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娇养寡哥儿》 第1章 《猎户娇养寡哥儿》作者:竹洝【完结+番外】 简介: 杏花村的清哥儿,是家中最不受宠的哥儿,艰苦万分的长到十八岁,被后娘二十两卖给了邻村的老地主。 老地主年过半百,病入膏肓,冲喜变送丧,清哥儿初嫁人便成了寡哥儿,寡哥儿模样长得好,村里的汉子看见就要沦陷。 打仗归来的王连越,自然也避免不了,七年不曾回家的他推开自家简陋的大门,跟邻居清哥儿对视一眼,红透了耳朵。 * 他忍不住的接近,二十几岁未成亲的汉子,跟死了丈夫的寡哥儿来往密切,村中流言四起,皆说清哥儿勾引汉子是真的。 王连越怕败坏了清哥儿声誉,强忍着几天不再过多接触,想着攒着钱来上门提亲去,没成想夜里被敲响了门。 清哥儿穿着红衣里衣,怯怯拉住汉子粗糙的大手,眉眼流转间皆是爱意,“你若不嫌弃我,我便跟你了。” “我怎么会嫌弃你!是我配不上你才是。” 王连越硬是不敢抬头看,连连后退掩藏着自己的瘸腿,仿佛良家妇女般臊红了脸,清哥儿抬脚进去重重的关上了门。 * 成亲后,娶回家心心念念的人,王连越更加卖力上山打猎,赚了钱都给夫郎,银镯子,银簪子,最好的布料,最珍贵的赤狐袄子,统统送上,夫郎就应该娇养! 清哥儿更是凭借一手花脂生意,做大做强,王连越拉拢兄弟走南闯北的跑商,花脂传遍大江南北,到处都在等那春日里的一抹香。 村里人都在等着看瘸腿汉子跟寡哥儿的笑话,没想到两个人日子越过越红火,越过越好,最后承包了果园,当上了村长,娃娃生的也是遍地跑。 * 一句话简介:邻村冲喜来的小哥儿一朝成了寡妇,隔壁碰巧来了个打仗回来的瘸腿糙汉子,两人看对眼日子越过越红火的故事。 1.家长里短的日常生活,无金手指。 2.后期有生子。 3.后期会做生意,不会一直穷。 内容标签: 生子 布衣生活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种田文 日常 主角视角:清哥儿 王连越 其它:专栏预收坐等收藏~啾咪啾咪 一句话简介:寡哥儿跟隔壁老王关起门过小日子 立意:爱生活爱自己,幸福快乐每一天 第1章 出嫁 初冬,杏花村。 天气微凉,河面结了薄冰,一个穿着单薄的身影,提着比他身形还要宽大的木桶,摇摇摆摆的走到河边。 “啪——” 木桶打破河面的薄冰,待水涌进桶里,清哥儿费力的拽起木桶,往来时的路走去,桶里只盛了半桶水,他就有些拎不动了。 绷紧的手臂上,没长好的伤口渗出血来,清哥儿呼了一口冷气,咬牙将水倒进一米高的水缸里。 水还没满,清哥儿垂着头,提起桶准备再跑一趟,还没走出两步,腿突然一软踉跄了一下,桶摔在地上,连续滚了几圈,被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捡起。 “弟弟怎么这么不小心,摔伤了自己可怎么办啊?” 这双手的主人轻笑着,将木桶随手丢到清哥儿脚边,他伸出自己保养得体的手,仔细欣赏。 “家里粗活累活这么多……我这双手是用来执笔的,这些我可是万万不能做的。” 清哥儿捂着擦伤的手,抬眸望向说话的人,这人正是徐汇,也就是清哥儿同父异母的二哥,今年十八岁,长得还算周正,只不过常年读书,不常出门,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 “我是要认真读书,考取功名的,夫子总是在课堂上表扬我进步的快,说我是有读书命,你要好好伺候我,若是我考出名堂,你脸上也跟着沾光呢。” 清哥儿忍着痛起身,拿起脚边的木桶,仿佛听不到徐汇说话一样,转身就要出门去。 “回来,徐清我让你回来你听不见吗?” 被忽视的徐汇生气极了,他朝着清哥儿喊叫了几句,清哥儿头也不回,彻底激怒了他,他从墙边抽了一根木条,狠狠地摔打在了清哥儿的背上。 未晒干的木条抽在身上,是密密麻麻的疼痛,清哥儿背上不一会就渗出血来,灰色的短褂上染深了一大块。 清哥儿闭了闭眼,咽下嘴里的呜咽声,嗓子里泛起腥甜,他蜷缩在地上,尽力缩小着自己,试图保护住自己。 不能反抗……不能挣扎……不想换来更可怕的疼痛…… 很快就好了,再忍一下,再忍一下吧…… “二宝?二宝别打了,吃饭吧,别跟这赔钱货置气,今晚上娘给你炖了鸡吃,多补补,好好用功读书,咱们徐家啊就靠你光宗耀祖呢!” 女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清哥儿知道他们一家人去吃饭了,他捂着饥饿的肚子,起身缓慢地走到厨房。 厨房刚做了饭,灶火的热气还在,清哥儿捡了两个土豆扔进去,呆呆的坐在木头桩上。 身上的疼痛一阵一阵的传来,清哥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鼓着腮帮子,吹动着手上的擦伤。 吹着吹着,眼眶便红了。 这样的日子,从赵玲嫁进来起,已经持续了八年了。 赵玲便是刚才说话的女人,徐洲和徐汇两兄弟是她带着改嫁过来的。 她嫁过来清哥儿才明白,为什么父亲不喜欢他,为什么爹爹刚刚死去,这个女人就带着两个儿子嫁了进来。 因为徐州和徐汇长得跟父亲徐大贵一模一样,这两兄弟分明就是他外面和那个女人生的孩子! 更可笑的是,他还是最小的那一个。 鼻尖弥漫着肉的香味,清哥儿知道,是锅里炖了鸡的味道,他咽了咽口水,盯着锅看了许久,最后还是低下头,从灶膛扒拉出来两颗土豆。 剥了皮,仔细啃完了。 他打了点水,洗干净手上的黑色灰尘,又拿出一块破布来,轻轻地擦干净脸,露出明艳的眉眼来。 他生的很美,五官很是昳丽,尤其是眸子如玉石般清透明亮,跟他的爹爹有七八分像,父亲喝醉酒打他的时候,常常骂他是会勾人的狐媚子。 自从他十六岁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家里陆陆续续的来了好几波打听的人。 开始清哥儿还有些期待,试图通过嫁人逃离这个家,但是渐渐的,他就不这样想了。 “来说亲的,彩礼一个比一个给的低,真是养了个这个赔钱货,好吃好喝养了十七年,连个五两银子都赚不回来!我呸!” 赵玲吐了口骨头,看向旁边沉默不语的徐大贵,忍了忍又继续说,这次不是音声如钟,而是带着些亏心的意味。 “当家的,你看,要不然就让哥儿嫁给他们老王家吧,他们老王家可是给了整整二十两彩礼钱呢!” 赵玲竖起两根手指头,压低嗓子继续说道。 “那王老大年纪是不小,但是家大业大,在村里还是个老地主,清哥儿嫁过去不算委屈的,我还能害了他不成?” “胡扯!王老大都多大岁数了?清哥儿今年才十七!真嫁过去了,村里那些长舌妇还不知道怎么说我呢。” 那王老大甚至比他还大了三岁,徐大贵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当家的!你是不是说过要对我们娘仨好的?” 赵玲当即就不高兴了,声音也大了起来。 “咱们徐洲这么大了还没娶到媳妇,可不就是因为家里没钱吗?” 徐洲端着饭碗不说一句话,他今年二十有二,长得高大,又经常下地做苦力,两碗饭都吃不饱,他站起来准备再盛一碗,赵玲看着瞪了他一眼。 他顿了顿,放下碗回房间了。 “更何况二宝还要读书,家里的花销大着呢,”赵玲笑着给徐汇夹了个鸡腿,“大贵!清哥儿就这么嫁了吧?” 徐大贵看向徐汇,脑袋里回想起夫子的话,最后还是点了头。 * 得知自己要嫁人的消息,清哥儿只是顺从的点了头,他只提了一个要求,要带着爹爹的牌位出嫁。 他想,再苦也不过如此了。 出嫁那天,清哥儿换了身补丁最少的衣服,头上顶了块染成红色的粗布,给父亲磕了个头,抱着爹爹的牌位,自己就这么出了门。 “徐大贵心狠啊,真的肯让哥儿嫁到火坑里!” “啧啧,用个哥儿换二十两你愿不愿意?反正我是愿意。” 杏花村不少的人围着看热闹。 “咋滴,不舍得花请花轿的钱就算了,连点嫁妆也不给带啊?” “果然,有了后娘就走了后爹,清哥儿嫁出去也好,省了被这恶毒的后娘蹉跎!” 跟着媒人走到了沿河村,踏进了王大家的门,这就算是嫁人了。 王家的席面准备的很气派,外面吵吵嚷嚷了一晚上,清哥儿坐在床上,手紧紧地攥着衣服。 屋子里很暖和,清哥儿头上盖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他伸手摸了摸床榻,床上铺着柔软的被子,清哥儿猜测应该是今年新弹的棉花。 第2章 他嫁人前偷偷打听过了,村里人都说沿河村老王家,王老大是最有钱的老地主,嫁过去肯定不会苦的,除了这些,旁的却是再也打听不出来。 其实对于嫁人,清哥儿是没有什么实感的,只要汉子对他还算说得过去,年纪大也没什么的。 “吱呀——” 门被推动的声音,清哥儿的脊背瞬间绷紧,盖头被掀起,清哥儿紧咬着嘴唇。 “长得真稀罕,老子的二十两花的不亏!” “啊!” 清哥儿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吓了一跳,他哆嗦着往后缩着身子,可是眼前的人当然不会如他所愿。 “往哪里跑啊,小美人,跟老子亲热亲热!” 王老大咧开嘴,露出一口熏黄的牙齿,他的脸上老肉纵横,颧骨很高,鼻子是鹰钩鼻,皮肤蜡黄,仔细看还能看见一些黑斑,两鬓斑白,看起来甚至比他父亲年纪还大。 他盯着清哥儿,眼睛色眯眯的,眼底露出色欲的目光,看着清哥儿发抖,他更是激动,借着喝了酒的劲,直接上手扒了清哥儿的衣服。 害怕的清哥儿跑下床,王老大便要去追,两个人在不大的房间里,转悠了好几圈。 “站住,别给脸不要脸!” 王老大有些喘不上气,他扶着桌子,恶狠狠地瞪着清哥儿,他年纪本来就不小了,这半年还生了一场大病,险些活不下来,身体亏空的厉害,跑着几步已经是极限了。 好在屋子就这么大,这小美人再怎么跑,也跑不到哪里去,他从床上拿起一个东西,小美人果然不跑了。 “你看这是什么好东西?你再敢跑一下试试?” 王老大手里的,正是清哥儿唯一从家里带过来的,他爹爹的牌位。 他不敢再跑。 看着越走越近的王老大,清哥儿的脸色惨白如纸,他拍着上着锁的门,绝望的呐喊着,“救命,谁来救救我!” 可惜,等不到任何人的回应。 “求你了,求求你,不要……不要……” 清哥儿的身子顺着门滑落,他的浑身都在抖。 就在肮脏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时,王老大突然静止住了,随后便轰然倒下,身体抽搐,呼吸急促,嘴巴张和发出毫无意义的呻吟声,几个呼吸间,眼神空洞,没了动静。 清哥儿瞳孔放大,眼神中透露着惊恐与无助,他仿佛劫后余生,爬过去把爹爹的牌位夺过来,随后又迅速逃离他的身边。 过了许久,王老大也没有动弹,清哥儿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额头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小心的挪过去,轻轻碰了碰王老大的鼻尖。 “是……是……没气了……” 他的身体失去平衡,跌落在地。 第2章 克夫 又是一年初冬。 清哥儿嫁到沿河村已经有一年了,去年这时候王老大突然急症去世,他们王家人急着瓜分财产,竟然无人理会新婚日成了寡哥儿的他。 等想起他来,他已经惊厥高烧,快不行了。 王大的弟弟,王二一家的当家人,就商量着给他扔到了牲口住的破茅草屋里,让他自生自灭。 幸好清哥儿从小便多受蹉跎折磨,竟然真的挺了过来,那王二一家,可能从王大家捞了太多好处,直接举家搬家到县城去了。 自此,便无人理会初嫁便成寡哥儿的清哥儿。 大清早,清哥儿从床榻上起身。 说是床榻,也不过是一张单薄的床板,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这种天气御寒,多少还有点用,再过半月,初雪下来了,睡一觉醒来非把人冻得浑身僵硬不成。 清哥儿穿好粗布短褂,搓着冻有点发红的手,出了卧房的门。 今天天气不错,正好去一趟镇上,卖点东西,买点米面回来,家里的粮食快续不上了。 早饭是清的看不见几粒米的粥,和昨天剩的半块硬的啃不动的馍,清哥儿把馍放进粥里沁湿了,才梗着脖子吃完了。 打了盆清水,打理好自己后,回屋将这些日子绣好的帕子,还有夜里抹黑纳的鞋面、帽子整理出来,装进包袱里就要出门去。 临了了,又转身回去,带了张面纱,遮住了清秀的下半张脸,只留了双勾人的桃花眼露在外面。 可是他不知道,半遮不遮的掩面美人,更让人心痒难耐。 “清哥儿难得出门,这是去哪啊?” 刚踏出门没走几步,就有尖锐刺耳的声音传来,清哥儿抬眼看清是谁后,便不愿理会,加快脚步往前走,可身后的人用更快的速度追了上来。 那婶子是村长的弟媳妇,姓牛,具体叫什么的,清哥儿不清楚。 “也是,寡哥儿可不是要少出门,尤其是你呢,克死了人家……” 那婶子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倒腾着清哥儿手里的包袱。 “你说,万一跟哪个汉子有了接触,传出些风言风语,你那个夫家可是不让你好过……” “这顶小帽不错,送给婶子罢,我家大朗刚得了宝贝儿子,带着正合适。” 嘴里是询问的话,手早就将小巧精致的帽子塞到了自己怀里。 这帽子的整体是清哥儿用三股棉线搓得粗线织的,包边用的还是“藏针缝”的针法,这是他爹爹教授他的。 这样缝出来的物件,内里柔软舒适,外表规整美观,拿在手里竟然看不见一点针脚痕迹。 这种针法费时费力,夜里舍不得点油灯,清哥儿透着月光,不知熬了多少个晚上才做好。 这么一顶小帽,在县城绣房里怎么也卖个十七八文的,怎么能便宜了这不沾亲顾的烦人婶子。 “牛婶子,若不然你挑件帕子去吧,这帽子是成立坊订的货,我是万万不敢送人的。” 清哥儿声音很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常年做苦活的手,生着冻疮,青红一片,此刻正紧紧地抓着被翻的凌乱的包袱。 赵婶子打量着他身上的粗布短褂,入冬了也没个厚衣服穿,知道他日子过得肯定不好,这帽子用得粗棉线她都舍不得买,看来他的话不假。 “哎呀这话说的,好像婶子追着你要东西一样,还给你罢。”牛婶子将帽子扔回清哥儿怀里,又伸手挑挑捡捡的,寻了一个绣着兰花的帕子拿走。 清哥儿也不反驳,表情淡淡的看她拿走了帕子,随后将包袱整理好,转身便走出了几步远。 牛婶子看着他的背影,嘴里乍舌,模样是怪俊俏的,怪不得他大哥家的傻儿子都对他心心念念,真是会勾人的俏哥儿。 * 长长的河流两边坐落着座座矮墙茅屋,清哥儿顺着河流一直走,约莫走了有半个时辰,便看到了树立在路边的石柱,上书兴义县,再走几步路过去,地势平坦,房屋俨然。 兴义县不大,但是很热闹,吆喝声,唱曲声,络绎不绝,清哥儿躲避着人群,真奔成立坊去。 成立坊是兴义县有名的绣房铺子,来来往往皆是贵客,清哥儿站在侧门,等了好一会,临近中午,人才少了一点。 “掌柜的,徐清哥儿来了。” 跑堂的店小二眼神倒是好使,清哥儿刚进门他便看见了。 半个月不来,掌柜的换了个人,清哥儿不认识,他有些犹豫的将包袱放在桌子上,那掌柜的也不说话,直接打开包袱查看。 “这都到中午了,怎么来得这么晚,哎呀,这帕子的花样都过时了,”陌生的中年男人,对着清哥儿带来的包袱挑拣着,“哟,这针法倒是稀奇,怪不得咱们店会收一个小哥儿的绣品。” 成立坊是有单独的绣娘的,一般不会接手外来的绣品,清哥儿还算是独一份的,掌柜的将帕子退回来,清哥儿也就收拾起来了。 他知道帕子成立坊不缺,之前掌柜的看他可怜,才一并收的,现在这个掌柜不收也情有可原。 “行了,这三顶帽子和五副鞋面我收了,给你九十五文行不行?” 掌柜的捋着下巴上的胡子,随手拨了几下算盘,给了清哥儿一个数。 清哥儿兀得抬头,声音很轻但是认真,“怎么九十五文?那一顶帽子原先都给我十八文的,您莫不是算错了。” “你这小哥儿怎么说话的,十八文那是我的卖价,给你这么多,我还怎么挣钱?”掌柜的皱起眉头,看着这个硬气的哥儿,“不愿意卖就拿走。” “那您还给我吧。”清哥儿将帽子和鞋面拿了回来,放到包袱里打包好。 “啧,别的绣房出价只会更低,”掌柜的没想到他真这么说,“我给你一百文行不行?” “不用了,我不卖了。” 清哥儿低着头走开,修长白皙的脖颈崩起优美的弧线。 * 果真如掌柜的所说,其他绣房要么不收,要么加上帕子也才给一百文。 清哥儿无奈,只好寻了个人少的地摆了个摊子,摊子旁边有一个卖白菜干的婶子。 第3章 那婶子多看了清哥儿好几眼,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用肩膀轻轻撞了撞清哥儿的肩膀。 “哎,你家汉子是做什么活计的,怎么给你养成这样,这脸瘦的哟,婶子看着都可怜。” “我没……”清哥儿僵了一瞬,不自在的摸了下盘起的发髻,沉声说道:“丈夫死了。” “罪过罪过,婶子不是有意的,你别放在心上,”那婶子也没料到这哥儿这么年轻就守寡了,“你这帕子绣得真好,怎么卖啊?” “绣了图案的帕子三文钱,帽子十八文,鞋面十文一对,”清哥儿说完,犹豫的问道:“贵不贵?” “不贵不贵,这针脚这布料,花样绣的又精致,婶子都觉得你卖的亏,这样,婶子买你张帕子,开个好头。” 清哥儿摇头,嘴里直说着:“不不不,婶子您挑,我送您。” “这可不行,婶子给你钱这买卖才算成,这叫开门红!”婶子挑了个绣竹叶的帕子,给清哥儿递了三文钱,“快拿着!” 三文钱不重,清哥儿拿在手里却沉甸甸的。 可能是开门红的寓意太好,清哥儿的帕子卖的很顺利,一下午卖出去十多条,赚了四十文钱。 太阳快落山时,来了位一个穿着得体的妇人,将三顶小帽都买走了,还多给了几文钱,凑了六十文,这可把清哥儿高兴坏了。 “谁让你们在这摊子摆摊子的?” 突然,一声雄厚的男声传来,清哥儿抬眼,看着来人,好似是地痞流氓,身高不足五尺,生得膘肥体胖,他身后跟着的人倒是瘦挑,只是身材干瘪,像两只营养不良的猴子。 “你这菜干不错,送我点尝尝?”那胖子随手拿了婶子的白菜,又看向婶子旁边那个卖木头雕刻的,吐了口涂抹,“你这卖的又是什么?别藏了,爷可不稀罕你这点破东西。” 这三个人往这一站,旁边的商贩都远离了这块地方,清哥儿听到他们说话,嗓子有些干涩的咽了下口水,他收拾了一下剩下的东西,准备起身逃走。 “啧,这哥儿胆子倒是大呢!还想着跑。”胖子身后跟着的瘦猴,一把抓住清哥儿的包袱,看见他脸上戴的面纱,有些生气的给他一把摘了。 “戴个碍眼的破布做什么?” 清哥儿的脸暴露在外,他侧过头,紧张的躲开了瘦猴的束缚,缩着脖子站在一旁,不敢再动了。 “长得不错,还是嫁过人的?你家汉子怎么舍得你,”胖子完全被他吸引,语气挑逗的对着清哥儿耍流氓,“这么如花似玉的哥儿,出来抛头露面的?” “完了完了,被这吕虎看上,那小哥儿算是完了。” “这吕虎是何人?” 前头说话的人被吓了一跳,他看着旁边突然插进来的男人,摸不到头脑。 “吕虎你都不认识?” 这男人目测身高八尺,一身黑色皮革穿在身上,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生的浓眉大眼,脸上带着疲倦,像是旅途遥远的过路人,背后还背着一把大刀,浑身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戮气息。 说话的人被他瞪了一眼,胆怯了一下,随后说道: “您不是这里的人,不清楚也正常,吕虎是这片有名的混混,经常滋事挑事,他姐夫是县衙的衙役,受苦的穷民百姓,告官都没用!简直无法无天。” 他说了半响,旁边的人没没出声,他大着胆子瞅了一眼。 只见这男人眼神发直的看着那哥儿,他顺着目光看向那哥儿,哥儿嘴唇发白,不知是冷的还是吓得,脸颊生了红晕,额前的几缕头发打湿紧贴在脸颊两侧,好不可怜。 突然的,旁边的男子动了,他将背后的铁刀竖在地面上,大刀阔斧的往前一站,轻掀眼皮,冷漠的看向那三个人,他语气平淡,但是带着不可忽视的威严。 “前面的,挡路了,给我让一让?” 吕虎怎么能被一把刀给吓唬住,他送开抓着清哥儿的手,挑衅的看向出声的汉子。 “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 待看清他那把大刀上的血渍后,才从心里害怕了起来,这刀绝对是杀过人的,这人说不定是哪个山头的土匪或者是西北战场的逃兵。 “哼,嫁过人的二手婊/子,”吕虎瞥了一眼那男子,踹了一脚那个瘦猴,转身离开,“别丢人现眼了,爷带你去醉春楼长长见识!” 三个人走远后,清哥儿才敢抬头看向帮他的男子,他嘴巴张合,半响说不出来话。 “请问县衙怎么走?” 好在那男子并不在意,等清哥儿帮他指了路,他将刀收起来后,往前走了几步,随后又转身看了眼清哥儿的脸,眼底多了几分温柔,自认为语气温和的说道。 “多谢。” 而被多看了一眼的清哥儿,可是吓了一跳,那男子看起来太凶了,无端让他想起村里猎户家的狼狗,狗多是忠诚憨厚的,但是见过血的猎狗则不同,血激发了他们的野性,那男子给他的感觉就是如此。 第3章 邻居 闹剧过后,人群都散开,碰巧有位婶子看见了清哥儿绣的鞋面,直呼图案精美独特,大手一挥买了四幅。 “婶子,这副送您了,回家给孩子纳双鞋底,做双新鞋穿。”清哥儿将最后一副鞋面送给旁边的婶子,将挣得钱仔细放进贴身的荷包里。 今天一共挣了一百四十文钱,算不小的一笔钱了,清哥儿将荷包塞进怀里,整理好衣服,起身动作幅度大,他还轻轻地拍了拍胸膛,确保荷包还在。 王二一家举家搬迁,地和旧房子全卖了,清哥儿除了一间茅草屋,什么也没分到,也没给分到地,还是村长见他实在可怜,跟族里商量着,分了他一亩旱地,一亩水田,也算是饿不死。 今年收成不好,水田种的水稻颗粒无收,清哥儿没办法,只能到处找赚钱的法子,好能买点粮食度过这个寒冬。 好在自己小时候跟着爹爹,学了些绣艺,秋天旱田的花生长得不错,卖花生留了些余钱,清哥儿咬牙买了些棉布棉线,绣了这么多绣品,抛除本钱,这一遭赚了九十多文呢。 连着抹黑绣了几个大夜,眼睛都有点盲了,看东西都重影,清哥儿想,今天赚的钱够他一个月吃喝了,眼下终于可以放松放松了。 “今年大旱,人们都不好过啊,现在连米都涨价了。” “先多买点吧,别临近过年了米价高涨,到时候年都过不好。” 清哥儿一进粮食店,就听到前面排队的人聊米价。 他眼巴巴的往前瞅,看到墙上贴了张大纸,别的字倒是不认识,但是还是认识几个数的,说是新米涨两文,一斤十二文钱,糙米涨一文,一斤八文钱。 “老板,我要五斤糙米,两斤细磨的白面粉,还要两斤黄米面。” 糙米是稻谷去壳后的大米,口感较粗,质地紧密,煮起来也比较费时,与普通精致细磨的新米不同,相比之下价格自然便宜些。 白面粉一般掺着黄米面蒸馒头吃,想吃点好的,就直接用白面粉做面条,大火煮开,放两片青菜叶子,碗底铺点猪油,加入面和面汤,上头撒点葱花,别提多好吃! 付了七十文钱,清哥儿提着东西,又去了躺肉铺,捡了块没人买的猪肝,花了五文钱。 “这头猪养的好,你看着猪油厚的哟,要不要来一块,哥给你便宜点。” 卖猪肉的屠夫是杏花村的,早就把清哥儿给认出来了,他将刀用力卡在案板上,抬起袖口摸了把脸上的汗。 “那给我少来一点吧。” 清哥儿可能是饿极了,看着油腻腻肥油咽了咽口水,他想,买点回去练点猪油,他一个人吃不了多少,存着过年的时候,吃点荤的润润口也是好的。 屠夫一刀下去,切了两寸厚,“你看这成吗,一斤多五两,三十文。” “不不,我要不了那么多,”清哥儿连忙摇头,“我要十文钱的就好。” “刚开始你不说,都切下来了,你不全要,剩下的怎么着?”屠夫一听不乐意了,态度恶劣了不少,“全买了吧,又没多少钱,那老头死的时候没给你留点钱?” “没有,我没钱,”清哥儿鼓起勇气,声音大了几分,“就要半斤,十、十文钱的,多了不要。” 屠夫听他这么说没折,嘴里骂骂咧咧的,还是给他切了一小块,一称六两,抬眼瞪着清哥儿,声音粗犷。 “多一两成不成?” 清哥儿忙点头,给了他十二文,一手拎着米面,一手拿着猪肝和猪油往家走去。 他的脚步很快,拎着这么沉的东西,腿也不打颤,这都是出嫁前在家做苦活练出来的,这会不早了,太阳刚要落山,趁着还有点光亮,早点回家做点吃的,还能省一笔灯油钱。 * 约莫半个时辰,清哥儿就到家了,他刚放好东西,虚掩的门被推开,一个面容和善的婶子,看见他在家,笑着走了进来。 第4章 她穿着一身灰色素衣长袍,料子是棉布,内里还是夹棉的,头上带着两根银簪子,脸上有些细纹,但白皙红润有光泽,不能说老,只能说是有岁月的痕迹。 “清哥儿可算回家了,婶子来找了你两遭,都没见到人。” 她声音温婉柔和,拉着清哥儿的手腕上带着的两只玉镯相碰,叮当作响。 见清哥儿不吱声,她也不见怪,继续说道:“家里攒了些脏衣服,明天可有空去家里一趟,我家大朗最近又病了,在吃药,婶子想,要不然你照顾他几日,婶子多给你点钱罢?” 来者是康红梅,村长王玉华的媳妇,他家大朗是个傻的,说是小时候发热烧坏了脑袋,清哥儿见过他几次,状若痴儿,不是传言。 “我不会照顾人,怕是做不好这个事,”清哥儿一听她提起大朗,将手缩了回来,他不自在的扣着衣服,“明天有空的,我帮您洗衣服吧。” “也罢,那你明日尽早过来吧。”康红梅见他拒绝,也将手缩了回来,低着头轻抚了几下衣袖,语气也变得生硬,“还是给你十文钱。” 清哥儿平日里,会给村里的富户们洗洗衣服,赚个几文辛苦钱,夏天的衣服好洗,通常轮不到他去洗,冬日的衣服又厚又重,烧水又费柴火,这才轮到清哥儿做活。 他接过钱,送别了康红梅,将门锁好后,才进了房间。 清哥儿将荷包拿出来,数了数还有五十三文钱,将手里的十文钱添进去,又打开衣柜,将最里面的小木匣抱出来,开了锁,里面有一碎银子,和许多穿在一起的铜板。 这是清哥儿的全部家当。 “九十八,九十九……” 清哥儿从荷包里拿出几枚铜板,嘴里数够一百后,拿着绳子穿起来后,妥帖的放进木匣里,然后将木匣又放进衣柜里,还往上面盖了两件衣服。 “等攒够十吊钱就去钱行换碎银子去,”清哥儿数了数荷包里的钱,自言自语道:“还剩二十八文,留着零花。” 晚餐也简单,今天挣了钱,清哥儿打算做碗猪油面吃。 先将猪油洗净切块,放进铁锅中翻炒至发黄变小,等油脂全部溢出后,用铲子压一下油渣,将油渣煸干后捞出来,放凉了还能当个小零嘴吃。 他将猪肉盛出来,不刷锅直接倒入清水,放进揉好手擀的面条,放些白天里婶子给的白菜干,大火煮开,放入盐和葱花,简单的猪油面便做好了。 再洗干净的猪肝爆炒,加上葱姜蒜去味,出锅前撒一把蒜苗,吃起来不输其他荤腥。 蒜苗是清哥儿自己种的,就放在自己的房间里,这天气屋里还算比外面暖和些,蒜苗尚且能活。 不必点灯,天还没全黑,清哥儿端着碗坐在厨房门口,吸溜着将面吃完了,猪油香气滑润,面条劲道弹牙,要是再有个煎鸡蛋就完美了。 可惜家里没养鸡,单独买鸡蛋一个都要五文钱,清哥儿实在是舍不得买。 天渐渐暗下来,清哥儿家旁边就两户人家,一户住着一个老姑娘和一个病殃殃的爹,另一户人家一直空落落的,他住进来一年,里面都没人住。 听老姑娘说这家家人都死绝了,就留了个当兵的小儿子,也不知道生死,再过几年,这房子还没人住,估摸着就要充公了。 回厨房刷了碗,清哥儿去屋里拿了小篮子出来,趁这会可以绣点东西,他拿着剪刀裁剪着鞋面,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今天白天帮他的那个男子。 那男子看着人高马大的,但是走路的时候,左脚好像有点虚浮,清哥儿想,他的腿可能是受过伤,他脚上的鞋穿了有些日子,鞋底都磨的不平整。 想到这里,清哥儿猛然摇了摇头,自己乱想什么呢。 “啪嗒——” 听到院子外面传来动静,清哥儿奇怪的站起身,起初他还以为是老姑娘家,他走到院子一瞧,怪了,声音是那户没人的人家传出来的。 他大着胆子往墙根走去,这面墙常年失修,坍塌了不少,高度已经到清哥儿凑近能露出头了。 他看见村长王玉华领着个汉子进了院子,王玉华正在壮年,在村里已经算是高大的了,那汉子比他还高了半个头,在看到他背后背着的刀时,清哥儿的眼睛微微瞪大。 是他! 清哥儿的手搭在墙头,身子微微向前,不过多看了几眼,那男子就转过头来。 王连越感觉身后有道视线,刹那间他回头,没看到人,也不算是没看到人,只是看到隔着墙露出的黑色头顶来,那头顶的主人可能内心害怕,头顶上的发丝正在微微颤抖。 王连越低头笑了一下,村长王玉华听到声音,好奇的看了他一眼,看到他正在看隔壁清哥儿家,了然的点了点头。 “隔壁住着一个哥儿,不过是嫁过人的,可惜了,刚成亲,丈夫王老大就去了,留下他一个人过,还担了一个克夫的名头。” 王玉华说到这,叹了口气,他想着王连越也没个伴,那哥儿生得又好看,长久下去看对眼了可怎么好。 “连越啊,你也老大不小了,等安排妥当了找个伙计干,日子稳定了,让你嫂子给你找个姑娘,”他想着还是提点一句,拍了拍王连越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还是姑娘好,身娇体软,那等滋味,等你成亲就知道了。” “再说吧。” 不知为何,王连越脑海中突然闪过那个哥儿的脸来,怎么生的如此眉眼如画,只看一眼,便让人难以忘怀。 第4章 初雪 昨天夜里下了雪,早上起来地上白茫茫一片,家雀从上面走过,留下一串串脚印,雪下的不大,太阳露出头,雪就化成水了,但是天可是真真的冷了下来。 清哥儿穿了身衣服不保暖,又套了一层,他哆嗦着去了厨房,热了热昨天剩的面条,就着秋日里腌的黄瓜条,吃了浑身才暖和起来,吃的倒是挺饱的,肚子溜圆。 清哥儿舍不得烧柴温水洗衣服,所以洗衣服要从村头河里洗,等太阳全出来,晒的暖烘烘的再去洗,眼下太阳刚露出山头,不急着去村长家取衣服。 这会地里也没活,清哥儿便趁着太阳好,把被子拿出来晒晒,被子用的棉花已经睡实了,摸起来硬邦邦的,但好赖是棉花做的,比稻草暖和点。 “哟,还没冻死呢,我寻思昨天晚上那么冷,今天该看不到你了。” 说话的是清哥儿原来唯一的邻居,那个村里人都说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老姑娘叫兰玲,家里除了她,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老爹。 兰玲一年到头都忙的很,清哥儿嫁过来这一年,基本没跟清哥儿说过话。 “就你那被子还晒呢!” 兰玲穿了身大花袄,看样子是新做的,她家也没什么钱,光她老爹吃药就花不少,可胜在她家里地多,兰玲又肯干,总归是结余了钱出来,过个好冬。 “你那棉花看着比我家床板子都硬。”她呸了口唾沫,对着清哥儿破了洞的被子指指点点。 “兰玲姐,起了啊。” 清哥儿看见她还笑了笑,听她那样说也不生气,他将被子舒展开,继续说道:“吃了没?我昨天熬了些猪油,给你点尝尝。” 兰玲看了他几眼,突然翻了个白眼回屋去了。 清哥儿透过墙头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所措的眨了两下眼。 过了会,兰玲又拿着篮子出来了,看他还傻愣愣的站着,没好气的说道:“真是个傻的,怪不得能嫁到这来。” “给你了,”她将篮子递过来,接着说,语气说不上是和善,“这点棉花生了虫,不想要了,你拿着吧,省的冻死在家里,离得这么近,我还嫌晦气。” 清哥儿被迫接过篮子,他低头看着篮子里说不上新,但是也很柔软的棉花,眼眶变得温热。 “兰玲姐你等等!” 他放下篮子,跑回屋里,从窗户下面的墙角里掐了一把小葱,他种的不多,昨天吃了点,现在掐完,盆里的葱就留了几根独苗苗。 清哥儿愣了下,想着家里实在没好东西,最后将全部的葱都掐了,跑回厨房,挖了一半的猪油到碗里,又顺了把凉掉的猪油渣。 “拿了什么破东西,我可不稀罕你那点玩意,快拿回去吧。” 兰玲果然还站在墙边上,看着他拿着东西跑过来,东西还没看清,嘴先损了起来。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兰玲姐你拿着吧,谢谢你的棉花。” 清哥儿跑的脸通红,他看着兰玲,将手里的东西强塞过去,家里实在是太穷酸了,清哥儿怕兰玲不收,便塞过去跑远了才说话。 “你别嫌弃,下次我留了好的再给你。” “你,别留着给我,我用不着,”兰玲拿着东西心里别扭的很,她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抱着东西走开,也是让这个实心眼的小哥儿吓到了,“嗯,我回去了。” 清哥儿把篮子拿回屋里,将棉花掏出来,篮子想了想就先放着,等还的时候再送点东西过去。 第5章 棉花不多,但是缝个薄被子够了,再冷点就再盖上他那个被子,足够了。 正好耽搁一阵,太阳也全部出来了,清哥儿收拾了一下准备去村长家。 他刚推开门,隔壁破旧的木门也发出了动静,清哥儿就这样和王连越对上眼了。 * 奔波了半个月的王连越,昨天回了家,想着终于可以好个觉,结果因为下了雪,他夜里没个被子,愣是冻醒了好几次。 早上公鸡打鸣,王连越迷迷瞪瞪的又被冻醒了,他打着哈欠,将家里的一亩三分地绕了个遍,一点能吃的东西也没找出来。 他捂着饥饿的肚子,收拾干净自己出了门,想着去县城买点日用品回来,再不济也得买点吃的啊。 结果一推开门,便和心心念念的人撞了个满怀,那哥儿湿漉漉的眼神,撞进他的眼底,他的心脏跳的热烈。 “原来住在隔壁的,是你啊。” 王连越挠了挠头,此刻只恨自己嘴巴笨,说不出来多么好听的话。 “昨天下雪了,还挺冷的。” 那哥儿看到他住在隔壁倒是不太惊讶,但好像是被他主动打招呼吓到了似的,他短暂的愣了一下,然后弯了下眼睛,笑了。 清哥儿小声“嗯”了一声,怕他再多说几句,让村里人看到了,影响他新邻居的名声,所以在新邻居出声前,快步走开了。 “我叫王连越,以后就住你家隔壁了,”王连越见他走开,急了,连忙报上家门,“有事你喊我,都是邻居。” 也不知道哥儿听没听清,跑的倒是挺快的,几个眨眼间就走的看不见人影了。 * 清哥儿抱着洗好的衣服从河边回来,老远便看见王连越蹲在地上,跟一个正在哭的小孩说话。 他走近,才看清哭的小孩是牛婶子的小儿子,叫铁蛋,今年才六岁,正是爱玩的年纪。 不知道他的新邻居怎么把铁蛋逗哭了,这会正使劲浑身解数哄呢。 “行行好,别哭了,”王连越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哭,只好拿着饴糖连忙攻着,“我怎么着你了,哭这么厉害。” “你长得太丑,呜呜呜俺要俺娘。”铁牛也不接他的糖,就是抬着下巴直哭,“有妖怪啊,呜呜呜……” 清哥儿听到后,忍不住偷笑,王连越听见动静,抬头看到是清哥儿后,脸瞬间就红了,手足无措的举着糖问他吃不吃。 其实王连越长得一点也丑,只是身躯太过伟岸,端正的五官上,带着一股子难以隐藏的肃杀之气,面对孩子紧抿着双唇,显得表情太过严肃,才惹的孩子害怕。 “铁蛋乖,小嬷带你找娘亲好不好?”清哥儿放下盆,接他过他手里的饴糖,“这个叔叔不是妖怪,你看,他还给你糖吃呢。” 王连越摩挲着被触碰到指尖,垂着头看着那哥儿冻的通红的手指,又看着那一盆洗干净的衣服,轻轻皱起了眉头。 “谢谢清小嬷。” 铁蛋看见熟悉的人,终于停了哭,只是刚才哭的过了头,这会抽抽啼啼的,停不下来,清哥儿将他抱起来,看着跟在身后的王连越。 “我将他送回家去,你就别跟着了。” 王连越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听话的站在原地不跟着了,他将清哥儿落在地上装盆的衣服端起来,往家里走去。 * 清哥儿将铁蛋送回家后,原路返回,没看到衣服,他心里有些急,那些衣服都是村长家秋天的衣服,可是崭新的很,准备洗完了放进衣柜,来年继续穿的,这要是丢了可怎么办。 就这样,一路揪心的往家走,快到家的时候,清哥儿看到王连越端着盆站在他家门口。 “多谢你,多谢你,我还以为衣服丢了,”清哥儿小跑几步,接过来王连越手里的盆,“吓坏我了。” “不客气,清、清哥儿。”王连越回想刚才那孩子叫他,他就试探性的叫了一句。 清哥儿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又道了一声谢,便回屋换上了门。 清哥儿背靠在门上,摸着发髻叹了口气,然后在院子里将衣服晾好,看了看天,得开始准备晚饭了。 冬日里,庄稼人一天只吃两顿饭,一来冬日白天短,吃两顿也不会饿的慌,来不及饿就已经睡了,二来冬日里没什么农活,不累就不用吃的太饱。 晚上想蒸一锅馒头,想着还篮子的时候给兰玲姐送点,便在黄面里多掺了点白面,冬天面不太好发起来,所以清哥儿刚下午就开始揉面了。 太阳落山前,面总算是发起来了,将蜂窝状的面团揉成光滑的面团,擀平在折起,分成小剂子,摆好放进蒸锅里,大火上劲蒸一刻钟,再焖一刻钟。 此时的馒头一按一个印,喧软蓬松,刚出锅,清哥儿忍不住便吃了一个,他共蒸了十个,这天气吃不完也坏不了。 给兰玲姐的篮子里装了三个,从墙头叫人出来送了过去,兰玲姐接了过去,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没收到谢的清哥儿也不生气,他看着剩下的馒头,有些犹豫的拿起两个走到了另一面墙头。 清哥儿踮起脚尖,看向王连越家的院子,漆黑一片,只有左边的堂屋亮着光,他抿着唇,实在叫不出口,到底是泄了气,退回厨房里。 他盯着馒头发呆,最后六个馒头一个不差的被他收了起来。 本来是想拿着馒头,谢王连越那日在县城的解困之恩的,但是他一个嫁了人的哥儿,还是不要过多接触旁的汉子了,万一被谁看见,败坏了人家的名声。 第5章 躲着他? 昨天洗的衣服没晒干,经过一晚上已经冻的梆硬,清哥儿早起做饭,看了看水缸,见底了,想着吃了早饭去河里打点水回来。 结果早饭的碗还没放下呢,就有人敲门来了。 清哥儿起身开了门,发现门口站的是他那大哥,徐洲。 “我要成亲了,下个月初。” 徐洲不是特意来报喜的,他刚从县城码头做完活,回杏花村路过沿河村,顺路来看一眼他那个可怜的弟弟。 “你若有空就回去一趟。” “恭喜大哥了,”清哥儿的手绞着袖口,不自在的说道:“家里还有事,我这边走不开……” “没空就罢了。” 好在徐洲也不强求,他看了几眼清哥儿的穿着打扮,还有身后家境贫寒的样子,忍了忍,还是开口说道:“反正这边人都不在了,实在不行,你且收拾收拾跟我回家住吧。” 清哥儿只是摇头。 徐洲心里清楚,因为他娘,清哥儿是断断不会跳回火坑的,想到这,徐洲摸了摸口袋,掏出来块碎银和几个铜板,他将碎银子递过去。 “这钱你拿着,冬天了,扯块布做件厚衣裳穿。” “这钱我收不得,你上交不了做活的钱,娘会骂你的。” 清哥儿双眼微微瞪大,他这大哥在家一向没什么存在感,虽是徐汇亲哥,但是也没有帮着一起打骂过他,如今又做出给他钱举动,实在让清哥儿惊讶。 “你拿着吧。” 徐洲将钱塞进他手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清哥儿小跑几步想追上去,他已经大步走远了。 清哥儿站定,愣愣地看着手里的一两银子,直到眼前出现了另一个人。 王连越换了身新衣裳,也是灰黑色的,此刻正背着一捆柴火,跟清哥儿挥手呢。 “清哥儿准备去哪啊?要柴火不要?我捡了好多。”王连越将背上的柴火放下来,也不管清哥儿要不要,直接抱了一把递给他。 清哥儿将手里的银子塞进荷包,抬眼看向跟他说话的王连越,也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同是粗布麻衣,穿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都比村里的其他汉子穿好看,可能是他人长得就较为俊朗吧。 “不用,家里还有,多谢你。”想到这,清哥儿垂下眼,“我先回家去了。” 王连越抱着柴火默不作声,他总感觉这个哥儿一直躲着他,他又不是豺狼虎豹,有那么吓人吗? 他摇摇头,想了想还是将柴火放到了清哥儿家门口,然后推开门回家了。 回到家中,王连越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看着糊了的锅,叹了口气,随后认命的将锅刷干净,喝了两口糊了吧唧的粥,最后实在喝不下去倒掉了。 总是这么浪费粮食可不行,王连越探寻的视线,越过墙头望向了清哥儿的院子。 正在打扫院子的清哥儿对上他的视线,放下扫帚急匆匆的回屋去了。 “奇怪……” 王连越摸不着头脑,想了想,还是选择练练自己做饭的手艺,总不至于把自己饿死。 “喂,给你。” 王连越听到动静,猛然抬头看向墙头,只能看到一双冻的青红的手,举着两个雪白的馒头,王连越咽了咽口水,走了过去。 “给我的?” 见他走近,清哥儿挪了挪脚步,抬头四处望了望,见没人他才往前走了几步,将馒头塞到他手里。 第6章 “我昨天刚蒸的,掺了白面,热了吃又香又软,”说的这,清哥儿试探的问道,“你会点火吧?” 王连越拿着冻的梆硬的馒头,想到灶膛里根本不受控制的火苗,不自在的咳了一声。 “算了,硬着也能吃,你吃吧。” 清哥儿看到院子另一头,兰玲姐家的房门开合,就知道兰玲姐要出门了,他不敢多呆下去,连忙撤回了步子,走开了。 王连越看着他的动作,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哥儿就是在躲着他。 * 下一秒兰玲姐就出了门,清哥儿笑着跟她打了声招呼,在兰玲姐莫名其妙的眼神里,拍了拍胸膛,长舒一口气。 “真是的,明明什么也没发生,干嘛跟做贼一样。” 清哥儿唾弃了一声自己,这也不怪他,主要是村里人一旦说三道四,他的夫家肯定不会放过他的,也会连累了无辜的王连越。 摸了摸还没解冻的衣服,清哥儿拎着空的木桶,去了河边。 下了雪,河边冻的很结实,厚厚的一层冰铺在上面,下游有村里人打水凿开的冰窟窿,但是旁边有三两个妇女夫郎正在聊天,清哥儿不愿意去凑热闹。 他往上游多走了一节,在河边捡了石头,挑了块冰冻的薄的地方,用力的砸下去,冰碴溅起来,冰面也只是破了层皮。 “我帮你。” 王连越从他身后走过来,手里还举了一块更大的石头,他力气很大,衣袖捋起的小臂上青筋暴起,随着他砸冰的动作,手臂的线条跟着绷紧、松懈,没一会,冰面就嚯开个口子。 他没开口继续说话,只是扔了石头,顺手拿过清哥儿打水的木桶,清哥儿才反应过来,抢过木桶来。 “我自己能行。” 王连越“嗯”了一声,放任他自己去打水,自己则又去下游一点处,重新砸开一个口子,他蹲下,从口袋里掏出一点馒头,掰成屑,饿了许久的鱼儿浮出水面,争先恐后的抢食。 清哥儿看不清王连越手里动作,鱼就被他抓住甩在了冰面上,有的鱼还很活泼,挣扎着想跳回水里,清哥儿眼疾手快的箍住这条乱蹦的鱼,抬头,又正好撞上王连越漆黑的瞳孔。 “家里没个吃的,我弄两条鱼来烤,”王连越沉声说道,“你要不要一起吃?我烤鱼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两个人都蹲在冰面上,清哥儿被他突如其来的邀请惊到了,直到手里的鱼蹦回河里,他才后知后觉的摇摇头。 清哥儿起身拎着装满水的木桶,晃晃悠悠的往家走去,王连越追过来接过他手里的木桶。 清哥儿侧身躲过他的手,又摇头拒绝了,他看着王连越说,“我是嫁过人的,你这样做不合适。” “我没那个意思,”王连越连忙后退了好几步,手跟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快,“都是邻居,帮帮忙而已。” 他说完这句话,清哥儿垂下眼皮,不再看他,时间都静止了一样,漫天飞舞的雪花纷踏至来,下雪的天空闲的格外的低,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那密密麻麻,随风飘散的雪花。 “我不需要你可怜。” 许久,清哥儿撂下这句话,提着水桶,步履蹒跚的走远,王连越嘴巴张和想解释几句,到底还是没有出声。 “你是哪家的汉子?” 下游聊天的几人也要回家了,路过这片,刚好看到王连越呆愣愣的站着,其中一个圆脸婶子出声问道。 “慧娟婶子不知道吧?这是王建文家的小幺,叫什么连越来着吧?刚当兵回来的,今年有二十了吧?娶亲了没?”一个抱着盆的夫郎接过她的话头,“长得真是板正,没娶亲叔嬷给你介绍一个?” “还没呢,先谢过叔嬷了。”王连越整理了一下衣袖,看向说话的人,脸上疑惑了一瞬,这人看着倒是面熟。 “不记得我了?你大哥那媳妇不就是我母家表妹吗!可惜了,造化弄人,年纪那么小就……罢了,如今你平平安安的回来,你爹娘在天之灵也算是安息了。” 话说到这,这叔嬷还掏出帕子,擦了两下眼角,慧娟婶子想上前安慰几句,他已经放下帕子转了话头。 “这鱼是你捞的?真大啊,拿去县衙卖得不少钱吧,越小子现在做什么伙计呢?你这当兵回来,给没给你什么军饷啊什么的?手里不少钱吧。” “婶子,叔嬷,这鱼我不打算卖,你们若是不嫌弃,拿回家几条,炖个鱼汤来喝,暖暖身子。” 那叔嬷顿时喜笑颜开,指挥着王连越给他捡了两条最大的,看着河里的鱼还不少,觉得手里两条太少了,还想在要一条。 “好了,好了,石家的,拿两条得了,你家石头还等着你回家做饭呢。” 慧娟婶子看着王连越拖着条瘸腿,在冰上走动,后怕的皱着眉头,打断了这叔嬷的行为,“越小子,我们先走了。” 两个人走后,王连越也没了烤鱼的心思,捞了几条大鱼也回家去了,回家看着冷锅冷灶,想找吧把柴火来烧,转了半天也没发现一根柴火,突然想起来早上捡的柴火都给了清哥儿。 他又去出门去砍柴,来到早上捡柴的半山腰,发现清哥儿竟然也在,感觉他清瘦的背影,随时都有可能被背篓压垮。 清哥儿在捡冬笋,其实第一批冬笋已经被村里人捡的差不多了,清哥儿不愿意跟人挤一起,只好等没人的时候,来这里碰碰运气。 村里人常说,“开枝低,竹枝粗,双开叉竹笋多”,意思是指开枝低、竹枝又粗,最下层竹枝双开叉的大竹,往往长得笋多。 他在这样的竹株生长茂密的周围仔细观察,感觉哪块泥块松动,便用脚踩了几下,若是感觉地面松软,清哥儿便放下背篓,拿着家里唯一的铁锄头小心挖取泥土。 想要挖出完整的笋子来,也是需要技巧的,要先在泥块松动的附近浅挖一下,露出竹鞭来,再沿鞭翻土找到冬笋而进行挖凿收取。 王连越就站在他身后,等他挖完这根准备起身时,他挪动脚步,弄出点动静来让他发现。 “你,怎么在这?” 即便如此,清哥儿还是吓了一跳,他仿佛受惊的兔子,紧紧地抱着收获满满的背篓。 “你跟踪我?” “冤枉我,”面对清哥儿的指控,王连越无辜的摆手,“我早上把柴给你了,自己没得用,只好又来了一趟。” “那柴我没打算要,回去还你。” 清哥儿将背篓背到身上,王连越又给他拿下来,清哥儿实在是太瘦弱了,对上他简直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这里没人。” 清哥儿开始还不解的望向王连越,听他说这话,他的肌肉突然紧绷,一阵寒意从他的脊椎一直蔓延到全身,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荒郊野岭的,除了他们两个人,确实看不见其他人影。 看着他人高马大的站在那,清哥儿咽了咽口水,若是他欲图不轨,那他也只能事后自戕。 王连越拎起背篓,好笑的看着他像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故意大喘气的说道:“我就给你背到山脚下,没人知道。” 第6章 大尾巴狼 晚上,清哥儿做饭的时候还在想,这汉子怎么能这么坏呢,他一边择菜,一边撇嘴。 眼角扫到墙角的一大捆柴火,他还上去踩了几脚,看着踩碎了几根,清哥儿又有点懊恼,送走前还从自己的好柴火里捡了几根添上。 他将柴火抱到王连越家门口,怕他看到还故意放轻了脚步。 透过门缝,清哥儿王连越正在院子里剥从他这里拿的笋子,拿的时候嘴里还念叨说是报酬。 “大尾巴狼!” 最后清哥儿得出结论。 晚饭吃的还是馒头,配菜是酸菜炖粉条。 这酸菜是兰玲姐给的,给的时候嘴上还说这酸菜腌得又苦又涩,实际上比清哥儿后娘赵玲腌得好太多了。 酸菜又不苦涩,又还有水分,跟粉条炖一起,若是再贪油腥放点猪肉,别提多香了。 可惜清哥儿只有猪油,味道自然也是不差的。 吃过了饭,天刚擦黑。 清哥儿将今日挖的笋子倒腾到院子里,将烂的、小的捡出来自己吃,其他的连壳埋放到灶火堂里煨着,等到笋发软无硬感的时候,再掏出来。 将煨熟的笋子,挨个放到阴凉潮湿的地方竖排放好晒干,等日子够了就拿到县城去卖,今年冬日的棉衣就靠这些笋子了。 清哥儿擦干净手,刚想回屋去,趁着有时间打两条络子才是,却在听到墙头传来动静时,停下了脚步。 王连越从残垣上探出头来,两只手各抓了条五斤多重草鱼,鱼应该是养在水里来着,这会还没咽气,在他的手里挣扎不停,抓着鱼的手强劲有力,古铜色的皮肤上,崩起几根青筋。 “清哥儿,快拿着,这两条鱼大的很!” 清哥儿愣了一瞬,急忙用手去接。 “拿个篓子!” 第7章 王连越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无端想到了战场死尸掩埋后,风沙扬起下干瘪的骨头,是那样的瘦弱,他知道自己的联想不合时宜,但就是突然心扎的疼。 清哥儿身上的衣服到处是补丁,一身粗布麻衣穿了三五天,天越来越冷,也没在加厚,就今日在短褂外面又套了一层薄衫。 他转过身,王连越看的更是刺眼,风扬起他的头发,露出皮包着骨的后脖颈,风再大点就能将这脖子吹断,整个人身形纤细,若是再冷点,仿佛要活不过这个冬天。 清哥儿的脸长得太过美,经常让人忽略他的瘦弱的身体。 “喔,喔。” 清哥儿呆呆的,扭头去屋里拿了个篮子出来王连越将鱼丢进篮子里,鱼在篮子里翻滚,掉落了几片鱼鳞。 王连越看着他笑了笑,清哥儿硬是在这个笑里品出了温柔,就连脸上吓哭孩子的横肉都平整了些。 将装鱼的篮子收好,清哥儿在家里寻了一番,发现没什么可以回赠的,又想了想王连越那么可恶,也就歇了心思。 * 清哥儿坐在院子里,打了会络子,锅里的水刚热,清哥儿便将柴火拿出来,裹了点烟灰将火熄了。 关上厨房的门,寻了条帕子沾湿擦了擦身上,天太冷,清哥儿不敢脱光了进水里。 解开盘着的头发,用皂角打了沫,仔仔细细的搓洗干净,洗干净后的头发,相较于之前毛躁,平整了许多。 由于长期营养不良,他的头发干枯毛躁,发尾还有些发黄,透过水面,清哥儿看向自己枯槁的面容,手指摸了摸有些瘦凹进去的脸颊,叹了口气,将帕子甩进水里,水面荡起了涟漪。 王连越将自己烤的鱼吃摸干净,收拾好厨房,走到院子里打了一套拳,权当是饭后消食。 他本来是打算炖鱼的,但是实在是厨艺不精,最后还是用灶火堂烤了来吃。 打完拳身上出了点汗,此时月亮已经升起,大地去上了一层柔和的面纱,王连越不知怎么的,在院子里溜达着,就溜达到了挨着清哥儿的那面墙边。 清哥儿正在将洗干净的亵衣舒展开,放到院子里的晾衣绳上,刚转头,便看到脸颊生红的王连越死死的盯着他。 “呸,臭流氓!” 他一把拽下亵衣,瞪了王连越一眼,跑回屋里去了,王连越后以后觉的,双手拍了拍脸颊,本来就红的脸更加红润,甚至蔓延到了耳朵、脖颈。 回到屋里的清哥儿,抿着唇暗自生气,那王连越竟然,竟然跟村里那些好色的汉子一个样! 他将手里的衣服扔回盆里,惊到了旁边篮子中垂死挣扎的草鱼,窗外忽然就飘起雪来,雪花一层一层,将本来冰冷的土地掩埋。 清哥儿咬着嘴里的软肉,提起篮子想直接将鱼丢掉,但是终了还是舍不得。 最后将鱼给冻到院子的雪里去了。 雪下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寒意萦绕,雾气蒙蒙。 清哥儿搓着冻僵的手,实在冷的受不了,又从衣柜里掏出来,不知穿了几个冬日的旧棉衣。 棉衣是一件暗绿色的对襟小袄,棉花都已经堵不住得飘落在外,这样的衣服,却是他最保暖的衣服了。 这衣服是八九岁的时候,他小爹爹给他做的,好在那会穷,一件棉衣做出来就是打着穿四五年的。 这几年他除了长高了些,身量可没胖多少,还穿得下,只是袖口短了些,去年穿得时候,清哥儿在袖口补了一节加长,如今新袖口也磨开线了。 早起还没吃饭,门就被敲响了,清哥儿站在门前轻声问道:“是谁?” “是我,清哥儿,昨夜是我鲁莽,我不是故意的,我来道歉了!” 门外的人回答,清哥儿一听这声音,更是不愿意开门,他扣着破碎的衣角,垂着头沉默不语。 “我本意不是如此的,对不住,我是有正事要说。”王连越又继续说。 “我不怪你,”清哥儿将门打开一条缝,露出个眼睛来,他的声音嗡嗡的,像是憋着气,“有什么事?” “你做的馒头很好吃。” 王连越一听清哥儿没有怪他,悬着一夜的心终于放下了,他挠着头,将手里的半袋白面递过去,透着门缝看清哥儿清澈的双眼。 “我手艺差,自己做多浪费面,要不然我给你面,你拿去蒸一锅,给我几个就成,剩下的你自己留着吃。” “成不成?” “……,”清哥儿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撇过头,“不成的,你若是在想吃,就去寻那些有当家汉子在家的婶子叔嬷去。” 清哥儿将门掩紧,不在理他,去厨房做早饭去了,王连越也不自讨没趣,在门外站了会就回家了。 不过这事到底是落在了清哥儿心底,边吃饭还边想,这汉子还真是没有分寸,若是这种事传到村里那些长舌妇口中,他还有脸在村里过吗。 吃了饭,清哥儿将村长家晾干叠好的衣服收拾出来,用篮子装好出了门。 村长家就在沿河村正中央,他家房子是村里最气派的青砖瓦房,就连王家老地主在时,房子也没这么气派。 王文华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村长,这一坐就是二十年,家里有个弟弟叫王文元。 王文元可有的说,年轻的时候读书好,考了秀才,如今在隔壁柳家村私塾里当先生呢,清哥儿的二哥徐汇就是他的学生! 王文元的媳妇就是拿清哥儿帕子的牛婶子,他家里有两个儿子,大朗今年刚结婚,初冬就生了一个孩子。 村长家却只有一个儿子,叫王青的,长得倒是随了村长,人高马大的,可惜是个傻子,快三十了也没媳妇。 他家还有一个闺女叫王艳艳,今年也不过十六,据说康玉梅已经给她在县城寻亲事了。 清哥儿敲了敲门,没一会便有一个模样标致的姑娘开了门。 “艳姐儿,你娘呢?我来给你们送衣服。” “娘在哥哥屋里呢,清叔嬷快进来,这样冷得天,进屋喝口热水吧。” 王艳艳将门打开,接过清哥儿手里的衣服,也没乱翻着看衣服怎么样,一副很信任清哥儿的模样。 “我就不坐了,家里还有……” “是不是清哥儿过来了!娘,娘,快让我出去,清哥儿,你等等我!” 清哥儿刚一出声,偏房里最大最气派的屋里传来一阵男声,声音听着很是粗犷,但不知为何带着一股子稚嫩。 “慢点,慢点,我的乖宝,”随后便是康玉梅哄人的声音,“穿好衣服,人又不会跑了去?这病才刚好,小心又着了风寒!” 清哥儿便看着王青那傻子,披头散发的,只穿着一层里衣跑了出来,脚上连鞋都没穿一只,她的身后跟着穿戴整齐的康玉梅,手里还拿着件亮蓝色的夹棉披风。 “清哥儿,你怎么这么久不来找我玩,我想死你了!” 王青跌跌撞撞的跑来,双手环住清哥儿的腰,清哥儿挣扎了几瞬不得,无助得看向康玉梅。 “你看,我就说人还在,你找什么急。” 康玉梅却不看他,只是将手里的披风给王青仔细穿好。 “你拉着清哥儿好好说说话,娘先去屋里倒茶啊,艳姐儿,来,跟娘回屋。” 她拉着不肯走的王艳艳离开了,随后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你,你先松开我,”清哥儿服软,也哄着王青,“松开我,咱们再说话。” “好,清哥儿,我松手,我听话。 王青听话的松开手,改成拉着清哥儿的手,上下摩挲着,过了会,手还不老实的顺着衣袖,摸向清哥儿的小臂。 “清哥儿,我亲你一口行不行,娘说你给亲的。” “放手,我让你放手!” 清哥儿听的汗毛直立,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恶感,他大力甩开王青的手,后撤几步大喊,由于太过震惊,声音都喊破了喉咙。 “你娘胡说!我何曾同意过!” 清哥儿匆匆忙忙地跑出来,心慌得撞了人才反应过来,被撞的王连越见他神色慌张,连忙问他怎么了。 他本来想去村长家问问,哪里有活可以做,却没成想看到早上没见到的人儿,从村长家跑了出来,清哥儿低着头,像是无头苍蝇一样,撞进他的怀中。 低头看到清哥儿湿润的眼眶,他的心才开始慌乱起来。 “我没事,对不起,我先回家了。” 清哥儿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充满雾气的眼睛看不清王连越的表情,他不管不顾的推开人,跌撞着跑回了家。 王连越腿脚本来就不好,被推得踟蹰一番差点跌倒,瞧见这一目的牛婶子大笑,连忙跟他解释。 “那清哥儿早就被我大哥家的傻子看上了,我那黑心的大嫂,早就想让他生个大胖孙子来抱呢!这事村里人都知道,都等着看戏呢!” 这话说罢,看着久久不能回神的王连越,笑话道。 “你就是当兵的时候,大老爷们见多了,没见过多好的哥儿姐儿,才觉得那寡哥儿模样好,性子好,其实他就是个骚/浪/蹄子,村里汉子都能掺一脚!” 第8章 “婶子嘴巴还是放干净些,就当给家里刚出生的娃娃积点口德!” 王连越脸色铁青,也不顾得去村长家里了,挪着步子原路返回了。 第7章 兰玲姐 王连越虽然走回去了,但是又觉得自己没什么道理去安慰清哥儿,只好回家去,时不时的透过墙头,看着静悄悄的清哥儿家。 他也搞不懂自己对清哥儿,到底存的什么样的心思,认识不过三五天,清哥儿的一举一动都能让他心痒难耐。 难道,正如清哥儿所说的,自己真的只是看他可怜吗? 王连越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此刻捉耳挠腮的站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想到牛婶子的话,气不顺的踹了脚院子里无辜的枯树,鸟儿惊起,散落一地雪白。 他看着地上的雪,脑子转了半响,突然嘴角上扬,蹲下忙碌起来。 临近傍晚,清哥儿的院子里终于有了些动静。 王连越听到声音,从房间出来,只撇了一眼,便看到清哥儿雪白的小脸和通红的眼角,估摸着在屋里偷偷哭了小半天,眼睛肿的跟核桃一般大。 清哥儿捧了些干净的雪,敷了敷自己肿起的眼睛,他闭眼挤掉最后一点眼泪,起身去了厨房。 晚上没什么胃口,简单的煮了点面条,清哥儿看着煮沸的锅,想了想又窝了一个荷包蛋。 没人对自己好,那就自己对自己好点吧。 一碗热汤面下肚,身子终于暖和了些,晚上冷,吃了饭便犯了懒,什么都不想做。 看着天空,月朗星稀,明天肯定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清哥儿将下雪前抱回屋里的笋子捡出来,放到了比较干燥的墙角处,这些笋子再晒两天,就可以拿去县城卖了。 还有一个来月便是年,家里虽然只有自己一个人,但该有的都要有,他手里拮据,总是要想尽办法赚钱,眼下看村长家洗衣服的伙计是干不了了,得想些别的法子。 清哥儿洗漱了一番,回屋前随意的看了眼隔壁墙头,只看见挨着王连越家的墙头上,坐着一排雪人。 那雪人一个个憨态可掬,有的沾了块石头做鼻子,有的却用黄豆做眼睛,清哥儿站定,数了数有十三个,最后一个小的可怜,挤在角落里,伸展不开手脚。 若不是放不下,估计他还能再多几个兄弟姐妹,清哥儿低着头轻笑,再抬头便看见雪人的主人看着他笑。 清哥儿有些羞赧,摸着发热发烫的耳朵,跑回了屋里。 掩上门,清哥儿背对着外面,心脏跳动的厉害,他连忙伸手护住心口,仍然挡不住心跳声穿透耳膜,他估摸自己怕是病了。 第二天,天果然放晴,清哥儿出门,特意看了眼墙头,只是经过一个时辰太阳照射,雪人都已经融化。 清哥儿有些可惜,但不妨碍他手下动作,今天兰玲姐请了媒婆来,准备招个上门女婿,要请他过去帮忙掌眼呢! 他将大部分头发束起,留了一撮跟一条暗红色的发带缠在一起,盘成发髻,又从木头柜子里捡了根刻桃花的榆木簪子,仔细戴好。 这簪子是他刚嫁过来,自己去三月三庙会买的,那时他刚逃离徐家,第一次体会到自由的滋味,手里也没钱,买了根摊上最便宜的木头簪子,但是他却欢喜的不行。 身上还是一成不变的暗绿色对襟小袄,袖口被他换成了一节明黄色的绣花棉布,还做了个翻面的小设计,衣身上漏棉的地方也被他绣上了花样,整体看来,这件衣服竟然还有了些时兴样子。 临近出门,清哥儿又打开柜子,翻开层层衣服,从他装钱的老旧盒子里,拿出了一个像装胭脂那种样式的小盒子,打开是白色乳膏,闻着有一股奇香。 清哥儿漏了点摸在手腕处,磨搓开来,脂膏被体温融化,刺鼻的奇香变成了淡淡的桂花香。 这脂膏是清哥儿小爹爹给的,他弥留之际,将制这脂膏的方子也一并教给了清哥儿,但是由于条件有限,清哥儿还从未实际做过。 若有机会,他一定要试试,不让爹爹失望。 * 兰玲姐今年二十有五了,兰爹身体好的时候,总想给兰玲姐说个好人家,挑来挑去总是不满意,硬生生从兰玲姐十八拖到了兰玲姐二十。 好不容易相看上了柳家村的柳林家,定好了过了年就成亲,兰爹却得了急症,卧床半年也不见好,那柳林家的二郎也是个有出息的,那年乡试竟然考上了秀才。 两个村里人都说,这门亲事怕是要黄了,可谁也没想到,那柳二郎就这样还愿意娶兰玲姐,不愿意的竟然成了兰玲姐。 柳二郎上门求娶不得,又来了三五次,兰玲姐总是闭门不见,后来直接拿着定金上门,把亲给退了。 伤心不已的柳二郎进京赶考,过了五年也没回过家,人们都说他是当上大官不愿回来,就连他的爹娘也这么想。 村里人老传的故事,清哥儿耳濡目染的,也知道不少。 清哥儿准备得当,第一次进了兰玲姐的家门,兰玲姐可能有些紧张,破天荒的没有怼清哥儿,只是让他坐下,喝口热水。 兰玲姐今天穿了身紫色钩花的袄子,头上还别了朵红色绢花,她眼睛很大,细眉圆眼,本身长得不黑,冬日里不晒太阳,不做农活,养的到能称上一声珠圆玉润。 屋里生了炉子,清哥儿穿得厚,坐着一会背上生了一层汗来,他看着兰玲姐喝干了碗里的水,还不停手里的动作,默不作声的从炉子上提下水壶。 “兰玲姐,我给你再倒点水吧。” “喔,不喝了,一会该上茅房了,”兰玲姐放下碗,搓了搓手,看着清哥儿解释道:“我爹非让我说亲,我本来是不愿意的。” “他怕自己过身后,没人照顾我,哎,也不知道谁照顾谁,怪我没伺候好他吗,一天天瞎琢磨,把我当孩子。” “兰伯父也是担心你,你可是他唯一的闺女,唯一的亲人,”清哥儿笑了笑,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而且兰玲姐你年纪本来就不大,兰伯父可不把你当孩子吗。” “你倒是会体谅我爹,怎么,你是不是也想要个孩子了?那得先有个孩子爹才行。” 