生生拖到二十三岁了，还没有嫁人，这不是就等着我吗？” 韩子文诧异地看着他：“二十三？你搞清楚，你快四十了，你们年龄差距有点大，她能答应你？” 韩老三生气了：“怎么不能答应？我有人格魅力好不好？你不是也说我长得玉树临风吗？她已经暗示我了，愿意嫁给我，让我请媒人去她家里提亲。” 第122章 说到这，他又泄了气，“现在知道我有四个孩子，肯定不会嫁了。” 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可惜。 韩子文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吃完面你就回去，以后别来了，照你原来的计划，该请媒人请媒人，该提亲提亲，该成亲成亲，这不就行了？” “可以这样？” “怎么不可以？”韩子文反问道，“你就当没来过这里，没和我们认亲。” “你小姑认出我来那么高兴，我这样做，她岂不是会伤心？” “没事，我跟她做做思想工作，只要知道你还好好活着，在京城里娶妻生子，站稳了脚跟，她只会高兴。” 老三迟疑半天，最终还是摇摇头：“不行，事情已经发生，怎么可能当它没有发生。再说了，把孩子全扔给你，我心里过意不去。” 自认脾气很好的韩子文忍不住发火了，猛地一拍桌子。 “你到底要干嘛？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 韩老三比他脾气还大，瞪圆眼睛吼道：“我这不是在纠结吗？你让我想想好不好？不管怎么说我是你爹，你冲我瞪什么眼！” 韩子文不想理他：“少占我便宜，吃完面快回去娶你的媳妇。” 两人斗了一番嘴，可是于事无补，还是得面对现实，眼下这个难题到底该怎么解决？ 韩老三作了半天思想斗争，欲言又止地问：“那个，如果我不认你，你超市里的那些东西还能不能给我用？” 韩子文翻了翻眼皮：“你觉得呢？我们都不能见面了，我还能给你用吗？你好意思用？” 韩老三犹犹豫豫：“哎，我......” 韩子文冷笑一声：“哼，我还以为你是舍不得孩子，原来你是舍不得我超市里的东西！” 韩老三马上解释：“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确实舍不得孩子，当然，我也舍不得你超市里的东西。” “行了，你别废话了，赶快吃吧，吃完了该干嘛干嘛，不要浪费我宝贵时间。” 韩老三低着头，把最后一口面吃完：“容我再考虑考虑吧，这么大一件事情，哪能草率。” “我还挺想看看那几个孩子，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不知道怎么的，心里还挺牵挂他们。” 韩子文点点头：“这应该就叫做血浓于水的亲情，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割舍。” “我吃完了先回去一趟，第一次见他们，怎么着也不能空手，我那里有几样东西，拿来送他们做礼物吧。” 韩子文不知道他是真心的还是跑路的托辞，也不勉强他，只道：“你要来就来，我们家在梨花巷六号。” 韩老三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见韩老三要喝面汤，韩子文真诚劝他。 “别喝了，你已经吃了三碗面喝了两碗汤，我小姑回去做好吃的，你待会儿怎么吃得下。” 韩老三一口一口喝得很香，不在意地道：“你不懂，这番茄牛腩的汤最好喝，不能浪费，我新陈代谢快，走一圈回来就全消化，照样能吃。” 喝完汤，韩老三站起身，拍拍肚皮，打个饱嗝。 “老大，爹就先走了，你怕不怕爹不回来了？” 韩子文哭笑不得，自己真还找了个爹回来。 “你不回来拉倒，没有你我们过得也挺好。” 韩老三不再耽搁，边往外走边用家长的口吻吩咐道：“老大，把店收拾干净，赶快回家去，爹爹去去就回。” 韩子文真想把手里的碗砸他后脑勺上。 当爹当上瘾了！ 韩子文把面馆收拾干净，关了门回到梨花巷。 韩小妹已经买了一堆菜，正在院子里择菜。 顾婆婆和何娘子坐在旁边帮她。 远远就听到顾婆婆在问：“听小峰说，你三哥和小文长得像得很，也不知道有多像？” “是真的像，就是我哥要老一点，脸黑点。”韩小妹实话实说。 接着就是何娘子的声音：“等你三哥过来，得好好看看，你们一家子都是漂亮人。” 看见韩子文回来，韩小妹站起身，满脸是笑：“小文，你们回来了？” 她说着往韩子文身后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咦，三哥呢？怎么没跟你回来？他去哪儿了？” 韩子文慢慢走过去：“他回去给小山拿见面礼。拿了东西自己过来。” 韩小妹紧张地捏着手里的菜，慌慌张张看向韩子文。 “小文，他还会来吗？万一不来怎么办？” 她不是很有信心，四年多没见，三哥什么都不记得，万一不愿意和他们相认呢？ 想想韩老三的纠结，韩子文也不敢确定，只能劝韩小妹。 “这种事情不能勉强，如果他不愿意和我们相认，就算把他绑过来又有什么意思？得他真心实意才行。” 顾婆婆也劝道：“小文说的没错，凡事都讲个心甘情愿。强扭的瓜是不甜的。” 韩子文忙向顾婆婆和何娘子道谢：“谢谢你们，又麻烦你们了。” “没事儿，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顾婆婆估摸着韩子文和韩小妹有话说，朝何娘子使了个眼色，站起身，拍了拍手。 “差不多了，我得回去做事了。” 何娘子跟着她起身：“我也得回去了，眼瞅着要接孩子了。” 顾婆婆见韩小妹还站在原地，六神无主，拍拍她的手：“你别着急，如果你三哥是个有良心的，肯定会来的，如果没良心，你认来又有什么意思？” 这话说的没错，顾婆婆想得真透彻。 可能就是旁观者清的缘故。 韩小妹也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心顿时定了下来。 “我三哥一定会来，我三哥有良心！” 第163章 接下来韩小妹一直心神不宁，门外稍有点风吹草动，立刻机警地抬起头望过去。 韩子文见她秋水都快望穿了，忙劝她：“他住北边，离这挺远，没那么快过来。” “嗯，我知道。” 韩小妹答应得好，下一刻忍不住又抬起头，探听门外动静。 在韩小妹的期盼中，时间一点点过去，一直快到接小山兄妹回家的时间，韩老三仍然没有出现。 韩小妹沮丧地垂下眼：“小文，你爹他该不会不来了吧？” 韩子文听到“你爹”两字，脑袋就是一疼。 “随便他，只要我们知道他还活着，过得好就行了，不一定非要和他相认。” “已经过去了四年，说不定他已经安了家，有媳妇，有自己的孩子，这冷不丁地多出四个孩子，没准他家里人不愿意接受，最好不要引起他的家庭矛盾。” 韩子文刚才忘了问韩老三住在哪，不知道离这边远不远，眼看着都过去快两个小时了，他还没有出现，韩子文估摸着有点悬了。只能这样安慰韩小妹。 如果他来了，那就皆大欢喜，不来也提早做好思想准备，免得太过失望。 韩老三重新成家，有自己的孩子？ 韩小妹倒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听韩子文这么说，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 韩小妹叹口气，有点难过：“他不来就算了，还是他现在的家重要，可惜准备了这么多菜。” “没啥，遇到他是件大喜事，我们可以自己庆祝。”韩子文倒是不在乎。 韩小妹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她越想越觉得韩老三就是在京城有了自己的媳妇儿孩子，渐渐地不抱希望，认为他肯定不会再出现。 眼看时间到了，韩小妹便和何娘子一块去接孩子，把这事抛到了一边。 韩小妹走后，韩子文把她准备的菜品翻了翻，很丰富。 已经成了韩家招牌菜的柴火鸡，腌青山鱼、腌野鸡，何娘子送的腌肉，顾婆婆送的腊肠，加上木耳炒肉，蘑菇烧肉，青椒回锅，老鸭汤。 林林总总一大桌，一点不输给年夜饭。 比韩老三吃的那三碗方便面实在多了。 韩子文遗憾地摇摇头。 韩书山啊韩书山，这么多好吃的，只怕你穿过来就没吃到过。 可惜，完美错过了！ 韩子文把老鸭汤炖在灶上，腌鸡腌鱼腌肉蒸上，正在择葱，就听到“咚咚”两声。 有人在敲院门！ 趴在堂屋门口的阿黄立刻站起来，冲到院里，对着院门大叫。 阿黄比较懂事，只要对方不进院门，他也就是示警的叫法，不会特别凶猛。 韩子文放下手里正在择的葱，走到院子里，见韩老三手里拿着一个包袱，站在院外，紧张地看着阿黄，面露惊恐。 “老大，你们家还养了狗？” 韩子文摸摸阿黄脑袋：“阿黄，别叫了，自己人。” 阿黄立刻收了声，警惕地盯着韩老三。 “回去歇着。”韩子文吩咐道。 阿黄呜咽一声，转身跑回堂屋边上，又趴下了。 第123章 只是目光仍在韩老三身上打转。 “这狗还真聪明，听得懂你说话。”韩老三看得啧啧奇。 韩子文招呼他道：“快进来吧，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韩老三露出委屈的表情：“不是跟你说了我会来吗？我像是说瞎话的人吗？你怎么能不信任人呢？” “这也难怪嘛，我和你不熟，哪知道你真是个一诺千金的君子。” 这话很好的取悦了韩老三，马上原谅了他。 “算了，谁让你是我儿子呢，我不和你计较。” 韩子文笑着瞥他一眼，不在意。 “看在你老了十多岁的份上，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韩老三一顿，吸口冷气：“你这人，真是太阴险了，笑眯眯拿着刀，哪痛往哪戳！” 韩子文正要说话，门外传来了大凤的欢笑声。 他忙对韩老三道：“你另外三个孩子回来了。” 话音未落，大凤和小龙飞快地跑进院子，高兴地冲着韩子文道：“哥哥！” 紧接着韩小妹和小山也走了进来。 看到院子里的韩老三，韩小妹惊喜万分，捂着嘴不敢相信。 “三哥你来了！太好了，我真怕你不来了！” 虽然她知道韩老三可能有自己的难处，可还是打心眼里希望韩老三能够前来，认下三个孩子。 韩老三举起手中的包袱，笑笑：“回去拿了点东西。” 韩小妹喜极而泣了，拉过三个孩子，指着韩老三道：“小山，大凤小龙，这是你爹，快叫爹。” 三个孩子呆在原地，傻傻地看着韩老三，不吭声。 韩老三离家的时候小山才三岁多不到四岁，完全没有他的记忆，大凤小龙还在韩三嫂的肚子里，对他更是没有印象。 现在看见他，和见到陌生人没有两样。 韩老三却不知道怎么的，心里一酸，忍不住对三个孩子柔声叫道：“小山，大凤小龙！” 三兄妹扭头看向韩子文，见韩子文点头，才又转头看向韩老三，怯生生叫道： “爹！” “爹爹！” “爹爹！” 这奶声奶气，参差不齐的叫声，一下就把韩老三的眼泪给催了下来。 莫名其妙，怎么会这样？ 韩老三心里奇怪，身体却比脑子反应更快，弓下腰向他们伸开了手。 “乖孩子，快到爹这里来。” 三个孩子一直羡慕别人有爹爹，现在自己也有了，还是这么好看的爹爹，高兴得不得了，含着泪朝他跑去。 嘴里“爹爹”“爹爹”叫个不停。 韩老三抱着他们香香软软的小身体，心里变得柔软而温暖。 在这个世界上，他不是孤单一个人，他也有家人了。 韩老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改变，难道这就是血脉的力量？ 第164章 韩老三看着大凤小龙，问韩小妹：“这是大凤小龙？我离家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出生呢。” “可不是，长得漂亮吧。”韩小妹与有荣焉地道。 这俩孩子不管走到哪，都能收获一片赞叹之声。 青山村的人居然说他们是不祥之人，真是没见识。 “嗯，太可爱了！”韩老三真心实意夸完，看向小山，“小山，你也很可爱。” 小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爹爹，我们去学堂读书，我会认识字，我还会画画，我还认识花。” 大凤最先反应过来，扑闪着大眼睛，汇报她的学习情况。 小龙忙道：“我也会画画，石娘子教我们画画。” “真乖，真聪明。” 韩老三没想到，大凤小龙这么点小就能去读书，实在难得。 他看了眼咧着嘴傻笑的小山：“小山，你呢？” 小山抠抠脑袋，慢吞吞地道：“我也会认字。” “真不错，老大，你做得好，弟妹教得好。”韩老三朝着韩子文夸奖道。 韩老三把院子四处打量一眼，点点头。 屋子虽然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清爽，一尘不染。 比他的小破出租屋强多了。 “老大，你们租的？” “当然，京城的房屋贵得很，哪有银子买。”韩子文应道。 他已经在留意京郊的田地和房屋，等几个月，钱攒得差不多就入手。 当然，这些事暂时不会告诉韩老三。 “三哥，快进屋里坐。” 韩小妹见他们父子相认，激动得眼泪汪汪，忙不迭把韩老三往堂屋让。 韩老三左手牵着大凤，右手牵着小龙，腋下夹着他的包袱，跟着韩小妹进了屋。 韩小妹招呼韩老三坐下，就要给他泡水。 韩子文道：“我来吧。” 他走进厨房，从超市拿了一罐雪碧倒进碗里，端出来递给韩老三。 韩老三看着碗底升腾的气泡，愣了愣，抱起碗一鼓作气喝完，末了，惬意地打个气嗝。 “舒服！” “三哥渴坏了，我再给你倒一碗。”韩小妹看得心疼，马上道。 “不用不用，一碗够了。” 韩老三可不想喝白开水，他只想喝韩子文倒给他的水。 “三哥，你坐坐，我去去就来。” 韩小妹抹抹眼泪，拉着大凤往外走。 她是个实诚的姑娘，答应了顾婆婆和何娘子，韩老三来了叫她们。她就一定会做到。 韩老三见她走了，小声问韩子文：“可乐有吗？” “当然，不止可乐，你想要的都有。” 韩子文翘起嘴角，得意地炫耀。 韩老三兴奋得直搓手，转瞬又不满：“你怎么不给我倒可乐？” “可乐倒出来跟中药似的，这不是让人怀疑吗？”韩子文道。 “现在倒，这会儿没人。” “以后有的是机会，不着急。”韩子文故意吊他胃口。 “别以后以后，你先......” 话还没说完，就见韩小妹带了个年轻媳妇和一位老婆婆走进屋来，韩老三忙站起身来。 韩子文向他介绍：“这位是顾峰的奶奶顾婆婆，何娘子是我们的房东，住我们隔壁。” 何娘子和顾婆婆和韩老三打了招呼，便站在他对面，上下打量他。 特别是顾婆婆，一双眼睛就像两盏探照灯，在他身上毫无顾忌地扫来扫去，那热度，都快把他身上灼出洞来。 韩老三自认心理素质良好，也被她看得手足无措，很不自在。 末了，顾婆婆点点头：“和几个孩子长得确实像，仔细看，五官还是有点差别，韩老爷看着要硬朗些，小文几兄妹更秀气点。” 韩老三张张嘴，韩老爷？ 这称呼倒别致。 他忙挺直腰板，摆出老爷的气势。 韩小妹环视着屋里的韩氏父子，一脸骄傲：“小文长得像我三姐。” 两位邻居满足了好奇心，恭贺一家人团聚后，便不打扰他们，结伴离开。 韩老三松口气，悄悄对韩子文道：“那个顾婆婆有点吓人，眼睛就跟两把刀子似的，一眼一眼地，在我身上刮来刮去，我快招架不住了。” 韩子文淡淡道：“你又没有做亏心事，怕什么怕。” 韩老三哼一声，不理他，招呼一家人团团坐在桌子前，把他带来的包袱放在桌上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小木盒。 “我没有别的东西可以送给你们做见面礼，就送珍珠吧。” 小盒子打开，里面赫然躺着六颗珍珠。 个头不算大，比绿豆略大一点，圆溜溜的，在自然光线的照射下，散发出柔和莹润的光泽。 韩老三指点着那几颗珍珠道：“我在渔村时，曾经去采珠场作过一段时间采珠工，想法弄了几颗珍珠，本来打算娶媳妇用的，如今，唉......” “你们几兄妹，还有小妹，正好一人一颗。” “大凤和小妹，你们拿去打支簪子戴，小文，小山，小龙，你们就留着，等以后娶媳妇，再打成簪子送给你们的媳妇儿，最后这颗 ，我自己留着。” 几个孩子从来没有见过珍珠，惊叹着，伸手就要去拿，韩小妹吓一跳，忙阻止他们。 珍珠可是金贵物，普通人家用不起。 这三个孩子手上没力，万一不小心滚在地上，找不到了才麻烦。 她上前把盒子盖上：“不用不用，三哥你留着娶媳妇......”话一说完，她恍然想起，“三哥，你还没有娶媳妇儿吗？” “不娶了。”韩老三沉痛地摆摆手，“小妹，你都收着，要用在你那儿拿。” 韩子文脸红红的：“我用不着，我不娶媳妇儿。” 小山小龙立刻大声附和：“我也不娶媳妇！” “我也不娶媳妇儿！” “你们懂什么，瞎起哄！” 韩老三拿出长辈的威仪，板起脸训斥两个小屁孩。 小山小龙被骂了，赶紧捂住嘴巴，心里却美滋滋的。 第124章 在青山村，小伙伴们常常抱怨爹爹凶恶，动不动骂人打人， 听到这些话，他们十分羡慕。 他们多么希望自己也能被爹爹骂啊! 现在，他们终于有爹爹，也可以骂他们了! 两人的眼神一直粘在韩老三脸上，舍不得挪开。 训完两个小屁孩子，韩老三狐疑地看着韩子文：“你不娶媳妇儿想干嘛？” “暂时说不到那儿去，你留着吧，珍珠可是稀罕物，不易得。” 在古代，珍珠可以说是身份权贵的象征，普通人家根本买不起，也买不到。 韩老三这六颗虽然不大，却颗颗饱满光滑，很不错了。 “正是因为稀罕，我才拿出来送给你们，你们是谁？” 韩老三脸色一正，先前的嬉笑无赖样全没了，义正言辞，字正腔圆，慨然道：“我的孩子，我的亲人！你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虽然.....” 韩子文看他一副做演讲的架势，头疼地打断他： “行了行了，我们收下，小姑，放你屋里去吧。” 韩小妹迟疑片刻，终是应了。 她伸手拿起盒子，问韩老三：“三哥，你不走了，留下来吧？” 韩老三咬咬唇，扫了一眼屋里的孩子们，模棱两可地道：“再说吧。” 第165章 眼看时间不早，韩小妹进厨房弄菜，几个孩子带着阿黄去巷口玩耍。 韩子文和韩老三坐在桌前聊天。 “你还当过采珠工？很辛苦吧？” “那可不，现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保护设备，在海下呆的时间短了采不到珠贝，呆久又容易窒息，还不能休息，海水里一泡就是一天，好不容易采到的珠贝全得上交，只能换点米面钱。跟我一块下海的采珠人，隔三岔五就要死一个，真正的以人易珠。” “唉，要不是为了还那家渔民的救命钱，我是打死也不会去干的，还好还好，没把命丢到海里。” 韩老三想起在渔村的经历，打个寒战。 这辈子，他无论如何不会再回渔村了。 “现在想想，我能活着，真算命大。” 韩子文同情地看着他，确实挺惨。 “那我们就更不能要你的珍珠，用命换来的。” 韩老三摆摆手：“你们不能要，别人更不配要，尽管收着，实在过意不去，你以后多孝敬我就是了。” 韩子文立刻收起对他的同情，告诉他个好消息。 “我听韩家二婶的意思，你娘说不定是哪户有钱人家的小姐，遭了变故才流落到青山村，没准哪天就有王公贵族把你认回家，你不就翻身了？” 韩老三脸上一点波动都没有：“这种好事我不想，能遇到你们已经是惊喜了，不想再来一下。” 他看向被初春暖阳照得亮堂堂，暖烘烘的院子，面露羡慕。 “你们真是过得不错，能住这么大的屋。” “你呢？住宿条件怎么样？”韩子文好奇地道。 “不怎么样。北门上修了一片出租屋，类似于我们当地的青年公寓，就是一间屋，够摆一张床，一张桌，厨房，厕所什么都没有，只能回去睡个觉，不过租金便宜，一个月只要五百文，我就住那。” 韩子文忍不住咂舌：“你怎么混得这么惨？” 韩老三叹口气：“我不是要攒钱娶媳妇吗？想着攒够了再去租间好点房子，我一个人怎么着都行啊，不就是找个地方睡觉嘛，反正平时都在布店里待着。” 这么看来，韩老三还真是有诚意。 原本以为他在布店当伙计，给孩子们的见面礼，最多也就是布店的布头一人送一截，没想到竟然把自己的宝贝拿了出来。 这人能处。 韩老三看眼厨房，悄声问：“你超市里还有啥东西，待会儿给我点带回去。” “这让我怎么跟你说呢？”韩子文为难地摊开手，“多得很，你想要的都有。” 韩老三正要再说，韩小妹在厨房里叫起来：“小文，菜好了，叫大凤她们回来吃饭。” “待会儿再说。” 韩子文站起身，到巷口去叫三个孩子，老远就听到大凤骄傲的声音：“我爹爹可好看了，和我哥一样好看。” 小龙在旁边附和她：“嗯，我爹爹最喜欢我。” 大凤立刻脆声反驳：“最喜欢我！” 眼看两个孩子要争执起来，韩子文忙叫道：“大凤小龙，小山吃饭了。” 三个孩子欢呼着答应，跟小伙伴们告别，兴冲冲跑了过来。 四人回到家里，桌上已摆上了菜。 韩老三望着满满当当的桌子，吓了一跳。 他的眼神在每个菜品上流连，喃喃道：“太丰盛了，没必要嘛。” “也没多丰盛，比平常多两个菜而已。”韩子文顺口道，“让你少吃点方便面，你不听，你现在还能吃下吗？” “能，怎么不能，我走一圈已经饿了。你们过的什么生活啊，太腐败了！”韩老三直吞口水。 三个孩子洗干净手，争着要给韩老三添饭，都要挨着他坐，韩老三见自己成了香饽饽，笑眯了眼，得意地瞥眼韩子文。 看他欢天喜地的样，倒有了点二十五岁年轻人的活泼劲。 这一顿饭，除了韩子文，其他人不停地往韩老三碗里夹菜， 很快韩老三的碗上就堆起一座小山，他刚把山头消灭掉，韩小妹立刻补上，不住地劝他：“三哥，多吃点，你太瘦了。” “这是柴火鸡，小文教我做的，好吃吧？” “这鱼是我们大青山才有的，是小文去山里抓的，只有一根独刺，又鲜又嫩，腌着都好吃。” “这是回锅肉，也是小文教我做的，怎么做都好吃。” “喝点汤，这是老鸭汤，最补人，你多喝点。” 韩老三开始动作还很迅猛，狼吞虎咽，没一会便放慢了速度，显得有点吃力。 韩子文忙让韩小妹别夹了：“小姑，差不多了，别撑着了。” 韩老三也护住碗，不肯再接受他们的投喂：“可以了可以了，再吃肚子要撑爆了。” 韩小妹和三个孩子才住了手。 不过韩子文还是佩服韩老三，才吃了三碗面，现在又吃下去这么多。 年纪不小了，新陈代谢还这么快。 韩小妹看韩老三每样菜都吃得香甜，心里酸涩。 “三哥，你搬过来嘛，跟我们一块住多好。” 韩老三从饭碗里抬起头，见大家都期待地望着他。 再想想那他那比火柴匣子大不了多少，冰冷孤清的小出租屋，他竟然有点没勇气再回去。 如果他是真的韩老三还能心安理得地接受，问题他是个冒牌货，他总觉得有点心虚。 而且他好不容易才打拼到布店小管事这一步，两年多的努力应该放弃吗？ 韩子文邀请他：“怎么样？来吧，你到我店里当管事的，小姑留在家里。” 韩小妹高兴地道：“好啊好啊，我愿意，我每天在面馆里难受得很，生怕我没做好，给小文添麻烦，给小文惹事，三哥你肯定比我能干，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没错，这是我们自己的产业，怎么着也比你在布店帮别人打工强嘛。做多做少都是自己的。” 三个孩子也央求他：“爹爹，留下来嘛。” 韩老三却还是犹豫不决。觉得住过来，有点寄人篱下的意思。 韩小妹还想说什么，韩子文冲她摇摇头，让韩老三自己多考虑。 他对韩老三道：“我们的态度已经表明，你想好了就直接过来，韩家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行，容我再考虑一晚上，不管怎么着，我都给你们回个话。” 这天晚上，韩老三还是离开了。 韩家人把他送到巷口，才依依不舍地和他挥手道别。 看着夕阳下，他孤零零的背景，韩小妹很伤感。 “唉，总感觉三哥和我们生份了不少。” 韩子文却安慰她：“没事，他肯定会回来。” “真的？”韩小妹眼睛登时亮了。 韩子文点点头。 经历过家庭的温暖亲人的关爱，谁还能够忍受孤独和凄清呢？ 今天和韩老三聊过后，韩子文发现他是活泼爱闹的性格，实际年龄也不大，应该更加无法忍受才对。 说不定明天就带着行李搬过来了。 第166章 韩子文的判断没有错。 第二天下午，韩子文关了面馆，回到家正和韩小妹一块准备晚上的饭菜。 阿黄突然从堂屋里站起身，吠叫着跑了出去。 接着院门处传来韩老三惊恐的吼声：“老大，快把阿黄叫住。” 韩小妹惊喜过望：“是三哥。” 她把手里的菜一扔，也顾不上擦手，扭头冲出了厨房。 韩子文跟在她身后到了院子，见韩老三肩上提了个大大的包袱，只露了一半身子在院门口，目光死死盯着阿黄，身体紧绷，似乎做好了准备，阿黄只要一动，他立马撒腿就跑。 第125章 见韩小妹出来，韩老三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埋怨道：“阿黄怎么一点记性没有，昨天不是处得很好吗？” 韩小妹叫住阿黄，笑着对韩老三道：“阿黄是在和你打招呼，不是要咬你，你看它一直在冲你摇尾巴。” 韩老三半信半疑地瞧了眼阿黄的尾巴，果然冲他摇个不停，似乎在它那凶恶狰狞的那张脸上，看到了欢喜的表情。 他放下心来，慢吞吞走进院子，不好意思地道：“小妹，老大，我来投靠你们了。” “太好了，太好！” 韩小妹欣喜万分，已经想不到别的语言能表达她高兴的心情，只看着他，搓着手，不断重复“太好了”。 韩子文笑着上去道：“我们早盼着你来了。” 他看眼韩老三的身上的包裹：“你就这点家当？” 韩老三点点头：“对，就这么点，全搬来了。” 韩子文把他让到堂屋里坐下，好奇地问他：“你布店的活呢？” “辞了，我觉得你说得对，布店干得再好都是人家的，有那精力，干嘛不好好打造我们的家族企业。” 韩小妹心情激荡，看着韩老三不晓得该干嘛，干脆道：“小文，你陪你爹说话，我做菜去。” 说完慌慌张张地进了厨房。 韩子文看着她的背影，冲着韩老三努努嘴：“瞧我小姑多高兴，保证在厨房里偷着哭，待会儿三个孩子回来更高兴。” 韩老三摸摸后脑勺，嘿嘿笑道：“那就好，你们不嫌弃我就好。” 穿越之后，他一直在艰难求生，独自在黑暗中奋斗。 昨天与韩家人的相处，恍若一道阳光照亮了他的生活，让他感受到了光明和温暖。他情不自禁地想要抓住这份温暖，想要靠近它，再也不愿独自回到那种黑漆漆的生活中去。 “你那位姑娘呢？不去提亲了？”韩子文问他。 韩老三摇摇头，慷慨激昂地道：“先立业后成家，有了事业，何愁没有美人相随。” 韩子文冲他竖起大拇指，赞道：“就是要这样，天天沉浸在情情爱爱，儿女情长，格局太小了。先搞事业吧。” 韩老三苦苦一笑，什么人家姑娘看上他，全是他吹牛，对于这门亲事，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今天找到媒婆，告诉她自己还有四个孩子，人家媒婆直接就说成不了。 成不了那就不要了，有眼不识金镶玉，他的四个孩子可都是宝贝，以后准保有大出息。 等韩小妹把三个小宝贝接回来，又是一阵热闹欢喜，韩老三更加认为，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不过韩老三来了以后，家庭格局发生了变化，他成了韩家的当家人。 韩小妹提出来，要把主屋让出来给他住。 韩老三坚决不同意：“不用麻烦，原来怎么着现在还怎么着。” 他是现代人，对这些礼数完全不讲究，懒得搬来搬去。 韩小妹想让韩子文说服他：“小文，你劝劝你爹，他在家里，我倒住在主屋，人家知道了像什么话。” 韩子文瞥眼他的便宜爹，劝起了韩小妹。 “我们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讲究这些虚礼，只要日子过得好就行。” 他们两人坚持，韩小妹也没办法，只能忐忑接受。 至于韩老三的住处，韩子文安排他和小山小龙住在一起。 “你们多年没见面，正好亲近亲近。” 韩老三撅起嘴不愿意，凭什么叫我一个人带两个娃？ 他想和韩子文住一块，超市里的东西不是想吃就吃，想拿就拿？ 可是看到小山小龙眼巴巴看着他，韩老三的心软了下来。 “行吧，就和小山小龙住。” 见他答应，吃完晚饭韩子文找到丁牙侩买了张二手床，没一会儿就抬了过来。 床上用品超市里全有现成的，铺上去就行。 很快一个温暖柔软的床铺便铺好了，比韩老三在出租屋里的硬板床舒服多了。 就这么着，韩老三就住在韩家住了下来。 第二天韩小妹便不再去店里帮忙，店里的成员变成了韩子文韩老三和顾峰三位帅哥。 韩老三虽然年龄大了点，但是底子在那，好好拾掇一番，还是很能拿得出手。 而韩子文和韩老三的认亲大会，被传扬出去，很多人出于好奇，都到面馆来看是怎么回事，面馆的生意比以前更好几分。 韩老三不愧是搞销售的，不管上一刻是什么表情，只要客人一来，立刻满面带笑地招待，热情得就像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有他在，生意越来越好，蒸蒸日上。 而小面馆里人多嘴杂，韩子文从顾客的聊天知道了大周朝朝局的最新消息。 据说三司会审徐丞相时，发现他与外族人交往密切，似乎对大周朝有不良图谋。 这种行为自然引起了民众的愤怒和唾骂。即使他再优秀，为了一己之私，里通外国，也不能获到民众支持。 何况还有个更优秀的太子珠玉在前呢。 韩子文听到这些议论，不由得猜测，这是太子散播出来的消息？ 莫非他要动手了？ 顾云朗呢？会不会有危险？ 韩子文虽然一再告诉自己，顾云朗呆在太子身边，肯定不会有事，可还难免心神不宁，难以心安。 这天半夜，韩子文睡得正香，院墙上突然“咔嚓”，响了一声。 韩子文立刻被惊醒，翻身坐起，侧耳细听，院墙上又传来一阵细细数数声。 有人在翻他家院墙，是从顾峰家翻过来的！ 阿黄怎么一点没有动静，叫都没叫一声？ 不知道为啥，他猛然想起顾云朗离开青山村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的场景。 韩子文心里一阵狂跳，赶快下床，来不及披件外衣，把门打开一条缝，悄无声息地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第167章 韩子文出了屋，站在门口，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个身影。 他很怕那身影转过来，又是张陌生的面庞。 终于，那身影转了过来，低下头，冲着院墙下的阿黄安抚地叫道：“阿黄......” 韩子文的眼眶一阵阵发酸，满脑子只有一个名字：小郎中！ 今天晚上的月亮和顾云朗离开那天一样明亮。 清冷的月光柔柔洒在墙头，将墙上顾云朗的动作照得清清楚楚。 他朝着院墙下激动的阿黄挥了挥手，示意他让开，才扶着墙头，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他蹲下身，摸了摸阿黄的大脑袋，便站起身，轻手轻脚地朝着韩子文的屋子走了过来。 可能为了方便爬墙，也为了在夜色中不太显眼，顾云朗穿了一身黑色劲装，越发显得肩宽腿长，英姿飒爽。 一个多月不见，他清瘦了许多，面部轮廓越发深邃立体，清冷俊挺的眉宇越发英气逼人。 像是经过磨砺的宝剑，更加锋利耀眼。 顾云朗刚走了两步，猛然间看到站在门口的韩子文，脚步顿时定住了。 两人就这么愣在原地，傻傻地望着对方。 时间仿佛凝固，周遭的一切恍若消失，整个世界中只剩下眼中的彼此。 不知是谁先向前动了一步，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将要触碰到彼此时，顾云朗轻轻地笑了。 他含笑望着韩子文，眼底映照着月光，星星点点，闪闪烁烁。 温柔的目光中，有着复杂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情绪。 韩子文看着他的笑，看着他眼里漾着的丝丝缕缕温柔，也想笑一笑回应他。 可嘴角刚一扯起，过去的每一段时光在眼前闪过，被压抑的思念和对顾云朗的担忧在此刻决堤，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就落了下来。 眼泪越落越快，自作主张地奔涌而出，止都止不住。 顾云朗看得心脏一阵阵紧缩，两步上前拉住他的手，轻轻唤他：“小文。” 他的脸上仍带着笑，眼眶却已红了，声音有些发颤。 韩子文想叫他，张开嘴，却叫不出声，干脆握紧他的手，将他拉进了房门。 房门一关上，两人不再顾忌什么兄弟之情，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屋里没有点灯，只有火盆里的点点星火明明灭明灭，将两人模糊的身影投在墙上，随着火光的明灭而晃动。 顾云朗用力将韩子文搂在怀里，脸颊埋在他的颈窝。 鼻尖满是熟悉的味道，淡淡的，酸中带着甜，说不出的好闻。 他的心“呯呯”直跳，像要冲破胸膛，身体微微颤抖，双唇不由自主循着这香味，沿着脖子，慢慢往上滑动，找到了那处柔润，试探性轻点一下。 韩子文早就神思不属，意乱情迷，无法正常思维，下意识地回舔一下。 顾云朗只觉轰地一声，身上的火似被点燃，一口咬住那处柔润。 韩子文热情地回应着他，喘息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粗重，眼泪早就被烧干，化成了一片雾气。 第126章 眼前的顾云朗迷迷蒙蒙，如在云端。 “小郎中......” 这声呼唤击在顾云朗的耳鼓上，恍若一记记重锤敲在他的心上， 身体一阵阵颤栗，什么都看不清楚想不明白，只有怀里的这个人。 小小的屋里一时间只有粗重急促的喘息声衣物、摩挲声，墙上模糊的身影也随之左摇右晃。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才渐渐冷静下来。 韩子文从顾云朗的怀抱中起身，退开一步。 看着他红润润的嘴唇，凌乱的头发，韩子文有点不好意思。 他垂下眼，没话找话：“小郎中，你好吗？” 顾云朗轻笑道：“我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 两人对望着，噗嗤笑起来。 好像他们说的都是废话。 顾云朗拉着韩子文在床边坐下：“我们好好说会话。” 韩子文痴痴地看着他的脸，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话刚出口，立刻反应过来，“顾峰是你的人？” 顾云朗将他放在床边的外衣拿起来，披在他的身上，把他搂在怀里。 他的怀抱宽阔，胸膛硬实，心跳声沉稳有力，让人感到温暖而安全。 ”没错，顾峰是我的随从，我们从小一块长大，顾婆婆是我的奶嬷嬷，你可以信任他们，要是有事，只管找他们。” 韩子文略一回想，顾家人是上元节以后搬过来。 “你早就知道我来京城？” “是，上元灯会我在酒楼上看到你了，徐家人一直在盯着我，我怕找你会给你带来麻烦，就让顾峰先过来，怕你京城人生地不熟，遇到麻烦事儿。” 原来如此。 韩子文心中激动不已，满满的都是感激。 他原以为顾云朗并不知道他的到来，然而他却默默地为他安排了一切。 顾云朗说完，惩罚似地在韩子文嘴角咬了一下：“你来了京城，为什么不来找我？” 韩子文心神一荡，眼神在顾云朗莹润可口的唇上流连，想着要不要回咬过去。 不过想到咬回去后可能又有一连串的事故发生，他硬生生忍住了，他还有好多话想问顾云朗。 “我怕你分心，想等你事成以后，我再来找你。” 他想起顾峰每天端的方便面，醒悟过来：“顾峰是给你端的方便面吧？” 顾云朗点点头，有几分骄傲：“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这种面条，你真能干，这么快就在京城里站稳了脚跟。” “对了，你火腿肠先怎么没拿出来，那个也好吃。” 韩子文立刻心虚了：“那个啊，我才研究出来的。” 见顾云朗还要问，他扯开个话题：“你今天怎么想着来看我了？是不是徐丞相被抓，徐家人不足为惧了？” 顾云朗把玩着韩子文的手，摇摇头：“不是，太子这次下了决心，不仅要对徐家人斩草除根，还要把他手里的枝枝蔓蔓全挖出来，一个不留，眼下必须逼他们造反，把手里的牌全打出来。徐家人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异动频频，这两天应该会有动作，我想着来看看你，顺便叮嘱你一声，这两天晚上你们别出门，就在家里呆着，晚上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管把门关好，不要出去。” 僵持这么久终于有结果了？ 太子是策划这一切的人，必定胜券在握，势在必得。 韩子文欢喜地道：“那就好，等太子上了位你爹娘就能回京城，我们也能光明正大见面了。” 他拍拍顾云朗的手，“你千万不要以身犯险，一定要全须全尾地回来。” 顾云朗心里一痛，忍不住握紧韩子文的手，舍不得松开。 他也非常想回来，可是刀剑无情...... 尽管这十年来他一直在大青山上勤练武功，不敢有丝毫松懈，但毕竟不能与正规操练的官兵相比。 和他们交上手，他真的无法保证自己的胜算。 这下是他来看韩子文的原因。 也许这一次再见，就是永别...... 他凝望着韩子文的脸，郑重点头：“我一定会！” 第168章 顾云朗答应得爽快，韩子文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不放心。 很希望他能如自己这般，就待在家里，等太子打败徐家人再站出来。 然而，他知道这是不现实的，只能叮嘱他。 “你就守在太子身边，哪都别去。“” “功劳有最好，没有我们也不强求，安全最重要的。” 反正他是太子的亲表弟，不可能亏待他。 顾云朗笑着应了：“好。” 想到顾云朗的身份，韩子文问道：“你爹娘回来以后你怎么办？会把你认回去吗？” 在这个时代，人们对于认祖归宗非常重视。 顾云朗身上流着杜家的血，杜家人肯定会想办法让他重回杜家族谱。 而有了杜家身份的加持，他日后被封王封爵也就更名正言顺。 顾云朗迟疑片刻，才微微颔首：“当年我爹爹向朝廷报了我身故，这点不能改变，否则就是欺君，我爹娘的意思是认我为义子，再写进族谱里。” 以前的他很盼望着能回到杜家，做回爹娘的儿子，可以光明正大地叫他们爹娘。 可回到了杜家，身上就有了责任，得走上仕途，为杜家的辉煌，家族的繁荣出力，不能再置身事外。 但是和太子在一起这段时间，他看到了太多的争斗算计，尔虞我诈，你死我活，他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他很怀念在青山村时的岁月，虽然贫穷，心却是自由的。 他低声道：“我宁愿保留这个身份，不入仕途，做一个闲人，想去哪就去哪。” 韩子文马上赞同：“和我想的一样，正好我，我......” 韩子文顿了顿，才艰难地道，“正好我爹爹认回来了，以后他能照看我弟妹，我想到处走走，把大周朝的山山水水走遍，如果可以的话，能到别的国家去更好。” 他一直在考虑超市解锁自动补货功能的问题。 解锁京城都能有五个补货名额，如果解锁到国外，名额会不会更多？ 他很想试一试。 “好，这主意不错。我们一块。我听顾峰说起过你爹，人还不错，可以信赖。” 韩子文笑了：“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相对傻笑半天，呼吸间纠缠的气息，仿佛无数条藤蔓缠绕在一起，丝丝缕缕，织成了一座无形牢笼，将他们紧紧地包裹在其中。 顾云朗眼神渐渐迷蒙，哑声叫道：“小文......” 韩子文心里一悸，正要回答，就听到外面传来两声鸟叫，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分外突兀。 顾云朗愣了愣，眼神瞬间变得清明。 他扭头看了看门外，轻声道：“小文，我得走了，顾峰在叫我。” 韩子文虽然不舍，却也知道他的事情重要，依依不舍地点点头：“好，你一定要保重，我等你的好消息。” 顾云朗张开双臂，把韩子文紧紧一抱，想再说什么，张张嘴，喉头滚了滚，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站起身，扭头就要朝屋外走。 韩子文猛然醒悟，出声叫住他：“小郎中，你等等。” 他走到枕头旁，低下身，装模作样掏了半天，掏出几根手电筒来。 “这些你带上吧，说不定有用。” 顾云朗略一迟疑，终是接了过来。 他把手电筒握在手上，垂下眼，欲言又止：“如果，我......” “你什么？”韩子文追问。 顾云朗没有继续说下去，抬眼深深注视他，嘴角勾起：“没什么，你有什么事，尽管跟顾峰说。” 说罢猛地转身，快步出了屋。 韩子文跟在他的身后来到院子。 此时月色如水，一泻而下，洒在院子里，宁静明亮，能清楚看到顾峰正趴在墙头，眼巴巴地望着韩子文的屋子。 见到顾云朗，他松了口气。 顾云朗回头又看了韩小文一眼，后退两步，快速往前飞跑，然后身形一闪，双脚踏上墙面，轻轻跃起，在空中翻了一个半圆，稳稳地落在墙头。 他冲韩子文挥挥手，很快便消失在了墙头上。 韩子文独自站在院子里，呆呆望着院墙半晌，直到一阵阵寒意侵袭而来，不自禁地打个哆嗦，赶紧关门回屋。 火盆里的火星依旧明明灭灭，将他细长的身影投射在墙上，孤单而冷清。 他走到床前坐下，周遭还有顾云朗留下来的气息，清冷带着点苦意，他的心里却涌起一股难言的暖意。 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再见，携手走遍大周朝的山山水水，无论风雨还是晴空，都会在一起。 一想到这，他的心便安定下来。 已经等了那么久，不差这几天。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韩小妹眼尖地发现了韩子文的异常。 第127章 “小文，你的嘴唇怎么破了？” 韩子文用舌头舔了舔，是破了。 昨天他和顾云朗太投入，没掌握好力度，不知道什么时候磕破的。 不小心扯到，会一阵阵发疼。 他倒没感到有什么不好，反而觉得甜滋滋的。 也不知道顾云朗的嘴唇破没有。 他脸红了红，心虚地道：“不小心咬到了。” 韩老三摇摇头：“这么大个人，还咬到嘴唇，是这段时间肉吃少了吗？” 韩子文没理他，只抓紧时间吃饭。 在这两人炯炯目光注视下，他感觉不太自在。 吃完饭，韩子文和韩老三叫上顾峰，一块去店里。 看到顾峰，韩子文又是一阵忸怩。 好在顾峰该干嘛就干嘛，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韩子文渐渐地也放松下来。 只是他今天心情特别好，说话特别温柔，对谁都笑脸盈盈，满面春风。 韩老三又奇怪了，悄悄问他：“老大，你这一脸的春意盎然，遇到了什么好事？” 韩子文鄙视地瞥他一眼，不和他一般见识：“不会用成语就别用，没文化！” “真的，要不是我知道你不想娶媳妇儿，我真要怀疑你是不是看中哪家姑娘了。” 不过韩老三并没太过关注韩子文，因为他发现了新的商机。 第169章 韩老三加入面馆后，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每天中午在外面等座的人越来越多。 韩老三善于套近乎，很快就把店里常客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 他发现大部分客人是附近几条街的商家，还有一部分是前面菜市的菜贩。 他立刻有了想法，早上到了店里，便和韩子文商量。 “老大，我们店太小了，看起来热闹，实际是虚假繁荣，挣不了多少钱。” “有的客人没耐心，看见吃个面都要等，人家不乐意，转身就走了，还有些人不喜欢店里太挤，也走了。这部分客源就流失了，这是把送上门的客人往外推啊。我们得想法把这部分客源留住。” 韩子文见他满脸兴奋，知道他已经有了对策，便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搞外卖啊！你难道这个都不知道吗！我们的方便面又不怕糊成一坨，实在是太合适了。” 韩老三激动地一拍掌。 韩子文以前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打算生意稳定下来再说。 不过自从他的洗护产品推销出去，每个月有了不菲的收入之后，他便不想把精力花费太多在面馆上。 而且他还想着顾云朗的事儿了了以后，两人一起到处游玩。 要是生意见好，销量太大，货源只怕跟不上。 只是韩老三这么兴奋，他不便泼他冷水。 实在不行每个小时超市刷新时，把货全部提出来，多囤点货就是了。 一天二十四小时，他睡觉占掉8小时，其他16个小时可以把货及时搬出来，到他们出去游玩时，囤够货品，完全没有问题。 韩老三见他同意了，立刻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他打算询问街上的商户和菜市的菜贩，接不接受把面送上门去。 他们如果愿意，将腾出很多位置，就能接待更多的客人。 “我觉得他们肯定愿意，我们把面送上门，他们不用自己跑一趟，还不用另外给钱，傻子才不答应呢！” “到时候这边生意稳住了，就在其他片区开分店，把我们的面馆做成连锁。”韩老三越想越远。 韩子文忙制止他：“你别想太多，货源就这么多，店开多了拿什么卖？” 韩老三牙疼似地歪歪嘴：“这确实是个问题。” 转瞬他又意气风发起来：“没事，我们可以研制这面是怎么做的，调料是怎么制的，只要攻克下来，不就没问题了。” 韩子文劝他道：“先把眼前的路走好再说，你去看看有多少人愿意接受送外卖上门，等收入稳定了，我们再进行下一步。” “行，中午上了客人，我就去问，这生意要是能成，再招两个专送外卖的伙计。”韩老三兴冲冲地道。 “行，销售方面的事你最在行，交给你了。” 韩老三雷厉风行，这天中午他便询问那部分意向客人，愿不愿意接受送面上门。 如他所想，得知所有的待遇与到店里吃面没有区别，客人们基本都愿意。 特别是菜市的菜贩，大多是一个人过来卖菜，中午吃饭还得关照其他人帮着看会儿摊子，这么一来，省不少事了。 韩老三把这部分客人的把这些人的地址名字记下，说定每天的送饭时间，告诉他们吃完饭只需要把碗筷收到一边，午饭后伙计去取，他们再告诉伙计明天是否还想吃面，吃哪种面。 待关了店，韩老三把韩子文拉到桌前坐下，兴致勃勃地规划。 “我们一块去找丁牙侩，让他给推荐两名伙计，得手脚麻利，做事稳重。” “还得买食盒，要大一点，最好三层以上，每层可以放三到四碗面，这么一来，一次就能送十二碗面。” 说到这，他又遗憾，“你超市里要是有那种带盖子的一次性碗筷就好了，只需要送过去，不用回收。” 韩子文听他这么说，马上拿了一个出来，放在桌上给他看。 “是不是这种？我超市有，还是可降解的。” 韩老三眼睛立刻亮了，伸手拿过仔细查看。 “就这种！就这种！你有多少个，能不能拿出来用？” 韩子文摇摇头，叹口气：“我的库存不多，不能坚持多长时间。早知道你要用，我选自动更新商品就该选它，只有等下一次再选了。” 韩老三本来很羡慕他的超市，现在也开始对那位超市大神不满起来。 “这位大神是有点抠门，怎么一次才给五个名额，多给点又怎么了嘛。” 不过他性子坚韧，没那么容易被打倒，很快振奋起来，期待地看向韩子文。 “你确定开启别的城市地图就能有新名额？” “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是不是这样，能有多少个名额，我不能确定，只有找机会看看才知道。” “行行，你多囤点货，准备妥当再去，现在出外不比我们那会儿，辛苦得很，纯属受罪。”韩老三立刻接受了韩子文的意见。 韩子文皱眉看向他，为难地道：“我倒不怕受罪，就是我走了，你又要顾店，又要照顾小姑小龙他们，怕你忙不过来。” “没事没事，和我以前相比，不算什么。”韩老三豪爽地摆摆手，将这事包揽下来。 “有我在，你只管放心。” 韩子文在心里偷偷比个“yeh”！ 原本以为要费点精神才能说服他，哪晓得竟是如此容易。 “有三样商品你得第一时间选定，火腿肠，一次性快餐盒，可乐。” 韩老三先预定了三个迫在眉睫的名额。 前两样是为了面馆的发展，可乐则是因为韩老三特别喜欢喝。 据他说，在现代，他基本上每天都要喝一瓶可乐，一天不喝就像少点什么。 和韩子文相认后，每天都要找他要一瓶偷偷喝。 虽然韩子文库存不少，照这样下去肯定支持不了多久。 为了保证他的生活品质，必须也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才行。 对于他的要求，韩子文一口答应下来。 只要他好好在家里照顾好小龙三兄妹，这些不算什么。 计议已定，韩老三心满意足地拉着韩子文去找丁牙侩。 走到门口，却发现天色变得阴沉晦暗。 早上出门时还阳光明媚，这会儿太阳却不知道躲哪去了。 天空被厚厚的云层覆盖，灰蒙蒙的，仿佛随时会下起大雨。 寒风裹胁着枯叶，呼啸着刮过来，吹在人身上，冷嗖嗖的。 两人从温暖的面馆出来，不由自主打个哆嗦。 韩老三缩起脖子，嘟囔道：“这才暖和了几天，又要变天了。” 韩子文心里一动，顾云朗说徐家人这两天会有动作，会不会就是今天晚上？ 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今天这天气，实在是太适合图谋不轨了。 韩子文的预感很准确，当天晚上，大周朝果然变了天。 第170章 是夜子时。 漆黑如墨的夜空中，乌云密布。 寒风像一只失控的野兽，怒吼着，在空中盘旋，凶猛地撞击着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风里带着雨的气息，湿润而冷冽，刮到脸颊上，让人感到一种刺痛。 顾云朗站在院中，抬头凝望皇城的方向。 他身着精铁打造的黑色铠甲，身背长弓，腰佩长剑，身姿高大笔直，恍若一棵屹立在狂风中的雪松，坚韧而挺拔。 他虽然面色白皙，眉目清俊，眼神却犀利坚定，就像千锤百炼而出的宝剑，锋芒毕露，夺人魂魄。 第128章 顾云朗的身后站着一队同样身着铠甲，腰佩长剑的兵士，随时等候他的号令。 下午太子传了话来，徐家人今天晚上会动手，让他做好准备，一旦收到信号，立刻赶到西郊骑兵营，带领骑兵前往皇宫平定叛乱。 他是太子的一步暗棋，事先不能露出一点端倪，不能让徐家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见令才能出动。 正在这时，皇城的上方燃起一束火光，直直窜向天空。 是太子的信号弹！ “出发！” 顾云朗手一挥，率领亲信登鞍上马，如旋风般冲出府去。 不多时，一队快马风驰电掣般驶过京城街头，朝着西郊骑兵营飞驰。 “太子有令！开城门！” 当先之人飞奔至西城门，手执令牌，怒喝道。 守城的兵士忙跑了出来，见到太子令牌，忙不迭地打开城门。 铁骑奔腾而过，如同狂风般席卷而过，扬起一片尘土，转瞬间便到了骑兵营营帐之外。 铁骑没有停留，继续策马扬鞭，直直奔向大营前的空地。 此刻大营里灯光晦暗不明，将士们却并未入睡。 被外面的声势惊动，他们全副武装冲出营帐，迅速排列在大营中心。 顾云朗冲进大营，高高举起手中的太子令牌，厉声喝道：“众将听令，徐氏逆贼叛乱，攻打皇宫，意图弑君篡国，众将速速随我入宫护驾！” 骑兵营的六位统领早就做好了准备，正要听令，见传令的是位从没见过的陌生青年，顿时一愣。 这人是谁？ 怎么会是他来传令？ 他可以信赖吗？ 可是他手中的太子令牌又不似伪造。 一位统领身边的副将出言质问：“你是谁？凭什么来传令，要是伪造的令牌怎么办？” 顾云朗身后的侍从厉声叱道：“大胆，见令牌如见太子......” 顾云朗眼神一凝，身上弥漫出腾腾杀气，抬手将弓箭取了下来。 须臾间，利箭带着破空的啸叫，直直射向副将的耳朵。 那位副将没想到来人如此凶悍，说动手就动手，躲闪不及，只觉脸侧一阵巨痛，左耳生生地被射了下来。 “谁敢违令，当如此耳！” 他的声音冷冽如冰，带着森森寒意。 那位副将乃是统领的小舅子，平时飞扬跋扈，比统领还有派头。 如今受此大辱，捂着耳朵惊声叫道：“鼠辈敢尔......” 话音未落，统领扭头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此地哪有你说话的份！” 副将顿时懵掉，捂着耳朵退下，不敢再发一语。 “众位统领，速将手中令牌集齐！” 顾云朗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扫视着面前的骑兵营统领，朗声下令。 在这风雨飘摇的夜色中，他的身影愈发显得高大，气势迫人，令人不敢小觑。 六位统领迅速作出反应，将手中的令牌残片逐一聚拢，合成了一个金底红色的“昭”字。 其中一位统领上前将令牌呈与顾云朗：“大人！” 顾云朗接过令牌，将其嵌入手中令牌的背面。 令牌完美地契合在一起，变成了枚正反两面的令牌。 顾云朗举起令牌，向众人展示。 “是太子的令牌没错！”六名统领立刻激动地道。 顾云朗不再废话，扯住马缰，掉转马头：“众将听令，即刻整兵前往皇宫，若是误了太子大事，格杀勿论！” 众统领轰然听命，命令各自的下属翻身上马，整装待发。 众将士皆是训练有素，顷刻间，大营前的空地上排列满了装备齐全的骑兵队伍。 顾云朗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人马，勒了缰绳上前一步。 “出发！务必在半个时辰内平定叛乱，将宫门控制，封锁宫门，不得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诸位务必小心行事，此番，只可成功，不许失败！大周朝的安危，皇上陛下、太子殿下的安危，全系在诸位身上！” 众人满脸厉色，轰然领命。 “得令！” “得令！” *** 深夜的京城，狂风越发肆虐，席卷着四周，发出阵阵嗥叫，像是要将树木连根拔起，将房屋全部摧毁。 一束束细小的灯柱不惧狂风吹打，闪耀着桔色的光芒，冲破浓重的黑暗，将前路照亮。 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在灯柱的指引下，响彻京城街巷，恍如骤雨狂飙，震撼人心，直扑皇城，势不可挡。 铁骑刚靠近皇城入口，便听到前方杀声震天，一队装备精良的禁卫军正与气势汹汹的叛军军队激战正酣。 叛军人数众多，黑压压望不到边际，禁卫军抵抗得很吃力。 宫门处血流成河，到处可见残肢断臂，身首异处的尸体。 顾云朗身边的顾林惊呼道：“叛军里有外族人！” 果然，全副武装的叛军队伍里有不少人身着造型怪异的铠甲，五官轮廓深邃，明显不是大周人。 “徐丞相果然里通外国，要将我们大周江山送与外族人！” 骑兵们看见此景象，全都愤怒了。 顾云朗望着眼前的景象，紧张地攥紧缰绳。 叛军人数之多，战斗力之强悍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守城的禁卫军和骑兵营的人数和他们相比，委实不够看。 也不知道太子预料到这样的情况没有？ 他和皇上现在的安危如何，叛军有没有杀进皇宫，找到他们？ 第171章 顾云朗看着宫门处的战斗，忧心如焚，担心太子和皇上的安危。 只是眼下想这些也没有用，得冲进宫里，才能知道情况如何。 此时叛军中有一个将领身材异常高大，手持两柄砍刀，舞得虎虎生风。 对上他的禁卫军将士不是被他砍翻，就是被他踹飞。 他在战场中杀进杀出，如入无人之境，凶悍异常。 叛军在他的鼓舞下，士气高涨，越战越勇。 估计这人就是这队叛军的首领。 擒贼先擒王！ 顾云朗抬手将背上的弓取了下来。 眼见此人已进到了自己的射程范围，顾云朗任马狂奔，举弓搭箭。 箭矢破空而去，直射向叛军的首领。 叛军首领正举起砍刀，狠狠砍向一名禁卫军战士，察觉到不对，猛地向旁一跃。 第一箭堪堪躲过，第二箭第三箭接踵而至，支支直奔他的要害。 竟然是连珠箭！ 叛军首领骇得肝胆俱裂，愣了半秒，电光火石间，两支箭已精准地射入他的咽喉。 他不敢置信地低头看了眼喉咙里插着的箭矢，又缓缓抬头看向射箭之人。 此时又是三箭连珠而来，毫不迟疑地射向他的双眼。 叛军首领口中发出吼吼的声响，双腿一弯，轰然倒地，身体一阵抽搐，没了动静。 叛军首领一死，叛军兵士瞬间大乱，他们望向全副武装的骑兵，顿时慌了神。 “大周人的救兵来了！” “全是骑兵！” “完了，打不过！” 也有不怕死的，挥舞着刀剑迎击飞奔而来的骑兵队。 “杀啊！” “不能退！杀光他们！” 顾云朗率领骑兵们拍马赶到，举起长剑，冲进敌军阵营。 长剑挥舞间，如同砍瓜切菜，将叛军砍翻。 与之对抗的禁卫军将士顿感轻松不少。 顾云朗命令留下两队骑兵在此杀敌，另外三队前去增援其他三道门，自己带着一队杀进皇宫，解救皇上和太子。 他扬起手中利剑，冷声喊道： “众将士！随我杀！” 兵士们响应：“杀！杀！杀！” 刚冲了两步，一名禁卫军统领朝着队伍大叫：“将军小心，御林军里有内鬼！” 顾云朗愣了愣，转瞬明白过来。 徐家三公子曾和御林军的罗将军来往密切，看来罗将军手下的人马已经投到了徐家麾下。 顾云朗冲那统领点了头，带领人马杀进皇宫。 皇宫里，两军正在各座宫殿间激烈交锋，战场随处可见。 刀剑相撞的铿锵声，拼杀的嘶吼声，凄惨的哀嚎声，刀剑入体的沉闷声，此起彼伏，在空旷的皇宫中回荡。 鲜血流淌，残肢飞舞，更有叛军士兵取出火箭，射向宫殿，意图烧毁皇宫。 守卫皇城的士兵发现，冲上前去，将火扑灭，刺鼻的烟雾弥漫在皇宫上空。 仍有几处火焰未能及时被扑灭，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大火越烧越旺，火光将皇城的天空映照得通红。 精美的楼台亭阁在战斗中被摧毁化为废墟，美不胜收的庭院血流遍地。 原本富丽堂皇的皇宫，如今恍如人间炼狱。 太监和宫女们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吓得紧闭门窗，无助地蜷缩在角落，颤抖着等待这场灾难的结束。 第129章 顾云朗带着手下对这场面恍若未闻，只管催动战马赶往皇上寝宫。 太子对他下了命令，他的任务是带领骑兵营赶到宫门增援，再第一时间赶到皇上寝宫解围。 一路上，只要有人敢阻拦他的队伍，不论是谁，直接手起刀落，斩于马下。 此时的皇上寝宫门前，宫门紧闭，徐家三公子带领一队人集结在寝宫门前，和守卫的兵士激战正酣。 宫门处成为了杀声震天的战场。 原本安静的宫殿变得阴森而恐怖，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息。 徐三公子见久攻不下，心里急躁，红着眼望向坚固的寝宫大门。 大周朝的皇帝和太子就在里面，只要杀死太子，就能逼得皇帝同意四皇子上位。 四皇子不过是徐家人的傀儡，以后大周朝便是徐家人的天下。 再往后，找理由废掉四皇子，直接由徐家人当皇帝！ 徐家人本不想走到这一步，是太子逼人太甚，不给他们活路。 他们只有和外族人合作，必须孤注一掷，拼死一搏！ 今晚才杀出一条活路，才能避免徐家被灭族的厄运。 否则，他们将永远背负谋逆的罪名，被世人唾弃。 徐三公子咬牙命令手下兵士取出了预先准备的箭矢，对准守卫发起了疯狂的射击。 细密的箭雨裹挟着死亡的气息飞速袭来，守卫们毫不退缩，仍旧守在寝殿门口，用自己的身体组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箭雨越来越密，守卫的士兵纷纷倒下，后面的人便用前者的尸体做为抵挡，死死地守住防线，不让对手前进一步。 只是箭攻对守卫们的伤害实在是太大，短短时间，死伤已快过半。 情势越来越危险，顾云朗此时正好带着手下策马赶到，见到这惊险一幕，立刻杀入了叛军之中。 眼见宫门将破，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徐三公子心中怒火蒸腾，恨不能将顾云朗千刀万剐。 这个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下贱之人，竟敢坏他大事！ 他提着长刀，向着顾云朗杀了过去，口中怒吼：“我要杀了你！灭你九族！” 顾云朗冷冷看向他：“你没那本事！” 他手中长剑挽了个剑花，毫不犹豫迎了上去。 夜色中，他白皙俊美的脸上沾染着斑班血迹，与他那寒潭般冷厉的双眸交相辉映，如同修罗临世，杀气腾腾。 顾云朗人在马上，占了地利，徐三公子虽力大无穷，招式狠辣，却奈何他不得，两人顿时激战在一起。 就在这时，紧闭多时的寝宫宫门“吱哑哑”打开，一大队人马手持武器，呐喊着冲了出来，声势震天。 顾云朗和徐三公子万万没想到寝宫里暗藏有兵士，俱都一愣，不由得抬眼朝那队人马望去。 只见当先那人身材高大，铠甲鲜明，手中一杆长枪所向披靡，令人胆寒。 正是太子妃那不务正业，整日游手好闲，恶名在外的胞弟！ 此刻他威风凛凛，气势如虹，哪里还有一丝无赖之相。 顾云朗双眼一眯，顿时明白。 这才是太子殿下手中真正的暗棋！ 他不再迟疑，长剑一挑，又快又狠地刺向徐三公子的脖颈。 徐三公子惊呼一声，手中长刀“铛啷”落在地上，双手捂住血如泉涌的脖子。 旁边的兵士见状立刻上前，将他打翻在地。 徐三公子的脸被按在地上摩擦，绝望地闭上眼。 大势所去，徐家完了！ 第172章 此时京城的街头巷尾，家家户户的门户紧闭，街道上除了巡逻的士兵，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韩子文和韩老三站在自家院子里，立在寒风之中，望着皇城方向。 铁骑从街道中经过时，韩子文便被惊醒了。 想到顾云朗说过徐家人这两天会有行动，他顿时明白，今天夜黑风大，徐家人行动了。 太子的铁骑应该是奉命进宫守卫。 虽然顾云朗让他关紧房门，不要管，但他心里挂念着顾云朗的安危，忍不住披衣下床，站到院子里。 在自己院子里看看，总不会有问题吧？ 韩老三也被马蹄声惊醒了，发现韩子文出了屋，悄悄走到院子里，站在他的身边。 “老大，这是怎么回事儿？大半夜的，骑兵怎么出来了？是不是要出事？” 韩子文摇摇头：“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徐家人发动政变，想当皇帝？” 京城人基本上都知道徐家和太子争斗激烈，韩老三自然也心知肚明。 不过他对于大周朝谁当皇帝不是很在意，只要能让老百姓过得好就行。 真要让他说，他还觉得他自己才是最合适的皇帝人选。 他拥有先进的科技知识和现代管理经验，又有人人平等的观念，相信可以治理好大周朝，成为一位让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的明君。 可惜现在的大周朝平安稳定，又特别强调阶层和等级观念，他空有一腔抱负，却完全派不上用场。 要是穿越到乱世，说不定能和小说里的穿越男主一样，成就一番伟业。 现在嘛，他只能和他的便宜儿子站在院里，当一名观众，看着别人斗得你死我活。 “你支持哪一方？徐丞相还是太子？” 韩子文和韩老三的观念一样，谁当皇帝都可以，只要能把国家治理好就行。 只是因为顾云朗的关系，他坚定支持太子。 “当然是太子了，人家是正经的皇室血统，理所当然的皇帝继承人。他继承皇位是天经地义，徐丞相想篡位就是奸臣。” 韩老三啧啧摇头，简直不敢相信。 “没想到你这个人这么封建，扯什么皇室血统，我真为你感到羞耻，难道不应该更看重......” 正说着话，就见皇宫的方向火光冲天，将那边的天空照得通红。 韩子文惊呼道：“起火了，这肯定是叛军在烧宫。” 韩老三遗憾道：“这下我不能支持徐丞相了，怎么能烧宫呢，我还没去参观过呢，就这么烧了太可惜了，一看就是不会过日子的人。” 韩子文鄙视地看他一眼：“不烧你也没机会，现在皇宫不会卖票让人参观。” 韩老三不服气：“这可说不定，万一哪天我发达了，娶个公主，成了驸马，岂不是就可以去了？” “你进屋去睡吧，待会儿就能当上。” 韩子文呛他一句，没心思再理他，默默地盯着皇宫的方向出神。 怎么会起火呢？ 这说明战斗很激烈啊！ 如果是太子一党占据上风，肯定不可能放火烧宫，难不成徐家人占据了主动，太子一方处于被动了？ 想到这儿他心里发慌，在心里祈祷：太子，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顾云朗怎么办？ 两人都不想回屋睡觉，盯着皇宫方向望眼欲穿。 韩老三是看热闹的心态，韩子文则心急如焚。 这个时代没有高压水龙头，想把火扑灭，只能一盆水一盆水的去泼吗？ 现在风这么大，宫里又在打斗，谁有精力去扑火？ 局势似乎不太妙啊。 韩子文越来越慌张，只希望顾云朗紧紧跟在太子身边，哪都别去。 “要是来场雨就好了，保准能把火灭了。”韩老三在旁边喃喃道。 话音刚落，就感觉一阵寒风吹过，带着浓重的水意，吹得人不由得打个哆嗦。 “我这嘴开了光的，要下雨了！”韩老三缩起脖子，转身往屋里跑，“太冷了，我不看了。” 他跑到门口，叮嘱韩子文：“老大，你也别看了，明天还要开门做生意呢。” 韩子文冲他挥挥手，继续抬头望向天空。 这雨还真是说下就下，下一刻便“噼哩叭啦”下起来，风渐渐变小，雨滴越来越密越来越大，竟有暴雨之势。 韩子文还想再观察一会儿，可是雨幕遮挡住了视线，什么也看不清。 他只得又望了眼皇宫的方向，感觉火似乎小了一点，才转身回了房。 这一夜他根本无法安睡，心里忐忑不安，很想知道昨天的争斗，到底是哪一方占了上风。 第二天早上，雨过天晴，虽然没有出太阳，天空却蓝得透亮。 韩子文早早起床，跑到隔壁，想找顾峰打听情况。 开门的是顾婆婆，看到韩子文，悄声道：“小峰出去打听了，一回来就告诉你。” 韩子文只得回了屋，坐立不安地等待顾峰的消息。 刚吃完早饭，顾峰便回来了，直接先到了韩子文家。 看到他满脸喜气，韩子文的心总算放到了肚子里。 看来此战太子赢了，徐家人政变失败。 果然，顾峰进了门，就把韩子文拉到一边，悄声道：“韩公子，大好消息！昨天晚上徐丞相的三个儿子勾结外族人发动兵变，想挟此皇上，被英明神勇的太子殿下及时发现，成功挫败了他们的阴谋。” 第130章 韩子文也不避讳，直接问道：“你家公子呢，怎么样？没受伤吧？” 顾峰满脸是笑：“我们公子没事，他昨天晚上立了大功，斩杀了外族的首领，又刺伤了徐家三公子，听说太子要重重赏他。” 韩子文顿时觉得情况不对，顾云朗不是跟在太子身边吗，怎么听顾峰这意思，他在外面杀敌？ 第173章 听到顾峰说顾云朗亲自上阵杀敌，韩子文紧张了：“叛军杀到太子面前了？” 韩子文之前就觉得奇怪，任凭太子如何招惹，徐家人怎么一直按兵不动，原来是勾结了外族人一块。 估计光靠徐家人的实力，不足以发动叛乱。 难怪太子事先做了妥善调度，昨晚还是到了烧宫那一步。 顾峰忙安抚他道：“哪能呢，太子早谋算好了，叛军连太子的面都没有见就被诛杀了。” 韩子文又有了疑问：“这么说，你家公子没有跟在太子身边？” 顾峰扬得意地扬起眉：“那当然，我们公子武艺高强，英勇善战，怎么能缩在殿里，当然得上阵厮杀，搏取功名。” 韩子文听得心惊肉跳，看来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好男儿就该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其实他也没有意见，在战场上驰骋确实很潇洒，前提条件是不能受伤。 可刀剑无情，这能保证吗？ 韩子文忍不住担心：“他真一点伤没有受？” 顾峰挠挠头：“真的，韩公子，你放心吧，真是一点伤没受。要不下次你见到他，可以亲自看看。” “你见到他了？”韩子文还是不太放心。 顾峰摇摇头：“公子现在忙得很，是他让顾林带的话出来，专门说了让你放心，他好得很，你给他的宝贝，这次派上了大用场。”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段时间公子会待在宫里善后，没时间出宫，等事情一了，就会来看你。” 韩子文心里乐开了花，频频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让他尽管忙。” 虽然太阳没有出来，韩子文却觉得阳光明媚，暖意洋洋，身上每一处都舒服了。 韩老三见韩子文和顾峰站在一旁嘀嘀咕咕，很是不满。 “你们在说啥？鬼鬼祟祟，就不能大点声？” 韩子文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什么鬼鬼祟祟！我在问小峰昨天晚上的事。” “昨天晚上什么事？” 韩小妹和韩家三小只吃完早饭，正准备去学堂，听了韩子文的话，好奇地问。 “你昨天晚上一点动静没听到？”韩老三诧异地看向韩小妹。 “什么动静？我一觉睡到天亮，没听到。”韩小妹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睡眠质量比较高，只要一挨枕头就能睡着。 没办法，这是在韩家养成的习惯。 她在韩家事情多得做不完，每天晚睡早起，得抓紧一切时间睡觉，要不然第二天没精神。 韩老三见韩小妹和三个孩子眼睛亮亮地盯着自己，等着自己回答，便笼统地道。 “也没啥大事，两派人打起来了，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三个孩子啥都不懂，他怕说多了，他们不知道分寸，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惹出是非。 韩小妹心思单纯，心里眼里只有韩家诸人，一听和自家没有关系，立刻没了兴趣，不再追问，招呼韩家三小只抓紧时间，带上东西，去学堂。 韩小妹带着三个唧唧喳喳的孩子出了门，顾峰回去吃饭，家里立刻变得清静。 韩子文开始收拾屋子。 韩老三这时候是不会做事的，摆出当爹的款，跷起二郎腿，躺在刚买回来的一把躺椅上闭目回神。 “等挣了钱，得找人做个沙发。”韩老三不太满足，又开始做梦，“这躺椅躺着有点冷。可惜你没有带个家具店过来。” 事情不多，不过是抹桌子扫地洗碗，韩老三不做，韩子文懒得和他废口舌，边收拾边随口道。 “下次吧，下次有机会再带。” 韩老三冷哼一声：“什么下次？没有下次了！难不成我在这里过得好了，又把我甩到另一个时代受苦？” 韩子文笑着道：“说不定哦，没准把你甩去原始社会。最好赶快帮着做事，攒人品，我觉得你穿得这么惨，就是你人品不好的原因。” 这话还真吓着了韩老三，为了不被甩到原始社会，忙起身，帮着韩子文做事。 两人说笑着，收拾干净屋子，叫上隔壁的顾峰，一块去面馆。 路上韩老三问顾峰：“小峰，昨天皇宫起火了，宫殿有没有被烧毁？” 这个问题顾峰不太清楚。 “不知道嘞，其实就算烧毁了也没事儿，会有内务府的太监们帮着善后，哪里烧毁了就修缮哪里，说不一定比以前修得还漂亮。” 韩老三诧异地看他一眼。 “你小子知道得还挺多，我都不知道。” 顾峰一愣，马上笑道：“我今天不是去打听消息吗？我听到别人说的呀。” 韩老三想想应该是这样，便放过了他。 今天外城没有戒严，但是明显感觉到街上巡逻的兵士多了不少，全都神情严肃，手握配刀，警惕地注视着街上行走的路人。 虽然天气不错，可是不知怎么，就觉得气氛凝重而压抑。 街上行人也不多，应该是很多人觉得情况不明，不敢出门，想等风平浪静再说。 这阵仗看得韩老三心头发虚，悄声道：“也不知道丁牙侩今天会不会来。” 昨天他们约好了，今天早上丁牙侩带几个伙计来店里让他们挑选。 “应该会来吧，他不是最喜欢凑热闹？” 韩子文也不太确定。 毕竟这种热闹没几个人敢乱凑。 三人到了店里，正在收拾打扫，丁牙侩带着人来了。 “韩老爷，你们要的人，我带来了。” 韩老三来韩家时，除了一些衣物，什么都没有带，后来添置了不少东西，出于实惠的考虑，全找丁牙侩买的二手货。 两人都是自来熟的性子，又能说会道，几次交道打下来，关系处得相当好。 丁牙侩甚至向他打了包票，保管给他找一个各方面都出众的媳妇，绝对会让他满意。 韩老三马上把丁牙侩引为知己，把自己的要求全部告诉了丁牙侩，就等着千里姻缘一线牵。 现在看到丁牙侩说话算话，韩老三立刻觉得自己的幸福生活有望了。 第174章 见到丁牙侩，韩老三热情地迎上去。 “正在说你呢，怕你今天不会来了。” “怎么可能，我答应你的事几时不算话过？别说外面嘛事没有，就算有人把刀架到我脖子上，我也得把你这事办成了，来看看，我这给你带了五个小子来。” 韩子文扫了眼，这五个小子，都是十三四岁年纪，收拾得齐齐整整，干干净净，满面笑容，讨好地看着韩子文和韩老三。 韩老三以前在公司搞过招聘，自己也曾应聘过，经验比较丰富，现场先让五人做自我介绍。 五人里有两个是年前从外地来的京城，其他三个是本地人。 看得出两个外地人很紧张，说话磕磕巴巴，双手紧张地拽着衣襟，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对于他们来说，这份工作很重要。 三个本地小子里，有一个长得特别清秀，明显是京油子，漂亮话一串串往外冒，一副只要雇了他，店里肯定会生意兴隆的架势。 和韩老三倒属于一个风格。 不过韩老三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人，对这位聪明伶俐的小子不太满意，他只说了一半，韩老三便举起手制止他，不想再听。 另外两个倒是规规矩矩地介绍了自己，没有太多花样。 最后韩老三向五人开出了工钱。 “我们上工时间不长，就中午那一会儿，工钱是八十文一个月，你们能接受不？” 五个小子高兴坏了，八十文？ 这和成年男子在外做工的工钱差不多了，他们要在外面干一天，而这里只需要要干中午一会儿。 太愿意了！ 韩老三一边观察着他们的神情，一边又补充道：“对了，中午还管一顿饭。” 这顿午饭不是方便面，是实打实的饭菜。 韩小妹自从不到店里来帮忙后，便把全部心思用在了打扫卫生，洗衣做饭上面。 她每天早上去菜市买了菜，做好饭，中午用食盒提过来。 就算方便面再好吃，天天吃也受不了。 有了这位好后勤，三人的生活质量立刻改善不少。 两个小伙计要是留下的话，中午就跟着他们一块吃。 五个小子拼命点头，睁大双眼，身子站得更直了，希望能用自己的表现打动韩老三，留下自己。 韩老三接受了韩子文的意见。 眼神闪烁，说话支支吾吾的不能要， 第131章 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的不能要， 太过胆怯，畏畏缩缩的也不能要。 最后他们选了两个小子。 一个叫小顺，是从江南到京城投亲，一个叫小旺，京城本地人。 两人都是十三岁，个头一般高，外形也算端正清秀。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两人态度很诚恳，眼神明亮清澈，韩子文认为这样人心思比较纯正，不会出问题。 名字也很好，小顺小旺，以后店里的生意肯定会顺利兴旺。 另外三个落选的小子家里离面馆不远，丁牙侩便打发他们自个回家。 小顺小旺和韩子文签下契书后，就成了韩记方便面馆的员工。 眼见时间还早，韩子文让两个小子先回趟家，把契书拿回去收好，给家里人报个信，午时再过来。 丁牙侩又做成一笔生意，高兴得不得了，满脸都是笑容。 他在韩子文这里做成了好几单生意，深深觉得他爹拉来的这个贵客实在太让人满意了。 当然，如果韩公子肯和黄小姐相看相看，那就更好了。 他眼珠一转，眼神定在了韩老三脸上。 黄小姐看中的是韩公子的脸，韩老爷不是同样也长了一张吗？ 比韩公子还更温和热情好说话呢！ 真要是韩公子不乐意，能不能让韩老爷上呢？ 嗯，不管怎么说，改天让黄小姐亲自过来看一眼再做打算。 韩老三正摸出中人费递给丁牙侩，察觉到他热情的眼神，眨眨眼，以目相询。 这事八字还没一撇，不方便透露，丁牙侩笑眯眯地接过中人费收好，拱手向他们恭喜。 “韩老爷，韩公子，这才多长时间，你们这生意就越做越大，看看，我给你找的这铺子没错吧。” 韩子文点点头：“是啊，多谢多谢。” 丁牙侩更加满意，决定把他们做为自己的成功案例，向其他顾客展示。 事情办妥，丁牙侩准备离开。 韩老三一把扯住他问：“昨天晚上那事你有没有小道消息？” 丁牙侩往外看了眼，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昨天晚上你们也听到动静了？” “又不是聋子，怎么可能听不到？怎么样，徐家人反了？” “可不是，徐家人勾结外族人叛乱，攻打皇宫，差点攻进皇上宫殿，幸好被太子镇压下来，今天内城戒严了，全程搜捕叛党，听说这次牵扯的官员不少，全部都要抓出来，不是杀头就是流放，你等着看吧，这次朝廷有大动作呢。” 丁牙侩了解得果然比较多。 “勾结外族人？”韩老三惊呼道，“这不成卖国贼了吗？” 丁牙侩摇摇头，叹息道：“可不是嘛，唉，徐丞相以前一心为我们老百姓着想，很得民心，这么一来，没人再支持他。” 他说完便告辞离开，“我再去打听打听，一有新消息，就来告诉你们。” 到了中午，吃面的客人比往常要少，再加上附近街道和菜市的商贩都是送面过去，面馆里显得有点冷清，铺子里还空了不少位置。 虽说客人不多，却热闹依旧。 大家一坐下，都在讨论昨晚的政变。 说起来，这十余年间，徐丞相干得很称职。 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一心为民，公布了几项利民措施，百姓的生活过得很不错。 徐家人也一直在散播太子寡信薄义，不堪为人君，五皇子英明睿智，心存百姓，才是最佳的国君人选。 不少老百姓还真成了徐丞相的拥护者，太子和徐家对上，都暗地里希望徐家能赢。 可现在徐家竟然勾结外族人，弑君篡权，立刻让人改变态度，站到了太子一边。 吃面的客人化身为时事观察员，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 “外族人凭什么要帮助徐家人？肯定许了他们好处，无外乎割地上供，俯首称臣嘛。” “幸好他没有成功，要不然，大周就落到外族人手里了，到时候我们都成了亡国奴！” “太子赢得好，太子英明！徐家人都是卖国贼，就该诛灭他九族，一个不留！” “真没想到徐丞相竟然有这样的狼子野心，太子得想法把他的同党全挖出来，免得继续祸害我们大周！” 韩子文听着面馆里众人义愤填膺，讨伐徐家人，对太子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这一步棋走得真妙！ 现在任他如何处置徐家人，老百姓只会支持，而不会觉得他心思狠毒，不够宽宏大量，没有容人之度。 而在皇上寝宫里，太子也正和当今皇上讨论这个话题。 第175章 昨晚，顾云朗和太子妃的胞弟方清远会合后，兵力大增，迅速将叛军镇压。 徐三公子也被捆住，押了下去。 紧接着守卫四道宫门的禁卫军统领赶来向方清远禀报，宫门局势已被控制住，叛军溃败，兵士被击杀，只有小部分脱逃，内城门全部关闭，叛军一个都不会逃出京城。 方清远命令手下带人将残局清理了，请太医前来替伤者诊治。 顾云朗立在殿前，眼神在横七竖八的守卫军尸体上沉重地挪移。 他的手紧紧握住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心如同被沉重的石头压着，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些军士，刚才还在浴血奋战，拼命厮杀，现在却成了一具具毫无生气的死尸，任由他人拖来拽去。 他们不过是太子手中的一把刀，一柄剑。 死便死了，抬出去处理了就是。 他们的死亡，在权贵眼里，只是一串数字，内心不会有太多波澜。 以前的顾云朗也是如此，这些守卫和普通平民的生命，在他看来，都是微不足道，不值得他在意。 然而，在乡下待了这么多年，特别是和小文相处，见过他和弟妹们的温馨互动后，他明白了。 世间之人，不论高贵低贱，富有贫穷，都有血有肉，有着自己的生命和故事。 而这些军士的死亡，对于他们的家人来说，是一场无法承受的灾难，一个家庭可能会因此垮掉。 今夜过后，京城里会有不少父母妻儿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这场悲剧原本可以避免，太子惩治徐家人的方式很多，他偏偏选择了最残酷，最血腥的一种。 顾云朗的眼中闪过深深的悲伤，沉默地立在原地。 顾林也在乡间长大，很能理解他的感受，静静地陪在他的身边。 安排完善后事宜的方清远大踏步走过来，冲顾云朗拱手笑道：“我该称呼你什么？顾将军？顾神医？真没想到你竟有如此好的身手！” 说话间，他已走到顾云朗的面前。 方清远二十岁出头，身披银色铠甲，手持长枪。 身材高挑，眉目俊秀，脸上带着自得的笑容。 单从外表来看，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很难想象刚才他杀敌的勇猛。 顾云朗半垂着头，没有搭话。 方清远扫了眼地上一具具身躯不全，被太监们胡乱拖走的死尸，又看向顾云朗，惊讶地扬起眉。 “怎么？你受不了这个场面？”转瞬之间，他像是明白了什么，轻飘飘地道，“也难怪，你是神医嘛，悬壶济世，治病救人，自然看不得杀戮。” 说完，他又嗤笑道，“可我看你刚才手起剑落，杀人杀得很利落，还想向你请教几招。” 顾云朗恍若未闻，没有答话。 方清远身边的侍卫瞪起眼，厉声喝斥顾云朗：“大胆，一介平民......” 方清远眼神冷冷扫过去，侍卫一抖，立刻住了嘴，不敢再说。 此时一阵寒风刮过，天空下起了阵阵细雨，冲刷着地上的血迹，似乎想将这血腥残酷的场面掩盖。 只是旧的血迹还未冲刷干净，又从一具具尸体下流淌出新的血迹，在地面蜿蜒。 一名太监弓着身，匆匆跑过来：“两位将军，太子殿下宣两位进殿说话。” 顾云朗听了，抬脚就往皇上寝宫走去，丝毫没有理会身旁的方清远。 方清远眯了眯眼，玩味地咧咧嘴。 这位小神医有点意思，很桀骜不驯嘛。 自从太子在与徐家人的争斗中占据上风，越来越有上位之相后，方清远周围的人态度摇身一变，全都低声下气地讨好奉承他，生怕得罪他。 这位小神医竟然不把他放在眼里，倒让方清远有了浓厚的兴趣。 其实方清远早就注意到了这位小神医，一是因为他是顾老神医的关门弟子，医术出众，再就是他的容貌俊美，清冷矜贵，京中的贵族子弟无人能与之相比。 今日见到他杀敌的英姿，更是让人眼前一亮。 方清远望着顾云朗挺拔的背影淡淡一笑，快步跟了上去。 寝宫中，太子和大周永平帝已经由暗室中被侍卫们扶了出来。 永平帝气若游丝地躺在龙床上，顾老神医正在替他把脉。 第132章 太子站在床边，关切地注视着他。 听到动静，太子缓缓转身，对着方清远和顾云朗露出温和的笑容。 两人忙跪下行礼。 太子点点头，开口问道：“外面情形怎么样了？” “叛乱已平定，叛军基本被诛杀，谋逆首领徐理之重伤被擒。尚有少量叛军在逃。” 方清远低下头，向太子禀报。 太子闻言，满意地笑了。 “务必将叛军全数抓获，就地处决，一个不留。” 方清远忙恭敬回话：“遵命，太子殿下。” 太子看了眼顾云朗和方清远，顿了顿道：“你们二人乃是本宫的左膀右臂，今后要多多合作，相互扶持，同心协力，为本宫分忧。你们护驾有功，本宫...” 太子瞥眼龙床上不发一语的永平帝，改口道，“父皇定会重重有赏。你们下去处理善后事宜吧。” 两人恭顺应是，叩谢皇恩之后，便退了出来。 走到门边，顾云朗隐约听到太子的声音传来。 “父皇，徐氏一族勾结外族人政变逼宫，其罪恶行径不可宽恕。请你亲下......” 顾云朗明白，太子这是要让皇上下旨，惩处他最宠信的徐家人，亲手把徐家人斩尽杀绝。 他加快脚步，迅速走出屋子。 龙床上，永平帝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对于太子的要求无力反抗，在他呈上的诏书上盖下龙印后，疲倦地躺了下去。 好半晌，他才幽幽道：“你筹谋许久，总算如愿了。” 太子将诏书递给贴身太监，冲殿里的太监宫女挥挥手。 众人立刻鱼贯退出，殿里顷刻间只剩下父子二人。 第176章 永平帝的贴身太监和日夜照顾他的老神医，恭敬地向太子行了一礼，便跟着其他的太监退出大殿，还贴心地关上殿门。 殿中烧着火龙，暖意融融，永平帝却只觉浑身寒凉，没有一丝热气。 他轻叹口气，无力地闭上眼。 太子立在永平帝床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床帐中那形容枯槁，面无血色的男人，心中畅快无比。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不枉他十余载忍辱负重，费心筹谋。 从今以后，他不必沉默隐忍，费力讨好面前这个男人。 也不用仰人鼻息，看人脸色。 很快，他将成为大周朝的天子，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个男人是生是死，也由他说了算。 片刻后，永平帝气若游丝的声音从床榻上响起： “皇儿真有本事，连朕最亲信的人都被你收买了。” 太子理了理衣袖上的皱褶，淡淡一笑。 “区区手段，何足挂齿。父皇难道不应该更吃惊，你最信任的徐相会勾结外族人发动兵变，逼你退位？” 永平帝睁开眼，咳嗽两声，断断续续地道：“这一切也是你策划的吧？是你让外族人勾结的他们？” 太子抬抬眉，故作惊讶：“父皇都知道？我还以为父皇老糊涂了？” 他旋即唇角勾起，大方承认，“没错，是儿臣策划的，他们若是没有不忠的想法，儿臣策划有用吗？” 他扬起脸，自得地笑道：“他们现在就是卖国贼，是大周的罪人，无论儿臣如何惩治他们，大周的臣民都会坚决支持我，为我拍手叫好，你说儿臣这个法子妙不妙？” 太子走到龙床前的椅子上坐下，舒服地伸直脚，悠闲地靠在椅背上。 他的手指轻敲扶手，发出“笃笃”的声音，在空旷的殿中回响。 “原本以为会大费周折，才能令他们上勾，没想到刚把饵抛出去，他们便迫不及地咬住了，蠢得让我难过。” “父皇啊，你怎会如此有眼无珠，看重他们，予他们以重任？” 永平帝在榻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没有说话。 太子打量着自己修长的手指，继续道：“父皇，我知道你看不上我，那又怎样，现在你看不上的儿子，打败了你最在意最重视的人......” 永平帝从齿缝里迸出一句话：“你何曾把朕当成你的父皇......” 太子冷嗤一声，打断他：“这怪得了谁？你又何曾把我当成你的儿子？” 永平帝挣扎着道：“在朕的心里，你就是朕的儿子，和你五皇弟没有区别，是你自己......” “哦？是儿臣误会了？” “当初你一心废掉我，立你的宝贝儿子为太子，把我当成儿子了？” “你和徐氏贱妇，带着你们的宝贝共享天伦之时，可曾想到我这个儿子？” “你将我母族全部削官流放之时，可曾想过我是你的儿子？” 太子撇撇嘴，一脸不屑：“你自己没个父亲样，现在倒要求我把你当成父亲，想多了吧？” 他曾经渴求过永平帝的父爱，希望他能陪陪母后，陪陪他，一家三人聚在一起，说笑玩闹，父皇能如从前那般，叫他一声乖儿。 可惜自从徐氏贱妇入宫后，这样的场景便再没出现过。 当然，现在他已经不稀罕了。 “朕，朕......” 永平帝话刚出口，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好半天才平息下来。 太子慢悠悠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水递给永平帝：“父皇你看，现在还得儿臣替你端茶倒水，你的宝贝儿子呢？已成了一抔黄土，根本指望不上......” 永平帝伸出手，用力推开茶杯，怒视着太子，嘶吼出声。 “是你害的他！” 太子用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永平帝：“那当然，这还用说吗？” 永平帝悲不自胜，想到自己钟爱的小儿子英年早逝，而自身困于病榻，生死难料，心情激荡。 他怒视太子，恶声道：“丞相所言极是，你果然薄情寡义，天性凉薄，心思歹毒。朕当初就该杀了你…” 太子弯起嘴角，并没有把他的恶评放在心上，而是走回桌前，放下杯子。 他转过身，笑意盈盈，慢条斯理地道：“是啊，父皇，既然要做恶人，就得恶到底，儿臣就是向你学习，对徐家人赶尽杀绝，斩草除根，不留一个活口，让他们再翻不了身！” “柔儿！你把柔儿怎么样了？”永平帝猛地叫道。 “徐氏贱妇？儿臣已经赐她一杯毒酒，让她先下了黄泉。这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赏她一个全尸，若不然，儿臣真想将她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永平帝双唇颤抖，神情痛苦，眼角滑过一滴泪。 太子扬起眉，仔细看着他的表情，啧啧叹道：“父皇你倒是情深意重，她下毒害你，都不在意。” 永平帝费力地喘着气，气急败坏地道：“柔儿绝不可能这么做......” 太子仰起头，哈哈大笑：“哈哈，父皇啊父皇，看来你还是不识女人心，这事还真就是你的好柔儿亲自做的，你待她再好，哪有她的儿子她的徐家人可靠？” “以前你对我母后也是情深意重，结果呢，有了新欢便把她扔到一边，你的柔儿防着你这一招，你只有在最合适的死掉，才是真正对她好。” “你在她眼里，不过是让他儿子上位的保证而已，你以为你有多重要吗” 永平帝嘴唇抖得快说不出话来：“你，你，骗我！” 太子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道：“是你的柔儿下的药，亲自端给你，看你喝下，父皇，事到如今，儿臣有骗你的必要吗？” “只是她没有想到，倒是成全了儿臣，为儿臣做了嫁衣裳。” “不过父皇，你亲自下旨将徐家抄家灭门，也算是为自己报了仇。然后你就可以寿终正寝了，待儿臣登基上位，与四皇弟兄友弟恭，臣民们都会夸儿臣英明睿智，贤德仁厚......” “你四弟？你容得下他？”永平帝不敢相信地问。 太子略弯下腰，靠近永平帝，脸上带着神秘的笑：“父皇，儿臣还有一个秘密，你想不想知道？” 第177章 永平帝见到太子靠近，嫌恶地瞪圆了眼。 太子面无表情地凝视永平帝半晌，轻嗤一声，缓缓道。 “四皇弟，是我的人。” 永平帝眼眶发红，死死瞪着太子，胸腔不断起伏。 “父皇也没想到吧。”太子低垂下眼，脸上的笑意更深，“四皇弟怎么会变成我的人？” “其实很简单。”太子慢慢直起身。 “四皇弟母妃身份卑微，早早去世，他在宫里处境艰难，吃不饱穿不暖，连宫女太监的日子都不如，还被那些狗仗人势的东西欺辱，是儿臣救他于水火中，让他过上正常皇子该有的日子，他自然对儿臣感激涕零。” 说着，太子又似乎想到什么一般，叹口气，眼神里却满是嫌弃与憎恶。 “父皇，你瞧，徐家人多蠢笨，精挑细选，选了儿臣的人，还妄想将儿臣取而代之。” 说着，他张开双臂，扬头笑道，“如此蠢笨之人，若是这大周的江山落在他们手上，会是什么下场？国将不国、家将不家、民将不民，生灵涂炭，祖辈几百年打下的基业将毁于一旦！” 第133章 “而这！”太子猛地伸手指向床上躺着的永平帝，“都是父皇造的孽！堂堂一国之君，居然沉溺于儿女情长，置百姓于不顾，实在是德不配位！” “你这逆子！”永平帝怒瞪双眼，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逆子？”太子又笑道。 他背着手在空旷的大殿中来回走动，仰头大笑，与他平常的温和儒雅判若两人。 “本宫凭什么要孝顺你这样的败类，你这一生，不配为人父，不配为人夫，更不配为人君！” 永平帝听他如此贬低自己，再不能忍，猛地撑起身，嘶吼道：“朕无愧于心！” 太子慢慢踱到永平帝面前，定定看着他，声音冷厉。 “无愧于心？” “我母后十五岁便嫁与你，心里眼里只有你，你却将她弃之如敝履，让她一人独守空房，任徐氏贱妇羞辱我母后，把我母后的脸面踩在地上，这就是你的无愧于心？” “你的宝贝儿子不过六岁，在你眼里却比本宫这个二十岁的嫡长子更优秀，要废本宫立他为太子，这就是你的无愧于心？” “皖北大旱，农田颗粒无收，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官员上报灾情请求赈灾，你听信徐丞相之言，指责官员夸大其词，骗取朝廷银两，把银子拿去给你的宝贝儿子准备秋狩猎物，这是你的无愧于心？” “江宁巡抚李勤，利用职权，贪污受贿、欺压百姓、放纵家人，与当地的恶霸勾结，欺压善良百姓。本宫的下属发现了他的罪行，儿臣向父皇你禀告，只因他是徐丞相的学生，你根本不予理会！” “你是不知道百姓们的苦吗？你知道！只是不在乎罢了！百姓在你眼里，和地上的蝼蚁没有区别！” “你的心里没有黎民百姓，不配做大周的君主！” 他双目圆睁，颈上鼓起一道道青筋，情绪激动。 永平帝呼哧呼哧扯了一风箱，总算迸出一句话。 “你又比朕好到哪去？” “你逼着徐相发动叛乱，有多少无辜的将士死在叛乱中，你又把他们的命看成什么，你做出一副仁厚爱民的模样，和朕有何区别？不过是嘴上说的好听而已！” 太子不以为意地笑笑。 他说了那么一堆话，似乎渴了，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低头吹了吹，浅浅饮了一口，才姿态优雅地放下茶杯。 他望着永平帝，淡淡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既然有变革，就得流血死人，这是难免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再说了，这些兵士，既然从了军，就要随时做好牺牲性命，为国捐躯的准备，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这是他们的本份！” “这样的死去，不比他们庸碌活着更有价值？他们在泉下有知，会感激儿臣给他们这个机会！” 永平帝冷哼一声，气喘吁吁地道：“说得好听，不过是给自己心狠手辣找借口。” 太子变了脸色，质问道：“那又如何？你以为本宫想如此做？这一切的灾难不是你造成的吗？