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恋到隔壁寝室翻车后》 第1章 《网恋到隔壁寝室翻车后》作者:终欢【完结】 文案 闲鱼富二代景尧在青铜局连跪后,怒而开启了钞能力。 他不会打,难道还不能找人带吗? 景尧:这游戏需要一点爱的供养(微笑) - 沈亦郴就想打把游戏放松一下,谁知道天降黑锅。 不知哪来的人傻钱多的傻白甜,就这么把钱一把一把砸他头上,还一口一个老公。 沈亦郴:“我是直男。” ——您的游戏到账一份v10礼包。 沈亦郴:“也不网恋。” ——您的微信到账1000000。 沈亦郴:救命,他要被人砸成模子了。 他是个正经人啊。 再砸真下海了,沈亦郴抹了把脸,只能认输,“收了神通吧,我带你玩。” 景尧:“哥哥真好o(*////▽////*)q” - 本着我管你愿不愿意,我高兴了就行的原则,景尧天天老公长老公短,喊得欢快。 潇洒肆意浪得飞起,直到某天,他和隔壁宿舍的好兄弟在宿舍走廊狭路相逢,亲眼看到好兄弟点开了熟悉的头像框,打字,发送。 下一秒: ——嗡! 他手里的手机响了。 景尧:“……” 他天天一口一个老公的人,就!住!在!他!隔!壁!? 不喜欢男的?不网恋? 男孩子之间纯洁的友谊?! 他看着好兄弟注视手机时柔情似水的眼神,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当天把人拉黑。 不等他假装岁月静好无事发生,宿舍就进了新成员。 当晚,两张床中间的床帘被掀开,景尧裹着被子怂成一团,被他叫了大半年老公的人捏起他下巴。 “景同学,你也不想让其他室友知道你天天叫我老公吧?” 景尧:qaq哥哥哥其实我才是直男,我真是! “晚了。” “叫老公。” --- 怂且浪甜滋滋团宠受x非常爱装的bking攻 ps:受是直的,攻是弯的。受自己把自己玩弯了。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甜文 校园 轻松 沙雕 主角:景尧,沈亦郴 ┃ 配角: ┃ 其它:王者荣耀乐子文,网恋翻车 一句话简介:不是喜欢叫老公吗?接着叫啊 立意:诚实做人 第1章 “老公!” 中午十二点,准大一新生景尧在家中大床上缓缓睁开双眼,脑子还没开机,先抱着被子蹭了两下,摸过手机,闭着眼发送消息。 然后就把手机一甩,翻过身,死鱼一样躺在床上,试图熬过通宵之后的头痛欲裂。 “嗷——” 他弓起身体,双手抱头,发出了这个月的第十二声呐喊:“我再也不要熬夜了!” 蛄蛹半晌,景尧翻了个身,眼睛还没睁开,就被一阵震动震得脑瓜子疼。 他在被子里蠕动了两下,懒洋洋伸手捞起手机。 发消息的是他提前半个月从年级大群捞到的室友。 暑假即将结束,宿舍群变得格外热闹起来。 “不太懂,刚从外国回来,问问学校里可以用外钞吗?手里没有国内的货币。” 室友a苦恼地叹气,附带王者荣耀内金币截图,余额高达恐怖的四十六万。 “哎呀,不小心把自拍照发群里啦,不处。” 室友b晒出自家猫咪美照一张,姿势妖娆,粉色肉垫尽显魅惑。 “我也手滑了一下,不小心把腹肌发到群里了,别人总以为我是个养鱼的海王,但其实我连女生的手都没摸过,唉。” 最后这位更是重量级,直接甩出王炸,来自网络神图之——脚底腹肌。 景尧一路滑到尾,翻身平躺过来,t恤内卷到腰上,露出一截紧窄白皙的腰。 作为一个二十四小时高强度宅家严重缺乏锻炼的准男大学生,他自然没有腹肌这种东西,露出的小腹绵软平坦,松松垮垮的灰白色运动裤堪堪遮住腰胯。 他打了个哈欠,半边身子还在床上,上半身支棱起来,对着落地窗外面积直逼足球场的私人露天游泳池拍了一张,噼里啪啦打字。 “爸妈又不在家,天天到处飞,一年到头就没见到他们几天,说好陪我结果到时间了又只有一笔冷冰冰的转账,我不想要很多钱,我想要很多的爱。” 发完立刻把手机远远扔开,宛如扔开了一台装载了原神的oppo a5。 不能看,不能看,再看一眼就会爆炸。 过了半辈子吧,他又把手机捞回来,用手遮着上面来自三位室友的亲切问候,往群里发了一个八八八的红包。 叮叮叮一秒钟红包一扫而光,祖安钢琴家们弹奏暂停,风向一百八十度转弯。 手气王喜滋滋地,“摸摸我们可怜的小尧,快开学吧,我已经迫不及待让你感受来自室友爸爸们的爱了。” 景尧打字:“你是谁爹?分不清大小王了。” 鬼扯半天,景尧彻底醒了,慢慢打着哈欠,目光慢慢移向了列表里的某个头像。 他目光瞟过那句“老公!”翻了会儿聊天记录,就把手机扔了,打了个哈欠。 等到他磨磨蹭蹭下床,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他挤好牙膏,刷开屏幕一看,发出去的消息还没得到回复。 对话框上面赫然只有一行字—— [对方正在输入中……] 这个标题不是只有十秒内回复才会有吗? 停止输入十秒就没了,这都半小时了,要是个某点小说作者,几千字都打出来了,这人还没回复完啊? 景尧索性撑着洗脸池,饶有兴致地看。 这位“老公”,是他三天前遇到的,彼时他刚在未来的大学室友:“哎呀,你玩嘛,开学之后我们还能一起开黑呢,我们三个都玩,就你不玩,到时候投降的时候都凑不齐人。” ……的撺掇下,下载完王者荣耀这款传说中的游戏。 打开了他宅男的新世界。 熬过漫长的新手教程,这系统终于放了他自由,景尧一头钻入王者峡谷自由翱翔。 可谁知,最初的福利人机局过去之后,他自由翱翔的豪华游轮就撞上了大冰山。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他开了一把安琪拉说起。 至于为什么玩安琪拉…… 一登录王者就送了,肯定有王者的道理。 他兢兢业业吃线发育,兢兢业业买装备对线杀人,好不容易把对面再一次送回泉水转世投胎,操纵着自己的双马尾小萝莉一蹦一跳上前,对着防御塔就来了个安琪拉的终极连招——降龙二一三。 安琪拉四级后爆发就能高得离谱,一套下去大部分英雄都扛不住,个别吃完二一就能抬走,是景尧找教程学来的必杀绝技。 而那一把游戏中,还有一位真人玩家,id【训练号0068】。 景尧看不懂这串乱码,专门截图问了室友,室友说这是高手的意思。 “一般都是主播或者大神,专门开小号来青铜局练英雄,上啊尧尧!抱住他的大腿!” 景尧:“好!” 安琪拉的技能放的更起劲了。 很快,他热火朝天的干劲成功打动了高手。 高手在他身后停下了脚步,仔细端详了他片刻。 【训练号0068】:转人工。 【橘子好恰】:? 【训练号0068】:居然不是人机? 可能是这一身原皮,以及新手最热爱的双马尾小萝莉,还有那一蹦一跳努力取胜的不屈精神,终于还是触动了他未泯的良心,三十七度的嘴说出了一句人话。 【训练号0068】:新手?安琪拉的技能对塔没伤害,你平a就…… 【橘子好恰】:老公! 【训练号0068】:???! 【橘子好恰】:我刚玩这个游戏,什么都不会,打了好几把,就遇到你一个活人,这就是王赐的缘分啊! 【橘子好恰】:你就教教我,好不好嘛? 【橘子好恰】:球球你啦o(*////▽////*)q 高手久久沉默,宛如被人一把拔了网线。 景尧冷笑一声。 【橘子好恰】:转人工。 一句转人工,凝固的打野终于被招回了魂。 【训练号0068】:…… 【训练号0068】:老黄瓜刷绿漆,装嫩是吧?滚。 ——没有一年峡谷经验,他不信有人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 景尧仿佛看到了对面人扭曲的脸,还有咬牙切齿的语气。 哈哈哈哈没想到吧他刚下载半小时。 不是刷绿漆哦。 然后两人就和谐——景尧的十八个好友申请。友好——“哥哥带带我嘛qaq我真的是萌妹子”“好吧不是妹子,但我也很萌呀哥哥带带”“哥哥在吗?”“哥哥洒家也很是威武哒,哥哥不要嫌弃嘛”“老公你说句话啊~” ……地加上了好友。 第2章 并且互发了第一条信息。 【橘子好恰】:你好啊哥哥(~ ̄(oo) ̄)ブ 【训练号0068】:你是女生? 【橘子好恰】:我是男的,哥哥。 “…………” 【训练号0068】:哥们儿别搞,我是直男。 【橘子好恰】:好巧,我也是!原来我们不仅性别一样,就连性取向都一样! 【橘子好恰】:老公贴贴! 【训练号0068】:兄弟我真的不好这口,我也不网恋。 拒绝他? 景尧一手托腮,挑了下眉。 世界上还没有人能拒绝他。 景尧才不管他,这人在他身后停下脚步看热闹的那一刻起,这就是天定的姻缘。 他直接砸了一套皮肤大礼包过去。 这人主页里有的英雄,凡是商场里有直售皮肤的,他全都打包送了过去。 【橘子好恰】:老公喜欢吗? 【训练号0068】:其实我…… 景尧看了眼王者还有个抽奖池开着,顺手又是一套抽奖币砸过去。 【橘子好恰】:现在呢? 【训练号0068】:别送了,这就是个小号,而且我不玩这个英雄…… 景尧充钱充烦了,而且打开送礼页面一个个送有点太麻烦了,索性直接找到1688皮肤传说皮肤礼品卡,起手就是十张。 【橘子好恰】:我又不需要你做什么,就带我玩玩这游戏呗,我今天刚下载,还什么都不会,咱俩相逢就是有缘,你就当收个徒弟。 【训练号0068】:我…… 他话还没说完,两眼一黑——又有新皮肤到账了。 【橘子好恰】:我什么? 【训练号0068】:…… 【橘子好恰】:半分钟不回复在干嘛? 【训练号0068】:在百度查王者客服号,研究怎么退款。 景尧笑得浑身发抖。 【橘子好恰】:人家客服早下班了,死心吧。 哪怕不下班,这也是退不了的。 景尧悠哉地打了个哈欠。 他想要的东西,就非要得到手。 这个人,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就这样,景尧开启了自己的“网恋”之旅。 他叫对方老公没别的意思,单纯好玩,对方是直男就更好。 直男的话,应该就不会把这些事情当真了。 景尧想。 应该是个老实人。 他不是平白无故做出这个判断,实在是他打了快十把,这还是第一个提醒他技能对防御塔没伤害的。 刚才他送第一个皮肤的时候,刻意停了一会儿,这位看起来就很高冷的练习哥给他连发了五条拒绝信。 没有一点惊喜,只有拒绝。 老实人好啊,老实人适合抓来当家教。 趁着还没开学,抓紧练一波,开学之后直接大杀四方,亮瞎宿舍里那三个崽子的眼。 景尧一边刷牙一边对镜自照,完了一口水漱掉泡沫,感叹:“帅!” “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么帅的人?” 他换上自己的青春准男大套装,沿着旋转楼梯一路丝滑下楼,路过二楼装修成全镂空展厅时,还对着古董铜镜飞了个吻,快快乐乐溜达到了一楼。 靠在泳池边躺椅上看杂志的年轻贵妇头也不抬,伸出手,玉指纤纤,和景尧凌空击了个掌。 “早啊,小妈。” “早啊宝儿。” “他们人呢?”景尧从厨房捞了罐牛奶。 “你大哥出国谈生意去了,二姐进组拍戏去了,四妹和朋友去国外探险还没回来,五妹刚让王妈哄睡着。” 贵妇对光欣赏着自己新做的美甲。 景尧亲爸年逾五十,老当益壮,事业家庭两把抓。一生结了两次婚,第一次是奉父母之命,家族联姻,两次怀孕,生下四个孩子,都是龙凤胎,也就是景尧和他那一哥一姐,还有个妹妹,可惜后来夫妻俩实在磨合不好,就离了。 离婚十年后,又给他们领回了个后妈,生了最小的妹妹。 “所以现在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景尧桀桀怪笑,放下冰水,一个滑铲到了沙发边上,深情款款,“母妃,滑马他……” “朕怎么了?”身后传来男人威严的声音。 “……皇阿玛他老当益壮,”景尧扑通朝着身后跪下,“父皇吉祥!这都中午了,您怎么还在家呢,您不该飞越北太平洋,去往万恶的美丽国和恶臭洋人资本家们激烈厮杀赚钱养家吗?” “看你这样,我就没有和恶臭洋人资本家厮杀的动力,”男人越过他,看向沙发上的年轻妻子,温和道,“今天要做什么?” “和闺蜜逛街。” “行,喜欢什么随便买,钱不够了就用景尧的。” 女人温婉一笑,“嗯,我知道。” “我不知道!”景尧爬起来,目瞪口呆,痛哭流涕,后悔莫及,朝亲爹伸出挽留的手,“父皇,父皇你看看我!” 男人仔细看了看他,点评道:“长得什么玩意儿?” 景尧:“遗传你的。” 他爹笑了,“我记得你快开学了吧?新学期是不想要生活费了吗?” 景尧兜里有钱,腰杆都是硬的,一仰头,“不给就不给,我又饿不死。” “还有啊,还有半年可就过年了,到时候要是有亲戚问我是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景尧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充满威胁意味地看着自家老爹。 “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子吗,谁问你?”男人气定神闲,“我有时候真的好奇,你两个耳朵中间夹着的是什么。” “噗……” 沙发上,苏饮溪笑得前仰后合,男人都出去了,还没缓过口气。 景尧拍拍膝盖上的灰,痛心疾首:“小妈,别笑了,你法令纹要笑出来了。” “滚!”苏饮溪朝他微笑。 “我一个男同我都不知道他防我干什么。”景尧摇头。 “你昨天不还是直男吗?”苏饮溪打了个哈欠。 景尧撑着沙发,深沉道:“现在不是了,现在只有当男同才能保住我的零花钱。” 王者荣耀一个皮肤才多少钱?他小妈一个包至少都是六位数打底,一件衣服能上七位数,这能比吗? 再说了,又不是他老婆,他才不要花这个钱。 “……”苏饮溪两手撑着脸颊,“不行了,我真不能笑了,你别逗我。” 景尧趁机脚底抹油上楼。 砰!把门一关。 景尧劫后余生地长叹口气,站在窗边,空调风一吹,他,时家老二,京城有名富二代,满血复活。 景尧甩掉两只拖鞋弹射上床,在床上滚了一圈,享受自己最后两天居家生活。 两天后就要去学校报道了。 他想起什么,又把手机抓过来,打开一看。 在他发出上一条消息的四十五分钟后。 [对方正在输入中……]终于消失在了对话框上方,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新消息。 【训练号0068】:你为什么还没放弃? 【训练号0068】:兄弟,我真不是男同。 【训练号0068】:还有,我不网恋。 【训练号0068】:真的。 第2章 沈亦郴合上电脑,把“雇主”关在屏幕中。 头疼。 代练不是人能干的活,昼夜颠倒打游戏打到吐不说,个别雇主就跟听不懂人话一样,付的是上分的钱,拿到号跑来质问他为什么没有顺便给他打个金标。 这边刚送走一位,那边手机又跟催魂一样叫了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 只一眼,眼前就是一黑。 [老公!]热情洋溢的语气,带来了一整天的温暖……个屁。 沈亦郴扶住了额头,只觉得太阳穴都在抽。 事情回到几天前。 他兑现承诺爹妈的事,赶在开学前回国,想着好不容易放了假,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于是下了个游戏,打算搓个保护膜放松一下。 然后…… 他就遇到了自己的噩梦。 遥想那天晚上,不断冒出红点的邮箱,仿佛虚空中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 您有新皮肤到账了。 您有新皮肤…… 您…… 两人刚认识那晚,沈亦郴被对面的皮肤连环轰炸,怎么劝阻都没用,威胁要下线对面也不管,隔着网线也按不住对方的手,这狗游戏还没办法退回去!根本就不问玩家想不想要,连个交易请求的对话框都没有。 只要对面想送,就能连环砸他头上! 皮肤自动转化成了一排排字幕,不断从他眼前滑起: +88.8 +168.8 +400 +2000 …… 放松……放……深呼吸。 短短一个晚上,他身上的债又多了几个千,要不是充值系统限制,估计能直接破万。 沈亦郴感觉自己像是吃了没煮熟的菌子,这些文字自动在虚空化为一串数字,在他眼前浮现。 第3章 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身上的债务不断增加。 阻止无效之后,他深吸口气,打开百度。 [王者荣耀别人送皮肤可以退回去吗?] [七天不登录,可以自动退回吗?] [假装未成年,可以让王者荣耀退款吗?] 他从百度怎么退还皮肤搜索到了怎么举报王者荣耀偷税漏税,就差把键盘给砸了,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债务不断累积。 一连串搜索之后,沈亦郴绝望地打开了百度,搜索:男人赚钱最快的办法是什么。 工地搬砖收大学生吗? 沈亦郴很不理解。 不就说了一句转人机吗?至于这么追杀他? 回忆起当时,沈亦郴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情商不够用。 “别这么叫……” 字打好又删掉,这语气太软了,对面能听才怪。 “再乱叫删好友。” 也不行,邮箱里还躺着人家送的皮肤,他干不出来这种事。 沈亦郴捏着手机,险些把手机折断。 但砸坏了也是要钱修的,破水果机修一次就是几大千,他现在沦落了,奢侈不起。 沈亦郴沧桑叹了口气,想不通自己一个富n代是怎么落到这个地步的? 但想到回家和那个人服软…… 到时候他一说…… “爸,我被人拿钱砸成模子了,快给我转钱赎我……” 这种话…… 沈亦郴抹了把脸,接着措辞。 删删减减了半个多小时,最后还是一句,“我不是男同”作为结尾。 这下输入的变成了对面,沈亦郴靠在椅背上,心里有种超脱一样的感觉,对面回复还没来,他闲着无聊,把屏幕往上划了一下,看到两人的聊天记录。 最上面一条是一张照片。 一条白皙修长的小腿,裤管被粗暴地抹到膝盖上,大喇喇抬起,踩在床上,无比豪迈的姿势,旁边还比了一个剪刀手。 对面大方表示:“爷的美腿,大胆地看!” 美腿是美腿,但问题是…… 他不是真的想看啊! 沈亦郴背靠着椅背,一手夹着薄荷糖,满面苍凉。 他曾经也想做个好人,却被人硬生生被砸下了海,走上代练这条不归路。 沈亦郴没办法了,给王者荣耀的微博留了一条“我会记住这一天的”留言之后,打开好友列表,求助好友。 好友大手一挥:“这还不简单吗?这种人就是嘴上叫的凶,你跟他说丫头看看腿,他包跑的。” ……包跑个头。 沈亦郴一句看看腿过去,对面连个磕绊都不打,含羞带怯就给他抛来了句,“那哥哥不得先把微信给我嘛?” 沈亦郴真想硬着头皮给他,看看是谁先坚持不住。 但是不行。 人还是得理智一点,拒绝黄,拒绝赌,拒绝毒,赌狗没有前途。 不过…… 沈亦郴把照片点开。 短暂加载过后,照片变得更为清晰,窗外隐约可见大片森林,和煦阳光阳台边的落地窗照进来,落在雪白的地毯上,薄纱窗帘在风中轻动,海盐色系空调薄被凌乱,被踩在足下。 年轻男孩子的腿皮肉细嫩,小腿连接的脚踝弧度优美,雪白起伏隐入柔软的被子里,只能看见边缘一点润透的浅粉色。 如果忽略前面那句爷的美腿……这果真算得上难得一见的美景。 不过,他不可能网恋。 还是莫名其妙和一个陌生人。 - 难道一见的美景本人正翘着他的玉腿,用一个清纯而不做作的姿势,飞扑趴在床上,望着自己得来不易的微信嘎嘎怪笑。 跟他说看看腿是吧? 看呗。 对面就是个直男,他还怕这? 但凡对面是个妹子,或者弯的,他都不敢这么肆无忌惮。 但偏偏对面是个直男。 那就没事了。 至于老公,叫就叫了呗。 没错,景尧不要脸地想,他们直男都是这样互相叫老公的。 不想给他微信又如何?小样,有人能拒绝他景少?还不是让他拿到了手? 景尧回忆着自己把微信拿到手的过程,啧了一声。 那是两人加上好友的第二天。 晚上。 景尧沐浴焚香,盘腿吐息,拿出手机上号,恰好这位训练哥也在线,他立刻向对方发送了开房邀请。 对面不情不愿地进来了。 两个人的号并列在一起,下方显示出金闪闪的段位——黄金三。 经过一夜鏖战,双方的段位有了显著提升,到了这个段位,人机和炸鱼的就比较少了,大部分都是本地人。 可能是有心理阴影了吧,对面一进来,脚步都还没站稳,就爆出了最高手速打字:“别叫老公,一切好说。” 景尧懂了:“好的哥哥!” 【训练号0068】:你多大? 【橘子好恰】:十八,生日是八月二日。 【训练号0068】:…… 景尧笑了,这游戏小学生遍地走,前几年被宝宝锁锁了一批,但还是有不少漏网之鱼,他昨晚刚下游戏不知道这事,被室友科普了才意识到,还真怕自己遇到一个小朋友。 那他罪过可就大了,没有一个地狱火赔罪都下不来。 不过,从这串省略号可以看出,这人至少比他要大的,不然这会儿早反驳他那句哥哥了。 “没叫错吧?” 对面还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唯一逃生的机会,景尧撑着下巴,笑盈盈打字,“哥哥你多大?” 【训练号0068】:九十八。 【橘子好恰】:九十八扶墙打野啊?哥哥好强。 【训练号0068】:……再说走了。 景尧开了。 激情双排。 青铜局还是好打的,只要不遇到高段位下来炸鱼,一把里面几个人机,再加上几个倔强青铜本地人,轻轻松松就能赢。 这位训练哥也属于炸鱼那一类,最近出了新英雄,不想打训练营,来青铜局练练连招。 景尧似懂非懂,“那你新英雄呢?” 这人玩的也不是新英雄啊,他查过了,李白,王者荣耀骨灰级的老英雄了,十个打野的十一个都玩过,可惜几个版本更迭下来削废了,逐渐加入了刮痧一族,和李信李华两位权威英雄一起,成为了李家王朝的一员。 江山全靠颜值撑,带妹常用,除非是绝活哥,高分段很难拿出来。 对面的回复很心酸,“小号没金币,还在攒。” 景尧笑了。 可惜,他前一晚的表演太过精彩,不等他出手,对面预判了他的操作。 【训练号0068】:别给我送,英雄不用拿钱买,打训练营做新手任务都有金币,还能拿碎片换,拿钱买不值得。 【橘子好恰】:……哦。 景尧失去了一个装杯的机会,遗憾地叹了口气。 今天也想要拿钱砸人的快乐呢。 就这样顺风顺水地玩了几把,训练哥如愿以偿玩上了新英雄。 而景尧熟练地选上瑶妹。 经过两天一夜的熏陶,景尧已经明白了,玩安琪拉是没有前途的。 玩上了安琪拉,你眼里就只剩下蹲草杀人,跟对面的中单在各个草丛之间互相埋伏,不是在干架的过程中,就是在干架的路上,风月之事再沾染不了半点。 更别说偷学点技术了。 他的室友曾如此评价: “谁说的中单与世无争,我一直觉得中单才是杀心最重的群体,你看啊,我玩这么久游戏,听说过对抗路两个坦克和平发育,听说过发育路的两个射手握手言和,还见过辅助手拉手一家亲,唯独中单,从来都是最沉默的,嘴上一言不发,看似出尘世外,然后在沉默之中往死里干对面。” 景尧虚心请教,“那我该玩什么才能方便偷师?” 室友毫不犹豫:“玩瑶啊,玩其他的都还要用自己的脚来跑,但是瑶不用,直接附身,跟个幽灵一样飘在他头上,你要吃零食还是偷师都易如反掌,而且操作简单,上手容易,只需要点一下大招,啪地就上去了。” 景尧啪地黏上了自家打野。 不过目前还是步行。 瑶四级之后才有大招附身队友,四级之前基本在跟着打野逛街,俗称野区采灵芝。 但谁知道采灵芝也是有风险的。 比如,容易扎别人的眼。 打了几把之后,【训练号0068】成功全款拿下新英雄镜。 景尧还好奇了一下,这英雄出来快六个月了吧? 【训练号0068】:前段时间没上线。 新的一把他们被分在红方,发育路在地图上方,靠近蓝区,打野红开刷完野区,顺手抓了一波射手。 野王说着练英雄,新英雄刚拿到手不熟,一套连招却丝滑得很,轻松把脆皮射手秒了。 第4章 游戏音效跳出来,干脆利落的一句: ——first blood! 这本来不是什么大问题,一把游戏不可能一个人不死,总会有个一血,谁死都一样,但对面射手一看自己死在连体情侣手中,立刻不干了,复活之后直接在泉水挂机。 【澈.】:连体情侣真**晦气。 【澈.】:就知道选个瑶,你有什么用啊,小仙女666。 景尧:? 这是发什么疯? 打野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训练号0068】:卸载吧,铂金局都能破防。 对方看他们会搭理,更来劲了,张口就是污言秽语,一口一个上分婊。 一大串打出来都被屏蔽的字符不断刷屏。 不仅如此,对面射手辅助和对抗似乎是一起玩的,三个人同仇敌忾,连兵线和野区都不要了,一复活就疯狂无脑针对他们。 打野是真的练英雄,一对一还能打,但是被人刻意针对成这样,打起来也艰难。 对方射手刚复活,孙策一个大招开船,拉着他就直冲自家野区。哪怕自己死了,也要拉他们垫背。 镜这英雄十分灵活,哪怕被针对成这样,照样丝血逃生。 可他头上的瑶就没那么幸运了,盾破之后瑶妹就掉了下来,孤零零掉在敌军中间。 瑶是个软辅英雄,优点是跟人容易,可以给队友加盾补控制,还有被动变鹿,挡一些单体控制时十分有用,用的好了能把对面三四十秒一个的大招废掉大半。 但缺点也很大,那就是伤害很低,还脆。 孙策把他被动打出来,把他打到残血,不杀他,只是在他旁边频频点回城嘲讽他。 景尧垂了下睫毛,本是玩个游戏打发时间,竟然还能遇到这种极品,他一贯弯起的眼中温度消散,按下语音转文字—— “对面的……” 话还没说完,眼前大片特效炸开。 刚才灵活逃走的镜竟然又回来了,孙策沉浸在嘲讽中,没来得及取消回城,被一套秒杀。 镜站在他尸体上,满血平静点下回城。 景尧愣了愣,点了个大招,在最后几秒坐了打野的顺风车回家,他看着打野那满满的血条,“你不是没血了吗?” 【训练号0068】:我把中路血包和兵线吃了,吸回来了 景尧看了眼自家呆住的中单,忍俊不禁。 不过他没多纠结,拆了盒据说单价过五位数的巧克力,一边吃一边继续打自己刚才没打完的字: 【橘子好恰】:对面法师打野,会骂人吗? 【橘子好恰】:给我报点,打完加我,一人一千。 第3章 “…………”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训练号0068】:? 不愧是经受过狂风骤雨的男人,训练哥第一个做出了反应。 一个问号,代表了他的质疑。 而对面刚刚解释了这一切的两位足足满了八拍才反应过来。 对面法师:“???” 打野:“??!真的假的?” 景尧先回了自家打野。 【橘子好恰】:你不是练英雄嘛。 【训练号0068】:不用。 【训练号0068】:不影响,你不用这样。 景尧才不管他用不用。 他的快乐没有了,有人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不等自家打野说话,他又回对面。 【橘子好恰】:骗人我天天破财,银行卡里少八个零。 这可有点狠,没有人会拿这个撒谎,哪怕只是开玩笑。 对面法师打野瞬间把三个人的坐标爆了出来。 为了让老板满意,法师十分具有服务精神,激情开麦,把对面三个全方位立体嘲讽了来回。 射手恼羞成怒,破口大骂,“有钱了不起啊?一群**!” 【橙黄蓝绿时】:哟哟哟,赚不到急了,嘬嘬嘬。 就连自家几位队友都颇为眼红,纷纷申请加入。 景尧大手一挥,允了。 看着屏幕里和谐的互动,景尧不禁感慨,真是一个有趣的游戏。 就在这一天,这一局游戏中,他们有缘相遇,有幸相交,后来几人回想起来,只记得那天他们聊了很久,聊父母,聊过去,聊人生,直到大家都说不出话。 等到结束,短短一把游戏,对面射手硬生生被打成了3/19。 对面三人一开始还强撑着想骂回来,但双拳尚且难敌四手,他们三个人,怎么骂得赢五个? 最关键的是,有法师和打野反对,就连投降都做不到,只能硬撑着,打到最后,彻底崩溃,三个人全挂机了。 游戏结算出来,景尧顺手把对面几人举报了,点开邮箱,去查看好友申请。 【橘子好恰】:我去结下帐哦,等我下。 【训练号0068】:你…… 【橘子好恰】:嗯? 【训练号0068】:其实你刚刚不用这样。 【训练号0068】:三个而已。 三个而已?景尧心想,还有这种装逼姿势? 不过对方也不算吹牛。 刚才那局游戏里,在对面三人组的紧密针对之下,镜照样十分钟刷满了一万经济,连招丝滑,见谁谁死,对面射手丢的十九个人头里有一半是被他取走了狗命,相信就算没有其他人,他依旧能获胜。 只是景尧话说太快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永远零帧起手,二话不说就把钱砸下去了,拦都拦不住。 而且,两人还真说不上熟,对方没权力管他的钱怎么花。 【橘子好恰】:无所谓啦。 【橘子好恰】:我们家的人,没有别的特长,就一个,银行卡余额特长(~ ̄(oo) ̄)ブ 【训练号0068】:………… 景尧摸了摸下巴。 【橘子好恰】:说起来,刚才你出力才是最大的。 对面大概是不知道他又要闹什么幺蛾子,谨慎地发了个:“?” 先一步截断了他。 【训练号0068】:我不要钱。 景尧熟视无睹,发送了一串神秘数字。 【橘子好恰】:哎呀,消息发错人了 【橘子好恰】:哥哥好像不想加我微信? 刚因为自己一时的菜,让景尧又花出去几千的【训练号0068】:…… 景尧慢悠悠地处理五个好友申请,挨个包红包,在对面“感谢老板老板好人一生平安”的感激涕零中,托腮悠然等着。 大概过了十秒,一个新的好友申请发了过来。 景尧笑了。 一片空白的头像,微信昵称只有一个大写的c,敷衍到极点,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对方新申请的小号。 景尧不在意小不小号,想打游戏的时候能联系上就行,眼眸弯弯,跟对方打招呼。 【橘子好恰】:老公? 【c】:…… 【橘子好恰】:我就知道你不想加我是骗我的,老公下午好呀qwq 【c】:能不这样叫吗? 【橘子好恰】:不能。 对方认命了。 还是那句话,隔着网线,他也不能来扣景尧的键盘。 阻止不了,除了认命还能怎么? 谁让他遇到了土匪? 后来沈亦郴问景尧当初怎么就看上了他,景尧认真想了想,在沈亦郴期待的眼神下,他咳了一声,说:“你知道现在请一对一家教是什么价吗?” “?” “我那天搜了下陪玩的收费标准……” “然后?” “发现你比较便宜。” 最关键是陪玩按场次结费,包c不包赢,更不可能教他玩。 综合下来,沈亦郴性价比最高。 而且景尧懒得去找什么陪玩,在游戏里拜师就更别提了,麻烦还是其次,关键是他真是个直男,网恋也就是说着玩玩,来真的他还真不大行。 游戏里所谓的师徒天然自带三分暧昧,想找个纯粹的师父……无亲无故别人凭什么花时间教你带你上分? 图你菜还是图你不开麦? 这位【训练号0068】是个直男,还不想网恋,银货两讫,多完美的选择。 回到现实。 景尧翻了个身,仰躺着打字:“怎么样,对我的腿还满意吗?” 【c】:你跟谁都这么…… 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对面没把话说完。 【橘子好恰】:当然不是啦,我就跟你发过。 【橘子好恰】:毕竟只有你给我发过看看腿。 短短两句话,沈亦郴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什么极品油物。 【c】:我其实…… 【c】:算了。 两个字满含心酸,景尧当然知道他就是想逼自己知难而退,奈何在不要脸这一件事上功力实在太浅。 还想打字,宿舍群疯狂跳动起来。 他还没入学,不过学校已经分配好了宿舍和床位,景尧一个海底捞,从年级新生大群里打捞起了自己的另外几名室友,提前熟悉了起来。 第5章 他跑去玩游戏就是因为这群人。 “来嘛来嘛,我们三个都玩,到时候还能一起排位,多快乐啊。” “不会玩也没关系,我们带你啊,咱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王者荣耀,一款真正的国民级游戏,可益智可休闲可社交。” “而且冬天还能取暖哦~” 在室友的迷魂汤下,景尧信了他们的邪,一脚踩进王者荣耀这个大坑。 眼看一天天临近开学,宿舍群里也活跃起来。 【一号床】:兄弟萌,你们哪天去报道? 【橘子好恰】:九月七啊,通知书不是这么写的吗? 【一号床】:可以提前啊,话说景哥你是不是就在b市? 【二号床】:慕了慕了,那岂不是坐个地铁就到了? 【橘子好恰】:不是啊,我在郊区,坐地铁到不了,要转车的[郊外庄园照片] 【橘子好恰】:算了,跟你们城里人说不清楚。 【一号床】:…… 【二号车】:…… 【三号床】:…… 乌鸦飞过天际,只剩景尧十分快乐。 【橘子好恰】:开学见兄弟萌! 日常调戏了室友,景尧熟练地以8888一位的海鲜自助大餐安抚了众人的情绪,群里“谁问你了”“莫名其妙”“谁认识他”“滚出切”的鬼哭狼嚎这才得以平复。 景尧贴心地没把餐厅是他家开的这件事说出去,心满意足收起手机。 门外传来敲门声。 苏饮溪的声音隔门传来。 “大儿,你在吗?” “我是你二儿,”景尧严谨地纠正了她,“什么事啊二妈?” 苏饮溪嘴角抽搐,她大那个继子比她都大,严肃得很,每次见面都是一板一眼的,比她那个老公还要古板,让她管对方叫儿子…… 苏饮溪按了按消化不良的胃,继续说: “我来是跟你说一声,我等会儿要跟朋友去逛街,晚上就睡她家不回来了,你爸你哥要出国开个会,也不回来,你姐在你妈家,妹妹我带走了,这两天你得自己一个人在家。” 自己一个人在家? 景尧的耳朵动了动。 那不就是……饮料随便喝,垃圾食品随便吃,通宵随便熬? 他自由了? “好的好的ok没问题。”景尧两眼放光,立刻满口答应着。 苏饮溪点点头,很是满意。 这场婚姻就是这点好,虽说是当后妈,但孩子都大了,完全不需要她操心,除了偶尔抽个风……不过这完全不是问题啊。 她放了心,给闺蜜打电话。 门内,景尧呲溜一下就从床上窜了下来,对着镜子扒拉了两下头发,在窗边找了个最佳的机位,掏出手机开始自拍。 咔嚓一通拍完,他挑出一张只能看到自己腰以下的照片,附带着窗外的夜景,啪啪打字,打完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美照,美滋滋发到了朋友圈里。 苏饮溪门都还没出,跟闺蜜在电话里约时间,弯腰拎个鞋跟的功夫,手里的朋友圈就刷出了一条新消息。 “嗯嗯,马上出门了,不用,别担心,没那些事,小尧他很乖的,我跟他说了,他说他可以照顾好自……” 她带着宁静的笑,定睛一看,是她听话懂事的好二儿: 坐在窗边遥望着远方夜幕的清瘦少年,看不到脸,只能看到宽松的t恤和牛仔裤,手腕松松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坐在落地窗边的地毯上,整个人说不出的寥落。 “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有一对可以天天陪着我的父母,哪怕没有那么多零花钱。我不想要很多的钱,就想要很多的爱。 夜深了,好想你们。 你们的,尧。” 苏饮溪:“?” 她笑容僵住,反复看了好几遍,按住嘴角。 这又是哪出? 苏饮溪无语至极,打开转账页面,意思意思给这位小少爷转了两万。 三楼窗子开了,缺爱的小少爷探出头,跟她挥手:“谢谢小妈,不过不用了,你拿去买包吧,我爸刚给我转了二十万。” 与此同时,沈亦郴洗完头,一边擦头发,一边睡前检阅朋友圈。 最后再刷一条就睡了。 沈亦郴这样想着,手指下拉,放松,最新一条消息刷了出来—— 沈亦郴陷入了沉思。 不要很多的钱,要很多爱? 这是……暗示他? 这人认真的? 第4章 “我去,居然忘了屏蔽他们。” 第二天一早,景尧刚睡醒,眼睛还没睁开,再次被震动叫醒,伸手一把捞起手机。 眯着眼睛看了眼手机,他啪一声,巴掌盖到了额头上,把自己脑门拍红了一块。 昨晚发朋友圈的时候竟然忘了选择仅家人分组可见,经过一夜的发酵,他朋友圈下面已经集齐了几十条评论: “6”——来自发小。 “景尧上次出去买东西的时候我就说了,不用给他袋子,他早就装起来了。”——来自高中同学。 “演都不演了是吧?”——来自亲姐。 景尧抓抓脑袋坐起来,顶着一头乱发,从容地一一回过去:“知道6就记下来好好看好好学。” “骄傲,jpg” “谢谢姐姐的大红包,爱你么么么么么么么么~” 一一回复完,景尧转战聊天区。 被自家老爹和老妈挨个隔空弹了脑瓜崩之后,景尧收下了大红包,往下一扫,看到了一条莫名其妙的留言。 【c】:你…… 【c】:算了。 怎么又算了? 这哥茅山的啊?算上瘾了? 景尧叼着鲜奶包,把自己摔回床上,舒服地打了个滚,给对面回了个问号,“嗯哼?” 对面却不肯解释。 似乎不肯戳破什么心照不宣的事,打定主意用沉默顽抗。 景尧也没在乎,喝完奶,把袋子丢进垃圾桶,问他:“上号吗哥哥?” “……现在就玩?”对面看这时间,还想挣扎一下。 “嗯啊,上吗?” “……上。” 景尧登上游戏,界面弹出一个邀请框,景尧迟迟没点同意,对面微信给他发了个问号。 【c】:人呢? 【橘子好恰】:经过这几天的游戏,我觉得,排位对我的难度还是太低了,不如我们来点刺激的? 【c】:王者才能打巅峰,你是铂金。 【橘子好恰】:不,我不打巅峰赛,巅峰赛哪够刺激。 【c】:那你是想……? 【橘子好恰】:就让我们来一场公平而热血的1v1单挑吧! 【c】:线下不行。 两条消息同时弹了出来。 【c】撤回了一条消息。 景尧看笑了,看他人家一个好好的直男吓成了什么样。 【橘子好恰】:我不线下的哥哥,放心吧,我懂规矩,不挖隐私不线下,只要不爆照,英雄什么样你什么样。我就想你单独给我指导,排位里人太多了,而且你还要带飞,一边一打五一边教我太辛苦了,我们单独开房就好啦。 说着,景尧已经把一条邀请甩了过去。 对面无奈地加入房间。 【训练号0068】:玩什么? 玩什么?1v1教学,当然要玩一样的英雄,才方便指导。双方选英雄看不到对面,得提前沟通好。 景尧犹豫。 一是他对这些英雄还不太熟悉,不知道该从哪个练起。 另一方面,他看这人玩打野也玩了十几好把了,说实话,什么都没看懂。 总感觉打野水很深的样子。 【橘子好恰】:我打算从中单练起,什么英雄好上手啊,老公推荐一下嘛o(*////▽////*)q 【训练号0068】:不知火舞,上官婉儿,貂蝉,女娲。 【橘子好恰】:那其他路呢? 【训练号0068】:打野镜露娜,对抗路元歌,射手公孙离,都很简单,新手友好。 【橘子好恰】:那就这几个吧。 网线另一端,沈亦郴看着他的回复,嘴角轻轻往上提了一下,拿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清凉的水流一路流到了心,沁人心脾。 【橘子好恰】:那就从上官婉儿开始吧,好好教哦,一定要把我教会,我们一个一个学。 沈亦郴的笑容停在了嘴角。 手里的杯子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一个一个学,还都要学会?这得教到哪年哪月去? “呵。”景尧缓慢从百度里抬起头。 他看了看网页[王者荣耀上手难度最高英雄排行],又看了看对话框。 难度排在正数前几的英雄,和对话框里提名的英雄不能说毫无关系,只能说一模一样。 很狗啊,骗他玩高难度。 景尧舒舒服服靠着抱枕。 【橘子好恰】:开始吧ovo 【橘子好恰】:对了哥哥,打字太麻烦了,要不要开麦?不知道1v1能不能听到,微信语音可以吗? 第6章 王者荣耀自带的键盘打字十分扭曲,把键盘拉大拉宽,占满屏幕,对一个竖屏惯了的人而言这种输入方式纯折磨。 景尧试着打了两行字,五个字母按错了三个,决定放弃。 都是男的,听个声音也不是多大的事,对面迟疑了一会,答应了。 景尧立刻一个语音电话打过去:“嗨嗨嗨,能听到吗?” 年轻男孩清亮的嗓音通过网线传递过去,对面沉默一会儿,“嗯”了声。 音节太短,景尧没听出什么,就觉得乍一听还挺好听,有点冷,还有点微哑,不是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听起来很模糊。 不过对方“嗯”完了这一声就没再说话,切回游戏界面,依旧是打字。 景尧不大在意,他方便了就行,至于对面要怎么样,他不在乎。 而且,教学嘛,书面比语音容易理解,理解不了的还能反复理解。 他随便禁了三个英雄,系统提示他最后还有时间调整,可他不知道该带什么技能也看不懂铭文,干脆不调整了,欣赏起新买的皮肤来。 真好,真便宜,就是限定皮肤有点多,让他有钱没处花,遗憾。 “嗐。”景尧叹了口气,载入了游戏。 为了和他放的技能区分开来,对面用的是原皮。 两人走到一塔前,先各自升到了四级,把技能先点满。 【训练号0068】:你先把技能看一遍,再试着自己放一下。 景尧照做。 婉儿这英雄技能不算多,总共就三个,前两个都是挥出笔墨,碰撞可以回血,难点在三技能,需要笔墨碰撞,或者打到敌人,三段冲刺之后才能起飞。 不过要是能打到敌人,冲刺到五段,那伤害会比三段更高。 当然,难度也更高。 【训练号0068】:老版本的婉儿要五段全部命中才能起飞,现在的难度已经降低了很多。 【训练号0068】:这英雄四级以后就能杀人了,只要找准脆皮,朝他头上打就行,伤害打满脆皮基本都能杀。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发育。 景尧:“听起来好厉害,不过要是对面选这英雄怎么办?” 【训练号0068】:法师出金身,选杨玉环,貂蝉带弱化,对抗选坦克,射手选公孙离敖,或者直接带辅助,再不然套万能公式 景尧:“啊?” 【训练号0068】:东皇墨子加张良。 峡谷三大恶心人的英雄,说控你就控你,几代版本更新下来,墨子不提了,其他两个还是稳坐c位。 景尧似懂非懂。 景尧:“我还有一个问题。” 【训练号0068】:说。 景尧诚恳好学地问:“金身是什么?” 【训练号0068】:…… 【训练号0068】:辉月,法师装备中间那一栏。 景尧终于找到了。 【训练号0068】:我教起来可能会很严格,你有问题吗? 景尧还真不怕这个,他家两个冷面杀手,两个笑面虎,还有一个面瘫,他常年奋战一线,没有他应付不来的。 【橘子好恰】:没有,你尽管教。 【训练号0068】:行。 【训练号0068】:你看好,我先给你演示一遍。 景尧一个好字还没打完,就听到砰砰两声游戏音效,屏幕黑了。 速度非常快,他一个技能都没看清。 景尧:“……” 【训练号0068】:看清了吗?没看清的话,我可以再来一遍。 态度真诚,话语也显得十分热心。 景尧微笑。 “好啊。” 对面抬手就是一个二技能砸过来,不带一点犹豫。 景尧直接按下金身,免疫了伤害。 还没来得及得意,只见前冲的婉儿一个刹车,停在他面前。 “???” 这又是什么鬼? 短暂的1.5秒无敌时间结束,婉儿踩着他飞了起来。 屏幕再次黑了下去。 “师夷长技……” “!!!你居然藏私!?” 景尧不可置信。 【训练号0068】:我没有,我只是把技能放慢了一点,刹了个车,等你金身时间过去,大招每一段可以持续三秒左右,这都是技能简介里写的,我刚才让你看过。 景尧不信邪地点开技能,果然是写在技能上的。 好好好,算他有理。 刹车是吧,景尧咬牙切齿走出泉水。 “我明白了,”不生气随便教是自己说的,景尧不想打自己的脸,“再来呀。” 他微微一顿,柔情似水笑了,“老公。” 两个字喊得温柔极了,字音缠缠绵绵咬在唇齿间。 对面正准备起飞的婉儿一个踉跄,断大了。 【训练号0068】:…… “怎么啦?”景尧饶有兴致,“怎么变成折翼的天使,飞不起来了?刚刚不还飞的好好的吗?” “来呀老公。” 对面静止三秒,再次挥出笔墨。 这一次,景尧直接一个闪现离开对方技能范围,手里紧紧捏着金身,就等对方起飞。 就三秒左右而已,很容易拖过去的。 他这样告诉自己,眼睛盯好了屏幕,就等着对面冲到他面前。 一个闪现! 拉开距离,打不找他了吧哈……哈…… 景尧幸灾乐祸的笑还没发出声,就看到对面已经被他甩开的婉儿,竟然顶着大招,在没有技能的空地上走了两步,把双方距离拉到技能范围之内,再次挥出笔墨起飞。 景尧看傻了,忘了按下技能,屏幕再次变黑。 景尧怒了:“!!!你又藏,说好的会空大呢!” 【训练号0068】:我没有动方向轮盘,把锁定头像和自动普通攻击打开,只要敌方在视野范围之内,点个普攻就能往前走。 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一次出一个损招,招招不重样,这让他怎么学! 景尧抓狂,半天才重新平复好。 他拿出绝活,可怜兮兮道:“我学不会。” “老公太强了,这样我都看不清,要不,我来打你吧。” 看他不给这孙子点颜色看看! 【训练号0068】:好。 景尧不放心,嘱咐他:“你站在原地,不要动哦。” 【训练号0068】:好。 景尧依旧警惕,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也不准用金身哦。” 【训练号0068】:不用。 景尧放心了,摩拳擦掌,冷笑一声,迫不及待地玩起了刚学会的连招。 他没敢挑战高难度,老老实实用了二一三连招。 看到自己顺利起飞,景尧骄傲,他果然是个天才! 干净利落起飞,旋转伤害打满,帅气落地,潇洒收势。 景尧矜持地转头一看,敌人还剩大半管血。 景尧:“???” 景尧:“这对吗朋友,你怎么还活着?我明明打中了!” 【训练号0068】:我出了个魔女。 景尧木着脸点开装备栏,果然,在对方的装备栏最后方看到了一件新鲜出来的魔女斗篷。 装备效果:加200法术防御,加1000最大生命。 他打得动才有鬼。 景尧:“……” 是他太天真了。 “这一招,刚才又是为什么没有教我呢?”他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 【训练号0068】:教了几个,这个不怎么用,就忘了。 景尧攥紧了拳头。 深呼吸,再深呼吸,才从齿缝里挤出了柔和的嗓音,“好,我学会了,我都学会了,咱们再来实战吧!” 他开始都不喊了,点开商店,咔嚓就把装备全卖了,全换成了带法术防御效果的装备。 魔女斗篷,不死鸟之眼,永夜守护,破魔刀,有用没用全安排上,光是魔女斗篷就穿了两件,为此连鞋子都不穿了。 看着对面把魔女斗篷卖了换回大书的婉儿,景尧屏住呼吸。 二一三! 双方再次碰撞,他顺利起飞,对面迟了他一秒,景尧心跳加速,他抢到了先手!碰撞,起飞,他…… 对面的婉儿晚一步起飞,卡着一秒的时间差,把他的伤害全部规避,顺便打了他一整套。 他的屏幕再次暗了下去,而对方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靠着吸血书,还把自己回到了满血,毫发无损。 景尧:“这!又!是!为!什!么!?” 他血往上涌。 “给我一个解释!” 对面只是穿了个斗篷,他就打不过了,而这一次,他穿了满身的防护,为什么还是死在了对方的笔墨之下? 【训练号0068】:你是从远处飞过来的,打在我身上的就只有大招的伤害,而我打你的时候,每一步都踩在你身上,一二技能碰撞的伤害,大招碰撞的伤害,还有强化平a的伤害和飞起来的伤害,伤害比你高很多。 第7章 【训练号0068】:对于会玩的婉儿而言,穿法防没用。 景尧:“……” 景尧两手一松,手机掉到膝盖上,盯着它静坐许久,又捡了回来。 景尧当少爷当久了,连番受挫,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哪怕这气是他自己找来的。 他盯着对面亭亭而立的婉儿,开始不讲理了,“你把魔女斗篷卖了!” 【训练号0068】:好。 景尧继续:“不准出法防!不准躲!不准出金身!加生命值的装备都不准出!” 他眼尖地扫过对面的装备,“也不准出复活甲!” “就站在原地,什么都不准做!” 景尧气得不行,一通输出,早把自己之前的承诺忘到爪哇国去了,气咻咻地蹂躏被子,放出狠话: “你刚刚怎么踩的我,我要加倍踩回来!” “…………” 几秒寂静。 耳机里传来一声含混仓促的笑。 似乎是用手掩了,听起来十分模糊,景尧戴的耳机是头戴式,他姐送他的生日礼物,音质极佳,完美还原了音质。 “行。”对面的人说。 “我就站在这让你打。”冷淡的嗓音,揉了点笑,无端显得好脾气。 景尧怔了两秒,忽然觉得鼻尖有些痒,揉了一下,怒火稍稍消退,嘟囔道:“那我打了啊。” “嗯,”那把嗓子越发清晰了,跟他说,“来,踩我。” 第5章 愉快地在游戏里玩耍了一下午,景尧神清气爽,伸了个懒腰,精神达到了一种圆满之后的安详慈和,与世无争。 浏览过对面送出总计三十二个人头的绝妙战绩,景尧真心实意,跟对方说了句辛苦了。 毕竟,要耐心看他脚一滑花式断大,不小心飞进对面防御塔,伤害不够打不死人……打完一个连招再来一次,然后换其他连招,打完固定靶再打移动靶……也是一件考验耐心的活。 景尧满意收工。 很好,经过半天艰苦卓绝的练习,又让他掌握了一名绝活英雄。 距离打上王者荣登国服走出国门面向世界震惊宿舍里的那几个儿子又近了一步。 他,很棒! 景尧抬头挺胸,负手而立,正要即兴发表一篇演讲,就听自己平坦的小腹传来一阵: “——沽……” 他后知后觉,察觉到了自己腹中空空,遂一整不存在的衣袖,眉宇充斥着看不见的威严,下楼觅食去也。 没人在家的日子,他就是皇帝。 皇帝陛下穿着他的牛仔裤正步下楼,从冰箱里拿了牛奶和面包,两条细长的腿左右一分,衣摆一撩,就在沙发上坐下。 “小尧醒啦,怎么睡到这么晚,昨晚是不是又熬夜了?” 从小照顾他长大的阿姨从厨房出来,擦着手温声问他。 当初景尧亲妈和亲爸离婚的时候,除了俩儿子什么都带走了,唯独留下了阿姨和司机。 这两人从她小时候就照顾她,就连结婚都带着,可见感情深厚,但再喜欢,到底还是挂念年幼的小儿子,把人留了下来。 这两人工资不从景家发,平时也不常在景家,只负责照顾景尧,他去读大学,离家太远不方便回来,家里一早就在大学旁边准备好了房子,到时候这两人也会跟着他一起走。 “姨!”景尧一秒丢了冰面包,仿佛被丢在了亲戚家终于见到了父母来接的留守孩子,抱着枕头眼巴巴道,“你终于回来了!” 阿姨家里有事,请假了一个周,景尧乍一见到她,立刻跟屁虫,上去蹭蹭老人家,“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一个周,我想死你了,每天都掰着手指头过日子,饭都吃不香……香……” 一股香味从身后飘来。 老宅的厨师一手托着托盘,一手刚抬起来,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默默放下了。 景尧人还挂在阿姨这边,硬是把头扭回去,面不改色强撑:“早上好啊叔,哇好丰盛啊,叔辛苦了。” 李叔慈眉善目,“小尧昨晚又挺晚没睡吧?我上楼看你房间灯都没关。” 皇帝陛下老老实实坐下吃早饭,勺子搅着碗里的粥,眼巴巴望着李叔:“能不跟我爹说我又熬通宵的事吗?” “不能啊,我不说的话,家主要扣我工资的。”李叔继续慈眉善目。 景尧沉痛地抹了把脸,起身摇了摇头,“看来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耽搁不得了。” “王妈,收拾行李,我决定,今天就逃离这个家。” 他要离开这个遍地眼线的地方! 去一个没有监控的地方继续通宵! 王妈忍不住笑了,这话景尧从小说到大,不是跑到亲妈家去住两天,蹭亲妈的私人飞机定制旅行,就是跟着哥哥姐姐去上班,跟着哥哥姐姐狐假虎威,家里人都习惯了。 反正在那边闯了祸,预感自己要被一顿臭骂了,就跑到另一边去躲两天。 不过这次,景尧没打算投奔任何人,他决定提前去报道了。 不打招呼提前报道的结果就是室友都没来,阿姨给他铺好被子又打扫好了房间就走了。 景尧一个人在寝室蹲了两天,又巩固了一下自己的新本命英雄,终于蹲到了自己素未谋面的好兄弟们。 “哈喽哈喽朋友们,我来啦!” 一号床兄弟率先抵达,豪气地一把推开门,放下手里的两口箱,三个袋子,四个盆,拖着书包,脖子上还挂了俩耳机,就迫不及待朝着室内张开了友谊的怀抱。 景尧彼时正靠在上下床的扶梯边打字,眉飞色舞,跟在外拍戏的姐姐吹嘘自己两天的独居生活,言辞之中,这短暂的两天俨然已经是他独立的象征。 听到身后的声音转身时,飞扬的眉毛还没放下来。 室友:“我就是一号床那个哈哈哈,张昱,老四你来的居然比我还早,有没有想……卧槽!” 一号床室友目瞪口呆,看着对面逆光看来的室友,险些被闪瞎了眼。 物理意义上的闪瞎眼。 靠梯子站着的男生比想象中还要年轻得多,看起来一点都不像饱尽高考磋磨的大一学生,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眉眼完全称得上漂亮,白嫩的皮肤白得足以反光,包裹在一团白光之中,好看的眉眼轻轻一弯,红润的唇张阖: “哟,朕的大儿子来了。” 张昱:“……” 白瞎了这张脸。 张昱拖箱带盆地进屋,把东西丢下,绕着景尧走了半圈,活像是围观什么稀有生物。 景尧对自己的容貌自信到不要脸的程度,室友要看就大大方方让他看。 “怎么样,是不是被爹的美貌震慑住了?没事的,多看看习惯就好……” 张昱:“你王者荣耀防沉迷怎么过的?” 张昱的视线在他白嫩的小脸上转了几圈,肉眼可见的纠结:“老四,你真的成年了吗?不会是为了骗老三叫你哥故意编的吧?” 三号床那位目前还未成年,按照年龄,景尧乃是宿舍倒数第二大的那位。 “……”景尧笑不露齿,“本人今年十八,刚过生日一个月,成年了谢谢。” 张昱老实客观地评价:“看起来不大像,你看起来像是会打奶嗝。” “……”景尧温柔道,“我打一个给你闻闻?” “不了不了。”张昱放弃作死,不过还是稀罕地看着他那张脸,啧啧称奇。 景尧不是什么大美人长相,也不是雌雄莫辨那种漂亮,能看出是个男生,只是五官精致得不可思议,眼睛浅浅一弯,好像有蜜流进了人的心里。 “你这长相,要是搁小说里,少说也是个校草级的人物。” 张昱说完,又想起什么,改口道:“不对,系草。” “短短两秒,我就降了个级?”景尧咦了声,指责道,“善变的男人。” “不是我善变,我跟你说,刚刚进门的时候,我看到隔壁哥们了,我操,那叫一个牛逼,我就看到了个侧脸,就那个,哪个词来着,哦对,刀削斧凿!” 张昱终于想起了词,握拳一击掌心。 “我还左右开弓呢。”景尧摸了个苹果,咔擦啃了口,“怎么的?我们隔壁来了个霸道总裁?”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景尧回忆了一下早年那些霸道总裁小说里男主该怎么说话,上下打量了室友这一身装备。 恰好室友手里的铁盆一反光,他摸着下巴勾唇一笑,“有趣的男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人家开门就进去了,看都没看我一眼。”张昱说。 想了想,又为人家正名,“还有,人家挺年轻的,不是那种老男人。” “都是大一的,谁还能不年轻?”景尧不以为然,“就隔壁也有个帅的呗,那又怎么?小爷天下无敌。” 他姐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早年间没有一丁点演技,却愣生生红遍了半边天,除了有他爸他妈在背后砸钱,就靠那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 第8章 他虽然和他姐长的不是一个类型,但两人的五官至少有五六分的相似,在这一方面,景尧有绝对的信心。 虽然现实里的学校不评选校草。 大家除了背后蛐蛐的时候也不怎么关心帅哥。 走路的时候眼睛粘在手机上不抬头。 但他的腰杆子是硬的! 张昱呛了下,虽然说放在网上神交已久,但面对面毕竟还是不一样,亲耳别人这么自夸自擂,这份冲击大得多了,当场刷新了他对自恋这两个字的认知。 “行吧。” 其实这两人也不是一个类型,一个帅一个漂亮,难比。 只不过,他个人更欣赏隔壁那种,看起来就特别装逼。 不过景尧不满意,“什么叫行吧?犹犹豫豫,一点都不果断!” 他眼神睥睨:“这就是王者荣耀带出来的兵?” 头可断血可流,王者的尊严……想丢就丢吧。 话虽如此,但室友的信念感太过坚定,张昱莫名被中二气息感染,也跟着挺胸叠肚,大声道:“我说行!” “你最帅!” “全校第一,宇宙无敌!” “就是这样!”景尧赞赏,拿过一旁的果篮,宛若交接什么千钧重担,重重压在他手里,“爱卿说的好,朕重重有赏!” 张昱提着果篮,霎时一阵果香冲上来,全方位立体环绕。 他走了一路,好不容易在天黑之前赶到学校,食欲瞬间冲垮了理智,信念感瞬间就来了。 俗话说的好,人只要足够坚定,世界就会为之让步。 饥困交加下,他彻底入戏了:“谢陛下,陛下就是咱们的a大校草的不二人选,谁敢跟陛下争,微臣就斩了谁!” 最后三个字说的铿锵有力,完全掩盖了寝室门推开时那轻轻的吱呀一声。 隔壁寝室的男生站在门前,保持着敲门的姿势,目瞪口呆看着屋里的两个人。 男生小心地问:“请问,你们是在进行什么神秘的入会仪式吗?” “我不是有意打扰的,就是想来问问,你们要去食堂吃饭吗?” 他颇有些戒备,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似乎生怕对面两个人冲出来,抓着他的手,来一句轮子大法好,信他们得永生。 景尧几乎从他脸上看出了一行字:我要不要报警? 景尧有点愧疚,他好像神经病发作得太过,吓到这位一无所知的同学了。 正要开口安安同学的心。 “走了。” 冷淡的嗓音,从对方身后飘出,很是好听,录下来放在网上,少说也得被人骂句男夹子的程度,而且……似乎有点熟悉? 好像在哪里听过? 景尧顺着声音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半张侧脸,冷白的皮肤,刘海有点长,乍一看把眼睛都遮了,露出的半张脸线条优越,下颌微微低垂着,手机屏幕的光照在高挺的鼻梁上,打下一道鲜明阴影。 手指划过屏幕,从始至终,没有抬头看过他们一眼。 挺帅,只露出小半张脸都能看出来的帅。 景尧缓缓眨了下眼。 这就是他室友说的,隔壁那位刀削面? 第6章 刀不刀削面不知道,景尧是真饿了,他的目光在这位仁兄帅气的脸上转了一圈,恋恋不舍收回。 敲门那位同学被闹得有点尴尬,挠挠头,“那个,我就想问问你们要不要一起去吃饭,这学校还蛮大的,食堂好像不太好找?” 路很绕吗?某路痴竖起耳朵。 景尧方向感极差,同一条路,从左边人行道换到右边人行道,他就不认识了,刚刚走过也没用。他家里人和以前的同学失物招领得都习惯了,这次来大学,他人生地不熟,附近也没有熟悉路况方便来捡他的人,情况不妙啊。 他迟疑地说:“有导航吧?” 好歹也是老牌名校,总不至于让他在学校里走丢了。 而且对方那边有个人肉眼可见地不欢迎他们。 他倒是无所谓跟陌生人一起吃饭,人多人少都是一样吃,人多还热闹点,但桌子上有这么个“走了”哥,他怕他会消化不良。 显然,他室友也十分抗拒。 他跟室友对了个眼神,婉拒道:“我们跟着导航去就好了。” 对面男生一得到回答,就像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立刻说:“那行。” 然后火速跟上室友的脚步走了。 重新关上门,张昱说:“我去,好装啊。” 景尧:“好饿啊。” 张昱瞬间忘了隔壁,摸摸肚子,“走,吃饭。” 食堂并不远,两人跟着导航走了几分钟就到了。 这一成功极大地激励了景尧的自信。 食堂窗口众多,八大菜系应有尽有,经过短暂的交流,两人发现自己和新室友的口味并合不来,遗憾的打消了肩并肩去同一个窗口打饭的想法,选择分头行动。 景尧在食堂巡视了两圈,才终于锁定了自己感兴趣的窗口,揣着饭卡,和附近其他的饥饿大学生一起,朝着窗口涌进。 排队时,他无意间看到一个背影。 都说帅的人自带气场,但其实当一个人身高体态都达到一定程度时,在人群中,就已经能形成鹤立鸡群的效果。 简而言之,不在同一个图层。 他进食堂之后也有不少人在看他,不过大家都很礼貌,最多看一会儿就转开了目光。 而这位仁兄,同样聚集了不少目光。 景尧看着对方走向了一个生意同样火爆的窗口。 正好赶上热菜出锅,辣子爆炒的味道香飘十里。 没看出来啊,挺冷调一个人,喜欢吃辣? 川渝那边的? 队伍又往前走了一小步,景尧收回视线,轮到他打饭了。 “阿姨,我要这个,还有那个!”十八岁男生弯起眼睛,朝着自己一早相中的两道菜指了指。 天生乖巧漂亮的面容,十八年装乖的功力,干净整洁富有青春活力的衣着,还刻意夹了一下嗓音,成功让自己碗里的肉多了两块。 他离开的时候,还听着后面男生跟同伴咬耳朵。 在“凭什么轮到他就不手抖”的小声质问中,景尧溜溜达达,朝着和室友约定好的位置走去。 等两人吃饱喝足,回到宿舍,另外两位室友也到了。 二哥和三哥显然没有他们这么自来熟,空气里弥漫着拘谨和尴尬。 但俗话说的好,人和人的关系不就两步。 刚认识的时候:好安静啊。 熟了之后:好,安静。 而景尧,就是这个过程的加速器。 两位刚到寝室的同学,本就手足无措了,宿舍里又添了两个人,浑身都弥漫起了和陌生人同处一室的不自在。 一个矮个子寸头男生悄悄瞄了两眼景尧,还没来得及开口破冰,就见这位新回来的室友望向他们,遗憾地说: “你们怎么才到?我们都吃完回来了,你俩也不知道在手机上给我们发个信息,太可惜了,今晚吃饭的地方多好啊,那装盘,那浓汤,那烤肉。” 短短一句话,比掏出身份证自我介绍都有用。 太欠揍了。 以前还隔着手机,现在是面对面的欠揍。 两人瞬间明白了这位帅哥是哪位。 这里就只有张昱知道他晚上吃了什么,听得嘴角直抽搐。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餐呢。 “我跟老大都吃撑了,但凡你们说一声,”而景尧还在叹息,“我就给你们带……” “不不不。” 在网上说一说过过嘴瘾就算了,现实里面,还是不大好意思这么占人便宜的。 两人连忙推辞:“不用不用,我们自己吃就行,我们都带了吃的。” “对对对,我爸我妈还在外面等我,我跟他出去吃就好了。 景尧诚恳道:“……带一份食堂九块九的土耳其烤肉饭了。” 他说:“大喜啊兄弟们,咱食堂味道还不错。” 还在面红耳赤推辞的两人:“……” 从头看到尾的张昱:“啧。” 张昱捂住了脸。 二号床:“我真服了,你一天不装能怎么样?” 三号床:“我也服了,你小子真是网上线下一个样啊。” 几人身上的拘谨瞬间没了,一通认亲,互通了姓名,成功从好兄弟进化成了儿子。 寒暄几句,新来的两人各自出去觅食去了。 洗漱完上床,景尧婉拒了室友的双排邀请,迫不及待微信摇人。 野王也开学了,提前一天就跟他说好了,这两天要忙着开学,白天没空,只能晚上玩,他今天蹲了一天,果然没蹲到人,只能寂寞地逛商城。 他偷瞄了排位键好几次,都没下得去手。 毕竟他是混上来的,自己去玩……属实没什么自信。 要是段位是自己上的也就算了,但他的星星都是跟着别人摘的,人家辛辛苦苦带他上分,要是别人一天没上线,他就夸夸掉…… 第9章 还怪不好意思的。 到时候又要让别人带着他重新打过。 奇了怪,怎么还背上了良心债呢?景尧反思了下自己。 不过到底还是没有尝试。 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要是遇到个把极品就算了,他也不是不会骂人,但他是自己真的打的菜,被人骂了,他还口都不好还。 还是等人上线好了。 “你到学校了吗?”景尧戴上耳机,才说了一句话,想起什么,把头探出床帘外看了眼。 刚才还约他激情双排的室友,不知何时掏出了一本厚厚的书,正在翻找折页。景尧眯眼仔细一看,嚯,雅思词典。 才开学就开学了? 他给对方发了个“i'm watching you”的表情包,切回游戏,把语音关上,改成了打字。 【c】:嗯。 【橘子好恰】:快上线。 【橘子好恰】:好朋友,要和我来一把王者吗.熊猫头翘拇指?.jpg 【c】:好。 这么冷淡? 这怎么一天不见,进度条又给归零了呢? 景尧戳了戳对方头像。 微信一震。 你拍了拍“c”,亲密值+2 【c】:? 【橘子好恰】:你也拍拍我。 【c】:。 “c”拍了拍你,你说把你的猪蹄拿开。 【c】:……上了,你人呢? 景尧靠进自己舒服的大靠枕里,一边“来了来了”,一边把人拉进房间。 又是一天的奋战,两个人的段位来到了钻石,已经有了禁英雄的资格。 作为ban位常客,爬上钻石以后,景尧的瑶时常阵亡。 许多人为了避免遇到情侣连体婴,最关键的是连体了一整局还带不飞,整局下来全程四打五,或者单纯就是觉得瑶不如其他辅助有用,进游戏第一件事就是先把瑶给禁了。 他练起了自己的第二个辅助英雄。 张飞。 有盾有控能抗能打,王者峡谷最肉的坦克英雄之一,保人开团能力都在线,在射手中饱受好评。 江湖人送外号,飞飞公主。 他在这边预选,一楼忽然冒了个气泡。 【我来涩柚对面】:总有人说我不好好玩游戏。 【我来涩柚对面】:可谁又能知道,我已经尽力了。 景尧望着对方的id,陷入了沉思。 这个努力,是正经的努力吗? 一楼很是惆怅地叹了口气,然后预选了一个法师位的金蝉。 嗯……金蝉? 唐僧?!? 【橘子好恰】:师傅,出家人使不得啊。 【我来涩柚对面】:不,你不用劝我了,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切为了胜利,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景尧差点没忍住喷了。 竟然是同道中人。 众所周知,傻逼,是一种烈性传染病,如果沾染上中二,那么将会收获加倍的效果。 其他队友被一楼兄的中二之魂感染,纷纷开麦助威。 【心碎棒棒冰】:管别人说什么呢?自信就是巅峰! 【我来涩柚对面】:真的吗棒冰兄? 【心碎棒棒冰】:是的!站起来!越是绝望的时候,你就越不能倒下! 【心碎棒棒冰】:你,就是下一个金木! 【心碎棒棒冰】:让我们战歌起! “我希瑞克哟,希瑞克哟,搜诺……” 感情真挚,全身心投入,可谓是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一楼鼓掌:“好!” 二楼越发动情:“洗库米four,不哭no那卡……” “——啪!” 对面五楼把金蝉给禁了。 “……卡……”这下是真卡了,声乐队戛然而止。 “纳尼?”二楼惊了,“怎么回事?有内鬼,终止交易!” 虽然很巧,但金蝉作为一个灵活英雄的克星,恶心程度不下于东皇张良,时不时也能喜提ban位大别墅。 比如他们家这位打野,就很喜欢禁金蝉。 最关键的是,事已至此,禁都禁了,他们也没办法改变现实。 【心碎棒棒冰】:一楼兄,你还好吗? 一楼幽幽叹口气。 【我来涩柚对面】:看来这把我不得不认真了。 【橘子好恰】:? 只见涩柚兄长啸一声,一楼便冒出一个黄色的英雄头像。 汉初三杰之一,中路法师元老级人物。 张良。 对,就是东皇墨子加张良里面的那个张良,一个大招压制,说控你就控你,只要没被别人的控制技能打断,能压得你毫无脾气。 【橘子好恰】:师傅,你这是涩柚不成,改强制爱了吗? 一路很是惆怅。 【我来涩柚对面】:可我又能怎么办呢,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啊。 【我来涩柚对面】:错的不是我,错的是这个世界。 第7章 就在他们友好交流的时候。 五楼妹子回来了:“???” 【二两小炒】:你们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吗? 她去上了个厕所,跟队友说了一声,让队友看着禁,系统会自动禁英雄,等她洗完手回来一看,队友们已经聊了一大篇。 她还以为大家商量阵容呢,打起精神仔细看,脸越看越瘫。 她好像排到了一帮傻子。 算了,比傻逼好。 而且,他们还有四楼哥,一直在沉稳地禁英雄选英雄,任凭上面三楼聊得热火朝天,从东京都飞往了曼哈顿,从金木研到了复仇者联盟,他都不参与,只是默默地发战绩。 四十二场,百分百胜率。 很棒。 一看就是一个可靠的高手。 队友也纷纷比出大拇指。 【训练号0068】:三楼和我一起双排的,要是逆风别骂他,我能带。 景尧眨了眨眼,自从上次那事之后,他家打野好像把这句话焊丝在剪贴板上了,每一局都会事先发一遍。 百分百胜率的效果十分显著,队友纷纷响应。 “明白。”“懂。”“没问题。” 五楼妹子也跟了个ok,表示妥了。 双排好啊,这种双排的很容易遇到大神,稳住,好好打,还有希望。 五楼又燃起了希望。 然而,开局一分钟。 “first blood!” 法师被对面单杀。 紧接着。 “double kill!” 一级跑去对面野区反野的辅助送出了第二个人头。 “敌方狄仁杰击败了我方李元芳!” 射手也紧随其后阵亡了。 两分钟,全队0-3。 五楼拿着廉颇兢兢业业清完一波线,和对面夏侯惇换了一格血,抬头一看,天塌了。 她的队友倒是心态蛮好。 【我来涩柚对面】:怎么会这样,仿佛是魔王降世,我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心碎棒棒冰】:被克制了,这完全是被克制了,卑鄙的敌人,竟然选出了我的天敌! 【橘子好恰】:怎么会有露娜红开?这英雄这么缺蓝,他不该跟你在蓝区相爱相杀吗?为什么会刷新在我这边? 反掉对方蓝buff回家的打野回头收下了追过来的露娜。 【训练号0068】:应该是猜到了我会反他野。 【二两小炒】:我比较好奇张飞为什么会被一级露娜单杀。 一级露娜战斗力极低,这英雄吃操作,还极度依赖蓝条,对面要是有意识,一个蓝buff都不会给他,每隔几十秒准时进野区反蓝,选出来就要做好前期失去蓝区的准备。 要是队友还不给力,不支援还不给吃线,玩这英雄能把人玩出脑溢血。 【橘子好恰】:emmm我以为我能打过的,就小小地打了一下。 别说他以为,谁又不以为呢? 【二两小炒】:辅助别单走了,去跟射手吧。 射手已经被对面打成0-3了。 五楼都有些心理阴影了。 短短五分钟,击杀播报就没有停过,不是射手那边打起来了,就是野区又被入侵了,再不然就是中路大混战。 双方八个人在中路你给我一巴掌,我给你一拳,五分钟爆发了十五个人头。 可以说,除了等待复活的时间,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 至此,只有双方对抗的战绩还是清清白白的0-0-0。 零击杀,零死亡,零助攻。 不参与任何纷扰,只是埋头清线,然后卡对面的线,再互相打对方一个小野。 双方点到为止,相处十分和谐。 战局进行到十分钟,等待兵线和野区刷新的时间,对抗又看了眼战绩。 双方团队战绩已经来到了惊人的20-21。 他们这边落后了一个人头。 看似问题不大,但他几位队友的战绩分别是:射手1/8/3,中单0/7/5,辅助0/6/7。 还有打野19-0-1。 第10章 中射辅加起来总共拿到人头数一,送出人头数二十一,获得助攻十五个。 换句话说,这三个人拿到的人头数加助攻数,还不如打野一个人拿的人头多。 所以这三个人选英雄的时候在燃什么? 整把游戏下来,最热的是他们的手机和打野的体温吧? 五楼窒息。 镜抓人都快把对面抓穿了,但只要他转身一离开,队友立刻就会送出人头。 哪怕跟他们说了那边的草里有人,信号就差点在了人的头上,但他们的队友还是会“咦,你在这里标个点做什么?”“让我看看这里有什么好东西?” 然后走过去,被蹲在那里的敌人杀掉。 最后还要说一句,“我就猜到这里有人,但我就是不信邪,唉。” 打了快十五分钟,打野似乎也意识到了局势的严重性。 这毕竟是个团队游戏,他再能打,但他只有一个人,赶不上三个人送人头的速度。 短暂的迟疑之后,打野还是打开了语音。 “别走那边,露娜刚刚过去。” 他话音还没落,一头扎进了对方野区的张飞已经被蹲在草丛里等自己buff刷新的露娜追杀了出来,撵得鸡飞狗跳。 也是狗急跳墙了,张飞顾不得打字,也把麦打开了,声音压的很低,近乎气音,“救我救我救我!” 五楼正要过去,听得愣了下。 嗯?张飞怎么好像是个男的? 虽然声音压的太低,听不太清,但这应该是个男的吧? 她起初以为这是打野带的妹子,刚才还感慨了一下,看王者把人调成了什么样,好好一个妹子,居然跟这帮男的憨批得不相上下了。 结果是个男的? 难怪这么…… 打野收到求救,丢下打了一半的红buff,从自家野区两个技能闪现到对面,千钧一发之际,收下了对面野辅的人头,救下了剩个血皮的张飞。 时机切入之巧妙,都能被剪入“那些被队友感动的瞬间”,再配个猝不及防闯入你的笑颜bgm,放网上分分钟点赞过万。 兄弟情感天动地。 法师和射手也都从各自的防御塔赶去支援救人,不远万里,翻山越水。 五楼感慨,这些年的王者荣耀打下来,她都要以为自己是个冷血无情的上分机器了,万万没想到,峡谷里还是有真情在的。 这些男的虽然傻,还菜,还0/10,但二逼之间也是有真友谊的,这就是兄…… “triple kill!” ——三杀! 张飞和法师射手再一次躺平在了地上,排成了一排。 打野也愣住了,站在他们三的尸体旁,半天没动。 【二两小炒】:这是发生了什么? 打野不是把对面打野辅助都杀了吗?这三位又是怎么死的? 三个队友排排躺。 你一言我一语,完成了死亡回放。 【橘子好恰】:qaq对面法师来支援了,给了我们一套技能,我就残血了。 【橘子好恰】:诸葛亮的大招又锁他,我怕他只有半血扛不住,就跳过去挡了。 五楼点头。 还算合理,游戏已经后期了,诸葛亮的大招是元气弹,伤害不低,而且锁定的对象血量越低,他的伤害越高,杀个半血脆皮不是问题。 虽然镜的技能有减伤,但打野刚刚打完一场,技能还在冷却,辅助上去挡了也正常。 辅助换打野不亏,说得过去。 【我来涩柚对面】:我的闪现和大招好了,想上去控住对面法师,所以就闪现了,但是撞墙了…… 就这样到了张飞旁边。 【心碎棒棒冰】:我跟他俩站太近了,诸葛亮又出了回响法杖,打到辅助的时候被动炸开了…… 作为一款畅销的法师装备,回响法杖技能命中敌人后会触发小范围爆炸,造成一定的法术伤害。 作为一个射手,他下意识依赖辅助,也粘的很紧。 这就导致,张飞被诸葛亮一二技能打的时候,他在旁边。 张飞是大肉坦克,一身防御装,残血抗一套还是残血。 但他是个脆皮,抗完之后,他满满的血条直接空了。 从旁边走过去别人都看不出他是敌是友,走一步都得心惊胆战,生怕对面有点什么持续伤害,把自己烫死,或者是回头反打。 所以他做了一个脆皮下意识的反应——用自己唯一的位移技能逃命。 同时又犯了一个菜鸟常犯的错误——慌不择路之下,他技能放反了,下意识朝着敌人去了。 所以,回响炸开时,他又在张飞旁边了。 古有一桃杀三士,现有一招杀三傻。 【二两小炒】:………… 【二两小炒】:你们真的不是对面派来的吗? 【橘子好恰】:嘤嘤嘤qaq 【心碎棒棒冰】:嘤嘤嘤qaq 【我来涩柚对面】:嘤嘤嘤qaq 【二两小炒】:…… 们男生…… 【二两小炒】:算了,你们出肉吧。 王者荣耀对队友最大的包容,莫过于“算了,等我去抓。”“算了,别打了,苟着吧。”“算了,法师/射手出肉吧。” 也就是排都排到了,没办法了。 在他们聊天的时候,他们家打野已经追上去把对面法师和射手的人头收入囊中,原地回城。 【训练号0068】:不用,他随便玩。 五楼满心的槽点,很想一吐为快,看到打野26/0/4的战绩,又平静下来。 是了,还是有一个正常人的。 稳住,能赢,五楼带着平和的笑容,把视野拉回了泉水,只要他们…… 复活的张飞一看对面死完了,在泉水开了个大庆祝,双拳捶地,宛若远古人猿泰山复活。 镜站在他旁边,脖子以下全是腿的御姐身材竟然被衬托得格外娇小。 张飞小心翼翼把静护在怀里,男生声音压得瓮声瓮气: “老公好棒!” 他们……五楼思绪断了。 “???” 老什么?什么公? 镜冷静开口:“要蓝吗?对面蓝buff快刷新了。” “要。”张飞高高兴兴跟着镜去反蓝了。 眼看着镜把蓝打到残血,然后站在一边等张飞一个垫脚转圈,把蓝buff收入囊中,两人肩并肩再次朝对面发起冲锋。 【二两小炒】:…… 男同啊? 怪不得。 哈基镜,你这家伙居然也? 她意味深长地停住了,并肩冲锋的两人还在聊。 【训练号0068】:下次不用给我挡,他杀不了我。 【橘子好恰】:万一呢qaq 【训练号0068】:我可以拿射手挡。 【心碎棒棒冰】:!??? 【训练号0068】:多少发挥点作用,说服我打完这把不举报你。 举报会扣信誉分,要是多被扣两次,信誉分跌下了九十,就要被禁止参与排位赛了,要么去答王者荣耀的题,要么老老实实打匹配赚回来。 他现在这个战绩,一旦被举报,百分之百会被扣分。 【心碎棒棒冰】:好的没问题,大佬随便挡,我永远在你身后,做最坚强你的依靠! 说实话,就算不举报,他被扣分的可能也很高,而且对面也有可能举报他。 但他菜而自知,镜的人头比他值钱多了,他第一次不要紧,镜死了他们很可能就守不住了。 已经拖了队友这么大的后腿,其他的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 【心碎棒棒冰】:等我复活,咱们一波! 【我来涩柚对面】:冲冲冲! 队友的斗志还是那样高昂。 三零六寝室里,沈亦郴活动了下手腕。 寝室里其他人都在各忙各的,打游戏的打游戏,刷视频的刷视频,给家里人打电话的打电话,吵吵嚷嚷一片,他开麦倒不存在打扰别人的问题。 不开只是怕自己忍不住骂人。 其他队友喊着往前冲的时候,沈亦郴找了个草绕后,在一边草里等对面路过,顺便看队友聊天。 【我来涩柚对面】:飞飞怎么不说话了?一起嗨啊。 【橘子好恰】:不嗨了。 【橘子好恰】:当一个人真正想赢的时候,他的脸上是看不到笑容的。 沈亦郴打开战绩面板,看了一眼他的战绩。 0-9。 笑得出来算他心态好。 【训练号0068】:嗯,加油。 他一开口,辅助掉转了矛头。 【橘子好恰】:嗯什么嗯,你这家伙,给我打起精神来啊! 【橘子好恰】: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大家都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决心,不要这么懈怠啊! 懈怠? 沈亦郴再一次四杀清场,就剩对面辅助逃回了泉水,手握四杀的打野从他们尸体上从容路过。 【训练号0068】:? 第11章 躺在地上的张飞给他亮了个爱心表情包。 【橘子好恰】:哥哥还是这么棒! 沈亦郴一个人去推了水晶。 水晶爆炸的一瞬间,他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 终于打完了…… 沈亦郴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因为打一把游戏,打出恍如隔世的错觉。 回到房间。 【橘子好恰】:咳咳,这个游戏也不是那么难玩嘛。 【训练号0068】:不敢苟同。 【橘子好恰】:之前遇到那三个傻逼的时候,我还以为这游戏环境真这么恶劣,没想到还是有正常人的。 【训练号0068】:我对你对正常人的定义也不敢苟同。 【橘子好恰】:你不要这么严肃嘛,你有没有觉得,游戏这东西,胜利只是第二要义。 【训练号0068】:第一是? 【橘子好恰】:开心啊^^ 沈亦郴点开上一把战绩,看着某人的战绩。 确实玩嗨了。 一整局了,除了挡那个大招,以及喊救命的时候,他就没见过自家辅助。 每次他喊人跟紧他,某人表面答应的好好的,刷个野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不玩瑶跟他,就自己跑去到处浪,浪出了个0/10。 啧。 第8章 第二天有个学院内的新生大会,景尧前一天睡得挺早,天没亮就睡了。 新生大会千篇一律,景尧听得昏昏欲睡,头快垂到了胸口,一觉睡醒,不知春秋,靠在椅子扶手上醒神时,无意间刷到他们学校的视频。 拍的是他们这一届的某个新生。 不巧,就是住在他们隔壁的那个。 照片上的人微微后仰着,还是一样的不拿眼看人,不同的是这次连这人手机都没看,靠在椅背上明目张胆闭眼睡觉,没了头发遮挡,五官越发突出,被人从直播里截图下来传到网上。 学校的名声,再加上那张脸,短短半小时时间,点赞就过万了。 评论区一片口水声。 “校园文冷脸alpha校霸走入现实。” 景尧思考,“早两年网上不还说现在人的审美在零区蹦迪吗?怎么现在又喜欢alpha了?我的长相这么快就过时了?” 室友在他旁边记单词,“什么?” 景尧:“我不帅吗?” 室友:“挺好看的。” 景尧:“我说帅,不是好看。” 室友:“嗯……帅的帅的,burgeon,激增……” 景尧喜提安慰奖,一气之下划到了下一个视频。 散会之后辅导员各自安排教室单独讲话,景尧重点听了听学分还有奖学金评选问题,听得垂头丧气。 要完,其他条件虽然苛刻,但也不是做不到,唯独一项,奖学金跟体育成绩有关,必须达到一定的等级才能拿。 他体能不行啊,那就不是他的长项! 景尧郁闷地跟姐姐抱怨,收到了姐姐百忙之中抽空发来的嘲笑。 【时长清】:叫你不锻炼,小妹攀岩比赛又拿奖了你知道吗?再看看你,把你挂岩壁上,你能风干在那。 【时长清】:哦不对,你坚持不了那么久,挂十分钟都算你求生欲强。 【橘子好恰】:…… 他姐随母姓,父母离婚的时候就被母亲带走了,不过景尧时不时跑去亲妈那边住,姐弟俩的感情并未生疏。 他姐拿到第一笔片酬的时候,带着他们兄弟姐妹一起出去吃了顿,剩下的钱全给父母买礼物了,那时候也是她被骂得最惨的时候,没演技,资源咖,花瓶,整容,骂什么的都有。 时长清云淡风轻,并不放在心上。 “有什么可哭的,我又不是要死了,我活着,就还能学,还能练,迟早能行。” 她性格强硬,指望她安慰自己,那纯属异想天开了。 景尧放弃了,去找大哥哭。 【橘子好恰】:这是什么见鬼的要求啊? 【景长麟】:可以,弥补了你老是不运动的缺点,好好考,可以从今天开始锻炼。 【景长麟】:拿到奖学金我给奖励。 【橘子好恰】:给多少? 【景长麟】:你的奖学金有多少,我就在后面给你加两个零。 景尧果断截图给姐姐。 【橘子好恰】:哼!熊猫头不屑.jpg 【时长清】:那也要你拿得到啊,拿不到他加三个零也是白搭。 【橘子好恰】:我看出来了,你小看我。 【时长清】:还不服了?那你去拿,拿到了我也给奖励。 【橘子好恰】:什么?警惕.jpg 【时长清】:姐姐的手工爱心大餐一份。 【橘子好恰】:…… 【橘子好恰】:谢谢,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了。 【时长清】:或者和当红女明星一起出去旅游的机会一份? 景尧又复活了。 【橘子好恰】:去哪? 【时长清】:随你挑,你挑好了告诉我,然后带上你自己就行。 【橘子好恰】:! 景尧心动了。 对他而言,出去玩这种事,钱都不是最重要的,没钱了他还能一路要饭去,丢个脸而已,重要的是做攻略! 这要动的可是脑子! 景尧懒惯了,不是必要的脑子一点不想动。 他姐有个专门招的生活助理,专门负责这些,可擅长做这个了,他上次跟他姐出去玩,目的地都不知道就上了飞机,落地后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出门就有车,车上永远有他喜欢的零食,下车就是景点,吃的永远是当地特色,没有一天阴天,午后暖阳照着,在古城小巷里一坐可以坐一天,舒服得他都快化了。 他后来试图把人从他姐姐那里撬过来,奈何钞能力不如亲姐,惨遭失败,只得蹭姐姐的助理用。 【时长清】:加油哦小弟。 【时长清】:对了,你上大学了,谈恋爱就不归家里管了,我也懒得管,只要别当渣男,一切好说,有什么需要的,不方便问家里的,可以跟我说。 他们爹和大哥一脉相承的严肃古板,家里几个小的,除了景尧,都不怎么敢放肆。 时长青摸不准亲爹和大哥的意思,但亲爹亲妈从商业联姻闹到离婚的事还历历在目,索性提前跟弟弟说好。 【时长清】:姐姐没别的要求,别骗人女孩子,也别被人骗,万一被骗了记得捂好身份证,别让人知道你是哪家的,丢不起这个人。 【橘子好恰】:胡说,被骗了我第一个报你名,我可是当红女明星的亲弟弟,谁敢骗我,分分钟曝光他! 【时长清】:他? 【橘子好恰】:打错了。 【时长清】:鬼扯,我不认识你,你是景氏集团总裁的弟弟,不是我弟弟,不熟不要蹭哈,你大哥的法务厉害得很,去找他。 景尧乐不可支,他姐不怕天不怕地,就怕丢人。 他就不一样了,他最不怕丢人。 【时长清】:你先找到对象再说这些吧,十八年了,别说桃花,居然一根毛都没有,人家骗子都不找你骗,你好好反思自己。 【橘子好恰】:那是因为本人洁身自好。 【时长清】:这四个字哪个字跟你有关系? 【橘子好恰】:你又看不起我了!我一定会和我未来的对象有个超级浪漫的初遇! 【橘子好恰】:从第一句话起,就浪漫到爆炸! 老师的絮叨到了尾声,景尧抓着手机爬起来,刷着视频走到门口,就听外面咔擦一声,打起了雷。 景尧:“?” 他退回教室,找到自己的三位室友:“朋友们,带伞没?” “没,下雨了吗?” “我也没。” 四个人面面相觑,凑不出一把伞。 “那怎么办?” “直接跑回去?就这几步路,也淋不坏谁。” “或者在这里等雨停?” 景尧想投等雨停一票,“我……” 他忽然感到了一些无法言说的难受。 “你们先讨论着,我去趟厕所。”他搭了把室友的肩,不等回答,就步伐匆匆离开。 “去哪啊这么急?” 那必然是急的,可有些事急不来。放学时分,又刚好碰到新生开完会散会,厕所必然是满的,女厕那边已经排起了长龙,男厕这边倒是还能进人,就是没坑位了。 景尧进了隔间。 a大环境好,就连厕所也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学生素质也高,没有不文明的现象出现。 紧绷的弦终于放松,景尧这才发现自己短视频还没关。 他刚才在看一个博主教人弹钢琴。 景尧会弹钢琴,还不是一般的会,能登台演奏的那种。 博主弹奏的曲子难度很高,他为了高考有一阵子没碰钢琴了,这会儿听了就手痒,忍不住跟着弹。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第12章 声音空灵清脆,回荡在隔间内。 景尧沉浸在音乐中。 一首曲子弹完,他恋恋不舍关了视频软件。 厕所隔间条件有限,弹起来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早知道暑假就不躺那么平了,现在只能等周末回去,好好过过瘾。 不过…… 他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景尧握着手机沉思了一会儿。 忘了……等等,他想起来了,他刚才是在厕所隔间弹的,所以这里是…… 他所在的隔间,和隔壁相连的那块隔板,传来清脆的叩击声。 ——笃笃。 只有两声。 当然不是听他弹入神了跟着弹,而是…… 景尧慢慢低下头。 看到了隔壁递过来的纸。 隔着一块木板,传来男生冷静的声音:“要纸直说。” 第9章 “…………” 景尧在承认自己突然脑残,被对面怀疑是变态,以及说自己就是想借纸之间犹豫了两秒,毅然决然接过了纸。 “谢谢!”他诚恳道,“帮大忙了。” 景尧拆了一张,把纸揣进兜里,剩下的还给对方,又谨慎地多等了两秒钟,等对面先一步出去,才悄悄溜出厕所。 吁出口气,景尧擦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把刚洗过的手贴在头上降温。 不就上个厕所,看这事闹的。 不过,还好没被人看见。 景尧放下手,整整衣领,重新恢复神清气爽,自信地抬起脚。 又放了下来。 等等。 他从哪边来的来着? 景尧望着眼前陌生的教学楼,一瞬间感到了点晕眩。 