兰玲姐被他的口气笑到喘不过气来,清哥儿忙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要不然就着今日,让媒婆给你介绍个吧,啊?” 那个“你”字,还故意拉了长音,羞得清哥儿满脸通红。 “我没有这个意思,兰玲姐你别笑话我了。” 兰玲姐笑得不能自已,脸颊上都生了红晕。 “小孩子。” 兰玲姐回屋给兰爹到了点水,出来的时候还拿了盘自己炒的南瓜子。 南瓜子洗干净加上盐和白砂糖,放进铁锅大火爆炒,又干又香,是不可多得的冬日小零嘴。 “快拿着吃,我那老爹嘴馋的很,这瓜子放屋里一会让他吃完了,嘴吃的上火长泡。” 两个人就这么唠着嗑,一下没一下的眼看到了中午,那媒婆才姗姗来迟。 花婶子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媒人,当年柳家村柳林家的亲事就是她给招呼的。 “对不住啊玲姐儿,婶子路上有事耽搁了。” 花婶子满脸歉意,人还没进屋呢,道歉就先追上来了,她穿了身红色袄子,头上也带了朵大红绢花,喜庆极了。 “快别叫什么姐儿了,老大不小了,我这脸皮子都羞得慌。” 兰玲姐脸上笑意不减,弯腰给花婶子搬座倒水。 “没嫁人都是家里的姑娘,婶子叫的没错。” 花婶子喝了口水,却没放下碗,手指摩挲着碗底,似乎在犹豫怎么开口。 “婶子,可是有什么称心如意的亲事说予兰玲姐?”还是清哥儿心细,替兰玲姐问出了声。 “哎,哎,是有一桩,”花婶子又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就是前几年那个柳家村的,柳林家二郎从京里回来了,玲姐儿你,有什么想法吗。” “回来了?回来了好啊,那柳大妈岂不是高兴坏了。”兰玲姐脸上看不出什么心情,表情只是怔了一下便恢复了原样。 “柳二郎还没说亲呢,”花婶子继续说道,“我看那意思,是还没忘了你。” “怎么可能,猴年马月的事了,我又不是什么花容月貌的仙子,”兰玲姐吐了口南瓜子皮,“还把我当抢手的香饽饽了?” “婶子手里没其他人了?” 花婶子又欲言又止,兰玲姐一瞧,眉头皱起,语气也有些急了。 “我可是要招上门女婿的,凭他柳二郎忘没忘的,能情根深种到来我们沿河村倒插门吗?” “自然是不能的,”花婶子把碗一掷,心里的话全秃噜出来了,“实话跟你说了吧,今天我来的时候,遇到那柳二郎了,他给我十两银子,让我给你介绍一下他。” 花婶子将装银子的荷包甩在桌子上,荷包沉甸甸的,在桌子上发出闷响。 “他没中举,在京城谋了个书店小二的位置,每个月也挣不少银子,他是对你念念不忘,想着这次回来娶你,带着你一块到京城去。” 第9章 兰玲姐视线扫过桌子上的钱袋子,耳边传来她爹咳嗽的声音,一阵阵刻心入肺。 她沉声说道。 “除非他愿意做我兰家的上门女婿,不然我俩不可能。” 第8章 丧事 兰玲姐说完这话,三人之间顿时沉默下来,太阳融化了树枝上的积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没一会,地上被砸出一个小坑。 “我回去给你多寻寻,看谁家有汉子愿意倒插门。” 许久,花婶子明白了她的意思,摇着头叹着气,离开了兰家大门,兰玲姐坐着没动,等她走远了,才转过头,看着嗑瓜子的清哥儿,幽幽说道。 “你也快回家去吧,我这的瓜子架不住你这么吃。” 清哥儿放下手里的瓜子,不好意思的用帕子擦干净手,他刚才听得太入迷,不自觉的就吃了好多瓜子。 兰玲姐“啧”了一声,抓了一大把瓜子塞进清哥儿的帕子里,推搡着让他离开了。 又过了几日,花婶子陆陆续续的带三五个汉子的画像来给兰玲姐相看,最后定了柳家村下面一个小村子里的汉子。 那汉子叫杨改,家里穷苦,有兄弟五个,家里四个哥哥都没钱说亲,他是老幺,肯定也摆脱不了娶不着媳妇的困境,所以就选择把自己“嫁出去”。 兰玲姐抽空去了趟他们村,打听到这杨改为人老实巴交,从来不敢跟人起摩擦,在家也孝顺父母,甚至还会做饭,村里人都夸他是个心好的,她回来后,便跟花婶子说定下来吧。 亲事就定在下个月初十,清哥儿开始还纳闷,怎么这么急,赶在过年前两天成亲,明明年后有更合适,后来便明白了,是兰爹身体真的不行了。 那天夜里,清哥儿刚和衣躺下,冬日夜里很寂静,一墙之隔外任何动静在这个夜晚都很吵闹。 听到女人声音的第一时间,清哥儿睁开眼下了床,第一时间推开门,去了兰玲姐家,在门口正巧碰到匆匆赶来的王连越。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没有说话,王连越推开门,清哥儿跟在他身后一起走了进去。 兰玲姐正在抱着床上不知生死的兰爹哭,这还是清哥儿来这这么多次,第一次见到兰爹。 房间不大,睡得是土炕,床上很整齐,被子堆积在一旁,骨瘦如柴的老人被兰玲姐抱在怀中,老人脸色灰白,皮肤粗糙干瘪,大口喘息着,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呻吟声。 久病难医,常年卧床,老人身上难免有些异味,尽管兰玲姐已经照顾的很细心,但是清哥儿刚进屋还是干呕了一下,他拍着胸脯,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 眼看兰爹的胸口还有起伏,顿时松了口气。 “我去请大夫,”王连越看了两眼就要出去,“县城大夫请不来,就去杏花村的谷大爷,很快回来。” 杏花村的谷大爷是这几个村里有名的赤脚大夫,县城的大夫钱不到位就不出诊,乡下人手里没几个钱,就去找谷大爷。 谷大爷不知师承何处,手里还真有几分本事,王连越刚回来的时候,下雪旧伤复发,腿疼得厉害,经村长介绍找他拿了几服药,竟然真的好了许多。 “白天谷大爷来过了,说让我准备后事。” 兰玲姐拦住了他,她刚哭过,嗓子沙哑,声音带着说不出的绝望和无奈。 “挺好的,伺候了这么久,等这一天来了,我竟然还有点解脱。” 兰爹躺在床上,手一直扯着兰玲姐的衣袖,兰玲姐擦干眼泪,凑到床边,跪在床头。 “爹,有什么事你说,女儿听着呢。” “谢谢,谢谢你玲子……”兰爹将“谢谢”两个字,断断续续的重复了好几次,“可惜,没看到我的玲子嫁人的样子……” 兰玲姐紧紧地握着兰爹的手,眼睛跟不要钱一样,成直线般掉落下来。 “嫁,爹,明天我就嫁,爹你好好活着,亲眼看我出嫁,昂。” 兰爹伸着手,仿佛想摸一摸兰玲姐乌黑的长发,到底是没力气,手垂了下去,再也没有抬起。 * 兰爹下葬那天,天放了大情,村里好多婶子都来帮忙,席面做的特别大,每桌都有三个大荤,兰玲姐的眼泪好像在那个晚上哭尽了,停灵三天,一滴眼泪也没掉。 “凭谁伺候这么多年,如今到头了也得长舒口气。” 刷碗擦桌的婶子们聊了起来,帮忙的清哥儿顺耳听了几句。 “可不么,玲姐儿多有孝心啊,被一个老爹拖累,苦啊。” “再苦,如今也该甜了,听说了没,那个柳二郎可眼巴巴的等着呢。” “嘁,光等着有什么用?” 石叔嬷指了指在外面,吃饱喝足唠嗑的汉子们,低声说:“没见那杨改小子,大早起提着东西就上门了,今天一整天都忙的脚不沾地,好似死的是他爹一样。” 由于兰爹突然去世,兰玲姐跟杨改的亲事不了了之,本来这亲事就还没有彻底定下,如今这样,自然也没人再提这门亲事了,除了那个傻小子杨改。 “别胡说,”出声的是,那日跟着石叔嬷在河边跟王连越说话的那个婶子,叫慧娟的。 “也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再说了,如今……这人都去了,兰玲岂不是想去哪都行,以后只剩下享福了。” 另一位婶子插了句嘴,这话带着的深意,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秋霞婶子,”兰玲正好过来,这几日忙碌下来,她的脸色明显有些憔悴,“不管我爹怎么样,我跟那柳二郎都没以后了。” 被抓包的秋霞婶子笑了笑,连忙拉着她坐下来,清哥儿给腾了个座,起身去炉子上提水壶,给在座的一人添了点水。 “是,是,婶子也是这个意思呢。” “这夫郎叫个啥来着,今年刚嫁过来的吧,”清哥儿身形一晃而过,那石叔嬷眼珠子一转,话题转移到清哥儿身上,“半响也不见出声。” “去年冬天嫁过来的,王老大家的,你忘了!一嫁过来,那王老大就被克死了!” 清哥儿还没开口说话,一位心直口快的婶子就张口替他回答了,他话音刚落,在座的没一个人讲话。 “嗯,但王老大不是我克死的,”清哥儿抬起头直视着那位婶子,声音不大但是不卑不亢,“县城大夫都说是他本来就有病,跟我没关系的。” “都知道的,都知道,”兰玲姐拉着清哥儿手,“去看看他们吃好了没有,没吃好也给他们赶走,天都黑了还不干活,就知道偷懒!” 清哥儿垂着头,心也沉沉地坠着,提起王老大,他那难以平静的情绪里,快要胀满的一团团热热的气流就会喷涌而出。 “好兰玲姐,那我先出去了。” 他走后,屋里的沉闷的氛围才缓和下来,慧娟婶子拉着那个说话的婶子,拍了两下她的胳膊。 “清哥儿一个人生活,本来就可怜,你还非要当着人家面说这样的话!” “这不是,这话常说,提起来嘴就控制不住,”那婶子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对,抬起手拍了两下自己的嘴,“都怪我这张臭嘴,呸呸呸。” 清哥儿出了门,见刚才还在外面唠嗑的汉子,已经自觉的去做活了,院子里只剩下王连越收拾残局。 本来他也应该出力的,人高马大的,又当过兵,肯定有的是力气,但是他们都嫌他腿脚不好,不乐意带他去。 “怎么出来了,外面冷,回去吧,”王连越见他过来,嘴角立马便上扬了,“这有我收拾呢。” “我不想进那个屋,我帮你吧。” 清哥儿说的有些不情不愿,帮他也不乐意,但是很不愿意跟那些婶子们待在一起。 王连越却没有听出来,傻乐着将手里的抹布递给他,清哥儿接过来抹布,弯腰仔细的擦着桌子。 清哥儿上衣衣服小,一弯腰露出纤细的腰身来,王连越晃了几眼,就感觉鼻子痒痒,伸手一摸,发现流了鼻血。 “欸?快快,仰起头来,是不是天太干了,怎么还流鼻血了。” 清哥儿看到后,连忙扔下抹布,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堵住了王连越的鼻子,碰巧王连越伸手去拿,两人的手触摸在一起。 王连越的鼻血流的更凶了,清哥儿将帕子扔给他,转头背过身去,拿着抹布接着擦起了桌子。 “谢谢你的帕子,我洗好了还给你。” 王连越捏着香软的帕子,眼睛到处乱看,就是不敢看向清哥儿,他的喉结上下滚动,耳尖红的仿佛滴血。 “别还了,直接扔掉就好。” 那帕子清哥儿自己用了许久,不值什么钱,如今给了他用,更是不能要回来了。 “要还的,要还的。” 帕子放在鼻尖,王连越都能闻到那股淡淡桂花香,幽香扑鼻而来,让他神醉心迷。 “还什么?你拿了清哥儿什么东西,这么着急还?” 兰玲姐出来,正好听了一耳朵,打趣的问出了声,清哥儿听见,连忙抢在王连越说话前解释。 第10章 “他鼻子流血了,我就将不用的就帕子借他使使。” “咋流血了?不严重吧,要不要请谷大爷来看看?” 兰玲姐看那帕子上不老少的血,皱起眉头有些担心,跟着在她身后出来的石叔嬷倒是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看怕不是憋的吧,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是该找个媳妇治一治了!” “哎呦,还给这小子说害臊了哈哈哈……” 王连越的脸越来越红,在众婶子叔嬷的笑声中,他摸着头,扯了个谎赶紧躲远了。 离开前看了眼清哥儿,发现他也正偷偷笑呢,王连越的脸上,也跟着挂起来笑意。 石叔嬷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滴溜溜的转悠,见王连越笑着走开后,专门上去握住清哥儿的手,两人贴的很近,仿佛是长辈跟晚辈说些体己话。 “清哥儿,这王老大也去了,你要是想再嫁也成的,”石叔嬷的话,好像意有所指,身后的几个婶子脸色都变了,他继续说道:“越小子看起来是个值得托付的,只是两人接触,得有个媒所之言在前。” 清哥儿的睫毛颤动,他侧过头将手挣脱出来,闷声说道:“婶子说笑了,我没有想再嫁的意思。” 说罢,也走开了。 第9章 跟踪? 兰爹下葬后,兰玲姐好几日都没在白天出来过,每当夜里,清哥儿总能看到她出门,睡前才见她回来。 清哥儿知道,她是去兰爹坟前了,虽然兰爹过世后,她表面上好像很开心,其实心里还是很痛苦的。 有天大晴,清哥儿看她终于出了门,将屋里的被褥,衣服,都拿出来晒了晒,看到清哥儿还跟他笑了笑。 “你不会打算背着这一筐笋子走去县城吧?”兰玲姐看着他那一大筐,“腿都给你走折!” “而且等你走去,人家早就买了其他人的笋子回家了,哪里还轮得到你。” “知道了,兰玲姐,我去村头坐牛车去,”被损的清哥儿倒是挺高兴,将背篓背在身上出了门,“我先走了。” 沿河村只有早上一趟牛车,是村里马大胆家的,他家里还卖牛奶,方圆村里有哪家哥儿生了娃娃,就来他家买奶喝,出了名的。 清哥儿出门,还碰到了隔壁王连越,想到那日石叔嬷的话来,清哥儿故意走快,落得他几米远,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 王连越这几日总是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干什么去,还是后来他去河边洗衣服,听慧娟婶子她们说的,王连越是去山上打猎去了。 “你准备走着去县城吗?” 王连越坡着脚跟在清哥儿身后,手里提着两只羽毛艳丽的野鸡,身后的背篓也放着兔子,看来他的收获还不小。 “你说他一个瘸子,还学人家打猎去,想发财想疯了吧,当兵的回来还这么穷啊……” 清哥儿脑海中浮现当时石叔嬷的话来,他低着头看了看王连越明显不对劲的腿来,原来他是走路有点问题,倒不至于这么坡,一定是上山受了伤。 “你不会准备走着去县城吧?”想到这,本来不想说话的清哥儿,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反问他。 “不准备,”王连越眯着眼笑道:“那,还劳烦你带我去坐牛车的地方吧。” 清哥儿转过头不看他,闷头往村头马大胆停牛车的地方走去。 两个人来的时候,车上已经坐了几个人,有几个清哥儿还算眼熟,有两个姑娘倒是从未见过。 马大胆是个个头矮小的中年男人,他眼睛小,又爱笑,常年眼睛是一条缝,清哥儿给了马大胆两文钱,坐上了车,正好是在那两个陌生姑娘对面。 王连越上车时,车上已经没地方了,他便坐在木板边上,两只腿正好耷拉在外。 “什么味道,雪姐儿你有没有闻到?” 车还没开始走,两个姑娘中的一个出了声。 她皮肤白皙,穿着打扮看起来不像是村里人,她嘴里的那个“雪姐儿”,穿得更是华丽,除去身上穿得云锦长袍,她的头上还带了一只金子做的步瑶。 “你还有脸说,早知道就不跟着你回来了,还让我坐这捞子车,难闻死了,倒像是谁家腌菜缸摔了!” 雪姐儿拿着帕子捂住口鼻,眼神轻蔑的撇了眼坐在对面的清哥儿。 被看的清哥儿不自在的看了看自己,上半身还是那件绿袄,下面是黑色麻裤,看起来是略有寒酸,但是清哥儿常常擦身子,味道是一点没有,甚至还有几分桂花花露的香味。 “看他那件袄子,那么多补丁,不知道穿了多久。” 清哥儿不自信的样子,让雪姐儿更有优越感,她用帕子护着嘴,看似跟旁边的人说悄悄话,其实压根没有放低音量。 “是呢,”另外一个姑娘也学着她,笑着说:“我估计,洗都没洗过!” “啧,嫁到城里了就是不一样,这穿着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当上皇帝妃子了,哎呦我说红珍,怎么嫁人了,头发还梳成未出阁的姐儿打扮呐?装嫩呢?” 坐在车最里面的秋霞婶子可是看不下去,清哥儿不知道她俩是谁,她心里可太清楚了。 秋霞婶子拉着清哥儿的手,唠家常似的,跟他说那王红珍的往事来。 那个叫“红珍”的,是村里王有福家的闺女,王有福是村长的表兄弟,他媳妇死了以后,就整日里游手好闲,若不是闺女王红珍嫁的好,时不时接济他一点,估摸着早就饿死了。 王红珍的命是真好,今年秋收衙役来征税,他们家没钱,王有福就想把闺女卖了拿钱,结果被那来征税的衙役看上了。 两个人眉来眼去了半个月,王红珍夜里拿着包袱就跑了,王有福也就当她嫁了人,也不找,没过几日,王红珍大摇大摆的回了家,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还说自己是回门。 她嫁给了县城衙役,便自诩是官家媳妇,回了村到处看不上眼,觉得村里人都是泥腿子,上不了台面,她就是那天上云彩,光鲜亮丽,跟村里人就是云泥之别。 但是实际上,各种苦难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跟在她身边的雪姐儿身份,秋霞婶子不是特别清楚,但大概听说过,是县令的闺女,但是县令的正妻只生了一个儿子,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什么闺女。 “那就是没有媒人下聘,也没有问名纳吉?” 清哥儿跟听故事似的入了迷,不自觉的问出了声。 “是又怎么了?我是没有被明媒正娶,但是我嫁了一个好丈夫,你倒是明媒正娶过来的,怎么好端端守了寡?” 王红珍冷笑一声,张口就怼了回去。 王连越听的火气又上来了,但是都是妇道人家,而且他跟清哥儿也没有关系,不好出面。 他低着头生闷气,看到背篓里的野兔子,他想了一个法子。 “哎呦,我这腿这样时间久了,可真疼的受不了,”王连越声音大了几分,压盖了王红珍跟秋霞婶子的吵吵声,“嫂子你往里坐坐,给我腾个地?” “谁是你嫂子?”被叫“嫂子”的王红珍翻了一个白眼,“别挤了,坐不下了!” 王连越才不管她的,将背篓放在身前,就要往车板中间坐,王红珍闻见背篓里的血腥味,紧缩着眉头往后面挤,地方太小,不小心踩到了雪姐儿新做的衣服,雪姐儿大叫了一声,就要推前王红珍。 王红珍重心不稳,脸直接栽进了背篓里,跟死的凄惨的野兔来了个甜蜜亲吻。 “闹什么闹?一会惊了我的牛,咱们都得从这坡上摔死!” 坐在前头赶车的马大胆回头训斥了一句,看着错综复杂的上坡路,和车上其他人不满的嘴脸,王红珍愣是没敢再吵,只是瞪了几眼王连越便不闹了。 清哥儿看着她嘴角还带着枉死兔子的血迹,拿着帕子护着嘴,偷偷地笑着,憋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到了县城镇上,清哥儿跟秋霞婶子道别,先去将打的络子卖了换了点钱,又去找到原来摆摊子的地方,放下背篓卖笋子。 “我在这卖行不行?” 王连越不知道打哪出来,吓了清哥儿一跳,看到他背篓里的兔子,清哥儿就想到刚才在车上吃瘪的王红珍。 清哥儿绷着脸忍着笑意,低头嘟囔了句“谁管你”,便低头整理自己的笋子去了。 * 清哥儿的笋子处理的好,卖的也便宜,很快就卖出去了大部分,而王连越那边却是无人问津,好不容易有个问价的店小二,还被他一记刀眼吓跑了。 因为那店小二说清哥儿长得好看,配不上王连越这个瘸腿的,王连越闷声解释完他俩的关系,脸色就一直难看的不行,店小二感觉后脖颈凉凉的,什么也没买就跑了。 “你家汉子怪凶的,那野鸡怎么卖?”来买笋子的妇人抻着脖子看了几眼野鸡,转头问了这边的清哥儿,“便宜了两只我都要。” “不不,他不是,”清哥儿瞪着眼摆手,解释了一半又放弃:“算了,我帮你问问……” 第11章 “野鸡十文钱一斤,兔子十五文一斤,你若是两只都要,我给你每斤便宜一文钱。” 清哥儿还没问,一直关注这边动静的王连越急不可耐的开口了,他脸色红润,面带笑容,跟刚才冷面罗刹毫不相干。 “喔,卖这么贵啊,”那妇人诧异的看了他几眼,“一只肉有个几斤?” “这鸡冬日里存膘,肉肥着呢,拔了毛去了皮,估摸着也有个四斤肉。”王连越不知道又怎么开心了起来,语气也和善了不少。 “两只都给我吧,你家笋子我也买了不少,多便宜点哈!” “好嘞。” 就冲她这句话,一百文的野鸡,王连越就收了她八十五文,清哥儿看着少得了钱还开心的王连越,实在是摸不到头脑。 笋子很快就卖完了,清哥儿跟王连越打了声招呼就背着空篓子离开了。 今天络子和笋子一共得了九十文钱,清哥儿这次出门还揣了一两银子,还有一个来月过年,他准备多买点东西回去,过年之前再来一趟县城就行了。 路过买布料的店,清哥儿看着身上的破旧袄子,咬了咬牙走了进去,这家店比成立坊小了不少,但是布料还算齐全。 “客官想买点什么布料?给自己做还是家里人做?”清哥儿指了指自己,店小二热情的给他推荐,“这是本店新进的散花锦,颜色特别漂亮,您选一选?” “是好漂亮……”清哥儿伸手,小心得摸了摸眼前一匹天蓝色散花锦,“这多少钱一尺?” “这是府城的新货,一尺要二十文!要是整匹买诚惠八百文!” 清哥儿算了算,他做件袄子满打满算也要量三尺布,那就是六十文,这笔钱都够他买十几个鸡蛋了! “我再看看那边麻布的吧。” 清哥儿摇着头,把目光投向了那边灰突突的棉麻料子,他这样说,店小二的笑容也丝毫不减,依旧热情的给他介绍。 “麻布不光有这种的,咱们店还进了新货。” 店小二又从柜子里包出两匹布来,给清哥儿依次介绍。 “这大红色的和杏黄色的料子卖的最好,不少县城的大户人家都买回去做衣裳穿,只是这种颜色的,会比普通黑白的,每尺贵三文钱,也就是十一文钱一尺。” 清哥儿算了算账,高兴了,低头想了想,跟店小二要了三尺杏黄色的棉麻布料,又要了五尺白色棉布做里衣,一共是七十三文,店小二只收了他七十文。 将布料放进背篓里,转头就看到王连越站在门口,清哥儿的疑问都要蹦出口了。 他怎么又在这里? 这次难不成真是跟踪? 清哥儿想,县城就这么小,遇见几次也代表不了什么,指不定他也要买衣服呢!于是便没多想的走了出去。 “我要两件成衣!” 果然,他出门便听到王连越要买衣服,真是碰巧而已。 清哥儿背着布料,去肉铺买了两条没人要的排骨,花了二十文,又去买了一斤红糖,花了三十文。 买糖的店铺里有买点心的,闻着是如此香甜可口,清哥儿咽了咽口水,咬了咬牙又买了半斤糖果子,花了十五文。 大部分东西买好了以后,手里还有点钱,清哥儿又到处转了转,寻了一家面馆,花了五文钱吃了碗筒骨粉。 闲逛了一天,清哥儿把该买的东西都买清了,背着满满的一篓子东西,往家里走去,晚上不着急回家,便没去等马大胆的牛车。 回家路上又碰到了王连越,他也背着满满一箩筐的东西,看到清哥儿,王连越尝试着搭了几句话,清哥儿没理他,他也不多说,两个人闷头走路,没一个时辰就回了家。 第10章 心意相通 回了家天还没黑,清哥儿拿着糖果子,先去了趟兰玲姐家,见她笑容晏晏,便安心回家了。 晚上清哥儿揉了点面,把屋里最后一把葱花剁碎放进面里,用铁锅烙成葱花饼,就在灶火边,清哥儿徒手拿起来尝了一口,饼吃起来外表酥脆,内里柔软,光就着咸菜就能吃两张。 吃了饭,天彻底暗了下去,清哥儿抹黑把外衣绿袄脱了,扔进水里洗了洗,还特意放了点小爹爹制的脂膏。 今天刚买了灯油,清哥儿点上,屋里瞬间亮堂堂的,他将今天买的布和棉花翻出来,剪刀比划着裁剪,清哥儿手巧,披着被子坐在窗前,没一会袄子的形状就做出来了。 灯油快要燃尽,屋里有些昏暗,清哥儿揉了揉酸软的肩膀,站起身来到院子里活动活动。 他出了门,看见靠着王家的墙头上,好像放了些什么东西。 清哥儿有些好奇的走近,一看竟然是自己白日里没舍得买的散花锦,就是那匹天蓝色的,料子软软的,滑滑的,在这样黑的环境中,看着都有些扎眼。 虽然他打心底想要远离隔壁的汉子,但是还是眼热这布料仍在这,手止不住的摸了两下,或许不是扔在这,这颜色看起来像是给哥儿穿的,王连越莫不是有了心仪的哥儿想送人吧。 想到王连越好像二十五六了,也是该说人家的年纪了。 这样想着,手还是没能从布料上拿下来,直至眼前站了个人,清哥儿的手才跟触电似的缩了回来。 “看这天,夜里恐怕要下雪,当心这布料放着坏了,快收好吧。”清哥儿有些尴尬,找补的说了几句。 王连越却摇摇头,将布料往清哥儿那边推去,“我送你的,只当是赔罪。” “赔什么罪?” 清哥儿微微张开嘴,有些吃惊的问道。 “前几天太鲁莽,让你帮我做饭,现在想想做的不妥,是我忘了哥儿汉子有别,惹你生气了。” 王连越察觉到清哥儿对他越来越冷的态度,思考多日,只能想到是因为这个。 “我不是因为这个,我……”清哥儿说不清,也不打算说明白,只是说道:“这么贵的料子,怎么舍得送我?” 心情郁闷了好几天的清哥儿,忽然高兴起来,语气也上扬了几分,原来王连越没喜欢的哥儿要送,这布料是送给他的。 “本来就是买了送你的,怎么能说贵与不贵呢!” 王连越见清哥儿不收,又往他那边用力一推,人也离开了墙头,走回院子中间。 “你不拿着,这钱才是浪费,我又不会绣花,再好的料子在我这也只是块抹布,东西就要送给用得到的人!” 说完后,王连越又挠着头,看了眼清哥儿小声说了一句,然后不好意思的回屋了。 他说:“而且我觉得,你穿这个颜色的衣服肯定好看。” 清哥儿抱着布料,透过昏暗的光,一直盯着王连越,许久才低下头,他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这种感觉好像从小爹爹死后,再也没有体会到过了。 他想把握住这种感觉,无论别人如何去说,他都无所谓,只要王连越愿意。 想通了这件事情后,清哥儿感觉空气都是舒畅的。 他花了一天的功夫,用王连越买的散花锦做了件新冬衣,天蓝的颜色,穿在人身上很显温柔白净,白天里清哥儿试了试,透过水面打量了几番。 “好像,也没那么丑吧?”清哥儿捏了捏自己清瘦的脸,忽而叹了口气,“丑就丑吧,他若是肤浅的人,我就不喜欢他了。” 冬日里没什么事,村里的婶子夫郎们,除了吃饭就是找人说说闲话,清哥儿又不愿意跟她们多交流,就闷在屋里绣东西。 这不,他裁了一块自己买的杏黄色布料,赶制了一个荷包出来,荷包上还绣了祥云的样式。 那日在县城卖东西,他见王连越收钱都直接拿在手里,所以才想到做个荷包赠与他,又做了几件里衣,清哥儿这才收手。 衣服做好了,要拿去洗洗,今天天气好,清哥儿便想着去河边洗衣服,到了河边才发现,村里的婶子都在,原是因为要临近年关,家里的东西都得洗洗涮涮的。 花婶子见他过来,给他腾了个地方。 “新做的衣裳啊?哎呦,这料子真软真漂亮,你们年轻,就该穿得亮一点!别整日里穿得灰突突的,衬的人都显老。” 花婶子看着清哥儿的脸,之前没仔细瞧过这个寡哥儿,那日在兰玲姐家,才发觉这哥儿竟然生的这么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上两眼,就勾的人心痒痒。 “嗯,快过年了就做了件新袄子,花婶子您生的好看,衣服穿鲜亮些也好看。” 清哥儿嘴笨,平时跟人说话也少,回应了几句,便低着头洗衣服。 花婶子看他低下头,崩起的脊椎骨,心疼了一瞬,想着他一个哥儿过日子,肯定苦,便问了问清哥儿,想不想再嫁一个。 原本有人问清哥儿这件事,他心里第一个想法肯定是不愿意的,但是这次却不知怎么的,眼前竟然闪过了王连越的脸。 “怎么,有想法了?”花婶子见他没反驳,连忙追问了几句,“那婶子给你找找人,你放心,婶子看人眼光准,肯定不会将你往火坑推!” 第12章 “不,不用了婶子,我……我,到时候再说,现在不急呢。”清哥儿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但是到底没有彻底拒绝。 * 过年前村长都会组织村里人去山上捡菌子,沿河村的山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菌子,等到冬日里人都农闲,便集体来采摘。 清哥儿自然也去了,身上穿着新做的小袄,挎着小篮子,跟着兰玲姐上了山。 因为人很多,所以往跟深的山里走了走,平时清哥儿捡柴火,是到不了这么里面的,他本来还有些害怕,紧跟在兰玲姐身后。 可是人实在是太多了,那些婶子叔嬷们,手脚麻利,清哥儿哪里抢的过他们,只好往比较偏的地方走去。 “春兰,你家文生快要成亲了吧?” 那头那些婶子们手忙活着,嘴里也不耽误说话。 “是嘞,就在腊月初九,眼看着没几天了。” 春兰就是那日说清哥儿克夫的那个婶子,平时跟石叔嬷经常呆在一块,石叔嬷心眼多,一般讨人嫌的话他都让春兰婶子说。 “我记得你家新媳妇是杏花村的吧,好像跟清哥儿是一个地方的。” 石叔嬷将手里的鸡腿菇放进篓子里,趁着春兰婶子说话,手又伸到她的脚底下去采。 “对,石叔嬷记性真好,也不知道清哥儿认不认得,杏花村的芳姐儿。” 春兰抬起头到处找清哥儿的影子,终于在山坡边上看见了他,连忙招手让他过来。 “清哥儿?来,别走那么远,来这边跟婶子们说说话。” 村长的弟媳妇牛婶子耻笑一声,看着清哥儿啐了口唾沫。 “让他过来也不嫌晦气。” 春兰婶子一听这话,火气立马就上来了,刚想上去掰扯两句,石叔嬷走上前来拉住了她,还拍了拍她的胳膊安抚她。 “牛婶子你这话说得就不好听了,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别闹的这么难看。” 春兰婶子虽然人被拉住了,但是嘴可没被堵住,话还是说了出来,牛婶子自然不乐意被挤兑,也嚷嚷着吵了起来。 几个人在这边说着,清哥儿见此也没有过去,她们这么吵,他倒是乐得自在,不过这边没几个菌子,清哥儿心想着换个地方继续捡。 就在他要去拿他的篮子时,有个穿着单薄的夫郎路过,将他的篮子碰倒了,菌子掉在草地上,还被他踩了一脚。 那个夫郎更是面黄肌瘦,清哥儿见他一脸死气,这样子只在垂死的兰爹脸上见到过,冬日如此寒冷,他穿得还是秋衣,竟然比清哥儿活的还凄惨。 “你踩到我的篮子了。” 本来清哥儿不想多事,只是他要去拿篮子,发现不止菌子,篮子也被他踩在脚下,无奈才说了一句。 “对不住。” 那个夫郎被吓了一跳,他下意识蜷缩起身体,见清哥儿没有要打他的意思,才怯生生的抬头看了眼。 “篮子,你还踩着呢。” 清哥儿被他的保护动作刺激的眼热,他眨了几下眼,拿起篮子,迅速的塞了几朵菌子到那个夫郎空落落的手里,然后走开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去哪,只好漫无目的的有些,不知不觉到了林子深处,听见可怕的狼叫声,才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 清哥儿蹲在原地不敢走动,等狼叫声消失了,他才敢试探了叫了几声,只是除了几声鸟叫声,没人任何动静。 “这可怎么办。” 他紧紧地攥着衣袖,无助的望着眼前景色,脚下是斑驳的地衣苔藓,头上是杂乱的枯树枝干,目之所及到处是寂寥无人。 “看你往哪跑!” 突然的,从灌木丛窜出来一只狍子从清哥儿眼前掠过,清哥儿被它屁股上炸起的白色绒毛吸引,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害怕。 等狍子跑远,清哥儿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有人说话,他探出头,正好跟王连越对上视线,一如两人在村子里第一次相见。 第11章 喜事 临近腊月,天气又冷又干,树林里枯树枝丫掉落在地上,脚踩上去全都断成两半,声音在林子里尤为明显。 清哥儿眼睛湿漉漉的,跟在王连越后面,王连越不出声,清哥儿也没好意思上赶着说话,他的手反复揉捏着新袄的衣袖,一不留神被树枝绊了一下。 王连越伸手扶了他一把,等他站稳后,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着说,“我就说你穿这颜色好看。” “真的?”清哥儿抿着唇微微一笑,“还没好好谢谢你送的料子呢。” “怎么谢?” 王连越走在前面拿着弓箭开路,本来今天是想打只狍子回去的,大早起到现在,追着那只狍子跑了一上午了,若不是他腿脚不好,早就抓住了。 刚才眼看着就射中了,结果遇到了清哥儿,但是他一点也不可惜,狍子哪天都能抓,能送清哥儿下山机会可是难得啊。 “小心,前面是个坡。”王连越顺着坡滑了下去,伸出手想扶一下清哥儿。 清哥儿捏着袖口里的荷包,心里一直思考着措辞,当眼前的手伸出来时,便想也不想的把荷包放了上去。 王连越看着掌心小巧精致的杏黄色荷包,心脏跳动的厉害,他抬眸看向清哥儿,清哥儿却刚反应过来,忽的一下把荷包又拿回去了。 “看路,下次我可不提醒你了。” 王连越收起空空如也的掌心,他也不多问,只是看着脸颊通红的清哥儿,挑了一下眉。 清哥儿匆忙收起荷包,抓紧王连越的胳膊下了坡,他不敢抬头看王连越,只顾着点点头低头走路。 林子很安静,除去两人的脚步声,似乎还有些其他动静,王连越走着走着,总感觉身后有道视线,他拉着清哥儿躲在树后,抬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彼时两人挨的很近,近到清哥儿都害怕王连越听到他的心跳声。 两个人没在出声,跟在两人身后的东西毫不知情,颠颠的漏出了头,清哥儿侧头一瞧,原来是刚才跑掉的傻狍子。 狍子是一种好奇心非常强烈的动物,它看没人追它,跑了一段路后倒了回去,看着追它的人跟另一个人走开了,脑袋一歪,就迈着蹄子追了上去。 王连越将清哥儿护到身后,随后拉弓搭箭,姿势刚摆好,箭就飞了出去,正中狍子的一只眼睛。 他迅速射出另一只,直接射中狍子脖颈处,温热的血撒了一地,狍子像没头苍蝇一样,撞了几下树,没一会就奄奄一息。 “哇!好厉害!” 清哥儿惊讶的叫出声,眼睛亮亮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王连越回头,将手里的弓箭扔给他。 “凑巧而已。” 话音刚落,他起身去捡那可怜的狍子,结果脚底一滑,摔了个狗啃屎,清哥儿笑出了声,又怕他生气,只好闷声笑,王连越无奈的看向他,自己也笑出了声。 “都怪这地上有块苔藓,本来以为可以在你面前出出风头呢。” 王连越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伸手将蹲在地上笑了不停的清哥儿拉起来。 “很有风头,我还没见过猎户打猎呢,今天一见,才知道村里人为什么都说除了书生啊,只有猎户最值得嫁!” 清哥儿头脑一热,把心里想的直接嘴里念出来,话说出来才觉得不妥,哪家哥儿把婚嫁挂在嘴上,还说给独身汉子听。 “是吗,”王连越蹲在地上,看那只垂死的狍子,“那你是喜欢读书人,还是想嫁个猎户?” 这一句话,让清哥儿本来就红的脸,变得更加红润,他摸不清王连越的意思,是不是他想的那种意思。 他自然也不敢直接说个明白,只好转移话题。 “你怎么想到做猎户了,咱们村可没几个胆子大的,守着山也吃不着山,不然天天都能吃点荤腥了。” 王连越见他不提此事,也不追问,他将狍子绑好抗在肩上,继续往山下走去。 “我参军回来,就有一身蛮力,射箭还算有点准头,当猎户对于我这算是条好出路,这狍子肉瘦,等我回去杀了给你点肉。” 清哥儿连忙摆手,心中懊恼自己转的什么破话题。 “别别别!你拿去卖整只好卖,我就随口一说。” 周围的树越来越矮小,灌木丛也渐渐看不见了,眼前的路越来越熟悉,清哥儿知道马上就能下山了。 他看着在前面引路的王连越,一咬牙追了上去,走到了他的旁边。 “这个送你,只当是谢礼,”清哥儿将抓了一路的荷包递出去,他的掌心出了点汗,荷包都被他抓皱巴了,“绣的不好,你别嫌弃。” 王连越犹豫着拿过荷包,感受到荷包触手的温柔,他的心口止不住的起伏一下,不由自主的动了动指节,紧紧地握紧了荷包。 “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先走了!” 清哥儿见他拿了,嘴角轻轻翘起来,怕他说些什么其他事情,赶紧脚步轻快的下了山。 第13章 王连越杵在原地,看着清哥儿欢脱的背影,嘴角忍不住的上扬,等清哥儿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整个人靠在树上,眼睛注视着掌心的荷包,许久后肩膀开始微微耸动,喉咙也发出笑声。 狍子从疼痛中惊醒,嘴角发出巨大的嚎叫声,王连越轻轻地拍了拍它的头,嘴里念叨着:“多亏了你傻,不然我空手而归,估计他就不会多看我一眼喽。” * 腊月初九,良辰吉日,村里的春兰婶子家的儿子要娶新媳妇,兰玲姐早早的就拉着清哥儿出了门。 今天她们都要去帮忙,村里娶媳妇,有条件的去县城请专门做席面的大师傅过来,一次少不了就要花个十几、二十两的银子,一般家里都是请村里的婶子嫂子帮帮忙,事忙完了留人吃两顿好饭就行了。 兰玲姐跟清哥儿到了春兰婶子家,发现大部分熟悉的婶子、嫂子们都来了,一群人挤在厨房里,各自忙着各自的活。 春兰婶子家里不穷,但是都是实实在在的庄稼人,手里没有大钱,席面也就平平常常的,一桌三个大荤,再加上几个凉菜,几个素炒,她们几个人也忙活的过来。 “文生去接人了吧?时间真是快啊,我记得我刚来的时候,文生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小娃娃,一眨眼都该娶亲了。” 慧娟婶子坐在旁边择菜,拉着旁边的人唠家常,石叔嬷今天倒是话少,一直唉声叹气,他的小儿子石头在一旁拿着块面团玩的自在。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大喜的日子,可不兴着愁眉苦脸的。” 春兰婶子杵了杵他,今天春兰婶子儿子结婚,她也换了身喜气的红袄子,头上也别了两根银簪子。 “哎,还不是我那娘家侄女,”石叔嬷叹了口气,“真是造孽啊。” “我记得她不是今年刚嫁人吗?”慧娟婶子搭话。 “可不吗,刚嫁人,年头嫁了年尾人没了,可怜我那侄女才十七就守了寡。” 众婶子都唏嘘不已,正聊着呢,门口突然站了个人,人长的不高,但是身板不错,脸长得也周正,众人一看是杨改来了,纷纷看向一旁烧火的兰玲姐。 “玲姐儿,我带了点松果,给你、给婶子们嫂子们尝尝。”杨改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手里提着的东西更显得单薄了。 松果是他自己从山里树上摘的,新鲜松果放到灶火堂里用火烤熟了,剥去外皮,挤出里面的松子,十来斤才得了这么一捧来。 “我们就不吃了,都给玲姐儿,”春兰婶子笑着将兰玲姐拉出来,“你们出去聊啊,我们这不缺你干活。” 兰玲姐洗干净手,将湿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我说两句话就回来。” 两人就出门去,兰玲姐走前头,杨改老实巴交的跟在她后面,不知道兰玲姐说了句啥,杨改笑着摸了摸头。 这一去,等文生接了新娘回来了他俩都没回来,新娘一到就是拜堂,清哥儿站在人后,看着喜婆牵着新娘子入了洞房。 新郎方文生是个读书的童生,一身书卷气配上新郎官的红袍,衬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不过清哥儿见他是个吊梢眼,总觉得他不好相与,只是站在人后不吱声。 “恭喜恭喜啊。” “谢谢,谢谢。” 方文生去席间应酬起来,春兰婶子就退回后厨,跟清哥儿他们待在一起。 清哥儿他们这些后眷是不能同桌吃席的,等汉子们吃饭的时候,她们就缩在厨房里唠嗑。 不知道怎么得就说到了王连越身上,清哥儿意动,虽然在旁边默不作声,耳朵可是听的一字不落。 听说他那腿确实是打仗折的,本来是要命的,战友给他挡了一下,才只是折了腿,战友却牺牲了,战场刀剑缭乱,清哥儿听得直皱眉头。 后来石叔嬷又说,按道理该是他大哥去当兵,他娘偏心,让不满十六的王连越替他大哥去的。 清哥儿听着又有些心疼,怎么亲娘能对自己的亲儿子这样心狠。 “婶子们聊啥呢?怎么看到我就不说了?”王连越吃过饭,特意绕了圈厨房,看了眼心念念的人,心满意足了。 “没说啥,就些个女人、夫郎家的私房话,哪能说给你听!”石叔嬷眼睛尖,目光直直的锁定王连越腰间,“哎呦呦,这荷包是哪个哥儿姐儿送的?” “啧,我看着这针脚眼熟的很啊,莫不是咱们村的谁?” 慧娟婶子走了过来,仔细打量着这枚荷包,清哥儿站在后面,攥着帕子,紧张地咬着嘴唇。 “我买的不成?”王连越将荷包收进袖口,笑着说道:“婶子们别挤兑我了,哪有人看得上我啊,先走了,省的又有哪家哥儿姐儿的,被你们说坏了名声!” 第12章 心照不宣 方文生新娶的媳妇芳姐儿是杏花村的人,不知道怎么得,就喜欢往清哥儿家跑,嘴里总念叨着她跟清哥儿都是杏花村的人,让她觉得亲近。 “亲近,亲近,说的好像春兰婶子对她不好一样!”兰玲姐从屋里拿了点红糖,给清哥儿冲了碗红糖水,然后坐在炉子边,看着清哥儿在那绣帕子。 “你这双手真厉害,我看着这花在眼前,就好像就闻得到香味一样。”兰玲姐脸上杵着一只手,感叹道,“我怎么就学不会呢。” “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清哥儿眉眼弯弯,手里的动作不停,也不知道清哥儿的手怎么长得那么巧,三两下的,帕子上的兰花绣的栩栩如生。 “从小绣的多了,自然也就能熟练了,”清哥儿为了躲着芳姐儿,经常来兰玲姐家歇歇,正好兰玲姐想着学学绣花,他就拿着帕子来绣,“兰玲姐,你来试试?” “我试试?”兰玲姐接过来帕子跟针线,在清哥儿鼓励的目光下,戳了一针,直接扎到了食指指头尖,她将东西扔回去,“嘶,快还你吧,一会给我手指头扎漏了。” 清哥儿拿着帕子给兰玲姐擦了擦血,还好,针细,就扎破了一点,血擦去就看不见伤口,两个人正聊着,门突然被敲响了。 “有人在家吗?” 门口响起一声娇嫩细软的声音,兰玲姐还没去开门,门外的人就自顾自的打开门,走了进来。 “我就知道都在家呢,我这不请自来,兰玲姐不会嫌我烦吧?” 来者正是那芳姐儿,大名叫个徐翠芳,皮肤黑黝黝的,生的圆头圆脑的,长得模样倒是像个老实人,到实际上性子却一点也不憨厚。 “可怜我在这村里没个熟悉的人,我想着就过来坐坐,这不,还专门带了东西来呢。” 芳姐儿走了进来,手腕处垮了个篮子,走到兰玲姐跟前,从篮子里拿出来一把糖果子,递给兰玲姐,兰玲姐一瞧,这不是她成婚那天的东西吗,有什么可稀罕的。 “本来我是去的清哥儿家,谁成想人没在,我估摸着就在你家呢,你们俩邻居嘛,总是要好些,不然我还以为清哥儿是为了躲我呢。” “你倒是自来熟的很,坐吧,我给你倒点水。”都到这一步了,兰玲姐总不能赶她出去,给她搬了个凳子,便去屋里找碗去了。 “清哥儿你绣的真好看,”芳姐儿将凳子往清哥儿旁边挪了挪,随后坐下,“这帕子绣好了给我吧?我可以拿东西跟你换。” “啊,这不太好吧,”清哥儿惊得看了她半响,回过神来小声说:“这是给兰玲姐绣的,实在不方便给你。” “没事没事,我就是随口问问,”芳姐儿倒是不觉得被拒绝尴尬,她将篮子放在脚边,举着手在炉子旁烤火,“哎?你嫁过来后回没回去过杏花村?” 清哥儿没抬头,只是摇头,他不太想听到杏花村的消息,所以打心底很烦芳姐儿来找他说这些事。 “那你嫁过来回门也没回?”芳姐儿适当的表现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又自言自语道:“也是呢,摊上那么个后娘,能不回就不回吧,你那个后娘啊,真是凶婆娘。” 芳姐儿看着清哥儿一直摇头,嘴角带着的笑就没落下来过,她看似随意的说道。 “你还不知道吧?你那大哥不是娶了个媳妇回家吗!你猜怎么着?那新媳妇嫁进门没几天就被打的受不住,跟那跑货的小贩跑了!哎呦呦,这下好了,杏花村都把她家当乐子看!” 清哥儿的狐狸眼微微瞪大,他确实不知道这些个事,想到他大哥那日来找他的情景,心里还是有几分难受,其实他大哥也跟他一样,在那个家也是个可怜人。 “喝点水吧,走一路过来也不觉得口渴,嘴还叭叭的说,”兰玲姐走过来,将碗用力放在炉子边上,拿着壶到了碗白水,又给清哥儿碗里添了点热水,“清哥儿也喝点水,守着炉子嗓子干。” “谢谢兰玲姐,”芳姐儿看着碗里的清水,撇了下嘴,又看向清哥儿,问道:“其实转念一想,你这一年到头也不想家,怪好的,我就不行了,这才刚嫁过来,念家念的不行,婆家待我虽然好,但是到底不如在自己家舒坦。” 第14章 “哎呦,红糖渣子剌嗓子,”兰玲姐啐了一口唾沫,然后呛芳姐儿,“嫁过来就是我们村的人,总想着娘家做什么,你若真住的不舒服,就赶紧回了春兰婶子,拿着嫁妆回家去!” “你,我跟清哥儿说话呢,你总插嘴做什么!”芳姐儿有些气急败坏起来,眼眶的眼泪要掉不掉的,“你又没嫁过人,才不会懂我们出嫁了的苦、想家的情呢。” “咋了,我在我家还不能说话了?不想听我说话就离我家远点!” 兰玲姐才不管她哭哭啼啼,她听她说的那些话,只觉得她烦人的很。 芳姐儿这说的话哪里是正常聊天的,分明就是念在清哥儿心肠好,好说话,就挑着话戳清哥儿心窝子,在她看来,这女人心眼坏的很。 “兰玲姐你说话真伤人,怪不得嫁不出去。”芳姐儿抹了把眼泪,把碗放回炉子边上,“你们都喝糖水,就给我倒白水,没你们这么作践人的。” 说完就提着篮子跑远了,估摸着是再也不会来找清哥儿了。 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清哥儿长舒了一口气,他真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在家每天都能被她逮住,听她说她在家的那些小事,无奈才躲到兰玲姐家来,经这一遭,他终于可以清静些了。 * 最近邻近的几个村里,唯有柳家村柳林家风光无限,那柳二郎回了家可不得了啊,这不,给家里双亲建新房呢,邻村的汉子们都被他叫去做工,一天给三十文,还包一顿午饭呢! 王连越也被村长介绍去做工了,这几日总是早出晚归,清哥儿每天都要守着他回家,跟他说上几句话,才能安心的回去睡觉。 自从清哥儿送了他荷包,两个人的相处方式就变得亲近,有些超乎正常邻居的距离。 清哥儿私心的认为,王连越对他也是有几分心思的,所以觉得他们两个人算是心照不宣。 日日都能赶在太阳落山前说上几句话的,可是今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天都黑透了,还没见到人影。 清哥儿在院子里转悠了好半天,晚上吃的那点饭都快被他消化完了,王连越才晃晃悠悠的回家来。 他双手趴在墙头,透着点点月光看着王连越通红的脸,王连越看见他,连忙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掩藏不住的笑意。 “特意等我回来的?”王连越走近,清哥儿才闻到他身上浓厚的酒味。 “才没等,我晚上吃多了有些积食,多走走消消食。”清哥儿没好气的说道,“不比你,吃没吃不知道,喝倒是喝的不少。” “今天房子完工,几个汉子一聚就多少喝了点,”王连越脑子还算清醒,他闻了闻身上的味道,“真难闻,我回去换身衣服再同你说话。” 趁着王连越回去换衣服,清哥儿回了厨房,给他煮了碗醒酒汤,热气腾腾的一碗汤摆在墙头,王连越换了衣服出门,一眼便看到了,不过他只看了一眼碗,随后就一直盯着碗的主人。 “你赶紧喝,喝了把碗还我。” 被他那样盯着,清哥儿不自在的抬手,轻抚了一下额前碎发,这会是晚上,他没有挽起出嫁哥儿才挽的发髻,而是半扎着头发,做得是未出阁的打扮。 “我还能顺走你的碗不成。” 王连越端起碗来准备一口闷了,随后被清哥儿的一句“我家只有一个碗”,呛的直咳嗽。 他一边咳一边头脑眩晕,看着手里的碗,止不住的心神荡漾,只有一个碗的意思就是,这碗清哥儿也用过,那他们岂不是用了同一个碗? “喝慢点,呛的脸怎么那么红,”清哥儿看着愣住的王连越,着急的往前抻着身子,“喂,你没事吧?” “没事,咳,喝完了,你快回去睡吧,我也去睡觉了。” 清哥儿拿着碗担心的看了他半天,最后发现他真的没事,才犹豫着走了回去,在厨房洗了碗后,将碗放回了原位。 其实这碗只是个没用过的新碗,他刚才是故意那般说的,想到王连越的反应,清哥儿忍不住的笑了起来,随后心满意足的回房间睡觉了。 这可就苦了王连越,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经得这么撩拨,只好大冬天冲了个凉水澡,成功给自己搞出来风寒。 “阿嚏——” 王连越擦干净鼻涕,干了一口苦涩的药,药苦的他直皱眉头,第二天,风寒还没好利索,王连越就收拾收拾去山里去了。 冬日的山里能吃的果子不少,不过除了猎户,也没谁能贪上这一口,王连越前几日上山就寻到了一片野柿子林,柿子还没有熟透,如今去肯定正好熟透,可不能错过了。 第13章 落水的人 冬日的阳光和煦温暖,就是比较少见,今天就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临近年关,清哥儿将床上的被子床褥都拿出来晒了晒,又拿着抹布,将门框,门板,里里外外擦了个干净。 “清哥儿在家吗?” 低头擦衣柜的清哥儿甩下抹布,走到院里去开了门,平时白天他的大门是不上锁的,但是兰玲姐说村里的二麻子回来了,让他白天也得锁好门。 “来了来了。”清哥儿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耽误不得,他连忙打开门,果然是村长媳妇康玉梅。 “怎么青天白日也锁着门子,防着谁呢!” 康玉梅手里拿着三五件衣服进了门,面带着笑脸,仿佛当那日在家里发生的事不存在一样,亲切的抓着清哥儿的手不放。 “婶子不来找你,你也不知道上门看看,难为了去年这会,我们家文华给你争得的两亩地。” “我怕婶子在忙,冒然上门倒是添了麻烦。”清哥儿侧身挣脱开手,示意康玉梅往屋里走,“婶子进来坐,我去找个碗倒点水。” 清哥儿屋里没有生着炉火,平时若是敞着门,屋里屋外一样寒冷,康玉梅看了两眼,没踏进去门槛,只是将手里的衣服递出去,让清哥儿赶紧拿着。 “别忙活别忙活,我就是来转转,这不是年底了收拾东西,收拾了几件衣服出来,我看这颜色你也能穿,就赶着给你送过来了,你且拿着穿,若是得了有空,常来家里坐坐啊。” 康玉梅交代了几句,就扭着胯走了,清哥儿看着手里的衣服,衣服是最便宜的黑灰的棉麻料子,清哥儿并不缺,他心里清楚,康玉梅不过是借着几件衣服点他呢。 他哪敢进村长家的门? 清哥儿站在门前正想着,王连越提着东西就来到了跟前,他应当是刚从山里回来,头发散了乱了,衣袖口上还破了个大窟窿。 “给给给,快拿着。”王连越从背上拿下来一个布兜子,这布兜子还是清哥儿给他缝的,打开里面是金黄灿灿的柿子。 “哪里得了这么多柿子!”清哥儿高兴的看向他,“你拿去卖得卖不少钱呢!” “这是给你摘的,不卖!”王连越却摇头,然后神神秘秘的从胸口掏出来东西,“别急着高兴,你看这是什么?” 清哥儿抬头,只见他拎着两只毛茸茸的兔子,兔子还小,被抓着耳朵直蹬腿,通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活泼可爱极了。 “你拿着,要养就养,不养就填个肉吃。” 清哥儿哪里敢杀,当即回去在柴房用稻草围了个圈,又用刚才康玉梅给的衣服垫了层窝,给他们养起来了,不过也没什么吃的,只能扔点干白菜叶子,活不活看它们造化。 至于那些柿子,清哥儿只要了一点,剩下的死活不愿意收,又听到王连越说话的声音沙哑,好像是得了风寒,急急忙忙的去厨房给他煮了点姜汤。 姜汤盛了满满一碗,本来是想着从墙头上递过去,但是太烫了,清哥儿个头又不高,怕撒,就叫王连越来门口。 “姜汤不能治病,还是去找谷大爷开点药的好。” 清哥儿站在自己家门口,背靠在刚擦干净的木头门上,王连越也就刚出自家大门,离着清哥儿不过两步远。 两个人就这么在门口说了两句话,王连越喝了姜汤,浑身温暖舒畅,他咳嗽了几声,发了一脑门的汗。 “我身体好的很,喝了你的汤明天这病就能好。” 他们三家离着村里远,背靠着大山,旁边也没个几亩地,平时就他们三个人走动,安静的很,村里的那些小孩子们都爱往这边跑,专门挑爹娘看不见的地方作妖。 石头和铁蛋就是这帮孩子的头,冬天去河里砸冰捞鱼也就他俩能干的出来。 冰面冻的结实,一般孩子是砸不开的,但是河边经常有人砸冰去水,有的地方就冻得薄,孩子用力砸就能砸开,所以意外就悄悄发生了。 王连越正想破头皮跟清哥儿搭话呢,有个小哥儿哭着跑过来,嘴里喊着救命。 “咋了,苗苗你好好说,出什么事了?” 清哥儿蹲下,拿着帕子给苗苗擦了擦眼泪,苗苗是村头卖豆腐的夫郎家里的哥儿,生的白白净净的,额间的哥儿痣又红又圆,眼睛乌黑发亮,此刻却灌满了眼泪。 第15章 “冰裂了个大窟窿,铁蛋掉下去了,拉不出来,清小嬷,你快去看看。” 清哥儿跟王连越对视一眼,王连越立马拔腿就走,清哥儿留下来安抚好苗苗,抱着苗苗也过去了。 等他们过去时,王连越已经救了人出来,不过除了铁蛋,还有一个让清哥儿意想不到的人,是那日在山头上踩他篮子的那个夫郎。 那个夫郎头发全部打湿,贴在头皮上几缕,他侧着头吐水,身上单薄的衣服也全部湿透,正在冷的浑身打着抖。 被救起的铁蛋也吓得不清,不过他穿得厚,救得及时,估摸着衣服里面都没湿透,这会也只是扯着嗓子干嚎,没多大点事,其他的孩子已经纷纷跑回家叫人去了。 清哥儿将苗苗放下,脱了袄子给那个夫郎披上,那个夫郎吐干净嘴里的水,嘴巴张和着说了声“谢谢”。 声音很微小,若不是清哥儿离得近估计都听不到,王连越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拿在手里犹豫着没有上前。 清哥儿见此,轻轻地打了声喷嚏,王连越立即走上前去,把衣服披到了他的肩膀上。 跑去报信的孩子们也回来了,还带了一群人来,有心急如焚的,也有来凑热闹的,婶子夫郎还有闲在家的汉子们,石叔嬷和牛婶子打头跑了过来。 “娘——” 干哭半天的铁蛋一看他娘过来了,连忙张着手飞奔过去,牛婶子先是抱着他浑身摸了摸,确认好他没事后,才抡着膀子打铁蛋的屁股。 “娘你干嘛打我,我吓死了都呜呜呜……” 牛婶子红着眼眶,一口白牙咬的吱吱作响,天知道她听到她宝贝儿子掉水里的时候,心里有多慌张吗! “你还敢哭,你还敢哭!今天要不是有你越大哥在,娘这辈子就见不到你了知不知道!” “不是我,是这位夫郎救的,”王连越连忙摆手,指了指旁边窝在清哥儿腿上的夫郎,“我来的时候,他已经把铁蛋从水里救出来了。” “谁?” 牛婶子往那边一瞅,随后就转过头开始骂铁蛋,前后反应截然不同。 清哥儿惊讶的看向怀里的人,他本来以为这位夫郎是想不开要跳河,原来他才是那个救人的人。 毕竟救人的看着比被救的还要体弱凄惨。 在场的几位看见这个夫郎,表情都有几分不自然,都没人插嘴说些感激的话,最后还是热心肠又碎嘴子的秋霞婶子站了出来。 “哎呦呦,快给他换身衣服来,穿着这衣服不得冻出病来,”秋霞婶子帮着清哥儿将他拉起来,“送你家去吧,给他找件衣服穿,再喝点热水,估摸着就没事了。” “那不是披了衣服吗,冻不坏的,”石叔嬷理了理发丝,拉着石头往后退了几步,“我看这越小子才该穿件衣服,这么冷的天就穿了件里衣,身板够硬啊。” 经他这么一说,好多双眼睛看向了王连越,自然而然的就看向了披着明显大了两圈衣服的清哥儿,清哥儿面无表情,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扶着那个夫郎回家去了。 婶子、夫郎们倒是没几分惊讶的,倒是那些汉子们眼睛都看直眼了,还有一些游手好闲的好色之徒,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有个大胆的准备跟上去,被王连越一手拎着脖颈摔倒一旁去了。 “干什么,就你能玩不许我们玩!” 那汉子倒是个胆子大的,硬着头皮喊了一句,下一秒就被王连越的拳头揍的嘴角鼻腔流血,抖着腿吓得尿了裤子。 看着他的惨样,其他人也都歇了心思,一个有点模样的寡哥儿而已,没必要挨这顿毒打。 这后面发生的事,清哥儿一概不知,他带着人回家去,那个夫郎到底是体弱,让他坐在床头,清哥儿转身不过拿个衣服的功夫,人已经昏过去了。 吓得清哥儿连忙探了探鼻息,发现只是晕了过去,顿时松了口气,这也不怪他,只是这夫郎太过病弱。 清哥儿已经够瘦弱了,他只比他更羸弱,浑身只剩下皮包骨,拖着他回来都硌手。 他家药不多,这会去请谷大爷也来不及,清哥儿就去隔壁兰玲姐家问了问,她家果然有药,兰玲姐想着家里有炉子方便,就在家熬了药带过去。 她过去时,清哥儿已经将人在床上安置好了,把药连喝带撒的喂了一大半进去,人还是昏迷不醒着的。 正好王连越在门口问情况,一听是这样,就转过头去找谷大爷去了,兰玲姐叹了口气,道了一声“可怜”。 “他到底是谁啊?我在这村里一年,都没见过他。”清哥儿终于将心里的疑问问出了声。 第14章 柳渔 原来那个夫郎叫柳渔,就是柳二郎所在的那个柳家村的一个哥儿,嫁到沿河村有三四年了。 “还记得姐跟你说的王麻子吧?”兰玲姐回忆起来,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嫁的人就是那个王麻子。” 清哥儿记得兰玲姐跟他说的,王麻子村里的地痞流氓,抢男霸女,前年的时候还因为偷盗被衙门抓走,关了有一年多,本来以为改造好了,结果放出来后更加猖狂。 成日游手好闲,混迹烟花巷子,只在手里没钱的时候才回家,对柳渔这个夫郎打骂都是常态。 “那坏事都是王麻子做的,为什么村里人对柳渔这个可怜人有偏见呢!” 清哥儿不解的问出了声。 “柳渔有个婆婆,也就是王麻子的娘,”兰玲姐说到这,又是一声叹气,“村里谁看渔哥儿不可怜啊,都想着能帮衬一把就帮一把,可谁对渔哥儿好,他那婆婆就骂谁,回家还要把渔哥儿往死里打。” “帮他越多,他挨的打越多,这帮人反倒成了害人,日子长了,大家都开始躲着渔哥儿。” 清哥儿一边听兰玲姐说话,一边穿针引线,缝这王连越破了一个肩膀头的衣服,衣服应当是买的衣服店的成衣,针脚很密,但是布料却是最廉价的,一点不抵清哥儿的散花锦。 “这是谁的衣服啊,”兰玲姐笑话他,“还没嫁进门就这么贤惠,真嫁过去了还了得啊?” 清哥儿跟王连越的那点小动作,兰玲姐这个邻居看的门清,她自然是不见怪的,这哥儿寡着,汉子屋里头又没人,看对眼了就好呗! “我倒是想嫁呢,”清哥儿有点害臊,声音很低的嘀咕着,他用牙咬断了线,将补好的衣服展开来看,“我愿意嫁,他可不一定愿意娶。” “啧啧,”兰玲姐想到王连越看着清哥儿的模样,感叹道,“我觉得你一个点头,那傻小子就能把家底掏空都给你。” “我掏他家底做什么?” 清哥儿不解的问道,他将衣服叠好放起来,眨了几下眼睛,眼睛清澈见底。 “你不掏他家底,你掏他的人!”兰玲姐笑的露出来牙花子。 “快别说我了,”清哥儿红着脸,但是也没反驳她,只是推了推她的膝盖,示意她说点她的事,“兰玲姐,快说说你跟那个杨改什么情况,我可是见他找你好几回了。” “我们就是,哎呦好着呢,我想再等等,看看他人品如何在谈婚论嫁,”兰玲姐可一点都不知道害臊,“反正现在也没人催我了,我也不着急。” 提到兰爹,两个人瞬间沉默下来。 “兰伯父在天上看着你好好过活呢,你过得好他也舒心。” 许久清哥儿才说话,他嘴笨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急的出了一脑门汗,兰玲姐却笑了,她起身摸了摸清哥儿的头。 “得了,你快别安慰我了,看看那人醒了没,我去村头接应下越小子,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谷大爷已经年过古稀了,头发花白,连眉头的眉毛都挂着霜,但是他的身子还很硬朗,背着药匣子走十几里路,气都不喘一下的,王连越这个腿脚不太利索的人,跟在他身后追都有些费劲。 “你别不服气,我年轻的时候,登高爬上的,我师傅的药材都是我给采回来的,那会小时候家里穷,天天抓蛇拿回家卖蛇胆,这是童子功!” 王连越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他回家随便套了层衣裳出门,开始还冷的不行,这会走的都热出汗了,他给谷大爷比了个大拇指。 “厉害,我自愧不如。” 其实要是他腿好利索着,别说十里地,就是一百里地他都走过,但是腿伤了就不行了,平常上山打猎最强也就是打的那只狍子,寻常猎户追着猎物能跑一天,他跑一个时辰腿就开始疼。 兰玲姐站在村头,左等右等的,终于盼来了他俩人。 “可算是来了,谷大爷你快去看看渔哥儿,落了水发了热,昏迷不醒,药怎么灌都灌不进去。” 谷大爷乐呵呵的,捋了把胡子。 “别急别急,等老夫去了给他扎两针,保管药到病除。” 清哥儿将渔哥儿头上的敷得毛巾拿下来,过了遍水拧干了,擦了擦他头上出的虚汗。 渔哥儿开始发热后,嘴里就一直念叨个不停,清哥儿俯身听了听,多半是求饶的话,估摸着是在家里挨打多了,噩梦缠绕。 第16章 “别怕,别怕,现在没人打你。” 清哥儿给他掩好被子,敷上毛巾后就坐在床边,盯着渔哥儿不知道在想什么,许是透过床上的人,想起来自己受苦的日子吧。 “清哥儿?谷大爷来了。” 兰玲姐撩开帘子,带着谷大爷走了进来,王连越站在门口,往里探着头,到底是没有走进来。 “你进来吧,我给你搬个凳子。” 谷大爷上去探脉,兰玲姐给他搬了个凳子,屋里就两个凳子,王连越进来了只能干站着。 清哥儿擦着他的身子出门,去厨房寻了个凳子过来,王连越走进门,打量着眼前简陋的房子,一张床,一个衣柜,脚下是沾满灰尘的土地,头上是全是透着光亮的茅草,一扇门,两扇窗,此外再无别的。 “谢谢。” 王连越接过清哥儿递过来的凳子,拘谨的坐在门口,一动也不动,清哥儿将补好的衣服还给他,他展开来看,抬眼露出一嘴大白牙。 “你手真是太巧了,这衣服根本看不出来补过的痕迹。” “傻子,你拿的那一面本来就没破。” 清哥儿侧头轻笑,他笑的不像王连越那么露骨,只是抿着唇浅浅的勾起唇角,不易察觉。 “醒了,谷大爷你这医术实在是高!” 兰玲姐欣喜的声音,惹的清哥儿和王连越都走过去看,只见谷大爷将施的针一一拿下,渔哥儿紧缩的眉头慢慢舒展开,过了会眼皮轻动,挣开了双眼。 “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清哥儿俯身询问,渔哥儿看着他,迷茫的眼睛又游离开始聚焦,他认得他,是那个拿给他菌子的好心人。 若不是那日他给的几个菌子,他回家免不了还要有一顿毒打。 渔哥儿摇摇头,挣扎着起身,清哥儿上前扶了他一把,渔哥儿张口谢过,看着谷大爷说。 “问诊的钱我会想办法补给你的,” “不用不用,我看病收钱收的都是药材钱,”谷大爷摆了摆手,“给你看病扎几针,钱哪里花的到,得了,人醒了我也该走了,越小子,你送送我?” “行啊,谷大爷,”王连越服气的点了点头,“在陪你走一遭。” 