不是你将本宫逼得走投无路，本宫会这么做吗？徐家人会有这样的下场吗？一切都是你的错，你才是罪魁祸首！” “等本宫登基后，定会爱民如子，让大周子民过上富足生活，开创大周的太平盛世，大周子民定会感恩戴德，他们有本宫这样的一位仁德明君，史书上也会记载我的丰功伟绩。” 太子说着，突然想到什么一般，深呼吸一口，恢复往日的模样，带着温润和雅的笑容走回永平帝面前。 他俯下身，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对永平帝说道：“对了，父皇，儿臣忘记告诉你了，徐氏那贱妇不仅死了……” “你把她怎么了？”永平帝怒红的眼睛瞪得更圆，艰难地问道。 每说一个字都带着颤音。 “儿臣待她饮下毒酒后，找了法师，送她最后一程，让她好走，不要对儿臣心怀怨念，可谁能想到，她居然不识抬举，不肯离去……” 他顿了顿，继续道：“儿臣只好让法师将她的魂魄镇住，压在八卦井中，永世不得超升……” 说完，太子的眼皮一掀，目光落在永平帝涨红的脸上，尽情地享受他脸上的愤怒，痛苦与绝望。 他很满意永平帝这个反应，正如他曾经所经受的那般。 他终于将这些苦痛悉数还给这个本该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给了永平帝最后一击：“只苦了父皇，上穷碧落下黄泉，再无法与你心爱的女子再见了。” “你！你这个逆子，你这个……”永平帝猛地剧烈咳嗽起来，胸前的衣襟沾染上点点乌黑的血滴。 “你……朕不会放过你！”永平帝拼尽全力，抬手不断拍打床帏，嘶吼道，“朕还没死，大周轮不到你这个逆子来做主，朕要废了你这个逆子，来人！来人……” 太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垂死挣扎的永平帝，脸上的笑一点点收起，不发一言。 待到永平帝渐渐力竭，才面无表情地开口：“父皇还是省省力吧，这外面都是儿臣的人，没人会来救你。” 话音刚落，就听宫殿的大门突然被人轻轻敲响。 太子回过头，朗声道：“知道了，本宫即刻就来。” 说完，太子又转回头看了眼永平帝红到发紫的脸，轻声细语地道。 “恕儿臣不能再在父皇塌前侍奉，只是父皇年事已高，已无力承担一国之君的职责，还是早日退位吧。” 说完，太子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寝殿。 第178章 第二天正午时分，韩子文正在店里做生意，突然听到皇宫方向传出一阵沉重的钟声。 店里的食客停箸惊呼：“这是皇宫的丧钟！” 太后去年薨逝，丧钟曾经敲响过，现在再次敲响，是为谁敲，大家心里都有了分寸。 客人们纷纷停止吃饭，仰头望向皇宫的方向，默默数着钟响。 待钟声停止，大家也数清楚了，四十五下！ 这是大周皇帝驾崩了！ 大家面色凝重，甚至有人跪在地上，捂脸痛哭，为皇帝的去世悲痛不已。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其他人为了表示忠诚，也纷纷起身跪下，表达自己的哀伤。 须臾间，店里便跪了一地的人。 韩老三刚数完钟声，正要感慨，见到这一地的人，顿时愣住了。 大家都跪了，就连顾峰也跪在厨房门口，就他直挺挺地站着，似乎不太合适？ 他左转右转，纠结半天，虽然满心不愿，也只得不情不愿地跪在了地上。 好在他们每天的清洁卫生打扫得很彻底，地面没有一滴油渍，也没有一丝灰尘，不然真要心疼新做的这条浅灰色细棉袍了。 韩子文也在厨房听到了丧钟，不过他正在煮面，没有出去。 等他煮好面，透过门缝看到外面的场景，更不愿意出去。 他才不想下跪呢。 他站在厨房里，听着外面的哀声，默默点头。 大周皇帝终于驾崩了，徐家人也被太子拉下马来，接下来便是太子上位，做大周的新帝了。 这一次和徐家的搏弈，太子大获全胜，赢得漂亮。 他突然有个感觉，既然皇上什么时候死掉，全在太子的掌控之中，那么选择这个时间，太子应该也有打算。 肯定得算在徐家人身上！ 这个罪名实在太顺理成章了。 皇上本就病重，因此徐家人才敢兵变，皇上受了惊，病体不支，才会猝然离世。 现在徐家人的谋逆罪做得更实了，挣都挣不动。 韩子文甚至觉得有空可以找顾云朗打听一下，太子到底是怎么步步为营，反败为胜，夺得皇位的。 要是穿越回去，照着写一本权谋文，想必会很有市场。 接下来，大周皇帝对徐家人的讨伐和对皇上的哀悼同时进行。 太子倒是对徐家人网开一面，只诛杀了父系三族，并没有如他所说诛杀九族。 更让人惊掉下巴的是，他还和徐家人拥立的四皇子兄弟情深，丝毫没有受到这次兵变的影响。 这赢得了大周臣民们一片赞叹，称赞他心胸开阔，有情有义，必定是一位难得的好皇帝。 而大行皇帝在遗诏中专门交代了，为了不给子民带来麻烦，京师百姓只需着三十日素服，不可奏乐嫁娶，以后便恢复正常生活。 他的这一举动虽然也赢得了称赞，不过坊间仍有传言，认为他太过昏庸，信任奸臣导致他的离世。 要不是他被徐家人迷惑，想废掉这么优秀的太子，不会惹出这场祸端。 甚至有人认为徐皇后是妲己一类的狐狸精，专门来祸害大周江山，全靠太子英明神武，戳穿了他们的阴谋。 处置了徐家人，太子又将与徐家人同一阵线的官员全部清理出来，换成太子的亲信。 大周朝官员们一时间惶惶不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 第134章 毕竟徐丞相掌政多年，朝廷官员或多或少都讨好过徐丞相，为他歌功颂德过。 当然，这些事对韩子文来说没有太大的影响，谁落难，谁升官，轮不到他去忧心。 他的面馆还是照样开，生意越来越好，即便加上了外卖业务，每天仍然座无虚席。 只是顾云朗愈发忙碌，根本没机会出来与他见面，只时不时通过顾林送出消息，告诉韩子文他在忙着给太子跑腿办事。 不过顾云朗他爹的案子翻了过来。 先皇驾崩前已经查清了真相，他是被徐丞相冤枉陷害的。 太子已经派了人前去流放地接他，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回到京城。 太子为先皇守了二十七日的孝后，择吉日举行了登基大典，如愿当上了大周皇帝。 韩子文和韩老三都来自现代，对于这些繁琐的仪式并不在意，没有跑到皇城外去凑热闹，观看登基大典的庆祝活动。 他们更在意的是每天能多卖出一碗面，多收点钱。 这天韩子文和韩老三收工回家，坐在院子里边聊天边帮着韩小妹择菜。 韩老三照常是不会做事的，只坐在桌前，把算盘拨得“叭叭”作响，算着今日的收入。 这时，阿黄突然兴奋地冲到门口，摇着尾巴欢快大叫。 这是谁来了？阿黄这个反应？ 韩子文和韩小妹抬起头，莫名地对视一眼，又齐刷刷地望向院门。 韩老三也停下笔，嘟囔道：“阿黄疯了？高兴成这样？” 很快，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顾云朗带着顾峰，和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出现在了院门处。 韩小妹完全没想到会在京城遇到顾云朗，惊讶地张大嘴，眼睛骨碌碌直转，好半天才喃喃道：“小郎中？是你吗？” 韩子文也没有预料到顾云朗会突然出现，手里的菜叶“啪哒””掉到地上，呆呆地看着顾云朗，脑袋一片空白。 顾云朗进得院门，摸了摸高兴得直往他身上扑的阿黄，站起身，满脸是笑，眼神在韩子文脸上流连。 韩老三也看到了这三个人，指着顾峰问道：“顾峰，这两位是你朋友？” 韩小妹已经反应过来，高兴大叫：“小郎中！” 她一把扔下手里的菜，朝着顾云朗飞奔而去。 韩老三见状，心里有了猜测。 打头这个帅气的男人是韩小妹的情郎？ 第179章 和韩小妹相处这么长一段时间，韩老三还算了解她的性格。 勤劳善良，内敛温柔，中华传统妇女的优秀品质，都在她的身上体现了出来。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般热情招呼一个小伙。 韩老三难免有了猜测，这位帅小伙儿莫非是韩小妹的情郎？ 难怪她一直没有成亲。 丁牙侩帮她介绍了几个对象，她不肯答应，说要照顾家里，暂时没有想法。 有这么个帅小伙子在心里，那些歪瓜裂枣肯定看不上了嘛。 不过这小伙长得太好了点，气质也太出众了，那通身的气派，一看就是贵族子弟，似乎韩小妹有点儿配不上他。 唉，小妹真要是对他一往情深，只怕不太容易如愿啊。 韩老三正在感叹，就听那位帅小伙冲着韩小妹弯弯唇角，温和地叫道：“小姑。” 小姑？ 他叫韩小妹小姑？ 那肯定没搞头了！ 该不会是韩小妹一厢情愿吧？ 韩老三替韩小妹惋惜不已，却见顾云朗展眉微笑，看向韩子文。 眼里满满的浓情蜜意，似乎都要流淌出来。 韩老三心一惊，扭头去看韩子文。 此时韩子文已经站了起来，白皙的脸上飞起了两朵红霞，不错眼地盯着顾云朗。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接，韩老三似乎都听到了“唰啦唰啦”的电流声，看到了四处迸溅的火花。 空气里顿时弥漫着恋爱的酸臭味！ 韩老三猛然就明白了，这个帅小伙跟他的便宜儿子才是一对儿！ 难怪每次说要给他娶媳妇儿，他都说不娶，原来，原来，他是打算把自己嫁出去！ 大周朝不禁南风，民间两个男人在一块生活，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情，权贵富豪养男宠更是平常，他倒没想到他的便宜儿子竟然入乡随俗，也看中了一个男人。 不过这男子着实出色，不仅模样好，身材好，站在那玉树临风，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威压感，让人不敢小视。 这种上位者的威仪，可是装不出来的。 唉，要是他遇到这么一个出众的男子，估计也想把自己给嫁出去，不娶什么媳妇儿了。 那浓情蜜意的一对儿眼里只有彼此，也不管他的胡思乱想，两个人各往前走了一步，顾云朗柔声道：“小文......” 韩子文眉心微动，目光在顾云朗脸上缠绵，眸中的笑意就像春风拂过水面，一波波荡漾开来。 “小郎中，你要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韩小妹正喜不自禁地打量顾云朗，忙点头附和：“对呀，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早知道多买点菜。” 她向顾云朗确认：“小郎中，你今天在我们这里吃饭吧？” 转瞬间她像是想起什么，瞪大眼，不敢相信地望向顾峰：“顾峰，你为什么和小郎中在一起？你们认识？” 韩小妹已经高兴得已经语无伦次了，想到哪说到哪了，“小郎中姓顾，你也姓顾，你们是堂兄弟？” 顾云朗淡然一笑，没有否认：“小姑，我正好路过这里，过来看看，马上就走。” 韩子文愣住了，眼里的亮光黯淡了下来，喃喃道：“你要走啊。” 顾云朗虽然不忍心让他失望，却只能点点头：“嗯，我还有事要办。” 韩子文咬咬唇，不再多说，看到一旁木呆呆站着的韩老三，忙把他扯过来，向他介绍。 “这是顾云朗，以前是我们村子的郎中，这是我......” 这个“爹”字，韩子文怎么也说不出口。 “韩三叔。”顾云朗认识韩老三，朝他拱拱手。 顾云朗搬到青山村时，韩老三还没有出事，虽然两人交道打得不多，但是见过面，知道韩子文找到了亲爹，还知道韩老三失忆了，对他的态度，一点不意外。 韩三叔听到顾云朗这般叫他，脸色变了变，也拱拱手：“小郎中，我在外面遇点事，把以前的事忘了，不好意思......” 他在心里悄悄叹口气：自己和他们明明差不多大年纪，结果活生生变成了老一辈的人。 瞧瞧小郎中对自己这尊敬的态度，太让人失落了。 顾云朗打量了眼韩老三，沉吟道：“三叔，你这是邪气入脑，改日我替你瞧瞧，扎两针，看能不能有所缓解，想起一点事来。” 韩老三听了，似乎高兴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激动地搓着手掌。 “那敢情好，有劳小郎中了，看来我的病有救了。” 心里却暗暗撇嘴。 这内瓤里都换人了，想得起来才怪，明显就是无用功嘛。 他招呼顾云朗三人进屋坐下，又让韩子文去给他们泡水，一副家长派头。 “不用忙不用忙，我们坐坐就走。”顾云朗忙制止道。 见大家都望着顾林，他介绍道：“他叫顾林......” 韩老三了然地点点头：“你堂弟。” 顾云朗笑起来，并没有解释。 顾林和顾峰对视一眼，低下头偷笑。 韩子文知道顾林的身份，也没有戳破，只看着顾林背后的大包袱问：“小郎中，你们这是要出远门？” “去西北接我爹爹。” “你爹怎么去西北了？犯事了？”韩老三忍不住问道。 “小郎中的爹爹被徐家人冤枉，流放到了西北，先皇已经调查清楚，给他平了反。”韩子文替顾云朗解释。 韩老三冲他扯扯嘴角。 你了解得清楚啊。 “被徐家人冤枉，看来你爹以前是个高干，你是高干子弟！你姓顾，你爹是谁呀？朝廷里面有姓顾的大官吗？” “高干？”韩小妹和顾云朗都愣了。 “什么叫高干？”顾云朗看向韩老三，眼露疑惑。 韩子文悄悄踢了韩老三一脚，让他稍微稳重点，别露了马脚。 “哦哦。”韩老三反应过来，忙解释，“高干是我们渔村的说法，就是大官的意思，位置很高，干事情很厉害。” 顾云朗没有解释，只笑笑。 “什么时候出发？吃了饭再走不行吗？” 韩小妹还想劝顾云朗：“我马上出去买两只鸭子，加个菜就行。” 顾云朗正要说话，就见趴在门口的阿黄突然起身，朝着院门奔过去，汪汪大叫。 这是有人来了？又会是谁？ 大家全都把头转向了院门。 第180章 屋里几人听到阿黄的叫声，全都朝着院门看去。 第135章 就见院门口出现了两个身影，当先一人身材高挑，穿着件暗紫色锦袍，长得眉目如画，嘴角却带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颇有些吊儿郎当的味道。 身后那人是他的侍从，狐假虎威地冲着阿黄怒喝：“哪里来的笨狗，敢对我家公子乱吠！” 那位公子扭头冷哼一声，那侍众立刻住了嘴，不敢说话。 韩子文一眼看出前面那人来历不凡，不是他们能招惹的，忙起身走到屋门口，对阿黄道：“阿黄，回来！” 阿黄听了韩子文命令，止住叫声，颠颠跑回来，挡在韩子文面前，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两人。 “这位公子，请问你找谁？” 韩子文话音刚落，顾云朗已走到他身边，声音冷冽：“你怎么来了？” 原来是找顾云朗的。 韩子文低声问：“这人是谁？” 那位公子倒是很大方，脸皮厚度可以和韩老三相媲美，一点不窘迫，朝着韩子文拱手：“鄙人姓方，是顾公子的朋友。” 他说罢，上下打量着韩子文，脸露诧异之色。 “顾公子，这是你家亲戚吗？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韩子文狐疑看向看着顾云朗，听这口气，他们的关系似乎还挺亲密呢。 却见顾云朗的脸快黑成了锅底，冷冰冰道：“没错，是我亲戚，我们有事，请你回避。” 方公子眼神在韩子文脸上打转，啧啧赞道：“真没想到顾公子不仅人才出众，亲戚也这般出众，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让人惊艳不已。” 顾云朗冷冷瞥他一眼，眼神凌厉，带着腾腾杀气。 “方公子......” 方公子似乎有所察觉，立刻笑嘻嘻地道：“没事，你慢慢忙，我在外面等你。” 他转身就走，临出门时叮嘱顾云朗，“顾公子，看着时辰，天色不早了，还要赶路呢。” 说完领着侍从退了出去啊。 韩老三惊讶地张大嘴，问顾林：“这小子是谁呀？脸皮这么厚？” 顾林瞟了一眼顾云朗，叹口气：“他是皇后娘娘的弟弟方清远。” “皇后娘娘的弟弟，这不是国舅爷吗？我的天，这才叫高.....”他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压了回去，“高攀不起呀。他怎么到我们家里来了？” “不用理会他。”顾云朗语气中带着几分烦躁。 他转头看向韩子文：“小文，我要走了，有些话想跟你说。” 韩老三马上明白过来，顾云朗这一走就是几个月，小情人间肯定依依不舍，搞不好还要吻别。 他善解人意地道：“行行，你们去小文屋里说吧。” 韩子文和顾云朗没有拒绝，一前一后进了韩子文的屋。 刚进屋，顾云朗把门关上，一把把韩子文抱在怀里，将脸埋在他温热的颈窝处。 闻着那熟悉而又让人安心的味道，这些天空荡荡的心好像一下被填满了，暖暖的，软软的。 韩子文搂着他的腰，感他觉比上次更清瘦，腰都细了一圈。 “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顾云朗摇摇头，“还好，我已经习惯了。只是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比在青山村伤神。” 韩子文心疼地道：“你要照顾好自己，只有身体是自己的，其他都是虚无。” 顾云朗笑起来：“我知道。” 两人紧紧相拥，彼此感受着对方的存在和温暖。 韩子文有很多话想问他，却堵在喉咙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两人缠绵一阵，顾云朗才依依不舍松开手。 韩子文突然想起件事：“这次宫变你没有受伤吧？我听说有外族人，特别凶悍，力气特别大，砍人就跟杀鸡样，轻松得很。” 顾云朗把他的手拿起来，在自己的身上摸了一遍：“你摸摸看，是不是一点没事。” 韩子文亲自检查过，终于放心了。 “我听说你斩杀了一个外族勇士，真厉害。” 顾云朗笑了，带着一丝调皮：“凑巧而已。” 韩子文想起大青山捕鱼时，他在自己面前的凡尔赛，也笑了。 顾云朗也想起了旧事，两人回忆被黑熊追着跑的糗事，相对傻笑不已。 半晌后，韩子文好奇地问：“皇上怎么想着让你去西北接你爹爹回来？” “是我娘和我外祖的意思，我爹身体不好，怕他经受不住路上的辛劳，我外祖做了些滋补身体的药丸，让我先带过去，替他调理保养身体。我懂点医术，回来路上有我照应着，也要轻松些。” “皇上也把丞相的位置给他留着，希望回来后能立刻官复原职。” “皇上这么看重你爹爹？你爹爹真有本事。”韩子文佩服地道。 顾云朗嗤笑一声。 “他不是看重我爹，他是需要有个人能制衡外戚的势力。” 听顾云朗一说，韩子文才知道，太子之所以能反败为胜，全靠当今皇后的父亲帮他筹划一切。 太子现在成功上位，提心外戚势力过大，干预朝政，他成了方氏一族的傀儡，所以他必须培植属于自己的外戚势力，用关系更亲近的外戚打击抑制方氏族人，巩固皇位。 而皇上的亲舅舅，顾云朗的亲爹，便是最好的人选。 韩子文听他一番解释，觉得当皇帝真是伤脑筋，整天都在计划，整天都在谋算，生怕有人会害自己。 还是小老百姓轻松，做点小生意挣点小钱，吃得饱穿得暖就能满足。 “你呢，他会留你下来做官吗？” “不会，我爹爹有三个儿子，足够了，我已经向皇上表明了心意，皇上答应考虑。” “这皇上不错，很通情达理。” 顾云朗微仰起头，颇有些自得地笑道：“我已经找到了对应付皇上的法子，只要夸他是个圣德明君，最能体恤下情，他就会很好说话。” “哦，喜欢戴高帽子嘛。”韩子文了然地点点头，他话风一转，出其不意地问道，“那位方公子呢？怎么回事儿？” 第181章 顾云朗听韩子文提到方清远，嫌弃地皱起了眉头。 “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公子哥，说要拜我为师，学习连珠箭，这次我去西北，他要给我送行，我没理会他，没想到他竟然跟到这里来了。” 韩子文眼珠一转，上下打量顾云朗一眼，猜测道：“跟这么紧？该不会是对你有意吧？” 顾云朗冷冷一笑：“他有意没意和我没关系，我没精力应付他。” 说到这里，顾云朗猛然想到韩子文的宝贝，赞叹道：“你送我的宝贝手电筒真是派上大用场了。这次骑兵营半夜赶往皇宫，路上黢黑一片，又刮着大风，火把全被吹熄了，全靠你的手电筒照亮，立了奇功啊，还有你给我的保温壶，也很有用，晚上值夜的时候很冷，午时装到里面的热水，子时拿出来喝还热乎乎。” 每次喝到温暖的茶水，顾云朗就会觉得韩子文在陪着他，寒风凛冽的冬夜里，也不再寂寞难熬。 “能帮上你就好。” 韩子文有点小得意，这可是高科技的产物，当然有用。 “我的侍从看到了，惊奇得不行，向我打听哪里找到的宝贝，还有没有。”他说着又皱了皱眉，“方清远想要得紧，拿了一块据说是价值连城的玉佩跟我换......” “你没跟他换？”韩子文急问。 “当然不能换，你给我的东西，干嘛要给他。”顾云朗理所当然地道。 韩子文虽然略有点遗憾，随之而来的就感觉兴奋不已。 似乎已经看到一堆银子朝着自己滚滚而来。 他决定了，下次再开启地图，先选择保温壶补货功能，开个保温壶专卖店。 韩老三的可乐先放放，谁会在意他的生活品质如何。 正想到银子，顾云朗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递给韩子文：“这是皇上赏我的，你收着。” 韩子文接过来一看，全是大面额银票，由大周朝最大的钱庄“裕丰钱庄”发行，可以在全国的“裕丰钱庄”通存通兑。 韩子文数了数，竟然有两万两。 “这么多？”他惊了。 皇上还真是有钱，随手一赏就是上万两。 顾云朗指了指“裕丰钱庄”的印章，小声道：“裕丰钱庄是皇上的私人产业，他说我真要回归乡野，银子最实在，比那些华而不实的宝贝有用。” 顾云朗说这话的时候，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显然认为皇上的话很对。 韩子文惊叹着，连连点头，这位皇帝确实是位体恤下情的好皇帝。 他把银票理好，还给顾云朗：“我们店里生意好，银钱够用了，你爹爹兄长回来，要重建府邸，还要添置产业，这些银子正好派上用场。” 顾云朗摇摇头：“不用，皇上已经着人在修缮丞相府，等我爹爹回来就能入住，我们家查抄的家产也会一并退还，皇上还有新的赏赐，我爹也不会用我的银子。” 第136章 “你只管收着，等我爹爹的事情了了，你想去江南，我们就去江南，找个风景漂亮的地方买房置地，再开家医馆。我坐堂当郎中，你要是喜欢开面馆就接着开，不想开，就来帮我，什么时候想出去游历，我们一块去，再也不分开，你说这样可好？” 他憧憬着这样的生活，心里非常高兴，忍不住捧着韩子文的脸吻了上去。 去江南是韩子文一直的心愿，听了这话，满心欢喜。 他甚至已经在暗自盘算，怎么说服韩老三和韩小妹带着三个弟妹，跟着他们一块去江南。 顾云朗高兴了一会，想到马上要离开，叹口气：“我得走了，你等着我回来。” 他不舍地看着韩子文的脸，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分开...... 韩子文也是依依不舍。 此去西北流放地路途遥远，道路崎岖难行，环境恶劣，还可能遇到土匪拦路，凶险万分。 “就你和顾林顾峰三人？会不会太危险？”他担心地问。 “只带顾林，顾峰给你留着，万一遇到麻烦，他能帮着处理。” “那怎么行？你们两人太少了，遇到拦路抢劫的怎么办？至少得再带点侍从吧？”韩子文着急了。 顾云朗笑了，满脸的意气风发。 “你放心，顾林的武功比我还强上一点，想抢劫我们，没那么容易，而且我们两人轻装简行，速度也更快。” 韩子文见他态度坚决，知道此事已经定了下来，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能从其他方面想法子，尽量让他的行程舒适一点。 他一拍脑袋：“我还有一个好东西，你带上吧。” 他说着走到床头又是一阵摸索，从超市里拿出几个焖烧杯和一个保温壶。 保温壶顾云朗很熟，焖烧杯却从未见过，好奇地接过来，上下打量，又拧开杯盖，看里面亮堂堂的内胆，好奇地问。 “这也是保温壶？长这么胖？” “和保温壶稍有不同。” 韩子文给他简单做了介绍。 “西北沿途荒凉，路上肯定少有客栈，不能吃到热食，要是天天啃干粮，时间长了，肠胃受不了。” “你们可以在住宿时，把做好的饭菜趁热放进去，只要盖好不动它，到晚上都是热的。” “要是在野外，烧点热水，再抓把米泡在杯里，第二天早上就成了稀粥，能省不少事。” “这几个杯子，可以用一个装饭，一个装菜，一个装汤。” “事情要办，路要赶，身体也得照顾好。” “等你接到你爹爹，还可以给他用，一路上都能吃到热饭热菜。” 韩子文拿着焖烧杯，絮絮地告诉顾云朗应该怎么用。 其实他超市里还有更适合携带，更方便的自热米饭，不过太高科技了点，而且上面印了字，怕吓到顾云朗，就不拿出来了。 如果第一次听到韩子文这么说，顾云朗可能会不相信，不过见识过保温壶后，他就不觉得意外了。 这几个焖烧杯圆圆胖胖，颜色鲜艳，看着特别可爱。 顾云朗拿着爱不释手，啧啧赞道：“小文，你的宝贝真多！我都要怀疑你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了。” “可不是嘛，我其实是观音座下的仙童。”韩子文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 顾云朗看着他，眼里满是宠溺的笑意：“我也这般觉得。” 第182章 顾云朗最终爽快地将保温壶和焖烧杯都收下。 “行，我都带着。” 他相信，全大周，只有他才有这些宝贝。 这让他感到自豪和满足。 韩子文又拿出顾云朗送他的匕首，让他带在身上。 顾云朗不肯接受，摆摆手道：“我这里弓箭，刀剑齐全，匕首你留着防身。” 韩子文想了想，还是收起了匕首。 他也很清楚，真要到了外面和人打斗，匕首的用处不太大。 他失落地垂下眼。 其实他很想跟顾云朗一块出发，这一路上，不知道能开启多少地图，解锁更多商品的补货功能。 可惜他不会骑马，顾云朗急着赶到西北流放地，肯定是日夜兼行，纵马驰骋。 他要跟着，会拖后腿。 只有等下一次了。 正在这时，就听到方清远扯着嗓子在院子里叫起来。 “顾公子，你可得要抓紧时间，时辰不早了。” 韩子文拧起眉：“这位国舅爷这么闲？他没事做吗？” 顾云朗也没好气：“谁知道他。要不是皇上让我和他友好相处，我早收拾他了。” 想到这位方公子以前的荒唐行径，对自己的纠缠不休，顾云朗眼里嫌恶之情更盛。 “来个手起刀落？”韩子文想到县城的王公子，笑道。 “对，给他个痛快。”顾云朗也笑起来。 不过时辰确实不早，是得出发了。 顾云朗拿着韩子文给他的宝贝，准备出门，却又实在舍不得，回头把韩子文抱在怀里，印下一个热吻。 “等着我。” “嗯，你保重。” 顾云朗出了屋，走到堂屋前，向韩老三和韩小妹告辞：“小姑，三叔，时候不早，我们得走了。” 韩小妹正在向顾林打听西北路况，见到两人出来，屋里众人全都站了起来。 韩小妹一再叮嘱顾云朗：“小郎中，路上小心啊，保重身体。” “对啊，小郎中，我还等着你给我治病。”韩老三的态度很亲切，一副长辈的口气。 顾云朗一一应了，把顾峰叫到一旁，交待他。 “务必跟紧韩公子，不要被人欺负，要是谁敢找事，你只管打，不用顾忌，闹出事找祥伯，他知道怎么办。” 顾云朗把韩子文交给他的焖烧杯和保温壶装到顾林的包袱里，便离开了韩家。 刚走到巷口，就看见方清远，手里拿着马鞭，百无聊赖地走来走去，时不时挥动马鞭，发出“嗖嗖”的啸叫。 见到顾云朗出来，他的眼睛一亮，向着顾云朗迎过去。 “顾公子，你的事儿办完了？” 他心里美滋滋的，顾公子还是很重视他的话。 一催，就出来了。 顾云朗当他隐形，没答话。 这个人最会得寸进尺，你态度好点，稍微和颜悦色，他就会死缠住不放，走哪跟哪，实在让人脑袋疼。 不过因为刚和韩子文见了面，又定下了美好的未来，顾云心情很好，没有像往常那般对他冷眼相待，只顾快步走到巷口马桩下，解下座骑，翻身上马。 他手提缰绳，低着头，招呼顾林赶快上马出发。 方清远从来没有听过他如此轻松愉悦的声音，不由一愣，抬头看向他。 午后的阳光罩在他的头顶，在他的脸上洒下淡淡金晖，冷峻的面容在眉梢眼角的笑意中变得柔和，增添了几分暖意。 方清远看得差点呆住。 顾云朗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待顾林上了马，一夹马肚，勒紧缰绳，策马向前奔驰。 方清远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招呼侍从上马，跟他们身后。 一行四人转瞬间便冲到了城门外。 顾云朗拉住马缰，放慢速度，扭头对方清远道：“方公子，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方清远策马上前，与他并肩，摇摇头。 “左右我回去没事儿，再送你一程。” 顾云朗无语之至。 这人想一出是一出，根本没法和他说话。 他不再多言，双腿一挟扯起马缰，骏马四蹄翻飞，加速向前奔去。 方清远紧紧跟在他身边，没话找话说。 “顾公子，刚才那家是你什么亲戚？你表弟吗？” 顾云朗不搭话，闷头向前。 方清远知道顾云朗话很少，说十句能回一句就不错了，并不在意，只自顾自往下说。 “顾公子的亲戚怎么能让他们住在外城呢？回头我叫人给他们在内城置一套房。” 顾云朗终于回话了，话里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要敢乱来，别怪我不客气。” “我怎么是乱来，我是关心你。你这亲戚是南方人吧？你表弟长得真叫俊，比姑娘家还俊，我在北方就没见过长成他那样的。” 顾云朗不理他，一甩马鞭抽在马臀上，骏马吃疼，四蹄加快，“得得”地狂奔起来。 接下来任凭方清远如何招惹顾云朗，想尽办法搭话，顾云朗恍若未闻，只专心赶路，没有一刻停歇。 一路下来，不要说停下来吃饭，连歇口气都不曾。 方清远有点招架不住，不住建议顾云朗：“顾公子，我们停下来吃点东西再走吧。” 可惜顾云朗并不接受他的建议：“你要吃只管停下来。” 方清远怎么肯，只得咬牙坚持。 到后来，他又累又饿，再没力气说话，顾云朗倒得了清静。 第137章 这一晚，快到子时，顾云朗和顾林才在一个小镇上，找了一间客栈住下。 顾云朗和顾林都曾有过千里急行经验，今天的路程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方清远却难受了。 他虽然从小练习骑射，水平很是出众，却从来没有经历这般长距离的骑行，下马时脚都软了，双腿直打颤，身上的骨头都快被颠散了架。 他的侍从更惨，差不多是从马上滚下来，身子都站不直，弯着腰，跌跌撞撞往前行。 两人的模样看着狼狈不堪，令人不忍直视。 顾云朗定好房间，正在交待伙计准备饭菜送到房里来，见到方清远这样，皱起了眉。 不管怎么说，方清远到底身份尊贵，要是跟着自己出了事，在皇上面前不好交待。 得想法让他知难而退，明天老老实实回去。 第183章 顾云朗对着方清远一抱拳：“方公子送到这里顾某感激不尽，明日请回吧。” 方清远身上实在难受，顾云朗这一路又不理会他，订房间还只订了自己的房，没有订他的，一副想要和他撇清关系的架式。 方清远也是金娇玉贵养大，走到哪里都如众星捧月般被人奉承，顾云朗的态度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少爷脾气发作了。 他把马缰扔给客栈伙计，僵硬着腰板来到柜台前，用力敲打台面，朗声道：“给本公子开一间上房。” 说罢转到顾云朗面前，抬起脸，傲慢地道：“本公子不是送你，本公子出来游玩，恰巧遇到你而已。” “原来如此。”顾云朗点点头。 既然是这样，他有什么事都和顾云朗没有关系了。 顾云朗不再理会他，吩咐伙计做了饭菜端到房里，便带着顾林回了房。 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他腰背挺直，动作敏捷，看着很是轻松，一点不像骑马疾行了大半天路程的样子。 方清远揉着自己酸痛的腰臀，气得直咬牙：“铁石心肠！” 不管如何他们也有共同杀敌的情谊，怎么能这般无情！ 他的侍从哭丧着脸挪过来：“公子，我快走不动路了。” 方清远把气撒在他的身上：“废物，瞧瞧人家顾林多轻松。” 说罢学着顾云朗的样，点了几个菜，让伙计送到房里，慢慢地回了屋。 方清远一进了屋，便迫不及待地瘫在床上。 他长叹口气，真舒服。 没想到就这么躺在床上，都会有如此美妙的感觉。 身体舒服，心情也好转很多，能够比较理智的考虑事情了。 以前只要是他看上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特别是太子得势以后，更是如此。 根本不需要他说，眼神一转，自然有人主动送上门来。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待遇，遇到顾云朗不买他的账，便有点受不了。 偏偏太子对顾云朗似乎很看重，不是他能够轻易摆弄。 而他这人有点贱，别人越不理他，他就越是心痒难耐，丢不下忘不掉。 顾云朗的影子竟然越来越清晰，似乎烙在了他的心里。 他决定用真情打动他，让他主动向自己靠近。 顾云朗受命前去西北，这一趟路途遥远，艰辛无比，危险重重，他决定亲自陪着顾云朗去。 两人互相扶持着，顾云朗肯定会感动，两人的感情也能突飞猛进。 还可以顺便让他教自己连珠箭，简直一举两得。 没想到刚上路，顾云朗没觉得艰辛，他便觉出了艰辛。 不过他相信，慢慢的他就会适应，而顾云朗呢，一定会被他的坚持所感动。 不要说顾云朗了，就是他自己都已经被感动了。 他还从来没有对谁这么用心过！ 这一晚上他的大腿内侧特别疼，胡乱吃了几口饭，洗澡时才发现，内侧全磨破了。 侍从边给他上药，边嘀咕：“公子，这是何苦呢，要是让夫人老爷知道了，得心疼死。” “顾公子我看就是没心没肺的人，你再对他好，他都不会懂。” 方清远累得不行，也不理他，收拾清爽蒙头就睡。 临睡前还叮嘱侍从：“你盯着点儿顾公子，他要是出发了，你赶快叫醒我。” 侍从想到明天又将是这样的行程，扁着一张苦瓜脸，虽然不情愿，也只能答应。 方清远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全身每根骨头都在疼，偏偏还特别想翻身，总觉得哪个姿势都不对。 一直折腾到清晨才朦胧睡去。 梦里也在打马飞奔，让他辛苦无比。 这一觉一直睡到大天亮才醒，全身更疼了，起床都艰难。 侍从好不容易把他扶起来，服侍他起身穿衣洗漱，又把早饭端到房里来。 方清远坐到饭桌前，吩咐侍从：“你去看看顾公子有没有吃饭，问问他们什么时候走。” 他很希望顾云朗能多休息一会儿，让他缓一缓。 哪知道他饭还没吃完，他的侍从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顾公子已经出发了！” “已经出发了？”方清远撂下筷子就要起身，“不吃了，我们得追上他。” “公子，追不上了，他们天还没亮就出发了，这会儿已经不知道到哪了。” 方清远刚才起身猛了，扯到了大腿和腰侧的肌肉，腰也疼腿也疼，扶着腰懊恼得不行。 “还说和他一块去看看西北的风光呢！” 可恶！ 这才出门多久，就把人丢了！ 不过他现在这么一身疼，真让他再去骑一天马，他想都不敢。 算了算了，在这里歇一会儿回去吧。 等他办完差事回来再说。 方清远扶着桌子慢慢挪到床上躺下。 反正不需要继续赶路，也没必要再吃这让人难以下咽粗茶淡饭。 顾云朗摆脱掉方清远之后，再不用听他跟在身后的马蹄“哒哒”声，顿觉心情舒畅，天都变得高蓝，路也好走多了。 他和顾林两人一路前行，白天不停歇赶路，晚上才随便找个客栈住下。 到了早上出发时，让客栈老板准备热热的饭食和浓汤，装到韩子文送的焖烧杯里，又在保温壶里灌上滚烫的热水。 结果效果非常好。 他们以前中午那顿饭都是随便啃点干饼子，干豆，肉干一类的干粮，再喝点冷水硬着头皮咽下去。 夏天还好点，能够坚持，冬天吃得却很是痛苦。 现在每天中午都能吃到热乎乎的饭菜，还有浓汤喝，路上渴了喝的也都是热水。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饭菜的质量上去了，人的精力更好，这路途都不觉得那么艰辛。 离西北越近，沿途越发荒凉，有时候晚上找不到客栈，两人就随便在荒郊野外露宿。 晚上像韩子文所说的那样，烧一锅热水，抓把米丢进焖烧杯里，第二天早上就变成了稀粥，省时省力。 临走的时候再烧一锅热水，把米和肉干放进杯里，中午就成了香喷喷的瘦肉粥，吃得人心情大好。 因为这一切，都是顾林在操持，他对焖烧杯和保温壶赞不绝口。 每次在外吃饭都要惊叹：“韩公子实在是太厉害了，从哪里搜罗出来的好宝贝，要是早遇到他就好了，不会受那么多苦。” 从小到大，他跟着顾云朗到处逃避追捕，经常在外风餐露宿，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在野外不用烧火做饭，也能吃到香喷喷热乎乎的饭菜。 除了这两样宝贝，还有韩子文送他们的手电筒，风再大雨再大不会被淋湿，那亮光还不会烧手，随便摸。 实在是太稀奇了。 顾林都要怀疑韩子文是神仙下凡，送给他们的都是天界宝贝。 两人有了神助攻，一路风雨兼程，往日里需要一个多月的路程，他们只用了十多天，便到了西北流放地。 第184章 顾云朗带着顾林顾峰离开后，韩家三人重新坐回院子，该干嘛干嘛。 只是气氛变得有几分凝重，大家默默做着手中的事，没有说话。 好半天，韩小妹琢磨出问题来。 她拍拍韩子文的手，侧头靠近他。 “小文，我觉得这事不对。” “哪里不对？” 韩子文以为韩小妹猜到了他和顾云朗的关系，心里发虚，眼神闪烁，低下头不敢看她。 结果韩小妹琢磨的是另一件事。 “顾峰住在我们隔壁，怎么和小郎中是堂兄弟？小郎中又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哦，这个啊。 韩子文心立刻不慌了，答案张口就来。 “这就是巧了呗，俗话不是说得好，‘无巧不成书’吗？肯定是顾峰无意中和小郎中说起我们，小郎中才知道。” 韩小妹立刻接受了他的解释。 “嗯，是这个理，也是我们和小郎中的缘分。” 韩老三在后面冲韩子文撇撇嘴，你就忽悠你小姑吧，你以后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第138章 韩小妹在琢磨的时候，他也在琢磨，基本上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瞧顾林顾峰对顾云朗那恭敬的模样，肯定不是他的堂兄弟，而是下人一类。 顾云朗就是个贵族公子哥！ 大周朝等级分明，界限严格，就如同这座京城，皇城、内城、外城，规划得清清楚楚。 普通民众只能住在外城，再有钱，没有权贵背景，也别想住进内城去。 顾云朗的父亲官复原职后，定会重新成为人上人，像他们这样的身份，不可能高攀。 王子灰姑娘的故事，在这里根本不存在。 王子真要执意娶灰姑娘，只会被王子的爹娘悄无声息地弄死。 他越想越觉得韩子文前景不妙，等韩小妹去接小山兄妹后，他把韩子文叫进屋里，直接问道。 “小顾是你的情郎？” 韩子文和他之间没有什么秘密，脸微微一红，点点头：“没错，如何？” “不如何。”韩老三沉着脸道。 “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他之间差距太大，我不是说你们的个人条件，而是家庭条件。你瞧瞧他交往的人，国舅爷！是我们这种家庭的人敢肖想的吗？” “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阶层的！” “古话说得好，齐大非偶，你们两个人真在一起，只怕不会有好结果。” 韩子文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不过他和顾云朗正是感情最好的时候，根本不愿意考虑这些问题。 “他家里已经替他报了病故，现在只是平民身份。” 韩子文把顾云朗的事说给韩老三听。 “皇上也愿意放他回归乡野，我们差距应该不是很大吧？” 韩老三冷笑一声：“你平时也算聪明通透，现在怎么倒糊涂上了。” “当初他家里人那般为他筹谋，把他留下，肯定是特别宠爱他，现在他有了出息，又在皇上面前立下大功，他爹娘肯轻易放他离开？” “你真要是挡了他们家的官道，这些官宦人家弄死我们，比弄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除非你愿意当他的男宠，被他养在家里。” 韩子文垂下头，沉默半晌，终是摇摇头。 “不会，顾云朗不会让他们这样做，他会说服他爹娘。” “算了，随便你吧，如果只是你一个人我都不想提醒你，现在你有一家人，可别把我们连累了才好。” “你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比你看得清楚。”韩老三叹口气。 “算了，我们好好做生意，多挣点钱，到时候财大气粗，说不定还能与他们一战。” 韩子文也不愿去想以后的事情，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操心没必要。 他想起另一件事，对韩老三道：“对了，下一次选择自动补货商品，暂时不选你的可乐，我想选保温壶，开个保温壶专卖店。” 韩子文把顾云朗用保温壶喝水，受到大家追捧的事儿跟他说了。 韩老三比较有事业心，立刻应了下来。 “行，反正你那儿饮料多，可乐喝完了，还有雪碧，雪碧喝完了还有七喜，七喜喝完了还有橙汁，足够我喝一段时间，先搞事业吧。” 现在面馆的名气已经打了出来，他想在京城东南北三个方向各开一家分店。 这么一来方便面就供应不上。他想研究着自己做出来。 “真做出来了，还可以直接卖面饼和调料包，顾客拿回家自己吃。京城里来往的行商这么多，买了带在路上，有杯热水，就能吃上热腾腾的面条，想必销量不会比后世差。” 至于面饼怎么做，他虽然不懂，韩子文却知道。 他开超市，对于哪种方便面口碑好，受欢迎，上网查过，顺便查询了面饼制作和料包的制作经过。 其中面饼最好做。 把面条用几根筷子夹出面条的形状，上锅蒸熟定形，再放到油锅炸香就行。 只是要把作料蔬菜包备齐，太麻烦，他们两个人做肯定不行，得开作坊请人，韩子文不太愿意。 还不如等开了地图，卖保温壶，又轻松又挣钱。 到时候保温壶店就让韩老三来打理，不就行了？ 可惜韩老三不肯接受。 “这是你超市里的产出，做得再好，摊子扯得再大，你一走，我就得关门，我得有自己的产业。” 他很看好方便面的发展前景，想做大做强。 韩子文劝不听他，只得等面馆关门后，留在厨房里，陪着他一块研究制作。 他们两人在忙事业，韩小妹的姻缘却来了。 有人上门提亲。 提亲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房东何娘子。 第185章 何娘子的提亲，并不是正式找媒婆上门提亲，而是通过顾婆婆来探韩老三的口风。 在这个时代，基本上都是如此。 媒婆不会贸然上门提亲，一般都是找相熟的人了解对方情形，两家相看过，双方都有意，才会请媒婆，免得亲事不成，对双方的名声不好。 何娘子心思很细密，自然更会小心行事。 自从韩家搬过来以后，她对韩家人印象很好，和韩小妹更是处得像亲姐妹一般。 觉得这个姑娘能干善良，又不多言不语，很合的脾气。 平时买菜接送孩子，两人都是约着一块去，共同语言挺多，关系越来越亲密。 两人相熟之后，韩小妹也就把自己的实情告诉了她，听到她以前受的苦，更是怜惜她。 渐渐的，她就起了心思，干脆肥水不流外人田，把这个好姑娘娶回家。 她娘家表弟孙青阳，和韩小妹年岁相当，性情外貌品行都不错，就是亲事一直不顺，没准他们两人能够千里姻缘一线牵呢。 于是她就把韩小妹的事告诉了她的姨母。 何姨母听她把韩小妹夸得跟朵花似的，找了个时间，到了她家里，想亲自相看相看。 结果一相看，就看上了。 接下来就想让男女双方再亲自相一相，看看对方合不合眼缘。 毕竟要过一辈子，彼此有好感还是很重要。 何娘子想了一圈人，便托顾婆婆去向韩老三说和。 又细细介绍她表弟的情况。 “我姨母家没住在城里，是京郊的农户，家里有几十亩地，虽然不是大富之家，总算吃穿不愁。” “我姨母就只有两个儿子，老大已经娶了媳妇，老二这一成亲，就分家让他们单过，小两口以后自由得很。” “我那二表弟模样不说多出众，还是看过得去，性子也好，人又老实，和小妹合适得不得了，绝不会欺负小妹。” 顾婆婆真心护着韩家人，听何娘子把她表弟孙青阳说得这么好，便起了疑心，装作无意地问。 “听你这么一说，你表弟是不错，怎么这么大年纪没订亲事？” 北方人比南方人订亲定得早，一般来说，她二表弟的年纪都应该成亲了。 “唉，所以说他姻缘不顺，先是订了一户人家，婚期都选好了，那家姑娘得了场病，就没了。” 怕顾婆婆误会，何娘子立刻声明道，“这可不是我表弟尅妻，这亲定了有些年头，那姑娘一直都好好的，听说下地做活，淋了雨得的病，家里人没放在心上，一拖就拖严重了。” 看来这事还是传出了不好的风声，何娘子才这般着急辩解。 顾婆婆却是不在意这些的，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何娘子和韩公子一家人都不错，她愿意帮着牵这红线。 她一拍大腿：“行了，这事包我身上了，我去跟韩老爷提，在外面找个地方，让两孩子相一相，如果能相中，就是他们的缘分。” 这种事肯定不能直接向女方本人提，只能找韩家的长辈，那就是韩老三了。 不过顾婆婆并没有就这么上门，而是让顾峰先到男方的村子去打听那家人的名声，确实如何娘子所说，才放心揽下这事。 她是个麻利人，确定下来后，等韩老三和韩子文从面馆回来，就找上门来。 韩小妹正在做韩大凤的春衣，听到是说她的个人问题，脸一红，抱到针线躲一边去了。 顾婆婆便把何娘子她表弟的情况说给韩老三和韩子文听。 韩老三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还会参与别人的终身大事，听得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倒是韩子文听得很仔细，问了男方的年纪，名字，性子怎么样，家里有几口人，家境如何，家里关系处得好不好。 现在的女子嫁人，不只是男女双方两个人过日子，还牵扯到对方的家庭。 如果是那种不和睦，过得鸡飞狗跳，整日算计斗心眼的家庭，以韩小妹的性子，嫁过去只有受气。 顾婆婆耐心回答，瞟眼手足无措的韩老三，有点鄙视他。 瞧瞧，还是韩公子有成算，做事有条有理，不像韩老爷，啥都不懂，空长了那么大年纪。 第139章 “我悄悄让小峰去何娘子的姨母家打听过了，他们家家境在村里是拔尖的，老两口性情温和，大儿子大儿媳人也厚道，孙青阳为人踏实，舍得干活，话不多，是个顾家的小伙，总之，这家人不错，我觉得可以相看相看。” 