他之前是转了两个弯,上了一个小台阶,过了个花园,一路靠右边教室走,经过了两个垃圾桶,才找到一个不那么挤的厕所,那么现在他就该…… 景尧转了个身,试图辨别自己的来时路。 先找准大方向,然后再…… 再…… 景尧嘶了口凉气。 不行,这个办法不行,头好晕。 要不先随便找个方向走? 景尧挠了挠脸,收起手机,左右环顾,嗯,要不先尝试一下这个方……嗯? 放学了有一会儿,厕所门口的人少了不少,显得空荡起来。 一个三分熟的背影出现在不远处。 男生斜挎着黑色背包,单手握着手机,头也不抬地朝前走去,每一步都显得那么的自信,从容,一看就是个能找到回去的路的。 最关键的是,男生的背包没拉拢,露出一个伞柄。 这人有伞! 景尧很感动,拥有一整包的纸,还有伞,多居家的男人,好适合给他当个人体导航! 虽然看上去不好相处,但那又如何? 他最不怕这种人了。 想当年,他爸妈在谈离婚的时候都能谈得像是商务合作,一个冷艳辣椒一个黑脸冰山,他就在门外面玩球,听他们要谈崩了,还进去一人喂了颗糖,成功化干戈为玉帛。 景尧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一个兔子蹿步,两三下跟了过去。 沈亦郴走着走着,身后忽然一阵冷风来袭,不是栏杆外飘来的风雨,而是另一种,熟悉的不妙预感。 还伴随着淡淡的橘子味衣物洗涤液的味道。 有人? 他往旁边偏了下头。 余光中,一个男生从后面急匆匆的追过来。 这谁? 找他的? 沈亦郴放缓了脚步。 “同学。”男生追了上来,微微喘着,仰头望着他,发现沈亦郴特地停下来等他之后,男生一怔,随即绽开更大的笑容,好像得到了期待很久的礼物似的,那对漂亮柔润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沈亦郴:“?” 这笑容太灿烂了,像是一瞬间就绽放到极致的太阳花,明明外面刮风又下雨,可看到他脸上的笑容的一瞬间,好像天又晴了回来。 不知世事的纯粹,干净如水洗的眼睛弯成月牙,好像有蜜糖流进了人心里。 “我终于找到你了!” 沈亦郴:“???” 找他……做什么? 他没来得及把疑惑传递出去,就见男生用滚烫的目光,以及宛若见到救命恩人的语气,跟他说:“谢谢你的纸,你真是个好人。” 沈亦郴:“……” 就这事? 沈亦郴喜提了大学第一张好人卡,不过,他回顾了一下自己在厕所被迫听肖邦的经历,并不感到高兴。 “不用。” 他往前走。 男生也跟着他往前走。 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你是不是不认识我,我是你隔壁宿舍的,昨天我们还见过一面,不过你当时好像在玩手机。” 沈亦郴又多看了他一眼。 原来是他。 那不奇怪了。 “你是要去吃饭吗?还是要回宿舍?” “刚刚老师说的有些事我没听懂,你听了吗?就是下个月的那个比赛……” “还有军训,哪天开始来着?” “你喜欢喝奶茶吗?” “你觉得哪家的奶茶好喝?” 沈亦郴:“……” 男生亦步亦趋,贴的不算近,但始终跟他保持着一臂距离,紧紧着跟在他身后。嘴上叭叭说着,不时看一眼周围的教室门牌号,看到转角处的垃圾桶,似乎还悄悄松了口气。不过更多的注意力还是在他身上,他走一步对方走一步,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像是第一次跟着人出门,害怕跟丢了的猫。 沈亦郴微妙地扬了下眉梢。 景尧看到了熟悉的垃圾桶,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果然是个能认路的。 他一放松,就聊得越发嗨皮了,也不在乎对方回不回答,自顾自也说得很高兴,从早上的大会聊到了军训,食堂一号窗口的菜聊到了学校小吃街的三家奶茶店糖度对比,一抬头看到人家肩上的书包,又是一通大吹特吹。 “……诶对了,之前大会你是不是在睡觉啊?直播镜头把你拍了下来,被人剪辑发网上去了,你胆子真大,明目张胆睡觉,我都是低着头睡的,这不才开学第一天吗,昨晚干嘛去了这么累?” 景尧吹完,还不忘关心一下新朋友。誓要把这一路聊过去,让自己的“蹭路”行为自然而了无痕迹。 没办法。 厕所里已经丢完一次脸了,不能丢第二次。 最重要的是,两人又不熟,昨天发神经被人家撞见,今天在厕所给人家弹肖邦,前脚才刚“借”完人家的纸,现在又要拿人当导航,回头还要蹭人家的伞……啧。 短短时间内,接连麻烦人家这么多次,他这么厚的脸皮都有点扛不住。 景尧怜惜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说得太投入,以至于错过了对方一闪而过的神色变化。 沈亦郴始终一言不发。 他们很快走到一个路口,一条走廊劈了叉,成了个t,沈亦郴转弯时顿了顿,低头看了会儿他。 景尧:“怎么了吗?” 沈亦郴又往他身后的另一条走廊看了一眼,眼底划过一丝浅淡的笑意,不过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沈亦郴说:“加班。” 这还是他除了“没事”之外回的第一句话,要知道,“没事”是冷淡是敷衍是为了赶紧摆脱他走人,而这一句却不一样。 万事开头难,这一句话,看似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他的意义却重大,这就是友谊的开端啊! 一旦先完成了破冰,其他的还远吗? 景尧立刻跟他同仇敌忾,气愤道:“上班什么这么累呀,你老板真不是人!而且你还是个学生,他就这么奴役你,太过分了!” 沈亦郴:“倒也没有。” “嗯?”景尧做倾听状。 “工作不累,只要是……唔,心累。” 都谈到心了?友谊进展神速啊!景尧高兴地说:“那不还是累嘛,都是辛苦!” 沈亦郴深有所感地点头,然后在一间教室前停下脚步,唇角微勾,“你真好,还安慰我,不过我到教室了,就先不聊了。” “感谢你送我回教室,同学再见。” 景尧:“?” 景尧:“???” 什么? 他扭头往教室里一看。 整间教室的方向布局,跟他刚才在的教室不能说一样,只能说完全相反。 景尧:“……” “我们不是一个系的,班会不在一起开,你一直没发现吗?”沈亦郴嗓音很低,“你走错路了。” “……”景尧反应过来,扭过脸逼视他,灿烂的笑容缓缓转化为微笑黄豆,“你早就知道了?不对,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转弯的时候,你教室在另一个方向,”沈亦郴说,“我还特意等了你几秒。” 结果景尧想都没想就跟他走了,一眼都没看过另一边。 第13章 景尧无话可说:“你好,你行。” “你又不问,万一我自作多情呢,多不好意思。”沈亦郴说。 他推开无人的教室,朝自己刚才的座位走去。 景尧气结。 是,他没问,就想搭顺风车,但这人明明都看出来了,还故意误导他。 他说这人怎么突然就开口搭理他了?原来在转移他注意力。 缺德地图都没这么缺德。 景尧服了,更可怕的是,他这么一气,连教室门牌号都忘了。 准确来说他就没记过。 他是个路痴的很大原因,就是因为他走路从不看路,今天一整个早上他都是直接跟着室友一起移动的,室友去哪他去哪,进教室的时候都没抬头看一眼,完全不知道该往哪走。 景尧平复呼吸,重新拿出手机。 “咱们在哪个教室开的会来着?”他给室友发消息。 室友:“我们不在教室了啊,早下楼了,说起来你小子去哪儿了?我们在侧边那个楼梯下面等你,不是来时的那个楼梯,要多拐两个弯,你搞快点啊,就等你下来去吃饭了。” 景尧:“孩子,你觉得……” 室友:“……先别走,景尧还没来,等会儿,我们一起去试试看这边这个食堂好不好吃……嗯?你说什么?” 景尧仰头望着天花板,语重心长,“导航能在教学楼之间导航,那它能在教学楼内部导航吗?” 室友没听懂,“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就是个楼吗?下来不就完了。” 景尧:“算了,跟你们会认路的人说不通。” 景尧:“要不我们食堂见吧。” 这个属于大建筑,导航能找到。 室友一头雾水,“怎么的?我们不赶时间啊,你下来呗。” 景尧:“不,这不是一点时间的问题,我还需要……很多时间,你们先去吧,不用等我,真的。” 别等他,他有压力。 就让他自己一个人慢慢摸索地图好了。 室友不太理解,但还是尊重,“那行吧,正好我们就借到了一把伞,那我们三个就挤挤一起走了,你下来的时候注意点啊,雨还下着。” 景尧挂了电话,发现那个混球又出来了,手里多了瓶水。 修长分明的手指握着水瓶,靠在一旁门边看他热闹。 “又干嘛?”景尧说。 “唔,”沈亦郴看着他,“有点好奇,你这种程度的路痴,是怎么找到厕所的?” 景尧恹恹道:“这里是教学楼吗,沿着一排楼走,总能找到一个厕所,但我沿着一排楼走,那全都是教室啊。” 景尧也不气了,揉了把脸,就算是重整旗鼓了。 “不告诉我算了,我问别人。” 他嘟囔了一句,不再理会这人,四下一扫,看准一个远远过路的学长,就打算过去。 “诶。”矿泉水瓶在他肩上轻敲了一下。 景尧不理,扭头就走。 那根修长的手指勾住他背包衣领,“回来。” 景尧背对着他,学他之前的语气,“做什么?” “回宿舍,”对方抽出伞,在手里轻巧地转了一圈,“走不走?” 第10章 “我有大招我有大招,让我上!”景尧按着大招,就等打野从红区过来和他汇合。 大雨,没课,室友没回来,只有他一个人在宿舍,手边还有顺路带回来的热咖啡,景尧快活似神仙,跟隔壁那位好心借伞的兄弟告别之后,迫不及待关门摇人。 说来也是巧,他准备摇人的时候,对面刚好上线,就比他慢了一秒。 红果果的缘分啊。 景尧果断发起了组队邀请。 这把他没抢到辅助,被赶到了中路玩法师,景尧一边委屈一边利索地掏出了他苦练了一个下午的上官婉儿。 “都是生活逼我的。”他如是说。 沈亦郴:“把你兴奋的语气收一收。” 他也是无奈了。 回来的路上点了外卖,奈何雨天送得慢,等外卖的间隙里心思一动,就上了个线。 本以为这个时间点没有人在,打算好好放松一把,谁知道就被逮住了。 这段时间下来,他都快不认识这个游戏了。 说好的王者荣耀,愣是让他产生了自己在带孩子的错觉。 还是个有多动症的孩子。 话多,吵闹,容易跑丢,很喜欢和路人一起发神经,还……脾气暴。 像个爆竹。 但很好哄。 不知道怎的,沈亦郴忽然想起跟他拼伞回宿舍的那位。 教室门口发现被耍时,拳头瞬间就紧了。 磨牙磨得像朵食人花,嗯,就是植物大战僵尸里面的那种,随时准备给人来一口似的。 他问对方要不要一起走,食人花又变回了灿烂的太阳花,重新展开了友谊的花瓣。 走到一半,就把前嫌忘了个一干二净,不知从哪找了一张腼腆乖巧的面皮,眼巴巴望着他,问他可以顺路去买杯咖啡吗? 还不忘给他带一杯,说是当做他借纸借伞的谢礼。 完全忘了他的恶劣行径。 说好听点,有点太过天真了,看起来就像是被保护过度了。 显得有些二百五。 但又不是完全不通情理。 景尧热血沸腾:“快快快,让我们上场好好冲杀一番!” 沈亦郴回过神,按住他,“别急,对面技能都还在。” 他们对面有个妲己,二技能是个魅惑爱心,锁定技能,控人十分好用。 让景尧就这么冲出去,还没飞起来,就得被对面群殴致死。 景尧乖乖停下,虚心请教,“那我什么时候可以上啊?” 沈亦郴抬了抬眼,看到小地图上朝着这边靠近的一个人头,“马上,蹲人的时候不用急,稍微等一会儿。” 他说完这两个字,一无所知的射手从他们藏身的草丛旁边路过,不小心暴露了视野,立马引起对方注意。 像是什么冲锋号。 对面辅助开启奔狼加速,带着自己的四名队友冲杀过来,再一个大闪从天而降,把无辜的射手控在原地。 沈亦郴平静道:“这样,就会有队友过来野区采灵芝,顺便把技能全吃了。” 景尧咋舌:“们玩打野的。” 也太…… 阴得没边了啊这是。 他们家的射手连个信号都来不及打,就被砸晕在了原地,对抗和法师忙不迭补上控制和伤害,也不管伤害是不是溢出了,全都一股脑的丢上去。 就连景尧这样的小白都看得出来,对抗和法师的控制技能还放重叠了,就这样平白浪费了一个。 可惜的是,都这么努力了,还是没抢到人头。 敌方打野姗姗来迟,一个平a轻取射手项上人头,连带着射手身上的红buff一起,摘走了全部桃子。 沈亦郴:“可以了,上。” 景尧:“好,你先!” 沈亦郴:“?” 景尧有他的一套道理:“万一射手没吃干净呢?毕竟他这么脆。所以当然是你先上,毕竟你比我厉害,就算对面还有还手之力,你也能打,但我就不一样了,我菜我垫底。” 沈亦郴:“……” 景尧操控英雄,无辜地绕着他转了一圈。 对面打野抢人头的猥琐身影还历历在目,他家这个看起来就是对面的double,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他能吃这个亏吗? 射手吃控制,法师打输出,他来抢人头是吧? 做梦,想都不要想。 沈亦郴捏捏鼻梁,还是上了。 再磨蹭下去,对面第二套技能都要好了。 景尧紧随其后。 他第一次在实战中尝试着玩这个英雄,在敌军的包围圈里成功飞起来的一瞬间,掌心里都起了一层热汗,心跳加速。 “penta kill!” 五杀! 音效响起来的时候,景尧才把死死捏着手机的手指松开,蹭了蹭鼻尖。 “不错。”耳机里传来波澜不惊的声音。 景尧:“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八国语言拥有者,钢琴十级证书,精通琴棋书画骑马射箭,曾斩获国外十来家顶级院校的offer,十岁就开始在上市公司参与项目决策,曾收到某国王室的邀请,可以说是学一门会一门,样样通样样精,是跟你开玩笑的?” 沈亦郴意外:“这么厉害?” 景尧:“当然,想当年,我是何等叱咤风云的人物,一个人单枪匹马闯入股市,短短十天豪取千万,不靠父母,不靠家里,全靠自己一张嘴吹。” 沈亦郴:“……” 景尧:“骗你的啦,我要是那么厉害,我就去跟我大哥争家产了,还会在这嘻嘻哈哈跟你打王者吗?” 沈亦郴若有所思,“这样,我刚才都信了,还想着你要是真这么厉害,可以考虑玩玩女娲。” 景尧好奇:“女娲很强吗?” 第14章 沈亦郴:“创世神,你说强不强?一个大招能把半血的脆皮秒了,而且女娲的技能也不是很难。” “真的吗?”景尧心驰神往。 游戏还没结束,手里的上官婉儿也还在遨游,他就对另一个英雄动心了。 景尧在心里忏悔,他对不起婉儿,但女娲听起来好香。 “嗯,”沈亦郴淡淡道,“要是想上强度,可以让女娲的大招碰到一二技能进行反射或者透射。我们首先规定女娲大招为均匀平面波,规定王者峡谷为真空环境,即大招经过的空间为理想介质,电导率为零,μ和e为常数。一技能为理想导体,σ为无穷大,平面波入射后只会发生反射。二技能为理想介质,η与空间η不同,如果成功,就会发生反射与透射。” 景尧:“???” “然后我们不考虑不同角度入射,只考虑垂直入射会产生的反射与折射,反射一次伤害xn,透射伤害为原伤害的百分之x,多次反射增长伤害会逐渐衰减,我们就需要引入一点函数。透射伤害不会进行二次的变化。” 景尧:“等等?桥豆麻袋,这是……” “你听完了之后可能发现我讲了一堆废话,其实照样很好理解,但是我想说的是我说的这种机制是有迹可循的,大学电动力学就可能会涉及到。” “如果想要更体现难度的话可以考虑进去入射角度入射角度不同会导致透射波和反射波的能量不同会有更多的操作空间。” 沈亦郴做了结语,“唯一的缺点就是以后选英雄的时候记得报分数,低于一百三就不要玩了,我说的是高考数学成绩。” 景尧张口结舌:“我去,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我刚才去某音评论区,现场搜索了复制过来的。”沈亦郴道。 第11章 景尧差点以为自己遇到狗了。 虽然这是他自己起的头,得占半个活该。 但他前摇没这么长啊!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一天被人耍两次呢? 好在他耍回去了一次,正负相抵,约等于只被耍了一次。 景尧气咻咻下线了。 吃饭的时候,他妈给他打个了电话。 景尧想起来,自己好像有一段时间没跟亲妈打电话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刚放假的时候。 他跟他妈说:“在开学之前,我准备做一件大事,我要把我头上这玩意染成……” “绿的?” “倒也没有那么潮。”景尧说,“我准备整个白的,放眼人群,我就是最靓的那个仔。” “你是不是忘了你开学的时候有军训?还染成白的,我真怕教官给你推成平的。”他妈给了他脑袋一巴掌,“毛桃。” 后来他妈出国谈生意,景尧搬回了亲爸家,说起来快两个月了。 景尧接起来,歪头夹着,到处找耳机,“妈沫,中午好呀,这里是你可爱的小儿砸。” “儿砸,中午好呀,这里是你美丽的妈沫,”他妈看起来也挺想他,“开学了吗?妈给你寄两本作业。” 景尧骄傲:“我是大学生,我不做那些高中生作业。” “那我看你是想做点大人的作业了,来我这上两天班?” 景尧:“妈你到底来干嘛的?” 时樱说:“王妈说你住校了?好端端的,怎么想不开去住校了呢?” 景尧:“因为我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 时樱:“成熟的大人在学校里迷了几回路了?” 景尧:“……” 这就是亲妈。 景尧恼羞成怒:“我才不会迷路,我有室友,我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去上课!” “是吗?”他妈意味深长。 景尧:“是的,就是这样!” 第二天早上十点,景尧看着空荡荡的寝室:“?” 他给室友发信息:“你们人呢?”@张昱@李知音@王予修 ——李知音和王予修就是他的另外两位室友。 张昱:“在导员这交报名表。” 李知音:“在图书馆,我提前查了专业的书,打算预习一下。” 王予修:“在教学楼,找学长有点事。” 他们:“怎么了?” 还怎么了? 合着他宿舍里住了三个卷王啊,网上聊的好好的,约游戏的约游戏,约聚餐的约聚餐,结果这三个牲口嘴上说的好好的,实际从报名开始就开始往死里卷。 景尧心凉了。 还没开学就这样,开了学他更别想找到人。 等等,景尧头上忽然冒出三个感叹号。 室友不可能天天在,总有早八的课,他是可以找到人的。 那么,就只需要查漏补缺,然后再找一个和他顺路的…… 而且不需要顺的太多,只要多走上几次,他勉强也能记住路。 至于这个顺路、还方便联系的…… 景尧绿油油的目光,缓缓瞄准了隔壁。 沈亦郴正要出门,听到敲门声,去开了个门,“谁?” 门开了,露出景尧微笑的脸,“我……” 沈亦郴惊讶:“你在宿舍也能迷路?” “我不是迷路走错了,我就是来找你的,我是想说,同学,”景尧打好了腹稿,摆出职业微笑,“有兴趣做兼职吗?” 沈亦郴更惊讶了,“你这个认路能力还敢出门发传单?” 景尧:“……让我们忘了这件事,好吗?我不是搞了个兼职来发传单然后拉你入伙做兼职的,我是想问问‘你’想不想做兼职,但‘我’不是在做兼职,只是你,我只是问你……不行,你给我绕晕了。” 沈亦郴匪夷所思:“你说个话都能迷路?” “你不提这个话题的时候,我的逻辑还是能找到路的!”景尧磨了磨牙,“总之,你想不想接一份简单轻松来钱快的工作?” 沈亦郴眉心一抽:“不做男模。” 景尧:“不不不,技术含量不需要那么高,我是想问你,你愿不愿意在一些顺路的清晨,从你的隔壁宿舍,接上一个高约一米八,体重约六十公斤的包裹,然后送到指定教室内,当然,这个包裹不需要你去搬,他长了脚,会自己走。” “哦,”沈亦郴双手环胸靠在门边,上下打量他,“一米八,六十公斤的包裹是吧?” 景尧摆出甲方的气场,用他从父兄那学来的谈判经验,云淡风轻地摆摆手:“放心,很简单的,你只需要……” 沈亦郴:“所以你不是现在迷路了,而是即将迷路,为了不迷路,所以找上了我?本质上还是因为你找不到路。” 景尧:“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算了,我直说了,一个月三千,如果跟你的教室离得太远可以适当加钱,你就说你干不干吧?” 沈亦郴干脆道:“不干。” 景尧惊了:“为什么?” 沈亦郴抹了把脸。 不知为何,景尧从他脸上看出了一股沧桑,听到他说:“因为我不想再和人产生金钱上的……嗯,交易。” 景尧:“?!” 沈亦郴:“我不是男模。” “难怪你刚才脱口而出那么快。”景尧恍然大悟,一脸复杂。 沈亦郴:“我真的不是。” 景尧挑了下眉。 沈亦郴揉了揉鼻梁,“我可以顺路带你去。” 景尧:“那……” “不用给钱。” 沈亦郴先一步打断景尧的话。 景尧:“这么好?” 沈亦郴心说这不是怕我不答应你,你又要像那天在厕所门口一样…… “都是同学,举手之劳而已,不过先说好,我不是天天在寝室,所以……” 景尧懂了,比了个ok,“我会提前预约的,保证错开时间,不会让其他人发现。” “……”沈亦郴麻木,“你已经把我当男模了是吧?” 景尧当然没这么想,开个玩笑而已,但他看沈亦郴吃瘪的模样,想到这人明里暗里笑话他半天,舌尖转了一圈,话出口就变成了,“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沈亦郴:“……” “不过,我交给你的事,沈同学也要好好干,知道吗?毕竟,沈同学你也不想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吧?” 沈亦郴:“……” 和沈亦郴加上企鹅,景尧默念着“缺德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哼着小曲回了宿舍。 他躺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企鹅列表里多出来的联系人,发了一份自己的课表过去。 顺便敲了下对方,让对方也发一份过来。 等消息的时候,他顺便看了下自己的账号列表。 是的,账号列表,不是好友列表。 景尧有三个企鹅账号,一个是家里人专用,约等于废除了。一个是游戏专用,防止他前脚和同学老师说自己很忙,下一秒就被人看到游戏在线,目前好友人数1。一个是上学专用,点开大学同学分类,目前也是人数1。 第15章 虽然看起来很荒芜,但人在精不在多,够用就行。 大学生活很快步入了正轨,一个军训的时间,景尧和宿舍里的人真正熟了起来,再不是网上神交的状态。 不仅室友,有了上次蹭伞的情谊,他和隔壁那位大兄弟,也逐渐建立起了友谊的桥梁——主要是他单方面缠上了人家。 好不容易等到军训结束,他们寝室决定出去吃顿火锅庆祝一下。 初步定的是隔壁小吃街的自助火锅。 一行人吃完已经是晚上十点,回到宿舍,室友们终于想起了初心,掏出手机,问道:“来整两把?都快一个月没打了。” 景尧:“来!” 王予修:“上号!你们什么段位,段位差太多好像不能一起排位?” 张昱:“荣耀五十三星。” 李知音:“那还行,我六十星,能组到一起。” 王予修:“你们段位还挺高,我这赛季没怎么打排位,还在四十星,要靠你们带飞了,对了,小景呢?” 景尧:“小景还在钻石。” 其他人:“呃……” 景尧:“这个月军训太累了。” 主要是大佬哥好像也在军训,听说还准备跟老师做什么项目,也是个卷王,谁是要还债,听起来蛮凄惨的,景尧就没好意思拖着人一起玩。 一个月下来,他的段位一动不动。 景尧放弃了,“你们玩吧,我给你们当军师,顺便学习一下你们高超的技术。” 其他三人组了个队,景尧拉了把椅子观战,看着看着手痒了起来。 挤不进去荣耀大佬们的队伍,他可以找钻石的朋友一起玩耍啊。 野王好像说他也是最近结束军训来着。 景尧敲了敲人。 【橘子好恰】:有空吗哥哥? 【橘子好恰】:哈喽,人在吗? 【橘子好恰】:难道是在忙吗? 【橘子好恰】:老公? 【c】:……在,刚才在洗脸。 【c】:不忙。 【橘子好恰】:上号? 【c】:好。 男生打起游戏来,那就没有安静可言。旁边室友不断发出尖锐爆鸣声。 “畜牲!这才开局三分钟,这兰陵王就来抓我四次!” “我去,我就是个老夫子,至于四个人来抓我吗?” “我的蓝呢?我的红呢?谁给我拿了?” 景尧也在吵,“快快快,上上上,我一过去他就打我,抓他抓他!” “奈斯!” 几把游戏下来,他喊得嗓子都哑了,好几次差点喊漏嘴,当着室友的面叫出老公来,还好他憋住了。 景尧抹了把不存在的汗水。 果然,平时不注意,考试的时候就容易犯错。 在这男寝中,他还是不要暴露身份为好。 等等,他有什么特别的身份吗? 景尧苦思冥想,还是没想出来。 耳机里传来男生漫不经心的声音,“你在那草里蹲了快一分钟了,还没蹲到喜欢的人头吗?” 景尧呵了一声,“无知的凡人,这是在蹲草吗?这分明是一匹孤傲的野狼,在捍卫自己的领地,别看他这时静默蛰伏,一旦触犯到他的领域,他就……” 就这一秒,他被对面被阴了,横尸当场。 “嗤……”耳机里的人笑出了声。 显然是一直在拉他的视野,把他死亡的过程看得一清二楚。 景尧气得牙痒痒,正好口渴了,干脆把耳机拿下来喝水,手动屏蔽某人缺德的笑声。 可谁知耳机摘了也能听到有人在笑。 他找了找,发现笑声来自隔壁。 非常耳熟,好像某个故意误导他走错路,还看他笑话的混球,就连幸灾乐祸都一模一样。 这混球又在笑什么? 景尧戳了戳墙:“隔壁怎么这么吵?大半夜的都不知道降低点声音,没点素质。” 与此同时,隔壁的沈亦郴隐隐约约听到什么,疑惑地拿下耳机,“隔壁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第12章 “到了,就是这里,进去吧。”沈亦郴宛如一个在监狱干了十八年的老狱卒,以押送凡人的无趣语气,侧身让开教室门。 景尧背着书包快乐向前。 “等等。”沈亦郴抓住他背包带子,把人拉回来。 景尧:“昂?” “我们先复盘一下,刚才我们是怎么到这里的?” 景尧快乐回答:“跟着你就到了,沈同学好厉害,学校里每条路都认识,跟着你超级超级有安全感,棒!” 沈亦郴额角蹦起一根青筋,“我是问你经过了哪些路,有什么标志性建筑,下次来能不能自己找着?” 景尧正色:“报告组织,目前已经能记住了三条主干道,两条绿化带,一条林荫大道,具体过程是先出寝室,转上主干道,再经过林荫道,再经过绿化带,这样就能到达人流量最大的教学区,找到人问路了!” 沈亦郴:“……算了,也算有点进步。” 他还能有什么要求呢? 这已经是第二个周了,他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课能和景尧撞上,被安排在同一个教学楼,或者离得不太远,本人又恰好在寝室,他能去隔壁寝室接上包裹六十公斤的包裹,顺路送过来。 就这两个周,他感觉自己见识到了人类的路痴极限。 明明是同一条路,就隔了个马路,去的时候走了一边,回来的时候走了另一边,景尧就不认识了。 他去路边垃圾桶丢个垃圾的功夫,景尧都要粘在他背后。 “我下楼去了,回宿舍不用我接吧?” 景尧挥手,“不用,我下午没课,可以开着导航自己探索地图。” 沈亦郴:“……” 要不还是他来接吧? 景尧进了教室。 室友早占好了座位,把包拿起来:“居然没迟到,进步了啊,还是又是隔壁那谁把你送来的?” 景尧坐下翻书包,“沈亦郴顺路给我捎过来了。” “哟,可以啊,真跟老妈子一样,你跟他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他平时见谁都不说话,我还以为他脾气挺差,没想到啊。” 王予修从旁边探过头,“他脾气就是挺差啊,昨天我看到有人跟他告白,你知道他什么表情吗?” “什么表情?” 王予修两手随意交叉搭在桌子上,面无表情,做了个略微抬头的动作,朝旁边看了一眼,不过两秒,他站起身,拎起书包,“不了,同学再见。” 他刻意去学,其实冷倒是没有多冷,还怪好笑的。 “那叫一个天寒地冻,人家就问他加个微信,他那表情,活像是有什么心理阴影一样,跑得贼快。开学两个周了,好像都没听说他和谁走得近过,就连宿舍里的人都跟他不熟,居然愿意每天送你来上课。” 景尧摸了摸脸,“可能是出于一些对智障的包容?” 不过沈亦郴耍人耍得挺熟练的,平时居然是这么个孤家寡人的路子吗? 不过,沈亦郴对别人热不热情不关景尧的事,但沈亦郴帮了他大忙,景尧还是决定给沈亦郴正名:“其实,沈同学人很好的,真的,你看,他都能顺路送我来上学。” 室友:“是吗?” 景尧很自信:“是的,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他把手机平摊在桌子上,趁着前排的遮掩,公然打开了游戏界面。 退出登录,重新输入账号。 新的界面出现在他面前。 王者荣耀新出了不少皮肤,景尧闭眼入,不过他的小伙伴这两天好像挺忙的,不怎么上线,他就问对方把号拿了过来,自己登录买皮肤。 反正也是个小号,整个号就景尧一个好友,沈亦郴直接给了。 景尧戳戳点点,买完皮肤还没上课,他略感无聊,无意识地把页面翻来翻去。 忽然,他从沈亦郴的仓库里看到一个道具,眼睛一下就亮起来,放在桌子上的手指也下意识点着桌子。 心里的坏水咕嘟一声,冒了出来。 这家伙打着教他玩的借口,可没少坑他,就比如上次玩婉儿,那叫一个变着花样踩着他尸体蹦迪。 他一抱怨,对面就给他来一句,“不是要我教你吗?那就好好学。” 搞得跟什么禁忌play一样。 给他等着。 另一边,沈亦郴刚下楼,就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没看过美女吗】:儿子,在忙吗? 【c】:? 【没看过美女吗】:妈又连跪了,泪流满面.jpg,快上线带我打两把。 【c】:在上课。 【没看过美女吗】:好吧,不过你这么忙吗?我看你都快一个多月没上线了。 没上线是因为在打小号,至于为什么开小号…… 想起自家亲妈那5-15五连绝世的恐怖战绩,沈亦郴脸都瘫了。 【c】:忙。 第16章 【没看过美女吗】:那好吧,你今天下午有空吗?最近b市有个画展,我要来一趟,顺便看看你,有空的话我跟你外公说,让家里的司机来接你,正好快周末了,一起吃个晚饭,他说你都不知道去看看他。 看到外公两个字,沈亦郴犹豫了片刻,答应了。 他吵架冷战是跟他爸吵的,跟他妈无关,况且还关系到他外公。 沈亦郴自认脾气不算好,但也不至于迁怒,他只是不太擅长处理这些关系,父母尚且一团糟,何况是从小没见过几次面的外公。 不过,沈亦郴也反思自己。 他这个性格确实该改改了,别的不说,就说景尧,还有……还有打游戏遇上的那位【橘子好恰】。 这鸡飞狗跳的一个月,沈亦郴深刻反思,觉得事情出在三个问题上。 第一,那天不适合打游戏。 第二,那个坑位不适合上厕所。 第三…… 他应该收敛一下自己。 对,不要再那么欠了,当初要不是他说的那一句“转人工”,要不是递出的那一包纸,他的大学生活本该平静如一潭死水。 他决定了,以后一定管好自己。 嗯,休战! 他决定了,他要做回一个高冷的男人。 下了课,沈亦郴收拾好背包。 出教室的时候,出于不放心,他还是问了景尧一句。 景尧回他:“已经到啦,放心,我办事你放心.jpg” 沈亦郴这才关了手机,朝校门走去。 接他的车已经停在了校门口。 “小少爷。”司机忙招手,恭敬地给他拉开门。 沈亦郴挺多年没听到这种称呼了,胃都抽痛了一下,坐上车道:“走吧。” 吃完饭,老人坚持留他在家里住一天,“你来上学也快一个月了,都没想过来看我老头子,像话吗?好不容易来一趟,还想吃了就走,把你妈撂在我这,做梦。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了。” 沈亦郴:“……” 洗完澡,沈亦郴谢绝了家里佣人给他准备宵夜的打算,擦着头发坐到沙发上。 虽然不常来,但家里给他留的房间还在,是个套间,有自己的小客厅和茶水间。 他喝了口冰水,想起前两天景尧问他要账号的事,起了点好奇心,趁着这会儿有空,干脆登上去看看。 就在这时,门口有敲门声传来。 开门一看,果然是他妈。 封绾女士端着一盘洗好的水果,笑眯眯看着儿子。 “咱娘两快一年没见了吧,臭小子,去了国外都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她施施然在沙发上坐下。 “有时差,忙。” “又是这个借口,跟你爹一样,天天就知道忙。对了,说起你爹,你还真打算跟他这么僵持下去啊,喜欢男的又不是多大个事,你……诶?” “我跟他吵不是因为这个,”沈亦郴放下手机,“我去吹头发。” 封绾眨眨眼,保养良好的手指抚过鬓角,目光缓缓从儿子身上,移到了他摆在桌子上的手机上。 手机还没熄屏,王者的界面赫然在目。 “不是说忙到没时间上线吗?”封绾女士把头凑过去,上下打量,“原来是逃到q区来了。” 她看着屏幕,有点手痒。 王者荣耀每每出什么活动,都会在相应标志上冒出一个红点,沈亦郴懒得天天去关,反正也不影响他什么,索性没理。 这会儿趁现在封晚绾前的,就是一个布满了红点的界面。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能放着这么多红点不理呢?”她一边嘀咕,一边蠢蠢欲动地伸出手。 反正就是些活动,再不然就是送金币和举报反馈邮件,又不是□□聊天记录,就算聊了天重新登录也会被清空,涉及不了什么隐私,索性挨个消灭红点。 “啊,舒服。” 满屏幕红点被挨个关灭,只剩下社交一个红点了,封绾一时点快,打开了界面。 “您收到了一个亲密关系邀请——” “您的好友‘18美艳小妈’申请成为您的恋人。” 封绾:“?” 18什么? 什么小妈? 成为什么? 封绾人生第一次,怀疑自己有点不认识字了。 沈亦郴出浴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妈背对着他,用思考者的姿势,对着他手机沉思的背影。 他微微皱起眉,“妈,你怎么看我手……” 他走到桌子边,正要拿起手机,手机亮起的屏幕上,个人资料界面,在他id的位置,“19清冷继子”几个大字,就这么撞入他眼帘。 沈亦郴:“……” 他妈保持着伸头的姿势,抬起头看着他,睁大了一双眼,“我说你为什么不愿意带我玩了,原来你在外面玩这么花?” 想了想,她又说,“你早跟你爹说多好,比起喜欢少妇,喜欢男的正常多了。” 与此同时,景家—— 景尧打出一张二万,唏嘘道:“上次我爹骂我,我当时还不服,可后来想想,作为一个继子,确实不该这样开长辈的玩笑。” 苏饮溪:“碰,所以呢?” “经过充分的反响,我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景尧说:“我已经改了。” 第13章 景尧和自家小妈的闺蜜团一起搓麻将,输了一把,被换下牌桌,坐在一边发消息。 他想起之前自家亲姐说小妹去参加攀岩比赛又获奖了,给妹妹发了个迟来的贺电。 【橘子好恰】:妹妹!猫猫使劲蹭脸.jpg 【橘子好恰】:姐说你拿金牌了,棒!我妹妹超厉害! 【橘子好恰】:[转账66666] 隔着时差,时羲隔了五分钟才回他。 【草莓好恰】:谢谢哥哥,我下个月去北欧参加比赛,下下个月就可以回来了。 【草莓好恰】:给你带礼物,哥哥。 时羲是个户外达人,常年不在家,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参加各种比赛,刚比完一个攀岩,又要去另一块大陆比格斗。 他们家两姐妹是两个极端,他大姐性格火爆,像热烈绽放的野玫瑰,小妹却是个安静沉默的性子,虽然“动手能力”极强,但常年表情匮乏,总是睡不醒似的,看起来就像是会抱着大熊玩偶乖乖叫哥哥的可爱妹妹。 安静,听话,乖巧,不怎么亲人,却总是默不吭声地跟在景尧身后,不知道是不是双胞胎的缘故,很喜欢粘着他,躲在景尧后面,常常把景尧萌得满地打滚。 【橘子好恰】:妹妹真好!呜呜想你了!猫猫打滚.jpg更使劲地蹭脸.jpg 【草莓好恰】:哥哥,我也想你[图片] 照片是时羲亲手烧的陶瓷,一个嗷呜咆哮的小老虎,用景尧最喜欢的水洗蓝在头上标了个王。 【草莓好恰】:[奖杯照片]这个也给你。 【橘子好恰】:呜呜妹妹最好了!哥哥来找你玩吧! 【草莓好恰】:不可以,哥哥要上学。 【橘子好恰】:妹妹,你变了,你变成无趣的大人了。 【草莓好恰】:大哥和姐姐说,你跟他们发誓,要拿奖学金。 【橘子好恰】:那是我驴他们的,这样说的话,他们就不会每天盯着我的学习了。 【草莓好恰】:……哥哥,你这样好吗? 【橘子好恰】:没办法啊,其实,这不是我想上的学校,上起课来没有什么动力,只是因为太过优秀,一不小心就考到这来了。 【草莓好恰】:? 【橘子好恰】:学校是好学校,但我不想学这个专业,我想学画画,学钢琴,学摄影,化为一阵自由的风。 【草莓好恰】:用哥哥暑假每天平均两百的微信步数吗?[截图]我都看到了,哥哥一整个假期都没有出门。 【草莓好恰】:哥哥好懒,懒蛋哥哥。 【橘子好恰】:妹妹骂我qaq不活了。 景尧翻了下微信步数,被自家妹妹接近六位数的步行数震了下,然后不要脸地发了个朋友圈:“和妹妹加起来今天走了快十万步呢,我们两个真厉害!” 然后又把奖杯照片存过来,在“这我妹,懂?”和“还没有人给你拿奖杯吗?”中纠结半天,最后选择了:“替我自由。” 很好,完美。 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 在一众问他“要脸否”的嘲笑中,景尧轻蔑一笑,这帮凡人懂什么,他有妹妹,他骄傲,拼好步怎么了?妹妹带飞好吧! 他的脸皮,天下无双! 正眉飞色舞着,一条新消息进来了。 【c】:在? 景尧咳咳,在什么?他不在。 他可是很忙的。 尤其是,良辰美景,如此佳期,玩手机什么的也太堕落了! 景尧的手指按在了关机键上。 【c】:看到你发朋友圈了,说话,别装死。 第17章 【c】:笑了。 【c】:不回是吧? 沈亦郴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把滴下来的水,站在窗边吹风。 旁边跑步机上袅袅冒出白烟。 反正都红温了,不如趁热跑两步,大不了重新洗澡,这会儿勉强冷静了一点,结果对面跟他表演缩头乌龟。 假装不在线? 【c】:上号打两把吗?我觉得手感不错。 【c】:一楼给你抢瑶,第二个蓝就给你,随便带斩杀,人头全给你,带你放风筝,你随便挑衅对面,在哪我都去接你,你复活我就泉水等你。 【c】:你点谁谁活不过十秒。 【c】:打不打? 【橘子好恰】:(*^▽^*) 游戏还是要打的,皇帝待遇不是天天都有,哪怕知道这很可能是一场鸿门宴,景尧还是毅然决然上号了。 游戏id的更换有冷静期,对面仍然顶着【19清冷继子】的id。 景尧还没来得及打个嗨,活跃一下气氛,游戏就秒开了。 像是生怕慢了一秒他就跑了一样。 景尧嘶了声,感觉情况比他想的还要不秒啊。 他半闭着眼,把脸撇开,用点炸药的姿势,一根手指点下了确定。 进入选英雄界面。 【18美艳小妈】: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才。”耳边传来年轻男生运动过后的嗓音,景尧还在纳闷,他今天开麦开的这么自觉,就听到对面传来拧瓶子的声音。 冰水滑过喉咙,男生轻轻笑了声,“不过我什么时候发现的重要吗?重要的难道不是……” “小妈,你现在在谁旁边呢?” 景尧:“???” 景尧:“!” 景尧差点把手机给摔了,险而又险停住,见鬼一样瞪着自己的手机。 不是,鸽们儿? 对面无语,生气,无语到生气都没力气……种种反应他都想过,唯独没想过,对方竟然将计就计,就这么入戏了! 不行,得跑……完蛋跑不掉,这游戏没有暂停键。 王者荣耀你作恶多端! “怎么不说话了?不方便吗?那我们声音小一点,别让他发现了。” 一楼队友:“???” “蛙趣,赤鸡。” “城里人会玩啊。” 这人开的全队麦?!景尧活像在手里拿了个烙铁,更像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慢条斯理扒光了衣服,怎么躲都没用,旁边还有三个人瞪大了眼睛盯着他。 这种被视奸房事的羞耻感…… 更雪上加霜的是,就这一会儿时间,牌桌上打完一圈,又换下来了两个。 苏饮溪坐到他旁边,插了个苹果嚼着,“干嘛呢,在这玩半天手机了,有那么好玩吗,叫你上去你都……?” 景尧火烧屁股一样跳起来,从沙发靠背上翻了过去,手机背在身后。 苏饮溪傻眼,“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她看了眼景尧面红耳赤把手机背在身后的动作,反应过来,挑了下眉,“你手机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难道是……” “是什么?什么都没有,手机不好玩,什么好玩?”景尧的心跳快爆炸了,根本听不清她的话,耳边只余下嗡嗡声。就连麻将碰撞的声音都化成了背景,隔了层水一样模糊不清,连连咽了好几口口水,再把喉咙活化开。 偏偏耳机里还有人阴魂不散。 “小妈?刚刚是谁在跟你说话?”男生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他果然在你旁边是吗?” “你们在做什么?” 男生尾音轻轻扬起,含着笑,就在旁边似的,胸腔的震动似乎都随着声音传递了过来。 他轻轻咬字,似乎是好奇,又似乎是恶劣的逗弄,把人逼到角落,天真而残忍地观察他的反应。 “……他看到我了吗?” 苏饮溪还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景尧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脸上的皮肤发烫的滋味。 想要拔腿就跑,这破地板却跟涂了沥青一样,把他牢牢的粘在了地上,硬是迈不动步。 “要把我藏好啊,小妈。”男生含着笑。 作茧自缚四个大字从景尧眼前飘过,景尧脊背都麻了。 队友:“你俩别聊了,先选英雄,打野你别说了,先在床底下趴一会儿,辅助……瑶,快上来,快点,我帮你抢。” 景尧根本不敢把手机拿起来,哪怕他知道游戏里只是语音聊天不会转化成文字,别人什么都看不到,但他就是不敢。 苏饮溪:“尧尧,你怎么了?” “嗯?”耳机里那把含着冰块降温的好嗓子跟着念,“瑶瑶?” 景尧胡乱摇头,细白的手指把手机捏得死紧,好像这样就能阻止对面的人说话,头脑充血过热,甚至忘了听筒是能关的。 苏饮溪原本还觉得景尧是不是在大学期间谈恋爱了,可他都成年了,就算谈个恋爱也无所谓,只要是正常恋爱,家里也不会反对啊,不至于这样瞒着家里。 她不由担心起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你脸也太红了。” “瑶瑶怎么不动了? “着凉了吗?让王妈给你找个温度计量量?” 男生说:“你反应好大,瑶瑶,冷静一点啊,别让他发现了。” 景尧:“…………” 他从齿缝里挤出声音,“你、别、说、话、了!” “是,我见不得光,他在你旁边我就不配说话。” 男生声音低落下来,像是被雨淋湿了的大狗,用温热的潮湿的皮毛,远远的趴在门边,只用一双眼盯着人,摇晃着尾巴,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呼噜声。 “我会乖的,小妈,别凶我。” 景尧死了。 好像有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在自己面前缓缓打开。 “瑶瑶,我错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男生低声下气地哄着。 好像他真有那么乖似的。 现在在景尧身上点把火,他都能化身窜天猴上天。 “真的,你说的我都会听,只要你别丢下我,”他继续说,只不过尾音里还是流泻出一丝玩味,“嗯?瑶瑶?” 咔嚓!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是……他的节操吗? 景尧恍惚。 第14章 当晚,某知名品牌耳机收到了一个来自东方神秘古国的投诉。 投诉的人也很莫名其妙,“我也不知道,我买来送给我弟当生日礼物的,之前还好好的,今晚突然发疯,让我投诉你们,说你们音质太好了,算了不管了,下次注意。” - “诶你……”苏饮溪伸出挽留的手,奈何跑的人溜得太快,她没来得及把话说完,“……我就想问问你国庆假放几天,跑这么快做什么?” 景尧拖鞋都跑丢了,捂着耳机一路逃回卧室,砰地摔上门,靠着门板坐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说:“别叫了祖宗,还有,把你那破麦关了,别开全队麦了,我真受不了。” “怎么了小妈?”沈亦郴把窗子关上,阻隔了凉风,单手操作,“不喜欢吗?” 他很好说话似的,“那我换一个,瑶瑶?” 景尧吭哧半天,捏着自己烫得冒烟的耳垂,憋屈地说:“我不叫尧尧,你听错了,真的,本人其实叫光宗。” 沈亦郴轻笑,“那岂不是你家还有一个耀祖?” “有啊,”终于把话题扯开了,景尧松了口气,“我妹就是。” 沈亦郴站直了:“?你妹……叫耀祖?” 景尧:“是的啊,我光宗她耀祖,我俩双胞胎,一起取的名,怎么了?” 这还真不是他编的,他爹他妈当年是真想这么给他们取名,最后被爷爷奶奶给打回去了。 最后大名得救,小名却没能逃过一劫,只是这些年叫的人少了。 沈亦郴:“你家长取名挺别致的。” 景尧盘腿坐在地上,“谁说不是呢?俩鬼才,都是原生家庭的痛啊。” 沈亦郴也靠在跑步机边,一边把对面野区当后花园逛,一边戴着单边耳机懒洋洋道:“你这还痛啊?” 就这货这个性格,但凡从小到大遭到过一次毒打,都养不出来。 典型的划船不靠桨,全靠浪。 “怎么就不痛呢?”景尧嗤之以鼻,“你是不是觉得有钱就不会有烦恼了?好吧确实没有,但这不代表,我就没受过伤。” 沈亦郴:“?” 这怎么还非主流起来了? 味儿太冲,他摸了摸额头,发现并没有长出刘海盖住他的眼睛了。 他说:“你能受的伤……情伤?还是走路玩手机不看路,撞电线杆子上了?” “你才撞电线杆子上了,情伤太超前了,暂时版本还没更新到那,我说家里啊。”景尧玩了一会儿,原本恼羞成怒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仿佛是一声轻叹,“其实吧,我一直觉得人生很不公平,就像我哥我姐和我,还有我妹。” 第18章 沈亦郴利索地取走小乔项上人头,顺手带走了旁边的蔡文姬,“嗯?”了一声。 怎么,豪门恩怨吗? 光打游戏确实有点干巴,沈亦郴抽了分神去挺热闹。 景尧说:“我爸我妈有四个孩子嘛,我一直觉得,我爸我妈有点……唔,偏心。” 沈亦郴擦汗的手微微一顿。 偏心?孩子多的家庭确实有这种烦恼,有钱没钱都一样。 有时候豪门里面还更严重些,争起家产来,那真是兄弟不像兄弟,父子不是父子。这种事他看过不少,他没想到,表面上看起来就跟个二百五一样成天傻乐的人竟然也…… 沈亦郴稍微收了戏谑的心思。 玩笑归玩笑,有些事就不适合嘻嘻哈哈。 他轻轻“嗯”了声,这次没任何戏谑意味,只是安静地听着,当一个听客。 “很多事,我真的就觉得不公平,就比如我们兄弟姐妹的名字,”景尧说:“我至今都不明白,不就比我们早出生吗?” “凭什么?” 沈亦郴说:“他们……” “凭什么他们就能叫天赐天佑?” 沈亦郴:“?” 景尧气得给了地板一拳,“真是气死我了,天赐天佑比光宗耀祖好听多了好吗?更可气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当初我爹我妈本来是准备把光宗耀祖这俩名字给他们的,那样的话,天赐天佑就是我和我妹的,但他俩不要,把天赐天佑抢了,可恶啊!” “偏心!他俩说不要就不要,我还想说呢,”景尧说,“我的建议是重新抓阄,我们重新分配一遍,不能因为他们先出生,就这么区别对待!” 沈亦郴说:“哦。” “哦,什么哦,你不觉得他们很过分吗?”景尧痛斥他,“我跟你说,还有更过分的!” 沈亦郴杀了个小乔调味:“是吗?有多过分?” “我家,我爸我哥,一个一米□□,一个一米九一,我妈我姐,一个一米七五,一个一米七六,但是我和我妹,我俩只有一米八和一米六五!”景尧痛心疾首,“比我哥和我姐整整一人矮了十厘米,十厘米啊!” “你说凭什么呢?生我哥我姐的时候就老有劲了是吧,轮到我俩怎么就泄气了呢!” 沈亦郴想了想,“你这算不算,超不经意露出了一米八的身高?” 景尧:“???” 景尧说:“你还在说风凉话!?” “没有,我在想办法安慰你呢,”沈亦郴闲闲道,“太可怜了,怎么会有这么不公的事情,简直可以和貂蝉毁容,韩信削裆,成吉思汗苦守无皮村几年最后喜提删除一起,组一个王者荣耀四大惨案。” “天赐的哥,天佑的姐,光宗的弟,还有耀祖的妹。” 他叹气,“不过要真是这样,那几个英雄也是遭老罪了。” 和你组在一起。 “尤其是韩信。”他咳了声,嗓子里压不住笑意,“还要被玩家骂不行,生到三胎都没色了,也不想想人家遭遇过什么,能生三胎不错了。” 景尧玩王者的时间还不久,对这些陈年老梗不太熟,思考了一会儿才勉强弄懂,“你是说韩信李白的男男cp?” 韩信和李白这对cp在王者荣耀非常火,他好像刷视频的时候看到过,说韩信有个春节限定皮肤,五岳题材,叫做飞衡,因为海报上的某部位太过突出,喜提玩家投诉,于是尊严惨遭暴击,被王者荣耀的工作室一刀削平了,至今被玩家津津乐道。 有道是,终是李白喊了疼,天美一怒削飞衡。 后来王者荣耀连出几个皮肤,和李白韩信某些皮肤很有几分相似,玩家戏称,低情商说法是自己抄自己,高情商说法是信白cp喜提三胎,只不过越生颜色越淡,孩子全随了妈。 不过…… 景尧:“你居然关注男男cp?” “……”沈亦郴说,“没有,我就是……看到过。” “哦,”景尧若有所思,“我还以为你们直男对这些不感兴趣呢。” “你不也是直男?”沈亦郴淡淡道,不知为何,说到这件事,他心中隐隐有些烦躁,顺手又杀了小乔一次。 他又想起景尧发的那条朋友圈。 我不要很多钱,我要很多爱…… 他当时还以为景尧在暗示什么,但如今看来,就算是暗示什么,也不是在暗示他。 “啊?我?”景尧说,“我微直。” “微直是什么直?” “不喜欢男的但是对妹子也不感兴趣的那种直,性取向还是异性,但不想和妹子聊天也不想去勾搭妹子,根本没有谈情说爱的欲望,满脑子都是打王者,除非妹子聊王者的八卦,不然根本没有加入谈话的想法,也没有机会,不拿王者当话题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妹子说话,”景尧痛心疾首,“我这辈子就是被王者荣耀给毁了,没法和妹子正常处了。” 沈亦郴冷静道:“这是因为你是个死宅,不关王者荣耀的事。” “哦,对,还是个社恐的死宅。” 景尧:“你再骂?” “不过,你的社恐不是社交恐怖分子吗?”沈亦郴说,“怎么会不敢跟女生说话?” “你是男的啊,跟你说话当然就随便一点了,你看我还能叫你老公,但我能逮着个妹子就叫她老婆吗?那不流氓吗?人家给我一巴掌我都没处说理,回头再跟闺蜜一说,我直接就成了变态。”景尧挠挠头,“但是你就不一样了,你要是说出去,虽然我会变成变态,但你也跑不掉。” 沈亦郴:“好家伙,第一次因为性别输得这么彻底。” 景尧安详道:“是的孩子,你输在了起跑线。” 沈亦郴啧了声,“闭嘴吧光宗。” 景尧:“…………” 景尧幽幽道:“我把痛楚告诉你,却成了刺痛我的理由,果然,有些痛苦只适合一个人舔舐,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明白这种痛。” 沈亦郴:“别伤痛了,对面法师复活了。” 刚才短暂的憋闷烟消云散,沈亦郴心情轻松,顺手杀了个小乔庆祝。 “你看,你变得不耐烦了,从前你从来都不会这样。”景尧说,“但现在,你不但对我没了耐心,还笑话我。” “还真是,”他惨笑,“越亲密的人,就越知道刀该往哪刺。” 沈亦郴:“瑶来拿蓝。” 景尧:“嘿。” 又是通宵一夜,第二天景尧爬起来的时候脑子跟灌了铅一样,脖子比钢筋硬,拖着残躯路过下面同样通宵搓麻将、现在还睡得横七竖八的闺蜜团,行尸走肉一样坐上了车,“去学校。” 司机还是他亲妈留给他的,别的不提,就是忠心,二话不说一脚油门,把他送到了学校。 景尧打起精神敲门,“兄弟萌,我回来了!” 没人开门。 “没起?”景尧再敲。 还是没人。 别说人,连声都没。 景尧:“人呢?” 他在群里发出召集令,很快有人回了。 张昱:“在图书馆。” 李知音:“在打工。” 王予修:“在长城。” 总之不在寝室。 那完了啊,他没带钥匙,还没带充电宝。景尧低头看了眼,手机陪他征战了一夜,目前还剩百分之二十三的电。 景尧和冰冷的寝室门面面相觑。 就在他思考要不要爬下楼去找阿姨拿钥匙的时候,身旁忽然传来脚步声。 他们宿舍在走廊尽头,而那个脚步声一直持续到了他耳边,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他的室友!竟然为了他!放弃了学习!从图书馆赶回来救他来了!? 仿佛圣歌响起。 景尧饱含热泪转头,看到了一把闪着圣光的钥匙被掏了出来,然后,插进了隔壁的门。 隔壁的……门? 景尧:“?” 沈亦郴:“?” 第15章 “说吧,”沈亦郴握着门把手,等着系统派发新任务,“又怎么了?” 景尧很不满:“你不要这种,我就是个麻烦精二百五整天只会搞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而你已经如同一个结婚十年的丈夫一样习以为常麻木了的语气,好伐?” “?”沈亦郴说,“什么东西?语速太快了,没听清。” “我说,你不要摆出一副我就是个麻烦精二百五整天只会搞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好骂,好听。”沈亦郴说,“再来一遍。” 景尧:“……” “我觉得这不是我的问题。”沈亦郴说。 “好吧,我的,我忘带钥匙了,手机还要没电了,室友最快也要晚上才会回来,”景尧摆出真诚的表情,期待地问,“沈同学,我可以到你寝室坐会儿吗?” 沈亦郴:“或许你可以下楼去找阿姨拿。” 景尧说:“刚才我是准备这样做的,但现在看到了你。” 第19章 “所以?” “人一旦发现可以偷懒的事情,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景尧说,“沈同学,你要负全责哦。” 沈亦郴大开眼界。 就在他惊叹地观察眼前的稀奇物种时,景尧坐在行李箱上往前蹭了蹭,一低头,从他手臂底下呲溜钻了进去。 门把手不够高,为了不撞杆,景尧还手动把他手臂往上抬了抬。 “充电线充电线!“景尧说,“你充电线在哪?” 一间寝室有一间寝室的生态,像景尧他们寝室,就拥挤的像个杂货间,门背后挤满了景尧的衣服鞋子,以及室友的各类书籍卷子,层层垒在一起,把寝室塞得满满当当,景尧坐在上床还是顺手捞本书看。 但沈亦郴的显然空旷多了。 寝室里没人,空荡荡的屋子。 沈亦郴从桌子上捡起充电线扔给他。 “沈同学,你真是个好人,我请你喝奶茶吧!”景尧说。 “不喝。” “不,你要的。” “不喜欢,”沈亦郴说,“你自己喝。” 景尧说:“那岂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长胖了?” 他说:“我心理负担很大的。” “?你还关心这个呢?”沈亦郴上下打量他。 景尧真不胖,高高瘦瘦一个,往那一坐,长腿都没地方放,他这个年纪的男生本来也不容易胖,都是长个子的年纪,几个月不见就窜一截,没瘦得跟竹竿一样都不错了。 “你要是有一个女明星姐姐,还天天跟你发各种食物热量,拿你当记事本,你也会在意的。”景尧幽幽道。 沈亦郴嗤之以鼻,开了瓶冰啤。 景尧:“你手里的酒一百六十大卡。” “……”沈亦郴一口干了,拿起自己的外卖。 景尧:“你的饭二百六十大卡,小炒牛肉接近五百,一个鸡蛋五十,苹果一百,加起来就是……” 沈亦郴:“……” 沈亦郴:“你到底要干什么?” 景尧乖巧道:“想请你喝奶茶。” “现在不怕胖了?” “一个人喝才会,好朋友一起喝就不会啊。” 等奶茶的时候,景尧没事干,掏出手机问沈亦郴:“好无聊,沈同学,你玩王者吗?” 沈亦郴:“?” 看着那个熟悉的游戏头标,沈亦郴下意识揉了下太阳穴。 一连串回忆从脑海中掠过。 “儿子,来玩吗?”0/10 “老公,来玩吗?”0/15 “哥哥,来玩吗?”0/…… 沈亦郴放下手,斩钉截铁:“不玩。” “哦,”景尧失望,“这个游戏很好玩的。” 沈亦郴:“以前我也这么觉得。” “什么?”景尧没听清。 “没什么。”沈亦郴朝阳台走去,“你室友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要晚上了吧。”景尧猜测。 其实他可以去校外睡的,他爸妈给他准备了公寓,就在学校旁边的小区。 但他觉得太冷清了,就没过去住。 不过今天或许可以去看看?他不可能真在别人寝室赖到晚上,上下折腾也挺麻烦,还要登记,反正都下去了,不如直接走人。 而且住宿舍里也有些麻烦,晚上打游戏有室友在也不能开麦。 “看来今晚要浪荡天涯了。” “吱吱!” “不过一个人住两百平的大房子还是有些许寂寞。” “吱!” “虽然我知道邀请你你一定不会同意。” “吱!” “毕竟你是一个有家的人。”景尧说,“话说你怎么突然卖起萌来了,还吱吱?” 他低下头,和一只油光水滑的小耗子对上了眼。 小耗子仰着头,他低着头,和那双黑豆豆眼对视了一会儿。 “沈亦郴,”景尧朝阳台上收衣服的人喊,“你宿舍好像进老鼠了。” 沈亦郴单手拎着衣服回头:“?” 他垂着眼皮往地上一扫,地上的耗子浑身汗毛炸起,吱吱尖叫,就开始乱跑。 景尧被耗子踩了一脚,没来得及追究当时鼠的责任,那耗子已经蹿没了影子。 景尧奇道:“咱们学校那么多猫警卫,竟然还有如此余孽,不过这老鼠眉清目秀的,看起来不像是流浪鼠啊。” “之前还没有。”沈亦郴低头发了个消息,然后一把拉开室友的床帘,破案了,“是我室友养的仓鼠跑了。” “严谨点,这叫越狱。”景尧从他背后伸脖子去看,“你们把仓鼠养在床上?” 沈亦郴没空严谨,他在检查自己的东西。 养仓鼠的那位和他的床相连着,两人的床中间就隔了一个床帘,刚才刷新的地点也在他桌子旁边,如果仓鼠越狱了,很可能是窜到了他的床上,再跑到地上来的。 书桌还好,没有遭殃,但是床上就比较复杂了。 床单上撒了几粒鼠粮,可能是仓鼠含在嘴巴里带出来,吐在他床上的。 被子幸免于难。 严重的是那仓鼠在他床上尿了。 沈亦郴拎着被子,脸都瘫了,闭眼深呼吸好几次,才把罪证拍下来发给了室友。 他室友惊恐万状,哐哐磕头,赛博请罪。 “对不起沈哥!都是我的错!子债父偿,我会负责的,等我回来给你洗,不不不,我赔你一套新的!” 沈亦郴捏了捏鼻梁,回了句不用,把手机丢到了一边。 “是不是觉得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生活如此荒谬?”景尧说。 沈亦郴脑袋在隐隐抽痛,不是很想理他。 他在思考今晚住在哪。 大概有三个办法。 第一个,现在去买新的床上用品,但是等洗完烘干再换上估计要折腾到晚上了,而且洗衣机是抢手货,又是夏天周末,还不一定抢得到。 第一个不行。 第二个,原路折返,但外公家有亲妈,小妈事件刚过去,他不是很想过去面对亲妈。 第二个也不行。 第三……去找个有洗衣服务的酒店,但酒店人来人往,一个洗衣机洗过什么谁也不知道。 有人戳了戳他。 景尧从旁边探过头来:“沈同学,要不要到我家暂住一晚?” 他扔出鱼饵:“我家有不用排队还干净的洗衣机哦。” 第16章 “来。”景尧在门口刷了脸,缓缓拧开大门,在他身后,一道璀璨的圣光照耀过来,“让我给你介绍,这就是我的领域——乌……” “喵?” 门口地毯上,狸花猫昂着头看着他,左眼上的伤疤横贯了半张脸。 不同于品种名贵的宠物猫,这只狸花猫浑身找不出一点多余的肉,油光水滑的皮毛由灰黑交织的条纹组成,四肢修长,矫健,嗓音没有一点娇嗲,反而显得有些粗哑。 富有杀手气质的猫,一脚踩着面前的乌萨奇地毯,随时准备出击。 “丧彪?”景尧蹲下身摸了摸猫头,惊喜道,“你也回来了啊。” 狸花猫甩开他的手,踱步到他身后,仰头盯着陌生人,尖利的爪子伸出肉垫。 沈亦郴挑眉,这猫是想挠他吗? 狸花猫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景尧身前,脊背弓起,脸上的疤痕更显狰狞。 可惜,还没来得及上前,就被景尧搂了回去。 “彪哥冷静,他不是敌人!”景尧强行把猫搂在身前,站起身。 四个猫爪离地而起,狸花猫不断挣扎,扭头就朝景尧哈气,只是没动爪子,又持之以恒地扭过头,朝着沈亦郴威胁地呲牙。 景尧若有所思,“我上次见它这么激动,还是家里厨房进老鼠了,它追杀了人家半座山,生生把满山的老鼠全灭门了。” 沈亦郴:“……” 他不是很想研究自己身上是什么味道,只问道:“半座山?” 景尧给他找了双新的拖鞋,欢快地哼着“你身上有‘它‘的香水味”就进屋了,顺便带走他彪哥。 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就是……毛绒量有些超标。 从进门到客厅,沈亦郴就看到了十来个毛绒公仔,大的有人高,小的只有巴掌大,到了客厅就更不得了,柜子上直接挂辣椒一样挂了一串,桌子沙发地毯无一幸免,墙边直接被毛绒大军占领,阳台上还洗了两个半人高的乌萨奇,夹着两个耳朵滴水。 一双双乌溜溜的眼睛从四面八方盯着自己,沈亦郴后撤一步。 “这是我阿姨的猫,她平时都在这边照顾我,前年她老头不在了,留猫一个在老家怪孤独的,天天只能跟隔壁猫干架,而且她家里那片耗子药特多,说不定哪天就吃到死老鼠猫命不保,我就让她带过来了,它脾气挺差……嗷!” 丧彪猛踩了他一脚。 这可不是娇小玲珑的仓鼠,景尧被老猫一爪子踩瘸了,嗷地嚎了声:“我哪里说错了嘛!?” 第20章 狸花猫不理他,甩着尾巴就到一边盘着去了。 沈亦郴身上味还没散,坐到了另一边。 “我姐还对猫毛过敏,就养我这来了,正好我来这边上学,阿姨跟我过来了,平时也有个伴。”景尧补充。 沈亦郴算是听懂了。 “你和你家阿姨关系还挺好。” “那可不,从小带我的,我妈跟我爸离婚的时候,跟我爸都没话好说,唯独跟阿姨依依惜别了半个钟头,到现在还在念着。” 景尧懒癌犯了,瘫在沙发上,推了推猫屁股,“去,彪哥,给客人倒杯水。” 翡翠绿的猫眼幽幽望着他。 “好吧我自己动手,”景尧站起身,“沈同学,要个什么?我这里有……怎么全是酸奶?” “不用。”沈亦郴示意自己被硬塞过来的奶茶。 “你喝这么慢。”景尧舔着盖,“对了彪哥,你姥姥呢?” 平时这个点阿姨就该做饭了,怎么今天不见人影? 猫粮倒是满的,猫砂也干净。猫过得很滋润,人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不过也没办法,这屋子里,猫猫是常住,人才是不定时刷新的npc。 景尧打了个电话,很快,得到了阿姨被母上大人召唤走了的噩耗,整个人都干瘪了。 “还有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儿童饮料,我让王妈拿去扔了,以后少喝,你看你都长不高了。”母上大人冷嗤一声,挂断了电话。 “怎、么、会、这、样、呢?” “你今天没吃饭吗?”沈亦郴被他握着手机倒在柜子上灵魂出窍的状态微感疑惑。 不是才喝了奶茶? 还喝了个酸奶,盖都舔干净了。 景尧趴在柜子上,脸贴着柜子,肚子一阵阵空城计。 狸花猫慢慢踱步过来,低头闻了闻他,发现人还没死,就又走开了。 景尧两只手把自己脑袋手动转了个方向,“没吃啊,我起晚了,时间不上不下的,就想着来学校吃算了。” 结果没能进得去门。 “算起来我都快二十四小时没进食了,”景尧感叹,“我真牛逼。” “点个外卖?” “没有想吃的。”景尧为难。 可能是饿过头了,他现在对什么都提不起胃口。 沈亦郴犹豫了下:“你家有食材吗?” 景尧精神一振,“你要给我做吗?” “不然你自己做?” 景尧很果断:“我是废物。” 只要他怂得够快,家务就找不上他。 他又好奇,“你真会啊?” “以前在国外……住过一段时间。”沈亦郴说。 “哦,”景尧恍然大悟,一手撑起身子,深沉道,“我需要食物!是这样吗?” “你少上点网吧。”沈亦郴说,“回头电信公司收房子来了。” 沈亦郴在冰箱里观察食材,景尧苟在门边暗中观察他。 狸花猫见不得他这个鬼鬼祟祟都做派,不躲不藏,在他旁边坐下来舔爪子。 冰箱里的食材十分丰富,虽然景尧把自己比作不定时刷新的npc,但这里总归是景家给自家小少爷的住处,就算他人不常来,也随时有东西备着。 沈亦郴寻思这人都饿成这样了,要是喂慢了,说不定就饿死在他手里了,打算找点能快速上桌的东西。 “想吃饭。”景尧从他肩膀后面冒出来。 沈亦郴回头,门边鬼鬼祟祟观察的人不见了,屋里多了一个背后灵。 “那个要时间。” 景尧从他手臂底下钻进去,拉开一个柜子,“没事,我可以喝酸奶顶一顶。” 沈亦郴:“上面不是有米吗?”又低头看着他头,“不要在这转来转去。” “不要用那个米,用这个。”景尧打开袋子,袋子里的米露出来,在灯光下泛着浅淡的黄色,和上面柜子里圆润饱满的珍珠米比起来,“瘦”小细碎了不少。 景尧捧着宝贝一样,“这是我自己种的!” 沈亦郴:“?” “你们学校研学去种田?” “不是,这是我阿姨老家的田,她家没人种了,我正好闲,就去帮忙,这是才收上来的。” 景尧把米递给他,腾出手去翻手机,从亲妈的朋友圈里偷图。 “看,还有我当时插秧的英姿!” 照片里景尧裤腿全卷在膝盖上,一身白麻布对襟褂子,戴着个大斗笠,脸晒得通红,看着镜头笑容灿烂。 远处青山绿水化作虚影,只有笑容灿烂的人,满世界的光全凝在他弯起的眼睛里了。 沈亦郴下意识把照片往上划了一下。 微信是九宫格,除了插秧,还有景尧垂着一条腿坐在青石台阶上和猫玩的照片,天边下着小雨,长满青苔的屋檐挂满水帘,却一点不显得晦涩潮湿,少年意气风发,笑起来就是夏日最耀眼的阳光。 时樱发完儿子插秧的照片,还调侃了他一句,我家公子会插秧了哦。 “就剩这点了,那群畜牲——我发小,听说我跑去种田,直接搞了个拍卖会,我干了半天,自己还一口没吃到,就全给我瓜分了,非说要尝尝咸淡。” 沈亦郴:“你生活还挺精彩的。” “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景尧自豪道。 沈亦郴好笑地问:“你是谁?” 景尧:“你话密了。” 沈亦郴回过身去,把淘好的米下锅,一边擦手一边转过身,后腰抵着台子,随意地问:“菜呢?插了个秧回来,有点胃口没?” 景尧保持着扒拉米袋的姿势,蹲在旁边,从下往上看着他,心下感叹这人腿真的好长啊,就那么往这一站,跟个男模似的。 就这么微微侧过头的模样,语气散漫,鼻梁和眼睫的阴影重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走t台呢。 做个饭……还怪优雅的? 景尧心中一动,掏出手机就对着他咔嚓拍了一张:“别动,对,保持。” 拍完一看,心满意足,“可以,帅,以后就拿你照片去网恋。” 沈亦郴:“……” 饭桌上,景尧郑重道:“这碗饭,将凝聚我们两个人的努力,这就是我们友情的结晶,我宣布,它将在我这里取得不亚于三十天火花的地位!” 经过一个月的不懈努力,他和沈亦郴的火花保胎成功,正好是三十天,成功从七日炼气之境,突破到了三十日筑基境界,只需再过百日,就可神功大成,结成金丹。 “聊出火花来了?”沈亦郴意外,他向来不怎么喜欢主动联系人,都没注意到这一点。 不过他不怎么想跟人养这种无聊的东西,毫无意义,还浪费时间,最重要的是……高频聊天是个十分暧昧的行为。 还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暧昧。 景尧喜欢女生,还察觉不出这种事情里面有多微妙,但他…… 沈亦郴把米放进锅里,一边淘米一边冷淡地说,“安全措施怎么做的?” 景尧痛悔:“都是年轻。” “流了吧,年纪轻轻的你有能力抚养吗?” 景尧震惊:“这是人话吗?这可是一个成了形的火花,你太狠心了!” “你还可以有很多的火花。”沈亦郴不易察觉地别开目光,补充,“和别人养,别和我养。” “可我没有别人了,我就只有你一个好友!”景尧伤心。 “那你就去加别人。” “可恶啊!”景尧说,“哈基郴你这家伙,我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第17章 “沈亦郴,你真的要狠心地灭掉我们的小火花吗?” 饭桌上,景尧端着碗眼巴巴地问。 “对,”沈亦郴无情地说,“我们不是能一起养火花的关系,早点灭了对谁都好,免得火花大了产生感情。” “好!你可以!你心肠够硬!”景尧端起碗,吃了一大口。 他放下碗,哐当一声,“你给我等着!” 沈亦郴转过脸不看他。 无论是送人回宿舍还是把人带到教室,都是有尽头的,景尧再是个路痴,多送两次也能找到路。 但养火花一养起来就没了尽头。 景尧想来是个缠人的,不达目的不罢休,这些他都知道,但无所谓,他习惯了。 所谓百炼成钢,就是这样。他已经练成了,无所畏惧。 除了缠他,景尧还能怎么? 无论怎样,他都打定了主意,这次不会再随随便便妥协了。 吃完饭,景尧去洗澡。 他洗澡磨蹭得要命,沈亦郴跟猫沉默对坐了半个小时,才把他等出来。 景尧转手把沈亦郴推了进去,催促他,“搞快点,我要睡了。” 沈亦郴一个字没来得及说,拿着新毛巾被赶进了浴室。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房间里的空调十分凉爽,景尧搬了个小凳子,安放在浴室门口,打开手机,找出精神食粮,点击外放—— 第21章 浴室里,沈亦郴警报拉满,但他思考了片刻,还是想不通景尧能拿他怎么样。 要是景尧是个gay就算了,但他是个直男。 一个直男能对他做什么? 沈亦郴放下心,手指挑开领口的扣子,前一个人刚用过的浴室里热气弥漫,布满白雾的镜子里映出男生挺拔的锁骨。 ……怎么会有人在浴室放这么大的镜子?还把镜子正对着人? 满室的热气熏得人轻微缺氧,沐浴露的香味更是充盈在每一寸角落。 刚才…… “龙傲天一拳击碎那魔修苦炼百年的护体神器,那魔修瞪大了眼睛,大喊一声——” “可恶!” 这一声不止是小说听书功能念出来的,还有景尧在其中跟着配音。 那叫一个感情真挚,情绪充沛,短短两个字,被他念得抑扬顿挫。 沈亦郴:“?” 缺氧瞬间加剧,他解扣子的手停在半空。 门外,抑扬顿挫的ai男声继续传来:“龙傲天脚踏虚空,朝着男人冷笑一声,‘尔等鼠辈,也配做我的对手吗?’” “说着,再次挥出一拳,将魔修打到了千里之外,撞在一大殿之上,大殿轰然倒塌,无数仙尊拔地而起,为首一人看着底下倒塌的大殿,气急攻心,朝着龙傲天怒喝一声——” “胆敢毁我心血,畜牲,纳命来!” 沈亦郴:“……” 隔着门,传来一声轻轻的叩门声,有人压低了声音,发出了神秘而古老的声音:“文字游戏,心理较量,睡眠控制,极限试探,赌神归来,热血与激情,生死极限的搏杀,次元之间的极限拉扯,永恒1vn,欢迎来到n市。” “——novel。” “沈同学,单纯洗澡是不是有点干巴了,没关系,你有我呐,”景尧贴着门,笑盈盈地说,“喜欢什么类型的,我给你放。” 沈亦郴一手撑着镜子,脊梁上宛若压了千斤重,他擦掉镜子上的一片白雾,冷静地说:“景尧。” 景尧:“昂?” 沈亦郴静静看着自己手指按住的地方,那里有前一个洗澡的人留下的指纹。 他碾上去,像是掐住了某人的脖子。 “想不想度过一个制服捆绑强制恐吓吞咽控制的夜晚?” 景尧:“不穿衣服就出来是变态嗷。” “你猜我脱没脱?”沈亦郴不怒反笑,悠悠问他。 景尧脸僵了一下。 “你放早了,知道吗?” 景尧手一松,手机掉在地上,磕到了播放键。 “龙傲天一记虚空混元掌劈下,仙尊大惊失色,他说——” “不好,失算了!” “此子之强,恐怖如斯啊!” 景尧没捡手机,一把把门堵死了。 可恶,当初怎么没给浴室装门锁,明天必须加装一个人脸识别! 沈亦郴原地站了一会儿,忍过那一阵晕眩,决定先等一等。 这里的热气已经够浓了,再浓下去…… 沈亦郴想,还是先冷静一下。 无论是他还是浴室。 为了方便放水,洗衣机就在浴室里,沈亦郴把新买的床上用品扔了进去。 静立的五分钟,沈亦郴感觉自己仿佛参透了什么佛法禅理,内心一片宁静。 他重新解扣子。 浴室里温度降低,镜子比之前清晰不少,照出来的人肌理紧实。 沈亦郴打开淋浴。 热水哗啦而下,他抹了把脸—— “让我等到了吧?嘎嘎嘎!威胁老夫又如何,任凭你能力通天,现在也不过是龙游浅滩,任人宰割罢了!” 沈亦郴:“……” “我听到水声了,”隔着门传来景尧得意的声音,“这下你总脱了吧?” 沈亦郴:“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说呢?”景尧说,“怎么样沈同学,这里是五百分钟的安静时间,我要求也不高,你跟我一个月,陪我养个火花,怎么样?” 沈亦郴冷嗤。 “不服啊?”景尧说。 “就这?”沈亦郴说,“不养,你继续。” “好!”景尧说,“你说的。” 沈亦郴抹掉下巴上的水珠。 龙傲天男主抢走仙门镇派之宝,一报当年被涂满门之仇。 敌人:“可恶!” 男主顺便抢走了仙门的继承人,让人给自己当小厮,端茶倒水洗脚。 敌人:“可恶!” 男主…… 敌人:“可恶!” 沈亦郴关掉热水。 另一边,景尧大概觉得这本玄幻热血小说的拼杀不够过瘾,光杀人也怪干巴的,他得找个有感情线的润滑一下。 遂换了一本小说接着听—— 男女主联手和敌人交战,奈何不敌,倒地吐血。 男主悲鸣:“杀了我,放了她!” 女主怒喝:“我杀了你!” 沈亦郴擦干水,开始穿衣服。 男女主双双被敌人抓走,敌人桀桀怪笑,将女主投入了大鼎之中,打算拿女主炼丹。 男主悲鸣:“杀了我,放了她!” 女主怒喝:“我杀了你!” 沈亦郴一颗颗扣扣子。 敌人发现男主的体质更好,比女主更适合做成十全大补丸,于是欣然采纳男主的意见,把炼丹材料换成了男主,朝女主阴笑,“下一个就轮到你。” 男主悲鸣:“杀@%#$%放了……她!” 女主怒喝:“我杀了你!” 沈亦郴走到门边,握上门把手。 景尧嘀咕:“这邪修在等火把锅烧开,这男女主在等什么?” “半天了都打不起来,不行不行。” “可能是软件问题?我换一个软件听。”景尧说做就做。 沈亦郴把门把手往下压—— “可恶,你这家伙,怎么总是要和我作对?” “说着,少年一拳砸在面前人耳边的墙上,朝着他嘶吼。”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角不自觉濡湿了,长长的睫毛仿佛凝聚了无穷的哀伤,却仍死死看着面前的人,不放过他一丝表情。” 沈亦郴:“?” “哇,一来就好激烈,”景尧听得起劲,“打起来打起来!” “……”沈亦郴站在门边,陷入自我怀疑。 “被他按在墙上的男人同样也是怒火升腾,一把抓住他衣领。” “我和你作对?难道不是你……” “他似乎怒极了,牙根死死咬住,半边冷峻的侧脸紧绷,他压抑着什么,喉结不断滚动,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少年染血昳丽的侧脸,眼底情绪不断翻腾,攥着他领口的手手背上青筋隆起,骨节分明的手指生生失了血色。” 沈亦郴:“…………” 景尧纳闷:“这反派怎么这么多描写?竟然还是个年轻的帅哥,不该是个头发糟乱声如夜枭的糟老头子?” “算了不管了,打起来打起来!” 机械女声如他所愿—— “……你真的不知道吗?”男人失去了所有力气,喃喃着,也不再抓着他的衣领,平日里足能开山镇海的手无力地垂落在身边,仰起头,靠在墙上,透过对方的发顶,看向湛蓝的天空,“我不想看你去死啊……” 沈亦郴一手扶住了额头。 景尧:“???” 他懵了,“这就不打了吗?不是我怎么感觉他俩不太……” “‘我要你管吗?’少年却更气愤了,‘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你……根本就糟糕透了!我最讨厌你这种人!’” “你讨厌我?” “男人一怔,旋即大笑起来,只不过这笑太短暂,笑容一放即收,一把拉下少年,吻在他唇角,冷冷道——” “可我很喜欢你啊。” “——我爱你啊,蠢货,你到底还要多久才会懂?” 景尧:“…………” 景尧石化了。 这是在干什么? 这种事补药哇。 赶紧换赶紧换。 景尧受惊不小,手忙脚乱找退出键。 就在这时—— 锁芯转动时微乎其微的声音传来。 景尧:“……” 哦豁,听入迷了。他就说他忘了什么。 沈亦郴靠在门边,看着小板凳上状似专心玩手机的人,漫不经心擦着头发。 景尧只觉目前大片热气扑面而来,两条长腿堵在他面前,头顶还有阴影在缓缓朝他压下。 他梗着脖子抬起头,乖巧地问:“水温还好吗,沈同学?” 沈同学似笑非笑望着他。 景尧琢磨现在该来个什么话题,把这事带过去,就察觉头顶一重。 沈亦郴在他发顶按了一下,力气不大,只让景尧感觉到,就松开了手,“还皮吗?” 第18章 景尧受到了一点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小小震撼,一直到爬上床,脑子里还是俩主角一边怒骂对方一边啃对方嘴的画面。 第22章 沈亦郴晾完衣服回来,就看到景尧在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 他站在墙角,景尧看不见他,就见景尧观察完敌情,没发现敌踪之后,用一种拆炸弹的表情和姿势,把手机拿得离自己老远,然后,又点开了刚才的页面。 也怪景尧视力好,隔着一臂距离还能看清字。 一边看一边嘶嘶嘶,活像有蛇出洞了。 “亲了两百个字了,该亲完了吧……怎么还亲?” “还有这种接吻姿势,等等不对,亲这么深不会拔火罐吗?” “终于亲完了,该打起来了吧?” “……等等!怎么开始脱衣服了?不会是要……咦,这就第二天了?” 沈亦郴走过去。 景尧看得正入神,空旷的屋子安静得不像话,这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吓得他手指一个激灵,一个滑铲把自己铲回到了上一个软件界面。 屏幕上还有章节末尾作者求月票的话。 “兄弟们月初了,票子来两张,咱们继续冲!” 底下一堆谩骂: “死太监还敢要票。” “你就说你这个月总共写了几个字?” “我求你了让男主死吧,我受不了了,他喊着要死都喊了半本书了。” “滚蛋,你一个月就更一千个字,这一千个字里面错字比你命还多。” 景尧咳咳两声,假装自己一直在这个页面,和兄弟们同仇敌忾:“就是就是,错字堆堆,票票飞飞。” 虽然知道沈亦郴看不到他手机上的页面,但景尧无端地生出了一股心虚,大概就是…… 小伙伴就去洗了个衣服,他就背着小伙伴看了一点18-的小说,还是男男题材,虽然作者拉灯一拉拉到底,但也改不了刚才有两个性别为男的纸片人,在他手机里亲了、还do了起来的事实。 更可怕的是,还是在即将和小伙伴睡在一张床上、盖一床被子、共同度过这漫长的一夜之前看的…… 不知道的以为他去上课呢。 不过上课也不能选这个软件,眼一闭一睁天就亮了……偏题了。 景尧低头低得脖子都要断了。 ……早知道就去看反派拿男主熬十全大补汤了,男主那一身至尊骨,不得嘎嘣脆。 沈亦郴目光从他发顶移开,“我睡哪边?” 景尧忙往旁边滚,挪出一个枕头来。 他家只有三个房间,一个是阿姨的,一个是书房,剩下的就是他的房间,沈亦郴今晚得睡在他的床上。 本来是没什么的,但偏偏…… 景尧泪奔,都是他这该死的好奇心,他就不该好奇这俩人还能怎么亲。 沈亦郴在空出来的位置上坐下,拉开被子,就看到旁边望过来的眼神。 他看过去,“怎么了?” 景尧跟被烫了一下似的,倏地就把头转开了,手指在手机上乱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打了些干什么。 他想强迫自己冷静,但一旁的人目光始终稳定地落在他身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那视线中有种探究的意味。 景尧脊梁骨都麻了。 “我……”景尧感觉自己头顶都在冒烟,cpu过载得快要烧起来。 来个谁,救救他!看了个完全不黄的小黄文之后要怎么给自己狡辩?说作者根本没写过程俩主角裤子都没脱? 眼看沈亦郴缓缓皱起眉,那张形状好看的薄唇慢镜头张开。 ……现在掏个耳朵让沈亦郴别动他能行得通吗? 急中生智,景尧一把抓起手机跳下床,“刚才有人给我打电话,我去回一下。” 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先离开旁边这个显微镜。 总之,往死里洛就完了。 景尧顶着一脑袋乱七八糟的念头,左脚绊右脚地离开。 沈亦郴目送他走远。 有点困惑地揉了揉眉心,是他的错觉吗,刚刚气氛是不是有点暧昧了? 景尧刚才是在……紧张? 他不明白。 这种程度的书有什么好尴尬的? 这些直男也太脆弱了。 “嗡——” 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沈亦郴探身过去,把手机拿过来。 【橘子好恰】:晚好上鸭哥哥>w< 【橘子好恰】:想你了,比心心.jpg 【c】:今晚打不了,在别人家,要早睡。 【橘子好恰】:不打不打,我家也有客人。 【c】:嗯。 【c】:还有什么事吗? 【橘子好恰】:没事,就是想你了,突然发现,我好像好久没叫你老公了,难怪我的脸皮厚度都出现了史诗级退化。 【c】:? 【c】:等等…… 【橘子好恰】:所以我决定把这一个月的份都补回来! 【c】:…… 沈亦郴:“…………” 景尧哼着歌,神清气爽走回来,坐回床上,一脸“都是哥们儿啊看个书而已有什么好尴尬的就算躺在一张床上也没什么啊我刚才真是少见多怪了思想龌龊要不得”的坦荡,说:“睡吧,晚安。” 沈亦郴没动。 景尧纳闷,无意一瞥,奇道:“你给谁发消息呢?怎么整个屏幕都是,哈哈哈你们关系真好还写小作文,把你脸都照绿了,不会是对象吧,这么恩爱?” “不,”沈亦郴把手机放下去,“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的脸也不是手机照绿的。 沈亦郴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把老公这两个字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不行,连续把这两个字看了几十遍,他快要不认识这两个字了。 景尧躺在他旁边,用被子把自己包好,只在来消息的时候伸出两个胳膊,回完消息就缩了回去,跟人聊得眉开眼笑。 【橘子好恰】:我要睡啦老公晚安! 【c】:…… 景尧转了个身,面对着沈亦郴,这样沈亦郴就看不到他手机上的内容了。 真是机智啊! 【橘子好恰】:么么哒爱你! 【c】:你不是要睡? 旁边的床垫往下陷了一块,景尧分了点注意力,看到沈亦郴也躺了下来,同样面对着他。 景尧会心一笑,哟,也防着他呢。 其实他根本看不清的,他又不是故意去看别人手机,就那么一眼望过去,连头像都看不清,当然,那一大片的绿色集成电路还是能看见的。 想不到啊,沈亦郴看着浓眉大眼的,身上也有这种桃花债。 等回复的时候,景尧想起自己刚才看的小说,切了回去,接着调戏作者,调戏完了就哐哐砸票,然后接着切回微信,露出一个安详的微笑。 看,他就是太少见多怪了。 这种事算得了什么?想当年,他们班两个男生天天粘在一起,下了课就凑在一堆,一个坐在另一个的腿上,你亲我一口,我亲你一口,不都很正常吗?人家就从来没有不自在过。 就是哥们儿,也没别的,都是让自己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影响了,才没办法和哥们正常处了。 还得练。 第19章 景尧是个话痨,这一点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但还没有人真正体会过他的全部功力。 沈亦郴觉得这人不去写小说真是屈才了,他靠在床头,都不需要自己去滑动屏幕,大段大段的文字就自己冒了出来,宛如给手机开了自动阅读功能。 中间切出去回了个消息,就打个字的功夫,新消息提示栏上的数字已经滚动到了两位数,而且还在不断增长。 这人不但手速可怕,思维也跳跃得可怕,前一秒还在聊夜色有多动人,下一秒就开始聊王者技能,前天打的那把游戏射手有多憨批,拿着全队四分之一的经济,输出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四,然后没有任何缓冲地跳到了微博热搜,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感觉这人是在几个app不断巡游,发现什么好玩的,抬手就是一个转发。 沈亦郴很想问一下对方,你就没有别的人可以分享了吗? 薅羊毛也不带逮着一只薅的啊。 就不能去找别人吗? 况且他现在在别人家里,还和人家挤在一张床上,这样聊天下去,无疑会影响别人。景尧在被子里越陷越深,已经只剩小半张脸了,眼睛要睁不睁的,眼看着是熬不住了,只是在努力支撑。 沈亦郴低头打字。 【c】:我要睡了,你找别人聊吧…… 还没发出去,对面先给他发了句。 【橘子好恰】:真的不聊了,好困,我要睡啦。 【橘子好恰】:哥哥晚安,么么哒qwq 【橘子好恰】:啃你一大口.jpg 像是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了一下,沈亦郴按在发送键上的手指都迟疑了。 好歹也是一口一个老公叫了他一个多月的,结果他为了景尧让对方去找别人。 这话说起来怎么这么奇怪呢? 第23章 沈亦郴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跟他聊天的人,是个直男。 跟他躺在一起的人,也是直男。 这两个直男,一个叫他老公,一个毫无自觉地跟他躺在一起。 怎么反而是他像个渣男? 但不对啊,他又没跟这两人中的谁谈。 旁边被子里传来打哈欠的声音,景尧从里面拱出头,眼角还挂着困出来的泪,无意识在枕头上蹭了蹭,声音含糊不清:“睡了睡了,哥哥晚安,么么哒。” 沈亦郴:“?” 景尧:“?” 景尧举起手机,眯着眼看了两眼,恍然,“啊,聊串频了。” 他勉强撑起一点眼皮,强打精神招待客人,“不早了,沈同学晚安。” 沈同学恍惚了。 沈亦郴眼睁睁看着他一点一点缩回去,眨了下眼,又缓慢地眨了一下,欲言又止,还没组织好语言,就见他一头栽倒,彻底死机。 手里的手机也随之砸在脸上。 “啊!”景尧惊醒。 “嗷!” 他揉着鼻子,把手机大爷挪到一边,翻过身,正对上沈亦郴蹙着眉看他的眼神。 景尧:“?” 这么深沉干什么? “不睡吗?”景尧想了想,“我不踢被子的,你放心。” “……”沈亦郴说,“你说之前我还是放心的。” 霎时间,沈亦郴什么想法都没了,太阳穴习惯性地抽痛起来。 景尧不说还好,他都没想到这边去,一说…… 那就不得不担心了。 景尧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保证,在有的时候,就和前方高能预警是一个意思。 另一边,景尧毫无自觉,都困迷糊了,还努力往他这边挪了两下,伸出一只手拍拍他,“不要怕,猫猫之神会保护我们的。” 