而柳渔呢,他下了床,直接双膝跪地,眼看着就要给清哥儿磕个头,清哥儿连忙让开,跟兰玲姐一起拉扯着他起身。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多谢你们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渔哥儿说着说着,又要跪下,“给你们添麻烦了。” 清哥儿也是怕了他了,给他按到床上不敢撒手,生怕他又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别这么说,你也是为了救人,怎么能是添麻烦,帮你是应该的。” “不,不值得的,”渔哥儿嘴巴嚅嗫着,想着说些什么,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我得走了,不然会给你们添更多的麻烦。” 这次不管清哥儿跟兰玲姐怎么阻拦,他都不管不顾的冲出了门,清哥儿还想拦他,被兰玲姐制止了。 “算了,多留他一会,回去他就多挨点打。” “那也不行,他还病着!” 清哥儿却不听,拿着自己洗干净的对襟绿袄和兰玲姐带来的药,追上了他,把东西塞进他的手里,才安心的回了屋子。 渔哥儿看着手里的东西,眼底窝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是掉下来了,他抬起衣袖擦干眼泪,带着毅然决然的气息往家走去。 二麻子家里一片寂静,一个老太太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的棍子,一下下的击打着地面,她眼窝很深,颧骨很突出,眼神透露着精明,就那么静静地等着人推开门,她就是渔哥儿的婆婆丁菊花。 渔哥儿推开门,刚踏进一只脚,棍子就往他背上打了起来,他熟练的蹲在地上,蜷缩起身体,不过这次手没有抱起护着头,而且护着手里拿着的东西。 “你个狗杂种,不下蛋的老母鸡,还有脸不回家,是不是在外面勾搭了哪个野汉子!”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还敢大声喊我了!好啊,让我去看看到底是谁教的你,是不是那个绝了户的寡哥儿,看我不去好好骂他一顿!” “别去,他没教我,不管他的,啊!” 被踹了一脚肚子的渔哥儿疼的眼冒金星,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疼的他说不出话,都这样了,他还在庆幸王麻子今天不在,不然他怕是已经被打的昏死过去,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别打了,让人笑话。”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渔哥儿知道,那是他的小叔子,王麻子的弟弟王子尧,名字是头几年上学堂的时候夫子给改的,后来他们爹死后,家里穷,就没去念书了。 “哼,我看看谁敢笑话我们老王家!” “今天做工的头把钱结了,”王子尧放下东西,从怀里掏出一吊钱来,“做饭吧,等会大哥回家没饭吃,又得生气了。” “得得,就这么点,你没藏私吧?” 话虽然这么问,但是丁菊花对她这个二儿子很信任,她这个二儿子沉默寡言,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老实的很。 “去换身衣服洗吧洗吧,一身土,”见王子尧摇头后,她满意的将钱塞进怀里,踹了脚躺在地上的渔哥儿,“装死做什么,还不起来做饭去!” 第15章 渔哥儿一家 二麻子家家底还算可以,要不然王子尧小时候也没条件上学堂,但是后来王爹死后,家里就被二麻子遭得差不多了,日子也是过的一天不如一天。 说是厨房,其实就是旁边的偏房,渔哥儿将清哥儿给的药放好,转身去米袋子里掏了半碗米,米袋子便只剩了底,洗了些晒干的萝卜干、菘菜放一起,煮了一锅很稀的野菜粥。 做完这些,渔哥儿又将旁边小锅洗刷干净,从旁边灶火堂引了些火过来,准备给自己熬药。 他刚落了水,回来又挨了顿打,此刻浑身乏力,嘴唇惨白,弯腰拿点柴火,起身后都要扶着灶台缓半响。 丁菊花将钱放好,无所事事便进厨房看着渔哥儿做饭,省的这贱蹄子看她不在偷她东西。 “好你个渔哥儿,一个看不住你就敢糟蹋我的柴!” 她进来正好看到渔哥儿往小锅里添柴,煎药要三碗水熬做一碗水,当然废柴,丁菊花白眼一翻,踹了渔哥儿一脚,渔哥儿手肘触地,擦了一块皮。 “我少放点水,熬的时间短一点,费不了多少柴的,”渔哥儿只是轻皱了下眉头,清咳了一下嗓子,“明天我再去捡点柴回来。” “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当初真是瞎了眼让麻子娶了你进门,孩子孩子生不出来,连家里活也干不利索。” 丁菊花绕过他掀开锅看了看,“明天你小叔子还要上工,吃这饭哪里有力气干活?再添点米。” 渔哥儿轻声“欸”了声,爬起来将米袋子里的米全放进了锅里,丁菊花看着空了的米袋子又开始找茬。 “米怎么吃的这么快,你个贱蹄子是不是偷偷煮了吃了!” 屁大点地方,丁菊花转悠了好几遭,视线一转,看着鸡蛋也少了几个,开始拽着渔哥儿的头发吵闹, “天天家里喝稀饭,吃野菜,你倒是好,还吃上鸡蛋了!” “我没有,昨天麻子在家,让我给他炒了几个吃。”渔哥儿慌乱的瞪着眼,眼泪兜不住全部落下,他摇着头解释,“我没有偷吃过,做饭的时候娘你都看着的!” “麻子今儿又不在家,还不是你想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管丁菊花信不信,这顿打终究还是没逃过,挨打的时候,渔哥儿垂着的手紧握成拳头,忍了很久还是选择了松开。 他不敢反抗,离开了这他又能去哪呢。 过了几天,渔哥儿砍了好多柴拿去卖,赚了十几个铜板,四大捆柴火才得了这么些钱,他还挺高兴的,趁着丁菊花不在,背着人偷偷去了清哥儿家。 清哥儿正跟兰玲姐煮腊八粥。 腊月初八是腊八节,但是今年因为方文生的亲事,都没来得及准备,这不闲下来以后,兰玲姐才想起来,招呼了清哥儿一起煮。 腊八粥的主原料是糯米,有条件的就加些红豆、枣子、栗子、花生、白果、莲子百合等,一起煮成甜粥,条件不好的就放些红豆、红枣、蜜饯等同煮,味道自然也不差。 冬季喝一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可口又有营养。 渔哥儿走到篱笆门前,刚好看到王连越过来,他侧身让出来路,王连越侧目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你回来了?快来,粥刚熬好,兰玲姐也在屋里呢,你直接进来吧。” 清哥儿推开门,笑着将王连越迎进门去,王连越拉了下他的手,往他手心放了块糖。 四方的糖有点硌手,清哥儿蜷缩了下手指,反而两个人的手握得更紧了。 渔哥儿不自在的扣着手,看着两人挨的越来越近,羞得脖子都红了。 第17章 王连越温热的鼻息,在裸露在冷空气的肌肤上萦绕,清哥儿看着近在眼前的人,挣扎着闭上了眼。 亲就亲了,虽然在白天,但是他家离村里那么远,不会有人路过看见的。 王连越看着清哥儿紧张地眼皮轻颤,故意凑近他的耳边说道:“有人在。” 清哥儿听见一声轻笑,随后耳边人说了句话,远离了自己,他睁开眼,这才看到杵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渔哥儿。 “粥留着我晚上回来喝,我得先去山上一趟,昨天下的套子,过去了一晚上,再不看怕猎到的猎物给跑了。” “敢取笑我,”清哥儿羞愤的踩了他一脚,“粥你甭想喝!” 王连越故意呲牙咧嘴,露出丑相,见清哥儿不气了才笑着贴近,轻声说道:“冤枉啊,我可没说我不想亲。” 说完就走了,只留下脸上通红,头上冒热气的清哥儿。 随着两人相处的日子越来越长,王连越似乎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经常逗得清哥儿羞愤难当,看到清哥儿跳脚,王连越又舔着脸道歉,你来我往的,又亲近了许多。 “咳,渔哥儿来了,”清哥儿拿手贴了贴发热的脸颊,降了降温,“快来屋里坐,刚熬好的腊八粥,趁热尝一碗。” 渔哥儿摇摇头拒绝了他,将手里捂热的铜板递给清哥儿。 清哥儿看着手里的铜板,佯装恼怒,“这是什么意思?我断断收不得,你当我救你是为了你的钱吗。” “我……随你怎么想吧。” 渔哥儿也不解释,钱送到了人就要慌乱的跑走,清哥儿追了上去,把钱塞进他手中。 “你若是真想感谢我,就好好活着,别老想着轻生,人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清哥儿说完也不理他,转身就要关上门。 “我想尝尝腊八粥,我长这么大还没喝过。” 渔哥儿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清哥儿捕捉到了,清哥儿勾起一抹微笑,拉着他进了屋。 “粥可甜了,我放了好几块糖块。” 腊八粥口感软糯香甜,热乎乎的一碗下肚,浑身都暖和起来,渔哥儿捧着碗湿了眼眶,他举起碗,挡住了马上要滴落的眼泪。 三个人坐着闲聊,其实主要是兰玲姐说,剩下两个哥儿听着,杨改来找兰玲姐,先去了兰玲姐,发现没人,转头就敲响了清哥儿家的门。 “玲姐儿,我就不进去了,这个给你。” 杨改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这好赖是清哥儿的家,他一个汉子也不好进去。但是又不想直接走,只好挠着头跟兰玲姐找话题,想多聊几句。 “你们村里来人了,特别大的马车进了村长家的门,真的可大了,我看,就连兴义县里也没几辆。” 兰玲姐抱着杨改给的糖炒栗子,琢磨着村长家的亲戚,哪个这么有实力,思索了半天也没个结果,猜想可能是村长弟弟王文元认识的人吧。 正这样想着,就看见王文元的儿子铁蛋,跌跌撞撞的跑来了。 “清小嬷在家吗,我娘让我喊他过去!” “你娘喊他有个什么好事!” 兰玲姐翻了个白眼,实在不想进去叫清哥儿出来,没成想清哥儿听见动静,自己出来了。 “怎么了,她找我什么事啊。” 清哥儿递给铁蛋一块糖,当然不是王连越给的那块。 “铁蛋不知道,家里来了好多人,还有车,还有大马,清小嬷你快去吧。” 铁蛋抢过糖放进嘴里,拍拍屁股跑远了。 他还小,问什么都问不清楚,清哥儿无奈,只好收拾收拾出门去,兰玲姐一想,怕出事了清哥儿挨欺负,跟着一起去了,杨改一看这情况,自然是跟在兰玲姐一起走。 只留下渔哥儿站在门口,片刻后关上门也跟着去了。 这个冬天清哥儿过的还算不错,养的脸上还有了点肉,人看着越发滋润,柔顺的头发贴在在脸上,清哥儿抬手抚开,一举一动勾人心痒,穿着新做的夹袄,走在路上引了不少汉子侧目。 吊儿郎当的二麻子眼睛都看直了,视线紧紧地追着清哥儿,他生的丑陋,粗黑的眉毛下吊着两个三角眼,扁平的鼻子下跟着厚厚的嘴唇,此刻正张着大嘴,露出两层层次不齐的发黄牙齿。 清哥儿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走在后面的兰玲姐啐了他一口,他才反应过来,正要来气,看见跟在身边的杨改,到底还是忍了。 “渔哥儿?你怎么在这,滚回家去!” 二麻子转眼看到了跟在后面的渔哥儿,瞬间有了底气,趾高气昂的走过去,抓着渔哥儿的头发拉扯着回家去了。 “这寡哥儿的模样可真带劲啊,”又出去了老远了,二麻子还念念不忘,“不知道在床/上屮起来怎么样,那脸哭起来肯定得劲。” 渔哥儿听的一阵心惊胆颤,他死死的拽着胸口前的衣服,看着二麻子的脸,想到清哥儿的话,眼神坚定的下了某份决心。 回了家,已经是晌午了,在厨房忙活的丁菊花,见二麻子回来了,一高兴就忘了问渔哥儿去哪里了,只是打发着让他接着做饭去。 渔哥儿默不作声的进了厨房,看着锅里煮的冒泡的粥,手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纸包。 纸包刚被打开,渔哥儿的手就被一张温热的大手包裹住了,渔哥儿手一抖,粉末正好落入锅中,水一翻滚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渔哥儿慌乱的抬起头,撞上王子尧面无表情的脸,见到是他,渔哥儿此刻竟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王子尧在县城的活今天正好做完,买了只烧鸡回家,闷头进了厨房,就看他哥的夫郎,鬼鬼祟祟的站在锅前,人小小的一个,干的事可一点也不小。 “你毒死我们,你也跑不了。”王子尧声音沙哑,眼神死死的锁着渔哥儿,手也一直没松开。 渔哥儿回看回去,第一次眼神没有躲闪,他语气带着狠绝,声音哽咽:“我跟他们一起死,一起下地狱。” “不值得。” 王子尧摇着头,并不赞同他这么做。 渔哥儿不说话了,只是看着眼前握着他的大手,挣扎把手解救出来。 第16章 夫家来人 王子尧跟他大哥长得一点也不一样,五官整齐不说,身材也十分高大,虽不能说是俊朗,倒也是周正的汉子模样。 “别做傻事,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说到这,王子尧垂下眼皮遮住自己的眼睛,他沉声说道:“如果你想,我可以帮忙。” 渔哥儿撇开头不敢跟王子尧对视,眼睛直直得瞪着熬的越来越稠的粥。 “这粥要怎么办。” 话音刚落,王子尧便眼疾手快的将滚烫的锅端了起来。 丁菊花在屋里等了半天饭也没好,扭这胯进屋正好看到王子尧端起锅准备将一锅粥倒了。 “你个混小子做什么?日子过的太舒坦了,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对比破口大骂的丁菊花,王子尧就显得十分镇定,他淡淡的说道。 “沾了屎的鸡蛋壳滚进去了,不能吃了。” 被噎了一下的丁菊花打了个嗝,随后又说道:“那也不能这么倒了,拿去喂鸡,鸡吃了好下……,可惜了这么好的粥,好好的,鸡蛋怎么滚进去了。” 说罢,又要去拽渔哥儿的头发。 “是我不小心将鸡蛋掉进去的,平时哥夫哪敢去拿鸡蛋那么金贵的东西,”王子尧拍了拍他娘的肩膀,看着院子里转悠的二麻子,示意他娘,“快让哥夫做饭吧,哥应该早饿了。” 丁菊花这才歇了心思,推搡着渔哥儿刷锅淘米。 安生的吃了饭,渔哥儿一个人收拾了碗筷进了厨房,不一会王子尧也跟着进去。 手里的碗被夺走,渔哥儿抬眼看身边的人,只见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很利索的将碗全部洗干净放好,做好这一切,王子尧便回房间了。 渔哥儿杵了一会,咬牙追了上去,敲响了那扇轻掩的门,他进去后门被关紧,整整一个时辰,门才再次打开。 二麻子看着夫郎从弟弟的房间里出来,丑陋的五官更加可怖,再看见他夫郎一副被满足过后的模样,更是怒火中烧,当即拿了把镰刀冲了上去。 裸着上半身的王子尧抢着刀,挥舞着砍了二麻子胳膊一刀,追出门的丁菊花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哭嚎。 “老天爷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儿子也反了天了,乱了套了,家里娶了个狐/媚子,勾的两个儿子都要反目成仇了!” 王子尧不理她,擦干净溅在脸上的血,拿刀指着二麻子,吓得二麻子尿了裤子不敢再闹出动静。 他“嘁”了一声,转头跟丁菊花说道。 “我有本事给你养老送终,二麻子可不会,你可想清楚了,今天这事打算怎么办。” 他刚说完,路过溜达的鸡就突然到底不起,口吐白沫死的好不凄惨,这院子里养了八只鸡,都是渔哥儿一手喂养的,每一只都吃的壮壮的,此刻一只一只,都躺在地上,丁菊花瞬间噤了声。 第18章 “当初娶渔哥儿进门,用的不就是我的名义吗,这夫郎合着就是我的,你们同意也成,不同意我俩就分出去自己过。” 王子尧其实早就忍不了了,他对渔哥儿也没多大心思,只是看不惯他哥那个样子,为了寻个由头分家出去罢了,本来日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反正二麻子平时也不回家。 可没成想,这半年二麻子竟然不曾出过门,还整日糟蹋家里的东西、钱财,他上工挣得那些钱,全让他拿去吃喝嫖赌,他怎么能不恨! 丁菊花泪流满面,一时不敢出声,她看着窝囊的大儿子,最终跪着抓住了王子尧的裤腿。 二麻子家乱作一团的同时,村长家也热闹非凡。 清哥儿的那个夫家,王二一大家子竟然从县城回来了! 这两年王二日子可算是过的滋润,肚子都吃的凸了出来,肚子比村里怀了七个月身子的妇人、夫郎还大! 此刻他就坐在村长家院子里,还装模作样的拿着把扇子,让他那媳妇孙如燕给他捏肩捶背,康玉梅给他端了水来,他啐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什么东西,连个茶叶也不放,村长你这两年也没捞着点油水啊。” 王二个不高,五短身材,大腹便便,粗脖子大脑袋,说话的时候,眯着眼睛撅着厚嘴唇,脸上的赘肉都跟着打颤。 “王二你说笑了,我这个村长选出来就是为了咱们村民们,哪能捞什么油水。” “啧,村长你也别跟我犟了,赶紧把人给我带过来,本来就是我们老王家的人,我想带走谁也拦不住。” “话也不能这么说。” 王文华可不能让他把人带走,人走了他家那傻儿子可怎么办。 “众所周知清哥儿嫁的是王老大,王老大生前跟你们已经分家了,所以,清哥儿就算是二嫁也很你们家没什么关系。” 本来以为王二不会轻易答应,谁知他话头一转,便开始做其他打算。 “他要是想二嫁也行,得把二十两嫁妆还回来,还给我二十两,人我就给你们了。” “这……” 王文华一时说不出话,王二回村这架势,看起来可不像是缺那二十两的样子,但是他说的话又让他拿捏不住。 看村长犹豫,王二直接放出大话。 “你们还不知道吧,当年那黑心的媳妇可是把清哥儿卖给我们家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呢,二十两你们谁买回家去,就相当于买了个奴才回去,没有比这买卖更划算的了!” 看热闹的村里人顿时叽叽喳喳了起来,谁也没想到,真的有狠心的爹娘肯把孩儿充奴,就在这时,主人公清哥儿才姗姗来迟。 “这孩子你怎么来了!” 王文华一看清哥儿来了,顿时急了,他怕王二发了恨直接将人抢了去,怎么一不留神本人就来了,这事可不好办了。 “哟,这不是我那哥夫吗,几年不见,你倒是日子过的不错啊。” 王二打眼一看,色心大起,当时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便宜哥夫生的这样貌美,他顿时改变了心思,准备将人带回家玩弄一番,在转手卖出去也不算亏。 村长王文华还想跟清哥儿商量,让他嫁给他家王青,这样的话,钱他也就出了,他承认自己有些趁人之危,不过这也是帮清哥儿的一种手段。 “清哥儿,你可好好考虑,嫁给我们家王青,我们不会亏待你的。”康玉梅亲切着拉着清哥儿的胳膊,就差挤出几滴眼泪来了。 王青已经早早的被关进了房间,他家二丫头正看着他呢。 “婶子,我不知道,我……” 清哥儿根本没办法思考,他在看见王二时,脑袋只剩下涌上来的麻木与绝望,他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他们,他的好日子好像还没开始,就要到了尽头。 王二已经改变了心思,自然不会给清哥儿考虑的时间,他没反应过来,就被拉扯着往马车上拖。 跟在身后的兰玲姐顿时急了,跟王二一家子撕扯起来,但她毕竟是个女人,清哥儿也是个瘦瘦弱弱的哥儿,两个人根本不抵王二这个大块头。 本来还想加入战场的杨改看着时机不对,就让兰玲姐去找王连越,自己则开始拉扯王二的胳膊。 此刻王连越刚山上回来,手里的野鸡还是温热的,他心里中午全是清哥儿瞪他那骄纵的眼神,步调又轻又快,着急回去尝清哥儿给他留的腊八粥。 出了深山,清脆的鸟叫声渐渐消失,视野也开阔起来,他老远的看见有个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王连越定眼一瞧,是兰玲姐,他瞬间乱了心神。 兰玲姐从村长家出来,一刻也不敢耽误的往山上跑,中途摔了好几个跟头,终于看见了王连越的影子。 “越小子快跟我来,清哥儿出事了。” 王连越手里的野鸡掉在地上,拔腿就跑,连瘸了的那条腿都用尽了全力,将兰玲姐远远的落在了身后。 清哥儿头发散乱,青丝被孙如燕扯断了好多,身上的衣服也遭了殃,天蓝色的散花锦破成一缕一缕的,清哥儿的眼角划过泪水,他还是心疼这件衣服的。 不过这种疼痛并没有小时候挨的打疼,他尚且有余力奋力反抗,张口反咬回去,将王二的手背扯了一块皮。 没人会帮他,能救他的只有自己。 “你有本事就把我打死,”清哥儿擦掉嘴角的血渍,“我是不会随了你们的意的。” 王二手一痛,直接对准清哥儿的肚子踹了一脚,杨改被王二媳妇孙如燕拉扯住,没办法上前帮清哥儿。 “大家伙快看,非礼啊,你小子我劝你不要动手啊,我可是个女人。” 孙如燕挺着胸脯挡在杨改身前,只要杨改伸手,她就嚷嚷着非礼,真叫杨改没有办法。 清哥儿疼的厉害,无力躲闪,头顶被重重的锤了一下,清哥儿的身体顿时松软,卸了力气。 最后昏了过去之前,竟然看到了王连越着急的跑了过来,清哥儿缓缓地闭上眼。 “你是谁,知不知道你抱着的可是我们王家的媳妇!我劝你快点松手,不然我就去,就去报官!” 王二看着脸色黑如锅底的大块头,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不过他也不怕,毕竟他可是有卖身契在手,就算闹到官府,他也是有理的一方。 “我才不知道这哥儿是你们王家的谁,我只看到你们以多欺少,特地叫我哥来行侠仗义!” 杨改见王连越来了,心里也有了底气,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打过架,此刻只能躲在王连越身后叫嚷。 王连越将清哥儿小心翼翼的抱给兰玲姐,随后站起身来,一拳揍在了王二的猪脸上,王二的鼻血顿时喷涌而出。 “啊!你敢打我!老子跟你拼了!” 王二还没反击,肚子又被揍了一拳,这一拳痛的他冷汗直流,肠子都好像断裂在肚子里了,他吐了一口血水,赶紧摆手。 “别打了,别打了,我要钱,你,你给我二十两,我把人给你行了吧。” 王连越又用尽全力揍了一拳,看着王二咳嗽着吐出一地的血来才停手。 “现在没钱,但是人你也带不走。” “你这人!”王二气的牙痒痒,但是又不敢反抗,“老子给你三天时间,没钱人我一定带走!老子就不信了,卖身契都在我手里,人还能跑了不成。” 王二被媳妇孙如燕扶着上了马车,没一会就灰溜溜的走了,王连越抱着清哥儿快步跑回家,兰玲姐跟杨改远远的跟在身后。 “你快去找谷大爷来,我看清哥儿的头伤得不轻!” 兰玲姐看着一路滴答在地上的血,一拍手赶紧催促杨改去找大夫。 王连越一直抱着昏迷不醒的清哥儿不松手,手一直微微颤抖,等着谷大爷来了后,才让出诊治的位置。 “没伤着要害,伤口注意勤换药,别沾水,别的就没什么了。” 王连越顿时松了口气,腿一软蹲坐在门槛上,他受伤的腿一直在打颤,现在根本使不上力气,他很后怕,怕自己再晚来一秒,就会永远失去清哥儿。 “你这么跑不要你的腿好了?” 谷大爷摇着头,掀开他的裤腿给他施针,治疗的时候王连越一直盯着床上的人儿,疼的一脑门冷汗也没有出一点动静。 “清哥儿?清哥儿你醒了?” 兰玲姐惊喜的叫出声,谷大爷上前去看,说醒了就没什么事了,王连越挣扎着站起身,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便收回视线。 “我送送您。” 说罢,不等谷大爷拒绝就抬脚出门去,清哥儿侧着直起身子,也只能看见他的一抹衣角。 第17章 病与卖身契 利箭的贯穿伤给他留下了永久的暗伤,让他再也不能长时间的运动,王连越没走几步便开始喘气急促,谷大爷就摆了摆手,让他回去了。 王连越犹豫着,站在破败不堪的大门外面,王二丑陋的嘴脸一直浮现在他眼前,薄薄的一张纸,价值二十两,可以买断清哥儿一生自由。 第19章 他咬咬牙,一拳锤在墙上,这笔钱王连越现在真的没有。 许久不见人回来,兰玲姐急的在屋里来回转悠,她心里着急得很,王二说的话,杨改可一字不落的跟她说了,那天杀的杏花村的,还真能做出来买卖儿子这种肮脏事。 她又气又急,却又做不了什么,只等着王连越回来,跟他商量商量,拿个注意。 “兰玲姐,”清哥儿忍着头痛支起身子,“我没事了,不早了你先回家吧,今天多谢你跟……杨哥了。” 他抿了抿唇,目光短暂的看了眼门外,他心里也在期盼,漆黑的夜里能出现那个人的身影,他侧卧着,被扯开的头发凌乱的搭在他瘦弱的肩膀上。 “哎,等会,一会我看着你喝了药就走,对了你还没吃饭呢,罪过罪过,怎么能让伤患饿着……” 兰玲姐念叨着走去了厨房,等她端着饭跟药回来,清哥儿还是保持着这个姿势。 夜已经很深了。 兰玲姐走之前放在床头的水早就没了热气,清哥儿眨了眨干涩的眼,收回了望向门外的视线。 他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清哥儿平静的想,一个接近了只会惹来麻烦的哥儿,哪个汉子都会识趣的躲开的。 清哥儿将脸缩进被窝里,眼泪一滴一滴的窝在脖颈处,一会这一块便凉透了。 他想爹爹了。 明明他很努力的活着了,为什么还不放过他。 他没钱,没人会给他钱,他只能等,等命运的锁链再次将他系紧。 想着想着,人也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的很不踏实,梦里有徐家人,有王二,有数不尽的拳打脚踢,折磨与痛苦,还有最后,一个领他无比贪婪的怀抱,柔软和眷念。 第二天兰玲姐进了屋,看到清哥儿的面容吓了一跳,她颤抖着手指探了探清哥儿的鼻息,发现是温热的才缓了口气上来。 这不怪她大惊小怪,主要是清哥儿的样子太唬人了,灰白的面色,双目无神的盯着上方,浑身笼罩着死气沉沉。 见她来了也无动于衷。 “清哥儿,你别这样,会有办法的,那王二不就是要钱吗,”兰玲姐侧过身擦拭了下湿润的眼角,她咬牙继续说道:“咱们想法子,借钱,二十两也没多少,我们不会不管你的。” 二十两,对于她们这么土里刨食的庄稼人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全村也就村长家能拿得出来,也是得穷尽全部家产了。 见清哥儿不说话,兰玲姐叹了口气,出门给他煎药,顺便还煮了碗粥。 回来的时候,清哥儿不是躺尸一样躺着了,他开始呆呆的望着门外,又不愿意吃药,也不愿意喝粥。 “人死了就什么也没了,这不就如了他们的意了吗,哎,王小子这天天也不知道忙啥,逮都逮不住。” 兰玲姐的嘴止不住的说道,提到王连越的时候清哥儿明显有了反应。 “你看见过他?” 清哥儿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低低地咳了几下,雪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点颜色。 “见了!” 兰玲姐没好气的说道,得,她算是知道这人的魂丢哪去了。 “扛着把大刀早早的就去村头了,一副没事人一样,好像昨天急急忙忙赶去救人的不是他一样。” “村头?”清哥儿询问道。 “谁知道他去哪,我跟他说两句话他也爱搭不理的,也不问你怎么样了,不知道到底……” 看着清哥儿又开始发白的小脸,兰玲姐咽下嘴里的话,没脾气的将药匙递过去。 还没递到嘴边,嘴就不见了。 “怎么,非要他来喂,你就喝了?” 清哥儿又缩进被窝里,摆了摆头。 “他不会来了。” 天阴了下来,不到中午,下了雪,银白色的精灵洒满大地。 清哥儿迷迷糊糊的烧了起来,又做了噩梦。 这次梦得很清晰,是他五岁那年冬天生病的时候。 小清哥儿哭着吵着要吃鸡蛋羹,他的小爹爹偷偷给他煮了两个蛋,被徐大贵拉去柴房打的面目全非,看着满脸是血的小爹爹,小清哥儿哭到失声。 他的小爹爹温柔的护着他的头,不让小清哥儿睁眼瞧他的伤。 “爹爹,我不要父亲,”小清哥儿扒着清瘦哥儿的膝盖,细软的声音,充满着稚气,“爹爹,只有你是我的亲人,我肯定不是父亲的孩子,村里的父亲都不会打自己的孩子,所以我不是他的孩子。” 爹爹当时的表情他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他的语气很难过,难过的要跟他一起哭出来。 “好清哥儿,爹爹也只有你了。” * 王连越从村头回来,手里的大刀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塞进怀里的泛黄的纸。 他的心情似乎不错,手里还领着县城最好吃的糕点,兰玲姐哭着拉着他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 啪嗒一声,热乎的糕点跟前两天的野鸡一样,掉在了地上。 清哥儿的屋子很阴冷,哪怕兰玲姐点了个火盆也无济于事,王连越又弄了许多柴火,足足点了三个火盆,屋里才有了点热乎气。 “清哥儿,清哥儿,怎么办,怎么叫都叫不醒。”兰玲姐泪眼婆娑的看向王连越,“药我已经给他吃了,谷大爷也让杨改去叫了,但是,但是清哥儿现在……” 清哥儿现在浑身烧的滚烫,似乎这些年积压的毛病全部喷发,他有些神志不清了,嘴里又是喊疼又是喊热,可是浑身却一直在发抖。 “得让他的温度降下来,”王连越迅速的脱去衣衫,走向门外,只穿着里衣躺在了雪里,“兰玲姐,你去将门关好。” 兰玲姐点了点头,听话的掩上门,看着他在雪里把自己整的浑身冰凉,然后进了屋里,知道王连越想干什么,她便识趣的没有跟着进去。 王连越将清哥儿裹着的被子掀开,抖着的手放在了清哥儿亵衣绑带上,迟疑了下便闭着眼迅速解开,整个人环抱住这滚烫的身体。 清哥儿冷的牙齿打颤,但呼出的气息又是灼热的,他下意识的抱紧了身边让他舒服的东西,无力的将头靠在上面,王连越绷紧了身体,深呼了一口气。 过了会,王连越已经热的开始发汗,通红的耳朵红的要滴血,他轻轻推开清哥儿,替他掩好被子,穿着里衣出门被冷的一哆嗦,他随意扯了几下衣服又躺进了雪里,等身体温度又降下来,他抓紧时间跑回了屋。 反复几次,清哥儿浑身温度终于降了下来。 等谷大爷来的时候,病患已经换了另一个人。 * 第二天,清哥儿睁开发涩的眼皮,屋里很安静,也很温暖,他梦到了小爹爹。 不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他想。 清哥儿穿好衣服下了床,头还有些晕,不知道是伤口疼还是发烧烧的。 “可惜了我的衣服。”清哥儿看着破洞的天蓝色小袄,小声嘟囔着,“不知道剩下的料子还够不够再做一件,这次可没人送了。” 洗米烧水,清哥儿做了一锅红枣小米粥,他就着锅喝了两碗,浑身都暖了不少,兰玲姐过来的时候,他还招呼人家过来一起喝。 “多谢你这几天的照顾。” 兰玲姐喝着粥翻了个白眼。 “少整这些虚的,你别要死要活的我就谢天谢地了。” 清哥儿不好意思的抱着碗浅笑。 “以后不会了,谢谢你。” 兰玲姐看他没什么事就走了,清哥儿刷了锅碗,看着院子里白茫茫的一片,冷空气突袭,他才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急忙忙的跑去了柴房。 柴房铺着厚厚的稻草,空间又狭小,比外面暖和了些,清哥儿小心翼翼的扒开稻草,看着还活蹦乱跳的两只兔子,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没死,命倒是跟我一样硬。” 清哥儿将兔子抱进他生了三个火盆的屋子里,花灰色的两只兔子瞪着红眼睛,仿佛突然换了一个地方不适应,一动不动的愣住,过了会见没危险,才开始到处蹦跶着找窝。 清哥儿蹲着静静地看了一会,垂着眸子不知道想什么。 他昨天半梦半醒间,仿佛看到了王连越的脸,将他扣在怀里,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令他分不清,这到底是他臆想出来的,还是真实发生的。 他甚至不敢去求证。 傍晚十分,洋洋洒洒了一天的雪终于舍得停歇,清哥儿也舍得从被窝里爬出来,洗漱打理了自己一番。 “清哥儿。” 王连越略带病态的脸从围墙那头露出,清哥儿先是愣住,随后迫切的跑到他的跟前,隔了一个墙,两个人目光短暂的交汇。 “你还愿意理我,”清哥儿错开视线,小声开口,“看来那不是梦。” “什么梦?”王连越疑惑的看着他,“我不理你理谁,咳,我是说,你伤好些了吗。” 清哥儿听见他咳嗽,担忧的问道:“你生病了,怎么好端端的病了。” 第20章 “没什么,”王连越避开不谈,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递给他,“你拿着,自己的命自己掌握。” 清哥儿接过来一看,眼泪瞬间掉了下来,这是他的卖身契。 第18章 新年新气象 清哥儿捏着那张薄薄的纸,不知道是不是冻的,发出的声音都是颤抖着,跟他整个人一样,好似一阵风就刮跑了。 “你就这么给我了,”清哥儿嘴唇嚅嗫着,“当真给我了?” “我拿着也没用啊。” 王连越挠了挠头,他做的哪里不对吗,清哥儿看起来不是很开心啊。 “这是卖身契,”清哥儿紧紧地攥着手指,往前走了几步,隔着墙深深地望着王连越,“有了这个,你可以让我做任何事,可以随意处置我。”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王连越的脸“唰”一下全红了,黑红黑红的汉子头顶好像冒着热气,他嗓音粗了几分,沉声说道:“你不愿意的事,我一件也不想你做。” 垂下头抹了把眼泪,清哥儿直接将卖身契撕成了碎片,从墙角拿了把爬梯,放稳了后直接翻墙过去,已经吓懵的王连越就这么看着他,爬上了墙头。 热血一过,清哥儿颤颤巍巍的蹲在墙头上,上下不得,他看着王连越,可怜巴巴的大眼兜着眼泪,给王连越的心猛地一击。 “我下不去了。” “你、你扶稳了,找准梯子,”王连越干巴巴的指挥他,“慢慢的就、下去了。” “可是我不想回去。” 清哥儿扒着墙头,抖着的声音远远传来。 “?!”王连越瞪大双眼,这次是真的头顶着火了,他一直摇头,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说服谁,“不行,这不合规矩,我现在还没钱,给不了你好的生活,我们不能这么快就……” “你接一下我,我准备以身相许。” 清哥儿咬牙,准备直接跳下去,放在以前这种事他就是死也干不出来,但是如今,就算是死他也不怕了。 “什么以身相许,我还没准备好,不,别,小心摔到你!” 王连越急死了,快步走到墙根下,发现墙才到他的胸口往上一点点,他顿了一下,随后张开手,将窝在墙头的小人直接抱了下来。 清哥儿缓缓地睁开眼,看着眼前起伏不定的胸口,贪婪地蹭了蹭这点温暖,王连越被蹭的一哆嗦,转手又把清哥儿放回了墙头。 清哥儿地头顶缓缓冒出:“?” 王连越感觉自己头脑发昏,好像风寒又加重了。 “墙不高,你自己爬梯子下去,天不早了该睡觉了,我那个先回去了。” 腿脚不利索却跑的飞快,清哥儿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他撇撇嘴,扶着梯子爬了下来,重重地将梯子摔到一边,也回屋里去了。 * 时间飞快,马上就到过年了。 按照去年,临近年关,清哥儿做了些腊肉、香肠等年货,等那走南跑北的货郎来了后,跟他换了一些喜欢的发带,装饰的小玩意。 “这布料怎么卖?” 清哥儿打眼一看,看见了熟悉的布料,正是跟王连越送他的那匹散花锦一模一样的布料。 “这本来是南方的紧俏货,谁知咱们县城还挺灵通的,我紧赶慢赶的回来,上了街发现全是穿这布料的,这几匹布就砸手里了,你要是要我便宜卖给你。” 于是清哥儿只用买普通棉布的钱买到了一整匹。 腊月二十三,清哥儿恭恭敬敬的祭拜了灶神,将厨房里里外外的擦拭打扫了一遍,又将这几日王连越送来的柴火码好垛,便回屋摸冬去了。 眼下正是冬日,平时人们都不愿意出来走动,就连兰玲姐,在得知他的卖身契已毁,人已经没事的情况后,也有近十日没来过家里了。 清哥儿得了空闲就窝在床上赶制衣服,枕边已经放了一件补好破洞的、崭新如初的小袄,他的手里还有一件正在缝制长袍。 他将新买的那匹布,整块的缝制了一件长袍给王连越,本来没什么可害臊的,可等两件衣服放到一起,清哥儿才后知后觉的羞了起来。 跟自己的放在一起太配了,清哥儿根本不好意思送。 腊月二十八,清哥儿醒发了一大盆面,等第二天早早的起来,蒸了一大锅宣软的白面馒头,这将是他正月里的所有口粮。 等到了腊月三十,清哥儿将之前买的对联贴好,又将自己剪的窗花拿出来,调了面糊糊在了刚补好的窗户上,配上梁前挂的几挂腊肉香肠,门前挂的大蒜生姜,年味瞬间足了。 冬日早起村里很是冷清,也就过年这几天才开始热闹,除了几声鞭炮响,狗叫声鸡叫声,大人的吆喝声,小孩的欢声笑语,时不时的传来,清哥儿家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突然门被敲响,清哥儿一听便知道是谁,他小跑过去开了门,门外的汉子老实的站在门外,不敢往院子里走一步, “过年好,”王连越将手里的红灯笼和糖葫芦递了出去,“喏,跟你换你的窗花够不够?” “本来就给你也剪了。” 清哥儿将早早准备好的窗户拿给他,走之前还看了好几眼早就缝制好的长袍,到底还是没一起拿上。 “只给我一个人剪了?” 王连越拿着喜庆的窗花,乐的露出大牙。 “才不是,兰玲姐她们也有呢,杨改也有。”清哥儿不理他,拿过他手里的红灯笼来,“门框太高了,我够不到。” “杨改也有?兰玲姐就算了,他凭什么也有……” 王连越小声嘟囔,心里不满但是手还是很老实的接过来灯笼帮清哥儿挂上。 “凭他帮我打架了,别小气,给你剪的花样跟他们都不一样,”清哥儿犹豫了一下,决定哄人哄到底,“你晚上吃饭的时候来找我吧,我们一起吃。” 晚上的饭就是年夜饭,原是一家人吃团圆饭的时候,但是清哥儿和王连越都独自一人,这饭吃着也没什么意思。 “那我把买的菜跟肉都拿过来,”王连越果然被哄好了,“用不用我帮忙做饭?我可以烧火。” “我可不想大过年家被烧了,你老实等着吃就好。”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太阳落山,王连越准时翻墙过来,“扑通”一声,给清哥儿吓了一跳。 “好好的门不走,怎么非要翻墙过来,好像个小偷。” 后面的话清哥儿没说完,王连越不像小偷偷东西,像来找他偷/情的。 年夜饭里必吃吃饺子,清哥儿忙活了一下午,包了三种馅的饺子,酸菜猪肉的、韭菜鸡蛋馅的,和菘菜木耳豆腐的,除了饺子,还炖了一锅红烧肉,上午王连越送的那条鱼也炖了,除此之外,还有冬笋炒腊肉,萝卜排骨汤。 “你真带着张嘴来吃饭啊,过来端菜。” 清哥儿端着饺子出来,见王连越愣在原地,不客气的喊他跟着去厨房。 “来了,”王连越眨了两下发热的眼,“你好厉害啊,做了这么多好吃的。” 这是许久没有体会过的,家的气息,不,应该说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家的气息,小时候父亲母亲只会对哥哥好,他在那个家里就像是一个外人,这还是第一次,很新奇,很喜欢。 “我还打了点酒,你要喝吗。” 桌子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清哥儿跟王连越站在桌前,有点尴尬的面面相觑。 “不了吧,大过年的,喝醉了也不太好,那个你要喝吗?你喝我也喝。” “我不会喝,”清哥儿失笑,摇了摇头率先坐下,“你也别喝,坐下吃饭吧,我在饺子里包了铜板,看咱俩谁先吃到。” “啊,好。” 王连越略显不自在的坐下,拿起筷子顺手夹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馅的饺子,用力一咬,差点把牙崩掉。 “什么啊这么硬,这顿饭是我牙的断头饭吗。”王连越将嘴里的硬物吐出来,一看是一枚铜板。 清哥儿就包了一枚,竟然第一个就让王连越吃到了,他有些生气,白辛苦忙了一下午,他不配发财吗。 “你怎么运气这么好,”清哥儿咽下嘴里的饺子,语气听不出来半点高兴,“恭喜啊,来年发财可别忘了我。” “你想要,那给你?”王连越看他眼色,有点不确定的把铜板拿了出来,犹豫着想往他那边递。 “你还想不想吃饭了?”清哥儿看这枚从他嘴里拿出来的铜板,有些好笑的拿筷子另一头,戳了下他的手腕,略嫌弃的皱着眉头,说道:“还想吃就先去去洗干净手。” 王连越立马放下铜板和筷子,小跑着去冲了冲手。 两个人吃饭的时候都没怎么说话,很快就吃完了,王连越撑的坐在椅子上不想动,忙碌了一天的清哥儿也不想收拾,两个人就这么对着残羹剩饭,默不作声。 “你为什么……”不动。 直接问好像不太礼貌,清哥儿换了个问法。 第21章 “我做了一天饭,吃了饭还得去刷碗,你们汉子都这样爱使唤人吗。” “咳,我去我去,我可跟别的汉子不一样。”王连越打了一个激灵,突然站起来没一下又坐了回去,“但是得等一等,我现在一动就要吐。” “没出息。” 清哥儿看着他的样子偷笑。 “没办法,你做的饭太好吃了,我根本忍不住,快十年,不,二十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了,你体谅体谅我吧。” 等王连越休息好了,夜已经很深了,月亮偷偷溜进云层中不见踪影,院子里没灯,早就什么也看不清了。 清哥儿去屋里点燃了油灯,拿出来放到厨房里,他就站在门口,看着王连越端着锅碗瓢盆,忙上忙下,洗刷好了放整齐后,还将灶台擦拭干净。 “怎么样,监工,我活干的不错吧。” 王连越锤了锤腰,抬头松了两下脖子,转头笑嘻嘻的看向清哥儿,清哥儿松开打了卷的头发丝,侧过头淡淡的说道: “还可以,唔,你等一下,我给你一个奖励。” 王连越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他不敢相信的看着清哥儿,一副想拒绝又舍不得的肉疼表情。 “你乱想什么呢!” 清哥儿羞得锤了他胸口一下,转身出了门。 等他再过来时,王连越还木木地站在原地。 “给你的,奖励。” 清哥儿将叠好的长袍递出去,垂着头搓着脚背不敢看他。 “给我的?你,给我缝的,”王连越把手在身上擦了擦,小心翼翼地接过来衣服,摸着上面细密的针脚,“已经好多年没人给我缝过衣服了,连小时候娘也没有专门给我缝过。” 眼看着王连越要哭,清哥儿瞬间昏头了,他脱口而出: “那你喊我一声娘?” 王连越的眼泪瞬间憋了回去。 第19章 闹别扭 大年初一,公鸡一声打鸣,村里好像突然活了起来,炊烟袅袅,人声鼎沸。 清哥儿早饭吃的简单,将昨天冻在雪地的饺子刨出来煮了一碗,就这点咸菜吃的干干净净。 他收拾好厨房,去了偏屋祭拜了爹爹,清哥儿将爹爹的牌位擦拭的干干净净,又仔细的放好贡品。 清哥儿嚅嗫着嘴唇,心里好多话想跟爹爹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也只是擦了擦眼泪,笑着出了门。 兰玲姐昨天白天就约了他,今天一起去串门,约上慧娟婶子她们,一起去半山腰的老槐树下烧香祈福。 这是沿河村的习俗。 这头的王连越也早早的出了门,出门前他拿着清哥儿做的衣服,左看右看的,最后还是没舍得,穿上了他普通的黑色夹袄。 他要上山拜祭他的父母,虽然他不喜欢他的父母和哥哥,但是该尽得礼数还是要有。 冬天山里很是寂寥无人,王连越匆匆忙忙的上山,顺着记忆找了半响,才找到被枯草掩埋的三个坟包,他的一家子亲人全在这了。 拿着镰刀砍去坟上的枯草断茎,王连越跪在地上,烧了点黄纸,放了点贡品,沉默的磕了三个头。 “爹,娘,儿子回来了,没如你们所愿,死在外面,”王连越面无表情的说着,说到这突然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你们也很体谅儿子,没留给我给你们养老的机会。” “反正我也不想见你们,这样一年见一次挺好的。” 说罢,王连越迅速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一瘸一拐的下了山。 * 在回去的路上,碰巧遇到等人的秋霞婶子,秋霞婶子还是挂着熟悉的笑脸,手里牵着一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小姑娘看着有十岁大,圆圆的脸蛋冻得白里透红。 “越小子起这么早啊,吃了没?”秋霞婶子将小姑娘拉到前面,“丫丫,这是清小嬷旁边家的哥哥,你见过没有?” 小姑娘怯生生的看了一眼王连越,又猛的将头缩回来,趴在她娘怀里直摇头,她从没见过这个凶哥哥,和温柔好看的清小嬷一点也不一样。 “这孩子,认生得很。” 王连越见怪不怪,笑着跟秋霞婶子搭话。 “秋霞婶子这是等谁呢,天这么冷,要不然去清哥儿家坐会吧。” 他五官硬朗,参军的时候多爱板着脸,笑起来表情不太自然,也不会让人觉得亲近,丫丫听到他说话,又偷偷看了几眼,被发现了头缩得飞快。 山脚下离清哥儿家跟他家很近,但是王连越也不好邀请秋霞婶子去他家歇歇,只好说去清哥儿家。 王连越说着,没感觉哪里不对,秋霞婶子却听的直皱眉头,她心直口快,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 “越小子,你别怪婶子多嘴了,”秋霞婶子拉着丫丫,小声的问王连越,“你跟这清哥儿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这样,名不正言不顺,你若心里没这意思,就别误了清哥儿清白。” “什么意思,什么清白,”一番话说的王连越云里雾里但不妨碍他直抒胸臆,“我对清哥儿自然是真心的!” “你若是有真心,就该明媒正娶,虽然清哥儿是二嫁,但也不能就这么随意让他跟了你! “你们这么不清不楚,村里的唾沫星子迟早将清哥儿淹了!” “这些日子我可听说了不少,全是说清哥儿不守规矩的,那些难听的话我都说不出口,你说清哥儿若是听到了,心里要多难过。” 秋霞婶子这话是作为长辈该说的,清哥儿跟这越小子身边也没个能做主的长辈,规矩什么的自然也不知道,越小子一个汉子也没什么,旁人话说的难听,受伤到底还是清哥儿。 “我自然是要真心求娶的,过了年我就去寻了媒人上门去,多谢秋霞婶子提点了。” 王连越突然心领神会,媳妇当然是要娶进门,他们虽然没有违背道德,但是村里的流言蜚语还是堵不住。 “你既然听了,那婶子就多说几句,提亲之前要避嫌,别让清哥儿没名没分的跟你惹了风言风语,能保持距离就保持距离,尤其是人多的时候,知道吗。” 两人正说着,兰玲姐跟清哥儿正好到了,他们身后还跟三五个村里的婶子夫郎,都是一起去烧香祈福的。 清哥儿今天穿了水蓝色对襟小袄,头上还带了同色系的绢花和发带,未施粉黛的眉眼如画,弯弯的眼睛,正笑盈盈得望着王连越。 清哥儿见王连越没穿新衣服,心里还有些沮丧难过,但是还是见到他的高兴过多,他主动上前,先跟跟王连越说了声过年好。 王连越抬眼,便看见清哥儿身后跟着的一群人,想到刚才秋霞婶子的话,收起了自己的欣喜,不冷不淡的短暂“嗯”了一声,便步履匆匆的走开了。 清哥儿看着他的背影,无措得抿着唇,手指无意识的扣着袖口,不明白王连越怎么这么冷淡。 “表情别这么难看,这汉子到底是你的邻居还是情郎?” 说这话的,自然是村长的弟媳妇,牛婶子。 “看见人就眼巴巴的往上凑,人不理你就要哭,不知道还以为是情郎不要你了。” “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这寡夫郎爱勾汉子?” 清哥儿回过神,稳住了表情,不再去想刚才王连越生硬的回复,回头看着牛婶子得意忘形的嘴脸,说出的话带着□□味。 “牛婶子口下留德,我丈夫已经去世多年,且不说我跟王连越目前没关系,就算是有什么关系也是合情合理,我们没你说的那么下贱。”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勾过人?莫不是自己爱做这些事,就觉得别人也会做了?” 牛婶子愣在原地,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有点不敢相信,平时一言不发,唯唯诺诺的清哥儿敢回怼她,一时间气竭,竟然没骂回去。 “贱蹄子说什么呢!” 等她反应过来,清哥儿一行人已经走远了。 * 是夜。 躺在床上的清哥儿越想越气,他不明白白天王连越怎么是那种反应,明明昨天晚上还一起吃了年夜饭。 清哥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他起身下床。 摸黑将给王连越缝的鞋面剪毁了,气顺了。 又狠狠的揉了揉跑到他腿边的兔子,舒服了。 重新躺回床上,翻了几次身,终于伴着月光睡着了。 第二天,清哥儿没有给王连越出门的机会,直接将人怼在门前,质问他。 “你什么意思,前些日子不还好好的,难道是我想错了吗?” 清哥儿从前可从来没想到自己这样大胆,可能是王连越那晚的卖身契给了他太多底气。 “我们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村里很多人会乱讲话,你等着我,我会保证不负你。” 清哥儿不明白。 “你怎么保证……” 大年初二,哪怕他们两家在村里比较偏远,来往还是有人的,王连越看着侧目的村里人,咬牙嘟囔了一句,就又走远了。 第22章 两人不欢而散。 时间飞快,正月十五这天,清哥儿拉着兰玲姐还有渔哥儿,一起去县里摆摊卖东西。 正月十五的晚上是有灯会的,花灯如海,流光溢彩,彩色的灯下是一个个摊子,摊位错落有致,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清哥儿他们也选中了一个摊位,还没等他们摆好东西,两个汉子就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地方是我们早就看好的,你们滚远点。” 两个人凶神恶煞的,渔哥儿早就吓得脸色苍白不敢抬头,清哥儿扶着他的胳膊,拦着怒气冲冲的兰玲姐,果断拿着东西换了个地方。 打不过还跑不过吗,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最后选了个人比较少的偏僻角落,清哥儿将摊位摆好,他绣了一个正月的绣品,就等着今天卖呢! 渔哥儿也带了一些手工小玩意来,他脸上养的有了点肉,脸上笑容也多了些,整个人看起来不再那么单薄苍白,总算是有了生气。 这些日子他也好过了一些,王麻子打不过他弟弟王子尧,他挨打的时候总是往王子尧屋里躲,王子尧也愿意护着他,渐渐的,王麻子也不愿意回家了,家里安生了许多。 兰玲姐没什么手艺,她纯粹是陪同,看着街上耍杂耍的早就眼馋的不行,见他们安置好了,迫不及待的去凑热闹去了。 “你这帕子绣的是什么花?我怎么没见过。” “这是牵牛花,”见客人来了,清哥儿提起十分的热情解释,“是代表牛郎织女爱情的象征花,寓意好,颜色也淡雅清新,小姐买一张吧。” 有了第一个生意,后面的生意也就源源不断。 清哥儿那里没一会就卖出去不少,渔哥儿这里冷清的很,半响也没有一个人。 “别气馁,这会小孩子们都看杂耍呢,一会就会过来逛逛的,你这竹雕做的这么精致,他们肯定喜欢。” 听着清哥儿轻声细语得安慰,渔哥儿笑着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我也就是图一个快乐,你这帕子绣的好看,很快就卖完了,咱们到时候就收摊,别耽误太晚,晚上回去不安全。” 两个哥儿再加一个兰玲一个姐儿,一起走夜路怎么想都不安全,还是尽早回去的好。 “喂,你这是卖的什么?” 一个约莫十岁的男孩站在渔哥儿的摊位前,眼疾手快的抓起来一个竹雕的镂空灯笼,竹子不是很坚硬,他手劲不小,没几下就掰断了。 “这个竹雕灯笼十文钱,弄坏了是要买的。” 渔哥儿皱起眉头,心疼得看着小男孩手里的灯笼,这镂空灯笼比较复杂,他雕了好久的。 “我不买了!” 小男孩一听这么贵,直接把灯笼扔在地上,转身就要跑,清哥儿抓住他的衣服,让他给钱。 “你已经弄坏了,”清哥儿指着坏了的灯笼,出声吓唬他,“没钱就让你就在这做苦力,等你爹爹娘亲拿钱来赎你。” 小男孩突然就哭了,哭的声音还很大,没一会他爹就听见动静跑来了,跑到跟前不分青红皂白的,开始骂清哥儿。 “你一个哥儿怎么还敢骂我儿子!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担当的起吗!” “是你孩子先弄坏了我们的东西,”清哥儿可不怕他,“你来的正好,给钱吧。” “什么破玩意,多少钱?” “十文钱。” “十文钱!你怎么不去抢,你这是讹人呢!我可没看见我儿子弄坏你的东西啊,指不定是你自己弄坏想骗我掏钱,我不掏。” “就是你儿子弄坏的,旁边摊位的人都看到了,都可以作证。” 清哥儿他们摊位旁边只有一位买木簪的大娘,她听到清哥儿的话,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这孩子弄坏的,手劲忒大了一点。” “那我也不赔,本来就是你们这东西不行,我儿子才多大劲啊,一碰就坏,就是等着讹人呢!再胡搅蛮缠,我就去报官!” 渔哥儿气的直哆嗦,奈何嘴巴不利索,半天也只能骂出一句“你怎么这样,无耻”来。 那男孩的爹眼看就要带着儿子扬长而去,赶来的王连越按住他的肩膀,将人扯了回来。 “你又是谁,跟他们是一伙的?”那男孩的爹眼珠子一转,“还是他俩谁的姘头?” 王连越懒得理他,只是加大手里的力气,冷声呵斥:“赔钱。” “松,松手,我赔,我赔钱。” 那人只觉得自己肩膀要碎了,哆嗦着掏出钱袋子扔了十文钱,王连越这才松开手,任由他们离开。 第20章 冬去秋来 人走后,王连越也不说话,默默地将自己摆放猎物的摊子挪过来,跟他们的摆在一起。 清哥儿时不时的看他几眼,可他却一眼也不回头,只跟旁边卖干菜的婶子说话。 那婶子还有一个跟着的闺女,看起来有十五六岁,正是爱美的年纪,头上戴了朵大红色的绢花,不知道王连越说了什么,惹的她频频展露笑颜。 清哥儿摸着自己头上黯淡了颜色的发带,沉默无言,在他看来,那两个人配极了。 清哥儿心里反酸,客人来了也不想理,渔哥儿看的着急,扯着他的袖子跟他换了个地方坐。 “你别陷的太深,男人都一个样,最后苦的是你自己。” 渔哥儿说话时像一个过来人的口吻,清哥儿被他逗笑了,伸出手捏了捏他长了点肉的脸。 “笑什么!我,我这是为了你好。”渔哥儿捂着脸瞪他。 清哥儿垂着头,轻声“嗯”了一声,无所谓他喜欢谁,自己本来就是配不上他的,前一段时间的相处就跟他偷来的一样,短暂的假象。 没等到彻底散场,清哥儿他们就收拾东西准备走了,旁边的王连越也动身,三五下的收拾完,追了上来。 回去路上,还遇到了跟秋霞婶子他们一起的兰玲姐,同是一个村的,一群人自然是要结伴回去的。 清哥儿和渔哥儿贴着走,头却忍不住的一直回头看,王连越一个汉子不好跟妇道人家走太近,就背着背篓走在最后面。 清哥儿抿着唇,内心纠结着,渔哥儿见此叹了口气,轻轻地推了一下他,说道:“去吧,问问清楚。” 他悄悄走近王连越身边,王连越见他过来,轻微侧头看了下人群,然后小声问他怎么过来了。 清哥儿被他一问,眼泪止不住的打转。他问道:“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语气那叫个委屈巴巴,给王连越听的心都酥了,他解释道:“没不理你,我们要避嫌。” 又是这句话。 清哥儿不懂,他一个哥儿都不怕毁了清白,眼巴巴的瞅着,跟着,他一个汉子倒是注意起避嫌来了。 不过是拿避嫌做借口,怕跟我一起待着,败坏了声誉,找不到好亲事罢了。 清哥儿是个明白人,想清楚后,再也没有去缠着不放,他只当王连越是救命恩人,不再做其他非分之想。 时光匆匆,冬去春来。 开春,兰玲姐跟杨改终于订下了婚事。 成婚那天,柳二郎还来闹事呢,杨改竟然一反常态,跟柳二郎打了一架,兰玲姐当场就哭了,说非杨改不嫁,那柳二郎才瘸着腿走了呢。 开春了事多得很,清哥儿忙着割草,喂兔子,这兔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冬天竟然下了一窝崽出来,收拾屋子的清哥儿吓了一跳。 半个月过去,兔崽子已经活蹦乱跳,仔细数数有六个崽子,清哥儿每天都去山上,割最嫩最新鲜的草来喂它们。 也碰见过隔壁的王连越好几次,清哥儿都强忍着,冷脸不理人。 沿河村地处西南,春天的主要作物种的是水稻,清晨吃过了早饭,清哥儿跟兰玲姐约好,扛着锄头去了地里。 前几日刚下了雨,空气中都是泥土湿润的气息,地里有些积水,需要挖沟排水,做好准备工作后,摸着腰插秧才是力气活。 水田基本上都是片成片的,家家户户连在一起,清哥儿的一亩地够他累三四天的,其他家里老老小小均出动,多了十几亩的地,忙活一个月,春耕才算完。 清哥儿大早起就看到王连越背着满满的篓子出门去了,但是他人并没有在地里,估摸着是去了县城卖东西去了。 王连越确实是去卖东西了。 已经有一个月了,他接连上山了好几躺,终于逮了两只墨狐,扒了皮卖了些钱,还差些彩礼钱,马上就可以娶清哥儿进门了。 但是娶亲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今日天气不错,王二不知刚从哪个烟花巷子里出来,一身过了夜酸涩酒气味,闻着让人反胃。 王二摇摇晃晃的往家里走去,突然眼前挡着一个人高马大的身影,定眼一瞧,他的头就要痛。 “卖身契不是给你了吗!还找你爷爷干什么!” 王二早就忘了上次王连越拿着银子,跟他换卖身契时挨打的恐惧,他此时宿醉,头脑不清醒。 第23章 “怎么,又想给爷爷送点钱花?正好,银子刚花完了,回村找我那哥夫借点花,你说怎么样?” “你敢。” 王连越沉声道,他漆黑的眸子盯着王二,那眼神冷的可怕,仿佛在看一具尸体,握着棍子的手绷紧着,随时准备给他一击。 这会热闹了一晚上的巷子刚刚沉睡,来往没有一个人,王二后知后觉的开始害怕,腿抖了几下,眼看着就要跪下来。 王连越微微弓下身子,向潜伏在暗处的狼,敏锐中带着点狠。 “我不杀你,但是也希望你不要打扰我们的生活。” 棍子落下,伴随着王二痛苦嚎叫的声音,骨头断裂,他这条腿怕是彻底残了。 不再理会抱着腿哀嚎的王二,王连越丢掉棍子,擦了擦手,拿起一旁的背篓走出了小巷。 七拐八拐的,拐进了一片更狭小的巷子,这里是县城最穷的地界,住的都是缝隙中挣扎着生的人。 “蔡大妈在家吗?”王连越走到一户人家,拍了拍门。 旁边冒出来一个头,王连越转头看,是一个小女孩,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穿得衣服,也东一块西一块的补丁。 “给,吃糖。” 小女孩憋着没吓哭,她馋的不行,沾着土的手马上要伸出来。 王连越举着糖鼓励似的一笑,小女孩眼睛“唰”一下就掉了下来,门关上哭声也传了出来。 “你做什么吓唬人家小红姐,快进来,吃饭了没有?我昨天刚买的五花肉,给你做个红烧肉吃,我们家小元原来最爱吃了。” 门前的大门打开,出来的是一个头发花白,后背佝偻的老妇人,此人便是蔡大妈,也是当年护着他替他牺牲的战友的娘亲。 “不吃了蔡大妈,我着急回去呢,这趟来就是看看您,顺便告诉您,我准备成亲了。” 王连越将手里的补品塞到蔡大妈手里,站在门口笑的很开心。 “什么时候?谁家的姑娘,天大的好事怎么现在才告诉我?”蔡大妈一愣,然后笑着拉着王连越的袖口,“能看见你成家,我就当我的小元也成家了,真好。” 王连越抿唇,突然心酸的说不出话。 方元死之前交代他,记得照顾好他的老娘,所以他从战场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来城里找蔡大妈,把得的那些银子全塞给她,时不时的来看望,但还是免不了心中有愧。 “我就是想儿子,念叨念叨,不要心里难受,我不怨你,我在心里早就把你当半个亲身儿子对待了。” 蔡大妈看出来他心里的想法,连忙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 王连越“嗯”了一声,扬起笑脸接着说。 “不是姑娘,是哥儿,是我家隔壁的独居哥儿,他特别好,长得漂亮,手也巧,还给我做衣裳,做饭,我想娶他。” 唠了会家常,王连越就要急着走,再不走蔡大妈就要留下他吃中午饭了。 此时已是早春,树枝刚刚抽出嫩芽,隆起一层淡淡的绿色,让人忍不住心情愉快,村里的地大部分都连在一块,走在田埂上,放眼看去都是佝着身子插秧的庄稼人。 “越小子回来了?” “又买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越小子!真不打算种地了!你家那几亩地都荒嘞!” 地里的汉子忙里偷闲,看着地梗上要走过去的王连越,扯着嗓子喊人。 “不种了,都几年没种过了,种了也没收成,等明天就去回了村长,卖地!” 王连越从镇上买了东西回来,背篓里放着好几匹颜色鲜亮的布料。 清哥儿眼神好,还看到了一匹红色的布。 他什么时候说亲了? 清哥儿手里的锄头掉在地上,鼻子止不住的发酸,带着满手的泥擦了几下脸,可怜极了。 那汉子又问:“真卖?那到时候可得叫上我,正愁地少供不起吃喝呢。” 王连越到底是上过战场,哪怕腿脚不便也能靠打猎吃上饭,他们这些庄稼人万万不敢卖了地,卖地那是一家子没办法走上了绝路。 “真卖,缺钱。”王连越爽朗的笑了起来。 那汉子媳妇看自己汉子偷懒,不高兴的锤了他一巴掌,随后直起腰歇了一下,笑着问王连越。 “是不是有喜事了?婶子看着好事将近啊!” 王连越悄悄往清哥儿那边看,远远的只能看到他满脸泥巴,痴痴的笑出了声。 “快了,快了。” 清哥儿脸上的眼泪糊成一片,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兰玲姐看见,抬起袖子给他擦了擦脸。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有的事!你听姐的,赶明儿姐给你找个媒人,介绍十个八个的,你随便挑!” 