既然顾峰都去打听了，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韩子文便做主答应了：“后天吧，后天就在‘清风茶楼’相看，我去包一间茶室。” “清风茶楼”在明德路上，规模不算大，收拾得干净清爽，生意很不错，走过去很方便。 顾婆婆是不太拘礼的，听他这么说，喜气洋洋地起了身。 “行，我这就去回话！我倒希望这事能成，老婆子也沾沾喜气。” 说完一溜烟地跑出院子，往何娘子家去回话了。 韩老三看着顾婆婆欢天喜地的背影，咂咂舌：“这些老太婆这么喜欢替人做媒？怎么就没想着替我也寻一个？” “你不是说要搞事业吗？暂时不考虑？”韩子文白他一眼。 “我当然更希望事业爱情双丰收，这两者又不冲突。”韩老三理直气壮地道。 韩子文懒得和他废话，把这件事告诉了韩小妹。 哪知道这事在韩小妹那生了波折，听了孙青阳的家庭条件，她坚决不答应。 问理由，很简单，不想嫁人！ 韩老三奇怪了：“这事真成了，以后你和何娘子关系更近一步，成亲人了，多好！” 在他看来，孙青阳是个可靠人选，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再说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干嘛不想嫁？” 韩小妹撅着嘴，不乐意道：“你自己不都没有娶上媳妇，还来说我。” 韩老三得意地一挺腰：“你哥我已经有了四个孩子，你能跟我比？”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恍然道：“你该不会喜欢小郎中，想嫁给他？” 话音未落，韩小妹和韩子文齐刷刷瞪向他，异口同声怒斥：“胡说八道！” 韩老三本来还觉得自己找到了原因所在，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劝韩小妹歇了这个心思，冷不防被这两人吼得打个激灵，下面的话全咽进了肚子里。 韩小妹冷着脸，很不高兴指责他：“三哥，你现在说话做事越来越不靠谱，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韩老三扁扁嘴，可不变了嘛。 韩子文适时开口，转移话题：“小姑，你为啥不想嫁人？” 韩老三马上附和：“对，为什么？” 第186章 韩小妹拒绝的理由很简单。 第一个原因，舍不得韩家，舍不得韩家人。 她在青山村韩家受尽了苦，遭尽了罪，韩子文费尽心思把她带来了京城，一手一脚建起了这个家，她对这个家很有感情。 她很享受这样的生活，不想有改变。 第二个原因，韩家人也离不开她。 韩老三和韩子文都很忙，她要照顾小山三兄妹，还要帮着做家事，要是她嫁了，家里的一摊子事怎么办？ 她不能那么自私，找到好的人家就只管自己过得好，怎么着也得把小山三兄妹带大，可以放手了，或者是韩老三娶了媳妇，她才能放心嫁人。 最后一个原因，她对于嫁人这事有种本能的恐惧。 李大力给她带来的阴影太大了。 她不止一次在心里庆幸，幸好小文救了她，和她一块离开韩家，要不然，她没准这会儿正被李大力暴打，甚至有可能已经像他上一个媳妇那样，跳进了冰冷的水里，不在世上了。 现在向她提亲事，她就怕，怕对方是又一个李大力。 她实在不敢冒险。 韩小妹扯着手帕，在韩老三和韩子文面前声泪俱下，有理有据地反对这门亲事。 韩老三被她哭得心里发慌，频频望向韩子文，冲他挤眉弄眼。 你做思想工作有一套，快点出手啊！ 韩子文横他一眼，你平时满嘴跑火车，什么话都能说，关键时刻倒卡壳了。 他柔声安慰韩小妹道：“小姑，不愿意嫁就不嫁，别难过。” 韩小妹也没想到韩子文会这么理解她，睁着一双泪眼，不敢相信地问：“真的？” 韩子文点头：“当然，这种事情怎么能勉强呢，得你自己心甘情愿才好，别人误会就让他误会去，不理他就是，小山他们也离不开你。” 说完，冲韩老三使个眼色，示意他配合。 韩老三接收他的信号，心领神会地瞪大眼：“你这小子，怎么这么自私，真要把你小姑留在家里当老妈子？” 韩子文马上反驳他：“怎么能这么说，小山都八岁了，最多七年，小姑就能脱开手去嫁人，七年很快就会过去。” “七年！七年你小姑都快三十了，能嫁给谁，你这不是害她吗？” 韩老三无视韩小妹那我没事，我没关系的眼神，继续痛骂韩子文。 “哼，这要是传出去，人家都会说我们没良心，耽误你小姑，以后看谁肯嫁给你。你倒无所谓，我就惨了，本来就年纪一大把，现在名声一坏，更娶不上媳妇。” 韩老三自己都说得泪眼盈盈，可怜巴巴。 韩子文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韩小妹眼泪都吓回去了，可怜巴巴地问：“真的会这样？” “那可不，这些京城的老街坊没事聚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要不了多久，这些事就传到满京城都是，说不定人家嫌弃我们刻薄，拖着你不让你嫁人，以后都不会再来店里吃面，面馆都得关门！” 韩老三再接再厉，又添一把火。 韩小妹慌得直扯手帕：“怎么办，我去解释......” “这种事没法解释，越解释人家越觉得我们心虚。” 韩老三抱着胳膊，煞有介事地长叹口气，似乎已经听到了别人对他的非议。 “那怎么办？不嫁人也有不是了？” 韩子文递给韩老三一个赞赏的眼光，接过话头。 “不是不嫁人，不好的人当然不能嫁，可如果男方条件好，人品好，没有必要为了我们错过。其实别人怎么想是小事，重要的是，我们心里过意不去，没准会内疚一辈子。” “其实小姑，你担心的事很好解决啊，我们再请个佣人就是了。也就是帮着买买菜，接送小山他们，再不然，我们还可以请何娘子帮忙，我们付她工钱。” “对对，这法子好！”韩老三直起身，立刻同意，“何娘子顺手帮着做了，还能挣点钱，日子也宽松点。” 何娘子靠收房租过日子，按理一家三口够用。 可是有个在读书的儿子，纸墨笔砚不是小数目，再过几年下场考试，又是一大笔开销，得早早攒起来。 这么一来，银钱就不太够用。 她平时就去外面接点零碎活，挣点菜钱。 只是京城里闲人多，一点小活计，无数个人抢，互相压价，很不容易抢到，抢到了也挣不了多少钱。 韩小妹是知道何娘子家情况的，听韩子文一说，心动了。 韩子文继续说服她：“你看，顾婆婆也很关心你，专门叫顾峰去村里打听孙青阳家是不是厚道人家，大家都这么为你着想，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过上好生活，结果你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就说不愿意.....” “好像是不太好。”韩小妹苦着脸接过话。 “对，我的意思是见一面，不枉何娘子，顾婆婆辛苦一场。也不是说非要嫁给他，你看得上才说后话，看不上就拉倒。” “对对，双向选择。”韩老三又来了个新名词。 见韩小妹一脸疑惑，韩子文给她解释：“不止他选择你，你也选择他，大家都满意才往下说，绝不勉强，如何？” 韩老三瞪起眼睛：“明天我陪你去，谁敢勉强你，我跟谁急！” 于是在韩家父子的劝说加忽悠下，韩小妹终于答应去相看相看。 不过她还是一再强调，就去看看，肯定没有后话。 韩小妹这边答应了，第二天再见到何娘子，何娘子欢喜得很，待她更加亲热，完全把她当成了自家妹子看待。 搞得韩小妹心里暖烘烘，想着就凭有个何娘子这么贴心的表姐，也可以嫁了吧？ 这么一想，对于即将到来的相亲也不那么抗拒了。 相亲那天，韩小妹送完午饭便没有回去，帮着把面馆清洁做了，韩家三人便前往“清风茶楼”。 第187章 韩子文三人到达“清风茶楼”时，何娘子一行人已经到了。 韩子文事先包了一间茶室，何娘子到了以后，给他们点了茶水，又买了一些果子，四人坐在茶室里，边聊天边吃果子。 “清风茶楼”的包间不大，里面就是一张四方桌子，桌子每边摆了一根长凳，一边能坐两个人。 韩子文看了眼，何娘子和一个中年妇女坐在一边儿，另外一边是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年轻小伙坐着。 第140章 那小伙看来就是孙青阳了。 见他们来了，四人忙起身迎接。 韩子文瞟了眼孙青阳。 孙青阳穿了一身簇新的蓝色短褂，看着很精神。 他大约二十岁左右，个子不算高，但很结实，浓眉大眼，五官分明。 眼神清亮有神，就大大方方站在那里，有种爽快劲。 韩子文看得点点头，不错。 韩小妹因为是推不过大家的好意，来应个景，并没有刻意打扮，还是穿的平常那一身。 她走在韩子文和韩老三之间，低着头慢慢进了屋。 何娘子立刻给大家做介绍。 韩小妹听到孙青阳的名字，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就见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自己，眼里是温柔的笑意。 她的脸就像被火烧了，腾地红成一片，忙不迭地低下头，再不肯抬起来。 这一眼，她已经看清了孙青阳的长相。 是她心目中理想丈夫的形象。 踏实稳重，温柔敦厚，让人觉得可以依靠。 孙青阳看到韩小妹眼睛也亮了起来。 韩小妹虽然眉眼不算特别出众，却也称得上秀美。 这段时间在京城日子过得好，不用下地干活，吃食上没有被克扣，心情又舒畅，她长胖了不少，皮肤也变白了，眉头都舒展开来。 再不是青山村那个畏缩懦弱的胆小农女。 加上她身上南方女子所特有的温柔婉约，举止打扮也很得体，一点不张扬。 孙青阳的嘴角立刻就翘了起来。 显然，他很满意韩小妹。 何娘子眼神比较犀利，眼见一扫，还有什么不明白？ 两人看对眼了！ 她立刻招呼大家坐下，一边喝茶水一边聊天。 孙大叔不怎么开口，只顾裂着嘴，笑呵呵听大家说话。 孙家主要是孙大娘和何娘子在说。 何娘子先介绍韩子文开的面馆。 孙家人都听说过。 孙大娘打量着韩子文和韩老三，不住赞道：“早就听说你们的面馆味道特别好，你们真是能干，两个大男人，带着三个孩子，把面馆开得这么好。” 韩老三把功劳算到了韩小妹身上：“全靠我小妹能干，把家里打打理得妥妥贴贴，我和我家老大才能专心做事。” 韩小妹脸红红，低着头不说话。 何娘子便给她剥了瓜子花生，硬塞到她的手里。 她就捏着果仁，一小颗一小颗吃，那斯文娴静的模样，何大娘越看越满意。 这姑娘是个稳重的，配他们家青阳太合适了。 “改天中午你们过来，请你们吃面。”韩老三顺势邀请孙家人。 “那敢情好，我听说你们生意好得要等位置，还真想尝尝。”孙大娘笑眯了眼，立刻答应了。 又说起自己家的情况，“我们呢，就是庄户人家，侍弄几十亩地，屋后种了几亩梨树，秋天梨子长成了，甜得很，你们过来玩，顺道摘点回家。” “才给老二新盖了房子，敞敞亮亮，老二一成亲，就搬过去住，小两口轻轻松松过日子。要是想住在城里也行，再置办一处房子就是，只要孩子们过得好，我们怎么着都成。” 在京城置办房子？ 这么说，这孙家人的家庭条件还不错嘛。 孙大娘接着说：“我和他爹年纪不大，腿脚也利索，干得动活计，以后跟着老大过，有什么事，绝不会蹉磨青阳小两口。” 韩老三从不会在口舌上输人，对方话说得漂亮，他也马上表了态：“这怎么能叫蹉磨，做小辈的，孝顺爹娘那是本分，你们老两口真有啥，他们该干嘛就得干嘛。” 孙大娘和孙大叔对视一眼，喜得眉开眼笑，两只眼睛都眯成了条缝。 这家人不仅姑娘好，哥哥侄儿模样出众，行事还这般通情达理。 这门亲，真是好得没话说。 “韩老爷真仁义，难怪你生意这么好，老天爷都看重你。”孙大娘笑哈哈地道。 孙青阳不说话，只时不时瞟眼韩小妹，嘴角弯起就没下来过。 韩老三问了他几个问题，回答得也中规中矩，不是那种半瓶水响铃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聪明伶俐的人。 又聊了一会儿，眼看该接小山三兄妹放学了，孙大娘让孙青阳去找伙计结了帐，就告辞离开。 临走前拿出一根银簪递给何娘子，何娘子笑嘻嘻地插到韩小妹的发间。 韩小妹的头垂得更低，却没有拒绝。 这是孙家相中了韩小妹，韩小妹也认可了，可以请媒人上门提亲了。 孙家人走了后，韩子文问韩小妹：“小姑，怎么样？我觉得还不错，长得大大方方，端端正正，很踏实。” “对，听说他家就这西门外，坐辆驴车过来，一刻钟就到了，方便得很，你没事随时都可以。” 韩小妹手里捏着颗花生米，转来转去，羞答答垂着头，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韩老三着急了：“小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章程，你说个话嘛。” 韩子文倒是看出来了，笑着道：“小姑肯定还要考虑考虑，不着急嘛，回去让何娘子再稳一稳，先别忙着请媒人。” 韩小妹脸一红，细声细气地道：“三哥，小文，你们觉得咋办好就咋办。” 韩老三立刻哈哈笑起来：“我觉得让何娘子明天请媒人上门好。” 韩小妹脸更红了，头垂得更低，却没有反对，这是同意了。 韩老三拍拍桌子，长松口气。 “总算对得起你三嫂了，她一直担心你的亲事，想给你找个好人家，总算如愿了。” 韩子文和韩小妹听了他的话，猛地抬起头看向他。 “你在说什么？” 韩老三见他们这么大反应，还没意识到有哪里不妥，迷茫地问：“我说什么？没说什么吧？” “你说，你说三嫂......”韩小妹眼里的泪都快流出来了，“三哥，你记起来了吗？你记得三嫂了吗？” 韩老三眨眨眼，他也不知道怎么的，顺口就把那句话给说出来了。 “我想想，好像我还记得你三嫂跟我说过，怕娘像对大妹那样，谁给彩礼高，就把你嫁给谁。” 他说完，激动地嚷起来：“我还真想起来了！” “还有什么，再想想。”韩子文忙道。 韩老三眯着眼回想半天，除了突然冒出来的这一段画面，其他的还是想不起，一片空白。 “看来是要慢慢想起来，让你的小郎中给我扎两针才行。”韩老三冲韩子文挤挤眼。 韩小妹没发现他这话里的含意，双手合十，喃喃地道：“太好了，三哥想起三嫂了。” 她激动地对韩老三道：“三哥，你放心，肯定会想起来。” 韩老三倒是无所谓，想不想得起来，没多大区别，反正就是他那么个人儿了，换不了！ 说定以后，韩老三便去找到何娘子，告诉她，可以请媒人上门提亲了。 第188章 三人说定后，韩子文和韩老三回家，韩小妹去接小山兄妹。 两人到了家，韩子文刚把韩小妹买回来的菜拿出来整理，顾婆婆神神秘秘过来了。 她眼里八卦的光芒闪闪发亮：“怎么样？相中了？” 她很关心相亲的结果，一下午心痒难耐，留意着韩家的动静，听到门响，把手里的活计一放，赶快过来打听。 “相中了，等会儿何娘子回来了，我就叫她请媒人来提亲。” 韩老三现在就是韩家代言人，亲自操心这些事情。 在现代，他身为社会精英，绝对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婆婆妈妈的一天。 顾婆婆地笑了：“不是我自夸，我看好的，就没有不成的。” 听到准确消息，顾婆婆满意地走了。 没一会儿，韩小妹带着韩家三小只吵吵嚷嚷地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何娘子和韩小妹说这事时，被三个小精灵鬼听到了，一回来就兴奋地向韩老三和韩子文报喜。 “小姑要和虎子舅舅成亲了。以后我们就和虎子是一家人了吗？” 三个孩子激动得脸都红了。 往常回家，都是第一时间去喝韩子文替他们准备的果汁，现在却只围着韩老三不放，要他给个准话。 “那可不，你们就是亲戚，当然是一家人。” 韩老三拨弄着算盘，很有耐心地回答。 “三哥，你别瞎说！”韩小妹白他一眼，坐到韩子文身边帮着择菜。 韩老三无语地看着她：“这怎么是瞎说，这是事实啊。” 大凤立刻又问：”小姑以后也是虎子的小姑了吗？” 小山坐在桌前，端着果汁，慢吞吞道：“不对，是小姨，是虎子的小姨。” 韩老三脑子里转了转，摇摇头：“你们说的都不对，你小姑嫁的不是虎子的舅舅吗？那应该叫舅母。” 韩小妹一路上被几个孩子问东问西，早就羞得不行，这会儿听他们认真讨论自己的称呼，心里又羞又气，冲三个孩子道：“快去喝水，别瞎问。” 第141章 大凤和小龙才坐到桌前，端着杯子慢慢喝起来。 只是今天的果汁堵不住他们的嘴，三个孩子只沉默了一会儿，大凤想到一个问题，问韩小妹：“小姑，你要是嫁出去，就不能和我一块住了吗？” 韩小妹听得鼻子一酸，心里不太好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可不，你小姑就有自己的家了。”韩老三插话道。 “我不想小姑走，我想她一直陪着我。”大凤可怜巴巴地看着韩小妹。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们以后长大了，也要离开家，不可能一直和爹娘住在一起。” “我不想离开家，我要和你们住在一起。”小龙喝了口果汁，忽闪着眼睛，脆生生道。 “那不行，好男儿志在四方，哪里能一直在家里待着。” 现在这话听起来倒还是挺正常的，韩小妹和韩子文边收拾菜，边听他们聊天。 接下来小龙问道：“小姑什么时候成亲？我听虎子说，成亲比过年还热闹，要放鞭炮，还有好多好吃的，要来好多客人。” 韩家三个孩子从小跟着韩三嫂在山上住，很少跟村里人打交道，从没见过别人成亲，挺好奇的，很想亲眼见一见。 “小姑，你明天成亲行不行？”大凤乌留留的眼睛转向韩小妹。 “天天成亲！”小龙吼了一嗓子。 韩小妹脸涨得通红，瞪他俩一眼：“你们想小姑明天成亲，是不想小姑留在家里吗？” “唉呀，他们是小孩，什么都不懂，小妹，你别怪他们嘛。”韩老三马上摆出一副慈父架势劝韩小妹。 他转过脸又道，“不过成亲是挺热闹，到时候，大凤和小龙一块儿去给你小姑当金童玉女。” 韩小妹嗔怪道：“三哥，你越说越没谱了，这种事能挂在嘴边说吗？” “这有啥？男婚女嫁正常得很，要是我娶媳妇，我就天天挂在嘴边，一天念三回。” 韩老三根本不在意。 大凤思维又发散到一边了。 “小姑成了亲要生小娃娃吗？我想要个妹妹陪我玩。” “我想要弟弟。”小龙大声道。 “行行行，简单得很，让你小姑到时候先生一个弟弟，再生一个妹妹...... ” 韩小妹再也受不了，“蹭”地站起来，把手上的菜往地上一扔，恨恨地对韩老三道：“三哥，你太讨厌了！” 韩老三挺冤枉，摊开手叫屈：“我怎么了？小孩子向我提问题，我得回答啊，我没乱说一句吧，全都是老老实实回答。” 韩小妹气得一跺脚，扭头回了自己屋，不做饭了。 韩子文瞪韩老三一眼：“瞧吧，你把小姑惹生气了，今天晚饭你来做。” 韩老三扁着嘴，大呼冤枉：“这能怪我？我是在耐心回答他们提出的问题。” 韩子文又指着三个小孩道：“小姑生气了，你们以后不许再说这事。” 三个孩子立刻捂住嘴，频频点头：“再不惹小姑生气了。” 韩小妹只生了一会儿气，很快又出来做饭，韩老三原本打算开开她玩笑，也不敢再提了。 孙家人不知道他们家的这番争执，欢欢喜喜找人算好吉日，请了媒婆上门提亲。 第189章 “顾公子离京前去了梨花巷？去做什么？” 京城西郊顾氏祖宅中，杜家大少夫人陆秋娘在房中听着下人的禀告，拧起眉头，满脸疑惑。 “梨花巷里住了户韩姓人家，他们不是本地人，是顾公子回京后不久，跟着从南方搬过来的，据奴婢的哥哥打探，那家人以前和顾公子还是一个村子的。” “顾公子临走前，是专门去向他们告别。” “这家有位姑娘叫何秀莲，和顾公子年岁相当......” 陆秋娘端着一杯茶盏，染了蔻丹的纤长手指沿着杯沿慢慢滑动。 回到京城的这段时间，陆秋娘重新过回了养尊处优的生活。 和西北流放地的日子相比，天差地别，甚至比十年前的相府生活有过之而无不及。 屋里满是贵重的红木家具，案几上摆着一套黑瓷窑掐金边茶具。 屋角的金缕丝镂空香炉中，袅袅烟气正盘旋升起，散发着幽幽香气，闻之心神安定。 日常吃食更是精细，水果点心应有尽有，想吃什么，只要开口，自有人想法奉上。 顾老神医还专门为她和杜夫人开了调理身体的药方，每日由丫鬟伺候着服用。 她的皮肤气色和刚回来时大不相同，艳丽的姿容已经恢复大半。 今日她穿着一件茜红色的丝质长裙，光滑如水，柔软如云。 坐在椅子上，裙摆仿若一朵红色的睡莲，在池塘中优雅地展开。 她的一头乌发高高挽起，发间插着一根金制步摇。 这步摇呈飞凤形状，上面点缀着几颗红宝石。 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为她本就明艳照人的容貌更增添了几分高贵气质。 只是她眉间仍笼罩着浓重郁气，即使试图以笑容来掩饰，仍然挥之不去，散也散不开。 陆秋娘咬着下唇，将下人禀报的信息串在了一起。 杜明轩和这位何姑娘一块在南方乡下生活，杜明轩回京后，何姑娘和家人随即也来了京城。 杜明轩离开京城，临出发前专门去向这位何姑娘道别。 这么说来，这位何姑娘倒是老四心尖上的人？ 着紧得很！ 难怪婆婆说待公公回来后，要给老四娶个好媳妇，他坚决不肯，说是心有所属。 原来所属的是这么个乡下姑娘！ 陆秋娘抬起头，微眯着眼，好半晌才对下人吩咐。 “等顾公子回京，你再叫你哥哥盯着，看他回来后是不是还会去这韩家。” 待下人离开，陆秋娘“呯”地一声，将茶杯放在桌几上，杯中茶水荡起，溅在她手背上，柔白的皮肤立刻红了一片，她却根本没有察觉。 杜家冤案被平反之后，顾夫人找了一个合适的机会，将顾云朗的真实身份告诉了陆秋娘。 顾云朗就是被报了身故的杜家四儿子杜明轩。 当初杜皇后一去世，杜丞相便察觉到了事情不对，先皇将徐贵妃册封为皇后，情况更是急转直下，弹劾杜丞相的折子如雪片般飞到了皇上的案头。 皇上对于太子的嫌弃也越来越明显。 为了保住最小儿子的性命，杜丞相和杜夫人便想法将小儿子从杜家摘了出去。 在杜家遭受冤屈，发配西北的日子里，杜明轩不得不改名换姓，带着仆从隐于乡间，才得以保住性命。 如今杜老爷将回到京城官复原职，杜家之后会他认为义子，让他重新成为名正言顺的杜家四公子，回到杜家的怀抱。 虽然陆秋娘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当猜测成真时，她却没有一丝欢喜，只有无尽的悲痛和愤怒。 她很想质问杜夫人，她的大儿子，杜家的嫡长孙，只比杜明轩小两岁，为什么公公婆婆在为杜明轩筹谋时，没有将他一块安排！ 还有她的小儿子，才不过一岁，娇嫩得像一朵刚刚绽放的花朵，陆秋娘实在无法想象，他们竟然忍心看着这样一个无辜的孩子赴死。 一想到两个儿子在她怀中慢慢僵硬冷却的小身子，任凭她如何呼喊，也不再回应她，不再叫她娘亲，那种无能为力，撕心裂肺的痛楚，又会将她席卷淹没，令她无法呼吸。 可她不敢，心里的愤怒不敢表露分毫，还得对着杜夫人赔笑脸。 恭贺她的小儿子，自己的小叔子健康长大，如此出色，有勇有谋，为皇上登上龙位立下大功。 杜秋娘越想越痛，抬起头，轻轻笑道：“好得很，你们都好得很！” 眼角却有眼泪滴落下来，眼里俱是寒意。 她抬起手，一把将眼泪抹去，冷冷笑道：“凭什么！” “凭什么你的儿子可以活得好好的，能有大好前途，心爱的姑娘，我的两个儿子只能去死。” “我儿子没有的，你儿子也别想要。” 她的心里就像有无数虫蚁在啃咬，痛得不行。 恨不能一刀将顾云朗杀死！ 如果没有他，公婆肯定会为自己的儿子筹谋。 是他挡了自己儿子生路！ 杜秋娘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越来越阴冷，满心只有一件事。 报仇，替她早死的儿子讨回公道！ 公公婆婆她是不敢惹的，顾云朗是公婆的命根子，也不能动。 但是她可以让顾云朗心痛，让他失去最在意，最宝贵的人，让他如同自己一般，痛彻心扉，夜不能寐！ 这位何姑娘不过是个平民女子，和小猫小狗没什么区别，随便她如何，公婆都不会责怪她，却又能让顾云朗伤心难过，让他体会到自己的痛苦。 简直就是老天爷送过来，让她出气！ 第190章 第142章 孙家人和杜秋娘不同，他们觉得韩小妹是块宝，被他们挖到了！ 选定吉日后，孙大娘便请村里名声不错的张媒婆上门提亲。 张媒婆听说竟然选的是个南方姑娘，倒是奇怪。 “你家青阳模样周正，人又能干，不说咱们村里，就是这十里八村打他主意的也不少，怎么倒选了个没有根基的外地人。” 自从孙青阳的未婚妻病逝后，有好几个姑娘相中了孙青阳，让她上门帮着探口风，结果人家愣是说不急着成亲，过几年再说。 当时她就觉得不过是个托辞，孙青阳年纪一大把，村里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子都当爹了，再过几年，只怕别人家的孩子都要说亲娶媳妇了！ 肯定是她提的那几户人家，他们没看上。 也不知道这个南方来的姑娘有什么本事，竟然一相就相中了。 孙大娘正是满心得意，听她一问，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 把韩小妹夸得天花乱坠，跟天上的仙女一般。 “那姑娘的模样，就跟朵花似的，站在那，秀秀雅雅，斯斯文文，说话也是轻言细语，看着就招人疼，做事又麻利，她姐夫她外甥做生意赚钱，全靠她在家里帮衬。” 何娘子把韩小妹的真实情况告诉了孙大娘，叮嘱她不要往外说，所以对外韩小妹仍然叫何秀莲，是韩老三的小姨子。 “她家里人也都讲理得很，说话有条有理，一说一个笑，我们这些粗人不能比。” “自家开了面馆，就是外城西那家叫‘方便面馆’的，生意好得很，家里不缺钱用。” “她就住在我外甥女家隔壁，和我外甥女处得也好，她是什么性子，我们清楚得很，一点假做不了，以后过了门，两家更亲近，不会生嫌隙。” “我们青阳老实，真要是太伶俐的，他也伏不住，就那姑娘刚刚好，和我们青阳般配得很。” 见孙家这般满意这位何姑娘，张媒婆肯定就锦上添花得奉承两句。 “那你们这姻缘不得了，一个在南方，一个在北方，竟然走到一起，这才叫千里姻缘一线牵呢！” “就是这么说的！”孙大娘更高兴了。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事情也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 不少对孙青阳有点想法的姑娘都暗恨不已，竟然便宜了个南方蛮子！ 还有些村民好奇这家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便趁着进城的时候，找到了韩子文的面馆，借着吃面的机会，正大光明打探这家人的情况。 回来无一例外地都是夸赞。 虽说连地都没有一亩，可是人家的店生意好得没话说，只怕一个月的进项，比村里大部分人一年的都多。 再看那姑娘的姐夫，一表人材，气质出众，她姐是个人物才配得上，那么这个何姑娘肯定也是个出色人，孙家这次确实挖到宝了。 孙家人听了更高兴，聘礼准备得足足的，以至于张媒婆拿到礼单都吓了一跳。 “丝绸五匹，细棉布十匹，麻布五匹，聘饼一担，三牲两对，米酒八坛，各色糖果八盒，茶叶一担，八式海味一盒，妆奁一盒。” 除此之外还有家具，桌椅衣柜木床，连水桶都有。 其他的还有红烛红绸对联，方方面面想得很周到。 最后就是礼金，足足封了六十九两。 加上前面的那些东西，得好几百两。 一般庄户人家娶个媳妇，从来没有这个阵仗，跟娶城里的大家小姐差不多了。 要知道普通人家，礼金二两就不错了，像李大力，给个十两银子就是把媳妇买回家，打骂由他。 以至于村里的姑娘们看了这礼单，恨不能把手帕扯烂。 知道孙家日子过得好，没想到会好成这样。 成了亲还立刻分家，小两口过自己的日子，不用一大家子搅在一起。 这条件可以说十全十美，一点缺点都没有。 早知道是这样，当初怎么就不主动点，想法把孙青阳拿下呢，以后这福就自己享了！ 韩小妹也没想到孙家会这么大手笔，吓了一跳。 等她打开妆奁又吓一跳。 里面有一枚金戒指，一对金手镯，一根金项链，一把小孩子的长命锁，一对小儿银镯，一枚玉佩，一副珍珠耳环，一根玉簪，还有绢帕，头绳，头花，把妆奁盒装得满满当当。 一般农家就是一对银手镯，其余的很少会有，韩小妹抱着这价值不菲的妆奁，纠结上了。 一方面觉得这么多聘礼，是孙家人重视她，心里很甜蜜，另一方面，又觉得是负担。 男方聘礼给得足，女方的嫁妆相应地不能差太多，要不然在婆家会抬不起头。 她自己是一文钱没有，嫁妆全靠韩子文和韩老三准备，如今怎么着也得花上几十两银子，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而且婚期也定得紧，按孙家的意思，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小了，没必要拖太久，最好今年秋后就成亲。 而八月二十八是个百年难遇的吉祥日子，万事皆宜，这天成亲的小夫妻，日子定会和和美美，长长久久。 现在都三月了，离八月只有五个月，短时间里能凑够这么多银钱吗。 韩子文看出她的忐忑，悄声对她道：“小姑，你别担心，神仙给我的东西还多着呢，我进了京悄悄卖了一两样，加上面馆挣的钱，都快有一千两了。” 韩老三对于这门亲事也很有热情。 这可能是近十年里办的唯一一件婚事。 韩子文就不说了，就算跟小顾走到一起，也不可能像这般操办婚礼。 而他自己，媳妇都不知道有没有生下来，更指望不上。 接下来就是小山，等他成亲，至少得是十年以后。 所以这场喜事，他卯足了劲儿，要办得热闹喜庆，让小山三兄妹开开眼，什么叫成亲。 他和韩子文便坐下来，认真讨论韩小妹的嫁妆要准备哪些东西。 聘礼肯定是要全部算到嫁妆里，让韩小妹带回去。 另外还得准备比聘礼略多一点的嫁妆。 当然，不能比男方聘礼高得太多，否则就是扫男方面子。 “得去打家具箱子，要准备衣服、鞋、被褥，绸缎、首饰、梳妆品。” 被褥本是该女方母亲为女儿准备，韩小妹这情况，就得她自己来了。 韩老三把韩小妹带到自己曾经当过伙计的布店，买了一堆红色布料。 在布店掌柜伙计面前狠狠出了一把风头。 接下来的时间，韩小妹除了做饭做菜接送韩家三小只外，便在家里绣嫁妆。 韩小妹针线活还行，不太会绣花，好在顾婆婆和何娘子这方面很不错，没事儿就过来指点她，帮着绣点小东西，聊聊以后两个人的日子该怎么过。 怎么和婆家人相处，怎么和自家男人相处...... 韩小妹虽然害羞不语，却还是很认真地听着。 她现在满心憧憬着未来的生活，有时候又会忍不住心里发慌。 这日子实在太过美好，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第191章 韩小妹的亲事说定后，韩子文和韩老三便忙碌起来。 韩子文负责盯着木工师傅给韩小妹打家具，韩老三则忙着研制方便面的材料包。 在韩子文的帮助下，蔬菜包，蘸料包和粉料包终于研制成功。 这天下午，他们煮了一碗最受顾客欢迎的红烧牛肉面，尝了尝，味道一点不比现代厂家做的差。 韩老三端着面碗恨不能仰天长啸。 在这个世界，他有自己的拳头产品了！ 接下来，他要甩开膀子大干一场！ 他掰着手指向韩子文细数：“得租间屋子，请两个工人，专门生产方便面。” “等量上去了，先在北门开间分店，这里交给你经营，我去北门开拓市场。” 他选择北门是有考量的，他以前就在那边混，比较熟，生意更容易起来。 北门店开起来后就可以缓缓，再开间专卖成品方便面的铺子，争取销往全国。 “只要销量上去了，我们只管坐着数钱。” 韩子文没有被他的情绪影响，反而很冷静，挑了一夹面，眉头蹙在一起：“你不觉得和超市里的方便面相比，少了点什么味？” “少味儿？少什么味儿？” 这几天韩老三一直在忙着品尝各种比例的调料混在一起有什么不同，味觉都有点失灵了，没觉得少了什么味。 韩子文让他坐下，自己煮了一碗红烧牛肉面让对比着尝。 韩老三左吃一筷子，右吃一筷子，不得不承认，超市里拿出来的面确实要好吃一点。 好像多了股特别的鲜味。 真要说是什么味，又形容不出。 他抠抠脑袋，眨巴着眼睛想了半天，像是明白了什么。 “我说当初吃这方便面，就觉得特别好吃，和我以前吃的有点不一样，我还问过你是什么牌子的，你记得吗？” 第143章 现在吃习惯了，感觉倒不像第一次吃时强烈。 “对，我也有这感觉，莫不是这超市还能让食品变得更美味？”韩子文沉吟着道。 相当于有美化的效果？ 如果这样，洗发露沐浴露的效果也更好？ 难怪卖价昂贵，还是特别受欢迎，供不应求。 这么说来，下次再有开启自动补货功能，还是得以食品，护肤类的为主。 保温壶，焖烧杯这种再美化也美化不到哪去。 韩老三点头同意。 “现在怎么办？做好了还得在你的超市里过一遍？”韩老三很不乐意。 韩子文倒是没意见：“可以啊，我怎么着都行。” 这还是没有独立嘛，还是得靠韩子文。 如果大家没有吃过面馆的面，他的面可能会受欢迎，可现在有珠玉在前，两相一比较，肯定会有影响。 而且这个时代没有塑料真空包装，真要卖成品，怎么包装，怎么能让面饼长时间保存不变味，也是件麻烦事。 韩老三立刻泄了气，再没了斗志。 既然是这样，再努力也没有意思了。 他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一旦想清楚，立刻决定停止创业，不再把精力投进去。 他打算再多看看，研究研究，寻找适合他的项目。 只是心情难免会受影响，整个人一下焉了，笑容都很勉强。 韩子文看他唉声叹气，便做他思想工作。 “其实你开始做这个我就不太同意，只是你坚持要做，我才没有反对。” “你想想，我为什么面馆只开中午？真要销量大，可以从早上卖到晚上，还不用另外租铺面。” “我采用的是饥饿营销战术，只有在我这，只有这个时间段才能吃到这碗面，物以稀为贵，生意想不好都难。” “你要是到处都开上，这个优势就没了，说不定花费的人力更多，却不会有更好的效果，性价比不高，不划算。” “你是搞销售的，应该能算得出来这笔帐吧？” 韩老三这才明白了，恍然道：“原来是这样，你怎么早不提醒我？” “你不是想干自己的事业吗？我让你卖保温壶你都不肯，我怎么好拦你。” 韩老三感动了，用力拍着韩子文的肩膀，抹了把眼里不存在的泪水：“兄弟，你实在太够意思了，这番心意我领了！” 韩子文瞥他一眼，终于不想着占便宜了。 他再接再厉继续道：“你就是我们面馆的形象大使，面馆根本离不开你，你真要去搞事业，这里的生意肯定会受影响，到时候那边也没起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话让韩老三更是受用，故作为难地纠结半晌，终是答应下来。 “既然我这么重要，行吧，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还是一块上吧。” 只是没想到，韩老三创业之路受挫，感情之路却迎来了曙光。 “黄记米铺”掌柜的女儿黄翠芝，曾经对韩子文一见钟情，想让丁牙侩帮着牵线，可惜韩子文拒绝得干脆，一点余地也没留。 黄翠芝却是念念不忘，在回忆里不断美化韩子文，令他的形象越来越完美，越来越让她放不下。 不过她不急，只要韩家的面馆开下去，迟早会到她家来买白面，到时候两人就能搭上话。 她相信凭她的相貌气质家世，韩子文见到她，肯定会对她心生好感。 卖价给他算便宜点，多聊聊天，没事多走动下，等彼此熟悉了，自然就水到渠成。 她到底是个女孩子，不能表现得太急切，要不就太掉价，以后两人成了亲，对方也不会珍惜她。 黄翠芝打算得很好，一直不急不忙在店里等着韩子文上门。 哪知道这都几个月过去了，他失散的爹找到了，几个弟妹上了学堂，招了伙计，做起了外卖，小姨订了亲...... 他家发生了这么多事，就是不来买面粉！ 黄翠芝坐不住了，干脆约上她堂姐黄玉芝一块来面馆里看看。 她的堂姐黄玉芝比她大五岁，性子泼辣爽利，很大气。 她前面嫁了个男人，不到一年男人死了，没有留下一男半女。 婆家家境不错，想让她守寡，再从族里挑一个嗣子，继承香火。 黄玉芝正值青春年华，哪里肯干，直接跑回了娘家，不回去了。 娘家一帮兄弟去婆家把她的嫁妆拖了回家，她便长住下来。 常言道，先嫁由爹娘 后嫁由自己，她现在有着丰厚的嫁妆，吃穿不愁，日子过得优哉悠哉，不着急再嫁。 用她的话来说，这一次她定要擦亮眼睛，好好选个如意郎君，看准了再嫁。 知道黄翠芝的心思后，来面馆吃面就是她鼓动的。 她理直气壮得很，不过是来吃碗面，并不是特意来相男人，不算什么。 其实是她被黄翠芝念叨韩公子如何如何好念得好奇了，想亲自来见识下是怎么样个神仙人物。 第192章 现在韩家面馆的外卖业务越来越红火，越来越多的顾客要求送面上门，就连前面几条街的商家住户都找他们订外卖。 两个小伙计忙不过来，又招了一个小伙计帮着送外卖。 店里虽然还是能上满客，却不用再等座。 这天中午，快到面馆关门的时间，店里已没有了几个客人，韩老三正在和顾峰说话，就看到两位姑娘走了进来。 她们长得有点像，皮肤微黑，细眉俊目，眉宇间透着一副泼辣干脆劲儿。 身上的衣服都是细棉布，衣服上还绣着精致的花样。 走在前面的那位年纪轻点，十八九岁年纪，一身桃红色的春装，头上还扎着一朵桃花，看着青春洋溢，活力四射。 再看后面那位，年纪稍大点，穿了身豆青色的衫裙，梳着妇人头饰，鬓边有朵小得不起眼的小白花，是寡妇的标志。 与前面的年轻女子相比，这位妇人身材婀娜多姿，举手投足间多了份成熟的韵味，显得更有魅力。 韩老三心里一动，这位姑娘倒是和我般配。 不过他只是在心里想着，面上丝毫没有露出来，满面春风地迎上去。 他温柔笑道：“两位姑娘，你们想吃什么面？我们这里有红烧方便面，番茄方便面，香辣方便面......” 黄翠芝看着韩老三，脸上露出惊骇的神情。 怎么一段时间没见，韩公子憔悴成了这样！ 眼角有了细纹，皮肤也黑了，整个人起码老了十岁不止！ 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难道是开面馆太辛苦？ 韩老三见她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笑容收了收，轻声问：“这位姑娘？” 黄翠芝一个激灵，马上反应过来，这不是韩公子，是和韩公子相认的亲爹！ 大家都说两人长得像，还真是像啊！ 当然仔细看，还是有差距，似乎韩公子要长得秀气点，这位要硬朗点。 她试探着问：“韩老爷？” 韩老三展颜一笑：“对。” 于是两位姑娘，四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韩老三的脸上转来转去，像要在他的脸上看出朵花来。 韩老三的心理素质十分好，任凭她们查看，仍然笑容不改，做出邀请的姿势，把两人往店里请。 “两位姑娘，请里面坐，想吃什么，尽管跟我说。” 他面上镇定，心里其实已经诧异上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一进来就盯着我不放，这是看上我了？ 他是不在乎年龄差距的。 不是有句话说了吗？ 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地区不是差异，体重不是压力，性别没有关系，爱情才是第一吗？ 他自认为除了年龄大点，什么都合适，也许人家姑娘不在意呢。 而且这两位姑娘各方面都合他的意，没准就是其中一位来相看他的。 想到这儿，他打出十二分精神，表现得成熟稳重，温文尔雅，将自己最出色的那一面展现了出来。 他给两位姑娘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沉声招呼顾峰：“小峰，快点把桌子凳子抹干净。” 顾峰也是有眼力劲儿的，见他对两位姑娘殷勤备至，心里有了点儿数。 韩老爷这是春心萌动了！ 他提着帕子跑过去，赶快擦擦桌，抹凳子，抹完之后也不逗留，把所有机会全部奉献给韩老三，任由他发挥。 韩老三对他的这一番举动很满意，只是遗憾顾峰没有在两位姑娘面前称赞自己两句。 不过他马上又安慰自己。 没关系，这面条还没上呢，有的是机会。 刚进门就夸奖，显得太刻意。 在他的推荐下，黄翠芝点了红烧方便面，黄玉芝点了番茄方便面。 每人再加一个煎蛋。 韩老三马上就去厨房门口把她们点的面告诉了顾峰。 正好有客人上门，韩老三又得去招呼，还不忘风姿卓然地向她们致歉。 第144章 “两位姑娘稍坐，我去去就来。” 黄玉芝看着韩老三的背影，捅捅黄翠芝：“你看上的是他？” “不是，这是他爹。” 正说着，韩子文从厨房端了面出来，对着韩老三道：“今天面条没有了，就到这了。” 他说着扫了眼面馆里的客人，看到黄翠芝，眼里一丝波动没有，和看旁边那位大汉毫无区别。 刚经历了韩老爷的体贴周到，再面对韩子文的冷淡，黄翠芝苦涩了。 韩子文这样，明显是没看上她啊。 她吃着香喷喷的面，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黄玉芝倒是很激动，问她：“刚才出来那位就是你看中的人？模样是不错。” 黄翠芝摇摇头：“没戏，他看见我一点感觉没有，难怪丁牙侩说他已有心仪之人，看来是真的。” 而且有了韩老爷的热情做对比，韩子文似乎也没有那么让人心动了。 她那颗萌动的春心，一瞬间冷却了下来。 黄玉芝眼珠一转，立马道：“我觉得他爹不错。” 这位韩老爷温和儒雅，风度翩翩，待人接物如春风扑面，让人感觉很舒服。 虽然年龄大了点，有点沧桑，却另有一番魅力，并不输给那位韩公子。 “他爹？”黄翠芝诧异了。 旋即嗔怪地道：“你说的什么话，年纪太大了点，我再怎么着，也不能嫁鳏夫。” 黄玉芝坐直身子，不紧不慢地搅着面条，脸却红了：“和我呢？相配吗？” 黄玉芝归家后，韩老三是第一个让她心动的男人。 论起来，各方面条件比她亡夫还好得多。 她是个干脆人，心动就要行动，不让机会流失。 黄翠芝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正要说话，韩老三过来了。 “两位姑娘，觉得小店的面条怎么样？可还满意？” 黄玉芝一看见他，心怦怦乱跳，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黄翠芝看一眼韩老三，再看一眼黄玉芝，对着韩老三露出高深莫测的笑。 “满意，满意得很！” 第193章 自从两位黄姑娘来面馆吃过一次面以后，韩老三发现年纪大的那位黄姑娘，时不时会带着小丫鬟过来吃碗面。 每次还都是选快要关门的时候来。 这个时候店里人少，韩老三没什么事，便经常坐在旁边，陪她聊天。 开始是介绍自家面条的各种特点，到后来就说起自己的见闻。 他前世家境不错，又爱好旅游，国内国外到处跑，加上读了不少书，很有点见识，说话风趣，言之有物，常常把黄玉芝逗得哈哈大笑。 反正他是从南边渔村过来的，来到京城，要路过很多地方，说起这些事，一点不会让人怀疑。 两人越聊越投机，越来越熟悉。 韩老三知道了她叫黄玉芝，今年二十五岁，曾经嫁过一个男人，现在已经带着嫁妆归宗回家，是自由身。 想嫁谁就嫁谁！ “你婆家同意你归宗？”听她这么说，韩老三很吃惊。 “不同意也得同意，大周律法支持，我们又不是什么高门贵户，把名声看得比命还重要。” 韩老三倒是不在意她寡妇的身份，他自己不仅是鳏夫，还有四个孩子，比她的条件差远了。 他只是不知道大周朝这般人性化，竟然支持寡妇再嫁。 在他的印象中，古代妇女的男人死了，都得呆在婆家替丈夫守节，很少有再嫁的。 黄玉芝是个健谈的，把她归宗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韩老三听。 “我婆家人肯定希望我替我那死鬼男人守着啊，我不干，凭什么？” “他要是对我好，心疼我，我们两人感情好，我为他守，我心甘情愿。” “可我那男人就是色鬼，刚成亲不到一年，就纳了三个小妾，还没事在外面喝花酒，我早受不了，寻思着要跟他和离，结果他自己喝醉酒了，跌进河里淹死了。” “这样的人，我替他守一年，已经对得起他了，还想让我守一辈子？做梦！想都不要想！” “我直接回了娘家，跟我爹娘说我要归宗，我是家里最小的女儿，爹娘最宠我，立刻就答应了。” “我婆家是不答应的，跑来我家里闹，不肯还嫁妆，骂我丢人现眼，坏了他家的名声，见我家根本不买账，又给我说好话，只要我肯答应回去，一定会好好待我。” “我才不干，让我回去这么守着，我宁愿死了。” “再说了，归宗这事，按照我们大周的律法，只要娘家人愿意接我回去，婆家人根本管不了，要是拖着不放，我可以去衙门告他们。” “最后吵闹半天，他们还是只能放我回家。” 她说着，像是想起韩老三的身份，捂住嘴，打断了话头：“韩老爷，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做不妥当？” 黄玉芝觑着眼，注意观察韩老三的神情，想看他是什么态度。 如果和她的死鬼男人一个鼻孔出气，她立马起身就走，再也不来了。 这样的男人，长得再出众，再温和儒雅，她也不要！ 韩老三平时虽然吊儿郎当，品行却很端正，立刻一拍桌子。 “怎么不妥当？妥当！成了亲就应该彼此忠诚，哪能只要求一方？你那男人做得不地道，死了好！” 黄玉芝听了他的话，立刻喜上眉梢，眼里满是如水的温柔：“你真这么想？不是哄我？” 韩老三义正严词：“我说的是真心话，我就愿意一生一世一双人，纳那么多妾干嘛，一天天吵架，吵得脑袋疼。” 这个态一表，黄姑娘来得更勤了。 现在韩老三整日笑容满面，眼角的细纹似乎都淡了不少，特别注重收拾打扮，陏时都是一副光彩照人的骚包样。 每次黄姑娘走了之后，韩老三还会亲自把人家送出大门，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邀请她下次再来。 不止顾峰，就连平时呆在厨房里的韩子文也看出不对来。 这天回到家里，趁韩小妹去接小山兄妹，只有两人在家时，韩子文没忍住，问韩老三：“你是不是找到真爱了？” 韩老三一向很喜欢炫耀，哪个女的多看他一眼，就会向韩子文分析别人是不是对他有意，这次却非常沉得住气。 听了韩子文的话，正在记帐的韩老三立刻停止拨动算盘珠，眨巴着眼睛，表现得很无辜。 “什么真爱？你在瞎说什么？” “瞎说？那位黄姑娘是怎么回事？我看你们这情况是郎有情妾有意啊。” “啊？你们看出来了？” 韩老三脸上难得地现出了红晕，低垂下头，害羞了。 韩子文无语了，就你们那情深深雨蒙蒙的样，瞎子都能看出来！ “看得真真的！你不是一直想娶媳妇吗？要是感觉不错，就探探她口风，如果她有意，你赶紧上门提亲，省得你天天抱怨娶不到媳妇！” 韩老三却有点扭怩。 他就是个说话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平时闹腾得凶，现在见真章了，又开始东想西想，顾虑重重。 首先便是他对于表白感情有巨大的心理阴影。 他烦恼地乱拨着算盘珠子，把担心说给韩子文听。 “我害怕呀，你看我第一次准备向我的女神表白，就把我甩到这里来了，第二次我准备提亲，结果跑出来四个孩子来，这第三次，我怕又会出什么不好的事。” 这话韩子文不太爱听，马上板起脸。 “怎么？多了四个孩子对你来说是不好的事情？