沈亦郴心想,是吗? 他不放心地闭上了眼。 第一波骚扰来得比他预料的还要快。 沈亦郴阖眼侧躺了一会儿,还没睡着,身边忽然多了个热源,拱开了他这边的被子,钻了过来。 头抵着他胸口,然后就开始往上蹭,一直碰到他的锁骨才停下。 毛茸茸的额发蹭过他下颌,手还不老实地往他腰上摸,细碎呢喃传来,“米……” 沈亦郴早有预料,心平气和地睁开眼,就着夜色,把人手脚拉开,再裹春卷一样,拿被子裹着,把人“滚”回了隔壁的枕头上。 确保把人手脚都裹严实了,这才重新躺回去,闭上眼。 空调房徐徐送出,景尧家的枕头质量过硬,躺上去就像云朵一样,十分容易催生睡意,羽绒被轻柔,正是最昏沉的时候,一旁忽然又传来笑声: “咪咪,嘿嘿,小猫咪,你往哪里跑?” 春卷在挣扎,整张床不断起伏,被子被揉成一团,把沈亦郴变成了大海上的小船,随波起伏。 沈亦郴一边颠簸,一边伸出一只手按在被子卷上,强行制服,同时认真思考起去客厅睡的可行性。 “放……放开我,你这可恶的鬼,看我猫猫大王收拾你!彪哥、彪哥救我!” 旁边柜子上传来轻盈落地的声响,沈亦郴转头看去。 黑暗中,一双翠绿的眼睛发着光。 狸花猫端坐在柜子上,慢条斯理舔着爪子。 真来了?沈亦郴眼神一凝。 翠绿的猫居高临下看着他,似乎是在警告着什么。 沈亦郴和它对视良久,微不可闻地呼出口气,眼睛垂了一下,就要收回手。 景尧嘟囔着听不懂的话,猛然一个翻滚。 他本来就睡在床的边上,这一滚,瞬间到了床边,眼看就要头朝着床头柜砸下去。 紧急之下,沈亦郴来不及思考,伸手一捞,又把人捞了回来。 这动作显而易见刺激到了柜子上的猫,下一秒,狸花猫一跃而起。 沈亦郴呼吸一窒。 这猫可不是养着玩的宠物,别的不说,爪子和牙一定足够锋利,从小散养的猫,打没打疫苗都不知道,让它这么挠一下,少说也得连皮带血被挠下来一块。 但他手压在景尧身上,他要是躲了,景尧…… 千钧一发之际,沈亦郴抑制住了本能,没有收回了手,而是把景尧往自己这边一带,春卷咕噜噜滚到了他旁边。 狸花猫扑了个空,在床上一个翻滚,理顺了毛,站起身,甩了甩头,上身缓慢伏低,弓起脊背,再次做出攻击的姿势,绿幽幽的猫眼锁定了他,毫不犹豫再次扑出。 沈亦郴一手撑着床,快速把景尧换到身后,目光也沉凝下来,手指攥紧又舒张—— 只能先控制住再说其他了。 短兵相接,手慢者无,沈亦郴去抓猫的手还在半空,就惨遭截胡。 他去抓猫的时候,滚到他后面的春卷“哗”地张开,宛如一张血盆大口,一下就把他包裹了进去。 “桀桀桀,小猫咪,上当了吧?” 沈亦郴:“?” 冲到一半的狸花猫也紧急刹住了车。 混乱中,沈亦郴被人按着就猛蹭了好几下,毛茸茸的脑袋不断在他颈窝里拱,还试图把脸埋进去,“看你这次往哪跑?快让我亲一口……” 湿润触感烙印在脸侧,叭叭叭就是几口,然后把脸深深埋入他颈窝,试图在他身上吸什么。 “咦,你的毛呢,是不是你藏起来了,可恶的小猫咪,给本少爷把肚子翻出来,还有肉垫,一个也别想跑,我啃啃啃!” “……” 一室死寂,只剩下景尧试图吸猫的声音。 “你抓错了,”沈亦郴想把他推开,“你的猫在你后……” 欻啦—— 一旁床单传来响动。 沈亦郴抱着一丝希望地看过去,可惜,他等来的不是救兵。 狸花猫重新抖了抖毛,站起身。 紧接着,沈亦郴眼睁睁看着狸花猫往后退了两步,毫不犹豫掉头就走。 “…………”真是靠山山倒靠猫猫跑。 亏你还叫丧彪。 靠猫不如靠己,沈亦郴挂着百多斤的负重坐起来,景尧顺势抱住了他腰,把自己往他怀里塞,“彪哥,你胸口好宽阔,我好爱,让我蹭蹭。” “你彪哥跑了,不要你了。” 年轻男生的身体温热,隔着衣服,也能察觉到那温软的触感,不是全然的骨头,薄薄的皮肉贴着他,是从未经过风霜雨雪的细嫩,不不依不饶缠绕上来,沈亦郴用手掌抵住他的头,于是湿热炽热就落在了掌心里,他把人从自己身上扶起来,放在旁边的空枕头上,拿出了最高手速,把人快速包进被子,安放在床中央,再安排了左右护法——景尧分给他的被子和枕头,做完这一切,迅速下床,拧开门。 夜凉如水,客厅里只有一层浅淡月光。 窗外的冷风灌入,沈亦郴才想起来自己的手还握着门把手。 他轻轻把门合上,走到猫窝边,捞起袖子蹲下。 狸花猫舔着爪子,并不搭理他,有恃无恐的模样。 “咪咪。” 狸花猫发出威胁的呼噜声。 沈亦郴把猫尾巴捡进去,把猫按回了窝里,用了点力,摸过猫顺滑的脊背。 “睡吧你。” - 白纱落地窗在晨风中起落,景尧叼着面包,手舞足蹈,“冲啊彪哥!让我们往前冲出去!” “墙的那边,就是机油哇!” 沈亦郴端着煎蛋走进客厅。 落地窗边摆着的跑步机正在高速运转,狸花猫在上面快速奔跑,脖子上像模像样地夹了一个紧急制动装置。 景尧端了个小凳子,坐在一旁给它鼓劲。 沈亦郴走到他旁边,景尧闻到煎蛋香味,两口吃掉面包,朝他伸爪子: “谢谢谢谢,辛苦了,一大早就起来给我做饭,沈同学你人真好!” “先等等,我问你个事,”沈亦郴把盘子端高,不让他碰,“还记得自己昨晚做了什么吗?” 景尧茫然:“啊?” 沈亦郴冷静了一晚上,还是决定给景尧一个教训。 这世界上就没有亲了蹭了转头嘴一抹又开始一无所知叫他沈同学的道理。 他得让景尧知道,世界上不是只有直男这种生物。 至少让景尧长点记性,少跟他玩这种直男的把戏。 服了,越想越气。 “你说了一晚上梦话。” 沈亦郴弯下腰,“想知道你都说了什么吗?” “啊?我……我说梦话了吗?”景尧被他弄得也跟着紧张起来。 “对啊,连你的猫都听到了。”沈亦郴把盘子抬高,某只背在后面偷偷摸摸去够盘子的手落了个空。 他轻轻笑了一声,“而且,还不止梦话。” 景尧缩回爪子,睁大了眼睛。 沈亦郴垂下睫毛。 “昨晚……” 景尧屏住呼吸,“昨晚……” 第24章 “我们差点接吻了。” “我上周说带它去打疫苗,其实是偷偷给它做绝育,我暴露了?!” 第20章 沈亦郴:“?” 景尧:“???!” 一旁跑步机上,履带还在飞速转动,黑灰花纹的猫却不知何时停下了奔跑,一爪搭着跑步机的边,慢慢扭过头来。 景尧震惊:“你用平a换我大招?!你怎么能这样?” “平a?”沈亦郴缓缓道,“你管这叫平a?” “那不然呢?这点小事直接说就行了啊,你搞那么长的前摇,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超长前摇和零帧起手彼此对视,互相都充满了对彼此的不理解。 在安静的空气中,一只爪子碰了碰零帧选手的腰。 景尧跟被电打了一样,腰背一下就挺直了。 “喵?”狸花猫踱着步走到他旁边,尾巴一甩,啪地搭在他手背上。 景尧小腿一个哆嗦,差点抽筋给它跪下。 “那个……”景尧望望天,不着痕迹摘下猫尾巴,放在一旁的地上,若无其事往旁边平移,试图给自己寻找掩体。 沈亦郴莫名其妙成了第一线,和老猫脸对着脸。 景尧从他肩膀上露出两只眼睛,咳咳两声,一本正经胡扯,“其实你刚才听错了,人在激烈运动之后,耳朵会产生暂时的嗡鸣,你已经在这里运动了半个小时,耳朵早就已经不能正常接收外界的消息了,刚才听到的话,都是经过空气振动扭曲造成的结果,不是真实的,对,就是这样。” “可是,”沈亦郴把声音压低,好心地提醒他,“人家也不是人啊。” “要你告诉我吗?”景尧被踩了尾巴,脑袋咻地冒出来,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当好你的障碍物,关键时候不要插嘴。” 狸花猫踏前一步。 景尧立刻重新缩回了沈亦郴肩膀后面,只露出两只眼睛侦查敌情。 怂得沈亦郴想笑,于是也就真的笑了出来。 “彪哥,他笑你。”景尧抓住机会告状。 “怎么还祸水东引呢?”沈亦郴手往后去抓人。 本意是抓他胳膊,但景尧怂得太过,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他身上,中间只留着一道缝隙,给沈亦郴营造出背后灵的氛围。 沈亦郴完全没想到他离得这么近,这一抓,直接反搂住了他的腰。 景尧原先还觉得,自己和人家只认识一个多月,关系还不到位,就这么贸然接触别人身体,还是泰山压顶式地压在人家身上,不合适。 而且沈亦郴这个模样,看起来就很像那种喜欢皱着眉、跟人说不要碰我的洁癖人士。 比如昨晚睡觉,沈亦郴就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远,二米二的床,两人中间的空隙都快能横着睡一个时羲妹妹了。 景尧都看在眼里,就没有直接贴人身上。 谁知沈亦郴自己主动了。 那就怪不得他了。 景尧立刻打蛇随棍上,顺势就趴在了他身上,朝沈亦郴抛了个媚眼。 “哪里祸水东引了,我在等哥哥保护我啊,哥哥你好厉害。” 沈亦郴:“……” 景尧搂着他腰,一脸幸福,“我们都亲过了,我初吻都给你了,你不能嗷——” 沈亦郴面无表情,在他腰上捏了一把。 “哈哈哈哈你不要挠我痒痒,走开走开!” 景尧笑脱了力,这下是真挂在了沈亦郴身上,笑得腮帮子都酸了。 沈亦郴一根手指头把他顶开,“下去,你好重。” “明明昨天才说人家不胖的,”景尧抱怨,“男人真善变。” “……你正常点。” “正常不了了,”景尧揉着酸胀的脸,“能让我正常的办法只有一种,那就是跟我不熟,在初识状态下,你可以获得一个短暂正常的小景。” “…………”沈亦郴说,“没记错的话一开始是你强行跟我熟的。” “那不还是熟了吗?” “…………” “哦,对了,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聊的太开心了,总感觉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狸花猫好整以暇望着他。 “哦!我想起来了!”景尧说,“我俩怎么亲上的来着?亲多久了?” 狸花猫:“?” “……我说的,好像是,”沈亦郴微笑,“差、一、点?” “原来没亲啊。”景尧嗐了声,“那你不行诶,按照小说的进度,我俩现在都该奉子成婚了,结果我初吻都还在。” 沈亦郴:“?” “就算没亲,那也就是差点了是吧,你还没说我俩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景尧好奇。 沈亦郴淡淡道:“你把我当成了你的猫。” “啊?”景尧沉重道,“那很变态了。” 他也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严重,心情霎时变得凝重无比。 但凡他把沈亦郴当个人,事态都不会如此严重,但要是猫…… “我是扑你了,还是按着你强行旋风亲了?亦或者扒你衣服了?留印子没?天啊我真是个禽兽。” 景尧悔恨不已,伸手去扒拉沈亦郴的衣服,“让我看看我人生中第一枚吻痕长什么样?都这么久过去了,它还在吗?你也不早点告诉我……” 沈亦郴:“……我劝你撒手,没有这东西,你在想什么呢?” “没有?”景尧震惊,“原来是我不行?” 沈亦郴真想带他去照照ct,生平第一次,他对别人的脑部结构产生了好奇。 他甚至开始怀疑景尧的直男身份了,“你还挺遗憾?” 他不想这么想的,但他还是忍不住。 或许是他没当过直男,不太懂? “反正我又不谈恋爱,”景尧振振有词,“亲谁不是亲,无所谓啦,至少你长得还挺帅,兄弟之间亲一下怎么了,我高中那两个同学……” “让他们喝点中药吧,他们不对劲,”沈亦郴说,“你也别歇着,跟着喝,喝双倍。” “我不喝,冰美式我也不喝,我不吃苦的。”景尧嬉皮笑脸,将身一扭,就想开溜。 沈亦郴把人按住,“那我要是谈恋爱呢?初吻给你了,我对象怎么办?” “啊这……你也初吻啊,我还以为你长成这样,早就身经百战……那这不好办了……”景尧为难。 沈亦郴:“你对我误解挺多?” “还好啦,”景尧谦虚挥手,“也就是什么bking冷酷校草洁癖装逼犯风流浪子之类的,都是寻常buff啦,像什么暗夜帝王传奇佣兵第一杀手之类的,我就没往你身上安。” 沈亦郴心平气和地看着他。 景尧:“我马上卸载我的西红柿小说。” 沈亦郴无奈。 又来了,那种用尽全力一拳打出去,结果打到棉花里的感觉。 他真想直接跟景尧摊牌,告诉景尧他喜欢的是男生,看景尧还能不能这么嘻嘻哈哈挂在他身上。 但这个冲动一闪而逝。 跟一个刚认识一个月的人说自己的性取向,他还没这么“外向”。 不过这个话题聊下去就是纯扯淡了,沈亦郴瞥了眼一旁的狸花猫,决定终止这个话题,“你是不是还忘了一件事?” 狸花猫给了这个人类一个欣赏的眼神,不再磨爪子,重新坐端正了些。 “有吗?”景尧冥思苦想半晌。 沈亦郴提醒他,“你低头看看?“ 景尧低下头,眼神茫然,眉心一点点拢起,终于,他眼睛一亮,打了个响指,“哦——!” “我知道了,把某点一起卸载了,”景尧拍拍他肩膀,夸奖道,“很严谨嘛沈同学。” 沈亦郴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不过我手机好像落在卧室里了,你等着,我这就去。” 说着,景尧站起身,朝玄关走去。 沈亦郴:“那边是大门。” “啊?有吗?”景尧手已经握到了门把手上,“这边是玄关吗,我不认识路,算了,玄关也没事,我顺便出去丢个垃圾,这不就完了吗,你看你,老提醒一些不重要的东西。” 大门被拉开。 景尧半边身子已经到了门外,“哈哈哈开个玩笑,你们看我干嘛?我就丢个垃圾,不用这么隆重地欢送我,你们要干什么就干什么……” 狸花猫猛然出击。 “……去吧。”大门砰地拍上,余音隔着门传来,已经是十分遥远的飘渺。 隔着防盗门,楼道里传来落荒而逃的声音。 门口,景尧的鞋还摆得整整齐齐。 拖鞋都没换,开门就走。 旁边鞋柜上,时长清最新拍的海报赫然贴在离大门最近的地方,被防盗门猛然关上带起的风吹起一角,艳烈如火的女人骄傲睥睨着屋里的人和猫。 这就是影后的弟弟吗? 沈亦郴拍拍手上的灰,站起身,给景尧发消息。 “你人呢?” 第25章 他是用q/q发的。 他用来加景尧的就是这个q/q,而不是微信。 沈亦郴忽然想到,如果那天他和景尧加的是微信会发生什么? 会……显示两人已经是好友吗? 沈亦郴看着门边贴着的大幅海报,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昨天打游戏,他故意报复某人,叫了对方一声小妈,那时候,听筒对面好像传来过一个女声。 叫他……瑶瑶? 景尧,尧尧? 这没影的猜测来得猛烈,沈亦郴不是一个会对网友感兴趣的人,更不想在现实中遇到网络上加的好友。 况且,只是一句哥哥,做这种联想,是不是有点太牵强了…… 景尧很快回他。 “我突然想起来……不是我要逃避责任啊,我就是突然想起来,我晾在阳台上的袜子还没收,天气预报说马上要下雨了,我得去收一下,对,就是这样!” “哦还有,帮我给彪哥加点猫粮,就在它猫窝旁边的柜子里,还有罐头猫条肉干那些,看它喜欢吃什么,随便开,就当我给它赔礼道歉了。” “麻烦沈同学啦!(*^▽^*)” 沈亦郴打字:“帮可以,但是……” “但是什么?” “景尧,你有微信吗?” 这几个字一个个打好,又一个个删除。 沈亦郴眼也不眨地看了许久,把手机在手里轻巧的转了一圈,又放回了裤子侧面的口袋里。 算了,何必呢? 就让线上的999+封印在微信里,别搞得线上线下一体三位环绕了。 沈亦郴给猫添了猫粮,又开了罐头,摸了两把猫脊背。 不过,要真是一个人。 那他就不算渣男了吧? 沈亦郴心情无端轻松起来,把厨房收拾好,开门走人了。 第21章 “咚咚咚!” 景尧敲门,“有人在吗?” 寻常这个时候,他的室友应该还没出门,他一路小跑,就是担心赶不及,生怕再晚一会,室友就刷新到图书馆去了。 “来了来了。”室友顶着毛巾来给他开门。 门一开,冷风扑面而来,景尧长舒一口气,抹了把汗。 “你今天起这么早?怎么跑这么急?”张昱擦着脸问。 “我刚嘎了我家猫的蛋。” 还差点亲了个同性友人。 总之,尴尬在后面追着杀。 景尧略过后者没说,“东窗事发了,这不逃命呢,而且我要是起晚了,就得去图书馆找你了。” “你家猫挺凶啊。”张昱调侃。 “嗐,都是惯的。”景尧拿起杯子,给自己接了杯水。 “猫太惯着了可不行,得好好管教管教。” 景尧笑笑,“没事,猫嘛,我爹妈对我有什么期望,我就对它有什么期望。” 张昱奇道:“伯父伯母对你的期望?” 开学快一个月了,大家对彼此的性格也算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他自己长住图书馆,再不然就是找老师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己能加入的项目。 另外两个室友,一个早早联系好了导师,在准备比赛;还有一个,则是各个社团的达人,校内校外上山下乡报了一堆,听说假期都闲不下来。 至于景尧…… 用一句话来说,那就是月亮不睡他不睡,能躺着就不坐着,懒出了奇。 别人偶尔买个零食投喂室友,还得敲敲他的帘子,等他冬眠出洞,从帘子里面把脑袋伸出来,美滋滋把零食叼走。 他想不到景尧的父母能有什么期待。 “希望你……活着就行?”张昱猜测。 “不啊,别看我这样,我父母对我的期待还是很高的,他们希望我八国语言精通,上会天文,下懂地理,八块腹肌,能文能理,还得是个商业奇才,坐上谈判桌就能大杀四方,纵横商海,天下无敌,”景尧拿着杯子回忆,末了总结,“等我回头就给我家猫报个班,先从看k线图学起,我看不得它闲着。” 张昱缓缓:“?” “真看不出来。”他说。 “一分钱一分货,家产又不给我,还想我全知全能,做梦呢?”景尧呵了声,“我得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便宜没好货。” “……你心态真好。”张昱从自己桌子上拿了包薯片给他,“来吃个。” “好兄弟,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景尧嘎嘣嚼,觉得不太对,“你什么时候开的?怎么好像有点潮了?” “……忘了,我好几天没回来吃东西了。”刚才也是看到这里有吃的,顺手就拿了。 景尧舌尖扫过唇角,“你刚才说我父母希望我什么来着?” 张昱斩钉截铁:“八国语言,天文地理。” “滚。”景尧微笑。 张昱带上他的包,出门去了。 景尧爬上床,往床上一栽,躺了一会儿,蠕动着爬到枕头上,给自己盖上被子,再勾过玩偶抱在怀里,下意识打开手机,又不知道这一大早的骚扰谁比较好。 把列表划拉了一圈,又把app关上了。 他挺久没这么尴尬过了,上次这么尴尬,还是他高中去上学,在讲台上的老师和下面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踩着上课铃走进教室。 不过也就那一次,后来再踩点上学,就已经习惯了,完全感觉不到不自在,还能和老师开两句玩笑。 都过去了。 风雪压我两三年,我笑风轻雪又绵。 景尧想,爷爷我又站起来了。 ……站着好累,他还是躺下吧。 天塌下来了,景尧翻了个身,把被子裹紧了点。 傍晚的时候室友都回来了,出去旅游的那位还顺手把景尧的外卖也给拎了进来。 “蟹蟹!”景尧挥舞自己的抱枕致意。 他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奈何颜值实在能打,白生生的脸颊还印着红痕,王予修看得手痒,在他脸上戳了一下。 “嗷!这是收费项目,二十块一次!”景尧往后躲。 就这一个角度,恰好看到门口有一道熟悉的人影走过,听到动静,往里看了一眼,就拎着袋子过去了。 景尧愣了愣,又被人抓住机会掐了把腮帮。 “二十一次是吧,那这算四十了啊,先欠着。”王予修啧啧,“看这小脸细皮嫩肉的,你熬夜熬成这样,居然不长痘,嫉妒。” “什么叫熬夜,我这叫调休,白天休,晚上活跃,都睡八个小时,谁还能高人一等不成?”景尧回过神,埋头吃饭。 李知音在那边伸懒腰,“终于放假了,朋友们,要不要来一场激情5v5开黑?我明天不用早起,我们可以通宵战斗。” 张昱:“我要早起,明天得去见导师。” “那你去睡,我们三玩,刚好不带你还不用召集别人。”王者荣耀这游戏,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都可以开,五个人也可以开,唯独四个人开不了,得再召集一个,李知音嫌弃摆手,“哦对,尧弟弟段位没上来是吧?那就打不了排位……” “我上来了,我荣耀了!”景尧举手。 他熬夜打上来的,他室友这段时间挺忙,段位应该没怎么动过。 所以,他们终于能一起玩了。 “那走起!” 他们火速上号,外卖都懒得收拾了,就摆在桌子上,在一屋子酸辣麻辣烤肉的味中开启了排位之旅。 景尧提前说好:“我不怎么会玩哦,我都是躺上来的。” “没事,咱可以把队友屏蔽了。”李知音问,“你id叫什么,我加你。” 景尧:“呃……” 李知音:”?” 景尧正经八百,“我突然想起来,我已经两天没摸过书本了,太不应该了,算了我不玩了,看会儿书去。” 李知音:“?” “时间不早了,我先去洗个澡,回来再战斗!”景尧顶着一滴冷汗,往门外走去。 李知音更疑惑了,“他洗澡……就带个手机?” 王予修:“可能是新的时尚吧?我们不太懂,拼好澡什么的?” 景尧出门才发现自己犯傻了,就带个手机能干什么? 能打游戏。 一天把自己尬住了两次,景尧决定打把游戏冷静一下。 他蹲在门边,熟练地选上英雄,等着游戏加载进地图的时候,景尧悠哉的表情缓缓凝固。 啊,想上厕所。 但王者荣耀没有暂停。 怎么办? - 沈亦郴已经做好了决定,就当昨晚的事不存在。 对,戳穿了没好处。 他就假装不知道这件事。 他拎着垃圾,走到景尧寝室门前,打算出去扔了。 “沈同学!”殷切的呼唤,来自墙角边蹲着的不明物。 不明物仰着一张可怜兮兮的脸,碎发乱糟糟贴着下巴,“帮帮我!” 沈亦郴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手里一沉,被人硬塞了一个手机到手里。 第26章 “帮我走两步,别让系统觉得我在挂机,我去上个厕所!”小旋风卷进门,只留下沈亦郴站在穿过走廊的夜风之中,手里拿着一台刚开了游戏的手机。 沈亦郴闭了闭眼,才终于说服自己睁开。 游戏页面上,开局动画结束,瑶妹顶着闪瞎狗眼的id,站在泉水中。 “…………” 第22章 他就说,世界上不该有这么多二百五。 还在同一个时间段出现在他面前。 他差点以为是上天的惩罚。 心里念头纷杂,却又不完全是无语。沈亦郴下意识点开面板看了一眼双方的阵容,一边看,一边操控着瑶走到河道交界处,先去看了眼对面的打野在做什么,给打野和对抗发了个信号,然后回了中路,和法师一起清兵。 他不怎么玩辅助,尤其是瑶这种高度依赖队友的,放技能都放得很生疏。 景尧把英雄全买齐了,但大部分都还是白板熟练度,唯有瑶,已经被他玩成了大红。 这英雄说混也混,但面对某些特定的英雄时,作用并不比其他辅助少。 比如这一局,对面的辅助钟馗。 钟馗的二技能可以强制位移,可以把敌人勾到自己面前,非常恶心。 更恶心的是,很多钟馗玩家在开局的时候都会前去野区骚扰对面打野,勾走打野打到一半的buff,强行把buff拉脱。 更甚至有那种沉得住气的,等到buff残血再出手,运气好的话,可以直接白捡一个。 但妙就妙在,瑶的被动可以帮队友挡下一个硬控技能,让自己进入短暂无敌的鹿灵状态。 也就是说,只要反应和手速够快,钟馗的二技能就会受到很大影响。 虽然被动的冷却时间远远长于钟馗的二技能冷却时间,但钟馗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勾中的,多的是钟馗玩家一整局下来一次都勾不中,四大皆空的程度能把人气得血压飙升。 开局第一波线都快清完了,钟馗却始终没有露面。 沈亦郴没再管法师,往野区靠,果不其然,靠近蓝区的草丛里,钟馗甩着钩子就挪了出来。 “拿来吧你!”钟馗朝着打野打到残血的buff甩出钩子。 这就是那种玩得特别阴的钟馗了,打野的buff就剩了个血皮,他把buff勾过来,再接一个一技能,就能在buff拉脱回血之前,直接把buff抢下。 打野也是无奈,像这种强制位移的英雄,无论是恶心对面还是恶心队友都很有一手,而且很难反制,只能一边发集合请求,一边自己位移过去,打算自己给自己的buff挡下这一记阴钩。 虽然走回来这段路,buff同样会脱战回血,但至少不会被抢走。 他已经做好了比对面打野晚出野区的准备,突然,一道小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关键时候,帮他挡下了这一个技能。 瑶的被动状态自带减速技能,钟馗空了个钩子,想走,却被死死粘住,被打完buff的打野和赶来的中单围殴,倒在了中路河道。 手法诠释一切(百里玄策):感动,第一次遇到不是盲人的队友。 手法诠释一切(百里玄策):瑶妹四级跟我,我乱杀。 沈亦郴没理他们,往射手那边靠。 各路线和野区清得差不多了,法师和打野要开始游走抓人了,他找了个草站视野。 对面打野已经四级了,可经济半天不动,快十秒过去,还是只有系统发的低保,十有八九在哪蹲人,他这边没有,那就是在其他路。 又是蓝开,不可能绕路回去抓对抗,他给中路发了个撤退信号,点了对面打野的头像。 果不其然,下一秒,对面打野就从中路草丛露了头。 法师闪现逃脱。 对面打野暴露了视野,法师也还在中路,射手放心大胆地压塔,成功拿下了一个人头。 三分钟,瑶用刷新好的被动帮射手挡下对面后羿大招,再次拿下一个人头。 四分钟,射手推掉了一塔。 十分钟团战,瑶再次挡下钟馗的二技能,让迫不及待衔接上大招的钟馗原地罚站。 整整十分钟,对面钟馗的二技能和后羿的大招总共就中了一个。 对面终于忍无可忍,孙策开启大招,驾着船就从泉水直奔他们而来。 然后,又双叒叕,被挡了下来, 忧郁的香蕉(孙策):瑶真恶心,跟鬼一样,怎么到处都是你? 悲伤蛙(后羿):我一放技能,你就给我一杵子,什么意思? 89岁扶墙辅助(钟馗):俺不中嘞。 沈亦郴打得太无聊,有点困了,往旁边的寝室看了一眼。 景尧怎么还没出来? 景尧在往脸上浇水。 为了避免在三个人面前社死,于是在一个人面前,一天内社死了第二次。 这种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呢? 情急之下别无他法,现在冷静下来,就要去面对冲动之后的后果。 话说……沈亦郴说他没玩过这个游戏,说不定他看不懂页面呢?说不定他根本就看不懂英雄头顶上的字是什么意思?还会以为那是英雄本来的名字,而不是他景尧取的羞耻id? 算了,沈亦郴不是智障。 实在不行…… 况且,一个人把他当变态,总比三个人把他当变态要强。 沈亦郴已经习惯了他发神经,身经百战,说不定早就见怪不怪。 景尧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拉开阳台的门。 室友对他出门进门,直奔厕所,又在阳台泼了自己半天的冷水的行为,表示大为困惑。 景尧没解释,一鼓作气拉开门。 “我回来啦,麻烦你了,没被骂吧,被骂就把他们屏蔽……”景尧说不下去了,他看着屏幕上7/0/12的战绩,沉默良久,乍一惊,又一喜,对着好兄弟就是一记大力拍肩,“很有天赋嘛朋友,要不要下个游戏跟我一起混?” 沈亦郴侧过头,薄而狭长的眼皮垂下,走廊昏暗的灯光下,唇角很浅地抿起。 他在看景尧。 景尧长得好看,这毋庸置疑,他还记得,军训的时候,晚上集合训练完毕,学生们围成一圈坐在草地上,看其他新生和教官表演节目,那时候景尧就坐在他后面。 他听到景尧的室友和他说:“看到了吗?你前面这个,就是你上位系草的最大拦路石,同时也是校草的有力竞争者。” 所谓“前面这个”指的是谁,不用想都知道。 这可真是大声密谋,旁边的同学都听到了,好几道目光跟聚光灯一样聚拢过来。 四周一阵窸窸窣窣,沈亦郴低头看消息,回头去看的兴趣都没有。 后面的男生又说:“你在干嘛?” 这个你,指的显然是景尧,景尧又要做什么? 刚才的话题和自己有关,景尧这会儿要做什么,很有可能会影响到自己。 想到这人过往的骚操作,沈亦郴一阵头疼。 把手机熄屏,不等他回头,就听后面传来男生骄傲的声音:“把我美丽的脸抬高一点,让大家都看清楚。” 沈亦郴提起的心又落了回去,生生在平地上被吓出了吊桥反应。 他们这边乱哄哄的说话声引起了教官的注意,教官在前面点名,“那边那个长颈鹿,你起来,来前面表演个节目。” 景尧在操场中轰然而炸的笑声中站起身。 沈亦郴也跟着其他人一起看过去。 年轻男生拍拍裤子上的灰,一身没型没款的军训服,穿在他身上,硬是穿出了高定的既视感,稍稍把帽檐往上抬,露出弯成月牙的眼睛,明媚如朝阳。 “报告教官,没有才艺。” 一句没有才艺说得理气直壮,教官也乐了,“那你唱首歌?” 景尧就唱了。 自信开嗓,难听至极,一整首歌,没有一个字在调上。 就那一晚,他们大半个学院都记住了这人。 景尧几个室友一巴掌拍在额头上,懊恼道:“毁了,全毁了!” “咱们寝室的门面……” “要不咱们三凑凑钱把他毒哑吧?勉强还能抢救一下。” 沈亦郴没看他们,注意力一直在景尧身上。 众人环绕下的男生眼眸弯弯,好像一点都意识不到自己唱得有多难听,越唱越自信,越唱越燃,竟然莫名带动起气氛,不少人情不自禁跟着他唱,一个比一个难听,不知多少人笑得打跌。 盛夏的夜晚,一群刚踏入大学校园的新生,在一天的军训之后,彻底放开了拘谨,青春就在这夜色里随风飘逝。 景尧没有读心术,不知道沈亦郴在想些什么,把手机接了过去,立刻上手开始操作。 沈亦郴唇畔动了动,“你……” “我缺席了十多分钟,没有我,do我们一定逆风得很厉害了……没有逆风,而且快推到对面水晶了?”景尧茫然抬头,“你说什么?” 第27章 “……”沈亦郴说,“没什么,你打吧。” 景尧不疑有他,专心打游戏,战局已经到了最后的决战时刻,确实也不容他分心,“哇,打野好厉害!” “狗贼!居然勾我射手,看我不a死你。” 手法诠释一切(百里玄策):刚才那个二技能瑶妹怎么没挡住,要是挡了的话,刚才那一波我能三杀的。 景尧:“啊?” 他在自家游戏搭子头上蹲久了,还是第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 过去每次进游戏,他家打野都会先发战绩,把大部分压力转移过去,其他人大多不会去苛责他,景尧都是放飞了随便玩。 他从进这游戏开始,也就只骑过这么一个打野。 现在遇到的是别人,别人可没有义务纵容他当个废物,当然不能像之前那样玩。 18美艳小妈(瑶):我不是瑶妹,我是男的。 18美艳小妈(瑶):不好意思,刚才没反应过来。 手法诠释一切(百里玄策):没事,瑶弟也行,我不挑。 眼看打野挖墙脚,射手不干了,瑶要是走了,他就得一打二抗压,这谁受得了? 黄豆猪蹄(后羿):就你不挑吗?我也不挑,瑶来跟我,那傻逼孙策一直开船撞我。 景尧是想好好打的,但天不遂人愿,他的技术并不会因为决心而提高。 “在大海之上乘帆起航!” 射手倒在了孙策的船下。 “我,就是太阳!” 法师被后羿大招定住,紧跟着阵亡。 “拿来吧你!” 打野被一钩子勾进了敌方阵营,在围殴下含恨去世。 景尧:“啊这。” 他有点懊恼,还有点愧疚。大家本来打得好好的,都快要赢了,结果他一回来,局势瞬间就逆风了。 “不关你的事,他们自己菜,没了辅助就不行的废物。” 沈亦郴抱臂靠在一边看他打,本来是观察他这个人——线上线下两个二逼在他面前合二为一,他多少还是有点好奇。 观察还没出结果,却看到了景尧沮丧的模样,出于一个多月养成的习惯,下意识开解了一句。 话一出口沈亦郴就后悔了。 他现在拿的可是“沈亦郴”这个身份,而沈亦郴是亲口说了自己不打游戏的,这不是自己脱自己马甲吗? 景尧耳朵尖动了动,抬起头。 沈亦郴还想找补,给自己岌岌可危的马甲缝上两针,景尧说:“真的吗?” “沈同学,你真是个好人!”景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沈亦郴压在臂弯里的手指蜷了一下,有点痒,索性把手抬起来,曲起指节揉了揉侧脸,“又给我发好人卡……” 轻若无闻的声音,重新投入战斗中的景尧一个字没听见,还在给大家加油鼓气。 队友们发现,自家的瑶虽然不知为何突然变菜了,但也变开朗了,不再是刚才冷若冰霜、除了信号、连一个标点都不愿意多发的模样,莫名还有些中二,搞得大家突然热血起来。 前期优势足够大,经济差距毕竟摆在那里,刚才是他们一个个单走被抓,连续掉点,这会儿抱团推塔,很快拿下了胜利。 对面:“我也不知道啊,他们喊着羁绊啊友情啊什么的,突然就冲上来把我干掉了。” 鸣金收兵,景尧美滋滋地看着自己多出来的星星。 游戏页面上方突然弹出好友申请。 是刚才的射手和打野,来加他好友来了。 这种人景尧遇到过不少,有匹配到的队友,也有对面的,这些人加他,大多是看他皮肤多贵族等级高,跑来勾搭他,问他还需不需要其他的陪玩? 景尧都拒绝了。 加他家打野的人应该更多,在王者荣耀里,钱和实力可都是硬通货,胜率八十以上的打野,多的是人想搭顺风车。 按照他家打野那个性格,应该也都被拒绝了。 不过这次不同,好友申请里没有“姐姐还需不需要打野?看看我嘛”这种腻得人发慌的土味调情,只有朴实而简单的:“兄弟挺强的,一起玩啊,咱们组队一起上分。” 景尧刚要点下同意,旁边伸出一只手,替他按了拒绝。 “这么菜你也加?加他一起掉分吗?” 景尧一想也是,虽说不是冲着他钱来的,但是是冲着他技术来的。 冲着钱还好,他真的有,冲着技术就算了,欠费欠得有点严重。 他把手机收好,戳了戳旁边的人。 “怎么?“沈亦郴看他。 “沈同学,谢谢你啊。”景尧朝他笑。 沈亦郴看着他脸上挤出的酒窝,冷淡地直起身:“不用,没事我就走了。” “好。”景尧目送他挺拔的背影离开,转身就蹿回了寝室。 “你洗完澡回来了?”室友埋头苦战,只顾得上问他一句。 “人太多了,没挤进去,”景尧沉痛道,“我决定等会儿再战。” 室友那边爆发了团战,没时间再想他,景尧顺利蒙混过关,爬上床窝在被子里。 沈亦郴把垃圾扔进楼下垃圾箱,打算趁着超市还没关门,去买瓶水清醒一下。 一瓶冰水滑下喉咙,脑子也渐渐冷静下来。 其实没什么好纠结的,不就是认识的网友刚好和自己在一个学校,还住在自己隔壁,两人还刚好比较熟吗?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根本不会对他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只要别让景尧发现这件事。 手机震了一下,新的微信消息弹出来。 【橘子好恰】:老公!泪流满面.jpg号啕大哭.jpg 【橘子好恰】:我对不起你老公,你原谅我!跪地忏悔.jpg 沈亦郴:“?” 这又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五分钟前还高高兴兴跟他说再见,就五分钟时间,怎么就哭上了? 【c】:? 【橘子好恰】:我刚才去单排,骑了别的打野,忏悔.jpg 这有什么? 而且他们的关系也没到需要为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道歉的程度吧? 【c】:游戏而已,你随便。 【橘子好恰】:嗯,其实我想说的重点也不是这个,主要是还有另一件事…… 还有铺垫? ——“这点小事直接说就行了啊,你搞那么长的前摇,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今天早上,景尧说过的话还历历在目。 两个二百五合二为一的第一个后遗症来了。 沈亦郴警惕起来。 【橘子好恰】:我,嗯,就是…… 【c】:你直说。 他承受得住。 (□□新消息)【我当负罪前行】:沈同学,刚才有件事忘了说了,其实刚才你玩的账号不是我的,是我一个好友的,跟我没关系,我绝对不是变态。 (微信新消息)【橘子好恰】:我在同学面前暴露id社死了,所以……我跟他说那是你的账号。 两条消息同时弹出来。 上面那条id十分陌生,像是刚才才改过的。 沈亦郴看完就笑了。 气的。 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看到。 一边负荆请罪,一边把黑锅扣他头上是吧? 【橘子好恰】:一切都是为了我的清白,还有我做人的希望……只能牺牲你了,委屈对手指.jpg 【橘子好恰】:不过没关系,他也不认识你,对你没有影响的,握拳.jpg 沈亦郴仰头,把剩下半瓶冰水一饮而尽。 【c】:你的清白?我的清白就不重要了吗? 【橘子好恰】:那肯定重要!呲牙.jpg,我一定会守护好你的清白的!不过…… 还有不过? 【橘子好恰】:我今天早上好像真的,不小心,差一点,夺了别人的清白。 沈亦郴:“……” 【橘子好恰】:让人怪不好意思的,今天一天见到他都不自在,好像脱了衣服裸奔一样。 沈亦郴呵了一声。 原来也没表现出来的那么没脸没皮啊,他还以为景尧真以为男生和男生接吻很正常呢。 原来也不是真不在意。 沈亦郴突然又找到了一点脱景尧马甲的乐趣。 景尧最近最喜欢聊天的两个对象,一个是他的□□,另一个是他的微信,不方便和一个号说的,十有八九就会和另一个号说。 两边一合并,基本算是查漏补缺。 但刚才的话题还没结束,景尧别想又顾左右而言他过去。 【c】:你在他面前裸奔,就要带着我一起裸奔吗? 【c】:还有,你在我面前说这个合适吗? 这毕竟是景尧自己的私事,沈亦郴对他人的私事尤其没兴趣。 【橘子好恰】:说得也对,确实不该和你聊这个。 【橘子好恰】:啊,我好像那种和出轨奸夫吵架了,还找对象商量怎么办的渣男。 第28章 【橘子好恰】:下次我偷偷的^o^ 沈亦郴:“……” 【橘子好恰】:放心哥哥,你永远是我的正宫,正经八百的嫡长野王,地位不可动摇。 【c】:我是说,我们不是这种关系,你要做什么都可以,和谁谈恋爱都无所谓,不用和我说。 【橘子好恰】:心碎.jpg 【c】:别装。 【橘子好恰】:我十分钟内都不会理你了,我要跟你冷战。 【c】:多冷二十分钟,我开把游戏。 【橘子好恰】:我上线了,你人呢? 【橘子好恰】:骗子,我要把你从皇夫降为大内总管。 “小同学,宿舍快关门了吧?你还不回去吗?”旁边店铺的老板收拾着摊子,纳闷地看着他。 看着挺帅一个小伙子,怎么大晚上还不回宿舍,就站在这和人发消息,还是两个软件来回切换,还是年轻人玩手机玩得溜。 沈亦郴回神,“马上。” 开在学校里的店铺大同小异,大多都是卖吃的,这家店就是卖的水果,老板店门口摆的水果,鬼使神差开口:“有橘子吗?” “卖完了,这会儿不是卖橘子的季节,你要买橘子啊?那我回去看看仓库还有没有。”老板问。 沈亦郴婉拒了,“不用,我随口一说。” 老板乐呵呵摆手,“行,早点回去吧,走路看路啊,别看手机,笑得那么开心,是在跟女朋友聊天吧?” 沈亦郴:“……不,我是……” 老板却没听他说完,自顾自又低头去收拾东西了。 沈亦郴眼底的笑意散去,没再停留,往宿舍走去。 走进宿舍大门时,他无意识往门口看了一眼,玻璃上,常年平直、甚至习惯性略微下垂的唇角还是熟悉的模样,扬起的弧度早已消失。 想什么呢沈亦郴?景尧又不喜欢男的。 沈亦郴双手插兜,直接碰到了什么硬物,拿出来一看,是一把钥匙。 景尧的钥匙。 这人早上跑得太急,鞋都不换就破门而出,落荒而逃到一半才发现自己又丢三落四了。 先是给他发消息,让他帮忙喂猫。 然后惋惜没能把他做的煎蛋吃了再走,为沈亦郴的劳动充分提供了情绪价值。 然后让他帮忙带把钥匙。 景尧昨天因为自己没带钥匙,瞎折腾一天,回到家才发现钥匙放在了裤子口袋里,本以为万事大吉,结果他第二天换了条裤子。 沈亦郴带过来的时候景尧还在睡觉,后来忙别的事去了,还没来得及给。 明天再给算了。 今天就先……各回各的寝室,先不要见面了,冷静冷静。 计划很完美,可惜第二天一早,沈亦郴没能找到人。 景尧回家了。 不是回城郊的家,而是他在学校附近的公寓。 当然不是真的去教猫炒股。 他去给猫负荆请罪。 大门人脸识别解锁,景尧严阵以待,看着防盗门在自己眼前徐徐打开一条门缝。 下一秒,扑通—— 景尧“呃”一声,仿佛突发顽疾,喘不上来气,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只见他一手死死攥住胸口的衣服,匍匐在地,单手爬行,往屋子内艰难前进。 “彪哥……我呃!”他吐了口不存在的血,声气艰难,“我回来了……” 他背在身后的手颤颤巍巍伸出,赫然是一包小鱼干。 小鱼干包装袋上布满了划痕和泥土,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数不尽的硝烟,生死厮杀的抢夺,才终于被他拿下。 屋子内一片寂静,彪哥没来接他。 景尧伸头往屋内一看,客厅沙发上,一位看不出实际年龄的女士正双腿优雅交叠,手持一杯咖啡,笑盈盈地看着他。 雪肤红唇,一袭长裙,似乎是哪个大牌的新款,大波浪长发披散在身后,馥郁的香水味一路传到玄关,时时刻刻优雅精致到每一根头发丝,不是他家亲姐是谁? 狸花猫在远处的柜子上趴着,懒洋洋甩尾巴,被香水熏得打了个喷嚏。 他家阿姨在厨房里准备饭菜,听到声音,还探出头来跟他打招呼。 “小尧来了,怎么又趴地上去了,这地我还没来得及拖,快起来,一会就吃饭了。” “又。”时长清红唇微勾,“真是意味深长的一个字啊。” 她抚了抚身上的长裙,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步伐摇曳生姿,走到他面前,矜持地蹲下,一根手指头挑起他下巴。 “小弟,几个月不见,混得这么惨啊?你这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要这么请罪?” 景尧压低声音:“我噶了它的蛋,被它发现了。” 时长清喝了口咖啡,指点他:“爬得太快了,手跟着颤抖,用点力,眼神再坚毅一点,凄惨而坚决,三分痛彻心扉四分大彻大悟,再来一勺心如死灰。” 景尧受教,朝狸花猫投去凄楚的一眼,把小鱼干放在地上,指尖不断颤抖,推了好几次才把小鱼干推到前方。 他看了看小鱼干,又看了看猫,露出个释然笑容。 “彪哥……你快吃,这是我昨晚打猎到的,我知道我、咳咳,对不起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能这样弥补了。” 狸花猫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叼起地上的小鱼干,转头走了。 景尧爬起来拍灰,“姐,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我这边了?怎么不换鞋?” “路过,想起几个月没看你了,来看看你,亏的你来了,不然我还要给你发消息。”时长清瞟了眼鞋柜,“你鞋柜里就剩两双拖鞋,还都是男款的,我怎么换?” “这里就两个人一只猫嘛,我放那么多鞋子干嘛?放坏了还要拿出去扔。” 时长清放下咖啡换鞋。 景尧看她拿了左边的一双,提醒道:“那双我同学昨天穿过。” 时长清一脚捅进了另一双拖鞋里。 她有点洁癖,不算严重,但就算没有,也不愿意穿别的男生穿过的鞋,亲弟的还勉强容忍。 景尧的脚对他的身高而言算小的,但对时长清而言就算大了。 时长清翻了个白眼,“事这么多。” “踩脏了阿姨拖地很麻烦的啊。”景尧捡了剩下的那双来穿。 唔,好大,买的时候都没发现。 好像沈亦郴本来也比他要高一些? 姐弟俩啪嗒啪嗒往客厅走去。 时长清拿起桌子上的另一个袋子递给他,“喏。” “这么好?”景尧星星眼,“姐我爱你,是什么是什么?lv还是爱马仕……哦,奶茶啊。” 时长青喝着美式,“最近突然想喝奶茶了,但最近在健身,营养师给我换了菜谱,只能给你喝了。” 刚准备拆吸管的景尧:“……” 他拿出奶茶一看,好家伙,还是全糖的。 “姐,其实我觉得,女生不一定要这么……”景尧试图挣扎。这家店的奶茶本来就甜得发腻了,他姐还点的全糖,那还得了。 “我不是女生,我是女明星,保持体重是我的工作之一,只要上镜,我就不能输给任何人,偶像的容貌,粉丝的骄傲,懂吗?”时长清说,“而且,我有腹肌和马甲线,你有吗?” 景尧:“……” 景尧屈辱道:“我的猫有!” “呵。”亲姐发出毫不留情的嘲笑。 “弟弟,你有没有听说,男人超过一米八,身上没点肌肉,很难看的。”时长青还不放过他,“你现在也就是脸嫩,不然跟个竹竿一样,你才是多吃点,知道吗?” 景尧沮丧道:“可是肌肉好难练的,好累啊。” “加油。” 吃完饭,又洗了个澡,景尧拎着全糖奶茶,在亲姐“记得喝完跟我说说味道怎么样啊”的叮嘱中,回到了学校。 一上楼,迎面撞见沈亦郴。 沈亦郴:“你的钥匙……” “沈同学!”景尧一把握住他的手,打断了他的话。 沈亦郴猝不及防:“?” “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不如这样,”景尧殷切地望着他,深情地说,“我请你喝奶茶吧!” “又要跟我分享脂肪?”沈亦郴冷漠抽手,“我们好像还没亲密到这个程度。” “有的有的,而且两个人喝怎么能叫胖呢?这叫友谊成长。”景尧从纸袋里拿出奶茶,看着吸管却犯了难。 这玩意儿怎么只有一根吸管? 奶茶店就没考虑过好朋友一起分享的情况出现吗? 沈亦郴眼里流出一点看热闹的意味:“看来你只能独享了。” 景尧看向他。 沈亦郴都不知道为什么,一看他那眼神,就猜到了他想说的话,想都没想:“你别想全塞给我,你自己说的,要长一起长。” “哦。”景尧拖长了调子,兴高采烈,“那我们一起喝啊。” 第29章 亲手给自己挖坑的沈亦郴:“……” 他说的这都是什么? 刚刚还说没有这么亲密,转眼就……自己左右脑互搏? 看来还是冷静得不够。 沈亦郴还想拉自己一把:“你自己喝,一杯奶茶能胖到哪去?你一个男生,还在乎这些?” “小同志,一看你的觉悟就不太够,”景尧搬正了凳子,语重心长,“要知道,在自然界中,雄性生物往往比雌性生物更花枝招展,其中孔雀就是著名的代表,公孔雀远比母孔雀更骚包,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争夺伴侣,男人的容貌,妻子的荣耀。” “所以我每天坚持锻炼至少两个小时,”沈亦郴玩味道,“你呢?” 景尧卡壳了。 “而且,你不是不谈恋爱吗?你开屏给谁看?”沈亦郴慢悠悠补上一刀。 “那我还在长身体!你知道一个青春期的男人发胖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吗?”景尧阴森森道,“会不行哦。” 沈亦郴:“那我更不喝了,我也在长身体。” “由不得你。”景尧热情架着他,胳膊肘压在他脖子上,把人压得往自己这边倒,“小同学,你被我劫持了,最好乖乖配合,不然的话,哼哼。” 景尧半强迫地带着人回了寝室,拿了个杯子,自己倒了一半,心机地把最甜的小料全留给了沈亦郴,捧着奶茶跟他碰杯,“来,感谢沈同学的辛苦,干杯!” 【时长清】:味道这么样? 【橘子好恰】:好喝,强推! 【时长清】:小料呢? 景尧悄悄问旁边的人:“沈亦郴,吃到小料了吗,味道怎么样?” 沈亦郴舌尖发麻,言简意赅:“甜。” 【橘子好恰】:非常棒!再次强推! 【时长清】:甜吗? 景尧斩钉截铁:“一点都不。” 【时长清】:信你个鬼。 沈亦郴把剩下的八宝粥放下,指尖转动着杯子,“你在跟谁聊天?” 景尧正笑得打跌,“啊?” 沈亦郴指尖轻轻落在杯子上,蹙了下眉:“我说,你还没喝完吗?” “哦,买奶茶的人,”景尧说,“我家那个行走的热量机,她今天看我来了。” 又答:“太甜了,要给我甜成智障了,我得缓缓。” 转到一半的纸杯停下,沈亦郴不甚在意地点点头。 “说起来,”景尧喝着剩下的奶茶,偷瞄沈亦郴腰腹,“你是不是有腹肌?” 沈亦郴冷静道:“问这个干什么?” “我姐羞辱我,说我只有一整块腹肌,让我菜就多练,我就想起你了,我们这两间寝室里好像就只有你有腹肌,”景尧羡慕得不得了,“每次你穿那种特别薄的衣服的时候,影影绰绰透出来了好多……” 沈亦郴:“?你说的我好像穿的是什么色情衣服,我穿的都是正常t恤,好不好?” 景尧打了个嗝,“超级奈斯!” 沈亦郴说:“景同学,你知不知道,你有点像个流氓。” “是有点。”景尧颓丧承认。 然后他看着沈亦郴,小声念叨:“羡慕,嫉妒,恨,我也好想要。” 沈亦郴:“那你跟着我锻炼?” “不不不,我想要你的,你的漂亮。”更重要的是这还是现成的,景尧不要脸,“割下来移植给我吧,你还年轻,还能再练。” 沈亦郴:“等我再练起来,你的腹肌都没了,再抢我的是吧?” 腹肌这东西,一段时间不练,就得合八为一了,按照景尧这个运动量,他练的还没景尧消除得快。 景尧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高高兴兴地说:“是啊,顺丰哪有顺手快。” 两人就着这个血腥、残忍、不友善的话题,分完了一杯奶茶。 沈亦郴莫名其妙又在人家寝室里坐了半小时,起身想走。 腰上突然一痒。 低头一看,一根手指偷偷摸摸从对面伸过来,在他腰上戳了戳。 沈亦郴心平气和喊他:“景尧。” 景尧从臂弯里露出一双眼睛,无辜地眨啊眨,“嗯哼?叫我干嘛?” 沈亦郴把他的手指拉下来,五指收拢,包成一个拳头,然后放回他自己面前。 “洁身自好一点吧,景尧。”他说,“再跟我耍流氓,我真不客气了。” 第23章 “不客气?”景尧缩了缩爪子。 想了想,他谨慎地问:“我可以先问问,是哪方面的不客气吗?” “你还真打算接着耍流氓?”沈亦郴不可置信。 景尧说:“你很介意的话我也可以克制的。” 主要是他感觉沈亦郴不是特别介意,这种感觉没有证据,就是一种直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喜欢跟你一起玩,感觉你身上都是香香的,啊我不是说真的香,你身上也没有香味,就是……一种很玄的感觉,像我家猫一样,身上暖暖的,特别想吸你两口。” 景尧仰起头,真诚地说:“当然,也不是真的吸,就是想碰碰你,每次看到你都特别想挂在你身上,背后抱着你那种。” “…………” 沈亦郴微微睁大眼睛,下意识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他。 “景尧,我觉得我们真的应该保持点距离了。” 沈亦郴平复了下心情,“你有点太危险了。” 景尧:“啊?” 沈亦郴下了决定,“就这样。” 说完,他站起身,迅速离开,连自己宿舍都没回。 留下景尧一头雾水。 他这是……被断崖式绝交了吗? 景尧尝试着给他发消息:“沈同学,是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回应。 他反思自己,“我吓到你了?” 还是没有回应。 景尧怒了,“我们昨天才亲了睡了你今天就提裤子不认人?” 仍然……是一片空白。 天塌了。 玩抽象都不理他。 景尧眨巴眨巴眼睛,慢慢把自己缩成一小团。 以前沈亦郴虽然每次都在口头上嫌弃他,还威胁他要弃养他们的小火花。 但是每次他给沈亦郴发消息,沈亦郴都会回他。 无论他是发霸总为了女主霸道要求高考延期一个月,985分上985的小说推文,还是帅哥一扭头变杀马特的变装。 至少都有一个省略号,表示已阅。 这不是口嫌体正直是什么? 现在呢? 他不直了! 沈亦郴,再也不是过去那个沈亦郴。 景尧心里有点后悔。 早知道不说那些虎狼之词了,摸完腹肌就该收手的。 这下好了,人家把他当真变态了,要跟他绝交。 景尧伤心之下,发了个朋友圈。 他对着桌子上两杯冷去的奶茶拍了个九宫格,沧桑地打字: “我这一生,如履薄冰。” 他姐今天大概是真的闲,回得很快,“这家奶茶已经难喝到这种程度了?” 景尧回复:“人走茶凉,不提了。” 他室友问:“兄弟怎么了?” 景尧回复:“没事,不过些许风霜。” 回完亲朋好友们的关系,景尧爬上床睡了,决定在睡梦中消化掉这份伤心。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 他的床边堆了三杯柠檬水。 还有室友的留言:“兄弟别伤心了,喝点冷水,明天又是一条好汉。” 景尧从帘子里探出头,“你们回来了?” “当然回来了,回来陪陪你嘛。”张昱头也不回地在电脑上打字。 “毕竟是失恋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能不在呢?你说是吧?” 李知音拐了拐旁边的王予修。 王予修说:“是啊,天涯何处无芳草,想开一点。” “?”景尧把吸管戳进杯子里,“我没有失恋啊,三杯好多,喝不完诶,你们要不要?” “给我来半杯,”室友纷纷拿出杯子分一杯羹,“你没失恋发什么些许风霜?” 景尧吸入一大口:“我失去了我的挚友。” 室友也吸入一大口,“绝症去世了?” “那倒也不是。” 景尧喝完一杯,摆手,“算了,不提了,我去找我另一位挚友诉苦。” 景尧打开微信,发出哭诉,等待回应,等待失败。 再次发送,对面仍是死了一样安静。 景尧不死心,决定再等五分钟,还是无果。 景尧:“???” 不是,怎么他的王者搭子也不理他了? 今天是什么鬼日子? 一下失去两个聊天搭子,景尧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突如其来的空虚,甚至想给自己找个班上。 “突然想开学。”他说。 “……” 寝室里唰唰唰扭过来三颗脑袋,惊悚地看着他。 “你要干嘛?”李知音吓得差点走进对面防御塔,“你对着你的假期再说一遍。” 第30章 “不好意思,冲动了。”景尧恢复理智,按死这个念头。 人再伤心也不能这么伤害自己。 “要是一个人很难过应该怎么办?”他向室友虚心请教。 李知音正在抓紧最后几天假期打游戏,闻言不假思索,“打两把王者,然后你就会发现,你之前的心情其实挺好的,完全想不起来会难过,有效防抑郁,就是有狂躁的危险。” 景尧觉得有理。 这世界上不出宿舍就能享受的娱乐不多,自己把自己气到红温也算一种。 他上线先看了眼好友表,发现搭子并不在线,最后一个借口“在打游戏来不及回”,也没了。 “真是让人难过,果然,人还是只能靠自己。” 景尧摇摇头,沉痛不已,充满了痛彻心扉后的大彻大悟。 感叹完,他的视线慢慢移向了排位键,“那我就只能……自己单排啦,哼哼哼哼。” “小排位,我来了。”景尧的笑容逐渐猖狂,迫不及待点进排位页面。 大概是从前一直跟人双排——昨晚那把除外,昨晚那把大部分时间都不是他打的,而且也正是那把,让他意识到了自己技术和这个段位的不匹配。 做什么都有人兜底,无论局势烂成什么样,都有人力挽狂澜,让他对单排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畏惧。 畏惧之中又带着一点向往。 他毕竟是躺赢上去的。 而且这个游戏并不是那么友好,在游戏初期,他就遇到过不少喜欢嘴队友的人,而且是越菜越喜欢甩锅,好像不压力别人,他就挺不直他的背了一样。 但现在,不是他想,而是他的搭子不理他了,那就怪不得他了。 已经,别无选择。 景尧想,就打一把试试水,大不了输了补偿队友就好了。 当然,前提是队友不骂他。 “笼中鸟,何时飞。”景尧点下开始匹配,“现在就飞——” 看着崭新的四个队友,景尧紧张又期待。 他没敢抢中单,还是选了瑶。 锁定之前景尧刻意留了几秒,观察队友们的反应,如果有人不想要这个辅助,他还能换成张飞。 但队友们一声没吭,四楼对抗自觉补了个巨肉能抗伤还能开团的白起。 梦中情队友! 景尧心想,兄弟,你皮肤有了。 进去一看人家金字全皮,id旁边还顶了个流光溢彩的贵族十标志,景尧:“冒犯了。” 游戏出乎意料的顺利,景尧难得体会到团队作战的乐趣,第一次极限附身,用大招把队友救下来时,队友还给他点了个赞。 evenx(澜):辅助玩的不错。 evenx(澜):下把一起吗? 18美艳小妈(瑶):好呀好呀^0^ 景尧刚打完字,屏幕一暗,英雄阵亡倒在了地上。 对面的中路一塔下面,敌方射手百里守约收起大狙,发了个贱兮兮的笑。 十(百里守约):中路架狙打得好爽。 十(百里守约):尤其是瑶,一枪盾就破了,掉下来跟个小人机一样,嘿嘿嘿。 景尧:“?” 百里守约算是对面五个人中玩得最好的,其他人全是负战绩,只有他一个人战绩是正的,而且高达了9-2-4。 不过他们这边也没好到哪去,只有打野一个正战绩,其他人全被百里守约狙成了负的,就连他们家的坦克白起都不例外,百里守约装备已经成型了,站起来两个平a,再补上两枪,就是坦克都扛不住。 换而言之,这把游戏基本就是双方大爹的对决,看谁更能c。 僵持到了二十五分钟,百里守约一颗子弹抢走他们的龙王,对面立刻借着龙兵从中路推上高地,抱团推塔。 他们三人先后在百里守约的狙击枪下阵亡,眼看自家水晶即将爆炸,忽然,视野拉升,他们家打野先一步偷掉了对面水晶。 他们惊险地赢下了这把游戏。 景尧抹了把冷汗,屏幕正中跳出一个气泡。 对面百里守约给他点了个赞。 景尧回赞了一下,正要回房间,对面百里守约又抛过来一个组队邀请。 景尧之前答应了打野一起排,只能拒绝,很快,打野也发了邀请过来。 景尧进去一看,才发现房间里还挺热闹的,除了他和打野之外,对面的百里守约也在。 百里守约又发了个贱兮兮的笑,“刚刚中路架狙真的好爽,一枪打你们半血。” 景尧:“兄弟,你真的,好剑。” 百里守约笑得更欢了,“我开了哦。” 就这样连打了几把,在打野和百里守约的双重加持下,三人一路连赢。 到了十二点,打野撑不住了,跟他们加完好友很快下线。 十:还打吗兄弟? 18美艳小妈:打。但我俩一个百里守约一个瑶,一起排会不会不太好? 瑶作为辅助,得保护射手,但百里守约是一个喜欢在战场之外架狙的射手,攻击范围远远超过瑶的技能范围,瑶跟着他约等于挂机。 要是百里守约一直在后面不往前走,其他队友就得三打五。 他固然也能去跟其他队友,但其他队友未必会配合他,要是选出一个类似于兰陵王这种依靠隐身突袭的打野,再来一个打完一套就得走的妲己中单,以及埋头带线从不参团的李信,那他不就炸了吗? 十:其实我也可以打野,就是打得有点菜。 18美艳小妈:没关系,我也菜! 十:行,开了! - 隔壁,沈亦郴夜跑刚回到寝室。 他打开微信,熟悉的“接收中……”又开始转圈,等消息加载完全,满屏红点立刻跳出来。 他还真不是有意不回消息的。 至少微信不是。 他前脚和景尧冷战,后脚这个号也跟着无缘无故葬了,未免太明显,简直生怕景尧发现不了这俩是一个人。 而且他还欠着景尧一堆皮肤,显然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突然不理人。 想起白天的事,沈亦郴无意识把手机拎起来转了个圈。 他不觉得自己真的喜欢景尧,只是太过频繁的聊天产生的错觉。 这才是他真正想冷静一下的原因。 之前还只是他自己糊涂,还能放任自己一段时间,假装没这回事,现在景尧突然说这些话…… 沈亦郴无意掰弯一个直男,更无意去喜欢一个直男。 先让这暧昧的味道散一散也好。 不过还是换号先上线看一眼。 万一景尧还在等他…… 哦,景尧游戏开了。 沈亦郴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心情更复杂了。 他切了个隐身,点开观战。 景尧从没有关心过这些设置,观战是默认打开的。 沈亦郴撑着下颌,把游戏当电影看。 看景尧打完了一把,然后又开了一把。 “……这id?”沈亦郴把手机拿近了点,发现不是自己的错觉,打野和射手的id十分眼熟,正是景尧上一局排到的人。 退出去一看,景尧的头像后面,明晃晃标着房间人数:3/5 ——三排中。 看来不需要他景尧也能玩得很开心,沈亦郴把手机扣在桌子上,起身去洗漱。 睡觉之前,沈亦郴出去接了杯水,又洗了个衣服,上了个厕所。 他室友很迷惑,从仓鼠笼子前抬头:“沈哥,你是什么东西找不到了吗?” 走来走去半天了。 沈亦郴:“没有。” 他坐回桌子前,拿起手机,重新点开游戏,发现景尧名字后的3/5已经不见了。 变成了2/5。 他和人双排去了。 第24章 挺好的。 曾经的小青铜终于学会独立了,能在荣耀单排,还认识了新朋友。 沈亦郴按了按指节,把手机丢桌子上充电,抓着上铺的栏杆跃上了床。 过了两秒,又下去把手机拿了上来。 找到亲妈的聊天页面,沈亦郴一目十行看完了亲妈的抱怨。 封绾连跪了十来把,怨气冲天,聊天记录里全是战绩截图和她对队友的吐槽,最后对儿子发出了邀请,问他有空没,要不要来一场母子激情双排。 【c】:不来,刚解脱。 【王者荣耀真是给你脸了】:?疑似嫌弃我哈。 【c】:知道就好。 【王者荣耀真是给你脸了】:六百六十六,盐都不盐了,我查了你给人当继子那个号的战绩,你不也天天带个瑶双排? 【王者荣耀真是给你脸了】:孩子,谈恋爱不是什么大事,你当男同我也接受了,不必瞒着妈妈,妈妈很开明的。好了,现在告诉我,都是瑶,为什么带他不能顺便带我,大不了我们三排,我玩鲁班。 【c】:人家叫我老公,给他让蓝会叫哥哥,去泉水接人会给我比心,赢了会夸我,你呢? 第31章 【王者荣耀真是给你脸了】:我叫你孙子,会带惩击抢蓝,抢不到就回城嘲讽你,你要是打出傻逼操作还会亲切问候你爹。 【王者荣耀真是给你脸了】更改微信名为【养儿不如买皮肤】。 【养儿不如买皮肤】:气死我了,去睡了,你搞你的基去吧。 【c】:别睡。 【c】:陪我聊会儿。 【c】:妈。 【养儿不如买皮肤】:今天太阳从哪边出来的? 【养儿不如买皮肤】:让我猜猜,你被人甩了?哎哟这么棒,疑似十月第二个喜讯,真是喜大普奔,沈亦郴你也有今天。 【c】:手机信号差,切出去又收不到他的信息了,一直在微信也无聊,找你打发时间。 【养儿不如买皮肤】:??? 聊天页面跳出一条简短的语音,沈亦郴点开,听到自家亲妈优雅而字正腔圆的一个:“滚。” 沈亦郴眉眼间浮起点笑意,放松下来往后一靠,清瘦的脊背抵在墙壁上。 封绾女士给他发了三个白眼走了,大概是去找沈家另一位男士吐槽儿子去了。 微信又安静下来,沈亦郴退出去看了一眼,一条新消息都没有。 挺符合景尧的聊天习惯,跟谁聊就只跟谁聊,地毯式轰炸一样给对方发消息。 找到了新搭子,自然就不会再去管别人。 沈亦郴也懒得开游戏去看。 进游戏的加载很麻烦。 观战也很无聊,没什么好看的。 “上上上!他没技能了,哈哈哈妲己真好骗,一套技能全打空了。” “不好了孩子快跑,对面四个人!” “0-6了兄弟,不然我们把队友屏蔽了吧,我感觉他们要骂我们了。” 隔着一堵墙,隐隐约约能听见对面的声音。 沈亦郴白天才去过景尧寝室,自然知道他的床位。 说来也巧,两人的床位就隔了一堵墙。 难怪总觉得对面有点吵,原来是有延迟的环绕立体声。 那边景尧又打完了一把,回到房间开始复盘。 沈亦郴听到对面两个菜鸡就“为什么我0-6被举报了而你没有展开了讨论”,最后两人得出结论: 下把争取少送一个,这样就不会被扣分了。 景尧大言不惭:“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王者荣耀也有他的elo匹配机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命中注定的报应。就算不排到我,也会排到其他菜鸡,排到我难道不比其他人好吗?我菜了只会屏蔽队友,而其他人可就直接甩锅压力别人了,所以,这不是我的错!” 短短半天,完成了脸皮的史诗级进化。 沈亦郴听着又想笑。 景尧接着说:“不过咱们进步还是有的,你看,这不就从0-7进步到0-6了吗?已经很厉害了,咱们一起努力,很快就不会被举报了。” “加油!” 沈亦郴搭在膝盖上的手肘曲了下,收回来,撑起身。 没意思,沈亦郴决定睡了。 - 景尧又一次躺平在了峡谷地板上,眼看着战绩再一次奔着0-6去了,发出了叹息。 这位守约大兄弟说他会玩打野但是有点菜的时候,景尧还以为他在谦虚。 结果不是,他是真的菜。 穿着最帅的皮肤,挨着最毒的打,好在景尧自己也没好到哪去,大哥不说二哥,两个人抱头连跪。 景尧觉得这感觉还挺新鲜,他进这游戏来就是顺风顺水,一路连胜上来的,就算中间偶尔中断,也只不过是一两把的事。 况且,就算输了,也是队友太菜,坑得打野女娲补天也带不动,但输归输,他最后的战绩也还是光鲜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拿到5.0以下的评分。 不过游戏这玩意,输赢还在其次,在景尧看来,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一直躺赢也有点厌倦了,闭着眼睛乱打也能赢,毫无参与感,现在变成两个菜鸡一起挣扎着上分,不是精彩多了? 两人输了三把,眼看信誉分就要大残,守约兄弟痛定思痛,决定回归射手。 为了能名正言顺把辅助捆在身边,不让自己的发育路变成绝育路,他没有再玩百里守约,而是掏出了王者荣耀元老级别的射手代表之一,后羿。 后羿这英雄,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出了名的,不比百里守约名气小。 可惜景尧还没听过后羿的大名,毫无防备进了游戏。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自家射手开始了表演。 一分钟送出一血,两分钟开始刷打野红区,五分钟游走到蓝buff草丛,彻底接管野区,顺便还吃光了中路的兵线。 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他们一路在队友的问号中走到了上路,射手吃完对抗的兵线,开始进攻敌方野区。 十分钟,在队友普遍只有四五千的情况下,后羿的经济突破了一万大关。 战绩也来到了可怕的0-6。 景尧这次没玩瑶,玩了个明世隐,用链子牵着他溜完了整个地图,看得瞠目结舌。 室友都睡了,他也不好说话,改为了打字交流。 18美艳小妈(明世隐):兄弟,你真能行吗? 十(后羿):行的行的,保我,我能输出,我破晓马上出来的,对面打不过我的。 景尧信了他的邪。 其他三个队友早已阵亡,纷纷发起了投降,想着直接下一把。 奈何这两个家伙有两票否决权,直接拒绝了他们的投降。 景尧毕竟良心未泯,很有些忐忑不安,以至于熟悉的五杀播报跳出来的时候,他还愣了愣。 一句哥哥好棒差点就说出了口。 好在忍住了。 今天已经吓跑了一个,得管管这嘴。 两人在高地二打五,装备成型的后羿终于开始发力,一顿唰唰唰,成功拿下五杀,稍微抚平了队友的怨气。 紧接着,两人开始反攻。 三杀,四杀,超神! “终于又赢了!”景尧看了眼时间,在心里感叹,“居然已经四点了,真不容易啊。” 十:奸笑.jpg 十:说了能赢的,怎么样兄弟? 18美艳小妈:很棒!超级厉害!就是有点费双亲。 十:哈哈哈,他们小气的,还不给我吃,他们又没伤害吃了干嘛?给我吃,我能赢啊,我刚刚百分之六十输出。 18美艳小妈:666,还来吗? 十:来,今晚通宵,反正放假。 18美艳小妈:走起! 又是一局。 时间来到了四点半。 景尧琢磨着吃完早饭再睡算了,这个点外卖不给送,得再打两把。 十:开吗? 18美艳小妈:开! 凌晨五点。 十:帅不帅?看我这一把韩信,直接偷塔,对面得气炸了。 18美艳小妈:厉害厉害! 凌晨五点半。 十:兄弟咱们同心其利断金! 18美艳小妈:断金! 六点。 十:我看到曙光了,胜利就在前方! 18美艳小妈:冲! 话说得激情四射,实际上,景尧已经快睁不开眼了。 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他这作息都快乱成一锅粥了,虽说还扛得住,但也不能天天这样。 最后打完一把,两人终于鸣金收兵。 床帘外隐约透进来白光。景尧掀开帘子往外一看,阳台外雾霭蒙蒙,不过寝室里还是一片昏暗。 室友们都睡得很安详。 他还能听到对面床在翻身说梦话,景尧给做梦都在背雅思的室友点了个赞,打算下床去上个厕所。 他和室友是两头睡,梯子在他们中间,景尧蹑手蹑脚爬过去时,无可避免地路过了身旁的墙壁。 他歪头听了听。 嗯,隔壁也很静。 景尧当然也注意到了沈亦郴的床位,知道两人挨着。 但沈亦郴白天出去,也不知道晚上回来没,这么安静,就算回来,也该睡了吧? 一整个下午,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回,就连在线状态都直接改为了离线勿扰。 这人还真打算不理他了。 身下的床发出年久失修的嘎吱声,吓得景尧赶忙停下来。 这大半夜的,吓人。 手机嗡的一声。 在半明半暗的黎明寂静中,这一声格外明显。 景尧又手忙脚乱给它静音。 这大早上的谁给他发信息,难道说他吵到室友了? 景尧点开屏幕一看。 新信息一条接一条跳出来。 10:34 【c】:刚回宿舍,没注意看消息。 12:24 【c】:打完了吗? 2:03 【c】:还在打? 3:12 【c】:三点了。 3:45 【c】:我睡了,明天要打找我。 第32章 6:28 【c】:天快亮了,还不睡吗? 第25章 咦,五分钟前? 【橘子好恰】:还没睡吗哥哥,我都打完十几把了。 【c】:睡醒了。 景尧对着这个聊天记录,觉得自己可能是熬夜把脑浆熬干了,看不懂人话。 睡醒了,是指平均两个小时左右睡一觉,醒来给他发个消息? 算了,琢磨不透大佬的作息。 【橘子好恰】:昨晚这么晚才回寝室吗? 【c】:嗯,没看到消息。 【橘子好恰】:没事哒(*^▽^*)我自己也玩的很开心。 【橘子好恰】:我交到新朋友了! 他截了张双排的战绩图。 【橘子好恰】:看!我会玩张良了!真好玩! 【c】:嗯。 景尧习惯了他的冷淡,很高兴地跟他分享,“还有东皇和墨子,都超级好玩,墨子和百里守约绝配!” 【c】:你喜欢百里守约吗?我可以玩。 【橘子好恰】:不用了,我仔细想过了,跟你一起玩的话,就只会被你带飞,就算段位爬的再高,我的技术也不会进步,这样一来,以后就都离不开你,所以我决定,以后都不跟你玩啦。 【橘子好恰】:高不高兴哥哥?你刑满释放了!给你庆祝,撒花! 满屏烟花纷纷扬扬落下。 对面久久没有回复。 景尧利索地爬下床,就着稀薄的光满地找拖鞋。 上床的时候有多狂野,现在就有多狼狈。 “看我超级无敌长腿,给爷过!来!来……” “嗡——” 景尧差点被裤兜里的振动吓得一脚踩地上。 【c】:挺好的。 【c】:你很好。 景尧总感觉这话的语气怪怪的,非常不对劲,像是在说气话,但他又想不出来对方为什么要阴阳他? 这位c兄弟打从一开始,就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看得出来是迫于无奈。 平时讲话也总是,“无所谓,你和谁玩都可以”,“我们不是这种关系,你做什么都和我无关”,非常有距离感。 这会他把人放生了,不该高兴才对吗? 景尧带入了当年他爸妈离婚,他跟着他姐过了一段时间。 后来他姐忙于工作,把他送到他哥那里,那副成功嫁祸于人的笑容,他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他大哥的沉默也历历在目。 就像一个默默背负了一切的老实人,从妹妹手里接手了当时还在咬棒棒糖的景尧。 第二天景尧就在他衬衣上画了个乌龟。 不过景尧天生心大,生死之外无大事,话说清楚了就好,对方的反应半点没放在心上,跟他打了声招呼,就直奔阳台而去。 隔壁,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照亮了方寸之地。 沈亦郴靠着墙,手腕垂在身边,曲起的膝盖上,手机里再也没有了回复。 阳台上隐约能听到隔壁的动静,那毛毛躁躁的性子隔着声音都能听到。 昨晚听室友说,景尧睡了一下午,寝室里的几个人都担心得不得了。 他几次出门,走到隔壁寝室,敲门的手抬起又放下,回了自己寝室。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下了决心就不要犹豫,这是他父亲当年告诉他的话。 他也践行了很多年。 反而不如景尧。 再难过,睡个一下午,就成功恢复生龙活虎。 现在更是。 不需要他再去费心思,想怎么才能让两个号不被怀疑地淡出景尧的生活,景尧自己就找到了新的乐趣。 不知怎的,沈亦郴又切回了游戏页面。 景尧一向是个“事无不可对人言”的性子,凡是涉及隐私的设置一概没管。 这会儿,他的亲密关系页面就大大方方开着。 新出现的二级基友关系赫然排在第一位。 也是景尧唯一一个绑定了亲密关系的好友。 之前景尧故意整蛊他,把他id改成了这样子,怕他看不到,还特地申请了个亲密关系,提醒他去看。 不过那会他没有同意。 看到那个抽象的id,他想都没想就把页面关闭了。 而现在,那个申请还放在他邮箱里。 如果七天内没有处理,这个申请就会消失。 沈亦郴认真审视自己。 作为一个清醒认识到自己性取向,而且很难否认自己对景尧一点念头都没有的人,装作一无所知地去接触景尧,享受景尧毫无保留的亲近…… “…………” 沈亦郴自嘲地提了提嘴角。 景尧想破脑袋都不知道,他一次次靠过来的时候,自己在想什么。 就这样也好。 “想就这样算了?”当天下午,景尧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除了脑袋着实沉重以外,整个人满血复活,负面状态一扫而空,“做梦呢?” 跟他玩断崖式绝交。 “昨天算我过去没吵过这种架,没准备好,现在的我强的可怕,”景尧打哈欠,“隔壁的,你给我等着。” “你咕哝什么呢?”李知音从门外进来,“醒了?吃苹果吗,我刚买的。” 景尧从笼子里伸头,张嘴:“啊——” “没洗。”李知音把苹果塞他爪子里。 景尧接了果,捧在手里,礼尚往来:“喝奶茶吗?我请。” “不喝,”李知音委婉拒绝了,“这会儿来杯万里木兰,半夜我就得替父从军了。” 景尧很遗憾,只能独自品尝。 打开外卖软件之前,他习惯性先到个聊天软件巡视了一圈,发现微信多了一条转款记录。 【c】:[转账20000] 景尧:“?” 【c】:你之前给我买皮肤的钱。 【橘子好恰】:不用啊,算陪玩费,还有上分的钱,你也辛苦了一个多月,应得的。 他不玩零存整取那一套的。 而且,就算不算陪玩的钱,景尧把二后面的零数了一遍,确信了,两万,这比他给对方买的皮肤还要多好几千。 也就是说,对面这位哥,白陪他玩了一个月,还倒给他贴钱。 资本家都没这么干的。 景尧把钱给他退了。 可惜对方不买账,二话不说,把钱从支付宝给他转过来了。 这下不需要他点收款,钱自动到账。 还防着他转回去,发完就把他拉黑了。 景尧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极品打工人,真正的付费上班。 看不懂,真的看不懂。 作息诡异就算了,怎么形式也这么诡异? 不过他暂时没功夫和人纠结这个,他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 景尧精心挑选奶茶,就是付钱时遇到了点麻烦,支付宝自动扣了余额。 他不在支付宝存钱,余额里的钱还是“c”刚转过来的。 拿“c”的钱给沈亦郴买奶茶,还怪不好意思的。 但钱都扣了,奶茶店又不给退单,只能这样了。 下完单,景尧上网巡视一圈,终于找到了合心意的东西,戳开外卖软件的聊天功能,眼看小哥就快送到了,匆匆下楼,一边跟小哥交代,“你就这样,再这样。” 小哥:[截图]这是我跑这一单赚的钱。 小哥:对不起客人,三块钱买不了我的尊严。 敲碗我的饭呢:我再给你加十块。 小哥:中。 “请问是沈先生吗?您的奶茶到了,是给猪宝宝点的超级好喝翘jojio奶茶哦,喜不喜欢老公嗯?等老公出差回来狠狠地补偿你。一个人在学校要乖哦,好好学习,老公很快就回来了,哦对了,要记得藏好哦,不要让你男朋友发现老公。” 宿舍楼外,空地之上,身穿外卖制服的袋鼠小哥对着手机大声念道。 正值傍晚,宿舍楼前人流量正处于一天中的高峰期。 回宿舍的,拿外卖的,出门跑步的,小情侣依依惜别的,在这一刻,全都将目光投向了外卖小哥。 小哥昂首挺胸,头上的袋鼠耳朵跟着向后一晃。 “您快下来了吗?哦我亲爱的公主殿下,不用着急……什么,不要?鸭头,你是在玩火?拒绝了哥,你会后悔的!” 景尧跑累了,在台阶上坐下,守奶茶待沈亦郴。 旁边的小情侣已经快笑抽过去了,“救命,谁又在文艺复兴了,他还不如跳狼烟风沙口呢。” 景尧心说那更是加钱服务了,为了一个跟他断崖式绝交的男人,不值。 听了段脱口秀还想看歌舞,什么好事都让沈亦郴占了。 楼道里传来急促凌乱的脚步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沈亦郴也不知干嘛去了,额发湿润,下巴上都还在滴水,一贯低垂的凤眼撩起,进了大厅才放慢脚步。 他也算学院的名人了,刚入学就跟了导师,做什么项目不知道,但据说表现很好,况且还有他那张脸,表白墙都快挂烂了,这种校草级别的人物,就算是现实中,也会受到不少关注。 第33章 看到是他,不少人还惊讶了下。 沈亦郴拿了奶茶,在无数明里暗里憋笑的眼神里,走向台阶上看热闹的人。 “嗨,晚上好,好巧,又见面了。”景尧跟他打招呼。 “你很爱干净啊,景尧,”沈亦郴看着他仰起的脸,不动声色,“天天拿我的面子扫地? 景尧撑着下巴,满脸懵懂,“你在说什么啊陌生人,不对,我的前友哥,我都听不懂。” “手机。”沈亦郴朝他摊开手,索要罪证。 景尧立刻把手机贴身放好,防备道:“不给,只有我对象才能抽查我手机,你又不是。” “我要是你对象你就完了。”沈亦郴气到极点,反而平静了下来,“起来。” 景尧被他拎起来,带着往回走,楼道里人不多,越往上人越少。 没了人,景尧就更放肆了,他不以为然:“我完什么了?你歧视同性恋?” “怎么,你是吗?” “不是啊,”景尧说,“但也不是不能试试。” 沈亦郴怀疑自己的耳朵,“试什么?” “男同啊,”景尧顺口就吹了个牛逼,“反正我又不谈恋爱,我的性取向就和我的初吻一样,不重要,且不值钱……唔。” 他后颈贴上一只手,骨节修长,浸了凉水似的,贴着他的皮肤,冰得他一个激灵。 景尧愣了下:“你干……” 他剩下的话没能说出来,那只手虎口卡了他半张脸,强迫他抬起脸,指腹按上他的唇中心,那里有一块格外软嫩的嫩肉。 指腹用了点力,报复似的蹂躏着,生生把那一块揉成了胭脂红。 景尧汗毛都要竖起来了,颤栗沿着脊椎蔓延,偏偏躲不掉。 身上无端起了一层汗,沈亦郴问他:“还要大言不惭吗?” 近在咫尺,气息缠绕,景尧在台阶上踉跄了一步,快摔倒时被人拽了一把,整个人几乎都被带进了沈亦郴怀里。 他潜意识觉得这个距离不太对,但又忽略过去了。 男生勾肩搭背不是很正常吗? 景尧睫毛颤了颤,抑制不住抿了下唇,却刚好碰到对方的手指。 两人都静了一下。 要是放在以前,在这种紧绷的氛围下,以景尧察言观色的能力,早就跪了。 但是现在,在经历了“小妈身边被叫小妈”,这等究极社死事件之后,他的防御等级成功再上一个level。 他赌沈亦郴的枪里没有子弹。 沈亦郴还能比c更豁出去不要脸? 景尧咬了他一口,在他下意识收回手的间隙里,反问他:“那你还要跟我绝交吗?” 沈亦郴:“我没有要跟你绝交,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关系太近了,让你离我远点。” “你还想冷暴力我?沈亦郴,你这比绝交更过分了,我不同意!你真的很莫名其妙你知道吗?我们两个男生,关系哪里就太近了,我又没有让你帮我……” 唇上传来陌生的柔软触感,后颈的温度和男生手指融为一体。 眼前放大的脸近看都挑不出瑕疵,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他呆愣的模样。 景尧彻底傻眼了。 第26章 沈亦郴在他脸上用力掐了一把,把人推开,“你自找的。” 景尧没发生什么丢脸的腿软站不住的反应,就是脸有点红——太紧张忘了呼吸,憋的。 大脑宕机了不知道多久,他才艰难重启,“你……” “我什么?”沈亦郴说。 景尧说不出来。 他想指责这个人不要脸,怎么还有说亲人就亲人的,而且还不是亲脸。 他的左右脑在互搏,从小养成的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习惯告诉他,不能吃了这个闷亏,必须亲回去,让沈亦郴也试试被突袭的感觉。 但另一边又告诉他,不能冲动,冲动是魔鬼,是亲一次不够吗,还要再主动亲回去。 别说,沈亦郴亲太突然了,他还真没注意是什么感觉。 就算去回想,脑子也是一片空白。 景尧盯着沈亦郴刚刚亲过他的唇看了几秒,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是真的炸了,脑袋里轰的一声,热气都快从头顶蒸发出去了。 和脸上滚烫的温度相反,他一颗心拔凉。 根据热胀冷缩原理,景尧没被沈亦郴亲得站不稳,倒是被沉重的脑袋压得站不稳了,扶着墙慢慢蹲了下去,把自己蜷成了一个球,还圆润地滚了两圈,远离了沈亦郴,跑到墙角自闭去了。 但在沈亦郴眼里,景尧这个表现,就是想骂他忘了词,把自己气得七窍生烟,以至于脑子过热,更加不受控制,蹲下去自闭了。 害怕看到他更恶心,干脆把脸都埋进手里了。 沈亦郴眼神复杂。 “……这么恶心吗?” 楼道里的刮过的风又干又热,沾染了景尧体温的指尖却重新冷却下去。 沈亦郴别过了眼。 正如他说无所谓景尧和谁玩,所以景尧和别人玩他也没立场阻止,景尧自己说了不在意初吻和性取向,那个没立场指责他。 人总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口嗨也算。 景尧这个性格,说好听点叫没心没肺,说难听点,就是缺少社会的毒打,才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这顿毒打来的太迟,当头一棒,就给景尧打懵了。 裤腿被人拽了一下,沈亦郴低头,看到两根手指,有气无力挂在他腿上。 “?” “防止嫌疑人肇事逃逸。”景尧说。 他声音闷着,“天还没黑,你就刷牙?” “那你奶茶还喝不喝?我感觉我有点低血糖了,头好晕,你不喝给我。”说着伸手去盲抓。 “景尧,”沈亦郴弯腰看他,“你在这回味呢?” 景尧脸上的红潮蔓延到了耳后,后颈一片都是红的,色厉内荏骂他:“你再鬼扯,我这是复盘犯罪现场,你给我等着,等我复盘完,再找你算账。” “复盘到哪了?” “到你好端端要跟我绝交了。”景尧说,“你还没告诉我究竟为什么,我跟你说我想了一晚上都没想通,昨晚因为这事我都没睡着觉。” 他掏出手机,给沈亦郴看。 昨天一天没聊天,他俩的火花饿瘦了一圈,从三十天的大火花跌落成了七天的小火苗。 沈亦郴:“……” 这可真是天降一口大锅,景尧自己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没睡吗? 但也可能是景尧下午睡多了,才导致晚上睡不着,这确实是他的责任。 “为什么?”沈亦郴没想到他这时候了还在纠结这个,几乎要被景尧百折不挠的精神折服了,好笑道,“你跟我说你想抱我想粘着我,还想吸猫一样吸我,我想离你远点有什么不对?就好比我现在亲了你,你不想离我远远的?” “…………那我不是亏了?”景尧狐疑。 漫长的寂静。 “那你想怎么办?”沈亦郴匪夷所思,“亲回来?” “……”景尧可疑地迟疑了一下,但理智还是及时按死了他的危险念头,“怎么可能?” “那你说怎么办。” 景尧理了理自己的思绪,“这样,我们两个都挺变态,当然我们本质还是不太一样,我是想法变态,你是行为变态,但勉强算是扯平了,对吧?既然打平了,那我们彼此都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不要掺杂报复念头,理智下来认真思考。” “我不觉得我哪里变态。”沈亦郴说。 “你在不经别人同意的情况下夺走了别人的初吻。”景尧支棱起来,一针见血,“你不是,我是?” “……行,你继续说。” “头晕。”景尧重新委顿下去,下巴垫在臂弯里,可怜巴巴看着沈亦郴手里的奶茶。 沈亦郴把奶茶拆开,插好吸管递给他。 景尧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给大脑补充了养分,接着说:“既然我们谁也不欠谁,那我们不如忘掉这两天的不愉快,重新回到我们纯洁无暇的友谊之中?” “纯洁无暇的友谊?”沈亦郴重复。 “是的,”景尧振作精神,伸出了挽留友谊的小手,“怎么样,沈同学?” “哦,那你以后还跟我接吻吗?” “当然……不了。”虽然他是挺好奇的,亲的蜻蜓点水就是这点不好,亲了跟没亲一样。 但景尧是不会承认的。 他严肃道:“都说了是纯友谊了。” 沈亦郴没答,而是问他:“你真不觉得恶心?” “你很恶心吗?”景尧不理解,“老问这个干什么?” 沈亦郴沉默了下,景尧立刻误解了,他睁大眼,难以置信,“沈亦郴你是不是人?你强吻我还觉得恶心?你完了!我告诉你我们友尽了!” 友尽…… 一个陈年老梗从沈亦郴脑海里划过,他扯了扯唇。 景尧这个神奇物种在他心里的神奇程度再次刷新。 第34章 “我不恶心,怕你有心理阴影。”沈亦郴说,“就是关爱一下你,我的好朋友。” 景尧想说什么,又顿住了,把他往边上拽了拽,“你挡人家路了。” 沈亦郴这才注意到,楼梯下面又上来几个男生,臂弯里抱着篮球,一手拎着冰水,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主要是看沈亦郴举在景尧脸旁边的那杯奶茶,还有坐在台阶上、正伸脖子喝的景尧。嘴张成了o型,各个眼里燃烧着八卦的小火苗。 “哥们儿,你俩也太有节目了吧?还是说帅比的生活都这么精彩?”打头的男生噗嗤笑了出来。 想起楼下的那出表演,几个男生也都忍笑忍得脸都扭曲了。 “我还以为咱们宿舍楼要出命案了,结果是要出这个命案,还好还好。” 男生拍着胸口保证,“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祝久久。” 几个男生嬉笑打闹着离开了,留下楼梯里的两人,气氛沉重,宛如感情走到尽头,正在商量离婚协议的夫妻。 “最多明天,我俩就要成为学校里的知名给子了。”景尧沉重道。 沈亦郴无情地说:“你先点的奶茶。” “你先闹的绝交。”景尧道,“我不管,你要负责。” “好,我负责。”沈亦郴拿出手机,找到景尧,给自己续了个□□会员。 景尧:“?” 熄灭一天等级跌落的小火花重燃,恢复到三十天的大火花。 “。”修改好友备注为“火花的另一个父亲”。 “自觉点,以后谁要是没续上,就自己给腾讯上供。”沈亦郴说。 景尧麻木地看着他。 他看了沈亦郴两秒,低下头,把沈亦郴的备注改为了“那晚犯下的错”。 “起来了,回宿舍。”沈亦郴拿奶茶碰了碰他的脸。 “起不来,生活的大山压在我脆弱的肩膀……诶诶,等等!” 沈亦郴把奶茶收回袋子里,换了只手拎着,一手绕过景尧的肩,扣着他的腿,把人从地上“端”了起来。 景尧吓得差点掉下去,忙八爪鱼一样扒拉住沈亦郴肩膀,”你干嘛?” “送我被生活压垮了肩膀的朋友回宿舍。” 景尧姿势极度别扭,整个人被收在臂弯里,一点不敢挣扎,生怕不小心挣脱了,摔的可是自己的屁股。 他把自己缩成了一团,憋屈道:“你好歹换个姿势。” “马上到了,懒得换。”楼梯口不远就是景尧的宿舍,沈亦郴敲了门。 来开门的张昱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这是……怎么了?” 这怎么直直一个出去,团成一团被送回来了? 张昱想从他手中接过自家室友,奈何这两人黏得太紧,无处下手,只能眼睁睁看着沈亦郴登堂入室,把人放在景尧桌前的吊椅里,低声说了句“麻烦了”。 