清哥儿“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你当汉子大白菜啊,我那有随便挑的条件。” 第21章 误会说清 接连忙了好几日,那一亩水田的稻子总算是种好了,趁着农闲,清哥儿将积攒了几天的衣服洗洗涮涮,晾在了院子里。 过了年,吃的饭也就平常起来,晚上清哥儿烙了葱花鸡蛋馅饼。 他屋里放着的那个盆早挪出来了,冬天冻死的葱清哥儿拔了,半个月前重新撒了一把菜籽,今天葱苗就可以吃了。 刚烙出锅的饼还冒着热气,清哥儿嘴馋,等不及它放量,徒手捏起一角吃进嘴中,满足的眯起了眼。 面粉经过热锅猪肉散发出独有的香气,简单的调味,伴随着葱花鸡蛋香,清哥儿几口便吃了一个。 剩下的放温,卷着自己腌的咸菜吃,也别有一份风味,收拾好后,清哥儿又烧了锅温水,简单擦拭了一番。 忙碌了好久,今天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夜里好像刮起了大风,窗户被吹的破了洞,门框也被吹得咯吱咯吱响,早上起来风还在吹,清哥儿推开门,看着散落一地的衣服,叹了口气。 他弯腰捡起地上衣服,沾了土又脏了,就随手堆进盆里,等风停了再重新洗。 早饭吃的更简单,清哥儿熬了锅粥,就着昨天吃剩的饼将就了一顿,吃了饭,清哥儿无意识的看了眼隔壁,隔壁安安静静,好像又没有人在家。 他掩下失望,突然被急促的拍门声吓到。 清哥儿推开门,发现家门口围了一群人,人群中心是举着一块布料的王麻子。 “那不会真是那寡哥儿的吧?” “我看着像,那狐媚子连王麻子这等货色都看得上。” 人群中议论纷纷,清哥儿愣在原地。 “清哥儿!哥哥不小心将你的衣服带出来了,”王麻子见他出来,迷着的三角眼满是得意,举着白色的亵衣放在扁平的鼻子下轻嗅,“你不会生气吧,哥哥一会回去好好疼疼你昂。” “滚!” 清哥儿冲上前去,气的打了他一巴掌,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将那王麻子的脸抽的肿了一圈,丑陋的脸看起来更加让人难以直视。 “不会是被王麻子戳中心事了吧,这么生气!” “谁知道呢,看个高兴就好。” “王麻子他都看得上,你说换了咱们他不得高兴坏了?” 人群中几个碎嘴子还在说话。 “说谎前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脸,衣服是让风吹跑的,谁知道你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捡的。” 清哥儿气急,他的每次呼吸都变得急促,身体也紧绷颤抖,他不知道在场的谁会信了他的鬼话,不过他也不在乎,他什么都没有了。 "还当是你隔壁那大汉护着你的时候呢?跟老子耍横看老子不打服你。" 王麻子仗着身后全是向着他的人,嘴巴一点也不干净,他可是听说了,之前一直跟着清哥儿身后的王连越准备娶亲了,清哥儿此时无依无靠,他才敢来做这档子事的。 “我宁愿跳河也不会瞎了眼跟你做那档子事,勾搭汉子这种事我徐清从来没有做过!” 清哥儿独自站在自家门前,身后是空荡荡的院子,面前是可以杀死他的一群恶人。 “那亵衣分明是昨天晚上刮大风吹走的!我的这也刚捡回来,怎么?要是捡了我的也要说我也跟你睡了?” 兰玲怀中抱了几件衣服从人群中挤进来,站到了清哥儿身后。 “媳妇,媳妇,等等我啊。” 杨改拎着把铁锹也追了过来,站在了兰玲身边,兰玲紧握着清哥儿的手,说了声“别怕”,清哥儿顿时泣不成声。 王麻子见他竟然还有人帮助,气势稍稍减弱,不过他还是没放弃,这寡哥儿生的漂亮,不玩到手怎么会甘心呢,就在他还有继续说那些下流话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声男声,他顿时就不敢吱声了。 “我家门口怎么这么热闹?” 王连越声音一出,人群自动让路,他们也想看看,是不是如传言中那样,这清哥儿糟了人闲。 “王麻子你回来的还挺快啊??刚才还在醉春楼外听见你的名声呢,那姑娘大声嚷嚷着说你昨天晚上不行,得吃药,丢死人了!” 第24章 “真的假的?年纪轻轻就这样了?” “看起来像是真的,你看他那身材细的!” 王麻子怒视着王连越,耳边的传来的声音让他满脸羞愤,他伸手指着王连越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什么时候去过!你不要张嘴喷粪!” “到底是谁在瞎说?”王连越掰着他的手指,离得近的都听到了手指断裂的声音,他声音冷冽,“无凭无据污蔑,我可以报官抓你,进了大牢,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信你试试。” 常人都被他吓住,不敢再乱说话,只有喊的起劲的牛婶子还要说话,兰玲跳出来,拿着手里的亵衣问她:“他要是捡了你的,那你也跟他睡过?” 牛婶子看了眼她丈夫王文元,不敢乱说话了。 “越小子不是都说亲了嘛,怎么还跟这哥儿纠缠不清。” 石叔嬷身后有人小声叨叨,他立即接了话茬。 “是嘞,我看越小子八成是刚从军营里回来,被这寡哥儿迷了眼,了解过后也是看不上这寡哥儿吧。” 王连越将王麻子踹倒在一旁,抢过来清哥儿的亵衣,被放开的王麻子抱着头窜了,王连越又扫了眼人群,尤其是跟说闲话的石叔嬷对上眼。 “还不散了,等着给王麻子收/尸吗。” 石叔嬷被他嗬到,悻悻地走了,人群也才慢慢散了。 风还未停,清哥儿还未束起的长发微微拂动,他刚刚哭过,眼角泛着红,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看着王连越。 “清哥儿,我悄悄打听过了,他没找过媒人说亲,成亲一事怕是假的,你们好好谈谈,我看他不像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兰玲拽着他的衣袖,低声说了几句话,便拉着杨改回家了。 此时,刚才还很热闹的门口,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王连越只恨自己嘴笨,竟然没把事情说清楚,让清哥儿难过了这么久,他想上前帮清哥儿擦去眼泪,被清哥儿躲了回去。 他只能收回手,喃喃道自己来晚了。 “你来的正好,多谢你解围。”清哥儿摇头,嘴上说着疏离的话。 他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重重的鼻音,“衣服还我吧,别拿在手里让其他人再看见,我们要避嫌的。” “不避嫌了,我们不避嫌了,”王连越扬起巴掌,重重的抽了自己脸一下,“我错了,我不应该自以为是,以为没有媒人作证,私相授受,对你不好,所以想先避嫌,没想到害的你这么难过……” “我很快就攒够钱了,我会找媒人提亲的。” 王连越此刻才意识到,他之前大错特错,原本以为自己离清哥儿远点,那些流言蜚语就不会让他受委屈,结果是让清哥儿更加难做。 原来他真的想跟自己成亲的…… 清哥儿看着他逐渐红肿的脸颊,后知后觉的理解他的话,他突然有些生气,那自己这么多天的难过算什么?他别过头去,不愿意跟他多说话。 “谁说要嫁给你了,长得又丑又老,腿还跛,我早让兰玲姐找了媒人相看,想我二嫁你还要排队呢!” 话音刚落,清哥儿便夺了亵衣回了家,转身关上了大门,追过去的王连越差点被门挤到脸。 王连越垂着头看向自己的跛脚,后知后觉的自卑起来,清哥儿从没说过要嫁给他,他凭什么认定清哥儿是他的人,还自顾自的准备着提亲的东西。 清哥儿长得那么好看,年轻貌美又心灵手巧,还善解人意,多的是有人求娶,他今年都二十有五了,长得丑到能吓哭小孩,父母双亡一贫如洗,拿什么跟其他人竞争,拿什么给清哥儿好生活? 想清楚后,王连越失落的回了自己的家,看着屋里准备好的提亲的东西,琳琅满目的摆在桌上上,都是他一件件挑好的,如今再看到,心酸极了。 清哥儿原本躲在门后,听着王连越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心里更加生气了。 他到底什么意思,这能是要娶他的意思吗? 是夜,月亮悄悄从树枝后面露出头,月光撒在大地上,照起一片雪白。 清哥儿一袭红色里衣,对着盆水镜面轻抿了些口脂,又从那熟悉的衣柜包袱中掏出桂花香脂,挖出在手心捂热,擦在修长雪白的脖颈上,乌黑的秀发散在齐肩,惹的阵阵幽香。 做好这一切,清哥儿又竖起他的爬梯,爬上墙头,看着略高的地面,咬咬牙跳了下去,屋里暗自伤心的王连越听到动静,出门来看。 清哥儿连忙站好,整理衣服头发,王连越被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清哥儿吓懵了,完全站着不敢动。 清哥儿缓步走上去,仰起头调整好表情,怯怯拉住汉子粗糙的大手,眉眼流转间透露着皆是爱意。 “白天说的找人相看是骗你的,我知道你不嫌弃我,我自然是跟定你的。” “我怎么会嫌弃你!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明明是我配不上你才是。” 王连越硬是不敢抬头看,连连后退掩藏着自己的瘸腿,手也不断摆动着,嘴里说着否认的话,他仿佛良家妇女般臊红了脸,在月光下看的清晰。 清哥儿也是第一次做这些事,耳廓亦是通红,既然都迈出这一步了,不如再大胆些。 他轻轻推着王连越的胸膛,跟着他一起进了屋子,房门重重地关上,掩盖住了泛白月光。 第22章 第一个吻 屋里漆黑一片,清哥儿看不清王连越的脸,他扶在他胸膛上的手还没拿下来,能感受到温热搁这布料穿透过来。 两人离的很近,呼吸交错缠绵。 王连越抬起手轻轻触摸了下清哥儿的手,清哥儿的手仿佛被烫到了一般逃离,没了触碰,双方都渐渐平息下来。 “好香,”王连越在黑暗中出声,说着说着自己还笑了,“上次我也闻见了,是你的体香吗。” “什么体香……”清哥儿愣了一下,随后回过神来,也跟着笑道:“是我的独家秘方,有机会还可以做出其他花味的,你喜欢什么味道?” 王连越咳嗽了一声,声音清到仿佛随口一说:“桂花吧。” 浑身散发这桂花味的清哥儿脸更热了。 “我先,点个灯。”王连越在黑暗中摸了一会,点燃了蜡烛,屋里瞬间亮了起来。 清哥儿眨巴了几下眼,适应了光亮,视线不自觉落在王连越脸上,跟人对视上后又觉得不好意思,假装打量起屋子。 屋子比清哥儿那破茅草屋大多了,只是东西不多,显得很空旷,没有什么生活气息,清哥儿视线落在衣柜一旁的桌子上,瞪大了眼睛。 桌子上是摆放整齐的两尺上等红绢布,精美的首饰盒,龙眼干、荔枝干、合桃干和连壳花生组合成的四色果,冰糖、桔饼、冬瓜糖和金茦组合成的四色糖,茶叶芝麻,糯米砂糖…… 常见的不常见的聘礼,大大小小的都堆在那里。 “这是……” 清哥儿死死的攥着衣角,说不出话来。 “还、还差肉和酒,因为不确定时间,怕买早了放坏了。” 王连越开始还说的磕磕绊绊,但是话到嘴边,止不住,把心里想的全说出来了。 “我双亲都不在了,不知道问谁,就到处打听着做了准备,也不知道准备的齐不齐全,东西寒酸,你别嫌弃,我没什么大本事,但是我一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 清哥儿默默注视着他,他表情认真,虽然耳根子红红的,但是声音十分诚恳。 “我心悦你。” 王连越停顿一会,与清哥儿目光对视上。 清哥儿一身红色里衣,轻薄的布料包裹着纤细腰身,烛光下,他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正目光如炬的看着王连越,王连越不好意思的别开头,声音低沉沉的,继续说道。 “我没喜欢过什么人,小时候满脑子都是想得到阿娘的关注,后来上了战场就只想着如何活下来,遇见你之后第一次产生了想找一个人,过一辈子的想法,我想娶你,我想要一个家,跟你……唔……” 清哥儿没有说话回答,上前一步,踮起脚尖,轻吻了他的嘴唇,温热的触碰,香软的气息,一触即离,王连越被刺激的大脑发昏,感受到触碰抽离,他下意识想抓住。 大手轻轻握住纤细的腰肢,王连越低头,追寻着,试探着,浅尝着,由浅入深。 清哥儿被他圈在怀里,被亲的身体酥酥麻麻的,没一会便卸了力气,揽着他腰的手忽然用了些力气,将他整个人往上提了一提,舌头继续入侵着,摄取着他口腔的空气。 一吻终了,清哥儿趴在王连越胸口,久久不能回神,明明是他先招惹的,最后被反客为主,先败下阵来的也是他。 缓了一会,清哥儿才轻轻地推了推他,示意他先放开自己,被推的王连越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头顶,恋恋不舍的撒开了手。 “那你什么时候来娶我?”清哥儿哑着嗓子问道,“我一直在等。” 第25章 “明、明天?”王连越显然已经懵了,他表情茫然,愣了片刻,又说,“今天晚上怕是不行的,明天一早我就请了花婶子进你家门,行吗?” “问我呢?”清哥儿用手指卷了缕头发把玩,俏皮可爱,“傻子。” “问、问我,我问我自己,”王连越干咽了几口唾沫,稳了稳心神,“我明天就上门提亲,你在家等我。” “嗯,我等你。” 幽幽的烛光下,清哥儿笑眼盈盈,他仰起头,又轻啄了下王连越的嘴角,随即抽身推开大门,缓步离去,王连越呆呆的愣在原地,抬起手摸着刚刚被亲的地方。 夜已深,王连越根本睡不着。 第23章 整治王麻子 夜已深,王连越根本睡不着。 掀开被子下床,双脚蹬上鞋,一连串的动作水到渠成。 他先站在桌子前,点了点自己的聘礼,略微不满的摇了摇头,又从枕头底下,掏出那个保存得当的荷包,数了数余下的钱,叹了口气。 王连越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挠着头毫无困意,想到今日白天的事,突然怒火中烧,于是转身出门。 今晚上月亮很大很圆,照的地面很白,王连越顺着墙,悄声一跃跳上墙头。 当即跟院中的汉子对上眼。 半夜上茅房的王子尧紧了紧裤腰,淡定的收回视线,还顺便帮他指了指路,王连越点头抱拳,表示感谢。 王麻子睡的房间本是家里最大最宽敞的那间,可自从有了上次那件事后,王子尧跟渔哥儿就搬进去住了,他被迫睡了王子尧之前住的偏房。 他如今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白天那清哥儿的脸,生气也生的那么好看,若是放在床上,还不知道有多么勾人,想着想着,气血翻涌,王麻子忍不住的将手伸进被窝。 “臭婊/子,贱/人!啊老子迟早的,把你绑到床上来。” 王麻子的脸上还带着淤青,嘴里骂的婊/子不知道是说睡在他亲弟被窝里的夫郎,还是白天抽他嘴巴子的泼辣清哥儿。 慢慢的,他一边动作着,嘴里不停得开始喊着清哥儿的名字,就在他马上到了的时候,窗子突然一响,吓得他一激灵。 王麻子偏头,对视上一双骇人的眼睛。 “爽吗。”王连越扒着门窗一跃而进,站在床上冷冷的问。 他语气中透露着阴冷,王麻子被吓得竟然忘了疑惑或者质问,也顾不得穿上裤子,只顾着张口大叫救命。 王连越眼疾手快,团了块布头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发出一点声音,然后将他扛到肩膀上,跳出窗去。 王麻子瘦小,酒色早就掏空了身子,对上王连越他是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挣扎逃脱不得,被王连越捆在了河边的大树上。 这会天气还算冷,但是冻一晚上不会要命,王连越故意没给他穿裤子,想着给他一个教训。 可没成想,教训的有点过头了。 第二天早上,王连越出门请花婶子时,路过河边王麻子这,只见围着一群人。 “人还活着吧?我来晚了没看见,就是听了几句话,听说那王麻子遭报应了?” “活着活着,你可是没见呢,刚才丁菊花哭天喊地的,引了不少人过来,我来的早,刚好看见那王麻子□□,血淋淋的哟。” “是那黑脸瘸子干的?” “谁敢说?只知道是大黑狗给叼走的……” 王连越听了一会,弄清了原委,原来是村里的野狗半夜发了狂,不知道怎么的就咬了王麻子的根,王麻子疼晕了过去,早上他娘丁菊花出来找人才发现。 这会王麻子已经被他弟送去镇上医馆了吧。 王连越嗤笑一声,暗道一声活该。 春兰婶子跟慧娟婶子站一块,也在这凑热闹,眼尖看到站在这不远处的王连越,笑着打了声招呼。 “越小子今天出门有事干啊?穿这么精神,看着更俊了。” 王连越今日终于是穿了清哥儿给他做的天蓝色袄子,哪怕这会穿已经有点热了。 “我去花婶子家,”王连越收起之前的表情,重新扬起笑意,“之前算了日子的,今天是个上门提亲的好日子。” “快快,咱们赶紧去沾沾喜气。”一听这话,春兰婶子急忙催促,拔脚就往清哥儿家走去。 慧娟婶子留了个心眼,赶紧跟王连越确认了一句。“那我们可提前去清哥儿家凑热闹了啊?” “唉唉,应该的。”王连越塞给她俩几个喜钱,连忙说道:“清哥儿没个长辈在,还望婶子们多多帮衬。” “说起来,这事要是成了,要不要请杏花村的人来?” 春兰婶子一如既往,想到什么说什么,急的慧娟婶子拍了下她的手。 “没事提她们做什么,人清哥儿跟杏花村可没关系。” 慧娟婶子一说,春兰婶子也想起来卖身契的事了,也就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王连越倒是不介意,他好脾气的笑笑说道:“我都听清哥儿的,不说了婶子们,我得赶紧去了。” 围在这的不少人都看到了王连越的身影,想问王麻子的事又不敢问,只敢问留下的婶子们,说了些什么。 “别提王麻子那么晦气的事,我看就是遭了报应,人王连越急着提亲娶夫郎呢,哪有空干这个!” “提亲?没听说要娶哪家姑娘啊?” “当然是那寡夫…清哥儿啊!” “走啊,蹭蹭喜气!” 就这么的,王连越上门提亲这天,村里大半的人都在清哥儿家见证了,不管围观人当时心中所想,不过大部分人都记住了王连越抱着清哥儿给他做的新鞋,站在院子里激动的流了眼泪。 第24章 成亲 二月二十二,沿河村又热闹了起来。 大早起就放了鞭炮,村里老老少少都出来看热闹。 王连越家跟清哥儿家离得太近,接亲接的太没诚意,兰玲姐给出了个主意,让王连越啊吹锣打鼓的绕村子一圈再来接亲。 “一会越小子来了,你可别着急出去,得先过了我这关,他才有福气把这么漂亮的美人娶到手!” 今天清哥儿的破茅草屋格外喜庆,红色的布条装点了门面,连唯一的柜子也挂了绣球红花,清哥儿就安安静静的坐在人群中,梳妆打扮。 兰玲将清哥儿的婚服扣子扣好,认真叮嘱清哥儿,只见清哥儿的头直直的对着门伸,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戳了下他的脑门。 “听见没!你这样向着他,嫁过去了挨欺负怎么办!” 清哥儿笑眼盈盈,略施粉黛唇红齿白,他穿着一身纯红嫁衣,布料是王连越随着聘礼送来的,清哥儿亲手裁剪后,绣了桂花的,手上还带了两只玉镯,随着手腕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柔声细语的反驳道:“他不会欺负我的,他人很好的。” 这话一出,梳头发的奶奶都忍不住露出了笑意,旁边的婶子们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哎,哎,你这孩子!没救了!”兰玲翻了个白眼,还是忍不住继续说道,“跟你说真的呢,你就把我当成亲姐姐,受了委屈记得回家,我跟你姐夫永远在呢,听见没!” “嗯我知道的,姐,”清哥儿收回玩笑的语气,珍重的挽住兰玲的手,“谢谢你,还有姐夫。” 发髻盘好,渔哥儿也兴高采烈的踩着门槛进来了,他现在被养的愈发好,人也开朗起来,今天图喜庆,换了身亮颜色的春衫。 不过屋里的婶子也大多不爱理他,都清楚他跟他小叔子那档子破事。 “来了来了,新郎官从村东头绕过来了!” 渔哥儿话音刚落,兰玲就招呼这各位婶子们起身往门口冲,同时还把要起身的清哥儿往屋里推。 “快快,堵门!渔哥儿你个小身板堵什么!来这看着新夫郎,我们去门口!” 门口传来敲锣打鼓声,清哥儿被围在屋里,透过人群跟进院子的王连越对上眼,王连越与他相视一笑。 “别看了!”兰玲双手一叉腰,挡住了两人视线,粗声粗气问道:“上门何事?” 花婶子知道规矩,笑着上前,回道:“要娶夫郎!” “拿什么娶?” “拿钱娶,”花婶子跟王连越伸手要荷包,“傻小子愣着干嘛,把铜板拿出来啊!” “那一会荷包可记得还我啊。”王连越将杏黄色有些破旧的荷包递过去,“我夫郎给做的呢。” “谁要你的破荷包!我们不要钱,就考你几个问题,回答上来就让你娶!” 兰玲姐知道小夫夫两家都不宽裕,堵门也不是为了要钱,只是图个喜庆,自然不会为难他们。 王连越身后只有王子尧跟杨改两个汉子,而兰玲姐这边除了她,还有四位婶子,便一人出了一道题。 一些简单的常识题倒是能答的上来,只是春兰婶子跟儿子学的一道鸡兔同笼题给他们难住了,最后还是上了里面私塾的王子尧连蒙带猜的猜对了。 第26章 “可以进去了吧?”王连越早就等不及,迫切的询问,“别误了时辰。” 此刻已是下午申时,如今拜堂都是在傍晚。 “最后一题,”兰玲摇摇头,“清哥儿生辰几时?身高几何?身重多少?每次能吃几两饭?爱吃什么口味的菜?” “生辰九月初九,桂花开的时候,身高五尺半,比我矮半个头,重的话我不知道,瘦的很,我估摸一只手可以拎起来,他不爱吃米饭,每次只吃拳头大小,爱吃面食,口味比较清淡!” 王连越没思考几下便说出了答案,其实答案兰玲也不知道,只是为了考验他的态度。 答了这么一会题,吉时也快到了,兰玲让开位置,王连越侧身而过。 “行了进去吧。” 花婶子趁机撒了一地铜板,这是习俗,不多,但是够村里孩子们乐呵好久,人们欢呼声中,王连越就这么着背着清哥儿出了门。 “你搂紧我,咱们要绕着村子走一整圈呢。”王连越轻微侧头,小声说道。 人声鼎沸,鞭炮齐鸣,清哥儿只听见了他这句话,只看见了他红着的耳廓。 清哥儿搂紧了他的脖子,点了点头,头发蹭着王连越的脸颊,痒痒的,心也跟着痒。 “夫郎顺从,夫夫久长,恭喜行庆,麟趾呈祥!接亲出门嘞!” 宽厚温暖的脊背上,清哥儿忍不住掉了眼泪,生了十八年,除了爹爹,唯一肯施舍温暖给他的人,就在他的身下,瘸腿走路其实并不稳当,到清哥儿丝毫没有感觉到晃荡,王连越抱的很近,仿佛要把他揉碎了,塞进身体里融为一体。 绕了一圈回来正好吉时,两人拜堂。 两个人都没双亲在场,王连越虽是王家人,但是族里也没有旁系的长辈,便只在高堂上方摆了清哥儿爹爹和王连越父母的牌位。 拜了堂便开席,王连越也没有装大户请大厨,只是请了几位村子里的婶子们做了几道好菜,再额外加了几份野味罢了。 吃席的时候,新夫郎是不可以在外面的,兰玲拉着清哥儿进了屋子,嘱托他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屋子是王连越才找人翻修过的,多添了几件家具,比他之前夜里看,更大更温馨了些,床上摆了些果干,帷幔也换成了大红色,桌子上的龙凤双烛正在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门响了,清哥儿抬头去瞧,正是他的新相公王连越。 “给你端了碗鸡汤面,让慧娟婶子特意做的,你趁热吃。”王连越看了他一眼,匆忙收回视线,“我得赶紧出去了,大家伙还等着呢。” “谢谢相公,”清哥儿扯住他的袖口不让他走,“你莫要贪杯,喝多了酒可不给你上床!” 王连越咧着嘴乐道:“遵命,夫郎大人!” 他走后屋里又静悄悄起来,吃了面,清哥儿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从枕头底下掏了本话本出来,这是兰玲特意跟他说的,让他趁机多学习。 清哥儿看着看着便入了迷,小脸通红的看了一页又一页。 屋子外可没这么安逸,谁也没想到,杏花村的徐家俩夫妻竟然来了。 徐大贵和赵玲上来就跟王连越攀亲,腿也直直的往主桌前走,在座的的沿河村人都放下筷子,准备看热闹了,尤其是村长家的俩妯娌,早就看清哥儿不顺眼了,这会都等着看清哥儿出丑呢。 “越小子是吧,我是清哥儿的娘亲啊,这个,这是清哥儿的亲爹啊,这孩子不孝,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家里人说,让人看笑话吗这不是!” 赵玲扯着徐大贵往座上坐,自己也毫不客气的拿了双筷子,她可是盯着那块肥腻腻的肘子好久了。 早就听说了清哥儿后嫁的这个汉子是个有本事的,那嫁过来的芳姐儿可没少说清哥儿过的好日子,一直不信,这下亲眼见到了可算是信了。 只是她的筷子还没夹到肘子,就被王连越拍到了地上。 王连越双手环胸,板起脸故作凶狠的说道。 “清哥儿可没跟我说还有娘家人啊,正好他没带什么嫁妆,既然你们来了,多少拿点什么来吧?我这娶了一个二嫁的哥儿可是花了不少呢!从王二那要人就花了这个数!你们总不能让我做赔本买卖吧?” 他本来就长得凶,如今这般更是吓人的很,秋霞婶子一看形势便懂了,她快步走过去,拉住赵玲的胳膊,小声说道。 “是嘞是嘞,我是清哥儿的邻居,我跟你说这个汉子不是个好说话的,清哥儿的日子可不好过,只怕以后还有的是事要多劳烦娘家人呢!” 赵玲一听这话,心里有些发怵,他家老二有的是前途,可不能图这点蝇头小利。 “清哥儿有娘家人就好办了呀,为了从王二手中要人,那王连越可是给了人家二十两!清哥儿哪里是嫁人啊,分明是被卖过来的,你们一定要拿钱救他啊!” 兰玲姐又是一把猛火,烧的徐大贵直扯赵玲袖口。 “俗话说,嫁出去的哥儿泼出去的水,再说了清哥儿是二嫁,已经不算是徐家人了,我们算哪门子娘家人,今天来就是上个礼,以后这清哥儿可跟我们没关系了!” 赵玲甩了十个铜板,拉着徐大贵匆匆走了。康玉梅和牛婶子见此,还想上前去追人,结果被王连越举着酒杯过来敬酒打断了。 夜已深,席散人去,月上枝头。 王连越打了盆水,洗去了一身酒气,确保身上没有味道后才推开房门进去。 床上横着小小的一个人儿,身着红色里衣,肌肤洁白如玉,对上脸,却发现人是醒着的,漏出来的手腕盈盈一握,王连越一把人扯进了怀里。 “夫郎,可以吗?” 清哥儿推他,他纹丝不动。 “还没喝交杯酒,不能坏规矩……” 王连越一顿,短暂的离开后,端着两个精致的酒杯快速走来,“来,喝一点点就好。” 洞房花烛夜的交杯酒,应该是加了点助/兴的东西,上头的很快,清哥儿忘了羞涩,双手主动攀上了王连越的肩膀。 衣裳褪去,凉意在摩擦中渐渐消失。 王连越刚刚开始,清哥儿就疼的哼哼唧唧,王连越看他可怜,想不来了,清哥儿又拉着他不让他走,无奈,只好就这么不动一直哄。 清哥儿浑身热的难受。 (我也难受,我去你的死jj,怎么这么敏/感,改了八百遍了,小情侣结个婚亲热亲热都不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个人纯新手就这么慢慢摸索,渐渐得趣了,清哥儿也老实享受了。 不知道是翻来覆去第几次,清哥儿扬起手拍了王连越一巴掌,但是手实在是没力气,打人像是在调/情。 “不做了,我说不做了……我好困,想睡觉。” “最后一次,”王连越拉着他的手,将人拥入怀中,“你先睡,我自己来。” 清哥儿有气无力的回了他个“滚”。 第25章 后生活 马上就是阳春三月, 早上起床也不冷,王连越小心地掀开被子,下床前跟睡的不省人事的夫郎偷了个香。 将自己打理干净,又将昨日的烂摊子规整好, 转身去了灶房开始烧火。 王连越想, 平时看人还挺有肉的, 昨天夜里床上一摸才知道, 人瘦成那样, 日后可得好好补补。 灶房生了好大的烟,王连越才将火引着。 清哥儿睡醒, 不顾腰酸背痛,急匆匆跑了出来,看见是王连越在烧火,悬着的心才放下。 “大早起我还以为家里着火了,吓了一大跳。” “醒了?怎么不多睡会,”王连越有点尴尬,解释道:“本来想熬个粥的, 可这火怎么着也点不着。” “这木头昨天在院子里着了水汽,能烧火就怪了,”清哥儿撤出来湿的柴火, 叹了口气, “去我那边拿点干柴吧。” 王连越应了声, 转头就往隔壁院里走, 清哥儿皱着眉头,摸不清人怎么这么冷淡。 “我不该睡过头的,”清哥儿追上去,抓住王连越的袖子, “以后你起床,早饭我都会做好的。” 被拉住的王连越也拧着眉看他,一对新婚夫夫大清早的就这么僵住了。 “咱家就咱俩,不用讲究什么男主外郎主内,做饭谁做都一样,而且昨晚你累到了,就该多睡会才是,我可舍不得你折腾。” 清哥儿听他这么说就放心了,将心中的话脱口而出。 “那你怎么不跟我多说说话,昨天晚上你可热情了,今天话就这么少,我不习惯。” “我、我害羞着呢,不好意思跟你面对面,”王连越没想到他这么想,“咋就不爱理你了,活了小半辈子第一次得了个宝贝夫郎,我惦记得不行。” “也就嘴上说说而已,”清哥儿松开手,捂着腰往回走,“昨天夜里都说了停你不停,腰疼的厉害呢。” “男人第一次都忍不住,原谅我吧,”王连越臊得脸红,也就是他脸黑看不出来罢了,“我给你揉揉?” 第27章 “别揉了,饿着肚子呢!” 王连越这才火急火燎的去拿柴火,回来的时候顺便把两窝兔子抱了回来,兔子下崽快,这才几个月,已经有八只那么多了,不过都挺瘦小的,王连越直接用盆端了过来。 “这兔子你还留着呢,我当你早就杀了吃了。” 清哥儿见他端了盆兔子乐的不行,连忙帮他把兔子放下来。 “我不敢杀,就留着养了,谁知道这玩意下崽这么快,都快喂不起了。” 王连越摸了把兔子爸,吓得兔子爸尿到了他孩子头上。 “春天草快长起来了,我割草喂,想养几只都行。” “对喔!咱们可以养兔子卖钱啊!” 这可比他绣花挣钱来的快,清哥儿笑,王连越跟着他一起笑。 “成,那一会我领你去山坡割草去,向阳的地方草早长出来了。” 清哥儿抱着干柴,美滋滋的做饭去了,王连越本来想跟在他屁股后面,被使唤着去给兔子垒窝了。 王连越家比清哥儿家大多了,而且是正经盖的房子,不像清哥儿住的茅草屋,三间屋子,只有一间打扫干净了他们住着,其余两间,王连越回家半年了也没打开过门。 院子还有两间偏房,一间做了灶房,另一间被王连越拿来放打到了猎物,这会王连越正在那给兔子垒窝呢。 早饭清哥儿没做什么费劲的,热了热昨天的剩菜,烙了几张油饼,便招呼王连越来吃饭。 “还是娶了夫郎好,平时我都吃不上热乎饭。”王连越咬了口烙饼,差点留出眼泪来。 “嘶,我怎么记得早上有人跟我说,谁做饭都一样,看来这话是哄我的啊?” 清哥儿盯着他笑,他这一早上快把前半生的笑都笑出来了,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高兴。 “好你个哥儿,数落我!”王连越三两口吃了饼,也擦手就要去挠清哥儿的痒。 “你莫摸我!手脏!” 穿着新衣裳的清哥儿连忙躲,这一躲可不得了,王连越特别来劲,直接绕过桌子堵住了他的路。 “还嫌弃上我了,成了亲可就退不了货了!再嫌弃也是不成的!” “别,别,好相公,快吃饭吧,我可不想换衣裳。” 清哥儿被他抓住,连忙求饶,刚才拉扯间,他领口都敞开了,露出星星点点的红痕来,落在雪白的肌肤上,让王连越盯得口干。 王连越一把扣住清哥儿的腰,抱在怀里提着就走了,清哥儿轻的很,他一只手都拎得动。 “好夫郎,为夫帮你换,不费劲。” 任凭清哥儿怎么求饶,门还是关上了,这一关便到了晌午才打开,王连越一个人出来,去了灶房热了热饭菜,端着进了房间,有了干柴火他还是生的起来的。 清哥儿只穿了里衣,躺在床上吃了饭,边吃还边跟王连越瞪眼。 “好了好了,不气了,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王连越给他擦了嘴,放下碗,去柜子里掏出来一个小包袱,扔给清哥儿。 “什么啊,这么沉。” 清哥儿解开绳子,发现是一块块银锭子,数了数颠了颠,不下二十两。 “你哪来这多钱?” 清哥儿瞪大双眼,要知道上门提亲那天,王连越已经给了他八两礼钱了,加上采买彩礼,置办酒席,他都做好了嫁过来就把礼钱还他的准备了。 “娶你之前,我进了躺山,逮了两只墨狐卖了皮,换了二十多两,家里的地卖了十两,采买东西办酒席花了几两出去,加上原来的钱,我的钱都在这里了。” 王连越跟他解释,说着还做到床边,抓着清哥儿的一缕头发把玩。 “你把钱都给我了,是让我管家的意思?” “昂,我花钱大手大脚的,怕养不好你,”王连越不以为然,“给你了你就拿着花,我接着挣,肯定给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王连越。” 刚喊了一声,清哥儿的眼泪就掉下来了,给王连越吓了一跳,他连忙抱着哄。 “别哭了,别哭了,我又没说养到过年就杀了吃,哭啥啊。” 清哥儿憋不住笑了,举着手锤他肩膀,“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 “我家可就咱俩人啊,我是猪你也是猪。”王连越也就说了这一句,后面可不敢再接着逗了,连忙转移话说,“好了好了,不说了,不是说去山坡上吗,咱们还出门吗。” “你这么折腾我,还想要我出门去,你还是人吗。” 清哥儿带着哭腔吼他,吼出声他就感觉是撒娇,羞得他将头藏进他怀中,掩盖住了他通红的眼眶。 “那咱们明天去?”王连越轻轻揉着他的腰,轻声哄他,“今天好好休息,行不行?” “嗯,明天去,”过了会,清哥儿在他怀里摇摇头,又说,“我不去,你得去,兔子还要吃草呢。” “去去去,一会你睡了我就去,饿不着它们的。” 过了晌午,王连越趁着清哥儿休息,将大门锁了去了山上,没敢多逗留,割了半篓子青草就要下山去,路过下了套子的地方,顺便一看,竟然套住了两只野鸡。 王连越回来,先去给隔壁兰玲姐家送了只鸡,没多说话就赶紧回家了,回家清哥儿已经起床了,正蹲在院子里洗床单呢。 “留着给我洗吧,你别凉着了。” 王连越赶紧放下东西,帮他洗,洗衣服的水是他从村里井里打回来的,深井水,特别凉。 “你去喂兔子吧,我把草割回来了。” 清哥儿摆摆手,连忙站起来,这凳子可硬,坐的他那那都疼,尤其那个被充分使用过的地方,更疼。 “那我喂了兔子做饭去,呀还有只鸡,这鸡是留着卖还是留着吃啊!” “吃了呗,今天晚上就吃,等会我洗了衣服就杀去啊。” 清哥儿喂了兔子出来,王连越也洗完床单了,清哥儿过来帮他一起晾。 “山上花是不是开了?” 山上的花都开的早,村里的花骨朵还含苞待放的时候,人在山下望半山腰的花都开了。 “开了,杏花桃花都开了,还有好多我都叫不上名字的,挺好看的。” “那明天你带我去呗?我想采点花回来。”清哥儿央求道。 王连越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两个人凑近了,清哥儿抬起下巴亲了他一口。 王连越这才满意的同意了。 “你晚上给我炖鸡吃,我明天就带你去。” “成交!” 晚饭果然是蘑菇炖野鸡,蘑菇是从清哥儿茅草屋拿的,他冬天捡了晒成的蘑菇干,用水泡开了,等鸡块在铁锅里炖软了,将蘑菇放进去,鸡块沾了蘑菇香,别提多好吃了。 最后收汤之前将泡发的红薯粉放入锅里,小火慢炖至粉丝熟透,即可出锅装盆。 王连越将盆端到桌子上,清哥儿将主食馒头也拿上了桌,清哥儿刚坐下,手里就被塞进了一个鸡腿。 他愣了愣,看向王连越,王连越早就低着头吃了起来,夹菜间隙看他愣着还说他。 “赶紧吃啊,太好吃了,我觉得我这辈子都值了。” 清哥儿举着鸡腿,就问了他一句话,“你是不是没洗手?” 王连越一顿,突然想起来年夜饭那天,清哥儿也让他洗了手才上桌吃饭。 “我忘了,现在就去洗。”王连越放下馒头,站起身,“你手里那鸡腿给我,你拿另一个。” “我不是嫌弃你,我就是,毛病。”清哥儿小声解释,他还是有点怕王连越嫌他烦,生他气的。 王连越洗干净手走过来,他知道他那小夫郎又开始瞎想了,赶紧哄。 “你就是爱干净,怪不得浑身香香的,我就是糙汉子一个,一个人过活惯了,以后不这样了,都听你的,洗干净吃饭上床。” “你最听我话了?”清哥儿问。 王连越咬了口鸡腿肉,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哪个汉子不敢听夫郎的话,这种汉子干啥事啥不成我跟你说。” “那今天晚上不做了,我要好好休息,明天要去山里呢。” “成!” 王连越后槽牙都快咬碎了,点头。 第26章 赏春游玩 又修养了几天, 睡饱了养好了的清哥儿,神清气爽的起了床,早饭准备煮粥,热馒头, 顺便炒了个青菜, 就着腌菜和鸡蛋吃。 王连越也老早就起床了, 一直在灶房瞎转悠, 清哥儿打发他去家里田地看看去。 “我种的稻子长得还好吧, 过几天把那亩旱地也翻翻,天气热了, 种点菜吃。” 听见动静,清哥儿不转身都知道是他回来了。 “嗯,我看着比兰玲姐家的长得都好,”王连越洗了洗手,才拿起筷子吃饭,“家里地就你这两亩,以后都我种。” “兰玲姐听了你这话肯定生气, 她为了她那地,都不来找我唠闲天了。” 兰玲家地多,她家也就她俩人, 开春了以后, 每天从早忙到晚, 清哥儿守在家里, 天天听不见她家里有动静。 第28章 吃过了饭,两个人收拾利索上山去,开春上山的人不少,大家都是庄稼人,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山里路不好走,不过王连越走惯了,脚不利索也走得比其他人快,他牵着清哥儿,大步越过了想拉着他们说闲话唠家常的婶子们。 他俩刚成亲,又闹了王麻子那场子事,村里人都想着跟清哥儿唠唠,不管农闲还是农忙,爱八卦是天性。 “渔哥儿?你咋也想起上山了?” 清哥儿被拉着走过人群,远远地看到另一对拉着走的人,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渔哥儿跟王子尧。 “我捡点野菌子回去吃,”渔哥儿不着痕迹的躲开王子尧想拉他的手,可怜巴巴的问清哥儿,“你做啥去?” 清哥儿接受到他的信号,拍了拍王连越手背,让他松开手,“我没啥事,陪你一起捡菌子呗。” 俩小哥儿二话不说,背着篓子往山那头走去了,留下俩汉子大眼瞪小眼。 “你咋惹他生气了?” 王连越也觉得生气了,本来好好的陪着夫郎赏春游玩,到没人的地方,牵牵小手,亲亲小嘴,培养培养感觉,多好了! “我没,”王子尧泄了气,不情愿的解释,“他没生气,就是不想跟我一块,嫌我碍眼。” 刚才那边人多,渔哥儿躲他躲得很快,要不是他硬要拉着他,甩都甩不开,渔哥儿早就跑远了。 王连越跟他不熟,没什么话说,留了一句“我也挺嫌你的”,就跟着俩哥儿后面走了。 王子尧见此,非要讨嫌,也跟着去了。 沿河村之所以叫这个名,就是因为村里有条从山里流下来的山泉,汇成一条河贯穿了整个村子,天气渐渐暖和,这条河冻着的冰面也化开了。 刚上山的大多数是婶子夫郎,都奔着开春出土的笋子去了,没人跟着他们捡菌子,所以坡这边就他们四个。 见王子尧跟过来了,有他护着俩哥儿,王连越也放心了,便跟清哥儿打了声招呼,说去深山里转了一圈,看看下的套子。 “你去吧,小心点路啊。” 清哥儿弯着腰,从石头缝里摘了把竹荪,想着晚上留着煲汤,他身侧本来说捡菌子的渔哥儿,感受着王子尧的视线,咬着唇一动也不动。 “渔哥儿,我想跟你说说话。”王子尧上前,也不敢拉他的手,就这么站着,盯着渔哥儿。 渔哥儿垂下头,躲避他的视线,答非所问,“你不是说今天还要上工去。” 自从前几天王麻子从县城回来以后,每天阴晴不定,对渔哥儿和丁菊花非打即骂,尤其是王子尧上工不在家的时候,渔哥儿必然挨打。 昨天王子尧上工回来,渔哥儿躲在厨房做饭,晚上的时候进了屋,王子尧才知道他挨打了。 王子尧当即就要教训他哥去,渔哥儿拦住了,不让他去,还说别给自己出头,让别人看他俩笑话。 王子尧当时正在气头上,就劈头盖脸的骂了渔哥儿一顿,今天早起便后悔了,追着人道歉追到了山上。 “我不去了,等那蠢货什么时候从家里滚了,我再出去。”王子尧回他。 “嗯。” 渔哥儿点点头,心想,王子尧不出去赚钱,丁菊花第一个急,肯定想办法把王麻子弄走,这会她早想清楚了,知道大儿子保不住,得指望小儿子。 “昨天我说的都是气话,你怎么管我都行,我乐意让你管的。” 王子尧想给自己辩解,渔哥儿立马用话堵住了他的嘴,他语速很快,不管王子尧听着他的话,脸变得有多难看。 “我知道你要娶亲呢,我没想当你夫郎,对外我还是你哥夫,我能摆正自己位置,你放心。” 渔哥儿忍着揪心的疼,把酝酿了一晚上话说完。 “行,你能想明白就成。” 王子尧脸色难看极了,他没想到渔哥儿是这样想的,当即甩下狠话,大步流星的下了山。 有眼力见的清哥儿早就走远了,根本没听到两人后面的谈话,他一个人也没敢一个人离太远,就围在河边溜达。 王连越回来的时候,清哥儿正打算下河捞鱼呢,他袜子都脱了,这会嫌水脏正犹豫呢。 “你干什么?当自己几岁了还要玩水,水这么冷冻坏了咋办。” 王连越大步跑过来,拎起清哥儿逃离水边,几下给他穿好了袜子。 “我就是想捞鱼,没玩水。”清哥儿有点大惊小怪,后面有好像明白了,瞪着眼看着他,“而且这里没其他汉子,看不见我光着脚,你别生气。” “我是气这个吗,我是怕你受了凉,本来就瘦瘦巴巴的,再闹场病不更可怜了吗。”王连越没好气的说道,“等我回来下水抓鱼不行吗。” 说着将自己的薄袄脱下来,给他披在肩上,然后脱了鞋袜挽起裤脚下了水。 “相公你好厉害,我晚上给你炖鱼汤喝。” 清哥儿披着衣服,蹲在河边给他加油,王连越摸着鱼扔进背篓里,抽空看了眼他的小夫郎,抓的更卖力了。 抓了鱼,王连越还带着他去了开花的地方,渔哥儿采了半筐子杏花和山茶花,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要回去的渔哥儿。 “刚才在河边没看见你,以为你早跟……回去了。”清哥儿也也不知道该怎么叫王子尧,便含糊了过去。 “他先走了。”渔哥儿也没解释,背着空荡荡的篓子慢慢走。 清哥儿先从背篓里抓了几条鱼给渔哥儿,然后用眼神示意王连越离远点,王连越接过来他的背篓,听话的离他们远了点。 “你跟他怎么吵架了。” 其实清哥儿也明白渔哥儿对王子尧的感情,他一直以为两个人是两情相悦呢。 “没吵架。” 渔哥儿摇摇头,把两人之间的事,用几句话解释了一遍,不过省略了王麻子打他那段,怕清哥儿担心,只说了吵架的事。 “我不想耽误他娶媳妇,我俩在一块,本来就是错的。” “什么对的错的,你怎么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清哥儿皱眉,他怎么看都觉得王子尧对渔哥儿不是没感情。 “想要什么也不会是我,清哥儿你别劝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清哥儿本来还想说,那他真的去娶媳妇你倒时候咋办,不过看他脸色太过于难看,便没继续说下去。 跟渔哥儿分开后,清哥儿一个人回了家,王连越要到家了,这会正处理抓到的鱼。 “回来了,”见清哥儿皱巴着小脸,赶紧上去问,“要不要去喂兔子?” “不想喂,反正都是要卖的,喂多了喂出感情了怎么办。”清哥儿撇着嘴,去看他摘的花去了。 花很香,又艳又大,新鲜的很,清哥儿蹲在那,看着院子里正处理鱼鳞的汉子,犹豫着要不要说心里的想法。 王连越将鱼处理干净,洗了洗手,跟清哥儿说出门一趟,清哥儿正在想事,也没问他去哪。 等王连越再回来时候,手里多了两只活物。 “这是我年前就跟六爷订的狗崽子,咱俩成亲前就该去抓的,这一忙忘到了现在。” 他手里抓着两只小狼狗,狗崽子眼睛乌黑发亮,跟清哥儿看过来的眼神一样,瞪得溜圆。 “这狗崽子你可以贴心喂了吧,喂出感情也不怕。”王连越进屋倒了口水喝,跑了半个村才把这狗崽子拎回家来,怕耽误事又得又快,可累着他了。 清哥儿看着这两条狗,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最后一把抱住王连越,两个人亲了个嘴。 被偷袭的王连越,这次可没有害羞愣住,直接抱紧亲了个够才送开。 “你养着玩,天还早,我去看看咱们闲着的那亩旱地去。” “今天歇着,明天去,等会我做饭去!”清哥儿站起身,两只狗崽子就撵着他的脚,一边一个,粘人的很。 两只狗,一只是纯黑的,一只是黑中惨一点黄的,看着都是纯种的狼狗,爪子大得很,长大了肯定凶。 “本来想着养大了跟我上山去,现在看还是留在家里陪你得好。”王连越看着他被狗拌的走不了路,嘴角压制不住的笑,“先起个名呗?” “这只叫大黑,”清哥儿指了指那只纯黑的,又指了指那只黑黄的,“这只叫花花。” “的亏你没叫它大黄。” 王连越听着这么草率的名,安慰似的摸了把花花狗头。 “那你说叫什么?”清哥儿不乐意了,“我听听你起的有多好听。” 王连越清了清嗓,“咳咳,要我说,大黑改名叫王大黑,花花改名徐花花才好。” “贫嘴!” 清哥儿不理他了,找了个缺了口的碗给狗崽子倒了点水,就进灶房做饭去了。 晚上吃的鱼,鱼块没切的太小,不然用铁锅炖的时候容易碎,不切太大又不入味,清哥儿还让王连越去苗苗家买了块豆腐,加了进去,香极了。 加上今天摘的竹荪,清哥儿将鱼肉剁成肉沫,加入盐搅拌均匀,再将鱼肉沫放入竹荪中间,蘸上鸡蛋液、用宽油炸了,做了道油炸竹荪鱼。 第29章 一顿饭又有肉又有汤,连不太爱吃米饭的清哥儿都多吃了半碗,吃了饭,王连越去刷锅碗,清哥儿则逗着狗在院子里遛弯消食。 晚上王连越想跟清哥儿亲热,清哥儿不但没拒绝,还格外配合,王连越要了两次还想要,清哥儿累的头发都被汗侵蚀了,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你是不是有事要求我,不然今天怎么这么听话?”王连越支起身子,看着身下的人儿。 “我什么时候不听话了。”清哥儿抻着脖子想亲他,“还要不要了?” “你先说,说了我再考虑继不继续。”王连越翻身躺在他身边,搂着他,嘴不断的亲他后脖颈。 “我想,我想找铁匠打个炉子,做点生意,”清哥儿忍着痒,认真的跟他说自己的打算,“我小爹原来是江南那边,一户卖花脂的商户家的哥儿,他走之前把做花脂的方子告诉我了。” “不知道方子能不能成,”清哥儿小声补充,“我先前一直没机会试,现在就想试试看,能不能成。” 做花脂需要一个可以高温加热的炉子,炉子是纯铁造的,如今的铁跟盐一个物价,贵得很,打一个清哥儿需要的炉子,得不下十两。 王连越听了,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只是亲的越来越重,清哥儿躲了躲,问他有没有好好听。 “你先跟我再来一回,我考虑考虑。” 清哥儿一听,果断凑了上去,两个人翻云覆雨了一番,结束了都躺在床上不言语。 “行不行啊,”过了会,清哥儿推了推王连越,“你同不同意啊。” 王连越打了个哈欠,困得不行,搂住清哥儿含糊不清的说道:“我不说了么,钱给你了你就花,我同意个啥,我在咱家没话语权。” 清哥儿高兴的亲了他一下,闭上眼准备睡了,腰被折腾的有点疼,他回过神来,突然睁开眼。 “你本来就同意,还非要拉着我做一回!你不许睡!” 王连越睡的打鼾,哪里还听得见。 第27章 诉说往事 因为要进城找打铁匠打炉子, 所以两人起得很早。 “累不累?累我自己去就成。” 王连越贴着笑脸给清哥儿揉腰,他腰肢又细又软,摸着跟没骨头似的,手感很好。 “做牛车去, 不累, 再说了炉子样式我还得跟人家说呢。” 清哥儿感觉腰上的手越来越往里, 越来越不对味, 赶紧抽身起来了, 深怕一会被按进床里出不了门。 “你告诉我呗,告诉我我去弄, 你就可以在家歇着了。”王连越按着他,不让他下床,语气充满了诱/哄,“好清哥儿,我舍不得你累。” 两个人在屋里闹了半天,门口传来哼哼唧唧的狗叫声,清哥儿推开王连越亲过来的嘴。 “你少来这套, 不行,撒手撒手,大黑和花花都饿了。” 两人这才出了门, 王连越拉着狗出去拉屎撒尿, 清哥儿做早饭, 吃过饭, 两个人收拾起东西来。 因为进一趟城不容易,清哥儿把前些日子攒的绣品都带上了,还拿背篓装了些昨日采的菌子。 王连越则是把正个冬天储存风干的猎物,和最近新打的新鲜野味带上了, 最后把狗崽子关门里,锁上门。 村里要出门办事,都起床早,很利索,对比下来,他们两人出来的算比较晚的,刚上牛车就出发了,其实到了县城不过辰时三刻。 如今国泰民安,人民生活富足,哪怕是这样边边角角的小县城,也很舒适安逸,烟火气十足。 王连越跟清哥儿进城,先跟人打听了城里最好的铁匠在哪,两个人直奔打铁匠的地方。 打铁匠姓杨,介绍的人叫他杨三好,说是打了一辈子铁,就没他做不出来的物件,见了人才知道杨三好已经头发花白,看起来不像是拎的动锤的老头。 “这玩意没见过,不好弄,你说的这两个接口太细,打的薄承受不住高温,打的厚太重下面支持不住,我可以试试。” 清哥儿跟他描述完炉子的形状,杨三好沉思了一会,给出来个能试试的说法。 “能试试是什么说道?”清哥儿有些急,“这东西肯定能做得出来。” 不怪他急,小爹临终前嘱咐的他犹在耳边,他好不容易准备试试,并不想被做不出来炉子打击到。 “你这哥儿先别急,我敢保证,这东西全兴义县也就我敢说能试试,”杨三好不慌不忙,“不保证成,而且这炉子这么大,没十二三两做不出来,你们想想吧。” 王连越揽着清哥儿的肩膀,轻轻抚摸着他的肩头安慰他,随后跟杨三好说道。 “我们相信老师傅的手艺,您看这么着行不行,我们给您十五两,您且研究着,研究的出来钱全给您,但是炉子样式您给我们保密。” “行,成交。”杨三好果断同意了。 王连越示意清哥儿给钱,他则找了纸跟杨三好签了协议,协议一式两份,两人一人一份。 “你就这么相信我说的东西?”出来以后,清哥儿问道,“不怕我嚯嚯银子?” “怕啥,没了就再赚,而且这生意真做起来,我以后就能靠你养了,何乐而不为!”王连越勾起手指头,刮了下清哥儿的鼻尖。 清哥儿仰起脸,清皱了下鼻头,“你咋还说上酸话了,听不明白。” “我参军的时候,我那个伍长教的,还教了我诗呢,只是现在忘完了,”王连越说着说着笑了,“一会带你去见个人。” 两人先去街头把带的东西卖了,清哥儿绣品绣的好卖的快,菌子是早春的鲜货,抢手的很,自然也卖的快。 王连越处理好的大头,直接卖给了酒楼,剩下的野鸡兔子等,陪着清哥儿的同时,也一起卖完了。 两人赚了三两多,主要是王连越赚的多。拿着钱,买了些米面油,又去布庄扯了布,该做春装了。 “走吧,陪我去看望一个老人家。”王连越拎着买的糕点和肉,带着清哥儿去了蔡大妈家。 蔡大妈一个人生活,平日里不常外出走动,今天去了人竟然没在家,王连越问了隔壁的小红姐儿,才知道蔡大妈病了,被人带到回春堂看病去了。 两人又急匆匆的往回春堂去,回春堂人多得很,王连越找人打听了半天,被一个壮汉拉扯住了。 “越兄弟?是你吗,咋这么白了,还壮了,腿咋样,走路还一瘸一拐的不?” 那壮汉说话直接一连串,把清哥儿都听晕了,王连越看见人更是晕了,愣在那半响才开口讲话。 “梁山!你怎么到兴义县了?你家不是在北边吗?”王连越激动跟清哥儿介绍,“这是我战友,我跟他,还有蔡大妈的孩子,我们是一个伍的。” “这位是?”梁山才注意到清哥儿,整个人瞬间扭捏了起来。 “这是我夫郎,徐清,清哥儿。差点就让你赶上我俩的喜酒了。”王连越锤了他一拳,“啥时候来的,咋不早点找我?要不是我来找蔡大妈,还见不着你呢。” “我也才来不久,我本来先回家了,结果家里人都没了,地也没了,在那没啥过头,我就想来找方元,本来还想跟他爹喝喝酒,做做诗呢……”说着说着,语气也低下去了。 “不说了,蔡大妈怎么样了?怎么还病了。”王连越赶紧打断了他,忙着问蔡大妈情况。 “不严重,就是闪到腰了,蔡大妈认了我做干儿子,我就在城里找了个活,陪着她住,两个人相互照顾,你就甭担心了。” 梁山带着两人进了内屋,蔡大妈就躺在床上,背上敷着药草,见了王连越想起身,被旁边的药童拍了两下,不敢动了,药童是个面容娇好的哥儿,梁山见了人家就脸红不动了。 蔡大妈就趴在床上跟他们聊家常,看见清哥儿更是高兴,拉着清哥儿说了半天的话,最后还是那药童回来换药,阻止了她继续说。 “蔡大妈人真好,她跟我说,要是你欺负我就告诉她,她帮我出头。”跟他们分开后,清哥儿兴奋劲还没过,乐的摇头晃脑,“还说要认我做干儿子呢。” “她也说认我做干儿子,我没同意,就怕兄弟姐妹太多了,一不小心把弟弟娶回家。” “胡说!我也没同意,谁是你弟弟。” 这会太阳已经落山,村里的牛车也早就回去了,两个人不急不慢的走在田间小路上,慢慢的说着话。 “蔡大妈的儿子叫方元,就是我们伍长,当初参军回来,每个兵都给了二十两银子,战死的给五十两。我带着七十两和一盆骨灰回了家,最后钱和骨灰都给蔡大妈了。” 王连越轻声细语的说话,语气中满是怀念,清哥儿就静静的听,挽着他的手,走在他的身侧。 “我那会刚上战场,又小又瘦又矮,伍长说我还没个刀重,天天嫌弃我,还有梁山,他那会更小,我们两个天天挨他的训,每天不被踹两脚都睡不好觉。” 王连越说着说着,还笑了,眼泪都笑出来了。 第30章 “我识字也是他教的,听他说他爹是个读书人,小时候按着他学了不少书,但是他是个大老粗,不爱学这个,给他爹气的吹胡子瞪眼。” “他还说,等回家了让我一定跟他爹学,我这种好学生他爹最喜欢了。” 清哥儿抬起手想给他擦眼泪,但是够不到,王连越就蹲下,让清哥儿好好擦。 “但是等我回家,才发现他爹早没了。” 王连越叹了口气,抬起头盯着天天的星星。 “他是为了护着我才死的,战场上刀剑无眼,死伤无数,我带回来了骨灰又有多少是他的尸身呢。” 清哥儿弯下腰,轻轻抱着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没一会,腰腹部感受到了凉意,衣服被眼泪侵湿了。 “别难过,你要好好活,替他照顾好蔡大妈,他在天上都看着呢,会开心的。” 月光下,哥儿站着抱着汉子,汉子半蹲着趴在哥儿腰上,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很近,直到清哥儿身体都快僵硬了,王连越才起身。 “站累了吧,”他侧着头不让清哥儿看自己的脸,“上来,我背你回去。” “好。”清哥儿一跃,上了王连越的背。 回到家,夜已经很深了,两只狗崽子又吵又闹,清哥儿连忙进了厨房给他俩弄了些吃的,王连越在旁边烧火,热了一锅洗澡的水。 清哥儿先去洗澡了,王连越就坐在灶房,看两只狗吃饭,大黑是只母狗,比花花大了一圈,屁股一挤,狗盆的地方就被占满了,花花这只小公狗根本抢不到吃的,围着王连越哼哼唧唧的。 “蠢狗,连口吃的都抢不到,丢我们汉子的脸。” 王连越从碗里拿了块骨头喂它,另只手轻轻地拽它的耳朵,花花听不明白他说什么,以为王连越逗它玩,便抬着嘴筒子轻轻咬王连越手臂,啃了王连越一手的油。 “洗干净去,不然别想上床。”清哥儿正好出来看到,刻意没走过去,“别碰我啊,我刚洗干净,你敢弄我身上我跟你急。” “你越这样说,我越要碰你。” 王连越坏笑着,环住了清哥儿,不过沾着油的手还是没舍得碰香香的哥儿,只是简单的亲了下脸,便放开人去洗澡了。 “幼稚鬼一个!” 只留下清哥儿在那跺脚。 第28章 买卖花脂 月末过了半个月, 杨三好那边传来了好消息,清哥儿要的炉子成了。 王连越借了牛车把炉子拉了回来,清哥儿趁机带着渔哥儿去山里采了不少鲜花回来。 “你先烧炉子,要把炉子烧的烫烫的。”清哥儿嘱咐王连越烧火, 他则处理那些花儿。 他们这次摘的大多是桃花, 还有一部分玉兰花, 玉兰花没有桃花香味浓, 但是胜在清雅, 清哥儿想着,若真的能制出来玉兰花脂, 只怕会更受有钱人喜欢。 花处理好了,炉子也烧热了。 正式做之前,渔哥儿先借口告辞了,哪怕清哥儿不介意,他还是离开了。 清哥儿也是第一次试,他回忆着小爹说的步骤,将少量的花和清油按比例混合后搅碎, 混合物经过高温,蒸出来的水汽收集起来,待气温冷却, 真的凝固出来了脂膏状的东西。 “香是香的, 只是杂质好多, 颜色不好看, 而且不润,哪里出了问题。” 清哥儿看着制成的脂膏,皱着眉头。 “是不是要过滤一下?我看苗苗小爹做豆腐的时候都会过滤掉渣子,我觉得是一个道理。” 王连越抬手抚平他的眉头, 清哥儿一听高兴的亲了下他的下巴。 “我试试!” 反复重复了多次,调了很多次比例,又换了很多种滤布,太阳都要落山了,跟清哥儿那罐桂花脂膏差不多的脂膏才做成。 桃花脂膏香甜,很适合年轻的姐儿或者刚出嫁的夫郎少妇,而兰花脂膏清新淡雅,更适合读书的书生,或者富家千金少爷。 清哥儿觉得这生意可做,他看着制成不多几罐花脂,笑眼盈盈的养着王连越。 “看来,真的可以靠夫郎养我了。”王连越给他擦了擦鬓角的汗,说了句玩笑话。 两个人收拾了一番,带着新制成的花脂,提着两条鱼,敲开了兰玲姐家的大门。 “今日怎么好过来了,又不过年不过节的,这么隆重。”是杨改来给开的门,看见他们惊讶的不行。 “兰玲姐呢?好多天没见她了,地里的活在忙也得歇歇。”清哥儿进了门,就去寻兰玲姐。 兰玲姐这会正挑手上的水泡呢,本来是杨改给她弄,但是杨改手笨,挑得出血,兰玲就让他做饭去了。 “我也是说呢,劝不动,还是你来劝吧。”杨改开了门,就又往灶房去了,“越兄弟,来陪我做饭啊。” “你怎么让人家客人做饭!”兰玲姐抄了块石头,就往杨改身上丟,“越小子过来,别听他的。” “让他去吧,他也就会烧烧火。” 王连越听夫郎这么一说,摸着后脑勺跟着杨改进了灶房。 清哥儿摸了个凳子坐下,接过兰玲姐手里绣花针,在油灯上烧了一会,然后轻轻挑破兰玲姐手上的水泡,整个过程,一点血也没有。 “你倒是会使唤汉子,这越小子还挺听你话的啊?”兰玲姐笑着,碰了碰清哥儿的肩膀。 “别动别动,挑出血了,”清哥儿被她说的耳朵发烫,“他要是不听我话,我还不嫁呢。” 兰玲姐疼的“嘶”了一声,老实不动了。 晚饭蒸的白米饭,主菜是清哥儿他们带来的两条鱼,做了红烧鱼块,还有五花肉炖粉条,清炒竹笋,凉拌萝卜丝。 “兰玲姐地里活干的差不多了吧,”吃了饭,清哥儿将花脂掏出来,“我有个生意你做不做?” “这是啥,这么香,怪好闻的。” 兰玲姐接过来花脂,按照清哥儿说的步骤,轻轻地抹在手腕处,“摸开了更好闻,淡淡的桃花香,你在哪买的?贵不贵?” “这可不是买的,我自己做的!” 看着兰玲姐跟杨改吃惊的表情,清哥儿跟他们解释了一下,问他们愿不愿意帮他采花。 两人果然同意了,但是并不接受清哥儿开的工钱,只是说等赚了钱再给也不迟。 次日,清哥儿又将渔哥儿叫来,跟他商量了一下,问他愿不愿意帮自己采花,一日给五十文工钱。 “怎么好给这么多,”要知道王子尧上一天工也不过三十文钱,渔哥儿怎么敢要这么多,“给我三五文钱让我跟家里有个交代就好,我可不要这么多。” “你是觉得我这生意赚不了钱是吧?” 清哥儿反问他,他更着急了,连忙摆手说不是,但是又嘴笨,坑坑吃吃了半天,还是没说过清哥儿。 大不了多卖力干,一个人干出两个人的工来,渔哥儿暗喜想。 解决好了原料采摘,清哥儿跟王连越又进了城,这一次主要是跟那些买胭脂水粉的铺子谈生意。 他们都是农户,如果自己摆散摊卖,一是没有信任没人会买,二是没有背景容易遭人嫌,不如找个渠道去卖,自己做个供货商好。 王连越跟梁山打听了一下,城里那些胭脂水粉铺子谁家最好,不过梁山来的时候也不多,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还是经常买这些东西的小红姐儿娘亲,说了几家铺子名。 两人最后决定去了一家叫婳颜堂的店,据说这家店是个老店,老板经常做善事,铺子里的东西也便宜好用,对待客人也很热情。 店铺的掌柜的,是个留山羊胡的老头,整个谈话中,他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让人住摸不透。 不过最终还是已一罐八十文的价格谈好了,这个价格已经比清哥儿设想的高了很多,他忍着高兴,狠狠地抓着王连越的手,手心都起了薄汗。 “协议拟好了,你们看看行的话,就签字画押吧。” 清哥儿不认识几个字,还得是王连越来看,王连越大致看了一遍,没有什么问题,便签字了。 两个人太过于兴奋,以至于没看见那掌柜的眼底藏不住的奸诈。 等两个人走后,那掌柜的招呼过来他们的工人,指着清哥儿留下来的花脂,问能不能制出来。 “这有点难,咱们店里的花脂都是油状的,花榨了汁混的油,至于这种膏状,我是在想不到怎么做。” “废物点心。” 那掌柜的暗骂一声,看见这钱必须得出了,还是得想个办法,少出一点。 清哥儿夫夫回了家,拼尽所有赶制了一批脂膏,除了做的最多的桃子味和兰花味,还做了些山茶花的,丁香花的,梨花和海棠也做了些,不过这些树山上不多,做不出来多少。 零零总总做了二百罐,若按一罐八十文的价格,就是十六两,抛出买清油用的五两,短短五天,赚了清哥儿原来想都不敢想的钱。 晚上清哥儿做了顿大餐,特地邀请了兰玲夫妇和渔哥儿来家里吃饭,几个人吃的高兴,杨改还带了点米酒过来,米酒不辣,也不易醉人,稍不留神就会喝多。 第31章 家里两只狗崽子绕着桌子跑,可爱的不行,谁看见了都要喂一口,等人吃饱了,他俩也吃饱了,现在就窝在清哥儿脚下,闭着眼睡觉,家里来人了也不知道叫。 王子尧见人迟迟不归,在家实在坐不住,还是来清哥儿家寻人了。 “来的正好,快把人带走吧。” 作为唯一清醒的人,王连越看着趴了一桌不省人事的人,叹了好几口气。 兰玲跟杨改还好说,这么几步路,两个人搀扶着也就回去了,清哥儿更好说,人走了他直接帮着人到床上去了,就是这个渔哥儿,他又不敢碰,又不能真让人睡桌子,真是急的王连越满头大汗。 “怎么还会喝酒了?”王子尧连忙上前扶起渔哥儿,“还能走路吗?” “不走,要喝酒……” 回应他的是渔哥儿含糊不清的嘟囔声。 王连越赶紧赶人,这一桌子烂摊子他还得赶紧收拾。 “行了行了,有什么话你们路上慢慢说,我得收拾碗筷了。” 王子尧将人背在背上,慢慢的出了院子,王连越将杨改叫醒,让他搀扶着兰玲姐也回家去了,等他收拾了碗筷,远远地看着兰玲姐灯灭了,这才放了心。 “醉的这么实,被人卖了也不知道。” 王连越回到桌子前,清哥儿竟然还睡着,半点都没有要醒的架势,他轻轻地弹了下清哥儿的脑门,弯腰将人抱起来。 清哥儿一下子腾空,还是醒了,对上王连越的下巴,他又闭上眼,钻到人怀中去了。 将人放到床上,又端了热水给人擦拭干净,这几天累的很,清哥儿睡的很实,任凭王连越怎么动,都没有醒,也可能是知道身边人是谁,心里放心才不会醒。 第二天,清哥儿跟王连越赶着借来的牛车上了婳颜堂,跟掌柜的说,订的货好了。 “这几天我拿你们留给我的花脂试了试,根本卖不动,人们不愿意买这个没见过的东西,我也不想做亏本买卖,所以咱们谈好的价钱,是不是得稍微低一点?” 婳颜堂的掌柜果然没有说话算数。 清哥儿跟王连越被他唬住了,也是,这花脂从来没人卖过,人们不买账也是应该的,所以心里也赞同压价。 “不知掌柜的认为,一罐应该是多少?” 王连越问道。 “啧,我跟老板商量了一下,愿意给你们一罐二十文的价格。” “这个价我们不卖!”