你自己看看，以前你是布店小伙计，现在呢？任谁见你，都要叫一声韩老爷，身份上了几个档次，你敢说是不好的事？” 韩老三手一顿，张张嘴，仔细一想，只能承认。 “行行，是好事，可我还是担心啊，怕出不好的事嘛。” 韩子文不想理他了：“那你一天天地念叨着想娶媳妇干啥？” “唉......”韩老三叹口气，可怜巴巴地看着韩子文，“你要理解我嘛，我这辈子第一次谈恋爱，有点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韩子文瞪大眼，上下打量他，不敢相信：“你脸皮那么厚，竟然没有谈过恋爱？” 韩老三白他一眼：“那当然，读书的时候家长不许早恋，让专心学习，工作后又一心忙事业，天天追在医生护士身后跑，随时都在出差，稍微有点空闲时间不是在接送专家，就是在跟门诊，根本没有时间谈恋爱啊。” “现在我和黄姑娘才认识几天，彼此都还不了解，总觉得谈婚论嫁早了点。” “再有就是，她家不是在内城开了粮店吗，那地方普通人不能去，只怕他家世不凡，我们的身份配不上。” 还有一点最重要，黄姑娘把自己的事告诉了韩老三之后，并没有过多的暗示，两人的状态更像是......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韩老三想了半天，终于想起这句话。 第145章 这很难不让韩老三认为，黄姑娘只是把他当成了男闺蜜，单纯的找他聊天诉苦。 韩子文简直对韩老三刮目相看。 没想到他平时大大咧咧，心思竟这般缜密，一瞬间考虑了这么多问题。 既然发现了问题，那就一个个解决呗。 第194章 关于表白会出意外的问题，这个可以暂且放在一边，韩子文也不能给他准话。 接着是彼此不了解...... 那就找人打听啊！ “丁牙侩是现成的包打听，问他就行，你现在不是和他好得就跟两兄弟一样，他准保替你打听得仔仔细细。” “再不济还有顾峰，找他，绝对没有问题。” 至于黄姑娘是不是有意？ 韩子文觉得是有的，要不然也不能把自己的事情告诉韩老三。 “我就不信哪个寡妇会把自己归宗的事到处跟人说，绝对是对你有想法！” 韩老三却没有信心：“那她怎么不给我点暗示？” 感情的事，韩子文也是半罐水响钉铛，完全凭感觉。 他猜测道：“估计还想考察你吧，虽然她提出的问题你答得不错，可漂亮话谁不会说，还得看你实际行动。” “这第二次婚姻，她肯定得慎之又慎，你要是真的对她有意，就好好表现吧。” 韩老三思索了半天，决定接受韩子文的建议，先打听清楚黄姑娘家里的情况。 如果门弟太高，他就不打算再有非分之想。 虽然说黄姑娘说她是再嫁由己，可双方差距太大，肯定会面临很多问题。 他不想两人都投入感情之后，再因为这种原因，不得不分开，彼此受折磨。 还是早点弄清楚比较好。 他不像韩子文那样，整个一恋爱脑，只顾着喜欢，根本不去想合不合适。 韩子文不知道自己被鄙视了，还在替他想法子：“没事，打听清楚再说嘛，实在不行，做朋友也不错。” 韩老三又想起了个问题：“对了，她还问我，我们家卖面条，为什么一直没有买过面粉？” “啊？”韩子文诧异地张大嘴，紧张问，“你怎么说的？” 韩老三马上恢复了精气神，得意地挺直腰。 “我反应多灵敏，脑袋多好使，眼珠一转，就想到了答案。” “什么答案？”韩子文见他卖关子，踢了他一脚，“快说。” “多简单，我就说我们直接去乡下，找农家收的，这样要便宜一点，我们小本买卖，想尽量降低成本。” 这说法倒是靠谱。 “黄姑娘信了？” “那可不，还挺理解，说我们粗中有细，会打算。” 韩子文松口气，便让韩老三去找丁牙侩打听黄姑娘的家世。 韩老三却不愿意，怕丁牙侩嘴不牢，把这事给泄露出去，让黄姑娘知道了，大家见面尴尬。 “找顾峰吧，让他悄悄打听，别张扬。” 顾峰也是个八卦爱好者，韩子文把事一交待给他，立刻打听得清清楚楚。 据他打听到的消息，黄记米铺其实是一位高官夫人的嫁妆。 黄玉芝她爹和堂妹黄翠芝她爹，是这位夫人的族兄，被请来帮着打理铺子。 身份也是平民，不过家境不错，日子很过得去。 韩老三的顾虑又少一样，这么看来他和这位黄姑娘各方面都很般配。 既然如此，韩老三便把自己的意思透露给了黄姑娘。 黄姑娘却按兵不动，不说行也不说不行，仍然没事就往韩家面馆跑，对韩老三也很关心。 估计想多享受几天单身生活，不愿意太快走入婚姻。 两人时不时还约着一块出去喝茶，赏花，看戏。 倒像后世的恋人那般。 韩老三还挺满意这样的状态，他前世没有谈过恋爱，现在就补上吧。 现在先忙韩小妹的亲事，等她出嫁了，再考虑自己这事也不晚。 不知不觉间，天气越来越暖和，顾云朗已经离开京城四个多月。 韩子文在心里算了算，应该已经和他爹爹兄长从流放地启程，往京城走了。 估计最多再过一个月，就能回到京城。 面馆里吃面的众人也经常讨论这个话题，说起当今皇上对这位杜丞相的重视。 丞相位虚着，等他回来上任。 丞相府已修整好，只待他们一家回来，就能入住。 不过大家都认为，杜丞相值得皇上这般对他，因为他在任上时，是位清正廉洁的好官，一心为百姓着想。 “杜丞相学贯五经，才高八斗，治国有方，是位难得的好官。” “可不是嘛，他那会儿真是深受我们老百姓的爱戴，比卖国贼徐丞相强得多。” “杜丞相就是太正直，不畏权贵，敢于直谏，才会被人冤枉，流放西北。” “好在冤案平反了，杜丞相回来了，我们老百姓以后的日子好过了。” “杜丞相的三个儿子也是人中龙凤啊，这次回来肯定也会官复原职，一家子都是我们大周的栋梁。” 韩老三在旁边听得直撇嘴，当初好像你们也是这么夸徐丞相的，这风向变得真快。 这样的议论每天都能听到，韩老三和韩子文对于这位即将回城的杜丞相的情况已经非常了解。 不过这些议论越多，再看到韩子文满怀期待地盼着顾云朗回京，韩老三就越担心。 自己家和杜家的差距实在太大，只怕老大的感情之路不会太顺畅，到时候他肯定会伤心。 他在心里盘算着，哪天和老大好好聊聊，让他做好心理准备，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不至于受伤太深。 只是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说，顾云朗便回来了。 一到家，稍事休整，立刻带着顾林来了韩家。 第195章 顾云朗回京前两天，顾峰便给韩子文透了气儿。 杜家的随从加快马加鞭，提前回到京城给家里报了信儿，说就这两天，杜丞相　一行人就会到京城，让家里做好准备。 于是韩子文开始心神不宁，随时竖起耳朵，探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消息也在京城里传扬出去，大部分京城人都知道了，杜丞相流放西北十年后，就快回来了。 于是大家议论得更热烈了。 除了讨论杜丞相，还有人聊起了接他回京的那位顾公子。 对于这位顾公子，大家又是一番赞叹。 每天都有人聚在一起，把自己知道的顾云朗的信息奉献出来。 经过大家的拼凑，顾云朗的形象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完美，已经成了天神一般的存在 有个年长的老者夹起一筷子面，摇头晃脑地感叹。 “不得了，年纪轻轻，就被顾老神医收为关门弟子，这可是多少人想都想不到的。” 他背后那桌的一个中年男子，像是知道内情，立刻接话，侃侃而谈。 “听说他是顾老神医族里的孩子，模样长得俊，人特别聪明，要不然顾老神医怎么可能会收他为关门弟子，这几样条件可是缺一不可，普通人家的孩子你看看顾老神医会不会收。” “要不然医术会那么好，一点不比顾老神医差，当今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由他替皇上诊平安脉呢，现在也是特别信任他。” “武艺也高强，当初外族人攻打皇宫时，就是他把外族首领一箭给射死了，才把皇上和先皇解救出来，要不然这场仗，还有得打呢！” “模样更是一等一的俊俏，京城里公子哥就没有几个能比得上他。” 一位中年大婶忙插话。 “这么厉害，岂不是那些官家小姐争着想嫁给他？” “这就不知道了，我又不是媒婆，估计差不多吧。” 中年男子显然对婚嫁之类的不感兴趣，立刻住了嘴，认真吃面。 他对面的人频频点头：“皇上确实信任他，要不然怎么会专门派他去接杜丞相回来，这一路上可是凶险得很，稍微不对劲儿，就要出事儿。” 也有人提出质疑：“他这么厉害，立了这么大的功劳，皇上怎么没有给他封官呢？” “可能想等这差事办完了再封吧，皇上的心思，岂是我等小民能猜测的。” 又有人道：“其实认真说起来，他和杜丞相还有点亲戚关系呢。” “你瞧吧，顾老神医是杜丞相的老丈人，他又是顾老神医的族人，说来说去，两家还真是亲戚呢。” “这身份尊贵，模样好，本事高，皇上再给他封一个大官，再娶一个官家小姐，这位顾公子的前途不可限量，搞不好下一任丞相就轮到他来当了。” 韩老三听得直摇头，小顾同志的名声越盛，和韩子文的身份差距就越大，对两人的关系就越不利呀。 韩子文也在厨房里听到了大家的议论，心里有点骄傲。 没错，顾云朗就是这么优秀，比你们想象中的更优秀。 第146章 他还会打猎，捕鱼，缝衣服，做饭做菜。 这天下的事，就没有他不会的！ 当初他爹娘硬逼着他学本事，还真有点效果。 当然，也得顾云朗自己够聪明才行。 他相信，以顾云朗现在的才华远见，智慧胆识，相比那些朝臣，有过之而无不及。 韩子文不禁开始在脑海中想象顾云朗穿着官服，在朝堂上面对群臣，面对皇上的模样。 他肯定仍是清清冷冷，言辞犀利地提出自己的见解，让人无法辩驳。 而他长时间待在乡下，深入了解了百姓的日常生活和疾苦，会更加体恤民情，关注民生，努力为百姓谋福利，成为清正廉明的好官。 或者，留在京城走上仕途，帮着他爹爹打理朝政，才是他该走的路？ 不过韩子文马上摇头，顾云朗说过他不喜欢当官，就喜欢过平静的生活，就愿意和他在一起，在乡下当小郎中。 他当然得尊重顾云朗的选择。 只要他开心和满足，才是最重要的，自己又何必为这些事情烦恼呢？ 要是有一天，顾云朗的想法变了，想留在朝堂再说吧。 虽然他想通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韩子文的情绪不太高。 收了工回家也闷闷不乐。 韩老三看他无精打采，很是奇怪：“怎么了，你的小顾要回来了，你应该高兴才对，苦着脸干嘛？” 韩子文不太想和韩老三说话。 韩老三不太赞同他和顾云朗的关系，真要说出自己的烦恼，韩老三肯定又会有一番关于身份差距的长篇大论，让他做好思想准备。 韩子文摇摇头，没好气地怼他：“管好你的黄姑娘就行了，好好的一个男人，老是这么八卦。” 韩老三瞪起眼，很不满：“喂，老大，你这是吃了炸药？我好心问你一句，你竟然敢拿话顶我！你个不孝子！” 韩子文嘴角抽了抽，这人真是不占便宜就会死。 不过韩老三并不是真的生气，很快凑到他面前，小声道：“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不管怎么样，你还是应该做两手打算，万一......” “别说了，不想听。” 韩子文心烦意乱，不想听他往下说。 “那就说点你想听的，你家小顾那么优秀，会不会真的像客人们说的那样，有一天能当上丞相，那我岂不就是丞相的亲戚，皇宫随便我去？”韩老三欢喜地道。 韩子文扭过头去，没有答话。 这天晚上，韩小妹做好饭菜，让韩子文去巷口叫三个小孩子回来吃饭。 韩子文答应一声，便从屋里走了出来。 刚走到院门口，忽然听到院外似乎有熟悉的脚步声。 轻快而急促......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随着那声音的节奏砰砰跳了起来，下意识加快了步伐，迅速出了门，朝着巷口望去。 果然看见顾云朗沿着小巷快步走来，身后跟着顾林。 韩子文停下了脚步，他呆呆地望着顾云朗，仿佛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嘴里不禁喃喃道：“回来了？” 第196章 顾云朗本来想给韩子文一个惊喜，没想到他就站在门外，心里无限欢喜，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韩子文。 “小文......” 他的眉目舒展，笑容明亮得如同夏日午后的阳光，灿烂而耀眼。 韩子文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一下走过去，一把抱住顾云朗。 顾云朗的笑容更深，紧紧将他搂在怀里：“小文，我回来了。” 他身上散发着韩子文熟悉的药香，与浓烈的男子气息交织在一起，既阳刚又清冷，令人无法抗拒。 韩子文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捏了把他腰上的肌肉：“你又瘦了。” 顾云朗笑起来：“我这是结实。” 韩子文猛地醒悟过来这是在外面，两人一激动，有点忘形了。 好在他们的拥抱姿势比较正经，在外人看来，可以理解成好兄弟见面时的拥抱，没那么引人遐想。 他直起身，离开顾云朗的怀抱，招呼身后的顾林：“你们快进屋坐，我去把小山他们叫回来。” 顾云朗拉着他的手不肯放，扭头对顾林道：“你去巷口叫小山吧，我跟着韩公子先进去。” 顾林正在后面手足无措，听了顾云朗的话，转身就跑：“是，公子。” 韩子文也不坚持，拉着顾云朗进了院子。 巷子不起眼的角落，杜家大少夫人派来盯梢顾云朗的那位下人，却是看着他们的情形目瞪口呆。 这两人是不是太亲热了一点？ 怎么有点小别胜新婚的感觉？ 想到之前听说这家里的何姑娘在乡下定了亲，难不成这位顾公子的心上的人不是何姑娘，而是这位韩公子？ 糟了，得赶快去跟大少夫人说一声，免得闹出乌龙来！ ＊＊＊ 顾云朗随着韩子文进了屋，帮着收拾桌子端菜的韩老三见了他，手顿住了。 “咦，小顾，你怎么回来了？” “三叔，我回来了。” 韩小妹听到动静赶快跑出来，惊呼道：“小郎中，你回来了！太好了！路上辛苦吧，看着怎么又瘦了。” 与离开时相比，顾云朗的形象发生了显著的变化。 他的脸颊明显凹陷，身材也变得更加瘦削，皮肤也黑了许多。 精神状态却很好，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给人一种充满活力、自信满满的感觉。 听了韩小妹的话，他摸了摸脸：“是吗？路上倒没有觉得辛苦。” 韩小妹忙招呼他：“今天你可不能走了，得留在这里吃饭。” 顾云朗也不客气，马上答应下来：“今天就是来蹭饭吃的。” 正说着，顾林把三个孩子叫了回来了，登时又是一片混乱。 三个孩子冲着顾云朗又蹦又叫。 “小郎中！” “小郎中!” 就连阿黄也激动得摇着尾巴，围着顾云朗转圈圈。 韩老三摆出当爹的派头，一个孩子敲了一下：“没大没小，叫顾公子。” 顾云朗笑眯眯地，毫不在意：“没事，就叫小郎中，我都习惯了。” 说着把自己在路上给韩家人买的礼物拿出来，送给大家。 屋里一片欢腾。 顾林又去隔壁把顾峰和顾婆婆一块吃饭。 屋里人太多，韩家的小桌子根本坐不下，顾峰赶快回去，把他们家的大桌子给搬了过来。 两家人的饭菜摆在一起，加上顾林从外面买的熟菜，摆了一桌子，很是丰盛。 大家一阵推让，在桌前坐下。 顾云朗毫无疑问地和韩子文坐在了一起。 顾林顾峰老实站在顾云朗身后，不敢坐。 顾云朗扭头道：“快坐下，在这里不用讲什么规矩。” “多谢公子。” 两人答应一声，才笑嘻嘻地坐到下首。 不知道为什么，韩子文心一跳，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从脑海中跑过，却没能抓住。 顾云朗却浑然不觉，看向韩子文的眼里满是久别的深情。 两人的手在桌下十指交扣，紧紧握在一起。 韩老三很不识趣打断两人的无声交流：“小顾，杜丞相回来了吗？” 顾云朗摇摇头：“没有呢，今天晚点能到，我先回来给家里报个信，让家里先做好准备，吃了饭我就得赶快回去。” “太好了，你爹娘回来了，你们又能搬回自己的家，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韩老三很为他高兴。 韩子文没吭声，嘴角却一直挂着甜甜的笑。 “你们这次回来事情应该很多，很忙碌吧？” 顾云朗瞟了一眼韩子文，见他紧张地盯着自己，点点头：“是，皇上已经说了，今天让我爹在家里好好休整一番，明天要在宫里设宴，为他接风洗尘。” “你也要去吗？”韩小妹忙问。 “要，我跟着我外祖父一块过去。” 顾云朗出这一趟门，性格变得更加沉稳，人也更加成熟，还多了些烟火气。脸上的笑容也比从前多得多。 可能是因为和亲人团聚，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他的心变得更加柔软。 韩老三挺想知道，杜丞相在西北流放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可惜顾云朗没打算说这事儿，他也不好意思问出来，只能东拉西扯问些前往西北，一路上的风光。 他们这边热热闹闹欢聚在一起，在杜丞相府里，大少夫人陆秋娘也接到了下人的回禀。 “你哥哥弄错了？顾公子心仪之人不是那位何姑娘？” 她蹙起眉尖，面沉似水。 “我哥哥说他弄错了，那位何姑娘已经定了亲，定的是京郊一家农户，今年秋天就要成亲。”下人畏缩着道。 “我哥哥说，那家的韩公子模样长得特别俊秀，京城里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年纪和顾公子差不多大，在西外城开了一家面馆，生意很好，很能挣点钱。” 第147章 “今天顾公子一回京城，换了衣服就跑去他家，两人见了面就搂在一起......” “我哥哥才发现情况不对，赶快叫奴婢跟少夫人禀报清楚。” 喜欢男人？老四竟然喜欢的是男人？ 杜秋娘倒抽口凉气，用手捂住胸口。 转瞬间她的脸上又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哈哈，没想到，老四啊，老四，你竟然是个断袖...... 呵，真是笑死人了。 她越想越觉得好笑，脸上笑容越来越大，头上的步摇随着她的笑容不住颤动。 没想到公公婆婆那么看重的一个儿子，竟然会喜欢男人...... 第197章 陆秋娘越想这事越觉得可笑，心情变得无比愉悦。 虽然大周朝不禁男风，杜家却非常反感。 尤其是杜丞相本人，只要听说门生里谁有这样的爱好，便不会再委以重任。 若是知道自己的儿子偏偏就好这一口，想必会气得吐血吧。 她捂住嘴，眼角眉间俱是笑意。 第一次觉得老天爷还是长了眼，用这种法子让她出气。 公公婆婆还一心想给老四娶房好媳妇，对他未来的仕途有帮衬，这不是做梦吗？ 哪个好人家的姑娘，听到他喜好男色，还会愿意嫁给他，又不是找不到男人嫁了。 陆秋娘捏着手里的丝帕，轻哼一声。 老四啊老四，你想娶房好媳妇，怕是不能让你如愿了，这好男风的名声，我也不能遮着藏着，怎么着也得帮你传播开去，免得害了人家姑娘。 不过呢，她还是没有打消要让顾云朗伤心难过的想法。 既然老四爱那位韩家小子爱得紧，那就拿他开刀。 他不是能挣钱吗？ 就把他挣钱的家伙砸了，关进大牢里受点苦楚。 要是他身子弱，没熬过去...... 老四啊，你就只能伤心了。 陆秋娘又摇摇头，眼里射出怨毒的目光。 不行，那小子不能死，死了倒是给老四解决了一桩麻烦事。 就要不死不活，把老四心疼得什么事做不成才好！ 想到这，陆秋娘眼波流转，落在下人的脸上：“你刚才说他开了间什么来着？” 那下人忙恭敬回道：“韩家公子吗？开了间面馆。” 陆秋娘不屑地横了下人一眼，鄙夷道：“不过是个卑贱的平民，也配称公子？” 下人忙改口：“那姓韩的在西外城开了间面馆，店名就叫‘方便面馆’。” “嗯，让你哥哥盯紧点，我还会有事交待他去做，下去吧。” 待下人退出房，陆秋娘从几上拿起纨扇，边频频扇动边冷笑连连。 老四啊，是你要自毁前程，可就怪不得大嫂我了。 韩家，吃完晚饭，顾云朗和韩子文在房里简单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他爹爹和三个兄长马上就要到家，他得赶回去帮着他娘料理。 他不舍地抱着韩子文：“每次见面都匆匆忙忙，话都说不了几句。” 韩子文倒是挺理解他，还很感动。 他低声道：“你离开家这么久，按理说该留在家里陪着你娘亲，你放下手里的事跑来，已经很难得，再说了，我们两人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也不在乎这一会儿。” 这话顾云朗爱听，使劲抱了抱他，笑着道：“没错，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等把这些事忙完，我就跟爹娘说清楚我们的关系。” 韩子文却很忐忑，心里直发虚，闷闷地没有接话。 杜府这样的世家望族，必然家规森严，他的爹娘能接受一个农家穷小子和他们的宝贝儿子共渡一生？ 大周不禁男风，可那只是对于本人而言。 作为家长，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娶妻生子，为家族开枝散叶。 最多也就允许儿子养个男／宠玩玩。 而要让韩子文去做顾云朗的男／宠，和他的妻子分享他的感情，这绝对不可能。 顾云朗见他笑容勉强，安慰他道：“你信我，我一定能把这事办妥当。” 他虽说得很笃定，心里也没有多少底。 他爹爹杜丞相非常看不惯男风盛行，认为这就是导致道德沦丧，社会风气败坏的根源，引得有志之人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忘却了自身的责任。 顾云朗当然不同意他爹爹的观点，在他看来，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与之相伴一生的伴侣，而不应该被条条框框所束缚。 他在回京城的路上，试探着向他爹爹透露出这方面的看法，想让他有所改变。 然而杜丞相虽然在西北流放那么多年，脾气却依然固执，态度依然坚定，一点不让步。 甚至认为顾云朗的观点荒谬至极！ 娶妻纳妾那都是为了繁衍后代，让家族势力变得更壮大，和男人在一起，纯粹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是很卑劣的行为，也是缺乏自控力的表现。 杜丞相的坚持让顾云朗很为难。 曾经他毫不犹豫地想过，如果爹娘不同意他和韩子文的感情，就带着韩子文离开。 现在却有点踌躇。 和爹娘团聚之后，他渐渐回忆起小时候的点点滴滴，爹娘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和疼爱。 他们的笑容，他们的关怀，他们的一切，让他找回了那份久违的亲情，那份深深的、无法言喻的情感联系。 他明白，无论他走到哪里，无论他经历了多少风雨，他始终都是爹娘的孩子。 他心里空缺的那一块现在被亲情的温暖填满了。 官可以不当，和爹娘断绝关系，他却不舍。 若他真为小文做到这一步，小文心里也会有负担，觉得有亏欠，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可让他因此放弃韩子文，他更不愿意。 可以想办法，让爹娘接受韩子文。 最多就是多花点心思，稍微麻烦一点。 事在人为，只要努力，就会有希望。 再说了，当年爹娘不是说了吗，不会强求他做什么，只要过得他开心就好。 那么现在，只要和小文在一起，他就很开心很高兴，爹娘若是真的在意他，肯定会答应。 他已经想好了要拉一个同盟来帮助他完成这个艰难的任务。 这个同盟便是他的外祖父，顾老神医。 顾老神医是一个很豁达开明，不在乎世俗观念的老头。 他不追求权力，对于情感也没有过度的偏见，认为只要感情真挚，彼此真心相爱，那就是美好的感情。 他甚至很看不上杜丞相，认为他是个老古板，有些观念比他这个老头子还要陈腐，是个很无趣的人。 奈何当年他的宝贝女儿和杜丞相一见钟情，非他不嫁，他只有让步。 他偶尔会用言语为难杜丞相，看到杜丞相受窘，他就感到很高兴。 杜丞相还是很憷他的。 只要把外祖父拉过来，让他帮着说服娘亲，他们三个人再一块说服爹爹，希望就很大了。 第198章 杜丞相回到丞相府，杜夫人早已率着杜秋娘和顾云朗等着他。 一家人久别重逢，抱头痛哭，尽诉离情别意，自是一番忙乱。 休整一晚上后，第二天皇上便召杜丞相一家人进宫觐见。 顾云朗现在没有回归杜家，按照计划，先去找顾老神医汇合，再一块去皇宫。 先皇去世后，顾老神医没有留在宫中，而是回了在西郊的顾家老宅。 他伺候了先皇那么久，心身俱已疲倦，现在该他轻松轻松了。 等杜丞相重新上任，一切理顺以后，他就要告老回乡，回到江南老家，安享晚年。 顾云朗去的时候，他正在花园里的一把躺椅上坐着，微微闭上眼，哼着小曲儿，享受着初夏的阳光。 神情很是慵懒。 听到顾云朗叫他，他睁开眼，看了看顾云朗，得意地点点头。 他的外孙实在是出色！ 今天的顾云朗打扮得很隆重。 身穿一件深蓝色锦袍，袍上绣着暗色的云纹。 腰间束了根湖蓝的腰带，上面镶嵌着晶莹的宝石。 头上戴顶玉冠，发出温润的光芒。 举手投足间更是流露出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让人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 顾老神医很欣慰。 这个最小的外孙没有让他们白费心思。 不过他敏感地发现，顾云朗眉头微锁，似乎有什么烦恼之事。 顾老神医冲他招招手：“宝儿，过来坐会儿。” 顾云朗立刻依言坐在他的身边，亲自将他放在几上的茶水斟满，递与他，恭敬道：“外祖父，喝点水。” 顾云神医起身接过水杯，一眼一眼地打量他：“你来得倒是早，怎么没有多在家里陪陪你爹娘。” 顾云朗笑道：“哥哥们都在陪他们说话，我爹娘想着您一个人在这边，让孙儿先过来陪您。” 第148章 “倒是孝顺。”顾老神医听着很满意。 他很愿意顾云朗陪着他。 顾云朗常在山上走动，见过听过的东西很多，和他说话很有趣。 不过今天顾云朗这副模样，明显是有事求他。 他招手叫来下人给顾云朗沏茶，问他：“你有什么为难的事儿？”他说着，狡黠地挤挤眼，“看中哪家姑娘了？想让你爹娘去提亲，又不好意思说，想让我帮着说？” 顾云朗笑起来：“外祖父，您老真是慧眼如炬。” 顾老神医没想到顾云朗竟然不推脱，直接应承下来，倒有点诧异。 “真看中别人的姑娘了？好事啊！谁呀？快跟我说说？” 顾老神医马上又欢喜起来，自己这个外孙终于开窍，喜欢上姑娘了。 他的外孙，只要看中谁，那人就不可能拒绝。 “若是你爹娘不肯替你提亲，我去你提，不管是哪家姑娘，听到是你，准保答应得飞快。” 顾云朗的脸庞微微泛红：“外祖父，您过誉了。” “过誉什么啊，这话是我说的，不信就试试看，谁，你尽管跟我说。” 顾老神医翘着胡子，一副十拿九稳的模样。 “他不是官家小姐，和孙儿在青山村一块儿长大，现在也在京城。”顾云朗开口了。 “原来是个乡野女子。”顾老神医捋捋胡须，叹口气，“这倒有点难了，你那古板的亲爹，估计不会乐意，要是纳她为妾还有点儿可能。” 见顾云朗皱起眉头，笑容一下没了，顾老神医忙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着急。 “是个什么样的姑娘，你说给我听听，真要我去帮你说话，我也得知道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吧？” 顾云朗望向远处，缓缓道：“他模样长得很俊。” 顾老神医点点头，表示同意：“不俊你也不会喜欢。” 顾云朗没接他话，继续道：“他很能干，一个人把弟弟妹妹带大。” 他便把韩子文的事说了一遍，如何应付狠心贪婪的亲戚，如何照料弟妹。 危急时刻，毫不犹豫挡在自己面前，为自己争取逃生机会。 “他和孙儿很说得来，经常一块儿上山打猎，一块聊天，和他在一起，孙儿就觉得心里很安宁很满足，看到他就很开心，看不到，又会很想念，只要一想到他在那里等着孙儿，就不再觉得孤单，我这辈子只想和他在一起，不想娶妻，也不想纳妾。” 这说的什么话！ 顾老神医正捋着胡须听得入神，一下愣住了。 “你连她都不想娶？你们没名没份，莫名其妙在一起，人家姑娘能答应吗？” 顾云朗垂下眼，轻声道：“不是姑娘，是位公子。” 顾老神医眼睛一下就瞪大了，正在捋着胡须的手一顿，扯到了一根胡子，疼得他一激灵。 “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你中意的是个公子？不是姑娘？” “是。”顾云朗抬起眼，定定地看着他，“他是位公子，我就想和他在一块儿，我不想再娶别的姑娘，我的心里面只有他，再装不下别的人。” 顾老神医心疼地把他那根扯下来的胡子放到小几上，难以置信地瞪着顾云朗，声音有点结巴。 “你这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爹对这种事什么态度你不清楚吗？你这事，他肯定不会同意。” 顾云朗像小时候一般撒起娇来：“这不是来找您了嘛，外祖父，您得帮孙儿。” 他平时清清冷冷，笑容都不多，这么一撒娇，顾老神医的心就是一痛。 唉，这孩子经历了太多的磨难，他爹娘不在身边，有个人时时陪着他，让他觉得温暖，在所难免。 就怕他没弄清楚自己的心思，一时糊涂。 “你想清楚了？这可不是儿戏。” “想清楚了，如果爹娘实在不同意，孙儿就和他一块儿离开京城，到乡下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你爹娘这里呢？你就不管他们了，你个没良心的臭小子。” 顾老神医说着就去打顾云朗。 顾云朗不闪不躲，随便他打，满脸诚恳。 “所以孙儿才来找外祖父帮忙。反正孙儿这辈子不会再中意其他人了，就中意他。” 第199章 在顾老神医面前，顾云朗完全没有压力，对着他一顿内心表白，尽量把自己在青山村的故事往惨里描述。 把小文对他的帮助，对他的支持说成是雪中送炭，没有他的感情，差点就支撑不下去。 全靠小文的鼓励，给予的温暖，才没有变成愤世嫉俗之人。 如果余生没有小文陪伴，他的人生就没有意义。 顾老神医是个感性的人，听着外孙受的那些苦，早就难过得老泪纵横。 对那位素昧蒙面的韩家公子，顿时心生好感。 他外孙看中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平庸之辈。 他也清楚顾云朗心志坚定，不分朝三暮四，既然这么表了态，肯定不可能再有改变。 为了外孙的幸福，他已经决定要帮他。 这孩子太不容易，没有什么自己想要的东西，都是听从家里人的安排。 特别是不惜以身犯险，用自己的性命去为杜家搏前程。 现在杜家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全是宝儿的功劳！ 单从这一点说，他想要什么，杜逸辰就得答应他，让他过得高高兴兴。 顾老神医豪迈地一拍顾云朗的肩膀。 “外祖父站在你这边，如果你爹不答应，你就不回去，现在你是我们顾家的子孙。他管不着你。” 顾云朗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真的？外祖父，您真好。” 不过他很快垂下眼眸，笑容变得有点勉强，“孙儿还是想说服爹娘，接受小文。” “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在一起，孙儿希望能和和美美在一起，而且小文那么好，只要我爹娘看到了，肯定会接受他。” 顾老神医捋捋胡须，点点头：“行，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你娘那边我替你去说，她可比你爹会变通。” 当初给顾云朗报身故脱身，就是顾老神医和杜夫人一块想的法子。 原本以为照杜逸辰的性子，肯定不同意，得费点劲才能说服他。 没想到，杜夫人一提，杜逸辰竟然毫不犹豫答应，并且积极部署，才能令此事顺利实施。 既然那一次都可以，这一次肯定也行！ 拉到了顾老神医这个有力的同盟，顾云朗的心稳了不少。 以顾老神医在他爹面前的声威，这事至少有八成希望。 顾老神医看到顾云朗脸上露出货真价实的笑容，暗叹口气。 这么长的时间，还真没看到他这么高兴过，这次说什么也要让他如愿。 拉到了顾老神医这个有力的同盟，顾云朗的心稳了不少，嘴角不由得向上弯起，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以顾老神医在他爹面前的声威，这件事至少有八成希望。 顾老神医看到他脸上货真价实的笑容，暗叹了口气。 回到京城后，他就没见到顾云朗真正开心笑过，既然那位公子能让他如此高兴，无论如何都要让他如愿以偿。 不过眼下也有个麻烦事。 “我给你提个醒儿，我听人说，青琳郡主很中意你，想托皇后娘娘给你们赐婚。” 青琳郡主？ 顾云朗想了想，眼前浮现出一张清雅如画的脸庞。 他懊恼地道：“我知道了，那位青琳郡主眉眼和小文有几分相像，我猛地看见她，一下愣住了，多看了几眼，莫非令她有了误会？” “和小文相像？你的小文长得和青琳郡主很像？” 顾老神医一听，倒来了兴致。 “猛地一看，还真是相像，孙儿当时吓了一跳......” 顾老神医捋着胡须点点头。 “看来你的小文模样是很俊，哪天得去看看。” 青琳郡主在京城贵女中颇有美名，容貌是一等一的好。 加上她不凡的地位，京城世家公子哥儿们，都以娶到她为人生一大目标。 只是她眼界颇高，一般人入不了她的眼。 如果小文真长成那模样，光是一个俊字，怕是不够形容一二。 要是没有这位小文，能娶到青琳郡主，倒不失为一桩美事。 眼下只能想法推脱了。 “你提防着点，她若说动皇后娘娘赐婚，你回绝了，倒让娘娘面上不好看。这事儿我都听到了风声，估计知道的人不会少。” 顾云朗倒是不担心，陪着太子走到现在，他们两夫妻的性子还是比较了解。 皇后娘娘贤良淑德，善解人意，甚至可以说是八面玲珑。 也许心思很深，却不可能做出让人为难的事。 青琳郡主真找她赐婚，她不会贸然答应下来，而是会弄清楚双方的想法，再做决定。 “外祖父，皇后娘娘肯定会让皇上来问孙儿的意思，绝不会勉强孙儿。” 第149章 其实皇上行事偏执激进，身边有皇后娘娘这样的人，倒是一件好事，能让他的一些做法缓和不少。 顾老神医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行吧，你心里有数就行了，我们收拾收拾去赴宴吧，估计你爹娘也出门了。” 顾云朗等着顾老神医收拾完，便他和坐上马车一块儿进宫。 在宫外下了马车，顾云朗看着外祖父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须臾之间，顾老神医老了十岁不止。 背也驼了，腰也弯了，说一句话要喘三次，走个路也颤颤巍巍。 和刚才在花园里精神矍铄的老头判若两人。 来迎接他们的是皇上身边的卢公公，见了他这样，吓得忙把他扶进轿子，生怕慢了一步，他便会摔倒在地。 轿子直接把他们送到了御书房，皇上正在书案前批阅奏折等着他们的到来。 第200章 听到太监通传顾老神医和顾公子来了，皇上忙放下奏折。 “快传他们进来。” 自他登基以来，整日忙于政务，身体比做太子时更加消瘦。 眉头不自觉地微皱，看着严肃了许多。 加上通身的气派，自有种上位者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见到两人进来，皇上仔细端详着顾老神医，满脸惋惜。 “还想着老神医能留在太医院......” 顾老神医恭身行礼，气喘吁吁。 “多谢皇上厚爱，老臣，也是想留下来，只是老臣年纪大了，反应也慢了，实在是精力不继......” “好在，后生可畏，我那几个徒儿，医术实在高明，倒把老臣给比了下去......” “皇上的龙体，有他们照料着，肯定会越来越康健，老臣也能放心。” 说罢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见他摆出这副做派，皇上皱起眉头，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顾老神医边咳边叮嘱道：“皇上，你也要注意着身子，不要太过操劳，你身体安康，才是百姓之福......” 皇上轻叹口气，知道他心意已决，也不再勉强。 待太监奉上茶水，皇上招呼两人坐下，上下打量着顾云朗，关切地道：“宝儿，这一路上辛苦了。” 顾云朗忙起身恭敬答道：“不辛苦，多谢皇上体恤。” 皇上微眯着双眼，目光在他身上打个转，欣慰地对顾老神医道：“宝儿去这一趟，倒是稳重了。” 皇上不再挽留他，顾老神医的精神立刻好了许多，捋捋胡子，表示赞同。 “老臣也是这般觉得。” 皇上看着顾云朗，声音平平，听不出情绪。 “朕昨日见了青琳郡主。” “青琳郡主与你年纪相仿，尚未婚配，不知宝儿可有意？” 顾老神医斜眼瞟了瞟顾云朗，心说，来了，看你怎么答！ 对于皇上的好意，顾云朗低头婉拒。 “多谢皇上费心，眼下家事尚未理清，小民暂时没有此等打算。” 皇上挑了挑眉，略有几分诧异。 “哦？宝儿竟然无意？青琳郡主在我朝贵女中可是出类拔萃，不仅容貌出众，性情更是温柔贤淑，宝儿不再考虑考虑？” 顾云朗显然不感兴趣，并没有多问，只摇头拒绝：“多谢皇上费心。” 皇上眉目舒展，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朕也不勉强你，以后若你真要看上了哪家小姐，尽管来找朕，朕替你做主。” 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仔细询问起杜丞相以及杜家三位公子的身体情况。 只是没有想到，顾云朗婉拒青琳郡主亲事的消息，很快便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也传到了青琳郡主的耳朵里。 这话还是杜家大少夫人悄悄透露给她的。 据她说，顾云朗好男风，他的意中人是一个姓韩的平民小子。 正是因为这个小子，才拒绝了她的亲事。 青琳郡主确实对顾云朗很有好感。 她去宫里觐见皇后娘娘时，曾遇到过顾云朗。 她自认为顾云朗对她是有情意的。 顾云朗第一次看到她时那震惊的模样，眼神一直在她脸上流连，显然就是被她的美貌所打动了嘛。 开始她还觉得这个人有点轻浮，可是听说了他英勇杀敌的风姿，第二次见面时的清冷模样，青琳郡主便原谅了他。 谁让自己太美貌，把他吓到了呢。 多多了解之后，越发觉得他各方面不错，便起了心思，想要嫁给他。 在她看来，她地位太高，顾云朗有所顾忌，虽然为她倾倒，却是不敢提亲。 那就由她来提好了！ 没错，青琳郡主虽然长得眉目如画，看着清纯可人，实际上性子跳脱，是个行事随心所欲，不拘小节的姑娘。 这一点和她那无拘无束，不按常理出牌的娘亲康王妃如出一辙。 要不然康王妃也不会一听女儿如此说，便兴头头找上皇后娘娘，求她赐婚。 说起来，以顾云朗现在的身份，确实配不上青琳郡主。 青琳郡主的亲爹是先皇的弟弟，当今皇上的叔叔，康王殿下。 康王本是不问世事的闲散王爷，整日里沉溺在花鸟鱼虫之中，把家里弄得花团锦簇，鸟语花香，日子过得很是逍遥自在，从不干预朝堂之事。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 当今皇上在和徐家人争斗时，不管是找他要钱还是要人，他都毫不犹豫支持，不过是暗地里的，从未显露出来。 皇上登上龙位后，他并不居功自傲，仍然不愿意参与政事，继续当他的闲散王爷。 皇上心里是承他情的。 所以康王妃一提，皇后便毫不迟疑地把这事情承担下来。 只是没有想到顾云朗已经有了意中人，还是个男人！ 青琳郡主便很不服气，坐在她娘面前，手帕都快扯烂了。 康王妃见女儿生气，便帮着她责骂顾云朗。 “不过是有眼无珠的家伙，根本配不上你，青琳，娘再帮你重新找个比他更好的！” 青琳郡主却不愿意。 “娘啊，我以为这事十拿九稳了，都没有怎么避讳，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这样让我没有面子嘛。” 康王妃看她撅着小嘴很心疼。 其实顾云朗好男风她倒不是太在意，这在大周官员中很平常。 “干脆找他去，直接跟他说，他要是喜欢那个男的，领回家也行。” 青琳郡主嘟着嘴，还是摇头：“不行啊娘，我听杜家大少夫人打探到的消息，顾公子为了这个男的不愿意娶亲，不愿意纳妾，就要和他在一起。” 康王妃倒是好奇了，跃跃欲试地道：“什么样的男人啊？有这么大的魅力？我倒想去瞧瞧。” 青琳郡主就等她这句话，立刻欢欣鼓舞：“好啊好啊，娘，我们一块去瞧瞧。” 她和康王妃两人经常女扮男装，到处打马游玩，康王只要她们高兴，从来不干涉。 现在两人便打算再这么走上一遭，扮上男装，去见识见识顾公子的心上人是何方神圣。 康王妃虽然已年近四十，可因为生活富裕，保养得宜，又是凡事不往心里去的性子，看着十分年轻。 加上两人模样十分相像，站在一块，就像两朵姐妹花。 扮上男装后，多了份爽利劲，更添几分俊俏。 “去哪里找那位公子？” 收拾停当，康王妃才想到个关键问题。 “我派人打听了，在西外城开面馆。”青琳郡主看着身上的男装，很是得意。 顾云朗不是好男风吗？他看到自己这样，会不会立刻改变主意，喜欢上自己了？ 康王妃却是吃惊了。 “是个商户！” “可不是嘛。” 青琳郡主不满地扯着衣袖。 顾云朗喜欢清风霁月的贵族公子她还能理解，竟然是一个开面馆的商人，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说什么也得亲自去看上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 母女俩换上男装，再让丫鬟打扮成小厮的模样，便出了门。 第201章 这会儿正是中午，韩子文面馆生意最好的时候，每个座位都有客人，还有几个人在外面等座。 顾云朗拒绝青琳郡主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面馆里也有不少人在议论。 好男风这事儿，在大周朝的文人间算是一种风流雅事，认为是天性使然，值得歌颂，对于上层的官员而言，也是彰显财富和地位的象征，并不会排斥。 可是在平民阶层中，却非常不受待见。 如果哪家的儿子传出来喜好男风，会被大家鄙视， 就像在青山村，一传出韩大柱喜欢男人，刘木匠就赶快来退亲。 丢不起那个人！ 所以顾云朗这事传出来，在民间的名声立刻受了影响，吃面的客人都表示很不屑。 “没想到竟然喜好男色，我看啊，这人再好也好不到哪去。” 第150章 “脑子有问题，人家青琳郡主是皇上的堂妹，只要娶了她，还怕没有荣华富贵？” “可不是，竟然为了个商户拒绝了，真是瞎了眼。” “这是贪图美色，辩不清是非，幸好皇上没有封他做官，真做了官，那也是个昏官......” 别人夸奖顾云朗的时候，顾峰心情很愉快，听得满脸是笑，绝不会打岔他们，还巴不得他们多说点。 现在听到这些人在说顾云朗，顾峰立刻怒了，甩着帕子就冲了过去，指着一个表现得最义愤填膺的老头骂道。 “你懂个屁！少在这胡说八道！这么大一碗面都堵不住你的嘴！” 那老头没想到平时笑嘻嘻的顾峰会冲上来骂自己，吓了一跳，板起脸训斥。 “关你什么事儿！莫非你也好男色？” 顾峰正要说话，韩老三忙过来，把他拉到一边。 “这有什么可气的，他们怎么说也伤不到你家公子分毫，也就过过嘴瘾，你就当他们是放屁。” 顾峰知道他们做生意的，不能得罪客人，可他心里满肚子气，看着满店的客人，撅起嘴，缩到厨房门口，不想侍候他们了。 那些客人只安静了一会儿，便又开始议论。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男人，竟然能把青琳郡主比下来。” “肯定会些狐魅功夫，这些人是最不讲廉耻，要不然怎么可能好好的男子不做，要做男／宠。” “当初顾小神医可是拿命去搏，才有了点名声，可惜啊，大好的前程就给毁了。” 韩子文在厨房里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自己倒无所谓，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说法，只是他不想别人这般贬低顾云朗。 韩老三怕他心情不好，敲门走了进来，安慰他：“别听那些人瞎说，都是些没文化的白丁，说的全是屁话。” 韩子文打起精神，点点头：“我知道，你忙去吧，我不会在意。” 韩老三叹口气，转身走了出去，心里也不舒服，忍不住嘀咕。 “这个小顾在搞什么，怎么会让这些传言流出来，让人评头论足。” 他扭头看向韩子文，“幸好还没有提到你的名字，要不然这面馆都没法开了。 说完摆摆脑袋，出了厨房。 韩子文也觉得奇怪，以顾云朗稳妥的性子，事情没有把握，不可能告诉其他人。 而知道这事的有限几个人，绝不可能出来张扬，怎么就会闹得京城里人尽皆知了呢。 正在疑惑之时，就听到大门口闹哄哄闯进一大群人，当先的一人大声叫道：“这是韩记方便面馆？” 韩子文往外看去，这群人有十多个，为首的是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手里拿着一根长棍。 身后的人则是家丁打扮，有拿棍的有拿棒的，面上凶神恶煞，一看就是来找事的。 韩老三发现情况不太对头，忙迎了上去，赔笑道：“对对，是这里，客官，可要吃点什么？” 那个管事不理他，直接朝后面的家丁一挥手：“就是这家，给我砸！” 顾峰本来就满肚子气，听到他这么说，马上冲上去：“谁敢！” 正在吃面的众人全放下筷子，往门口看去。 这些人看着有点凶哦，不是善茬！ 客人们都有点慌，随时准备闪人。 韩老三忙安抚大家：“没事没事，大家吃面。” 他上前对着管事的和颜悦色道：“客官，对小店有什么不满，你尽管跟我说，我们有事好商量。” 管事恶狠狠地道：“小店？你还想开店，老子今天就要把你的店给砸了！” 他对着客人吼道：“别在这家吃了，我家老爷在他们店买了面回去吃，吃了就闹肚子，连皇上吩咐的事儿都耽误了，我们一家被你们害惨了，今天老子把你们这家黑店砸了，为民除害！” 说着举起棍子，对着店门口的招牌用力一砸，“砰”地一声，招牌应声摔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 顾峰忍无可忍，一脚踢了过去。 那管事的竟然懂点功夫，一下闪了过去。 他嘴里叫着：“黑店还敢雇打手！”朝着后面的家丁怒道，“愣着干嘛，砸！” 吃面的食客见势不妙，丢下碗筷纷纷往外跑。 店里瞬间变得空空荡荡。 家丁们冲进来，拿着棍棒，对着面馆就砸。 