张昱目瞪口呆,“说得跟让我们照顾你坐月子一样,你是我室友吧,他还客气上了?你怎么了?大姨父来了?” “……你好银当,我腿麻了而已。” 腿麻了需要这样抱回来吗?张昱大为不解,“你腿麻会导致脸红?” “憋的,”景尧说,“别问,我压力大。” “来个红的解解压?”张昱从自己桌子上拿了瓶旺仔。 “特别大,”景尧强调,“红的压不住。” 张昱转悠了一圈,去隔壁桌顺了瓶ad钙,“那来瓶白的?” “不用,我喝奶茶就好。”景尧心累摆手。 “好吧。”张昱回去背单词去了。 景尧听了一会儿,问他:“你这是背雅思还是托福啊?准备出国?” 张昱:“不啊,我下学期准备转专业,绩点要求挺高的。” “转专业?你要转去哪?”景尧这才真的惊讶了。 他们这专业挺好的啊,就业前景不错,多少人想进来,张昱打算转走? “在这一行还是太吃经济和人脉了,处处都要和人打交道,我不算社恐,但一想到每天都要和那么多鬼精鬼精的人交流,就……挺累的,打算去个偏科研的专业。” 搞金融确实不容易,景尧欲言又止,试探着说:“不然你来我家?” 他是不继承家业,但不代表他什么都没有,他爸和他妈都是留了股份给他的,只是没有决策权而已。 两边的公司,还有他哥那边,都有的是操作余地,安插个人不是什么大事。 “再大的公司里面的位置都是有数的,你把我放进去,挤的就是别人的位置,”张昱说,“虽说有人脉不用是傻子,但还是算了,良心过不去。而且,最重要的还是不想天天和人勾心斗角,回头被人阴了,怎么进去的都不知道。” 景尧歪头看他,“那你就要走了呀。” 张昱在他头上呼噜了一把,“还有一年呢,再说走了也能联系啊。” “不过你怎么进的这专业?”他看景尧也不像是打算进这行的人啊。 学习积极性就别提,景尧能保证的只有自己的出勤率。 活泼和职场上的交往还是有本质区别。 景尧说:“你确定要问吗?” 张昱:“?说呗,还能怎么?” 景尧说:“我爸说我要是出国去艺术学院学钢琴,就自己要饭攒学费生活费,要是留在国内学金融,一个月给我一百万,毕业就送公司百分之五股份外带两套二环四合院。” 张昱:“……” “其实选了前一个也不至于要饭,他不给学费我妈还是会给的,我哥我姐偶尔也会给点零花钱,加起来一个月也能有个百来万,但一想到我会失去无数个一百万,还是心痛得不能呼吸,所以就来了。” “……”张昱木然拿出手机,在寝室群里呼叫其他人,“兄弟们,今晚谋杀目标确定,行动代号景小尧。” 景尧娇羞捂脸:“哒咩!” “天又晴了你又行了,我真服了。”张昱摇头,去洗衣服去了。 景尧洗完澡爬上床,裹在被子里,美滋滋看动漫。 隔壁,沈亦郴给亲妈转过去两万。 【c】:刚拿你支付宝转出去两万,还给你。 【绝世美女】:我还以为你孝顺了,结果是投案自首,你自己没支付宝吗,拿我的支付宝干嘛?还问我要验证码登录,我差点以为是电信诈骗诈到老娘头上来了。 【c】:谁知道呢?谁给我取的名字? 为了防止转错钱,支付宝转账可以看到部分名字。 别人也就算了,他这名字,一转过去,那跟自己脱自己马甲有什么区别? 虽然……现在也无所谓了。 再次婉拒了亲娘上分的邀请,沈亦郴给她转发了个“打游戏的十大危害”,“戒网瘾的十种方法”,“家长必须知道的十件事:第一件,要学会放手,不要过度干涉孩子的生活,让孩子学会展翅飞翔”,将封绾发来的六十秒语音删除,然后登了自己的号。 找到景尧之前发过来的亲密关系申请,点下同意。 页面立刻跳转,两颗紧紧挨在一起的粉红色心跳出来。 你们已成功绑定情侣关系。 第27章 夜色深了,景尧脸埋在被子里,昏昏欲睡。 手机歪倒在旁边,耳机里还在播放着他没看完的小说。 “一个年轻的魔法师,往往需要经过多年的训练,才能够熟练使用魔法,在他们学会这一切之前,还需要借助冗长的魔咒,就像这样——” “大魔法使挥起法杖,语调悠扬地吟诵,’风之精灵啊,请聆听我的召唤,让我们缔结牢不可破的契约吧,开!’” 半梦半醒间,耳机里的文字顺着声音入侵了景尧的大脑,迷迷糊糊中,好像就连自己也变成了一个老魔法师,正在教导新来的魔法师。 他听到自己说:“而一个成熟的魔法师,只需要这样——” 他在梦中振臂一挥:“兄弟,来!” 来了兄弟!有人在冥冥之中回应他。 但景尧总觉得哪里不对,“我后面顶着我的是刀子,对吗兄弟?” 对的兄弟。 对个屁啊!!! 景尧猛地惊醒,心率一下窜上一百二,瞬间的缺氧让他脑子一阵晕眩。 他坐起来,缩在床上一角,恍恍惚惚,眼前的手机光仿佛化作了大片弹幕,无数震惊体刷过: 点击就看点家男主和元素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震惊,点家男主和金手指直接竟然是这种关系!? 打住打住,人家是纯洁的兄弟情,才不是他做的这种……乱七八糟的梦。 都怪白天过得太狂野,晚上睡都睡不安生。 景尧深吸口气,抚平急促跳动的心脏。 小说是不能听了,他暂时不能直视兄弟这两个字,大半夜能进行的娱乐活动又十分有限,景尧决定打把游戏压压惊。 “!?” 19清冷继子同意了您的亲密关系申请,您和他已结为情侣!? 第35章 谁同意了他的什么?他和谁结为了什么? 这些字怎么能组成一句话呢? 他就是吓吓对方而已啊,顺便提醒一下对方,他把双方的id给改了。 怎么还就同意了呢? 而且对方不是昨天才摆出一副银货两讫、老死不相往来的嘴脸吗? 正好对方在线,景尧一个出击。 18美艳小妈:你在干嘛!? 要不是键盘太难用,景尧真想给他打上一百零八个感叹号。 19清冷继子:我昨天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就这样算了。 18美艳小妈:? 19清冷继子:我受不了你和别人玩,钱还你了,以后我们就是正常情侣关系了。 “?” 景尧怀疑自己是昼夜颠倒太过,把脑子颠出毛病了。 是他不认识字,还是对面这位该去挂个急诊看看脑子? 18美艳小妈:所以你觉得我们之前是不正常的情侣关系? 18美艳小妈:我们什么时候是的? 发过去一会儿,对面没有回复,反而是他微信震了震。 【c】:[截图]x66这些是你喊老公的。 【c】:[截图]x88这些是你喊哥哥的,你拿出去问,看谁觉得我们不是。 景尧:臣妾真是百口莫辩了。 【c】:[截图]还有你发给我的照片,你自己的腿,你总该认吧?别人会无缘无故发这种照片吗? “咳咳!”景尧差点让口水给呛了,抓过手机。 【橘子好恰】:这是你要的,你自己要的! 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啊! 【c】:我要你就给吗? 好有道理啊。景尧还真被震住了一瞬间,但很快反应过来,抓住重点反击。 【橘子好恰】:你不是直男吗? 那他给了有什么关系吗? 都是男生,谁没见过?都不用进澡堂去看,夏天这会,男生宿舍楼道里到处都是光着的腿。 【c】:我说了你就信? 景尧缓缓:“?” 【橘子好恰】:所以? 【c】:不是。 景尧这才是真的天塌了。 对面的性向一变,他的行为也要跟着变了,他回忆起自己天天叫人家老公的事,把手机啪地扣在脸上。 【橘子好恰】:骗子t0t 【c】:谁一上来就给别人发自己性取向?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橘子好恰】:所以你想怎么样? 【c】:听你叫老公叫久了,我已经习惯了,你跑去跟别人玩通宵,还和别人绑定亲密关系,我感觉像是在我头上戴帽子。 【橘子好恰】:你小学生吗? 【c】:总之你得负责。 【c】:游戏的事你不用担心,你说的问题很好解决,既然你不想接着躺赢了,我会让你得到充分的锻炼。 景尧当然知道,打得菜的人想装自己打的好很难,但打得好的人想演别人却很容易。 但他还是想挣扎一下。 【橘子好恰】:做你们这一行的,不应该很忌讳爱上客人吗? 【c】:也不是每个客人都会叫我老公的。 比如他前一个客人,平时叫他儿子,怒极了直接叫他大名。 这会儿还在试图骚扰他,谴责他重色轻妈,拿上分的钱想让他打国标,拉黑了。 景尧感觉自己上了条贼船。 还是下不来的那种。 他决定求助一下别人。 熟人不好开这个口,还是问问陌生人好了。 景尧在某吧求助,把前因后果一说,等着看兄弟们有没有什么办法。 1l:sf~ 2l:我就知道半夜不睡觉有热闹看,嘿嘿嘿嘿嘿嘿。 3l:又是男同,怎么这个世界到处都是男同? 4l:就是,烦死了,来个直男兄弟,我们一起谴责一下这些基佬,最好出去找酒店开个房间当面聊。 5l:是吗?那就来吧,决战到天明! …… 16l:楼上的男同全叉出去,在人家帖子里开银趴,要不要脸?让我来仔细捋一捋楼主的话,你的意思是,你在对方明确拒绝的情况下,缠着对方叫了人家一个月的老公,给人家发腿照,天天邀请人家跟你双排,蓝也给了,分也上了,就连钱都退给你了,现在人家说自己动心了,来找你负责,你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景尧:“嗯嗯嗯!” 18l:躺平任操吧,你自找的。 景尧:“……” “就没有别的体面一点的办法了吗?” 18l:你再叫两声老公,让他轻点,这样你还能站着下床。 景尧掀桌,这不是把他当傻子骗吗?他要是真的叫了,那还能轻得了?! 一晚上身心俱疲,他第二天起床时眼圈都是黑的。 寝室里难得还有两个人。 “早上好。”景尧有气无力打招呼。 室友:“早好,你怎么了?感冒了吗?” “不,我只是参与了一个对我而言事关重大影响深远的大项目,以至于有点心力交瘁。”景尧咕嘟喝水,爬去洗漱。 室友:“什么大项目?” “保卫我的性取向。”景尧用力放下杯子,掷地有声。 “啊?” 没管室友的懵逼,景尧听到门口有敲门声传来,逃避一样跑过去开门。 然后撞上了让自己做了一晚上噩梦的人。 沈亦郴上下打量他:“起这么早?” 景尧:“你怎么来了?” 沈亦郴:“吃早饭吗?” 景尧头脑还没反应过来,腿已经先回忆起了寝室到食堂的距离,对嘴发出了指示:“不吃。” “不饿?”沈亦郴挑眉。 景尧的肚子应和:“咕。” 被拽着下楼去食堂的路上,景尧的脑子被阳光一照,开始活动了,他看着沈亦郴身上的晨跑套装,白色运动背心,露出的肩颈线条流畅,手臂肌肉不算夸张,但能看出清晰的轮廓,运动短裤显得腿更长了。 嗯,清纯男大,活力满满。 他恋恋不舍地收回戳对方手臂肌肉的手指,“正常来说,你要是关心我,不该在跑步回来的路上买好了,直接带给我吗?” “那是我对象的待遇,你是吗?”沈亦郴没等他缩回去,攥住他手腕,“走快点,等会儿食堂人多了。” 不是,也不应该这样理直气壮奴役别人,自己说的自己认。 景尧认了。 但他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无声张大嘴,小小的脑袋里装满了大大的不解——给他带饭不应该,手牵手去食堂就是应该的了吗? 直接挣脱出来会不会很怪? 景尧纠结了一路,最后还是没有抽回来。 有个人在前面带路,不需要自己动脑子,就能找到路的感觉……也太好了。 景尧舒服到荡漾了。 这种闭着眼睛乱走也不会迷路的感觉,好有安全感。 哪怕他已经能找到这段路了,但这种大脑皮层的褶皱都被抚平了,拉展了,轻松得如同漫步在挪威的森林之中的感觉,还是太舒服了。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了景尧被安放在门边的桌子上,等沈亦郴去买早餐的时候。 他看着沈亦郴带着早餐回来,自然地在他旁边坐下,把豆浆放在他手边,又开始剥鸡蛋。 眼看对方要喂他嘴里来了,景尧忙阻止:“不用不用,除了找路以外,其他正常人类活动的能力我暂时还没有丧失。” 景尧捡起一颗水煮蛋,跟沈亦郴手里的蛋对碰了一下:“这是不是证明,我们的友情又前进了一大步?” 沈亦郴:“是啊。” 景尧开始畅想:“要是再前进两步,那你是不是就可以给我带饭了?” 沈亦郴:“何止,再前进两步,你都能跟我睡一张床了。” 景尧:“这个已经做过了啊。” 沈亦郴:“再睡一次。” 景尧:“咦?我家床那么舒服吗?我还以为我上次那么闹你,你会再也不想跟我睡一起了。不过沈亦郴,说起睡了,我昨晚……好像做了个梦。” 沈亦郴:“18以下的还是18岁以上的?” 景尧:“上。” 沈亦郴:“细说。” 景尧张口,又闭上了,含蓄地用一根手指在他大腿上点了点,“唔,就这个。” 沈亦郴:“就这?” “别就这了,不就亲了一次吗?我就梦到你了,我完了。”景尧把头磕在桌子上。 沈亦郴:“再亲一次。” 景尧震惊,倏地扭头看他。 “再来一次,说不定你就不会这么大惊小怪了。”沈亦郴显得格外平淡。 那副不过如此你见识太少的语气,让景尧越发茫然了:“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我追不上吗?” 从昨晚到现在,好像有原子弹在追着他炸,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没有片刻的安宁。 第36章 景尧小心:“我们的友情也不必进步得如此神速。” “也行,慢慢来。”沈亦郴也不勉强,抓过他的爪子给他擦手。 然后牵着他又出了食堂。 “你是回宿舍还是跟我一起去晨跑?”沈亦郴问。 景尧当然是选择不跟他跑了。 他思绪很乱,一晚上时间不足以重建他的世界观,需要一个人静静。 “好。”沈亦郴牵着他往宿舍走去。 景尧:“?你不是要晨跑?” “先送你回去。”沈亦郴说。 景尧踉跄了一下。 他以前跟室友开玩笑,说沈亦郴之所以跟他玩,大概是出于一些关爱智障儿童的爱心。 现在还真……一语成谶了。 寝室门在身后关上,景尧顾不得其他,又翻出昨夜求助的帖子,进行了补充。 “不好了兄弟们,先别管网上了,我现实也遇到事了,昨天不小心和好兄弟接了个吻,结果他今天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出门都要牵着我的手,我问他我昨晚做不和谐的梦梦到他了,结果他跟我说让我再跟他亲一次,他这是怎么了?在线等,急!” 很快迎来了回复。 140l:《不小心》 141l:反正我不会和好兄弟接吻。 142l:反正我和好兄弟接完吻不会做春梦。 …… 151l:花了十分钟爬完楼,恭喜楼主,你要有两个老公了。 第28章 瞎起哄。 景尧把脸揉成一团,感觉脑仁都在疼。 昨晚的事就够他头疼了,沈亦郴还来这么一出。 景尧不得不怀疑沈亦郴的动机和目的了。 但他还是不理解啊,身边出现男同这种小概率的事,能在短短一天内发生两次? 这种事有一还能有二? 身后靠着的门板传来震动,景尧拧开门,“谁啊?” “我啊。”门后出现李知音莫名其妙的脸,“我出去拿个外卖,怎么把门都给我关了?” “你什么时候出去的?”景尧懵圈。 他回来的时候,李知音不是还坐在凳子上吗? “就刚才啊,我当着你面出去的,你玩个手机是有多入迷?” 李知音坐回自己的位置,拆着外卖包装,扭头接着跟旁边的王予修聊他高中暗恋的女生。 “……你不知道,她当时往窗边一坐,半张脸都在发光,美绝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有天我俩一起在屋檐下躲雨,我心跳的老快了,可惜她现在有男朋友了,不然我说什么都要追她。” “你高中怎么不追?”王予修在吃他昨夜剩下的大鸡腿。 “配不上,追女生总要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吧?就我高中那模样,满脸麻子,怎么追啊?” “也是造孽,你俩还是同桌呢,当时离多近?现在……啧。” 景尧跟着听了一耳朵,搬了个小凳子过去,“张哥,你俩以前认识啊?” “不是啊。” “那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连人家是同桌都知道?”景尧纳闷。 李知音仰头靠在吊椅靠背上,“因为我已经在咱们寝室讲了三遍了,小同学,你究竟是有多不关心我们,每晚的宿舍夜间茶话会都不参与的吗,不团结同学可不好哦?” 景尧:“啊?” 有吗?他完全没记忆啊。 “放过他吧,他来咱们学校一个多月了,现在都还找不齐教学楼。”王予修笑得打鸣,“他上个周误入其他宿舍区,在人家宿舍楼下面打转了半个小时,差点没找到出来的门。就外面那条夜市街,都不用算那些小路,就那条最大的干道,你把他丢进去,我赌五毛钱,他绝对找不到回来的路。” 他懒洋洋伸手去拍景尧,“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网恋呢,整天抱着个手机傻笑。” 说着打了个哈欠,抓了两把头发,硬生生把凌乱抓成了狂野,接着和李知音聊某个教授的课去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景尧不由有点愧疚,他确实不太去观察身边的人,大事小事都一样,只要别人不主动和他说,就很少去注意。 像几个室友平时的动向,他就不太清楚,连对方加入了什么社团都不知道,只有在事后别人聊起来的时候才知道有这么个事。 别的小事就更别提了。 李知音是暗恋高中时的女同桌,而他,初高中同一个同桌,六年相识,人家私下里谈恋爱谈了六年,他都毫无知觉,还是毕业的时候,同桌主动和他说,他才知道。 但也就是知道有这么件事而已,景尧至今没有猜到他是和谁谈了。 这么多年来,除了自己主动去关心的事情,其他事情还真就流水一样从脑子里流出去了。 两个眼睛天生生来当装饰的。 现在更是。 家里进男同了都不知道! 景尧痛心疾首。 但天天盯着别人是真的累啊,别人谈不谈恋爱,私下里去做什么,又不关他的事,他无时无刻盯着别人干嘛呢? “还有心情想这些呢?搞得就跟手里麻烦都解决了一样……”景尧叹气。 他微信上还有贵宾一位,在等他的回复呢,他晾了人家一晚上还没回,晚上还能用困睡着了当借口,现在呢? 【c】:也不是每个客人都会叫我老公的。 “嘶……”景尧只觉得没眼看。 是,没错,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么神经。 浪得一时爽,爽完火葬场。他现在就得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景尧冥思苦想对策。 托着下巴想半天,想到最后,还是决定,先问清楚。 毕竟这事太突然了,说好的一拍两散,突然就杀他个回马枪,谁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呢? 网上不是还有那种真心话大冒险输了,让人去表白的段子吗? 感情这种事马虎不得。 【橘子好恰】:昨天说的事情,你是认真的吗? 对面几乎是秒回。 【c】:昨晚睡着了? 【橘子好恰】:没,在想怎么回复你,一直没想好就没回。 【c】:居然没找借口逃跑? 【橘子好恰】:我是那等没有担当的男人吗?[怒] 【橘子好恰】:不要小看一个男人的责任心啊混蛋! 【c】:是,认真的。 噗嗤,一盆冷水泼下,景尧刚燃起来的中二之魂熄灭了。 一同熄灭的,还有他的侥幸之心。 【橘子好恰】:朋友,你要知道,这个事情很严肃,我要是真的弯了,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c】:说说看。 【c】:我来解决。 【橘子好恰】:第一个,我要是个男同,那我以前随出去的份子钱就彻底收不回来了。 【橘子好恰】:我随了老多了,想起来我就心痛,这简直是我不想谈恋爱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c】:……我给你。 【橘子好恰】:?这有什么区别,不就是左口袋倒右口袋吗? 【c】:算了,先不谈这个,第二个呢? 【橘子好恰】:第二个…… 景尧面色凝重。 【橘子好恰】:我今年回家,除了没拿到奖学金之外,还得和我爹解释自己的性取向上突如其来的变化。 【橘子好恰】:地狱难度啊朋友!我爹会把我的乌萨奇吊成一排拿小皮鞭打的! 【c】:我陪你去。 景尧心说算了吧,他一个人回去也就是挨顿挤兑,要是带一个回去,估计得直接飞起来了。 【橘子好恰】:还有一个问题,我真的不喜欢男生,我就没有睡男生的欲望。 【c】:问题不大,你也可以被睡。 【橘子好恰】:……我在跟你聊正!经!的! 【c】:?首先,我确认是你先聊起睡不睡这个话题的,其次,这个话题哪里不正经? 【c】:你想到什么不正经的了? 【橘子好恰】:拉黑了。 【c】:我错了。 景尧舒服了。 【c】:所以呢,准备怎么对我负责? 景尧又哽住了。 他眉心蹙起,犹豫了很久,才一个拼音一个拼音地打字。 【橘子好恰】:我之前问你是不是认真的,就是在想这个。 【橘子好恰】:你要是开玩笑,报复我之前故意捉弄你,那我可以道歉,赔偿也行。 【橘子好恰】:但你要是认真的…… 王予修出门丢垃圾,看到靠在他们宿舍对面墙边的人,吓了一跳,“你怎么在……” 沈亦郴朝他摇了摇头。 王予修:“???” 他迷迷糊糊走了,拐弯之前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人还靠在自己寝室旁边的墙上,低头打字。 唇边似乎扬起了一道弧度。 【橘子好恰】:先谈着看?虽然我没谈过,也没打算谈,估计是不太会谈,但你要是真想,那就试试? 第37章 【橘子好恰】:不过先说好,我脾气不大好,非常差,我们之中要是有谁觉得不适合,那就结束,行吗? 【c】:可以。 【c】:我也提前说一点,你要是无理取闹故意搅和,不能算在不合适里。 【c】:那算你欠收拾。 景尧:“……什么人啊这是?” 还威胁上他了。 他是这种下作的人吗? 好吧,他是。 对方要是不说,景尧还真打算这么干。 不过,这也不能算他故意找茬,最多就是……咳,彻底放飞自己,不再压抑本性。 他也不是故意想要热暴力谁,就是抑制不住想要给别人分享,还喜欢逮着同一只羊薅。 一般人都受不了他,他也知道自己这种行为不好,很少跟人这么放肆,有时候分享瘾上来了,就去折磨自家人,他妈把他拉黑好几次了。 他就是这么个人,从小到大养成的性格,不打算为谁改变,也不觉得自己有伪装的必要,别人受得了就受,受不了就算了,早分早自由。 他不缺一个朋友,更不缺一个男朋友。 【橘子好恰】:行行行,我不故意找事,但你认识我也有一段时间了,应该知道,我的本性就是这个样子,我做自己,这种总不能算我挑事了吧? 【c】:不算。 【橘子好恰】:行。 你自己说的。 【橘子好恰】:分享链接x10/分享视频x20/分享图片x30/分享观后感及吐槽x10086 一条链接接一条链接,前一批发出去的图片还没加载完成,后一批就已经选定发送,景尧连字都不打了,直接改为了语音吐槽。 【橘子好恰】:舒服了。 【橘子好恰】:昨晚就想找个人发了,你非要跟我聊这些,搞得我整个人好沉重,都没心情去找人骚扰。 其实不只是没心情,他最近集中骚扰到两位,一位跟他表白,一个跟他接吻,好基友一下变真基,他实在下不去这个手。 景尧昨晚睡不着的时候,都在怀疑这是对面不想跟自己聊了使出的阴招了,就像“c”当初跟他说看看腿,试图把他吓退。 不得不说,这次比上次狠多了。 现在对方要是再让他发这种,他还真发不出去了。 【橘子好恰】:快快快,看完给我观后感,不要嗯哦省略号和问号这种哦,要真情实感。 【c】:……你清库存呢?拿我当垃圾箱? 【橘子好恰】:[兔子嗷呜啃你一大口] 【c】:怎么就只有表情包,老公呢? 【橘子好恰】:老公在这里[蟑螂锵锵秀肌肉][比心] 【橘子好恰】:老婆好啊么么哒=w= 【c】:? “哈哈哈哈哈。”景尧浪完就遁。 他窝在自己的吊椅里,下巴垫在膝盖上一个人乐了半天,喝了杯水,才稍稍冷静一点。 景尧转着水瓶,渐渐有了真实感。 世界变化太快,他竟然就这样……毫无心理负担地多了个男朋友? 啧。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心头大患终于解决了一个。 还剩下最后一个。 嗯……景尧用手遮着半个手机,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帖子—— 151l:花了十分钟爬完楼,恭喜楼主,你要有两个老公了。 你要有两个老公了…… 两个…… 这句话对他造成的冲击至今还形成回音,在他耳边不断回荡。 老公可以有。 两个不行。 这是人品问题。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伤身。 景尧不觉得自己就这样弯了,网恋嘛,隔着互联网,连对面是圆是扁都不知道,性别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只要不奔现,那就无所谓。 他也不觉得他们能走到奔现的那一步。 现实恋爱还分分合合脆弱得不行呢,隔着网络,还是这么个不靠谱的认识方法,说不定对面就是图个新鲜感,过两天就没兴趣了。 等到时候,两人就能和和气气地分开,好聚好散,就不算是他把人撩了又不负责。 很完美。 相比较之下,沈亦郴就成了这完美的发展之中,凸出来的一点。 “c”是个网友,沈亦郴却是个活人,看得见摸得着,会接吻,还会牵他的手,可怕得很。 人还住在隔壁。 “c”说收拾他,最多就是口头情趣,难不成还能顺着网线爬过来?而沈亦郴下个床就能过来敲他门了。 高下立现。 装傻只能应付一时,不是长久之计,景尧觉得自己还是得下定决心。 这决心下的不容易,他决定先找人壮壮胆。 【橘子好恰】:亲爱的,假如你有一个朋友。 【c】:? 【橘子好恰】:他同时和两个人暧昧,那他应该怎么办? 【c】:??这是你什么朋友。 【橘子好恰】:就是两个都喜欢他,但他觉得他不能脚踏两条船,该怎么做? 【c】:选一个喜欢的,跟对方说清楚。 【橘子好恰】:收到[ok] 一墙之隔的走廊上,沈亦郴看着皮完就跑,突然闪现回来,又假装在忙,已读不回跑了的人,眼底浮起笑意。 正打算进门逮人,q/q传来了新消息。 [那晚犯下的错]:沈同学,我仔细想了想,觉得我们的关系需要重新思考了。 [那晚犯下的错]:你说得对,养火花太暧昧了,不适合我们,会员费我转给你,火花以后就不养了。 [那晚犯下的错]:我有男朋友了,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沈亦郴:“?” 第29章 沈亦郴盯着自己的脚,看了很久,幻痛才消失。 王予修去找隔壁借了本书回来,一眼撞见他,只见这人笑也不笑了,之前还能摇摇头,现在是连他这个人都看不见了,就盯着自己脚下的地板,一动不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抓去无限流闯关去了。 他感觉更莫名其妙了,蹑手蹑脚关门,拇指往后一翘,“谁得罪隔壁的那个谁了吗?他在咱们寝室门口站一早上了,动都不动一下。” 嘴上说着谁,眼睛已经朝着景尧看过去了。 “尧和他关系比较好吧,他怎么了?”李知音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各种数据表格看得人眼花缭乱。 景尧听到人就在门外,被吓得往吊椅里缩了下,但一想自己宿舍还有这么多人,最重要的是学校宿舍门质量还行,□□凡他应该打不穿,又不怕了。 “绝交了。” “?”王予修靠在梯子上翻书,“小学生行为?还绝交。” 景尧默默反击:“我哪里小学生了?” 李知音潇洒击键,“绝交啊,我们成年人从来不说这个,都是一言不发就断了联系,大家默契地把对方拉黑,等到结婚的时候再拉出来,给对方发张请帖,狠赚一笔份子钱。” 被这样坑过好几次的景尧怒了,“你们这群肮脏的成年人,还我份子钱!” 王予修笑得忍不住,胡乱呼噜他头发,“别人就算了,你我是肯定要坑这一把的。” “就是,咱们景少大气,绝对会给咱们包个大红包。”李知音也笑起来。 “除非是你俩结,不然一人一只乌萨奇顶天了,多了没有。”景尧他的手从自己头上拿下去,他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了,等闲人不可摸也。 “那我要三米高的。”王予修也不在意,当即开始点菜,“拿来给我老婆垫背,早知道你要送,昨天我就不下单了。” 景尧歪着头,“这个可以送对象?” “可以啊,也不便宜了,都还是学生,要什么自行车?” 景尧受教了。 【橘子好恰】:你喜欢乌萨奇吗亲爱的?我给你送个超级大的! 完全天马行空跳跃式聊天,沈亦郴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回的不是很有兴致。 【c】:还好。 【橘子好恰】:你看你,又开始敷衍了,哦,嗯,好啊,还好,可以,随便,刚开始谈两个小时,你就变嘴脸了,呵,男人。 沈亦郴心说我现在没有破门而入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还想我多热情。 但凡他和“c”不是同一个人,那他们三的聊天记录要是拿给别人看,别人得多莫名其妙,比三角恋还奇葩。 网上的“c”坑了景尧,沈亦郴在老公和好友的双重buff之下,不打算继续维持这样的关系,以至于景尧惨遭断崖式绝交。 然后现实的沈亦郴又和景尧接了个吻,导致“c”莫名其妙转变了态度。 现在,景尧又因为“c”,打算和他划清关系了。 好一个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要不怕吓到人…… 沈亦郴克制地把脊背压回了墙壁上,冰凉的瓷砖透过薄薄的布料,坚硬硌着脊梁骨。 第38章 他可太清楚景尧现在的状态了,绝不是已经喜欢上了所谓的网友,最多也就是好奇。 景尧嘴上说得再肯定,一次次说自己不谈恋爱,但他这个年纪,还不至于修成灭情绝爱的境界,多少还是有些欲欲跃试。 当然也可能是闲得没事干,再不然就是舍不得这么一个天然的树洞, 反正无关情爱。 单纯仗着两个人隔着网线,他可以肆无忌惮。 典型的不见棺材不掉泪。 就像之前,景尧装的傻,一口咬定他们就是好朋友之间的正常相处,还搬出高中同学的例子来说服自己,真亲他一口他就老实了。 纵然当时真抱着把人吓退算了的心思,但景尧的反应实在让人玩味。 和当初两人刚认识时,沈亦郴直接承认自己就是喜欢男生,是他唯一有可能从景尧这里逃生的机会,而他错过了一样。 昨晚也是景尧唯一的机会。 但凡景尧有一点觉得恶心,他昨晚都不会收到“c”的消息。 会如他所愿,沈亦郴和“c”,都会远离他的生活。 可现在…… 【c】:对乌萨奇不太了解,就没有多说。老婆送的都喜欢。 信息发送三分钟,对面了无音讯。 果然,被吓跑了。 随便叫一声都能吓成这样,要是现在就把次元壁破了,景尧不连夜扛着火车跑才怪。 沈亦郴熟练地打开亲妈的支付宝,花了两分钟绑定自己的银行卡,往里充了三千,把景尧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转完钱再拉黑。 这下终于把人炸了出来。 【橘子好恰】:?你看不起富二代? 【橘子好恰】:[转账30000]给爹滚! 【c】:退回。 【橘子好恰】:你给我收款,或者支付宝放出来!不要逼我去找别人借支付宝! 【c】:那个号不是我的,你转了我收不到。 【橘子好恰】:?你用别人支付宝?好啊,你都不让我跟别人玩,结果你背地里跟别人共用一个支付宝! 【c】:我妈的,她让我帮她养小鸡偷能量。 【c】:你要是转了,就直接进她口袋了。 【c】:你自己想想这是什么行为。 景尧强撑。 【橘子好恰】:大不了就当提前给彩礼,怎么了? 【c】:咱们今天才在一起,不急着谈婚论嫁,乖。 就算知道对方在刻意气自己回避话题,景尧还是被气到了。 每次把话题往这种事情上引,然后又拍回来,好像是他迫不及待一样。 【c】:不是要给我送乌萨奇?可以先看看吗,我挑一个? 【橘子好恰】:给你都不错了,你还挑上了。 话虽如此,景尧还是翻出相册,挨个给他发家里乌萨奇的照片。 【橘子好恰】:这个是两米的,这个一米五,还有这个,特别大一只。 沈亦郴还以为景尧会发他家里的照片,谁知道竟然是娃娃的单独大头照。 上百个娃娃,居然一个一个地拍了…… 可怕的毅力。 照片还全是蓝底和红底,正式得能拿去当证件照了。 【c】:你拍的? 【橘子好恰】:我妹妹拍的,我们在家里搭了个影棚,拍了一下午呢。 【c】:耀祖妹妹? 【橘子好恰】:……你滚吧。 【c】:你最喜欢的是哪个?我就要那个。 【橘子好恰】:要我床上的啊?不给,贪婪的人类,你知道驯养一只乌萨奇要多久吗?其中又要经历多少的艰难困苦,你知道吗?你不知道! 沈亦郴心说难怪你家阿姨要趁你不在把你的乌萨奇洗了。 上次去景尧家就没在他床上看见,原来是夹着耳朵挂阳台上滴水去了。 景尧竟然没有鬼哭狼嚎。 该不会是因为有客人在,没完全放开吧? 【c】:可我就喜欢那个。 【c】:想老婆的时候可以看看。 【橘子好恰】:…… 景尧脸上烧成了番茄色,像是一锅烧开了的水,头顶噗地就漏了气。 【橘子好恰】:你离谱!!!居心不良,不给了! 沈亦郴欲言又止,其实他早就想说了,为什么每次景尧都能想到这种方向去?他说的话那么有歧义吗? 算了。 【c】:开玩笑的,不用给我送,我住学校,放不下。来玩游戏吗?过两天收假我可能有点忙,要和导师出差一个周。 【橘子好恰】:鲨鱼流口水.jpg你们的大学生活都好充实啊,我只想躺在宿舍浪费生命。 【c】:因为狠话已经说出去了,要是不努力,会被看笑话。 终于转向了正常话题,景尧不再浑身刺挠,好奇地发了个问号。 这好像还是“c”第一次跟他谈自己的事? 以前都是他在单方面输出,兴趣爱好,习惯,家里人……滔滔不绝,也不觉得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c”只是听着,却只字不谈自己的情况。 果然是“谈”了啊,千年河蚌精也学会了开口。 又是报备行程,又是敞开心扉。 前有他妈妈的支付宝,后有这个不知名的放狠话对象。 虽然连个具体的人名都没有,但比起从前,简直就是跨越式的进步。 “c”却没再细说。 【c】:上线。 【橘子好恰】::( 景尧爬上游戏,就见他之前加的那位百里兄已经开始了游戏,依然是和人三排。 “c”的组队邀请发了过来。 景尧进了房间。 19清冷继子:你那个朋友呢? 18美艳小妈:他开了。 之前绑定关系的时候,他就看过了,这人老海王了,亲密关系数量之多,一页都放不完。 他邀请景尧绑定基友的时候,景尧顺手就同意了,就是看中了他“海王”。 比起好友满天飞的,像“c”这种只有一个的才是最麻烦的。 “c”开了语音,“嗯,那我们也……” 话音未落,房间里多出了一个人。 小乔大王简笔画的头像,狂放派的id…… 【橘子好恰】:这位性感大猩猩是谁? 景尧在微信悄悄问。 【c】:…… “哈喽哈喽,开啊房主愣着干嘛呢?”低沉神秘总裁音通过房间组队麦传出来,语气活泼得和声线格格不入。 沈亦郴瞬间头更疼了。 【c】:不认识。 就要把人踢出去。 【美女今天也在大杀四方】:踢我我就曝光你周岁照。 沈亦郴手背蹦起青筋。 【c】:你怎么跑过来了? 【美女今天也在大杀四方】:我是你老娘,来看看你对象不行吗? 【美女今天也在大杀四方】:没想到吧,我专门找代练帮我把段位练上来了,哈哈哈。 【c】:别吓他。 用他爹的话来说,他妈就是个人来疯,人一多就开始激动,也就在外人面前还能勉强收住自己的性格。 在这一方面,景尧也不惶多让。 让这两个人碰在一起…… 【美女今天也在大杀四方】:包的包的,你看我连变声器都准备好了,他要是问你我是谁,你就说我是你前高中同桌,现身高一米八、八块腹肌、天凉王破霸道总裁——封总是也。 【c】:你的姓跟着你真是受委屈了。 他在这儿回了几句,另一边,景尧也给他发来了消息。 【橘子好恰】:???你怎么突然沉默了。 【c】:在无语,开了。 无语?景尧看着房间里的两人若有所思,尤其是这个新来的性感大猩猩。 果然是认识的朋友吗? 进了游戏,景尧想起沈亦郴说的,不会再带他无脑飞,心又往上提了提。 他现在才发现单排的好处,就算菜了,其他队友都是陌生人,丢脸也无所谓。 但现在,还有两个人在盯着他,压力一下子就上来了。 要不还是拿个瑶混吧? 先稳一手?看看这个新来的…… “三路?三楼?小妈妹子?等会儿直接选瑶妹,让一楼抢,跟我。”低沉性感总裁音在耳边回荡。 怎么回事?景尧有点懵。这是在跟他说话吗? 这个新来的大猩猩是在……勾搭他? “跟你?那不完了吗?”“c”不冷不热。 “怎么说话呢?”性感大猩猩怒了。 “你打开你的状态栏,看看你的q/q农场有没有给你来消息?” “你才菜死了!”性感大猩猩一怒之下,勾搭得更起劲了,“听到了吗瑶瑶,他自己能活,他不需要保护,我要!” 景尧挺为难。 听起来跟这位大猩猩,铁定要人头买一送一啊。 沈亦郴又不发力了,这么玩他们不得被骂穿了才怪。 第39章 封绾也烦。 烦儿子老捣乱。 她来半天了,一句话都还没能和儿子的男朋友说上。 沈亦郴还在这插嘴,她简直想买通腾讯给他禁言了。 【c】:你答应的不吓到他呢?你不觉得你有点太冒昧了吗? 【美女今天也在大杀四方】:我再不冒昧今天狗粮就能吃到撑了。再说了,我就想要个香香软软的瑶瑶保护,我有什么错? 【c】:行。 沈亦郴在一楼把瑶锁了。 18美艳小妈:? 性感大猩猩:? 沈亦郴给景尧发微信。 【c】:我跟你。 【c】:这样你就不会躺赢了。 景尧:“……” 一瞬间,山一样的压力压在了他肩膀上。 情侣玩游戏本来就容易被针对,还容易被人戴着有色眼镜看待,要是战绩还不好的话,被嘲讽的概率远比一个人单排要大。 尤其是“男方”,绝对被嘲得体无完肤。 沈亦郴要是还死保他…… 完了。 景尧惶恐。 “这技术还带什么妹?”“情侣狗滚出峡谷!”“服了,遇到你们真是我的辐气。” 一连串弹幕从眼前划过。 轮到他选英雄了。 景尧心如死灰,开了麦,有气无力,“我怎么办啊?” 【美女今天也在大杀四方】:声音好听耶,好年轻的小男生。 沈亦郴给她开了个免打扰,把人屏蔽了,“随便选,不然就选个操作简单的。” 景尧战战兢兢,最后锁下了峡谷中最不吃操作的英雄妲己。 那位大猩猩也选下了射手鲁班。 进了游戏,沈亦郴一眼没看蹦蹦跳跳去往发育路的鲁班,直接跟着妲己去了中路。 “先清线。”他把对面中路赶回来塔下,和法师清完第一波线。 景尧想去支援一下射手。 沈亦郴提醒他:“你兵线过二塔了,去支援她你的线就要没了。” 事关兵线,景尧扭头回去了。 沈亦郴去看了眼对面打野所在的位置,给鲁班发了个信号,让鲁班听天由命。 鲁班十分气愤,却无计可施,只能用二技能对着对面中路放了一发地图炮。 被打中的貂蝉原地停下。 天不佑我子辰(貂蝉):鲁班,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 “呵。”耳麦里传来一声冷笑。 鲁班做了个街舞翻滚的动作。 性感大猩猩(鲁班):来啊,我家妲己会保护我的! 你家妲己自身难保。景尧左躲右闪,但妲己就没有位移技能,打貂蝉这种灵活性在全游戏都排前列的法师刺客,还是太吃力了。 “别跟他对线,你的伤害太低了,打完一套就走,不要和他拉扯。” “看她的站位,把她和兵线一起打,你别和兵线站在一起,也别和你队友站在一起,离他们远点,人多了就是在帮她叠被动,人越多被动炸开伤害越高。” “不要放技能,她二技能有无敌帧,可以免疫伤害控制,平a她,把她二技能骗出来,等她放完二技能再控她。” “对,技能好了再上去打她一套,她技能有减速,出完圣杯冷却就满了,cd很短,别让她把你粘住。” 景尧呼吸都忘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喘气,“她不上当了,我不放二技能控她,她就不放二技能了。” “没事,打团的时候你和队友一起上,她忙不过来的,只要她放二技能你就控她。” 瑶升到了四级,把自己挂在妲己头上,“耐心。” 景尧:“哦。” 妲己带着瑶去蹲草。沈亦郴提醒他,“别蹲在这,对面射手和辅助抱团,你很难打死两个。” “还有我啊。”鲁班挤入草丛,“带我一个人头。” 沈亦郴:“你站出去当诱饵。” 鲁班:“?” “过分!”鲁班转向妲己,“宝儿,你评评理,这是人说的话吗——你别说话,我没有你这种不孝的儿子!” 沈亦郴:“…………” 【c】:你又说漏嘴了。 【美女今天也在大杀四方】:怪谁? 景尧却没怎么放在心上,男生之间互相称呼对方是不孝的儿子,这事太常见了。 他在思考“c”建议的可行性。 以鲁班身上自带的仇恨值,让他去当诱饵,显然是个合理的要求。 如果说百里守约和后羿这两个英雄,一个光瞄准不平a,一个吃野区不手软,吸引的是自家的仇恨值。 那鲁班这个英雄,吸引的无疑就是对面的仇恨值。 据不知名统计,王者峡谷一年死的鲁班能绕地球一圈。 沈亦郴:“你再对着对面对抗路开一炮,他们就能五个人来追你了。” 性感大猩猩痛定思痛,一步三回头:“好吧,那妲己宝宝要保护好我哦。” 景尧:“啊?” “我的这条命,就交给你了!”鲁班走出草丛,把自己暴露在敌方视野之下,同时打开二技能,向敌方发送自己的坐标,“妲己宝宝,一定要让我活着回来啊!” 莫名就燃起来了,景尧握拳,“……我、我会的!” “我真的去了!”鲁班捶地大哭。 “去吧,班!”妲己平a发送了一个小心心。 “triple kill!” 三杀。 妲己鲁班瑶排成一排躺在了地上。 沈亦郴:“我早说了,不能跟她吧。” 性感大猩猩:“不是你让我去诱敌的吗?我都做到了啊,一次勾引过来了五个,还不够吗?打不死是你的问题,你真的让我很失望,儿子。” 瑶——软辅中的软辅,缓缓给他扣了个问号。 经过刚才失败的配合,景尧从这位新来的大猩猩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二逼气息,出于同类惺惺相惜,忍不住朝她靠近了一步。 “就是,你指挥的,你负责。” “……”沈亦郴说,“行。” “?”封绾直接听笑了。 笑里三分凉薄,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 “六百六十六真是演都不演了。” 沈亦郴懒得理她。 大猩猩感叹:“曾几何时,我以为你是一个乖宝宝,可结果呢?我梦想中的儿子,是多么的活泼,开朗,亲人……” 景尧越听越耳熟,“那不是我吗?” “好像是诶,其实,我还希望我的儿子能多笑笑,不求他像太阳花一样烂漫,但至少也别整天板着个冰块脸。” 多笑笑?景尧:“啊,这不也是我吗?” 大猩猩一拍大腿,“最好长相再乖一点,那种白白净净的小男生最好了,不要年纪轻轻就板着一张脸,看起来七老八十的,好像要入土为安了一样。” 景尧:“这还是我啊!” “真的吗?”大猩猩感动了,“原来你才是我失散多年的——儿啊!” 景尧:“你还真叫上了啊?” 大猩猩:“……你两口子真的怪气人的,我不要跟你们玩了。” 景尧装傻充愣:“快来快来,班,这里有人头。” “来了!”大猩猩一个闪现出击。 “啊,终于打完一局了。”景尧伸了个懒腰。 性感大猩猩自称有事,和他们约了改天再玩,就退出了房间。 景尧活动肩颈,“刚刚那个到底是谁呀,你朋友吗,感觉和我性格还怪像……” “我妈。” 景尧:“……” 第30章 景尧认真发问:“我们这个进度条,是不是加载得有点太快了?” “她自己来的,”沈亦郴说,“上次你改我id的时候,她就在我旁边。” “咳咳咳!”景尧这下是真受到了惊吓。 他惊悚看向自己的手机,对着那个骚的没边的id,足足瞪视了20来秒。 一并随着记忆而来的,还有刚才局内险些促成的认亲画面。 他艰难地说:“孩子,这并不好笑,快告诉我,你是专门说来吓我的。” “可惜这是真的,然后她就顺藤摸瓜,追着我们的id过来了。”沈亦郴说。 王者荣耀的id里面可以隐藏特殊字符,只在输入的时候能看到,寻常直接隐藏在id之间,这样一来,别人搜索的时候就很难搜索到本人。 但奈何景尧并没有这样做。 还把id取得非常容易记忆。 沈亦郴安慰他:“想开一点,也不是只有你的id不堪入目。” 他们三个谁也别说谁。 放在一起三排,剩下两个队友都要怀疑一下自己,这是进了一个什么队伍。 景尧:“说的有理,还好还好,不然我们的分手就要提上流程了,我年轻的脊背背不动这样沉重的社死。” 沈亦郴:“……这么草率跟我提分手的后果,你就背得动了吗?” 景尧嘻嘻哈哈,不以为意,“那你又能怎么样呢,打我吗?” 第40章 沈亦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景尧摘下耳机,正打算起身去开个橙汁,忽然发现自己座位旁边有两片阴影,一左一右夹击着他。 李知音:“分手?” 王予修:“哇哦!” 景尧:“……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李知音:“在你高喊着‘畜牲韩信又偷袭我’的时候,战况太激烈了,忍不住过来围观了一下。” 王予修:“别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谈上的?” 景尧实话实说:“今天。” 他偷偷摸摸把手机盖在膝盖上,想假装这件事不存在。 心里怀着侥幸,想着他这两个室友都有轻微近视,这会没戴眼镜,说不定看不到他的i…… 李知音:“你骗鬼呢?谁谈恋爱第一天就知道打游戏?哪家女生这么不开眼看上了你?还有你这id,没有十年的奸情,人家能愿意陪你改?” ……d。 景尧心如死灰。 “18美艳小妈,19清冷继子,哎哟玩得好激烈,感情真好啊。”李知音摩拳擦掌,“是咱们学校的吗?有没有闺蜜什么的,什么时候介绍弟妹给我们认识认识?” 王予修:“就是就是,如实招来。” 景尧左躲右闪,竭力护着自己岌岌可危的节操,还是被捏得嘤嘤叫。 景尧后仰躲开,深吸口气,“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玩了,都是你们逼我的。其实我们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家里认证的娃娃亲,从幼儿园起就一直在一起了,只是那个时候年纪小,还没正式确定关系,只能保持这样朦胧的情感,现在我们都成年了,终于能够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所以,就在今天,我们在一起了,”他一手搭住一个好兄弟的肩膀,眼里闪动着诚挚的泪光,“祝福我们吧。” 李知音面无表情,指责王予修,“问问问,非要问,现在你高兴了。” 王予修双手抱在脑后,悠哉道:“高兴啊,室友谈恋爱我为什么不高兴?毕竟,我是有女朋友的,暗恋多年未果,只能看着女神和他人喜结良缘的人,是你。” 李知音:“……” 噼里啪啦,叮咚哐锵,战火熊熊燃烧,两人你锁我喉,我掏你鸟,霎时战成一团,锅碗瓢盆摔落一地。 景尧小心护着自己的杯子,弯着腰穿越火线,抵达了未被战火波及的阳台,重新戴上耳机。 “你可真够能编的。” 景尧不服气:“怎么就是编的了,这是我一个朋友的真实经历,他比我大几岁,过两天结婚,还准备请我去喝喜酒来着。” “又要亏出去一点份子钱了,还是说又打算拿乌萨齐卖身抵债?”沈亦郴轻笑。 “不亏,我不打算去。” “嗯?” “这畜牲害我亏了好大一笔钱,还想让我去给他送份子,做梦呢?”景尧哼了声。 “怎么?他给你当理财顾问了?” 沈亦郴想想这两个人雄心壮志杀入股市,结果灰头土脸彼此对望的模样,没笑的出来。 还好这人要结婚了。 “不是,大概就几年前,那会他成年,请我们出去玩,算是几个朋友间办的成人宴。我跟他不在一个学校,就是家里挨得近,他未婚妻和我家也没什么关系,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的未婚妻。你不知道,两个人那叫一个甜,对视一眼都能脸红的那种。” “听起来关系很好。” “废话,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家门对门,在学校桌子挨着桌子长大的关系,小学一起发过癫,初中一起流过浪,高中越狱去西藏,我们几个都在下注打赌,赌他们多少岁之前能结婚?为了赢,我还特地去问了,那孙子拍着胸口跟我保证,说年龄到了,立刻就结,一天都不会耽误,我真是信了他的邪。” 景尧至今说起来都还愤愤不平。 “所以你怎么输的?”沈亦郴没明白。 景尧今年十八,他朋友再怎么也不会比他大七八岁吧,四岁顶天了。也就是说,差不多也就是今年到婚龄。 怎么就输了?不是过两天结婚吗? “月份差的很多吗?” 景尧反而平淡下来,“哦,月份没差多久,他上个月刚过的二十二岁生日。” “那……” “但新娘不是那个人了。” 沈亦郴手一抖,咖啡差点没端稳。 “他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非要我去参加他的婚礼,我想了想,他这么执着,可能是因为他前女友的婚礼我去参加了,所以他就非要让我也去参加他的婚礼。” 景尧趴在阳台边上吹风,只觉得光有点刺眼。 “我还记得,他以前跟我说,他发现自己喜欢上前女友的那天,刚跑完体测一千米,瘫在地上像个死狗一样的喘气,他女朋友来看他笑话,扎着高马尾,撑着膝盖弯腰来看他,那个样子特别可爱,也就是那天他冲动的问他女朋友,要不要谈恋爱,然后两人就在一起了。” 景尧笑了一声,“这个呢,就叫爱情。” “那现在呢?” “现在叫畜牲,”景尧说,“只不过是参加了个夏令营,就那么一个月,他就能和别人接吻,还让他未婚妻当面撞见。上个月他过生日喝醉了,还说,他就是遇到了另一个让他觉得可爱的女孩子,而已。” 景尧微笑:“我恨他未婚妻心慈手软,真的,竟然就这么放过了他。” “听起来你比人家未婚妻还生气了。” “我生气,我当然生气,他未婚妻失去的是一个垃圾,而我失去的是我的钱!”景尧握拳。 沈亦郴沉默了一会,“那我还真是挺幸运的。” “幸运在我不是那个人渣?” “不,幸运在你都看到这些事情了,还信我,愿意跟我谈。” “相信爱情嘛。” “这样也信?” “当然信啊,为什么不信?我爸妈人均身价千亿,弹钢琴弹到演奏级,全国顶级名校就读,会八国语言,玩转街头滑板,我这么优秀的人,为什么不信,我输得起。” 景尧舒心地喝了口橙汁,“再说了,生活就是明天嘛。” 沈亦郴久久不语,只是提醒他:“你再说要掉马了。” “……”景尧改口,“其实我刚才都是吹牛的,你别信。” “你真会八国语言啊?”沈亦郴听他提起好几次了。 景尧唔了声,故作谦虚,“日常和金融行业的可以,比较高深专业的就不行了。” 沈亦郴:“很厉害了。” “我爹逼我学的,不关我的事,我的人生理想就是当一条咸鱼,等他们下班了回来帮我翻个身,我接着躺。” 沈亦郴嗯了声。 景尧搓了搓脸,“对了,你下个周要出去多久啊?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周到半个月。”沈亦郴有点担心,自己走这么久,景尧不会一个人在学校迷路吧? “好诶。”景尧却很高兴。 沈亦郴挑了下眉,“不准又跑去和别人玩游戏。” 景尧不高兴,“那我玩什么,一个人玩吗?好无聊。” “可以和我妈玩,你不是觉得你俩性格很像吗?” 景尧推辞:“那多不好……” “她很喜欢你的。” “可是,这样一来,等你回来了,我俩可能就不是一个段位的人了。”景尧还是说出了实话。 一个人打得菜不可怕,两个人打得菜也不可怕,但两个打的菜的人非要组队在一起,那就很吓人了。 匹配队友本就看天命,这下一次瘸了俩,别人还怎么玩? 沈亦郴沉吟,“这确实是个问题……” “那我……” “我抽时间帮你打回来,让她自己一个人掉。”沈亦郴愉快道,“这样我们还能双排,但她就不能和我们三排了。” 景尧噗:“阿姨不会生气吗?” “不会,最多阴阳我几年,而且她有什么立场生气?”沈亦郴恹恹地说,“以前她和我爸想过二人世界的时候,就让我家保姆带我去游乐园,我那时候才十岁,其它项目都玩不了,只能坐那个旋转木马,我永远也忘不了我在游乐园度过的无数个下午,我都快坐吐了。” “真是相侵相碍的一家人啊。”景尧感叹。 “等等,不对啊。”景尧忽然想起来,“那你之前为什么那么穷?” 这家里都能请保姆了,条件应该不差才对。 为什么两人刚认识的时候,这位“c”那么拮据? 能请得起保姆的家庭,会缺这点吗? 而且,就现在的情况来看,“c”的妈妈是没什么问题的,不像那种会苛刻自己儿子的人。 那就是……“c”的父亲? 他不给“c”钱? 景尧在心里猜测了无数个理由,家庭不幸,好赌的爸生病的妈上学的妹破碎的他……不对,那就是出轨的爸破碎的家私生子的弟弟? 第41章 以至于家里关系不和睦,家里有钱但是不愿给他出钱上大学? 越想越怜惜。 小可怜。 要不是自己还挺能赚,这得可怜成什么样? 景尧擦了把眼角。 听到“c”说:“我没苦硬吃。” “???” “我十二岁那年……唔,叛逆,跟人学赛车,我爹说我毛都没长齐,不给我钱,让我登破三轮。我跟我爹说,等我长大了读大学,让他不用给我钱,只需要给我买辆赛车,我立马自力更生。” “然后一个月前,我上了大学。” “我爹真没给我钱。” 他淡淡道:“还好小时候还有点脑子,说的是长大了,不然我当天就得饿死街头。” 景尧点评:“好一对犟驴父子。” 沈亦郴要笑不笑,“上大学前我妈打算给我偷偷塞点钱。我脑子一抽,跟她说不用,男人就是要说到做到。” “我爹说让我坚持。” “好的,有种哥。”景尧拜服了。不得不服,直接瑞思拜。 沈亦郴:“嗯?” 景尧改口:“不是,哥哥超棒,哥哥都能自己养自己了。” 他假心假意地安慰:“没事的,哥哥,我不干这种傻事,我可以养你。” “……” “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说出来了,其实我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倒也没有那么傻,也就一点点。”景尧找补。 “我们家没有那些……父子母子教条,也没有什么亲情孝心,”沈亦郴忍笑,“大家都是平等的,谁也别试图压制谁,谁也别惯着谁,我初中的时候我爹就跟我说,要么给他当儿子,接着当富二代,要么过了十八岁就自己吃自己,能活就活,活不下去了回家要口饭,他也不能真把我饿死。” “羡慕,我要是这么跟我妈说话,我妈脑壳都给我拧掉,我家几个女人,除了我小妈和我刚出生的妹妹,其他一个赛一个可怕。” 景尧艳羡不已。 “上次我妈还让我跟我妹比一比,开玩笑,我妹从小练散打拳击那些长大,以前我俩去玩攀缘,我还在下面说服自己,她就已经登顶了,我跟她打,那就是三七开。” “她三拳,你头七?” 景尧额头挂落一排黑线,磨了磨牙:“我不要面子的吗?” 沈亦郴忍笑。 “所以,”他清了清嗓子,“我说了这么多,不担心了吧?” 景尧摸脸,“我担心什么了?” “和我谈恋爱啊,我家里没阻力的,你带个包就能来。” 第31章 “我有阻力,不仅有阻力,我还有压力。”景尧抱头蹲下了。 “那你画个受力分析图给我看看,我想想怎么解决。”沈亦郴拿出学术态度。 景尧麻了:“我文科生。” 他喝了口橙汁,借汁消愁,“哥,咱们不这么急,行吗?” 不要再像个脱缰的野马一样,拖着他的进度条,一路往前狂奔了。 他脆弱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强烈的推背感,真的。 他不知道,沈亦郴本来的计划也是这样的。 慢慢来,不吓着他。 但计划这东西总是赶不上变化。 还是他妈突然窜出来这样的巨变。 交往第一天,谁受得了刚商量好谈恋爱,下一秒就直接见家长? 他不安慰一下,景尧保准脚底抹油,窜得比他妈还快。 “行。”沈亦郴说,“听你的。” 景尧脑子乱成一锅粥,下意识冒出来一句话。 所以,这还是个会停但不会哄的? 桥豆麻袋,他在想什么? 景尧把自己喝了个半饱,才把受惊惊出来的气哽了下去。 这一天,上上下下犹如过山车,景尧历经千帆,回头一看,发现才中午十二点。 正午的阳光把他脑子里的水蒸发的一干二净,只剩下纯粹的杂质。 他乱糟糟地想。 总比那些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往死里当畜牲的好。 不对,别想了。 都怪迟来的青春期,怪昨晚做的梦,更怪昨晚在楼梯间…… 景尧扶着墙走回了寝室。 虽然一天过得上上下下,把他像只小船一样,在大海的波浪之上不断颠簸,颠倒的头晕又眼花,但接下来一个周过的还算平顺。 最大的平顺就是,他见不到沈亦郴了。 景尧一个从来不关心别人动向的人,生平头一次在出门的时候,会下意识往隔壁门看一眼。 生怕和某个人迎面撞上。 发生了那么一件事,景尧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尴尬。 以至于他现在每次出门都小心翼翼,扫完雷才敢往外走。 但事情的发展出乎他意料的顺利。 哪怕两人不是一个系,但毕竟是一个学院,有不少课程都在同样的教学楼,可是整整一个周过去,他一次也没遇上沈亦郴。 巧合太过就不是巧合了,只是景尧不太好去问。 要是回头人家跟沈亦郴说起来……他这前脚把人拒绝,说得毫不留情,回头又黏黏糊糊打听人家的动向,打算跟人家暧昧不清,藕断丝连……这事听起来就不像人做的。 而且,万一是人家故意躲着他呢? 都这么努力了,他还非要撞上门去,那不是不识趣吗? 虽然失去一个朋友有些遗憾,但也只能这样了。 顺其自然吧。 至少这次是他甩的人家,不是人家甩的他,也算扯平了。 景尧拍拍额头,在自己旁边的空位上,把晾干了的乌萨奇摆得整整齐齐,顺手调整了一下耳机。 “抬头挺胸,立正了!” 耳机里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又在训你的兵?” 又到了周末,景尧回了校外自己的房子。 自从谈了这个恋爱,他跟人语音的频率直线上升,再留在宿舍就不好了。另外两位还好说,张昱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卷王,就连周末都要赶在六点钟早起去图书馆,晚上睡得挺早。 他这边一说话,搞不好就要打扰到人家。 在这一点上,景尧很有点羡慕隔壁寝室,四个全是夜猫子,玩仓鼠的玩仓鼠,打游戏的打游戏,阳台上背单词的背单词,不存在谁打扰谁的问题。 但现在这样的室友已经很不错了,景尧觉得自己要知足,自家室友自家宠,不要老去羡慕别人。 “不是兵,是我的崽,”景尧严肃纠正,“崽不教,父之过,整天缩成一团,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皱缩成一团废物棉花了,我得帮助它们保持优美的体态。” 床头趴着的狸花猫朝他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用屁股对着他。 景尧趁机在它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在狸花猫即将发飙的时候,猛地搂进怀里一通乱亲,忍无可忍的狸花猫挣脱他的束缚,三两下跳走了。 “你家猫又生气了?” 景尧拿粘毛器清理自己身上的猫毛,“是啊,太小气了它,我不就摸了它一把吗?竟然就冲我哈气,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满大街的小猫咪,有哪只是不被摸的?” 沈亦郴听笑了。 作为一个替猫受罪过的人,他表示一点都不同情。 “突然想吃学校食堂卖的烤饼了。”景尧拎起领口反复打量有没有残余的猫毛。 那烧饼他经常吃,整个食堂之中,就只有这一款,独得他心头好。 但这段时间他都没去食堂,就有段时间没吃到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来,很有点抓心挠肺。 人就是这样,想不起来的事就算了,一旦想起来,那是一分一秒都耽搁不得,必须要抓在手里才行。 “大半夜的,能想点阳间的东西吗?”沈亦郴单手在键盘上敲字,“你就是想要米其林三星餐馆刚从国外空运回来的食材,都还能让人给你送过来,结果你想要吃学校食堂。这大半夜的,我把别人叫起来给你做?还不如给我自己买张机票飞过来,亲自动手。” “那还是不必了,”景尧很冷静,“扰人睡眠不道德,而且也太累人了,不想这么辛苦你。” 更重要的是,对方要是真的来了,动的是哪个手就不好说了。 网恋就网恋,别闲着没事对他的线下左右试探。 就让一切都停在手机里。 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床尾再放一个,防御体系成功构建。 再调好空调温度,景尧缩回被子里,在三大包乌萨奇的包围下,就打算入睡了。 “我要睡了,”他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你也早点睡吧,晚安。” “手机记得充电。”沈亦郴提醒他。 上次两人连麦打游戏,打得晚了,景尧放下手机就睡。 沈亦郴在忙别的事,也没注意自己后台挂着这么个通话,结果就是一晚没挂电话。 第二天早上景尧的手机就关机了,要不是那天的课是早八,室友都在寝室,把他叫了起来,景尧恐怕就要喜提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旷课了。 第42章 倒也不是故意连麦睡觉什么的,那会儿他们的关系还没到这种程度。 景尧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自己病情又加重了。 他人在寝室,又不能说话,为什么非要挂着个耳机跟人打电话? 两人竟然就那么听对方的呼吸听睡着了。 还听上瘾了。 从那以后,沈亦郴每次都要提醒景尧注意手机电量。 景尧不情不愿地爬起来,裹着被子毛毛虫一样往前拱了拱,去床头上找充电线,“一边冲一边打能行吗,我怕它炸在我旁边。” “又在自己吓自己,对现代科技有点信心。”话是这么说,沈亦郴还是有点担心的,小概率又不是没有概率,“有备用机吗,好歹留个闹铃?” “没有,明天又不起床,没电了就没电了。”景尧满不在乎。 大周末的,又是在自己家,手机没电算个多大的事。 想通了这茬,他干脆也不找了,重新躺回去。 “我摘耳机了,硌得慌,你也早点休息,啊……” 最后这个啊化为了绵长的哈欠,景尧把手机放在旁边,调好音量,头一歪就睡死了过去。 也就错过了对面最后的那一句,“我后天就回来了……” 手机里只剩下轻浅的呼吸声,轻轻拂过耳畔。 时不时还伴随着某人半梦半醒的嘟囔,指责阿萨奇挤到他了,让人家走开。 沈亦郴无奈:“又没听见。” “景尧啊……” 景尧卷着被子翻了个身,啪嗒!把手搭在了乌萨奇身上,挪过去蹭了蹭。 在梦境和现实之间颠倒错乱的关头,他好像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声音还莫名熟悉。 但这怎么可能呢? 他停摆了大半的脑子迷迷糊糊地想,他在跟网恋男朋友打电话,对方又不知道他的真名,怎么可能叫他? 但这声音又实在太熟悉。 有点像是……沈亦郴? 景尧一下吓醒了。 额头冒出一层汗,他松开乌萨奇,翻了个身,浑身无力地平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怎么回事? 周一的大课堂陆陆续续坐满了人,刚放完周末,又是早上八点的课,许多人都打不起精神来,前排座位比平时少了不少人。 “那边那边。”张昱眼睛尖,很快看到一排连坐的空座位。 寝室四人集体朝着空座位移动。 他们起得有点晚了,像这种早上八点,宿舍四人难得不分散,可以一起去上的课,平常都靠着张昱生物钟起床,结果今天张昱的生物钟有点失灵。 出门的时候,宿舍楼门口一辆共享单车都没了,他们四个早饭都没吃,一路夺命狂奔,才终于赶上了。 虽然没有迟到,但四人到教室的时候还是晚了许多,没多少空座位了。 “真险,饿死我了。” “下次不能再起这么晚了。” 景尧打着哈欠走在最后,理所当然坐在了最外边,把书包放下,埋头掏书和平板。 “老师上堂课讲到哪了来着?”景尧问旁边的张昱。 张昱把自己的笔记本丢给他。 景尧放了个周末,把脑子都放没了,赶忙紧急回顾了下前情。 身后忽然安静了一下。 大概是传说中的气机牵引,景尧无意识地回了下头,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男生站在两排桌椅中间的过道上,清俊的五官和周围人简直不在一个图层里,在早上八点这样的时刻也依旧帅气逼人。 一周没见,对方的神情却平静得很。 反而是景尧cpu烧了。 沈亦郴?他教室不在这边啊。 还站他旁边。 难道是一个周过去,沈亦郴终于想起来要找他的麻烦了? 景尧推己及人,要是他遇到了这种事,肯定也不会就这样放过对方。 就是沈亦郴这个反射弧好像长了点。 刚过十八岁的男生手长腿长,清瘦指骨里好像捏了什么东西,冷淡地看着他。 “你……” 啪嗒—— 一盒牛奶放在了他桌子上。 一并放下的,还有他前几天叫着想吃的烤饼。 景尧盯着那盒牛奶,只觉得处理器在疯狂过热,完全无法分析这样的场景。 更让他指尖发麻的是。 沈亦郴放完东西也不走,就在他身后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坐、了、下、来! 景尧的脖子比半夜撞见鬼了还要僵硬,根本不敢回头去看。 但就在这种要命的时候,他的手机居然震了一下。 【c】:我回来了。 第32章 这种和前男友密会见面的时候,被现男友抓包的感觉是为什么? 景尧眼前一黑,努力说服自己,隔着网线隔着网线,没有摄像头在旁边照着他实时汇报给对方。 不要慌。 不是真的老公回家了,人家只是想说,自己手上的事情处理完了,现在已经不像上个周那么忙了…… 嗡嗡! ——对方申请和您语音通话。 景尧手一抖,手机沿着桌子边沿滑了下去,在光滑的地板上弹跳了两下,精准地……滑到了身后那人的座位旁。 “……!!!” 在这个时候,景尧宁可坐在自己后面的是鬼。 奈何事与愿违。 属于人类的第六感告诉他,沈亦郴正在看着自己座位边上的手机——感谢微信来电的时候,只能看到通话页面! “啊,我……” 通话挂断了。 耳机里传来“嘟、嘟……”声。 手机即将跳转到聊天记录页面。 景尧猛地转身,赶在沈亦郴之前,一把捞起地上的手机。 动作太过迅猛,额头擦过了后方的桌子边沿。 砰! 他撞在了一只手上。 闷闷的痛迟一秒才传来。 景尧惊讶地看着身后的人。 沈亦郴略微垂了垂眼,收回紧急之下覆在桌子边沿的手。 “怎么总是毛毛躁躁的?” 景尧耳膜还是嗡的,这一幕让他肾上腺素都被激发出来了,无意识润了润唇。 下一秒,他就僵住了。 沈亦郴轻飘飘的目光落在他唇上,那天昏暗楼道里的记忆瞬间涌了上来。 不是热情潮湿的唇齿纠缠,只是轻轻碰了一下,速度快得他都来不及感受,能回忆起来的,就只有扣在颈后的手,修长指节顶起他的下颌,还有混乱的呼吸。 太过滚烫,以至于那整整一天他的脑子都是半关机状态的。 景尧要崩溃了。 这是什么接吻后遗症吗? 理智君你振作一点,现在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吗? 还有这张嘴巴,闲着没事润什么润? 不要干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啊! 他眼睛艰难转动,“你……” “不吃吗?等会冷了。”沈亦郴说。 景尧这才有空去注意到自己桌子上孤零零的早餐。 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扎眼的烤饼。 “谢谢……你怎么知道……” “你不是有个进食堂必吃榜?”沈亦郴淡淡地说。 早中晚不同时间,只要景尧去食堂,就有几个固定的打卡点。 全是他百吃不厌的东西。 这个就是其中之一。 沈亦郴负责“接送”他一个来月,又不是景尧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早就记得一清二楚。 更何况,景尧这人天生分享欲旺盛,有什么说什么、从不遮掩自己喜好就算了,还生怕人家没看到似的,积极的给人家分享自己的喜好,强行拉着人家一起吃,一边吃一边大赞特赞,就是想不记得也难。 景尧有种被人隔空捏了把后脖颈,还拎起来抖了抖、把他家底都给抖了出去的错觉。 他恨自己太诚实。 都说成大事的人,不能让底下的人太过看清自己,喜好更是要真假参半着来,看来他注定不是干大事的人。 “还是想问我是怎么知道你没吃早饭的?”沈亦郴说,“你就睡在我隔壁,发现自己起晚了之后,起床动静有点大,我还没聋。那个点出门,你能去食堂?” 他眼睛抬了抬,“看来你从来没注意过我,难怪不知道。” ……还恨自己太过忽略周围的环境。 以至于现在想买点哑药让沈亦郴闭嘴,都不知道沈亦郴更喜欢哪个窗口的饭菜。 景尧含恨啃饼子。 “吃慢点,小心掉到衣服上。”沈亦郴提醒他。 “我又不是三岁了。” “哦,你微信好像还没回,刚刚有人给你打电话,不打算回吗?”沈亦郴好心提醒他。 “……!” 景尧差点把自己噎死。 沈亦郴微微侧了头,意味不明地望着他,“看来是个很重要的人。” 第43章 景尧一边小声“去去去”,一边点开屏幕去回消息。 【橘子好恰】:在上课!!!不要给我打电话,吓死我了qaq 【c】:只是上课吗? 【c】:我不说话,不影响你。 景尧选择性忽视了前面那句。 不说话?这是继连麦睡觉之后,还打算和他连麦上课? 这有什么好连的?都是大学生,自己的课上不够吗?还要来上他的。 【橘子好恰】:上课有什么好听的?就是讲课而已,人多还吵,不来。 最重要的是,万一一会老师点名点到他了,那他不是当场脱马甲吗? 对面有一会没回。 景尧心浮气躁,把聊天框拖到最上面,看着那个小圆圈加载更多的消息,又滑了回来,还是没看到回复。 手机里的人不回。 身后的人却迟迟不走。 眼看老师都进教室了,景尧往后靠了靠,小声说:“你还不回去上课吗?” 沈亦郴请的假还没到期,一个星期的课都旷过来了,反正都得补,不差这一节,很是平淡,“不去了,我来听听你们系的课。” 景尧:“?”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喜欢上他的课? 景尧不理解,也不打算追问,就这样结束话题最好,就把对方当成一个单纯的、然后老师学识、于是早上八点钟爬起来,专门来蹭一节课好学生好了。 “我室友说,你前几天老盯着他们?”沈亦郴指尖轻轻转着笔。 那是因为他这个周都没见到沈亦郴,想问问沈亦郴身边的人,他干嘛去了。 只是最后避嫌,没有真的问出来而已。 而且,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沈亦郴故意的。 景尧出寝室拖沓,每天上课从不缺席,但也从不着急,都是踩着点上课,只要有心,比他早出门十来分钟,就能完美避开他。 景尧走在路上又不怎么抬头,就算别人和他擦肩而过,只要不叫住他,他都看不见。 哪怕只隔了一个寝室,但见面的机会真没有那么多,沈亦郴那几个室友,景尧就至今记不住长什么模样。 只有沈亦郴…… 算起来,除了家里人和每天见面的室友之外,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快发现,有什么人不见了。 虽然最后装了自己没发现。 但饶是如此,他好几次朝着人家门口打量,欲言又止,看着人迟疑不决的模样,还是让别人尽收眼底。 ……估计还挺变态的。 景尧无比怀念从前的自己,两眼一闭就是自己过自己的,别说隔壁有个人七天不见,就是隔壁死了个人,他都未必能发现。 景尧硬是绷住了,“我觉得你室友的仓鼠很可爱,想借过来玩两天。” “还是别了吧,你家猫鼻子灵得很,回头你一身别鼠的味道回去,小心它不让你进门。” 沈亦郴这么个一本正经的人,有时候忽然来句“别鼠”,景尧还真挺难招架。 “其实不关这个的事,你身上没有鼠味它也这样。”景尧嘴比脑子快,“这个就叫神兽护主,你懂吗?” 沈亦郴听笑了。 景尧闭眼,想给自己嘴巴上个拉链。 服了,怎么又跟人聊起来了? 偏偏微信上的人还迟迟不回。 想聊的人不理他,不想聊的人说个没完,世界的参差就是如此。 景尧握着手机,都快把屏幕看穿了,还是等不到新的小气泡冒出,忍不住问。 【橘子好恰】:你干嘛呢? 【c】:在想,一个瞎子,什么时候才能睁眼看世界? 【橘子好恰】:这个我知道! “睁眼看世界”!景尧的dna直接动了,文科生之魂觉醒! 【橘子好恰】:根据我国的历史经验,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一个头脑清醒的人站出来,一声爆喝,振耳发聩,把沉睡的人从蒙昧的深渊叫醒,让他们不再自欺欺人! 【c】:有点道理。 【c】:但要是真聋了怎么办? 【橘子好恰】:糊涂!就算一时不能接受,但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啊!自欺欺人不可取! 【c】:是吗? 【c】:那再等一等好了。 【橘子好恰】:? ——等你再离不开我一点。 喜好,习惯,行踪,还有……你的身份,等你自愿想我坦诚的那天。 不再遮遮掩掩,一谈到现实就避如蛇蝎,想尽办法把话题扯开。 沈亦郴看着前方努力埋低的头,收起手机,趁着老师还在调整ppt,离开了教室。 景尧听到身后椅子收回的声音,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身旁传来幽幽的声音:“你吃独食。” 景尧:“别人送的。” “羡慕,”张昱说,“从前天天给你送到教室,现在你好不容易能找着路了,结果人家还能给你送饭,哪能找着这么贤惠的啊?也就是个男的,不然我就去追了。” “为什么不行呢?追女朋友就是你给人家送饭了,难不成你还等着人家给你送?”王予修沧桑地说,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了张昱建议,“手慢无啊。” “手快也无,人是咱尧尧的,早就人尽皆知了。” 张昱嘴巴合不拢了,“什么就人尽皆知了?” “你们不刷校园墙吗?”李知音忍笑,“还有咱们学校的八卦,你们是一个不听啊。” 景尧生出了股不祥的预感,“什么校园墙?” “你个当事人也不知道?”李知音惊讶。 景尧依稀、可能、大概……想起来一点,但他仍然抱着岌岌可危的希望,眼巴巴看着李知音。 李知音慈爱地抚摸了一把他的头,说:“就一个多星期以前,有人在校园网投稿,说看到咱们宿舍楼两大帅哥在楼道里接吻,那叫一个激情四射火花四溅。当然,你不是自愿的,是沈亦郴强吻了你,还把你腿都亲软了,最后是把你抱回去的。” 张昱想起来了,摸了摸自己脑袋,“好像沈亦郴是把你抱回来过来着,我还以为是你摔了站不起来,他出于好心才这么帮你,结果……” 景尧木木地看着他。 张昱及时收住了话音,但还是收不住笑,吭哧转过头去。 李知音说:“何止呢。” 他忍不住笑,“投稿的人说,他们路过的时候,你俩正在激烈的讨论,将来孩子跟谁姓……” 景尧:“……” 所以,那些人嘴上说着不会说出去,其实早就已经传遍了。 怕身边的人辐射不够,还要把他们投到校园墙上去,挂在全校人面前公开处刑。 不仅如此,还胡编乱造。 还……躲在一边偷看! 叔叔可以忍,婶婶都不能忍! “还有啊……”李知音悠悠补充。 景尧拳头硬了:“还有什么?” 李知音慢吞吞把手机亮在他面前,“就在刚才,沈亦郴给你送早饭,你俩梅开二度,又被人拍了。” 校园墙处理消息没有那么快,但传个□□空间和朋友圈是不需要排队也不需要等候的。 “喏,他在你桌子上放吃的的照片,还有你低头捡东西的时候,他帮你挡着桌子边的手……” 不止如此,还有景尧转过头去以后,沈亦郴一直望着他的照片。 整整两分钟,没有偏移过分毫。 李知音啧啧感叹,“真体贴啊,我看他手都被你撞红了,要不是他挡这一下,你刚才就该嗷的一声喊出来了。” 景尧抖着手往上滑。 拍照这人还算有点公德心,给他们的脸打了码,但就是这个称呼…… 景某和沈某…… 景尧眼前一阵又一阵的黑气。 这是什么皇帝的新码吗?只有聪明人才能看见? “看评论没?”李知音看他快要神志不清了,好心给景尧念出来,“下面有人在问,你俩冷战了一个周,这是终于想好你们孩子的名字了吗?” 第33章 景尧一整节课都听得恍恍惚惚,临下课才被一个惊雷震醒,“……期中考试?什么期中考试?” 张昱在旁边收书包。 下一节课在下午四点,接下来的时间可以自由活动,他准备去图书馆完成日常打卡。 “你开学的时候没听吗?这堂课是有期中考试的,分数占比还不低。” “开卷还是闭卷啊?”景尧惊恐。 “开卷。” 景尧松了口气。 “但书上没有。”张昱说,“我一早就找之前上过这堂课的学长打听过了,他们说,这老师出题非常刁钻,闭卷就考书上的,开卷考书上没有的,把书翻烂也没用。” 景尧:“……” 他需要一个猫猫抱头流泪的表情包。 平时不努力,考试泪两行。 “别怕,还有一个周,临时抱佛脚还来得及。”张昱拍肩鼓励。 第44章 出了教室,四人汇在人流中,挤挤攘攘朝楼下走去,等下了楼,就各奔东西。 去图书馆的去图书馆,去打球的打球,去忙社团工作的忙社团工作。 至于景尧,他打算回寝室。 期中考试带来的压力太大,他得回去躺一会儿。 景尧拖沓地坠在最后,等出了教学楼一看,果不其然,又没共享单车了。 要不是在学校里停车不方便,还有丢失的风险,他真想自己买一辆。 钱还是小事,就是被偷东西气人。 好在教学楼离宿舍不远,等会儿又没课,他可以慢慢走回去。 还能顺道捎杯奶茶。 景尧喝着奶茶,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 连续一个月的同进同出还是有些成果的,在沈亦郴把他的课表和教室背熟的同时,他也把沈亦郴的课表记了个七七八八。 没记错的话,沈亦郴今早上也只有一节课。就在上上个周,沈亦郴上完早上这节课,还特地去他们教室门口接他。 彼时男生抓着单肩包的带子,靠在下楼的拐角,身旁人流熙攘,却莫名显得格格不入。 景尧出教室一眼就看到了人,没来得及打招呼,对方就抬眼朝他在的方向看来。 隔着人潮,安静地看着他。 景尧那时全然没多想,兴高采烈朝他挥手,叫着对方的名字,突破了重重人墙,就扑了上去。 完全是看到了活体导航仪的兴奋。 现在想来……啧。 不仅如此…… 景尧严肃地猛吸了一口奶茶,继续检讨自己。 大概是天性爱热闹,为了不落到独自一个人回宿舍的下场,即便后来他能找到路了,也假装没这回事,继续赖着人家,天天跟人家一起去上课。 有的时候他没课,而沈亦郴有课,他还混入对方的教室,假模假样跟人家一起听课。 哪怕什么都没听进去,却乐此不疲。 沈亦郴记笔记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盯着人猛瞧,一边瞧一边在心里感叹这人长得真帅,下辈子他也要这么长…… 景尧一巴掌盖在自己脑门上:“嗐。” 看看他这都干的什么事? 往事不堪回首。 平时做事过于缺心眼,带来的就是事后回想起来时的无尽社死。 简直比复盘没吵赢的架还憋屈。 景尧心情沉重,步伐也越走越沉重。 旁边路过的学生大多成双成对,再不然就是以宿舍为单位的小团体,只有他一个形单影只。 景尧眼巴巴看着,只有羡慕的份。 不算上个周,他上一次从这里走过,还不是一个人。 短短一个周,就物是人非了。 见不到沈亦郴的时候还好,只需要心惊胆战,现在沈亦郴不“躲着”他了,提心吊胆全变成了复杂难言。 这会儿回宿舍,说不定又要碰到人。 景尧抬手给了自己一下,两根手指头拎着脸皮,把那块软肉拎起来半寸,晃了晃,察觉到疼了,才松开手。 “想什么呢景尧,正常点,没分手之前你就是有男朋友的人,少朝三暮四怀念这个、怀念那个的。” 教训完自己,他打开手机,“冤有头债有主,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能少吗?” 谁害的没人陪他一起回寝室了,谁就给他承担起责任来。 他把语音通话拨了出去。 “下课了?”对面很快传来应答。 景尧听到了椅子拖动的声音,对方似乎站了起来,找了个适合说话的地方,声音都变得空远起来。 难道是去阳台了? “嗯呐,”不过这事不重要,景尧竖起的耳朵又耷拉下来,无精打采,“在回宿舍的路上。” “上课上得这么累?” 不提还好,一说起这事,可把景尧的话匣子打开了。 “上课不累,就是心累,下个周期中考试,听说题目可难可难了,考完还不给成绩,直接跟期末一起算分,你说过不过分!” “这还不好吗?不给分的话,考完就当没这回事,直接准备期末好了。” 景尧更颓了,“万一期末也没考好呢?” “这么担心吗,平时上课到底有没有在听?”对面笑了声,“要是没把握,就只能抓紧复习了,不是还有一个周吗?” “哇你这个人,我还能不知道要好好复习吗?”景尧隔空指指点点,小声嘟囔,“我就是抱怨一下,你别给我上课啊。” 沈亦郴困惑:“不能这样说吗?那我该怎么回答你?” 别的还好说,这种事也帮不上忙啊,他总不能去给景尧传小抄,或者直接替考吧? 先不提他,就说景尧,景尧连旷课都不敢,还敢作弊? 身后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进门的人见到一个周没见到室友,颇为惊喜。 沈亦郴朝进门的室友浅浅颔首,指了指电话,见对方明白了,转身将阳台的门关上,隔绝了声音。 景尧冷酷道:“安静听着,我说什么你应什么,不准反驳,也不准逆着我说一些冰冷的、诸如‘谁让你不好好听课’这类的话。” “明白了。” “很好,那我们重来一次,”景尧满意道,“我说我下个周有考试,你应该怎么说?” “老婆辛苦了,加油。” “………………” 景尧差点把耳机一把扯下来,隔空扔进旁边的湖里。 他是幻听了吧? 绝对是听错了吧!? 景尧震惊在原地。 对面低低地笑了两声,“这段时间冷落我也没关系,你放心去考吧,家里我会照顾好的,不会让你操一点心。” “你刚刚叫我什么?”景尧灵魂归窍,难以置信地问,“你再叫一遍?” 倒不是想听。 主要是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想确认一下。 他不理解,怎么有人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喊出这种称呼? 虽说他也喊过对方老婆,但那是故意捉弄的情况下,还是用文字发送,和直接喊出来是两回事。 景尧握着手机,屏息以待。 对面却可疑地迟疑了下。 “?”刚刚不是叫的挺顺口的?景尧强压下羞耻,慢慢回过味来,挑了下眉,“你还知道不好意……” “老婆。” “…………” 救命。 景尧踢到了翘起的地板砖,一个踉跄,停在路边,看怪物一样看着手里的手机。 这手机有问题吧? 看来光扔一个耳机还不够,得把手机带耳机一起扔了。 他耳朵烧得滚烫,不用去摸都知道,绝对是红透了,“咳咳,你……你正经一点,马上入秋,不是开春,你别这样。” “不是你让我叫的吗?”短短几秒钟,对面竟然放松了下来,又恢复了那种散漫的、微带点笑意的语气,“没有反驳,没有教育你,这样也不行?” “不行,”景尧一口咬定,活像个专横独断的暴君,“你去给我听大悲咒,听十遍,清清心。” “可是我佛不渡非vip。” 景尧握拳,可恶!他真想直接跟对面说,用我的。 但问题是他也没有vip。 他不听歌,连软件都没下,而这会儿下软件显然来不及了。 因为对面已经烧起来了。 远水解不了近渴。 “我就是走着无聊,跟你打个电话,让你陪我聊聊天,现在倒好,你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得我差点一脚踩空掉湖里去,要是再来一句,我就得拐机动车道上去了。”景尧虚弱地说。 “看路,”对方说完,似乎想到了景尧刚才说的,不准教育他,于是补了一句不那么严肃的,“你死了我就变鳏夫了。” “不,你是寡夫。”景尧冷呵。 “好好好,你看路就行。”耳机里传来沉闷的轻笑,声音离得有点远,像是把听筒拿远了笑的。 景尧又说不出话来了。 真离谱,他也是矫情上了,教育他不行哄着也不行,怎么都不行。 景尧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就觉得烦,索性不想了,清了清嗓子,“我有没有告诉你,我走路很喜欢跟人聊天?” 没有,但沈亦郴看出来了。 他说:“你什么时候不喜欢跟人聊天吗?你刷个野还要即兴上演一出恶霸瑶强占纯情蓝buff,笑声猥琐得队友差点报警抓你。” “路过河道要放狠话,扬言要和暴君单挑。” “就连打个鸟,你都要来上一句‘可恶,即便只是一组会刷新的数据,可残血了也依旧不认命,不肯放弃攻击吗?你这家伙啊‘。” 景尧听得牙痒痒,磨牙道:“再说分手。” “我们不是已经领证了吗?情侣申请还是你主动、亲自给我发的。”耳机里的声音尾音上扬,刻意把亲自和主动这两个词的音节咬得很重。 第45章 景尧无情道:“那个啊?那个没用,分手了第一个解的就是它。” “我不同意。” “我直接删好友。”景尧又得意起来。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找到了办法,“等会儿你号给我,我给你设个二级密码。” 设置之后,删除亲密度高于一百的好友就需要输入二级密码,才能完成操作。 “做梦,”景尧眉飞色舞,“就算你设了又怎么样?我连□□号一起注销。” “那你可能要惨了。”对面慢条斯理。 “呵,威胁我?我又不怕,你能拿我怎么样?”景尧才不信这种威胁,“别说你做不了什么,就算你真的能怎么样——” 对面想说什么。 景尧轻飘飘道:“我还可以直接叫老公啊。” “…………” 半晌,对面传来一声咳嗽,“你刚刚说什么,阳台风有点大,我没听清。” “我说我回去就把你删了。”景尧说,“你要是没能在十分钟之内发现并且重新把我加回来,我还会去你王者营地骂你一顿。” “我不怎么看营地,你加我其他账号骂吧,别气到了自己。”对面忍不住笑。 景尧咬牙切齿,“那我不管,骂你还要挑软件吗,看不到照样骂。” 深呼吸了还是气,他不忿地说:“骂你你还这么积极?” 耳机里的笑意越发明显了,“亲爱的,骂人和撒娇我还是分得清的。” 景尧气得胸口起伏:“……你等着,我这就去祖安报班,连夜补习,等我学成归来,骂得你找不到方向。” “你这个手速不建议打lol。” 景尧:“……你完了,我说真的。” “到宿舍了吗?” 景尧回头,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拐了几条街了,远远能看到宿舍楼的一角。 “马上。”他心不在焉。 “所以刚刚你本来是想说什么?” 景尧愣了下,回忆了下两人的对话,才想起来,对方说的是刚才,他说他走路很喜欢和人说话那里,被对方岔过去了。 他眼皮往下一耷,懒洋洋地说:“现在想起来要问了?晚了。” “可我想听啊。” 你想听有什么用?景尧很想怼回去,但一想到这样做的结果,很可能是让两个人的聊天,再一次朝着不可挽回的方向狂奔,最后演化成斗槽大赛,他还是忍住了。 他可不是对面那等,连一丁点的吐槽都忍不住的男人。 “我说,”景尧停下等红灯,“和别人走在同一条路上,一边走一边聊天,会让我印象很深刻。” “我经常找不到路,就用这种办法来回忆,想想那天是谁和我走在一起,聊了些什么,当天的一些生活小事,或者看过的小说动漫这些,去拼凑记忆。” “时间久了,好像每一段路,都承载着和不同的人拥有的共同的记忆。” “刚才这条路就是,以后再从这里走,想起来的,大概就是你了。” 