清哥儿一听,第一个不认同,“怎么这么低,我们连原料都买不来。” “你们可想清楚了,协议上写了货只供我一家胭脂水粉铺子,城里剩余的十三家铺子你都不能卖!而且价钱随市场波动变化,我压价也没错!” “这东西别的地可不收,要不卖给我,货可就烂手里了!” 王连越火冒三丈,要不是清哥儿拉着他,他早就把店给砸了,掌柜的还是一脸笑,怎么看怎么贱,不怪他有恃无恐,协议写的明明白白,他们没办法。 “我呸!砸手里也比卖给你们这群烂人好!” 清哥儿拉着王连越出了婳颜堂的门,一路上忍不住的骂,越骂越难受,眼睛也开始闪泪花。 “别哭了好夫郎,我有一个地方可以试试卖。”王连越给他擦了眼泪,说了一个地。 “这真行?”清哥儿抽了几下鼻子,问道。 第29章 花楼生意 王连越所说的地就是花楼, 花楼里的姑娘哥儿肯定愿意花银子买这些东西,可问题是不认识里面的人,推销不出去可怎么办。 “总会有办法的,既然都来城里了, 不如去看看蔡大妈吧, 她病好了咱们都没空去看望。” 想到生意还有救, 清哥儿也不慌了, 他拉着王连越买了点补品, 溜溜达达的进了胡同。 蔡大妈看见他们上门,可高兴了, 这次说什么也要留他们吃顿饭。 清哥儿连忙放下东西去帮忙,王连越也没闲着,将不大的院子清扫了一遍,最后还是进了灶房添乱了。 “你进来干啥,屁大点地方都快站不下人了。”清哥儿端着切好的菜,转身撞上了王连越硬邦邦的胸膛。 “我来烧火,烧火。” 王连越扣住清哥儿的腰, 侧身让他过去,他的手很大,手掌整个包裹着清哥儿半截腰。 “我去门口看看大山回来了没, ”蔡大妈看着他们乐呵呵的, 主动让出来地方, “看着你们能把日子过好, 我心里也就开心了。” 梁山的活,是城中最大的杂货铺里上货,他力气大又识得字,在杂货铺很快就当了小头目, 中午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一般都会回来吃饭。 梁山果然回来了,蔡大妈给他打了水洗手,清哥儿跟王连越把饭菜端上来,四个人坐下来吃饭。 “哎呀还烧了排骨,今天过年了哈。”梁山徒手抓起来一根排骨就开始啃。 清哥儿拿着筷子给蔡大妈夹了肉,才端起碗来吃饭,吃起饭来,便闲不住的聊天,不由得便聊到了婳颜堂的掌柜的。 “怎么会有这种人!这不是欺负人吗!”蔡大妈感同身受,拉着清哥儿一起骂那个掌柜的。 “那货怎么办,这,卖给大山那的杂货铺行不行?”蔡大妈愁的饭也吃不下去了,“哎,难为你了清哥儿,讨生活不容易。” “货不能明着在铺子走货,”王连越摇了摇头,“最好的方法是卖给花柳巷子这种暗处。” “这,生意应该跟谁谈,可有什么认识的人?”蔡大妈问,看着比清哥儿还着急上火。 清哥儿叹了口气,“这也是正发愁的地方,我们可都不曾去过那地方,谁也不认识,货怎么走的进去,总不能让王连越逛花楼吧!” “这可不成!我可是最清清白白洁身自好的汉子。”王连越听到最后一句,眼睛都瞪大了。 啃完排骨的梁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犹豫了一会,弱弱的说,他有认识的人。 “你怎么还学会逛花楼了?”王连越猛的拍了把他的肩膀,“什么时候染的恶习?” “不是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面对三双凶狠怀疑的目光,梁山饭也不吃了,赶紧磕磕绊绊的讲了事情因果。 “就我那个店里的一个伙计,他爱逛花楼,有会去了没带钱让人给扣那了,我就跑去给他送钱去了。” “然后呢,你别说你在那看上了一个姑娘,情根深种了!”王连越猜测道。 “你别打断他呀,”清哥儿拍了下王连越的胳膊,“大山哥你接着说。” “差……差不多,不是姑娘,是个哥儿,”梁山臊红着脸,咬牙说道:“是他先看上的我!非让我跟他睡觉。” “那你就睡了?”王连越忍不住又问。 “……嗯。”梁山闷哼一声,心情有点郁闷,“睡了还要我给钱,还嫌我活不好唔唔唔。” 王连越紧紧的捂着他的嘴,转头跟听的一脸吃惊的清哥儿说道,“咳,清哥儿你先带着大妈回屋休息去吧。” “嗯,那个我们商量商量生意的事。大妈先回去午睡吧。” 蔡大妈还没听明白,被清哥儿半推半就的领回屋里去了。 “哎?大山那是什么意思,看对眼了就娶回家门,可不能学那些汉子逛花楼哈!” 清哥儿点点头,安慰她,“我们肯定说他,您放心歇着就是了。” 没一会他就出来了,走得很快,生怕错过任何一个情节。 “你接着说。”清哥儿兴致勃勃。 “没什么好说的,就是这么认识了,”梁山不愿意多说,“不说了,你们货的事,我晚上问问他,行不行。” 两个人哪能不同意,梁山当天晚上便去约人了,当然少不了荷包出血一次,有没有继续被嘲讽活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几个人约了第二天中午,在一家茶楼里碰面,那个哥儿名唤秋穗,不知道是真名还是花名。 “好香,真真是个好东西,梁哥果然没骗我。” 秋穗手腕纤细,皮肤比清哥儿还要白,真正的肤白胜雪,涂花脂时,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妩媚,他说话时头对着梁山,声音里好像带着勾子,梁山被他看着,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 他侧着头,清哥儿看见他的哥儿痣生在耳垂处,别出一格的显眼,脖颈修长,穿得衣服是蚕丝质地,轻薄透骨,清哥儿坐在他身侧,都能看见薄薄衣衫下泛青的血管。 “穿这么少,不冷吗?”坐在他对面的梁山,眼底泛起担忧,“外面多冷你不知道啊,不能是没有厚衣服穿吧。” “梁哥这是在关心我吗,我们离得这么近,不如你直接给我暖暖手?” 秋穗嘴角勾起,脸上挂着笑意,不顾旁边还坐着的清哥儿跟王连越,便把手塞到了梁山手中。 梁山的手仿佛被烫到一样,猛然缩到了桌子下面。 “你做什么!这是在外面,不是在楼里,这来来往往都是人,别勾勾搭搭的。” 第32章 梁山压着声音呵斥他,还抬头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才松了口气,眼神不满的看了眼秋穗。 见梁山这种态度,秋穗表面上也没有生气,他淡定的将手收回来,在开口时,语气冷淡了几分,他问旁边两人。 “生意跟谁谈?八十文一罐的话,我有把握说服楼里的嬷嬷,跟你们定货。你们手里有多少货?” “跟我谈就行,”清哥儿收回看戏的表情,态度端正了些,“目前手里有二百罐,除了一百二十罐是桃花香,其余的一些,兰花香四十罐,山茶花,丁香花,梨花和海棠,各十罐。” “听你这意思是,花脂是你制成的?”秋穗不免多看了清哥儿几眼,夸赞道,“你是个了不起的哥儿。” “是我制的,”清哥儿脸上露出笑来,“如果你们要货多的话,我还能再赶制一批,不过要抓紧时间,过了花期便做不出来了,这边夏天可没什么花开。” “可以,待我跟楼里商量好了,让梁哥给你们说。” 几句话便敲定好了,清哥儿感觉轻松的不可思议,秋穗留下了十两银子作为定金,拿着一罐海棠花香的花脂走了,梁山反应了一下,没去送人,只是坐在楼上,眼巴巴的看着人走。 “怎么不去送送?”王连越冲他挑眉。 “送他钱还差不多。”梁山闷闷不乐的说。 回到家,清哥儿赶紧拿了青草去喂兔子,兔子夫妇又揣上崽子了,连最开始生得小兔子中,有一只母兔子也怀了崽子。 王连越不得不给它们多垒了一层窝,把公兔母兔分开养,不然照这样生下去,花脂生意不用做了,只管喂兔子卖兔子算了。 下午没什么事做,王连越去山上下了一圈套子,回来的时候带了些刺梨回来,刺梨还没怎么熟,清哥儿尝了一个,酸的他呲牙类嘴,趁着王连越没回头,连忙咽了。 “甜不甜?我看着黄了就摘了,怕摘的晚全被鸟儿吃了。”王连越放下手中的野鸡和野兔,见清哥儿吃了便问了一句。 “甜,特别甜。”清哥儿乐,往他嘴里塞了一把,“别吐啊,都得咽了。” “好你个清哥儿!”王连越酸的口水直流,但他还是听话的全咽了,半天说不出来话,“酸死了,你可别吃了,扔了吧,等熟透了我再给你摘。” 清哥儿看见他酸成那样还是咽了,第一时间想的还是让他别吃了,一时愣住说不出来话。 “王连越。”清哥儿喊。 “干嘛?”王连越凑过来。 “你好听话。”清哥儿抬手轻轻地拍了拍王连越的脸。 “逗狗呢?”王连越虎着脸瞪他。 “做饭去了,大黑和花花饿不行了!” 清哥儿心情愉快,走之前还不忘拿出来钱嘱咐他。 “去给兰玲姐家送工钱去,渔哥儿家先别送,等着私底下偷偷给,可别让丁菊花知道了。” 晚饭吃的简单,清哥儿烙了几张葱油饼,葱还是他年后在自己破茅草屋种的那些,炒了两个菜,一道腊肉炒笋,一道清炒蕨菜。 “过些日子不忙了,可一定要把地种了,咱们可不能夏天还吃野菜。” 清哥儿说,王连越吃着饭点头。 吃了饭,清哥儿还将剩下的刺梨做成了果酱,平时可以泡了水喝,酸酸甜甜的,很有滋味。 月上柳梢头,人也该睡了。 王连越端了热水给清哥儿洗脚,洗着洗着,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刚才去兰玲姐家,听她说丁菊花把王麻子赶出家门了。” “真有这事?” 听说是因为王麻子染上了赌瘾,偷了丁菊花的棺材本拿去还钱,丁菊花哭着喊着去了村长家,说要跟王麻子断了关系。 王麻子竟然当着族长的面爆发,将丁菊花都打晕了过去,村长无奈帮她做了断亲,当天王麻子就被他弟王子尧打出家门了。 那天夜里有人见王麻子出了村,具体去了哪就没人知道了,好几日也不见人回来。 这可把清哥儿可高兴坏了,夜里睡不着还在跟王连越说呢。 “咱们明天可得上门去庆祝庆祝!” 第30章 生意兴隆 没过几日, 梁山果然传来了消息,秋穗还想再要一批花脂,城里花楼众多,秋穗楼里的嬷嬷想做二手贩子, 从中间赚点钱。 沿河村的后山是村里共有的, 因为清哥儿他们摘了花, 秋天就没果子了, 怕村里人不高兴, 所以王连越还跟村长说了一声,充公了二两银子, 免得落人口实。 山上就长了那么几种树,大多数都是春天开花,所以清哥儿他们要抓紧时间采摘鲜花,过了这时间就做不出来了。 那天付了工钱后,渔哥儿还过来问,能不能让王子尧也来摘,还说工钱两个一起给五十文就好。 清哥儿正缺人呢, 哪能拒绝,不过工钱还是跟王连越商量了,给他们一人一天五十文, 兰玲姐夫妇俩那边, 因为还要忙活家里的地, 清哥儿便没在叫他们。 “累了吧, 快喝点水。” 在院子里趴着的花花突然对着门口大叫,清哥儿回头,见是渔哥儿跟王子尧背着篓子回来,清哥儿擦干净手给他们端了碗水。 王连越还在后院烧炉子呢, 这些天柴火用量非常大,他天天早起劈柴,胳膊都抡粗了一圈。 “好香啊,隔这么远都能闻到花香味。” 渔哥儿喝了口水,腼腆的笑了笑,自从王麻子走了,他的日子是真的好过了起来,脸上笑意一日比一日多。 “直接进去闻去,正好我去灶房做饭,你们留下来一起吃。”清哥儿热情的说。 “不了不了,我们不进。” 渔哥儿连忙摆手,他帮着干了一个月的活,从来没踏进过一次放着炉子的院子,生怕看到了什么私密的工序。 “那留下来吃饭总行吧,快坐下歇着,我做饭快。” 见清哥儿又要留他们吃饭,渔哥儿无措的看向王子尧,王子尧收到信号,连忙找借口拒绝。 “我们可不吃了,先回去了,早起我娘就说晚上做了饭等我们呢。” 见他们头也不回的离开,清哥儿无奈的端着水给王连越送去。 春天马上过去,清哥儿他们抓紧时间,赶制了最后一批花脂,整整四百罐花脂摞在牛车上,相当惹人注意。 第二日王连越陪着清哥儿去花楼里送货,走在路上,村里人都好奇的伸着脖子看。 “听说了吗,那两口子做起生意来了,可赚钱了。”一婶子拉着另一位婶子唠嗑。 “你怎么知道赚钱了?”石叔嬷端着一盆子衣服从河边走过来,听到这话,忍不住的反问。 “能不赚钱吗?昨天那越汉子还给村长拿了二两银子呢,不赚钱能出手就是二两?!”那婶子边说还边比划着手指。 石叔嬷听的若有所思,回家就跟家里的汉子学嘴。 “你说,我也跟着渔哥儿那样,帮他们采花去吧?”石叔嬷试探的问他汉子。 他汉子王全算是王连越的族亲,常年下地劳作,脸晒的很黑,脸上沟壑很多,看起来比同龄人苍老不少,此时不赞同的看向他的夫郎。 “那才给几个钱?有个三五文的顶个屁事,而且一去就是一天,你去帮工了,家里的鸡鸭谁喂?衣服谁洗,饭谁做?天天净想啥呢!” “三五文不是钱啊?而且我听说王子尧也跟着帮忙呢,他放着一天城里三十文不赚,非去跟着越小子干,肯定赚的不少。” 石叔嬷坚持自己的想法,他心里还有个主意,没跟他这个老实的汉子提起。 若是他去采花了,肯定能进清哥儿他们院子,这样一来不就能看到制花脂的过程了吗,随随便便偷学一下,到时候发财的不就是他了? “你不让我去我也要去,明天自己做饭吧你!” 跟石叔嬷想法一样的人还有很多,都想着去清哥儿和王连越家分一杯羹。 赶着牛车去送货的清哥儿跟王连越根本不知道,他们刚送了货,但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花楼后面看热闹呢。 “有客人打你了是不是,你别藏了我都看见了,疼不疼?我带了药,你拿去擦擦。” 秋穗还是穿着他那薄衫,掩盖不住的道道红痕就那么浮在眼前,梁山心疼坏了,忙从衣服里掏出来上好的药膏塞给他。 “多谢梁哥了,晚上你来,我给你捏脚。” 秋穗扯了扯衣服,脸上还是挂着笑,接过来梁山给的药膏,清哥儿看着,总觉得他的笑是浮于表面的,心里并不是开心。 “不去了,”梁山嘴哆嗦着,半响才说出一句话,“我攒够钱,就赎你出来。” “赎我?”秋穗并没有变得开心,“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啊,你自由了。”梁山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秋穗笑了,这次他笑的很深,仿佛是发自内心的笑。 “我现在就在过自己的生活,在楼里多好啊,不愁吃喝,每天只需要陪陪客人,就能获得自己想要的,没什么不好的。” 第33章 梁山却难得的生气,气的脖颈子都红了。 “你陪的都是些什么客人!有你这么作践自己的吗?每天在那喝酒陪笑,客人开心了给你点甜头,不开心了就骂你打你,我早就想说了,天天笑的虚情假意,你不难受吗?” “喂,梁山那蠢货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王连越听了这话,觉得大事不妙,他想上前把梁山的嘴捂上了都,清哥儿却把他拽了回来。 “你就别去添乱了。”清哥儿赶紧拉着他。 “秋穗伸手了,”王连越边说边跟清哥儿比划,“我觉得是要扇梁山巴掌。” 秋穗抬起手,没像王连越想的那样,只是轻轻地戳了戳梁山的胸膛。 “梁哥,咱俩什么关系啊?” 秋穗收敛起表情,眼底那点装出来的笑意也没了,不笑的时候他整个人很清冷,不再柔和,看起来让人不敢接触。 “睡了几次啊就敢说赎我?知道点秋月阁头牌陪酒一次要多少银子吗?把你卖了都点不起!就你兜里那点钱见我一面都费劲,你以为你是拿什么睡的我?” 梁山感受着胸膛的手指,人已经懵圈了,听到秋穗问,他也只是呆呆的回答。 “拿脸,你说我长的俊,想睡我。” “我!”秋穗翻了个白眼,呼吸都不顺畅了,“我是问你这个吗?我是说,你打工十几辈子也赎不起我,以后这种话别说了。” 说完,秋穗便转头走了,梁山等海棠香脱离鼻尖淡的快闻不见了,才着急的吼出声。 “只要你想,我肯定赎你!” “哟,秋穗哥哥,这是哪个痴心汉说大话呢?” 楼里的其他哥儿围上来,笑嘻嘻的打趣刚回来的秋穗。 “一个自以为是的,”秋穗回了头,看了眼站在楼外不肯走的梁山,“蠢货。” 等秋穗走后,清哥儿他俩才敢上前拉人,梁山就跟倔驴一样,说什么也不肯走。 “你在这站着有什么用,再看人也不会出来跟你走。”王连越劝道。 “你说得对,”梁山突然拍了下脑门,转身就跑,“我赚钱去了,你们自便!” “不是,他就算是去做强盗,也赚不来头牌的赎身钱吧?”清哥儿看着他的背影,担忧的问。 王连越搂着他的肩膀,轻声回答他,“就算赚的来也赎不到人,楼里的嬷嬷不会放秋穗走的。”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清哥儿没想过会是这种结果,一时接受不了,王连越看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走吧,回家吧。” 两个人赶着空荡荡的牛车回了村,家门口站了好几波人,清哥儿着急的跳下了车,以为他们是来闹事的。 “回来了,回来了,快快,去问问,还要不要人。” “清哥儿,你家汉子呢?我们找他有事!” 清哥儿见他们虽然急迫,但是态度还算好,知道不是来找事的,心里松了口气。 “在后面呢,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的。” “虽是成了亲是是一家人,但是大事还是当家的做主,”石叔嬷打断他,“生意上的事,你做的了主吗?” “做什么?”王连越赶着牛车到了跟前,听到这句话,解释了一句,“我们家清哥儿当家,有什么事直接找他就成。” “什么?哥儿当家?” “这就是家里没个管事长辈的坏处,让个新婚哥儿当家那真是反了天了!” 人群顿时议论纷纷,话里话外处处是对他们是指点。 “那可是赚银子的活?他一个哥儿管的明白吗?”牛婶子声音大,王连越一下子就锁定了她,凶狠的眼神望过去,牛婶子就不敢吱声了。 “行了!有事说事,我们家的事就我夫郎管,怎么着也轮不到你们管。” “清哥儿,是这样的,”石叔嬷趁着安静,连忙拉着清哥儿,“我听说你做生意雇人采花呢,我肯定比那渔哥儿能干,你能不能让叔嬷也来干活啊?” “是嘞是嘞,我也想跟着赚!我有力气,肯定干的来!” “我也想跟着干!花我都认识,你让我采啥我采啥,肯定出不了错!” 石叔嬷的话一出百应,人群中不少人都跟着说。 第31章 渔哥儿有孕 清哥儿有点招架不住, 他们做的就是小生意,兴义县能拿货的花楼就那么几家,怎么能用的了这么多帮工,除非把货源扩大到外面去。 “不是我不想带你们, 是我这实在用不了这么多人。”清哥儿有些为难, “我才挣几个钱, 又不是地主老爷。” “清哥儿你这就做的不厚道了, ”石叔嬷扯着清哥儿的袖口, 话里话外都是埋怨,“大家都是同村的, 那后坡的树是共有的,哪能你挣钱不给我们分的道理?我们也不是要你的钱,不过是想跟着赚点改善生活,你怎么也不愿意帮忙啊?” 牛婶子躲在人群里跟着帮腔,“是嘞,你把花摘了,俺们秋天就不能摘果子去卖了, 你得给我们点出路啊,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两个人一人一句,把清哥儿架上了高位, 清哥儿抓着自己的袖口, 有些呼吸不畅。 “哎!停停停, 有什么问题你们去问村长, 我跟他提过这事,他可是同意了的,怎么?钱我掏了,生意你们也想要啊, 既要又要的,能不能要点脸?” 王连越扯开石叔嬷的袖口,把清哥儿护在怀里,他一个大块头站在石叔嬷面前,石叔嬷瞬间就不吱声了,这汉子一拳头就能给他肋骨打折,他可不敢触霉头。 “你们一人一句,欺负我夫郎,真当我们俩好欺负是吧!” 而这时一位跟着自家婆娘来的汉子着了急,他也想跟着赚钱的,没想到被一个跛脚瘸子骂了,脸上挂不住,语气也急了点,口水伴着话秃噜出来。 “越小子,你这话说的,我们哪欺负了,一没打二没骂,你怎么还骂人不要脸呢!” 另一位汉子刚从地里回来,举着锄头看热闹,突然被吐沫星子喷了一脸,哪能乐意,当即跟那个汉子骂了起来。 “就说你不要脸呢!”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推搡着起来,王连越跟清哥儿站在人群中间也懵了,不知道还是拉架还是该回家,这时王子尧拉着渔哥儿挤了进来。 “哟,叔嫂还拉着手一块来呢!”牛婶子看见他俩,免不了的揶揄一句。 “大家,我知道大家都是看我们帮工挣钱来的,但是我跟渔哥儿,是跟清哥儿家签字画押了的,黑纸白字写的清清楚楚,我们如果把做花脂的工艺说出去,就得去蹲大牢,挨板子。” 王子尧理都不理她,也忽略手里不断挣扎的软手,将心中打了腹稿的话说出。 “你们要是能做到,明年春天我们不干了,换你们来帮工。” 这一下子人群都静了,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他们心里打的什么心思,谁都看得清楚,这么多人,竟没有一个人是真心想赚那点采花钱的。 “真签了?”石叔嬷不相信。 “当然,当然了,没有点保障,我怎么敢让他们进我们家院里!” 渔哥儿疯狂的眨眼,清哥儿接收到信号,开始跟着胡诌。 “哎呀,这事,我看春天也快过去了,今年这生意也做不了,那我明年春天早点来问哈,记得给叔嬷留个位置。” 石叔嬷一听这事,心里的小心思瞬间没了,他可不想为此赔了半辈子,便随便打了个哈哈走了,其他人也是这心思,没一会人都散了。 “多亏有你们了,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清哥儿拉着渔哥儿的手,连连道谢。 “可不能让他们来帮工,”渔哥儿撇嘴,“他们就是故意欺负人,存的都是坏心眼,见不得别人过得好。” “你怎么看着比我还气呢,不气不气,跟我回家吃饭!”清哥儿就这么拍板了,今天这顿饭必须得吃了! 晚饭,清哥儿炖了排骨,还让王连越去秋霞婶子家抓了鸡来炖,赚了钱就该吃肉!把前十八年没吃的肉都补回来! 夜里,洗了脚早早钻进被窝的清哥儿没睡觉,正趴在被窝里,一个一个的数银子块呢。 “相公!你猜咱们现在手里有多少钱?” 前前后后一个月,做的花脂生意赚了四十八两,刨去打炉子的十五两大头,再减去工钱和原料钱,总共赚了三十一两。 “嗯?怎么也有五十两了吧?” 王连越将两只狗踢出门去,关上门插上门闩,将屋里的烛火去了,屋里瞬间只剩下透过来的月光。 “你干啥!我还数钱呢。” 屋里头一下子黑了,清哥儿不满,在床上蹬了几下腿,然后被宽厚的臂膀锁住了。 “都数了多少遍了,在数钱也不便会多,不如我们干点有意思的事吧。” “不,不行,明天还有事呢。” 清哥儿也不是不想做,这事其实挺爽的,只是王连越一做起来就没完没了,第二天他准腰疼,做什么也提不起力气,多耽误事。 第34章 “只做一次,”王连越俯下身子,轻嗅着清哥儿的头发,“今天是梨花香。” “鬼才信你只做一次!”清哥儿拿手推他的脸,“明天还要不要种地了,马上就夏天了,兰玲姐家的黄瓜都开花了!” “种,我种,你歇着。” 王连越却侧着头亲他的手指头,喘气声也越来越重,清哥儿知道今晚逃不过了,也就闭着眼顺从了。 新婚刚打的大床,床吱呀吱呀的响了一夜,果然汉子在床上的话听不得,清哥儿第二天没下得了床,饭都是王连越端过来在床上吃的。 而且吃的还是昨日的剩饭!因为这个可恶的汉子不会做饭。 “咋下床了,接着躺着吧,晚饭我来做。” 王连越种了菜地,扛着锄头回了家,一看他的小夫郎站在门口伸懒腰呢。 “你可拉到,我可不想接着吃昨天的剩饭了。” 因为腰疼,清哥儿也没有做别的,煮了些手擀面,浇的汤头是鱼汤。 鱼是王连越带回来的河鱼,炖煮熟烂,用笊篱捞出骨刺,留下鱼肉和汤,河鱼味道鲜美,王连越烧的柴火又多,这样熬出来的鱼汤很浓稠,配上手擀面特别香。 吃饭的时候,王连越说这几天天气挺好,他想着上山一趟,清哥儿以为他说的是像之前那样,打几只野鸡,下几个套子,走一天而已,所以点点头,表示同意。 “应该要去个三五天,夏天雨多,山上路不好走,山里那些畜牲也不好抓,我得趁早去。” 地卖了,吃喝都要花钱买,别看现在家里有点钱,但是遇上什么事,这钱根本不经花。 “喔,行,那你注意安全啊。”清哥儿咬断嘴里的面条,半天了也没吃下一口,“那你去山里吃啥?我给你烤点饼装上,那,那你睡哪啊?” “你给我把被子也装上?”王连越吃饭吃得快,一碗面条一会就呼噜完了,这会已经有盛了一碗正吃呢。 清哥儿没笑,试探的问道:“上山多苦啊,咱家现在又不缺钱,不去了成不成?” “出了春天,咱们家的钱是入不敷出,我还想着过了年把家里房子翻修一下呢,”王连越又吃完了一碗,站起身摸了把清哥儿的头,“钱还能怕多?” “不卖花脂我也能挣钱啊,我可以给绣房做绣品,再不济可以卖兔子啊。”清哥儿抬头,瞪着眼水汪汪的。 王连越看着他可爱,嘴角忍不住挂起笑,“我好手好脚的,总不能在家闲着,还真让你养我啊。” 眼看清哥儿不服气,真要说出养他的话,王连越使了个大招,他趴在清哥儿耳边,小声说道。 “你说,咱俩晚上办事那么卖力,你肚子里头要是揣上个崽,这点钱哪够花。” 这招果然好用,清哥儿捂着肚子,红着脸不出声了。 王连越果然去了三天还没回来,清哥儿坐在房檐底下,绣着帕子,时不时就往院子外头看。 “快别看了,我都嫌累了。” 兰玲姐在旁边剥花生吃,他家的地终于伺候完了,今天难得来清哥儿家歇歇。 她吃的是盐水煮的花生,咸香入味,花生自然的香甜和软糯的口感,让人一吃就停不下来。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日头渐渐西斜,清哥儿家门口来了个人。 清哥儿开始以为是王连越回来了呢,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出去接,近了才发现是渔哥儿。 渔哥儿平日里的表情全都消失不见,好像受了打击似的,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见了清哥儿话还没说,眼泪先掉了下来。 “怎么了这是,谁,谁欺负你了?”清哥儿拉着渔哥儿进门,将人按在凳子上。 “咋了?这是咋了?”兰玲姐也跟着问。 不管清哥儿和兰玲姐怎么说,渔哥儿就是垂着头不吱声,好一会,他才捂着肚子,说自己有了。 “我也是天热了才觉得不对,开始以为只是热着了,不想吃饭,后面腰粗了才觉得不对劲,我今天,偷偷去找了谷大爷看,说已经四个多月了。” 说着说着,眼泪已经糊了一脸,清哥儿脸上挂着心疼,掏了帕子给他擦眼泪,谷大爷家离这两个村远,渔哥儿怕不是大早起就开始走,这会刚回来。 脚上跟裤脚还挂着泥,头发丝也凌乱着。 “我不知道该不该留下,”渔哥儿哑着嗓子,红着的眼睛里带着迷茫,“他还不知道……我不敢说。” 兰玲姐当即就要去找那王子尧,看那架势是恨不得给人揍进地里当庄稼肥料,好在被清哥儿拦下来了。 “你对这个孩子怎么想的,”清哥儿帮他抚平发丝,柔声问他,“对孩子的爹又是怎么想的?” 渔哥儿轻咬着牙,想了半天才说话。 “我没家,我得给孩子一个家,他,他要是愿意认,我就跟他过,他要是不愿意认,我自己也能养活。” “他敢不认?老娘打得他认!”兰玲姐说。 “有困难就来找我们,都是一家人。”清哥儿也说。 “嗯,我知晓的。”渔哥儿点头。 第32章 雨夜归家 渔哥儿哭累了, 清哥儿拉着他到屋里的躺椅上睡了,兰玲姐唉声叹气的,也回家了。 清哥儿继续在门口等人,王连越今日还未回家。 村里好多人家都升起了袅袅炊烟, 是到吃晚饭的时候了, 清哥儿见等不来人, 也歇了心思, 去灶房了。 火刚引着, 家里又来人了。 “我来接渔哥儿回家,我听娘说他一天没回家了, 我就来你家看看。” 王子尧应该是刚下了工,脸上的汗还没落,看见只有清哥儿在家,便没往院子里走,就站在门口说话,晒的黢黑的脸上挂着几分害臊。 清哥儿本来就心里不舒坦,看见他想起下午渔哥儿哭的那可怜劲, 心里更不舒服了。 “你用什么名义接他回家?”清哥儿举着柴刀,靠在木头门上。 “我……”没想到清哥儿会说这话,王子尧明显是愣住了, 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视线转向屋子里, 回答道:“我娘喊他回家吃饭。” 清哥儿懒得跟他打马虎眼, 直接说,“他怀孕了,孩子你的。” 王子尧嘴唇微张,眼神呆滞, 半响才意识到清哥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扶着门框,手指微微颤抖着。 “他,他还好吗,难不难受,不回家是不是不高兴了?” “自己去问,在屋里睡着呢,你去叫吧。”清哥儿说了一句,便不在管他,回了灶房看火去了。 王子尧挪了两下腿,发现腿完全没劲,他“梆梆”锤了几下大腿,才迈着步子进了院,却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进去。 “唔,你干嘛呢?”渔哥儿扶着腰推开门,他这一觉睡的挺好的,脸上都压出了红印子,“你怎么在这?” 这个姿势下,王子尧才看清他的肚子弧度,确实比之前胖了,他还以为是给人养的有肉了,没想到是养出娃了。 想到此,王子尧突然笑了起来。 “你,你怎么了,发生什么喜事了,笑啥?”渔哥儿瞪着眼,迷茫的看着眼前的汉子。 王子尧抬手,摸了摸他的肚子,“嗯,天大的喜事。” “你知道了……” 渔哥儿想躲,却被王子尧拦腰抱了起来,渔哥儿惊呼一声,双手连忙环住了王子尧的脖子。 “放我下来,别被人看到。” 眼看着王子尧要抱着他出门,渔哥儿慌了神,在他身上挣扎起来。 王子尧却将他抱得更紧。 “别怕,我会风风光光的娶你进门,你会是我王子尧的夫郎,我唯一的妻。” “我唯一的夫郎,唯一的妻~” 清哥儿在旁边小声学嘴,还一边说一边对着渔哥儿乐,渔哥儿本来就红的脸,这下子更是红透了,他缩着脖子,钻进了王子尧的胸膛。 “快些走,我饿了。” “马上。” 王子尧也耳朵通红,他跟清哥儿说了声,抱着渔哥儿回了家。 送走了他俩,清哥儿一个人吃饭,大黑跟花花绕着他的腿要吃的,清哥儿一边喂一边吃,最后竟半碗饭算去了两只狗崽子嘴里。 夜里自己一个人洗脚,越洗越难受,偷偷抹了会眼泪,第二天起床,眼下乌黑一片。 今天天气不错,清哥儿便端着盆去河边洗衣服。 河边一如既往人很多,清哥儿往上游走,挑了片没人的地方,放下盆,拿了皂角揉搓起来,眼下天热,衣服都换成了薄衫,都好洗。 没过一会,穿着粉红薄衫的芳姐儿端着盆过来了。 “好久没见过你出门了,想找你又怕你忙,你可不知道,我在村里都没人说话。” “春天了都忙,闲不下来说话,你等过了这段时间,就有人陪你了。” 清哥儿头也不抬,只是一味的揉搓眼前的衣服。 “哎,你听说了吗,你那个二哥考上了童生呢,”芳姐儿可能真的憋坏了,也不管清哥儿乐不乐意听,自顾自的说着话,“我们家文生也是童生,今年要考秀才呢。” 第35章 “那提前恭喜了。”清哥儿洗完了衣服,拧干了准备回去。 “哎,你说挣了钱怎么也不回家看看?真不打算联系了?你那二哥有出息了,你还不赶紧巴结?” 芳姐儿却不想放他走,伸着手拉着清哥儿的衣袖,穿的衣服薄,她一伸胳膊,衣服便滑到了手肘,漏出来胳膊上青红交加的痕迹。 “不回,不巴结,”清哥儿掩藏住视线,“胳膊受了伤就不要沾水了。” 芳姐儿迅速放下了她的手,清哥儿趁机快步离开了。 清哥儿不想理满肚子酸水的芳姐儿,她越努力证明自己过得好,其实只能证明自己过的满地鸡毛。 刚晾好衣服,天就阴沉下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会一个样,日头没了,乌云密布,眼看着就要下雨,清哥儿只好把衣服收回屋里。 今天是王连越上山的第四天。 傍晚,雨下了起来,起初只是小雨,淅淅沥沥的春雨淋湿泥土,滋润了田里庄稼。 清哥儿坐在廊下,两只狗趴在他脚边,他绣了会帕子,不知怎的,针扎破了手指,他站起来,发现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大了。 王连越还没有回来,清哥儿坐不住,他找了家里的蓑衣,咬牙跑出了门,大黑和花花见状也跟着跑,两只狗特别兴奋,以为是清哥儿领着它们玩。 雨很大,眼前视线模糊不清,清哥儿来到山脚下,心里慌得不行,狗崽子已经在雨里撒了欢,叫声传遍了半个村子,清哥儿不管它们,它们认得回家的路。 除了狗叫声便是雨声,清哥儿不敢一个人进山,怕遭遇不测惹的王连越难过,可他不上山,心里又止不住的担心。 等一刻钟,雨不停人不归,他就找人上山去寻。 清哥儿心里想。 站在雨幕中,听见雨滴砸进地面的声音,清哥儿不知道他等了多久,也许真的是一刻钟,也许已经半个时辰。 腿已经麻木了。 不行,必须要进山。 就在清哥儿转身准备去找人的那一刹那,眼前闯进了一个人。 天已经很黑了,王连越手里提着两只狍子,背篓里还背着东西,一步一步的走着,下了雨路本来就滑,他腿还不好使,走得更慢了。 老远的,他就看见山脚下有个人,走进了看,才发现是他的宝贝夫郎。 王连越快跑过去,扔了手里的东西将人抱在怀里,不知道哥儿站了多久,浑身湿透了,还冷的身体在发颤。 “怎么出来找我了,三岁的娃娃下了雨都知道躲回家,你倒好,非往外走。”王连越抱着人,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哥儿的后脑勺。 “你还知道回来,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清哥儿声音都在发抖,他抬手不停的锤着王连越的胸膛,“我吓坏了,还以为……讨厌死你了。” 清哥儿推开人就要往回走,越走越急越走越快,王连越在后面竟然都追不上。 “你气死我得了。” 清哥儿见人没追上来,回了头发现,那人正提着东西,淋着雨,腿一瘸一拐的,踉跄着呢。 “好夫郎,就知道你心疼我。” 见清哥儿回来,王连越连忙讨好。 清哥儿想接过来他手里的东西,却被王连越躲了过去,狗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了回来,蹭了两人满身泥。 “那你也心疼心疼我,以后别去这么久,让我好生担心。” 清哥儿只好举着伞,陪着他走。 “狗都认得回家的路,某个人却不认得。” 大黑和花花先进了门,钻进了清哥儿给它们缝的厚垫子上,还好垫子本来就是黑色粗布,这会也看不出来脏。 回了家,清哥儿也不理他,只管进了屋换了身衣裳,钻进了灶房给他煮面。 王连越也换了衣服,拿着背篓追了进去,他从背篓里掏出来一只火红的狐狸给清哥儿看,狐狸已经死了,身上的毛淋了雨,湿哒哒的流着血。 “本来能早点回来的,谁知道下山的时候看见了它,火红火红的,在林子里特显眼,我就想着打了回来给你做个毛围脖,冬天戴着,暖和又好看。” 说完,王连越又要拉着清哥儿的手,清哥儿再一次躲了过去。 “别气了,好清哥儿,原谅我吧。” 清哥儿没忍住,瞪了他一眼,桃花眼仿佛汪着春水,夜里抹了黑也亮闪闪的,看的王连越心痒痒。 “生起气来怎么也这么好看。” 王连越点了蜡烛,站在清清楚楚身边,俯下身子逗他,烛光下,才发现清哥儿眼眶子通红,看起来哭了好一会了。 “怎么还哭上了,别难受了好清哥儿,我肯定得好好的回来,家里还有夫郎等着我呢。” 清哥儿皱着鼻头,吸了下鼻涕,推开王连越,转身拿了两个鸡蛋,往锅里打了两个荷包蛋,撒了把野茼蒿,面是下午已经擀好的,这会可以直接煮。 见清哥儿不理他,王连越急的团团转,好话情话说了一大堆,清哥儿硬是到面条煮好了也不理人。 “我以后不上山了,好不好,清哥儿,你理理我吧,我们好多天没说话了,我想你了。” 清哥儿将一海碗的面端给他,王连越不接,还要拉他的手。 “起开,吃了饭温水洗澡去,身上脏死了,少碰我。” 王连越还是没吃面,就那么看着清哥儿,嘴里还止不住的问,“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快吃吧!” 清哥儿没好气的回他,其实早就不生气了,就是想闹一会让王连越长长记性。 “一起吃,你肯定也没吃。” 王连越拉着清哥儿的手,清哥儿顺势坐在他身边,两个人在这个雨夜,分食了一碗热乎乎的汤面。 晚上歇息的时候,清哥儿帮王连越捏他肿了的腿,嘴里止不住念叨着。 “现在家里没有大的开销,不要这么辛苦,我没不让你上山,没想让你在家当懒汉,我就是,忍不住担心,我心疼。” 王连越抱住他,两个人躺在被窝里。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以后绝不上山过夜,日头落了我准时回家!我发誓。” 王连越轻吻着清哥儿鼻尖,没有进一步深入,只是抱的越来越紧,恨不得将人揉进了自己血肉中。 第33章 夫夫日常 雨到后半夜便停了。 两个人睡前抱的太紧, 清哥儿发了一身的汗,半梦半醒之间,清哥儿推了推旁边的人,王连越也感觉到热, 手自觉的松开了些。 这场雨下完, 天气是越来越热。 早起, 清哥儿还没起床, 王连越已经在灶房烧火煮起野菜粥了, 成亲这几个月,别的没学会, 就学会了煮粥。 早饭吃的荠菜粥,就着清哥儿腌的红萝卜丝,这种红萝卜兰玲姐叫它心里美,外边是绿的,内里却是红色的,做腌菜,凉拌菜, 都好吃,清哥儿特意让兰玲姐给他留的种子。 吃过饭,王连越端了盆热水处理他带回来的野物。 两只套子里套的野鸡直接拔毛处理了, 自己家留着吃, 两只狍子本来还有口气, 昨天下雨没管它们, 也已经死透了,明天得拿去卖了。 “赶明去酒楼卖东西,你带着兔子跟我一块去呗?狐狸毛我让老板留着,拿去铺子里加工给你做围脖。” 王连越把拔野鸡毛的脏水倒了回来, 到院子角那劈柴,嘴里问清哥儿,清哥儿“嗯”了声,回他。 “把兔子卖了,买几只鸡回来吧,天天买鸡蛋,太亏了。” 清哥儿在旁边搓昨天的粘泥的衣服,两只罪魁祸首还在旁边唧唧歪歪,清哥儿拿脚尖抵着花花的头,不让它蹭。 “臭狗,一身土,去河里洗个澡再回来摸你。” 这话狗当然听不懂,清哥儿是说给王连越听的,王连越懂他的意思,无奈的摇摇头,抱着两只狗崽子去洗澡去了。 在河里洗肯定不行,狗崽子才不到三个月大,还是小奶狗,跳进河里捞都捞不住,立马就被冲走了。 只好重新烧了点水,一只一只抱着搓了毛,洗大黑的时候,已经洗干净的花花在旁边抖毛,又溅了王连越一身水。 “小祖宗行行好,别甩我身上了,一会我衣服脏了又要挨骂。” 王连越往旁边躲花花,结果手里的大黑挣扎着,一头栽进了盆里,王连越衣服还是湿透了。 一个汉子跟两只狗斗智斗勇,看的清哥儿抿着唇直笑,“你就站院里等着日头给你晒干吧!” 午后,王连越又搂着清哥儿睡了一觉,不用忙着做花脂赚钱,日子都悠闲起来。 田里的稻子被雨水滋润后长得更好了,王连越趁着日头落山,去田里转了一圈,拔了拔长起来的野草,另一亩旱地,王连越听清哥儿的话,一半种了花生,一半种了红薯,苗也生的很好。 原来清哥儿住的旧房子,被王连越开辟了一块菜园子,种了点黄瓜豆角跟茄子,地垄上还种了一排葱和韭菜。 第36章 晚上吃的韭菜鸡蛋馅饺子。 王连越去菜园子里转了一圈回来,割了把韭菜,清哥儿一看家里还剩下五个鸡蛋,想着明天去城里肯定要买新的鸡蛋和鸡崽子回来,这点鸡蛋不如一下子吃完。 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清哥儿拌了饺子馅,开始教王连越包饺子。 “你松手,劲这么大饺子都破了,你当它是铁做的啊!” 教了没一会,清哥儿抓狂了,第一次当老师就摊上王连越这个没天分的学生,劲大如牛,每一个经过他手的饺子,清哥儿都得在外面在包一层皮。 清哥儿老老实实的让王连越擀饺子皮去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收拾收拾上城里去了。 早饭在刚下牛车旁边的包子铺吃的,鲜肉的大包子五文钱两个,两个人要了四个,清哥儿吃过一个,第二个便吃不下了,王连越拿过来三五口吃完了。 王连越带着清哥儿去经常卖野物的酒楼,先把两只狍子卖了,掌柜的给了他四两银子,狍子挺肥的,肉很多,但是四两银子还是给多了。 “没给多,我看你那篓子里还有只狐狸,卖给我呗,我可以给十两银子。”掌柜的姓张,跟王连越也算是比较熟了。 王连越摇头,拒绝了他。 “肉白给你,皮剥下来还给我。” “别啊,”清哥儿急的在旁边掐他胳膊,“十两!干啥跟钱过不去?” “不卖。” 王连越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这火狐狸的皮子他打来就是为了夫郎,夫郎长得白,配这个肯定好看。 见他这么坚持,张掌柜也就作罢,他人好,还承诺一会剥了皮子让人给送去加工铺子里。 走出去二里地了,清哥儿还有点闷闷不乐,王连越知道他心里琢磨啥呢,只好揽着他的肩膀哄人。 “还生气呢?” “没生气,你那么辛苦,上一趟山,”清哥儿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干嘛不卖……” 知道清哥儿是心疼他,王连越心里很是高兴。 “我问你,我赚了钱做什么?” 听他问,清哥儿迷茫的看着他。 “赚了钱,给我花?” “对啊,赚了钱给你花,和直接留下东西给你,有什么区别吗?” “没,没区别。” 清哥儿已经完全被他绕进去了,他说什么清哥儿都点头,直到走到卖鸡崽子的地方,听见鸡崽子叽叽喳喳的叫,清哥儿才反应过来。 “什么没区别,长着一张嘴,惯会哄人的!” “没哄你,说真话呢。” 见他才反应过来,王连越只顾着笑,清哥儿眼神里也藏不住高兴,但还是装作生气的样子。 “懒得理你。” 清哥儿蹲在那,跟卖鸡崽子的大娘挑了五只小鸡崽子,只花了十文钱,小鸡崽子很欢实,清哥儿不敢上手抓,大娘便帮清哥儿抓进王连越的背篓里。 之后又去了卖布料的地方,夏天快到了,又该做新衣裳了。 与清哥儿成亲前,王连越的衣服都是在铺子里直接买的成衣,成衣又贵,长短大小还容易不合适,跟清哥儿成亲后,他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夫郎亲手缝制的。 接着买了些生活用品,照例去蔡大妈家转了一圈,梁山还在上工,没在家,倒是隔壁的小红姐儿来家里玩了。 清哥儿从买的东西里掏了块饴糖给她,她笑着接过来,懂事的说:“谢谢小嬷”。 小红姐儿有四岁了,头上扎着两个丸子头,身上衣服换了件干净的春衫,脸洗的白白净净,人也长得娇憨可爱,很是讨喜。 蔡大妈在旁边纳鞋底子,见此喊清哥儿,语气中明显带着笑意,“你让你家汉子给她,看她接不接。” “嗯?你给她一块糖我看看。” 清哥儿不懂,但是想看,王连越无奈但是又依他做。 小红姐儿见王连越蹲在她身边,顿时笑脸就不见了,她害怕的往清哥儿身后躲,嘴上还要说谢谢,还带着明显的哭腔。 “不要了,谢谢叔叔。” 王连越干脆直接表演一把吓哭小孩,非要拉小红姐儿的手给她塞糖,小红姐儿果然哭了,清哥儿只好好声好气的去哄。 等着蔡大妈要留他们吃饭,两人才赶紧告辞,坐着牛车回了家。 傍晚时分,王子尧竟然敲响了家里的门。 “今天渔哥儿可没在我家,怎么了,他又没回家?” 眼看清哥儿要着急,王子尧连忙解释 “我,我是来找王连越的,渔哥儿在家呢,我娘在照顾他。” 自从被王麻子狠狠地打了一顿,丁菊花算是真的老实下来了,在家里王子尧说一不二,连给渔哥儿甩脸子她都不敢了。 “进来吧,他喂兔子呢。” 王子尧跟着他进来,清哥儿给他拿了个凳子,他也不做,就那么干站着,清哥儿只好进屋去把王连越叫出来。 “你找我?” 王连越搞不明白,他跟这王子尧交际其实不多,王子尧话少,平时渔哥儿不在他都不会主动讲话,两个人做花脂生意,共事了快两个月,说过的话不超过二十句。 “我想跟渔哥儿成亲。” “你成呗?”王连越被他一句话说傻了,他试探性的回了一句,“我拦你了?” “不是不是,是我在码头那块认识了一个跑商的,说要走批货去水那边,南下。” 王子尧话多了终于起来,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我想跟着去一趟,赚点钱,也想认认路,开拓一下,等明年春天,你们的花脂……” 说到这里,王连越才明白他的意思,其实山里的花有很多,他们今年春天不过用了十分之一,若是明年多雇些人来采,制成更多的花脂卖到南方去,不愁没东西卖。 只要王子尧能打开销路,他们这生意就有得做。 “我们这还有一点货,你带上,试试能不能卖出去,”王连越拍着他的肩膀,“你把路子摸透,咱们就一起干。” “嗯,只是我这一走可能要一个多月,渔哥儿那边,就拜托你们多多照顾了。” 王子尧言辞陈恳,提着两只母鸡上的门,母鸡没被杀死,帮着脚扔在地上,嘴还不停的啄食。 他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和一个怀了孕的哥儿,他这一走心里头满是记挂,不过村里最大的祸害,他家的王麻子已经走了,是出不了大事的。 “放心,你不说我也会经常上门去看的。”清哥儿将剩余的十几罐花脂拿了出来,“鸡你拿回去,留着给渔哥儿补身子,我们家不缺。” 两家离得不算太远,只不过是清哥儿家远离村子,其实往村里走离得最近的便是王子尧家。 不过最后王子尧还是没拿走那两只鸡,还是第二天清哥儿去渔哥儿家的时候,给拿回去的。 第34章 清明过后 王子尧走了快半个月, 期间是没传回来一点消息,清哥儿心里都觉得发毛,更别提渔哥儿了。 不过渔哥儿总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要不是清哥儿有次去他家, 撞见他通红的眼眶, 都要真的信他不担心了。 好在没过多久, 王连越到城中驿站打听到了他的消息, 王子尧在的那个镖队已经顺利南下到了江门, 安顿好了,如此他们才放了心。 半月一晃, 树林枝繁叶茂,田间郁郁葱葱,小河流水澹澹,清明时节到来,按常理是要去上坟的。 虽然王连越心里不是很想去祭拜他那一家子人,但是面上还是要走个过场。 早起清哥儿做了榆钱饭,榆钱是王连越爬树撸的, 新鲜的很,将洗干净的榆钱跟面粉混合,放入蒸锅中, 大火蒸熟后, 倒入酱汁搅拌好就可以吃了。 他俩都能吃辣, 清哥儿在酱汁里加了野茱萸, 蒜末,倒入醋,加上适量的盐跟糖,吃起来鲜香酸辣。 饭后, 王连越在灶房刷碗,清哥儿回了屋,点了香,跪在蒲团上,祭拜他小爹的牌位。 他心里有好多话想说,最后也只是说了句一切都好。 王连越进屋的时候,清哥儿正打湿帕子擦拭着脸,不过还是看见了他红红的眼尾。 “我陪你回杏花村,去看看小爹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眼尾,很痒,清哥儿抓着他的手,眼泪不由自主的掉下来。 清哥儿点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带着怀念。 “小爹对我很好,我好想他,特别特别想。” “嗯,我知道,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才把你养的这么好。” 王连越替他擦干净眼泪,轻轻地亲吻了他的眼尾。 收拾了一些祭品,王连越跟清哥儿出发了,杏花村离沿河村不远,两个人走了有两刻钟就到了。 王连越没来过杏花村,不认得路,清哥儿带着他刻意避开人,走得偏僻小道,七拐八拐的上了个坡头。 坡头看起来便常年无人踏足,没有路,杂草丛生。 第37章 王连越大致看了看方位,并不是适合下葬的地方,只有零散的几个坟包,没有牌位,没有贡品,这里肯定不是村里谁家的祖坟。 坟包没人管,下雨冲塌了不少,而且没人清理杂草,王连越看来,每个坟包都长得一样。 可清哥儿却没有犹豫,径直走向一个鼓包,那个鼓包上长了株矮松,清哥儿清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跪下来磕头。 王连越快速走过去,一块跟着磕头。 烧了纸,放了贡品,无言守候。 过了会,清哥儿起身,将坟包重新垒了土,将四周的草拔去,只留下了那株矮松。 “我不是徐大贵的亲身孩子,村里人都这么说。” 他一边拔草,一边跟王连越说话。 “我也希望不是,这样他不爱我,纵容后娘打我骂我也就有缘由了。” 听清哥儿这样说,王连越心都碎了,这是他一心想娶的夫郎,一心想呵护爱护的宝物,竟然让那些烂人如此欺负。 王连越说,一字一句,句句由心。 “我喜欢你,心悦你,我替小爹爱你,永远,一辈子。” 待两人下山时,村里活动的人多了起来,好多认出清哥儿的,想尝试搭话,都被王连越黑着脸吓了回去。 他们来这一遭,倒是做实了清哥儿二嫁的汉子是个不好惹的,清哥儿还在受苦的风言风语了。 这样想着,迎面撞上了一个无法忽略的人。 徐州瘦了好多,眼里黯淡无光,清哥儿想起芳姐儿的话来,心里不免的有些唏嘘。 好不容易娶得媳妇,没有遮掩的跟人跑了,徐州在村里肯定抬不起头,再加上徐家那两人偏心,徐汇还考上了童生,徐州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 “你成亲我都没空去,看你过得不错,心里也算踏实了。”徐州先开了口,“别回家了,赶紧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大哥。” 清哥儿嗓子干涩,睫毛颤了颤,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王连越在一旁搂住他的肩,将人拉到身边来。 “走吧,不是约了兰玲姐做青团吗。” 王连越帮夫郎寻了个借口,徐州这人老实木讷,本意不坏,但是这么多年也没有护过清哥儿,他心里也是喜欢不起来。 “等一下,我,我想跟大哥说句话。” 走出去几步,清哥儿突然停住,磕磕绊绊又回去,他从荷包里掏出一块银子,约莫有三两。 “这钱你拿着,就当还你的,你愿意自己拿着花或者给他们都随便。我以后不会回来了,你多保重。” 说要这些,清哥儿再转身时,明显轻松了许多,他主动牵了王连越的手,脚步欢快的往家走。 徐州看着他们的背影,久久回不了神,他将手里的银子攥得很紧,最后松开手心都是红痕,将银子塞进衣服内侧兜里,回家后跟谁都没提。 清哥儿回家后,急急忙忙的准备糯米和艾草,端着东西去了兰玲姐家,本来他都没想做青团的,都怪王连越提的那一嘴。 无辜的王连越低着头逗狗,一句话都不多说 兰玲姐正巧在家倒腾她腌的鸭蛋呢,见清哥儿拿着艾草来了,高兴坏了。 “我正愁没找见这东西呢,早先让杨改给我割点,他说还没到该割的时候,没去,等昨天再去看,好好的一片艾草全没了,气的我不行。” “还好我家弄的多,哎,叫渔哥儿一起啊,他一个人也是无趣的很。” 喊了渔哥儿一块来,但是又不肯让他动手,他肚子里娃已经五个月了,行动不是很方便。 “别人家快生了还下地呢,到你们这连揉面的活也不让干了。”虽是这么说,渔哥儿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他因为怀了孩子,胖了,脸上终于有了肉,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好多,到这会了,清哥儿才惊觉他竟然是娃娃脸。 “怀孩子累不累,夜里是不是睡不好觉?你眼下都青了。” 清哥儿将艾草汁揉进糯米面里,白色的面被染成了绿色,混上糖跟猪油混合,揉成光滑的面团后,盖上布醒发一刻钟。 “到不是因为他。” 渔哥儿摇摇头,坐在凳子上抚摸着肚子,脸上带着几分落寞,王子尧走了快一个月,中间只传回来一封信,寥寥几个字,他夜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他不识字,信拿回来是王连越读的,可能王子尧写的时候也想到了,这封信不会只要渔哥儿看,所以写的跟简短,只是问候家里好不好,自己很快就回去这种话。 他在王子尧离开后,才发现自己竟然也会这么想念一个人,有一个人能让他如此牵挂。 ”好了好了,皮醒好了,渔哥儿快来,我们一起包。”清哥儿看他表情,空落落的,连忙见他来帮忙。 兰玲姐把馅也准备好了,弄的是豆沙馅的和咸鸭蛋黄馅的,三个人分别将醒好的青团皮分成小团,压扁,然后包入馅料,用虎口慢慢收拢封口。 那边两个汉子锅也烧好了,清哥儿端着,将包好的青团放入蒸屉上,让王连越烧大火,又蒸了一刻钟。 兰玲姐在蒸好的青团表面刷一层清油,晾到可以用手拿的程度,先举着喂了渔哥儿一个。 “好甜,好吃。” 渔哥儿吃的是豆沙馅的,豆沙馅绵软细腻,青团皮柔韧清香,特别激发味蕾。 兰玲姐让他们一人带了好多回去,渔哥儿本来不想要的,可他一托辞,兰玲姐就摆脸色,说不把她当姐姐的话,吓得他一点也不敢少拿。 晚上洗了澡,清哥儿躺在床上,不断摸自己的胳膊。 “你咋了?不是刚洗过澡,挠啥呢?” 王连越上床,看他动作发出疑问,也伸出手摸了摸,只觉得软软的手感特别好。 “我干,身上特别干。” 清哥儿反过来了摸王连越,身上硬邦邦的,锤一锤自己手还疼。 王连越看他吃痛的表情觉得好笑,他拉过来清哥儿的手给他揉揉。 “摸就算了打什么,手都红了。” “都怪你太硬/了。” 清哥儿撇嘴,翻了个身背对着王连越躺着,王连越贴上来,趴在他耳边说道: “我还有更硬/的,你摸摸不?” 清哥儿感觉到后腰下方抵着的东西,不安的往墙边上贴,王连越胳膊一拉,清哥儿整个人就滚进了王连越怀里。 “滚啊。” 清哥儿笑骂,王连越拿着他的手耍无赖。 “你先摸。” 月亮渐渐消失,虫鸣鸟叫盖不住屋里的喘/息声。 自从三月底下了那一场大雨后,整整一个月没有下过雨了,天气愈发热了起来,水稻田都干了。 庄稼人无奈,只好提着自己的桶,去河里打了水灌溉田,河里的水位极速下降,河床都漏出来了。 人人都感觉到了今年夏天的不对劲,要不然就是大旱,要不然就是憋着大雨,总之肯定是不好过,得提前做打算。 “够了够了,水缸都满了,快歇歇吧。” 王连越一大早就去河里挑水,已经到了六月,快两个月不下雨了,得在河彻底干涸之前,多在家里存点水,也不知道雨什么时候才能下。 “老天爷,下点雨吧。” 清哥儿抬头望了望太阳,被刺得睁不开眼,夏蝉哑着嗓子嘶吼,龟裂的土地渴望着雨季。 村长从城里请了个大神,围着干枯的稻田跳了场大神,不知道是谁的祈祷灵验,雨竟然真的在夜里下了起来。 第35章 大雨滂沱 雨季来临, 连绵不断的雨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的味道,清哥儿扯了扯床幔,感觉湿潮潮的。 “什么时候天晴啊, ”清哥儿透过窗, 看阴沉沉的天, “感觉身上都黏糊糊的, 不舒服。” “前两天还吵着热要下雨, 真下了你又不愿意。” 王连越笑着说道,他坐在门槛上, 正在修凳子,他家小木板凳就三个,昨天雨水把狗窝都淹了,只能让两只狗睡屋里,早起发现凳子让花花坐断了一根腿。 “花花!咬他!” 大黑跟花花已经长成半大不小的狗了,清哥儿一只手都拎不动,只能掰着花花的头, 用手指向王连越,花花以为清哥儿在跟它玩,扭头舔清哥儿脸。 “花花你你早上漱口了没?没吃什么不该吃的吧?”清哥儿擦了擦脸, 指着花花的狗鼻子质问。 “早上我见它尿了尿舔那个啥。”王连越修好了凳子, 来抓花花的耳朵, “舔完了擦嘴没?嗯?” “……” 清哥儿赶紧洗脸去了。 花花无辜的跟王连越对视, 王连越松开拽着的耳朵,旁边的大黑理都不理他们一下。 大黑比较安静,一般都趴在地上不吱声,花花就特别不老实, 经常绕着人蹭,一不小心就会被踩到爪子,然后大叫一声,让人来哄才行。 下着雨很无趣,清哥儿连个说话的人都先不到。 第38章 兰玲姐前些日子回杨改家了,后面下着雨路不好走也没回家,渔哥儿更别说了,雨这么大,他怀着身子更不好出门,清哥儿跟王连越两个人都闷在家里七八天了。 晌午过后雨小了些,只剩下林星点点的雨滴,王连越带着帷帽,去田里给水稻田里放水,不然水稻根一直被泡着,迟早会死。 这天清哥儿也不好洗衣服,晾不干,只能坐在门口摸狗。 “清哥儿在家吗?” 大门被敲响了,清哥儿听出来是渔哥儿的声音,感觉跑去开门,门口果然站着渔哥儿,他身后还有一个汉子给他撑着伞,手里提着不少东西。 “下着雨怎么出门了,赶紧进来,别淋了雨受了凉。” 渔哥儿拉着王子尧进了院子,清哥儿连忙把家里的躺椅搬出来,小板凳他们坐着还好,渔哥儿大着肚子坐着不舒服。 “这不是他回家了吗,”渔哥儿托着肚子坐下,不好意思的看了眼旁边站着的汉子,“他着急跟你们商量事,我想着在家也是无趣,不如跟他一块来,咱们好说说话。” “什么时候回来的?一点动静也没听到。”清哥儿抓了盘糖炒瓜子出来,这还是兰玲姐炒的呢,“坐下呀,站着干啥。” “昨天夜里着急忙慌的回来的,我从府城那边回来,那边雨大,护城河水淹到城里了,人们都忙着躲水,乱的很,我怕家里出事,就没耽搁赶紧回了。” 王子尧坐在板凳上,规规矩矩的掏出来点银子,清哥儿打眼一瞧,估摸着能有十两。 “你给我的花脂我拿去卖了,特别好卖,而且我定价五百文,人们都抢着要,这是卖的钱,总共是十三两银子。” “都给我?” 清哥儿看了眼银子,看了眼渔哥儿,渔哥儿点点头。 “这样,我只收五两,”清哥儿拿了五两,剩下的还还给了王子尧,“剩下的留作明年春天你的带路费。” “不好拿这么多,你快拿回去。”渔哥儿又把钱袋子塞给清哥儿,“你已经帮了我们家很多了。” 下意识做完这些动作,说完这些话,他后以后觉的看了眼王子尧,眼神怯生生的,他怕王子尧觉得他一个哥儿插手汉子的事不懂事。 不过王子尧只是摸了摸他的肚子,跟清哥儿说道。 “渔哥儿说得对,钱我不要,明年春天再商量怎么分钱吧,”说着说着还笑了起来,“明年我可不会不要钱,有家要养呢。” 清哥儿被他酸的牙疼,利索的把钱都收了。 送走了渔哥儿和王子尧,清哥儿又闲下来,就扯了布坐在房檐下做衣服。 嫁给王连越后,家里赚了银子,日子好过起来了,衣服他最是不缺了,到了季节不做新衣服,王连越要跟他急,平日里吃的用的,也总是挑最好的来。 之前头上常年戴着的桃木簪子换了,换了根雕着桂花的银簪子,手上也要戴着银镯子,他戴着这些,王连越看着高兴。 清哥儿刺绣的手艺好,给王连越做的衣服上,免不了绣些花样,这次做的夏季短衫,王连越要穿着下地上山,便选了深蓝色,用金线在上面绣了两尾鲤鱼,从下雨那天开始绣的,现在只剩下收尾工作了。 清哥儿咬断绣线,将衣服折好放起来,又拿出王连越上山划破的衣服开始缝补。 房檐上的雨水跟成线的珠子一样留下来,清哥儿抬头看,果然雨又大了。 清哥儿连忙去把鸡笼拎回屋里来,又去柴房看了看兔子窝,好在当初垒窝的时候,地基打的高,水淹不到兔窝,不然清哥儿屋里得放一群畜牲。 “清哥儿,嘛呢,快出来,看我抓了啥。” 王连越不知道提着什么东西进了灶房,清哥儿听见声音,放下给鸡喂的粗糠,跟着去了灶房。 “抓了什么。”清哥儿没看他的布口袋,先看到了他腿上衣服划破的口子,“你怎么这天气上山了,非要惹我生气!” “我上山那会雨还没下大呢,先别气,我是上去收铁夹子去了,”王连越赶紧讨饶,“这雨这么大,把我铁夹子冲走了咋办。” “下次不许去了。” “我保证。快快,看,寻常我可抓不着这东西。” 王连越扯开布口袋,清哥儿探头,只看见了一条盘曲在底部的长物,是一条蛇。 “呀!有毒没毒,咬你了没?” 清哥儿连忙去看王连越身上有没有伤口,扒拉着看了两只手不够,还要去看脖子胸膛和腿脚。 开始王连越还乖乖的让他看,后面被摸得痒的不行,开始躲了。 “你耍流氓呢,没咬我,再说了这蛇没毒,别怕啊。” “那抓它回来干啥?” 清哥儿问,毒蛇的胆才值钱,越毒的越贵,无毒蛇只能卖蛇肉,这蛇没个二两肉卖都卖不出去。 “捡回来吃啊,难得的野味。” 王连越收拾了一下带回来的东西,除了这条蛇,还有一些之前放山上的铁夹子,还摘了一大把地皮菜回来,这种野菜只有下了雨之后才会长,平常吃不到。 清哥儿去收拾地皮菜去了,王连越换了身衣裳,打着伞要出门。 “我去躺村长家,很快回来。” 清哥儿皱着眉,他不喜欢村长那一家子,之前康玉梅还想趁人之危,把他嫁给王青,跟王连越成亲后,他就没跟他们家打过交道了。 “去干嘛?” “我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感觉不对劲,山里的动物很躁动。” 王连越越解释,清哥儿眉头皱的越紧。 “我正要跟你说呢,下午王子尧来了一趟,他昨天夜里回来的,路过府城的时候,府城的护城河,河水都涨上来了,城里人正背着包袱往高处躲呢。” 王连越一听这话,心里不免又急了几分。 “我还看见东面的山体塌陷了一部分,我怕山里的水卷着石头冲进村里,第一个受灾的便是咱们跟兰玲姐两家。” “雨这么下个不停,咱们的河也已经冒上来了,要是山里的水再流下来,整个村子都遭殃,得商量着做个堤坝。” “你快去吧,路上走慢点,地滑。” 王连越到村长家的时候,新换的衣服裤脚也湿透了,村里的路都是土道,下了雨都是泥,出来一遭浑身都脏了。 村长王文华正坐在房檐底下抽旱烟呢,他跟村长说了这事,村长也只是摆摆手说他大惊小怪。 “这会该担心的是地里的庄稼怎么办!咱们一年的嚼头可都在地里啊。” “山体滑坡可以不管,殃及不到村子里,但是肯定得筑坝,”王连越的眉毛拧成了川字,反复暗示自己不要动粗,“等山里的水汇进咱们河里就晚了!” “筑坝得需要多少人力啊,这会家家户户都难,谁出力谁出钱?” 康玉梅给王连越拿了个凳子,听到这话心里很是不愿意,这雨也没下的多大啊,山里哪里有那么多水。 “往年夏天也下大雨,我可没见过水什么时候淹过村子。” 王文华也抽了口旱烟,跟着搭腔。 “是啊,越小子你刚回来不知道,哪一年那河水没冒上来过?从来没出过事,你就别操心了。” “可山都塌了,水流下来是迟早的事。”王连越将信将疑,还是想坚持一下,“不筑坝连缓冲机会都没有。” “这么着行不行,我跟村里人说一声,咱们家家户户都收拾好东西,做好时刻离家的准备,筑坝太费时间了,村里人还得忙地里的事呢。” 村长都这么说了,王连越只好同意。 晚上吃的是烙饼,菜是地皮菜炒鸡蛋,地皮菜口感滑腻,清哥儿不爱吃,本着不浪费,王连越吃了不少。 还有一道蛇肉炖鸡茸萝卜汤,这雨天喝碗汤浑身都热舒坦了,清哥儿连喝了好几碗。 蛇肉大补,吃多了夜里估计不好受,不过王连越看着清哥儿喝的开心,也就没多口提什么。 晚上睡前,清哥儿只觉得浑身燥热,怎么躺都不舒服,王连越刚坐在床头,清哥儿就缠了上来,一晚上他都热情得很,王连越差点招架不住。 雨一直下。 一向安静的大黑今天晚上不知道怎么了,叫个不停。 第36章 洪涝逃难 又是一夜的雨, 王连越醒了以后先去山上看了看昨天坍塌的地方,发现塌得更多了,塌下来的泥土石块顺着雨水正在往下冲,水势很大。 王连越急忙下山, 路上还差点被掉落的石块砸到, 山体已经塌方了, 雨不停不用多久就会形成泥石流。 他只好又去了村长家一趟。 村长还是坚持说不用逃, 王连越甩下一句“随便”, 便怒气冲冲的往家里走去。 路过王子尧家,敲了门。 “怎么了?”开门的王子尧, 他没打伞,淋着雨出来的,“出什么事了。” “赶紧收拾东西,山里要发洪水了。” 倾盆大雨下,王连越说话只能靠吼。 第39章 “什么?”渔哥儿站在房檐下,听闻这句话,扶着腰差点站不稳, “这可怎么办。” “抓紧时间,我刚才去山上看了,东面山体硬, 还有一个平阔的岩洞, 咱们可以去那躲躲, 等雨停了, 水散了再回来。” 