顾峰被那个管事和两个家丁缠住，虽然没有落下风，但是也没有讨到好处，四人纠缠在一起，打得不可开交。 其他的家丁则抡着棍子在店里乱打乱砸。 韩老三急得满头大汗，拉了这个又去拉那个，想把他们拉走。 显然这些家丁都有点功夫在身上，动作很敏捷，韩老三根本拉不到他们。 韩子文扔下面勺，拉开厨房门冲了出来。 他上前一把抓住一个家丁手上的棍子，用力一拉，那家丁只觉得大力袭来，手再握不住棍子，被韩子文夺了过去。 那个管事的百忙中见到韩子文出来，眼睛顿时亮了，冲着家丁吼道：“那个是老板，打他，把腿给他打折了，给我们老爷出气！” 家丁们立刻调转棍棒，朝着韩子文冲来。 韩子文知道今天这事不能善了，执着手中棍子，面色铁青。 管你是谁，既然要打，那就来吧！ 第202章 韩子文手持木棍站在厨房门口，冷冷地盯着眼前这群人。 那群手持棍棒的家丁见他模样俊秀，身材瘦削，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嘴里恶声恶气骂着，朝着韩子文冲去。 跑在最前面那人一点没客气，提起棍子就往韩子文脑袋砸去。 他的力道使得足，真要是砸实了，韩子文的脑袋就得开花。 韩子文并未退缩，眼见棍子到了眼前，身形灵活地一闪，堪堪避了过去。 他伸出左手抓住棍子，右手的木棍同时出击，迅猛而准确地打在那人的膝盖处。 那名家丁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膝盖便一阵剧痛，惨叫一声，跪在了地上。 后面的家丁见了，怒火高涨：“他敢还手！” 更加疯狂地朝着韩子文扑过去，把他围在了中间。 韩老三本来不想和这些人打斗，他看出这些人是官宦人家的下人。 而自己是平民，不可能与之相斗。 不过既然韩子文都出手了，自己精心料理的店被砸了，他也发了狠。 要打就打，谁怕谁，脑袋掉了碗大的疤，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他两步上前，一把抓住一个家丁木棍，用手一扭，那人竟被扭得身体转了一圈，手上的棍子再也拿不住，被韩老三轻轻松松夺了过去。 那家丁骇然道：“好大的劲！” 韩老三冷冷一笑：“你才知道？” 韩老三一拿到棍子，迅速跑到韩子文背后，和他背靠着背。 “老大，我来了，我们现在是上阵父子兵了。” 韩子文笑起来：“你不占便宜是不是要死？打！” 反正店都被砸了，两人也不再顾忌，抡起棍子冲着剩下的家丁一通猛抽。 他们不会功夫，可力气实在是大，家丁们根本不能与之抗衡。 很快他们手上的木棍就被他们磕飞，只剩下挨打的份。 顾峰见他们把家丁打得四处逃窜，还有几个已经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大喝一声：“打得好！” 他的士气愈发高涨，那管事的和两个家丁竟然不是他的对手，脸上身上狠狠挨了几下。 管事的退后一步，面目狰狞：“敢打我们？反了天了！”他冲另一个家丁叫道，“去报官，快点！” 那家丁答应一声，撒腿就往外跑。 少了一个人，顾峰更是轻松，两三下就把那两人打得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他又加入韩子文的战场，把剩下的几个家丁打得落花流水，全部甩翻在地。 三人站在面馆中间，看着一地的家丁，数了数，竟然有十三人，加上跑的那个，就是十四人。 人还真不少！ 顾峰走到那管事面前，一把揪住他的头发，逼着他跪在地上：“你是哪家的狗奴才，敢来这里找事！” 那管事的还嘴硬：“你个贱民，敢打老子，等着坐大牢吧！” 顾峰眼中闪过一丝戾气，抬起手掌，对着他的脸，狠狠甩了几巴掌。 瞬间便将他的脸打得高高肿起，鲜血淋漓。 管事的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震得人耳朵发疼。 顾峰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上，抬起脚，一脚一脚，狠狠踩在他的脸上。 每一脚都踩得管事痛不欲生，惨叫连连。 韩子文和韩老三看到这一幕都吓了一跳。 顾峰平时总是笑眯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没想到下手如此狠辣，简直与他平时的形象不符。 顾峰蹲下身，盯着管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说，你是哪家的狗奴才！不说老子把你剁了喂狗！” 第151章 那管事的见到他眼里的狠意，一股凉意从脊梁窜上头顶，嘴唇一哆嗦，不由得脱口而出。 “我家老爷是礼部陆员外郎！” 顾峰听了一愣：“陆员外郎？” 那管事见了，又得意起来：“怕了吧？我家大小姐是杜丞相家的大少夫人，你敢打我？等着坐大牢吧！” 这下，不止顾峰和韩子文和韩老三愣住了，就连外面的围观众人也愣了。 韩家惨了，惹到杜丞相家了，也不知道那碗面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青琳郡主和她娘康王妃也夹在人群之中。 她们还没走到面馆，就见面馆外围了一群人，里面“乒乒乓乓”，呼呼喝喝，一片混乱。 两人都是爱看热闹的，立刻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结果走近一看发现，竟是两帮人打架！ 两人忙找周围人的一打听，才弄清楚原委。 是韩家卖出去的面出了问题，客人吃了拉肚子，打上门来了。 不过据周围群众所说，这家面馆干净得很，在这里开了快一年，从来没有出过事，这些人上来二话不说就开打，搞不好是看他们生意太好，来找事的。 青琳郡主和康王妃不太关注真正的原因，而是目光炯炯地盯着屋里两位姓韩的老板看，想看清楚长什么样，能让顾云朗神魂颠倒。 这一看，就看出了问题。 两人看一眼里面打架的韩氏父子，再看一眼面前的人，脸上露出惊骇的表情。 青琳郡主先开口了：“娘，老的那个，和你长得好像！” 今天康王妃母女都是穿的宝蓝色的丝袍，而韩老三穿的正巧也是这个颜色的长袍，晃眼一看，和康王妃像是两兄弟一般。 康王妃愣愣地道：“小的那个和你也像。” “他莫非就是顾云朗心尖上的那个人？” 青琳郡主如醍醐灌顶，突然间明白顾云朗为什么看见自己眼神半天挪不了窝。 他根本对自己无意，他看见自己不是惊艳，而是惊吓！ 惊吓于自己的模样和这位韩公子太过相像！ 康王妃一直死死盯着韩老三，嘴唇有点哆嗦：“你不觉得老的那个和你舅舅更像？” “还真是！” “娘？” “青琳？” 两人同时转过脸，轻呼出声。 “莫非？” 只是她们还没来得及把下面的话说出来，便听到那管事供出来了杜家大少夫人，康王妃眉头皱起来。 “这又关她什么事？” 正疑惑间，跑走的那个家丁耀武扬威地回来了，身后跟着一群衙投，一边走一边大声驱赶围观的人群。 康王妃眼一眯。 “这韩家父子惹上事了！” 第203章 顾峰正在收拾陆家的管事，就听到外面吵嚷起来： “官府来人了！官府来人了！” 听了这话，陆家管事像打了鸡血，立刻激动了。 他直起脖子，狠狠吐出一口血水，含糊不清地道：“官府来人了，你们一个别想跑！” 待看到血水里竟有自己的两颗牙齿，他恨得眼睛要喷出火来。 “你们，刁民，一个别想跑！” 官府的人是陆家下人叫来的，韩子文、韩老三、顾峰都不是傻子，立刻明白砸店不过是手段，把他们送进大牢，才是最终目的。 这是有人想害韩子公子！ 顾峰反应异常迅速，站起身，把管事一脚踢开，扭过头，撒腿就往外跑。 边跑还边对韩子文喊。 “韩公子，你尽量拖延时间，千万不能被他们带走，我去找公子。” 喊完不放心，又叫道：“韩公子，一定留在这里，哪都不要去。” 那群衙役正耀武扬威驱赶着外面看热闹的人群，冷不丁见店里冲出来个人，伸手就想拦。 顾峰身手敏捷，左闪右躲避开，两条腿转得就跟踩了风火轮似的，一溜烟就跑出了巷子。 陆家管事爬起身嘶着嗓子吼：“刘捕头，快拦住他，他要去报信儿！” 那位刘捕头穿着官府制服，手里按着腰刀，眼神如狼似虎地正在人群中扫视，听到陆家管事的话，随便瞥了眼顾峰的背影，浑不在意。 “晚了，已经跑了，报信儿就报吧，我们还会怕他！” 他黑着脸，走进店里，看着韩子文和韩老三，扬扬下巴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喏，这不是还有两个吗？” 这时躺倒在地的家丁们呻吟着起身，把陆家管事的扶了起来。 陆家管事瞪着刘铺头，怒气冲冲地道：“刘铺头，你再来晚一步，我就被人打死了！” 刘铺头见到他的惨样，忙赔起了笑脸：“陆总管，这是怎么回事？” 陆管事气愤地指着店中间的韩子文和韩老三。 “这家刁民开黑店，卖东西不老实，我们来讨说法，竟敢把我们全部打翻了在地，快把他们抓起来，关进大牢里！” 刘铺头转向韩子文两人，脸立刻沉下来，怒气腾腾斥责。 “好你个刁民，竟敢做这种事儿，走，跟我去衙门！” 他说着朝后面的衙役一挥手，衙役们拿着铁链，就要往韩子文韩老三的头上套。 韩子文用棍子抵住，冷冷质问：“这位捕头老爷，事情都没有问清楚，就开始抓人，你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妥当？” “问什么问？回衙门去，我们老爷自然会问！走，不要跟我狡辩！” 一帮衙役分别扑向韩子文和韩老三，韩子文和韩老三毫不示弱，提起木棍便和他们对打起来，不让他们近身。 刘捕头大怒，拔出腰刀，指着韩子文：“大胆刁民，连官府的人都敢打！” 韩子文寸步不让：“是他们诬陷，我们店里的面条没有问题！这些人一来，二话不说就开始砸店，我们是被迫反击，不信你问问大家是不是这样！”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要说到衙门里去说！”他冲着衙役们一挥刀，“使点劲，两个都给我拿下！” 陆管事也招呼家丁：“快去帮忙，还在等什么！” 家丁们一窝蜂涌上去，把两人围在了中间。 韩子文和韩老三虽然力气大，可是好汉终究难敌四手，瞬间落了下风。 店里太小，转不过身，实在不利于两人发挥，韩子文当机立断，对韩老三道：“冲出去！” 两人且打且退，渐渐退出了面馆，退到了大街上。 这里空间开阔得多，果然松快多了。 韩老三还不住大叫：“官府乱抓人了！官府欺负良民了！” 韩子文悄声叮嘱他道：“就在这了，小心别被他们抓住！” “知道！” 韩老三百忙中抽出空答了一句，又继续大喊。 人群中的青柠郡主看得着急，一扯康王妃。 “娘，我们就看着他们被欺负，不管吗？” 康王妃不着急：“等等，还没到我们出手的时候。” 她看到顾峰跑出去，吼着去报信，估计就是去叫顾云朗，她想看看顾云朗来了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如果韩家父子确实顶不住了，真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她再出手也不晚。 “这位韩公子不是傻的，你看他，拼了命留在这里不肯走，就是在等顾公子，只要他能及时赶到，这件事情就会有转机，我们要是这时候出去，就没有热闹看了。” 此时韩子文的情势已非常紧急，躺在地上的家丁们已经全部起身，跟着衙役一块围攻他和韩老三，两人已经招架不住了。 眼看包围圈越来越小，刘捕头觉得他一展身手的时刻到了。 他提着腰刀，冲到韩子文面前，照着他的脑袋砍去。 韩子文忙举起木棍抵挡，只是木棍虽硬，却无法与腰刀抗衡，木棍的一头被腰刀削断，朝着韩子文的脸飞了过去。 韩子文一扭头，木屑堪堪擦过韩子文的脸颊，在他脸上留下一道口子，血登时流了下来。 旁观的众人看见他脸上鲜血长流，惊呼道：“流血了！流血了！” “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可别破相！” 刘铺头却暗暗高兴。 陆管事吩咐的第一件事情，把这小子的脸毁了，就算办成了。 韩老三见到韩子文受伤，脚都软了，慌忙问道：“老大，你怎么样？” 韩子文正在应付刘捕头和衙役们，腾不出手去擦血，只能道：“没事，破了点皮！” 青琳郡主急得脸都红了。 “娘，不能再等了，我们得出手！” 康王妃点点头，两人正要越众而出，突然听见巷口有马蹄声传来。 马蹄声十分急促，如奔雷一般震人耳鼓，巷子里的行人纷纷躲闪，让出一条道来。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队铁骑风驰电掣般冲过来。 当先一人身着暗紫色锦袍，身姿挺拔，面目清俊，眼神冷厉，转瞬间便到了眼前。 第152章 “顾云朗！”青琳郡主惊呼道。 康王妃嘴角一弯：“有好戏看了！” 第204章 刘捕头见到这骇人的气势，吓了一跳，手上的刀不由自主收了回来，愕然地盯着越来越近的顾云朗。 顾云朗二话不说，眼中戾气一闪，甩动手中长鞭，朝着刘捕头狠狠抽去。 那长鞭带着破空的尖啸，毫不留情地抽中了刘捕头的手掌。 刘捕头只觉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从手上直窜到脑门，疼得他浑身直打颤，手中的腰刀再也抓不住，“铛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鼻子一酸，眼眶发涩，捂住手失声惨叫：“啊啊！” 他强忍住疼痛，怒视着顾云朗：“何方刁民，敢打老子......” 话音未落，又是一鞭袭来，“啪”的一声打在他的膝盖处。 他膝盖一疼，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旁边的衙役见他们老大被打，着急起来，冲上去扶住他：“刘头！刘头！” “刘头你怎么样？” “刘头，这个人我们好像惹不起！” 周围的人也是轰然出声，纷纷猜测这打人的是谁。 刘捕头惊恐抬头，并不认识。 可瞧这气派，敢威风凛凛在大街上打自己，应该是个不得了的贵人！ 只是一想到杜丞相家的大少夫人，他又有了底气。 在大周朝，除了皇上就数杜丞相最有实权，你再厉害，惹得起吗？ 他冲着衙役们一挥手：“上，把这刁民给我拿下！” 这时从后面又冲上一骑白马，马上是个白袍少年，手里也拿着条马鞭，毫不客气地冲他抽了过来，一鞭接一鞭，比先前那人抽得还狠。 刘捕头拼命躲闪，待看清来人，胆都快吓破了。 这人他认识。 皇后娘娘的亲弟弟，当今国舅爷方清远方大公子！ 他完全放弃抵抗，垂下手，跪在了地上。 打吧，随便你打。 方清远打了一气，朝身后一挥手：“盯着他们，一个不能跑！” 顾云朗不再管别人，策马来到韩子文面前，一提马缰。 “小文。” 韩子文这会儿累坏了，仰起头，看着顾云朗在马上威风凛凛的样子，心里百感交集。 这就是他们两人的地位，他在马上俯视自己，而自己只能站在地上，仰望着他。 他突然有点灰心，他们两个人真的合适吗？ 如果再遇到事怎么办？ 他总不可能每次都让顾云朗来替他解围。 顾云朗没有想那么多，见到他脸上的伤，疼得心缩到了一起。 “小文，你受伤了？” 韩子文摸摸脸，不在意地道：“没事，擦破点皮。” “谁伤的你？”顾云朗冷声问道。 韩子文还没来得及开口，韩老三已经怒气冲冲地指向了地上的刘捕头。 “他！他一来，二话不说，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把我们拷走，不晓得收了这个人多少好处！” 顾云朗转过马头，举起马鞭，朝着刘捕头劈头盖脸地抽去。 刘铺头只觉那每一鞭都像利刃割肉，疼得他无法呼吸，可他只能咬牙挺着，一声不敢吭。 陆管事带着一众家丁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没有人敢说话。 顾云朗用马鞭指着他们，对方清远道：“全带回去，好好审审。” 方清远忙点头：“明白，一个不会少。” 顾云朗“嗯”了一声，拨转马头来韩子文身边，弯下腰，长臂一伸，将韩子文捞在自己身前坐下。 韩子文完全没有防备，只觉身子一轻，便坐在了马上。 他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紧顾云朗的腰。 顾云朗身上那熟悉的苦涩清香顿时让韩子文感到安心，也不再纠结被别人看到会是什么反应，坦坦荡荡坐在他的身前。 顾云朗一手揽住他，一手拉着缰绳，对韩老三道：“三叔，我带小文去处理伤口，这里你不用管，顾林会来善后。” 说完调转马头，策马而去。 方清远见他走了，在他的身后奋力呼喊。 “顾大哥，放心吧，这里交给我了，审清楚了我来找你！” 顾云朗遥遥回了一声：“行。” 转瞬间没了踪影，只有马蹄的脆响渐行渐远，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众人看得瞠目结舌，猜测纷纷。 青琳郡主盯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更是激动得两眼发光，拽着她娘的衣服直蹦。 “太帅了，太帅了！太般配了，他们两个人简直是郎才女......不对，郎才男貌啊！” “简直是天作之合，难怪顾公子会喜欢他，啊啊啊！他们两人在一起的画面实在美了！” “冲冠一怒为蓝颜！啊啊，太有爱了！” 青琳郡主都快语无伦次了。 康王妃却没有响应她，只死死盯着韩老三，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待方清远将刘捕头和陆管事一众人等全都押走，看热闹的人瞧了瞧呆立在路中央的韩老三，议论着散开。 “唉，这叫什么事啊，好好的一个店，被毁成这样。” “明天是吃不成面了。” “也不知道以后还开不开。” 顾林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到韩老三面前，关切地问：“韩老爷，你有没有伤着哪？” 韩老三扔掉手中木棍，疲惫地摆摆手：“没有，我没事。” 顾林上前扶住他：“我送你回去歇着，这里你不用管了。” 韩老三却不肯，他步履蹒跚地走进面馆，看着那一片狼藉，满心苦涩。 真是天降横祸，店被砸了，韩子文受了伤，也不知道要不要紧。 他的眼里不由自主蓄满了泪，感到一阵委屈。 这个时代，没有背景，想要做点事太难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惹到了权贵。 幸好他们认识顾云朗，要是没有他呢？ 今天他和韩子文都得投入大牢，韩小妹和三个孩子又怎么办？ 正在伤感，就感觉有人走进店来，韩老三抹把眼泪，扭头看去。 待看清来人，他却是一愣。 进来的两个人虽然一副公子哥打扮，他却一眼看出是女扮男装。 两人身上的衣服乃是“贵比金玉”的缂丝所制，这可是皇族和高门贵户才能穿的。 韩老三立刻明白，这两人的身份尊贵无比。 而更让人吃惊的是年轻那位，容貌与韩子文竟如出一辙。 只是五官阴柔了一点。 他心里面不由打起了鼓，这两女的来做什么？ 第205章 “请问二位，有什么事？” 韩老三看着面前两位贵气逼人的女子，疑惑地问。 顾林也走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这两女的是韩老爷的亲戚？ 长得这么像，一看就是一家人嘛。 如此近距离地看到韩老三，康王妃眉头锁得更紧了。 “韩老板，我想问你点事。” 韩老三扫了眼快成废墟的面馆，有些为难。 “现在不太方便请你们坐下说话。” 康王妃摆摆手，不在意地道：“没事儿，随便说几句就是。” “行，你有什么话你就问吧。” 康王妃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敢问韩老板是哪里人氏？” 这个简单，韩老三张口就来，尽量答得详细。 “我是南方人，青州，您听说过吗？下面的一个小山村，青山村，很小很小，不到百户人家。” “请问令慈可还健在？” 韩老三听韩子文跟他说过他亲娘的事儿，知道他亲娘不是恶毒刻薄的老极品韩老太，他对韩老太怨念颇深，当然不可能承认韩老太是他亲娘。 他立刻道：“家母在生下我后不久便去世了。” “去世了？” 康王妃心里咯噔一下。 “不好意思，不知令慈仙逝，实属无意提及。还望韩老板勿怪。” 韩老三摆摆手：“没事没事，不知者不过。” 康王妃没有罢休，再接再厉，又问：“请问令慈可是青山村本地人？” 这个女的一直揪着他的亲娘问个不休，韩老三脑筋本就转得快，有点明白了，这贵妇人估计和他亲娘有点亲戚关系。 他心里顿时吊起了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的，无法平静。 韩子文和顾云朗的身份差距太大，前途一片渺茫，如果真的能和这两位贵人扯上关系，韩子文的身份水涨船高，他们间的差距就会小一点，是不是对他们有所帮助呢？ 今天这桩意外令他看得很清楚，身为平民，难免会被欺负。 当官的想整治你，随便找一个罪名就可以往你头上扣，你还不能反驳，简直太不公平！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可他根本无力反抗，只能全力配合这位贵太太，她想问什么，那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个详详细细。 第153章 把他的身世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她们听！ 既然老天爷给了他这个机会，当然不能浪费！ 他当机立断地道：“这事说来话长，我们还是坐着说吧，两位公子请稍等。” 他马上招呼顾林，把残桌烂椅划拉到一边，收拾出一张完好的桌子和几把椅子靠墙摆好，又拿出抹布，将桌椅抹得干干净净，光可鉴人，才请两人落座。 康王妃见他一番忙碌，不好拒绝，便带着青琳郡主坐了下来。 “我去泡两杯茶水来。” 韩老三转身又要泡水，同时打着腹稿，如何向她们描述自己的悲惨身世。 康王妃忙制止他：“不用不用，我们不喝，韩老板你别忙了，我们坐下说话。” 也是，这些贵人不会喝外面的茶水。 韩老三依言住了手，招呼顾林在门口把风，自己陪两位贵妇人说话。 待韩老三坐定，康王妃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请问韩老板，令尊大人身体可还康健？” 韩老三叹口气，摆摆头：“两位一看就是好人，我也就不隐瞒了，我不知道我家父是谁，家母也不是青山村本地人，是被我养父从路上捡回家的。” 于是他便把韩子文告诉他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家母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脑子不清楚，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今年多大，也不知道自己打哪来，要到哪里去。” “那时候家母已经怀了身孕，不久后便生下了我，可是因为身子不好，没支撑多久，就去世了。” “听我养父说，家母临死前像是清醒了点，求我养父养着我，对外说是他的亲儿子，千万不要让我回京城，就在村里呆着。” “可是我那养母是个狠心人，十多岁就让我去船行做事，出海跑船，挣的钱全被她搜刮了去，要不是我养父好心，我都娶不上媳妇。后来我出海，遇到风浪......” 韩老三又把自己在渔村的悲惨故事讲了遍。 “听说家母绣花绣得特别好，我养父家的地，都是她做绣品卖钱添置的。” 反正只要是韩老三知道的，他就竹筒倒豆子般倒了个一干二净。 康王妃和青琳郡主听得脸色阴沉，好半天才道：“令慈可有留下什么信物？” “哪有什么信物，我连家母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算有信物，也到不了我手上。” 康王妃点点头，垂眸略一思索：“韩老板今天这事，是被人冤枉的吧？” “可不是嘛！”一说这事，韩老三就炸了。 “我们的面馆在整个西外城是出了名的干净，开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出过事，怎么可能拉肚子！就算拉了肚子，他们不能好好说吗？该我们负的责任，我们绝不会推脱，可是这上得门来，二话不说就砸店砸招牌，跟着又叫官府来抓人，明显就是害我们嘛。” “我们小本生意，谨小慎微，历来都是笑脸迎人，从没和人有过节，都不知道得罪了谁，会这般害我们。” “什么杜丞相，陆员外郎，我们都不认识！” 康王妃却是知道，应该就是那位杜家大少夫人在搞鬼。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使这个计策来对付韩家人，应该不是为了这个店。 太小了，她肯定看不上。 得好好查查！ 如果韩老板和自家真有关系，这个公道，怎么也要讨回来。 康王妃问清楚了韩老三家住哪里，便起身告辞。 “韩老板，今天叨扰了，我们还有些事要办，改天定会登门拜访。” 康王妃从韩老三的描述里，已经觉得这事八九不离十。 不过她得先回家，将这事告诉她爹，好好商量下，该如何证实韩老三的身份。 第206章 顾云朗骑着马，载着韩子文回了内城的宅子。 宅子不大，只有两进，是顾老神医以前的住所。 先皇去世后，他搬回了郊外的老宅子，只留顾云朗住在这里。 顾云朗在路上查看了韩子文脸上的伤口，确实只破了个小口子，没什么大问题。 他在院里下了马，将缰绳扔给出来迎接的侍从，伸手将韩子文抱下来，握住他的手，将他拉回了自己屋。 顾云朗的屋子收拾得很干净，摆设很简单，没有一点多余的装饰，和他性子挺像。 屋里也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让人闻之心神安宁。 顾云朗吩咐下人给韩子文上茶，便把他扶到桌边坐下，将诊箱提出来，替他处理伤口。 韩子文的伤口已经没有流血，只是衣领上，衣襟上残留着斑斑血渍，看得顾云朗直咬牙：“该死的东西！” 他将伤口清理干净，口子不大，细细一条，就是有点深。 抹上他的玉肌膏以后不会留疤痕。 顾云朗用手指轻轻蘸取膏药，细致地涂抹在韩子文的伤口上。 韩子文立刻感到一股凉意沁入肌肤中，仿佛一阵清风吹过，之前的刺痛感减轻不少。 顾云朗收拾好诊箱，擦干净手，把下人沏好的茶递给韩子文，招呼下人在门口守着，坐在了韩子文对面。 韩子文接过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咂咂嘴：“正好渴了。” 顾云朗接过空茶杯，倒满一杯热茶递给他。 韩子文又是一口将茶水喝尽。 “一上午没喝水吗，怎么渴成这样？” 顾云朗挑起眉，又给他续了一杯。 韩子文又将茶水喝尽，终于觉得嗓子里好受许多，不再干燥发痒。 他清了清嗓子：“你这杯子太小，喝着不过瘾，我恨不得抱着水壶喝。” 顾云朗看着小巧精致的茶杯，乐了。 “我也这么觉得，还是你的保温壶喝着过瘾，这小杯子只能润润嗓，还要不要？” 韩子文摇摇手：“不用了。” 顾云朗放下茶壶，问道：“小文，这群人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说是我们的面条有问题。” 韩子文也不隐瞒，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大嫂娘家人在你们店吃面，吃出问题，就叫下人来砸店？”顾云朗蹙起了眉头。 这件事怎么听着有点诡异？ 好像哪里不对劲，却又理不出头绪。 韩子文想到在面馆里听到的传闻，奇怪地问：“外面传言说你好男色，为了一个男子拒绝了青琳郡主的亲事，这是怎么回事？” 顾云朗也不清楚。 他正在和顾老神医想法说服他娘接受小文，再一块做杜丞相的工作，并没有打算把这事抖出来。 这个传言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如果杜丞相猛然间知道了这事儿，肯定会心中恼怒，倒让事情难办了。 不过既然已经传出去了，那就传吧，没有关系。 顾云朗轻松道：“我不认识青琳郡主，不可能答应她的亲事。” 他见韩子文情绪低落，握住他的手，安慰他。 “你不用在意，早点闹出来，早点说清楚，免得一直拖着，反正我决定好了，我爹娘答应最好，不答应，我们俩带着你弟妹，直接离开京城去江南，过一段时间，等我爹气消了再说。” 韩子文心里不好受。 “和我一块做平民吗？要是再遇到今天这种事呢？和我一块被人欺负？” 顾云朗拧起眉看向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韩子文吸吸鼻子：“小郎中，我觉得你应该留在京城为官，和我隐没乡野，实在埋没你的才华。你在民间呆了这么多年，最知百姓疾苦，肯定能做一个体恤民情的好官，在乡下做个小郎中，太委屈你了......” 顾云朗笑了起来。 “委屈什么啊，我哪有什么才华。” “你又不是不知道，也就是我爹娘硬逼着我学了点东西，后来跟着福伯到处躲避追兵，整日居无定所，根本没有时间读书。” “到了大青山，空闲的时间都在山上练武功，最多有点匹夫之勇，哪来的治国之才？” “让我去朝堂上和读了十几年书的大臣议论朝政，我真不是那块料。” “我啊，还是更适合自由自在的生活。” 韩子文垂下头。 “我还是觉得你放弃这个机会，太可惜了，以你的聪明才智，很快便能成为能臣......” 顾云朗摇摇头：“可是我不开心，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他凝神想了想，眼睛一亮，“你不是说想到处去游玩吗？我想到了一个好的官职，改天去找皇上讨来做，这官职不用应付官场的人情来往，我喜欢做，你听了肯定也会高兴。” 还有这样的官？ 韩子文顿时来了兴趣。 “什么官职？” 顾云朗却卖起了关子，仰起脸，神秘一笑。 “不知道能不能成，暂时保密。” 韩子文见他那样，更加心痒难耐。 “不能先透露一点吗？” 第154章 “说一点嘛，我心里大致有个数。” 顾云朗略想了想，勉为其难地让了步。 他指指自己俊秀的侧脸，“你亲下我，我就跟你说。” 他看见韩子文兴致不高，有意想逗他高兴。 韩子文却一点没觉得有什么。 亲脸颊，这算什么难事？ 在现代，不就是外国人见面的问候方式吗？ 很正经的好不好，根本没有关系。 说干就干！ 韩子文探过身，出其不意地在顾云朗左脸亲了一下，再将他脸一扳，迅速地在右脸也亲了一下，立刻退回了原位，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顾云朗正侧着脸准备再说几句，哪知道韩子文竟然把他的两边脸颊都亲了，神情还很得意。 “怎么样？你说亲一边，我现在亲了两边，你可以说了吧？” 顾云朗摸着脸，愣愣地道：“我都没反应过来......” “那不管，你得说话算数。” “你这是耍赖。”顾云朗不认账了。 “我耍赖？” 韩子文瞪起眼，不满地抗议：“你怎么能这样！你以前可不是这样，你才是耍赖。” 顾云朗难得在他脸上看到这副委屈表情，心里直发痒，干脆耍赖到底。 他看着韩子文红艳艳的嘴唇，指了指自己的：“再亲亲这里，我就说。” “不行。”韩子文斩钉截铁地拒绝。 亲下去，那就没完没了，两人不能再说话了。 他扭过头，气哼哼地道：“你不说就算了，我不想听了。” 顾云朗发誓：“就只亲一下，我马上告诉你，说话算话。” 他这个时候的双手已经准备好了，一旦韩子文过来，就把他的后脑勺扣住，让他再也别想躲。 韩子文却也来了兴致，想着怎么能在上面啄一下就跑。 两人紧张地盯着对方的嘴唇，脑子里快速打着算盘，屋里登时安静下来。 就在韩子文准备出击之时，门外突然有人大喊：“顾大哥，审出来了，审出来了！” 两人一惊，顿时松了劲儿。 顾云朗不满地扭头看向门口：“这个不识趣的家伙，又跑来了！” 第207章 很快那个不识趣的家伙冲到了门口。 顾云朗的侍从哭丧着脸站在他身边，手足无措地向顾云朗告罪。 “公子，我拦不住方公子，我说了不能进！” 顾云朗摆摆手：“没事，你下去吧，给方公子沏壶茶来。” 方清远见顾云朗和韩子文促膝对坐，两人的脸颊还留着残红，恍然醒悟。 “顾大哥，我不会打搅到你们了吧？” 顾云朗横他一眼：“你说呢？” 方清远抬脚往屋里走，脸上露出心虚的表情，不确定地道。 “应该是吧？” 不过他马上精神抖擞起来：“唉呀，这个消息实在太重要了，你们暂时停一下，等我走了再继续。” 韩子文脸更红了，扭过头不理他。 这人不止不识趣，还不靠谱！ 顾云朗站起身，招呼他坐下，问道：“什么事儿？你说吧。” 方清远一撩衣袍，大刀金刀坐在顾云朗身边，一拍桌子。 “审出来了，本公子一审就审出来了！” 顾云朗不太相信地问：“这么快？你能确定？” “当然，我是谁啊，方大公子，只要我想，就没我审不出来的案子。”方清远洋洋得意地吹起了牛。 “那陆家管事的，一听我说要把剁了去喂狗，又见拉了两条狗过来，他就吓得什么都招了，那两条狗你不知道......” 方清远以前在京城是混世魔王，为非作歹，无法无天，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名声很不好。 现在贵为国舅，虽然洗心革面，想重新做人，奈何以前的凶恶形象在那，他说出这话，还真让人胆寒。 “快说吧，怎么回事？”顾云朗打断他。 韩子文好奇得很：“方公子，到底怎么回事？” 方清远满足了一把，不再卖关子，看了一眼韩子文，正色道：“其实这事，韩公子是被顾大哥连累了。” “什么？我是被小郎中连累？什么意思？” 韩子文瞄一眼顾云朗，不太明白方清远的话。 “真的，那狗东西说，是杜家大少夫人身边的人吩咐他们来办这事儿，要把韩公子关到大牢里，弄得要死不活，让顾大哥你伤心难过，这不就是想害你吗？” 我大嫂要让我难受？这是为什么？ 顾云朗就不明白了，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她？ 他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到了京城后，两人都没怎么见面，就算见到态度也很恭敬，并没有得罪到她啊？ 方清远不知道他们的关系，继续说道：“我听那狗东西的意思，你们的流言也是她传出去的，可能是想坏你名声。这恨你恨得有点狠啊。” 韩子文知道杜家大少夫人是顾云朗的大嫂，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顾云朗一心一意为杜家着想，为他们谋前程，可以说他们能这么快回京，杜丞相能官复原职，顾云朗功不可没。 这位大少夫人不说感谢他，可也不至于要恨他吧？ 方清远继续道：“顾大哥，你想想吧，怎么惹到了她，把这事解决一下，不能再这么下去，不然的话，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事来。” “只有千年作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 这话倒是说得有道理。 顾云朗点点头，冲着方清远一抱拳，诚心诚意地道：“方公子，多谢！” 方清远忙回礼：“顾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用客气。” “那几个衙役也查清楚了，都是收受了陆家人的好处，这是明目张胆的贪污受贿，草菅人命，是知法犯法，我让侍卫把他们押回五城兵马司了，到时候自然会有定论，陆家那几个家丁全捆了送回陆家，陆家老爷那要是懂事，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还有个事，刚才康王妃和青琳郡主也在那看热闹。”方清远又道。 “她们为什么会在那儿？”顾云朗瞧了眼韩子文，没想明白。 “估计也是杜家那位大少夫人透的信，说韩公子在那里，她们最爱看热闹，准保是去瞧韩公子长什么样，幸好她们没有出手为难韩公子，要不然这事儿更麻烦。” “那位大少夫人心眼儿太不正，你得想办法把她给处理好了。” 顾云朗点头应了：“我知道，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我的事她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谁跟她说的？” “这有何难，只要恨上你了，在你身边缀个人，随时跟着你，不就啥都清楚了。” 这方面方清远倒是擅长，以前没少干过。 事情说得差不多了，方清远盯着韩子文的脸猛瞧。 就见他白嫩嫩的一张脸，清泠泠的一双眼，红润润的两片唇， 笑起来两眼弯弯，如春风拂过湖面，温暖而醉人。 实在是个可人儿，难怪顾大哥会这般喜欢。 两人倒真是般配得紧呢。 方清远笑道：“韩公子，顾大哥可在意你了，我们正准备出来吃饭，听到你的事儿，饭也不吃了，骑上马就跑，害得我也没有吃成饭。” 韩子文笑笑，瞥了眼顾云朗：“你们还没有吃饭？” “对啊，韩公子，听说你那面好吃，你哪天也给我弄一碗。” 韩子文正要说话，顾云朗道：“弄什么？小文还受着伤呢。” “顾大哥，我又没有说现在弄，我是说以后，你不要这么小气嘛。”方清远委屈地道。 韩子文爽快地答应：“好，有机会我一定给你煮。” 他有点惊奇，顾云朗不是很嫌弃他吗？ 现在两人关系倒像是处得挺好。 顾云朗扭头问韩子文：“小文，你也没吃饭吧？” 韩子文点点头：“对，还没到我们吃饭的点。” 说到这，他担心起来。 韩小妹中午要过来送饭，看见店里那副惨样，不知道会怎么样。 不过想想顾林在那边善后，又放下心来。 面上肯定过得去，其他的事，只有慢慢跟韩小妹说了。 顾云朗站起身，对韩子文道：“走，我们出去吃点东西，方公子，你要一块去吗？” “当然，我当然要去。”方清远也赶快起身。 “我知道哪里的菜好吃，走，我带你们去。” 韩子文不太想去，想回家看看情况怎么样，顾云朗轻声道：“走吧，吃了饭我送你回去。” “走吧走吧，韩公子，我请客。” “那怎么好意思，今天你帮了这么大的忙，我请你，你带路就行。” 顾云朗拉着韩子文就往外走。 照他的意思，方清远最好识趣点，自己回家去吃，或者另找地方自己一个人吃。 第155章 可惜方清远还是不知道什么叫识趣，跟在他们身旁，详细解说哪家饭馆有哪些招牌菜，还热情征求他们的意见，去哪家吃。 正说得热闹，顾云朗的侍从上来禀告：“公子，杜丞相请你过去一趟。” “杜丞相？”三人都愣住了。 “他请你过去干嘛？”韩子文和方清远异口同声地问。 第208章 方清远先反应过来。 这次杜丞相回京城，是顾云朗专门跑到西北护送他回来，两人又是拐着弯的亲戚，说不定在路上关系处得好，现在杜丞相有事找他办呢。 “你快去，得想法和杜丞相搞好关系，对你以后可是帮助良多。”方清远建议道。 顾云朗却明白，应该是流言传到他爹耳朵里，这是来审他了。 他挥手叫过侍从：“赶快到顾老神医府上，就说我在杜丞相府等着他，动作快点，别耽搁。” 侍从恭身应了，飞快跑下去。 见韩子文担心地看着自己，顾云朗握握他的手，安抚笑笑：“没事，你放心。” “今天不吃饭了，你先去杜丞相那里吧，把事情办了再吃不迟，我送韩公子回去。” 方清远现在很分得清轻重缓急。 顾云朗摇摇头：“没事，又不是火烧房子，没那么着急。” “你先去吧，不好让他等太久。”韩子文也劝顾云朗。 顾云朗想了想，吩咐下人备马车。 “这样吧，我先送你回家，我再过去。”他凑近韩子文耳边道，“我等等我外祖父。” 韩子文知道他搬了救兵，放下一半心，叮嘱他：“要是有什么，别硬来，先答应着，再徐徐图谋。” “我知道。” 马车备好，两人上了马车，方清远老实不客气地跟了上来。 顾云朗瞪着他：“你上来干嘛，你的马呢？” “我们一块嘛，我爹现在让我尽量不要在城里招摇，再说了，我和韩公子一见如故，想跟他多聊聊。” “不招摇？你不是天天都在城里跑吗？” “没有，我早没有了。”方清远不承认。 见他稳稳坐定，根本没有下车的意思，顾云朗无语极了。 这小子真是不识趣之至！ 马车缓缓向前行驶，车夫在车外问：“公子，去哪里？” “梨花巷。” 车夫扬起鞭子，马车穿街过巷，一路向前飞驰。 顾云朗的马车外面看着很简朴，内部却布置得极为舒适。 除了软垫座椅和精致的窗帘，车厢一角还配了张小桌，小桌上摆了一壶茶水和一碟栗子糕。 栗子糕热气腾腾，甜香扑鼻，显然是刚出锅不久。 顾云朗从小桌子的暗格中取出几个小碟，几双筷子，夹了两个栗子糕放在一个小碟里，递给韩子文。 “先吃些垫垫肚子，回家再吃饭。” 看着色香俱佳的栗子糕，韩子文顿觉饥肠辘辘，接过装了栗子糕的小碟，拿着筷子，慢慢吃起来。 “还行吧？”顾云朗也给自己夹了一个，边吃边问。 “好吃，特别香软。” 韩子文见方清远鼓起一双眼，瞪着他们，忙邀请他，“方公子，要不要也尝尝？” “好啊好啊。” 方清远立刻笑了，上前拿起碟子，给自己夹了一个。 “这样最好，先吃点东西垫着，办事心里就不慌了。”方清远品着栗子糕，赞道，“是不错，你们家这厨子不错，味道真好。” 顾云朗没答话，只和韩子文默默吃着，想着怎么面对即将到来的审问。 两块栗子糕吃完，马车也到了梨花巷口。 “就在这里吧。”韩子文道。 顾云朗跺跺脚，马车便停了下来。 顾云朗跳下马车，将韩子文拉下马车。 “韩公子，回见了，下次你可得请我吃面条。”方清远撩开车帘，朝韩子文挥手。 韩子文答应一声，把顾云朗扯到一边，悄声对他道：“我猜出你大嫂为什么恨你了。” 这一路上韩子文都在琢磨这事，自觉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这么些年的权谋文不是白看的，对于人心，还是懂得几分。 再有一个，顾云朗是当局者迷想不通，而他做为旁观者，要清醒得多。 顾云朗挑起眉：“为什么？我自问没有得罪过她。” 韩子文摆摆手：“不是得不得罪的问题，我估摸着是因为你们一家人在西北流放受了苦，你没有跟着去，现在你爹爹官复原职，你又回来了，还在太子面前立了功，可能是气不过，又怕你抢了你大哥的风头。” 一语惊醒梦中人。 顾云朗沉思着点点头：“除了这个原因，好像也没别的可能。” “这只是我的猜测，反正你小心点，提防她还有后手，我看她一招一招地使出来，不把你踩到地上不肯甘休。” 韩子文对这位杜家大少夫人一点没有好感，担心顾云朗会顾忌她的身份，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我知道，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会找她讨说法。” 如果大嫂对他有恨，有怨，尽管朝他来，她不该伤害小文，小文都不认识她，她做得实在太过。 顾云朗和韩子文分手后，直接回了丞相府。 照他的意思，是先去后院找他娘杜夫人。 这些日子，他和顾老神医一块在杜夫人身边旁敲侧击，把这事透得差不多了。 杜夫人的态度已经有所松动。 今天正好加把火，彻底说服她，再一块去见杜丞相，帮着说情。 谁知刚进了大门，就见杜丞相身边的长随杜忠等在门口，见了他便恭敬笑道。 “顾公子，老爷在书房里正等着你呢。” 顾云朗没法，把手里的一个药盒递给身后的侍从。 “你先把这送给杜夫人，再到书房来。” 侍从接过药盒，麻利地转身就往后院跑，杜忠想要制止都没来得及。 杜忠苦笑一下，只得领着顾云朗去了书房。 第209章 顾云朗进到杜丞相书房时，他正在书案前练字。 杜丞相六十岁左右，面容与顾云朗极其相似。 他的身材修长清瘦，不如顾云朗高大魁梧，却散发出一股温文尔雅的气质。 十年的流放生活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看着比实际年纪苍老，头发变得花白，身形有些佝偻。 即便是在笑，眉宇间依然不自觉地流露出淡淡的愁绪。 已没有了十年前在朝堂上指点江山、慷慨激昂的气势， 在官员前雍容华贵、高高在上的威风。 不过，他的眼神仍然明亮，有着洞悉人心的力量。 待顾云朗见了礼，杜丞相点点头，招呼他。 “宝儿，过来看看，哪个字最好。” 态度温和，一点不像要找他麻烦。 顾云朗却没有掉以轻心，恭敬地垂着头，上前看了眼桌上的四个字。 “修身慎行”。 杜丞相盯着他问：“宝儿你看如何？” 顾云朗退后一步，老实回答：“孩儿胸无点墨，分辨不出哪个更好，只觉得每一个字都好看。” 杜丞相淡淡一笑，放下笔：“宝儿，还要在爹爹面前藏拙。” 杜丞相示意小厮将纸笔收起来，便令下人们退下。 屋里只剩下父子二人，杜丞相坐在书案前，端起茶杯，浅啜一口，慢条斯理地问道。 “听说宝儿在皇上面前拒了青琳郡主的亲事？” “孩儿并不认识青琳郡主......”顾云朗马上回答。 “皇后娘娘曾在你娘面前透过口风，我和你娘对这桩婚事都很满意，这门亲事极好，对你的帮助极大，明日你娘要进宫，正好跟皇后娘娘再说说，将此事应承下来。” 杜丞相声音和缓，态度温煦，语气却不容反对。 “孩儿不愿。”顾云朗扬声反对，“这门亲事孩儿不答应。” 杜丞相抬起头，眯起双眼，凝神注视他一瞬，将茶杯往桌上一扔，发出“铛啷”的脆响。 “外面谣言四起，传你好男色，为了一个男子拒绝青琳郡主，若是你能应下这门亲事......” 顾云朗看着他，认真地道：“那不是谣传，是事实。”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杜丞相拧起了眉毛，脸上隐隐有了怒气。 “孩儿知道，孩儿不是好男色，只是心仪之人恰好是个男子而已。” 杜丞相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咬牙盯着他。 “婚姻大事，需父母做主，由不得你任意妄行！以前我不在你身边，管不了你，从今往后，与那人断了联系，再不许来往。” 顾云朗摇摇头，站得笔直：“孩儿就认定他了，要和他相携一生，白头到老，不打算再娶亲纳妾。” 杜丞相勃然大怒，气得一拍桌子：“糊涂东西！给我跪下！敢跟我这般说话！” 第156章 顾云朗“呯”地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昂着头，一脸地不退让。 杜丞相痛心疾首。 “宝儿，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混账事？” “孩儿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混账.....” “宝儿，你太让我失望，当初我和你娘费尽心思为你图谋，没想到你竟成了好色之徒，耽于情色，荒淫无耻......” “爹爹，我没有耽于情色，我只喜欢他一个，是真心实意喜欢！” 杜丞相厉声道：“你知不知道道你的身份？知不知道肩上的责任？我和你娘已经测算了吉日，将你认为义子，重新写回杜家族谱，你这样的行为，丢尽我杜家人的脸！我绝不会答应。” 