沈亦郴听得沉默了。 他回忆了一下学校里的路,景尧这会儿可能走的,不就是…… 景尧问:“怎么了?” “没什么……”沈亦郴叹气。 就是,他好像,又自己把自己给绿了一次。 第34章 景尧短暂地放松了下来,直到上楼。 “咳。”他蹑手蹑脚,试图不发出任何动静地从隔壁寝室门口路过。 奈何事与愿违,他整个人都快贴上墙去了,隔壁寝室门,还是在他提心吊胆的注视下,慢慢打开了。 一缕光从门后照出,在地上越拉越大。 门后缓缓探出半张脸。 男生手里提着仓鼠笼子,以一种更小心的姿势,从门里探出头,活像情报头子和手下接头一样,一触到景尧,全身就跟被电打了一样,立马把手背到身后,“靠!” 景尧也跟着一激灵。 看清了景尧的脸,男生放松下来,表情颇为滑稽,“不是,你……回个宿舍而已,贴着墙干嘛?我还以为是宿管上来秘密查房了。” 景尧比他还一言难尽,“你好意思说我?” 这货出个门,搞猥琐干嘛? 男生立马嘘嘘嘘,反手悄声关上门,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 一只焉了吧唧的仓鼠趴在笼子里,吃的肥滚滚的,就是没什么精神。 景尧“哦”了声,终于把脸对上了,“是你啊。” 上次沈亦郴的床被一只油光水滑的小耗子给糟蹋了,据他所说,那只爬在他鞋子上的耗子,就是他室友养的仓鼠。 景尧往笼子里瞅了一眼,“你这是要带你家小耗子去哪?” “我家宝宝最近老没精神,我打算趁着今天没课,带它去看看医生,这不是怕被宿管当场逮着了吗?” 男生唉声叹气。 景尧凑过去,隔着笼子,拨了拨仓鼠软绵绵的身体。 别说,不愧是当宠物培育的品种,这软软的毛发,是比他家彪哥要柔顺一些。 仓鼠看了他一眼,鼻子动了动,浑身抽搐了一下,愣是拖着病体爬起来,把自己挪得离他远了些。 男生看得挺稀奇,“我家仓鼠平时挺亲人的,怎么好像不太待见你?” 景尧睁着眼睛乱说,“怎么可能?像我这么帅的人,从来都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怎么可能有东西不喜欢我?它这是害羞,你懂什么?” “……我家孩子是男生。” 景尧不要脸,自吹自擂,“迂腐,狭隘,性别算什么,我男女通杀。” 男生无语半天,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行,您通杀去吧,我带它看病去了。” 他拎着笼子,鬼鬼祟祟朝外摸去,一边走一边侦察敌情。 景尧正感叹这是一颗搞情报的好苗子,一抬头,撞上一双平静的眼睛。 沈亦郴双手环胸靠在门边,不知看他看了多久。 景尧:“……” 吓人,这人走路都没声的吗? “你什么时候来的?”他选择性遗忘了这是人家宿舍门口,而他看到个人就兴奋,蹲在人家宿舍门口,就这一只小耗子聊了半天,还被人抓个正着的事实,倒打一把,“怎么都不吭声啊,站一旁偷听多不礼貌。” 与其反思自己,不如冤枉他人。景尧给自己的反应速度点了个赞。 沈亦郴:“没听多久,也就你说你男女通杀的时候。” 他又没开透视眼,能通过门板看到景尧路过的背影。 从听到景尧声音,到走出来,正好就听到这句话。 他眉梢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我比较好奇,你都知道你男女通杀了,怎么还敢让我上你的床?” 景尧:“……” 因为是最近才发现的,谢谢。 景尧撤回了一个点赞,顺便给自己记了一笔。 让你逮着个人就兴奋,连这是什么危险区域都忘了。 “其实,”他保持着蹲下来看仓鼠的姿势,抬头望着沈亦郴,深沉地说,“我是来帮我家彪哥交友的,它一只猫背井离乡,来到这猫生地不熟的地方,实在是太孤独了,我就想给它找个好朋友。” 嗯,他就是这么想的,就让他将话题逆转吧,开! “然后杀人全家?”沈亦郴问。 “……”真会聊天。 自家猫的战绩太过彪悍,半座山头无一活口,景尧抹了把脸,“好吧,我就是背着自家的猫出来偷腥的,怎么了?我摸的又不是你家的仓鼠。” 他若无其事站起身,拍拍手上粘上的鼠味,“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再见。” 沈亦郴也不拦,就平静地看着他佯装淡定,同手同脚朝隔壁走,宛如刚研发出来还没调教好的人工智障机器人,不太灵便地掏出钥匙,试图开锁。 奈何这人越急越对不准,对着锁孔尝试了半天,硬是没怼进去,肉眼可见的逐渐暴躁。 沈亦郴几乎都能听到景尧心里骂人的声音。 等他好不容易拧开锁,大喜过望,就要推门进去。 “‘我有男朋友了,我觉得,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沈亦郴嗓音寡淡。 景尧就跟被人当头拍了定身符一样,定住了。 这……是他拿来拒绝沈亦郴的话。 “前一天还不喜欢男生,假装什么都不懂,第二天就跟我说这种话,”沈亦郴偏了下头,望着他,“就算你看出了我喜欢你,想拒绝我,也不用找这种借口的。” 景尧很想当场掏手机拍他脸上,让他看看是不是借口。 但理智还是按住了自己。 网恋本来就不稳定,何况还是和他,现在到处宣扬,回头分了他怎么解释。 多丢人。 有的人能丢,但有的人不能。 薛定谔的面子也是面子。 “你怎么就知道我前一天不喜欢?”景尧说,“我骗你不行吗?” “哦,”沈亦郴慢吞吞道,“你的意思是,你知道你喜欢男生,然后跑到我宿舍里来,请我喝奶茶,借着这个机会就要摸我的腹肌,然后邀请我去你家,半强迫我跟你天天聊天续火花,我不同意就坐在我浴室外面看我洗澡,还跟我睡一张床?” 第46章 他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臂弯,“那我不得不怀疑,你那天晚上的梦游,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 沈亦郴笑了一声,“还有你的居心,现在看来,也得好好思考一下了。” 景尧忍气吞声,“你爱信不信。” 他又硬气起来,“你如果非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随你好了。” “就这样?”沈亦郴饶有兴致地打量他,“我还以为你又要跟我秀恩爱了。” 景尧:“我懒得。” “还是没东西可秀?”沈亦郴挑眉。 景尧好气,快要气死了,他现在不想拍手机了,就想把手里的门拍在对面这人脸上,“你管我啊,沈亦郴你好烦。” 沈亦郴好笑道:“你还气上了。” 毫不自知地在他身上乱摸,半夜梦游往人身上扑,他想拉开距离冷静一下,这人还能点个外卖在宿舍楼外面丢他的脸。 火上浇油还不算。 景尧就是再迟钝再笔直,也不该跟人接完吻还什么都察觉不了。 但这人就是能装傻充愣。 说要跟他继续做朋友,装作一无所知。 行啊。 有什么不行?看人装傻也挺有意思的。 他也挺想知道景尧能逃避现实到什么时候的。 结果刚把人放回去,景尧转头就给他来一句,我有男朋友了。 但凡不是……沈亦郴都不知道,自己得气成什么样。 不仅生气,还得想不通。 景尧自知理亏,心虚气短,但嘴上还是不能吃亏,“咱们绝交了,知道吗?绝交什么意思不用我告诉你吧。而且你摆出这个表情做什么,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天天说要跟我保持距离,我现在保持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我现在要回宿舍,闭嘴。” “回去跟你男朋友一起骂我?”沈亦郴似笑非笑,并不受他干扰。 “我才不聊你呢。”景尧翻了个白眼。 “嗯,也对,我猜你也不想让他知道我们之间做过的事。”沈亦郴点点头。 景尧磨了磨牙,“滚啊,我有什么好不让人知道的?” 不要说的好像他们在偷情好不好? 他不想说了,看沈亦郴这样子就不准备轻易放过他,他准备师夷长技以制夷。 当初沈亦郴冷暴力他,他现在就要冷回去。 这就叫一报还一报。 “就这样,不说了。”景尧光速闪现进门,不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反手一把怼上门,掏出手机,松了口气。 还好刚才发现电量不多,把电话挂了。 景尧把昨晚忘记充电的手机丢桌子上,插上电源,洗了盘水果,先把早餐钱通过q|q双倍转给沈亦郴,让他以后不用专门跑这一趟麻烦了,然后就熟门熟路点开了绿泡泡。 先发了百八十个感叹号表达自己的愤怒。 【橘子好恰】:你都不知道我刚才遇到了一个多气人的人! 对面秒回。 【c】:嗯? 【橘子好恰】:一个讨厌鬼! 景尧发出去,抿了抿唇,气消了些,把消息撤了回来。 【橘子好恰】:我说错了,你当没看见好了。 【c】:我看见了。 【橘子好恰】:你也好烦。 【橘子好恰】:我说的是我一个同学,人其实挺好的,就是…… 就是莫名其妙喜欢他,两人还莫名其妙接了个吻,搞得他很尴尬,偏偏对方就跟没事人一样,态度寻常,里面还带了些不掩饰的亲昵。 但这些话显然是不适合跟“男朋友”说的。 【c】:人好就行。 景尧坐直了,噼里啪啦打字。 【橘子好恰】:什么叫人好就行,听你这语气,你还挺喜欢他? 【c】:不是你说他挺好吗? 【橘子好恰】:那我要是说,如果他比你早一点跟我告白,说不定我就答应他,把你拒绝了呢?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景尧无意识把手机握紧,有点后悔说这种话了,这话总是不过脑子就说出去了也不行,都吃这么多亏了,就是记不住要改。 骨节都失了血色,才看到对面回复。 【c】:那也行。 【c】:我尊重你的决定,你觉得谁对你更好,可以自由地选择。 景尧脑子空白了一会儿,看着这行字,眉心一点一点蹙起,心里哽了根刺一样,就是不太舒服。 他思考了一会儿,打字速度慢下来。 【橘子好恰】:感觉你也不是特别喜欢我。 【c】:? 【c】:我还以为你会高兴。 【橘子好恰】:不太高兴,你说得我答不答应都行,好像可有可无一样。 【c】:我不是这个意思。 【c】:真的。 【橘子好恰】:你以前就这样,说起来之前你挺烦我的吧,我能感觉出来。你每次收到我消息的时候都挺无奈,不情不愿的感觉,我说要去跟别人玩,你高兴得都要上天了,恨不得写八百字小作文跟我撇清关系,就跟你现在这个语气特别像。 【c】:……什么时候的事? 【橘子好恰】:对我也没什么兴趣,一点都不好奇我,就连当初问我要照片都是为了摆脱我。 【c】:我错了。 【c】:照片我存了。 “c”撤回了一条消息。 【c】:我改。 景尧歪头看了半天,忽然问。 【橘子好恰】:你有八块腹肌吗? 话题变得飞快,更快的是车速,好在对面已经习惯了他东一榔头西一棒的聊天风格。 【c】:有。 【橘子好恰】:无图无真相。 【c】:? 【橘子好恰】:你真的不好奇吗? 【c】:好奇什么? 【橘子好恰】:我。 景尧窝在吊椅里,把自己蜷得更紧了,下巴放在膝盖上,也不开灯,就着阳台照进来的一点稀薄光线,望着手机。 【橘子好恰】:你都不想知道我长什么样吗? 【c】:认真的? 沈亦郴看到这条消息怔了下。 他没记错的话,就在两个小时前,景尧还非常抗拒这件事。 两个小时,一百二十分钟,七千两百秒。 景尧的进度条这么光滑的吗?一点阻力都没有?随便一推就框框往前滑这么多? 【橘子好恰】:嗯啊,我贼好看我跟你说,你等我找找,我记得我存了一张超级超级帅的照片。 “…………” 这句话依稀、仿佛、好像,在什么时候听到过。 沈亦郴想起来了,在景尧家里。 他给景尧做饭的时候,景尧就蹲在他旁边,光明正大的拍他,扬言将来要拿他的照片去网恋。 这就很巧了不是? 搞半天不是真的准备跟他坦白,而是打算给他自己牵红线啊。 沈亦郴好整以暇,等着接收自己的照片。 足足两分钟,景尧才把照片找出来,沈亦郴随意一扫,愣住了。 照片上的人眼睛弯成月牙,靠坐在落地窗边的地毯上,背后大片泳池,在夜晚的灯光下闪着细碎的波光。落地窗的窗帘在他脚边柔软堆积,像是舞台的幕布。 景尧发的是他自己的照片。 第35章 沈亦郴一眼认出了他身后的建筑。 不就是当初景尧发那条“我不要很多钱,我要很多的爱”的朋友圈时候配图的背景。 还有景尧发给他的照片,松软垂落在地毯上的被子,一路向外延伸,隐约可见阳台之外的景色。 也是景尧的家。 指腹按上屏幕,隔着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光,好像也碰到了照片里放松歪倒在墙角边,笑得愉悦而惬意的人。 另一边,景尧津津有味地欣赏自己的美照。 那天装完可怜之后一抬头,从落地窗里看到了自己美丽的倒影,没忍住,顺便拍了个百八十张,本来打算自己存着,没想到还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过于沉迷,好一会儿才艰难回神。 啊,冲动了。 果然,冲动是魔鬼,一时情绪上头做出的决定要不得。 但…… 发都发了。 又因为他刚才欣赏太久,连撤回的时间都错过了,就算后悔,也无可挽回。 景尧选择认命。 本来也是,多大个事呢?世界这么大,加起来接近百亿的人口,就算知道他长什么样又怎么样呢? 大不了假装是网图。 【橘子好恰】:怎么不说话?被惊呆了说不出来? 【橘子好恰】:还是又在存图? 这就是在拿对方刚才说漏嘴的话来刻意调侃人了。 照片不能白发,男朋友也不能白交,必须调戏一把。 景尧摸了个苹果,咔嚓啃了口,嚼着等对面反应,很有点期待。 【c】:这是压缩过的?放大了不太清晰。 第47章 景尧缓缓:“?” 【c】:有原图吗? 景尧服了,甘拜下风。 骚不过。 反正都发了,有一就有二,景尧无所谓了,把剩下几张角度没那么好的一并打包发了过去,还特地照顾了一下对方的要求,把原图勾选上了。 【橘子好恰】:怎么样? 【c】:好看。 【c】:你等我找找? 相比较于景尧,沈亦郴才是真的一点“存货”都没有。 他从来不自拍,仅有的几张照片全在他妈那里,没一张能看的。 他妈致力于拿他们父子做表情包,拍出来的照片一张比一张丑,十张里面有八张在翻白眼,根本不能见人。 这会儿景尧来了个突袭,沈亦郴毫无准备,正揉着额角思索,考虑要不要上网找个自拍教程。 沈亦郴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感觉景尧点的全糖奶茶没能化作脂肪,反而后知后觉在他心里泛起甜味。 他很久没这么手足无措过了。 实在太快了,他还打算铺垫一下。 谁想到景尧到处乱窜,想一出是一出,以至于进度条突然拉了一大步…… 这就要坦白了吗? 沈亦郴指尖用了点力,压下唇角,脑子里跑过无数想法。 可惜,他的想法还没来得及付诸实践,景尧先一步拒绝了。 【橘子好恰】:找什么?你的照片?啊别。 【橘子好恰】:别给我看,我自己会脑补。 【橘子好恰】:[惊恐][惊恐][惊恐] 【c】:? 【橘子好恰】:只要别给我发照片,什么都好说,游戏最帅的英雄长什么样你什么样,我不想知道,对你没那么大好奇心,谢谢[爱心] 景尧强烈抗拒这种事。 他对一个“网恋男友”的长相不抱一点希望,也没有任何期待,欣赏自己就够了,不用发出来吓他。 虽然他通过对方平时聊天时漏出来的消息,知道对方大概的年龄,但这有什么用呢? 要知道,男大学生,和大学男生,可是两个物种。 就算对方保证也没用。 自信心过剩的男的还少吗?他就是男的,他可太知道有些人对自我的认知能力有多差,优越感又有多可怕了。 【c】:…… 【c】::) 景尧知道自己这话很伤人自尊,但伤别人这方面的尊严,总好过伤自己眼睛。 ……以及良心。 要是对方真的长得天怒人怨,他还得花时间说服自己,不能以貌取人,这也不是人家的错……然后内心疯狂内耗。 【橘子好恰】:[抱抱] 【橘子好恰】:没关系的亲爱的,咱俩有我的脸就够了,天塌下来我的颜值顶着,足够了。 沈亦郴刚升起的期待全部熄灭,紧张更是一丝不剩。 他甚至都不知道现在摆个什么表情合适。 【c】:有的时候你真是让人一股无名火呢。 【橘子好恰】:我知道,我过于美丽,就这样放在你面前,你把持不住是正常的,都是我犯下的罪孽。 【c】: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吗? 景尧当然知道,要是这种时候还有这种想法,那对方这辈子真是完了。 他光速滑跪。 【橘子好恰】:我错了orz 【c】:那你再说一遍。 【橘子好恰】:不要照片。 【c】:…… 景尧愁眉苦脸。 【橘子好恰】:我好像又把天聊崩了[熊猫头难受抱头] 【橘子好恰】:今天能哄好吗?哄不好的话……我真的要去复习期中了,能先放放我考完试再哄吗? 【c】:我就请问,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景尧按住语音求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但你不要在我考试的时候跟我吵嘛。” 【c】:…… 景尧掰着手指头数,“只有一个周了,我要复习好多,还有个课要做小组作业,还要弄ppt上台演讲,好多事的。” 他愁得脸都酸了,“到底谁跟我说的上大学轻松啊,全是事,人还多,预约教室都预约不上。” “我要怎么办啊?”他把头磕在桌子上,哐哐撞,没一会儿就把自己磕晕了。 【c】:自己学。 景尧:“嘤。” 【c】:谁让你上课不听。 景尧:“嘤嘤嘤,你骂我。” 他弱弱狡辩:“还有,谁说我不听?我听了的,我还做了笔记,就是……没学会而已。” 这怪谁?他就不是这块料嘛,一看到这些复杂的数据流和金钱交易,尤其是一个套一个的专业词汇,他就开始晕。 就跟当初他哥试图教他看k线图一样,一看到那密密麻麻的数字,想到背后涉及到的庞大计算量,以分秒为单位的变动,可能存在的博弈,脑子就开始出现了滞胀感。 都不会转了。 【c】:你书名给我。 景尧:“?怎么?难道你要学来教我?” 他没问过对方是什么专业的,也没问过具体学校,毕竟大家那时候还不太熟,要有边界感嘛。 但这会儿提起这事,他终于把他常年游离于世界之外、事不关己就懒得去思考的注意力抽出来。 仔细一想,沈亦郴和他一样,都是大一新生,能在大一就参与课题、还跟教授外出,学校和专业应该是不赖的。 当然,个人能力更重要。 景尧也有过这种机会。他成年以来,他哥好几次叫他出去吃饭,有的是商业性质的晚宴,有的是朋友聚会,据说里面就有什么领域的教授,有的直接就是他们学校的老师。 景尧拒绝不过,去了几次。 只是没怎么后续交流。 他的梦想就是混吃等死,上这个大学,乃至学这个专业,都是他家的要求,至于其他,还是把机会留给愿意卷的卷王们吧,他就不去占着坑了。 高二高三被捆起来昏天黑地学习的经历太可怕,每天睁眼闭眼都是学习、见到的人除了家教还是家教的日子,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景尧按着语音:“那恐怕有点难,我们学校大概率不让水。” 这也是他在这发愁的原因,这还是第一场考试,摸不清难度,心里面就更没底。 要是考的简单一些,他翻翻书也能应付过去,要是考一些深入延伸的概念,再给他上点计算题,那真是完蛋了。 让别人一个星期学了来教他?多少有点为难人了。 景尧:“算了,你也有事忙,我自己学,学不会……找人教算了。” 沈亦郴:“你先发。” 其实景尧这么想也没错,但有些事情总有特殊情况。 就比如,他的对象和他同个学校,同个学院,只是不同专业。 这样的话,两人有很多课程都是相同的。 “既然你这么坚持……”景尧捏了捏下巴,给他发了,下一秒就开始催促他,“快快快,快学,我就想及个格。” 沈亦郴刚把书从书架上抽出来,就收到对面的催命,日常深呼吸。 他拨通了语音,“你什么时候有空?” 景尧愣住,“真教啊?等等,你跟我一个专业的?” “嗯。”大差不差,沈亦郴懒得纠正。 景尧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现在?” “不吃饭?” “火烧眉毛了还吃什么饭?”景尧一骨碌爬起来,把书摊开,虔诚地等着大佬传授功法,“来吧宝贝,火力全开,尽管冲我来。” 沈亦郴:“……” “你,坐好!”他按着书,强压怒火。 景尧:“嗯嗯,坐好啦。” 沈亦郴:“具体是哪些地方没听懂。” 景尧:“无法通过背书解决,且涉及到计算题的所有部分。” 沈亦郴皱紧的眉头松了松,“那不多。” 还好是大一的课,理论总归占多数,何况景尧的专业本就是理论多于实践,没有想象中那么严峻。 景尧:“你高兴太早了,劝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 沈亦郴:“嗯?” 景尧想了想,委婉道:“我高考数学,真够不上你当初说的、玩女娲的标准线,复习的时候换了七八个家教都补不起来,总分全靠其他科目强行带飞。” “我一直觉得,我晕数字。” 沈亦郴:“……先试试看。” 三十分钟后。 沈亦郴:“你还在听吗?” “啊?”景尧从梦中惊醒,惊魂未定,“什么?吓死我了,我刚刚做梦梦到高考数学在后面追着我杀,跟个鬼一样缠着我,还一边追杀一边问我为什么要抛弃他,还问我到底有没有爱过他,太吓人了。” 说着也是唏嘘。 见没见过这种渣男?一方苦苦哀求,心如死灰之后,还低声下气挽回,可另一方却心如铁石,挽回的那方最后卑微地问了一句,你还记得我们的曾经吗?对方只是云淡风轻,我们有什么过吗?你就跟我谈曾经。 第48章 但要是换成你的高中数学和你…… 沈亦郴给他讲了半个小时,结果对面这人不知道睡了多久,搞不好他这边刚开讲,对方头一歪就无声无息睡着了。 要不是他发现对面很久没有动静,问了一句…… 手里的笔险些被捏碎,沈亦郴简直要气笑了。 景尧缓过神,心虚望天。 沈亦郴摇头,“挂了吧。” 景尧伸出挽留的小手,垂死挣扎:“不要啊哥哥,我还能救一救,不要就这样放弃我。” 系统消息提醒外卖到了,沈亦郴把手从面前推开,起身去开门,打算下楼去拿,“我说语音,快十二点了,别睡了,去吃饭。” “原来这样,我还以为你让我听天由命,挂科呢,”景尧放松下来,在吊椅上扭曲地伸了个懒腰,“行。” 对方没有再说话,耳边传来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景尧弯着腰,心中不知怎的微微漾起一丝涟漪。 又想到了之前的话题。 说不定,对方的长相,未必就……不合心意? 他弯腰找鞋,小声狡辩,“其实刚刚也不能全怪我,真的。我跟你说,我隔壁寝室的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不断有声音传来,嗡嗡嗡的就跟念经一样,都没个消停的。我不是听你讲课听困的,我是听那个才听睡着的,你信我。” 沈亦郴信不信不好说,反正他听笑了。 “你讲的特别好,比我以前那些家教讲的还好,好听爱听,正好我明天没课,等我晚上回家,咱们接着讲。”景尧一通彩虹屁不带停。 说完才发现对方已经挂了。 景尧彻底瘫软下来,双手没骨头一样挂在两边的扶手上,也不急着去吃饭,就这样放纵自己出神。 刚在知识的海洋中遨游了一圈,他得好好休息一下。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寝室门被敲响。 景尧动也没动的问了声:谁啊?” 难道是室友回来了,没带钥匙?他懒叽叽爬起来,打算去开门。 门外传来沈亦郴的声音:“我。” 景尧又吧唧躺了回去:“真吵。” 拖延了几秒,他不情不愿去开门,“怎么啦?” 人还没看清,手里被塞了一袋沉甸甸的东西。 “……什么?” 景尧低头打量,眼里的惺忪散去几分。 啊……外卖? 沈亦郴他垂了垂眼,脸色冷淡,看起来不大愉快,用一如既往平静没有起伏的声音说:“十二点了,吃饭。” 第36章 “?” 景尧刚把脑子里的水放出去,这会脑子里还是空的,捧着外卖怔愣了一会儿,眉心下意识纠起。 “你……” “不饿?”沈亦郴嗓音里没什么情绪。 那倒不是。 好歹是个大小伙子,折腾了一早上,那天早餐根本不够消化的,景尧早就饿了,只是出于惰性,拖着不愿意动而已。 “你回来就没动静了,到饭点了不知道?”沈亦郴轻描淡写把自己的行为糊弄过去,“还是你想现在去食堂人挤人?” 景尧一手握着门把手,迟迟没反应。 他顿了顿,“你不用……” 不用管他的,虽说他经常脑子缺根筋,但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还要别人盯着照顾他。 “买都买了。”沈亦郴说。 外卖不比网购,非质量问题不能退货,不吃可就浪费了。 景尧无言以对。 他也不是这么不识好歹的人。 景尧低头,闷了会儿,还是说:“钱我转你,但是没有下次了。” “下次就不给钱了?”沈亦郴问。 “下次就不给你开门了,不仅如此,你要再这样,那我连句话都不会跟你说。”景尧说,“沈亦郴,我认真的,之前跟你说的话,还有现在说的这些,都是认真的。” “你的行为让我很困扰。” 景尧想说,他不想跟人玩什么暧昧,沈亦郴也不用装听不懂,就这样。 可惜他话还没说出来。 沈亦郴道:“我准备下楼丢个垃圾。” 出门的时候总是忘记丢垃圾,以至于天天回宿舍和垃圾大眼瞪小眼,纠结要不要专门跑一趟下去丢垃圾的景尧:“……” 沈亦郴:“还准备去取个快递。” 因为拖延症,已经让快递在菜鸟驿站住了三天三夜,即将从暂住变为包月,被自动签收的景尧:“…………” 沈亦郴:“你快期中考了吧,考完有些课就要结课了,下半学期还有新的课马上要开,教室都找到了吗?” 景尧:“……!!!” 滚滚天雷之劈天灵盖也不过如此。 景尧终于想起这件可怕的事。 有些课程前八周开课,有些课程后八周开课,等到前面的课上完,换新的课,他好不容易才摸索的路,积攒的经验,很快就要失去作用了。 沈亦郴彬彬有礼地问:“还困扰吗?” 景尧:“……” 啊。 好想让沈亦郴下楼丢垃圾的时候顺手帮他丢了,再去菜鸟驿站顺手帮他拿个快递,然后接着给他当导航,找新教室。 这男人,该死的有用。 还该死的了解他。 知道他的死穴在哪里,对着他的死穴就是一通精准打击。 景尧艰难地说:“不、不用!总共就那么几个教学楼,我能找到的,你别想动摇我钢铁一样的意志,我就是死,从这里跳下去,我也不会脚踩两条船!” 他死死握住拳,把下巴抬高,以此来显示自己“坚贞不屈”的意志。 他可不是那等花心的男人! 沈亦郴轻笑了声,见景尧不满,眼底的笑意反而越发化开了,他慢条斯理地说:“你男朋友不在我们学校吧?” 景尧警惕极了:“你问这个干嘛?” “他不在,也就不能无时无刻地盯着你,就算做了什么,他也不会知道的。” 沈亦郴嗓音轻飘,含着点若有似无的蛊惑。 四下无人,更方便了他欺身而近,隔着一掌的距离,尾音轻轻扬起。 “还有你,何必这么紧张呢?我又不是要对你做什么,不是吗?” 景尧:“……你离我远点再说这话吧。” “这就算近了吗?”沈亦郴眉梢微妙地往上一扬,“他管你这么严?” “……” 沈亦郴笑了下,和缓下语气,“再说了,这种事,算什么暧昧呢?” “……只是普通同学之间,互相帮个小忙而已,对你来说简直微不足道,你平时没有这样帮过别人吗?” 男生刻意把嗓音压低,说是刻意挑逗,其实更像是近乎于顽劣逗弄,景尧耳根都是麻的。 “还是说,我对你而言有什么不同?” 景尧说不出话来,沈亦郴当然不一样,但他能说出来吗?不能,说出来就正中对方下怀了。 “就算他知道,难不成还能跟你生气?”沈亦郴目光一寸寸描摹过他的脸,在即将突破危险界限的距离上停下,唇角的弧度轻轻一带,“那就是他在无理取闹了。” “………………” 景尧呼吸都僵住了,半晌喉结轻轻一滚,他看着沈亦郴,叫了他的名字,“沈亦郴。” “嗯?” “你真的,”景尧认真地说,“好像个绿茶。” 沈亦郴笑了。 “不要撬我墙角了,你撬不动的,”景尧说,“除非是我男朋友犯了错,不然我是不会和他分手的,不用白费功夫了。” 沈亦郴敛下眸子,不过片刻,又重新微笑起来,“这样吗?” “是。” 景尧定定看了对面的人一眼,退后一步,把门关上。 留下沈亦郴一个人站在门外。 “…………” 沈亦郴蹭了下鼻尖,唇动了动,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要是真……你就高兴了……” 他心里五味杂陈,最后化为了一句,“给你拿到面前,你不高兴,那就自己下去拿吧,多跑一趟,吃起来更香是吧?” 他最后看了眼眼前的房门,没再停留,回了自己宿舍。 屋内,听到外面脚步声离开,景尧才回了自己桌子前。 踢掉脚上的鞋,拆了包装,腾腾热气混杂着食物的香味飘散出来,和早上的”早餐”一样,这份午餐同样是他一贯以来的爱好。 景尧咬着筷子,不由有些走神。 要说从小到大没被人追过,那不可能,好歹也长着这么一张校草级别的脸。 但景尧向来清楚自己的秉性,他懒,非常懒,有时候能懒得超出别人的想象。 生活作息混乱,性格喜怒无常。 时不时还抽个风,是那种别人见了能直接骂句神经病的类型。 他是一个非常、非常自我的人,自我到了自私的地步。 很多时候,比起别人的感受,他更在乎自己。 第49章 所以他不去观察身边的人,也不在乎别人做了些什么,这本身就是一种非常傲慢的行为,因为无所谓。 别人做什么都对他没有影响,他生活在一个安逸的环境里,不需要草木皆兵,随时注意四周的动静,只需要像个颓废的狼一样,懒洋洋趴在窝里,等着首领每天呼唤时有气无力应答一声,证明自己还活着就行。 他的家庭,他的亲人,太多的人给他托底了。 和他做朋友,大概还行? 但要是更深入,和他谈恋爱,那别人大概率会非常累,而且必须迁就他非常多。 也是因为如此,他从没想过要和谁在一起。 那纯粹就是祸害别人。 单纯停留在网上,隔着网络,双方的联系有限,可能还没那么难以忍受。 网络本身也是一种缓冲,即便是谈恋爱,对方对他的生活介入程度也十分受限。 但要是延伸到现实生活中…… 景尧缓缓眨了下眼。 都说两个人在一起是互相包容,人无完人,每个人都像是野蛮生长的荆棘,非要把自己砍掉一片,才能和别人融洽。 可他还是坚持他的想法。 他现在的生活方式,就是他最喜欢、也最舒服的。他不想为任何人、做出任何改变。 他不想让自己忍着不舒服,变成陌生的模样,也不想让别人砍掉身上的刺,来迁就他。 所以,就这样吧。 他平时都这样告诉自己。 没必要。 恋爱不是必需品,自己舒服就行。 可现在…… 景尧有气无力趴在桌子上。 想他以前是多么二逼而快乐的一个人。 智者不入爱河,傻逼重蹈覆辙,而他这种一次性踩两条的,更是翘楚。 “风雪压我两三年,”景尧不胜唏嘘,“加在一起就是五年,五年啊!” 不行,压力太大,他不能独自背负。 【橘子好恰】:你知道我刚才为了你放弃了什么吗? 他放弃了一个可以帮他扔垃圾、取快递、找教室、占座位的全自动工具人! 【橘子好恰】:我心好痛呜呜,我的心在流血qaq 【c】:嗯? 【橘子好恰】:别管,夸我,快,给我好好感恩戴德,感激我的付出。 【c】:老婆辛苦了。 景尧舒坦了。 对,就是这样,不要问,直接夸他。 不用担心他会不好意思,两人网线的距离就是他脸皮的厚度。 景尧被夸的通体舒畅,就连对方那句老婆,都被他选择性的忽视了。 他悲痛的心情稍稍缓解,终于有力气打字,把刚才的事情粗略说了说。 当然,沈亦郴那几句茶言茶语被他选择性地略过去了。 只说了对方如此这般,如此那般,使尽了狐媚手段勾引他。 景尧越说越气愤,这简直就是在温水煮青蛙嘛! 虽然全是生活里的小事,但这些事充盈了生活的方方面面,他要是习惯了,回头一朝失去,那不得炸了才怪! 沈亦郴,用心险恶! 卑鄙! 【c】:我明白了。 【橘子好恰】:明白就好,这就是赤/裸裸的给你压力啊! 【c】:嗯。 【橘子好恰】:所以…… 【c】:所以,把你的地址给我。 【橘子好恰】:?话题怎么扯到这上面去的? 【c】:他不是挑衅我吗?那以后都让我来,你的早餐、午餐……还有你需要的东西,直接告诉我,不给他机会。 莫名其妙陷入雄竞修罗场的景尧:“?” 【橘子好恰】:我不是这个意思。 【c】:你不想我赢吗?可我不想给别人机会。 【c】:亲爱的,地址。 第37章 景尧万万没想到,一个小时前,他才头脑发热,把自己的照片发出去。 短短一个小时后,自己就连地址都保不住了。 这个进度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完全越过了他的舒适区,脑海中警铃疯狂作响。 ……明明只是随口一句抱怨而已。 沈亦郴耐心地等着。 景尧还在自我欺骗,逃避着现实,所以不愿意看他照片,也不愿过多透露,打着哈哈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但他可没忘记他的计划。 景尧越是退缩,就越要打破景尧的舒适区。 景尧不喜欢直接坦诚,那一步步来也行。 【c】:人呢? 人? 人无了。 景尧把自己四肢摊开,灵魂从嘴巴里飞出,随着吊椅飘荡。 有那么一瞬间,景尧都在想,要不要自暴自弃算了? 照片都给了,地址算什么? 但要是真这样做了……以他在学校的知名度,一旦把地址给出去,对方很快就能找到他在现实中的身份。 不行。 可要是不给…… 自己都主动发照片了,现在又拒绝,岂不是显得他矫情得过分? 景尧苦恼地想,明明这家伙今天之前都还对他一点“兴趣”没有。 是因为他之前突然发的照片吗?给了对方他愿意的假象,让对方一下变得这么……激进? 不不不,景尧追本溯源,发现问题还是出在沈亦郴身上。 就是这个男人,做些奇奇怪怪的事,让他本就得过且过,把自己活得混混沌沌的脑子,在原本的基础上,变得更迷糊了。 可恶啊! 景尧气闷地啃了口苹果。 遇事不要慌,先想象亲爹亲妈亲哥亲姐都教过些什么。 要是别人提出了一个很为难的要求,自己不想答应,那这个时候就应该…… 景尧左思右想,打下一行字。 【橘子好恰】:问我地址?你是想来见我吗?[斜眼笑] 就是这样,以攻为守,先发制人。 别人流氓的时候,就要比对方更流氓。 ——对方都为难他,他难道就不能为难过去吗? 奔现这种事,他就不信对方一点都不害怕。 【c】:想。 ……还真一点都不。 这么自信的吗哥? 景尧崩了。 【橘子好恰】:说好的慢慢来呢? 他应该是有说过的吧? 就算没有说,对方难道不长眼睛,看不出来他的态度吗? 【c】:只是想,不会来。 【橘子好恰】:我不信。 【c】:只要你不愿意,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c】:你看,你不让我发照片,我不是听你的吗? 【橘子好恰】:万一你躲在暗地里偷偷监视我呢?你有了我的地址,就能观察我的一举一动,跟踪我,偷拍我,对我做些奇奇怪怪的事,要是这样,我知道该怎么办? 【橘子好恰】:再说了,我经常一个人回寝室的,要是你们不在旁边,突然跳出来把我拖进小树林,我不就危险了吗? 他故意把事情说得夸张,试图打消对方的想法。 出于人的自证本能,十个有九个都要掉进陷进,那么一定会否认…… 【c】:你好像有点兴奋了。 【c】:很期待? 【橘子好恰】:!!!我没有!我才不喜欢这种事!我可纯洁了!我是纯爱党!不玩这些变态的! 【橘子好恰】:当然,要是你真的跟踪了,就记得把我的外卖给我提上来,垃圾丢了,再去把我的快递取了,对了,还有照片,记得加滤镜。 【c】:还有吗?衣服要我给你洗吗? 【橘子好恰】:衣服不用,我家有阿姨会给我收拾的。 【橘子好恰】:等等,你还真想这么干啊? 【c】:没有。 【橘子好恰】:你看我信吗?你这也太……不行,不给,想都别想。而且,你拿到了我的照片和地址,但我不知道你的,那我不是很吃亏? 景尧打完这句话,发现自己的话有歧义,忙补了句。 【橘子好恰】:当然,我说这些不是要你也发给我,我就是想说,咱们暂时还是保持一点距离,可以吗? 这是景尧最后的杀手锏了。 真诚才是必杀技,既然绕圈子没用,那就只能直说了。 他不愿意,不高兴,也不想告诉对方。 对方觉得他矫情也无所谓了。 景尧就这么个性格,人活在世界上,不可能完全不在乎别人对他的评价,但只要把他逼入墙角,那他就能放弃坚持。 钢琴从来不是他的最强项。 他景尧,最擅长打退堂鼓,以及破罐子破摔。 总之,底线不可破。 对面沉默良久。 【c】:好。 景尧松了口气。 【c】:那……其他的可以吗? “……”景尧又把这口气吸了回去,干巴巴打字。 【橘子好恰】:其他什么? 第50章 【c】:你平时的照片,这个总可以吧? 这是底线内的,已经暴露过的内容,再发出去,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景尧提起的心又咕咚落回了肚子,欣然答应。 他终于抽出精力,去拆桌子上那份倒霉外卖,一边拆一边模模糊糊地想。 这个就先不拍了,把暧昧对象给他买的外卖拍给男朋友看,这是什么绝世人渣行为? 想想就好怪。 不过,只要沈亦郴不再跑他面前刷存在感,那这种事应该就不会再发生了。 从此以后,他的生活又会回归正常。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一天上了加速器一样。 景尧咬着筷子思考。 简直像是后面有人在推着他走下坡路。 ……还在地上泼了油,让他一踩上去就打滑,只能不断被推着往下走,刹都刹不住车。 好在一切都还在控制范围内。 虽说有些无伤大雅的小插曲,但对方并不算完全入侵了他生活。 到现在为止,也只有他的几个室友,知道他在和别人“谈恋爱”,但也仅限于此,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更不知这是何许人。 至于其他的…… 没有朋友圈官宣,没有大张旗鼓敲定名分,甚至不如他和沈亦郴那几条校园墙来的辐射范围广。 能有什么影响吗? 没有。 没有跟家人官宣的恋爱算什么恋爱? 景尧安好自己的心,忽然收到自家亲姐的来信。 正好正好,跟家人联络联络感情,换换脑子。 景尧点开一看。 【时长清】:周末有空吗,回家吃个饭,我让司机来接你。 亲爹亲妈离婚的时候,姐姐和妹妹都跟了亲妈,户口落在时家,就连姓都改了,这会说的家,指的自然是去亲妈那边。 景尧确实有段时间没去了。 没办法,亲妈要谈项目,整天到处飞,亲姐进剧组,一样到处飞,妹妹就更别说,现在都还没回国呢。 整个屋子就剩些保姆保镖,他去了也没意思。 不过。 【橘子好恰】:你还在这边吗?我还以为你已经飞走了。 他姐完美继承了他妈的事业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天都在工作,上次能抽出空来他这边吃了顿饭,景尧已经很惊讶了,这会儿看,他姐居然还在b市没走,就更诧异。 【时长清】:以后都在这边了。 【橘子好恰】:?[没听懂] 【时长清】:我打算拍完手上这部就退圈,以后都不拍戏了,回家给妈帮忙。 这下都不是吃惊,景尧差点把手机啃了。 【橘子好恰】:你要退圈?你不是说就是死都要干的吗? 当初他姐被骂成那样都没想过要退圈,最难拍的题材,最苛刻的导演,她一样样啃,去洗刷自己身上花瓶的名声。 怎么突然要退了? 【橘子好恰】:谁又骂你了吗?[怒] 【橘子好恰】:告诉我,我买十万个水军骂回去! 【时长清】:没人骂我,也没人逼我,是我自己决定的,小弟,我快三十了。 景尧握紧的拳头一点点松开,脸上的义愤填膺消散,怔怔看着屏幕。 【时长清】:当初爸妈选了彼此结婚,说是商业联姻,其实就是协议结婚,互相帮忙,等爸这边稳固了,他们就离婚。 景尧知道这事。 事情的起因还是在他妈那边,时家子女多,尤其是他妈这一代,兄弟姐妹加起来五六个,其中大部分都是私生子,继承权争夺极为惨烈。 他妈时樱是时家当时唯一的婚生女,却不占优势。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她是个女儿。 景尧的外公不愿意把家产交给她。 就连后来他爹妈联姻,都算得上是边缘化时樱的手段。 只是,他外公没想到的是,他妈直接联手了他爸,以一段协议婚姻,把这份家产强行抢了过来。 他爸需要一个继承人,他妈需要助力。当然,家产抢到了手,也不可能还回去,反正都要嫁人,有个继承人也正好,两人一拍即合。 景尧外公去世当天,本该是他父母“合作结束”的时候,但那会儿,时樱很意外地再次怀孕了。 第一胎生下两个孩子,景尧父母本是非常满意的,按照合作要求,两人一人一个继承人,算是最圆满的结局。 这突如其来的孩子,就显得非常多余。 时樱差点就把孩子给打了。 更雪上加霜的是,亲爹得知之后,也没准备阻止。 他把两人关系看得很正,彼此合作,共同努力,产出平分,现在这样刚刚好,多个孩子还不好分。 但也只是差点,她最后还是留下了肚子里的孩子。 十个月后,景尧和时羲呱呱坠地,又是一对龙凤胎,夫妻二人松了口气,生成了双数,分起来就方便,免了分赃不均闹矛盾。 那会正是两人“合作”的紧要关头,用感情来讲,应该叫做蜜月期。 经过十来年的磨合,两人不说感情,多少有了些默契,也算浓情蜜意。 再加上这两个孩子,两人的婚姻又延续了七年,才终于走到尽头。 景尧一向对父母离婚这事接受良好,他妈没直接打了他去离婚,已经很爱他了。 【时长清】:虽然妈没说,但小弟,我自由了十年了,我该回去了。 她是长女,是她母亲寄予希望的继承人,本该和他们的哥哥一样,从小接受最正统的教育,一路名校,毕业继承公司。 但她任性,想要出去闯一闯,想追逐自己的梦想。 母亲没有勉强她,还帮了她很多,从不催促她归巢。 就像时羲一样,景尧还蹲在学校天天早八,但她想学散打,就去学,想全世界飞来飞去比赛,就去比赛。 但总是要回去的。 时羲可以继续自由,她却不行。 她是“长姐”,是从她母亲肚子里出来的第一个、姓时的孩子,她的肩膀上压着责任。 【橘子好恰】:姐[泪汪汪] 四合院回廊上,时长清喝了口茶,看得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时长清】:多大个人了,哭什么? 真是个蠢弟弟。 【橘子好恰】:怕我不哭一下你把我抓去一起上班啊[小声哔哔] 感动什么的,真是多余了。 时长清嘴角抽搐。 【时长清】:你完了,我马上给你安排工作。 【橘子好恰】:咳咳,我什么都没说,其实吧,姐,凡是往好处想,你已经比大哥少上了十年的班了。 景尧聊得很嗨皮。 每次聊到这个话题,他们全家都像是吸血鬼坐在墓地里开会一样,氛围要多沉重有多沉重,但是有什么必要呢? 是时候让他这个开心果出场了。 【时长清】:哥说谢谢你。还有我这十年又不是没干活,我都快忙成陀螺了都,不比你们景家的男人清闲。 景尧换了个坐姿,继续嗨皮。 【橘子好恰】:那怎么能一样呢,为爱冲锋和包办婚姻还是有区别的。 【时长清】:行,妈让你等着。 ……不好,嗨皮过头了。 景尧头皮发麻。 他紧急找补。 【橘子好恰】:我是说我学钢琴和被爸按头去学谈判,还有冲刺高考,前者身心愉悦,后者天天想上吊,我连家里哪棵树最合适都看好了,就打算上去cos个晴天娃娃。 【时长清】:那还是你惨,不过妈还是让你等着。 【橘子好恰】:[跪地忏悔]咱们姐弟之间的话,就别告诉大人了吧。 景尧急中生智。 【橘子好恰】:对了姐,我谈恋爱了! 话说完了,才想起来自己说了什么。 手忙脚乱想要撤回,新消息已经进来了。 【时长清】:哟,你这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是哪个热情如火的妹子把你推倒了?不过热情如火的妹子也得你先出门去认识,所以是哪位入室抢劫的女悍匪和你看对眼了? 景尧:“……” 景尧眼含泪花,他迟早毁在他这一张嘴上。 心里正懊悔着,另一个对话框却在这时不甘寂寞地跳出来。 【c】:忙吗,在做什么? 文字看着怪有礼貌,就是内容挺狗,前脚刚答应他,还没多久,这就来要照片来了。 要也不直说,只是含蓄地表达。 不过景尧这会儿没心情。 景尧哭唧唧打字。 【橘子好恰】:帮你见了个家长,顺便帮自己出了个柜。 [截图] 【打码】:你人呢?说话啊,什么样的妹子啊? 【橘子好恰】:……不是妹子。 【打码】:什么意思?难不成…… 【打码】:你谈了个妈妈级别的?! 第51章 【橘子好恰】:也不是。 【橘子好恰】:姐,那个……你相信,一个人会在短短一天之内,弯掉吗? 【打码】:…………………… 【打码】:所以,你是今天突然就弯了? 【橘子好恰】:咳咳,实不相瞒。 【橘子好恰】:我已经弯了一个周了[号啕大哭] 几分钟死寂。 【打码】:周末带回来,我看看是谁狗胆包了天,拱我家的猪! 第38章 景尧痛苦。 他好后悔,哪家店有能装在人身上的锁卖,他愿意重金给他的嘴装一个。 直接锁死! 【c】:周末吗?我可以。 【橘子好恰】:我不可以!!! 景尧连打三个感叹号,愤愤得都快实体化了。 【c】:为什么? 景尧心说这还要问吗?这么明摆着的问题。 【橘子好恰】:因为我们的关系还没到这个地步,这才一个周,你就急着上门,知不知道什么叫奇货可居? 【c】:确实不够矜持,容易被看轻。 【c】:那我下个月去? 有什么区别啊?就算是下个月,也只不过是多了二十来天,不还是在“刚处”的范围之内吗? 【橘子好恰】:总之,不行。还有你先别说话了,先别烦我,我先去把我姐糊弄过去。 景尧说话全凭一时之气,发出去才发觉,自己这话可谓是相当过分了。 就这段时间以来,人家对,他可以算得上是百依百顺,什么都答应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而他呢? 百般推拒,不是找借口敷衍,就是绞尽脑汁的拒绝,试图隔出一条安全距离。 之前还算半遮半掩,能把这个问题含混过去。 但这句话一出,无疑是把他的态度暴露了个彻底。 对方不是傻子,不可能一点都看出来了,只是没有直接点明,给彼此保留着一份体面。 可他非但不珍惜,还变本加厉。 “你先别说话了”“先别烦我”……看看这都说的什么话? 过分得没边了。 不仅不尊重人,还显得他无比的不知好歹。 要是对面是个女生,这话都能当成经典分手原因,被挂出去吐槽八百回了。 好在是个男生……男生也不行啊。 男朋友怎么就不需要呵护了呢? 亲姐那边接连传来的信息和语音通话申请一时都变得遥远了,景尧咬了下唇,拿不准要不要先道个歉。 【c】:好。 【c】:会被姐姐骂吗?骂你的话,你就说是我主动的。 景尧呼吸一顿,顶着下唇研磨的虎牙无意识松开,舌尖扫过那片饱受折磨的软肉,抚平了痛痒。 竟然打算给他转移火力吗? 这家伙…… 要是真心的也就算了,要是假装出来的贴心…… 那也挺能勾引他的。 【橘子好恰】:你知道我姐从小学空手道和散打长大的吗? 【c】:知道,你说过,妹妹很厉害。 所以姐姐也不会差? 景尧回想了下才想起来,这是对方妈妈跑来跟他们打游戏的那天,聊天时说过的话,不多,也就那么一句,随口就带过了。 他还记得啊? 【橘子好恰】:知道你还往她面前凑,她打我还好,要是打你,可不会留情。 【橘子好恰】:不出意外,她现在已经在物色荒郊野岭,准备把你抛尸无人区了。 【c】:好怕,所以你会保护我吗? 景尧唇边禁不住泛开笑。 【橘子好恰】:会,才怪,当然是你在前面顶着,我趁乱跑路。 【c】:也行,我就留在你家了。 景尧轻呸了声。 【橘子好恰】:我家不收吃白饭的,西游记没看过吗?猪八戒入赘还得干活呢,挑水种地样样得会,还得模样周正,还有资格当上门女婿,你能干什么? 【c】:都行啊,你家缺什么,我就做什么。 【橘子好恰】:那还是算了,我家没活给你干,我家里给我的安排就是混吃等死,没有工作需求,你来我家就只能和我一起混吃等死了。 沈亦郴还在屋外,没有回自己寝室,收到这条信息,他抬头看了眼景尧的房门,瘦长的手指敲字。 【c】:没事,要是姐姐生气了,我努力养你。 【c】:不过,你要和我聊下去吗,不用去和她解释吗? 景尧:“…………” 不自觉弯起的唇角瞬间放平,景尧一下子翻身坐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差点把自己翻到了地上。 我靠我靠我靠! 就说好像忘了什么! 景尧连消息都来不及回,火烧屁股一样切回了另一个对话框。 对面已经安静了三分钟了。 他闭了闭眼,心如死灰地往上滑。 【时长清】:算了,别等到周末,你去跟他说,让他明天来我公司见我。 【时长清】:或者你的公寓也行。 【时长清】:怎么,他不愿意? 【时长清】:你人呢? 【时长清】:[请求语音通话] 【时长清】:行,不回是吧?我明天来找你。 【橘子好恰】:[嘤嘤嘤] 【橘子好恰】:不是,我手机关机了,刚才在找充电线开机,破苹果,电量没了关机也不提醒我一下[气愤][气愤][气愤] 玩家景尧发动技能:游戏操作失误三大借口——网速不好,刚才卡了;手滑;手机没电找充电线。 景尧气愤得真情实感,仗着微信没有在线状态,说得自己都要信了。 对面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一接通就是开门见山的问题:“和你男朋友商量完了,决定好该怎么敷衍我了?” “咳咳咳,”景尧捂着嘴,“什么话什么话,咱俩什么关系,一母同胞的至亲姐弟,我怎么可能帮着别人骗你?” 时长清哼笑了声,“那可不好说,谈了恋爱的人十个有九个没脑子。” “那我就是剩下的那个!”景尧义正言辞。 “剩下那个本来就没有,跟谈恋爱没关系。” 时长清舒坦地靠在沙发上,纯手工羊毛围巾当毯子搭在膝盖上。 化妆师仔细帮她补妆,她摆摆手,示意对方先等一下。 “说吧,怎么回事?怎么上个学还能把自己上弯了?” 景尧:“事情,还要从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说起……” “咱家遭贼了?” “……”景尧说,“其实是我脑子坏掉了。” “你脑子好过吗?”时长清说,“你八岁那年把妈刚买的盆景摔了,自己带个盆蹲在那假装含羞草,把去打扫卫生的保姆吓了一大跳的事,我可是记忆犹新啊……等等,所以你这是谈很久了,一直憋到了成年,才跑来跟我摊牌?你们还玩养成系?” “这种陈年往事就不要提了!”景尧恼羞成怒。 时长清的注意力却在另一件事上,她挑起描绘精致的眉梢,夸奖道:“可以啊景尧,这次长脑子了啊,居然能瞒我这么久。” 景尧:“呃……” “几年了?”时长清感兴趣地问,“没事,你告诉我,我不会骂你的。” 景尧无声倒抽一口冷气。 这个话就很微妙了,不会骂他,但骂不骂另一个主人公可就不好说了。 而且,诱拐成年人和诱拐未成年小男生……这可不是一回事啊。 保自己来之不易的脑子还是保男朋友? 这真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景尧眼神漂移,心里的天平不断倾斜,“嗯……” “还保密是吧?”时长清笑了,“行,我不问了,不过你那地下男朋友总得让我见见吧?” “这个嘛……”景尧使劲揉脸,心里的痛苦就别提了。 原本还能用“刚谈不熟”、“男朋友很腼腆,暂时不方便带回家”的借口,把这事往后推一推,但现在…… 要是背地里偷偷谈了几年还不愿意上门,这就是诚意问题了。 谈男朋友的诚意倒是足,上门意愿很强烈。 不足的是他。 他不行了。景尧想,果然人不能为了面子撒谎,一撒谎就填不上这个坑了。 编不下去就不编了。 “姐,暂时恐怕不行,”景尧说,“理由我编不出来,能不说吗?” 时长清:“哪方面不行总能说吧?” 景尧:“我们还没有走到见家长这一步。” 这也不算他撒谎吧?只是把中间的一系列原因省略过去了而已。 “要是有那一天的话,我会带他来见你的。”景尧说。 时长清:“行。” 景尧重新笑起来,“姐你真好。” “我好不好不重要,你自己注意安全就行。” 第52章 景尧歪头,“什么安全?” 怕他被骗钱吗? 景尧把自己刚才的聊天记录截了个图,给时长清发了过去,“你说这个吗?我跟他说了,他……” “床上安全啊,还能什么安全?该戴就戴,哄你的话一律别听,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不戴就让他滚,”时长清困惑,“你给我发的什么……你给他测智商呢?” 景尧哪还有心思管自己发了什么,他都快自燃了。 他姐说的这都是什么东西? “我们也还没有到那一步!”景尧咬牙切齿,“姐你……纯洁一点行不行!” “谈这么久还没到?你们不都成年了吗?还是说……他还没?”时长清也受到了震撼,“不是,你们还是年下?小小年纪就会拱别人家猪了,这长大还得了……还是说是我冤枉他了?其实是你……没看出来啊,我看走眼了?” 短短一句话,把他姐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暴露得一干二净。 景尧崩溃,“成年了又怎么?” “成年了怎么?”时长清语气上扬,不客气地反问他,“还能怎么?我对十八岁男生没有好印象,一群精虫上脑的傻逼。” 景尧小时候就是她带大的,在她身边很是过了好几年,姐弟之间又不像父母长辈那样,需要端着架子,常常这个尴尬那个避讳的,时长清说起话来格外不客气。 “也就是你。我好像都没见过你看美女,每次见到女生,你就假装对地板花纹感兴趣,死都不抬头,我以前带你去剧组,那么多漂亮女生,跟你同龄的也不是没有,结果你就知道跑去数蚂蚁,人家跟你说话你还脸红。” 她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摇头道,“你以前真的是个直男吗弟弟?” “我就是个直男我才不好意思看女生,我要是天生的gay,我就该跟她们混成好姐妹了。”景尧麻木地说。 “这样吗?”时长清摊手,“没办法,你纯洁得我经常忘记你已经成年了这件事。” 景尧:“……” 倒也没有那么纯情,他刚跟人亲完,顺带做了个春梦…… 不过这话就不用和他姐说了。 景尧求饶,“咱能不聊这个了吗?他比我大,早成年了,但……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就当我俩纯爱不行吗?” “我看你俩纯变态。”时长清不轻不重哼了声,放过了他,“你看看你发的什么,两分钟前的聊天记录都敢发给我,这是自投罗网啊?还跟我说什么手机没电了……” 景尧假装自己信号不好没听到。 时长清用自己保养得宜的指甲点了点屏幕:“你俩都聊到各自家庭这部分了,还跟我说你才弯了一个周?” 这话景尧接不上,只能打哈哈,“这个不重要,不重要……” “所以你跟他说了,景家的家产不会给你,就算勾搭上你,也占不到多大便宜?”时长清漫不经心,“他怎么说的?” 这话景尧能接了,“他说没事,他养我。” “花言巧语,”时长清不当回事,“没别的了?” “还能有什么?”景尧没懂。 “漂亮话说完了,他就没趁机暗示你什么?”这傻弟弟是一点危机感没有,时长清皱眉,“让你去他家……什么的?” 景尧很想实话实说,没有。 相反,他看起来比较想来咱们家。 但这话一说,话题又车咕噜回去了,还会把自己的真实想法暴露的一干二净。 到时候,双方都有强烈的会面的意愿,就他在中间拦着,那不是左右得罪吗? 最后只能无奈地低头,含混道:“姐,你别老把人想的这么……” 不纯洁。 比起对方,他感觉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比较多。 还不止对一个人。 景尧惆怅了一瞬间,强打起精神来。 “而且,他又不是十八岁了。”景尧给自家男朋友正名。 虽然他也没确切问过,但对方说过自己比他大,又在大一,基本也就是十八到十九岁,再不济二十岁。 就算是十八,他这里说个虚岁,总不算撒谎了吧? “你说他比你大……二十五了?”时长清忽然想到什么,严肃起来。 二十五怎么了?他姐怎么突然想到这个岁数? 景尧心虚之下也没多想,“差不多吧。” “那是他硬不起来了,”时长清怜悯道,“弟弟,这种男的不行,趁早换了吧,男人过了二十五岁,聊聊天就行了。” 什么啊……景尧怕了她了。 不行,不能聊了,短短一会儿,他已经把他男朋友聊成了“二十五岁外强中干、还勾搭未成年小直男,把人掰弯,还跟他玩了几年地下恋的变态”,再聊下去要爆炸了。 他姐还在那边和他科普,什么“男人花期很短的”,“人要学会变通,别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景尧忙打断:“姐!” “别不好意思,回头踩到坑你就知道难受了,”时长清支起身子,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的脸,心生感叹,“一晃眼你就这么大了,我还记得你九岁那年跟我去剧组,非要去爬人家搭的背景柱子,结果卡上面下不来,我还说把你哭鼻子的模样拍下来,回头给你未来对象看,结果你找了个男的……” “我明年带他回来。”景尧说。 他太过急于打断,声音不自觉大了。 一墙之隔的地方,沈亦郴抬了下头,寝室门都隔音效果不那么好,声音隐隐约约能传出些许。 景尧是在和他姐姐说…… 时长清:“明年?” 景尧话一出口,也轻松了些,点头,“对。” 如果……他能谈到那个时候的话。 他就能说服自己,无论对面长什么样,他都能接受了。 第39章 景尧婉拒了自家姐姐打五折的要求,在对方“感觉是个大饼,你不会快到时间了,就把他甩了,换一个吧,算了不管了,先吃一口”的调侃中落荒而逃。 一年啊,景尧愁了那么一秒,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明年的事,明年再说,不要影响他现在的心情。 现在就该先吃饭。 吃完饭看书。 对,沈亦郴的午饭前还没转过去。 景尧把人从黑名单拖出来,转了钱,又关了回去。 下午和室友在教室会和,景尧找室友借了笔记,打算晚上接着查漏补缺。 考试啊…… 景尧转着笔,偏头看向窗外的风景。 瓦蓝天空高远,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金黄酥脆的落叶打着卷飘落在窗台上,送来丝丝凉风。 夏日的闷热还未远去,却多了一丝凉爽。 秋天到了呢。 那……冬天也不会太远? 大学第一学期的生活,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慢悠悠过去了一半。 - 两个月后。 “尧尧,今天没课了吧,你等会儿要去哪?”出了教室,李知音把书包拉到胸前,埋头在里面翻找着充电宝。 厚厚一叠打印资料慢慢下移,露出景尧的眼睛,有气无力地说:“图书馆,去复习。” 李知音惊了:“你居然把老师给的题库全打印下来了,上百页啊。” 景尧:“为了过个好年。” 也是。 这几天下来,学校的打印机都快冒烟了,好几台自助打印机缺墨缺纸,系统卡死,不得不跑到其他教学楼去打印,李知音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得给自助打印机开vip。 李知音还没来得及打印,见状心有戚戚。 这题要刷完不得刷掉半条命。 他忽然想起什么,看向他们宿舍的卷王,“张哥,你不会已经刷完了吧?” 张昱:“嗯。” 果然。李知音两眼放光,“对过答案了吗?” 张昱:“差不多。” 老师给了题库,还附带有答案,但不代表考试就简单了,要是一味地死记硬背,考试的时候来个变形,那背答案的人不就完了吗? 所以,不但得亲自做,还得理解每道题为什么能得出这个答案。 张昱自己做的答案,和老师给的答案差不多,意思就是这人已经把知识点吃透了。 这就是个行走的题库啊! 这话一出,旁边几道目光唰地就扭了过去。 “大佬,带带!” 张昱笑喷,“滚开啊你们,别扒拉我,我要去图书馆了,有问题自己发我。” “好耶!” 景尧也想跟着凑个热闹,可惜,爪子还没搭上去,旁边教室里转出一行人。 “沈哥,老李发的资料转我一份,个老头太烦人了,发这么多题库,竟然不给答案,这让我们怎么干,就算做出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对的啊……” 叽叽喳喳的声音隔着十几米传来,穿透不减,景尧一扭头,认出了说话的人正是那位带自家仓鼠去看病的兄弟。 第53章 而他旁边的…… 不是沈亦郴是谁。 大概是他目光太明显,沈亦郴朝他这边转了下头。 景尧竟然生出了种把自己藏起来的冲动。 那淡漠的目光落在他伸出的手上,有了温度一般,烫得景尧往后缩了下,就没把自己挂在室友身上。 室友还以为他要摔,扶了他一把,“怎么了,好好走路你也能平地摔?” 景尧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没离开对面的人。 不知是不是他说的话有了效果,这两个月来,沈亦郴没再做些奇怪的事,也没有往他面前凑,只是时不时的,在自己没课的时候,会跑到他们这边来蹭个课。 他手里有景尧给他的课表,找教室十分方便。 只不过他进了教室也是安静听课,不会刻意接近景尧,坐的位置也远着他来,哪里有空就坐哪里。 不输男明星的长相,同学院知名教授的爱徒,大一就跟教授出差,据说哪个项目合作方和他家里还有些关系,这样的人,不说走到哪都有人认识,但作为同学院的人,每次出现,还是会吸引一片目光。 越是竞争激烈的环境,反而越容易拉出距离。 在他们学校,景尧这种咸鱼绝对是少数,甚至是极少数,多的人,是奔着顶尖来的。 大部分人进学校起就会给自己设立目标,四六级都不在考虑范围内,保研,出国,名导,大厂,名企,每一个都是热门项。 越是这样,景尧越看不懂沈亦郴要做什么。 要说好学,在自己的专业之外去听别人的专业课,这也说得通,学校也不会阻止,但沈亦郴就连时事政治都来听,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可人家又没跟他说话,连眼神都没多给一分,就往那一坐,背影挺直,侧脸线条清晰而优美,不近人情极了,其他人也只敢偷偷拿眼去看他,不敢上去套近乎,他贸然去问,好像是他在自作多情一样。 好在这人下课就消失,不然两人还得走同一条路回宿舍,景尧打着电话还得担心后脖颈上吹过来的凉风。 说到时事政治,景尧上别的课上得还算专心,最多回个消息,上时事政治的时候难免走神,就很想在课堂上开个小差。 都说作为一个大学生,没有逃过课挂过科的大学生活是不完整的。 景尧没那胆子逃课,更不想挂科,但上选修课的时候偷偷摸摸打两把游戏,不过分吧? 不过他也怕老师下了讲台,在教室里“巡讲”,不敢开排位这种打起来就没个数的,就找人开房间单挑。 上着课,也找不到别人,就去敲自家男朋友。 理由非常充分。 练英雄。 两人玩一样的英雄,具体英雄由景尧指定,相当于一对一教学。 运气还不错,男朋友没课,欣然上号,接受了他的邀请。 然后一点不手软地血虐了他三局。 清兵线被单杀,进草被蹲,就连缩在塔下,都会被人越塔杀掉。 而杀了他的人还能带着大半管血离开,站在塔前悠然回城。 明明玩的是一样的英雄,但就是被人按着摩擦。 宛如什么打着#禁闭#一对一#调教标签的羞辱仪式。 没有外人能看到,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们,地图局限到一条路上,连逃都无处可逃。 打到后面,景尧看着灰下去的屏幕心如死灰。 景尧是个小气鬼,输急眼了,就要耍赖。 【橘子好恰】:我不管!你不准玩刺客了!也不准玩射手法师和战边! 【c】:那我玩什么? 对方还是很好说话的样子,好像刚刚在游戏里下狠手的人不是他一样。 【橘子好恰】:瑶。 【c】:……好。 景尧终于扳回了一局,把可怜的瑶妹压在泉水里,逼迫瑶妹给他比心。 然后乐极生悲。 他玩的太投入,忘了听课,老师给的ppt和一些重要的知识,他一个也没拍。 不过这些可以找室友借,景尧也就没放在心上。 玩起游戏景尧就记不得教室里还有个沈亦郴了,一开始还抬头,隔着几行人,去看那个人的背影,到后面,连对方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几次下来,就没再放在心上过。 王予修跟他们摆手,“你们加油吧,我去打篮球去了,下午学生会还有个会,晚上可能不回来了。” “行。”几人在教学楼前分别。 景尧紧了紧背包带子,打算回宿舍拿个书就去图书馆。 可走出去几步,余光中竟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可是稀奇,平时沈亦郴从不走这条路回去,简直像是……知道他会躲,所以特地欢换了条路走一样。 今天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景尧一边唾弃自己自作多情,一边停下脚步。 等人走近了,他也不打招呼,偏了头打量跟上来的人。 要是沈亦郴根本不是为了他,他这么看人,人家大概会说一句……做什么? “把我拉黑解除一下。” 景尧愣了下。 从自己的思绪里回神,他眸子重新聚焦,看到沈亦郴站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静静看着他,从鼻梁一线到微微抿起的唇角,线条利落得没有一点柔和弧度,紧绷的下颌线自然而然带出几分疏离。 景尧睫毛一垂,再抬起时,面上带出自然而客气的笑,“有事吗?” “有。”沈亦郴说,“你先解除。” 景尧坚持:“你先说是什么事。” 沈亦郴却没说,只是自上而下地打量他,片刻后,那双漆黑薄冷的眸子仿佛碎冰融化,浮现出几分笑意来,“你对我的戒心好像又变强了?” 他似有所悟,“是因为你和你男朋友关系更好了吗?” 这话景尧就不爱听了,说话就说话,笑什么笑,还刻意压低嗓音,夹子音都出来了,简直是有意把谈话氛围朝着暧昧的方向带。 “不关你的事。” 他抗拒的表情太明显,沈亦郴也明白了自己再做什么就是讨人嫌,不再东拉西扯,“拉黑解除,有点东西给你,发完你再拉黑也行。” 谁知景尧更戒备了。 沈亦郴,一个对他有点意思的男人,而他,一个有男朋友的人。 众所周知,越是优秀的人越是执着,而沈亦郴,从长相和平时的作风就能看出来,是那种标准模板化的犟种。 冷风一吹,景尧打了个寒颤。 一系列文字从他脑海内跑过——“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啪地摔文件)你自己看看,他背着你都在做些什么,这半年我根本没放弃,我去挖你男朋友的黑料去了,为的就是让你对他死心!“ 骗你的,西红柿我卸载了,但狗血到处都有。 “什么东西?”景尧攥紧了背包带子,把防御等级拉到了最大。 “时事与政治的ppt,”沈亦郴说,“你没听课,对吧?” “………………” 两分钟后,景尧独立寒风之中,手机里躺着刚传过来的几百张照片,开始怀疑自己的知识储备。 不对,等等。 沈亦郴是怎么知道他没听课的? 脑后长眼了? 还有。 谁要他帮忙了? 区区照片,他室友那里没有吗? 景尧甩了甩头,盯了地板砖两秒,放弃了回宿舍,直接转道去了图书馆。 省得又碰到人。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接到电话的时候瞬间消散。 景尧把冲锋衣拉链拉到脖子下方,声音闷着,“刚才怎么不接,你不是没课了吗?” “给同学送了个资料,怎么了?”对面传来的声线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但不知道是不是刚和某人说过话的缘故,景尧恍惚了一下。 他早就发现了,沈亦郴的声音和他男朋友很有点像,但细究起来还是不太一样。 沈亦郴的声音要冷得多,也淡得多,寻常说话都像是没情绪一样,只有在烦到极点的时候,才会有些情绪波动。 他男朋友虽说也冷,但要柔和得多,能听出态度很放松,不会时时刻刻紧绷着。 “哦,”景尧想了想,说,“我就跟你不一样了,我刚才被同学送了个资料。” 他眉眼间客套的笑融化下来,嗓音也跟着松了,“快期末了,你们老师也给你们发资料了吗?” “嗯,还没有答案。” “过分……” 轻快的声音在冬日寒风中飘远,生活中的琐事,学习上遇到的难题,小声的抱怨,路边护栏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落下了冬日橘红的夕阳。 期末考试后,景尧终于能放松了,很是昼夜颠倒了几天。 可惜好日子总是短暂的。 又一天半夜摸下楼找吃的后,景尧在客厅和半夜从国外飞回来的亲爹狭路相逢。 “……家里闹饥荒了?”景父端详着许久未见的小儿子,“你怎么面黄肌瘦的,跟鬼一样?” 第54章 “……”景尧啪地开了灯,把自己雪白雪白的小脸凑到亲爹面前,“你灯都不开,看谁不跟鬼一样?看我白里透粉的青春无敌肌,我姐的御用美容师新调的配方,让我试了,效果贼好。” 景父后退一步,免得他手里滴水的水果碗碰到自己身上。 “不看,”男人无情拒绝,抬手松了领带,“听说你姐回你妈公司了?” “嗯嗯。”景尧抱着碗滚去了沙发。 他家保姆早就收到消息,知道景父这时候回家,闻声下楼,问过景父,就进了厨房。 苏饮溪倒是没来,应该是睡熟了。 “早该这样了。”景父脱了外套,在餐厅坐下,“成天就知道在外面胡闹,你和小曦也就算了,她可不小了,你妈也纵着她。” 景尧啃草莓,“爸,你少说两句吧,让我妈听到了,回头又要指桑骂槐了,你是不受影响,我可还要过去玩的,天天餐前骂人,谁受得了啊?” “她还在骂我?骂我什么?”景父沉下脸。 景尧默默抱着碗往后缩,“骂你多管闲事,我姐干什么跟你有关系吗你就发表起意见了。” “那是我女儿。”景父一拍桌子。 “人不跟你姓,少管,还有,少给自己贴金。”景尧说完,不忘补充,“我妈说的,不过我觉得有理。” 景父:“……” 他气得胸口起伏,隔空指了指景尧。 景尧怡然不惧。 他爹又不打人,最多挤兑他两句,据说是他哥他姐小时候护食,差点挨过打,被奶奶给训了,说他爹窝里横,一个大男人就知道打孩子,从此他爹没动过他们一根手指头,他怕得很有限。 “你下学期生活费别要了。”最后他爹憋出一句。 景尧把碗挡在自己面前,望着天花板,碎碎念:“言而无信的男人啊,最可恶了……” 景父气得血压飙升,“小兔崽子,那你总是跟我姓了吧?过两天有个晚宴,你跟你哥去。” 景尧错愕,“我跟我哥去?我大嫂呢?” “你大嫂怀孕了,不方便,正好你放假,我看你在家快闲出屁来了,给我滚去锻炼锻炼。” “我不!”景尧可太讨厌这种场合了,连人都认不全,去了干嘛? “我宁可去伺候我大嫂。” 正好他大嫂怀孕,他去帮帮忙。 想到大嫂家的两条大金毛,三条拉布拉多,景尧搓了搓手。 “你就是想换个地方接着懒,”什么叫知子莫若父,景父一眼看穿了他的意图,“你大嫂那边十几个人照顾着,都是持证的专业人员,你有什么用?” 景尧:“本人活泼,让人心情愉悦,貌美,让未来的小侄子可以充分沐浴在美神的光辉之下,将来在长相上傲视群雄,我还有猫,可以给狗狗们做朋友。” “滚,那是你的猫吗?”景父说,“还有,我问你,你奖学金拿到手了吗?” 景尧还想贫两句,一听这话焉巴了:“我去还不成吗?” 景父一点不意外,哼笑了声,“我就知道。封家老爷子有个外孙,听说也在这边读书,好像跟你一个大学,人家也要去,正好,你去了好好看好好学。” “哪个封家?”景尧没想起来这号人。 问完就见他爹拿关爱傻子的目光看他,朝隔壁抬了下下巴,“你说哪个呢?你每次回家都从人家门口过。” 景尧:“啊……啊!” “咱们家十几年的老邻居,你小时候他家女儿回娘家,还给过你糖吃,后来回来的少了,你估计没什么印象了。” 保姆端着面出来了,大半夜也不好开火做别的,将就着垫垫。 景父挽起袖子,大口吃面。 景尧摸了摸头,“他家姓封啊?” 他还真没留意过。 他家这边的小区很注重隐私,不是别墅就是公馆,彼此之间隔着几百米的绿化带,郁郁葱葱的小树林一遮,基本就只能看到个屋顶。 人家也不可能把门牌挂马路边上,景尧又是个睁眼瞎,还真不知道。 “是啊,人外孙好不容易过来,以后走不走不好说,老爷子想带着在这边认认人,正好你几个发小也回国了,过去玩玩呗,就当交个新朋友。” 景尧明白了。 对面那孙子才刚上大学,一听就不到二十岁,而他哥快三十了,又是个老成稳重的性子,和年轻人可能没话题,所以他爹让他出去交际,承担起拓宽人脉的责任。 好累。 景尧在沙发上装毛毛虫,咕哝道:“不想去。” 他爹自顾自交代:“要是个和你一样游手好闲的,就不用太在意,你狐朋狗友够多了,要是还成,你就给我上点心。” “说得好像去钓凯子一样。”景尧不满。 “那也要你钓得到,你看看你,多大了?十八!再过几年都能领证了。我答应你妈不给你安排,但你好歹给我带个回来啊。” 得,催上婚了,景尧投降,“行行行,我去我去。” 他坐起来,“那孙子叫什么?” “沈亦郴。”他爹说。 第40章 “…………” 景尧松开沙发靠背,缓缓躺平,“这个不能钓。” 景父:“?” “这是……”景尧斟酌着措辞,“我同学,也不算,不是一个系。” 景父看他这奇怪的模样,皱了下眉,“你俩有矛盾?” “不算。”景尧说。 两人的关系,显然不能用简单的同学或者有矛盾来概括。 但也不好跟老父亲细说,所以他含糊了一下,打算直接把不好说的内容带过去。 “不是矛盾,但也不太好接触。”景尧说,“他性格挺冷的。” “连你都冷吗?那是挺不好处理的,”景父挑眉,景尧这种最会死缠烂打的自来熟,居然也有碰壁的一天? 他琢磨了会儿,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种宴会不算什么正式的商宴,单纯给各家小辈扩展人脉的。 他清楚自己小儿子的性格,对这个儿子的要求也不高,让景尧去,也就是混个脸熟,让人知道他们景家还有这么号人,不至于以后走出去没人认识,不强求他有什么收获,或者在宴会上大放光彩,狠狠给家里挣个面子。 “得嘞。”景尧滚回了沙发抱枕堆里。 宴会在三天后,景尧如今领了圣旨,不算无所事事混日子了,狠狠在家躺了三天,才被轰起来。 出席宴会当然不能披个麻袋就去,刚过中午,景尧就被自家亲姐从床上挖起来,扔进火红的法拉利中,一脚油门,拉到了她自己的工作室里。 虽说已经决定了要退圈,可工作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交割完的,多年老底也还在。 “你的儿童睡衣,儿童运动鞋,哦,还有你的儿童电话手表……”景尧被按坐在凳子上,身后俯下一张美艳至极的面孔,像是毒蛇盯着小白兔那样,隔着镜子锁定了他。 时长清勾了勾眼角,笑意妩媚,朝他伸出手,“都给我摘下来。” 景尧:“……” 景尧屈辱地摘了手上的电子表,忍不住小声辩解,“这不是儿童电子手表。” “有什么区别?”时长清把表随手扔到抽屉里,捡了另一块扔给他,“上次去巴黎看时装周的时候顺手买的,戴上看看,不合适再换。” 景尧接住,低头一看,满满的钻石环绕着表盘,化妆台上的灯光一照,那叫一个流光溢彩,眼都要瞎了。 更瞎的是表盘和表带上隐藏的logo。 啧,这小玩意儿少说两百万起步。 有人在他脸上描来画去,景尧靠在椅背上,把表带挂在手指上转了一圈,沉甸甸的分量。 他爹戴百达翡丽,他哥喜欢瑞士手工,他姐戴理查德米勒,他戴apple watch。 戴习惯了之后,还真不太适应这种重量。 “你也不小了,成天就知道玩这些电子产品,小曦也是,我那里一柜子的表和包,让你俩随便拿,结果你俩可好,我出差两个月回来,包上都有灰了。” 这显然是夸张了的说法,无论是景家还是时家都有保姆,时长清这些昂贵奢侈的收藏都脆弱无比,怎么可能放到落灰,必然是被专人精心养护的。 “她不喜欢这个,你给她送个登山包都比送她lv更让她开心。” 时长清:“服了,我这一柜子表还等着人继承呢。” “大嫂不是怀孕了吗?还是有希望的。”景尧安慰她。 时长清拎起他乱晃的爪子,从他手里抠过表,啪地扣在他手腕上。 景尧忙道:“太紧了太紧了。” 时长清懒得搭理他,扭头吩咐,“把他头发剪了,跟山洞里钻出来的野人一样。” 景尧:“唔。” 花了三个小时,在家颓了半个周,把自己活成原始人的景尧重回现代社会。 “这头发怎么还越剪越长了?”他拎起一缕飘落在眼前的碎发,立刻被拍了爪子。 第55章 “别乱动,等会儿发型又乱了。”时长清对镜打量,十分满意,“行了,这下走出去允许你说你是我弟弟了。” 大小姐拍拍手,装备好挂件“弟弟”x1,昂首离开了工作室。 十公分的鞋跟敲击着地面,一个人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他们的母亲时樱女士早已收拾好,在时家花园里慢悠悠喝着红茶,见到姐弟俩,抬了下手中的白瓷茶杯,“来了?” “妈妈!”景尧扑上去摇尾巴。 “乖。”他妈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抬头看向女儿,“你这是在他脸上堆了几斤粉?” “一斤都没,他脸嫩着,不需要这些,我就让人给他修了下毛。”时长清在一旁优雅坐下,拎起茶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红茶。 “不错,有个人样了。”时樱颔首,表示对女儿审美的肯定。 景尧左顾右盼,“我哥呢?” 不是说让他和他哥去吗?怎么不见人呢? “他不来,”时长清说,“本来就是怕你一个人不自在,才特地让他带你去,但爸说你认识封家那外孙,就不需要了,刚好还能回家陪陪大嫂。” “啊?”景尧晃动的尾巴变慢。 时长清一扬下巴,“你和我们去。” 景尧惊恐地睁大眼。他哥不来,就他和他妈他姐去? 那他不得沦落成这两个女人的玩物吗? 不! 他哥溜了,他也要溜。 他大哥要陪大嫂,他家里可也还有男朋友! 时长清端起茶杯,小酌一口:“说起来,你们期末考出成绩没,让我看看?” “男人的成绩就和男人的底裤一样,都属于不可窥探的隐私啊,”景尧痛心疾首,站立起来,“和你们去就和你们去。” “不就是白的吗,就在你阳台上挂着,这有什么好隐私的?”他姐莫名其妙。 景尧推她,“走走走,快走,我迫不及待要参加这场盛大的晚宴了。” 时樱看笑了,站起身,跟在打闹的姐弟俩身后,朝外走去。 这次坐的就不是他姐张扬的超跑了,换了更低调的黑色商务车。 车子在山庄外停下,司机给他们开门。 景尧下了车,总觉得眼睛不太舒服,想去揉,“我怀疑你那个化妆师把我眼睫毛夹掉了,我眼睛好痒。” “忍着。”时长清拿着手包,亭亭玉立,裸色抹胸晚礼服,大波浪卷长发垂在胸前,往那一站,就是光芒万丈,耀人眼球。 景尧站在她旁边,竟然没被她遮住。 姐弟俩一个美艳绝伦,常年混迹各色名利场,不动不笑,就已经气场惊人,一个正直青春,活力蓬勃,眼眸轻轻一弯,就是十二万分的甜,看得人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虽然不怎么常来这种场合,但…… “他家点心好不好吃啊?等会儿我认错人了怎么办?” 没有拘谨,也没有不自在,景尧小声和姐姐抱怨,“我都好久没见这些人了,就记得个名字,压根对不上脸。” “人家还给过你红包,还挺忘本哈。” “爸妈没给他们儿女吗?这算什么忘本。”景尧无聊地往四周看。 忽然,他“咦?”了一声。 在一旁看他们聊天的时樱跟着他看过去。 就在庄园外,一个身穿白裙的女人独自站在一边,明明拿着请柬,却被拦在了外面,她试图和保安解释,对方却摆出了不耐烦的态度,语气强硬地让她离开。 拉扯之间动静大了,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似乎也注意到了周围人看过去的眼神,女人年轻娇美的脸上微带了难堪。 ……苏饮溪? 时长清惊讶道:“她怎么在这里?” 景尧眉心蹙起,收回眼神,和时樱说:“妈,我过去一趟。” 时樱看向他,“那就是你爹新娶的老婆?” “对。”景尧心里满是愧疚,本来说好了陪母亲的,前段时间一直在忙着考试,他妈也忙着处理公司的事,母子俩很久没见了,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可……苏饮溪好歹也是他们家的人,和他关系不差,总不能看着苏饮溪在大庭广众下被人为难,传出去就不好听了。 时长清在旁边看出了端倪,主动开口道:“要不我去吧,打个招呼而已。” 时樱摆摆手,拦住了她。 “行,你去吧。”时樱轻描淡写,朝景尧示意。 景尧抿了抿唇,眼眸闪了闪,不好意思的小模样看得人心软,又被他妈捏了把脸,这才转身离开。 时长清依旧站在时樱旁边,低声道:“妈?” “怎么?”时樱道。 时长清没说话。 “你这些年是越发威重了,看着就让人紧张,还是让他去,你弟弟年轻,小男孩么,又爱笑,讨人喜欢。” “这话说的,我就不讨人喜欢了吗?”时长清不依。 “实话实说,确实不太讨,”时樱说,“你脾气从小就像我,属牛的,别人在你面前抖抖红布,你能直接往上撞。” 时长清脸红,晃了晃她手臂,“妈!” “不过人嘛,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不必强求这些,”时樱笑起来,“不讨就不讨呗,咱又不碍着谁。只需要让自己做到最好,对得起自己,不就行了吗?” “再说了,”时樱看着远处的小儿子,“我儿子优秀还不好吗?非要去为难一下别人,看别人出丑,我就开心了?人家又没得罪我们。” 时长清放松下来,也跟着笑,“看来是我多想了。” 景尧绕过红毯边停放的车,径直朝场外走去。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年轻男生嗓音清透,含着满满的笑,看向将人拦下的保安,“出什么事了吗?” 苏饮溪一转眼看见他,一怔,手指不自觉紧紧搅在一起。 保安打量过景尧,客气地说:“这位小姐声称是封家邀请的客人,但她拿不出邀请函,所以……” “我有。”苏饮溪急忙道。 “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那是假的,”保安也很无奈,“女士,请您尽快离开。” 景尧朝苏饮溪伸出手,苏饮溪反应过来,把请帖递给他。 景尧都不用拆开看,扫一眼签名落款,就知道这东西是真是假。 苏饮溪紧张道:“景尧……” 景尧拍了拍她肩,苏饮溪穿的同样是露肩裙,他的手避开了裸露的肩膀,落在靠近后背的地方,莫名带了股舒缓人心的作用。 苏饮溪紧绷的后背松懈下来,“这个是我的合作伙伴送给我的……这是真的吗?” 景尧倒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有的合作伙伴,但这份请帖确实是假的。 苏饮溪自结婚以来,不是怀孕生女,就是和你几个小姐妹玩闹,景父年纪大了,很多应酬都交给了大儿子儿媳,对于其他人而言,这就是个十足十的生面孔。 不怪保安不放行。 景尧没答,只是把那份请帖随手丢进了场边摆放的垃圾桶。 ——哗啦。 苏饮溪脸白了白。 景尧微微弯腰,照旧是半揽着她的姿势,向保安说:“这大概是个误会,这位是我们家的新夫人,她是和我一起来的。” 保安又不瞎,苏饮溪摆明是被人骗了,有人故意想让她丢人,给了她一封假请帖,本身并不是客人,因此踌躇道:“这……” “景尧?”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红毯边不知何时停了几辆车,立刻有侍者去开门。 是宴会的主人封老爷子到场了。 车上下来的人不多,除了精神矍铄的老爷子,就是一个年轻男生。 沈亦郴注意到了这边的僵持,松了扶着老爷子的手,朝这边走了一步,“怎么了?” 景尧朝他摇了摇头,“没什么,一点小事。” 沈亦郴听出他语气里的疏离,站住了,没再往他那边走。 “还有什么问题吗?”景尧转向保安。 保安哪还有问题,景尧都说人是他带来的了,刚才犹豫也只是想问清楚,确保安全,这会儿又看到他和宴会主人的互动,更没什么好问的了,苦笑着退后一步,让开了道路,“抱歉,冒犯了夫人。” 景尧微笑朝他颔首,“没有,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 “走吧,小妈。”景尧回头招呼。 苏饮溪忙跟上他。 “你先去那边等我下,我去打个招呼。”景尧不着痕迹地指了指一边,他刚才都被人叫住了,就这么走了不礼貌。 苏饮溪这会儿还没调整过来,脸色不佳,反正也不认识,就不必跟着他劳心劳力了。 苏饮溪点点头,提着裙子离开。 “封爷爷。”景尧笑容灿烂,迎上去,“好久不见了。” “哪里是好久不见,你小子就不认识我老头子吧?”封老爷子玩味道,“天天看你从我家门口过,可没见你跟我打个招呼。” 第56章 “这不是天天上学吗?人都累傻了,别说您,亲爹来了我都得缓一缓啊,”景尧睁眼说瞎话,“不过您看着可比我家老头和气多了,肯定不生我气。” 封老爷子乐了,“那不行,哪能让你这么混过去?以后见了我怎么说?” “以后我天天上您家蹭饭去。”景尧的空口支票不要钱地给。 老爷子笑得停不下啦,“行啊,你说的。对了,亦郴啊,刚才你叫小景干嘛?你俩认识?” 沈亦郴从景尧脸上移开目光,那张一张一合就满嘴跑火车的嘴真是…… 太熟悉了。 当初景尧管他叫老公的时候,也是这么乱来。 “我俩是同学。”景尧说。 “他住我隔壁。”沈亦郴说。 封老爷子奇道:“那你俩还挺有缘啊,我还寻思你在这边人不熟,想让你表哥带你走走,没想到还有这茬,那行,等会儿就让小景带你去认认人,你们年轻人也能一起说说话。” 景尧:“……” 景尧脸都扭曲了一瞬。 这一幕落入沈亦郴眼中,自然又是不乐意,不情愿。 而一个小时前,这人还在手机上喋喋不休跟他抱怨,说自家姐姐有多过分,拿他的脸当面团揉,还试图在他身上上腿环,勒得他腿上的肉都红了。 半是撒娇半是抱怨。 毫不保留的亲近。 而一到现实,就又变成了这样。 除了疏远,就是避嫌。 网上的热情和现实的冷淡截然相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忽然有种冲动,想把真相告诉景尧。 估计这张脸上的表情会更加精彩? 景尧在给他使眼色,这场宴会是以老爷子寿宴的名义来办的,无论是作为晚辈还是客人,他都不好拒绝,只能暗示沈亦郴开口说话。 可在他眼睁睁的注视下,沈亦郴那张俊美的脸纹丝不动,眸子里不见一丝情绪,说:“好。” 景尧:“……” 好什么好?啊?这一点也不好! 明知对方不愿,沈亦郴还是点了头,“麻烦景同学了。” 景同学想咬他。 封老爷子大手一挥,让他们俩“一边玩去”,“年轻人就该这样,多交交朋友,走到哪都方便,去吧。你们的话题我也插不上嘴,我这里有你表哥看着,不用劳烦你。” 说着,就让身边的人掺着他慢悠悠离开了。 盯着老头的背影走远,景尧深吸口气,扭头就走。 沈亦郴紧走了几步,追上他,低声说:“怎么,就让你带我走走而已,这么不愿意?” 景尧望着他,只觉此人今日委实帅得逼人,当然,重点在后两个字。 他叹气,“同学,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 “什么?”沈亦郴问。 “一个路痴,在很大程度,有可能,也是一个脸盲。” 景尧看着满场行走、脸上宛如打了马赛克、熟又不熟、根本对不上名字的人,悲凉道: “让我带你认人,也要我能把人认出来才行啊。” 他痛苦万分地闭了闭眼,“我连你外公长什么样,都是刚才才看清的啊!” 第41章 苏饮溪看清站在红毯旁边的人,刚才消下去的紧张一下又提了上来。 她没亲眼见过景家这位前夫人,只听说过对方的事,以及对方留在全家福中的几张照片。 乍一碰面,她呼吸都凝住了。 还是时长清先朝她笑了下,落落大方伸出手,白嫩纤细的指尖染着浅淡的香味,递到她面前,“苏小姐,好久不见。” 