跟王子尧交代好,王连越赶紧跑回家了,路上还顺便敲了几家门,说了要泄洪的事, 有的人听了着急忙忙的收拾,有的人跟村长态度一样,王连越也不多劝。 他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已经嘱咐清哥儿收拾东西了,做好了最差的打算。 “回来了,怎么样。” 清哥儿果然已经收拾好了衣服被褥,还有锅碗瓢盆,鸡笼子兔笼子,家里值点钱的东西,清都收拾到了平板车上。 他牵着大黑和花花,焦急的等待着。 “我们快走,村长那边我已经通知了,他们爱走不走。” 王连越也不多说,将做花脂的铁炉子搬到板车上,两人也顾不得打伞,推着板车往山上走。 路上碰到了不少人都在冒着雨往外逃。 “真发大水啊?之前下雨怎么没淹过。” “先走吧,准没有坏处,别到时候真被水淹了,逃都逃不掉。” 被王连越敲了门的村里人,一边跑一边交谈,他们之中,有的人准备的东西很多,有的人只带了一张被子。 “哎,村子里人都走了,咱们要不要走?”康玉梅打着伞,站在门口看着,回头跟还在抽旱烟的王文华说道,“那越小子都来说好几次了,万一出了事咋办。” 王文华站起身,看了看那些人的背影,说了声“走”,然后出门去挨家挨户敲门了,康玉梅则赶紧回屋去收拾东西,她家大儿子王青从屋里出来,沮丧着一张脸。 “娘,饿了,吃饭。” 康玉梅只好放下手里的东西,先安慰她的傻儿子。 “别吃了我的好儿子,娘收拾好东西在给你做啊。” “饿了,要吃。”王青嘴里一直重复,到最后竟然哭了起来,康玉梅没办法,喊了王艳艳来收拾,她去灶房热粥去了,所以他们的脚步慢了一步。 王连越推着板车,清哥儿牵着狗背着包袱,跟王子尧他们汇合,渔哥儿肚子已经快八个月了,走得很艰难,王子尧拿着东西腾不出手去扶他,只好嘱咐丁菊花好好看护着。 下了这么久的雨,路很泥泞,上山的路尤其艰难。 “快看河,河水漫上来了!” 走着走着,清哥儿发现水已经淹过脚面了,回头去瞧,发现山坡底下,绕着村子的河水已经淹进了家门,那些刚出门的人只能半截身子泡在水里行走。 他只好加快脚步,两只狗这会也意识到事态严峻,一点也没闹,特别乖的在前面领路。 “走快点啊你,要不然让道,狗都知道不挡道。” “你骂谁呢你,没见他肚子里怀着我的宝贝孙子呢!” 渔哥儿被后面的人推搡了一下,险些站不稳,丁菊花这时还撒了手去跟推他的人争执,他一下子没了支撑点,身子又重,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 “渔哥儿!”王子尧将手里的东西扔掉,大步跑过来挡在渔哥儿身下,“没摔着吧?没事吧,娘!你干什么不好好看着他!” “他骂我!我还不能骂回去了……哎呦我的宝贝孙子没事吧?”丁菊花赶紧去扶俩人,见渔哥儿没摔到,嘴上又说,“这不是也没摔到吗。” “等摔到就晚了,你去拿行李吧,我来扶。”王子尧没好气的推开丁菊花,抓紧了渔哥儿的胳膊。 “你摔疼了没有,怎么流血了。”渔哥儿红着眼看着王连越的胳膊,眼泪哗哗的流。 王子尧的胳膊摔了一下,衣袖擦破了,血混着雨,滴在地上砸进泥里,又被水冲走,他扶着渔哥儿走得慢,慢慢的落入人群后面。 “快走!山里的水冲出来了!” 王连越扯着嗓子,在前面喊他们。 王子尧他们连头也不敢回,只能咬着牙往前冲,快到平台岩洞的时候,王子尧感觉到后背的冲击,他知道是水冲过来了,除了水声,耳边尽是哭喊声。 他什么也不管,把渔哥儿推了上去,自己则被洪水卷了进去。 泥石流滚滚而下,吞噬一切生灵。整个山坳中,哀嚎声此起彼伏,令人心惊胆颤。 “王子尧!王子尧!”渔哥儿跪坐在边缘处,看着王子尧被冲走,无力的呐喊声被洪水咆哮声掩盖住。 “清哥儿你看好他,我去救人。”王连越将木板车暴力拆卸,拿着块木板往外跑去。 他顺着水往下游跑去,在水势没那么急的地方扔下木板,整个人趴在木板上,尽量保持平稳,王子尧被冲了下来时,眼疾手快的抱住了一棵大树,等待王连越过来。 “不行,这木板承受不住咱俩!你回去,把木板推过来!” 王子尧抱着树喊他,王连越看了看觉得也是,只好又退回去,将木板推进水里,还好这里水没有山上那么急,木板可以浮在水面上。 “救救我,救救苗苗!” 还有人顺着水冲下来,有个孩子正好撞在王子尧抱着的大树上,他顺手捞过来,发现是村里卖豆腐家的苗苗。 “别怕,等叔叔带你回去。” 王子尧一手抱着树,一手提着小孩,只好用脚将木板勾过来,他先将苗苗放上去,自己则扒着木板滑水,还好他在码头做活,夏天热的时候经常浮水。 快到岸边的时候,王连越抓住木板,将苗苗抱了上来,王子尧也爬了上来。 “将木板丟水里吧,给水里的人一点生的希望。” 王连越抹了把脸,雨水很快又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不回头看水里那些哀嚎求救的人,他救不了那么多人,不能心软。 回到岩洞底下,清哥儿已经扶着渔哥儿找了块角落的地方休息了,这里人不多,约莫有十几个,清哥儿认识的只有秋霞婶子和他家丫丫,还有赶牛车的马大胆一家。 “回来了,人没受伤吧。”清哥儿将王连越上下摸了一遍,发现没有伤口松了口气。 那边的渔哥儿早就哭成泪人了,王子尧嘴笨的很,一嘴里翻来覆去的只会说不要哭。 “娘,娘不知道去哪了,我没找见她,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吓死我了……” “没事没事,我在这呢,娘丢就丢了,不怪你,你别怕。” 渔哥儿许是吓坏了,发起热来,清哥儿将干净的被褥铺到地上,扶着他躺下。 王连越用石头垒了个灶,点了个火堆,跟王子尧一起研究着,煮了碗红糖水,清哥儿端着一点点喂给渔哥儿喝。 “我不喝,我想要小爹,我想回家呜呜呜……” 王子尧给苗苗端了一碗,苗苗没要,哭着喊着要找他小爹。 他还小,才七岁,泡了水浑身发抖,他一个小哥儿应该是被教育的缘故,清哥儿怎么哄他换衣服也不行,只好就让他那么湿着蹲在角落里。 渔哥儿喝了水躺下睡了,睡的很不安稳,清哥儿给王子尧让了位置,让王子尧抱着人安抚。 清哥儿出来跟王连越坐在一起,两个人头碰着头,看着眼前燃烧殆尽的火堆,一时之间,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摸着不烧了,也睡熟了。” 日头落山,天昏暗下来,王子尧走了出来,清哥儿才将头挪开。 “去找找他小爹吧,”这会水势已经平缓了,水里好多人都爬了出来,岩洞里多了些人,王子尧将苗苗抱出来,说,“得给人送回去。” “是苗苗吗?”是一声小心翼翼的询问。 还没等他走出去,苗苗他小爹已经找来了,他小爹叫杨林,林哥儿,沿河村唯一一家买豆腐的,汉子是石叔嬷的汉子王全的弟弟王冲。 “苗苗?太好了,谢天谢地,我家苗苗还活着。” 王子尧将苗苗放到地上,苗苗哭着扑进了林哥儿怀里,林哥儿将苗苗浑身扫了一边,除了有点磕碰外,没别的伤,才放了心。 “谢谢,谢谢。” 林哥儿抱着苗苗就要跪下磕头,王子尧赶紧扶他起来了。 “快回去给孩子换身衣服吧,这么湿着可不是事。” 林哥儿这才抱着孩子离开。 晚上清哥儿找了几个红薯出来烤着吃,王子尧他们行李丢了,没得吃,清哥儿给他们留了红薯。 吃了东西,肚子里热乎乎的,人才有点脚踏实地的感觉,岩洞里的人们休整了一番,都去水里捡东西,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王子尧也去了,顺利找回来了自己扔的几个包袱。 月亮静悄悄的爬上来,照的岩洞一片银光。 王连越在渔哥儿跟王连越他们旁边相隔不远处,铺了被褥,喊了清哥儿过来,两个人相拥在一起。 他们这个地方是岩洞最边上,比较深一点,跟其他人分割开了,岩洞里有被子的人都盖上被子睡了,没被子的则相互靠着取暖。 第40章 清哥儿听着耳边,时不时响起的悄悄的说话声,合上眼没一会便睡了过去。 第37章 艰难挣扎 第二日雨还没停, 岩洞里安静的很。 两个狗在清哥儿被子旁边咬个不停,清哥儿被吵醒了,一看天亮了,想掀开被子起来, 王连越顺手将他捞回去, 嘴里嘟囔着起这么早干嘛, 再睡会。 “松手, 你当在家呢。” 清哥儿看到旁边王子尧要起身了, 感觉扒开王连越的手,王连越清醒了一下, 看了眼旁边。 “那咋了,夫夫之间搂搂抱抱不是很正常吗。”嘴上是这么说,手倒是老实的松开了,“你再躺会,我去做饭。” 王连越起床弄火去了,王子尧从布袋里掏了米来,帮他一起煮粥。 这会岩洞里的人都陆陆续续的醒了, 太阳可能已经升起了,只是被云挡着看不了,暗沉沉的晨光照耀着, 眼前的水面波光粼粼。 山脚下, 原来的村庄已经消失不见了, 房屋, 田地,都被淹没,好在有王连越的提醒,家里比较贵重的东西都带上了, 不然等水退了也活不下去。 生活还得继续,他们也陆续起来做饭了,也有的也还没缓过来,抱着孩子,抱着包袱,木愣愣的看着水。 这里只有跟着王连越他们逃上来的人,至于后面那波跟着村长晚一点跑出来的,不知道被冲到了哪里,可能像他们一样找地方落了脚,也可能永远回不来了。 清哥儿也没有继续躺着,他带着狗去附近坡上溜达了一圈,狗撒了尿拉了屎,清哥儿便放它们跑去了。 随后他去看了看渔哥儿,坐在他旁边陪他一起说话。 “还难受吗?难受要说别忍着。” 清哥儿帮渔哥儿掩盖好被子,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不发热了,心里才松了口气,他轻声询问。 渔哥儿高耸的孕肚在被子下隆起弧度,他将手放上去轻轻抚摸。 “真没事了,就是昨天夜里这小崽子惊到了,翻腾了一会,没睡好。” “那一会你再补会觉,反正也没什么事要干。” 清哥儿也把手贴上去摸了摸,这会孩子可能醒了,在踹着肚皮,手感很奇妙,清哥儿心里涌出一种不可思议来,原来这就是生命的延续。 渔哥儿点点头,应了一声“嗯”。 早饭是粗粮粥,清哥儿有点吃不惯,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拉嗓子的饭了,所以喝的不多。 “给,偷偷吃,我就带了两块。” 见清哥儿早饭没吃多少,王连越趁着没人的时候,偷摸给他递了东西。 “你怎么还带了这个!” 清哥儿手里是两块白云糕,原来家里放着不少,清哥儿觉得太过于甜腻不爱吃,没想到王连越竟然把这个也带上了。 “吃吧,就这两块。” 王连越看见小夫郎亮晶晶的眼睛,眼底含笑,摸了摸清哥儿的头。 他们把家里能带的粮食都带了,但是也不多,各半袋子米面,还都是精米细面,经不起吃,王子尧他们更少,东西合在一起,四个人正常一日两餐,也吃不了七天。 这雨要是停了,眼前的水退下去也要废些日子,更可况雨还未停。 三天日子过去,岩洞里好多人家都没得吃了,只好到处去坡上寻些野草野菜来吃。 两个汉子想着也得去,即便下着雨也无所谓了。 “好好待着,等我们回来,别让大黑和花花离远了,让它们保护着自己点。” 王连越拍着清哥儿的头,小声交代着,清哥儿认真的听着,眼神里满是担忧和不舍。 “嗯,你们自己最重要,找不到吃的也没事,咱们的粮食省着吃也能吃几天的,再不济还有兔子跟鸡。” 王连越跟王子尧走了,狭洞中只剩下两个哥儿跟两条狗,清哥儿一下下的摸着花花的头,对着阴沉沉的天空叹气。 “也不知道兰玲姐他们村子怎么样了,水这么大,估计他们那也遭殃了。” 渔哥儿躺了好几天了,今天才被允许起来活动一会,他这会正将湿了的衣服展开晾呢,闻言安慰清哥儿。 “我们村子地势高,水淹过去了也来得及跑,别担心了,会没事的。” 清哥儿希望也是如此。 “雨快些停吧,好久没见晴天了。” “噗通”一声,随后是此起彼伏的嚎叫声,清哥儿让渔哥儿待着别出去,把大黑留在这,自己则牵着花花出去看。 原来是有人为了水里飘着的包袱下水了,结果不知道是腿抽筋了还是怎么回事,淹进水里再也没露出过头。 岸上有个妇人抱着个娃娃在哭,清哥儿不认识,估摸着是那个水里汉子的媳妇跟孩子,其他人都漠视着,没有帮忙也没有说话。 见清哥儿出来,眼神倒是有些波动,因为他们知道清哥儿那还有吃食。 清哥儿不敢多看,他连忙牵着狗回去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见到清哥儿回来,渔哥儿问。 “没事,哎,就是……谁?你们来干嘛。” 清哥儿还没来及回答,就被身后的脚步声打断了,他转头去瞧,就是刚才在岸边看他的几个汉子。 花花开始对着他们叫,大黑更是凶,呲着犬牙要去咬人,若不是有渔哥儿拉着,嘴已经咬到他们腿上了。 “我们就是来找点吃的,天天听见你们这鸡在叫,吵不吵,帮你们解决了吧。” 打头的汉子便是村长的表兄弟王有福,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去,他身后跟着两个汉子,岁数看起来有四十,脸上都挂着无奈。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家里有媳妇孩子要吃饭啊。” 眼下,他们只有两个哥儿和两个半大的狗,若真是跟三个汉子对上了,怕是讨不得好处。 权利过利弊,清哥儿为了不惹事,从鸡笼子掏了两只鸡给了,结果那王有福根本不满。 “我们三家子人,两只鸡怎么够,没其他吃的了吗。”王有福说着,还要翻他们两家的东西。 清哥儿护着捂着肚子的渔哥儿,两个人被迫靠着墙,把狗挡在身前。 “没了,我们就剩这点了,不然我家汉子也不会出去找吃的。” 洞里比较暗,两个哥儿都养得白,扑闪着的眼睛流露着害怕,王有福看的有点心痒,他家婆娘死了好几年了,这几年他找了不少人玩,这么嫩的还没玩过呢。 “行了有福,找到点吃的就回去吧!”王有福身后的汉子拉扯他,“别惹事,他家汉子回来你讨不到好处。” “那怎么了,他还能把我打死不成,我活到这岁数了,能玩到这么水灵灵的人儿,死了也不亏。” 王有福才不管那两个怂包,他松了松裤头就要往里面走,清哥儿握着渔哥儿的手在紧张的发汗。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两个狗应该咬得过。 他牵着的花花在狂吠,大黑更是拱着后背,尾巴低垂,看起来随时准备给人一击。 “清哥儿你快走,去找人。”渔哥儿推他,压低的声音透着紧张害怕,“我能抗一会。” “别怕,我们放狗咬他,然后你从这边跑,去喊秋霞婶子她们!” “那你呢!” 渔哥儿话还没说完,清哥儿就已经撒开狗链子,两只狗扒着王有福的腿,没一会王有福的腿便血淋淋的了,清哥儿拉着渔哥儿往外跑,正好碰到从山里回来的人们。 “夫郎?” “渔哥儿?” 两个汉子摘了半篓子野菜回来,就看到自家哥儿慌慌张张的跑出来,连忙张开手接着各自哭着的哥儿。 “里面有人,狗在咬。” 清哥儿两腿发软,心跳如擂鼓,他干咽了两口吐沫,颤抖着挤出一句话来。 “别怕,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王连越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忍着怒气,将清哥儿扶到秋霞婶子身边,只身进了里面。 王子尧见渔哥儿没有受伤,只是身子微微发抖,过了会也不哭了,终于松了口气,他将人安抚好,跟着进去。 没一会,两个汉子吓得屁滚尿流的逃了出来,是劝王有福不要乱来的那两个中年男人。 “快去救人吧,王有福快被打死了。” 秋霞婶子心疼的搂着两个哥儿,听到那汉子的话翻了个白眼,吐了口痰。 ”死了活该,都什么时候了还能做这种事!” 在外面看的人没一个进去帮的,他们这些天都已经麻木了,事情只要落不到自己头上,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最终,王有福被打的没有人样的扔了出来,大黑和花花还想去接着啃他的血肉,被王连越踹远了去。 两只狗每天都吃不饱,刚才没少下嘴啃。 “吃了人肉,狗不能要了。”王子尧看了眼那两条狗,冷不丁的开口。 王连越手上沾着血,正拿着衣袖擦,听到他说话,斜了他一眼,声音冷硬:“谁看见了。” 第41章 王子尧摇了摇头,不再管,他身上干净,不用擦,直接去找渔哥儿了,王连越则清理好自己后,才去接了清哥儿回去。 夜里,雨势小了,王连越听见门口有人挪动东西的声音,是有人把门口的王有福拉走了。 不知道王有福能不能活,但是这人是死是活都没有人在意了,眼看着都自身难保,谁还有空去维持什么人死偿命的秩序呢。 第38章 渔哥儿早产 数不清是第多少天, 天像破了一个口子,有倒不尽的水,远处的山峦在薄雾中让人看的不真切。 “在躺会吧,天还暗着呢。” 王连越一动, 清哥儿就醒了, 他睡的跟不踏实, 地很凉, 很潮, 铺在地上的被子湿乎乎的,也没有其他的可以换下来。 “我去生着火, 太潮了,把衣服烤烤。” “柴火也没多少了,新捡的还湿着呢,”清哥儿蜷缩在被窝里,有气无力的说道,“衣服你先脱了晾晾吧,我记得最低下那个兜里还有件新的。” 现下岩洞里很少有人活动, 除了去山上找点吃的,其余时间就是坐着发呆。 “清哥儿,醒了吗, 我们煮了粥, 来吃吧。”渔哥儿扶着腰, 端着碗过来了, “咱们也快没有粮食了,子尧说一会去坡上看看。” 王子尧要出门,王连越就在这守着,自从发生了上次的事, 两个汉子出门必要留一个汉子守着洞。 “我去门口摘点草,咱们就剩这俩兔子了,可不能饿死了。” 王连越看着笼子里奄奄一息的兔子,叹了口气,心里祈祷着这兔子能不能在这会多努力一下,下一窝崽出来给他们吃。 大黑和花花被留下来,蹲在清哥儿脚边,它们也饿瘦了,本来油光水滑的皮毛此刻黯淡无光,清哥儿轻轻拨动它们凌乱着的毛发。 上次咬了人,吃了肉,王连越饿了它们两天,让它们长了记性。 前几天的时候,有人打起两只狗的主意,想来偷狗,花花的腿都被扯掉皮了,也只是叫唤,忍着没有咬人,给清哥儿心疼坏了,连夜杀了一只兔子给它们吃。 “呸,人都要饿死了,还要养狗,就你们心善!怎么不知道救救我们?” 那偷狗的汉子清哥儿不认识,听说是村里谁家的远亲,来串门被困在这的,人长得很壮,身形跟王连越差不多,看见他,清哥儿心里发怵。 “用得到你管,”清哥儿捂着花花的耳朵,对着他说,“这是我家的狗,就算吃也是我们吃,轮的到你们呢。” “呸,我看迟早得吃了,饿得狠了连人能都吃!”那人的视线在狗身上转了两圈,“赶紧吃了吧,饿的都没肉了。” 那人走后,清哥儿抱着花花的头,眼泪滴答滴答的流,花花不懂,还伸着舌头舔清哥儿脸上的眼泪。 “对不起花花,我不会吃你的,等我们活不下去了,你跟大黑要快点跑,别被抓走了,我的好花花啊。” 晌午的时候雨停了一会,清哥儿赶紧把被子和衣服撤出来晒了晒,被子在洞里阴着,都已经生了霉菌,放在当时清哥儿已经要将它扔了,现在只能将就。 渔哥儿身子重,王子尧给他搬了石块,让他坐着洗采回来的野菜,王连越则在做架子,捡回来的树枝太湿了,根本点不着火,得把它们隔离地面放置才干得快。 “爹,小爹,我不要走,我要回家,小爹,不要走!” 卖豆腐家的汉子王冲,抱着哭着喊着的苗苗走了过来,清哥儿他们四人都放下手里的活,向他们看去。 “养不活了,既然你们救了他,就给他口饭吃,孩子我们不要了。” 王冲冷着一张脸,说话时面部紧绷颤抖,他将苗苗放下来,将人往清哥儿他们这边推,苗苗抓着他的腿不放,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我们……” 清哥儿看他哭得可怜,忍不住蹲下来想哄哄他,却被苗苗狠狠地咬了一口。 “我们也养不活,”王连越将清哥儿拉回来,语气生硬,“给了我们,是死是活你们都管不着了,那就给我签卖身契,要是侥幸活了,以后就送到烟花巷子里给我赚钱。” 清哥儿吃惊的看向王连越。 “连越,你说什么呢!” 跟在身后追来的林哥儿想抱起苗苗,被王冲拦下来了,他咬牙将苗苗往王连越脚边推,苗苗尖叫着,把岩洞里的人都喊来了,清哥儿听着揪心死了。 “子尧,扶我回去吧。”渔哥儿更是听不得,他攥着王子尧的衣服,跟他说,他们做不了主,也没有办法。 “你们是好人,不会的。”王冲哑着嗓子,艰难的说着,他身后的林哥儿早就跟苗苗一样泪流满面了。 “哎,可怜的娃娃啊。”秋霞婶子牵着丫丫,出来看了一眼就赶紧要回去了。 “这才只是送人,再这样下去,都要……算了,管不着,也管不了啊。” 其他人也只是纷纷摇头,看了几眼就回了。 “夫郎,回去拿纸笔来,”王连越说,“我们现在就签卖身契,省得水退了他们反悔。” 清哥儿心中纳闷,他们怎么会有这东西,对上王连越的眼神,他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转身就要往里面走。 “不签,我们不签!苗苗来,跟小爹回家。” 本来王冲跟他商量好了,把苗苗送到王连越他们这来,还有一条生路,王连越他们心善,肯定不会饿死孩子,可眼下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苗苗跟着我们就是个死!”王冲不愿意,眼看着就要跪下来求王连越,“咱们哪里还有吃的?” “没了苗苗我也要死!”林哥儿抱着孩子歇斯底里,“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大不了孩子我自己养。” 其实他们家在水患之前,一直是林哥儿养家的,他有一手祖传的豆腐手艺,当时求娶的人很多,最后选了王冲,就是看中了他们一家子都老实,结果摊上个石叔嬷那样的哥夫。 林哥儿心里有主意,拿捏着王冲跟王全分了家,这才过上了好日子,他们就这么一个哥儿,要不然实在是养不活了,才做不出来这种事。 “后山西边坡下面还有一片水升麻,你们去摘点吧。” 王连越最后还是没忍住,把之前看好的地方跟他们说了,他经常上山,知道的地方多,路也熟,出去采摘就没空着手回来过。 “谢谢,谢谢,我们跟苗苗给你们磕头了。”一家三口哭着跟王连越磕个头,王连越拉着清哥儿躲开了。 “雨再这样下,大家伙都要去死了。” 清哥儿顺着王连越的劲往他身上靠,半个月吃不好睡不好,他憔悴了不少,脸上的肉没了,看着比去年冬日里王连越第一次见到他还可怜。 没一会,王子尧急急忙忙的从洞里跑出来,他看起来慌得很,脸上六神无主,把清哥儿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 “清哥儿,清哥儿,你快来看看渔哥儿,他说肚子疼,怎么办,是不是要生了!” “什么?!” 清哥儿紧张的浑身发抖,焦急的跑回洞里去,渔哥儿脸色苍白的躺在被子上,大口喘气,手捂着肚子,双腿蜷缩着。 “怎么样,痛的厉害吗,”清哥儿声音哆嗦着,跪坐在他的身边,“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做?” “没事,就是有点疼,还没要生呢。”渔哥儿头上的汗珠密密麻麻的,“帮我烧点水吧,我能,我能自己生。” 渔哥儿刚才回来就觉得不舒服,肚子一下一下的往下坠,王子尧扶着他躺会床上,他想着睡一觉就好了,可是肚子一直疼,甚至还加重了,他在没经验也知道是要生了,连忙叫了清哥儿回来。 “怎么自己生!对,对,林哥儿,他生过,王连越快去叫林哥儿回来,还有,还有秋霞婶子,她也生过!” 清哥儿帮他擦掉头上的冷汗,慌乱中,突然想到了谁可以帮他们,不等王连越出去,王子尧已经像一阵风一样跑了出去。 王连越只好留下来烧水,他也有点心慌,忙里忙慌的去打水,水壶差点顺着水飘走。 “渔哥儿你坚持住,别怕啊,没事的没事的,小爹生我的时候也是一个人,你有我们呢。” 清哥儿冷静下来,他将两个哥儿的里衣找出来垫在渔哥儿身下,又将平时晾衣服的木头架子挡在洞前,临时搭建了一个隐蔽的地方。 王子尧将林哥儿和秋霞婶子找来,两个哥儿跟一个妇人,在里面帮着渔哥儿生产,两个汉子在外面,听着一声又一声痛呼,王子尧根本坐不住。 “你别转悠了,要不然就做点饭,等渔哥儿生了肯定饿。”王连越都快被他绕晕了赶紧给他找了点事做。 “这渔哥儿没劲,生不下来啊!”秋霞婶子焦急万分,“胎水都要流干净了,不能憋太久,孩子受不了。” “吃点东西行不行,给他补补力气。”清哥儿没经受过这些,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给渔哥儿加油鼓气。 第42章 “来不及了,站着,站着生!” 还是一旁的林哥儿说了话,他们三个扶着渔哥儿站起来,渔哥儿整个人湿得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痛得腿软,根本站不起来。 “喊他家汉子过来扶着他!” 王子尧进来,听林哥儿指挥抱起渔哥儿,让渔哥儿趴在他身上,渔哥儿一站起来,就觉得肚子里像是有千斤重,五脏六腑都被往下拉扯。 “疼……我生不出来,呃,好疼……” 王子尧已经泪流满面了,他颤抖着嘴唇轻轻地亲了亲渔哥儿的额头。 “再坚持一下,好渔哥儿,快好了,马上就好了。” 秋霞婶子揉搓着他的肚子,伴随着最后一次宫缩用力一推,孩子伴着血水呱呱落地。 渔哥儿顿时疼昏了过去,王子尧抱都抱不稳,哭着喊他的名字,最后还是林哥儿说人没事,只是耗尽力气晕了过去,王子尧才回了神。 这时,外面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出太阳了。 第39章 天晴重生 将近半个月没见过的太阳, 终于重新出现在人们眼前,阳光从云层中洒下,显得格外温柔,温暖而又充满希望。 岩洞外的水面不再涨高, 人们都从洞里出来欢呼, 太阳带来了新生, 清哥儿抱着清洗干净的娃娃, 给他穿上最干净最柔软的棉衣。 渔哥儿满打满算也才怀了八个月, 生得孩子跟小猫崽似的,哭声也很小, 在人们的欢呼下都听不到。 娃娃的下巴处有颗红痣,是个哥儿。 “孩子怎么还在哭,要不要吃东西?”清哥儿生疏的抱着孩子,问林哥儿,“要吃什么?渔哥儿有奶给喂吗?” 渔哥儿累极了,还在睡,王子尧抱着人寸步不离, 连孩子抱都没抱,清哥儿只能担起重任,抱着孩子哄。 “哪个哥儿会产奶啊?一会让他家汉子问问, 马大胆家的牛有奶不, 没有的话喝米糊也行, 好养活。” 秋霞婶子站着替他回答了, 她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养孩子很有经验,林哥儿抱着苗苗,局促的站在清哥儿跟前。 “清小嬷, 苗苗咬了你,苗苗跟你道歉。”苗苗挣扎着从林哥儿身上下来,抓着清哥儿的手,对着咬伤的伤口呼气,“苗苗给你呼呼。” “小嬷不疼,天晴了,乖乖跟小爹回家去吧。”清哥儿腾出手摸了摸他的头,不计前嫌的跟林哥儿道了谢,“多亏有你,不然渔哥儿生产要更艰险了。” “不碍事不碍事,刚才的事多对不住,我们也是,哎,不多说了,是我们对不住你们。”林哥儿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好了,苗苗都饿了,快带他回去吧。” 林哥儿抱着苗苗这才走,秋霞婶子见这边没事了,逗了逗娃娃,把娃娃哄得不哭后也走了。 “还没小狗崽子大,怎么长这么丑,”王连越终于有机会来看孩子了,他看着孩子皱巴巴的脸嫌弃,“长大了要是也这么丑,王子尧得多发愁。” “少胡说八道,会张开的,渔哥儿好看,娃娃肯定丑不了。”气的清哥儿踹了他好几脚。 傍晚的时候,渔哥儿才醒,王子尧扶着他喝了点米粥,身上有了力气,急着要看孩子,王子尧这才想到他的孩子,连忙跟清哥儿要。 “刚喂了点米糊糊,才睡着,手轻点。” 清哥儿将孩子抱给他,刚一离手,孩子就醒了,开始小声的哭,王子尧跟托着炸药包一样,将孩子放到渔哥儿身边,长舒一口气。 “是个哥儿,好小。” 渔哥儿伸出手,轻轻地戳着孩子的脸颊,孩子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不再哭了,安静下来,不知道眼睛在看着哪,咯咯的笑,渔哥儿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怎么又哭了,乖乖,别哭。”王子尧手忙脚乱的拿着袖子给他擦眼泪,“你刚生了孩子,身子还虚着,哭多了伤身。” “你不要嫌弃他,不要不要我们。”渔哥儿眼泪流到下巴处,一点点落在瘦弱的锁骨处,汪出来一个湖泊。 “要,要,要,我要,我嫌弃什么,我感谢你还来不及,给我一个这个好的孩子。”王子尧抱着他们父子俩,轻声承诺,“等水退了,我们就成亲。” 渔哥儿轻轻地“嗯”了一声,将下巴抵在王子尧肩膀处,两个人抱着温存,怀中的娃娃哭声突然大了,还摸索着在渔哥儿胸前找东西。 “他是不是饿了,找奶吃呢?” 王子尧捉摸不透这个小崽子,渔哥儿被他说的脸热。 “我,我没有,没有奶啊。” “我知道你没有,”王子尧捏着他的脸笑话他,“我去问问马大胆家有没有牛奶。” 王子尧去寻了马大胆,马大胆说哪里有奶喝,奶牛被被水冲走了,他还没地哭呢。 “米糊糊也能吃的,咱们还剩了米,饿不着孩子的。”清哥儿见王子尧垂头丧气的回来,跟他解释道,“孩子是不是饿了?锅里还有刚才剩的米糊糊,给他热热吧。” “多谢你们,我跟渔哥儿真的,无以为报。” 王子尧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们夫夫俩,若不是有清哥儿在,他跟渔哥儿的孩子怎么活的下来。 “打住!”王连越刚牵着狗从外面回来,一回来就听到王子尧说酸话,“把我们当什么外人呢这是,这话我可不爱听。” 王子尧连忙摆手说道:“我以后再也不说。” “我刚才去外面看了,下游水被堵住了,得疏通一下水才能泄下去。” 王连越脱了鞋,脱了袜子,现在外面到处是水坑,走两步道鞋就全湿完了,清哥儿做着饭,火没断过,这会正好给他烤烤湿了的鞋。 “那明天咱们叫几个汉子去看看。” 王连越“哎”了一声应下,便去帮清哥儿烧火去了,眼看着水患要过去,清哥儿也不必省着吃喝了,更何况渔哥儿刚生产,肯定要补补,他便让王连越把剩下的兔子杀了。 一只拿来烤,一只炖了汤。 渔哥儿见不得风,王子尧给他把饭端里面吃的,外面就剩清哥儿跟王连越俩人。 清哥儿在啃烤兔腿,许久不见荤腥,清哥儿啃的很仔细,很干净,吃的嘴上油乎乎的,王连越吃了饭也不动,就坐在那看清哥儿吃肉。 “干啥呢,吃饱了就去溜溜狗,”清哥儿抽空斜了他一眼,“看我做什么。” “我们都半个月没亲热了。” 王连越看了他半响,冷不丁说了这话,给清哥儿吓得肉都不吃了,忙抬头看四周有没有人。 “都这时候了你还想这个!羞不羞?” 清哥儿话刚落,王连越就凑过来亲了他一口,好巧不巧的,王子尧正好从里面出来,端着碗愣住,没过半秒立马转身回去。 抱着孩子的渔哥儿看他这么快回来还纳闷的问,王子尧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话。 “你看让人看见了吧!” 王连越羞不羞不知道,清哥儿快羞得抬不起头了。 “看见了咋,他跟渔哥儿不亲啊。”王连越不以为意,还要接着说,“我也想要个娃娃,你也给我生一个吧。” “离我远点,一会又让人看见了,”清哥儿臊得一直推他,“娃娃哪里是说生就生的。” “生不生嘛,生不生?”王连越缠着要她说,清哥儿只好敷衍他。 “生生生,生十个八个的,都给你拿着玩。” 王连越这才心满意足的牵着狗出去了,留下清哥儿面红耳赤,他还无法面对里面的王子尧夫夫,赶紧跟着追出去了。 这还是他这半个月第一次出门。 洪水已经淹到半山腰,底下原本坐落的村庄此刻是一片汪洋,兰玲姐辛苦操劳一个春天的稻田消失不见,还不知道水退下去了,村里下半年该怎么过活。 “下游那块堵着,水汪得更深,我估摸着这水要是泄出去,下游的村庄也得完蛋,明天得先去看看情况。” 王连越一只手拉着清哥儿,一只手牵着两条狗。 “下游是杏花村,杏花村地势低,”清哥儿看着远处,“这次水患哪里能逃得过。” “那是不是有人?” 突然,水对岸的坡上冒出两个汉子来,对着清哥儿他们挥手,清哥儿一看,竟然是沿河村的汉子。 “你们还活着啊?” 王连越跟他们喊,对面的汉子也不生气,乐呵呵的回应他。 “活着呢,都活着呢!” 原来,这波人是后面跟着村长一起逃出来那部分人,他们跑到一半的时候,被水冲到对面坡上去了,好在沿河村四面环山,山上吃的多,他们才大难不死的活了下来。 那两个汉子是见雨停了,出来找出路的,正好碰到王连越他们,两个汉子让王连越他们等着,跑回去叫了村长过来。 村长王文华这么多天竟然一年也没瘦,除了没精气神,哪哪都好,比王连越他们这个坡头的看起来都滋润。 王连越跟他说了下游堵着的事,王文华说他来想办法联系杏花村的人,等通知一起放水。 第43章 “可恶啊,他们那个坡头向阳,能吃的东西可比我们多,让那村长给赚到了。” 王文华他们走后,王连越忿忿不平,他是发自内心的觉得村长王文华不行,见他们一家子过的好,这可比他受苦还难受。 “你没看见他吊着的胳膊啊?”清哥儿笑着说,“他们那是应差阳错被冲过去的,受伤的肯定多,咱们只是饿了几天,已经很好了,你就别不平衡啦。” “好夫郎,你多哄哄我吧,我好难受。” 王连越佯装难受,拉着清哥儿求安慰,清哥儿看四下无人,踮起脚亲了亲他,王连越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抱着清哥儿,加重了这个吻,两个人在岸边,吻的难舍难分。 第二日,天气很好,阳光明媚。 王文华派了人通信,岩洞的汉子们纷纷出动,联合着对岸的人和下游杏花村的人,一起疏通下游的水。 水一天比一天少,水面渐渐下降,王文华家的青砖瓦房都露出来水面,欢呼声一天比一天高昂,这是重生的喜悦。 第40章 灾后重建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堵着的地方终于疏通了,洪水终于慢慢褪去,三天后,人们准备收拾东西下山去。 山坡两边沿河村的村民重新汇合, 许多人看见自己的亲人, 纷纷泪流满面, 本来以为家里人都不在了, 突然又失而复得, 数不清的人抱着亲人痛哭。 清哥儿跟渔哥儿两家人一起回家。 丁菊花也没受苦,当初她被水卷走, 直接撞上了村长那一家子,死皮赖脸的跟着他们生活了半个月,看着身子比之前还圆乎了点。 回来跟王子尧他们相聚,一看渔哥儿抱着的孩子是个哥儿,当场脸上就挂不住笑了,碍着王子尧在跟前,她忍住没说, 跟抱着孩子的渔哥儿翻了好几次白眼。 “娘,孩子我起好名了,叫柳晴, 渔哥儿的姓, 晴天的晴。” 王子尧注意到了丁菊花的脸色, 没多理她, 表情淡淡的帮着清哥儿他们收拾东西,没渔哥儿上手,只让他抱着孩子在旁边歇着。 渔哥儿还没出月子,按道理见不得风, 王子尧给他围了很厚的头巾,大夏天的给渔哥儿热了一身汗。 怀里的孩子包裹的更严实,渔哥儿见孩子热的一脑门汗,偷偷帮他把小被子松开了一些。 “跟他姓?”丁菊花细小的眼睛瞪得溜圆,小声的跟王子尧说悄悄话,“儿子你跟娘说,是不是想真的娶一个媳妇回来?我就说你俩不能就这么着过了!算个什么事!” 丁菊花听他意思,以为是想赶渔哥儿跟那个小哥儿走呢,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不是,”王子尧连忙泼他的冷水,“是我入赘渔哥儿了,以后我听他的。” “什么?!” 旁边收拾铺盖的清哥儿“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王连越也憋着笑,把他拉走了,生怕一会丁菊花来骂他家看热闹的好夫郎。 人们浩浩荡荡,收拾着为数不多的东西,回家了。 各户人家均被淤泥掩埋,田里的稻子也不知道冲哪里去了,皮肤黝黑的汉子们捧着田里的泥哀嚎,辛苦操劳的妇人们,抱着包袱,看着一片废墟的房子,跪坐在地上,低头抹眼泪。 “下雨前刚搭的黄瓜架,黄瓜刚开花,都还没吃上呢。”清哥儿跟王连越也找到了自己的家,这会正心疼他的菜呢,“还有我种的豇豆,专门跟兰玲姐要的种子呢。” 清哥儿原来住的茅草屋早就不见踪影,王连越辛苦开辟的菜园子也没了。 “好了好了,菜没了我再种,先收拾收拾东西,找点东西搭个棚子,不然咱晚上得睡荒郊野地里了。” 王连越拉着他的手拍拍,搂着他拐回家。 “咱们家大门呢!” 水之大,就连王连越家木头做的大门都被冲跑了。 看着破破烂烂的院子围墙,他平时里最爱待的灶房,还有放着兔子的偏房,青泥糊的房子塌了一半,清哥儿眼底汪着泪,心疼坏了。 “汪汪汪!” 大黑跟花花倒是很热情洋溢,尤其是花花,回到熟悉的地方,整个狗都精神好了,围着院子跑了好几圈,用鼻子到处嗅嗅,隔一段地方就撒一泡尿标记地点。 晚上,他们几个人都住在临时搭建的茅草屋里。 清哥儿熬了一锅红薯粥,这红薯是从他们家地里那片,淤泥里挖出来的,红薯长得很大,离不开王连越悉心照顾,要不是这场水患,秋天肯定丰收。 村里有不少人都从厚厚的淤泥底下挖出来了作物,不算是一无所有,可以勉强维持一段时间。 家现在还有六十两白银,在村里建三间瓦房还是绰绰有余的,王连越跟清哥儿商量着,等过两天整顿好了,就去找人来抬房子。 “本来想着明年春天翻新呢,这下好了,成全新了。” 王连越还苦中作乐起来,他喝着甜糯的红薯粥,问旁边逗孩子的王子尧,“你们呢?” “等渔哥儿出了月子我们再建,你们先建,正好我有空帮忙。”王子尧抱着晴哥儿,嘴里发出语意不明的逗孩子的声音,“乖宝,乖宝,给爹笑一个。” 晴哥儿这几日脸不似刚出生时那么皱巴,张开了些,眉眼间很像渔哥儿,下半张脸长得又跟王子尧如出一辙,很可爱,跟王子尧笑的时候,连王连越都眼巴巴的瞅着。 王子尧见他想抱,把孩子递给他,他又不敢伸手接,生怕自己劲大,给孩子弄疼了。 渔哥儿想着硬给他赛过去,给王连越吓得直接跑出棚子。 “你不抱晴哥儿,不会是怕一抱着晴哥儿,就给他吓哭吧?” 王连越端着锅洗涮,清哥儿坐旁边看着他忙活,过了会突然笑着问道。 “……”王连越看他,沉默不语。 “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过了会,王连越无奈,他表情认真的问,“咋孩子见了我就哭。” “不吓人,多俊啊,”清哥儿捏他的脸,手感跟他的胳膊一样,硬邦邦的,“多笑笑就好了,笑起来更好看。” 王连越听清哥儿哄他,心里乐开了花,“不跟别人笑,就乐意跟你笑。” 清哥儿不知想到了什么情景,想着想着脸颊通红,他倚靠在王连越身上,小声说道。 “等我生了娃娃,天天给你抱。” 村子里每家每户都得重新盖房子,王连越找不到人,只能去县城找施工队来,顺便带着清哥儿去看看蔡大妈他们。 蔡大妈他们还住自己家院里,没受到什么灾害,县城地势高,排水系统也好,水倒是没淹了什么,见清哥儿他们好好的来了,蔡大妈那么大个人了,抱着清哥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吗,都过去了,不哭不哭。”清哥儿扶着蔡大妈坐下,怕她太过于激动站不稳摔着了。 “瘦了,受苦了吧,大妈给你们炖肉吃啊,大山啊,拿钱去胡屠子那买两斤肋排,两斤猪五花,还有,买点糖回来啊。” 梁山本来在搬石头给兔子垒窝,兔子是王连越之前拿给他的,他们一直养着,想着等下了兔崽就拿去卖。 “得勒!”听到蔡大妈喊他,他擦干净手,应了一声,准备出门去。 王连越放下扫把也要跟着去,清哥儿喊住他,从怀里荷包里掏了碎银子递给他,王连越一个汉子要夫郎给钱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还乐呵呵的说“谢谢夫郎”。 “就该夫郎管家,汉子惯会大手大脚的,留不住钱,你做的好。” 蔡大妈看的直夸清哥儿,她看这个小哥儿啊是越看越满意,打心眼里想这对小夫夫好好过日子。 晌午的饭菜是近一个月以来,清哥儿吃的最好的一次,蔡大妈手艺好,做出来的红烧肉软糯香甜,肥而不腻,比之前王连越带他去酒楼里吃的还好吃。 还有道肋排炖山药汤,出锅前蔡大妈还撒了把红枣枸杞,说清哥儿受累,孕痣都不红亮了,得好好补补,这汤是大补,等下多喝一点,日后好给王连越生个胖娃娃。 山药和肋排都炖的非常的软烂,炖出来的汤白味鲜,很好喝,就是清哥儿喝的时候总能想到刚才蔡大妈的话来,忍不住的脸热。 “是不是这汤太烫了,”王连越给他夹了块红烧肉,关心的问,“你怎么越喝越脸红,热的?” “嗯,嗯。” 清哥儿放下碗,随口应了两声,双手扇风,王连越见状,找了把扇子帮他,夏日清风徐来,很是凉爽。 “真好,等什么时候大山定下来,我就再也不操心,成天享清福了。” 蔡大妈给梁山盛了碗汤,嘴里忍不住暗示他。 “那您倒是给我介绍啊,指望我在铺子里找啊?”梁山喝了口汤,舒服的喟叹一声,“我们铺子里都是单身汉,指望我只能指望着我找个汉子当契兄弟。” “嘴上没个把门的,胡说八道!”蔡大妈急的抽他,“我哪没给你介绍,你不是嫌人家这就是嫌人家那,你以为条件多好,还想找个天仙啊?” 第44章 梁山只是捧着碗乐,气的蔡大妈不理他,吃了饭碗也不许清哥儿他们收拾,都留着给梁山了。 “梁哥能跟秋穗好上吗?” 回去路上,清哥儿忍不住的问,他们这一遭买了不少东西回去,好在来的时候,王连越租了马大胆家的牛车。 说来也是奇怪,水退了,马大胆跑丢的牛竟然自己找回来了,马大胆直接成了村里损失最小的人。 “谁知道呢,不是梁山坚持是他就成的,还得看秋穗那,我估摸着,八成是悬。”王连越不是很看好,他赶着牛车,从盘山的岭上慢慢悠悠的走着。 “我倒是觉得八成能行,那秋穗看起来对梁山是有几分真心的。”清哥儿不赞同,他坐在板车边上,双腿在外面晃荡。 王连越赶车赶的很稳,路上风景很好,空气清新,半个月没听到的蝉鸣鸟叫声,又重新在密林中响起,清哥儿看着耀眼的阳光,心情很好的眯着眼。 轻声哼着童谣,两个人回了茅草屋。 过几日房子开始施工,家里要包人家一顿午饭的,清哥儿自己来肯定顾不过来,渔哥儿想帮他被拒绝了,说要他好好歇着。 清哥儿最后叫了丁菊花来。 商量好了每天给二十文,丁菊花起初还不乐意,被王子尧骂了一顿,老实了,要知道王子尧去帮工,清哥儿也只给他四十文。 不是说给的少,清哥儿给的工钱,已经比市面上高了很多了,王子尧心里很感激的。 第41章 建房子 清哥儿夫夫家从七月十八开始施工, 施工队从村头来的时候,村里还觉得他们太兴师动众,不为以后攒点钱,还是太年轻。 可真当人家房子开始建了, 都眼热得不行, 后来听丁菊花说开的工钱有那么多, 赶紧都纷纷放下自己家垒了一半的泥墙, 跑来帮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清哥儿夫夫在村里竟然开始蛮受好评,可能是为的洪水前敲的门做出的感激吧。 尤其是那些汉子们, 吃了人家一顿饭,回去都不许自己婆娘夫郎说清哥儿家不好。 那些汉子放下手里吃得不剩一粒米的碗,摸了摸油嘴,起身上工,活那么轻松,饭油水又足,这是遇到了天底下顶顶好的东家! 清哥儿收拾了今天的碗筷, 去人群中寻王连越的身影,这些天,王连越为了他们这房子跑东跑西, 连狗窝位置都要跟施工队商量半天。 “找我呢?给我留饭了没?” 王连越洗了手, 上前捏捏他夫郎的脸, 清哥儿这些日子养回来了些肉, 王连越看着很是满意。 “留了,不给别人吃也得给你吃啊。”清哥儿将篮子上盖着的布掀开,扣肉的香味瞬间散发出来。 “只有我有?”王连越看着那碗梅菜扣肉,咽了咽口水, 这东西做起来麻烦,清哥儿肯定不会给所有人都准备。 清哥儿就看着他明知故问,还是很宠的把他想听的话说给他听。 “单给你做的,快吃吧。” 扣肉烂而味香,吃起来咸中略带着些甜味,肥而不腻,吃多了就配上一口旁边的醋溜白菜,爽口鲜香,王连越忍不住吃了三个馍。 吃了饭,王连越又去监工了,清哥儿便收拾好东西回家去,将之前带去上山的被褥衣服拿出来洗洗涮涮,他爱干净,连临时住的茅草屋,每天早起都要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王子尧跟丁菊花都上工去了,渔哥儿便抱着晴哥儿在屋里做点衣裳,他不能出门吹风,清哥儿怕他无聊,收拾好自家东西后,扭头钻进他们屋陪他去了。 “你来的正好呢,我手笨,做的鞋面歪七扭八的,都不意思给晴哥儿穿,你帮我裁裁模子呗。” 渔哥儿见他来了,眼睛都亮了几分,他给那些竹子雕花样的时候,手那么灵活,怎么到拿绣花针的时候,手就那么不听使唤呢。 “他这么小就做鞋穿了?” 清哥儿戳了戳旁边睡着的晴哥儿,晴哥儿哼唧了一声,他赶紧将手收回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这会哪能穿,”渔哥儿笑话他,“小孩长得快,得提前做出来,不然到时候冬日里没得穿,会冷。” “你好像变得不一样了。”清哥儿听他这样说,愈发好奇的盯着渔哥儿看,“怎么开始散发慈父气息了。” “什么,什么气息。”渔哥儿懵懵懂懂的。 他生了晴哥儿,身上便丰腴起来,尤其是说起孩子时,表情柔和,满是成熟韵味,原来的少年心性都消失不见了。 “夸你好看呢,来我看看,你这鞋面是对着哪张模子做的,怎么这么歪?” 清哥儿拿过来那个鞋面,三两下改好后,拿起来对着晴哥儿手心大的脚丫,乐的直不起腰来。 “你这么大的鞋,得等到晴哥儿出嫁时才能穿得上吧?” “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剪的,怎么这么大。” 渔哥儿也纳闷呢,这鞋做出来连王子尧都穿的下吧。 最后还是清哥儿裁剪出新的鞋面,一针一线认认真真的做了双大小合适的虎头鞋出来,那虎头绣的栩栩如生,晴哥儿看见了都张着手要拿。 房子才不过十天,就已经盖到正厅了,这天大清早请了王连越跟清哥儿过去,点了鞭炮,扯了红布,立了正梁。 王连越跟清哥儿商量了,家里房子还起三间正房两间偏房,中间起个正堂出来,留着待客,院子围了墙,偏房与正房间做上连廊。 包括围墙,全契的是青砖,顶上盖的是瓦片,,这是沿河村第二家正经的青砖瓦房,连着施工队的工钱,一共花出去四十五两。 清哥儿从来没觉得钱这么不经花,心里有点不舒服,他觉得家里就他们两个人,不值得花那么多钱盖房子。 “你看这次闹灾,除了村长家的房子,谁家房子还好好着呢?咱们盖就盖气派点,等日后有了孩子,孩子又有了孙子,都能住咱俩的房。” 清哥儿趴在他怀里,不高兴的把玩着他的头发。 “你倒是长得长远,孩子还没一撇呢,都开始想孙子了。” 自从渔哥儿生了孩子,清哥儿没少往他家跑,嘴上说着是怕渔哥儿自己在家无趣,其实王连越心里门清,他就是去看晴哥儿去了。 “咱俩身体这么好,这不是迟早的事。” 王连越翻身将清哥儿压在身下,侧头亲咬着他的耳朵,嘴里喘/着粗气还要说话。 清哥儿也是极力配合,不过不敢发出声音,怕旁边渔哥儿那一家子人听见,憋的眼睛发直,嘴巴一张一合的吐出舌尖。 两个人闹了三四回,最后王连越出去打热水,不巧,碰上了上茅房回来的王子尧,两个汉子打了个照面,心照不宣的笑笑,各自回家了。 清哥儿家房子都快建成了,兰玲姐才带着杨改回家。 早在清哥儿从县城回来那天,就去杨改村里问人了,那会知道兰玲姐平安,也就没多问旁的,谁知道他们竟然耽搁这么久才回来。 清哥儿心里好奇着呢,到底是啥事耽搁的,让兰玲姐把他家地都荒着不管了。 “还不是杨家那一大家子,平时三句放不出一个屁来,真事关乎自己了,一个比一个会说。” 兰玲姐提着东西上了渔哥儿家,抱着睡着的晴哥儿看了半响,还是清哥儿问起来,她才说了起来,越说越激动,还给晴哥儿吓醒了,哭了好大一会。 他俩手忙脚乱的哄了半天,晴哥儿越哭越大声,还是在旁边裁剪衣服的渔哥儿来抱,哭声才渐渐小了下去。 兰玲姐继续说,原来是杨家洪水冲塌了房子,地里的庄稼也全没了,四个哥哥都想管田里的事,没人照看着杨家老人,正好兰玲姐在那,就帮着照看了几天。 谁知道,等着兰玲姐他们要回家那天了,四个哥哥都不同意,说杨改也是他们杨家的孩子,凭什么不照顾老夫老母。 兰玲姐当时就急了,她一个女娘子,站在田间,对着那四个壮汉子破口大骂,整个村的人都来看热闹了。 “杨改那是入赘我家的,按道理,他就改名叫兰杨氏,是个屁的杨家人,气死我了。” 清哥儿给兰玲姐端了杯水,她喝了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 “我非要走,他们就让杨改拦我,我就问他,你觉得自己姓兰还是姓杨,杨改二话不说,屁颠屁颠的就跟我回来了。” 兰玲姐说,他俩回来就是看看房子跟地,现在房子成这样也没得住,还是明天就回去吧。 “回去干啥?他们那群人巴不得你回去呢。”清哥儿拿着张帕子,逗着晴哥儿,听到这忍不住问道。 “他们吵着分家呢!我们家杨改不得分点地啊,当初入赘过来可是什么也没带,必须得回去讨点好处。” 兰玲姐说到这,还挺起胸脯骄傲极了。 “杨改也是这么想的,不愧是我看中的汉子。” 清哥儿连忙问要不要帮忙,兰玲姐眼睛一瞪,说:“谁敢跟我吵架?我怕他们!就没我吵不过的人。” 第45章 “而且我也不是非要得到点好处,我就是去闹一闹,彻底把杨改分出来,省得以后他们还来闹事。” “还是兰玲姐想的周到。”清哥儿给她重新倒了杯红糖水,“你家的地还准备再种吗?那可是不小的工程,用不用请人?” “先不种,你们也先别种呢,我听王文华他弟的意思是,县衙过几天会有人来送种子,听说是冬熟的作物,咱们先观望观望。” 兰玲姐说。 “衙门这次办这么大的好事?” 清哥儿问。 他们这衙门可是从来没做过利民的实事来,所以听兰玲姐这么说,清哥儿还是蛮惊讶的。 “你们可不知道,从咱们沿河村开始,往南边数十几个村子都淹了,咱们村还全富,手里多少有点闲钱。你像那些穷山沟沟里,遇上天灾,拿什么过活?县衙不出面,得多多少流民?” 晚上吃饭的时候,清哥儿跟王连越学兰玲姐说的事,王连越啃了口杂粮馒头,噎着了,清哥儿忙给他端了碗汤,他顺了顺嗓子说道。 “县令也是为了保他头上那顶乌纱帽,且不说流民,若是水患后又闹了饥荒,生出瘟来那才是完蛋,对了,我没空,你白天记得多采些艾草回来,以防万一。” 清哥儿被他吓着了,半天没吃一口饭。 “啊?闹瘟疫?应该不会吧,咱们也没死人啊。” “说了以防万一吗,”王连越吃了饭,又去喂狗,走之前拍了拍清哥儿的头,“快吃饭,等会天黑了看不清东西,不好收拾。” 第42章 大黑压花花 过了半月, 清哥儿夫夫家房子建好,还需要晾晒半个月才能入住,王连越便去打听哪里的木匠手艺好,想着打一套家具来用。 找来找去选择了柳家村的一个木匠, 交了二两定金, 订了两个立柜, 一张梳妆台, 选的是梨花木, 是村里人能用的起的最好的木材了。 盖房子翻祖宅的时候,王连越找回来不少盖在淤泥下的东西, 当初成亲时做好的大床竟然还在,从泥里搬出来,洗洗刷刷晾晒干还能接着用。 王连越总觉得这床也要换个新的,万一晚上办事的时候塌了怎么办,清哥儿娇嗔着骂他,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从柳家村回来的时候,王连越还买了两口瓜回来, 是村头小贩卖的甜瓜,吃饭前清哥儿拿凉水泡上,等吃了饭在吃, 清清爽爽, 消暑解渴。 夏天清哥儿胃口不好, 不爱吃烫的东西, 所以他们家这几天的饭都是些凉拌小菜配粥,或者是过了凉水的浇卤面。 今天晚上吃的就是干捞面,面条煮熟后过一遍凉水,切点黄瓜丝, 鸡蛋炒成饼状切丝,放把花生碎,拿热油泼一下,再放上醋跟糖醋调味,清爽开胃,王连越每次都能吃俩海碗。 “刷碗去。” 清哥儿吃饱了不想动,坐在板凳上撸狗,王连越任劳任怨的拿着碗去刷了,旁边屋里,也刚吃了饭的王子尧看着他使唤王连越,回头看了一眼想拿碗去刷的渔哥儿。 “我来刷吧。” 被夺了碗的渔哥儿不明所以,丁菊花看着心里难受,但是也不多说什么,她在家里敢说渔哥儿一句不好,她那唯一剩的儿子准给她甩脸子。 炎炎夏日,鸟叫蝉鸣。 渔哥儿终于出了月子,柳晴小哥儿也满月了,按王子尧的意思是,满月酒得大办,冲冲晦气,喜迎新生! 当天,清哥儿早早的就到了隔壁,刷锅洗碗,准备席面上的菜式,去年还没嫁给王连越的时候,村里人都当他克夫,觉得他不吉利,席面上从来不让他动手做。 渔哥儿本来就不在意这,再加上清哥儿好不好他心里难道不清楚吗,当即就跟王子尧拍板,他们家晴哥儿满月酒的大厨就订清哥儿来! 哪怕丁菊花心里一百个反驳也没用。 王连越大早起就跟王子尧走了,他们得去借桌子凳子来,现如今家家户户都是茅草屋,除了村长家跟清哥儿他们刚建好的房子外,各家有各家的穷。 但是他们去借锅碗瓢盆的时候,村里人都很高兴,灾后喜事多点好,人能不乐意沾沾喜气呢。 “婶子晌午来家里吃席啊!不用带东西,席面上也没什么好油水,就是大家伙乐呵乐呵!” 虽然是这么说,王子尧家的席面也是诚意十足,摆了六桌,寓意六六大顺。 每桌都有两个荤菜,猪五花炖粉条和红烧鱼,还有六个素菜,清哥儿也是拿着猪油炒过的,香得很,一点也没含糊。 村里来吃席的也没有空手来,富足点的就带着鸡蛋,手里没东西的也要拿把菜干过来。 “清哥儿这手艺真是不错,这菜香啊,蘑菇我吃着都像肉!”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你把你嘴上的油擦干净在说话,当我没看到,你拿着剩的那一点馍擦了半天碗底啊?” 几位婶子吃了饭,拉着清哥儿,去看抱着孩子的渔哥儿,渔哥儿也不在外面长待,就抱着孩子站在门口。 晴哥儿一下子见这么多人,也不怕,每个婶子来逗他,他都乐呵呵的,把婶子们逗得开心极了。 一般这个时候丁菊花就藏在屋里,不露面,她当初在村长家丢完了脸,好长时间村里都看她乐子,她不愿意这会出去给她们说嘴。 等都吃过饭,人也走了,清哥儿才拿出来他准备的东西,是一身绣着荷花的小衣服,衣服是用的棉布,触手柔软,是精细的布料。 “看!这是荷花,晴哥儿喜欢吗?” 其实清哥儿也没有见过荷花长什么样子,这还是小时候他小爹给他讲的,夏日去荷花池摸莲藕的事,他听着很是新奇,就那么深深的刻在了脑海里。 “你绣什么花样他都喜欢,”渔哥儿把衣服好好的收起来,“你有心了,这衣服都赶上成衣店三百文的了。” “哪有那么好,我做的宽松,晴哥儿到周岁前都穿得下,料子薄,夏天穿也不热,他要是穿着舒服我再做几件。” 清哥儿抱起晴哥儿,一动不动,小孩身上软,他每次抱都不敢动,生怕孩子摔了。 “别别,我也做了不少呢,小孩长得快,到时候穿不下,多浪费。” 渔哥儿看着他动作,笑话他,“你抱紧点没事的,他不疼,你这样,以后生了娃娃可怎么办啊,天天让我给你抱啊。” “少贫嘴!我回去做竹扇去了,赶明儿拿去卖了,给我们晴哥儿买糖甜嘴,好不好?” 做竹扇的方法是渔哥儿教他的,夏天热,做了竹扇拿来卖能赚不少呢,这几天不忙的时候,清哥儿陆陆续续的做上百把,等三日后大集上拿去卖。 渔哥儿家也做了不少,除了竹扇还有竹席、竹篮这种大型的编织物。 山上有一片竹林,竹子有很多,原本村里人最爱春天挖竹笋,今年下雨太多,竹笋都产的少了,他们也不敢多砍,怕影响了明年春天采笋子。 盖了房子,家里银钱剩的不多了,满打满算还有十三两,这些日子都是有出账没进账,清哥儿心里急,王连越倒是挺没心没肺的,钱只要是花给夫郎了,他心里怎么着都舒坦。 日头快落山了,王连越才回来,晌午吃了席,王连越还得帮着去送桌子椅子,跑了一天,清哥儿给他煮了碗面,打了两个荷包蛋,夜里睡前还烧了水,给他按脚。 “回来前王子尧塞给我一吊钱,我没要。”王连越将脚从清哥儿手里抽出来,“你一起来泡,省得再烧水了。” “没要是对的,咱帮他们忙也不是为了钱,”清哥儿听话的将脚放进去,“咱们这竹扇还是渔哥儿教的呢,咱都没给教学费。” 王连越的大脚踩着清哥儿的小脚,飞快的搓洗,他坐在板凳上,拿着竹扇扇风,天气闷热,扇得风都是热风,王连越热的一脑门子汗。 “快洗,快洗,我一会倒了水去冲个凉水澡,天真是太热了。” 清哥儿拿着帕子给他擦汗,过了会洗干净脚,清哥儿嘱咐这要出门倒水的王连越。 “锅里还剩了热水,你兑着点洗,别着凉了。” 清哥儿先去铺了床,他们从渔哥儿家拿了床竹席铺着,夜里睡着还舒服些。 “看狗窝里有狗没?”清哥儿转身见王连越回来了,赶紧问,“这狗天天跟撒了欢一样,等搬了新房,一定要栓起来,别哪天吓着人就不好了。” 现在都住在茅草屋,不方便把狗放进屋里来,就让大黑跟花花满地跑,两只狗都认路,到了晚上饿了,自己就跑回家吃饭睡觉了。 “有,两只都在呢,我刚才路过看他俩叠在一块,坏了,他俩不会干点什么事吧?他俩可是亲姐弟啊?” 王连越关上用稻草扎起来的,粗制的门,嘴里说着说着还把自己说着急了。 “那生出来的狗崽子算啥?叫咱花花叫舅还是叫爹啊?” 王连越成功把清哥儿也说的代入了,清哥儿掀起薄被从床上起身,挠了挠头发,语气中带着着急。 第46章 “是喔,他们能生崽子吗?真生了咋办啊,你当初抓狗的时候咋没想到有今天?” “我这不是想着儿女双全凑个好字吗!不行,赶紧去看看他俩,要真办上事了,得赶紧把他俩分开。” 一对夫夫大半夜不睡觉,偷偷摸摸的蹲在狗窝外面,看两只狗做羞羞的事,也是没谁了。 这会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地面泛着银光,两个人把狗窝里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 “我没眼花吧?” 两只狗确实是在行不轨之事,就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看了会,王连越忍不住问。 “这不对吧,我怎么看着,在上面动的是大黑呢?” “是大黑。”清哥儿也看的恍恍惚惚,“大黑不是小母狗吗?” “难道当初咱们看错了?” 王连越跟清哥儿对视上,两个人眼里都透着怀疑。 好消息,花花不会又当舅又当爹了。 坏消息,花花一只公狗当上母狗媳妇了。 夫夫两人神经恍惚的回屋了,清哥儿坐到床边脱鞋准备上床了,王连越吹了油灯,凑过来跟他耳边小声说话。 “一会你在上边呗?” 清哥儿听的一脸惊恐,他满脑子都是刚才大黑骑花花的场景,不可思议的看着王连越。 “你说啥?你还有这爱好?” 王连越一看就知道他想歪了,赶紧小声跟他解释。 “想啥呢!我是说你一会在上面,自己动……” 清哥儿听的脸上直冒热气,他拿手扇扇风,回应他。 “这样也能得趣儿?”清哥儿扯着王连越的耳朵,“你听谁说的,你还跟人聊这个,王连越,我小看你了是吧。” 王连越赶紧凑近了亲人,免得一会清哥儿不同意在床上那样了。 “没跟人聊!咱俩成亲那会,媒人不是给了本小册子吗,我在那上面看的,你没看?” “没没啊,我看这个干啥。”清哥儿声音小了下来,最后跟蚊子嗡嗡声一样了,“还来不来了,一会我可不干了。” “来来来!” 夜深人静,大黑压在花花身上,听着屋里传来动静,要不是它耳朵灵还真听不见,一声一声压抑着的低泣,好像是他家主子哭呢,哭声中还带着欢愉,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第43章 赶大集 兴义县各个地方都闹了灾, 受灾的都是庄稼人,过的都不富裕,每家每户都想着法子赚点钱,维持一下生计。 早上清哥儿热了粥和杂面馍馍, 两个人就着芥菜梗吃了饭, 渔哥儿一家子也收拾好了, 两家人便一起往村头走去, 背着竹扇竹席, 一起赶大集去。 这是水患后恢复的第一个大集。 来往都是背着货的村民,穿着都是灰黑色的粗布短褂, 上面补满了补丁,皮肤蜡黄,脸颊凹陷着都没有肉,有的更是赤脚而来。 “那是干嘛的?” 王连越拉着清哥儿往以往摆摊的地方走,听到清哥儿问,便跟着看了一眼。 原来是路边有不少人围着一个丫头,丫头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 可能岁数更大些,但是吃不饱饭看起来更加瘦弱。 她身后卷着张草席,草席破破烂烂的, 露出一双已经青紫苍白的双脚, 里面卷着一个死人。 “无外乎是卖身葬父, 闹了灾, 这种事多了去了,咱们走吧,”王连越忍着不看,这种事太多了, 他们也没那么多没能力去帮,“一会没地方了。” “相公,我……”清哥儿眼底汪着水,柔柔的喊王连越。 王连越只需跟清哥儿对上眼,便知道他要干什么,他的夫郎总是心善。 “走吧,”王连越摇摇头,无奈的拉人往人群围着的那边走,“咱们快去快回啊。” 清哥儿跟渔哥儿他们说了声,走了过去,拨开人群,递给了丫头五十文钱,这钱是清哥儿准备拿来买精面的,最近总是吃粗粮,他嗓子噎得慌,眼下钱给了出去,粗粮还是要多吃一阵子了。 那丫头捧着钱,跟清哥儿磕个头,拿着卖身契递给清哥儿,清哥儿看着那眼熟的,盖着官府印章的卖身契,垂下眼,拉起人来。 “你将这身契撕了,葬了你父亲,回家去吧,往后自己好好过日子。” “谢谢恩人,谢谢恩人,”那丫头双眼饱含热泪,跪下来磕着头,直到清哥儿他们走远了,才起来卷起草席,背在背上往家走去。 她家只剩她自己了,洪水冲下来的时候,她阿爹还在给她烤红薯,红薯最后也没吃着,她阿爹以后再也不会起来给她烤了。 清哥儿拉着王连越匆匆离开,到了摆摊的地方,渔哥儿他们已经占了位置。 王子尧正在摆东西,渔哥儿将晴哥儿背在背上,手也没闲着,将拿着雕刻镂花的小玩意摆好,晴哥儿乖,就那么安静的啃着手指,不哭也不闹。 “咋把晴哥儿也带出来了,刚满月,再着了风咋办。” 清哥儿捏捏晴哥儿的手,手指头一下子被晴哥儿抓在手里,拿着就往嘴里塞,清哥儿赶紧把手指头拿出来。 “我可不敢把他留在家里,丁菊花看着孩子我不放心。”渔哥儿见他们回来了,赶紧让路腾地方,让他们把东西放下,“人呢?没把人带回来啊。” “没,给了钱就让人回家去了。”清哥儿解释道。 “我猜就是,你心太好。”渔哥儿想都不用想。 清哥儿他们带了一百把竹扇,一把卖两文钱,竹扇全卖出去,能净赚二百文,还带了二十张绣了花样的帕子,一张三文钱,也能卖六十文钱。 还有十个打了梅花结的络子,十文钱一个,清哥儿想着能卖就卖,这东西一般没人买,毕竟不实用,鞋面用的布多,还费时间,这次清哥儿便没做。 渔哥儿他们带的东西更多,除去渔哥儿自己雕刻的各式各样的小玩意,还有五十张竹席,一张能卖十五文钱,这东西在夏天是抢手货,不愁卖不出去。 除了竹席,还有好多竹筐,竹筐就买的便宜了,时景好的时候,一个五文钱也能卖,到现在,也就只能五文钱俩了,因为想着清哥儿家卖竹扇,他们便没有再弄。 可是今天大集上人确实很多,但是大部分都是卖东西的,真正买东西的人寥寥无几。 最好卖的是清哥儿家的竹扇,便宜实用,然后是渔哥儿家的竹席,贵是贵些,但是夜里睡着能舒坦,咬咬牙也就买了。 从早上坐到傍晚,清哥儿家的竹扇才堪堪买完,还剩了几把自己拿回家用,帕子也卖出了不少,剩下的等会跟络子便宜卖给绣坊好了。 渔哥儿家的竹席还剩十几张,王子尧的意思是再等等,清哥儿他们便先去买东西去了。 出来一趟挺麻烦的,要多买些粮食回去,还可以避免像水患躲山坡时,留足了时间准备,但是手里没粮食的困境。 