顾云朗却道：“我尽到了我的责任，该做的，能做的，我全做了，现在只做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你想做的就是去喜欢个男人？” “为何不可？爹爹，你和娘以前不是说过？只要我过得开心就好，我和他在一起就开心。” “在乡下的时候，孩儿日日思念爹娘，心里难过，有时候真想一死了之，重新投胎，投到爹娘身边，幸好有他陪着我，我才觉得日子还有希望，孩儿才能坚持到现在。” “孩儿遇到危险时，是他像爹娘般，不顾自己安危，挡在孩儿面前，这世上，除了爹爹娘亲，只有他会这般做。” 顾云朗开始卖惨了，抹着眼睛，说得声泪俱下，痛不欲生。 韩子文就是救他于水火的仙子，没有他，也就没有他的今天。 “爹爹，孩儿不是没有自控能力，孩儿也没有沉迷声色，更没把他当成男/宠玩玩，我们是相知相惜，孩儿此生就这一个心愿，和他在一起。” 杜丞相见他说得动情，想到这十年来，他一个人孤零零在乡下生活，什么都不懂。 乍然遇到个人对他好，难免会想歪了。 想到这，他放缓脸色，打算循循善诱。 “想必你看重的这位公子，定是位品性高洁之人，你们大可效仿伯牙子期，做一对知音即可，不耽误娶生之子，开枝散叶......” “爹爹，我们说好了，以后的日子就我们两人过，不娶妻不生子。” 杜丞相脸又板起，从齿缝里迸出一句话：“我绝不答应！” “如果爹爹不答应，我们就一块离开京城，去江南。“ 杜丞相抬手指着他，气得直哆嗦：“为了一个男子，连爹娘都不要了？你你，你忤逆长辈，不听管教，给我滚去祠堂跪着，在列祖列宗面前好好反省......” 顾云朗不挪窝：“爹爹，我不能去，我现在不是杜家子孙。” “混账！” 杜丞相再忍不住心里的怒气，抬手将桌上的茶杯朝顾云朗的脑袋扔了过去。 顾云朗头一偏，完美避开茶杯，茶杯落在身后的墙上，“叭”地一声碎响，茶杯碎片和着茶叶茶水洒落一地。 “好好好！你给我滚！滚出去！再不许进我杜家的门！我们杜家高攀不起！我和你娘不认识你！” 顾云朗正要起身，就听房门哐铛被打推开，两个人进了屋。 当先一人接着杜丞相的话道。“你不认我认，他本就是我们顾家人，跟你们杜家没关系！” 第210章 顾云朗扭头一看，惊喜道：“外祖父，娘。” 救兵来了！ 顾老神医眼睛一垂，盯着地上的一片狼藉，神色不善。 “这是干什么？要杀人？” 杜丞相见到顾老神医，脸色一僵，忙赔笑起身。 “岳父大人，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他给顾老神医见了礼，又恭敬地请他坐下。 顾老神医冲他吹胡子瞪眼，不买他的账。 “我怎么就不能来？你这座丞相府现在不得了，宝儿，你让他滚出去，我也不许来，尊贵得很！” 杜丞相看一眼杜夫人，尴尬地道：“岳父大人，小婿哪里敢啊。” “你不要宝儿了是吧？行，我这就把他带走，以后跟你们杜家没有关系了，你可不许来找我要人。” 杜夫人急忙拉住他：“爹，你在慌什么，有话好好说嘛。” 杜夫人说着上前，把跪在地上的顾云朗拉了起来。 “宝儿啊，你膝盖有伤，跪在地上做什么？” 膝盖有伤？ 顾云朗一愣，我膝盖什么时候有伤？ 杜丞相正要阻止杜夫人，听了她的话，忙盯着顾云朗的膝盖看。 “他膝盖怎么伤了？” “他的膝盖是平乱时伤的。你不知道？”杜夫人气呼呼地道。 “我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起过？严重吗？怎么伤的？”杜丞相担心地问。 顾云朗脑子一转，低头答道：“平乱时被乱军的铁棍扫到，没大碍。” 这是最好的说法，杜丞相万一要看伤口，也能搪塞过去。 “没大碍就好。” 杜丞相刚松了口气，又听顾云朗继续道。 “就是下雨时会疼，走路走多了也会疼。” 顾老神医招呼顾云朗坐在自己身边：“宝儿，快来坐下，年纪轻轻就这样，老了可怎么办？得好好将息。” 说完扭头问杜丞相。 “你今天摆这个架势，是想把他杀了？” “岳父大人，我是为了他好，你知不知道他推了青琳郡主的亲事，这门亲事对他以后的前途大有帮助......” “爹爹，我不需要，我在乡野长大，没有经天纬地之才，不想要远大前途，只要平平淡淡生活就好。”顾云朗打断他的话，“就算要有一天想走仕途，也会依靠自己的能力。” 顾老神医赞叹道：“瞧瞧你儿子多有志气，就是要这样，想着依靠别人，那才没出息。” 他瞪着杜丞相，“去了一趟西北，你的志气都短了？一天天前途前途，你的前途可好？怎么还带着一家人去流放？”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他这么一说，杜丞相脸色更难看。 “岳父大人，他还年轻，怎么能像您老那样，尽想着归隐乡野，作为杜家的子孙，他身负责任，要为杜家增添荣耀，让家族门楣更加光耀。” 顾老神医立刻反对：“他现在是顾家人，你别用这个来压他。” 见杜丞相要分辩，顾老神医抬手压住他：“就算你给了他一条命，他也不欠你了。” 他说着，站起身，将顾云朗的衣服敞开，露出胸口上那一大块血红的伤痕。 “他为了能让你们早日回来，在太子面前表忠心，太子出外遇袭，他用胸口替太子挡箭，才能赢得太子全心信任，你才能有今天的位置，这是他拿命换来的。再不欠你什么了。” 他指着那处伤痕，满脸都是后怕之色。 “你看一看，刺在了胸肺上，要不是我拼尽全力救治，他早没命了！你还要指望他，为杜家怎么卖命！” 杜丞相和杜夫人一见伤口，顿时脸色大变。 杜夫人更是泪如雨下，两步上前，颤抖着手去抚摸那伤口，心疼不已。 “宝儿，你怎么从来没有跟娘说过！你怎么瞒着娘！” 她突然回忆起来：“是不是上次你外祖跟我说，太子殿下派你外出公干，不能见我，是不是就是那次？” 顾云朗垂下头：“孩儿不想让娘担心。” “我的宝儿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让娘怎么活？” 杜丞相嘴唇也抖个不停：“宝儿，你现在还疼不疼？” 顾云朗摇摇头，脸却皱巴着一团。 “平时不是很疼，就是遇到变天，心会揪着疼，不能太用力，不能咳嗽。” 话刚说完，就按住胸口咳嗽了两声，神情很是痛苦。 看得杜夫人和杜丞相心都快碎了。 其实顾云朗的伤口完全没有问题，不过既然有这么好的卖惨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徐家人勾结外族人攻打皇宫，宝儿亲自上场，跟那些训练有素的官兵拼杀。那一场仗，你知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宝儿只是受了点伤，没有危及生命，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你从西北回京，宝儿带着伤，日夜兼程赶到西北替你调理身子，就凭你那半死不活的样，没有他，你能活着回来？能重新坐回这个位置？” “皇上已经提了几次要给他封官，他不肯，说只是仰慕皇上人品，不为名利，要不然你以为皇上为何会那么般看重他，真要等他也走进仕途，你们一家五个人做官，皇上难保不会忌惮。” “宝儿不管欠你什么，已经全还了，现在他想怎么做，是他的自由，你们没有权利管他，你要认他，他就叫你一声爹，你不认我马上把他带回去。你不稀罕，我们顾家稀罕。” 杜夫人抹着眼泪拉住他。 “爹，别这样嘛，一家人就不能好好说话？老爷是个懂道理的人，他也心疼宝儿，一心为他着想，现在知道宝儿的心意了，必然不会为难他。” 第157章 杜丞相看着顾云朗的伤口，心里不好受。 这是他的老来子，生下来粉妆玉琢一团，他爱到了心里去。 前面三个儿子他始终一副严父之态，难得露出笑容，以免他们变得娇生惯养。 就这个儿子他没法子，愿意娇宠他。 当初为了给他谋生路，逼他学习，心里比刀剜还疼，眼下再想想他在乡下的日子，满身的伤痛，杜丞相眼睛酸了。 他叹口气：“你们知不知道，他要去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不娶亲不纳妾不生子，你说他以后咋办？” “老了没人孝敬，百年之后连个捧香炉的人都没有。” 顾老神医根本不在意。 “这有什么大不了，实在不行过继一个儿子就是了，你以为那些生了儿子的，就都孝顺？真生出个不孝顺的，还不如不生。” 杜丞相盯着顾云朗半天，沉思半天，终于松了口：“你看上的是哪家公子？ 第211章 顾云朗听到杜丞相问韩子文的身份，忙起身禀道：“他叫韩小文，青州县青山村人氏，现在也在京城。” “青山村......”杜丞相点点头。 顾云朗确实说过，他们是一块儿长大。 “他在京城靠什么为生？你养着他？” 杜丞相的眼睛眯了起来，神色不善。 顾云朗分辩道：“不是，他在西外城开了间面馆卖面条，自己养活自己。” “商户？”杜丞相的声音高了几分，断然道，“不行！” “为什么？他不偷不抢，靠自己的劳动为生，怎么就不行了？”顾云朗不服气。 “你知不知道无奸不商？经商之人，哪个不是整日算计，谋私利而不顾公义？难怪你这般在意他，看来他在你身上下了不少功夫，这一次他倒是谋算对了。” 顾云朗听他如此贬低韩子文，愤愤地道：“爹爹，你都不认识他，从未见过他如何行事，怎能下此定论？” 顾老神医附和道：“我看你爹去西北一趟，越活越回去了，说话行事不像个样。” 杜丞相见顾老神医一点不给他留面子，气得脸都白了：“岳父大人，请慎言。” 顾云朗又道：“小文煮的每一碗面都是真材实料，分量十足，明码标价，从来没有骗过人，爹爹怎么能说他奸呢？” 这一老一小，一唱一和，堵得杜丞相哑口无言。 他指着顾云朗，对杜夫人气恼地道：“瞧瞧，瞧瞧，宝儿现在成什么样了？为了一个男子，顶撞父亲！慈母多败儿，就是你太过纵容他，才让他这般不成器！” 杜夫人正在扯顾老神医袖子，让他少说两句，一听说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她上前两步，质问道：“我怎么纵容他了，这十年来他都没有在我身边，我就是想纵容，也没有机会。” 顾神医更是拍着桌子恨声道：“宝儿哪里不成器了，要是他不成器，青琳郡主会愿意嫁给他？皇上会看重他？我觉得他成器得很。” 顾云朗点点头，同意他的说法：“我没有不成器。” 杜丞相看着顾云朗剑眉星目，仪表堂堂，丰姿卓然，他的三个儿子都比不过，还真是与不成器不挨边。 他想再骂几句，终是舍不得。 他指指顾云朗朗，又指指杜夫人：“我说不过你们，反正这事我绝不答应，随便你们怎么着。” “岳父大人，小婿还有事忙，先告退。” 说罢朝着顾老神医行个礼，一拂衣袖，头也不回冲出了书房。 杜夫人在后面连叫他几声，他都装作听不见。 “别理他。”顾老神医气哼哼地道，“这人冥顽不灵，迂腐不化，懒得和他费口舌。” 杜夫人扭过头，责备地望着他。 “爹爹，有话不能好好说吗？每次都要闹成这样。” “你答应，我答应就行，管他干嘛，我别的不求，只要宝儿高兴。” 顾老神医一捋胡须，毫不在意。 杜夫人叹口气，坐了下来，看着顾云朗，眼里满是爱怜。 这些天她一直在想，只要宝儿开心，宝儿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她的宝儿这般优秀，做事稳重有成算，他看重的人绝不会错。 他既然喜欢那个叫韩小文的男孩，那男孩肯定就很出色，值得他喜欢。 今天再看到顾云朗身上的伤口，知道宝儿为了让家里人回京，差点把命搭进去，更不舍得待他太严苛，对他要求太多。 见顾云朗垂头丧气，眼里都没了神采，她忙拍拍他的手，给他吃定心丸。 “娘亲和外祖父支持你，你就放心去做你的事。至于你爹爹，我们再慢慢劝他，等事情成了定局，日子长了，他看你过得好，气也就消了，没多大的事儿。” 顾云朗心里感动，如小时候般抱住杜夫人的手臂，撒娇道：“谢谢娘亲。” 杜夫人的心都化了，眼泪瞬间滑落。 她已经多久没有见过宝儿的小儿女神态了。 她只觉得能让他这般欢喜，自己做什么都值。 不过她还有疑问。 “这件事怎么突然传得满城风雨？是你故意传出去的？” 顾云朗也不避讳，直接道：“不是，我没打算张扬。我查清楚了，这事是大嫂传出去的。” “秋娘？她为何要这么做？她不知道这对你名声不好吗？” 顾云朗一点不隐瞒，把杜秋娘派人打砸韩子文的面馆，还要把他关到大牢里的事儿，一五一十跟杜夫人说了。 “他家下人交待，她这么做就是想让我伤心，让我难过，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她。” 杜夫人和顾老神医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怎么会这样子？害了你对她有何好处？” 顾云朗把韩子文的猜测说了出来。 “会不会因为我没有去西北流放，没有跟着受苦，现在知道我要回杜家，她不高兴？心里不痛快？想着把我的名声搞坏了，你们就不能再让我回杜家？” 杜夫人咬牙想了想，以这几年来杜秋娘的行为处事，还真有这个可能。 思及早夭的两个孙儿，她抹把眼泪，伤心地道：“自从大郎二郎去了后，秋娘性子越来越古怪，说话也是阴阳怪气，话里话外的意思老爷不该跟先皇对着干，让一家人落到如此地步。我体谅她为母之心，不和她计较，还让明扬多让着她，现在看来，她倒是又恨上宝儿了。” 顾老神医皱着眉头，沉思道：“这事你得好好问清楚，往家里人身上捅刀子，这可不像话，但凡一个家，开始内斗，那就是败家之兆。杜逸辰一天天地在意这个在意那个，这才最要在意，不能掉以轻心。” 杜夫人点头：“您放心，待会儿明扬回来，我让他去问清楚。我不耐烦再见她。” 一想到陆秋娘要害她的儿子，她就满心怨愤，心里厌烦得很。 她对大儿子杜明扬还是很放心。 杜明扬不仅模样和杜丞相长得最像，性子也是像了个十足十，正直端方，嫉恶如仇，眼里不容沙子，绝不护短。 正好也借这个机会，把顾云朗为家里做的事，全告诉他。 让杜明扬知道，自己弟弟为了这个家，差点把命搭进去，要让他记得顾云朗的情，免得陆秋娘在中间嘀嘀咕咕，吹枕头风，让两兄弟生分。 第212章 事情说定，顾云朗便要起身。 “我去跟小文说一声，免得他担心。” “去吧。”杜夫人对这个没有见面的小文已经很有好感，“记得有空把他带到我家里来，我看看是什么模样。” 顾云朗略一迟疑，斟酌着道：“娘，小文长得和青琳郡主很像。我第一眼看到青琳郡主，还吓了一跳。” “和青琳长得像？那模样倒是真不差。” 杜夫人听他这么一说，又满意几分。 “小文和青琳长得像，他们会不会有亲戚关系？”顾老神医捋着胡须，在旁边猜测。 上一次顾云朗跟他提到这事，他就一直在琢磨，正好说出来，大家讨论讨论。 杜夫人不赞同地瞅他一眼。 “爹，你也太能想了，一个在南边，一个在北边，一个是我们大周的皇亲，一个是青山村的农户，天差地别，怎么可能有亲戚关系？” 顾老神医冷哼一声：“你和杜逸辰呆久了，也和他一般榆木脑袋，迂腐得很。你忘了，当初康王妃的姑姑可是走失了的，一直没找到，谁知道她会不会流落到南方的青山村，生下孩子？” “不会这般巧吧？” 杜夫人被他说得一惊，随即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这般巧。” “有什么不可能？这就叫‘无巧不成书’，世上有，戏上有戏，戏文上那些千奇百怪的事，还不是从世间发生的事上来的？” 杜夫人愣住想了半天，笑起来了：“若真是这样，宝儿的事准能成，得想办法查一查，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第158章 她看向顾云朗，一双眼亮闪闪。 “你爹可还欠忠勇侯一个大大的人情，小文要真是宁夫人的后人，到时候忠勇侯来提你和小文的事儿，你爹还真没话说。” 顾云朗听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闹，心早痒了，忙问：“娘，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给孩儿听听。” 杜夫人长叹口气，对顾老神医道：“爹，你来说吧，这事你最清楚。” 顾老神医不悦地斜她一眼。 “什么叫我最清楚，我知道的不全都跟你说了。” 这不明摆着在说他八卦嘛。 “你就再说一遍嘛，我怕我会有遗漏。”杜夫人忙道。 顾老神医仰起头，不肯说：“我哪有那么多精神来记这些事，早忘了。” 杜夫人撇撇嘴，等着看吧，我说不了两句，你老人家准得抢过去说。 她不再推脱，把这事大致说了一遍。 三十多年前，京城出了件大事。 忠勇侯夫人宁若兰外出上香时，遇上了贼寇，同行的忠勇侯老夫人和老夫人的侄女安然无恙，单单把宁夫人掳走了。 而宁夫人还怀着身孕！ 当时山东正闹匪患，忠勇侯奉皇命去剿匪，前脚刚出京城，后脚就出这么大的事，忠勇侯得到消息，队伍还没到山东，就违抗皇命，杀回了京城，要找回他的夫人。 皇上体谅他的心情，倒是没有怪罪他，另派了人去剿匪，让他专心处理家事。 “这事就是老夫人和她侄女一块图谋的，把宁夫人害死，好让忠勇侯娶她侄女。” 顾老神医听杜夫人还在铺垫前情，不耐烦了，直接说出真相。 顾云朗吃惊地问：“怎么会这样？” “老夫人当初就想让忠勇侯娶她侄女，好拉扯娘家，奈何忠勇侯一门心思就要娶宁夫人，老夫人拿他没法，只能答应，所以才趁他出门之时，设下这个毒计。” “怎么查出来的？” 顾老神医道：“忠勇侯那是什么样的人？智勇双全，算无遗漏，再加上宁夫人的娘家平远侯府出面，没两下就查清楚了，抓到了掳走宁夫人的贼人，一审，是老夫人指使。” “后来如何了？宁夫人没找回来？” “那贼人打算把宁夫人卖到南方，船行一半，宁夫人趁人不备投江自尽，尸首都没捞上来。” “忠勇侯听了贼人的招供，沿着江边一路查下去，一查就是几年，也没有找到宁夫人的踪迹。” 顾云朗有点不敢相信：“这就漂到青山村了？” “如果真是她，其间有什么变故，就不得而知，不过你的那位小文公子和青琳郡主那般相像，真是说不定。” 顾云朗把几人的关系理了理。 “照这么说，宁夫人是忠勇侯的夫人，平远侯的亲妹妹，康王妃的姑姑，还真是贵不可言。” 杜夫人点头道：“她当初可是我们京城的第一美人，康王妃和青琳郡主虽说长得像她，风采韵致却远远不及。要不然忠勇侯那样的人物，也不会对她一见倾心。” 杜夫人长叹口气：“哪知道，却是害了她。” “忠勇侯老夫人和她侄女又是怎么处置的？” 顾老神医撇撇嘴：“能怎么样？忠勇侯和平远侯要灭了老夫人的娘家，他们家把那侄女一碗毒药毒死，尸身送到平远侯府，任他们处置。老夫人被忠勇侯送到庙里修行，没多久也死了。她一死，娘家彻底败了，早几十年就没在京城了。” “忠勇侯以前多威风的人物？经了这事，完全变了个人，遗散家中姬妾，孤身一人至今，膝下连个孩儿都没有。” “娘，你说爹爹欠他人情是怎么回事？”顾云朗又问道。 杜丞相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一旦欠下忠勇侯的人情，必定会想方设法偿还，只要忠勇侯提出要求，他绝对会满足。 杜夫人这次却不肯说了。 “先确定小文是不是宁夫人的后人再说吧。”杜夫人沉吟着道，“这事该如何去查？” “我去。”顾云朗立刻起身，“我先去问问小文，知不知道这事，要是不知道，我马上回青山村去查，雁过留痕，只要宁夫人真在青山村待过，总能查出来。” 顾云朗越想越觉得希望很大，小文兄妹的模样，和韩家其他人长得完全不一样，任谁看了，也要说是两家人。 韩老太对韩家三房也特别恶毒，根本不把他们当成亲人，这其中必定有猫腻！ 第213章 今天韩小妹还没有来得及送饭到店里，韩老三竟然先回了家，让她大吃一惊。 她腾腾跑出厨房：“怎么就回来了？不做生意了？” 韩老三并没有隐瞒韩小妹，直接说了真相。 这种事不可能隐瞒，还不如先跟她解释清楚，免得从别人口中知道，反而担心。 “店被人砸了，没法再做生意，我等三个小子送了面回来，直接关了门。” “为啥？为啥要砸我们的店？” 韩小妹脸色变得惨白，心都揪紧了。 “可能是看我们生意太好，眼红了。” 这事一两句说不清楚，韩老三避重就轻，尽量说得简单。 “京城里的人这么霸道，见不得别人好？” 韩小妹嘟起嘴，愤愤不平。 “哪都有这样的，不止京城。”韩老三说了句大实话。 “这倒也是。”韩小妹苦着脸，六神无主地看着他，“怎么办？以后还开吗？小文呢？去哪儿了？” 小文和三哥对面馆打理得有多精心，她都知道，面馆真要没了，他们肯定会伤心。 “肯定要开啊，小文被小郎中叫走了，小郎中他爹是大官，会帮我们讨回公道。” 韩小妹一听这话放了心。 小郎中去西北前，她才知道他的爹爹是大周朝的丞相。 那可是不得了的大官，不过像小郎中那样出众的人材，有个不得了的爹爹，很稀松平常。 等韩子文到家时，韩老三已经吃完了饭，照常拿着他的算盘在算账，韩小妹在院子里绣嫁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见韩子文回来，两人都停下手，异口同声地问：“吃饭了吗？” “没有，快饿死了，还有饭菜吗？”韩子文夸张地道。 “有有，我这就给你端。” 韩小妹放下手中的绣活，忙忙走到厨房，给韩子文盛饭盛菜。 韩老三把账本收起来，不满地道：“怎么回事，小顾没有请你吃饭？” “他爹爹叫他过去说话，没来得及。” 韩子文看着桌上的饭菜吞口口水。 一条蒸鱼，一碗山药炖排骨，一碗青椒回锅肉，一碗醋溜白菜，一大碗白米饭。 数量不多，分量却很大。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韩子文来不及多说，坐到桌前大口吃起来。 还是吃米饭才扎实，栗子糕之类的根本不顶事。 韩小妹看到他脸上的伤口，惊呼道：“小文，你脸怎么了？那么大一条口子？衣服上还有血？这是怎么了？” 韩子文摸了摸，不在意地道：“不小心撞到了墙角，没事，抹了药，一点不疼。” 韩小妹不相信，还要问，韩老三忙道：“我看见他撞的，没大碍。” 韩小妹不乐意地瞪着他：“你怎么不提醒他？” “那也要来得及啊，他‘咚’地一声就撞上去了。” 韩老三理直气壮，说得真真的，韩小妹被他骗过了去。 “你绣衣服去吧，我问小文点事。” 韩老三有话想跟韩子文说，把韩小妹支开。 待韩小妹走了，韩子文瞥他一眼：“你真能编瞎话。” “要不然怎么办？说你是被人打的？让她担心？没必要嘛。” 韩老三随口回了两句，便将贵妇人找他问话的事，原封原样告诉了韩子文。 “我一眼看出是女扮男装，没拆穿她们，我告诉你，那个小姑娘，扮上男装和你特别像，她们再一问我娘的事，我心里就有点谱了，有啥说啥，一点没保留。” 韩老三觉得自己做得挺对的，反正这事说出去自己又不吃亏，搞不好还能捞个贵人亲戚。 “我有种预感，这次的事挺靠谱，搞不好你爹我还真是个贵人。”韩老三越琢磨越有信心，得意地道，“我是贵人，你就是贵人的儿子，和小顾的身份差不了多少。” “不说别的，以后我们的面馆也不敢有人来砸了。” 韩子文好笑地看着他：“你真要是贵人，还用开面馆，那不得跷着脚吃喝？” “对啊，我这是当穷人当惯了，不晓得应该怎么当贵人。”韩老三恍然道。 他不由得憧憬起以后的幸福生活：“身穿绫罗绸缎，出入都有马车仆从，吃的是山珍海味......” “先别做梦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韩子文夹了一筷子菜，细细问起那两人的妆扮长相，最后有了结论。 第159章 “估计就是康王妃和她女儿青琳郡主，方公子说她们混在人群里看热闹，可能看你和她们长得像，就上来问问。就不知道你娘和她们到底有什么联系。” “方公子还担心她们会为难我们，照你这么一说，倒是不大可能了。” “王妃？这么尊贵！”韩老三惊得眼珠快掉到桌子上，“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我就没敢往那么高处去想。” “她们还说改天要来拜访！王妃，郡主，来拜访我？还有可能是我亲戚，我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虽然这事并没有定论，却也足够韩老三心跳如鼓，久久不能平静。 顾云朗赶到韩家时，韩老三还在拉着韩子文，分析这事成真的可能性有多少。 顾云朗一打听韩老三的身世，他立马又声情并茂地诉说了一遍。 再和三十多年前京城发生的那段往事一联系，三人都觉得八九不离十，韩老三他娘就是宁夫人。 不过光在这里猜测没什么用，得拿出证据来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想回青山村一趟，找韩老太和韩二婶问清楚。” 顾云朗坐不住，起身要走。 “我也去。”韩子文立马跟着起身，“万一韩二婶不承认她说过这些话怎么办？我可以做个见证。” 顾云朗却不愿意：“我带着顾林，再带两个侍卫，打马回去，早点落实这事。” 这一路上又得日夜兼程，风餐露宿，小文肯定受不住。 韩老三也劝韩子文：“你又不会骑马，跟着去只能拖小顾后腿。” 韩子文想想事实确是如此，只能闭嘴不吭声。 顾云朗安慰他：“你放心，我用官府的身份去问话，有的是法子让她们开口，你在家里等我的消息。” 他心里有他的打算。 万一小文真是忠勇侯的后人，他们相认后，忠勇侯也跟他爹一样，不同意两人的事怎么办？ 小文刚认了亲，就要面临抉择，岂不为难？ 找到宁夫人对于忠勇侯来说是此生的执念，若是自己把这事办妥，令他们亲人团聚，他再没有立场反对，还能帮着他们说服爹爹。 想到这，他一刻不能等，恨不能马上飞到青山村。 第214章 “小顾，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韩老三见顾云朗急吼吼的样，问道。 “现在就走。” “现在？”韩子文和韩老三惊呼出声，“跑那么远一趟，总得准备准备吧？” “没什么可准备的，这一路都是官道，路上有驿馆，不像去西北那般艰难。” 顾云朗再不能等，瞥了韩老三一眼，见他很没眼色，没有避出去，只得上前用力抱了抱韩子文：“等我回来。” 说罢匆匆出了屋。 “他走了？回青山村了？” 顾云朗说走就走，韩老三整个人都是懵的，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韩子文看了眼屋门，点点头：“走了。” “这小顾，说风就是雨，太急了！” 韩老三跺跺脚，早知道自己就该避出去，让人家来个吻别什么的。 在平远侯府，忠勇侯也在吩咐下人准备坐骑，要立即出发，赶往青山村。 康王妃和青琳郡主从韩老三店里出来后，直接回了平远侯府，找到平远侯，把韩老三说的话，还有韩家父子的模样，形容了一番。 “爹，我觉着八九不离十，这次是最真的一次。” 宁夫人走失之时，老平远侯和老夫人都在，为了找她，不止全家出动，连亲戚好友也都派了人马寻找，却始终没有下落。 她是两位老人家的掌上至宝，老夫人伤心之下，再撑不住，病倒在床，整日以泪洗面，念叨着宁夫人的小名，夜不能寐，没多久便撒手人寰。 老平远侯接连受到打击，没能挺过来，紧跟着也追随而去。 老两口临终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找到自己的女儿。 不知她是生是死，在哪里受苦受难。 平远侯给儿子留下遗言，一天没见到若兰的尸体，就一天不能放弃寻找。 他们夫妻一心向善，老天爷必定会怜惜，一定会有重逢的那一天。 这些年来，倒是不断有各种消息传来，在这里、在那里见到过宁夫人，可惜他们赶过去确认，都是失望而归。 即便这样，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只要得到消息，依然会第一时间前往。 这一次女儿外孙女如此笃定，平远侯又喜又悲，老泪纵横。 喜的是三十多年了，总算有了妹妹的消息，悲的是，若这消息属实，妹妹却是早已不在人间。 平远侯抹把老泪，一迭声吩咐下人：“赶快去忠勇侯府，把侯爷请过来，就说他夫人有下落了。” 当年宁夫人失踪后，他们一家恨毒了忠勇侯，甚至想要将其置于死地。 然而，看到他痛苦不堪的样子，想到他几十年来所遭受的磨难，他们逐渐原谅了他。 最终，两家人恢复了往日的交往。 一旦有了宁夫人的消息，彼此会第一时间互相通气，一同前往确认。 就希望能早日找回宁夫人。 忠勇侯得了消息，来得很快。 他没有坐马车，而是骑着马带着随从飞驰而来。 忠勇侯论年纪与杜丞相差不多大，也如杜丞相一般很显老。 自从宁夫人走失，忠勇侯自责颇深，活在痛苦悔恨之中，无一日安宁。 当初他对宁夫人确实是一见倾心，为之神魂颠倒，发誓非她不娶。 说起来他的身份也极尊贵。 他家本是武将出身，其祖先曾跟随大周朝的开国皇帝征战，为建立大周江山立下赫赫战功。是大周朝最受尊敬的勋爵家族。 而他十二岁便随父从军，十四岁上阵杀敌，未尝败绩，是大周朝的第一勇士，令外族人胆寒的存在。 老忠勇侯病故后，他便承袭了爵位，皇上怜惜他，将他从边疆招回京城。 回京后他手握京城兵马，把守皇城，一时威风无两。 加上他长得眉目俊朗，身材高大，民间送他“玉面将军”的美名。 京中贵女想嫁与他为妻的数不胜数。 按理说这样的身份，配宁夫人完全没问题，可他上门求亲，却被平远侯府给拒绝了。 平远侯夫人不喜他的娘亲，认为她性子孤拐，不好相处，怕自己的女儿嫁过去，会被她蹉磨。 忠勇侯不肯放弃，终是用真情打动了宁夫人，说服爹娘答应了这门亲事。 如愿娶到自己心爱之人，忠勇侯以为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把宁夫人捧在手心上，爱若珠宝。 哪知道成亲不过一年，就发生这样的悲剧。 平远侯夫人的担心成了事实！ 都说他运筹帷幄，算无遗漏，却没有算到，他最亲的人，会用最恶毒的法子害他最爱的人。 当时宁夫人还怀有身孕！ 他都和宁夫人说好了，这一次剿匪回来，哪也不去，一直陪着她，生下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以后还会给他生下弟弟妹妹，生一屋子的孩子。 想到一堆孩子追着他们叫爹爹，叫娘亲，他觉得是这世上最美的场景。 结果这一切全毁了。 若青山村那位女子真是他的爱妻若兰，她从江中流落到青山村，一路上不知道遭受了怎样的折磨，竟然会心智失常。 他的若兰被爹娘娇养，被他呵护，从来没有受过苦，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他完全不敢想像。 还有她临终时留下的那句话，让她的儿子不要回京城，就留在青山村，平平安安长大。 这说明若兰怀疑是他和家里人一块算计她，害了她，是带着对他的怨恨离开这个世间！ 一想到这，他的心都碎了，痛得几乎不能呼吸。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弄清真相，认回自己的孩子，补偿他们这些年受的苦。 也许若兰泉下有知，会感到一丝欣慰。 他再不能等，立刻就要前往青山村，把事情查清楚。 第215章 忠勇侯纪淮安是个急脾气，问清楚青山村在哪里，一刻不肯停留，连夜就要带着随从赶去，把宁夫人的事问个清楚明白。 平远侯听他话里的意思，打算不眠不休，日夜兼程，唬了一跳。 他一把拽住纪淮安，苦劝他。 他指指纪淮安花白的头发，担忧道：“你瞧瞧你，一大把年纪，身子骨不比从前，何必逞这个能，派个你信得过的人去就行了，你在家里老老实实等着。” 纪淮安哪里能等，坚持要自己去。 “这一去一回，至少要十多天，你让我如何能安下心吃饭睡觉？搞不好在家里还憋出病来，还是我亲自跑一趟最妥当。” 康王妃知道他性子执拗，见爹爹劝说没用，只得另辟蹊径，希望他能听得进去。 “姑父，你不是说这段时间身子不舒服吗？万一在路上有个好歹，到时候出点事儿，不是便宜了他人。” 第160章 康王妃口中的他人不是别人，正是纪淮安的族人。 纪淮安家一向子嗣不丰，到他这一辈，因为老夫人的铁腕手段，纪家只有他一个嫡出儿子，老侯爷的姬妾通房们无一能够生下一男半女，因此纪淮安并无兄弟姐妹。 宁夫人出事后，纪淮安无心处理任何事务，手中的兵权也交还给了皇上，把所有精力全投入到了寻找宁夫人之中。 对于男女情事，更是心如止水。 他的心中只有宁夫人，只有他们曾经的美好回忆。 他的心被宁夫人填满，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他遣散了府中的姬妾，一个不留，也不愿再娶妻。 三十多年来宁夫人不见踪影，府里只余他孤零零一人，连个承继香火的子孙都没有，导致世子之位空悬。 族人们生了心思，各自打起算盘，想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他，好继承爵位。 纪氏族长出面找了他几次，希望纪淮安能尽快定个嗣子，以免时间长了，族人们为了这事而生嫌隙，令家族中人不和。 纪淮安早就心如死灰，哪会在意这些，根本不愿在这事上花心思。 照他的意思，他要是死了，皇上随便定个嗣子继承就是，他没有意见。 平远侯听懂了女儿话里的意思，着急地附和。 “韩老板要真是你儿子，世子的位置便该他来坐，你这身子骨不中用，若是在路上累着了，染了病，或是到了青山村，弄清楚若兰的事，一激动，喘不上来气，直接过去了，那可怎么好？” 平远侯的话不太礼貌也不吉利，不过这是真正关心纪淮安，肯为纪淮安着想的人才敢如此说，纪淮安并不介意。 他托着腮沉思不语。 康王妃见他态度似有松动，跟她爹一唱一和。 “对啊，姑父，这种事不得不防，眼看着一家人要相认，你在外面有个好歹，到时候纪家人不认他们，岂不是成了一场空，他们还得继续受苦。” 青琳郡主则诱惑纪淮安：“姑祖父，你不去看看那韩家人？长得特别漂亮，一看就是我们家的人，你不如把他们接到府里一块住，一块等消息，我听韩老板说他有四个孩子，这么一来你就有了一个儿子四个孙子，多热闹！” 纪淮安却犯了牛脾气，站起身，坚持道：“不行，我得亲自去青山村，我等不了。” 那模样，只怕皇上来劝都不好使。 其实他是心里发虚。 正所谓近情情怯。 韩家父子越有可能是他的儿孙，他越不敢去见他们。 担心又是空欢喜一场。 这些年经历了太多失望，他已经怕了，再经受不住。 还是把事情打听清楚，确定下来，再去见他们，才最妥当。 不过，走之前他得把韩家父子安排好了，不能再让人欺负他们。 纪淮安冲平远侯一拱手：“韩家那边，拜托你调一队侍卫，把他家护起来，若有人敢欺负他们，管他是谁，给我抓起来，等我回来处置。” 他听康王妃说了，杜丞相家的大少夫人不知道怎么个意思，派了下人去砸他们家的面店，还想把他的大孙子抓到牢里，幸得顾小神医及时赶到，才幸免于难。 他难免担心，顾小神医到底权势有限，万一那位大少夫人没有得逞，心有不甘，再使出后招，他不一定护得住。 若是平远侯府出面，别说杜丞相的儿媳，就是杜丞相自己，也不敢说什么。 平远侯祖孙三人轮番上阵，费尽口舌，终是没能改变纪淮安的决定，只得无奈答应。 “放心吧，这事交给我们去办，定会护他们一家周全。” 三人送他出门，一再叮嘱他路上小心保重，身体要紧，千万不能出岔子。 要不然白忙活一场，为他人做嫁衣裳。 话还说没完，他已经翻身上马，挥动马鞭，在清脆的马蹄声中，带着下人一溜烟出了府。 “唉，这牛脾气，几十年都没有点长进。” 平远侯看着他的背影，叹口气。 他苦苦煎熬了几十年，受的折磨也够多了，只希望青山村的那位妇人真是小妹，让这事有个着落，也让纪淮安父子相认，让他有生之年能安享几日天伦之乐。 送走纪淮安，平远侯便安排下人赶到梨花巷，把韩家守住，若家里有人外出，也得步步跟随。 “务必看紧了，不能掉以轻心。” 康王妃忙对青琳郡主道：“我们也回去，调一队暗卫护着韩家。” 纪淮安跑那么大一趟，要是打听出来消息确实，这边韩家父子却出了意外，那才是悔之晚矣。 康王妃忍不住吐槽：“杜丞相也是个明白人，他那个大媳妇，怎么会和韩家这样的平民杠上了，实在有失身份！” 平远侯懒得猜测：“她怎么想的事我不管，只把我们该做的做好就行。” 而顾云朗临走前也拜托了方清远安排一队人马护住韩子文家，免得大嫂趁他不在，又来使坏。 韩家被三方人马护得密不透风，就算职业杀手来了，也无从下手。 陆秋娘完全不知道还有此等内情。 第一次出手以失败告终，令她懊恼不已。 知道顾云朗出了京城，她又琢磨上了。 这次虽然没有达成目的，却确定了一件事。 姓韩的小子确实是顾云朗心尖上的人！ 得再想法子，务必叫姓韩的小子受罪，让顾云朗心痛。 最好心神大乱，干点出格的事来，令他名誉尽失！ 第216章 “顾公子出京，知道去哪了吗？” 陆秋娘盯着前来禀报的下人。 “奴婢的哥哥没有打听出来，只知道他从姓韩的小子家里出来后，回了家一趟，便带着侍从走了。” 陆秋娘板着脸，目光冰冷。 “你哥哥有什么用，不过是把姓韩的小子关进大牢，这么容易的事都办不成，倒把我娘家人扯了出来！” 下人垂下眼不敢吭声，心里却在腹诽。 这事能怪我哥哥吗？整桩事不是你谋划好让陆管事去做的吗？ 我哥哥不过传个话而已，哪有那么大本事使唤动陆管事。 她想了半响，硬着头皮，试探着问：“少夫人，要不这次让我哥哥找市井里的混小子去，要是不小心被抓住，也不会连累夫人您。” “不小心被抓住？还没做就想着被抓住？”陆秋娘冷冷地横她一眼。 下人立刻住了嘴。 陆秋娘不再理她，蹙眉思索片刻，终是点了头。 “行，让你哥哥自己想法子，赶在顾公子回来前，把韩家小子收拾了，不拘用什么手段，别弄死就行。” 她舒眉一笑，老四不是有本事吗，等他回来查出是那些混小子干的，一怒之下，伤几个人，这草菅人命的罪名不就落实了？ 再找点人散布消息，推波助澜，让他有嘴也说不清。 想到这，陆秋娘心情大好，待下人应下，挥手命她退下。 她端坐在椅子上，手指轻叩扶手，心里暗自猜测，顾云朗这次出京干嘛去。 莫非皇上私下派的差事给他？ 皇上当真重用他！ 若是公爹对他网开一面，同意他把姓韩的小子养起来，再把他认回杜家，与青琳郡主结亲，有康王这样的岳家撑腰，哪里还有杜明扬出头之日！ 好在自己想出了这个好法子，真成了，倒能一箭双雕。 她凝神细想，接下来还能做些什么，老四不在京城，倒方便她行事。 正在这时，就听到下人乐滋滋地跑来禀报：“少夫人，大公子来了。” 陆秋娘立刻喜上眉梢，没心思再盘算，站起身问：“到哪了？” “过了垂花门，跟着就要来了。” 陆秋娘扯扯身上的衣服，上下看了看，自觉没有皱褶，略略放宽了心。 她抚抚头发，旋到梳妆台前，簪了朵富贵雍容的牡丹珠花在鬓边。 看着镜中那张艳色夺人的脸庞，陆秋娘弯唇一笑，起身款款走到门边。 这段时间他们夫妻二人处得并不太愉快。 前几天陆秋娘在杜明扬面前抱怨他的爹娘太偏心，一心为顾云朗打算，而顾云朗年轻有能力，得皇上重用，说不定以后杜家都得看顾云朗的脸色行事，劝杜明扬要早做打算。 杜明扬听了勃然不悦，直接拉下脸来，斥责她。 “妇道人家懂什么？不要总是妄自揣测，搬弄是非。四弟为人正直，有从龙之功，得皇上器重理所当然。爹娘和他分别十载，如今重逢，多多疼惜也属平常。你身为大嫂，不关心他，倒在这里胡思乱想，实在有失厚道。” 陆秋娘本是好心，却被杜明扬不客气地训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自是不乐，忍不住分辩几句，惹得杜明扬拂袖而去。 这几日杜明扬以公务繁忙为由，都宿在了书房里，再没有进她的房。 第161章 今天他的到来自是让杜秋娘欢喜不禁，又有几分得意。 夫妻哪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和。 如今杜明扬主动到来，无疑是放不下她，心里看重她。 等会两人好好温存一番，还是得把顾云朗的事提提，让杜明扬这傻子长点心才行。 别被人卖了，他还帮人数钱。 陆秋娘刚在门口站定，杜明扬便“噔噔”走了进来，脸沉得像是要滴下水来。 看见陆秋娘，笑容勉强。 “秋娘，我有事要问你。” 陆秋娘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忙问道：“夫君，可是出了事？” 杜明扬的性子爽直，说话干脆，不喜欢拐弯抹角。 他目光灼灼，看牢了陆秋娘，沉声问道：“是你命人散布流言，说四弟爱好男色？” 陆秋娘不防他开口就问这个，心“咚”的一跳，脸上笑容褪去，淡淡瞥眼杜明扬。 “夫君几日不来我房里，一来就说是这个。” 她转过身子，慢慢走回椅上坐下，冷哼一声。 “看来若不是为了四弟，你不会来我房里。” 杜明扬不接她的话茬，只盯着她问：“这谣言是不是你传的？” 陆秋娘好整以睱地抚抚鬓边的珠花，轻轻笑道：“这不是事实吗？还怕别人传？” “是事实就要传得人尽皆知？”杜明扬脸色更沉，怒视着她，“这么说来那位韩公子的面馆真是你让人去砸的？” 陆秋娘更不在意，端起茶杯，从杯沿上瞟他一眼。 “一个卑贱平民的面馆，砸就砸了，有什么稀奇。” “卑贱平民？”杜明扬厉声重复，“当初你被流放西北，身份是贱民，连平民都不如，要不是当地平民帮忙，我们全都活不下来。现在你回到京城，倒瞧不上平民了！” 听到西北，陆秋娘心头就是一痛，把茶杯一扔，大声道：“我求他们帮忙了吗？没有！是他们自己过来讨好，我根本不稀罕！” “没想到你是这么刻薄无情之人......” “我也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一个下贱平民来指责我，我不离不弃，跟着你们在西北受尽苦难，我的两个孩儿无辜丧命，你竟然骂我无情，你没良心！” 提到两个孩子，杜明扬也是心痛，他脸色缓了缓，继续道：“且不说别的，我就想问你，为何要害四弟？他哪里得罪了你？你这般恨他，要去害韩公子，令他心痛！” 陆秋娘一拍桌子，红着眼眶道：“我为什么不能恨他，我恨不得他立刻就去死！当年爹娘替他筹谋时，为何不想着大宝二宝？为何只给他生路，将大宝二宝置于死地？” 陆秋娘眼里的泪水滴滴滑落，银牙紧咬。 “若是没有他，爹娘一定会帮大宝二宝筹谋，是他挡了大宝二宝的生路。” 她扯出手帕，捂住眼睛，呜咽出声。 “我的大宝二宝，跟着我们在西北受了那么多苦，他倒在乡下过得逍遥自在，我怎么能不恨！我恨透了他！” 杜秋娘厉声尖叫：“为何受苦的不是他，死的不是他！” 杜明扬瞪着他，不敢相信：“你为了这事恨四弟？” 他的眼里也有了恨意：“这要怪谁呢？这不是你自己的选择？” “什么？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我的选择？” 陆秋娘猛地抬头，死死瞪着杜明扬。 第217章 杜明扬冷冷看着陆秋娘，面无表情地道。 “当初爹娘察觉情况不对，知道杜家将遭大难，不愿意连累无辜，先将三弟的亲事退了，又着我与你和离，让你带着孩子归家。” “是你不肯，说生是杜家人死是杜家鬼，哪都不去，要如二弟妹那般，留在杜家......” 陆秋娘圆瞪双眼，流着泪斥问道：“我这么做错了吗？难道家里出点事，我就该丢下你们，独自求生吗？” “你没做错，爹娘很感激你和二弟妹。爹娘让四弟学艺时，也替大宝安排了师父学习，他只学了两天，哭闹着不肯学，你心疼他，坚决拦着，说等他大一点再学，我当时怎么跟你说的？” 杜明扬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道：“我说，如果他不学点本事，以后怎么独自在外生活？” “是你说的，他不用独自在外生活，你能护住他！” 杜明扬难过地垂下头，“若是他能一直学下去，身子骨康健，也不至于......” 他后悔莫及，当初他也舍不得大宝受苦，没抗住母子俩的哭闹，答应大宝不再练习。 他总想着再不济有他这个爹爹在，怎么着都能护住孩子们。 却没想到，这世间，有些事他无能为力，束手无策...... 陆秋娘愣住了，手扶着桌子，微微发抖。 “我怎么知道会去西北流放，你们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为什么不能跟我说明白，我若是知道，我一定会......” 杜明扬打断她：“这种事，爹娘又如何会知道？” “那种情势，爹娘以为先皇会定杜家死罪，家中成年男丁全部处斩。按照我们大周法令，七岁以下孩童可免死罪，大宝二宝不用跟着受刑，四弟却已年满七岁，爹娘只能报身故才能保住他性命。所以爹娘想着让大宝学点功夫，我们一家人死了，他能够有生存的能力，至于二宝，他还是婴孩，不用担责，只要你娘家人愿意把他接回家抚养，一样能安然无忧。” “后来先太后和众臣们为我们申冤请愿，先皇将我们全家判为流放，这样的结果，谁能预料？” “忠勇侯与爹爹交好，怕徐家人在流放路上对我们不利，抢先一步在刑部做了安排，还派了他的手下一路护送，他曾问过我们，要不要把大宝二宝送走，他们那样的年纪，在流放路上夭折很平常，不会有人怀疑，你先都答应了，后来又反悔不肯，说我们是一家人，死都要死在一块，绝不分开！” “两个孩子都有活命机会，是你坚持不愿，这便是你的选择，为何如今又来抱怨爹娘没有安排？” 陆秋娘心里涌起一丝苦涩，当年她是想把两个孩子送回娘家，可陆家人见他们势败，避之如蛇蝎，连与她见面都不肯，哪里愿意收留她的孩子？ 把孩子交给其他人家她又不放心，怕他们会被苛待，结果...... 陆秋娘捂住脸，呆立半晌，猛地抬起头，双眼赤红。 “爹娘若是真的有心，必定能将大宝二宝安排妥当，而不是让我们自己想法！” “大宝可是杜家的嫡长孙，爹娘不该多多尽心，多多替他筹划吗？” “我一介女流，能有什么好法子！” 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咬牙道：“大周朝堂，那么多官员肯顺着先皇心意行事，现在皇上登基，不也好好做着官，为何爹爹就不能？非要与先皇作对？将杜家置于险地！” 杜明扬吃惊地盯着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真有如此想法？竟然恨上了爹爹？以我们家的身份，与皇上的关系，就算改变心意，投靠徐家人，你以为他们会相信？你怎么会有这般愚蠢的想法！” “这想法如何愚蠢了？难道我们在西北受苦受难就不愚蠢？若是我们肯暂时屈服，留在京城，不是更能为皇上登基出把力吗？现在这功劳倒被四弟抢了去！” 杜明扬退后一步，冷冷道：“你可知四弟是如何立的这功劳？” “是他用自己的胸口为皇上挡刀，用自己的命搏来的！徐家人叛乱，他带着兵士与外族人厮杀，为皇上解困，皇上登上大宝，他居功至伟，要不然皇上会那般看重他，会爱屋及乌，看中我们杜家？” “杜家离开皇上十年，这十年来，皇上身边为他筹谋的能人多的是，他凭什么会看重爹爹，让爹爹重新做回丞相之位，那都是四弟拼出来的，你现在坐在这里，安享荣华，不仅不感激他，还去算计他，你不觉得羞愧，不觉得心虚吗？” 陆秋娘仰起头，捂住嘴，呵呵冷笑：“爹娘真够疼爱四弟，为了把功劳安在他身上，连这些话都编得出来。皇上看重爹爹，是四弟的功劳？那是因为爹爹是他的亲舅舅，他才会信任爹爹，这样的血亲，谁都比不过！跟四弟有何关系！” 杜明扬看着她，有种无力的感觉，可他还是继续说道。 “你以为没有四弟，我们能这么快回到京城？” “爹爹的案子，是先皇定的，如果不在先皇生前翻过来，皇上就算即了位，也不能马上重审，那是对先皇的不敬，至少得等个一年半载，再提此事。要不是四弟召集爹爹的门生，恳请先皇重审，我们还得在西北呆着，以爹娘的身体，他们能坚持多久，在此期间如果不幸仙逝，你还能坐在这里？” “皇上令我们回京，若不是四弟相随，这一路的辛苦，只怕爹爹也支持不住，丞相只能换别人来当......” 陆秋娘愤愤打断他，恶狠狠地道：“他聪明，他厉害，所以你要我如何，把他供起来，对他顶礼膜拜？休想！” 第162章 陆秋娘恨得咬牙，仇恨与嫉妒已经彻底将她的理智击溃，一字一句都带着刻骨的恨意。 “当初若留下的是大宝，他能做得更好！他可比四弟聪明乖巧得多！是爹娘不肯费心替他筹划！” 她说着猛地扑上前，抓住杜明扬的衣袖，双目赤红，神色几近疯魔。 “这些功劳本该是大宝的！大宝是杜家的嫡长孙，前途不可限量，有这样的功劳在手，封王拜相不在话下，现在全被他抢走了！” 杜明扬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忙后退几步，却被陆秋娘的双手死死桎梏住。 他看着眼前几近疯狂的妻子，美艳的脸上布满泪痕，一向温柔含情的眼眸中已被疯狂的戾气与恨意占满。 杜明扬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妻子如此陌生，他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听着她的胡言乱语，心中一片冰凉。 他从震惊中恢复理智，一把扯出自己的袖子，愤愤道：“疯了，你真是疯了！” 说完，他拂袖欲走。 他语调中的嫌弃，彻底点燃了陆秋娘的怒火。 她再顾不得别的，几步上前追上陆明扬离去地背影，恶狠狠地喊道：“我疯了？我说的有什么错！若没有他，我的大宝根本不会死！就是他挡了大宝的生路，我恨他，有什么错？” 杜明扬再也听不下去，转头骂道：“你闭嘴！休要胡搅蛮缠！” 陆秋娘却是不依，几步追到他面前，伸出手戳杜明扬袖口：“我没有胡搅蛮缠！大宝二宝的事你还没明白？一旦有点风吹草动，我们大房，就是最先被舍弃！你的爹娘心里根本没有你！只有那个四弟！” 陆秋娘越说越激动，声音越发尖利：“若不是我为你谋划，杜家以后只怕连你的立足之地都没有！你居然不向着我，和我一条心，还为他说话！你才疯了！” 陆秋娘说着，又恨又心寒，只恨杜明扬是个蠢的，不自觉地嚎啕大哭，动作也变为撒泼似的捶打。 “你看清楚，这个家里，只有我才是真心为你打算，你睁开眼睛看清楚！” 杜明扬看着她这副疯癫的样子，再也忍无可忍，一把将她推到地上，满眼失望。 第218章 当年两家议亲，娘亲便不同意这门亲事。 她说陆秋娘的母亲趋炎附势，自私自利，而陆秋娘太过掐尖好强，心胸不够宽广，并非良配。 可自己被她的艳丽容貌迷花了眼，一意孤行将她娶进了门。 看来娘亲的话没有错。 现在秋娘完全沉浸于自己的仇恨之中，按自己的臆想行事，看不清事情真相，和她再说也是徒劳。 “你心胸如此狭窄，太让我失望......” “你想做什么？想休了我？”陆秋娘尖声叫道，“我跟着你们杜家受了十年的苦，最艰难之时，相伴左右、不离不弃，现在富贵了，就想休了我？休想！” “你们敢休我，我就去告御状，去衙门喊冤，看你们杜家丢不丢得起这个脸！” 杜明扬完全死心了，眼里全是凉意。 “你想告尽管去告，你的所作所为，大可以对外宣扬，想必大家听了，自会有定论。” “我不会休你，不是我怕你，是娘亲怜惜你，因为大宝二宝去了，你才变成这样，她不想和你计较。” “以后你就待在这座园子里，包括你的下人，不许迈出园子一步，你的吃食衣服自有人送进园子。希望你能好好反省你的作为。” 陆秋娘尖叫道：“你敢囚禁我！” 杜明扬平静地看着她，声音没有一丝波动。 “对，如果你受不了，我们就和离。” “杜明扬，你仗势欺人，以为我娘家势微，不能为我出头.......” 杜明扬淡淡一笑：“你能仗势欺人，我为何不可？” “你竟然为了那个卑贱的平民打抱不平？”陆秋娘气得直发抖。 “卑贱平民？你知不知道韩公子的真实身份？” 陆秋娘眼神一缩：“什么身份？” 杜明扬想了想，终是没说，只说了句：“你好自为之吧！”便拂袖而去。 虽然说陆秋娘的作法让人齿冷，可到底夫妻一起生活多年，真要休弃，他于心不忍。 就将她关在这园子里，再不能生出是非。 他抬眼望向南方。 也不知道四弟现在到哪了，韩公子是不是忠勇侯的孙子。 他希望顾云朗此行顺利，查清楚韩公子的身份，两个人能走在一起，快快乐乐地生活，弥补自己对他的亏欠。 当然，若韩公子真是忠勇侯的孙子，照忠勇侯的性子，定会找爹爹讨要说法，到时候他也保不住陆秋娘。 最好的结果便是和离，她实在不肯，便会与忠勇侯的娘亲一般，送到庙里，青灯古佛伴一生。 而如杜明扬所愿，顾云朗的青山村之行非常顺利。 第二天晚上在驿馆歇息时，顾云朗便遇到了忠勇侯一行人。 两边一通气，大家目的地一样，都是青州县青山村，查的同一件事。 顾云朗还是韩家人的朋友！ 这不是巧了吗？ 于是两边决定第二日一块出发。 顾云朗看出来忠勇侯身子不好，这一路上，一边日夜兼行，休息时便替忠勇侯施针用药，调理身子。 有他在身边做医药顾问，忠勇侯虽然觉得辛苦，倒也坚持了下来。 五天之后，一行人终于到了青州县，直接去了县衙。 青州知县没想到自己的边远小县会来这么个大人物，立刻率众相迎。 忠勇侯一刻不肯耽搁，令知县派衙役把韩老太从青山村提到了衙门里来，亲自审问。 韩老太是个无知村妇，到了衙门，吓得站都站不住，连自己姓啥都差点想不起。 忠勇侯问什么说什么，连他没想到的，也一五一十全招了出来。 据她所说，她男人当年捡到那位漂亮姑娘时，她已怀了身孕。 在韩家的日子里，她虽神智不清，一家人却待她如上宾，除了饭菜差点，并没有苛待过她。 这位姑娘平时没事，便埋头刺绣，只在刺绣时，脸上能看到点笑意。 韩家也确实靠着她的绣活，生活大大改善，还置了几亩田地。 她分娩时，韩家请了稳婆帮着接生，奈何她身子骨太弱，又是难产，挣扎着生下一个儿子后，身体一直没恢复过来，不久便撒手西去。 临死前，她脑子清楚了点，记起了自己是京城人氏，姓什么叫什么倒是没说。 她求韩老头将她的儿子留在身边抚养，就待在青山村，千万别回京城。 这一生只愿他平平安安，无病无痛。 除此之外，并没有更多的话留下。 忠勇侯闻听后，伤心得老泪纵横，心如刀割般疼痛。 他定了定心神，问韩老太：“她可还有东西留下？” 韩老太不敢隐瞒，一迭声地道：“有，有，是一方盖头，我收在柜子里。” 当年她瞧着这位姑娘绣技出众，便让她帮着未来的大孙子绣了方红盖头。 事到如今，韩大柱的亲事没有着落，盖头便没有用上。 忠勇侯一听，立刻令衙役去韩家取了过来。 忠勇侯双手哆嗦着打开包袱，见里面确是一方大红喜布盖头。 他轻轻展平，见盖头正中央绣了一只首尾相连的五彩凤凰，头上的凤眼波光流转，活灵活现，身上的羽毛鲜艳夺目，栩栩如生，竟似要振翅飞出一般。 盖头的四角还各绣了一只小凤，也是精美异常。 在座诸人见到此盖头，全都赞叹不已。 太漂亮了！ 这样精湛的技艺，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有。 知县摸着下巴，忍不住道：“这应该是经验丰富，靠此为生的绣娘所绣吧？” 忠勇侯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只顾摸索着盖头的四边，目不转睛地在上面寻找着什么。 他突然站起身，全身发抖，一口乌红的鲜血喷了出来，两眼一翻，身体当即往后倒去！ 第219章 忠勇侯这一倒把知县和众人吓得魂飞魄散。 他要是在这里出点事儿，那才是吃不了兜着走！ 周围人一片混乱，全都惊呼着冲上前，想要扶住他。 顾云朗离他最近，眼疾手快地一把揽住他的身体，将他扶回椅子上，紧急施救。 “快，拿我的药箱来！”顾云朗急声喊道。 药箱立刻递了上来，顾云朗迅速打开，从里面取出银针，在忠勇侯的人中、涌泉等穴位上施针。 “快，再去拿些冷水来！” 有人飞奔出去，在院子里取了些冷水过来，顾云朗将冷水洒了点忠勇侯的脸上，又用一块布巾浸温，敷在他的额头。 好一会儿，忠勇侯才悠悠地醒了过来，只是面色惨淡。 “侯爷，您可好些了？”顾云朗问道。 忠勇侯微微点头，声音虚弱，“我还好……” 第163章 他的气息渐渐平稳了下来，苍白的脸上也渐渐有了丝血色。 顾云朗解释道：“侯爷，你长期心事沉重，郁结于心，现在把胸口的淤血吐出来，倒是件好事，你吸口气，是不是顺畅许多？“ 忠勇侯依言照做，果然舒服多了。 顾云朗拿出一粒药丸，让他和着水吞下。 ”侯爷，这颗药丸是我们家祖传的保心丸，您只要今后好好休息调养，身体不会太大有问题。” “辛苦你了。” 忠勇侯点点头，双手紧紧拽住盖头不放。 顾云朗看了眼盖头，试探着问：“侯爷，可是有发现？” 忠勇侯立时又激动起来，捧起盖头，瞪眼痛呼。 “夫人，夫人，你受苦了！” 他不懂得什么绣工，可是宁若兰绣东西有个习惯，爱在绣件的一条边上，绣一簇小小的兰草，那就是她的标记。 而在这方盖头的一条边上，正有一簇兰草！ 忠勇侯一见，立刻认了出来。 他哆嗦着从怀里摸出一条手帕，将边上的兰草和盖头上的比对。 一模一样！ 他已经完全能够确定，这盖头就是宁若兰所绣！ 那个受尽折磨，辗转流落到青山村的女子，就是他视若珍宝的爱妻！ 他的若兰，娇柔似花的女子，本该锦衣玉食，安享富贵，却在这乡下受此大罪，要靠着刺绣为生。 全是因为嫁了他这个没用的夫君，没能护住她，毁了她的一生！ 这怎叫他不恨，不痛！ 既已找到爱妻，忠勇侯再待不住，令人赶回京城，把这消息告知平远侯，将韩家人接回府中照看，再不能让他们流落在外。 自己则启程去青山村，亲眼看一看亲人们生活过的地方。 顾云朗曾在青山村生活过六年，当仁不让地做起了向导。 路上他详细向忠勇侯介绍了韩子文一家的情况。 待知道包括韩老三在内，一家子力气都特别大时，忠勇侯更是垂泪不已。 “都是我的乖孩子，是我和若兰的孩子，继承了我们纪家人的神力啊。” 忠勇侯这一脉子弟都是天生神力，他也是亦然。 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到了青山村，这一行人立刻在村里引起了轰动。 他们个个锦衣华服，头上戴着金冠玉饰，腰间挂着翡翠玉佩，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华丽装扮。 气质更是高贵冷峻，眼光随意一扫，就让人直打寒颤。 比县城来的王公子气派得多！ 平时哪家母鸡多下个蛋都会惹得村里人议论半天，这样的场合更是没人愿意错过，纷纷放下手中活计，站在村道上，远远看着他们。 看到顾云朗也在其中，村民们恍然大悟，原来小郎中也是贵人！ 难怪在村里的时候，就觉得他与众不同，还真没看错。 不过没人敢和他打招呼，只敢捂着嘴悄悄议论。 韩村长得了消息，壮着胆子上前一问，才知道那位最尊贵的老侯爷是小文的祖父，韩老三的亲爹。 村里人“嗡嗡”议论开了。 没想到小文带着弟妹外出一趟，不仅找到了亲爹，还找到了亲祖父。 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 这么说来，他岂不也是京城的贵公子了？ 真是想不到啊！ 羡慕之余纷纷回想自己以前有没有为难过小文一家，这位大老爷可别找自家麻烦。 韩大狗两口子怕得要命，再也站不住，带着儿子躲回了家里。 他们可是和小文打过架，要是小文告他的状，这位大老爷，一根手指头就能要自家人的命。 他后悔不已，当时鬼迷了心窍，怎么想到要去欺负他们！ 最怕的还是韩老太一家人。 只要这位大老爷随便拉着村里人问一问，就知道自己家苛待过小文兄妹。 韩大住更怕，万一他们查出来自己想把小文送给王公子当男/宠，说不定当众就得劈了他！ 一家人把门关得紧紧的，大气不敢出，躲在屋里瑟瑟发抖。 他们家现在也是凄惨无比。 韩小妹跑了后，李大力没有迎到亲，自觉丢了面子，把他家砸了个稀巴烂，还让赔偿。 不只赔银簪子，还得赔为了迎娶韩小妹所花的费用。 这费用就由得李大力开口，想说多少就说多少，看他高兴。 而韩家又把韩氏族人和韩村长气着了，李大力打翻了天都没人出来帮着韩家说一句话。 韩家本就穷得只剩四堵墙，李大力一副把四堵墙也要拆走的架势，逼急了韩老太，拿着绳子就要在老槐树下吊死。 口口声声韩氏族人不管他们，任他们被人欺负。 韩村长生气李大力闹得不像，又怕出人命，这才召集族人把李大力一家赶出村子。 韩二柱见家里没了指望，直接找到媒婆，说了门亲，给人家当了上门女婿，拍拍屁股走人，再没有回过韩家。 韩三柱自认为跟着韩大柱在县城见过世面，收拾了自己的衣服，把亲娘韩刘氏藏着的铜钱摸了，到外面闯世界，也没了音信。 韩刘氏的娘家更绝，把她接回娘家，没多久送了张和离书过来，听说又嫁了个老头。 韩大柱整日里病病歪歪，要死不活躺在床上，他家名声坏了，连饭都吃不上，没有人愿意嫁给他。 韩家就剩韩大柱韩老大韩老太三人，穷困潦倒，无以为继，只得把祖屋卖了，在山脚下搭了间草棚，开了亩荒地，向朱大勇学着种豆子。 眼下的景况，比当初韩三嫂带离开家时还不如。 要是那位大老爷真要找他们麻烦，他们只有一条命，大老爷看得上，就拿去。 第220章 忠勇侯并不想找他们麻烦。 毕竟，当年是韩老头救了宁若兰，对她十分尊敬，使她在生命的最后阶段，过上了平静的生活。 忠勇侯只跟着顾云朗到了韩子文一家在山脚下的小屋，见他们远离村民居住，又是一阵伤痛。 听到顾云朗说他的大孙子被推下山，差点丧命，三个小孩饿得皮包骨头，把忠勇侯心疼得不行。 自己的孩子们在这里受罪 ，他在家里却山珍海味，锦衣玉食。 他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 顾云朗见他脸色不对，忙安慰他：“幸好小文后来脑子变清楚了，日子也好过起来，要不然也没钱去京城。” 又把住在屋里的朱大勇介绍给忠勇侯。 看到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知道小文兄妹离家前过得确实不错，忠勇侯才稍微安心。 他命人将韩老太唤来，带他到了宁若兰的墓地。 当初韩老头还在的时候，每年清明都会带着韩老三来给宁若兰上坟。 自从韩老三出了意外，韩老头去世之后，墓地再没有人打理，已经破败得不像样，差点找不到。 忠勇侯叫下人将墓地收拾一番，自己亲自上前烧纸上香，打算回去和韩家人相认后，便带着他们一块回来，将宁若兰的骨骸迁回纪家的祖坟。 他唤来朱大勇，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让他时时照看墓地。 在青州县盘桓两天，一切事情办妥，忠勇侯便归心似箭，急着回京，要和亲人相认。 顾云朗替他把了脉，答应下来。 他的心病已除，又有了希望，再得顾云朗精心调理，身体比来时要壮实许多，坚持到京城不成问题。 回去的路上，顾云朗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了忠勇侯，将他和韩子文的事儿声情并茂地说了一遍。 只说得感天动地，催人泪下。 在他的讲述中，他对小文的感情，一点不亚于忠勇侯对宁若兰，此生只愿和小文相守。 忠勇侯亲自见过青山村的情况，知道小文和顾云朗两人是朝夕相处的情谊，非常理解。 不能和爱人生活痛苦滋味，他也深有体会。 而且和顾云朗相处的这段时间，知道他是一个重情义，有担当的好孩子，完全可以托付终生。 不过他没有一口答应，这只是顾云朗的一面之词，谁知道小文是个什么意思。 “待我回去，问清小文心意，我定会为你们作主。” 顾云朗得了这话，欢喜不禁。 小文的心意当然就是他的心意，两人可是心心相印！ “多谢侯爷，我娘说我爹欠了你天大的人情，若你出面，此事一定能成。” 忠勇侯点点头，但笑不语。 当初杜逸辰一家流放，忠勇侯不仅和众臣一块替他说情，亲自到刑部为他打点，还派了下人一路护送，让他们一家人在西行路上过得舒舒服服，顺利到了流放地，一点没受罪。 流放地的长官曾是他麾下的将领，他带了话，让他多多照看杜家人。 要不然身娇肉贵的杜家人在西北生活十年，死的不可能只有两个小孩子。 第164章 杜逸辰这次回京后，第一时间便去拜访了他。 他对忠勇侯感激涕零，拉着他的手，一再表示：“纪侯爷的大恩，杜某铭记在心，但凡需要杜某效力之处，纪侯爷只管开口，杜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当时忠勇侯并没有什么需要他效力之处，只推脱道：“此等小事，何足挂齿，杜相不用放在心上。”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既然有了需求，当然得找他讨还人情。 忠勇侯盘算好了，回京与韩家人相认后，便要向小文确认，他是否愿意和顾云朗厮守终身。 此时在京城，韩子文敏感地察觉到情况有异。 这两天住处附近多了不少陌生人走动，变得很热闹。 摇铃的游医，挑担的小货郎，拿着算命幡的算命先生，时不时就从门口晃过去。 巷口还多了几家卖吃食的小贩。 顾峰跟他说过，小郎中临走前，拜托方清远安排了人保护他们。 估计便是这些人。 韩子文越发感动顾云朗心细如发，一心为他打算。 韩老三倒是没有发现，正纠结着面馆要不要重新开业。 韩子文无可无不可。 “陆管事亲自上门赔罪，又赔了银两，应该不会有人再来找麻烦，就看你怎么想。” 顾云朗走的那天晚上，陆管事便被人架着上门来赔罪。 陆家人最是趋炎附势，方清远把陆家下人捆了送回陆府，陆员外郎立刻明白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杜丞相官复原职后，陆家人上门找到陆秋娘，诉说了当初种种不得已的苦衷，而陆秋娘需要娘家支持，原谅了他们，和他们恢复了走动。 和丞相府重新搭上关系，陆员外郎只觉得前途一片光明，行事张扬，连礼部尚书都不放在眼里，深信自己早晚会坐上那个位置。 陆秋娘回娘家找人帮忙收拾韩子文，陆家自然是满口应下。 一个平民，就算要了他的命，也没人敢说什么。 可方清远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他们绝不敢冒犯。 而且，杜丞相刚刚回京，势力不如方家深厚。 陆员外郎一番斟酌，立刻拿定主意。 既然方清远看中这位韩公子，讨好他自然是必须的。 陆家立刻遣陆管事上门赔礼道歉，还送上一百两银子，弥补店里的损失。 陆管事被顾峰狠揍过，又被方清远暴打，已经看不出原来长什么样了，被人从马上拖下来，按在韩子文面前，跪求原谅。 姿态做得这般足，又是顾云朗大嫂的娘家，韩子文不方便深究，只挥手让他们离开。 韩老三听了韩子文的话，还是愁眉不展。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我们再怎么努力，不小心惹到个贵人，一切努力全成了空。” 韩老三平时都是信心满满，韩子文难得见他这副模样，看来是真被打击到了。 韩子文想了想，给他出主意。 “这段时间一直泡在面馆里，都没怎么休息，现在我们不缺钱，干脆停业一段时间，休整一下，正好给小姑准备嫁妆。” 眼看离韩小妹出嫁的时间越来越近，他打算在韩小妹婆家附近买三十亩地陪嫁过去，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正好趁此机会多去看看。 反正是租给佃户，稍微远点也可以。 韩老三点点头，也行。 他送给韩小妹的那颗珍珠，想拿去打成珍珠簪子，让韩小妹带上，也是没抽出时间去办，现在倒是能把这事也办了。 于是两人商定，面馆先关着，等韩小妹出嫁后再说。 韩老三的红颜知己黄姑娘，知道面馆被砸，上门来探望过韩老三，让韩老三感动不已。 这才叫不离不弃，患难见真情呢！ 他已经认定了，黄姑娘就是他的另一半啊，等韩小妹出嫁，他就去向黄姑娘提亲！ 就在这时，平远侯带着康王妃，青琳郡主上门了。 第221章 忠勇侯和顾云朗回到京城时，韩家人已经由平远侯接回侯府中居住。 忠勇侯也不回府，直接赶到平远侯府中认亲。 顾云朗虽然想见韩子文，却知道时机不对，只能按下思念，先回到丞相府。 他找到杜夫人，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她。 母子俩商量下一步的对策。 忠勇侯回来得突然，侯府事先并没有得到消息。 平远侯一家人正在厅堂里和韩家人说话，听到下人慌慌张张跑进来禀报。 “侯爷，纪侯爷来了！” 屋里众人都是一愣，回来得这么快！ 平远侯忍不住笑起来：“一把年纪了，一点没变，还是这般风风火火，快请！” 话音刚落，忠勇侯便风尘尘仆仆地冲了进来，步伐中透露出难以抑制的兴奋。 韩子文忙和家人一块站了起来。 忠勇侯进来后，也不和平远侯寒暄，眼睛往屋里一扫，只见对面立着几个人，除了一位年轻姑娘，其余五人与若兰的面容如出一辙。 他们就是自己的儿孙！ 忠勇侯的眼眶红了，手不住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心情，走到韩老三面前，声音微颤地开口。 “儿啊，儿啊，爹爹终于找到你了。” 说罢扭头看向韩子文和三个孩子，“这都是你的孩子？我的孙子？” 韩老三看着眼前这位头发花白的老大爷，失措地瞟了眼韩子文。 没想到原主的爹爹性情这般直接外露，一点过渡没有，上来就叫“儿”，倒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平远侯看出他的窘状，走过来，冲他颔首笑道：“文渊，这便是你的爹爹，纪侯爷。” 纪淮安一听，眼泪流了下来。 当年得知宁若兰怀孕后，夫妻两人便开始给腹中孩子取名字，最终定下，男孩叫纪文渊，女孩子叫纪文瑾。 现在他的文渊就在眼前，他再控制不住，上前一把握住韩老三的手：“文渊，你都这般大了。” 就如同韩子文没法叫韩老三“爹”，韩老三的“爹爹”二字，也没法出口，只能看着他尴尬傻笑。 平远侯叹口气，这孩子，欢喜傻了。 他只得向忠勇侯介绍韩子文和小山兄妹。 “这个是小文，这叫小山，这两个是双生子，女孩叫大凤，男孩叫小龙。漂亮吧？” 他揉揉大凤的脑袋，感伤地道：“大凤和小妹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纪淮安蹲下身，一手搂住大凤小龙，另一手拉着小山，想到他们在青山村的生活，直觉酸涩难当。 多乖巧可爱的孩子们，本应该被捧在手心里千娇万宠，却因为他的过错，受了那许多苦。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他们的肩膀，语气中满是疼爱。 “好好，乖孩子，我们一家人团聚了，以后祖父定会护着你们，再不让你们受一点委屈。” 韩子文和韩老三是成人灵魂，虽然感动于忠勇侯真心，反应不是特别大。 从平民到贵族，身份有了如此大的转变，两人表现得很淡定，毫无轻浮失态之举。 这令忠勇侯更加骄傲，他的儿子孙子不愧是纪氏后人，竟然有这样的气度，宠辱不惊！ 三个小孩，小山大凤小龙，他更是爱得不行，情绪更加外露，搂在怀里就不肯放开。 他看着平远侯，再一次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没想到啊，我也有儿孙满堂，共享天伦之乐的这一天！” 平远侯去接韩子文一家回府时，并没有隐藏，整个京城都知道忠勇侯寻回了失散多年的儿孙。 忠勇侯更是广开宴席，将此事公之于世，生怕别人不知道。 并向皇上请旨册封韩老三为世子。 忠勇侯回来前韩老三还挺清醒，现在身份一变，成了纪世子，准侯爷，住豪宅，享美食，行动都有仆从侍候，倒让韩老三晕晕乎乎，有点适应不能。 竟然觉得还是在梨花巷的日子更舒服更自在。 他暗地里跟韩子文吐槽：“我就说我不能提亲，你瞧，又出事了。” 韩子文瞪他一眼，鄙视地道：“你不是一天天闹着想有权有势，想去皇宫参观，现在梦想成真，怎么怂了。这可不符合你的人设。” 韩老三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你当然高兴，老侯爷去找杜丞相谈判了，你马上要和你的小顾双宿双飞，哪里能明白我心里的惶恐无助，自私的家伙！” “你还不习惯这样的改变，时间长了就好了，纪！文！渊！”韩子文不在意他的话，耐下性子安慰他。 他心情确实挺好的。 纪淮安和他们相认后，便询问他对顾云朗的心意。 韩子文没有隐瞒，告诉他自己和小郎中是打小的情意，两人惺惺相惜，志趣相投，只愿和对方相伴一生。 而青山村之行，纪淮安得蒙顾云朗照顾，两人又投缘，已经成了忘年之交，对他非常满意。 第165章 既然俩孩子情深意重，他便将这事儿给揽了下来，定要让他们如愿以偿，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做事从来都是直来直往，不喜拐弯抹角，直接到了丞相府，找到了杜丞相。 杜丞相见到纪淮安，心里明白他此来所为何事。 他和儿孙重聚之事，杜丞相也得了消息，专门去贺了喜，还见到了韩子文。 发现这男孩不仅容貌出众，言谈举止更是率直大气，并非奸滑狡诈之人，对他很有好感。 回来后杜夫人又把韩子文的经历详细讲给他听，知道这孩子原本该锦衣玉食在侯府长大，却阴差阳错受了这么多磨难。 而两孩子机缘巧合能聚在一起，也是难得的缘分。 他心里便有点松动，只是当初话放得太狠，现在就这么答应，有点没面子。 “不管怎么样，我是宝儿的亲爹，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各方面考虑得比他更加周全，他应该尊重我的想法，而不是跟我对着干。” 杜夫人对他的话不以为然，冷哼一声。 “你这话我不服。照你这么说，纪侯爷的娘亲呢？她把宁夫人绑走，也是为了纪侯爷好？结果不止害了娘家，害了自己，更害了儿孙，让纪侯爷痛苦一辈子，她的做法对了？这世上，不应该是自己的孩子过得好最重要吗？你的面子，比孩子一辈子的幸福还重要？亏你当年还说，只要宝儿能高兴，你什么都不要求他，看来也只是说得好听。” 这话让杜丞相触动很大，他确实只考虑了自己的感受，没有为儿子想。 “人家韩公子，不对，现在叫纪公子，也是有志气的，一个乡村小子，硬是靠着自己的本事，把弟妹带到京城，找到了失散的亲爹，又找到祖父，真可以算是一个传奇了。外面的话本子都在写他的故事，说他多么多么了不起，你倒看不上人家是个商户，你这才是心胸狭窄，固步自封，连平民的度量都不如！” 杜夫人的这些话如一记记重锤的敲在杜丞相的身上。 他的态度完全松动了，只差一个台阶下。 现在纪淮安找上门来，既不让他上刀山，也不让他下火海，只让他答应两个孩子能在一起，而这也是他们的心愿，他便顺势答应下来。 纪淮安倒是有点意外，原本以为要费点口舌，才能说动杜逸辰，没想到事情如此简单。 也好，圆满完成任务！ 人情讨完了，该讨说法了。 第222章 纪淮安收起笑容，板起脸，质问杜丞相。 “有件事得跟你说道说道。你们家大少夫人指使下人把我孙子开的店砸了，还要把他关进大牢，我听那个意思她是对云朗不满，想伤了我孙子，让云朗心痛。我就不明白她这是什么道理。这是你们家的事，怎么着也不该拿我们小文来撒气吧？是以为我们忠勇侯府现在没权没势，好欺负？” 杜丞相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没有弄错吧？” “一点没有弄错，我孙子以后还要在京城走动，我怕得罪了你家大少夫人，以后再有什么意外，想请她高抬贵手，别再为难他。” 他话说得客气，脸上的神情却是不友善。 “你放心，这事我会亲自过问，定要给你个说法。” 送走纪淮安，杜丞相青白着脸，找到杜夫人，问她知不知道此事。 杜夫人叹口气，便把整桩事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给杜丞相说了一遍。 杜丞相最忌讳的就是家族内讧，知道陆秋娘对顾云朗如此愤恨，心里有了计较。 “老大媳妇恐怕恨的不是宝儿，而是你我。此后，无论老二还是老三，稍不顺她心意，她都会觉得受了亏待，心有不平。人一旦有了这样的心思，再无法消除，只会越来越深。从此，我们将家无宁日。这就是败家之兆！” 不过陆秋娘跟着杜家去西北十年，在“三不出”的规定之内，不能休弃她。 他招来杜明扬，给了两条路让陆秋娘选。 一是和离归家。 不仅将她的嫁妆全数带回，另外给她一笔赔偿。 以后她和杜明扬各自婚嫁，再不相干。 二是送去佛堂，好好修身养性。 陆秋娘也得到了消息，韩子文是忠勇侯失散多年的孙子。 她明白，自己这一次在劫难逃了。 照忠勇侯的性子，肯定会来讨说法，他对自己家有大恩，公爹又嫉恶如仇，绝不会轻饶自己。 杜明扬提的两个条件，她毫不犹豫选了第二个。 去寺庙修行。 她很清楚，以自己的情况，家里人为了讨好杜家，肯定不会善待她。 把她的嫁妆吞吃干净后，就会将她扫地出门。 既然前景看都看得到，为什么要选那条路呢。 她宁愿以杜家长媳的身份去到家庙，为两个儿子祈福。 说出去名声也好听。 也许风头过了，杜明扬找公爹求求情，自己还有重回杜家的那一天。 对于杜家的处理结果，纪淮安很满意。 更让他满意的是，皇上准了他的请封折子，册封韩老三，也就是纪文渊为忠勇侯世子。 纪世子一上位，便非常忙碌，再没心思伤春悲秋。 平远侯将宁夫人的嫁妆还给了他，忠勇侯府的产业也交由他打理。 这些年来，纪淮安整日思念爱妻，无心打理侯府的商铺，收益很不理想，有几间还亏损严重。 侯府全靠庄子里的产出在维持。 好在府里只有他一个主子，开销并不大，倒也坚持了下来。 可现在一下多了六个人，再不好好打理，又得过回穷日子。 面对挑战，纪世子拿出全部精力，一间间铺子找问题，想办法。 铺子里的管事不得力的就换掉，经营方向不正确，那就转向。 他本是做销售出身，自有一套管理方法，一出手，立刻见到了成效。 至于方便面馆，韩子文要离开京城，跟着顾云朗走马上任，不能再煮面，只能关掉。 顾云朗知道韩子文存着到四处周游的想法，便找皇上讨了个“地理官”的职位，全国各地到处跑，专门为皇上绘制大周地图。 直接归皇上所管，不用坐班上朝议事，不用和同事们处关系，更不用和人勾心斗角，谋求升职。 皇上为了方便他行事，还把当初的令牌赠予他，要是在外面遇到麻烦，将令牌拿出来，没谁敢为难他。 韩子文听得欣喜异常。 这不就是公款旅游吗？ 还可以带家属，真不错呢。 以后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到处旅游，想到哪儿就到哪儿。 把地图全部开启，解锁超市所有商品的补货功能。 第一步他决定解锁米面。 据顾云朗说，他们开始去到的都是偏僻贫穷之地，正好可以把米面拿出来，救助当地百姓。 他还决定像后世那般，走到哪，就写篇游记，详细记录当地的风景名胜，特产小吃，整理出旅游线路，制成攻略。 也许能吸引更多人前往，刺激消费，改善当地生存的条件。 反正顾云朗要绘制地图，他也就捎带着办了。 他越想越觉得有干劲，和顾云朗商议好，等韩小妹成了亲，两人就打马出发，携手相伴天涯。 这段日子以来，顾云朗便在悉心教导韩子文骑马，争取在出发前，能有出色的骑技。 鉴于韩小妹成亲的日子乃是百年难遇的大吉之日，顾云朗还和韩子文商量，喜宴结束，他们便回顾府，也举办个只有他们参加的新婚仪式。 为了能有“性”福的新婚之夜，在这方面毫无经验的顾云朗，便开始翻查医书，想找点房中秘术。 哪想到，医书翻遍了，也没有找到。 正在伤脑筋该去寻找之时，顾老神医送货上门了。 顾老神医的宝贝装在一个不起眼的小箱子里。 顾云朗打开一看，里面有书，有药，有香，有器具，种类繁多，五花八门，看得顾云朗叹为观止。 他翻捡着箱子里的宝贝，不住惊叹：“没想到外祖父您竟有这么多的宝贝。” 顾老神医一脸正气地解释：“这些都是机缘巧合之下所得，并非我刻意搜集。” 顾云朗怀疑地打量他，“真的吗？这么多都是巧合所得？” 顾老神医老脸一红，斥道：“你看什么！难不成还怀疑我说的话？” 见顾云朗老实垂下头，他才一捋胡须继续道，“我全放在这里面，都还没来得用，现在全赠予你。” 顾云朗一抱拳：“多谢外祖父想得周到。” 顾老神医得意地一扬头：“那是。也只有你外祖父真心为你打算。” 他又语重心长地道，“这些事，要讲究方法和技巧，不能一味蛮干。只有掌握了诀窍，才能真正领悟其中的奥妙。” 于是这些日子以来，顾云朗除了教习韩子文骑术，收集即将前往小镇的资料，便是在家苦读研习。 第166章 争取到时能学以致用，融汇贯通，共享幸福生活。 现在大家的日子过得都很如意，只有纪世子遇到了麻烦。 他的身份确定后，来说亲的人络绎不绝，都是京城贵女。 不过他全推掉了。 在他看来只有黄姑娘这种在逆境中愿意陪着他的人，才是他这一生的真爱。 可惜风水轮流转，黄姑娘认为两人身份差距太大，不再相配，很干脆地拒绝了他的提亲，也不肯和他见面。 这更让纪世子舍不下丢不掉，整日里为情所困。 蒸蒸日上的销售额，都不能令他展颜一笑。 眼见大家感情都有了着落，只有他如此坎坷，他便找到韩子文，让他想想法子。 “这事得你自己争取，别人是没办法的。”韩子文送给他一句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看好你哦。” 纪世子无可奈何，只有频频往黄姑娘家中跑，又送各种礼物，争取早日令黄姑娘明白他的真心，改变看法。 忙碌的生活总是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韩小妹成亲的日子。 忠勇侯已将韩小妹认为义女，在府中摆了喜宴，京城中的权贵人家基本都很给面子的到场祝贺。 杜丞相虽然没有亲自前来，也送来了厚礼。 韩子文看着韩小妹被纪世子背上花轿，弟弟妹妹们穿着大红喜服在旁边拍手欢笑，不由得感慨万千。 不到一年时间，大家的际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韩小妹有了忠勇侯的庇护，又和孙青阳彼此相爱，以后的日子必定会幸福美满。 弟妹们，也将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而他自己...... 他扭头看了眼身边长身玉立，满脸带笑的顾云朗。 似乎他穿越这一场，就是为了和他相遇。 从今以后，他们将一起携手前行，前路或许会有坎坷，有磨难，只要彼此真心相待，再大的磨难坎坷，都能迈过去。 顾云朗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悄声道：“走，我们回家，办我们的喜宴，我可是准备了好久，保证让你惊喜。” 韩子文笑着点头：“好！” （全文完） 第223章 洞房花烛夜之后，顾云朗和韩子文便背上行囊，踏上了新的征程。 皇上已经划定了他们行动范围，那就是西南边陲。 至于具体怎么走，由顾云朗自己来决定。 经过一番研究，顾云朗最终决定将第一站设在西南的一个小县城——桂城。 桂城虽然偏僻，前往的道路很狭窄，但尚算平坦，而且风景优美，独具特色。 在这里，他们既能顺利完成皇上的任务，还能享受美好的蜜月时光。 绘制地图不算麻烦。 顾云朗计划将桂城绘在地图中心，再把附近的山川河流，位于桂城的哪个方向，什么位置，大小走向如何，用符号标记。 最后再把桂城与山川之间的道路绘制出来即可。 据顾云朗查询的资料记载，桂城附近最高的山峰叫西阳山。 西阳山位于桂城西边，离城二十里地左右。 西阳山高耸入云，山路陡峭险峻，布满了悬崖峭壁。 但是，山上景色壮丽，云雾缭绕，仿佛人间仙境。 物产也很丰富，有种叫“西阳菌”的野生菌，不仅味道鲜美无比，更具有滋补功效。 除了西阳菌，山上还生长着各种珍稀草药，如灵芝、何首乌、三七、黄连等，让顾云朗特别心动。 因为皇上没有给顾云朗规定任务完成期限，两人骑着马，朝行夜宿，一个多月后才到达桂城。 桂城的住宿条件不太好，两人在城里转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条件尚可的客栈。 最后只得勉强住进了一间看着不太让人放心的客栈，多加了银两，让老板彻底收拾干净，才敢住进去。 吃饱喝足，两人在桂城游玩一番，顾云朗在一家书局买了篇前人撰写的西阳山游记回房细看。 这篇游记描写了山中的如画美景，作者难以抑制的惊艳之情以及对山下村民穷苦生活的同情。 韩子文翻了翻，有点遗憾。 “既然西阳山这么美，完全可以开发成旅游地，把周边的人吸引去旅游。这本游记没有写清楚，怎么去西阳山，路况如何，怎么游玩最合理。” 顾云朗倒是很理解这位作者：“他只顾着借物抒情，考虑不到这些。” “可惜了，我们在桂城还能问问旁边的人怎么去，要是外地的游客看了这篇文想来旅游，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立刻有了决定，看向顾云朗。 “怎么样？给你安排一项工作，去了西阳山，你除了绘制地图，再把山上的景色画出来，写几篇诗文赞美。我嘛，记录西阳山的位置，景区路况，住宿条件，有没有好吃的。” “再制订前往的详细线路，做个规划，一日游怎么玩，二日游怎么玩，有哪些景点必去，有哪些美食必品。” 韩子文文采不好，这一路上看到美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最多只能激动地表示：“美得让我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顾云朗肚子里墨水倒挺多，随口就能吟诗一首，兴致高了，还能来篇长赋。 不仅用词华丽优美，还不失磅礴的气势，听得韩子文云里雾里，佩服不已。 画画技艺更是了得。 小时候他爹娘曾请名师教授过他，现在画出来还是有模有样，栩栩如生。 对于韩子文的建议顾云朗没有意见。 这些都是他的兴趣爱好，对此抱有极大的热情。 不过他并没有欣然答应，而是拧起两道俊眉，揉着太阳穴，面露难色。 “这两天有点累了，得......” 话还没说完，韩子文上来抱着他的脸左右开弓，“叭”“唧”两下。 “行了吧。” 顾云朗笑了：“一下就不累了，知我者，小文也。” 他略一思索，认真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得......” 说着趁韩子文不注意，突然发动袭击，也要给他“叭”“唧”来两下。 韩子文对他平日里清冷沉默，私下无赖调皮的行为早已习惯，敏捷地一闪，躲过了他的袭击，得意洋洋地抬抬下颏。 开玩笑，他的身手敏捷得很，怎么可能让人轻易得手。 两人说笑打闹一阵，最终决定第二天清早启程去西阳山，早早见识山里的美景。 第二天要爬山，两人晚上并没有做运动，只稍稍温存一番，便早早睡觉，养精蓄锐。 当然，顾云朗认为自己不会被影响，只会更加精神饱满，富有活力。 他是体谅韩子文，不忍心他拖着酥软的双腿爬山。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便出发前往西阳山。 因为山路难行，两人骑着马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到达西阳山山脚下的西阳村。 这个村子规模和青山村相仿，却比青山村还穷。 见村民们个个面带菜色，衣衫褴褛，韩子文实在不太明白，守着这么大一座山，日子怎么会过成这样？ 两人找了户农家，将马匹寄存在他家里，约定好下山再来取。 这家人憨厚淳朴，韩子文主动提出给寄存费，却被拒绝了。 “就放这几天，不碍事，你们放心去吧，白天拉出去吃点青草就行。” 韩子文到底不好意思，把超市里的米面各提出来一袋，送给他们。 农户又惶恐又欢喜，总觉得自家占了天大的便宜。 韩子文趁机提出心中疑问。 那农户叹口气：“我们这里地太薄，种什么都长得不好，辛苦一年下来，收成交完税收，根本不够吃。” “山上那么多山货，随便采点拿去卖，也能挣点钱。” 农户摇摇头：“最远也就挑去五里外的西阳镇，卖不出好价钱。” “往外走啊，到桂城去卖，能多卖点钱。” 农户继续摇头：“路上太难走，来回一趟划不来。” 韩子文明白，村民们观念太过守旧，只敢缩在山沟，不敢往外拓展。 这是多年形成下来的思维惯性，不可能因为他在这里鼓动几句就能立刻改变。 还是看看能不能在西阳山上做文章。 第224章 见两人要上山，农户善意提醒道：“你们爬到玉皇顶就行了，不要再往上爬，上面有猛兽，容易受伤。” 两人本就是来游玩，以轻松为主，自然愉快地接受了建议。 他们在西阳山里一共待了三天。 从山脚到次高峰玉皇顶的山路，对于二人来说不算难行。 山上瀑布山溪，山谷草坪，应有尽有，玉皇顶上能观赏日出日落，格外壮丽。 真称得上一步一风景,一景一陶然，比大青山漂亮得多。 还没有凶猛的野兽出没，若是规划好了，实在是个绝佳的游玩胜地。 第167章 下山后，韩子文找到村长，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西阳山如此美景，实在不该埋没。 只是没有打理过的西阳山上树乱草杂，山路难行，要想让人乘兴而来，兴尽而归还有点难度。 最好能打造一番，将西阳山加以修葺，拓宽整平山路，规划出一条景色优美，安全易行的游览线路。 这些并不需要花费银两，只要组织村民们利用农闲时间，上山锄草平路就行。 要是能在山上建一座山庄，让游客在山庄歇息，观美景之余还能吃山上新鲜的野物更好。 当然这得是有了收益后再考虑的事。 现任的西阳村村长是刚接任不久的年轻人，也正在想法子，让村里人过得更好，听了韩子文的意见，立刻满口答应。 “还是贵人的脑子灵，我们在这里这么多年，都没想到要把这座山用起来。” 韩子文拿着顾云朗画的地图，一处处解说给他听。 “可以将山脚到玉皇顶这一段规划为旅游线路，沿途有几个景点特别漂亮，你们可以取上名字。” “比如这座潭，就叫仙女池，编点故事，说是仙女在这里泡过澡，这座瀑布取名珍珠瀑，仙女的珍珠链子断了，变成了瀑布流下山崖，这里叫遇仙崖，有人曾在崖边见这位仙女驾云而去。” “每处景点立座碑，把故事编详细点，写上去，最好写点你们村里以前某位英俊帅气的小子和这位仙女爱而不得的故事。” 顾云朗没想到走一遭韩子文竟然有了这么多想法，看向他的眼里满是柔情。 别看小文写诗写赋不行，编话本子倒是有一套。 村长完全听了进去，不住问：“还有呢？还有什么法子？” “从镇上到村子的山路，你走一遍，特别难走的地方，想办法平一平，还有你们的西阳菌，也可以做为特色，晒点干货，有客人来了，做成菜肴给他们吃，再把干货卖给他们。” “有钱了，村里也修几处客栈，不愿在山上住的，可以住在山脚。” “你们先整治西阳山，我们写的这些游记，等出版后，肯定会有成效。” 村长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我这就去办，秋收完了，家里都没事，正好把村里人叫上去干活。” 和村长商量好后，两人回到桂城，韩子文将顾云朗写的游记，画的美景整理出来，和他写的游玩攻略装订在一起，在城里找到那间书局，请他们出版后放在书局售卖。 又寄了一份回京城，交给韩老三，让他也找家书局出版。 两人继续留在桂城，探索周边的地理情况，完善地图描绘。 这种附带游玩攻略的游记还从来没有过，一经上市反响很好，不久便售卖一空。 桂城的书局老板加印了几版仍供不应求，为西阳山带来大量周边游客，桂城因此变得繁荣。 西阳山还没有修葺完善，便迎来了第一波前来山中寻幽探秘的风雅文人。 他们为西阳山的美景所陶醉，被西阳山的动人传说感动，顿时文思泉涌 ，不断有佳句名篇流出，西阳山名气大震，渐渐成了这一带的名山。 在品尝过“西阳菌”的美味后，游客们离开时都会购买西阳菌，为西阳村又增加一笔收入。 随着前来游玩的客人越来越多，西阳村陆续修建了客栈，村民们的荷包鼓了，脸上笑容多了，更加卖力地招徕游客。 西阳山的旅游前景一片光明。 桂城一带的地图绘制完毕后，两人继续前行，一边欣赏沿途美景，一边收集当地的轶闻趣事和风土人情，全都写进一本本的游记里。 因为描写详尽，用词风趣，攻略实用，文章中充满了幸福浪漫的气息，让人一读便心生向往，出版后仍然受到追捧，为一座座无人知晓的小山村带来了无数游客。 连带令其所在县城小镇经济变得繁荣。 这让不少贫困县城的官员心动不已，派人寻找两人的足迹，邀请他们前去，并提供衣食住行一条龙服务。 顾云朗没有拒绝，反正是绘制全国地图，去哪都行。 他和韩子文商量后，首先选择经济条件差的地区前往。 这些地区虽然贫困，却都有如画的美景和独特物产，两人不止绘地图，写游记，还会根据当地的特点提建议，找寻生财之道，令当地人非常感激。 一时间顾云朗名声大噪，成了西南地区颇有名气的旅行家，名声甚至传到了当今皇上的耳朵里。 他深深佩服自己的英明决断，给大周找到了财神爷，省了他多少钱多少事啊！ 高兴之余，他决定册封顾云朗为“才俊侯”，并计划等他回京后举行册封仪式。 杜丞相却是后悔不已。 当初他答应了顾云朗和韩子文在一起，却没有再提让顾云朗回杜家。 顾云朗也像是忘了这事，似乎很满意现在身份。 眼下顾云朗名声越来越大，很有载入史册的架势，可这跟杜家一点关系都没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一年后，黄姑娘的芳心终于被韩老三打动，答应嫁给他。 顾云朗和韩子文回到京城参加完他的婚礼，受了皇上的册封，继续出发。 接下来两人踏遍了大周朝的山山水水，绘制出了详尽的大周地图，写了无数的游记诗歌，数百幅的山水画册，为后人留下珍贵的地质资料和文化财富。 顾云朗的名字如杜丞相所预料的那般，留在了青史上，被誉为了杰出的地图学家，文学家，山水画家。 韩子文名头没有他的多，不过也被冠予了著名旅行家的称号。 在韩子文穿越到大周的第十个年头，他与顾云朗沿着大运河，经过寒江，府州，一路南下，来到了大周朝的最南边，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前。 两人双双伫立在海边，任由海风吹拂面颊，听着海浪拍岸的声音。 韩子文握着顾云朗的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和满足。 在这个异世之国，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找到了相伴终生的人，过着最想要的生活，未来还会越来越好！ 就在这时，他的超市奏响了礼炮，那道机械男声平静地宣布。 “恭喜，超市所有商品的自动补货功能全部解锁成功。” “继续开启新的地图，将解锁即时补货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