和时樱不同,时长清是见过自己这位“继母”的,在对方和自家亲爹的婚礼上。 但也仅此而已了,她和对方交集不多,脸熟都算不上。 苏饮溪对这位曾经的景家大小姐同样不熟悉,对方声名在外,又极少来景家这边,这会儿近距离一看,气场比媒体上看着更加迫人,没来由给人压力。 她和时长清短暂握了下手,强撑起笑容,“好久不见,长清小姐。” “你是长辈,叫我长清就好,”时长清收回手,挽住母亲的臂弯,笑容明艳,“这是我母亲。” “您好……时总。”苏饮溪绞尽脑汁搜刮称呼,最后还是捡了个最不容易出错的。 时樱听了,唇边温和的笑深刻了些,“你好,久闻大名,难得一见,尧尧这些年托你照顾了。” 提到景尧,苏饮溪心头的焦虑不知不觉散去了些,笑容更放松了,“没有,是他关照我。” “他应该做的。”时樱点头。 对方语气温和,出乎意料的平易近人,甚至连想象中的冷脸都不存在。 苏饮溪有点意外,这才敢抬起眼,略带冒犯地仔细观察对方。 看得出五官的优越,分明年华已逝,可女人的脸上有种超出了岁月的光彩,过往经历赋予的魅力远比年轻的皮囊更让人惊心动魄,一手压着披风,一手挽着女儿,一颦一笑尽是从容。 景尧走了过来,“妈,姐。” 时樱看向他身旁的沈亦郴,在短暂的照面中不着痕迹打量着对方。 第一次见,又是仅用眼睛看,自然看不出什么更深刻的东西,但浅层的……外貌、体态、以及举手投足间映射出的家教和修养,都尽收眼底。 时樱眼底划过一抹赞赏,带着年长者对年轻后辈自然而然的好感,“这位是……封叔家的外孙?” 景尧不情不愿地嗯了声。 他这焉了吧唧的态度让时长清多看了他一眼。 自家弟弟向来没心没肺,跟谁都能玩,只不过玩完就把对方抛之脑后,很少能记得对方,这个人…… 联想到自家弟弟几个月前突如其来的出柜,时长清心中一动,转眼看向沈亦郴时,已经带上了审视的目光。 时樱倒没太在意,她不知道景尧“恋爱”的事,只当景尧不喜欢这种商业交际场合。 虽然有些失礼,但她无意勉强儿子。 “早听你母亲说起,就是没机会见上一面,这么出色的小伙子,难怪藏着掖着。”时樱笑道,“她没跟你说吧,我和她以前还认识,她没嫁人的时候常来我家玩。” 沈亦郴听得懂她在说应酬的客套话。大概是觉得景尧不想说话?就自然而然把话题带到她那边去。 但他可不是来客套的。 “是吗?我妈倒真没说过这个,她成天扑在她的画上,连我和我爸都不怎么搭理,”说着,他看向景尧,“不过你怎么也不和我说?我来这边这么久,都没去见见阿姨。” 时长清眯起眼,拖长的眼线越发显得锐利。 景尧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我要和你说什么?” 时樱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尧尧?你认识小沈?” 景尧搬出老一套,“我同学。” 当着景尧母亲的面,沈亦郴这次没再反驳他,微笑着说:“真是巧了。” 时长清轻咳了声。 沈亦郴去过景尧家,见过她的海报,但这会儿也不方便表现,否则容易暴露自己已经登堂入室的事实,只是恰到好处地露出点疑惑,余光看向景尧,等他介绍。 景尧心说你接着装,但介于沈亦郴刚才的“配合”,也没拆穿他,“我姐,时长清。” 沈亦郴微微睁大眼,恍然大悟,伸出手,“姐姐好。” “…………” 好自来熟,好不要脸,景尧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给了他一肘子。 沈亦郴脸上的笑纹丝不动。 时长清确认了什么,撩了撩发丝,同样伸出手,和面前这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浅浅一握,“你好。” 短短两个字,硬是说出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沈亦郴都能听到她暗暗磨牙的声音。 像是一头大白鲨,被人夺走了一只护在身边的小鲨鱼,还诱哄对方改吃了素!这会儿见到罪魁祸首,恨不得把人手撕了。 显然,她当初哄骗弟弟把人带来,可不是为了见一面这么简单,而是为了看看是谁狗胆包了天,掰弯了她的弟弟。 “我刚才看到这位女士似乎遇到了点麻烦?”沈亦郴错开时长清吃人的目光,把安静站在一旁的苏饮溪重新带到了众人的关注之中。 苏饮溪头皮一麻,压根不想在这里提起这事,“没什么,我……” 慌乱间,她下意识看向景尧,正好对上了景尧的目光。 男生眸子澄澈,没有刚才的恼羞成怒,平静地看着她,还朝她安抚地笑了下。 这是我们家的新夫人。 轻描淡写的话,无形之中给了她底气,让她从狼狈的境地之中站直,景尧往她身边一站,挡住了其他人看热闹的目光。 她的话音停下。 景尧接道:“你家请的客人,有些人心思可坏得很,拿你们来算计别人,想看别人笑话,等我回头告诉我哥,不收拾得他叫爸爸。” 第57章 “这样。”沈亦郴说。当着几人的面,他叫来封老爷子身边的人,低声吩咐了几句,说到具体人名时,他看向苏饮溪。 这是在问苏饮溪是谁骗了她。 苏饮溪迟疑了下。 景尧拱火道:“说啊,哪个孙子干的,把他丢出去,看他还敢不敢把这种歪念头动到我们家人头上。” 他用了“我们家”这个说法,而不是苏饮溪个人,代表的就是景家的面子。也就是说,对方耍的不是苏饮溪,而是整个景家。 苏饮溪这才松了口,报了个名字。 沈亦郴叫来的人示意明白,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保安带着一个人走出来,直接把人带到了场地外。 那人恼火地吵了两句,还想往里挤,忽然看到站在一边的几人,愣住了。 隔着整个红毯,那人脸色涨红,不敢再说什么,灰溜溜离开了。 沈亦郴又低声吩咐了两句,立刻有人走出去,把外面的垃圾桶,还有里面的请帖一起处理掉了,免得有好事的人继续发挥。 前后不到五分钟,把事情处理得妥妥贴贴,干干净净。 时樱不动声色,没对这件事发表意见,只是之前那种看别人家出色后辈时常有的、亲昵之间不掩客套的笑容消失了,目光若有似无地划过沈亦郴的脸。 时长清在一旁不引人注意地撇了撇嘴。 好小子,这是做给她看呢。 景尧小仇得报,神采飞扬了那么几秒,就被自家姐姐瞪了一眼,登时清醒了。 想起自己和沈亦郴直接错综复杂的关系,他眉眼重新耷拉下来。 时樱悠悠开口,打断了几人之间微妙的气场,“咱们也别在这站着了,进去吧,尧尧跟苏小姐去见见人,我和长清也找个地方坐会儿。” 她朝沈亦郴客气笑笑,“小沈今天可是大忙人,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景尧大吃一惊,他妈老敏锐了,这样表现,百分百是从沈亦郴的表现中看出了什么,打算把其他人支开,单独找地方问他姐。 景尧咽了口口水,悄悄摸摸挪过去,偷偷戳姐姐的手指头,立刻被时长清伸手过来拍开了。 再戳。 时长清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他。 景尧朝她比口型,姐姐,菜菜,捞捞。 时长清同样朝他比口型,弟弟,活该,不捞。 等死吧。 景尧心如死灰。 愤恨的小眼神化作刀子,直往罪魁祸首身上扎。 “怎么了?”沈亦郴还有脸问。 “没什么,卖身去吧你,沈少爷。”景尧转头就走。 苏饮溪仓促地朝沈亦郴点了下头,忙跟上去。 景尧停下脚步等了她一会儿,带着她往里走,目不斜视小声说:“你不用这么小心的,我天天闯祸,我爹他们收拾烂摊子很熟练的。” “可是……”苏饮溪踌躇。 要知道,时樱当初和丈夫离婚,就是因为职业规划上的分歧。她是背着其他人偷偷开的工作室,所以被人耍了也不敢把自己身份暴露出来,生怕被人耻笑丢脸。 也怕被丈夫知道。 “不是,”景尧说,“我爸妈离婚,是因为我妈不满意我爸对她——主要是对她的钱和她的儿女指手画脚,才离的婚。” “我爸对另一半的事业没什么想法,你愿意出去工作也好,在家玩也罢,他都无所谓,只要……你别跟我妈一样,跟他抢项目抢得不择手段,什么阴招都拿出来了,他都不管的。” “所以,你遇到了困难,尽管跟他们讲,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饮溪听得大开眼界,又有点好奇,“阴招?” “是啊,我妈把他公章锁保险柜了。”景尧望天,“还怂恿年仅五岁的我去拔他办公室宽带。” 苏饮溪:“……” 景尧微笑,“当然我爸也不是好东西,他鼓动我拿开水浇我妈的发财树,还教育我,让我爱护小动物,拿了包鱼食给我,去把我妈办公室的金鱼撑死了。” 主打一个伤害不大,但膈应人。 不过,这两人之所以分开,主要还是……教育儿女的理念不合? 景父推崇狼性教育,要求孩子百般武艺样样精通,从娘胎就开始坐火箭起飞,呼吸不断学习就不能断,兴趣特长也得跟着齐头并进,长大之后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 时樱主打一个兴趣教育,孩子喜欢什么就往什么方向培养,该给的支持一样不缺,照样能出类拔萃。 生老大两个都时候还好,都默认了是继承人,培养起来还算默契。 轮到老二,两人的分歧逐渐无法调和,从景尧和时羲的奶粉吵到了课外班,吵了足足七年。 点燃火药桶的导火索是时长清打算进娱乐圈,景父坚决反对,觉得她简直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还自降身份。 时樱则觉得孩子出去闯闯也没什么,时长清成年了,也不是拎不清的人,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最后,靠二胎勉强凑合的两人还是没能维持下去,选择了离婚。 “不会丢人吗?”苏饮溪不安。 自己跑出去做这种事,瞒着人谁都不告诉,要是做成了还好说,多少也有底气,结果她被人骗,还当众跟人争执…… 显得她又蠢,又……拿不出手。 实在是让她抬不起头。 “报复回去不就行了吗?有什么丢人的。”景尧说,“多丢两次不就行了,你不在乎,谁能看你笑话?” 两人在场内转了一圈,景尧挑了几个熟悉的长辈打了招呼,又跟几个发小聊了会儿,见苏饮溪累了,找了个空房间让她休息。 跟苏饮溪交代完,让她想走的时候直接打电话,景尧一个人溜溜达达去了庄园后边。 这处庄园出了名的风景好,后边大片湖泊,玻璃推拉门一开,冷风立刻灌了进来,纱帘鼓动翻飞。 景尧喝了不少酒,靠在门边,一个人吹着风,欣赏湖上夜景。 宴会在前边,这里没人,只要不开灯,就不会有人发现他。 ……才怪。 时长清问了服务生,一路找过来,就见那醉鬼坐在地上嘿嘿地笑,一边笑一边往嘴里灌酒。 旁边几个空瓶子倒着,被风吹得满地滚。 “你跑这来干嘛?”时长清绕开空酒瓶,拍了拍醉鬼的脸。 醉鬼往她肩上蹭,闻到熟悉的私人香水味,黏黏糊糊地喊人,“姐……” “少撒娇,你那男朋友呢?”时长清在他脸上戳了一个坑。 “什么男朋友?”景尧的脑子缓慢运转,“我男朋友不在这里啊。” 时长清误会了,心说我当然知道他不在这,这屋子就这么大,我长眼睛了不会看吗?我是问你他去哪了。 但景尧这模样,看起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她把人推开,“行,我自己去找,沈亦郴是吧,给我等着,你别喝了,在这坐着别动,等会儿跟我一起走。” 景尧晕乎乎靠在门边,天旋地转,看她走远了,才慢半拍反应过来,“……沈亦郴?” 二楼客房的灯火流泻到湖面上,墨色湖泊波光粼粼,送来岸边的草木清香。 景尧疑惑地眨了下眼,“找沈亦郴吗?” 不早说,这好找啊。 他顶着花了的眼,解锁了四次,进错软件五次,点错对话框六次,终于找到了熟悉的头像。 聊天界面里还有对方发过来的ppt照片。 景尧手软还抖,手指歪七扭八,费尽艰难才找到解除拉黑的选项,把人拉回来,看到系统提示,满意地欣赏了会儿自己的成果,然后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对面过了几秒才接起来,“……找我做什么?” 景尧拨完电话就把手机丢在一边,低着头,下巴抵在膝盖上,被风吹得更晕了。 大概是迟迟等不到他回答,沈亦郴顿了顿,又问了声,“景尧?” “你还在吗?说句话。” 景尧覆盖着眼睑的睫毛颤了颤,打了个哈欠,问他:“你在哪啊,沈亦郴?” 第42章 头好晕,景尧的眼皮在不断往下坠,昏昏沉沉,分不清时间地点,只是潜意识里传来疲倦,很想就此睡过去。 熄了灯未启用的宴会厅内一片昏暗,空荡荡餐桌上方悬挂着水滴型吊灯,从房顶旋转降落,屋外偶尔折射进一缕微光,将隔断的玻璃墙照出影影绰绰的影子。 厅外有脚步声在靠近。 ……好像? 景尧听不分明,也懒得费那个脑子去分辨。 湖面散发的水汽和草木香混杂在一起,还有隔壁宴会厅传来的美酒和面包的香味,形成一种极为复杂的气息。 闻起来时而潮湿寒冷,时而温暖动人,遥远得不可触摸。 就连湖面上波动的倒影,也一并远去。 身旁落下一道影子,未完全散去的酒味在极近的地方传来,遥远的意象被打破,景尧像是从一场遥远而模糊的梦中被拽了回来,不再蜷缩在门边,仰起头,看到身旁站着的……人? 第58章 厅内没有开灯,散发着明皇温暖光亮的门又隔了大半个厅,无法将灯光送过来,大片阴影弥漫过来,对方半边身子沉浸在阴影中,只能感受到对方落下的目光。 在看他。 晦涩难言,分不清喜怒。 像是一片薄纱。 景尧天生亲人,也不管来人是谁,无差别给对方奉送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嫌弃脑后的门框硌人,还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在地上坐得更舒服。 ——他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已经快要躺在地上去了。 更不知道,他自以为极富亲和力的笑,其实连眼睛都没睁开。 沈亦郴在他一臂远的地方单膝蹲下,手肘搁在膝盖上,打量着他。 淡漠的目光从那张格外显小的脸,平稳地向下,微微出汗的额头,眼睫湿得尤其厉害,费力往上抬,却还是显得要睁不睁地,看着可怜极了,下面是一张格外红润的唇,平时就足够柔软,像是熟透樱桃的色泽,酒精浸润过后,越发绯红,生生成了石榴籽一样的甜软。 而这张嘴的主人还在毫不知情地努力朝他笑。 柔软,无害,缠人。 就像他平时那样。 不知死活。 还未熄灭的手机被主人随便丢在了一边,沿着光亮干净的地板滑出去一段,磕在最近的桌子腿上。 显然是被某个懒鬼调了永不熄灭的选项。 膝盖不知不觉碰到了地面,凉意透过浸凉的地板砖传来。 看来景尧进来的时候还没彻底糊涂,知道自己穿的少,要开空调。 但这里离湖太近,水汽弥漫上来,在暗色地板上覆盖了薄薄一层湿润的水膜,触上去,就是一片冰凉。 喝醉了酒的人格外贪恋这点凉。 隔着一尺距离,沈亦郴望着景尧,“叫我过来做什么?” 还未得到回答,他按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做,紧绷的骨节失了血色,克制地收成了拳。 “别在这坐着,等会儿着凉了。” 在他身后,大厅入口的门边,暖黄色光晕落在女人摇曳的裙摆上,她半边身子浸没在厅内的暗影中,半边在光里。 走廊上柔软的地毯将一切声音吸走,鞋跟没入毛绒之中,没有发出半点响动。 隔着桌椅和大厅,字句模糊而断续,零零碎碎地飘散过来。 她看着远处背对着这方、近乎于单膝跪地的身影,美艳面容不喜不怒,眸子深黑,一言不发。 景尧的脑子这会儿比生锈了的机器运转还慢,压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不回答人家,好像也不礼貌…… 他用自己被酒泡成浆糊的脑子思考了一会儿,胡乱答道:“我在等人。” “你还叫了谁?”沈亦郴问。 景尧手腕从膝盖上滑落,垂在一旁地面上,新到手的昂贵手工表就这样磕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他没去管,觉得不太舒服,还想坐起身,把表摘下来。 只是,还没来得及这样做,就听到沈亦郴又问:“你的男朋友?” 这三个字针一样扎进了景尧的脑子,让他获得了短暂的清醒。 “……沈亦郴?”他低低地、试探地问。 “认出我来了?”沈亦郴微侧了眼打量他,分明是这个人自己把他叫来,又一副人事不省的模样,跟他说了半天话,却一点反应也无,只有提到他那“男朋友”,这人才给了一点反应,认出了他,真是…… 让人生气。 沈亦郴嗓音更低了,“他就让你一个人在这,都不管你吗?” 恶意昭然若揭。 就是景尧都听出来了。 这个人在嘲笑他,看他的笑话。 明明刚才才跟别人说,只要自己不在乎,就没有人能看他的笑话。 这话出口才不到两个小时。 景尧被他激到了,被酒精湿润黏连的沉重睫毛掀起,瞳孔静若沉湖。 他这表情太过古怪,和平时嘻笑打闹不着调的模样大相径庭,精心修剪的额发下,男生白皙的脸上不见一丝表情。 沈亦郴轻声叫他:“景尧?” 那没骨头一样半靠在地上的人睫毛动了动,忽然笑了一声。 不是平日里轻快的笑,更和灿烂善意搭不上边,而是一声不容错辨的,嗤笑。 “沈亦郴,你有完没完?” 清晰的,平稳的,字句从他口中吐出,好似根本没有喝醉。 要是别人,景尧或许不会有这么大反应,但这是沈亦郴…… 好像喜欢他,又不肯明说,若即若离,一直环绕在他周围的人。 还当着他母亲和姐姐做这种暧昧不清的事,误导她们…… “你很烦人知道吗?”景尧细长的眉皱着,“我以为我已经很不懂看人眼色,情商很低了,怎么你还能比我更差?” 这人一贯自诩讨人喜欢,沈亦郴一直觉得他自我认知偏差极大,没想到竟然还知道…… 不对,景尧一直知道。 他只是不大在乎。 就像他其实也不大在乎学校的地形,和周围人的长相。 ……所谓路痴和脸盲。 根本原因就是漠视。 不认识的路,无所谓,对他没有影响,除了上学必经的路,景尧从不主动去“探索”,懒得去记忆,哪怕生活再久,也不会去涉足。 身边的人也同样,不需要在乎对方的动向,也不必关心对方其他。 近乎傲慢。 这是他的家庭带给他的底气,让他可以无视一切,活得无拘无束。 但某种情况下,他又是看得懂的。 室友要学习,他就尽量不打扰到对方,凡是公共场合,都在有意控制自己,不引起别人的反感。 更不会要求对方给他带路,因为他知道对方要去没空。 转而找上了沈亦郴。 给他带路这件事,不会越过沈亦郴的“底线”,这在沈亦郴的容忍范围之内。 矛盾而复杂的人。 极度外向之下,又是极度的封闭。 “我看不懂什么?”沈亦郴明知故问。 “我不喜欢你,这句话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不喜欢男生,”景尧说完,想起什么,煞有介事一点头,“啊对,我有男朋友。” 他懒洋洋一摊手。 格外无赖,又格外放松的姿态,肩颈舒展拉伸,衬衫散开的扣子里,锁骨阴影深陷。 “但那又如何呢?”他轻飘飘补充。 “他是特别的。”景尧额头在抽痛,他喝了太多的酒,酒精开始反噬他了,他尽量撑住,一字一顿,近乎于刻薄地问,“你觉得你也是吗?” 一室寂静。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尺,可这一尺的距离仿佛天堑。 “——不。”男生自问自答,微微抬了下下颌,轻蔑极了,“别白费功夫了,我不要男小三。” 门边陷在分界线上的女人动了动,眼妆精致的眸子眼尾挑了挑,划过一抹意外和了然,直起身,就要把人轰出去。 “是吗?”沈亦郴不怒反笑,喉结轻轻一滚,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变了,是比刚才更松懈、像是猫科动物在休息时才会发出的、漫不经心的语气,“怎么在这里坐着?“ 他好似刚刚才看到人,不太耐烦,却掩不住语气下的关切,光是听声音,都能想象出对方皱着眉的模样。 景尧呆了呆,凌厉的表情像是浮光掠影,消失得一干二净,快得好似错觉。 那红润的唇微微张开,早就聚不住焦的眸子痴了一样望着他。 像是不认识他了。 ……其实本来也没看清过。 他眼前蒙了层雾气,高度近视都造不成这样的迷糊,根本分辨不清来人长相。 只觉得一团影子蹲在自己面前,高糊都挡不住的修长挺拔,用熟悉的声音问他怎么在这里坐着。 还有语气,也很熟悉 熟得好像不久前才听过。 在他试图打滚赖掉一天的复习,热情邀请对方上号,在期末周这样紧张而刺激的日子里来上一把的时候。 潜意识里他是知道这两人很像的,平时全靠账号来分辨,而这会儿,账号在他面前变成了人,就只能依靠细微的差别,来把两人分开。 “尧尧?”沈亦郴咬字放轻。 是了,景尧昏沉的脑海一动,沈亦郴不会这么叫他,会这么叫他的,是他那个偶然之间听到苏饮溪这么叫他,就学了过去,时不时拿出来臊他一下的“男朋友”。 本能快于思考,他甚至没有去想刚才还在这里的“沈亦郴”去哪了,先一步朝人伸出手。 被酒泡软了的手指虚弱无力,明明勾住了对方的手,却使不上劲,轻轻划拉着。 “你怎么……在这里?”他困惑不解地问。 景尧朝着“阴影”的方向探了点身,手上无意识地拽着,想把人拽过来。 可惜,他使不上劲,扒拉了两下,都没能把人拉过来。 第59章 他顿了顿,再看向人时,已经有了隐约的怒火,却不愿意明明白白地说出来,烦闷地瞪了对方一眼,就把脸偏过去了。 喝醉了酒,这人脾气可坏了太多,平时的炸毛变成了娇纵。 哪怕在“男朋友”面前,也比平时多了棱角,一个不经意,就会割伤人。 沈亦郴挨了他一眼,不动声色,“怎么生气了?” 景尧低着头,手指虚虚勾在他手上,挠了挠,咕哝道:“……难受。” “嗯?”沈亦郴朝他靠近了一点。 不多,不到一寸。 景尧分了他点眸光,目光落在他被湖面昏暗的光照亮的下颌上,声音更含混了,“要……” “要什么?” 景尧眸子里的光晃动,轻轻嗅着空气里靠近的气息,“男朋友。” 两人之间的距离消失了。 下一秒,他下颌被人抬起,弥散在空气中的酒香顷刻拉近……近在鼻息之间。 “呃……”景尧分开的唇舌被侵入,对方有意分开他的牙关,让他的口腔张得更开,接受对方的亲吻。 呼吸被掠夺,滚动的喉骨被拇指抵住,就连吞咽都不被允许,口腔里入侵过来的东西湿润而存在感十足。 景尧迷茫地睁着眼,眼珠缓慢转动,从虚空中漂浮的灰尘,落到近在咫尺的面容上。 时间太长,他牙关酸胀,不再任凭摆弄,挣扎起来。 可挣扎换来的结果却是被人搂着腰从地上提了起来。 地板是凉的,布着水汽,喝醉的人贪恋这种凉爽,可要是待久了,很容易感冒。 温热的、结实的、年轻男生的腿取代了冷硬的地板,垫在他身下。双腿被分开,跨坐在对方腰上,搂着他的手没有离开,反而沿着凹陷的脊柱沟向上。 抚过单薄的脊背,肩头,从颈侧按住他的后脑,气息再次和他交融在一起。 亲密无间的距离。 深陷的锁骨布上潮热,绯红漫过耳际,熏腾的热浪驱散了湖边的寒意。 第43章 沈亦郴把人按在自己肩膀上,长指勾过这人半边脸,一手搂着人,把昏昏欲睡的人从地上抱起来,放在一旁的沙发上。 景尧的呼吸平稳绵长,半边脸挨在沙发扶手上,压着自己的手背,一放下就瘫软了下去。 沈亦郴反身去关了靠近湖这边的玻璃门,挡住了不断灌进来的冷风。 折返的时候,脱了外套盖在景尧身上,睡得安稳的醉鬼毫无知觉地在西装外套里蹭了蹭,一副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做了什么的模样。 沈亦郴情不自禁伸出手,酒醉的人浑身高热,在这寒冷的冬日宛如暖炉,脸是软的,摸上去活像要化掉,手指贴着睡着的人的脸往下,指腹贴着下颌,滑入脖颈。 更热了,还是潮湿的,润泽全染上指尖,带了另一个人身上残留的气息。 头发上也有。 景家和时家这对姐弟用的都不是市面上的香水,时长清身上的味道太烈,站在几步外都能闻到,像是一把扔进夏日篝火里热烈燃烧的干花,馥郁浓香,景尧身上的太淡,不完全是某种花香或者木香,要靠近了才能发觉,沈亦郴甚至疑心这不是香水的味道。 也不是洗发水。 他去过景尧家,也去过景尧宿舍,知道他常用的洗发水和沐浴露。 这会儿染了酒味,隐秘的香味也变得缠人,丝丝缕缕绕在空气中,就在这方寸之间缭绕,煽情得可怕。 “唔……”景尧无意识地往沙发上靠,脸往上抬了抬,然后更紧地缩了下去。 沈亦郴差点以为自己的手要融化了。 他一手撑着沙发,俯下身去。 一点、一点。 距离越靠越近,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皮肤上传递而来的热量。 更近了。 睫毛翕动时刮过对方的睫毛,眼中完完全全倒映着对方的影子。 鼻尖划过鬓角,触上对方,稍微偏过头,鼻翼轻轻碰触在一起。 呼吸时,酒精气息越发敏感。 气息交融,唇角若有似无贴合,那柔软的、微微肿胀的、湿润的…… 沈亦郴静默了很久,保持着这个姿势,最终,强迫自己闭上了眼,长指死死按住沙发扶手,克制地起身。 余光里有什么在闪动。 他看过去。 孤零零的手机躺在地板上,坚持不懈地亮着光。 一条新信息从手机上滑下。 “我在你隔壁。” 沈亦郴走过去,弯腰捡起手机,发送人的id清晰映在他眼底。 时长清。 沈亦郴明白了什么,往门边看了一眼,可那里早就没了人影。 他一手把手机熄屏,放在景尧手边,转身出了门。 同样是昏暗没有开灯的房间,女人挽着披风,双腿交叠,坐在靠近湖边的藤椅上,晚风吹起她精心卷过的长发,指尖一点火光,在暗夜里明灭。 同样喝了酒,可时长清显然比不善应酬的弟弟强得多,听到脚步声转头看过来时,一双茶褐色的眸子无比清醒,不见一点醉意。 “你们的事,我还没有告诉妈。” 时长清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随手扔进垃圾桶,湖风一吹,残余的烟味也被带走。 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这确实是两姐弟了。 沈亦郴低声说:“多谢。” “这会儿不叫我姐姐了?”时长清勾起唇,她偏爱大红色号,是真正的烈焰红唇,似笑非笑看人时,压迫感尤其明显。 沈亦郴望着她,漆黑的眸子里寻不出半点险些失控的情潮,同样平静。 “我不干涉自己弟弟谈恋爱,虽然对他找了个男生的事不太满意,但他是成年人了,应该学会为自己的决定负责。”时长清开诚公布,爽快地交代了自己的立场。 但沈亦郴知道没有这么简单。 “所以你能跟我说说,你们俩究竟是在玩什么情趣了吗?”时长清歪头,一缕发丝从颈边滑下,“你究竟是不是他男朋友?还是说,你是在趁他喝醉,占他便宜?” 景尧主动伸手去拉人的动作,她看得一清二楚,这才没出去打断两人。 但景尧之前的反应…… 时长清看不懂。 她没听错的话,那是景尧在拒绝这人吧? 她盯着沈亦郴,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我是。”沈亦郴说。 时长清平静道:“证据,不然我算你猥亵了。” 沈亦郴把手机递给她,打开的微信界面上,两人下午的聊天过去还没到两个小时。 景尧最后一条消息发的还是,“狗东西,看我不打爆你的头。” 整整一个下午,两个人简直是争分夺秒地腻歪在一起,时长清都没发现,景尧下午居然看了那么久的手机……是她一转头就跟这人聊上了吗? “真行,摘他个手表,还要找你哭一场。”时长清气不打一处来,“他那儿童手表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她倏地抬头,“那他怎么叫你滚?” 下午还亲亲热热抱抱举高高,晚上就横眉冷对,这不对吧? 要说是沈亦郴故意下午在她和时樱面前露脸,那也说不过去。 景尧不是会为这种小事生这么大气的人。 沈亦郴沉默了下,“因为……他不知道我是。” 时长清:“???” 时长清花了一点时间才把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捋清楚,与此同时,对自家弟弟的眼瞎程度也有了新的认识。 她心有余悸,“我再也不骂他分不清东西南北了,这对他来说确实超纲了,我还是要求高了。” “行,算你蒙混过关。”时长清靠回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 沈亦郴耐心地等着她缓过来。 “不知道他和你说过没有,他算是我带大的,”时长清盯着他的眼睛,“他出生的时候,父母在忙工作,后来在忙离婚,小曦还有母亲顾着,但他默认了是姓景的,母亲离婚的时候不会带走他,很长时间里,都是我在带他。” “没有。” 景尧不怎么避讳自己家里的事,家里的兄弟姐妹都和沈亦郴说过,但涉及到这种程度的私密,以两人的关系,暂时还到不了。 时长清不怎么意外,“他好像不太想把你的存在告诉我们。” 沈亦郴对她隐带锋芒的话语不置可否。 时长清的话堪称一针见血,他还没有让景尧彻底认可。 至少没有认可到准备带他见父母。 甚至……没有想要“见”他。 到现在为止,景尧还没有提出想和他见面。 时长清说:“应该是他在防着你吧?景尧平时没脸没皮,为了达成目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但他不知道,他有的时候,还是要点脸的,尤其是在熟人面前。” 这点沈亦郴无比认可。 “怕最后成不了,所以干脆一开始就放弃了。”时长清说,“这么多年了一点没变呢。” 第60章 她朝沈亦郴笑笑,“你不知道吧?他其实挺怕别人拒绝他的。” 这点沈亦郴没看出来。 他可不是没拒绝过景尧,而是根本拒绝不了。 甚尔根本预测不了拒绝之后,景尧又会拿出什么奇葩办法,让他改变主意。 时长清观察他表情,唇边笑意更深了,“怎么?他跟你撒泼打滚过?” 沈亦郴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如果他这么干了,说明他觉得你是不会真的拒绝他的,”时长清说,“如果你的态度足够坚决,不给他任何希望,那他就不会这么做。他能缠你这么久,你不会次次欲拒还迎了吧?” 沈亦郴:“……” 男生脸上有些不自然,酒精都没能在那张冷白的脸上留下痕迹,这会儿在时长清的三言两语下,反而起了赧色。 确实是他……不够坚定。 沈亦郴以前反思过自己,也是他自己欠,非要逗人玩。 结果好了吧。 “那看来就不是我弟弟一个人的责任了。”时长清双手在身前放松交叉。 弟弟没和她说过恋爱细节,年轻男生容易擦枪走火,谁也不知道具体经过,单方面把掰弯的帽子扣对方头上,未免太不讲理。 她无意做这种恶毒“婆婆”,叫沈亦郴来也不是想刁难他。 只要是景尧自己愿意的,对方也没什么坏心思,不会受到伤害,这就足够了。 沈亦郴除了听着,也做不出其他反应了。 “真行,真会玩。”时长清的来意差不多达成了,不准备继续浪费时间,打算走人。就是有点头疼,她今天穿的礼服,该怎么才能保持形象,同时把隔壁醉得人事不省的小废物捞走。 难不成跟抗箱子一样扛走? 还是小时候好,一拎后脖颈就能把人拎起来了。 她漫无边际地想着,路过沈亦郴身边时,停了一停,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淡淡地说:“当年我父母谈离婚的时候,我爸一度想和我妈提条件,把景尧换成小曦。” 沈亦郴一时没听懂她的话,“什么?” “我们家孩子是出生时候就被‘分’好的,谁跟着谁,是上户口的时候就决定了的,除了大哥,我爸没什么要求,都是让我妈选,我妈选了我和小曦,他同意了。但他后来后悔了,他已经有一个儿子了,想再要一个女儿,就跟我妈商量,把景尧换成小曦,我妈没同意。” “我不会让我的女儿成为第二个我。”当时她妈是这么说的。 被当做商业联姻的工具,这样的命运,她经历过一次,就够了。诞下小狼的母狼可以为了自己的孩子和任何野兽厮杀。她不想让自己孩子走上自己的老路。 父亲很错愕,“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你不是,”母亲说,“但我只相信自己。” 当时她有事来找父母,推开门时,看到景尧就在门外。 父母在卧室里谈离婚,景尧就在卧室带的小客厅里玩积木,被敲门声吓到,高高的积木堆上去,没放平稳,全塌了下来。 哗啦摔得满地都是。 陷入情绪的两人这才发现他的存在。 没人知道当时只有八岁的景尧听懂了多少。 看见父母惊愕的脸,矮矮的景尧拿着积木忘了继续搭,他思考了一会儿,从兜里掏了几颗糖给他们。 时长清没接,也没管不远处踌躇不知该不该过来的两人,低头望着他,“要不你跟我姓算了。” 她那会儿是个不折不扣的刺头,和她听从父母的话,按部就班上学、接手公司的大哥不同,她有太多自己的想法了。 就比如,放弃国际知名常青藤商学院的入学资格,转投娱乐圈。 景尧仰起头,严肃地问她,“这样我还能天天喝奶茶吗?” “你会胖死的。”时长清把景尧抱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几年景尧一直跟着她在各大片场辗转,后来她有了点名气,还闹出了不少私生子的谣言。 ……要不还是抗土豆一样把人扛回去吧,人喝醉了死沉死沉的。 时长清漫无边际地想,做着长长美甲的手在沈亦郴肩膀上一搭即放,不像美丽的装饰,像还未开刃的淬毒小刀。 “弟弟,老实点,知道吗?要是让我知道你耍我弟弟……”她一顿,侧过脸,微微一笑,“姐姐最擅长演恶毒女二了。” 肩头的手传来的力道不容小觑,哪怕是沈亦郴都感到了一阵疼痛,骨裂不至于,青紫是避免不了的了。 这巴掌要是落在人脸上,绝不是什么开玩笑的小打小闹,把人打出脑震荡都不一定。 时长清走了。 沈亦郴活动了下肩膀,轻轻嘶了口气。 真狠。 难怪景尧说,不怎么怕他爸,毕竟他爸不打人,但是很怕他姐姐。 这位是真打。 隔壁,景尧模模糊糊睁开眼,瞎摸找到振动的手机,掏出来一看。 是时羲给他发了一张照片。 不知道在哪座山顶拍的星空。 漫天繁星遍布,没有被人工污染的地方,美得不似人间。 【草莓好恰】:哥哥,我明天就回来了。 景尧脑子不比浆糊好用,盯着几个字,看半天看不懂意思,总觉得这几个字在打转,还跟蜜蜂一样嗡嗡乱叫,拿手挥了挥,回得牛头不对马嘴。 【橘子好恰】:酒好难喝,我要把家里的酒全扔掉! 【草莓好恰】:你喝酒了吗?哥哥别喝了,你会醉的。 景尧打了个隔,趴在沙发上。 【橘子好恰】:想你了妹妹,你又不回来,明明都说好了要回来的…… 【草莓好恰】:要比赛,哥哥也要上学。 【橘子好恰】:风吹得头好疼,呜呜。 【草莓好恰】:抱抱,哥哥别吹了。 【橘子好恰】:妹妹想不想我? 时长清走进来,看他在玩手机,松了口气,不太耐烦,“行,还醒着,不用我扛回去了。” 她穿这破鞋走一天了,虽说习惯了,但难免不舒服,现在就想回去歇着。 景尧翻身看着他,眼神还是散的,看起来要多傻有多傻。 时长清捏他脸,“醉傻了你?” “姐,你干嘛去了?”景尧把头往她肩上拱,“我找不到你了。” 时长清心说拉倒吧,你光跟你男朋友亲嘴去了,亲得你脸比烂番茄还红,嘴都是肿的,醒了就趴在这玩手机,哪里找我了? 不过她话到嘴边,还是没说,懒得跟醉鬼计较,“走了,回家。” 景尧裹着不知哪来的外套,半边脸都埋在衣服里,毛毛虫一样,耍赖地伸出手,“你背我。” 他姐腿特长,他小时候又矮,追在她后面,往往时长清走一步,他得跟着跑好几步,这会儿一听要走,心理阴影先冒了出来。 时长清:“?我给你脸给多了是吧?景尧,我最后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 景尧吸吸鼻子,把自己埋了回去,蹭了蹭,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 想起什么,又把手机捡起来。 上面有时羲的最新回复。 【草莓好恰】:想哥哥。 第44章 昏暗的宴会厅,手机的亮光照在脸上有些刺眼,景尧揉了揉眼睛,黏黏糊糊靠着姐姐,“姐,妹妹明天回来了。” “是啊,”时长清没好气,“给我站直了,歪来歪去的干嘛?你喝的化骨水是不是?” 景尧没听清,或者说听清了也不在意,对着手机戳戳点点,“她几点到?你要去接吗?” “去。”时长清费劲拎他后颈,“给我——站直!” 可惜景尧已经长大了,没办法像小时候一样,拎着后颈皮就能随随便便拎起来,四肢胡乱挥舞,夹在胳肢窝或者装进行李箱,带着到处走。 景尧眼睛亮晶晶的,“带我去带我去。” “没人拦着你。”话是这么说,但时长清很怀疑,景尧明天还能不能爬起来? 不过,别说明天了,今晚发生的事就够景尧头疼了。 她并不打算告诉景尧沈亦郴的事。 嗯,不是为了看热闹。 景尧自己谈恋爱,当然是等他自己愿意接受现实的那天。 她把手盖在景尧额头上,往下一压,“现在,回家。” 景尧爬起来,歪歪扭扭跟在她后面。 时长清看不过眼,把他拽了过来,一路拖着往前走。 某个喝醉了的人试图辨别方向,对着一条走廊信誓旦旦,“应该往这边走,你走错了。” “那边是去后花园的,你是打算把自己沉塘吗?” 拐过一道弯,遇到相熟的人家,时长清停下来,游刃有余地寒暄打招呼,景尧这会儿老实了,乖乖站在她旁边装吉祥物。 “哟,小尧脸怎么这么红,这是喝多了吗?”那人和时长清客套完,一转眼看到景尧,又起了谈性。 第61章 时长清有点不耐烦了,折腾这一个晚上,她早就累了,现在就想回个家,好不容易收拾了醉鬼,又遇到拦路虎。 但人家也没什么坏心,就是话多而已,唠叨起来没完,回忆完往昔,又开始畅想未来,想完她的,又来想他弟弟。 时长清想打个岔,尽早结束这个话题,一旁传来脚步声。 沈亦郴从隔壁出来,一眼看见他们,看景尧隐隐打晃的模样,就想上来帮忙。 “哟,这不是亦郴嘛,刚才外面都没看到你人,还以为你醉了呢,怎么一个人躲到这边来了?”拉着时长清谈话的人眼前一亮,爪子啪地就搭到了沈亦郴肩膀上。 沈亦郴:“……” 时长清趁机拉着景尧几步走远,目不斜视,“那叔,你们先聊着啊,我带尧尧回去了。” “去吧去吧,过年记得来拜年啊。”那人豪迈地挥手。 沈亦郴额角抽痛,却在这时听到了一声笑。 很轻,像是没憋住泄出来的,也就一声。 “…………” 他往旁边看去,景尧满脸正气,刚正不阿,眼睛都没往他这边看一下,唯独耳朵控制不住,憋笑憋得发红。 沈亦郴心想,算了。 他敛了心思,专心和眼前刚认识的长辈说话,直到余光里的人消失在门后。 心下微微一叹。 也不知道这人醒来之后还能记得多少。 - 景尧脑子一片空白,两眼一睁,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洁白的吊顶,纱帘在空调风中起落,拂过他的小腿。 他呆滞地坐起来,忍了几秒,趴在床边:“呕——” 吐不出什么,但难受的感觉再次翻倍了。 景尧化身一条瘫痪的鱼,趴在柔软的被子里,愣是不想动弹。 昨晚…… 啊…… 昨晚干嘛了来着?他怎么回来的? 想不起来,算了。 入目全是白色,白色绘着金色涂料的吊顶,白色纱帐柔柔垂落,堆叠在床边乳白色手工地毯上,温柔典雅,充满了圣母一般神圣圣洁的光晕,一看就是他妈家。 他妈平时雷厉风行一个人,家具风格却非常偏爱这种柔和淡雅的色调,家里全是公主房。 景尧小的时候,时樱一度想把他当小王子培养,教他温柔谦逊腼腆,充满了浪漫主义的幻想,直到后来看到他盘腿坐在古典雪白的公主大床上,研究自己的脚,翻来覆去看了半个小时,缓缓赞叹:“玉足。” 时樱当场梦碎,让他自由翱翔。 温柔的鹅绒被轻暖得像一场梦,大床温暖舒适,远非学校那块破木板能比的,景尧睡了一个学期宿舍,放假之后回了久违的大床,很有点报复性心理,每天都想长在床上不离开。 他把脸埋在被子里,就这么当了半个小时的废人,终于说服自己从神游天外的境界中回到现实。 他伸出一只手,捞回了自己的手机。 换了个姿势,躺的更舒服了。 万幸他手机不离身,就算喝醉了也记得紧紧抓在手里,不然这会儿还得化身猴子,床上床下到处翻。 手机一打开,叮叮当当先灌了一堆消息进来。 景尧差异。 就一晚上而已,积了这么多信息没看? 时羲的基本都回了,景尧翻着翻着,眼睛不知不觉弯了起来,给妹妹发了十八个亲亲抱抱举高高。 还有他妈的,发了三条消息,问他在哪?后面就没了,应该是他姐帮他解释过了。 时长清也有一条,景尧没看懂。 “在我隔壁?在我隔壁干什么?”景尧挠了挠自己睡得乱糟糟的头,给他姐回了个问号。 还有他哥的,问他还顺利吗? 景尧给他回了哼,自己回家陪老婆,把他一个人丢去参加宴会。 苏饮溪说她回家了,时长清顺路送她回去的。 还有他爹,给他转了十万,没有留言。 景尧打了个哈欠,把小钱钱收进了小荷包,回了皇阿玛吉祥,皇阿玛大气,看向了最后一位。 “c”。 同样给他发了十几条消息。 嗯,一晚上没声,男朋友生气了? 景尧奄嗒嗒地打开,组织着措辞,思考要怎么哄人,结果入目的消息看得他满脸问号。 【c】:我会对你好的。 【c】:不用担心我会离开,你永远是我最坚定的选择。 【c】:想你了。 景尧又揉了把眼睛。 【橘子好恰】:你也喝酒了?喝的什么假酒? 【c】:…… 【橘子好恰】:哈哈哈开玩笑,我懂。 【c】:是有点喝多了。 【橘子好恰】:你一定是在写诗,或者写歌词,对不对?深夜灵感最容易爆发了。 “橘子好恰”撤回了一条消息。 景尧在被子里蹭了蹭,碎发粘在脸上,白皙面颊上宿醉的红晕还没褪,被子柔软下陷,只露出了小半张脸。 【橘子好恰】:对我好?有多好? 【c】:你想多好? 【橘子好恰】:我可以跟我的前任纠缠不清吗? 【c】:……可以。 【橘子好恰】:可以跟别人偷偷摸摸暧昧偷情吗? 【c】:可以。 【橘子好恰】:可以有小情人,公布小情人但是不公布你,发朋友圈仅你可见吗? 【c】:都可以,我还可以每个月给你买礼物,买衣服,一切你想要的东西,早上给你买早餐,你一份你暧昧对象一份,晚上你要是要陪他连麦睡觉可以不管我。陪你去旅游,陪你蹦迪逛夜店,绝对不管着你,还给你钱花,什么都依你,有多少个暧昧对象我都不管,六,你还往下看呢。 【c】:还要不要脸了? 【橘子好恰】:噗哈哈哈哈…… “橘子好恰”撤回了一条消息。 【橘子好恰】:你骂我?![气愤] 【c】:笑了。 好典,好癫。不愧是峡谷野王,左脚出门,笑了。 六分钟,点了。 景尧接通了语音,爬起来往洗手间走,一边开门一边说:“我哪有什么前任暧昧对象啊,开玩笑我从来都洁身自好好不……” 他卡住了。 浴室超清晰的镜子不偏不倚、正正安放在洗手池上方,镜子里倒映出他的影子。 有他早已看习惯的脸,发丝凌乱地贴着脸,越发显得皮肤白而软,眼睛里兜不住都笑,上翘的眼尾里还有笑出来的湿润痕迹。 但问题是…… 他脖子上,是不是有一块不太明显的……红痕? 这是什么? 景尧脑子宕机了。 等等,wait a minute,桥豆麻袋! 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吻痕吧? 还有他的嘴,是不是红的有点不正常了?今早上起来觉得舌根都是麻的,之前还以为是酒喝多了,现在看起来…… 景尧一寸一寸扭头,惊悚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手机。 no!no!no! 不要这么言出法随啊! “那个,哥哥,”他咽了口口水,声音不知不觉夹了起来,“如果我说,我一觉睡醒,感觉自己可能被人亲了,那畜牲还在我脖子上啃了一口,留了个吻痕……” 畜牲本人:“……” “拍张照给我看看。” 景尧惊恐:“怎么会这样?谁?给爷爷站出来,我剁了他小鸡鸡!” 沈亦郴拿到照片,熟练地存了,沉稳地安抚他,“不是吻痕,你看错了,这是蚊子咬的。” 景尧已经物色好了嫌疑人,正打算兴师问罪,闻言怀疑,“真的吗?” “真的,你昨晚不是去池塘边了吗?那种地方蚊子最多了,”沈亦郴面不改色,“现在的蚊子不怕冷了,冬天也有不少,你以后少去这种地方就行。” 景尧:“那我的嘴……” “喝酒喝的。”沈亦郴斩钉截铁,语气之坚定,堪比钢浇铁铸,不容任何人质疑。 景尧:“……你还怪能给我找理由的。” 沈亦郴沉默。 他默默地切了个号,在景尧的质问中,和自己统一了供词。 一口咬定,没见过景尧。 景尧拿到了半山庄园夜晚湖泊的近照,亲眼看到铁线莲花丛中飞舞的蚊子。 “这下放心了吗?” 对面的语音有气无力,淡漠里还夹杂了几分不耐,一听就是宿醉之后正颓着,不欲和他人多,非常的身正不怕影子斜。 景尧这才半信半疑地放下了心。 他向男朋友保证:“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出轨的!” 沈亦郴不语,只是一味疲惫地揉他的太阳穴,“……我信你。” 叮咚—— 新消息进来。 【时长清】:起来了?下来吃饭,然后和我一起去机场,小妹的飞机还有三个小时落地。 【橘子好恰】:好嘞(/>v 第62章 <)/ 景尧的阿姨这个寒假没回景家,回了这边,景尧一下楼,就见到一只熟悉的梨花猫蹲在旋转楼梯的扶手上。 黑灰色皮毛和周围精致典雅的装饰格格不入,闻声一扭头,刀疤贯穿的脸更显得凶神恶煞。 “彪哥!”景尧眼睛一亮,扑上去就是一个啵啵啵。 两条手臂环着猫的身体,脸在猫背上使劲蹭。 “我好想你呜呜,我想你想得都吃不下饭……” 猫用肉垫推着他放寒假以后反而长了一圈肉的脸,嫌弃后仰。 “真是不要脸的男人啊。”餐厅里,时长清用叉子插着培根,悠悠长叹,“睁眼说瞎话从来不脸红。” 景尧端着猫朝餐厅走,路过白色长桌时,从餐篮里随手捞起一瓶牛奶。 时长清扬眉:“你就吃这个?” 景尧又拿了片面包,咕嘟往嘴里灌,“先垫垫,回头接到妹妹了去吃大餐,这可是我们每次久别重逢之后的约定啊。” “又是麦当劳?”时长清吃完了,擦了擦嘴,干笑一声,“你俩真有追求。” 景尧一手猫前爪,一手猫后爪,把狸花猫当围脖一样扛在肩上,“冲冲冲,出发!” 门外花园里,时樱从精致的下午茶小餐桌边回过头,看到餐厅的白色拱门里咋咋呼呼冲出来的儿子,还有餐桌边满脸麻木的女儿,笑着朝他们举了举手里的茶杯。 “这边。” 花园自动喷洒的水帘折射出大片彩虹,落在精心培育的草坪上。 嗯,出发。 第45章 大学生活转瞬而过,景尧窝窝囊囊上课,窝窝囊囊考试,好不容易熬到了最后一门课,却是他最不擅长的高数。 题难也就算了,老师发的题库和画的重点也是最模糊的。 景尧盘腿坐在飘窗上,一会儿摸摸耳朵,一会儿咬咬嘴,再不然就是在桌子上无所事事地画小人,就是不愿意看书。 桌子边缘缓缓升起一对眼睛,“好好看书啊哥哥。” 景尧后背一紧,慌张去捂自己的草稿纸,试图阻止自己的大作暴露出来。 但他还是慢了。 时羲已经看到了。 她歪了歪头,伸手握住哥哥的手。 女孩的胳膊细瘦,可细看之下却发现,那手上没一点细润的脂肪和软肉,线条极度精悍,皮肤更不似一般娇生惯养的小姑娘细嫩,完全是风吹日晒出来的蜜色。 在这只手下,景尧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硬生生被人“拎”起来,手腕仿佛被套进了一只钢铁铸造的环里。 做出这一举动的人却没一点吃力的神色,轻描淡写就把草稿纸拉了过来。 景尧哭唧唧:“痛痛痛痛!” 时羲才不管他浮夸的表演,举起画,若有所思。 画上有趴在桌子边睁着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默默望着人的小女孩,看着有点呆,转注仰头的模样却十分可爱。 还有一个看不清模样、张牙舞爪的黑影。 “这是谁?”时羲歪头。 “你嫂子。”景尧趁着她呆住,一把夺回画,顺手在她头上揉了一爪子。 “二嫂?”时羲出门前被姐姐扎得好好的丸子头被他毛手毛脚揉歪,自己试着救了一下,救不起来,干脆不管了,扒在桌子边,还想去拿那幅画。 景尧背在身后,不给她,煞有介事点头,“嗯,回头介绍给你认识。” “高吗?”时羲好奇。 身高是兄妹俩永恒的痛,平均比兄姐矮了十厘米的两人四目相对,无言的沉痛在空气里弥漫。 景尧拿不太准,“应该?” 时羲高兴起来,“那小侄子侄女也会很高了。” 虽然时长清一口咬定他俩身高跟父母无关,并坚持认为,他俩之所以不如老大老二高,是因为两人的运动量—— 时羲是从小运动过度了。 景尧是过度不运动。 但兄妹两人并不接受,坚定地认为,这件事和自己无关。 景尧严肃在她脸上揉了一把,“没有侄子侄女,你二嫂是男的。” 时羲:“啊?” 呆呆的小姑娘十分好揉,平日里三五不时就沦为家庭萌物、惨遭蹂躏的景尧终于也找到了自己可以揉一把的存在,趁机多捏了两把,在时羲反应过来之前收手,若无其事点头。 “是的,你没听错,不过这事还是秘密,我只告诉了你和姐姐,别告诉爸妈。” 时羲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点头,“好。” 过了十分钟,她终于反应过来,“哥哥,你确定那真的是我嫂子吗?而不是……” 景尧把书立起来,“哎呀我要开始学习了。” “哦。”时羲又坐了回去,乖巧地嘱咐,“哥哥要好好复习,我们就能和姐姐一起出去玩了。” 景尧刚入学时,时长清承诺,只要他拿到奖学金,就带他出去玩。 可…… 从景尧上学期的成绩来看,其他的科目还算看得过去,拿不到高分,也不至于在及格线边缘打转。 但他的各种活动附加分,就约等于无了。 学生会、社团、各种比赛项目,他是一个没参加。 玩的时候有多开心,填表的时候就有多卑微。 别人申报的时候满满当当填上一整页,要多缤纷多彩,有多缤纷多彩,他把自己整个学期倒过来算,拎起来抖,也只能拿出一个四级考试。 景尧想起来就倍觉心酸。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经过一学期的努力,这学期比上学期好,他还能再加一个六级。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和那些卷王比了,他自己都不好意思。 但丢脸只是一时的,快乐可是一个学期,景尧赶快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时长清知道弟弟什么德行,又兼之常年在外乱飞的小妹回来了,难得安分在家住了半年,大方承诺,就算他拿不到奖学金,只要他一科不挂,暑假也还是能带他出去一起玩。 为了达成这一目标,时羲自觉当起了监督员。 景尧刷题刷得痛不欲生。 就这样暗无天日过了一个周,从考场出来的时候,景尧由衷生出了一种刑满释放的感觉。 啊,没有考试的天,真蓝,空气真……真垃圾。 景尧打了个喷嚏。 旁边有人扑上来,一把挽住了他脖子,“你小子终于出来了,我们等你半天了。” 李知音说:“你要是再不出来,都想搞个黑板,在这给你写答案了。” “别催嘛,我有自己的节奏。”景尧把书包挂在肩上,“现在是去吃饭吗?找好哪家店没有?” “这还用找?就咱们常去的那家烧烤啊。” 一行人吵吵嚷嚷,往校门外走去。 考完试就是放假,大多宿舍都会出去聚个餐,更何况,他们宿舍的卷王张昱成功通过了转专业考试,下学期就要转到别的专业去了。 连带的宿舍也要跟着换。 李知音说起这事,还有点伤感,“以后就不能拿你当起床闹钟,在跟你抢厕所的每日首用权了,伤心。” “……”张昱呵了声,“滚,以后自己定闹钟去。” “你一走,你的床位就要空出来了,也不知道搬进来的会是谁。”王予修在旁边跟女朋友聊天,头也不抬地说。 “希望是个正常人吧。”李知音双手合十。 大学生也只有这点期望了,没有别的要求,是个正常人就行。 景尧认同地点头。 四人在烧烤摊坐下,景尧大包大揽,“尽管点,今晚的消费我出了。” 为了他的及格,他们宿舍的兄弟可付出了太多了。 各种资料,ppt,遇到不会的题目还从自己的复习时间里抽空,给他讲题,景尧都记在心里。 “那我们可不客气了哈,”李知音手一挥,“来一板哇哈哈。” 王予修往旁边挪了挪,“你的食谱真年轻。” 李知音:“你不懂,哇哈哈多好喝,解辣,还不占肚子,比啤酒好多了……” 烧烤摊临近大学,又是考完试放假的关头,客流量极大,整个店铺吵吵嚷嚷,不断有客人坐下,也有客人离开,点菜和吆喝上菜的声音此起彼伏。 他们最近的一张桌子刚空了下来,老板来收拾了竹签,立刻有人坐下。 景尧总觉得刚刚路过的人十分眼熟,转头往旁边桌看了眼,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张熟过头的脸。 沈亦郴也挺意外,不过没有多看,朝他点了点头,就收回了目光。 景尧低下头。 没有刻意去对方面前刷脸之后,他和沈亦郴见面的机会不多,虽说是同一个学院,但专业不同,课程也就不大一样。 再加上沈亦郴平时也忙,回宿舍的时间和他完美错开,就连寝室都很少碰面。 景尧隐隐约约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一些事,不多,只有几个破碎的片段,其中就有他骂人的那几句,心里面有些不是滋味。 第63章 他很少喝酒,也很少有人在他喝完酒后来跟他说话,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喝完酒这么有攻击性。 真就酒后吐真言了。 还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痕迹…… 不过,沈亦郴不再来他面前晃是好事,景尧不想再起争端。 就算是真的…… 他骂了人,别人报复他,也算扯平了,再说了,以前也不是没亲过……总之,他不想再和沈亦郴纠缠不清了。 就这样吧。 景尧晃了晃手里的哇哈哈,一饮而尽,然后把自己给呛了,“咳咳咳咳咳——” 饮料没能入愁肠,卡在了他嗓子里。 李知音坐在他旁边,惊了下,抽了纸给他,还想给他拍背,笑道:“你怎么……” 他伸出的手悬在了半空,有人比他更快地扶住了人,熟练地抬起呛得咳个不停的人下颌,“别急,缓一下。” “……沈亦郴?”李知音抓抓头发,“他怎么在这?不对,他不是……” 不是挺久没和景尧说话了吗? 他们几个平时都是各干各的,但也不像景尧那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双大眼睛全拿来当灯泡用,对室友的基本动向心里还是有点数。 之前景尧和沈亦郴的玩笑在学校传的沸沸扬扬,他们还跟着开过几句,但景尧脸色不佳,他们也就没再提。 后来这两人大概是为了避嫌,连交集都没了。 见了面,连个头都不点,他们就更没把那点传言放在心上。 寻找兄弟间开开玩笑也不是不行,但室友要是比较敏感,那也正常。 现在这又是…… 景尧几乎被人半搂在怀里,头靠在人胳膊上,鼻息之间都是另一个人身上的味道。 没有什么刺鼻的香水味,也不是洗涤剂残留的香味,景尧说不出来。 他被呛得眼角都泛起了泪,恍惚间,只觉得这气味很有点熟悉。 要是再冷一点,淡一点,就像夜里湖面蒸腾出的、混杂着草木清香和冬日冷空气的气息,纠缠在唇齿之间…… 刻意淡忘的记忆又浮上脑海,景尧摇头,挣脱了他的手,“没事。” 他摆出客气的态度,“多谢,你的衣服……” 沈亦郴往自己肩膀上看了眼,景尧是在吃烧烤,刚才混乱间蹭过他胳膊,在那里留下了一点印子。 “小事。”沈亦郴说完,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站在他旁边。 景尧不解,刚想说什么,沈亦郴好像自己想通了什么,转身离开了。 “?” 李知音碰了碰他,“你俩怎么回事?” “可能是怕我呛死之后化成冤魂徘徊在校园里,以至于学校房价暴跌,所以奋不顾身,伸出援手,见义勇为。”景尧抽纸擦了擦嘴。 李知音:“……扯淡。” 景尧把他的哇哈哈拍他手里,“吃你的。” 另一边,沈亦郴回了自己桌子那边,他的室友同样不明所以,懵逼地看着他去,又懵逼地看着他回,“怎么了?” 沈亦郴摇了摇头,不愿多说。 室友面面相觑,没勉强,“接着喝,小龙虾上来了,多吃点,明天斌子就回家了。” 沈亦郴拎起啤酒瓶,和他们碰了一下。 冰过的酒滑下喉咙,带来微妙的刺激,手指骨节硌在酒瓶上,寒气顺着皮肉侵入,沈亦郴长长的睫毛垂下,盖住眼睛。 景尧不愿意和他接触这一点,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贸然靠近,只会让他更加反感。 起初这一点还能稍加利用,让他对着“c”更加亲近。 不再是玩笑一样答应和他交往,抱着迟早甩了他的心态,照常和他玩闹,实际根本不往心里去。 照片、家长、还有其他、他在一点一点侵入景尧的生活。 把这个玩笑变成事实。 可以看到希望,等到结果。 过去的每一天,都能让进度条往后走一段。 到这里,就不用继续“讨人嫌”了。 这半年里他有意控制这一点。 但不代表不介意。 适当的别扭是情趣,但再这样下去,景尧对他最好的印象,也是把他当个路人甲。 最差……估计几里外看到他都要绕路走。 他还没办法喊冤。 谁让景尧是为了他,才不愿意“出轨”,和一个对自己居心不良的人多接触。 啤酒度数不高,沈亦郴酒量不低,可酒精入喉,还是带来了一些平时感觉不到的刺激。 也或许是…… 距离景尧说的一年,越来越近了。 他似乎,不想等了。 “咦,你去哪?”室友茫然地看着他。 沈亦郴头也不回,“账我结了,有事先走了。” “???” 还没到寝室关门的时间,街上依旧热闹,来来往往的学生嘻嘻哈哈走远。 沈亦郴深吸口气,不同于冬天,夏日的空气吸一口都好似有火流从肺里滚过。 闷,热,这个夏天比往常更熬人。 在这种时候,旁边商店门口吹出的冷气显得格外吸引人。 等沈亦郴回过神,已经坐在了店铺之中。 大转椅柔软舒适,空气里漂浮着各种香氛的气味,地上碎发零落,打扮时髦的理发师双手搭着椅子,笑眯眯问他:“帅哥,满意吗?” 沈亦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怎么样?这可是我们店里最新的手艺,你还是第一个顾客呢。”理发师十分兴奋。 “也可以是你们第一个原告。”沈亦郴冷静地说。 他突然觉得,有些事也不用急。 还是缓缓吧。 第46章 晚上十点,景尧终于从ktv里出来。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还有人能比他还人来疯,吃饭晚,李知音非要拽着他们一整个寝室去唱歌,理由还十分充分,“这可是欢送会,气氛搞起来。” 景尧从束手束脚到和别人大打出手,只用了十分钟,从ktv出来时,脚步都是虚浮的。 硬唱高音之后大脑缺氧了。 旁边几人勾肩搭背,踩着街边的树影往宿舍走去。 景尧一手插兜,单手刷着手机。 挺纳闷,他进ktv之前给他那位男朋友报备了下,本以为对方多少得“嘱咐”两句,结果他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等了半天,一个字也没等到。 现在都快过去两个小时了,还是没个信。 这是干嘛去了? 学习?忙其他事情?还是游戏开了又没看到他消息? 这么投入? 闹了一晚上,又喝了不少酒,虽然是啤酒,没喝醉,但神经上的活跃还是不可避免的,他脑海转着无数个念头,什么乱七八糟的也都有,想吐槽白天的考试,还有晚上烧烤摊上喝饮料被呛,室友唱歌太难听,简直是魔音贯耳,现在耳边都好像还有鬼在叫…… 但看着空荡荡的聊天记录,迫不及待喷涌而出的兴致稍稍往下回落。 景尧把手机拿在手里转了一圈。 奇了怪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没办法随时守着手机,就为了看到消息立刻回复。 这很正常,也无可指摘。 最长的时候,他给妹妹发消息,时羲过了一个周才从某洞穴里出来,找到机会回他消息。 这才两个小时,失落什么失落? “恋爱真不是个好东西,”他小声骂了句,“男人更不是!” “不回我消息是吧?”他找到对方头像,点击免打扰,“我也不回了,冷暴力你一晚上。” 景尧又恢复了精力,兴致勃勃地往室友那边凑。 李知音喝多了,正在就着国际形势挥斥方逑,指点江山,听得旁边的王予修忙不迭捂他嘴,“大哥,咱们还在街上!” 李知音甩头挣脱开来,一张脸通红,醉醺醺地指指点点,“我要是刘备……” 张昱问景尧:“你一个人在那边嘀嘀咕咕什么呢?” “骂人,”景尧面不改色,“刚刚看到有人吐在街边了,太缺德了,我谴责他。” 张昱认同,“那是该骂。” “对了,张哥,你什么时候搬宿舍?我们来给你帮忙啊。”景尧把注意力转到室友身上。 其实转专业不一定要搬宿舍,大多还是看学生自己的意愿,张昱决定搬出去,主要还是为了方便。 一是上课,二,也是为了联系班里的同学,彼此之间好联络感情,也好互通消息。 张昱说:“过两天就搬,新宿舍已经分配下来了,离你们挺远的,不过周末还是能一起出来玩。” “得了吧,别说周末,一下课就见不到你人了,上哪约你去?” “以后不用分心,能放松点了,还是有空的。” 盛夏在树影之间无声流逝,路灯间隔十几米,拉长了人的影子,也让影子歪来倒去,几人的影子在地上重叠又分开。 第64章 景尧想起之前上晚课,放学时天已经黑透了,只有暖黄的路灯照着花坛。 几人下楼晚,没抢到单车,索性推着搡着跑回宿舍。 灰白色地砖上倒映着几人的影子,景尧和李知音闲来无事,还对着自己的影子很是摆了一通姿势,咔咔拍了几十张。 “诶张哥,比个耶。”景尧看着地上的影子,拿出手机,开始调滤镜。 张昱配合地把剪刀手聚在脸边上,另一边醉得神志不清的李知音嗅到了味,也跟着凑过来,酒精也没能阻止这人自恋,摆了个双手环胸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造型。 王予修装得低调一些,一手搭着室友的肩膀,借着角度拉长自己的影子,让自己看起来腿长两米八。 照片咔嚓定格。 好像这一年的时光也跟着留存。 张昱笑起来,把手放下去。李知音继续发酒疯,想抢景尧的手机看照片,好不容易抢到手,往前一翻,全是景尧换了八百个角度的自拍,卧槽了声,一言难尽地看了景尧两眼,又把手机丢还给了他。 景尧佯怒,骂他偷看自己玉照,被李知音撅了回来。 景尧笑得脸疼,低头无意识一滑手机,回了微信界面。 熟悉的头像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红气泡。 【c】:刚回宿舍。 景尧端起了架子,没回,晾了他两分钟。 【橘子好恰】:哦,然后呢? 【c】:少喝酒。 【橘子好恰】:??? 景尧怒了。 【橘子好恰】:我给你发了八百条消息,还附带了本人高清□□盛世美颜十张,你就这个反应?我的八百字小作文夸奖呢?还有,我去ktv了!懂不懂,ktv,你就三个字? 【c】:有点累。 话是这么说,但对方还是认真看了他每一条消息,挨个引用回复。 但不知道是不是景尧的错觉,总觉得这些回复里面藏着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景尧狐疑。 【橘子好恰】:你今晚怎么了?突然变得好养胃。 【橘子好恰】:你不会是…… 【c】:可能是喝完酒吹冷风有点着凉。 【橘子好恰】:出轨了吧? 【c】:?你在想什么。 【橘子好恰】:就是吧,这种身体被掏空之后,提不起精神,只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事后感…… 【c】:谢谢你,亲爱的,我现在突然又有精神了,报个地址,我来找你。 【橘子好恰】:哈哈哈哈不给,你自己emo去吧,感冒了记得多喝热水哦。 景尧皮了一下很快乐,利索交闪,不给对方反击的机会。 刚才不知从何而来的郁闷一扫而空,就连之前在烧烤摊上的意外……以及搞出了这个意外的某个人,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良辰美景,如斯月色,想那些人干嘛? 景尧欢快地聊天。 【橘子好恰】:我准备回宿舍啦,给你看看我们学校外面的天。 【橘子好恰】:怎么不回? 【c】:在想要不要昧着良心夸它好看。 【橘子好恰】:这个呢? 他把宿舍四人的影子合照发了过去。 景尧是拍照的那一个,有一只手空不出来,但另一只手也不甘寂寞,松松垮垮随意地插在裤兜里,影子看不到表情,都能感觉出那漫不经心还带点恶劣的笑。 【c】:好看,想你。 景尧从他这不同寻常的粘糊劲里品出了什么,心里浮起点担心。 【橘子好恰】:真病啦?那你早点休息吧。 【c】:倒也不是,就是失去了身体很重要的一部分。 【橘子好恰】:???你这样说很容易让人误会的,不过没关系,亲爱的,我没失去,同样可以给你幸福[秀肌肉][可靠] 【c】:我说的是,头发。 【橘子好恰】:? 【c】:我去了趟理发店,换了个新发型。 【橘子好恰】:who are you?摩西摩西,我们认识吗?再见吧朋友,再见。 虽然他还没见过对方,但不妨碍理发店魔咒的阴影隔空笼罩过来。 理发,国内唯一合法的豪赌,只有极少数幸运儿能笑着从理发店走出来。 就算不提这个,看对方这个颓靡到养胃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这头发剪得有多失败了。 【橘子好恰】:分手。 【c】:? 【橘子好恰】:开玩笑。 【橘子好恰】:想开点宝贝,我又看不到,毁了就毁了,不用这样自暴自弃。 这就体会到了不知道对方长相的好处了不是吗。 景尧心态很好。 【c】:我感觉到一点久违的、你跃跃欲试、想着要是哪里不满意、就随时把我给甩了的……预感。 【橘子好恰】:怎么会呢?我是这种人渣吗?好吧我是,所以你最好把你那破头发养起来,知道吗? 【橘子好恰】:头发是情侣共同财产,谁准你自己去剪的?[凶] 说话间,宿舍楼已经到了。 景尧有点口渴,宿舍里有饮水机,但水是常温的,解渴不解热。 他跟室友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先上去,自己拐了个弯,去自动售卖机上买水。 夜深了,这一片的人也少了,不需要排队,景尧很快付了款,等水自己滚下来。 打算拐弯找楼梯上楼时,突然听到旁边楼梯传来说话声。 不高,压得很低,像是怕打扰别人。 但与之相对的,对方懒散放松的嗓音听起来就格外耳熟,无限和另两个嗓音贴合。 “嗯,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说着道歉的话,语气里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还是那股睡觉没睡醒的懒散劲,和平时冷冷淡淡的嗓音截然不同。 景尧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灵魂出窍了一样,看着那熟悉的身影从楼上下来。 男生腿格外长,几步快速□□楼梯,转进旁边的走廊里。 这片楼道有点复杂,拐弯中间插着个楼梯,形成一个3d的三岔路,景尧就在楼梯另一边的拐角,对方看不到他,无知无觉沿着楼道离开了。 和他一墙之隔的地方,景尧手一滑,布满了水汽的饮料从他手里滑下,咚一声掉到了地上。 景尧迷茫地站在原地。 刚才短暂而过的几秒,昏暗楼道里手机亮起的屏幕上,熟悉的头像一闪而过。 那好像是…… 下一秒,他兜里的手机嗡一声—— 有新信息进来了。 景尧:“……………………” 第47章 矿泉水瓶子撞到了墙,反弹回来,慢悠悠滚回来,景尧没顾得上捡,他的理智掉了线,影子一样站在拐角的地方,沉默地看着眼前空荡荡的走廊。 矿泉水瓶晃晃荡荡,撞在他脚边,碰了他一个激灵。 景尧抽了口气,没理脚边的水瓶,迟疑许久,才慢慢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说不定是个巧合? 只要他打开手机,看到上面的信息,和刚才听到的不一样,就说明…… 只需要打开微信…… 景尧迟迟停留在解锁界面。 深吸气。 然后,他把手机放在了一边的柜子上,蹲下身,去捡水瓶。 握草好紧张,算了算了先不看了,心脏受不了。 等他缓缓、再缓缓…… 景尧蹲在地上,把自己受惊的脸埋在膝盖里,好半天才说服自己抬起头来,水獭洗脸,试图冷静。 好不容易做好心里建设,他去拿手机,呼出口气。 别看了,只要他不看,这件事就可以不存在,他还能睡个好觉…… “咔嚓——” 景尧僵住了。 ——把手机拿出来的时候,手指不小心碰到手机,屏幕激活,自动扫了他的脸。 这傻逼手机自己给自己解锁了! 为图方便,他设置的还是直接进入主页面,而非停留在锁屏,而他刚才才打开过微信,手机自动跳转进入…… 【c】:嗯,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 啊,一模一样呢。 景尧歪头,把手机横过来,倒过来,翻过来,一把扔……走你哎,不对,等等! 手机即将脱手的前一秒,他险而又险地将手机捞了回来,单手握在手里。 景尧看着自己险些碎裂在墙角的手机,手指一点点用力,骨节发出咔嚓声响,积蓄的情绪这才有了发泄的口子。 “好啊……”景尧磨了磨牙,生气到极点,反而平静了下来,“我说你真这么不要脸,不爱少男爱少妇呢,非要纠缠一个有对象的人,结果……” 是在骗他! 让他困扰这么久!回味一下仅有的接吻经历都得偷偷摸摸,饱含负罪感! 还有在半山庄园那次,如果说他之前还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喝醉之后,某些青春期情绪太躁动,脑子里自动产生的幻想,现在他基本上是确定了。 第65章 狗屁蚊子咬的! 那就是吻痕! 纯粹是糊弄他没见过。 咬他的蚊子还会不要脸地自己跟自己串口供! 还跟他假装不耐烦! 让他不好意思,也不敢问,生怕是自己太过花心浪荡,手里谈着一个,喝个小酒还在幻想另一个。 亏他一直觉得挺对不起人家的,结果人家亲得可开心了,按着他都给亲肿了。 合着这人早就知道了,在那跟他玩强吻人妻呢。 不对,景尧忽然想起更久远之前的事。 当初他找到了新的游戏搭子,打算跟自己的旧陪玩一刀两断,对方也十分爽快地答应了,那叫一个如释重负。 结果第二天,这人突然变脸,把脸一抹,就自称男同,让他负责。 他还郁闷了一下,他叫了一个多月老公,这人都一直装弄作哑,怎么就突然自爆性取向了? 怎么了呢?他跟人家亲了。 “你自找的。”那天走廊上,被他一通骚操作强行请下楼的人,说完这句话,就把他给亲了。 亲得他脑子乱了好几天。 你自找的……景尧从未那么清晰地认识到这句话。 曾经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觉得莫名其妙像个神经病的事,在这一刻有了解释。 还有上学期末那个莫名其妙的ppt。 他说这货怎么就脑后长眼知道他没拍照了,原来跟他打游戏的就是人家啊。 把他关到1v1房间里暴揍,等他复活的时候慢悠悠拍照,然后期末来堵他,装模作样要给他照片。 啊,狗东西! 无论是知道他有男朋友还来纠缠,还是自己就是他男朋友,但就是假装不知道,都可恶极了。 还真说不好哪个更不要脸。 景尧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点开转账,随便输了个数字,然后静静等待。 短暂加载过后,确认界面跳出来。 景尧看着上面显示的,对方真实姓名的最后一个字,绾。 打开支付宝,找到转账记录,同样是那个字。 *绾。 还能是什么绾呢?景尧都气笑了,封绾啊,过年的时候才去人家老爷子寿宴上转了一圈,人家亲闺女的名字,景尧还是知道的。 听亲爹灌输的一大堆人名里面就有这位,因为沈亦郴的缘故,这个名字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难得在他脑子里留下了点痕迹。 他就是再怎么不关注细节,也不去记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也不该这么久,打开这个界面无数次,还没看见这么关键的信息。 沈亦郴这么一个,看着就不是那种、被家里掌控的乖儿子形象的人,为什么要拿亲妈的名字来实名呢? 这可太好理解了。 为了骗他啊。 自己的名字最后一个字太特殊,生怕被他发现,连这招都使出来了。 不行,头好晕。 景尧找了面墙靠,趁着自己被气昏头之前,打开备忘录。 正在这时,一条新消息进来了。 【c】:? 他聊着聊着突然消失,太久没有回复,对面奇怪了。 看着这个好似无辜的,一无所知,还跟他聊得开心的问号,景尧把手机摊开在手心里,笑了声。 “啊,真是一股无名火。” 【c】:在做什么? 【橘子好恰】:在记仇。 【橘子好恰】:记性不太好,吵起来就容易忘事,落下一些重点,骂人骂不到位,我得提前整理一下。 【c】:谁惹你了这是? 【橘子好恰】:你猜。 对方显然是猜不到的。 景尧在几个软件之间倒腾,按着时间线给这人列十宗罪。 【c】:我? 【橘子好恰】:很聪明啊,怎么猜到的? 【c】:你让我猜,只能是我了。我怎么了?这么不开心? 看到这人摸不着头脑的模样,景尧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沈亦郴以前看他被耍的团团转,是不是也这么开心? 这样一想,心情又恶劣下来了。 景尧想狠狠骂一骂这个人,但转念一想…… 从前是沈亦郴占据上风,知道他就是【橘子好恰】,但他不知道沈亦郴是【c】,所以才能轻松地捉弄他。 而现在,是他知道沈亦郴暴露了,而沈亦郴自己还不知道。 要是现在就把这件事说出去,虽然能出口气,但岂不是给沈亦郴机会,让沈亦郴把进度追平? 信息差可是个好东西。 而且,他要是一时冲动,说不定还会让这人更肆无忌惮。 以前是趁他喝醉了偷偷亲他,他一旦暴露了,沈亦郴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做这件事了。 那怎么行? 他简直亏大了。 失去了逃避的机会,景尧只得沉心静气,直面现实,思考怎么报复……不对,怎么处理这件事。 【橘子好恰】:想到你那个头发就来气。 景尧轻描淡写把自己的前言糊弄过去,等对方再三保证以后绝不这么冲动,才轻轻一撇,把话题转开。 【橘子好恰】:等会儿再聊,我好像看到我同学了。 【c】:嗯? 寝室楼外的垃圾桶边,沈亦郴把垃圾扔了,看着这条信息,眉心微微皱起。 同学怎么了? 景尧人在寝室,周围全是同学,他们又没有语音,这人有什么特别? 难道是遇到了一个特别熟的? 【橘子好恰】:啊,说来你也认识,我之前跟你说起过。 【c】:你室友? 【橘子好恰】:不,算……前男友? 沈亦郴垂在身侧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c】:你哪来的前男友? 景尧以前连gay都不是,别说前男友,连前女友都没有。 这是从哪冒出来的? 【橘子好恰】:所以说“算”啊,但其实也不算,他又没有名分,就是之前不小心亲过一次。 沈亦郴:“……?” 他后知后觉地回过头去,目光扫过天黑之后人迹稀少的走道,两旁的树丛,还有黑暗里唯一亮着灯的寝室楼大门。 景尧在哪看到的他? 手机里还在持续传来新消息。 【橘子好恰】:不过放心,我没打算负责,虽然他后面来找我了,但我都坚定地拒绝了他。 【橘子好恰】:前夫哥对你没有威胁。 沈亦郴:“…………” 真是个让人高兴的好消息。 完了,景尧对他这么抗拒吗? 沈亦郴有些微的苦恼,眉心不知不觉打起了死结,路过寝室楼前的大厅时,他不经意间往旁边一看,看到了学校专门摆放在这、给学生正衣冠的镜子里,自己倒影,瞬间面无表情。 抗拒就抗拒吧,反正这个月他都不想见景尧。 最好是像以前那样,躲着他走。 这次双方“心有灵犀”,双向奔赴,说不定还真能一面都见不到。 他回到宿舍,洗了手,回了自己床上。 ……要怎么回复景尧这突然“真诚”的话题? 作为一个男朋友,和景尧同仇敌忾,自己骂自己? 还是…… 不知为何,沈亦郴突然生出一丝心悸,被虚空中的游丝牵动似的,朝着门的方向抬了下头。 下一秒,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他们这边总共就两间寝室了,而他室友都在寝室里,没人出去,那么门外就是…… 咚咚—— 寝室门被敲响。 沈亦郴心倏地一跳。 “谁啊?” 床下桌子边,他室友从自家仓鼠儿子肥嘟嘟的身材里勉强抽出一丝注意力,朝着门口问。 没人回答。 其他人都在床上,只有他一个人还在下面。 怕门外是舍管来查违禁品,男生手忙脚乱把仓鼠塞进衣柜里,起身去开门。 走到门口,又提高音量问了一句,“谁啊?” “我。”隔门传来景尧的声音。 “嗯?”室友听出来了,打开门,好奇地问,“景尧,有事嘛?” 沈亦郴心里骤然生出了一股不妙的预感。 与此同时,他手机震了下。 【橘子好恰】:真是越想越气呢,我得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c】:? 【橘子好恰】:他刚刚从我旁边过去,我看了一眼,发现这傻逼好像也剪头发了。 【橘子好恰】:打人打脸,杀人诛心。 沈亦郴飞快打字:“等等……” 可来不及了。 门后露出男生笑盈盈的脸,俊俏白皙的面颊上,红润唇瓣弯着,神采飞扬,一眼就能看出这人心情极好,手里拿着手机,“打扰了,你们寝室的沈亦郴在吗?我有点事想找他。” 【橘子好恰】:你等等,我去他那边看看,剪毁了的头发能有多丑。 第66章 第48章 “…………” 沈亦郴陷入了自己有生以来最长的一次沉思。 床帘没有完全合拢,还能看见外边的场景,他扭过头,缓缓扫视过这间学生公寓。 四面都是墙壁,墙上并没有神奇传送门。 整个屋子只有唯一的出口,寝室门,有景尧守着。 还有一扇窗子……可窗外是阳台。 上天无门入地无路也不过如此了。 如果把这比成逃生游戏,那么整个游戏唯一的逃生通道,就在对方的身后,如果他想从这里离开,要么经过对方身边,要么……就只能从楼上跳下去了。 他甚至生出了一种怀疑……不,不是怀疑。 景尧之前给他发了消息,说明他早就看到自己了。 他出去丢垃圾,回来的必然比景尧晚,可景尧比他还迟一步到这边。 所以,景尧这是故意守在楼梯口,等他进了寝室,彻底无路可逃,才上门来堵人? 不然的话,哪怕再早个几分钟,他都能换条楼梯绕开。 沈亦郴脸上一片麻木。 ……景尧有这智商,不用来学习,也不用来打游戏,就用来看他笑话,这合理吗? 在他怀疑人生的这段时间,他的室友已经十分热情地把人请进了门,“找沈亦郴啊,他在他在,在床上呢,不知道在干嘛。” 说着,还扭过头,主动帮“客人”叫人。 “沈哥,你干嘛呢?睡了吗?景尧来找你……咦怎么没声呢,刚刚才上去的啊。” 他沈哥把床帘拉得严严实实,连一丝缝隙都不留,整个帐子安静无声。 室友稀奇道:“睡这么快?这还没熄灯啊,以前不是经常熬夜通宵吗?” 景尧一手插兜,慢吞吞进了这间还算熟悉的寝室,跟在来开门的男生身后,一步一步朝着那张和自己一墙相隔的床走去。 听到这话,他朝旁边的人笑笑,漫不经心道:“没睡,我看着呢,里面都还有光,应该是带了耳机没听到?” “哦哦哦。”室友恍然大悟,在沈亦郴还没来得及“醒来”阻止之前,已经把帘子掀开了,朝里面问,“沈哥,你睡了吗?” 沈亦郴真是被这二百五搞无语了。 好在这人还算有点分寸,没有一把把他的帘子彻底扯开,只是掀开了一条缝,从下面怼进一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来。 没办法,沈亦郴只得“摘”了不存在的耳机,低头问:“怎么了?” “有人来找你,”室友憨笑,“你果然是没听到,耳机声音不要开这么大,很伤耳朵的,快下来,人家等半天了。” 透过床帘下面的缝隙,室友不远处,可见半截白色t恤和包括在浅蓝色牛仔裤里的两条长腿,懒散地杵在那,等着他露面。 景尧也在看上方“犹抱琵琶半遮面”、死活不愿意打开的床帘。 黑色纯色,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花纹,厚重,遮光,实用感拉满,比景尧明黄色的“乾清宫”,低调到不知道哪去了。 就是太素了,再按个东厂的牌子刚刚好。 气质也符合,神秘,幽邃,狗东西。 总感觉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景尧饶有兴致地弯了下眼睛,不躲不闪,隔着一道帘子,“对”上了对方的视线。 “沈亦郴?”他开口,声音里压不住的笑意,尾音跳跃,几乎给人活泼的错觉,“在忙吗?我有事想跟你说,可以出来一下吗?” 没反应,对面一点动静也没,不应答,就连面都没露,就那么欲语还休地半遮半掩。 这下就连沈亦郴室友都感到了奇怪,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 不是所有人都关注那些奇奇怪怪的八卦,至少他就没听说过,但景尧上学期可是他们寝室的常客,经常一开门就能看到他在门边等人,上门的次数也不少,早就跟他们混了个脸熟。 虽说这段时间来的少了,但他本身也不太关注室友的生活,只以为这两人转移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去玩了,课业又忙,他很快就把这事抛到脑后没再关注。 这会来看,这两人该不会是……闹矛盾了吧? 但也不至于一面都不露啊,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这让他怎么办?委婉逐客吗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帘子开了。 室友心下一松,喜道:“你下来……你戴帽子干嘛?” 床上坐着的人确实没睡,不仅没睡,还衣服齐整,头上扣着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见对方过于优越的鼻梁和下颌,很帅是没错,但这大晚上的,又是夏天,又是在寝室…… 他茫然地看着寝室的颜值担当,闹不明白。 这难道就是酷哥的修养,大晚上还要戴个帽子耍帅? 沈亦郴没理他,从旁边的扶梯上三两下跃下,猫科动物一样的轻盈,落地无声,站在他们面前,视线偏移,看向站在后面的人。 甫一露面,景尧立刻捕捉了他,那双带下的眼镜上上下下把他看了好几遍,然后,目光十分有目的性地上移。 定在了他头上。 不得不说,景尧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一名二逼快乐小青年,离谱程度甚至能常常让人忽略他的脸。 不过在同性之间,除非天生性取向比较小众,本身也不太会去一直盯着别人的脸看。 这会儿,这人姿态放松地靠在他们寝室的扶梯上,单手撑着身后的桌子,两条长腿悠然交叠,多年娇生惯养出来的贵气油然而出,就那么笑盈盈地望过来,杏眼轮廓饱满圆润,眼尾微微上挑,不经意看,几乎有些眼带桃花的感觉。 轻佻,戏谑,不怀好意。 沈亦郴又想掐眉心了。 ……这么好看,结果是来看他笑话的。 他想问“什么事”,但看着景尧这模样,话一出口,就变成了,“你靠着的那张桌子是张泽的。” 站在一旁的室友糊涂了:“啊?我的桌子……没事没事,靠就靠了,我不讲究这些的。” 说着,还悄悄看了眼景尧撑着桌子的那只手。 这人真不愧是细皮嫩肉的富二代二世祖,不仅脸上,手上的皮肤也白皙得很,手指不是一味的细长,皮肉结合得相当完美,几乎带着些优雅的意味。 这么懒洋洋地一撑,手腕上挂着的手表和珠串滑下来,就连手指骨节这种容易粗糙泛黑的地方都找不到一点瑕疵。 张泽还恍惚了一下,寻思着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看着都是香香的那种手? 又不脏,撑一下就撑一下呗,他又没洁癖,完全不介意的。 可他话刚说完,就见景尧竟然真的起身,换了个方向,靠到了对面的桌子边。 还歪头朝沈亦郴笑了笑。 张泽:“???” 总感觉进了什么奇怪play的现场。 景尧看他满脸欲言又止,好心“解释”了一下,“我家里有猫,鼻子很灵的。” 张泽:“啊?” 景尧看了眼他桌子刚才放仓鼠的地方,耐着性子继续解释,“我沾一身鼠味回去,它不高兴了,就不让我亲。” “哦哦哦,原来这样。”张泽懂了,但…… 这跟景尧说话前非要看一眼沈亦郴有什么关系吗? 沈亦郴看不下去了,他总觉得景尧今晚上……有点怪? 他碰了碰景尧,朝外面道,“不是有事找我吗?出去说。” 景尧一贯防他跟防贼一样,沈亦郴本以为,他这一下下来,景尧又得瞪他,结果景尧什么都没说,还真就配合地朝外走去。 沈亦郴眼里飞快闪过什么,无意识抬手碰了碰头上的帽子,跟了上去。 图书馆和洗澡的大军基本都已经归巢,走廊里没几个人了,沈亦郴跟在景尧身后,转了一个弯,又转了一个弯,然后……进了楼道。 看着眼前熟悉的楼道,沈亦郴微微一怔。 这不是上次…… “坐。”景尧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沈亦郴确定了,这百分百是场鸿门宴。 但他还是走了过去,在景尧旁边隔了一个空位的地方坐下来。 景尧往他肩膀上看了眼,显而易见,沈亦郴回来之后去洗过澡了,衣服也换了,之前被他弄脏的那一块污渍,已经看不见了。 大学男生的骨架还远不到成年人那样厚重,饶是沈亦郴这样经常锻炼的,从袖子里伸出来的手臂也是修长的,手腕清瘦,可以看到清晰的骨头轮廓,随意搭在膝盖上,清爽干净。 景尧撑着下颌,慢悠悠道:“我找你,主要是想和你谈谈……” 他话音轻飘,倏地断掉,没个着落。 与之相反的,却是他探究的眼神,一寸一寸从沈亦郴身上刮过去。 沈亦郴沉着气,维持着自己一贯寡言的模样,“谈什么?” “谈谈你外公寿宴庄园里的……”景尧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群蚊子。” 第67章 沈亦郴:“……” “我当时喝断片了,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但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时不时就做个梦,也没梦到别的,”景尧脸上笑着,眼里却没什么笑意,一字一句,“就梦到了你。” 沈亦郴喉咙发痒,阴影下,下颌越发紧绷,“然后?” “你让我很困扰啊沈同学,”景尧叹了口气,“我一个有男朋友的人,天天梦到你,又是亲又是抱的,你让我怎么办呢?” 沈亦郴知道个屁。 他只知道景尧就坐在他旁边,跟他聊两人上次接吻的感受,还说……自己天天都会梦到。 这个年纪的男生,梦到这种东西,不用脑子想也知道,绝不会止步于亲吻。 所以……景尧之所以对他那么抗拒,其实是因为…… 沈亦郴忽然沉默。 等等,他怎么好像又把自己给绿了? “那你想怎么样?”沈亦郴直视着他。 不回答关于“蚊子”的事,也不解释,反手把问题抛回给了景尧。 景尧眉梢轻轻挑起,把手机抛起来又接住,轻巧转了个圈,眼里玩味越浓,“一直梦到你也不是个事,我猜可能还是因为我亲人亲少了,才会这么……念念不忘。” 沈亦郴喉咙紧得发疼,好像猜到了景尧想说什么。 景尧盯着他,慢慢靠过去。 无人的楼道、本就是上次两人接吻的地方,在他的主动下,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下巴几乎碰到人的肩膀,“要不……你给我当小三吧?” 沈亦郴:“…………” 他低下头,呼吸相闻的距离,能清楚地看到那双跳跃着笑意、鲜活生动的眼睛。 忽然,景尧眼里忽然闪过一丝恶劣。 “!”沈亦郴反应过来,可惜已经迟了。 景尧一把掀了他的帽子,吹了声口哨。 