没一会,王连越背着的背篓就装满了,二十斤粗玉米面,二十斤糙米,清哥儿咬咬牙还买了五斤精面,这些吃的粮食够他们俩加两条狗,吃俩月了。 两个人逛了逛,买了些平时没见过的菜种子,等回去把菜园子整理出来,种上,秋天还能吃一波新鲜菜叶子。 “呀!有卖鸭子的,连越,咱们买几只回去吧。” 道边有婶子卖鸭崽子和鸡崽子的,个个都很欢实,鸭崽子毛是灰突突的,毛茸茸的手感很好,鸡崽子就什么颜色的毛都有了,灰的黄的,黑白花的,叽叽喳喳个不停。 “这会怎么不叫相公了,你叫相公叫的更好听。” 王连越催促他,他背的东西重,两只手都扯着背篓,腾不出手牵清哥儿的手,清哥儿就抓着他的衣裳,两个人离得还是很近。 “好相公,给夫郎买几只鸭崽子吧?” 清哥儿在外都依着他,甜甜的喊了相公,把王连越哄高兴了,大手一挥,买了五只鸭崽子,十只鸡崽子。 可把清哥儿高兴坏了,剩下的零嘴都没买,回去路上都还很王连越说,尽快把新家的牲畜窝垒出来呢。 渔哥儿他们的竹席最后还是剩了几张,又都给拿回来了,他们也买了不少东西,鸡崽子鸭崽子也是必不可少的。 他们两家原本都养着呢,渔哥儿家的鸡是没来得及收拾,都被水不知道冲哪里去了,清哥儿家的半大鸡崽子则在岩洞里都杀了吃,就连养了好几窝的兔崽子也没能坚持到拿来卖。 回了家,趁着天还没黑,王连越赶紧去新家院子里垒鸡窝鸭窝了,省得晚上清哥儿惦记的睡不好。 将鸡崽子鸭崽子们放进窝里,喂了粗糠伴着野菜叶子,清哥儿才锁了门回去做饭,至于为什么把它们放置在新家,还不是因为茅草屋那边,有两只只会撒欢的狗。 他可不敢把狗跟它们放一块。 今天累了一天,夫夫俩人夜里早早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来敲门,清哥儿这会还没睡够,当然不愿意起,王连越亲亲他头顶,哄了人继续睡,自己才匆匆穿了衣裳去推门。 第47章 “县衙来人了,说让每家每户来个人,领东西。”报信的人传完了话,慌慌张张的跑了,他还得挨家挨户通知呢。 王连越跟同样被叫醒,还在打哈欠的王子尧结伴,两个人一起到了村长门前,这会人还不多,村长想跟王连越搭话,被王连越不动声色的躲了。 “衙门的人天天都起这么早啊,这才刚刚卯时。” 王连越看着旁边穿着衙门官服的人,个个拉着张长脸,满脸写着不情不愿,他心里想,他们肯定是衙门里最不受重视的那一批人,所以才这么早领了这苦差事来做。 等人到的差不多了,衙门的人才开始分发东西,果真如兰玲姐所说,送的是种子,说是大黍种子,村里人都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 听了衙役解释,众人才明白过来,这东西就是产量很好的牧草,给牛马羊牲畜吃的,结不出来什么粮食,不能留着自己吃,只能可以用来抵赋税。 “大人,那我们这半年吃什么啊?家里的沉粮都泡了水,发霉了,地里再种了您说的,这,大黍,不种稻子,没有粮食吃了啊!” “是嘞是嘞,能不能给换成稻苗啊大人?” “我们家娃娃都要饿死了,行行好,换成稻苗吧!就算这能抵税,但是也留不住粮食啊!” 村里不是谁家都有余钱买粮食吃的,像王连越家这样买粮食的都是极个别的,家家户户都是自己种稻子,留出交税的,留出明年家里吃的,多余的才能拿去买了换钱。 “不要吵了啊,能给你们这些种子已经是县太爷大人开恩了,再闹什么都不给了!” 衙役们都面色不善,村里人没人敢惹衙役,纷纷闭了嘴,拿着大黍种子回家了。 王连越留神,那衙役还没准备走,仿佛有事要跟村长商讨,他便假装跟王子尧走人,然后悄悄的,两个人绕到了村长家墙的另一侧,能听的清楚谈话声。 “县太爷让我交代你,”衙役趁四下无人嘱咐村长,“河下游有几个小村闹了瘟,已经控制住了,你要让村里人小心,不要直说,避免恐慌,只说不要走动亲戚就好。” 王连越跟王子尧心惊,对视一眼,悄悄的走开。 “你回家只跟渔哥儿说这事就行,你娘那边先不说,怕她出去会乱说,这话村长会说的,咱们做好预防就是。”回去路上王连越叮嘱王子尧。 王子尧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他娘那嘴肯定会通知到全村,倒时候就不好了。 回到家,王连越赶紧跟清哥儿说这件事,让他近期不要出门去,自己则拉上王子尧赶紧上了城里药房一趟,买了些常见的药材回来。 第44章 林中避暑 两家人都做好了充足准备, 结果三五七日过去什么也没发生,王连越松了口气,没事发生最好,村里还是忙, 根本没空去走亲戚, 估摸着连村长说的啥都没记住。 这几日得了种子, 村里人都在田间耕作, 眼见着没什么事, 清哥儿跟王连越也下地去了,他们家地少, 一亩水田里种了稻子,一亩旱地里种了大黍,夫夫二人忙活两天就种完了。 原来清哥儿住的茅草屋已经消失不见,空着块地,王连越便顺势翻了,起了垄,做菜园子用。 这块地比之前王连越搞出来的菜园子大, 俩人种了点常吃的菜,还种了点红薯,等着冬天吃。 “现在才种上, 也不知道秋天还能不能吃上。”王连越蹲着拿着耙篱挖个坑, 清哥儿在他身后撒角瓜和四季豆种子, 然后用脚填上坑, 最后再撒着水就算种完了。 “能,到秋天还有一个多月呢,能吃上一茬。”王连越直起身,抬起袖子擦了擦脑门的汗, 清哥儿见状,从怀里掏出帕子,示意他低头。 “翻了地,衣服一身土,拿着袖子擦脸你也不显脏。”清哥儿拿着散着梨花香的帕子,给他仔细擦干净脸。 “这梨花香味的花脂还有呢?我以为早就用完了。”王连越鼻尖充斥着淡淡梨花香,他热的扯了扯身上的汗衫,“哎,快回去吧,这天也太热了。” 俗话说,夏末秋初,热死老牛,这会正是八月中,天正热的时候,在太阳底下走一圈,浑身都被汗液浸透。 回了家,清哥儿去做饭了,王连越没忍住,躲去新房院子冲了个凉水澡,换了身衣裳,顺道给鸡崽子喂了食,鸡崽子现在吃的都是粗糠拌菜叶子,偶尔才跟鸭崽子一起出去溜达找虫子吃。 现在鸭崽子还不用喂,早上清哥儿赶着他们去河边找过食的。 他们新房干的差不多了,再有几天就能搬进去了。 回去的时候,清哥儿已经做好饭,是最近清哥儿新跟慧娟婶子学的青槐冷淘,最近他家天天吃这个。 做法是将青槐嫩叶捣汁和入面粉中,揉好面切成细面条,下锅煮熟后,放入冷水中浸泡,浸泡完的面条鲜嫩翠绿,看着就很清爽凉快。 清哥儿见王连越回来了,才将青槐面捞出来,撒上葱花茱萸盐,用热油泼了搅拌,两个人躲在树荫下吃了饭。 “睡了午觉,咱们去山里转转吧,山里凉快,我还知道有出山涧,藏在树林,咱可以去水里耍,特舒坦。” 王连越喝了碗面汤,抬头看着头顶树荫,突然问旁边还在吃面的清哥儿。 “好啊!不睡觉了,我回去收拾收拾,咱们立马就走。”听王连越在那说,清哥儿都能感受到舒坦了,他连忙吃了最后一口面,回屋收拾去了。 夏末热得发狂,找个阴凉地儿躲躲藏藏! 顺着路走,刚开始树还很少,有日头晒着并不凉爽,走着走着,树荫多了,遮蔽了不少阳光,身上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凉意,阳光透着缝洒下,时不时的晃一下眼睛。 清哥儿让王连越折了几支柳条,三五下的拿柳条编了两顶草帽,两个人戴在头上遮阳。 大黑和花花也跟着来了,走进山林深处,王连越就解开了他们的绳子,让它们绕着撒欢去了。 本来两只狗从来不栓,但是前几天牛婶子家的铁蛋非要去逗大黑,被花花追着跑了半个村子,没办法,王连越只好把他俩栓了起来。 太久没有疯跑了,花花显得尤为激动,没一会就跑到不见狗影,王连越也不着急,只管拉着清哥儿往里走。 这会已经是清哥儿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了,密林深处抬头不见光,清哥儿心里不免发毛。 “别怕,这附近没有大型野兽,有也只是食草的,不吃人。”王连越看着他胆怯的小脸,好笑到安慰他。 “我没怕,快走吧,好闷。”清哥儿嘴硬,但是身体亦步亦趋的跟着,哪都不好乱走。 走着走着,清哥儿便听见了流水声,像是水流冲击到石壁的声音,清脆悦耳,再往前走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 急湍的瀑布飞泻而下,冲击着突出的石壁,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水花飞溅,在日光下闪烁,落在底下形成了一个水潭,水潭不深,但是水很清,游着几尾小鱼,好像画一般静止。 两岸青山对峙,绿树苍翠葱郁,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清哥儿当即脱了鞋袜,踩进水里,喟叹一声舒服。 王连越吹了声口哨,不知道跑到哪的大黑和花花,从林子里跑出来,大黑在岸边立定蹲坐下来,花花没刹住前腿,一下子冲进了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花花!我的衣服都湿了!” 清哥儿离得林近,上半身衣服全湿了,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好不舒服,脸都耷拉下来了,偏偏花花还看不出来,非要黏着他的小主人蹭。 “好了好了,没生你气,我抱抱好了吧。”清哥儿抱住花花的头,上下其手,栓起来的花花肥了很多,摸着手感特别好。 “清哥儿,你把衣服脱了吧,我支个树枝架子,挂上面一会干了。” 王连越说了声,从旁边林子里捡了几根树枝,捡漏的支了个衣架,挂他们衣服足够了。 “全脱了?”清哥儿环顾四周,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但是这是在外面,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放心,这地方除了我没人知道,没人看,湿衣服穿在身上多难受。”王连越说道。 “那好吧。” 清哥儿也是觉得身上不舒服,他将身上衣物脱干净,整个人泡在水里,水很清凉,清哥儿坐在底部岩石上,舒展了身子。 王连越将清哥儿的衣服晾好,他也脱了衣服,下了水,坐在清哥儿身边,两个人还是第一次在白天,如此坦诚相待。 “水潭这么大,干嘛挨着我,”清哥儿有些不好意思看,抬起手推人的胸膛,“你往那边去点。” “不要,夫郎,我想亲亲你。” 王连越非但没有走,还拉着他的手,离得很近了,清哥儿白,泡在水中,纤细的身体若隐若现,令王连越口干舌燥。 “不、不行,这是在外面。”清哥儿全脸通红,瑟缩着脖子,只剩头漏在水面,“有人看到怎么办。” “没人看到,我就亲亲,什么也不干,好不好?”王连越的额头抵上他的额头。 第48章 (zjk大人,就是亲嘴泡澡而已)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轻轻地,触碰着清哥儿的嘴唇,浅尝辄止,细细品味,随着喘息声越来越重,两个人也贴的越来越近。 “唔,好凉,水会进来,我们,我们出去做,唔王连越!” 后面的话,清哥儿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王连越只顾着埋头苦干,清哥儿从水潭中央被顶到背靠着石壁,爽的直翻白眼。 水里的花花看不明白,以为两个人在玩耍,也想加入其中,它从水里跑过来,凑近了舔清哥儿的脸。 清哥儿难为情的蜷缩着脚趾,哭着喊着让花花走,王连越终于分出神来,呵斥走了花花,岸上趴着的大黑叫了一声,花花立刻从水潭跑了出去。 太阳西沉,火红的落日余晖照在清哥儿的脸上,清哥儿睁了睁眼,难受的翻了个身,他太累了,后面王连越将他从水里抱出来穿了衣裳,他动都没动。 “醒了?好夫郎,日头落山了,咱们是不是该回了。”王连见他动,赶紧趴在他身边哄人。 “烦人,我走不动路。”清哥儿声音软绵绵的,跟他整个人一样,提不起力气。 “我背你。” 说是这么说,但是念及到王连越的瘸腿,背着走了一会,清哥儿就下来自己走了。 回到家,旁边渔哥儿一家子已经开始做晚饭了,他们家地还算多,这几天都要忙活地里的事,哪能像清哥儿他们一样偷闲。 “这是去山里了?山里凉快,全村也就你们能偷偷闲。”渔哥儿抱着孩子看。 “对、对啊,去山里转转,打点野味,哈哈。”还好王连越回来的时候,顺手逮了只杂毛野鸡,清哥儿还能找个借口。 虽然借口找到了,清哥儿还是要羞得头顶冒热气了,他大腿根还疼,走路姿势很别扭,生怕渔哥儿会看出来,没敢多说话,闲聊了几句就赶紧进屋了。 “羞什么,你这脸这么红,一看就是心里有鬼啊。”王连越还跟在他后面笑话他,气的清哥儿抬脚踹人。 “好了好了,我去煮点粥,你先歇歇。” 晚上吃的是大枣粥,大枣是兰玲姐拿过来的,个个饱满,煮了粥特别甜,清哥儿喝了粥,躺在床上,很累,却睡不着。 “咋了?不困?”王连越收拾好上了床,见他还睁着眼,关心的问。 “我总感觉肚子里有水,涨的难受,都怪你,害得我睡不着觉。” 清哥儿摸着肚子哼哼唧唧,王连越赶紧捂热了手给他揉肚子,边揉还边问好点没,半响也没人回话,王连越低头一看,他的小夫郎早就睡熟了。 第45章 乔迁新居 八月二十五, 鞭炮炸响,后山坡上飞起一群鸟儿,村里的狗也开始叫起,在人群的贺喜声中, 王连越推开大门, 露出气派的新院子, 今天是他们乔迁新居的好日子。 众人眼瞅着去瞧, 两间偏房连着连廊, 直通正厅房檐下,院子不大, 但是中心围了一个花坛,花坛中心刚移植了一株小树,半大的树,有一人高。 “这是啥树?这叶子咋没见过。”人群里有人问。 清哥儿也不认识,满脸疑惑,王连越拉着他进门,跟他指那棵树苗, “现在还看不出来,希望秋天能开花吧。” “嗯?这是什么树?”清哥儿不懂,抬着眸子看人。 “嘘, 这是个秘密。”王连越笑而不语。 看了房子, 接下来就是搬东西进门, 先搬他们在茅草屋放着的米缸, 米缸在村里象征着财库,寓意在新房子里生活衣食无忧。 然后其他的旧东西就不能搬过来了,图一个去除不好的东西,迎接新生生活的好祝福。 为了这祝福, 昨天清哥儿还专门请渔哥儿做了把新扫帚,搬进来之前拿着新扫帚仔仔细细的打扫了一遍。 他们家这是实打实的青砖瓦房,看着比村长家的房子还要好,院墙都是用崭新的砖块垒的,更别提刚搬进去的梨花木柜子了,那么乌黑发亮,一看就是上了好漆,贵这呢! “真气派啊,谁能想到,这瘸腿汉子配上这克夫的寡哥儿,日子还越过越好了!” “谁说人家克夫,分明是旺夫,我看,就是那个王老大福气薄,承受不了才没了的!” “还不赶紧巴结人家,人家开春做那生意不知道赚了多少呢,比咱们刨庄稼十年都挣的多吧!” 看热闹的人们,有提着东西的,就去王子尧那登记,手里空空的,就站的远远地,悄不念声的溜进院子里,王连越也不拦着。 院子里坐了大半个村的人,大黑跟花花早就栓好了,石叔嬷跟几个夫郎站在它们跟前,聊着天,没一会狗就开始乱叫,狗一叫,笼子里的鸡鸭也跟着叫,好不热闹。 清哥儿没听到外面人说嘴,他们搬了东西,请人进来坐是王连越他们汉子的事,他跟渔哥儿、兰玲姐,还有几位婶子,早早就来灶房了。 这灶房比原来家里的灶房大的多,王连越舍得花钱,契了两个灶,一个灶上一口大铁锅,还专门打了个柜子,放着家里的锅碗瓢盆,除了他家,谁家灶房还能有这配置。 灶房没开过火,在新家第一次做饭,按理是要宴请人吃饭的,所以今天才第一次开火做饭。 “柴火呢?咋没备点柴火啊,”兰玲姐转了几圈,也没找见柴在哪,“清哥儿,你家柴火呢。” “哎呦,还在茅草屋那边呢,大早起忙活,忘了忘了。”清哥儿听她问才想起来,大早上他就来这边备菜了,完全把这事给忘了。 眼下,他正切肉呢,满手都是油,兰玲姐见他不方便,便自个儿去拿了,反正路都她都熟。 “晦气,怎么又来了,打秋风还真会挑时候。” 没一会,兰玲姐抱着把柴火骂骂咧咧的进来了,清哥儿洗干净手,见她这样连忙问道。 “谁来了?是来我家吃席的吗?没事,大喜日子没带东西就没带东西吧,留他们吃口饭还是有的。” 清哥儿擦干净手,边说边往外走去,兰玲姐连忙拉着他,嘴里直说“没谁”“没谁”。 “我认识的?” 她越这样说,清哥儿越觉得不对劲,听她这语气还来了不是一次两次了。 清哥儿出了灶房,一看是杏花村的,正是他那卖了他的亲爹后娘。 说起来,清哥儿已经快有三年没跟他们见过了,他后娘赵玲没有变化,还是一脸刻薄样,他爹徐大贵看起来苍老了不少,头上都生了白发。 “儿啊,娘也是没有办法了,这天灾闹的咱家没得安生,活不下去了这才来找你了,你就让你家汉子行行好,给我们条出路吧。” 本来已经被王连越死死拦住的赵玲,一看清哥儿出来了,直接跪坐在地上大哭大闹,刚才气势凌人的模样全都消失不见了。 赵玲心想,上次没见着清哥儿人,就那么轻易的被胡诌走了,现在见到人了,心里更加肯定是被这汉子蒙骗了,这清哥儿现在养的这么好,他汉子能是个不知道疼人的吗。 清哥儿她还不了解吗,最是心软了,她只需要拉着他爹徐大贵哭一哭,保准能让清哥儿跟他汉子要钱给他们花。 清哥儿出现,局面大改,王子尧举着个不知道从哪寻了个大扫帚,跟举着柴火棍的杨改,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还该不该轰人。 “儿啊,爹,爹不好,这么长时间没来看你,也不知道你过的好不好。”徐大贵颤颤巍巍的说着话,清哥儿这才发现徐大贵的腰杆也挺不直了。 本来坐着聊天的村里人,都纷纷站起来,围着他们看,嘴里更是说个不停。 “哎呦喂,这是见人家混好了,才想着认儿子吧,话说的倒是好听,人真不怎么样。” “我看这爹像是有几分真心啊,看着怪可怜的。” “你可怜他?谁可怜被他卖了的清哥儿啊,糟老头坏的很。” “俩黑心夫妇,清哥儿要是给他钱,我看就是缺心眼!” 清哥儿默不作声,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们闹,王连越磨着后槽牙,也忍着没出声,他只知道清哥儿不会心软,但是要打出去,还是请出去,具体怎么做还是要听清哥儿的。 “赶走,哪来的乞丐!咱们家可不认识!”追出来了的兰玲姐赶紧说道,“清哥儿咱快回去吧,别忘了他们怎么对你的,可别心软!哪里有亲爹卖儿子的。” “你家大哥娶了个媳妇,媳妇是个不老实的,勾搭这人跑了,”赵玲继续哭着,诉说着家里的不容易,“你家二哥你也是知道的,读书好,现在去了城里,上学堂花不少钱呢。” “发了水,家里的庄稼全没了,房子也冲塌了一半,咱们来也不是要钱的,是借!等老二出息了,家里好过了,会还的!” 说着说着,赵玲也走了心,低头摸了把眼泪,她家现在是真不好过了,大儿子有了心思,上交的钱越来越少,二儿子去了书院,花销是越来越大。 家里有进无出,快半年没吃过油水了,此刻闻着灶房传来的香味,猛的吞了几下口水,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只能大声哭。 第49章 徐大贵一直木讷,只会听赵玲的话,赵玲哭,他也就跟着假哭,两个人就被人围着,哭声低一声高一声的,渐渐的也就没了声。 清哥儿就等着她哭到没声,才冷笑一声。 “谢谢二老送来的好戏,”清哥儿非但没心软,还乐的拍手大笑,“这场卖女认富的戏码,平时在戏园子里没个二贯钱可听不了呢!” 清哥儿这一出声,听懂的都哈哈大笑起来,没听懂的只能到处去问。 “啥是卖女认富?” “这你都不知道?戏班子常唱的一台戏啊,讲的是……” 清哥儿接过来他的话茬子,他面带怒气,阴沉沉的站在台阶上,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中间两个人。 “讲的是,一对黑心夫夫,为了钱把最不疼爱的闺女卖了,等闺女有能力过的好了,又想着认回来的故事,赵玲,你听着耳不耳熟?” “这,这,我们当初也是为了给你寻个好亲事!王老大家是地主老爷,嫁过去肯定过不了苦日子,当家的才同意嫁的!是吧,当家的?”赵玲脸色慌张,拉着徐大贵的胳膊,嘴里胡乱的解释。 徐大贵心虚的很,低着头不敢搭话。 “好亲事?你难道不知那王老大,比徐大贵年龄还大?”兰玲的最先抵不住,上前扇了赵玲一个嘴巴子,她使得力气大,赵玲的脸一下子肿了老大。 王连越站在旁边,紧攥着拳头,青筋在手背上隐隐浮现,此刻赵玲敢多说一句,那强忍的怒火便会爆发。 “这事都过去了,王老大也死了,你也过上好日子了,咱们就不提了!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还认不认你这个爹!” “认你爹!”王连越气的骂人。 “正好咱们去县衙问问,徐清,清哥儿跟你们徐家还有什么关系,打不了就让县太爷打我一顿板子,等做了定夺,看看把咱们谁关进牢里,咱们庄稼汉没做亏心事,一点也不怕!就怕影响了谁家还要考试的宝贝儿子!” “你!你凭什么替他回答?”徐大贵一听真不认了,心里也急了。 王连越才不管他男的女的,老的小的,抬脚就踢,还抢了旁边王子尧举着的大扫帚赶人,这会愣神的俩汉子也动了起来,连忙跟着往出轰人。 “凭他是我的人,我买回家的,我的夫郎!你算个老几?赶紧把人给我轰出去。” “走吧,赶紧去炒菜,还等着吃饭呢。”清哥儿打了个哈欠,拉着还想踹人的兰玲的往灶房走。 第46章 梁山醉酒 清哥儿拉着兰玲姐回来, 灶房等着的婶子们,见他们没事,也不多嘴问,手脚麻利的开始做饭。 正晌午的时候开席, 席面丰富多样, 农家小炒跟酒楼里的饭菜不相上下, 尤其是清哥儿经手的红烧肉, 那就一个香字, 吃起饭来,人们也不说话了, 把杏花村闹事的忘的一干二净。 “连越,梁山哥他们怎么还没来,是不是不认得路?你快去门口接接。” 见大家都坐下吃饭了,清哥儿环视一圈也没看见蔡大妈跟梁山,连忙拉了王连越来问。 “那不可能,又不是没来过。”王连越小声说道,“那我去村口迎一下他们。” “啥时候开来过?”清哥儿听他说的直纳闷。 “咳, 就是他帮我找的树苗,昨天晚上偷偷来栽的树,先不说了, 我去村口看看去, 过了会该吃不上饭了。”王连越拔腿就跑。 清哥儿看着他神神秘秘的, 也不深想, 反正到了秋天就什么也知道了。 “刚才是怎么了?我在屋里抱着孩子也出不去,听着嚷嚷声挺大的,你没受欺负吧?” 渔哥儿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着了,赶紧出来看, 发现院子里早就吃起饭来了,根本没看见有闹事的人。 “谁欺负我啊!没谁,就杏花村那没皮没脸的,骂一顿打一顿的就走了。”清哥儿赶紧拉着他入座吃饭,他家的席面不讲究那个夫郎妇人不能上桌吃饭,谁都能吃! “晴哥儿睡了?快吃,给你留了肉。” 渔哥儿坐在王子尧身边,王子尧把盖着的碗掀开,上面堆着三四块红烧肉,还冒着热气呢。 “我说肉咋吃的那么快,合着全是让你抢了喂夫郎是吧?”杨改一看,笑嘻嘻的吐槽了他一句。 “说的好像你没吃一样!”眼见着渔哥儿要脸红,怕他不好意思吃肉,王子尧连忙怼了回去。 “锅里还有呢,别人吃不上,咱们这桌还能吃不上吗!”兰玲姐那筷子那头敲了下杨改的手,杨改瞬间就不说话了,安安静静的吃饭。 他们这桌就坐了他们几个,自然还留了两个空位,是给蔡大妈和梁山的。 “连越咋还不回来?” 说着,王连越就推开门进来了,不过他身后没跟着人。 “我等了半天也没见人来,估计是有事了走不开吧,等明天不忙了我去他家看看去。”王连越跟看着他的清哥儿解释道,洗了手坐了下来。 “成吧,那就先吃饭。” 吃了席,兰玲姐夫妇跟渔哥儿夫夫,自然是留下来帮忙收拾的,王连越跟杨改去把借来的桌椅还了,王子尧留下来烧热水,给他们夫郎媳妇洗碗用。 至于为啥这活留给了王子尧,还不是刚才仨汉子喝酒划拳,他输了,大夏天的,烧火可真不是好差事,又热又闷,好在有渔哥儿净了手给他擦汗。 忙活了一天,日头快落山了,晌午吃的多,现在还不咋饿,清哥儿就搬了凳子坐在连廊上裁鞋面,他家汉子断不了上山,鞋底磨的快,鞋得多做几双备着。 王连越也没闲着,溜了狗回来,还要喂鸡喂鸭,铲屎堆粪,忙完了这些,还要劈柴备着,今天开个席,把他半个月的柴火量都用完了。 “叩叩叩”,刚关上没多久的大门又被敲响,王连越起身放下斧头,顺手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这动作惹的清哥儿“啧啧”两声。 “衣服我洗,一会就洗。”王连越讪笑一声,跑去开门。 开了门,门口站着的正是梁山,左手手里提着两只老母鸡,右手拎着两壶酒,左半边脸还肉眼可见的红肿着,见到王连越想笑笑,疼的他龇牙咧嘴。 “蔡大妈抽你了?你干嘛惹她生气了。”王连越一瞧,乐了,之前方元没少说他娘暴躁,揍他的事,本来是不信这话的,现在他信了。 “她不乐意我去找秋穗,我不愿意,就跟她吵了几句,心烦着呢,你别笑了。”梁山一脸不耐烦,“还让不让人进去了,来找你喝酒来了。” “进进进。” 王连越收敛了笑意,引着人进了门,清哥儿从连廊里出来,看着人的脸想问又不好意思问,只好一会悄悄拉了王连越出来问。 “梁山哥你先坐,我去灶房弄点饭。”清哥儿连忙招待人坐着,又遣了王连越去倒水。 “热点中午的剩饭就行,不用太忙活。”梁山坐下,将酒拿上桌,突然问道:“能让你家汉子陪我喝点酒不?” “喝,在家呢,喝醉了也没事,家里有屋,你在这睡也成。”清哥儿一愣,连忙摆手,他平时也没管过王连越喝酒啊,怎么还要专门问他一句。 清哥儿去了灶房,来不及准备什么大菜,就把晌午剩下的,没人动过的肘子上锅热了热,另一个锅开火,炒了两个炝锅菜,又摘了黄瓜切了点豆腐,拌了个下酒菜。 他们俩估摸着今晚吃不了多少,全喝酒去了,日头彻底落了山,借着月光,两人还在院子里喝呢,主要是梁山喝,王连越陪同着小酌。 清哥儿将偏房布置妥帖,便早早清洗完,进了窝,但是王连越不在,他也睡不着,就点了油灯,看话本子。 这话本子是王连越给他买回来的,他开始不认字,就让王连越给他读,可是王连越总是读的不正经,好好的对话让他念的跟不入流的荤话似的,清哥儿就让他教他认字。 学了半年了,才勉强看懂一些,结合着图能读个大概,清哥儿半猜半看的,看个热闹。 王连越将喝醉了的梁山安置到偏房,出了门,闻了闻身上的酒味,嫌弃的皱起了眉头,他打了水清洗干净,确认自己身上味道不重才进了屋。 屋里还亮着油灯,清哥儿早就趴在床上睡熟了,手里还拿着前两天给他读的话本子。 王连越轻手轻脚的打开衣柜,换了身贴身里衣,衣柜里的衣裳都沾着清哥儿花脂的香味,今天是他最喜欢的桂花香。 “回来了,喝醉了没?”清哥儿醒了,他揉着眼,还没清醒,柔声柔气的说话,“我去煮碗醒酒汤给你吧。” “吵醒你了?”王连越大步走来,上床搂着他躺回去,“我喝的不多,不难受,接着睡吧。” “没吵醒,没睡熟,”清哥儿轻轻地打了个哈欠,顺势窝进王连越怀里,“心里想事呢。” “为白天的事?”王连越拍着他的后背,哄他睡觉,“不值得烦心,他们俩又掀不起风浪,就是烦人,打几次就好了。” 第50章 “忘了问,你们打的重不重?”清哥儿在他怀里仰起脸问道。 “咋了,打的重你心里难受啊。”王连越没敢低头看人,他白天好像下手挺重的,完全没把徐大贵当清哥儿亲爹。 “我是怕下手不重,以后他们还来闹,”清哥儿轻轻地嘬了口他带着胡茬的下巴,“毕竟是,哎。没皮没脸又不能把他们怎么着,烦。” 王连越放了心,低头亲了口清哥儿脑门,重重的一下,还带着响。 “我没好意思跟你说,白天把徐大贵打的都尿裤子了,我估计以后是不敢再来了。” “最好是。” 清哥儿笑,缩进他怀里,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了。 他心里一点也不难受,如果说,小时候的他对徐大贵还有几分期待,那么在徐大贵听了赵玲话把他卖掉的时候,就蹉跎没了。 第二天天一亮,王连越睡的迷迷糊糊的,听见花花叫了几声,接下来就是开门声。 王连越思索了半天,想起来昨天家里还住了个人,他以为梁山自己走了,便也没起床,抱着清哥儿继续睡回笼觉。 今天无事可做,俩夫夫便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推开门,王连越吓了一大跳,梁山正坐在院子里逗狗呢。 “你早上不是走了吗?”王连越揉着睡眼,去灶房拿了个盆舀了水洗脸。 “没走啊,我去窝尿。”梁山拿着根骨头,一上一下的逗着拴着的花花,“不留我吃顿早饭啊?饿死我了,你俩可真能睡。” 王连越他家新房的茅房建在房子后面,房子后面有片树林子,夏天常开野花,可以遮味。 “又没事,起这么早干啥,你当我们也跟你一样,起早贪黑的上工啊。”王连越咬破柳条刷牙,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 “不务正业,俩庄稼汉不种地。”梁山吐槽他俩夫夫。 “哎,哎,我们家可不是庄稼汉,我是猎户,懂不懂,不跟你扯,过来帮忙烧火。”王连越倒了水,扭头去了灶房。 清哥儿按照惯例是要赖会床的,他们家早饭一般都是王连越做,早饭简单,无非是煮个粥拌个凉菜,或者是拿清哥儿腌好的咸菜对付一口。 煮了红豆薏米粥,有梁山在,王连越还多热了几个馒头,掏了前几日清哥儿腌的萝卜梗腌菜。 “你饿了先吃,我去叫夫郎起床。” 王连越甩下话,就去屋里喊人了。 没一会他自己出来了,也不好着急吃饭,先去给狗弄了狗食,又喂了鸡,赶了鸭子去门口河边,转了一大圈,清哥儿才出门,王连越又洗了一遍手脸,才陪着清哥儿来灶房吃饭。 梁山举着馒头,看的是啧啧称奇,成了亲的汉子就是不一样啊,照顾夫郎照顾的这么好,活干的这么利索人这么勤快,也不知道清哥儿怎么调/教的。 这还是军营里那个袜子攒七天不洗,实在没得穿接着穿第一天的袜子的懒汉吗。 “吃啊,看啥呢?”王连越坐下,先给清哥儿盛了碗粥,随后才拿起馒头啃了一口。 “要不,我再去炒个菜吧?”清哥儿忘了家里还有外人在,想到自己起这么晚,不由得有点脸热。 “不用不用,够吃,这大白馒头蒸的真好,又软又甜的。”梁山啃了口馒头,感觉摇头拒绝。 “那可不,我夫郎蒸的!”王连越还骄傲上了。 “咳咳咳,快吃饭吧。”听的清哥儿喝粥呛了一口。 梁山吃着饭,突然说道:“哎,等我回去就相看人家,不跟娘犟了,犟着也没用。” “啥?那……咳,好啊,订下来请我们喝喜酒啊。” 本来王连越还想问那秋穗咋办,被清哥儿踩了一脚,回过神来换了个说辞。 “等不到,”梁山知道他想说谁,自顾自的难受,脸上带着沮丧,“我攒不够钱,他也不愿意跟着我。” “不再坚持了?”清哥儿见他自个提了,也就不顾及了,犹豫着问道。 梁山摇着头,于是三个人安静的吃完这顿饭。 第47章 秋日时光 送走梁山后, 王连越去田里转了一圈,水田的大黍已经长半人高了,这东西长得很快,又不用留粮食, 熟了就可以割, 到深秋可以割好几茬。 若是附近有个牲畜厂, 村里种这个肯定挣钱, 可现实没有啊, 也就只能种这一秋天,等明年稻苗下来了, 还得拔了重新种。 王连越倒是觉得自个家种这个挺好的,等来年家里添了牲畜,就不用没日出去割鲜草了,他要是跟着王子尧去跑商,清哥儿照顾家里会方便很多。 沿河村临水,村里人舍得浇水,稻田里聚了不少泥鳅, 俗话说,天上斑鸠,地上泥鳅, 虽然话这么说, 村里人都不乐意抓这个, 因为他们做出来并不好吃。 王连越看着那泥鳅生的肥美, 又想到清哥儿做饭的手艺,没忍住,挽起裤腿,下了田里, 弯腰摸了半桶泥鳅。 “后生仔,这秋拐子难吃的很,再饿也不抓这个吃啊!” 王连越摸着腰,上面的人看不清是谁,以为是哪个家里的半大孩子饿了找食呢,等王连越疑惑的抬头,那老头一看是他,脸上是更加的疑惑。 “越小子?这是干啥嘞,怕秋拐子啃了粮食才抓的?” “啊不是,我就是嘴馋,想抓回去看看能不能吃。”王连越讪笑一声,解释道。 “哎呦呦,那你少抓点回去尝尝吧,尝了就知道有多难吃了。”老头摇摇头,嘱咐一声便走了。 “我晓得,抓点就收手。” 王连越应了声,手上并没有停,等看着有半桶了,觉得差不多了,拎着桶跟脱下来的鞋去河边,冲了冲身上的泥,他们家清哥儿爱干净,他要是这样回去,免不了挨骂。 然后又去菜园子里看了看,菜园子种的黄瓜已经串了藤,顺着王连越支得架子爬到老高,王连越提了桶水过来,给它们好好浇浇水,这秋天走得快,别到头来一个黄瓜也吃不上。 “哟,清哥儿整日来看,竟然没看见。”王连越摸着腰浇水,突然发现黄瓜架底下,藏着两根小臂长的黄瓜。 王连越浇了水,拽下那两根黄瓜,又去摘了两个茄子回了家,家里清哥儿刚赶着鸭子回来,他们家临水,平日里王连越早起将鸭子赶出去,等吃了饭,清哥儿去往回赶,它们也就吃够了。 “明儿我去子尧家上工,你可要给我送饭吃啊,丁菊花做饭不舍得放油水,我不愿意吃。” 王连越将黄瓜洗净,拿着一根扳断,递给了清哥儿一半,剩下的一半塞进自己嘴里,腾出手去清洗桶里的泥鳅。 眼下闲下来了,王子尧家的房子终于要动工了,他们就盖在王连越家旁边,房后面是兰玲姐新起的泥瓦房,三家如今住一块了。 “这玩意你会做不?”王连越指着桶里的泥鳅,“不会做我再倒回田里去。” “还以为这东西早被人抓完了呢,你竟然还能抓这么多回来。”清哥儿啃着水灵的黄瓜,惊讶的看向王连越带回来的半桶泥鳅,“会做啊,你先处理干净了。” “记得给我送饭!”王连越见他没答应,急的又重申一次。 “送送送,”清哥儿点点头敷衍他,“好肥,我看你还摘了茄子,咱们吃泥鳅爬茄子!” “你怎么这么会做饭?”王连越在给泥鳅开膛破肚,怕清哥儿看着害怕,专门转了个身背着他,“这菜我听都没听过,村里人都说这玩意不好吃。” “我小爹会做啊,小爹会的可多了,我猜他肯定是江南水乡一家高门大户的哥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流落到这破地方,受了苦。” 清哥儿愤愤的啃了口黄瓜,心里越发相信那徐大贵不是他亲爹了,他那么好的小爹。就算处境艰难,也断断不会看上徐大贵,肯定是迫不得已才进了徐家的门。 “等开春了,我跟子尧跑商去,一定帮你打听,你还记得小爹姓什么吗?”王连越擦了手,拉着清哥儿坐下,好好询问。 “姓花!花望月,去世那年二十八岁,今年应该三十七了,”清哥儿抓着他的手,仿佛抓着救命稻草,“他的哥儿痣,跟我一样,在眉心,徐大贵常说,小爹跟我有七分像,尤其是眉眼最是神似。” “我记下了。”王连越重重地点头,回握住他的手,“一定打探消息回来。” * 晚上,清哥儿做了这道泥鳅爬茄子,将王连越处理干净的泥鳅,放入油锅中煎到两面金黄,盛出来,然后留着炸泥鳅的油炒香葱、姜、蒜,最后再加入茱萸。 将煎好的泥鳅放入锅中,加入清水,大火炖煮一刻钟,加入手撕的茄子,炖至茄子入味软烂,汤汁收浓,这样做出来的泥鳅没有土腥味,肉质鲜美,软烂入味,非常下饭。 王连越将煮好的米饭捞出,一人盛了一碗,他那碗压的瓷实,清哥儿那碗空荡荡的半碗,还给清哥儿盛了碗米汤。 清哥儿又清炒了个韭菜鸡蛋,拍了黄瓜和蒜,加了醋跟糖,做了道凉拌黄瓜。 第51章 “开饭。” 两个人坐下,开吃。 “奇了,这土里的玩意竟然能做的这么好吃。”王连越率先夹了筷子泥鳅,吃进嘴里,眼睛就瞪大了几分,“分明是比河鱼还鲜!怎么能说难吃?” “那是,村里人做都舍不得放油,更舍不得放那么多葱姜蒜掩盖腥气,做出来肯定难吃。”清哥儿也夹了一口,舒坦的眯了眯眼。 白天王连越去上工,清哥儿就在家绣绣帕子,或者跟渔哥儿兰玲姐他们唠嗑。 王子尧给的工钱少,但是也管一顿饭,他本来想多给王连越,王连越硬是用不吃他家的饭,最后还少要了五文钱。 “今天又是弟夫来送饭啊?” 每次清哥儿提着篮子走进,跟王连越一起做活的总要揶揄一番,每次王连越都不害臊,还挺骄傲的炫耀自家夫郎手艺好。 “赵大哥要不要尝尝,今日我做的多。”前几日听到赵大哥调侃,清哥儿还要臊得脸红,多来几次也就习惯了,今日还特意多做几道菜。 “他不吃!我今天累着了,吃的多,他吃了我就吃不饱了。”王连越急了,赶紧护食。 “不用不用,我早吃过了。”赵大哥可不敢吃,王连越这看夫郎的劲,他吃清哥儿一口饭,王连越就敢吃了他。 “啧,我看你能不能吃得完,”清哥儿笑骂了一声这个幼稚鬼,从篓子里掏出来一个竹筒,“我还煮了绿豆汤,赵大哥喝点吧,降降火。” 赵大哥先看了王连越一眼,见他没反应,便笑着拿着碗接了一碗,绿豆汤事先在凉水里沁过,入口冰凉,回味带甜。 “好喝!”怪不得王连越不舍得让他吃这口饭呢,清哥儿手艺也太好了吧。 “我带的多,好喝再来一碗。” “那就谢谢了。” 几个人在那边聊天,丁菊花恶狠狠的看了半天。 “就显得他厉害了,”丁菊花站在一旁,看着清哥儿日日来送饭,呸了一口吐沫,“日日自己带饭来,好像咱俩包的饭亏待了谁一样。” “娘你说啥呢?人清哥儿家帮了咱这么多,你不心存感激就算了,怎么还背地里说人家?” 渔哥儿碰巧哄了晴哥儿睡熟了,出来洗晴哥儿的尿布,听到了丁菊花的话,当即就不高兴了。 丁菊花瞪着他这个便宜儿媳妇,平时渔哥儿能跟丁菊花少说话就少说话,但是一碰上清哥儿,渔哥儿就变得咄咄逼人。 “我还是你婆婆娘呢,一副向着外人说话,怎么做的儿媳妇?”王子尧不管着她,她就暴露了本性。 “我是帮理不帮亲。” 渔哥儿懒得跟她废话,浪费时间,端着盆子就要走,丁菊花拉住他,大声呵斥。 “谁是理?他清哥儿怎么就有理了啊?你那么想去他家,干脆嫁了他家汉子做小得了!” 丁菊花话音刚落,渔哥儿就摔了盆子,抬手扇了她脸一巴掌,渔哥儿气急了,平时温和的样子消失不见,胸脯子随着呼吸起伏,腮帮子咬紧,眼中闪烁着怒火。 “你还学会打人了?早年间忘了是谁打的你,你!”丁菊花话还没说完,渔哥儿又是一巴掌下来。 “我早就不是以前的我了!还想欺负我你试试!” 两个人作势扭打到一起,最后还是王子尧赶了回来,将两个人拉扯开,明显是丁菊花挨的打更多,两边脸都红肿着,渔哥儿之前头发乱了点,身上没什么痕迹。 “娘你打他做什么?”王子尧上下看了渔哥儿一圈,发现没什么事才放了心。 “谁打的谁?儿子,有你这么偏袒的吗?”丁菊花一听,又是要跪下来痛哭,“儿子不孝啊,大家伙快来看啊,快来看啊!” “你喊吧,把人都叫来评评理,”王子尧漠视着他,声音冷淡,“渔哥儿性子向来温顺,你要是没惹他,他平白无故怎么会打你?” “我不活了,这个家容不下我了,我要走,我不在这个家过活了!”丁菊花一看这情况,连忙把事往打了说,直喊自己不想活了。 “你愿意去哪去哪。” 王子尧才不信她说的,“你尽管闹,赶明儿房子盖好了,我就把渔哥儿明媒正娶回来,我们好好过日子去了。” “那不成!我可是你亲娘!”丁菊花见他铁石心肠,顿时急了,也不哭了,也不跪了,扒着王子尧的袖口,“你不能不要亲生娘亲啊。” “有个天天让家里不得安宁的娘,我宁可不要!你要是接受不了渔哥儿,我就不认你这个娘!你好好想想清楚吧。” “子尧。”渔哥儿觉得王子尧有点过了,这丁菊花毕竟是他的亲娘啊。 王子尧拉着他的手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这事也不怪王子尧心狠,他若是不恨一点,他娘意识不到错,渔哥儿就在这家过不了一天安生日子。 第48章 赋税 渔哥儿家房子盖成, 搬迁的时候没有像清哥儿家请了村里人来吃饭,只是简单的邀请了清哥儿兰玲姐两家人来吃饭。 秋天天凉了,清哥儿换了身长袖薄衫,水青色, 像水一样, 衬得清哥儿很温柔, 王连越还是那身深褐色短打, 他火气壮, 一点也不怕冷。 “这是不是开花了?”收拾好东西准备去渔哥儿家的清哥儿,路过自家院子的时候, 看见院子里那棵绿叶树,点缀着点点黄花,“这是,桂花?” 他清嗅一下,只闻见淡淡的桂花香气,跟他那罐脂膏味道一模一样,清哥儿惊喜的看向王连越, 王连越脸上挂着笑意。 “没想到今年还真的能开,这是我托梁山买的金桂,是桂花中香味最浓的一个品种。”王连越也凑近闻了一下, “跟你一样香。” “谢谢你, 相公。”清哥儿轻声叹息, 他拉着王连越的手, 轻轻摇晃,“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我不对你好对谁好?”王连越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反过来牵着他的手十指相扣,“快些走吧, 渔哥儿还等着咱们呢。” 两人牵着手往渔哥儿家走去,正巧看到兰玲姐他们也过来了,清哥儿有些羞涩,把两人牵着的手往身后藏。 “兰玲姐,你们这是从地里回来的?”清哥儿站在王连越侧面往前一点,挡着两个人牵着的手,“吃过早饭没?” “刚忙活完地里的活,没来得及吃呢,村长不是说了吗,过两天衙门来收大黍充税,不赶紧收割成吗。” 兰玲姐手里提着只鸡,跟王连越手里提着的野鸡一样肥,一看就是自家养的好母鸡。 村长前几天带话了,说衙门要来收税,地里的赋税就用种的大黍抵,但是人头税户税还要另外给,家里没粮食的,就只能拿钱来,这年头都不好过,还不知道收税那天,村里得闹什么乱子。 “你们还没割吧?还好家里地少,你家汉子也能干,留出一天来就干完了。”兰玲姐羡慕的说,她家人口少,地还多,早起贪黑割了七八天大黍了,总算是差不多了。 “用不用我们帮忙?” “不用不用,我有的是力气,原来我爹还在的时候。我一个人都干的完,更别提现在有杨改了。” 这时渔哥儿推开门,怀里还抱着个乐呵呵的小娃娃,晴哥儿有四个月了,正是长牙的时候,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都要往嘴里塞。 这会不知道怎么抓住了渔哥儿的衣领,正揪着往嘴里吃呢。 “一个看不着就要往嘴里塞,弄我一身口水,”渔哥儿注意到了,赶紧把他的衣领救出来,然后招呼门口的人,“快进来吧,饭马上做好了。” “做这么快?我还想着来帮忙呢,”清哥儿惊讶的问道,“菜够不够?把这只鸡也炖了吧。” “够够,丁菊花不知道抽什么神经,把家里熏得腊肉都下锅了,昨天还专门嘱咐让子尧带肉回来呢。”渔哥儿悄悄的说,他怀里的晴哥儿听的肉哗哗的流口水。 “怎么转性子了?”清哥儿跟兰玲姐都不相信,“受刺激了吧。” 渔哥儿撇撇嘴,摇摇头。 “这会还在灶房忙活呢,把我赶出来带孩子,”说着说着,渔哥儿还点了点兰玲姐沾着泥的草鞋,“我就知道兰玲姐你们来不及吃早饭,特意让她做的早。” 饭很快就做好了,先端上来的腊肉炒蒜苗,蒜苗清香中和腊肉的油脂,这道菜最是下饭,丁菊花放下菜就要接着回灶房,渔哥儿还想站起来端菜,被她按下去了。 “你好好带孩子,我又不是老不死的动不了了,端个菜还用你。”虽然丁菊花说起话来还是嘴不是嘴,眼不是眼的,但是总归是带着好意。 “还真是变了性子。”清哥儿感叹道。 毕竟是乔迁之喜,还是填了两道大菜,烀肘子又软又香,端上桌的时候,肉还在发颤,四季豆炖肋排也是道应季菜,四季豆是摘的最后一茬,跟肋排炖的软烂,哥儿汉子们都爱吃。 “菜齐了,吃饭吧。”丁菊花端着最后一道凉拌秋葵出来,王子尧也从屋里出来了。 第52章 他刚才在屋里倒腾柜子呢,搬家的时候丁菊花啥也不想仍,有用的没用的都拿了回来,王子尧没法子,都给她挪到旧柜子里了。 几家人坐在院子里,就着微微秋风,欢欢喜喜的吃了顿饭,落下筷子的时候,还不到晌午,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坐下歇会。 清哥儿终于抱上了晴哥儿,晴哥儿养的白白胖胖,眼睛乌黑发亮,瞪着清哥儿半响,最后好似认出来是谁一样,“咯咯”的笑出声。 “是不是认出来清小嬷了?”清哥儿抱着孩子轻轻一颠,“好家伙,还挺瓷实。” 渔哥儿养的精细,晴哥儿抱着很敦实,一点也没有像其他早产儿那般虚弱,连下巴处的红痣都又艳又深。 “重着呢,吃米糊糊每次都吃一大碗,好像不知道饱一样,喂就吃,根本就不停。”渔哥儿忍不住吐槽,脸上挂着甜腻的笑意。 “给玲婶子抱抱成不成?” 兰玲姐坐在旁边看的眼热,她伸着手,示意要抱,晴哥儿看了她半天,忽然把头扭走了。 “你天天忙,不像清哥儿来的勤快,他不认得你。” 杨改在旁边插话,他其实也想抱抱孩子,他们这三家子里,就有晴哥儿这么这个孩子,其他两家都眼馋坏了。 “赶明年可不伺候这么多地了,家里就俩人哪里吃得完,累的一整年,挨上天灾就是白忙活一场。” 兰玲姐抱怨着,杨改一听,感觉给她捶背捏肩膀。 “明年我去城里上工去,你在家歇着,想种地就跟清哥儿他们一样,种个小菜园子弄点菜吃,成不成?” “成啊!到时候你可别喊累。”兰玲姐嗔视了他一眼。 坐在旁边的王连越突然想起什么,说了一声:“明春天我跟子尧想着一块南下一趟,杨改兄弟愿不愿意一块?” “我吗?真的愿意带我?”杨改拿手指着自己鼻子,他性子懦弱,自认为干不了什么大事,要不是王连越提起,他根本想都不敢想能去做生意。 “这有啥不愿意的?”王连越说道,“只要你乐意就成。” 见杨改还愣着,兰玲姐作势推了他一把,“他愿意的很,你们商量去吧。” 时间一晃而过,衙门来收税那天,不少人耍赖不想交税,甚至有的作出跟王红珍一样的举动,妄想扒上衙役,免去家里的赋税。 没成想衙役发话,谁闹事按律抓紧大牢,见衙役这般心狠,人们只好求到村长那里,村长王文华倒是没什么表示,只是一味的唉声叹气。 而村长的弟弟王文元,对来的村民说愿意试试看,他今年刚去府城参加乡试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出去一趟见了世面,面对衙役脸上也带着傲气。 衙役知道他是个秀才,愿意给他也有几分薄面,容他多说几句话,可一听是为了减税来的,瞬间便变得不耐烦。 “别说你是秀才,就算是举人老爷,也得按县太爷的指令办事,这事没得谈。” “岂有此理!我若是考上举人,无论殿试结果如何,我高低能与你们县太爷平起平坐!” 王文元一听,这衙役不愿意给他面子,顿时是有些恼羞成怒,他身子矮小,站在衙役面前跳脚,也没什么势气。 “若你考上,我恭恭敬敬喊您举人老爷,给您端茶递水,给您道歉!” 那领头的高个衙役拿着手指扣了扣牙缝,漫不经心的做了个揖,随后翻了个白眼,嘲笑道:“但是那也是你考上以后的事。” “迂腐小人!士可杀不可辱,待放榜之际,我必去衙门找你问罪!” 领头的衙役在衙门有十个年头了,见这种人他见多了,面对王文元这话,他也只是无所谓的耸肩。 “恭候您大架。” 将王文元气走之后,村里人也没办法了,只好老老实实上交自己家里的税,一个个排队,上交了钱等着衙役记上,又切实问上两三遍如实登记了,才肯离开,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哀怨。 轮到王连越了,他将割出来捆好的大黍上交,问了家里人头税和户税是多少,然后一脸平静的交了钱,还恭恭敬敬的很衙役道谢,惹的那个领头的衙役看了他好几眼。 “你家里地就这么少?还能留出钱来交税?” 听见领头的衙役这样问,王连越也不慌,他解释自己是靠打猎为生的,不靠地里赚钱讨生活。 “你倒是有一副好身手。” 王连越又是作揖道谢,他可不想惹事,当着面的时候,对衙役越恭敬越好。 “多谢大人夸赞。” “别听他胡说,他分明是做生意的商户,要收他商户交的税才对!” 根本没走远的王文元,见刚才趾高气昂的领头衙役这样夸赞王连越,顿时恼了。 “此事当真?”领头的衙役皱起了眉头,这事要是真的,那就成逃税的大事了。 “只是做些自己家的小买卖,算不得商户啊!” 领头的衙役仔细一盘问,确认了王连越家的生意算不上是商户范畴,瞬间放心了。 “王秀才,我看你这学问做的,想喝我敬的茶,怕是离得还远吧?” 领头的衙役冲着王文元耻笑,随后很王连越摆摆手。 “行了,你忙你的去吧。” 王连越低头掩饰着笑,作了揖赶紧溜之大吉。 第49章 生辰快乐 秋的季节, 天气时不时会降温,又时不时乍暖还寒,地里割了大黍后也不能闲着,重新翻土后, 种下白菜和萝卜, 这是村里人一整个冬天的口粮。 他们属于岭北地区, 冬天气候干燥, 除了秋日里种下的白菜和萝卜, 是没什么新鲜菜可以吃的。 “怎么还出来了,这么点地我一会干完了。”王连越从地里抬头, 远远地看到提着东西过来的清哥儿,笑着说,“我带了水跟烙饼,没吃呢。” 他家地少,白菜长出来要用红薯藤绑住,这活做的快,就是费腰, 王连越早起的特意跟清哥儿交代的,让他多睡会,不用来地里了。 清哥儿愣是忍着困意, 起来给他烙了饼, 平时他要去山里, 走一天的话, 清哥儿也是这样,给他备好午时的吃食。 “这会天凉,你带的水都不热了,喝进肚子里难受, 我在家又没事,不如陪你来,两个人干还快些。”清哥儿将篮子里装的水壶提出来,里面装的他刚烧的热水。 给王连越晾上一碗水,他弯起裤腿下了田,冬天水田里也没水了,先前种了大黍,不费土力,土地肥沃,这会长出来的白菜又大又厚。 王连越喝了水,弯着腰,粗糙的双手合拢白菜,清哥儿在一旁递给他晒干的红薯藤,他接过红薯藤,三两下绑好一棵白菜。 两个人搭配着,没一会就做完了,这会临近午时,村里地多的,这会还在干着活,家里有人做饭的,就等着人来送饭,家里人全在田里的,就吃早上带的饭,像王连越他们这样这会就回家的,少之又少。 “越小子,这就回了呀。” “哎呦两人还手拉手呢,感情真好!” “还是清哥儿享福,不像我们还得跟着下地干活。” 路上免不了有人搭话,王连越都笑笑不说话,唯独对最后一句回应了一声,“婶子你这话说的不对,是我跟着清哥儿才叫享福呢。” 那皮肤黝黑的婶子被他说的一愣,过了会点头说道:“是是,清哥儿是个好夫郎,屋里活做的好,还会赚钱,你俩日子才好过。” “越小子年纪大会疼人,清哥儿性子温顺,两个人配的很。” 这话是另一块田的慧娟婶子说的,慧娟婶子家里地多,人口也多,做农活的时候家里的汉子出动就行,妇人夫郎们就晌午来送饭,跟着打打下手。 “婶子你们先干啊,屋里还有活呢,先回来。”王连越听见这些话才舒心,拉着清哥儿的手回家了。 一踏进院子,就闻见淡淡的桂花香,旁边鸡窝棚门口拴着的花花前爪刨地,尾巴摇的飞起,看着他俩回来,高兴的“嗷嗷”喊了两嗓子。 “越哥把门关上吧,我给它们把套绳解开。” 清哥儿蹲下摸上花花的脖子,花花好像知道清哥儿要干什么,老老实实的不动,待清哥儿解开后,才激动的舔了舔清哥儿的脸。 “在喊一声我听听?”王连越插上门,走到清哥儿身后,抬手扣住他的下巴,清哥儿被迫仰着脸,“小嘴是不是抹了蜜,喊哥好听的很。” “你低头。”清哥儿仰着脸冲他挑眉,王连越听话的低下头,清哥儿顺势亲了他一口,“你尝尝甜不甜。” 被偷袭的王连越舔了下嘴唇,乐呵呵的笑着说“甜”。 成了亲,清哥儿从来没这么喊过他,平时都喊“连越”,有事相求或者撒娇的时候才喊“相公”,如今听着这声“越哥”,给他听的是心生荡漾。 清哥儿也是想到王连越比他大六岁,才突发奇想想喊他一声哥,没成想这汉子还尝到甜头了,夜里压着他,让他喊了好几回才肯放过他。 第53章 田里事忙活完了,王连越就想趁着冬天还没来,再去山里一趟,等冬天了,山鸡笨鸟兔子什么的就不常见了。 “晚上早点回,太晚了可不给你留门。”清哥儿把刚烙的油脂饼给他装好,把水袋填满了才交给他,“在山里别喝生水,容易生病,也别冒险,万事自己最要紧。” “晓得晓得,夫郎的话我一定警记。”王连越换了身干练短打,正在擦拭他的弓,有些日子不进山里了,老伙计都落灰了。 “越哥,你别嫌我烦,我只想咱俩都好好的。”清哥儿把包袱拿给他,看着王连越背上包要走,委屈巴巴的小脸皱成一团。 “这么可怜见的,我都不想走了。”王连越回来摸了摸清哥儿的头发,又低头亲了亲清哥儿的额头,跟他保证道:“我就走一天,日头下山前我肯定回。” 清哥儿趴他怀里点点头,闷着嗓子“嗯”了一声,他俩又两三个月没分开过,上次王连越拿着弓进山,一走就是四天,他自己一个人在家可担心了。 王连越走了,清哥儿做啥也提不起来兴致,吃了饭,去河边把王连越早起赶出去的鸭子赶回来关好,又剁了点野菜叶子跟糠拌在一起,喂了鸡,活就算是干完了。 还是得生个孩子好,看渔哥儿家里多热闹啊。 清哥儿坐在廊下躺椅上想,想着想着就困觉了,睡了过去,昨天夜里王连越拉着他来了好几回,早上又为了给王连越烙饼,起的又早,眼下无趣当然是困。 一觉睡到申时三刻,清哥儿才起来去了灶房,他早上发了面,准备晚上包包子吃,馅料是韭菜鸡蛋和茄子肉丁,馅料剁好了包起来也快,没一会两笼包子就包好了。 包子上锅蒸着,清哥儿还想凉拌个菜,前几日跟着渔哥儿去后头坡上摘了不少野菜回来,这会正好吃了。 这次王连越很快就回了,清哥儿正在灶房择菜呢,门口就传出动静,清哥儿去瞧,就看着王连越扛着只半大野猪崽子回来。 “抓了个这么大的家伙,相公你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清哥儿围着这只晕了的野猪崽子,看了半响,嘴里一个劲的夸王连越。 “今天运气好,一进山就瞧见这猪,呆呆愣愣的,估计是跟母猪走散了,”王连越结下弓箭,打水擦了擦手脸,“明天就赶紧去卖了,母野猪都记仇,要是闻见味找来了就遭了。” 夜里吃了饭,早早就歇下了,第二天早上热了昨天剩的包子吃了,王连越拎着野猪走了,清哥儿今天没跟着去,兰玲姐邀请他去做菊花酒呢。 菊花酒是用秋日的菊花与糯米,加入酒曲酿制而成的,人们又叫它长寿酒,兰玲姐做的时候还加入了地黄、当归、枸杞等药材,浸泡七天就可以喝了。 清哥儿学成了,端着酒缸回来的时候,王连越也打村头回来了,他卖了野猪崽子,买了点粮食甜嘴,就立马赶了回来。 今日是九月初九,重阳节,又是清哥儿的生辰,他想着做碗长寿面给清哥儿吃。 “白云片,桂花糕,什么好日子,发财了,怎买这么多好吃的回来?” 王连越将兜里的六两银子拿给他,清哥儿还没来得及高兴,只见王连越又从布兜子里掏出来赤红色的毛领袖套来。 是夏天那会,王连越上山打回来的赤狐做的,狐狸皮毛经过炮制后变得柔软,摸着暖和舒适,清哥儿顿时忘了银钱,捧着毛领和袖套乐的眯起狐狸眼来。 “谢谢相公!”清哥儿拿着爱不释手,“等冬天了缝制件新袄子,把这毛领袖套缝上,得多暖和漂亮啊!” “当初是谁不想要啊?这会子又这么高兴。”王连越见他高兴,自己心里也欢喜,他抬手勾了下清哥儿的鼻尖,“今日是你的生辰,晚上相公给你煮长寿面吃。” “我的生辰?”清哥儿微微瞪大眼睛。 “对,九月初九,”王连越见他一脸吃惊,心里发酸,他抱着清哥儿,声音从清哥儿头顶上传来,“以后咱们每年都过。” 王连越也是从清哥儿卖身契上看到的,清哥儿原来不识字,家里也穷,小爹在时,有心给他过,也没那个钱,小爹去世后,那个家里可真没有一个人记得了,清哥儿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过生辰。 晚上王连越第一次下厨,做除了粥以外的东西,清哥儿感动归感动,还是要看着他做,怕王连越给家里灶房点着了。 结果王连越连最基础的面都揉不明白,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没一会揉出一大盆面来,他们两个人得吃三顿才能吃完。 “行了行了,我给你揉,揉好你抻面。”眼看着王连越水又加多了,清哥儿赶紧出声打断他,“心意到了就好,水再加下去,明儿晚上的饭都有着落了。” “好叭,我多学,争取明年不让你动手。”王连越是真的没有做饭天赋,看着眼前一盆子面。只好讪讪地让路。 面揉好了,王连越开始抻面,长寿面就是用一条细长的面占满一碗,整碗面只有一根面条,寓意着长长久久。 王连越抻面倒是抻得好,长长的两根面条下锅煮着,清哥儿用另一口锅迅速的做了锅鲜菌蛋花卤来。 两根面各成一碗面,盖上卤,虽然简单但是温馨,清哥儿一声不吭,没咬断全吃完了。 “清哥儿,生辰快乐,惟愿你岁岁年年平安喜乐。” 第50章 怀孕啦! 秋天走得很快, 枯叶很快被暴雪掩埋,今年冬天格外的冷,雪下了一场又一场,空气中弥漫着冷冽的风, 村里人都不愿意出门来, 窝在家里躲懒。 “白菜和萝卜都收到地窖里了, 没受冻。”王连越刚从外面回来, 耳朵跟脸颊冻的通红, 他说话间,嘴里都冒出来白烟, “你别出门了,外面也忒冷了。” “快进来暖暖,”清哥儿还躺在被窝里,拿着针线补王连越破了的衣服袖口,“雪还下呢?大黑和花花没冻着吧。” “没,昨天夜里就栓偏房去了,鸡跟鸭子我也都挪进去了, ”王连越站在炉子边烤了烤火,身上不凉了,才脱了外衣躺会被窝, “好暖和, 饿不饿?炉子上烤着红薯呢。” “还不饿, 我这一早起都没下床动过, ”清哥儿往里坐了坐,继续补着衣服,“今年夏天洪涝,冬天又一直下雪, 明天会是个好年吗。” “会,”王连越用手支着身子,侧躺着看着清哥儿,“瑞雪兆丰年,来年一定是个丰收年。” “希望如此。”清哥儿拿牙咬断线头,将补好的袖口扯平,“又一个补丁,你上山的时候小心点,每会做了新衣裳,没穿两天就要补好几个补丁。” “好好,我注意,辛苦夫郎了。”王连越见他忙活完了,就要拉人亲热,“来不来,相公好好伺候伺候你。” “不来了,腰酸的厉害,”清哥儿将他推开,皱着眉揉了揉腰部,“不知道是不是躺的太多了,身上都没劲了,你给我揉揉。” 王连越便顺从的帮清哥儿按摩,触碰到清哥儿腰间时,才发觉这冬天清哥儿是长了些肉,往日里清瘦纤细的腰肢,如今都摸着有肉感了。 “我是不是胖了?”清哥儿侧躺着,摸了摸肚子上的软肉,“是不是不好看了?” “不胖,好看,你是全天底下最好看的哥儿。”王连越轻轻地揉着他的腰,嘴里的情话一句接着一句,“我娶你是癞蛤蟆吃上天鹅肉了。” “你一共才见过几个哥儿,我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了?”清哥儿心里早就被哄高兴了,嘴里还不满的娇嗔。 王连越也笑,继续说:“那你就是我见过的哥儿里,最好看的。” “哼哼,那你就是天底下嘴嘴会说的汉子。” 被窝里太温暖,清哥儿又睡了个回笼觉,王连越抱着人躺着,也懒得不下床,屋里火炉,噼里啪啦的燃着,外面的雪花洋洋洒洒,一片静谧。 晌午的时候,王连越下了床,将炉子上的水壶提下来,塞了几根柴火,支了口锅,锅里加了热水。 将切好的白菜和豆腐扔进去,加了些猪油,水开了打了两个荷包蛋,然后下昨天清哥儿擀的面条,出锅前撒盐和葱花。 这是王连越为数不多学会的,又做的好吃的热汤面,简单快捷,清哥儿懒得动弹的时候,两个人就吃这个。 “清哥儿,醒了下床吃饭。” 清哥儿还没清醒,坐在床上睡眼迷离,王连越将碗端给他,示意他吃,清哥儿下意识拿着筷子往嘴里哙,王连越坐会炉子边,吃自己碗里面的时候,锅里还煮着狗食。 他家大黑和花花吃的跟他俩一样,例如今天吃面,它俩的饭,无非是没有那个荷包蛋。 “相公,吃不下了,”清哥儿只吃了几口,便抿着唇不再动筷子,“我想吃酸的,家里还有果脯吗?要最酸最酸的那个杏干。” “你把荷包蛋吃了,我去给你拿。”王连越把碗放下,打开柜子掏出零嘴来,找了半天没找到酸的杏干,“没杏干了,先吃点梅子吧,等下次我再给你买。” 第54章 “好叭。” 清哥儿皱着眉头咽下荷包蛋,赶紧夺了王连越手里的梅子,压了压嘴里这股味道,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觉得今日的荷包蛋好腥。 “是不是哪里难受了?”王连越见他如此反应,连忙坐到床头摸他的头,“没发热,难道是着凉了?” “就是没胃口,”清哥儿摇摇头,“屋里太闷了,我一会去连廊溜达溜达就好了。” “行,那我一会陪你出去坐坐,”王连越才稍稍放心了些,“还不舒服要告诉我,别撑着。” 晌午的时候雪停了,清哥儿穿了厚厚的袄子出了门,身上很暖和,是今年冬天新做的红袄,领口和袖口都缀了赤狐皮毛,他呼吸着新鲜空气,心头的难受劲消散了不少。 院子里一片空无,中心的桂花树早就凋谢,连叶子也看不见了,光秃秃的一棵树立在院子中心,孤孤单单的。 “相公,咱们堆个雪人吧!” 望着白茫茫的雪,清哥儿突然想到去年,他那破烂墙头上的一排小雪人来,当初王连越哄他的时候做的。 “要大的还是要小的?”王连越也想到了,问了一句。 清哥儿雀跃起来,“都要!” “那你去戴上手套,”王连越找了铁锹来,“我来做身子,你给它调五官。” 两个人齐心协力,做了一大一小两个雪人,大的那个有王连越半个人那么高,小的那个只比大的那个矮半个头,身子更娇小一点,清哥儿拿着石头和萝卜给它们装了五官,小的那个还在眉心点缀了一颗红豆。 “这是你,”清哥儿指了指那个大的,又指了指那个小的,“这是我。” 两个雪人互相依偎在桂花树下。 “再做一个小小人吧。” 雪又飘了下来,清哥儿轻声说道。 王连越意识到这话是什么意思,惊喜的望着清哥儿,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 “我还不太确定,”清哥儿虚虚的捂着肚子,脸上挂起了笑意,“只是刚才睡觉做了个梦,梦里有个讨喜的娃娃喊我爹爹。” 雪花落在王连越没有眨眼的睫毛上,很快凝成了霜。 “我好幸福,清哥儿,宝宝,”王连越突然将清哥儿抱起来,原地转了个圈,“好开心,你就是上天赐给我的宝物。” “慢点慢点,小心摔了!”清哥儿被抱在半空中,笑着拍他的肩膀,“快放我下来!” “哦对对,要小心。”王连越小心翼翼的将人放下了,圈在怀中,低头轻轻地亲了清哥儿的额头,鼻尖,最后捻试着嘴唇,“我去找大夫,去找谷大爷来看看。” “别别,现在下雪,路不好走,”清哥儿开口道,“等雪停吧,相公。” “好,不急于一时,你先回去,外面冷,我来堆这个,这个小小人。”王连越说着说着,嘴角便压抑不住笑了,“堆好了你来看。” “笑什么,这么高兴?”清哥儿嘴上也是挂着笑,“万一不是真的呢。” “那说明缘分没到,没到我也高兴。”王连越手上没停,拿手团了两个圆滚滚的小球,“哎,那你做梦,梦里那个娃娃,是个小汉子还是个小哥儿啊?” 哥儿生不出来姑娘,而且生育艰难,一生可能也只有一胎,清哥儿心里以为他还是想要个小汉子。 “我不知道,没看清楚。”清哥儿有些闷闷不乐,语气没有刚才那么喜悦,王连越一听便听出来了。 “哥儿汉子都一样啊,只要是你生的我都高兴,”王连越解释了一嘴,“我多嘴问,就是在想,这个小小人要不要眉心点红豆。” “喔,”清哥儿高兴了,说道:“随你吧,我回去躺着了。” 王连越将小小人堆好,它的身子是最圆的,五官也是最精致的,就坐落在两个大雪人身边,紧靠着眉心点红豆的雪人脚下。 第二日雪终于停了,王连越马不停蹄的借了马大胆的牛车去了柳家村,将谷大爷叫了过来给清哥儿瞧。 “怎么样?”王连越没忍住问出了声,清哥儿也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他。 谷大爷捋了两把胡须,对上大气都不敢出的两个人,表情淡定的收回把脉的手。 “身体健康,没什么大毛病,冬日干燥,要勤喝水,小心上火。” 谷大爷刚说完这句,王连越便着急的追问。 “没了?” 侧卧在床上的清哥儿眼底难掩失望,他扯着被子想盖住自己,王连越摸着他的头发,想尽心思想安慰他,谷大爷这时才大喘气的说道。 “还要小心着凉,尤其是怀了身子,还是头三月,要更加当心。” “真怀了?”王连越声音大的,将房檐栖息的鸟儿都惊得扑着翅膀飞远了,“头三个月?那是几个月!