第49章 轻快的口哨声还近在耳边,得手的人飞快远离,又和他拉开了所谓的安全距离,坐得远远的,一根手指转着帽子,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沈亦郴坐在原地没动。 景尧愉快地眯起眼,目光就像猫的舌头一样,把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光。 他都发消息通知这人了,沈亦郴就是个傻子,也知道防着他,但那又如何呢?百密还有一疏,总有他分心的时候。 不过…… “居然全剔了吗?”他喃喃,一边脸颊被撑得鼓起,显而易见的不满,“你倒是先让我看看啊。” 没了帽子的遮掩,这人的新发型彻底暴露在了他眼前,不过,让景尧失望的是,居然不是剪得乱七八糟、东一簇西一块,而是一个标准的寸头,要说有多丑……还真不至于。 到底剪得有多糟心,居然直接推平了? 可恶!景尧好奇得抓心挠肺。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掌心向上,五指微微摊开,景尧视线慢慢下移,听到对面的人冷静的声音传来: “还我。” 语气平澜无波,没有一丝情绪,就像对着一个陌生人……陌生人都不如。 景尧眨了下眼,多少有点对这样的态度感到意外。 “‘离我远点’,”沈亦郴平静地看着他,“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景尧想起来了,自己刚刚才跟人摆了脸色,两人表层的关系还停留在冰河世纪——他发酒疯把人骂了一顿的地方。 如今他是进入新角色了,沈亦郴可没有。 看着对面人的脸色,景尧站着帽子的动作慢下来,又想起了自己被对方耍得团团转的经历。 就是这种假模假式的模样…… 不快涌上心头。 很难说是因为什么。 他飞快压下这股情绪,又挂上刚才的笑容,“我说的提议怎么样?沈同学?” 沈同学不为所动,眉眼冷淡,“没兴趣。” “是吗?”景尧拖长了音,“你说的,和你做的,好像不太一样?”他假惺惺,又彬彬有礼地问,“是脑子和身体不太匹配吗?” “你今晚到底怎么了?”沈亦郴探究地看着他。 景尧这模样,可真是……肉眼可见的不对劲。 “喝酒了。” 屁的酒,喝了俩哇哈哈,还吃了个果盘,就是在ktv待久了,被音响震得脑子嗡嗡响,但也不影响其他。 景尧面不改色继续胡编,“你晚上不是看见我了吗?” 他们在烧烤摊见过,那会儿他们桌上就摆着几瓶冰啤,只不过最后都进了另外两人的肚子,景尧连个边都没沾。 不过这不影响他发挥。 景尧拿出骗自家绝育老猫的功力,再加上少年时代常年混迹片场,观看亲姐演戏,耳濡目染出来的演技,微微笑着,意味深长地说: “你不是见过我喝醉的模样吗?认不出来?” 严格来讲,他喝醉之后的模样和平时的区别不大,只有说话的时候可以看出一些。 他喝醉酒之后嘴上格外没有把门,算是酒后吐真言,什么伤人说什么——至少在沈亦郴面前的时候是这样。 景尧和时长清撒娇的时候他还在隔壁,也没机会见到。 除此之外,区别其实不太大。 沈亦郴眼睫迟疑地往下,目光落在他红润的唇上,确实有被酒精刺激的微肿,嘴角翘起的时候,显得格外饱满。 还有这人刚才靠过来的时候,曾经在夜里充盈在鼻息间的味道再一次蔓延过来,楼道里无人无风,这气息编织成万千罗网,丝丝缕缕朝他笼罩而来。 清醒时候绝不存在的亲近,永远对他避退三舍,恨不得在两人之间竖个牌子,写上谢绝触碰,离我远点。 而现在,隔阂被打破了,不同的身份模糊重叠,突破了桎梏…… 好像象征着……再一次为所欲为的机会。 “机会只有一次哦。”那双唇里还在吐出诱惑的话语。 “等你清醒了就不认帐?”沈亦郴平静地望着他,漆黑的眸子就像夜里的湖泊,没有景尧想看见的、熟悉的热度,“你又不是第一次断片了。” 景尧眼梢不易察觉地压了压,心道你小子还真就承认了啊。 我断片了你很失望? 也对,要不是他第二天醒来之后,把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沈亦郴早就可以不装了。 或者说,要不是沈亦郴自己也知道自己有点过分,搞不好早就自爆卡车,以他正牌男友自居、光明正大和他出双入对了。 但就是当初一念之差,没有承认…… 一步错步步错,以至于耍了他太多次,不太好收场了。 景尧感觉自己的虎牙都要被自己硬生生磨平了。 气死了,这狗东西。 目光望近他眼里,明明隔着距离,却好似近在咫尺,透露出亲昵的不满和抱怨。 “你不是谁谁家的公子少爷吗?父辈三代从商,就没教会你,能拿到手的利益,就先拿到手?” 他把手里的帽子抱进怀里,非但不还,还当着失主的面据为己有,嘟囔道:“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等明天,你想给我当小三都排不上号……” 沈亦郴打断他,“你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邀请?亦或者…… 他朝着身边的人伸出手,景尧坐得并不远,至少没像平时那样和他隔出一条楚河汉界,他轻易就碰到了人。 脸是烫的,和上次喝醉了一样,娇憨任性的模样也不是头一回见,把人亲迷糊之后就是这样。 “我给你当小三,那你男朋友呢?” 指腹碾过脸侧娇嫩的皮肤,他强迫人抬起脸,轻声问。 “他发现我怎么办?” 景尧脸挨着他掌心蹭了蹭,打了个哈欠,“凉拌啊。” “我不要脸吗?”沈亦郴轻声细语,“好歹也在这片地界露了脸,别人都知道我是封家的外孙了,要是被人发现我在给人当小三,还被正室给发现,找上门来,闹得人尽皆知……” 景尧掀起一点眼帘,懒洋洋斜着他,不甚走心地安慰,“那你就藏好一点,别被发现了,这样不就行了吗?” “万一呢?”沈亦郴执着地要他给个回答,“要是被发现了,你那男朋友来打我,你要帮谁?” “帮他。”景尧想都不想,“谁叫你是小的?” 沈亦郴喉间泄出一声笑,非常短促,景尧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紧接着,施加在自己脸上的力道就变重了。 沈亦郴像是把他的脸当成了面团,揉吧了两下泄愤。 “你干嘛?”景尧不让他碰了,甩开他的手,“不是你的脸你不痛是吧?” “对啊。”沈亦郴很不要脸地承认了,景尧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德行。 景尧气得胸口起伏了两下,背转过身去,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沈亦郴眼里划过一丝笑意,刚要凑过去,隔着夏天薄薄的长裤,手机震了下。 他拿出来一看。 第68章 【橘子好恰】:我看完了,好丑!!!! 沈亦郴:“……” 这是什么? 跟“小三”吵架吵输了,跑去找男朋友发泄怒火? 还是当面? 【c】:? 景尧背着他噼里啪啦打字,键盘自带音效听得人头疼。 【橘子好恰】:你觉得是你丑还是他丑? 沈亦郴深吸口气。 【c】:他。 他顿了顿,委婉试图结束话题。 【c】:我不想和你聊别的男生。 【橘子好恰】:但我想聊,跟我聊嘛。 【c】:为什么一定要聊他? 【橘子好恰】:他烦人。 【橘子好恰】:可恶! 【橘子好恰】:我要骂死他!把他骂到头掉! 沈亦郴看着某人用后脑勺对着他的背影,嗯,能看出确实很气了,熊熊燃烧的黑暗火焰都快从头顶冒出来了。 他低下头打字。 【c】:不气了,我帮你骂他。 【橘子好恰】:我诅咒他下次打针的时候遇到超大的针头! 是比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狠一点。沈亦郴继续打字。 【c】:嗯,痛死他。 【橘子好恰】:他不会知道得罪一个富二代有多可怕! 【橘子好恰】:以为推了个寸头我就不知道他之前是什么样了吗?天真。我要让我哥把他剪头发的那家理发店买下来,再把监控调出来,反复截图,做成ppt和视频,再用最高清的设备,二十四小时投影在他面前!我要让他声名扫地! 【c】:…… 【橘子好恰】:怎么,你有意见? 语气气势汹汹,好像只要他不同意,就会一锤子锤到他头上。 【c】:老婆。 “…………”背对着他的人忽然没声了,就连噼啪作响的键盘都没再发出哪怕一个音。 【c】:我们可以想点高档一点的报复计划。 沈亦郴手肘搁在膝盖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那颗后脑勺。 那背对他的脊背绷到了极限,本就是夏天,景尧身上就穿了个t恤,身体一绷紧,肩胛那片就变得格外明显,像个容易受惊的小动物。 不过很快,那片紧绷的脊背重新变得柔软。 【橘子好恰】:打字好累,我们打电话说嘛。 沈亦郴眼梢轻挑了下,不等他反应,一个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景尧不再绷着,又恢复了他悠哉悠哉的姿态,手里转着他的手机,听到手机持续振动的声音,还故作惊讶地转过头来,问他: “谁给你打电话?我问你话呢,你不回答也就算了,还跟别人聊上了?谁,让我看……” 沈亦郴把手机递给他。 “……”景尧叽叽喳喳的抱怨没声了。 手机就横在两人中间,没有锁屏也没有挂断,来电显示就停留在屏幕正中间上。 “不是要看吗?”沈亦郴举着手机,怕他看不清,还往前递了一递。 “看吧,我不介意。”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交汇,只不过,和寝室里不一样,这一次,被目光捕获的人成了景尧。 沈亦郴后知后觉。 ——这就是景尧想到的,高档的报复计划。 真聪明。 “不是忙里忙外地试探半天了吗?”他把手机压在景尧怀里,和他被抢走的帽子一起,近乎硬塞进了景尧手中,“……你想要的。” 短短四个字,轻飘,短促,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胁。 ——曾几何时,就在这个楼梯间,同一个地方,他还说过一句…… 你自找的。 “…………” 景尧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两人对视了两秒。 所有假象破碎,游刃有余的优雅贵气、进退得宜的挑逗,全在这一瞬间消失,就像被扔到太阳底下的泡沫,啪的碎了个干净,景尧就跟被剪了尾巴的兔子一样,从楼梯上一跃而起,头也不回窜没影了。 在他身后,沈亦郴笑出了声。 第50章 咔哒—— 寝室门在背后关上,沈亦郴一转身,对上了三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 两双来自于上铺,一双来自于桌子边。 “?” 沈亦郴把帽子挂回衣柜边,“有事?” “隔壁找你干嘛啊?”上铺床帘被掀开一条缝,两手在下面抓着,只露出一颗头来。 沈亦郴无语。 刚才景尧在的时候,这些人一个个装死装内向,连吭都没吭一声,这会儿人走了,想起来要八卦了,就给他来了个集体诈尸。 “没什么。”沈亦郴说,“私事。” 这样一说,室友知趣地不再问,又把头缩了回去,背单词的背单词,打游戏的打游戏。 剩个张泽,一手捧着自家仓鼠儿子,仰头看着对桌,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惊呼道:“你剪头发了啊。”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沈亦郴死气沉沉地看着他。 张泽:“哈哈哈不好意思,一下就注意到了。” 沈亦郴回了自己桌边。 寝室里只剩下原住民,其他人不再缩在帘子后面,假装空气,纷纷冒头,聊起了哪天回家,买的是哪趟火车,互相约着打算一起去车站。 沈亦郴找到某个缩回来自己窝里的人。 “跑什么?” 字打好了,又一个个删除。 倒不是怕吓到人,而是……他有点担心,他把消息发出去,非但不会收到回复,反而会提醒对方,还没把他拉黑。 在这方面景尧是惯犯,他不能冒这个险。 一早就料到了这个场面,结果真的发生的时候,还是没有好上一点。 沈亦郴忖度着,现在就逼急了,会不会把人吓得更狠? 还是算了。 现在还留了个兔子尾巴在外面,再刺激他一下,兔子尾巴都要挖坑埋了。 那就和缓一点? 一墙之隔的地方,景尧惊魂未定,啪地一声震天响,反手关上门,背靠着门大喘气。 张昱从丧尸小说里抬头:“怎么?咱们学校爆发丧尸危机了?跑这么急。” 李知音从后宫小说里抬头:“还是你在外面招惹了什么桃花债?脚踩两条船,终于翻了,人家找上门来让你负责了?” 王予修从皇漫…… 景尧:“去去去。” 王予修遗憾地转过头,继续独自欣赏自己的珍藏品。 景尧死死抵着门,生怕遭到外来势力突破。 等了半天,才听到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却没来这边,停在了隔壁,开门进屋了。 ……回去了? 仇恨都锁了,居然没追杀过来。 景尧莫名觉得空落落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卸了力,从门边离开。 穿过三名沉迷于阅读的室友,他端起自己的水杯,孤独喝了两口,过热的脑子渐渐冷却下来。 强烈的后悔从心底漫上来。 他个傻子,他暴露了啊! 沈亦郴在他面前装模作样了一年,都没掉马,而他呢?傍晚才发现这个事情,前后不到一个小时,就全抖落干净了!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随之而来的麻烦更是让人头疼。 沈亦郴肯定是不会就这么放过他的,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景尧找到自家司机的电话,给对方发短信:“明天早上来接我,我要回家。” 司机:“好的,您几点出校呢?” 景尧面色深沉,仿佛什么即将执行极密行动的特工:“校门几点开,我几点走,算你加班,给你加工资。” 司机被少东家难得的正经震慑住了,不明觉厉点头:“好的。” 好,第一步完成。 第二步…… 景尧找到人的对话框,点开,找到拉黑选项,刚要点,看到下面的删除,又犹豫了下。 直接删是不是有点伤人了? 算了算了。 拉黑算…… “咚咚——” 有人敲门。 “有人吗?”沈亦郴在门外问。 景尧脊背猛地一蹿,惊恐地看向门口,靠靠靠拉黑的太专注,都没注意听门外的脚步声,他还以为这人回去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结果是就等了个cd吗? 张昱:“诶?沈亦郴?他来我们寝室干嘛?难道是找尧……景尧人呢?” 景尧压根没等他点名,就三步上楼,飞快窜了上去,其他人抬起头,只来得及看到抛飞的拖鞋,还有剧烈扬起又落下的床帘。 啪叽—— 拖鞋孤零零掉在地上。 完全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呢。 张昱只得拿出一室之长的担当,站起来去开门,“让我来看看,这沈亦郴是何方妖魔鬼怪,把咱们寝室的镇室之花吓成了这样。” 门开了。 门外,沈亦郴靠着手机的手指骨节动了动,敏锐察觉到,这间寝室累的氛围,好像有哪里不对? 第69章 寝室里,看后宫小说的,看皇漫的,齐刷刷朝他投过目光。 张昱威严地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声如洪钟,“有事吗?” “……我找景尧。”沈亦郴把手垂下,手机滑入口袋。 “他不在。”张昱一仰脖子,看也不看他一眼,一派的刚正不阿。 “……那我找你。”沈亦郴说。 “?”张昱傻了下,心说找我?咱俩也不熟,你找我干嘛?他也不好继续摆他好不容易凹出来的造型了,让自己的下巴回到水平线,揉着脖子,“找我?” “对,”沈亦郴说,“你什么时候搬寝室?” “???”张昱说,“啊?” 沈亦郴说:“我来帮你。” 张昱看看他,回头看看室友,疑问都快化作实体,从头顶冒出来了。 “是这样,”沈亦郴好心地、有礼地解释,“听说你要搬出去,寝室里就会空出来一张床。正巧我很喜欢你们寝室,交通方便,环境优美,我新学期会更加繁忙,为了方便上课、拥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再加上我和景尧一见……如故,所以向系统提了申请,搬到你们这边来。” 寝室里陷入了死寂。 这里的人,四个中有三个,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就是这内容…… 李知音凝重地看看门边的人,又转头看自己的后宫小说,试图找出相似点,借此分析出他此举的原因。 未果。 王予修也看看门边的人,又转头看自己的黄漫,试图找出相似点,借此分析出他此举的原…… 王予修:“嘶……” “交通方便……”最终,张昱打破了这充斥着迷茫、不解、求知、亢奋……的空气氛围,握着门把手,“你知道我们寝室比你们寝室到最近那个楼道还要多几米吧?” “总之,申请已经通过了。”沈亦郴说。 在大学换宿舍没这么容易,但对他而言也没这么难。 景尧抱怨了好几次好兄弟要去别的寝室,也不知道新住进来的人是什么样,烦恼了很久,据说头发都掉了好几根。 作为男朋友,他当然要帮忙解决。 他问:“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他彬彬有礼,“我想看看我未来的寝室。” 张昱:“……” 好奇怪,有种被挖了墙角的奇怪感觉。 而且是自己都还没走,小三就迫不及待登堂入室宣示主权…… 他晃了晃脑袋,甩掉这些奇怪的想法,往后退了一步,终于让开了门。 沈亦郴成功进门。 他在寝室里转了一圈,目光在几人堆积如山的书和杂物上停顿了一瞬,不知为何,张昱生出了一股窘迫之感。 男生的门往往关的没有那么严,他们偶尔从隔壁路过时,能从大门望到里面,何止一个干净整洁了得,整间宿舍看着都比他们亮堂……面积都要大好几平的感觉。 而他们宿舍……领回来的专业书,学校几块一斤打折卖的书,各种补习考试买的题,篮球,不要了准备当抹布的旧衣服,哑铃,买回来懒得安装的穿衣镜…… 别说整洁有序了,没堆成山,都是克制过的结果。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作为寝室长,张昱生出了强烈的羞耻。 太不争气了,面上无光啊! 好在沈亦郴没说什么,只是在一个床位边停下了脚步,向上看去,眼尾勾起一点笑。 张昱心里一突。 就见这人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嗓音低柔,咬字间压着磁性,隔了层纱似的听不清,“景尧?” 张昱桌子上的手机震了下。 他悄悄挪过去,瞄了眼。 群聊【相亲相爱一家人】: 【李知音】:靠,男夹子? 【王予修】:嘶…… 张昱:“……” 恨他去开门的时候没拿手机,不能加入这场群聊。 以后非要把手机焊死在身上不可。 景尧床铺上鸦雀无声。 仿佛是要吧张昱刚才说他不在寝室的话,彻底坐实。 装的很像,但奈何…… 沈亦郴往地上扫了眼,两只乌萨奇拖鞋歪七竖八躺在地上,分隔甚远,隔着时空都能看出来的兵荒马乱,一看就是主人上床的时候太过惊慌,看都没看就直接甩了出去。 铁证如山。 沈亦郴不动声色,去掰紧闭的蚌壳,“你不是要给我送乌萨奇吗?我的乌萨奇呢?” 这还是一年前景尧随口开的玩笑,只不过那时沈亦郴没打算暴露自己,自然也就没有兑现。 李知音震惊,脱口而出,“诶,他怎么天天给人送乌萨奇?” 沈亦郴朝他瞟了眼。 王予修一把捂住自家室友的嘴,把人拖走,面色如常地解释:“他是说等我们结婚的时候送我们当结婚礼物,别误会。” 沈亦郴笑了下,“没事,没误会,他就给一只乌萨奇吗?太小气了,到时候我和他一起来,我给你们……” 景尧听不下去了,唰地露出脸,从床上抓了一只乌萨奇,劈头盖脸扔他脸上,“拿着滚。” 沈亦郴接住,十分好说话地转身就走。 好似他真就是隔了一年来讨这只乌萨奇的一样。 李知音啧啧:“你刚刚跑成那样,我还以为你是欠了情债,结果你欠了人家乌债。” 王予修:“嗯……” 李知音点评:“很好了,欠了一年,人家也没说跟你收个利息什么的。” 还是张昱比较有人性,关怀了一句:“没事吧?” 景尧头发可怜兮兮垂下,贴着脸,“不好……” “啊?” “我的乌萨奇……呜呜,我床上就这一个……冲动了,不该给他的,混蛋!”景尧抓头发。 “这……”张昱也没办法,给都给了,总不能打进隔壁再抢回来。 景尧丧气地下床去洗漱,奄嗒嗒回了自己的床上,盖上夏日小被子。 今晚的床,格外的空。 景尧横竖睡不顺。 他爬起来,幽幽给罪魁祸首发消息。 【橘子好恰】:在干嘛呢? 【c】:检查你给的玩偶。 【橘子好恰】:? 【c】:你当时说给我送你床上的,我在检查是不是。 “…………” 景尧悚了,这要怎么检查? 闻?还是…… 他那一屋子的乌萨奇都会被定期清洗,不管他再怎么撒泼打滚都没用,他妈下了死命令,必须洗,绝不允许任何一只放在屋子里堆灰发霉,每驯服一只乌萨奇,就会有一只乌萨奇被阿姨夹着耳朵挂到阳台上去滴水。 就算藏到学校也没用,只要一个错眼,就会失守。 在这种高强度的清洗下,闻是不太可能闻出什么的,但保不齐有那种鼻子特别灵敏的,要是凑近了…… 他脑子里瞬间滚过了无数个会被和谐掉的办法,越想越惊恐。 麻麻,他遇到变态了。 【橘子好恰】:你对我的乌萨奇做了什么?你这个变态!我报警了! 【c】:?我看了下,被你压得挺扁的,短时间内应该压不成这样。 【c】:你在想什么? “橘子好恰”撤回了一条消息。 第51章 “吃菠萝吗?”李知音把一次性透明塑料盒子举高,嘴里叼着一块,含糊不清地问,“你在干嘛呢?” 景尧拳头紧握,“在想要怎么突破学校的围栏越狱。” 不等明早了,连夜就走。 李知音听笑了,给他支招,“爬什么墙啊,真男人就直接走大门,来一场激情地铁跑酷。” 说着还做了个单手撑墙跃起的跑酷动作,差点把手里的菠萝颠了一地。 景尧:“……有没有更不吃操作的办法?” “有的兄弟,有的,这种办法我还有九个,”李知音说,“你可以假装未成年误闯大学校园,迷路了出不去,被关在漆黑的校园里,可怜弱小无助,求保安叔叔放你出去。” 王予修喷了,“改吃建模了是吧?” 说着打量景尧的小脸,揣摩道:“脸是挺嫩的,就这身高,不太像未成年,难道要假装发育太早?也不是不行……” “是吧?而且我这套说辞也不算完全说谎,至少找不到路这一点是真的。” 景尧懒得理他们,倒下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他背上自己的包,学校大门一开,就蹿上了自家的车,速度之快,在校门口等公交的同学只看到了一发尾气,人已经消失在了清晨的雾霾中。 景尧瘫在窗子边补觉,等着司机把他送到了他妈家。 他可没忘了,他姐答应捎上他出去玩。 而且他爸这段时间一直在家,他不太想回去和他爸斗嘴皮子,索性换个窝蹲着。 但很意外的,景尧进门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有段日子没见的人。 第70章 “大嫂?”景尧探头,看着白色藤椅边优雅而坐的女人,“你身体好啦?” 他大嫂去年怀孕,两个多月前才生下了一个女儿,一直在家修养,景尧不好一直上门打扰,前前后后快有一个多月没见过了。 温颜见了他,温柔地弯起眼睛,朝他招手:“尧尧来了?” 景尧凑过去,很是期待。 温颜眼角纹路更深,从身边的手提袋里拿出一个黑木盒,“阿姨今天刚做的,妈说你要过来,我特意带上了。” “谢谢大嫂。”景尧眉开眼笑,把盒子抱在怀里。 他姐在对面朝他翻白眼,“出息。” 景尧脸皮极厚,“是的,我就是这点出息。” 她妈不在,他在旁边找了个绑着乌萨奇玩偶的空椅子坐下,打开盒子开吃。 今天没吃早餐就出门,路上又堵了一会,快给他饿傻了。 “妈呢?”景尧左顾右盼。 “出差了,下周回。”时长清漫不经心地说,新做了美甲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滑动着手机,忽然顿住,眼底浮现出一抹饶有兴致的笑,抬头盯着景尧。 景尧被她看得毛骨悚然,手伸到后面掏了掏,把身后的乌萨奇抱枕抓过来举起,自己则没出息地躲在抱枕后面。 “你这么看我干嘛?” 时长清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把手机沿着桌面滑给他。 景尧定睛一看。 熟悉的微信界面,熟悉的头像和id。 【c】:姐姐早上好。 景尧:“???” 他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家有活宝,天然抗老】:谁是你姐姐?!你在乱叫什么啊!!! 发完想也不想,直接把人拉黑了。 时长清看着他拿自己手机胡来,也不阻止,只是十指放松交叉在身前,喟叹道:“难得啊,平日里可看不到他几条消息,突然给我来句姐姐,有种僵尸好友诈尸的感觉。” 景尧脖子咔嘣一声,抬头看她,“……平日里?” 他颤抖着把手机往上一滑。 果不其然,聊天记录不止一条,虽然不多,但逢年过节,都有。 翻到最上面的一条,是半年前的。 【c】:姐姐新年好[红包],尧尧起床了吗? 【时长清】:等下,我去看。 【c】:谢谢姐姐。 【时长清】:好说好说。 景尧想起自己在大年初一被踹开房门,一声震天响,吓得美梦破碎,从床上跳起来,抱着被子和自家姐姐面面相觑的记忆……拳头硬了。 难怪时长清当时端详了他一番,嘴里念叨着“这算醒了吧”就走了。 ……紧接着他就收到了骚扰短信! 他还以为是两人心有灵犀呢,结果是有内奸出卖! 还有更过分的。 【c】:姐姐元宵好[红包],尧尧吃元宵了吗? 【时长清】:他不吃这个。 【c】:那他喜欢吃什么? 【时长清】:炸鸡?辣条?奶茶?反正就是一些垃圾食品,我看他吃科技狠活吃得挺开心的,真怕他有一天变异。 【c】:我家阿姨做了炸鸡陷的饺子,姐姐可以帮我带给他吗? 【时长清】:好说好说。 景尧:“…………” 他默默看向自家亲姐:“你当初拿来的那一盒、我以为你是爱心爆发,结果你钓鱼执法,我吃一半,你就把我举报给妈,说我偷吃垃圾食品的炸鸡饺子,是……” 怕他受不够刺激似的,时长清放松地说:“是啊,他给的。” 她回忆了一下,“专门送过来的呢,要知道咱可不是在景家,离他外公家可挺远的,顶着晚高峰给你送,还怪感人的。” 景尧:“你还跟人蛐蛐我吃垃圾食品,担心我变异?” 时长清和蔼道:“那你吃少了吗?” “没有,”景尧呲牙,“变异了我第一个啃你,我啃啃啃啃啃!” 时长清嘲笑,“就你这不爱运动又整天炸鸡奶茶的德行,变成丧尸也是嘎嘣脆,我就是让你一百米,你也追不上我。别回头跑两步就大喘气,还骨质疏松,丢尽丧尸的脸。” 景尧眼珠一转,端的是诡计多端,“那我先啃他,把他感染了再来二打一。” 时长清嘲笑得更大声了。 温颜不知道这事,安静在旁边听姐弟俩斗嘴,这会儿才轻轻柔柔地开口:“怎么了?是谁给阿清发的消息?” 时长清朝景尧横了一眼,“你问他。” 两人从前就是闺蜜,关系非同一般,温颜好奇望向景尧。 景尧朝姐姐看了一眼,时长清事不关己地别过眼,端起茶杯喝茶。 不过也是,景尧出不出柜,愿不愿意把这个男朋友的存在告诉其他家人,确实不关她的事,还是那句话,她不替景尧做决定。 当初时樱盘问她的时候,她就是这样说,现在也这样做。 作为姐姐,她能给景尧的不多,尊重就是其中之一。 景尧当初答应她,如果一年之后,他还愿意和这个男朋友在一起,那就把对方介绍给她。 所以,哪怕她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也不会贸然捅破。 一年时间,景尧自己想清楚。 景尧默了默,把手机还给时长清,转向温颜,说:“我男朋友。” “男、男朋友?!”温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瞬,秀气的眉梢皱起,打量过他,确认他不是开玩笑,不可置信看向时长清,“阿清,你也知道?” 不愧是他大嫂,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事情理顺了。 景尧一击脱战,不吭声了。 时长清点了点头。 温颜眼里现出怒容,“谁干的?小尧以前明明不喜欢男的,太过分了,等我告诉长麟,非要让他付出代价不可……” 都提到大哥了,景尧装死装不下去了,冒了个头,说:“啊?我挺喜欢的。” 温颜愣了愣,怒火变为了疑问,“可是你以前……” 景尧说:“人是会变的嘛。” 算起来,这事还真算不上什么勉强,主要是沈亦郴本身也没什么强迫他的手段,他要是不愿意,直接把人拉黑了就行,就算沈亦郴真上门堵他…… 景尧视线往远处落了一瞬,眼瞳之中一闪而过凉薄。 先别说法治社会,沈亦郴本来就不能干什么。 就算真的做了,他又不是毫无办法。 有钱能使鬼推磨,很不巧,他真的有不少。 让他感到高兴的事和人,才能让他沉溺。 不然的话,他爹一百万一个月,也只能换个及格。 至于优秀,那是另外的价钱。 在温颜愕然的目光下,景尧耸了耸肩,“把他当废话垃圾桶的日子太快乐了,每天接收我几十条消息,还能不烦我,挨个回复的人挺难找的,我也忍不住……” “每条都回?”时长清肃然起敬,“难怪了……” 是她她早把人拉黑再删除了,这辈子都别想加回来。 她说:“不怪你,人之常情。” 温颜:“…………” 温颜按了按嘴角,“你们俩,这个事情很重要好吧,爸那边……” 景尧握拳放在嘴边咳了一声,“男儿膝下有黄金。” “所以?” “是时候提现了。”景尧肃然道。 时长清拍了拍他肩膀,“去吧少年,向老魔王献上你十八年份的膝盖吧。” 温颜:“…………” 她心累地说:“就算不这样,但……” 她略带责备地看向时长清,无声问她,既然她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怎么不拦着一下? 景尧狐假虎威,也跟着看向自家姐姐,就是,还助纣为虐! 时长清摊手,你自己找的男朋友,怪我咯? 三人无声进行了一出眼神交流,景尧忍不住问,“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跟他搭上线的?” “过年那会儿啊,他外公生日,你俩偷偷摸摸搁湖边啃小嘴,那叫一个激烈哟,”时长清摸了摸下颌,“当时我都准备好了,但凡你反抗一下,我就把那狗东西踹进湖里去,结果你愣是没一点反抗的意思,还跟人撒娇,让人家别咬你,说你痛,我寻思也不能这么棒打鸳鸯,显得我多像个封建家长一样,就没出去了,等你俩亲完了才给你发的消息,贴心吧?” “…………我当时都醉得没意识了!”景尧替自己辩白。 “没意识,但一听是自己男朋友,就黏黏糊糊凑上去让人抱,嗯,我懂。”时长清煞有介事点头,“你俩一个欲拒还迎,一个将计就计,心眼子还不少呢。” 景尧:“…………” “所以,”时长清挑眉,“这不年不节的,他给我发消息干什么?” 而且还是景尧前脚到家,后脚消息就到她手机了。 就算是打探消息,也未免太心急了? 简直就像……生怕人跑了一样? 第71章 时长清看热闹的心不死,顺着已知情报进行推测,“该不会是,你才知道他是谁吧,然后就被吓跑了,他抓不到人,就找到我这里来了?” “……”全中。景尧嘴硬,“才不是,你不做编剧可惜了。” “那是怎么了?”时长清歪头。 景尧沉默了下,“我之前不是说给他一年考察期吗,要是考察合格,就让他转正,现在考察期也快要结束了。” “嗯哼?” “他实习期表现太差,我决定把他开除了。”景尧一拍桌子。 时长清缓慢鼓掌:“还得是你,出去找工作,实习期最长都才六个月,要是谁卡着六个月的实习期开除人,都算得上禽兽了,你这是把人用了一年,不给一分钱,就打算把人开了。” 还是卡着实习期的末尾开除人。 “别管,反正我要分了,”景尧说,“我让他骗我这么久。” 时长清百无聊赖,“不以决裂为目的的分手都是打情骂俏,有本事你分彻底,不过那是你初恋吧,你真舍得?” “我支持,”温颜轻声细语,眉目间一片似水的温柔,“什么初恋,那就是咱们尧尧年少无知犯的一个小错罢了。” 景尧气哼哼看着拆台的亲姐,“不是说出去玩吗?还等什么,等人堵上门吗?快走快走!” “你嫂子才来……”时长清还想拖延一下,说不定有好戏看。 温颜压着裙子起身,文雅地说:“我也坐了挺久了,该回去了。” 时长清眨了下眼,等人走远,才笑了,“你嫂子是真想让你分啊,也是,看着长大的猪,没等着出去勾引……勾搭个白菜回来就算了,哪还能就这么让别人抬走?那行吧,走吧……别推我啊,飞机又不会提前落地。” 私人导游和助理早就准备好了,一行人足有十来个,早就拎着箱子等在门口,再加上晨练回来的时羲,浩浩荡荡朝着机场而去。 景尧火烧屁股一样窜上飞机,活像后面有一百个沈亦郴在追杀。 白色尾烟划破长空,留下长长的白痕。 飞机起飞前,时长清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c】:姐姐看到尧尧了吗?[红包] 【时长清】:看到了。 【c】:那…… 【时长清】:[退还红包]不好说不好说,靠人不如靠己,你靠自己吧。 嗯,拉黑,关机,睡觉。 第52章 时长清用自己的行为,给沈亦郴狠狠上了一课。 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做变脸。 至于沈亦郴怎么想,她可不管,弟弟喜欢的时候,她还能搭理一下,这都准备分了,她还理了做什么? 景尧被时羲推着换了衣服去沙滩玩,时长清也戴上墨镜,随便披了件披风,打算去私人海滩上享受一下日光浴。 另一头,沈亦郴看消息都看笑了。 退回来的红包上面就差写上几个大字——这单不接哈。 微信拉黑,电话不接,就连唯一的传信人都变了脸…… 他反手把手机扣在桌子上。 “把全京城的地皮都给我铲起来,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身后忽然传来幽幽的嗓音,带着刻意压出来的低沉气泡音,好像嗓子里卡了个拖鞋。 沈亦郴:“……妈,你正常点。” 封绾嚼着新洗出来的草莓,插起一块水果,递给儿子,“吃不吃?” “不吃。”沈亦郴无情拒绝。 “这件事对你的打击竟然如此深重,”封绾凝重道,“只是一天没有看到人,就已经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了吗?” 沈亦郴伸手,“把你手机给我。” 封绾:“?你要干嘛?” “把你的西红柿小说也卸载了。”沈亦郴不顾亲妈“哎呀别”的劝阻,痛下狠手,把手机丢还给她。 封绾着急忙慌检查手机,“……如何做一个正常的母亲?表演型人格不要放弃自救?!沈亦郴你给我下了什么书?” “挽救亲子关系最后的救命良方。” 封绾:“……你可以的,你跟人家姐姐就那么客气,跟你妈就这么横。” “你也知道你是我亲妈,我跟你客气什么?” “无法反驳呢,”封绾恨恨,“我好气,我也想当景尧的妈,到时候我让你给我当孙子。” 沈亦郴心说别提了,你俩抽起风来还真就一个样。 不过当务之急不是和亲妈斗嘴。 得先把景尧找出来。 就是操作上…… 无论是查航班还是其他,都需要一定的人脉,他当年和他爸闹翻,这些年远走他国,在这方面无疑欠缺的,再加上他现在人在b市,就算有他家的人脉在这边,调动起来也不方便,远水解不了近渴…… 不过,要说近,最近的还是封家…… 封绾露出桀桀桀的反派笑容,“怎么,想起正事了?现在知道有求于你妈我了?” 沈亦郴微微眯起眼。 “想当初,我也是一个京圈大小姐,京城就没有我办不到的事,只要我挥挥手啊……”封绾暗示性地一顿,拍拍儿子肩膀,“怎么样,要不要求我?你现在恭恭敬敬叫一声妈,给我揉揉肩,捶捶腿,承认你错了,以后再也不在你妈我面前嚣张得跟个王八一样,我就帮你。” 封绾吹完这波,意犹未尽,把手里的水果碗重重放在桌子上,大包大揽,“半个小时之内,他的航班,酒店,甚至他房间隔壁的房间的门卡,我都送到你手上。” 沈亦郴评估地上下打量她。 封绾一拨长发,拿出了自己昔日京圈大小姐的气魄,睥睨着儿子,颤抖吧小子,再狂的男人也得在跑路的老婆面前献出膝盖,你妈妈还是你妈…… “不用。”沈亦郴说。 封绾:“?” “移动电话号码可以用于识别移动通信设备,而互联网协议地址,可以用于标识网络中的设备,也就是所谓的ip地址,”沈亦郴说,“互联网从来就不是密封的,只要一个稍微懂点黑客技术的人,就能从中撬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与其求你,我还不如直接找人,通过ip地址去定位他的位置。” 封绾:“?你还有这技术?” “不过这……犯法吧?”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和儿子的距离,“你决定迈出成为京圈大佬的第一步——成为一个法外狂徒了吗?” “怎么可能?谁告诉你我要犯法,只有菜鸟才会犯这种错误。”沈亦郴拿起桌子上的手机。 封绾不明觉厉,凑过去仔细收集证据……啊不是,观摩学习。 然后就见他儿子解锁手机,孤零零几个软件跳了出来……居然真有这种把软件全卸载的狠人,封绾越发觉得这手机深不可测,看这单调的背景,简洁到冷峻的页面,屈指可数的软件…… 难道接下来就要见到传说中、只有黑客大佬才会拥有的神秘软件了吗? 果真下一秒,沈亦郴打开了一个黄色的神秘软件。 封绾屏住呼吸,“真不愧是大佬,隐藏能力一流,居然把软件图标设计成了黄袋鼠外卖,这换谁来能看得出,其实是一款违法乱纪的……的……” 广告加载完成,页面跳转,一排排外卖宣传图更新完成。 封绾和蓝熊猫奶茶、一碗粥烧仙草、海上婶子的广告面面相觑。 这…… “这就是外卖软件吧?!”封绾掀桌,“你在这跟我装了半天的逼,结果就开了个外卖软件?” “没办法,谁让你儿子的男朋友和你儿子的妈一样,是个二百五?” 封绾反应极快:“你骂谁?” “那谁知道呢?”沈亦郴娴熟地点了切换账号,然后通过q/q登录,成功登入了一个全新的账号。 ——景尧大概从没有注意过,或者说注意了但没想到过。 当初沈亦郴觉得这就是个小号,给不给无关紧要,于是把自己账号给他的时候,他也同样想着,这就是个专门打游戏的号,生活中的好友,一个没加过,于是毫无警惕性地也把账号给了对方。 在这样骗子狂喜的警惕性下,造成的后果就是。 沈亦郴暴露在亲妈眼下的“19清冷继子”,来了一场猝不及防的社会性死亡。 而景尧至今还没为此付出代价。 不过,今天他显然是要翻车了。 这个账号显然是景尧常用的,点的外卖五花八门,沈亦郴随便一翻,还从中看到了当初景尧把他“请”下楼时,用的那杯遭瘟的奶茶,还有他和外卖员之间肮脏的金钱交易。 而这个账号最新下的一单…… 沈亦郴笑了。 很好,居然还是五分钟前,飞机还没起飞,景尧先给自己和妹妹点了杯奶茶,三分糖不加冰,预计三个小时后送达,地址上明晃晃一个酒店名字。 “再见妈,”沈亦郴拿着数据线起身,“我走了。” 看完了全程的封绾伸出挽留的手:“……诶,等等,我也想……” 第72章 去。 没等她说完,已经被儿子无情地甩到了身后。 封绾用力一嚼嘴里的水果,“看个热闹怎么了嘛?” 另一头,景尧拎着自己点的奶茶,溜溜达达穿过沙滩,身上的宽松t恤和七分裤被海风吹成了个球。 兜里的手机又开始震,他把脸上挂着的墨镜往上抬了抬,抬出来一看。 居然是他唯二的好友给他发的消息。 这是什么时候加的好友?他这个号不是就加了沈亦郴? 不对,好像是还加了一个。 当初那个……什么猴? 看着那个熟悉的、张牙舞爪的抽象猴头简笔画头像,景尧的记忆如开闸洪水,全想起来了。 当初沈亦郴那孙子刚装作纯情少男,跟他说什么被他骗走了感情,让他负责,骗他确认关系。 紧接着这位猴女士就窜了出来,还和他们一起打了把游戏,玩的鲁班菜到离谱…… 而现在,这位还有了第二个身份。 帮着沈亦郴实名认证的那位封绾,封小姐。 这是帮儿子打探消息来了? 不过沈亦郴的妈妈倒是不好拉黑,显得非常不礼貌,景尧犹豫着,要不还是先看看发的是什么消息? 【京圈佛女】:我恨[猩猩锤地大哭] 【此号已注销,勿扰】:? 【京圈佛女】:终于上线了?下飞机有信号了是吧? 【此号已注销,勿扰】:嗯……有事吗? 【京圈佛女】:有!!!我恨!恨上苍不公,恨这世道不平,恨这不是生子文! 【此号已注销,勿扰】:???[熊猫头震惊,什么东西?] 【京圈佛女】:你要是带球跑的多好,沈亦郴那个孙子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云淡风轻,说不定还会急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嘴上还上火长俩泡,脑子急成一团浆糊,根本想不出办法,只能只能乖乖来求助于我,老老实实低头认错[可恶!] 【此号已注销,勿扰】:阿姨…… 【京圈佛女】:?没礼貌,叫奶奶。 【此号已注销,勿扰】:姑奶奶,让沈亦郴把你的西红柿小说卸了吧。 【京圈佛女】:嘿你们小两口,夫唱夫随呢还?怎么一个两个都对我的手机蠢蠢欲动?而且我卸了西红柿看什么?去绿江看你们缠绵悱恻的男男爱情吗? 【此号已注销,勿扰】:??? 可恶,居然是同道中人,还是比他功力更深厚的元婴境老祖。 景尧猛吸了口奶茶压惊……咦,这新品好难喝。 【京圈佛女】:看在你比沈亦郴孝顺,还知道叫我一声姑奶奶的份上,告诉你一个秘密。 【京圈佛女】:别喝奶茶了,沈亦郴追杀你来了。 【此号已注销,勿扰】:……你怎么知道我在喝奶茶,不对,他怎么知道我在哪? 【京圈佛女】:你不知道吧?沈亦郴他其实是个隐藏身份的黑客大佬,通过定位你的手机账号,已经把你小内裤的颜色都查清楚了! 【此号已注销,勿扰】:? 景尧大为震撼。 【此号已注销,勿扰】:所以他果然是个变态!不是我思想有问题! 【京圈佛女】:你的关注点在哪?不对,你的思想有什么问题,给阿姨细说一下? 【此号已注销,勿扰】:你看错了,而且这不是重点,他现在到哪了?走的水运陆运空运?当日达还是次日收?航班号多少? 景尧盘算了一下,像这种比较热门的航线,往返两地的航班很多,要是沈亦郴动作快的话…… 【京圈佛女】:没有航班,他步行。 【此号已注销,勿扰】:? 【京圈佛女】:黑客大佬惨折戟,没买到最近的航班,当场破防,又因为你…… 【此号已注销,勿扰】:我什么? 这句发出去好几秒没收到回复,过了一会儿,对面才给他甩了一个语音通话请求。 “……你太过无情,”封绾的嗓音沉痛,像是母子连心,为了儿子的遭遇而倍感不平,“你把他账号全拉黑了,微信不回,电话不接,短信不看,游戏也不上,他根本联系不上你,要知道,人心都是肉长的……” 景尧愣了愣。 被封绾说得还真有了点心虚。 怪不得封绾这么生气,两人昨天还谈得好好的,就这一晚上,他单方面就把人拉黑了,不听解释也没给沈亦郴解释的机会,直接把人甩下,跑到这么远的地方。 所以沈亦郴……生气了? “……再加上没买到票,他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所以,”封绾遗憾地摇头,“这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啊,他决定,走路来见你,要是走到了,那你们就还有机会,要是半路迷路了,那你们就只能错过了。” 景尧:“……” 这听起来怎么这么魔幻呢? 原来平时别人听他说话是这种感觉。 “那……他用的是哪个导航?”景尧抱着一丝希望,“靠谱吗?” “不知道,”封绾说,“希望你们有缘再见,那样,就还能再续前缘。” 说完,就毅然决然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景尧茫然地站在原地。 半晌,他无意识喝了口奶茶。 本来就难喝的奶茶更难喝了,这家店怎么想的?他去生啃绿化带也不过如此……怎么会买不到航班?景尧有点闷,只觉得头顶的太阳晒得人头晕眼花。他又不是没买过飞机票,哪怕是热门航线,卡着时间买,头等舱还是会剩下一些的,就算运气特别不好……下一班也就是两个小时啊。 还是说他真的太过分了? 也没有啊……他给沈亦郴点奶茶都是自己先试过毒,好喝了才点,难喝的都没给他,不就拉黑了几个小时嘛…… 景尧又想起沈亦郴以前骗他时候说的话。 不太懂,少男心真这么脆弱? 景尧有打开导航软件,算了下两地步行的时间。 四百一十二个小时…… 合计半个多月。 所以沈亦郴只是不想来吧? 不喝了,景尧把奶茶装回袋子,难喝死了,垃圾桶在哪来着? 他左顾右盼,试图找到一个可以把这邪恶饮料处理掉的地方。 ……不会在他姐那边吧,或者在什么小树丛里藏着? 景尧不太想这时候去姐姐面前晃,也不太想挑战自己的找路能力,爬起来,往沙滩出口走去。 那边应该有垃圾桶。 他去过的景区好像一般都这么布置? 景尧晃晃悠悠踩着沙子离开,远远看到把沙滩围起来的栅栏,刚要过去,突然看到栅栏边靠着的人。 “?” 他低下头,看了眼手机,导航软件上估算的时间还停留在页面上,显示着四百个小时的里程。 “……” 要么是穿越了,要么是被人耍了。 前者的概率0.001%,后者的概率,99.999% 景尧狰狞。 真是亲母子,跟沈亦郴当初故意给他带错路的德行一模一样。 他走上前,用奶茶袋子戳了戳人的肩膀,清了清嗓子,“喂。” 那人放下手机,回头看来,刚下飞机一路辗转找过来,眉眼间多少有些疲倦,还有被太阳晒出来的燥意,不过,在看到他的时候,很快都被意料之外的愉悦取代。 景尧被他妈妈耍了一通,正烦着,看不得他高兴,“你在这里干什么?” “在……”沈亦郴措辞,“思考要怎么才能不经过主人的同意,进别人家的私人海滩?” “……哦,原来是来偷渡的,”景尧当场把人抓获,拿出了主人的风范,公正不阿地威胁,“马上走啊,不然我叫人了。” 沈亦郴听得好笑,“谁说我是偷渡的?” “你刚刚……” “你也说了,那是刚刚。”沈亦郴打断他。 景尧吊起眉梢,“那你现在?” 咔哒—— 景尧手上一凉,低下头。 在他手腕上,赫然多了一副塑料手铐。 他把手举起来,盯着沈亦郴的眼睛,无声质问。 沈亦郴愉悦地打量着自己在沙滩边商店买的小玩具手铐,铐在他手上,尺寸居然还挺合适。 他稍稍后退一点,比几秒钟前的景尧还要铁面无情,手里转着钥匙,“现在我是拐卖的。” 第53章 “……我以为告诉外公她的游戏账号,已经足够封印她了。” 听景尧如此这般,如此那般,将远在b市的封绾女士的所作所为如实诉说了一通,沈亦郴摩挲着景尧不要的奶茶杯,若有所思。 “看来还是不够,下次告诉我爹算了。” 他妈不是一直在b市,以前就喜欢到处乱跑,自从他来这里读大学,才经常往返这边,其余大半的时间在家。 这次一来大半个月,他爸明里暗里表达了好几次不满,奈何他妈不为所动,已读不回改拉黑,彻底隔绝了他爸的啰嗦。 第73章 ……然后受害者就变成了他。 装饰颇为暗黑哥特风的甜品店二楼,景尧坐在靠窗位置上,欢快地吃他的提拉米苏,手腕上的塑料手铐哗啦哗啦作响,嗯嗯点头,义愤填膺,“必须封印!” 沈亦郴凝视着他,半晌,问出了深藏在心底很久的问题,“所以你以前给我说那么多……脂肪含量,纯粹就是说来吓我的?” 他认识景尧以来,就没见景尧手里的奶茶断过。 景尧说:“不是啊,主要是那会儿我姐刚吓过我,我心理阴影比较大,所以……”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一个人有心理阴影,不如带着别人一起产生心理阴影。 但是经过一年时间,他已经克服了。 “别说我的奶茶了,说你,”景尧挖了一勺蛋糕,“你出卖你妈的游戏账号,她不会反手把你卖了吗?” 沈亦郴不答反问:“你觉得,是‘性感大猩猩’这个id更见不得人,还是‘19清冷继子’更见不得人?” 他说完,笑了一声,意味深长: “见不得人就见不得人吧,反正也不是我取的,大不了把取这个id的人卖了。” 景尧:“?” “不是,在你家里,出卖别人……是什么传统艺能吗?”他往后缩了一下,脊背紧贴着沙发,把甜点挡在两人中间。 “是啊,”沈亦郴宛如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说,“没有亲情,全是利益,感情比较好的可以斟酌一下,不过加钱能解决一切问题。” 说着,他想起什么似的,在手机上操作了一下,“忘了拉你进群了。” “群?什么群?!”景尧惊恐,连忙检查,生怕自己被拉入什么不法分子的群,从此一脚踏进深渊,再也无法堂堂正正…… 相侵相碍一家人? 这名字…… 好熟悉,好像他以前吐过的槽。 景尧沉默:“这你家族群啊?” 沈亦郴点头,“是啊,不过不是大家庭的,只是我们一家三口,海纳百川就是我爸,那个猴是我妈,她经常改id,你好友比较多的话,可以给她加个备注,免得认不出来,不过就在群里聊的话,就不用了,我和我爸的id是固定的,可以通过排除法把她找出来。” 他边说边想还遗漏了什么,“群名也比较好记,头像都挺显眼的。” 何止好记,简直过目难忘。 景尧心里暗暗吐槽。 不过还挺好的,正好和他们寝室的“相亲相爱一家人”区别开了,不用担心回错消息。 不对,好个屁。 他为什么要进沈亦郴的家族群? 趁着里面的原住民还没被惊动,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的速度,就要退出群聊。 很好,成功逃脱。 景尧在生死时速下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他再次被拉进了群。 再退,又双叒叕一次进群。 这什么鬼打墙? “沈亦郴!不准拉我了!”景尧放下手机,就直扑罪魁祸首,从源头解决,“你家里的群,老拉我干嘛?” 沈亦郴轻松把人接住,“你说呢?” “我不说,”景尧凶巴巴去掐他脖子,“不准拉我了!” 景尧掐得毫无章法,沈亦郴被撞得往后仰了下,更多是痒得想笑,“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不能拉你?” 景尧心里的烦闷又上来了,看他这不当回事的笑模样,更加来气,“因为你骗我,你耍我,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倒是脸皮厚,就想把事情混过去。” “还有呢?” “还有什么?”景尧没好气,“我还落了你哪桩罪行?” 沈亦郴不说话,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看着他。 这人被没头没脑地扑了一下,脑后的头发压乱了,领口也被揉得乱糟糟的,清瘦锁骨露了半截在外面,却没有整理一下的意思,只是一手搭在身上人腰间,那副要笑不笑的模样看着特别欠扁。 景尧对他这副被歹人蹂躏的良家少男模样唾弃不已。 他撇开眼,想了想,又扭回来,凶他!“我想起来了——你耍我那么久,还不让我耍回来!我才玩多久你就揭穿我!” 景尧一想这事就恨得牙痒痒。 沈亦郴唇边笑痕扩大,“是和我撇清关系,景尧。” 两个身份都是他的,他早就知道,这会儿融合得没什么不良反应。 但对景尧而言,恐怕就得消化不良了。 而这人一旦消化不良,什么恐怖行动都做得出来,俗称——人来疯。 脑子一短路,行为就不受控了。 就像当初景尧把他领回家,梦游发了一通猫疯,第二天起来,得知两人险些接吻,表面接受良好,实际同手同脚落荒而逃。 处理不来的就不处理,放着放着就过去了,反正……再糟糕的后果,也有家里给他兜底。 这就是景尧的习惯。 能含糊的就绝不搞清楚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身上的人僵硬了一瞬,他感知得一清二楚,却偏偏在他向后退的时候扣着人。 掌心里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逐渐上升,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服,传递到他手心里,缓慢地、有力地跳动着,分不清是对方血脉的搏动,还是自己难以压制的心跳,靠着指尖的毛细血管传递给了对方,通过这片薄薄的皮肉,短暂地心跳相连。 “你确定要跟我一笔一笔地算账?”沈亦郴轻声,“而不是快刀斩乱麻,趁着我还心怀愧疚,直接跟我一刀两断?” 感情这种事怎么可能是算得清的?硬要理的话,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剪不断理还乱,最后彻底纠缠不清。 所以才会有那么一句话,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两人坐在窗边拐角处,可光线并不好,符合主题的绿黑色绒布窗帘放了下来,遮出了大片背光区,景尧的脸浸在阴影里,晦暗不明。 被迫剖出最习惯的安全区的感受绝不好过。 让一个习惯逃避的人被迫面对现实,不亚于把喜阴的植物挖出来放在太阳下暴晒。 会暴毙的。 不知过了多久,景尧动了动,从一座雕塑重新活了过来,俯下身,盯着沈亦郴的眼睛,“你想得美。” “你以为随便狡辩两句,就能让我不跟你算账了?” 沈亦郴眼里的笑意越发明显了。 景尧不冷不热地说:“你以为你目的达到了?搞出两个选择让我二选一,拿话给我设陷阱,这样就不会一怒之下直接把你撇开了?” 开玩笑,怎么可能只有两个选择,还必须选一个? 非要和他摊开说是吧?摊开了可就没那么好驴他了。 沈亦郴不动声色,“哦?” 景尧说:“你是第一次网恋吧?知不知道,我们网恋界不成文的规定——拉黑就是分手,咱们已经分了,别自作多情。” “我不同意。”沈亦郴说。 “你当你正经谈恋爱呢?”景尧冷笑,“拉黑不需要拒绝,你爱同意不同意,反正咱俩见光死了。” 沈亦郴扫了扫景尧现在还跪坐在他腰上的动作,理智地保持了闭嘴。 果然,景尧紧接着说:“不过……” “不过什么?”沈亦郴问。 “我之前的提议还是有效的,”景尧在他那张挑不出缺点的脸上摸了摸,十足流氓,“正房你别想了,要么给我当小三,要么滚。” 沈亦郴:“没有更体面的办法了吗?” “你说呢?”景尧拿出渣男的冷酷无情,“快选,机不待人,不当就……” “好啊。” 景尧哽了,即将出口的台词都噎了一下,不由狐疑,“你答应这么快?不会有诈吧?” “为什么要诈你?当小三也好过真滚了啊,”沈亦郴说,“而且,比起直接和你翻脸,从头开始谋划,当小三的目标不是更清晰?” “……什么目标?” 沈亦郴唇轻轻一碰,正经人似的,“小三上位啊。” “…………” 沈亦郴的心态很稳,反而显得景尧有点大惊小怪,他说:“我又不是第一次绿自己了,习惯了,撬个墙角而已,不算什么。” 这话又勾起了景尧不少不堪回首的记忆。 什么自己绿自己,不都是沈亦郴自己自找的吗?他还好意思提! 景尧恼羞成怒,“闭嘴!” 沈亦郴听话极了,“好。” 毫不反抗,温柔恭顺,简直是在一瞬间就进入了自己的新角色,在为了上位而努力。 身体力行证明一句话,世界上没有撬不动的墙角,只要不努力的小三。 这如鱼得水的模样看得景尧眯起眼,非但没有大仇得报的快乐,反而更堵心了。 沈亦郴开心? 那不行。 他想起以前沈亦郴耍他时候做的那些事,心里慢慢有了盘算。 沈亦郴原以为两人达成了协议,自己终于能起身了,虽然有些……不舍,但一直保持着这姿势也不太好。 第74章 这里不是封闭包厢,虽然有饰品和门帘还有盆栽遮挡隔断,他们坐的地方也很偏僻,可还是会有人会上来。 可是他没等到景尧放开他,若有所感抬起眼帘,正巧接触到景尧自上而下看过来的目光。 “?” 一直松松垮垮掐在他脖颈上的手动了下,慢条斯理调整一个动作,从刚才滑稽的要掐不掐,往上抬了一下,明明也没收紧多少,却突然有了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我突然想起一些有趣的说法。” 沈亦郴一眨不眨看着他,“什么?” “家里的夫人,是家世相当的,还要带出去撑面子,需要尊着敬着,好好待着,相敬如宾。” “……你从哪个人渣那里听来的?” “忘了。”谁记得是哪个宴会听到的龌龊玩笑呢?可能是跟他爸出去应酬的时候?再多也记不得了 景尧慢悠悠说,“不过,外面的情人就不一样了,可以随便玩一些过分的花样。” 沈亦郴垂下眼,目光落在自己锁骨上的手上,严格来说,景尧不是在碰他的锁骨,而是更上面一点……他的喉结。 那块小小的、凸起的脆弱骨节被按在温软指腹下,不安地滚动着。 不止如此,还有不知何时靠过来的人。 景尧都不是跨坐在他腰上了,整个人挤进了他怀里,手肘支着他肩膀,半趴在他身上,饶有兴致地打量他。 桌子上,吃到一半就被遗弃在一边的甜点散发出的甜腻香味飘过来。 鼻尖若有似无碰触,在空调屋里待了太久,皮肤有点凉,只是一下,就拉开了距离,又不肯离得太开。 一个偏头就能亲吻上对方的距离。 “很怕有人过来?”景尧观察着他的反应,他可没放过沈亦郴时不时看向楼梯的动作。 沈亦郴扶着他腰的手往上,稳稳当当扶着人,不往下压,也不把人推开,“你不怕我就不怕。” 也不知道那块点心到底有多甜,哪怕没有直接吃,沈亦郴都能从景尧身上闻出来,甜的,腻的,一口下去全是奶油,腐蚀了空气,拉锯都是绵软的。 景尧望着他笑了笑。 “我的公德心确实不允许,”景尧一把推开他起身,退后几步,”所以再见了,记得把垃圾收拾好哦。” 说完朝着沈亦郴最没公德心的地方飞了个得意的眼神,确认沈亦郴现在不可能站起来追他,果断扭头走人。 跑路了跑路了。 空气里飘着提拉米苏甜腻的香味。 沈亦郴把刚才不小心带倒的奶茶扶了起来,“……哪里买的,难喝死了。” 话是这么说,他也没把奶茶丢垃圾桶里,有一搭没一搭喝完了。 还有景尧剩下的小半个蛋糕。 他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发出不甘寂寞的振动。 沈亦郴把手机勾过来,打开一看。 某人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橘子好恰】:我姐找我了,你自己收拾吧,藏好了,知道吗?别让她知道。 【橘子好恰】:等我有时间再联系你。 又见不得光了,沈亦郴叉起一块蛋糕,给他回复了过去。 刚落荒而逃跑到沙滩边的景尧拿起来一看。 【c】:好啊,我等你出来跟我偷情。 第54章 沈亦郴没等到景尧找他偷情。 同一家甜品店,同样的二楼,只是从临街的沙发上换了一个位置。 女人步履摇曳,走到桌边,长长的沙滩长裙流水班般沿着沙发滑落,翘起腿。 沈亦郴礼貌地点了下头,“时小姐。” 时长清不客气:“找我什么事?” 身后跟着的助理疾步上来,在她耳边说:“我们去找了经理,经理说这家店已经被人包下来了。” 时长清意外,朝桌子对面看去,“你干的?” 沈亦郴没答,但答案不言而喻。 他和景尧无所谓,出来吃个甜点而已,反正也没人认识他们,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但时长清身份比较特殊,告别银幕还不到一年,被人认出来不好。 时长清看了眼甜品单子,嫌弃地推到了一边,双手环胸靠在沙发上,脾气不大好的样子。 “说吧,千里迢迢跑来,把我弟弟拐出来,又给我发消息,让我走这一趟,究竟是什么事?” 任谁玩到一半,突然被人叫住,心情都不会太好。 沈亦郴懂这个道理,他来这一趟,本来没准备惊动时长清,但…… “我能冒昧地问你一个问题吗?” “不能。”时长清干脆道,她斜眼扫了沈亦郴一眼,似笑非笑,“这种前摇后面跟的,通常可不是什么好话,知道冒昧就别问了。” 可她玩笑似的话并没能终止这个话题,沈亦郴直视着她,不避不让,“你们家,对景尧……是不是不太保护?” 时长清眼里的笑意飞快褪去,化作一片寒冰。 只是顷刻间,她的肢体动作发生了极细微的变化,从刚才的盛气凌人,变成了下意识的防御。 她不说话,就那么用一双凌厉的眼看着沈亦郴,半晌,才淡淡道: “我怎么听不太懂你的话,家里对景尧哪里没有保护到位?安全?家里给他安排了武术课,请了一队专业的教练,他自己不上,又给他安排了两队保镖,他嫌麻烦?还是金钱?那他就更不缺了。”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沈亦郴说。本来他还不确定,但看时长清这模样,应该不是他多疑,在这里胡思乱想。 原因无他,景尧的思想也太……乱了。 从前他还没这么想过,只以为是景尧上网上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看,活生生把自己的思想给看坏了,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刚才景尧说的那几句,显然不太像是从什么书里学来的。 而是现实中,亲耳听到,潜移默化,让他给记住了。 时长清一动不动,只有耳边的圆环耳环轻轻晃动。 她紧绷的面孔化开,又是一片漫不经心,“不好意思,我是真听不懂,但你要是对我家……尤其是景尧的情况很好奇的话,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是的,我爸没准备把任何一个儿子养成只会吃喝玩乐的快乐小废物。” 无论是早早进入公司接手家业的大儿子,还是小儿子。 他们接受的都是一样的精英教育,被要求学习一样的东西。 大儿子会的,小儿子全都得会。 不仅是能力,还有其他。 在一些不太重要的宴会上,景家会把景尧丢进去,让他去个人交际。 这本质上是为了拓宽人脉。 这行为绝不是关爱,否则的话,也不会让景尧听到这些污糟的东西。 最关键的是,哪怕听到了,本人却没当回事,显然是早就习惯了。 这不是父亲的孩子的关爱,要让沈亦郴来说的话,这更像是一种预防措施。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敢保证精心栽培的大儿子,一定就能稳稳当当活到寿终就寝,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或者是天降横祸,生场大病,就会导致不可预测的后果。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聪明人都深谙这个道理。 要是景尧哥哥出事了,他们的确保景尧能尽快顶上去,不让风波扩大,以至于一艘巨舰就这样沉入海底。 所以,虽然景尧努力躺平了当咸鱼……等等,沈亦郴心中忽然一沉,像是一块石头,沉浸了死气沉沉的水潭之中,沉甸甸往下坠。 他猝然看向时长清。 看到的是女人满不在乎的眼神。 时长清想点根烟,但摸到身上的裙子才想起来,她根本没带,只能作罢。 “不过我爸不太喜欢兄弟相争的戏码,之前有几家为了家产闹得风风雨雨,还给人看笑话,他就要求我们要和睦相处,该给你的就是你的,家里不会缺你点什么,但是不给你的,也不准去抢。” 她笑了下,“有意思吧,说起来你不信,景尧其实是我爸最喜欢的孩子。” 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大哥是个任劳任怨的木头,沉默寡言但能干,她爸对大儿子很满意,但更多的是对继承人的满意。 她别提了,从小就是刺头,跟家里闹了不知道多少回,她爸看到她就习惯性皱眉挑刺,她也不稀得往她爸面前凑。 小妹跟大哥一个性子,除了跟景尧话多一点,平时往墙角一蹲就能无妆cos蘑菇,还在该上学的年纪到处乱跑,只不过小女儿从小没养在身边,她爸不好说重话,但也常常叹气。 最小的那个,苏饮溪生的,刚一岁多,就不提了。 就景尧,活泼,乐观,还不怎么记仇,平时没事干,跟父亲你来我往地抖机灵斗嘴皮子,景父嘴上没说,但看着景尧的时候,笑脸是最多的——当然,不包括看景尧成绩单的时候。 时樱也一样。 谁不喜欢活泼开朗的孩子呢? 第75章 当初父母协商离婚的时候,景尧要是上去哭闹,未必就不能让时樱改了主意,只是没去罢了。 时长清想着也是唏嘘。 他们这爹不能说差,至少不打骂孩子,闲着没事也不在孩子面前逞威风摆排场,乱发总裁脾气,情绪算得上稳定,物质上更不缺孩子什么。 就算和前妻离了婚,该给孩子的生活费零用钱,逢年过节的红包,都是照常给的。 哪怕不赞成小女儿在外面乱跑,但想到她年纪轻轻,怕她遇到困难,生活费给的还是双倍。 就是喜欢提意见,中年男人的通病,时不时就指点江山,但女儿们不听也没事,时长清以前遇到困难,被亲妈竞争公司的人针对,刻意抢她定好的角色,还给她泼污水,说她资源咖,这是还是他亲自出面摆平的。 就是对跟自己姓的两个儿子严苛了一些。 那也没办法,谁叫他们姓景,花着景家的钱。 时长清对亲爹没什么意见,家里的几个兄弟姐妹也没什么意见。 第一个有意见的,居然是沈亦郴。 “你要说的是这个,那我只能说,确实做不到,他一个成年人了,再过一年就二十了,我们难道要把他当成一个纯洁无知的小宝宝、在他外面照个玻璃照,一天二十四小时,全方位无死角地保护吗?” “我是他姐,不是他妈,更不是他家给他请的保姆,一个玩具多久没洗都要记挂在心上,生怕脏了小少爷的床。” 这话显得有些尖锐了,不过时长清并不在乎。 她挑起眉,有些挑剔地打量沈亦郴:“倒是你,你是不是有些多管闲事了?” 她可没忘了,景尧今早还说要和这人分手来着。 虽然态度跟过家家一样,别人勾勾手就跟着人家溜出来玩。 真是不争气的弟弟。时长清翻了个白眼。 她这样的态度,沈亦郴却并不生气,甚至比刚见面时还要平和。 “应该不算,”沈亦郴说,“我已经和景尧聊过了,他目前还承认我的身份。” 时长清哼笑一声,不过没等她继续说什么,沈亦郴从沙发上起身,“不好意思,今天打扰你了,我就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想法,没有别的意思。” 时长清酝酿好的刻薄话没了出口的机会,神色阴晴不定,最后冷笑一声,“年轻人,你知道在去年之前,跟我面对面喝酒要多少钱吗?” “不知道,但我想今年只会更贵。” 时长清眸子闪了闪,脸色稍霁,不过还是没什么好话,“奉承我没用,有些事问我同样没用,没事了就走开,我还要接着度假,知道我连续加了多久的班才挤出来的时间吗?” 沈亦郴客气道:“再会。” “可别,短时间内我都不想见到你了。”时长清站起身,掉头就走,她的助理不认识沈亦郴,但还是推了推眼镜,跟他打了个招呼,才快步跟上去。 沈亦郴回了窗边的桌子,坐了一会儿,才想起给经理发消息,告诉他不用清场了,顺便把相关的费用转了过去,屈起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子。 时长清的态度很明确了,她未必那么无动于衷,但这事外人不好管,或者说,管不了。 因为事情的根源在景尧身上。 他姓景。 沈亦郴脸色冷淡,坐了许久,才有了反应。 他打了个电话,对面跟他拿乔,快挂断了才接。 “谁?”对面漫不经心地问,“三秒不说话就挂了。” “爸。”沈亦郴说,“是我。” “稀客,”他爸说,“上一次接到你的电话,还是一年前了吧?真让人惊讶,原来你还有爸。” 沈亦郴接了这波阴阳怪气,稳定地答:“当然有。” 他爸:“……你到底来干嘛的?” 上一次打电话,还是通知家中老父他回国了。 老父亲亲切问候他怎么没染个黄毛入乡随俗。 然后问他是终于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准备回来给他当孙子了? 说话太中听了,沈亦郴转手挂了电话,把他家说话如百灵鸟一样动听的老父亲关在了电话外,从此只靠微信维系着薄弱的父子情。 沈亦郴说:“是这样……我遇到了点事。” 他爸瞬间来了兴致,“仔细说说,我就喜欢看你的倒霉样。” “我谈了个男朋友。” 对儿子的性取向,家中早就知道,沈父反应很平淡,“人家提裤子不认人,把你甩了,你哭诉无门,决定回家找你爹我帮忙?不帮哈,太丢人了,在外面别说你认识我。” “他说要跟我结婚,还要给我买车买房,”沈亦郴说,“买的还是b市二环的四合院。” “…………” “岂有此理。”沈父缓缓说,“他当你是男模,还是当我家没钱?侮辱你就算了,他这是侮辱我?” 沈亦郴嘴一张,直接把自己嫁入豪门,“他觉得我家挺穷,十分欣赏我在逆境中的倔强,跟家里说好了,等我毕业就让我入赘,把我宠上天,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沈父冷笑:“好啊,踩我脸上来了,四合院是吗?谁家没有一样,你告诉他,你也送,送俩,再加一个大平层,我还能怕了他了?” “哦。”沈亦郴说,“还有……” “还有什么?车是吗?车库里你随便挑,不喜欢就去现订。” “不是,我准备回家了。”沈亦郴说。 电话里久久沉默。 几声杯盏碰撞的声音之后,他爸才慢悠悠地说:“不继续跟我倔,追求你的自由和坚持了?” 他有点好奇,“你在国外流浪捡垃圾,啃冷饼子的时候都没想跟我低头,还跟我叫嚣什么别想掌控你,现在怎么突然服软了?” 不是听说在b市干得挺好的吗?联合了在国外上学时认识的同学,还有国内的教授,研究什么课题? 老丈人几次打电话,对着这傻逼儿子赞不绝口,沈父嘴上没说,心里还是有几分骄傲的。 父子俩关系死犟这么多年,无非就是谁都不肯低头。 沈亦郴不愿意接受父亲的专制安排,父亲看不顺眼儿子天天跟自己对着干。 这种冲突没有来由,至少没有一个确切的来由,无非就是叛逆期撞上更年期,针尖对麦芒。 年少的一方不愿被人掌控,年长的一方觉得对方简直不知好歹,铺好的康庄大道,非不愿意走,自己出去把自己撞得满头包就开心了。 ——在这一点上,沈亦郴和景尧简直是两个极端。 就像景尧说的,他不做这种傻事,不自由算什么,宁肯舒适安逸一点。 但沈亦郴就喜欢踩着荆棘往前闯,一个人出国,自己上学,拿成绩,自己回国,自己找导师,没有父辈的托举又如何,他不是非得靠着谁。 就像温室里的草和悬崖边扎根岩石的松枝,前者对室温、水分、光照有着严苛的要求,需要人精心伺候,清楚自己会牺牲什么,但无所谓。而后者对环境没什么要求,缺水,狂风,都无所谓,自由生长就好。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他需要考虑的人不再只有自己。 沈亦郴不打算强行逼迫景尧踏出他的舒适区,把他从自己赖以为生的土壤里连根拔起,让他一无所有地跟着自己去冒险。 发现问题不算什么,找时长清也证明不了什么。 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解决不了,再鼓动人也没用,就好像在问人家,何不食肉糜? 沈父还在等他回答。 他等了太多年了,这些年年纪增长之后,他不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太过激进,只是拉不下这脸联系儿子。 久而久之,都快死了这心思了。 他都没想到,在自己这儿子成年以后,羽翼渐丰之后,还能等到这天。 沈亦郴转头,望着窗外高低起落的屋顶,这片是海边度假胜地,附近的街道都尽可能朝着美观靠齐。 越过屋檐,就是一往无期的大海。 海阔,天空。 他说:“我有更想要的东西了。” 第55章 “音乐节?什么音乐节?”沙滩上,景尧一只手捂着手机,偷瞄了两眼旁边悠闲惬意,晒太阳的时长清,悄悄背转过身,小声问。 “海滩音乐会,听说请了几个摇滚乐团来演唱,还有其他节目,类似于篝火晚会,不是那种严肃的音乐会。”沈亦郴说。 景尧听得还挺心动。 来沙滩就是要晒太阳,还要追着海浪跑,但难得出来这么一趟,也不能光躺在这儿晒太阳,有这种热闹的活动,当然要去凑个人头。 他正经八百咳了一声,“那行啊,消息我知道了,退下吧,我问问我姐她们。” “问她们?” “对啊,”景尧身后看不见的尾巴还是没忍住,伸出来摇了摇,压不住嘴角往上翘,不过语气还是很含蓄,“我跟她们一起出来的,当然是跟她们去。” 第76章 意思就是,不带你。 景尧捧着手机,“你自己找地方玩去吧,等我传召啊。” “我不去。” 傍晚酒店,他们回了自己的房间洗漱,吃饭的时候景尧提了这件事,时长清一口否决。 旁边的时羲抬了下头,跃跃欲试,被时长清按着头按了下去,失落地埋头吃小瓷碗里的西米露。 新鲜牛乳淹没过东南亚空运来的优质芒果,香甜不腻,景尧也捧着一碗,很是震惊加失望,“为什么?” 时长清意味不明地哂笑一声,“没有为什么,太乱了,不感兴趣。” 景尧拍拍脑袋,这才想起了自家亲姐那张知名度极高的脸,确实不好去这种人流汇聚的地方凑热闹。 时羲倒是可以去,但他们出来是时长清请客,他俩出去玩,把时长清一个人丢酒店……反正景尧干不出这种事。 “你想去就去。”时长清伸了个懒腰,总统套房面积极大,客厅餐厅阳台一应俱全,光是空中花园就有一整个普通套间那么大,纸醉金迷的圈子里待久了,举手投足都是慵懒意味,她斜靠在沙发上,“我不拦你,把小曦给我留下就行。” 时羲小声央求:“姐?” “叫我干嘛?想跟他去啊?不行,留下陪我看电影不好吗?我刚找了十几个恐怖片,咱俩今晚看个通宵。”时长清捏捏她的脸。 听到恐怖片,时羲眼睛闪了闪,立场不坚定起来,扭捏地转向景尧,“哥哥?” 对恐怖片一点不感兴趣胆子比仓鼠还小的景尧:“……” 非但不跟他去玩,还开始赶人了? 彳亍口吧。 景尧哼了声,心说我还有planb。 他咳咳两声,矜持地拨号,拿腔拿调地表示同意了对面下午的邀约,然后高高兴兴换衣服出门。 时长清头也不回伸手,提溜着他的大尾巴,把人拎回来,“不准在外过夜,知道吗?” “过、过夜?”景尧脸爆红,眼神游移,声气不足,“姐你想什么呢?你想的也太多了!我才不会做这种事!” 时长清啧了声,“难怪他怀疑你。” 景尧:“啊?” “少跟爸出去参加那些狗屁宴会,给你腌入味了都,满脑子什么东西啊?”时长清说,“我是想说,这片地方外地人很多,到处都是来旅游的,这种地方小偷骗子遍地都是,就你这脑子,人家给你卖了,你都不知道。人贩子要是给你拐出去了,我可捞不回来,每晚上定时回来,我至少还能知道你是什么时候丢的,做笔录的时候方便一点。” 景尧心虚往上看,“我想什么了,我什么都没想。” 话落一揉时羲脸蛋,把她满脸的“听不懂但求知很强”揉乱,脚底抹油开溜。 “我走了!” 沈亦郴知道时家姐弟落地的地方,自然选择住同一家酒店,景尧被逮住了,反而是他先一步下楼。 还没来得及跟景尧联系,电梯门一开一合,他被电梯里发射出来的导弹命中了。 导弹是番茄色,摸着还烫手,不断推着他,“快走快走。” 沈亦郴往他后面看了眼,电梯是空的,停在一楼没动,安全楼梯也没人,没人在追。扶着一头扎进他怀里的人的肩膀,“怎么了?” “我要离开这个淫/乱的是非之地。”景尧从他胸前抬头,义正言辞。 酒店前台的小姐姐幽幽从柜台后升起两只眼睛,“?” 沈亦郴忍俊不禁,拢着人后颈的手自然而然下落,牵住景尧乱挥的爪子。 景尧还在张牙舞爪的爪子瞬间被封印,被人撬开了手指,十指相扣,走出酒店才想起来,这人还没“转正”呢,嘴上答应的好好的,给他来个暗度陈仓是吧? 而且……这还是街上,这里虽然人少,但也不是没有,就这么……不好吧? 他会走路之后就没被人牵着走过了,要是女生还能手牵手一起去上个厕所逛个街什么的,他连肢体接触都仅限于“一把搭住肩膀”这种兄弟之间的互动,突然被牵住手,浑身不舒服。 身上一不舒服,脑筋就开始动了。 “我下午找过你姐姐。”沈亦郴目视前方,好像他从小就在这地长大似的,走得毫不犹豫。 景尧咕噜的眼珠停住,“你找她干嘛?” 上位的心这么强吗?一天都等不得?就要先见家长把自己的地位稳固了。 “要了点你小时候的照片。”沈亦郴嘴边露出一丝笑。 景尧心中立刻警铃大作。 他姐! 小时候的照片! 这两个词组合起来,对他的威慑力不亚于核弹。 以他对他姐的了解,时长清手里就没有一张他的照片……不是丑照的,他没记错的话,里面甚至还有他被时长清挂在景区柱子上下不来,光屁股抱着柱子哭的照片,景尧一想就觉得全世界都灰暗了…… 景尧果断发动头槌攻击,也不管什么牵不牵手了,一把从后面勒住人,磨牙,阴森森发出死亡威胁,“交出来!” 沈亦郴呛咳,笑着往旁边躲,“不给。” 景尧胳膊勒住他脖子,虽说沈亦郴是比他要高一点,但也不是碾压性的优势,不至于真把人勒死,只是不好过。 “小沈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也不像你在实习报告中拿到差的评价吧,要好好表现啊。” “不要学变态说话。”沈亦郴拍拍他手臂,见景尧不放开,索性躬下身,一捞他腿弯,把人背了起来。 景尧趴在他背上,百般威胁,奈何小沈“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死活不松口。 他气得胸口起伏,再一看沈亦郴侧脸,这人居然还在偷笑,更是恼火,一巴掌拍到沈亦郴肩上。 “走这么慢是没吃饭吗?这样下去赶得上什么音乐节,快点,跑起来,驾。” “你确定?”沈亦郴轻松地问。 景尧存心折腾他,“我有什么不确定?” 沈亦郴点点头,停下来准备了两秒,把景尧往上掂了掂,还真跑了起来。 海滨城市,到了傍晚时间,海风也不小,景尧被风和路边烧烤店充满了羊肉味的烟迷了眼,把脸躲他后面,“差评!怎么没有坐稳扶好的提示!” “驳回,这是私家黑车,你投诉无门。” “可恶!”景尧索性把脸埋在他肩膀上,也不管人方不方便,胳膊死死搂着人肩膀,整个人都贴紧了。 眼睛看不到,身下的颠簸就更明显,但扶着他腿的手却很稳,就算滑下去也会把他捞起来,把脸藏起来之后粗粝咸湿的海风也闻不到了,街边各色炸串……或许还有路人诧异的眼光和笑声,全都被远远抛在身后,只留下温暖的,阳光暴晒之后的气味。 “行了,下来,前面人多了,不能接着跑了。”沈亦郴把他放下来。 景尧越过他肩膀往前看。 远处各种高大的、看不懂的设备,把整个场地包围起来,可以看到几块很大的屏幕,大概是方便观看?密密麻麻的人头耸动着,等待着排队检票。 旁边的小店里卖着各色零食,炸串奶茶爆米花可乐,挨挨挤挤作一团的卡通气球,甚至还有卖孔明灯的。 “我要那个!”景尧眼睛亮了,一眼锁定了一只乌萨奇气球。 沈亦郴重新牵住他的手,带着他往小摊前走。 细白棉线拴在手腕上的时候,景尧还好奇地举起来打量。 他手一抬,气球就跟着飞高一截,景尧拽着线往下扯,把气球抓在手里摸了摸。 “我好多年没玩这个了。”景尧珍惜地把气球放了回去。 沈亦郴:“家里不准吗?” 景尧:“没有啊,就是中二病时期喜欢那种暗黑哥特风,觉得这些太幼稚了,有损我酷哥的气场,所以只能忍痛割爱,别说气球了,我那段时间买的衣服都全是黑的,每次都把拉链拉到下巴上,然后绷着脸走在街上,感觉自己老酷了……结果上学第二天就开了学生大会,要求我们统一着装,穿了三年绿白相间的运动服。” “你不是上的私立?” “对啊,但我们学校还挺追求升学率的,成绩差了还进不去,校长开会的时候说,私立才是攀比最严重的地方,为了扼杀这股不正之风,我们学校的校服是整个市最丑的。”景尧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两眼一黑。 沈亦郴笑了,“正好治治你的中二病。” “治不好,转中二晚期癌了。”景尧说,“你买票了吗?别等会儿进不去。” “买了。” 外面看着拥挤,场内更是人挤人,景尧走一步被人踩一脚,再不然就是被人推着后背,想往前挤,几次麻木着脸回头看,试图用眼神让后面的人别挤了,都没有效果,只能作罢,跟着人群沙丁鱼一样摇摇晃晃。 腰上忽然被搂了一把,景尧麻木转怒火,心说踩我就算了,谁叫这里人多,无可避免,但公然耍流氓是不是就过分了? 第77章 他顺着腰间这只蹄子往上一看,耍流氓的是他下午刚找的小三。 脚下一空,他被人直接“提”了起来,景尧惊慌之下抓住对方手臂,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人举了起来。 “!!!” 突然拔高了一米八多的海拔,景尧难得恐高,失重感让他差点向后仰倒,抓了一把沈亦郴肩膀才稳住,一看四周,头都晕眩了一下,两条腿都不知道怎么摆,被人扣着才没掉下去。 “你干嘛呢?”景尧压低了声音,“等会儿挡到后面的人了。” “还没开始,到前面了放你下来。”沈亦郴说,“你就不能坐好了别乱动吗?” “丢人啊,就我一个鹤立鸡群的……” 景尧话没说话,旁边就起来了几只,但人家都是父亲带孩子,沈亦郴说:“鸡都不在意,你一个当鹤的还讲究上了。” 直到被放下去,景尧都不想和他说话了。 不过他的单方面冷战也没能坚持多久,无他,这环境太疯狂了,震耳欲聋的呐喊,快速敲打的架子鼓,主唱时不时还哈哈大笑着,把话筒递给下面的人,本就听不清的歌词更他祖宗的听不懂了,漫天挥舞的荧光棒和喷洒的水流,音响都好像魔幻视觉效果,气氛带动人,景尧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挂到沈亦郴身上去了。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忽然听到被自己当架子趴着的人跟他说了句什么,周围的杂音太大了,他没听清,大声问:“你说什么?” “我说,”沈亦郴把人从背上摘下来,按在怀里,似乎酝酿了很久,“要做我男朋友吗?景尧。” 世界的喧嚣在此平复,景尧听到耳边比架子鼓还要吵人的心跳。 “不行!我们渣男界没有转正这么快的,你得接着努力。” 他笑嘻嘻地说,却没有拒绝对方把他扣在怀里的动作。 趁着周围人都在尖叫,他悄悄伸出手,环过面前人的腰。 这可是他好奇了很久的、传说中有腹肌的腰,景尧光明正大地摸了摸。 “沈亦郴,要不要跟我回去?” “回哪?” 深夜十一点,酒店走廊,景尧做贼一样从自动感应门边探出头。 一不小心,和前台接待员四目相对。 前台接待员微笑:“这位客人,您干嘛呢?” “做贼。”景尧说。 前台接待员:“?” 景尧发现不对,改口:“不是,我偷情,不是来偷东西。” “………………”神经病。饶是有着良好的培训,前台接待员还是没忍住,“呵呵,呵呵……您自便。” 沈亦郴目不忍视,转开了头。 景尧却没那个自觉。 偷情嘛,咳,当然得背着人。 尤其是某个时姓名长清的女士,以及她的小跟班。 一路偷偷潜伏,前进又后退,千里眼顺风耳通时加载,再加上蛇形走位,终于……回到了房间。 “这个点,你姐已经睡了吧?”沈亦郴欲言又止。 景尧凝重地摇头:“没呢,她跟我妹准备通宵看恐怖片,两个可怕的女人。” 他合上门,把沈亦郴让进这间不过入住了一天,就被糟蹋得不成样的套房。 递上三个行李箱大开着,保姆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被翻成一团乱,门口脏了的鞋就摆了三双,床上更是东一块西一块,全是景尧换下来的衣服。 沈亦郴默不作声地打量,看得头疼。 景尧问他:“你洗澡吗?” 那肯定要洗,胡闹了一晚上,身上全是味,还有被泼上来的水,贴在他身上,又被海风吹了一路,都快捂干了。 不过景尧问这话…… 沈亦郴也不是没在景尧的住处洗过澡,上次这货还直得毫无畏惧,搬了个凳子坐在他门口,给他从龙傲天放到了耽美虐恋情深。 这次…… 景尧把着门把手,眼睛亮晶晶的,“一起吗?” 第56章 房间里只开了走廊的灯,橘红色暖光从头顶洒下,金沙般覆盖在人身上,蜜一样柔软温暖的质感。 沈亦郴垂眼看着他,在景尧蠢蠢欲动伸爪子的时候,一把拉开了浴室的门,把人塞进去,哐当合上,“不。” “啊?为什么?”景尧大失所望。 “你明天不是还要出去玩?”沈亦郴说得不怎么走心。 “……对自己好有信心哦,哥哥。”景尧幽怨地说,隔着墙挠玻璃,吱吱吱的,“那不然你躺下,反正你不出去玩。” “做梦呢?我能放你一个人到处去浪?”沈亦郴嗤笑。 浴室的门被拱开一条缝,缝里钻出一颗头,景尧期期艾艾,“那我亲你一下总行了吧?” 沈亦郴只觉一言难尽,“你洗个澡就不能老实一点?” “我为什么要老实?这漫漫长夜,孤男寡男,你都跟我回来了,现在你让我老实了,”景尧整个人液体一样顺滑挤出来,直接流淌到了门口的人身上,“不是你晚上深情表白想做我男朋友的时候了?怎么还翻脸不认人呢?你这个人……” 沈亦郴一根手指头抵开他,不让他凑过来,“我说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景尧气鼓了。 “……”沈亦郴无奈。 “我不管我不管,”说着,景尧吵吵嚷嚷就要往人身上扑,“让我亲。” 沈亦郴再次把人呼噜下来,控制在怀里,景尧眼皮啪嗒就耷拉下来,不善地看着他,这眼神生生把沈亦郴看笑了,“你想过大学毕业了要做什么吗?” “回家混吃等死。”景尧不知道他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干嘛? “然后呢?” “抽点时间跟你偷情。” “还有呢?” “没了。”景尧不耐烦了,“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你爸年纪不小了吧?还能养你几年?” 景尧想也不想,“我还有哥啊。” “万一你大哥也没了呢?”沈亦郴谈笑间景尧全家灰飞烟灭,地狱笑话的程度,让景尧都抖了抖,但看他脸色,居然是认真的。 “……我还有小侄女。”虽然小侄女刚出生,目前才一岁。景尧脸皮赛城墙。 “你就没考虑一下另一个赛道吗?” 景尧沉思,“最近的经济形势,出去要饭不太行吧,应该要不到几个钱?” “我是说……接着上学。”沈亦郴没办法了,再让景尧这个脑回路走下去,想到去庙里烧香拜佛,等着佛祖赐他一笔横财,都想不到他想说的,“你以前不是想去学画画那些吗?” 景尧先听到上学两个字,一脸你在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熬到刑满释放,还能把自己再关进去?听到后面,脸上扭曲的表情怔了怔,“算了,我爸不会同意的,他真能让我上街要饭。” 虽说妈妈这边愿意出钱,但他顶着这个姓,总不好一直去吃妈妈的。 沈亦郴看着他脸上变化的表情,一字一句,“我出,你爸一个月给你多少,我就给你多少。” 景尧:“……哥们儿冷静点。” “我很冷静。”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不要这样随随便便就搞承诺啊!” “不是随便。” 景尧默了默,推开他,就想往浴室走。 沈亦郴把人拎回来,“去哪儿?你还没说……” “去往自己脸上泼点冷水,冷静一下,不要一时冲动,又把自己送进另一个监狱。”景尧自言自语,“好吧,已经冷静了……你怎么想的?” 最后那句话是问的沈亦郴。 沈亦郴说:“没什么,突发奇想。” 他静静看着人,“我毕业了可能要回家,一想到放你一个人出去逍遥,就你这性格,还真不太放心。” “……意思是你觉得自己一个人上班早起不太甘心,所以要给我找个班上,折腾一下我,你就平衡了开心了?” 沈亦郴笑了下,“就是这样。” 景尧点评,“是个人啊你?” “或许?”沈亦郴偏头,目光里倒映着面前人,“你再认真考虑考虑?” 不得不说,这个人不犯贱——一见面就让他转人工,故意带错路不告诉他,看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掰开了全是坏水。 也不故意跟他拉开距离——刚认识的时候,他还没有防人之心呢,这基佬倒是防他防得跟防贼一样,生怕他碰到自己冰清玉洁的□□,动不动就不动声色拉开距离。 ……的时候。 在这种近距离下,还真挺有几分姿色的,看看这完美的头型,没了头发遮掩,颅骨形状多么完美。 再看看这小嘴,叭叭的说什么呢,听不清楚,想亲。 沈亦郴说得入神,从梦想说到未来,再说到两个人的未来,眼看就要说到“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回家见见我父母”,忽然沉默了。 他看着景尧越离越近的脸,“……你就非要在这时候……别逼我跟你动手。” 第78章 景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你要跟我动什么手?你说就说呗,我听着呢。” 沈亦郴心说我看你不像是想听的样子,但他想说的话确实没说完,往后躲了躲,“要不要去见见我父母?” 景尧在他另外半张脸上亲了一口。 “……我已经跟他们说了,他们……”沈亦郴想到这家亲爹那个性格,实在昧不下良心,说他性格很好,只能略过了,“我妈你认识,跟你挺合得来的,我外公应该也没事。” 有那么个女儿,应该早习惯了,说不定看着还挺亲切? 景尧按着他叭叭亲了两口。 “……你是把我当包子啃吗?”沈亦郴摸了把脸。 景尧深沉道:“什么话什么话?这不是你作为情人应该做的吗,是你的分内之事,懂不懂??” 沈亦郴略感离谱,“所以你的渣男口吻为什么那么熟悉?” 景尧说:“又不是只有当过渣男才会,就像有些人没当过人渣,一开口那个味也是拉满了。” “比如?” 景尧:“看看腿。” “……………………” 好不容易把这祖宗送去洗澡,沈亦郴心累地捏了捏鼻梁骨,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并不能休息,认命地开始收拾景尧四处乱扔的衣服。 等到景尧出来,换了他进去,沈亦郴简直提心吊胆,生怕景尧又给他出什么幺蛾子。 比如破门而入什么的? 但整个过程出乎意料的……安详?居然没有任何破坏。 沈亦郴不知道,他这边淋浴一开,景尧已经蹑手蹑脚推门出去了。 然后敲响了隔壁的门。 时长清裹着浴袍来开门,打了个呵欠,“回来了?”她看了看时间,还行,没到十二点。 忽然,她无精打采的目光一顿,慢吞吞抬起,把景尧从下到上看了一遍。 尤其是他明显刚洗过澡的小腿,敞开的领口里湿漉漉的锁骨,还有略显红肿的嘴。 事后感过于强烈,时长清皱了下眉,就算早有预料,但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还是多少有点不舒服。 她心里不快地骂了声,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那狗东西白天还装得多关心的模样,巴巴地来找她打探消息,回头就……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她双手环胸,“你这是遇到渣男了……准备来找我,让我帮你报警?” “没,”景尧挠挠头,“姐,沈亦郴说他白天来找过你,他来干嘛的?” “打听你童年创伤,关爱留守儿童。”时长清皮笑肉不笑。 “果然。”景尧点头,他就说沈亦郴怎么突然说些莫名其妙的,还说什么照片。 还有在海滩上他没听清的那句话……其实也不是那么没听清。 只是当时以为是听错了。 时长清对沈亦郴的印象彻底降到了谷底,“怎么?他真拿这个来感动你,等你哭得稀里哗啦一塌糊涂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趁机勾搭你上床了?” “啊?”景尧这才发现自家姐姐好像误会了什么,严正声明,“不,他说他不是这种人。” “哪种人?” “我可以听你的童年阴影,曾经受过的伤害,但听完我要做什么你是知道。”景尧说,“这种。” “噗……”时长清喷了,知道自己猜错之后,压在心头的阴霾散去,她摆摆手,“不好意思笑场了,咱们再来一条。” “?” “职业病,职业病。”时长清用保养良好的指甲摸着自己的下巴,“那看来是我冤枉他了。” 景尧却没笑,垂在身旁的手不自觉掐入掌心,“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啊,就当年咱爸妈离婚的时候,争夺抚养权,把你搞得跟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一样,”时长清回忆,“还有你从小被咱爸压着学习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还不给你继承权,也不让你去争什么的……应该没有别的了。” 她怜惜地摸了摸景尧的头,“怪倒霉催的。” “呃,”景尧灵魂提问,“其实吧,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按照咱爸的逻辑,只有我哥死了,我才能上位,也就是说,我学这些东西是防着我哥死掉的,我哥都没意见,我能有什么意见?” 时长清:“…………真没想过。” 景尧害地叹了口气,“我小时候还问我哥……” 还不到十岁的景尧,拿着满满当当、足能把自己压垮的课表,看看一旁的父亲和家教团队,再看看桌子另一边的大哥,小心翼翼,“哥,我能学吗?” 他哥,叉起一块煎蛋,平淡地送入口中,“学呗,你就是往死里学,也只能学死你自己,还能学死我?” 世子之争,向来如……不好意思走错频道了。 “行吧。”时长清无所谓。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兴致勃勃地问:“不提你哥了,那谁下午来找我的时候,我给你好一通卖惨,怎么样?那男的现在是不是抱着你痛哭流涕?承诺以后把你当祖宗一样供着,来弥补你不幸的童年。” “啊?啊……这……”景尧嘴角抽搐,“你刚才不还挺烦他的嘛?” “那是刚才啊,都说我刚才误会他了。” “那他要是真这么干了……” 时长清两手一摊,“说明他人品不行,就是个虚有其表的败类,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办法,再说了,你又不是真的脑残,迟早都能看清,就当你年纪轻,犯了个错,但既然他没有这么做,那就没必要啊。” 景尧冷汗都下来了,纯粹是替沈亦郴流的。 要是刚才沈亦郴意志稍微不坚定一点……咳咳。 而且,他觉得,沈亦郴刚才就是真的做了什么,他觉得吧,这个是,也不该怪沈亦郴。 真不怪。 责任在他自己。 “你还没说呢?他什么反应?”时长清捅了捅他。 景尧把她肩头滑下来的衣服提了上去,沉默了一会儿,笑了,声音很轻,风一样,“其实没必要姐,我不需要。” 时长清安静下来,“那你需要什么?” 对这个弟弟,她自以为很了解,但其实好像也没那么了解? 神奇物种。 景尧深情且羞涩,偷瞄她两眼,含羞带怯,“其实,我不要很多的钱……” “……”时长清说,“别逼我踹你。” 景尧这才真正笑开,朝她张开手,“我要姐姐抱抱,行了吧?” 时长清一贯浮着漫不经心笑意的瞳孔缩了缩,转眼看他,片刻后,她露出嫌弃表情,一边嘀咕你身上一股别的男人味,一边敷衍地把人薅进自己怀里,随便拍了拍,“……你当你小孩子呢,还撒娇?” 景尧动都没动,安安静静,任凭她把自己头发弄乱,“谢谢啦姐。” 第57章 新学期如约而至,报道高峰期里,高铁一车车往学校运,车车都是行尸走肉,好在凉的只是心,走肉们还能自己起来走两步,搬着行李奔赴学校。 报到当天,听取一片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锅碗瓢盆哐当响。 张昱搬着自己堆积如山的行李,看着旁边干得热火朝天,一身是劲的人,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知道的说他在搬宿舍,不知道的,以为被赶出门呢。 他这边收拾一包,对方就积极地给他扛下去一包。 到后面,对方活干得熟练,他们宿舍三个人帮着收拾的速度,甚至赶不上对方上下楼的速度,不得不拉开抽屉直接往行李袋里倒。 就这样兵慌马乱忙活了大半天,才算是把东西归整到位。 把行李抬下楼,放上小推车之后,张昱从旁边台阶上摸了杯刚送到的外卖柠檬水,“兄弟辛苦了,要不歇歇吧?” “不用。”沈亦郴擦了把额头的汗水,把最好一袋行李丢上小推车,问他,“还剩下什么吗?” 张昱有种被撵着走的错觉。 从昨晚就有了。 他们寝室四个人到校之后,想着他第二天就要走了,很是遗憾不舍,一个个抱头飙泪,在宿舍阳台搞了个野炊。 李知音和王予修出了两张床上小桌子,拼成一张,张昱出了几份没用的英语报纸,权当桌布,景尧出了三家中西餐厅的股份,摇来了一顿烛光晚餐。 澳洲龙虾的壳进了寝室拼夕夕一块二拼下来人均出价三毛的垃圾桶,空运来的进口水果下着隔壁宿舍友情赞助的私人餐厅手工奶茶,李知音一边剥壳一边迷惑地看着旁边拿螃蟹腿蘸大酱吃得喷香的隔壁寝室某成员,“话说这不是我们寝室的散伙饭吗?你们怎么来了?” 正在剥螃蟹的骚年幽幽斜了他一眼,“怎么,你们寝室走了一个人,散的只是你们寝室吗?” “那不然呢?” 仓鼠兄把自家儿子摆在桌子下,很是开朗乐观,“还有我们啊,你们宿舍转走一个,拆散的可是两个家庭。” 只见这位仁兄妖娆地斜倚在垃圾桶上,很有贵族风范地晃着杯子里据说三位数一杯的手工奶茶,“你们嫁出去一个,我们也赘出去了一个啊!都是天涯沦落人,难道还不能抱头痛哭吗?” 第79章 沈亦郴一言不发,把他的奶茶换成了酒。 多了四个人,两张小桌子不太够,又从隔壁搬过来两张,另开一桌大人桌,两个寝室翻了个底朝天,终于还是认命地拿出了各自的保温杯,满上酒,开始谈天说地,各种吹嘘。 景尧被按在了小孩桌,不是很服气,试图用澳龙的钳子攻击沈亦郴,沈亦郴趁着其他人不注意亲了他一口,他服气了。 他怀疑沈亦郴这人戒过毒,这么多好吃的一口不吃,奶茶也不喝,从头到尾就喝了一口酒,在这等着偷袭他。 “不是啤酒,我从家里拿的,你少喝,回头又发酒疯。” 景尧:“……我就该含一口芥末,看你怎么亲。” 沈亦郴笑着放开他。 “说什么出去,不就是隔壁吗?”沈亦郴面不改色,抬起杯子和其他人一碰,“不过身份确实不一样了。” 景尧一听不对,连忙肘击他。 “……以后就是一家人,多关照。”沈亦郴补完后面的话,“大家不用担心,我会尽力融入这个家庭的。” 李知音喝多了,开始发酒疯,大力鼓掌喝彩,“说得好!” 王予修也有点晃,“好兄弟,我们支持你,放心,我们不排外的,以后就是一家人!” 张昱举着酒杯,有点迷失:“我还没走呢……” 这就抱新欢了? 沈亦郴说:“那我就放心了,不过小景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不太欢迎我?” 无端被cue的小景想踹他。 只不过没来得及变成现实,李知音摇摇晃晃蛇行过来,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尧尧,人小沈问你话呢,怎么都不说话,咱们寝室没有霸凌这种事嗷!” 景尧被这酒鬼一巴掌拍矮了一寸,“……把我的澳龙吐出来。” 酒鬼嘴一张,满室芬芳。 景尧受不了,“滚滚滚!” 转头又被另一个酒鬼夹击了,王予修好奇地盯着他,“你不是和沈亦郴有一tu……唔唔唔!” 景尧拿英语报纸糊住了他的嘴,把人踹到一边,“你也给我滚!” 这俩打发走了,沈亦郴却不放过他:“你还没说呢?是不是不太欢迎我?” “你就喝了一口,在这装疯是吧?”景尧受不了,爬起来想跑,刚跑一步,被拽着尾巴拖着跌回了原位。 沈亦郴伸手一接,把人抱怀里,人还没住进来呢,先假模假样有了主人风范,“你看你,毛手毛脚的,等会儿把桌子踢翻了,怎么办?收拾起来多麻烦,要顾家啊尧尧。” 真正的寝室长张昱:“……我真的还没走吧?” 众目睽睽下被人抱进怀里,借酒装疯的酒鬼还把他肩膀当垫子,景尧脊椎骨都麻了,忙不迭想起来独立行走,被人趁乱在后颈碰了碰。 先是手,然后是…… 景尧毛骨悚然了,扭头环视了一圈,发现没人在看他之后才放松下耸起的肩胛,咬牙小声骂人,“我让你跟我一起洗……你跟我装,原来你等在这啊?沈亦郴,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憋了个这么变态的。” 一群人都喝懵了,各自发各自的疯,沈亦郴一瓶酒放倒了两个寝室,独自悠然自得,“那怎么了?” 景尧躲他,“不准亲,我刚吃了酱牛排。” 沈亦郴笑了,碰过酒瓶的手指冰凉,在他脸上沾了沾,“闻起来是挺丰富的。” 景尧更毛了,不想跟他玩这么变态的,假意认输,实则拖延,“哥哥,你让我吃饭行不行,要做什么吃完洗漱了再说。”吃完就把你扫地出门。 “吃完了再说?”沈亦郴扬起眉梢。 景尧肯定点头,“嗯。” 沈亦郴转头,“小尧让我今晚睡在这,先适应适应,可以吗,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鬼才翻译,景尧想反驳,还没出口,就被人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颈,还专挑他最敏感的地方捏,他浑身一僵,熄火了。 李知音趴在张昱肩膀上,跟人唠唠叨叨说不舍呢,前一秒还你走了我可怎么活,下一秒一抬头,茫然地看了沈亦郴两秒,就开始喜迎新成员。 “怎么会,不打扰不打扰,随便睡。” 王予修也搭腔,“都是一家人,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所谓。” 刚被室友感动得两眼泪汪汪的张昱:“我……应该还没走吧?” 他很凄凉,“你睡我们寝室,那我睡哪?” 沈亦郴拎起景尧:“放心,不抢你的,我跟他睡。” 景尧被他拎在手里,就像被人类拎起的哈士奇崽子,灰头土脸,还在试图挣扎,“我没答应!你们怎么回事?敌人入侵我们疆土,你们就这么把人放进来了?” 王予修是个老实人,“……啊?我们?不是你自己放进来的吗?” 他们跟沈亦郴根本都不熟啊。 鬼知道沈亦郴在隔壁住的好好的,为什么非要搬他们寝室来。 景尧想反驳,想拿出有力的证据狠狠甩回王予修脸上,说他什么时候干这种事了,但想了想,又觉得无话可说。 张昱和沈亦郴交接床位,一想到自己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两眼泪汪汪,“我的凳子有条腿不太稳,你坐的时候要小心啊。” “知道了,多谢提醒,你明天什么时候搬行李?” “桌子下面那个抽屉有点卡,对不准,要用点力,但不要太用力了,它会痛的知道吗?” “记住了,搬行李的时候要我帮忙吗,我七点……六点就能起。” “还有尧尧,他是真的路痴,找不到路迷失在校园里,给他指路的时候要耐心,千万不要凶他,知道吗?” “我会的,你东西好像比较多,新宿舍也挺远,需要拖车或者铲车吗?我提前联系一下。” “……你小子是不是有点太急了?”张昱怀疑人生,简直是迫不及待登堂入室啊。 沈亦郴含蓄地说:“没有,一般。” 一群人闹到了晚上十一点,终于散伙了。 不得不散了,一群酒鬼聚在一起,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大,再聚一会儿,楼上楼下就要揭竿起义了。 几人把寝室简单收拾了下。 别的懒得动了,只能等天亮再说,但至少简单清出了条过道。 寝室里其他三坨面条……三个人互相搀扶着去洗脸,作为小孩桌的留守成员,景尧滴酒没沾,还能直立行走,就是身边跟了个背后灵。 洗澡要跟,刷牙要跟,上床还要跟。 景尧:“……你真觉得这张一米不到的小床,能挤得下我们两个人吗,你是不是对自己的体型有点误解?” 沈亦郴说:“你对它有点信心。” 小床承受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怒而发出嘎吱一声抱怨。 景尧连忙赶人,“别别别,等会这床塌了别人还以为是我压塌的,我怎么见人,再说就一天了,你就这么等不及吗,没必要,赶紧回去。” 沈亦郴也不介意他态度,端详了他一会儿,在他抱怨的空隙里,向前倾身,把喋喋不休的话全堵了回去。 景尧惊得眨眼都忘了,被人撬开牙关亲了个遍还没反应过来。 走廊里传来稀稀拉拉的脚步声。 寝室其他人回来了。 “!!!”景尧立马回神,没多想,一把把人从帘子外拽了进来,下一秒,就听见寝室门被拉开,三个醉鬼手软脚软地爬进来,颓靡地瘫在自己床上,续上刚才的话: “……篮球队那傻叉还跟我装,假装踩我一脚没人看见,切,垃圾。” “下周有大佬来演讲吧,你们去不去?” “好像有电影首映礼,可以免费去看,诶嘿嘿,白嫖香香。” “话说尧尧呢?怎么没见到他?掉进洗脸池了?” 尧尧在他们面前呢,专门掀开一条缝,咕噜噜注意他们的动向。 身后还有讨人厌的手老来搂他,景尧一边拍下去一边小声:“别烦,等会儿让人发现了。” “发现了就发现了。” 男生跟男生睡一张床有什么好奇怪的?就是光膀子睡,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但谁叫景尧刚跟人亲完小嘴,心里有鬼,慌得一批。 沈亦郴看了看自己被一而再拿开的手,俯身靠过去。 景尧脖子一痒,正要再排除一下干扰物,腰忽然一软,差点惊呼出声,头也不回就是一下。 偷袭他的王八蛋把他没什么力气的反击按了下来,锁在怀里,空着的手沿着他腿往下,握住他脚踝,让他连反抗的空间都没了,彻底落入了敌人手中。 脚踝被握着分离,有什么柔软冰凉的东西,挨着他,贴着他,似有似无,若即若离。 景尧咬人的心都有了。 但他这会儿根本不敢开口,怕泄出点什么伤风败俗的声音,其他室友听了不得垂死病中惊坐起。 明明开了空调,但汗水还是一滴一滴滑下。 热气烘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缠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第80章 帘子透不进光,入目都是昏暗的,只能看见一个大致的轮廓,要靠得非常近了,才能听到那压抑在喉咙里的小声呜咽。 景尧没有仔细地、一寸寸地看过沈亦郴的手,只是偶尔一瞥,觉得那是双非常好看的手,手指很长,却没注意,沈亦郴不是他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关节上有一层不怎么起眼的茧子,不影响灵活性,也不显得粗野,存在感却过分鲜明。 往前会跌出去,后面也被封锁,脚踝还被牢牢控制在手里,每一丝颤抖都要隐忍再隐忍,生怕沿着薄薄的床板传给了别人。 沈亦郴眼也不错,肩膀抵着对方单薄脊背,看着那颤巍巍的眼睫,泪水濡湿了眼尾,沿着脸颊滑落,嘴也被咬得红透,可怜极了的模样。 “老咬自己干嘛呢?”沈亦郴看得好笑,“罪魁祸首不是就在这吗?” 他主动送上去让人咬。 景尧不让他亲,字句破碎,含混地让他滚。 沈亦郴没滚,心情颇好,抽出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颌。 景尧脚上一得到自由,立刻就想后退,谁知遇到这王八蛋使坏,差点腿一软跪下去。 其他三人无知无觉,话题从篮球队的傻叉转移到了下学期的五节早八,痛骂课表不当人,景尧都要崩溃了,结果这人还在他旁边威胁他。 “景同学,你也不想被其他室友听到你天天叫人老公吧?” 第58章 “舍长早。”清晨,李知音忍着宿醉之后的头痛欲裂,闭着眼爬下床,跟正在收拾行李的张昱打招呼。 张昱正在寝室的书山里面翻箱倒柜,试图找到自己三个月前重金收购的一本老教材,头也不抬,“早早早。” “王哥早。”李知音又跟一脸痴呆坐在床上试图开机的王予修打招呼。 王予修还保持着拉开床帘的姿势,以派大星的语气说:“早啊海绵宝宝。” “小景也……”早。李知音看着从床上下来的人,本就没睁开的眼睛眯的更深了,脖子向前勾去,像是老奶奶试图看清面前的东西但是忘了带老花镜,盯着从景尧床上下来的人。 “……你怎么在我们宿舍?” 沈亦郴:“官方认证,提前送了一天体验卡。” 李知音:“???” 他迷惑地看着这位本该属于隔壁寝室的大哥,总觉得他说的不是人话,不然自己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呢? 沈亦郴浑然不在意,景尧不在,又恢复了他面无表情的本性,都不需要怎么表现,天然就有股生人勿近的傲慢……猫嫌狗憎得很。 此人虽身着昨日的衣服,但奈何衣服质量上佳,和身滚了一晚上也不见一丝褶皱,依旧人模狗样,镇定,挺拔,不动如山,和一屋子宿醉狗的精神气截然不同。 李知音还从他身上看出了几分含蓄的……得意? 好吧,何止得意。 简直春风满面,容光焕发啊。 隔壁宿舍大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把他从沉思中惊醒,突然想起自己忽略了什么。 凑凑凑凑!他们的尧!这货从景尧床上下来的,他在景尧床上,那景尧呢? “尧尧尧尧尧,你还好吗!”李知音沿着梯子蹿上去,就要一把掀开床帘,看看他们的室友还活着没,没被闯进来的狗东西叼走吧,忽然被去而复返的人拦住。 “他还在睡。”沈亦郴语气平静,说得好像这事儿很平常、根本没必要大惊小怪一样,“别打扰他。” 李知音:“??@%#*?” “我是原住民还是他是原住民?”背过身,他和王予修激情吐槽,“莫名其妙跑我们寝室睡了一晚诶,还不让我看我室友,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王予修走在他前面,一根晾衣杆横在两人中间,当做扁担,合力抬着半人高的袋子,“别比比了,赶紧搬吧,还有两箱呢。” 景尧是在寝室空了大半之后才醒的,一醒来,先闻到了一股极为不妙的气味,混在他最喜欢的果味洗涤剂里,脊背瞬间僵了一下,大段混乱的记忆涌入脑海,想起身,又牵动到了腿间的伤口。 嘶、疼疼疼—— 这混球给他掐破皮了? 景尧掰开自己的腿,床帘里不透光看不清,还拿手机开了个手电筒,发现伤口在腿根上,大腿内侧,只是被咬了个印子,才松了口气,他一点也不想一天走路都磨着。 他扔了手机,在被子里滚了一圈,揉着眼睛下床,“你们怎么也不叫我,说好了帮你们一起搬的……” 张昱举着两只袜子,试图从两只袜子的磨损程度分析出哪只是自己的,“你床上那位让我们别叫你,他说他帮我搬去,让你多睡会儿。” 景尧喝水的动作一顿,“他不是也要搬吗?” “他说他离得近,来得及,就算搬不完的话,搬完我的再给他搭把手好了。” 主要是这里不先搬空,沈亦郴也进不来。 张昱把两只袜子举高,嘶了一声,“看起来差不多啊,难道一定要闻一下,从洗衣液的香味来判断,这种事情,不要啊。” “那他人呢?” “楼下,他从他导师那搞了个车过来,先用推车从楼上搬下去,装车之后直接运过去。”张昱终于从两只袜子上扭头,镜片在阳光下一闪,一下发现了华点,“尧啊,你这脖子怎么了?怎么跟被狗啃了一样?” 景尧:“……” 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没有猜错。 张昱把他打量了一圈,发现了更多线索,“还有你的嘴,好肿,昨晚有吃这么辣吗?脚也是……你是磕到哪了吗?怎么一圈红的?磕在哪能磕成这样?” 景尧放下水杯,“不是磕的,我之所以受伤,都是为了保护你们啊。” 张昱:“啊?” “你们昨晚喝多了不知道,在你们睡着之后,一个邪恶的外星人入侵了我们寝室,我这一身的伤,是因为昨晚在你们睡着之后,和入侵者之间发生了激烈的搏斗。”景尧面不改色说完,绕过了他,不动声色往寝室门的方向移动,“不用太感动,都是父爱,爸爸应该做的。” 张昱:“……你不跑你是这个。” 景尧显然不是,他跑得比谁都快,一溜烟就窜进了隔壁寝室,反手关上门,“……这就是一个父亲的担当,不孝子,居然追杀你爹。” 张昱隔门微笑,我敲门,“出来。” 景尧:“干嘛干嘛?我来帮助咱们寝室的新室友收拾东西,不要打扰好吧,懂不懂事?好歹也是一个寝室的担当,你就这么在隔壁寝室面前丢我们寝室的脸?” 回应他的是一拳头砸在了门上。 “收拾你的臭袜子去。” 张昱不跟他计较,揉着手往回走,“我的袜子才不臭,我天天洗。” 景尧躲过一劫,刚松下一口气,一回头,这口气又憋了回去。 宿舍四个上铺床帘,有三个都打开了一条缝,缝里钻出一颗闪着八卦之光的人头,也不说话,就那么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个闯入者。 景尧:“……” 景尧夺门而出,一路撞到了从楼下上来的人身上。 沈亦郴差点被他从楼梯上拱下去,“……你怎么了?” 旁边有早起晨练的男生,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有跟沈亦郴认识的,看两人这姿势,还调侃了一句,“哟,一大早就秀恩爱呢?冷战结束了?” 景尧呜呜捂脸:“我又社死了。” 沈亦郴牵着景尧的爪子,把人领回了自己宿舍,“随便收就行,没什么易碎品,大部分都能直接转移,衣服这些都不用管,就收一下零碎的,不方便拿的。” 被迫开机的室友接着睡的接着睡,起床的起床,纷纷出笼,一群男大学生,沐浴着清晨的日光,行尸走肉一样洗漱。 “我说一大早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在拆家,我就说隔壁住了一窝哈士奇,昨晚闹那么晚,今天还这么有活力,真是不嫌累啊。” “叛徒,搬出去就算了,最后一晚上也不知道回来跟爸爸们说说话。” “怎么样?隔壁香不香?美不美?让你这么流连忘返。” 景尧:“…………” 住口。 一群男大学生,思想怎么这么下流? “光记着收拾行李,忘记收拾他们了,”沈亦郴说,“等会儿。” 他把景尧安顿凳子上,走到阳台,合上玻璃门。 片刻后,他走回来,阳台上再无声息。 景尧狗狗祟祟往阳台上瞟:“杀人灭口的效率这么高?” 阳台飘来一声幽幽的:“……隔壁的小宝贝儿,再说今晚就沿着阳台爬到你屋里闹鬼去。” 沈亦郴是个冷血无情物,完全不留情面,“他恐高。” “……畜牲。” 景尧听笑了,两眼弯弯,露出一颗小虎牙,几缕阳光洒在他脸上,脸颊旁的发丝都成了金棕色,瞳孔映着光,不见一丝阴霾。 第81章 沈亦郴弯下腰,在他脸上碰了碰,压下去一个小窝。 阳光倾泻,小窝里盛满了蜜糖。 景尧看向他,慢慢伸出手,搂住他腰,在他胸口一顿猛蹭。 “……”沈亦郴看着自己胸口的水渍,再看恶作剧得逞笑得更欢的人。 他没生气,揉了揉人的头发,“我爸今天到,你跟我一起去接机?” 景尧:“?我不!” “那不行,他点名要你去。”沈亦郴说。 景尧没有社恐的毛病,但一想到对面那老头是沈亦郴的爹,瞬间和自己以前玩弄过的i人感同身受了,“凭什么?!我跟他又不熟!” 景尧还想挣扎一下,听沈亦郴说,“我妈也在,她前段时间回了趟家,这次又跟我爹一起过来了,她很想见见你。” 景尧:“哦。” 沈亦郴那个骗他自己打野可强了跟他双排连掉二十颗星、还骗他沈亦郴准备步行从b市去找他的妈是吧? 这得见见。 ……他的二十颗星! 景尧带着狼牙棒……带着捧花去了。 机场大厅,一对衣着打扮讲究的男女相携而来,女人容貌温婉秀美,一颦一笑,完全看不出是会给自己取“性感大猩猩”、“京圈佛女”这种id,还开霸总变声器,在游戏里大喊上上上东皇没技能了干掉他……然后和他排排躺的人,乍一见到景尧,眼睛就亮了,很有几分网友面基的兴奋。 男的……微分碎盖,锡纸烫,银灰色挑染,快三十度的天,这人一身衬衣长裤,显出几分本来的身份……成熟版沈亦郴帅脸,看不出确切年纪,应该是化了妆? 景尧惊悚,背过身,小声问沈亦郴:“你确定这是你爸不是你哥?” 沈亦郴无语,同样压低了声音,“一点吸引我妈回家的小手段。” 老登变混的登,景尧见多了自家一言不合就讲辈分端架子的爹系登,不太适应和这款中老年男子打交道,一时没拿定主意,该怎么开口打这个招呼。 “叔叔你好我是沈亦郴同学?”人家看起来很潮啊会不会嫌弃他老土? “沈总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一点都看不出年纪,您x音账号多少我这就给您点上关注?”不行太狗腿。 “哥您现在正是该出去闯的年纪啊,不知道对cos圈有没有兴趣呢?有几个白毛角色很适合您呢。”好像有点暴露喜好了……而且太过商务,不够亲切。 沈亦郴先开口了,“真不想说我认识你们,看起来像我妈点了个男模,带着出来扫货。” 封绾女士美滋滋,“老公满四十减二十,很棒啊很棒,要是能换成两个十八的就更好了,难以想象的快乐。” 而他爸,完全不在意妻子的虎狼之词,锡纸烫也改不掉此男子经年的面瘫,他波澜不惊地看向自家儿子……旁边的儿子男朋友。 他清了清嗓子,不太经意地问:“就是你,要给我儿子买四合院?” 景尧:“啊?” 已经忘了这一茬的沈亦郴:“……” 不是,等等…… 不等他想办法解释,就见他爹点点头,“我接受你的挑战。” 第59章 ——您的系统正在为您匹配对手。 坐在那张大圆桌前时,景尧脑子里恍惚闪过了这样一句话。 在他身旁,恢复了黑发的沈知然同样揣着手坐下,合上菜单,偏头向他: “所以我的意向是,我们这边出四套房子,三辆车,其中包括一套四合院,一栋二环内别墅,其余两套你可以随便选——只要是可以交易的房产,以此来保住他的姓,以及每三年至少一次回家过年的权利……当然也别回来太频繁了,一年内见他超过十次,我可能会忍不住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不过要真是这样的话,我们的合约就不再作数,他的姓你可以随便改。” 景尧拿着杯子的手哆嗦了一下,感觉自己进了什么非法人口交易现场,正在为自己购买一个童养媳。 童养媳现如今十九,过两月二十,正是如花似玉的好年纪,买回家养上两年,就到了适婚年龄,可以……咳咳。 封建糟粕封建糟粕,陋习要不得,他在想什么呢? 都怪沈知然太入戏,把他带歪了。 从刚见面那句天打雷劈……天雷滚滚的开场白之后,沈知然被自家妻子狠掐了一把手臂,只得暂时偃旗息鼓,进入正常社交流程—— “你好我是性感大猩猩,”封绾把手从丈夫臂弯里抽出来,笑眯眯朝他伸过来,“我们一起玩过很多把游戏,应该认识我吧?” ……正常个屁,景尧木着脸和她握手,暗地里猛踩沈亦郴。 封绾开的这是什么头? 他要怎么介绍自己?我是18美艳小妈,哦漏,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沈亦郴只得开口,再不开口他就得一瘸一拐走出机场了,“妈,你正常点。” 封绾很遗憾,“好吧,我是你爸爸的邻居兼你妈妈的同学,小学同学还是初中同学我忘了,你爸也在,比我们大两级,当时她还跟我说你爸是个书呆子谁瞎了眼嫁你爸将来一定生个小古板,结果真生了你哥……扯远了,虽然你不记得了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给你吃过糖,骗你让我亲一口,然后我一口就把你亲哭了糖也被你妈没收了嘎嘎——又扯远了。” 景尧:“……” 沈亦郴:“……” 沈知然保持着淡定的表情,一边听一边点头,“是的,她还想亲来着,你妈不给了,说玩哭了就该还她了,哦对了,你妈是我通风报信来的,你还欠我一句谢谢。” 景尧:“……” 沈亦郴:“……” 真是眼前一黑又一黑。 景尧:“你在干嘛?” 沈亦郴:“查机票,趁着刚出机场方便,给他送回去。” 他和沈亦郴接了机从机场出来,一整个中午和下午,全耗在了这对夫妻身上。 先是陪沈父去做了个发型——他难得来这边,少说也得去见见泰山大人,平时玩玩夫妻情趣就算了,自然不能顶着这么个发型去见长辈。 顺便带走了沈亦郴。 沈知然翻着造型工作室的时尚杂志,从镜子里去看被按坐在旁边的儿子,“你头发被狗啃了?b市这边理发店水平这么拉?真是浪费我的颜值。” 他这一通地图炮,还是在工作室里说的,堪称贴脸开大,正在给他调染发膏的理发师敢怒不敢言,怒而剁了两下手里的染料。 沈亦郴闭眼:“学校周边的理发店还能要求什么,大学生那么好骗。” “你看起来确实不聪明,少了点灵气。”沈知然对儿子的面瘫做了点评。 “把头发烫成非主流的中年男人没资格说别人。”沈亦郴说,“你真以为你老来俏?那是我妈给你捧场。” 沈知然得意,“那我也有老婆捧场,你有吗?” 发型被毁之后惨遭围追堵截掀帽子嘲笑的沈亦郴:“……” 他扭过头,“尧尧,你说句话啊。” 尧尧说着呢。 “……第十分钟零三十二秒,我们在开龙,这时候你在干什么?你跑去对面偷蓝!你看着,看着这一块,是不是你把人引过来的?我们都要打完了,没血没蓝没技能,结果你把对面满血满蓝满技能还有惩击的打野引过来,这一波丢龙是不是你的责任?” 景尧手持平板,指点江山,慷慨激扬。 封绾心虚:“是我的错,但我这不是没蓝了吗,我玩小乔的,没蓝打不了,趁着你们打龙,对面野区又没人,我就想正好可以做点什么……再说了,那么大一个蓝摆在那里,这不是引人去偷吗,我有失误,他们就没有错吗?我只是犯了所有法师都会犯的错。” 景尧冷笑一声,“那你再看,十一分二十三秒,我们刚复活没多久,你去做了什么?你一个人,没视野没队友,跑河道去了,让对面逮了个正着,我们再次四打五战败!” 封绾望天,“我的第六感告诉我那里有人,我就想去蹲一下,结果果然有人……至少说明我第六感没错啊。” 景尧简短而有力:“呵!” 然后就被逮了。 沈亦郴头发长得再快,也不可能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很快就修好了。 景尧又一次被提到了和沈知然相对的凳子上,被迫和对方长辈展开了一场关于彩礼的讨论。 景尧都迷糊了,他们这是在谈婚论嫁吗? 是不是稍微有点快了?还有他什么时候承诺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八抬大轿都出来了?! 他屡次想把锅甩回给沈亦郴,并用眼神提醒他,你丫还没转正呢,谈什么婚论什么嫁? 就这么恨嫁? “……真不容易,砸手里这么多年,终于脱手了,亏点就亏点吧。”沈知然带着一种微妙的超脱和满足,拍拍景尧的手,“既然你说你会对他好,那我就放心了,跟了你,也算是有了家,他的终身大事有了托付,他妈妈也终于可以不用三天两头往这边跑了……” 第82章 景尧只觉得这话越听越不对,奈何被拉着手挣脱不开,只能扭头寻求帮助。 然而一扭头,他就见封绾目光慈和而感动,太过动情,以至于不得不扯了张纸巾按眼泪,“呜呜,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了,再也不能跟儿子一起打游戏了,以后就算要打,也只能让他们两个一起带我了……” 而沈亦郴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背后,跟着点头,“对,少来,最好别再有这种机会,跟他说什么我要步行横穿半个国家去找他。” 话音刚落,两道眼神小刀一样扎在他身上。 景尧手悄悄在他身旁威胁性地挥了一下,无声警告他:“不、要、再、自、作、主、张、乱、说、话、了!” 沈亦郴顺势把他的手抓在手里,按住。 封绾忽然想起什么,“说起来,尧尧他姐姐也在b市吧,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空,正好可以一起见个面。” 沈知然:“为什么是姐姐,他爸妈不是也在吗?” 说着,又自己接口:“哦,该不会是他们还不知道这件事吧?原来你压根没得到承认,哈哈,真可怜。” 沈亦郴心平气和地说:“爸,我们的亲情还能保留过今晚吗?能的话就闭嘴。” 他爸悠哉悠哉,“我的儿,咱们父子好久没见了,爸今天教你一个事,东西切实到手之前,劝你是条龙也给我盘着——你嫁妆还捏在我手里呢,不是要嫁豪门吗?这可不是那么好嫁的。” 蛇打七寸,没名分没底气就是沈亦郴的软肋,被欺负了连腰都挺不直。 沈亦郴顺势演一下也没什么不行,但他听出这话里的不妥,不想跟着装可怜,让景尧为难,就预备自己把话题岔开,“行了,你……” 他没能说完。 一只手从他手底下抽出来,把他反按住了。 景尧朝他摇了摇头,又把沈亦郴上下打量了一遍。 这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连反驳都找不到话的小模样……就因为他。 景尧油然而生一股保护欲。 一时冲动,就干了件惊天动地的蠢事。 他把沈亦郴按在凳子上,一字一句告诉他,“没事,不就是彩礼吗?我家出的起,有的是钱,等着,我这就去跟我爸说。” 说罢,转身就直奔他爸公司而去。 沈亦郴拦都没拦住。 沈知然悠闲地把时尚杂志翻过一页,“看,名分这不就有了吗?转正都不用了,直接见家长。” 封绾在旁边跟着看,“我就说这办法有用吧,咱儿子还是有几分姿色的,惹人怜惜够了。” 沈亦郴心累地揉额心:“你们也不怕他爸拎着砍刀就来了。” 沈知然一点不担忧,“怕什么,砍人也是冲你来的,我跟你妈最多就是个从犯,你在前面挡着,我刚好带你妈跑。” 封绾笑了下,把发丝捋到耳后,“你在担心什么?要是这点事都做不到,说明他对你也没什么诚意,趁着事情没闹大,尽早就这样算了,玩玩也不是不行,但你也别闹得全家都知道了,就私下里谈着玩也行,对大家都好。” “妈愿意接纳你喜欢的人,但也得人家对你上心是不是?”她温和地看着儿子的眼睛。上了年纪的女人,眼角总是有些细纹,平时看不大分明,可这会儿在镜子前,沈亦郴看得一清二楚,抿了抿唇。 封绾不再管儿子,低下头,在手机上戳戳点点,问丈夫:“你觉得京圈大小姐好听还是京圈佛女好听?” “都好听,你加个已结婚标签会更好听。” …… 景父当然没机会拎砍刀来。 事实上,景尧出门就怂了。 他都不敢想他爸听到这个事的反应会有多吓人。 虽然他爸不打孩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景尧就是挺怕他。 非常怕。 平时插科打诨就算了,在大事上,他还是不敢胡来的。 正为难着,沈亦郴给他发消息,让他不要勉强,无所谓的。 “你看我爸发型就能看出来了,他不在乎这些的,我不着急。” “我会处理的,别担心。” 景尧唉声叹气,头磕在墙上,“……但我一直当个渣男也不是个事儿啊,还是得说,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他听得懂沈父的意思,他们家诚意给了,大老远过来,专门跑这一趟,就想把这事定了。 而他们这边只来一个姐姐,听着不像样。 两人要是谈着玩,那这顿饭就这么吃也没关系,但要是正式谈,还是要有点表示。 可问题是……沈亦郴也不知道给他个准备时间! 一点前摇没有,就赶鸭子上架,零帧起手,今天落地今天才告诉他,这谁受得了? 沈亦郴默了会儿,转而问他要不要带自己一起去? 景尧心说你去了不是火上浇油吗?一口回绝了。 景尧琢磨了半天,感觉这是还是得循序渐进。 于是,他先去找了他姐。 然后找了他哥。 继续找了他妹。 再磨磨蹭蹭通知了老妈。 被早有预料猜测得到证实、但是因为他的隐瞒很不满意的老妈折磨了两个小时后,焉头耷脑,走一步退半步地进了他爸的办公室。 景颐端着茶,看他往前一步,往后半步,再往前一步,再往后半步,“……你在我这练太空步呢?能先把门关上吗,秘书处那么多人,你不丢人我丢人。” 景尧停下了自己的舞蹈练习,轻轻把人合上,转身看向他爸,双手背在身上,汤姆猫谄媚,“爸……” 他爸被他“爸”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有屁快放,我忙着。” “我有件事想和你说……”景尧蹭过去,低眉顺眼给他捏肩膀。 景颐:“说。” 景尧快速扫视了他爸手边上的物件,太多了,文件茶杯,都是抄起来就能砸他的,于是他选择控制住自家亲爹,把亲爹的椅子转过来,面对面,郑重地说:“其实我跟人谈了谈了一年了我没告诉你今天他爸妈找上门来了让我负责说想跟你和我妈见上一面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对了他是个男的。” 景颐:“?” 景尧:“就是这样。” 景颐思索片刻:“所以你跟一个男的谈了一年?现在他爸妈要见我?” 景尧惊了:“我的爹你抓重点能力这么强?” 景颐:“哦。” 景尧更惊了:“就‘哦’!?你不惊讶吗?不生气吗?不该怒发冲冠把我吊起来打质问我是什么时候背着你们弯了,还把人藏起来一年吗?” “他们不是今晚要见我?时间挺紧的,谁有空跟你浪费?你去,问你妈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先提前开个会,统一一下意见,让你哥把晚上的宴会退了,跟我一起去,你大嫂和你小妈就不用了,她们没练过,打起来不好帮把手,叫上你姐和你妹就行。” 景颐整理领带,按铃通知秘书,“把我的工作安排调整一下,今晚空出来,我有场自由搏击。” “好的沈总,需要给您安排救护车吗?不方便让外人知道的话,或许要提前联系咱们投资入股的私立医院,让他们提前做准备?您明天还来公司吗?” “不用了,需要火葬场会通知你的。” 景颐挂断了内线电话,转头从下往上、生死看淡地说: “至于把你吊起来打,那是今晚之后的安排了。” 全程围观的景尧:“……” 他含泪瑟缩,“哒咩!” 他爸一把拎开他,出门和前妻商量怎么杀人分尸沉尸入海去了。 听得景尧浑身冒冷汗。 总之,经过一番和谐商讨,两家人还是坐在了一张桌子上。 气氛很核睦。 双方都很友好。 景颐是全程“我听不懂不要跟我说这些搞不懂你们男同的小把戏但你儿子带坏我儿子我要跟你算算账”。 时樱是“我听不懂不要跟我说这些搞不懂你们男同的小把戏但你儿子过年的时候在我面前装腔作势这个账也不能漏了”。 封绾和沈知然则是“我听得懂但还是不要跟我说这些,搞得懂你们男同的小把戏我也准备装不懂,总之婚期定了定金下了货物出库了,没有运费险也没有七天无理由不退货谢谢合作。” 时羲是:“真没听懂,哥哥,他们是在吵架吗?” 景尧埋头吃饭。 时羲:“哥哥你很饿吗?” 景尧给她夹了个看不出食材的花,“香吧,哥哥的断头饭。” 时长清在旁边优雅喝着酒,不参加这场唇枪舌战。 沈亦郴桌子下去牵他的手,“还是我来吧。” 景尧:“我去也就是半条命的事,但要是你和我一起去的话,那就是一条半了。” 这个午夜场着实有点刺激。 景尧把一心想要跟他回去的时羲塞进了时樱的车,车开出去,又倒回来,降下车窗。 第83章 时长清说:“有事直接给我打电话。” 景尧隔着车窗跟时羲扮鬼脸,“行。” 景尧没真的把他的膝下黄金提现,还是分到了一个小沙发,按着膝盖坐在亲爹面前受审。 苏饮溪没去今晚的晚宴,也能想象气氛的紧绷,专门跑下来,站在厨房门口调奶茶,几次担忧地看着这边。 “说吧,怎么回事?”闹了一天,景颐也累了,弹了弹烟灰,靠在沙发上。 景尧抬了几次手,还是把他爹烟拿下来灭了。 “抽烟不好。” 景颐也不跟他计较,淡淡地道:“跟人搞同性恋就好了吗?” 景尧挠头,“我又没搞过异性恋,没比较我怎么知道好不好?” “我没跟你开玩笑。” 景尧低着头想了想,说:“爸,我大学毕业之后想接着去上学。” “你这成绩考得上你们学校的研究生?” “那就考别的学校。” “哦?哪个?是q大还是r大,这几个你都不太行吧,不过现在才大二,还来得及,我认识你们学校的教授,你……” “我是说,我想去学画画。”景尧看着他爸的眼睛,“不考本专业。” 景颐反应了一下,“你准备去要饭?” 他可是说了,景尧要是不按他说的考,就不会给他出学费和生活费,学艺术就没有不烧钱的,景尧准备怎么去? “不,”景尧很认真,“我准备吃软饭。” 景颐无言地看着他,半晌,“原来是这么把你拐跑的。” “这是拐跑之后的事了,”景尧纠正了他,“你因果关系搞错了,我不是因为这个事跟他在一起的。” “那是因为什么?” “就……挺开心的?”景尧其实也没搞懂,反正他觉得挺开心的。 景颐不客气,“你哪天是不开心的?” “很多天啊,”景尧说,“你不要以为我很坚强,其实我可脆弱了。” “那你倒是说说。”景颐没准备让他打哈哈过去,以前就是让他混过太多次了,结果什么事都敢做,“我什么时候让你不开心不满意了了,你倒是说说?” “你不让我去学画画的时候。” 景颐:“还有呢?” “你怕我跟我哥抢家产明里暗里敲打我的时候。” “还有?” “你跟我妈离婚说不要我的时候。” “就这些小事?”景颐问。 景尧说:“不是小事,我差点一气之下去偷户口本把你都改了跟我妈姓。” 景颐看了他一会儿,“那看来我养你一场,还是我对不起你了?” “爸你说话真的让人一股子气你知道吗?” “我现在看你也是一肚子气。”景颐说,“我养你到这么大,就这些小事,让你记恨我这么多年。” 景尧想说我这也不算记恨,我就是念念不忘,一不小心念久了。 但想了想又觉得这机会难得,不说可惜了,于是点头: “是啊,换您您不记吗?不好意思我忘了您没兄弟跟您争家产,不用被考虑兄弟阋墙这个事,也没一对离异的父母,体会不到选爸爸还是选妈妈的艰难。” 景颐说:“你这是你一个儿子该跟你爹说的话?” 景尧说:“不是,我是在跟我的投资人说话,爸,在商言商,就算你把养我当成一场投资,好歹也算算自己的行为,会不会影响回报率吧?” “你在胡扯什么?” “养我十九年,恩重如山,但可惜大部分人是记仇不记恩的动物,您付出那么多,就因为几次‘随性而为’,让我记恨上您,毁了这么多年心血,以至于您的投资拿不到应有的回报,您觉得这就应该了吗?” 景颐今晚第一次真的动了气,“景尧!” 苏饮溪忙走过来劝架,“别别别,冷静一点,别跟孩子……” 景尧:“爸你知道你不让我去读书那年,我妈跟我说什么吗?” 苏饮溪心急火燎,心说你还敢说呢,忙给他使眼色。 景颐一拍桌子:“你让他说!” 景尧就说了,说得挺平静:“我妈说她给我出钱,你出多少她出双倍,让我想去就去。” “那你怎么不去呢?”景颐很少这么刻薄地说话,但他忍不住,他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和景尧说这件事,但景尧就是奔着气死他来的,“你从小就跟她亲,是,我不如你妈,我不要你,你从小就记恨我,那你滚去跟她一起啊!” “因为我拒绝了,既然把我判给了你,我肯定不能这么拖累我妈。”景尧说。 景颐气笑了,“好好好,你们母子连心,连成一起!” “但她跟我说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她有钱。”景尧说,“——爸。” 景颐冷冷看着他。 “你知道我妈还说了什么吗?” “说啊,看看你们还有多少能气死我的话能说出来。”景颐把杯子摔在桌子上。 “她说——” “我之所以坚持要跟你父亲离婚,就是为了在你父亲说,不会给你出这笔费用的时候,告诉你‘我出,我给得起。’” 时樱说这话时的表情还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不是故作云淡风轻,而是难得的沉重,她很少用这种语气跟儿女说话,但一旦说了,就是说到做到。 景尧说:“爸,我跟你说这个也不是征询你的意见,我不是翅膀硬了,就是单纯飘了想飞,你要是不同意,我明天去当妈宝男,后天当软饭男,等你气消了我接着回来啃老,就这样。” 说完,他站起身,静静等景颐的雷霆震怒。 苏饮溪早就看得目瞪口呆。 景颐背光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很久,抬头时出乎意料的没有怒吼,眼里流露出一丝疲惫,“……说这么多,就为了你那男朋友?” 景尧没懂,这不是景颐自己问的吗?一问一答,怎么还扯到沈亦郴身上去了? “不是,我就是憋久了,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全说出来了。” 他拍西瓜一样拍拍脑袋,“等等,爸你好像把我思路理顺了,啊对,我是觉得沈亦郴这个人又会做饭又会打游戏还耐心回我垃圾消息,挺难的的,不过,最关键的还是,他挺能跟他爹对着干的,他爹不同意他下海给我当陪玩当男模都不跟他爹低头,一天天的没苦硬吃,还有他爹他妈,一家人相亲相爱的,怪让人羡慕……所以挺喜欢他。” 景颐抖着手指他,“滚。” 景尧得令,圆润地滚了,临走还记得夜里风大,上楼给自己拿了个毯子,披着去路边吹风发抖,顺便在自己面前立了个牌子。 沈亦郴半夜接到电话,打开窗,五分钟下楼开门,走到他面前。 他白天没舍得装的可怜,景尧在大夏天裹着个毯子给他装回来了,在夜风里缩成一小团,额发无精打采地垂着,就连精气神都不好了。 只有面前立的ipad亮瞎人眼,上面斗大几行字—— “可怜十九岁花季少年无家可归流落街头,蹲一名姓沈的好心人收养,需要好心人主动暖床,么么哒。” 第60章 看着那句“需要好心人主动暖被窝”,沈亦郴刚涌起的心疼差点没续上,撑着膝盖弯腰,看坐在花坛上的人,“你爸骂你了?” “……准确来说是我骂他了。”景尧腼腆地摸摸脸。 他爸说一句,他说十句,笑死,他爸根本说不过他。 不过心里还是有点堵,可能是太久没和他爸对着吵了,有点水土不服。 景尧抱着膝盖往前一靠,把头顶在沈亦郴腰上,“又没吵出我应有的水平,自闭了。” “……是我不好,我该拦着我爸妈的。”沈亦郴轻轻搭着他后颈,把人拢在身前。 他后悔了。 或许他该坚决一点。 就算景尧拒绝,就算……他爸妈会因此而心生不满。 看着再嘻嘻哈哈不着调的人,心里也还是疼儿子的。 对比起他的坦荡,景尧的犹豫和徘徊清晰可见。 作为父母,他们很难对此没意见。 可这是他自己的决定,本不该关景尧的事。 况且,这也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所以,何必心急呢?就为了那一点期待……一年都等过来了不是吗? 慢慢来也挺好。 “啊没事啊,咱俩都一样,你爸妈没为难我,我也没有让我家里人为难你的道理。”景尧勾勾他小手指头,小声嘀咕,“……又不是真的找小三。” “这不一样。” 沈亦郴还想说什么,侧过脸,看向旁边刚走过来的男人。 他轻轻推了推景尧。 “其实我不想跟他吵的,好歹是我爹,气死了也找不到第二个,我还跟他秀了一波,就离谱,他现在该对你有意见了。” 景尧抬头,顺着沈亦郴的目光,看到旁边站着的亲爹,还有亲爹身后一手扶额的苏饮溪。 第84章 “……嗯,其实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景颐一来就看到儿子一副没长骨头靠人家身上的模样,神色复杂了一瞬。 不过,在他看向景尧身边的沈亦郴的时候,这点波澜很快转为了平静。 两人目光在半空相接,景颐没有移开目光,依旧看着他,话却是和坐着的景尧说的:“大半夜的跑别人家门口像什么话?给我回去。” 景尧担心就自己今天那些言论,回去怕是要挨二十来年第一顿打,踌躇着没动。 但他也永远不能不回家,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于是无精打采站起身。 沈亦郴垂在身边的手碰了碰他手背,偏头道:“我跟叔叔聊聊?” “不……”景尧还是想自己解决。 “好。”景颐说。 景尧两边看看,眉心皱起,“爸……” “算了算了,小尧,你让他们说吧,咱们先回去,你跟你爸有什么话,明天睡醒了再说。”苏饮溪生怕他又说出什么刺激人的话,连忙把人拉走了。 景尧一步一回头。 沈亦郴忽然转过头,朝他安抚地弯了弯唇角,景尧这才安分下来。 背后的目光一路目送他走远。 景尧回了自己房间,拽了个抱枕窝在墙角,落地窗被空调房吹得冰凉,窗帘堆得十分柔软,是一个十分适合抑郁的地方。 景尧坐了一会儿,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想过了,一会儿自艾自怨一会儿低落一会儿激进,脑补了十八个结局,最好不过沈亦郴说服他爸,最惨不过两人打起来,他爸肯定打不过沈亦郴,要是吃点什么事,从此两家彻底水火不容……无意间一照落地窗,觉得自己这忧郁颓废的模样难得,没忍住掏出手机自拍了一张。 景颐敲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他一手举着相机,一手气息奄奄伸手比耶的模样。 “……你还挺有闲情的。” 景尧脑子里还在脑补沈亦郴有理有据说服他爸时候可能出现的一百套话术,嘴上也是真没把门,“毕竟这可能是我在这个家的最后一天了,我得纪念一下。” “放心。” 景颐拉了凳子坐下,居高临下说:“这个家的最后一天不至于,这个房间有可能,再跟我抖机灵,明天你搬到楼梯间去睡。” 景尧下意识想接一句,那我就能收到霍格沃兹的猫头鹰信了吗?好在忍住了,没真的把自己送进去。 “……你骂吧,踹两脚也行,别打我脸。”他垂头丧气,打算认命挨批。 “对不起。” “……我开学了还要见人,打我脸……啊?”景尧怔了下,两个眼珠咕噜一圈,想看他爸是不是在阴阳怪气,发现居然不是,“爸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对不起。”景颐几乎从没做过这种事,脸色不佳,但还是清晰地重复了一遍,“你和你妹妹那件事,是我办的不妥,我不该那样说。” 景尧愣住,下巴放在膝盖上,不解地看着他爹。 这怎么还转性了呢?沈亦郴跟他说什么了这么管用?难道是帮他卖了一通大惨?也不跟他通个气,说说是往哪边卖的,他这边都有点接不上了。 “跟他无关。”景颐从小看他长大,说难听点,景尧这边一动,景颐基本就知道他是又撅了哪块地。 他想了会,把思绪理通,“还有你哥那事,那段时间我在写遗嘱,打算把一部分股份赠给你,但这事比较麻烦……” 大儿子从小就被确立为了继承人,又早早进了董事会,这些年下来稳扎稳打,一边上学一边四处奔波,从没有一声抱怨,因为这都是继承人应该做的。突然要分一部分股份给小儿子,虽然大儿子一向懂事,但他也不能完全不顾及大儿子的想法。 而且,小儿子看起来没什么野心,但谁也不知道股份到手之后,还会不会像以往一样。 前妻离婚的时候说信他,但更信自己。他亦然,他相信两个儿子,但他不信人性。 做个坏人而已,一本万利的买卖,为什么不行呢? 况且景尧看起来就没心没肺…… 景颐说:“我考虑不周,向你道歉,你想报哪个学校,也不是真不让你去……” 跟儿子说着玩罢了,他不可能真让儿子去捡垃圾。 只不过,无意的玩笑里,总有几分真心。 他确实想让小儿子沿着家里的道路走,而非去学一些……在他看来不务正业的东西。 说是博弈也好,说是心理压力也罢,这件事,看的就是父子两人谁先熬不住,谁又……更舍不得为难对方。 这份心思被景尧听出来了。 他以前跟两个儿子说,别人试探时候说出的玩笑话最好当真,结果景尧还真听进去了,又在他身上完美实施。 把这件事用一种最柔和、也最没有风险的方法化解了。 只是埋了一颗地雷。 而现在,雷被踩爆了。 景尧被亲爹道歉三连,三观都被刷新了,往后缩了缩,谨慎道:“爸,你被鬼附体了吗?” “……不听滚。”景颐说。 “好吧,”景尧说,“那我也道个歉,晚上确实冲动了,不过这真不能怪我,主要还是你说话太阴阳怪气了,有事不说事,开口就给我来个pua,我很难忍住。” 景颐:“……” 闭上你的鸟嘴吧,鸟语花香的。 景尧仰头,“沈亦郴跟你说什么了?” “表达了一下他嫁入豪门的决心,跟我口头承诺了他本人以及他全家会对你好,让我有什么气……” “冲他来别为难我?”景尧接道。 “差不多,”景颐面无表情,“他说冲你来可能把我气个好歹,冲他去,他不还口。” 景尧:“……” 虽然有点偏差,多了点无伤大雅的细节,但是跟自己想的大致还是差不多。 景颐有点好奇,“你认识他也不久,就一年,你就确定自己喜欢男的了?” 景尧说:“爸,我们是……” “真心的?”景颐眼里露出点微嘲,“真心可不太值钱,一般保质期还不到三年,你们就是年轻,又有我这个拦路虎,等荷尔蒙散了,还能这么坚定?” “……这不是回家来找你道歉了吗?万一我真的被玩弄了感情,你们帮我往死里干他。”景尧说,“还有我想说我们是刚奔现成功的,还不到俩月,没有一年那么久。” “哦,两个月。”他爹眼里的嘲讽更甚了。 “往好处想,至少我们的保质期还是微瑕九成新。”景尧说。 景颐敲敲桌子,“不要转移话题,你就认定是他了,就非要谈个男的?” 景尧静默了几秒,难得没有插科打诨,点头,“是。” “要是我坚决反对……” “那考验他真心的时候就到了。”景尧郑重道。 “你呢?” 景尧说:“他扛得住我就扛得住。高二到高三连续六百多天天天五点起十一点睡我都抗住了,还有什么扛不住?” 景颐皱眉看了他会儿,“我刚刚问他看上了你哪。” “他怎么夸我的?”景尧竖起耳朵。 “他说觉得你家教好人品好,会尊重人,他就喜欢这种,”景颐说,“真想放监控给他看。” 景尧也挺不好意思,沈亦郴还挺能睁着眼睛说瞎话的。 找不到夸的就说他可爱好看啊,净扯些没有的。 落地窗的窗帘是景尧自己选的,今年新换的浅色天鹅绒,舒服又好看,往那一坐,还能把整个人都埋了,只露出一颗头,头发都没什么精气神的样子,整个人看着小小一个,怪可怜的。 景颐看他的目光又复杂了些,“……你上次发朋友圈,我还以为你是缺钱了……” 景尧:“呃……” 景颐换了个姿势,语气和缓下来。 “想过没有,要是你真跟他在一起了,以后估计就会被无数人用有色眼光看,在别人眼里一辈子打上同性恋的标签。” 这不是出去“玩玩”“尝鲜”,而是正儿八经谈恋爱,还是两个有名有姓的家族,在别人眼里意义不一样。 这话难听,但是是真的。 “也没有自己的孩子,得不到法律的认可和保障,要是将来他跟别人结婚,你也只能看着。” 景颐问他:“都想清楚了?” 他这话没带自己的私人情绪,只是把话劈开了讲透了,直接放在景尧面前。 他大概是拦不住儿子了,但儿子至少得知道,这条路不是那么好走,有情饮水饱只在情绪上头的时候,要是激情褪去,任何一点理由都能成为导火索。 景颐自己失败过一段婚姻,太清楚这里面有多少不稳定因素了。 “没什么区别吧,我本来也没准备谈,也无非就不结婚的奇葩和搞同性恋,差别不大,我自己一个人也搞不出孩子来,所以……”景尧垂下睫毛,盖住眼睛,从上看下去,像是两片浅灰色蝶影,轻轻地说,“想清楚了。” 第85章 第61章 “行。”景颐还是那句话,话到这里就说完了,他站起身,打算走了。 “那我上学的事?”景尧希冀地问,想趁着机会问清楚。 “随便你,你成年了,股份暂时不好转让,但是分红会按时打到你账上。” 景颐说:“你们的事我还是不赞成,看着办吧,说不定你们用行动能说服我。” 景尧说:“……就是以后还要阴阳我的意思?” 景颐摆摆手,这次真走了。 等脚步声走远,景尧跳起来,蹑手蹑脚开门,看清周围后一溜烟就下了楼。 沈亦郴还在他家门口,仰头看着景尧房间的落地窗,那是整栋公馆少数还亮着灯的房间。 虽然景尧说了景颐不打孩子,但他还是放心不下,迟迟没走,打算等景尧熄灯再说。 景尧一出门就看见了他,二话不说拽着人狂奔,“快跑快跑,等会儿他回过神来了。” 沈亦郴:“?” “夜晚使人伤感,等明天天一亮,太阳一烤,他脑子里的水就该蒸发了,等他起来想起这么丢脸的事,绝对找我麻烦。” 景尧撑着膝盖喘气,好不容易缓过来,一手扒着沈亦郴的腰,顺杆爬勉强站直了。 沈亦郴去扶他,景尧摇摇头,才想起来问他:“你还不回家?” “我在等你。” “心有灵犀啊,”景尧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居然猜到了我还要跑路?” 沈亦郴没纠正他自己只是来看看,“这么晚了,去我家吗?” “怪不好意思的。”景尧还是婉拒了,白天这事闹的,他脸皮再厚,段时间也还是不想去见沈亦郴父母,“我是想去我公寓来着。”他家里还有猫。 “太远了。”沈亦郴没说什么,拉着他,“跟我来。” 景尧稀里糊涂就跟着他去了附近小区,看他输密码开了门,“我妈以前给我买的,一直没过来过,东西都是齐全的,最近又重新收拾了一下,原本打算离你家近一点。” 他外公家两个舅舅三个表兄弟,他不好在人家家里久住,也怕景尧不自在。 这一片都是富人区,就没有条件稍次的房子,景尧一进门,就被一片玻璃闪了眼。 转过弯,又是一面镜子,还就在床顶上。 透过旁边浴室打开的大门,能看到里面更多。 “你家怎么这么多镜子?” 沈亦郴说:“你那个浴室给我的灵感。” “你也是为了全方位欣赏自己的美貌?“景尧没懂,他的想象来自于去酒会混吃混喝时偶尔听到的别人的只言片语,而只言片语里没有这么细节的。看到这些也只觉得沈亦郴还怪臭美的,胆子也大,这大半夜一转弯就撞见一个镜子,换他魂都得吓掉。 “氛围不合适,先不说这个。”沈亦郴说,“你爸骂你了吗?” “没,他就跟我分析了下科学和社会学什么的,哦对了,还说你说我人品好。”景尧没提起还好,一提起就有些念念不忘,“我人品哪里好了,有哪个闪光面是我自己没发觉的?” 他一脸期待等夸的模样,沈亦郴那就随便说说,是说不出来了。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没搭理你们,你室友说我也不知道在装什么,你当时没搭腔,把话题转开了,”沈亦郴回忆了下,一年前的事了,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记得没那么清楚,“不背后说人坏话,不算吗?” “…………” 景尧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而且他觉得他马上也能听到沈亦郴心碎的声音。 “哥,其实吧,在你们没有开门过来之前,我们已经蛐蛐过你一轮了。” 沈亦郴:“?” “关于你霸道总裁一般刀削斧凿的锋利下颌什么的……我还在心里叫了你好久的刀削面。”景尧眼神乱飘,脚尖悄悄向后,随时准备逃跑。 沈亦郴低头望着他,望了很久。 景尧再次汤姆猫谄媚,朝他猛猛抛媚眼。 沈亦郴吐字勉强,“诚实,也算吧。” 景尧说:“你对我也太宽容了。”话音一转,“我就喜欢这种宽容的,以后继续!” 沈亦郴看着在他身上使劲乱蹭卖萌的人,这次没有冷酷无情把人拎开,“不早了,你要不要先去洗漱?” 景尧为难,“没有换洗衣服吧?我倒是不介意不穿,但我怕你介意,只能考验你的自制力了?” 沈亦郴打开衣柜,“新买的,让人洗过,你看看要哪件。” 景尧看了一眼,大失所望。 “你这里为什么会有我的睡衣?还有……买那么齐?”他怀疑,“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 沈亦郴感觉他又要往什么奇怪的方向发散了,“我问了你叫阿姨。” “阿姨怎么能把这种隐私往外说?”景尧义愤填膺,“她不说我就可以穿你的或者不穿了。” 沈亦郴:“……” “你是不是有点把我当死人了?”他发自内心地问。 景尧无精打采,拿上衣服去浴室,“你当个活人咱俩就不用盖着棉被纯聊天了。” 沈亦郴无言,望着他幽魂一样飘远的背影。 远远还传来他的声音。 “……真是个让人失望的男人啊。” 洗完澡出来,景尧又原地复活了,和亲爹吵了一架的颓废从他身上完全消失,脸色白里透粉,十分富有活力,往床上一滚,卷走整床被子,伸出一只手跟沈亦郴拜拜,“去吧去吧,我睡了。” 等沈亦郴回到床上,景尧已经睡熟了。 不算出去玩的那一次,这是他第三次跟景尧睡在一起了,去年被室友的仓鼠祸害了床是第一次,昨晚上在景尧寝室是第二次。他按着被子卷,轻轻一拨,已经过得十分圆润的被子卷就朝着他的方向滚了一圈,顺利滚进了他怀里。 再把春卷拆开,就得到了睡得暖烘烘的人。 景尧睡得手软脚软,一进他怀里就自动开启了适配。额头蹭着他下颌,手摸着摸着就环过了他的腰,腿直接压他身上,整一个八爪鱼环抱模式。 沈亦郴怕弄醒他,拉被子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花了五分钟才完成。 结果还是醒了? 沈亦郴不太确定。 这个人眼睛都没睁开,就黏黏糊糊来亲他。 很轻的啄吻,逐渐变成小口的啃咬,在他锁骨上留下湿润的水迹。 “……景尧?” 景尧困意满满地哼哼了两声,完全是睡着了被人吵醒的不满。 但这人动作一点也不像想睡觉。 在他锁骨脖颈上亲了一会儿,感觉口感不太对,毛毛虫一样往上蹭,两手搭着他肩膀,去亲他下颌和侧脸。 原本湿热的气息不知何时变得滚烫,鼻尖不经意蹭过他脸时,几乎给人会把人烫伤的错觉。 沈亦郴在黑暗中闭了闭眼,搭在景尧腰上的手用尽全力才没把人拉下来,不用看都知道手背上青筋有多明显。 大概是把人捏痛了,景尧动作停了一下,游鱼一样摆脱了他的钳制,弓起背,轻巧地一翻身,跨坐在了他身上,重新俯下身来,缠绵含混的吻沿着额头一路下滑,却在目的地遇到了阻碍。 沈亦郴一手挡在自己唇上,景尧的吻落在他手心,隔着薄薄一层骨骼皮肉,烙印一样炽热。 “你要做什么?” 景尧半阖不阖的睫毛颤了一下,缓缓掀开,下面的瞳孔里已经没了一丝睡意,只是因为湿热而染上了另外的白雾,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室内一片昏暗,但他们靠的太近了,在近在咫尺的距离里,对方的神情一览无余。 景尧卸了力气,不再用手肘支撑,缓慢地、轻柔地、把自己的体重完全托付了给另一个人。 仿佛严丝合缝拼凑的两块拼图,两人的腿、小腹、胸膛……都紧密地挨在了一起,手绕过对方的腰,一丝缝隙也没有留下,就这样靠在一起。 或者用依偎来形容更恰当。 不是情欲的激荡,只是紧贴在一起,体温互换,心跳共享。 太温暖了,以至于暴露在空调风下的皮肤也变得不适起来。 烙印在手心里的吻早已移开,沈亦郴没有动,任凭寒意侵袭。 而紧紧缠着他的人也跟睡去了一样,再也没有动静。 但他知道没有。 这么近的距离,景尧的任何变化都一清二楚。 所以他也知道,如果他在这时候做点什么,对方也不会拒绝。 “你真的想好了?” 景尧折腾累了,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你们怎么一个二个都喜欢问这种问题,我今年十九,又不是五十九,我这么年轻,未来机会这么多,就算做错两个决定又能怎么样?” “就是你这种态度,才让人……举棋不定啊。”沈亦郴轻声说。 “你要见双方父母也见了,名分也有了,现在你问我考虑的怎么样……我也不太懂,你是非要办个婚宴把整个城的人都请来见证,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拜天地高堂,完了才能放心跟我入洞房吗?” 第86章 景尧说:“是,想好了,来不来,不来我睡了。” 他翻了个身,打算从沈亦郴身上下去,“跟你睡还不如跟我的猫睡,起码我的猫毛茸茸还大方给亲……” 他被拦住了。 一直搭在他腰上的手猝然使力,把他往下一按,刚分开一点就又重新跌了回来,景尧猝不及防,闷哼了一声。 紧接着天旋地转,上下位置突然颠倒,景尧眼前的光全被遮没,阴影完完全全笼罩在他眼前。 手被按住,下颌落入别人掌控,腿缝间也被侵入。 鲜明地、碾压着他。 景尧睁着眼,落入了近乎窒息的亲吻中。 “你亲它试试,你看它挠不挠你。” 第62章 第二天,景尧拖着残躯去浴室洗漱,靠在洗手台边,看着面前的大镜子,还有镜子上的不明污渍,啧了一声。 他算是知道沈亦郴从自己哪里的到的灵感是什么了。 “我们今天要早点过去,这几天开学,还有新生入校,人比较多。”沈亦郴走进来,拿了毛巾。 景尧目光触到他手,尤其是那两根修长的手指,目光不自在地移开,干脆转过脸,恹恹道:“怎么,你要去卖电话卡补贴家用吗?” “我是说,你不是要体面地入学,过一把学长的瘾吗?”沈亦郴用沾了凉水的手碰了碰他的脸。 景尧闻言,眼皮更耷拉了,把牙膏蹭他手上,“哦,原来你昨晚上听到我惨叫想要先休息好早起风光入校、下次再来的时候……停手了吗?” 沈亦郴:“没有。” “那你现在装什么好人?” “表达一下我对你诉求的尊重而已,”沈亦郴垂目,摊开手,姿势竟然还挺优雅,“你要是想再来一次,我也同样会尊重,但是为了你的身体,我现在不会动手,而是记到下次去。” 景尧:“呸。” 他一瘸一拐艰难地挪走了。 最后还是没能去学校显摆一把。 沈亦郴倒是去了,这几天新生入校,多的是家长来送行,学生寝室楼不少外人进出,他昨天走得早,没来得及把自己寝室搬完,是找了家里的保姆帮忙,但保姆只能帮他搬过去,床上东西铺整好,至于零碎东西怎么放,就只能等他自己处理了。 中午回来把景尧叫起来吃了饭,下午景尧不愿意在家躺着了,非要让沈亦郴负责把他带回学校。 沈亦郴直接把他背了起来。 这样到学校得猴年马月,景尧还是妥协了,坐上了现代的工业化产物,让四个轮子载着他去学校。 室友一天没见他,还挺怀念,开门时把他堵在门口,当什么珍稀动物一样,看了好半天。 景尧:“?” “总感觉你哪里不一样了,”室友让开门,让他进去,“……你是通宵跟人打游戏了吗?我看你脸色好差,像是被小妖精吸干了精气,打瓦去了?” “go学长这招太狠了。”王予修跟着转过吊椅,晃悠悠像个大型沙包。 景尧在自己位子上坐下,“没,就是没睡好,熬夜摧毁了我的绝世容颜。” “真是惨绝人寰。” “令人闻之落泪啊。” 他们去洗漱完,沈亦郴坐在一旁,安静听着,一言不发。 经过一年的相处,这些人互相了解不少,张口就是一个梗,大部分还是只有他们自己能听懂的梗,不是这个谁闹出的糗事,就是那个谁丢过的脸。 比如他们某个节日趁着下午没课,一起出去觅食,找到了,离这里比较远的一条美食街,结果外面生意太火爆,他们没打到车,一路跟着地图坐公交,跟寻宝一样钻了好多巷子,最后回来的时候还遇到了下雨,四个人没有一个想起来带伞,最后四个人淋着大雨跑回来,景尧和李知音病倒了,从此喜提脆皮大王称号。 没经历过的人压根听不懂,没有一起赶公交,一起淋雨,甚至听不懂这些人为什么笑。 他融入不进去,也没心思弄懂,干脆坐在一边看景尧。 景尧不想理他,但看他一个人这么坐在旁边,听又听不懂,话又插不上,好像被整个寝室孤立了一样……虽然他们没有这个意思,又有点心软。 说到底,要不是因为他,沈亦郴也不必非要转到他们寝室来。 当着另外两人,景尧不好动手动脚,只能偷偷摸摸给他发消息,“在那干什么呢?” “听你说话,”沈亦郴回复他,“你嗓子还有点哑,是不是不舒服,我买药的时候忘了,要不要再买点润喉的?” 景尧啪嗒把手机扣在桌子上,心说今天孤立的就是你。 他不想跟沈亦郴说话了,看都不想让他看,沈亦郴今天看他的眼神太怪了,怎么说呢?他感觉里面有种父爱和母爱交织出来的……宽容和宠溺?好像他做什么都行。 ……行个屁。 沈亦郴床上不当人,以前装得很什么一样,搞得景尧还以为他是温情派的,搞不好因为没经验,技术还烂得一批,他都做好了张开自己广阔的胸怀,好好安慰对方,鼓励他坚强。 结果…… 一看到沈亦郴这种目光,就让他联想到不好的东西,比如这人昨晚干脆上了床,把帘子一拉拉到底。 “当当。” 有人敲他的床栏。 景尧不吭声,如果是室友,会知道自己说自己的意图。 对方没说话,景尧爬过去,从床帘下方的缝隙里,看到了熟悉的鞋子,往上是熟悉的腿,再往上是昨晚上熟悉起来的腰。 那么眼前和床齐平的就是…… 景尧目光深邃。 想踩一脚。 他蠢蠢欲动,又叹了口气,坐了回去。 算了,光天化日,伤风败俗。 外面传来李知音的声音:“你找他直接说就是了,他戴着耳机不一定理人的。” “嗯。”沈亦郴答应了一声,不过没有说他想干什么,旁边的床一晃,整张床受到压力往下微微一沉。 景尧往隔壁看去,他以前都没注意这两张床连接得这么紧密,这边一动,另一边就能感知得这么清晰。 想起刚才沈亦郴敲的那两下,景尧犹豫着屈起手指,轻轻在靠内侧的床栏上敲了一下。 “当。” 振动和声音一并随着钢管传递到对面。 景尧觉得挺好玩,有这玩意儿都能当摩斯电码,就是声音有点大,像是大声密谋。 他又敲了一下。 然后手就被按住了。 按住了? 景尧后知后觉抬起头,就见到两床相接的地方,帘子被人掀了起来,这种窗帘往往是几片拼接在一起,此时,接缝处仿佛异次元的入口,大大敞开,露出一张全新的床铺,等着他去征服。 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要把入侵国内的人处理掉。 不速之客还挺有礼貌,只是伸了只手过来。 景尧现在看不得他的手。 领土保卫战打响了,景尧想都没想,就想一脚把人踹回去。 结果人没踹着,自己的脚还有去无回了。 他咚一声摔在被子里,疼倒是不疼,就是声音有点大。 李知音问:“你怎么了?撞到头了吗?” “好听就是好头。”王予修没听到后续的惨叫,料想事情不大,揣起手看热闹。 “没事。”景尧憋屈。 沈亦郴还握着他脚踝,被人拎着腿的姿势实在糟糕,他压低了声音,“放手。” 沈亦郴放了,然后整个人都过来了。 窄小的床一瞬间变得更拥挤了。 这地方实在无处落脚,施展都施展不开,景尧又堵在门口,沈亦郴一手撑着景尧身边的床,才成功从隔壁过来。 他刚洗漱完,有些东西没带全,用的景尧的,这会儿身上还沾着自己沐浴露的味道。 景尧感觉自己也是不争气,一看他靠过来,又想伸手去抱。 沈亦郴先把他抱起来了。 景尧抓着他衣服,“这里是寝室……” 这种房间完全没有隔音和隐私可言,上次是其他人醉死了,没听到,总不能次次给队友灌酒吧? 沈亦郴无奈,“睡觉,你不累吗?” 景尧确认他真不打算做什么,立刻闭上眼睛,把头靠人颈窝里,一动不动了。 沈亦郴手搭在他腰上,轻轻揉着,景尧不知不觉还真困了。 可谁知天不遂人愿。 他刚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李知音在下面问:“我买了菠萝,你们吃吗?” 几乎就在同时,声音就到了床边,“尧尧?” 景尧:“!!” 下一秒,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李知音困惑,“你睡这么早?” 又移向他的床,更迷惑了,“你什么时候带了这么大的玩偶来,都快把你挤地上去了?” 景尧用被子蒙着沈亦郴,萌混过关,“抱着睡舒服嘛。” 他经常打游戏入神,下面的人叫不醒他,就会直接把他帘子掀开,进行投喂,李知音在他对面,以往都是逆时针绕寝室一圈,最后才到他这个叫不动的,这次不知怎么的,第一个就轮到了他。 第87章 景尧把沈亦郴往下压了压,若无其事,“也不占地方,就是棉花,压扁了就行。” 李知音:“这样?” 他似懂非懂地走了,去投喂下一个。 “沈亦郴?”他在隔壁床喊,“我买了菠萝,你吃吗?” 景尧刚松下一口气:“……” 你就不能先、喂、外、面、那、个吗? 被子被人往下拉了拉,沈亦郴从被子里露出眼,头发凌乱,带着星点笑意,朝外面说,“不用了,谢谢。” 李知音:“?” 怎么感觉这声音的方位不太对? 他朝另一边看了一眼,他听错了? “沈亦郴?”他试探道。 没声了。 大概是睡了吧? 他坐回去,给自己隔壁分了块,指了指床上,示意有人睡着了。 王予修把声音调低,“真不错,菠萝哪买的,我也去买一个。” “就学校里的那个水果摊。”李知音答完,又往景尧那边看了眼,摸不着头脑,最后干脆不管了。 第二天一早,李知音起床,掀开帘子时,看到对面下床的人影,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真好,他们寝室走了个卷王,又来了一个新的。 这才几点,就已经准备…… 嗯? 对面?景尧起这么早? 他定睛看去,对方已经下床了,正在往身上套衣服,宽肩窄腰,完美比例,削薄而不夸张的肌肉,谁看了不说一句,兄弟你这不是健身而是专门练了勾引人的吧? 不过李知音没空发酸,他还在思考。 错觉? 看错了? 那昨晚上也是听错了? ……为什么他们寝室没有监控?he needs a surveillance camera! 谁来拯救他摇摇欲坠的世界观。 “你考雅思考疯了?大早上背什么洋文?”王予修从隔壁落地,同样是没睡醒。 沈亦郴出去洗漱去了,李知音抓住王予修的肩膀,拼命摇晃。 王予修脑花都要被他摇匀了,“我操,畜牲,松手!” 李知音猛的松开他,又神神秘秘凑近,把声音压成了鸭子音,“我告诉你,我好像发现了一个秘密!” “把你喉咙里的唐老鸭吐出来。”王予修摸了把脸,“操,一大早的,你口水跟下雨了一样。” 李知音深恨他的不上道,“你都不关心我说的秘密!” 王予修很冷静,“确实不太关心,你上次收到人家女生送的小纸条,兴奋的跟个猴子一样,从图书馆一路窜回来,抓着我又是蹦又是叫,活像我俩远古时期认识,我抢了你的不拿拿,你终于找到我报仇一样,甚至连婚宴要摆几桌,彩带要放什么颜色款式都想好了,结果打开纸条一看,人家让你不会就回家吧,别在那抓耳挠腮给别人传播焦虑了。” 李知音焦急:“不是,这次不一样,真是一个大秘密,我……” “唰——” 沈亦郴从外面回来了。 李知音立马封口,顺便松开了王予修,人模狗样,拍了拍自己衣领上不存在的灰尘,教训室友,“都让你小心,怎么还能平地摔呢?这么大个人了,真是的。” 王予修:“呵呵。” 沈亦郴目光扫过他们,尤其在李知音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刚搬过来,今晚有空吗,我请客,一起出去吃饭?” 王予修一听有白饭吃,“有啊,今天不用上课,领完书就没别的事了。” 沈亦郴转向李知音。 李知音:“有……吧。” 沈亦郴浅浅颔首,出去晨跑去了。 门一关上,李知音当场诈尸,一蹦三尺高,“我靠鸿门宴!他绝对是想收买我们!他……” 门又打开了,沈亦郴走进来。 李知音原地死了。 王予修:“?” 沈亦郴走到景尧床边,轻轻敲了敲,“起来吃饭?” 景尧不起,蒙着被子嘟嘟囔囔赶人,“不吃,我看能不能饿死我。” 沈亦郴没说什么,走了。 李知音复活,瞪着再次关上的门,“居然一点都不掩饰!” 压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王予修,“……一大清早,你这么亢奋?” 他把人拨开,“我洗漱去了,你自己蹦哒吧啊。” 说着,手机屏幕亮了,他接起来,“嗯宝宝,我刚起,准备去洗脸,等会儿?等会儿去跑步,我们寝室来了一个身材特别好的,我回头跟他请教一下怎么练的,不能让你输给别人是不是?” 被留在原地的李知音:“?”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总感觉自己被人孤立了? 第63章 请客吃饭,当然不会只请寝室里的三只,沈亦郴之前的室友,还有已经搬出去了的张昱,全都跟着凑了个热闹。 景尧吃得三心二意,一边吃一边盘算着马上到来的国庆怎么过。 之前去海边的时候属实是他不知好歹了,竟然觉得时间还很多,玩得心不在焉,整个暑假只想瘫在家里,现在一开学,终于明白了时间的可贵。 悔不当初。 他盘算着拖沈亦郴偷偷去玩,不经意间一扭头,对上一双熊猫眼,“你被人打了?” 李知音迟钝地摇头,嗓音嘶哑:“不。” 他是没睡好,这几天都在辗转反侧,一方面在想,大家都是男生,感情好,睡在一张床上面也没什么,毕竟沈亦郴是新来的,万一认床也是有可能的,景尧只是友爱同学。 另一个声音又告诉他说,谁脑子有病跟别人挤在一张一米都不到的床上? 思来想去,嫌疑没有洗脱,自己也没能舒服,反而又想起了曾经传遍b大的绯闻。 亏他还以为那是兄弟之间闹着玩的! 景尧眯起眼,警惕道:“你背着我们偷偷努力了?” “努力为什么要背着你们?”李知音从悲愤中回过神,莫名其妙,“当着你的面努力,你就会跟着一起学了吗?” “……你这个人说话好难听,好像我是什么不求上进的小废物。” “把小字去掉谢谢,拒绝恶意卖萌。” 景尧抽筷子,“那你是怎么了?” 李知音眉毛扭成毛毛虫,半天才别别扭扭拉景尧衣服,拽着他伏低了身子,“你们要不要那个什么?” “哪个?” 李知音眼一闭,心一横,“就那个炸那什么猪?” 景尧:“?” 沈亦郴把他拉回原位,“什么东西掉地上了吗?” “没,李知音说他要吃炸……” 景尧话没说完,李知音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在沈亦郴看过来的视线下讪笑,“没什么没什么,说着玩的。” 景尧挣脱了他的黑手,抱怨:“男人就是花花肠子多,想吃还不好意思说。” 李知音:“……行,我想吃,给我来一头。” 景尧拿起平板就找了,没找到,“只有猪脑,要不你凑合一下,好歹是精华。” 李知音自闭了。 不过他观察了周围一圈,很快又满血复活。 显然,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他,虽然知道这件事情让他的处境变得更加凄凉,整个寝室只剩他一条单身狗,但,单身狗不也比蒙鼓人强吗? 李知音重新振作起来。 ……振作个屁。 景尧这货空有一颗保守秘密的决心,却没有低调的自觉。 教学楼前人来人往的小道旁边,沈亦郴拿了本书,坐在长木凳子上看,景尧直接倒在他怀里,二郎腿翘的飞起,还拿人家的手来遮太阳。 一问更不得了,学校组织体检,要抽血,人沈亦郴刚抽完,血都还没止住,棉花球按在臂弯上,景尧就一头扎进人怀里去了,英勇赴义一样伸出胳膊,死活不肯转头。 沈亦郴又要按自己的棉花球,又要扶着他,好一通兵荒马乱。 李知音作思右想,决定隐晦地旁敲侧击一下另一个室友,“你有没有觉得,景尧和沈亦郴关系有点太好了?” 他说得含蓄,眼神也同样含蓄,王予修头也不抬,“不就是谈了吗?” 李知音震惊,“你怎么知道?” 王予修合拢笔记本,一脸慈祥,“如果你刚才路过的时候仔细看了的话,你就会发现,沈亦郴手里拿的书是我们的专业课本。” 李知音:“……” 王予修语气更加安详了,“其他原因么,大概是因为那天晚上,这间寝室里还有一个人,没有醉得那么死。” 李知音:“?” 王予修拍拍他肩膀,纵容地说:“没关系,尽管放飞你高材生的想象力,尽管想。” 说完就施施然走了。 “等等!”李知音一把把人薅住,艰难地说,“所以,我真的没猜错,一点余地都没有了吗?” “认命吧,孩子。”王予修无情地拂掉了他的手。 李知音:“……” 第88章 他目瞪口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合上了自己的下巴,无奈地摇摇头。 算了,人家谈恋爱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高兴不就好了呗。 反正不高兴的只有他一个单身狗。 景尧最后决定带沈亦郴去爬山。 到了景区门口,景尧把一张票递给沈亦郴,“诺,这是你的,等会刷证件进去。” 沈亦郴:“那你呢?” 景尧拿出一张景区门票,连带一张缆车的门票,美滋滋:“这是我的。” 他朝着沈亦郴挥了挥手,“山顶等你哟。” 哼哼,看他拉爆沈亦郴。 沈亦郴挑了挑眉,看他随着缆车飞升,继续往上走。 然后在半山腰捡到了愁眉苦脸的某人。 缆车只负责把他们送上山,没说送上山顶,到了半山腰,就把他们放了下来。 景尧大骂黑心商家:“怎么还有缆车送人只送到半路的?” “最后这段路都是走的,你来的时候就没查过吗?”沈亦郴心情颇好。 景尧能查才怪了。 他买票都还是为了整蛊沈亦郴,才特意去翻的官网入口。 沈亦郴眼中微微带笑,“自己选的山,跪着也要爬完,起来走吧。” 景尧很生气,站起来,气势汹汹往上走。 走了百来米,“……好累,这路怎么像是垂直的?” 沈亦郴插着兜从他旁边路过,姿态悠闲得像是在散步,“谁叫你在这种地形上跑?要不然你再放个战歌?” 景尧:“我给你唱歌战歌。” 他张嘴,给沈亦郴来了段大悲咒。 然后还是让人背了上去。 总不能死狗一样爬上去吧,多没面子啊。 景尧两手下垂:“再爬我就要死在这了。” “上了山呢?” 景尧振作起来,握拳一挥:“妈妈,人生是旷野,冲啊小沈!” 小沈把他往上掂了掂。 路过人家卖锁的小摊,他挣扎着下来,蹲在人家小摊前研究半天,买了一箱。 他一个一个往铁链上扣,沈亦郴在旁边帮递,直到最后一个,亲手扣了上去,拨了拨上面随风飘飞的红色布条。 “将来咱俩分手,你得扛个电锯上来了。”景尧站起身,把钥匙丢进垃圾桶,满意地拍拍手上的灰。 “说点吉利的。” “希望转世的时候,我俩还是一个窝里的蚰蜒,趴在同一棵草上,互相……嗯?蚰蜒?”景尧看清趴在自己挂锁旁边石柱上的红色长条多足生物,当场爆炸。 他原地倒退两步,还没来得及叫救援,结果蚰蜒被他吓得跑得比他还快,三两下就爬回树丛里去了。 景尧:“……它跑什么跑,它长成这样我都还没跑!难道我不比它好看吗?” 沈亦郴:“不好说,以蚰蜒的审美……你可能脚少了点?” 景尧:“庸俗,我腿少但长啊!” “没关系,腿多腿少我都选你。”沈亦郴笑了笑,牵起他的手,“走吧。” 景尧听得朝他看了一眼。 严肃道:“其实,我的童年创伤和心理阴影真的没有那么大。” 不用一个二个把他当瓷娃娃,他就抱怨以下,抱怨完了就完了,反正骂出来了,他神清气爽。 沈亦郴说:“嗯,那我也选你。” 山顶有佛像,沈亦郴捻了几根香,拜了拜,大概从未有这么虔诚地拜过佛。 景尧也在拜,拜完过来问他,“你许了什么愿?” 沈亦郴垂眸,“家人安康,事事顺意,还有……” 景尧期待地看着他。 “我们下辈子不要真的变成蚰蜒,我其实觉得腿少点挺不错的。”沈亦郴唇边溢出笑。 景尧:“滚,我决定删除你的男朋友籍。” 沈亦郴牵起他的手,顺着毛摸,“走了,你不是还要去逛夜市。” - 年末的时候,两家人重新定了个日期,坐下来一起吃了顿饭。 这次比上次郑重得多,双方的长辈,只要是方便的,都到了场。 原本还有些人不太自在,一轮酒水下来,气氛也活跃开了。 临走时,封绾给景尧塞了个大红包,也不多,就四张房产证,还有两把车钥匙,笑盈盈让他俩自己照顾好自己,然后就挽着丈夫一骑绝尘而去。 据说是当晚的飞机。 - “不行,我要累死了。”景尧摆摆手,拒绝接着跑了,“你们先去吧,我早两步休息一下。” 每个学生每期都有硬性指标,必须跑满多少次才能够拿到体育分,速度和打卡点都必须达标。 不过话是这么说,里面可以钻的漏洞也不少,有骑自行车打卡的,坐校车打的,甚至还学生开展了包月服务,花样繁多。 但景尧是个老实人,每次都是自己老老实实跑完的,反正蹭着及格先过去就行了。 他原本想着开学就先跑着,这样后面就不会太赶,谁知出来之后,被盛夏的余威糊了满脸,跑得生无可恋。 “加把劲,咱们三个的地点差不多,一起跑完还能去买个冰淇淋。”李知音给他鼓劲。 王予修跑得相对轻松,可能平时打篮球比较多,体力显然比另外两个宅男要好得多。 景尧加不动了,再跑他得内燃。 月光里好像出现一个身影,他忽的一抬头,发现自己居然没看出。 沈亦郴去找老师交流学习,他们三个临时起意,出门打卡,谁知就这么在小道上撞到了一起。 也不能说巧,沈亦郴确实有夜跑的习惯。 看到对方游刃有余还能稳步加速的背影。 景尧……不想努力了。 他提起最后一口气,加速冲上去。 沈亦郴察觉身后恶风扑面而来,刚偏了下头,就被人拖住了后腿,还可怜兮兮问他:“沈同学,你今天打卡点刷到哪了?” 沈亦郴:“?没刷。”他就随便跑跑。 “那太好了,我刷了。”景尧真诚道,“你帮我跑吧。” 沈亦郴停下来,“这种事要靠自己啊景同学。” 景尧正色:“你还记得当初我俩见面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沈亦郴:“转人工?” 景尧:“错了,是让我有需要就直说,现在我就需要你,沈同学?” 沈亦郴之间点了点他,不等他教训人,兜里就多了一个手机。 “……”强买强卖? 就犹豫了这么一个眨眼的功夫,一个宿舍的手机都朝他吻了过来。 沈亦郴看着达到目的就撒开手独立站直的人。 景尧站在他两步远的地方,笑着朝他招手:“去吧去吧,我在宿舍等你。” 一初如见,笑容灿烂,仿佛阳光,破开了所有阴霾。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