你能把明白吗?” “你不相信老夫的医术?”谷大爷横眉瞪眼,“老夫再把一会,连你们是哪个晚上胡闹踹上的这崽子,我都把的出来!” “那也是大可不必了。”王连越赶紧倒了糖水端给谷大爷,“还有没有什么注意的地方,要跟我交代的?” “这脉象我估摸有两个月,胎刚坐下还不稳当,不能剧烈运动,尤其是夜间的!饮食上避免辛辣刺激,等过了三个月,就顺其自然待产就好。” 王连越欢欢喜喜的将谷大爷送回去,回来又是抱着清哥儿猛亲。 “太好了,太好了,晚上想吃啥,相公给你做!” 王连越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只见窝在床上的哥儿,眼巴巴的瞅着人,嘴里说道: “我想吃杏干。” 王连越无奈,只好去隔壁家里问问,好在兰玲姐家还有一些杏干,赶紧都拿了回来给清哥儿吃。 第51章 羊肉锅子 天气渐暖, 积了一冬日的雪渐渐消融,枯树枝的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汪起一片水洼。 后山坡上的雪也化了,雨水流进门口的河里, 水面上涨, 冻了几个月的冰松动了, 村里人也开始出门活动, 憋了一冬天的孩子们下水捞鱼, 被大人看见,一个个捞出来打屁股。 这会才二月, 水还很冷,哪个孩子下了水冻出来好歹,家里都不好过,大人只是打一顿还算是轻的。 清哥儿出了门,在院里懒懒的伸了个懒腰,他肚子还很平坦,才三个月, 穿着棉衣看不出来,但是脸上挂了肉,怎么看怎么圆润饱满。 桂花树下的雪人已经化了, 只剩下两个看不出原本是什么的雪堆。 “起了?盆里倒了热水, 来擦擦脸。” 王连越从灶房里头探出头来, 他火气壮, 已经换下了厚棉衣,只穿了件去年的袄子,不似清哥儿还唔得严实。 “今日这么暖和,我能出门走走了吧?”清哥儿听话的擦了擦脸, 热水水汽在脸上慢慢升起,衬得他脸色红润,“在家里好无趣,骨头都躺懒了。” “成,别去河边,那人多,怕你碰着了,”王连越点点头,进屋里将锅里煮的粥盛出来,“去渔哥儿绣绣帕子也是好的。” “我晓得,你别太担心,”清哥儿好像了,进了屋坐下,端着碗沿着碗边抿了口粥,“都在屋里闷一个月了,眼下过了头三月,怎么着也安生了。” 王连越只是笑,也不反驳,他确实太担心了,整一个月都没让清哥儿去灶房,愣是自己把面条卤汁学了七八样,换着花样做,面条吃腻了,就跟兰玲姐家换了馒头,炒几个菜。 吃着饭,王连越想起个事。 “马大胆家去年买了几头羊回来,昨天我看都长大了,咱们买两头母羊回来养着,等着给孩子喝奶。” “多钱?贵的话就等到生了娃娃,直接买奶算了。”清哥儿问道。 冬日里王连越也不少上山,但是为了安全,没猎到什么值钱的东西,清哥儿闲的无事,也做了些绣品,加上花销,零零散散攒了五六两银子,家里现在只剩三十两。 眼看着就要开春,做花脂也要本金,请人的工钱,买原材料的钱,哪哪都要花银子,若是王连越他们几个汉子南下,穷家富路,留给王连越傍身的钱必不可少,那又是一笔钱,清哥儿总是想着要节省。 “没多贵,咱们买半大的羊,两只不过五两,养半年,长成了拿去配种,到时候即有奶,又能得羊崽子拿去卖。” 说话间,王连越利索的收拾了桌子上的碗,拿了抹布擦干净桌子,起身去刷碗。 听着价钱还行,而且不会亏,清哥儿点了点头,说:“行。” “那下午了我去买回来,”王连越将碗放好,“去渔哥儿家?我陪你一遭,正好去河边赶了鸭子回来。” 清哥儿有孕的事,临近几家都知道,他去时,渔哥儿正抱着晴哥儿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王子尧没在家,听说是跟着丁菊花回她娘家了。 丁菊花娘家里老人去世了,办丧事,他们回去奔丧,她家她这辈有五个孩子,她是老大。 家里人丁兴旺,不似王子尧父亲没个兄弟,两个弟弟两大家子人三代同堂,加起来快二十个人,丁菊花和另外两个妹妹,都嫁在别的村子,在家做闺女里不受待见,所以不怎么回家探望。 第55章 清哥儿挎着篮子来找渔哥儿绣花,但是看见晴哥儿早忘了还要绣哪门子花,只顾得哄孩子哄得高兴,晴哥儿七个月大,还不会说话,逗他的时候,只会发出“呀呀”的叫声。 “别抱他了,这会正调皮呢,再踢到你肚子里的宝宝咋办。”清哥儿要张手抱,渔哥儿连忙拒绝了,晴哥儿这么大正是调皮的时候,手啊脚啊总是乱动。 “一个两个都这么担心,我倒是觉得还好啊,你当初怀的时候有什么其他症状吗?” 清哥儿叹了口气,他时常怀疑是不是谷大爷说错了,他除了胖了点,其他什么感觉也没有,王连越倒是整日里小心翼翼的,这不许他做,那不许他做,连夜里亲一下也不给了。 “好像也没有,除了前几个月胃口差了些,后面肚子重了,腰疼了些,腿肿了些,没什么其他的了。”渔哥儿思索了半天,便想到什么说了说什么。 “那还没有什么?怎么怀个孩子处处都不舒服。”清哥儿撇嘴,抬手摸了摸肚子,但搁着衣服什么也摸不到。 两个人正聊着闲天,王子尧回来了,见清哥儿在这也不惊讶,放下东西洗了洗手,将渔哥儿怀里的晴哥儿抱了起来。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娘呢?” 渔哥儿没了怀里的孩子,落了个松闲,终于能拿起针线来缝了几针,为了孩子的衣裳,他没少练绣技,虽不说做的衣服多好看,但是穿上身还是可以的。 “她留下多住几天,跟两个姨姨许久不见了,聊聊天。”王子尧抱着晴哥儿逗,让他喊爹。 但是晴哥儿只会嘴里发出“噗噗噗”的声响,就这样,王子尧也乐的高兴。 “刚路过马大胆家,他家正杀羊呢,我顺道买了二斤肉和三斤肋排,咱们晚上煮个锅子吃,”王子尧说道,“清哥儿一会别走了,我看见你家汉子了,跟他说了晚上来我家吃饭。” 羊肉锅子是这里冬日里常吃的一种菜式,买了新鲜的羊肋骨清水煮,放入葱姜蒜等调料去去腥气,煮出来的羊汤可以涮菜,刷肉,煮面,怎么做都好吃。 岭北养牛羊的人家多,也就是沿河村水多,也最靠近南边,所以村子里养到不多,除了马大胆家没人养,往北走几个村子里到处是牛羊,所以牛羊肉卖的还是很便宜。 王连越将买的羊牵回家里,安置到牲畜棚里,拎着些新鲜羊肉过来了,清哥儿跟渔哥儿他们已经择好了菜,锅子也架上了。 “怎么你又买了些肉,”王子尧见他也拎着肉,“哪里吃的了这么多?” “把兰玲姐他们也叫过来吧,这会地里又没活,他们在家也是闲着。”王连越放下肉,洗了洗手,便凑到清哥儿身边了。 听王连越这么说,王子尧连忙去喊了兰玲姐夫妇俩来,他们果然在家闲着呢,一听赶紧来了,但是手里也没空着,拿了些萝卜莴笋来。 六个大人围着桌子做了一圈,晴哥儿早就吃了米糊糊,被渔哥儿哄去睡觉了。 锅子“咕嘟咕嘟”的冒些泡,王子尧从屋里拿了壶菊花酒来,坐下,几个人开始动筷子。 “羊肉腥,你尝尝能吃不?”王连越给清哥儿夹了一筷子肉,示意他尝尝。 清哥儿倒是没觉得胃口不好,他就着王连越的筷子,没防备的吃了一大口,随后就被羊膻味冲到了,要吐,但是桌子上人这么多,他好意思。 “来,吐我手里。”王连越早就有准备,连忙递了手过去,清哥儿忍不住吐到了他手里,忙着喝了口水压了压。 “呀,这会还吐呢,都几个月了。我去给你煮点面吃吧?”兰玲姐就坐他旁边,注意到了,连忙担心的拍了拍他的背,帮他顺了顺,“我看你养的这么好,还以为没害喜呢。” “没吐过,这还是第一次。”清哥儿喝了几口水,缓了过来,看着王连越,突然想了个明白。 原来没觉得胃口不好,是因为王连越在做饭,他会避免那些腥气的菜式,所以他没觉得不舒服,如今突然一吃只觉得难受。 “不用忙活,这会我也吃不下,我吃点菜喝点汤就好,汤还是挺鲜的,我刚才喝了没觉得腥。” 眼看着兰玲姐要去灶房煮面,清哥儿连忙拦住了她。 “成,你吃不饱,回去饿了,再让越小子给你单做。” 渔哥儿给煮了些萝卜块,盛进他的碗里,“过了这几个月就好了,我当初也是吃不下,等五六月的时候,又觉得怎么吃都吃不够。” 清哥儿点点头,仔细的吃了块萝卜,萝卜在地窖里储存,失了水分,原本没那好吃,但是从羊汤锅里煮了,吃着就变得鲜甜水灵。 “没事,我回去再给他煮面就成,”王连越洗了手回来坐下,觉得刚才他们扰了大家兴致,便举了一杯菊花酒,“来,咱们干一个,为了家里和睦,为了新年顺利!” “好!” 除了清哥儿跟渔哥儿,其他人都举着杯干了,兰玲姐喝的一滴不剩,甚至脸色没有一点变化,她身边的杨改就不成了,一杯酒下肚,瞬间上头,脸变得通红。 月光洒了一桌子,酒足饭饱,几人散了,往家里走去,路上有雪水,晚上遇了冷有结上冰,脚踩在上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路不好走,王连越想抱着清哥儿,但是他喝了酒,浑身伴着酒气,清哥儿闻着不舒服,便没让他抱,只是牵着手走。 两个人回了家,已经很晚了,狗窝里的花花已经睡了,听见动静都没醒,大黑倒是警戒的抬起头,一看是他俩,又缩着头靠在花花身上睡着了。 畜牲棚里的两只母羊,刚换了环境不习惯,这会正“咩咩咩”的叫,他们旁边笼子里的鸭子和鸡,被吵的没法休息,也跟着“嘎嘎嘎”“咯咯咯”的叫,清哥儿坐在屋里只觉得好吵。 王连越换了身衣服,还没躺下,又被清哥儿拿着脚丫踹了两下。 “先别睡,穿上袄,去看看那两只羊要做啥,吵的人怎么睡觉。” 清哥儿拿着被子蒙着头,娇气的声音从被窝里穿出来,王连越弯着腰,掏出他的头亲了一口,才穿了衣服出了门,过了会,院子里便安静下来。 “好了,睡吧。”王连越关上门,吹了灯,动作轻柔的钻进了被窝,双手环住清哥儿,手虚虚的搭在清哥儿微微凸起的肚子上。 第52章 临别之际 阳春三月, 清哥儿家开始忙碌起来,漫山遍野的鲜花尽数进了他们家门。 因为清哥儿怀着身子,王连越不想让他太劳累,两个人商量着, 把做花脂的方子和技术, 教给了渔哥儿跟兰玲姐他们两家。 当然是签了协议的。 又请了村里人来帮忙采花, 但是像村长一家, 跟石叔嬷那样, 之前说过清哥儿坏话的,一概不请, 只请了些踏实干活的村里人。 做成的花脂,照例是送了四百罐给秋穗,剩下的四百罐留着给王连越他们南下用。 “不知江门冷不冷,我给你带了一身厚衣服,一身薄衣服,里衣装了两套,你勤洗勤换着点, 鞋也装了两双新的,你那衣服袖口我缝了暗袋,你等着装钱袋子。” 清哥儿帮王连越收拾着外出的包袱, 手上忙碌着, 嘴也没有闲着, 眼下是四月初, 天气暖和,但是听说江门那边热的快,但是又多雨,清哥儿拿不准天气, 只好多装点衣服防备着。 “家里还剩二十两,我都给你装荷包里了,你们这一趟就几个糙汉子,多注意着点身体,别着了凉,落脚了就给我写信,我现在认得字,读得懂,千万别没有消息,我心慌。” “我晓得的,钱不用带这么多,给家里也留点钱,”王连越铺好床,拉着念念叨叨的清哥儿坐到床边,“我跟杨改商量了,这一趟先不带他,我跟子尧都走了,家里没个人看着我不放心。” “明天我去请了蔡大妈来家里住,陪你,我这一走可能是两三月,心里不放心。” 王连越揽着清哥儿坐在自己腿上,手附在清哥儿肚子上,他肚子有五个月了,圆滚滚的,像口小锅扣在清哥儿肚子上, 肚子里的孩子很安静,没怎么闹腾过,清哥儿除了头几个月胃口差了些,后面没怎么难受。 “好,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清哥儿侧头靠在王连越肩上,眼中满满的是不舍。 “嗯。”王连越搂紧他,两个人静静温存。 王连越去寻蔡大妈的时候,清哥儿拉着渔哥儿去城里庙里,给各家汉子各求了一个平安符,回了家,将平安符塞进王连越的里衣兜里,心里好像终于踏实了一些。 临走前一天,王子尧突然来找了一趟王连越,商量着给他跟渔哥儿补一场婚事。 清哥儿来了兴致,瞒着渔哥儿,跟兰玲姐一家子商量着,几个人准备着成亲的东西,王子尧还特意去请了花婶子来提亲。 “这是做啥呢。” 渔哥儿抱着孩子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口。 只见换了身干净衣服的王子尧,拿着简单的聘礼,站在门口,身边跟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花婶子,门口不乏有看热闹的人,反应过来的渔哥儿眼眶湿润,脸颊通红。 第56章 丁菊花从灶房里出来,抬手抱走了咬手指头的晴哥儿,渔哥儿手里一下空了,整个人更加拘谨,手指无措的拽着衣服。 “渔哥儿,我来提亲。” 花婶子也热情的拉着渔哥儿的手,丝毫没有敷衍的走了一遍提亲的流程,对了生辰八字,择了一个好时辰,选定下午成亲的时间。 虽然时间赶,但是上门提亲,接亲成亲的流程一点也没差,渔哥儿整个人都是懵的,不知道怎么的今天又嫁给了一次王子尧。 “前几日我不是让你缝了身嫁衣吗,昨天我看缝好了,今天便穿上吧。”王子尧耳根子通过,将手里的银簪子插进渔哥儿的头发里。 “那不是说给表哥儿缝的吗?”渔哥儿瞪着眼,眼睛里汪不住的泪就那么往下掉,王子尧赶紧给他擦干净。 前几天王子尧抱着匹红布回来,说丁菊花娘家的表哥儿不会绣技,说让他帮忙缝一身红嫁衣,还说他俩身形相近,照着自己身量做就好,他半点没怀疑,紧赶慢赶的在昨天缝好了。 如今看,竟然是给自己缝的。 “吃喜糖喽!” 渔哥儿进屋换了衣裳,清哥儿就拿着买的糖块往人群里撒,捡了人家的糖,嘴里甜了,怎么着也要说几句喜庆话,整个沿河村的人,这下都知道,渔哥儿是嫁给了王子尧。 就这么着,王子尧背着渔哥儿绕着村子转了一圈回来,几家子人简简单单的吃了顿饭,算是走了一遍婚礼,夜里丁菊花将晴哥儿抱进了自己屋,王子尧跟渔哥儿单独睡一个屋。 “看我做什么,早点,早点睡,明天一早就要出门呢。”烛光下,渔哥儿一身红嫁衣坐在床头,不敢抬头看注视着他的王子尧。 “你穿红色真好看。”王子尧轻轻地拉起他的手,亲了一口,他目光灼热,盯得眼前人,头快缩进衣领里去。 渔哥儿第一次嫁进门的时候,就盖了块红布头,那会他还是他大哥的夫郎,年仅十六的王子尧,站在他身侧,替他哥拜堂,心里没有半点感觉。 如今他二十一了,再次娶到渔哥儿,他只觉得心里像是钻了一团火,那样火热,那样热烈,全都是为了眼前的人。 自从怀了晴哥儿到生了晴哥儿,他们已经一年多没有亲热过了,被扑倒的时候,渔哥儿惊呼出声,随后又用手捂住嘴,气声从指缝间漏出来。 “动静小点,娘跟晴哥儿就睡旁边屋里呢。” 王子尧趴在他上方,被他求饶的语气可爱到了,他轻笑着吻着他的脖颈处,惹的渔哥儿眯起圆眼。 “晓得,你忍着点。” 是夜,月亮不睡,清哥儿家里也没人睡得着。 “好了好了,你别太忧心,”王连越看着清哥儿挺着肚子,将他的包袱收拾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在他看第四遍的时候,将人拉上了床。 “我从十几岁就上战场了,独自生生活了小十年了,能照顾好自己的。” “那不一样!那会你是一个人没办法,现在都娶了我了,我当然要照顾好你!” 清哥儿搂着他脖子,听他这么说笑话他,“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连火都不会生,还说能照顾好自己。” “现在不一样了吗,哎呦,快睡吧,你不睡宝宝也要睡啊。”王连越掀起他的衣裳,亲了亲他的肚皮。 清哥儿被他亲的痒痒,抱着肚子离他远了一点,过了会又忍不住靠近着,抱着人的胳膊撒娇。 “睡不着,你把我打晕,让我晕到你回来那一天好不好。” “我可不会打你,但是可以换种方式。”王连越看着他的眼神变得幽深,他拉着清哥儿的胳膊,两个人靠的很近,“已经五个月了,可以深入交流一下了。” 许久没有做过这事的清哥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捧着肚子还傻乎乎的问:“你跟谁交流啊?” 王连越单手解开他的衣裳,嘴角微微上扬,他笑着说道:“跟宝宝啊。” 第二日,清哥儿睡眼惺忪的从床上挣扎着起来,天还没亮,王连越便要出发了,他跟王子尧、梁山,要一起跟着镖局去码头坐渔船。 “你不用起,别送我了,”王连越背上包袱,将晴哥儿按回床上,“我跟马大胆商量好了,这会他在村头等我们呢,我们坐车去。” 他们除了自己,还有四百罐花脂的货,特意包了马大胆的牛车去城里。 “多睡会,我走的时候把门锁上,蔡大妈一会跟着马大胆的牛车来,我给她钥匙了。” “你踏实睡,我不在,你照顾好自己。” “家里的地你不用管,鸭子跟羊我托兰玲姐照顾了,你只管好自己就好。” 临离别了,王连越居然觉得自己有说不完的话,他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响,一抬头,清哥儿坐在床上哭成泪人了,那一瞬间,王连越都想扔下包袱不走了。 “你亲亲我,”清哥儿打了个哭嗝,“我难受。” 王连越连忙过去,亲了好一下清哥儿,额头,眼睛,鼻尖,嘴唇,挨个亲过,最后重点捻试着红润的唇珠。 他承诺道:“别哭,我很快回来。” 谁知他这一走,便是三个月。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清哥儿的衣裳已经换成了薄衫,肚子掩饰不住的凸出来,身子重了,天又热,清哥儿不愿意多动,时常坐在连廊躺椅上,摇着扇子,逗狗玩。 大黑和花花已经长成了大狗,狼犬的犬型都很大,很凶猛,平时站在门口威风凛凛,路过的人不敢多看一眼,但是此刻为了清哥儿手里的一根肉条,花花这厮仰躺在地上翻着肚皮。 清哥儿手一低,花花便要扭着身子来咬,肉条却被旁边一直守着的大黑吃到了嘴里。 蔡大妈来了村里根本闲不住,王连越走之前安排给兰玲姐的活都被她抢了干,清哥儿原本想让她多歇歇,她却说着她就乐意干这些,溜溜鸭子,割割草喂羊也不累人,清哥儿也就随她去了。 到了晌午,蔡大妈挎着一篓子鲜草回来,她最爱去后坡树林子里割草,那边村里的婶子多,她能跟人聊半天闲天。 “蔡大妈回来了,热不热?”清哥儿见她回来了,也不坐着了,“水瓮里冰了甜瓜,你拿着吃。” “成,我先去喂羊,一会来吃。” 蔡大妈去喂羊了,清哥儿便去了灶房。 两个人吃的简单,炒了两个时令素菜,一道丝瓜肉丝汤,一人一碗糙米水饭,清哥儿只吃了半碗饭,就不想吃了。 “赶明儿我去问问驿站,有信了第一时间拿回来,”蔡大妈见他如此,只是叹了口气,收拾了碗筷,给他拿了个没沁凉水的甜瓜,“你少吃点,这东西性凉,一会饿了,我再给你煮面吃。” “好。” 清哥儿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一切平安。 第53章 回家 江门是一个临海的城镇, 这边很是富裕,街上随处可见穿着丝绸的人,路上行人来往并不急迫,每个人的表情闲时, 动作悠闲自得。 街上叫卖的小贩也不似兴义县那样, 张着嘴用力喊卖, 只是有人问便回一嘴, 其余时间便喝喝水看看景。 王连越他们一行人下了船, 便与镖局的人分开来,这一路耽搁了有半个月, 舟车劳顿,王子尧带着人,亲车熟路的找了个客栈,客栈有下房通铺,上次他来睡的便是这种房间,一间二十文钱,还带热水。 他们带着货不方便, 王连越想着要了两间客房,一问价,一间竟然要一百二十文一晚。 梁山跟王子尧惊了, 王连越却表情淡定的交了钱。 “今天晚了, 我们先休息, 待明日再去租个房子住。”王连越边走边说, “这趟出来除了卖货,我还想帮清哥儿打听一下他的爹爹身世,可能要多呆一阵子。” 这间客栈离着码头近,所以住宿的客人大部分是外来人, 看见他们拎着货并不觉得奇怪。 “成,上次我跟的跑商队也是租了个宅子,一个月也不过十两银子,比这里划算多了。” 王子尧将花脂拿进王连越住的房间,便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了,晚上他跟梁山住一个屋,王连越自己一个人一个屋,顺带着看着货。 屋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套桌椅,王连越点了灯,招呼着店小二买了些便宜纸笔,坐下来开始写信。 洋洋洒洒的写了两只纸,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什么第一次坐船竟然有些晕船,什么梁山非要抓鱼差点栽进水里,又或者是水上的日出,又或者是岸边的风土民情,王连越想到哪里便写到哪里。 写完自己的,又开始问候家里,问清哥儿想不想他,肚子里的娃娃乖不乖,有没有好好吃饭,大黑和花花有没有欺负它们邻居等等等小事,又是写满了两张纸。 将写好的信塞进信封,封上胶条,王连越唤了热水洗干净,上床睡觉,第二日吃过早饭便出去寻住处。 行李和货便放在屋子里,王连越锁了门,路上先去了一趟驿站,三个汉子不约而同的寄了信出去。 第57章 花了两三天找了个合适的住处,便抓紧时间销货,上次王子尧跟着商队,卖了些散货出去,这次又带着王连越去寻那些卖家,没成想人早就搬走了。 三个人无奈,只好自己找了街道摆铺子,同时去打听着哪里的商铺要货的,就这么耽搁着一个来月,终于找到了稳定的商铺。 “许久不见这样的货色了,自从花家不制花脂以后,江南这边,就再也没人能做出这种质地细腻的脂膏了。” 商铺的老板姓黄,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左侧脸颊凹陷处有个痦子,当地的商户们都叫他黄猴儿。 王连越吸取了上次婳颜堂的教训,仔仔细细的打听了这位黄猴儿,人们都说他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虽然会压价,但是从不会不讲信用,这才敢把货拿给他。 “花家?”王连越眼里闪过惊讶与欣喜,他们这也是误打误撞的,打听到了清哥儿爹爹的家世。 “你知道?”黄猴儿听他的语气,有些惊讶,随后便带着怀疑眼神打量着他们,“这不会就是花家的手艺吧,你们不是打北边来的吗。” 王连越连忙解释了花脂的由来,那黄猴儿想了想,突然拿着拳头锤了几下手心。 “是了!早年间他家确实有个哥儿来着。” 王连越连忙打听了住处,收拾了东西一去,才发现那花宅早就换了人住,他敲门去问,开门的门童年龄小,也不知道花家到底搬去了哪里。 只好又是满城打听,为此又耽搁半月。 沿河村已经步入了深夏,树上蝉鸣,夏天闷热,清哥儿不愿意吃饭,但是又怀着身子不敢贪凉,日渐消瘦下去,看着脸色都没有之前水润了。 蔡大妈今儿个回城里了,说顺道去驿站问问消息,清哥儿吃了饭,闲的无事便要去村头坐坐,那边挨着兰玲姐家的菜地,兰玲姐在地里忙活着,他也能跟着说上几句话,解解闷。 村里人不少人都坐在树下乘凉,看见清哥儿来了都高兴,热情的招呼清哥儿过来坐,清哥儿没想到这么热的天,外头还这么多人,想躲也来不及了,只好坐下。 “越小子还没回家呢?走了得有俩月了吧,还是坐着大船走的,这几个汉子有出息,能挣大钱。” “不止呢,四月走的,这会都七月末了,不知道要赚多少钱回来呢!” “肚子看着圆,像是怀了个小汉子。” “几个月了?七个月有了吧。” “哎呦生的时候正好是秋天,赶上农忙了,这事落在其他家里就是坏事,在你家可就是好事了!” 她们这几家人都承过清哥儿家的情,春天里采花工钱一天给二十文钱,这可比在土里刨食挣得多多了,心里都对清哥儿一家子感激着呢。 当然也有人不高兴,见清哥儿做过来就甩脸子,牛婶子家的汉子王文华,没考上举人,整日消沉酗酒,他已经年过四十了,再考也没有精力了,深觉人生无望,连私塾都不开了。 牛婶子整日里伺候完孙子,还要来照顾自家汉子,地里的活也要干,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两半,好不容易从地里出来坐下歇会,还遇上了她最讨厌的清哥儿。 “我看清哥儿这胎肯定是个哥儿,我家娟儿怀孙子的时候肚子可不想这样。” “哥儿就哥儿,我家又不是那种只要小汉子的偏心人家。”清哥儿单手抚摸着肚子,另一只手里轻轻扇着一把竹扇,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是嘞,哥儿汉子都一样,家里没出息,生了汉子又能怎么样。”兰玲姐从地里出来,听见这一段话,连忙说了回去。 清哥儿见兰玲姐过来了,赶紧拉了人坐下,从旁边的竹筐里拿了绿豆汤出来,给兰玲姐跟杨改各倒了一碗。 “是啊,生什么都一样,总比不下蛋的母鸡强!”牛婶子啐了一口,话里话外都是骂兰玲姐生不出来孩子。 “你这个老母鸡骂谁呢!那么着急生孩子你再给家里的老书生生一个三胎啊!”兰玲姐嘴里刚喝上绿豆汤,凉凉的甜意化在舌尖,一时说不出话,杨改便替她说了回去。 “你!你!没本事吃软饭的赘婿,有你说话的份吗!” “赘婿咋了,我乐意当赘婿!” “牛婶子,这天可不早了,还不赶紧做地里的活,家里还有不少人等你回去做饭的吧。”这句话是清哥儿说的。 眼下村里都知道牛婶子家什么情况,全家子都在家闲着,也就大儿子能帮帮地里的活,大儿媳妇借口照顾孙子,回家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还得牛婶子自己回去做。 “你得意什么呢!”牛婶子果然气急败坏,站在那石头墩子上破口大骂,“等王连越赚了钱回来就把你休了!” “谁造我谣呢!” 熟悉的声音传来,清哥儿手里的竹扇瞬间掉在地上,他连忙站起身去瞧,果真是他日日夜夜想着的人回来了。 “慢点跑,还当自己是一个人呢。”王连越跳下牛车,小跑几步去接人,他腿跛,跑的也不快,两个人总觉得中间那段路怎么那么长,抱在一起要好长时间。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连封信也不给写。” 清哥儿哭着,哭腔穿进王连越的耳朵里,他心疼坏了,他抱着人,又是抬手擦眼泪,又是低声轻哄着,这一遭真的耽搁太久,清哥儿肯定着急坏了。 过了好一会,清哥儿哭的缓过劲来,他问:“是不是不顺利,怎么走了这么久?” “回家再说,”王连越拿着袖子里衣给清哥儿擦干净脸,“车上给你买了好东西,你去瞧瞧喜不喜欢。” 他这刚下船回来,没有休息,脸上难掩疲倦,身上外衣风尘仆仆,袖口处又是破了一个口子。 “这是走的时候,我新给你做的衣裳,”清哥儿憋着眼泪,撅着嘴扯着他的袖子,“好端端的又破了。” “我知错,这件我自己补,”王连越赶紧认错,“我还带了新料子回来,劳烦我的好夫郎再给我缝制新的了。” 清哥儿怕自己再跟他说下去,还要哭,赶紧点点头,往车那边走去,可见这拉车的王子尧,牛是一头黑白花的牛,不是马大胆家的牛车,也不是随便租的牛车。 “这牛?” “哎呀,这是越小子买回来的,我去驿站打听消息啊,说是水上风浪大,所有的信都延误了,这不,昨天才到的,” 车上坐着蔡大妈,手里拿着五封信。 “拿了信出来,正好碰见越小子他们从码头下船,我就等了一会,跟着一起回来了。” 蔡大妈喜气洋洋的从车上下来,露出背后一车的东西来,见都没见过的丝绸布料好几匹,还有数不清的包裹精致的盒子,零零散散的堆了一板车。 “什么?还买了牛?” “哎呀呀,真是发财了!” “哎,牛婶子呢?刚不是还在这站着吗。” “脸羞得慌,赶紧逃回家给一家老小做饭去了吧!” 第54章 花家 夏天傍晚, 溪水,稻苗,树叶,大地, 绿的黄的, 都被火红的晚霞, 照的通红, 弥漫着醉人的气息。 王子尧拿着东西急急忙忙的回了家, 王连越将给兰玲姐带的稀罕物分给她后,也牵着牛车回了家。 到了家, 把车上的清哥儿抱下来,把牛牵进棚里,家里的牲畜看见大花牛,都急着叫喊起来,王连越一边栓好牛,打扫着牛棚,一边用脚踢着走来走去的鸡和鸭。 梁山跟过来把鸡和鸭关进笼子里, 清哥儿跟蔡大妈早就进了灶房做饭去了,他又不会灶上的活,只能跟着王连越转悠。 “抓只鸡杀了吃, 晚上你也睡这吧, 家里有地睡。” “成。” 王连越手伸进了笼子里, 抓了只不会下蛋的公鸡, 十只鸡里就它一只公鸡,清哥儿早上嫌它吵,早就想杀了吃了,今天就此机会了结了它。 晚上吃的简单, 王连越他们回来的急,没来的及准备什么大鱼大肉的好菜,清哥儿去菜园子里摘了角瓜,茄子,炒了两个菜,还好王连越杀了只鸡,配上蔡大妈晒干的榛蘑,炖了鸡汤。 吃了饭,清哥儿烧了两大锅水,留给两个汉子清洗,蔡大妈从自己屋里拿了床被子,给梁山铺床去了,清哥儿将王连越脱下来的脏衣服丢进盆里,没干什么活,腰酸的厉害,便扶着腰歇了一会。 月份大了以后,身子重了,腰坠的疼,不能久站,耻骨也疼,王连越回来以前,清哥儿觉得这些都能忍,王连越回来以后,清哥儿只觉得身上哪里都不舒服。 “腰疼?先回去躺着吧,衣服我明天再洗,怀着孩子辛苦,我在家,活都我干就成。” 王连越拿着张帕子擦头,出来见清哥儿扶着柱子站着,连忙上前去帮他揉腰,清哥儿顺势靠在他怀里,夏日虫子多,夜里多虫鸣,配上那夜莺和家雀,跟在听乐曲似的。 “这些天,想我了没?信我写了好几封,可惜你都没看到。” “想了,天天想,日日夜夜想。”清哥儿说着,摸了摸袖口里的信封,刚才吃过饭,蔡大妈将拿着的信都塞给他了,“信我没读,那你晚上说给我听好不好?” 第58章 梁山也洗干净出来,他自己拿着脏衣服在院子里找盆,看见房檐底下抱着的夫夫俩,酸的牙根子疼,蔡大妈从屋里出来,招呼他赶紧去睡觉。 晚上清哥儿躺床上,听着王连越给他讲他们在江门的趣事,三个汉子过日子难免闹笑话,惹的清哥儿一直捧着肚子笑,不知道是不是笑的狠了,吵到了肚子里的小人,小人踢着清哥儿肚皮,鼓出一个小包来。 “乖乖,别闹你小爹,好好睡觉。”王连越摸了摸他的肚子,结果肚子里的小人闹的更狠,清哥儿都吃痛的“撕”了一声。 “你最好是个小哥儿,若是个汉子,我非要天天收拾你不可。” “哪有你这样的!”清哥儿拍开他的手,连忙捧着肚子哄,“别听他胡说,乖乖别听,我们都不打人的。” 夏天穿得薄,清哥儿上身都着了件肚兜,杏黄色的,薄薄的料子,后背有两根带子系着,王连越随手一抽,肚兜便掉了下来,清哥儿抓着仅剩的一点点布料,娇嗔的咬着嘴唇。 “干嘛呀,奔波了一天,你不累吗,还是早点休息吧。”清哥儿刚跟肚子里的小人说了话,总觉得这会要是做些那种事,小人在看着,他也能懂一样,心里臊得很。 “我就摸摸,”王连越将手伸进衣服里,“你不想我吗,我可想你想的紧。” “想,唔,轻点,好痒。”清哥儿蜷缩着指尖,嘴唇被他咬的发白。 月份大了,他的胸口总是肿胀,先前还偷摸去问过渔哥儿,渔哥儿说自己从来没有过,清哥儿还有些害怕,还是蔡大妈发现了,解释道这是正常的,有些哥儿怀孩子会出现这种情况,孕夫孕期吃的好便会涨奶。 清哥儿便没在管,习惯了也没觉得难受,可如今夜里王连越这样,他怎么会这么难以忍受。 王连越从他胸口抬起头,起身去亲清哥儿,清哥儿的口腔被掠夺着,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好像真的尝到了奶腥味,两个人这么胡闹了一通,肚子的小人却安静下来了。 王连越酒足饭饱后,从床上下来,摸出缝在里衣安兜里的荷包,扔到了床上,随后去衣柜里给清哥儿找新的亵衣穿,床上清哥儿还没有缓过来,正双眼迷离的看着房顶,感觉手边压了个东西。 他起身去瞧,发现是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清哥儿爬起来,也不顾着身上没穿衣服,连忙解开看,白花花的银子倒出来,有那么多,最大的有掌心大,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银块。 “这么多钱?给梁山哥他们分了没有?” 清哥儿笑弯了眼,他忘了自己跪坐在床边,身上不着一物,王连越转过头来,眼神藏都藏不住的欲/望。 “干嘛,真不能继续了,赶紧把衣服给我。”清哥儿看见他的脸,连忙拉过被子遮住身体,“你还疼不疼我了?只顾着自己舒服。” “凭心讲,你刚才不舒服吗?” 王连越拿着新的亵裤肚兜过来,亲手给清哥儿穿上,刚才闹的紧,清哥儿身上皮肤白净细腻,这会自己红了一片了,像熟透的樱桃,透着可口,王连越咽了咽口水,移开视线。 “钱已经分完了,这是一百五十两都是咱家的。” “这么多钱?”清哥儿瞪大眼睛,捧着银子不敢相信,“南边人的钱这么好赚吗。” “是你的花脂好赚,”王连越坐在他旁边,揽着他的肩膀,手也拉着他的手把玩,“是花家的花脂好赚。” “花家?”清哥儿攥紧他的手,“你可打听到什么了?” 王连越拉着他的手,把这三个月打听的消息,仔仔细细的说与他听,原来江门的花家是很出名的,往上数三代还是皇商,凭借手里那一手做脂膏的技术,在江门富甲一方。 可惜好景不长,清哥儿爹爹的爷爷辈里,有个为官的男子,在夺嫡时站错了队,被砍了头,罪不至株连九族,但是花家便不能是皇商了。 虽说从那时起,花家一落千丈,但也不至于会在江门问及无人,问题就出现在清哥儿的爹爹父亲,也就是清哥儿的祖父这一辈,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姐儿一个哥儿。 对于他们这种封建大家庭来说,这就是无子!也代表着事业后继无人。 清哥儿的祖父祖母便要招婿,两个姐儿年龄大了,在最后一个哥儿出生前,已经到了适嫁的年纪,在最后一个哥儿还未长大,便已经出嫁了。 “这个哥儿便是我的爹爹,”清哥儿问道,“招婿便招婿,那我爹爹怎么会来这边?” “你觉得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王连越不答,反而问了一个问题。 清哥儿在他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探寻着,“爹爹温和但不懦弱,我觉得他就像山坡上的野花,风吹雨打着,也要开出花来。” “是了,这样的人。怎么会同意家族里的生意落入外人手里,于是他偷偷看了祖父炼制花脂的全部过程,想着自己做。” 但是他被发现了,被父亲罚去跪祠堂,老老实实的等着出嫁,他不愿意,他逃跑了。 “可,就算是要逃,他也不会逃到岭北这么远的地方,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你快别瞒我,都告诉我吧。” 清哥儿央求着,眼睛开始闪烁泪花,王连越低头用舌头卷走他的眼泪,继续说道。 “他在逃跑路上遇到了一个人,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他爱上了这个书生。” 两个人一起前往京城,书生为了考取功名,哥儿为了光耀门楣,途中却遭到了山匪的埋伏,他们手里没钱,山匪看中了哥儿的美色要劫人,书生为了救他,差点死了。 但是书生没死,还应差阳错的被人送回了江门,他却跟书生走散了,一个人逃到杏花村,发现自己怀了身孕,他没办法,没有户籍凭证也没有银子,为了保住这个孩子,无奈委身给了这个村的一个庄稼汉。 书生回到家里养好了伤,并没有接着去考功名,而且到处漂泊,他穷极一生都没能找到他的爱人,老年垂死之际,回到花家,把这个故事告诉了花家的人,希望他们能继续帮他找人。 “这个故事是你的姨母说给我听的,她说有机会的话,想见一见你。”王连越说,“等你肚子里娃娃出生后。” 清哥儿听完,已经哭的不行,王连越也红着眼睛,抱着人,手不断摩挲着他的肩膀安慰着。 “好。”清哥儿哭着点了点头。 王连越揽着人,看着夫郎渐渐平静,然后睡了过去,才安心的熄了油灯,上床睡觉,夜已经深了,月光柔和的洒进院子里,狗窝里的大黑动了动耳朵,终于睡了过去。 第55章 归家日常 这趟回来, 王连越还带了江门的特产,江门临水,特产水货,还很便宜, 王连越他们本来带了好多, 但是大部分都在路上死了, 江门的水产小贩说死的不能吃, 便都丟了。 清哥儿好奇的很, 王连越在那边整理的时候,他便站在旁边瞧, 水凉,王连越不让他碰,他只好围着忙碌的王连越打转。 螃蟹生得丑陋,八条腿捆在一起,泡在水里还没死绝,腿一动起来,吓得清哥儿跑的老远。 现在不是秋天, 螃蟹不算太肥,没吃过尝尝鲜还可以,江门的人挑嘴, 这个季节的螃蟹都是没人吃的。 莲藕倒是好东西, 清哥儿之前见城里人吃过, 一节节粘泥的藕, 洗干净了白白胖胖的,看起来就很好吃。 “我买的时候问了,怀孕的哥儿不可以多吃,”王连越举着张牙舞爪的螃蟹往清哥儿面前递, 看着清哥儿捧着肚子后退,乐出了声,“一会尝尝鲜就好了。” “我才不吃,”清哥儿看着青背螃蟹嫌弃,“看着就不好吃,都给你们吃。” 除了螃蟹,还有少部分没死的扇贝瑶柱,王连越都一起洗干净上锅清蒸了,清哥儿也在灶房忙活着,切块的藕跟茭白,可以做两道菜。 他没吃过,但是听王连越讲吃法,也能琢磨出大概来,茭白跟豆腐,鲫鱼炖成汤,甘甜可口,汤鲜味美;莲藕切成片,在水中浸泡一会捞出,配上醋和糖凉拌,清脆爽口,正适合现在吃。 “等会吃的时候你就知道了。”王连越将蒸的通红的水货端出来上桌,一会吃的时候,配上清哥儿研究的酸醋汁就可。 这会吃的是晌午饭,因蔡大妈跟梁山在,所以就多做了些菜式,王连越将饭菜端上桌,遣了旁边偷懒的梁山去喊蔡大妈回来吃饭。 蔡大妈住了好多天,眼下要走了,最舍不得的就是她一手喂胖的两只羊,大早起便去割青草了,要吃饭了,才让梁山喊回来。 清哥儿站了一上午,腰疼,这会坐在凳子上哪哪都不舒坦,王连越见人皱眉,连忙去问哪里不舒服。 “腰疼,腿也疼,让你昨天闹我。”清哥儿话一出,王连越赶紧给人揉腰捏腿。 梁山刚回来就看见这场景,白眼都翻上天了,蔡大妈瞧见了只乐呵,她巴不得多刺激刺激梁山,好让他赶紧娶了媳妇夫郎的,她到时候好再抱一个孙子。 第59章 “人都回来了,洗手吃饭。” 清哥儿推了推王连越,抬着手扇着风,王连越看着他通红的耳朵,忍不住轻轻掐了一下,都成亲这么久了,怎么被人看见还是会害羞。 吃饭的时候,王连越帮清哥儿卸了几块蟹肉,沾了汁子喂清哥儿,清哥儿起初不愿意吃,王连越便哄,半天才吃了一小口,仔细品味了一会,便眼神亮亮的还要吃。 “不能再吃了,”王连越放下第二个蟹壳,从新拿了一个扇贝,“吃点这个吧,这个也好吃,先忍忍,等孩子生下来,要吃多少吃多少。” 清哥儿点点头,就着筷子吃了一口,便摇头不要再吃了,扇贝没有蟹肉好吃,还不如多喝几口汤舒坦。 “我回城里住两个月,等你快生了我再回来,”蔡大妈拉着清哥儿手,“家里就你们两个小年轻,我不放心。” 吃了饭,王连越将牛车套上,梁山把东西往车上拎,蔡大妈拉着清哥儿的手舍不得走,又唠了会天。 清哥儿本来说让她留下来接着住,蔡大妈说还得回去照顾着梁山,他一个汉子上工回来做不好饭,过不了日子。 “路上小心!” 王连越赶着牛车去送人了,清哥儿也不想一个人在家,便收拾了东西,锁上门去了兰玲姐家,碰巧渔哥儿也来了,他端着洗干净的桃子来的。 “碰巧你也在,我就不往你家跑一趟了,”渔哥儿将桃子拿给他们,示意他们吃,“刚从树上摘的,可甜了。” “呀,呀!” 渔哥儿说着话,他抱着的晴哥儿也跟着学,快一岁大的孩子正是学着说话的时候,大人说什么他就跟着说,但是说不明白,只会发出语意不明的声音。 “会说话了?”兰玲姐很是高兴,连忙伸手将晴哥儿抱了过来,“来,叫婶婶~” “呀呀!”晴哥儿听不懂,啃着手指头流口水。 “还不会叫呢,”渔哥儿坐下来,拿了个桃递给清哥儿,“只会张嘴喊啊啊的。” 三个人坐在树荫底下,说着闲话,兰玲姐家的房子最靠近山坳里,旁边多是树,夏天很凉快,清哥儿爱往她家跑,通常一待就是一下午。 夏天天热,地里活不多,今年因为有清哥儿家的生意,兰玲姐跟杨改商量着卖了几块地,便不用那么操劳了,也有时候跟清哥儿说说话,学学绣花了。 “杨哥呢?又去地里了?”清哥儿吃了口桃子,脆甜,汁水还多,说着话忍不住又吃了一口。 “去河里抓鱼了,闲不住,昨天吃了你们带回来的螃蟹,嘴馋,今天还想吃点河鲜!”兰玲姐正学绣帕子呢,拿着布缝个边也要拆了重新来好几次。 “明年去了江门吃个够!” 清哥儿早就跟他们商量了,明年春天要一起南下江门,他们两家岂能不答应,如今跟着清哥儿做生意,家里都有了余钱,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都敢去做了。 眼看兰玲姐针又要下错,清哥儿赶紧拿着帕子擦干净手,俯身指挥着兰玲姐。 夏天穿得薄,领口也大,这个姿势露出脖子下大片皮肤,白净的皮肤上,裸露着点点斑驳红痕。 渔哥儿第一个瞧见了,捂着嘴笑弯了眼,兰玲姐也跟着瞧见了,她性子向来不含蓄,张口便是调侃。 “肚子都这么大了,还不老实,夜里你们闹的时候,肚子里的小人也跟着闹。” 清哥儿一愣,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向自己的领口,顿时羞赧起来,脸肉眼可见的便红了,嘴里想说的话都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 他拢了拢衣领坐了回去,半响才缓过来,意识到眼前没别人,便没什么好羞的。 “小别胜新婚,理解理解。”清哥儿耳朵还是热,好在脸上平静下来了,“夜里办事的时候,孩子早睡了,小孩觉多。” 听他一脸平静的说这些话,兰玲姐第一个笑出声,然后渔哥儿赶紧捂着晴哥儿的耳朵,不让他听。 “干什么!说的好像你们夜里不办事一样,别笑了别笑了,哎呀呀,再笑我回家了。” 清哥儿嚷嚷着也笑了,三个人笑作一团,晴哥儿听不懂,但不妨碍他也跟着笑死了,树枝上的蝉声也一高一低的迎合。 “哎,你们一个个都抱上孩子了,”笑着笑着,兰玲姐将针线扔进篮子里,忧心的叹气,“我是不是岁数大了不好怀啊?” “怎么会,是不是之前太忙了,累着了,还没调理过来,身体还没适应?”清哥儿猜测到。 兰玲姐今年也不过二十七,相较于新婚妇人是岁数大了些,但是村里这个年纪生孩子的,大有人在,不可能生不了。 “实在不行,去看看大夫,拿点药吃试试。”渔哥儿也思索着,他之前也怀不上孩子,后来日子久了,也不怀了吗。 等等,渔哥儿突然灵光一闪,“给杨哥也看看!汉子不行也是不行!” “有道理,赶明儿就拉着他到谷大爷家看看去,几服药吃下去,总能管用!”兰玲姐这么一盘算,外面水里的杨改打了好几个喷嚏。 “水凉着了?不会吧。”杨改擦了擦鼻涕,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纳闷的挠了挠头。 王连越回来的时候,还牵回来了一头公羊配种,清哥儿好奇的围着羊棚转,被王连越一脸好笑的拉了出来。 “你这样盯着它们,它们也会不好意思的。” 王连越拉着清哥儿后退出来,旁边栓着的花花舔了舔他的手,花花这会已经长成大狗了,站起来能到清哥儿大腿高,威风凛凛的黄花狼狗,吓得旁边笼子里的鸡鸭乱窜。 “是吗?那咋看它们成没成功啊?”清哥儿将花花的狗绳子解开,大黑一直是放开的,它老实,不像花花一解开绳子就追鸡撵鸭。 “看不出来,等过几天没动静,在配一次就成,人怀孩子也不是一次就成的事啊。” “也对。” 清哥儿将花花撒开,它果然去笼子那边欺负鸡鸭了,王连越赶紧将它拉出来,关在牲畜棚外面不让它进去,花花扒了半天门,无果,屁颠屁颠的去找大黑了。 晚上吃的简单,做的炸酱面,王连越擀的面条,清哥儿做的酱,将买来的生酱炒熟了,配上黄瓜丝葱丝,跟面拌在一起吃,又方便又好吃。 吃了饭,王连越给清哥儿泡脚,揉腿,原来是他上山累了,受过伤的腿老肿,清哥儿常给他泡脚捏腿,如今反过来了。 前两天王连越刚回家的时候,夜里就发现清哥儿腿抽筋,他想给揉一揉,清哥儿总是不情愿,追问了几句,清哥儿才哭唧唧的说自己腿不好看了,王连越又是亲又是搂,这才总算是给碰了。 “舒服点了吧,擦干净快睡吧。”王连越见人不回,一抬头果然发现人睡着了,快孕晚期了,清哥儿觉多,总是躺着躺着就没声睡着了。 王连越替他擦干净脚,将人抱平了盖上被子,起身出去倒洗脚水。 第56章 生了! 王连越回了家, 也不出门去,平时只围着清哥儿打转,家里的活他都包揽了,清哥儿每天都无所事事, 便琢磨着做小孩子衣裳。 小孩子长得快, 一般家里只做个两身替换着, 还是要做大许多, 方便着穿个三年五载的, 清哥儿不愿意,他家现在手里富裕, 肯定不能亏待了孩子。 这不,孩子还在肚子里,可清哥儿做出来的小衣裳都够他穿两年了。 “热不热?我去慧娟婶子家换了一盆梅子,洗了拿着吃。”王连越从外头回来,摘下头上遮阳的草帽,放下手里的盆,顺手摸了把脸上的汗。 眼下是八月底, 天热的遭不住,地里头稻子都提不起精神,王连越刚去浇了地回来, 顺路拎着鱼, 去慧娟婶子家里换了点梅子。 慧娟婶子家院子里有棵梅子树, 结的黄梅又脆又甜, 快熟的时候,村里人便拿着各种东西去换来吃,因人家通常要拿着去卖,所以不能白拿。 “还行, 我天天的也不动弹,身上起不来汗,”清哥儿放下手里的布头,扶着腰起身走了一圈,“你等汗落落再洗,省得头疼。” “我晓得,一会洗,”本来打了凉水准备洗脸的王连越,只好蹲下来洗起黄梅来,“等羊生了小羊羔,我就把黄大娘请进家里来住。” 黄大娘是上面大河村的稳婆,她接手的妇人夫郎,都平平安安的生了孩子,而且孕体受伤害还小,是远近闻名的“黄金圣手”。 村里人家愿意找稳婆的,都是提前跟人约好了,到日子了再连忙去请,像王连越家这样的请人来家里小住的,也有,多半是村里的老地主,还是及其受宠的媳妇才有的待遇。 “成,都听你的。” 清哥儿摸着肚子,肚子里头都八个月了,他这会也不责怪王连越大惊小怪,心里也害怕呢,家里也没有长辈照顾,两个小年轻,头一次做爹,还是多些人稳妥些好。 “蔡大妈传了话,让我得空了去接,等过两天割了稻子,我就去接人,有没有啥想吃?我一道买回来。” 第60章 王连越说着,给清哥儿嘴里递了颗梅子,清哥儿正拿着帕子给他擦着汗,张嘴吃了,梅子甜得很,清哥儿眯起眼,嘴上含糊不清的说道。 “多买点软乎的棉布回来,赶紧给小崽缝几件里衣,等生了就做不了了。” 王连越笑着,轻轻掐了掐他有肉的脸颊。 “我是问你呢,怎么天天说这个小崽子。” 清哥儿只摇头,家里什么也不缺,他还真没什么想要的,王连越便没再问,洗了把脸进了牲畜棚。 家里的两只母羊都揣上了崽子,青草是断不了的,除了鲜草,王连越还时不时的喂上点玉米高粱,精细伺候着,等着羊多多产奶,到时候能给自己崽子多留一口吃的。 时光偷偷溜去,眼看着要立秋,天也不那么燥热,晚间吹来的风都透着凉意,家里的母羊下了三只羊羔,一胎两只,一胎独苗,王连越细心养着,奶水充足,羊羔长得很好。 黄大娘早就请进家了,她有经验的,摸了摸清哥儿的肚子说胎位正,好生,还嘱咐王连越夜里要多多扩/张,可以减少生产的痛苦,闹的小夫夫双双红了脸颊。 清哥儿怀了九个半月,按黄大娘的意思,就这两天了,晚间吃了饭,蔡大妈抢着去刷碗了,王连越无所事事,便拉着清哥儿在院子里遛弯。 “肚子怎么还没动静,我都怀累了,想赶紧生了歇歇呢。”清哥儿一手托着肚子,一手被王连越牵着。 孕期里清哥儿到没觉得难受,眼看着要到日子了,心里一天比一天烦躁,这几天肚子里的小崽子闹腾的不行,他已经好几个夜里没睡过好觉了。 “快了,快了,再坚持几天。” 王连越耐心的哄着,清哥儿突然一愣,脚踩在地上一动不动,王连越连忙低头去看,只见清哥儿青色的裤腿上湿了一大片。 “我这是尿了?”清哥儿呆滞了,半响吐出一句。 “这是要生了!”王连越后知后觉的紧张大叫。 猛的抱起清哥儿就往屋里冲,同时喊着黄大娘赶紧来看看,清哥儿一脸懵的被放在床上,他肚子在隐隐作痛,还没夏天贪凉吃坏肚子疼呢。 黄大娘扒了他的裤子看了看,表情淡淡的说还早呢。 “啥还早呢?”王连越好像紧张坏了,抓着清哥儿的手劲大的很,“胎水都流出来了,还不生呢?” 他深深记得渔哥儿生产的时候,胎水流尽后生产是多么痛苦,他怕,怕清哥儿也受这种苦。 “这才流了一点,宫口还没打开呢,生不出来,”黄大娘将她随身带的包袱打开,掏出来些工具,看的王连越两股战战,冷汗直流。 “估摸着要后半夜了,你去煮点粥,等他一会吃了,好用力。” 王连越不知道听没听见,抱着清哥儿的手不放,黄大娘看着他盯着自己手里的剪刀,赶紧解释道。 “放心,我只是有备无患,你家夫郎这胎好生,这东西都用不到的。” “放心吧越哥,我现在还好,不怎么痛呢。”清哥儿还反过来安慰他。 见清哥儿状况良好,王连越这才松了口气,依依不舍的离开去煮粥了。 清哥儿坐在床上,听黄大娘的话,吃着东西,时不时的感受着肚子传来刺痛,过了会又恢复平静,开始清哥儿还有点紧张,这会已经是完全放松了。 等王连越端了粥来,他都吃了五块糕点,三把花生,和一张蔡大妈刚烙的馅饼了。 “吃不下了,等会我饿了吃。” 清哥儿看着王连越端着的粥,打了个饱嗝,王连越无奈的摸着他的头,长舒一口气。 果然如黄大娘所说,到了后半夜才真的开始生,清哥儿感受着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厉害的阵痛,嘴唇苍白,头顶冒汗,王连越死死的抓着他的手,呼吸都快要静止。 蔡大妈还有拉着王连越出来,说什么产房血腥汉子不能待着这样的心思,黄大娘从头到尾都没赶过人,她都见怪不怪了。 清哥儿按黄大娘说的摆好动作,随着黄大娘的指挥用力,他清晰的感受着肚子里有东西想要冲出来,他吃痛一声,孩子漏出的头又缩了回去。 “不能泄气!我让你松再松,不然孩子就憋死了!” 黄大娘言辞狠厉,用力拍了下他的大腿,清哥儿深呼了一口气,咬牙点点头,再次按着黄大娘的指挥用力,这次他耗尽全力,眉头上青/筋暴起,汗水已经完全打湿了头发。 “头出来了,缓一缓,在用一次力就生出来了。” 清哥儿只觉得卡在那里的东西出来了,疼痛减轻了许多,黄大娘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只能再次用力,汗水顺着脸颊滑进颈窝,同时还参杂着王连越的泪水。 王连越跪坐在床边默默流泪,这怕是他生来这么多年,最狼狈的时刻,心爱之人在为他生孩子,为他受尽折磨,他却无能为力。 “哇哇哇哇哇——” 天亮了,孩子的哭声响彻天明,这天是立秋,桂花开的日子,王连越抱着刚包上襁褓的孩子,低头虔诚的闻了清哥儿的额头。 “是个小汉子,你给他起个名字吧。” 累瘫的清哥儿尚且有一丝力气,他侧着头看着不太好看的孩子,轻声说道:“就叫秋生吧,秋天生的,王秋生。” 说罢便昏睡过去,王连越吓了一大跳,连忙呼喊着黄大娘来看,怀里的秋生被他吓得哇哇大哭,黄大娘回来又是表情淡淡的,回头看了两眼,便说没事。 “睡一觉就好,这胎没费什么力气,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这还只是没费什么力气……”王连越眼底闪过疼惜,神情恍惚道:“再也不生了,有一个就够了。” 王连越抱着孩子出来,守在门口的蔡大妈感觉包好斗篷,生怕孩子见着风。 “抱着出来做什么,孩子这么小咋能吹风。” 蔡大妈抱怨着,赶紧抱了孩子进屋,兰玲姐端着煮开的羊奶跟着进了屋。 王连越拿了银子给了黄大娘,还未道谢,黄大娘便挥手再见了,邻村地主家的儿媳妇还等着她今天接生呢,没空在这耽误事。 “哎呦,你这是咋了?” 屋里传来蔡大妈的声音,王连越紧张兮兮的进屋去看,发现不是清哥儿有事,顿时松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咋觉得这羊奶这么不好闻,闻得直反胃。”兰玲姐将奶端给小崽子,小崽子饿坏了,闭着眼都知道闻着味去寻,对着碗边张着嘴。 “兰玲姐,要不去你找谷大爷看看吧,清哥儿刚怀的也是这样,见不得一点腥气。” 王连越话一出,兰玲姐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惊喜,她连忙摆手出了门,找了自己汉子要出村,王连越见此把大花牛套了绳子,借给他们赶路了。 蔡大妈见他们两个新手带孩子,家里没个长辈帮衬,怕出了乱子,硬是待到清哥儿平平安安的出了月子才回的家。 第57章 又是一年 树叶枯了又绿, 春天已然变成沿河村最喜欢的季节,春来汉子耕作,家里妇人夫郎除了送饭送水,还能跟着清哥儿家里采花分钱, 日子好不舒坦。 今年又过了年, 秋生已经虚岁三岁, 会走会跑, 活泼的厉害, 一个看不住就要摔倒,清哥儿做花脂的时候, 都要腰间扯个绳子,另一头绑着他才放心。 闲下来,清哥儿去做点旁的事,便让王连越看着他点,王连越不知道怎么看孩子,一般都扔在地上放养,再不济扔条狗哄孩子玩。 渔哥儿拉着晴哥儿来串门, 今年四岁的晴哥儿,圆圆的脸蛋配上大大的眼睛,可爱的紧, 人也很乖, 会摸着被秋生抓痛的花花, 轻轻安慰。 “秋生怎么不能是个哥儿, ”王连越总要说,他将在地上爬了一身土的秋生捞起来,“这活泼的性子到底是随了谁啊。” “爹!花花!”被抱起来的秋生指着晴哥儿摸着的花花,挣扎着要下去摸狗, “要玩,要玩。” “在摸毛都要被你薅秃了,哎,可怜的花花哟。” 王连越见他挣扎的厉害,胖成藕节的手臂,一拳打他脸上,便吃痛的松了手,让秋生去跟晴哥儿玩。 “不许打哥哥,听到没?” 秋生不是第一次跟晴哥儿玩,上次过年的时候,大人聚在一起聊天,两个孩子也聚在一起,坐在床头。 晴哥儿一身小红袄,袄上缀了两个毛球,这臭小子非要拽,给晴哥儿惹哭了,哄了好久都不停。 最后还是清哥儿给衣服重新缝好,还重新绣了花上去,晴哥儿才止住了哭。 “我看着他俩,你忙你的去吧。” 渔哥儿倒是觉得秋生讨喜,他家晴哥儿太文静,除了哭的时候声音大些,平时都没什么话说,多跟秋生玩玩,话多一些才好。 王连越便去杀鸡,晚上吃榛蘑炖母鸡,再加上一把红薯粉条,清哥儿最爱吃。 “来吃点酸枣,昨天刚从山里摘的。” 见渔哥儿来,清哥儿从灶房出来,手上端了盆,盆里是刚洗干净的野生酸枣,个头小,但是又红又圆,咬在嘴里先是酸涩,过了会又品出来甜味,清哥儿平时爱吃这个当个零嘴。 第61章 “东西都收拾好了没?孩子可是也要带上,咱们走水路,东西都要备全了。” 不日便要起身下江门,因为有夫郎孩子,王连越跟王子尧商量着,还是跟着之前跑商队一艘船,这样安全。 除了他们两家,还有梁山这个汉子,兰玲姐前年得了个姐儿,起名叫珍宝,生产的时候不太顺利,宝姐儿身子弱,不大出门,所以这次他家又不去。 去年花脂做得多,除去给秋穗那边送去的,手里还剩了八百罐,为此采了好几个山头的花,秋天果树结果子都没多少,因为山头是村里的集体东西,王连越给村长银子充公数都花了不少。 今年开春,王连越跟清哥儿商量着,跟村长和族里,花钱买了两个果树聚集最密集的山头,准备人为种点果树,以后实现自产自销。 “收拾好了,家里还好有人在,不用担心牲口地里,”渔哥儿说着,抬手拿着酸枣吃,腕间的银镯子晃荡着,“倒是你家呢,家里没人咋办。” “托了兰玲姐跟杨改哥照看,杨改哥让我给他多带点螃蟹,他爱吃的紧。” 两个坐着夫郎闲聊,脚边的两个孩子也在聊天,大多是话还说不利索的秋生,嘴里说个不停,晴哥儿摸着狗不言语。 秋生说了半天也没人理,急了,又要听爹的话,不能打哥哥,只好拿了花花出气,张着手又要去揪花花的毛。 “不能这样,狗狗会痛。” 晴哥儿终于说了话,秋生顿时就不生气了,他乌黑的眼珠盯着晴哥儿的下巴,过了会突然伸手去摸。 “哭哭,爹爹,哭。” “谁哭了,小爹没哭。” 清哥儿感觉袖子被扯,低头去看,秋生脸皱成包子,一手拉着清哥儿袖子,一手指着旁边垂着脸的晴哥儿。 清哥儿连忙去看,晴哥儿垂着的脸上挂着泪珠,眼睛通红通红的,他哭起来竟然一点声响也没有,叫人发现不了。 “臭小子你又做什么了,哥哥都被你欺负哭了。”清哥儿气急了,说着就要扒了秋生的裤子打他屁股。 秋生这孩子太调皮,平时里不是欺负两条狗,就是去那羊圈里祸害羊,王连越黑脸对秋生不管用,他越生气秋生就越开心,但是清哥儿板起脸他就怕,所以只有清哥儿治得了他。 “别打别打,晴哥儿没伤着哪,就是孩子闹着玩吧。”渔哥儿将晴哥儿检查了个边,除了下巴孕痣处有点红,其他地方都没事。 “小嬷不要打弟弟,弟弟没欺负我。”晴哥儿止住了哭,便要拉着清哥儿不要打。 “你说,哥哥怎么被你惹哭了?”清哥儿问,秋生已经会说不少话了,这会才结结巴巴的解释道。 “他下巴有红红的,我没有。” 秋生指着晴哥儿下巴上的孕痣,又指了指自己的下巴,语气可怜巴巴的,他刚才就是去碰哥哥这个地方,哥哥一下子就流眼泪了,把他吓坏了。 “这,你当然没有了,”清哥儿一时愣住了,过了会才想好怎么解释,“哥哥跟你不一样,他是小哥儿,所以才长了孕痣。” “你看,小爹这里也有,渔小嬷也有,我们都是哥儿,但是你爹,你子尧叔叔就没有,你跟他们一样,是汉子。” 清哥儿指着自己的眉间,秋生下意识要摸,被清哥儿拍了手,“这个不能随便摸,只有对喜欢的哥儿,娶回家了以后,才可以碰。” 秋生明显听不懂,清哥儿叹了口气。 “总之,你不能摸哥哥的下巴,也不能欺负他,作为男子汉,你要保护好哥哥。” “嗯,我不摸,也不打。” 秋生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清哥儿放他下来,拿了糕点给秋生,示意他去给晴哥儿。 “哥哥,吃。” 晴哥儿接过来糕点,将酥软的豌豆黄掰成两块,递了一半给秋生。 “弟弟也吃。” 两个孩子和好如初,秋生老实了不少,也不揪花花的毛了,拿着清哥儿给他缝的布老虎,分享给晴哥儿玩,晴哥儿没见过,新奇的很。 日头西斜,两个哥儿坐在桂花树下,给家里的汉子缝补着衣服,直到王子尧来喊人,渔哥儿才拉着晴哥儿回家去。 “咱们家也吃饭了!” 王连越从灶房出来,喊院子里的一大一小吃饭,自从秋生出生,灶房的活大部分都被王连越承包了,除去过年过节的大菜,日常菜他已经得心应手。 下江门那天,天还未亮,两家人便大包小包的赶着牛车去码头,这会是四月末,途中树枝上还泛着露水,清哥儿怀里的秋生,被抱着严实,打着哈欠睁不开眼。 另一边渔哥儿怀里的晴哥儿就还好,他从出生就没出过远门,去的最远的地方,是城里爹爹们卖东西的街道,所以对这趟出门,心里好奇的很。 “快睡会吧,等会上了船,人那么多,吵的睡不着难受。”渔哥儿轻声哄人,晴哥儿乖乖的点头,缩进毯子里闭上眼。 因为车上有孩子,王连越牛车赶的慢,到了码头天已经大明,水的那头泛着红光,水面一片波光粼粼,梁山从船上跑来,帮着他们提东西。 这两年梁山除了在城里帮工,便是跟着王连越跑江门,手里也攒了不少钱,他人生的高大,五官周正,不少人都打听着说亲。 蔡大妈也急,一心想给他说个好亲事,来来回回相了四五个,但是一直没成,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看着他们一个个家庭美满,梁山心里说不心酸是假的,他也想有个家,但是每次相看人家,他心里总是想着楼里的那个人,每次都没成功。 蔡大妈问他是不是心里有人,他总是摇摇头,心里有又能怎么办,只能是心里想想,嘴上犯苦。 东西都搬到甲板上,船上的人帮他们把货收起,他们给了钱的,货自然是要存放好,不能沾了水,反了潮。 梁山领着他们进了船舱,这艘船是能容纳百人的大船,船舱里有一个个隔间,晚上可以睡人,白天可以歇息,船舱里这会已经歇了不少人,王连越看见跑商的那伙人,留下来唠了会嗑,拿了些家里的腌菜和熏肉给人。 清哥儿抱着秋生寻了个干净地坐下,整理着东西,渔哥儿也在他们旁边隔间,将睡着的晴哥儿放好,也收拾起东西起来。 船舱里不少汉子,都是经常跑商的货人,哪里见过这么嫩的哥儿,都眼睛泛着光的盯着,尤其是清哥儿,生的惹人注意,双眼微挑,天生的勾人。 “看什么看,再看将你的眼珠子抠出来。” 王连越跟跑商的大哥说完了话,回来立马挡住清哥儿,恶狠狠的瞪着对面看的最凶的汉子,那汉子见哥儿相公块头这么大,也不干造次,笑了两下出去躲着了。 “好了,出去透透气,等船开起来再出去看景,怕是要晕船呢。”清哥儿扯着王连越袖子说道。 秋生已经醒了,闹着要出去看大船大河,王连越抱起他,拉着清哥儿的手出了船舱。 见此,王子尧也拉着孩子夫郎出去了,梁山孤家寡人一个,在船舱里待着也是无趣,只好跟着一起出去。 “快点上来!巳时一刻开船可耽误不得!” 下面甲板处,船上的水手不知道在喊谁,梁山看腻了水,听见动静便扭头去看,看见那身着单薄白衣的人,顿时愣住。 那人是秋穗。 “梁哥?” 那人脸上未施粉黛,平日里最喜欢戴的珠钗银饰,一个也没有,只是背着包袱,一身素衫,站在船边,冲着梁山浅笑。 第58章 秋穗梁山 看着秋穗, 梁山说不清,觉得心里酸涩,同时又有点生气,他其实偷偷去过楼里好几次, 每次都没见到秋穗的人。 在王连越家喝醉的第二天, 他又去了一次, 是花了银子进的秋穗的门, 人是见到了, 心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那晚,秋穗只当他是客人, 用的尽是招待客人的招式,伺候的梁山很舒服,衣裳半脱,两身相近。 梁山很是恼怒,一把将人推开,走出了房门,秋穗没有追, 没有挽留。 自此,两个人再也没有见过面。 秋穗眼睁睁看着梁山冷着脸回了船舱,他收回笑意, 手紧攥着包袱上了船。 “秋穗?怎么穿得这么单薄, 冷不冷。” 清哥儿将怀里的秋生塞给王连越, 大步走过去, 拉着秋穗的手,这两年同他做生意,清哥儿跟他已经很熟悉了。 甲板一阵晃动,是船开始走了, 船一动,风便起,秋穗身上薄薄一层的衣衫随风吹动着,他好像一直穿得都少,不怕冷似的。 “你们不会怪我擅自跟来吧,”秋穗摇摇头,解释道,“我不麻烦你们,只是想同梁……跟他一路,道歉也罢,误会也罢,都说个明白,也想,就此在江门寻个出路。” “咱们回去坐下说吧,船起了,风大。”王连越护着秋生的头,边走边跟清哥儿说道,“小心喝了风,夜里肚子疼。” 第62章 清哥儿本来还想说些什么,被王连越打断了,他穿得厚,没觉得冷,这会才感觉到冷风冻脸,若不是王连越提醒,秋穗还得受冻呢。 他们一行人都穿得是春天的衣衫,里面夹了薄棉,两个孩子穿得则更多,秋生一身蓝色夹袄,衣领上还缀了一圈毛边,浑身厚实,晴哥儿也穿的淡红色袄子,头上还戴了顶棉线帽。 “是啊,这位哥哥穿得这样少,怎么会不冷。” 渔哥儿也是说,手上还牵着晴哥儿,晴哥儿人小小的一个,被风吹的打摆子,旁边沉默的王子尧,一把将他抱起来,一家三口回了船舱里。 清哥儿拉着秋穗也跟着一起回去。 早就回来的梁山仰躺在床板上,见人过来,一个侧身,将头扭了过去,看着还在生气,不过也没人理他,只有王连越抱着孩子,用脚踢了他两下,示意他让让地方。 “叔,陪我玩。” 秋生拿着渔哥儿给他编的竹蜻蜓,猛戳梁山的屁股,烦的梁山一下子坐起来,“啪嗒”清脆的一声,竹蜻蜓断了个两半,再也飞不起来了。 “你赔我,你赔我!” 秋生顿时是哭了,声音大得很,周边人纷纷侧目,秋穗也看了过来,见梁山一脸窘迫,脸上也挂起笑意。 “叔不是故意的,快别哭了。” 被看的梁山一脑门子汗,抽了两根屁股底下的稻草,比划着要给秋生重新编一个。 “好祖宗别哭了,我给你重新编一个好了吧。” 秋生止住了哭,被王连越抱在怀里,眼巴巴的看,梁山举着两根稻草进退两难。 “这个给你玩,不要怪叔叔了好不好?” 秋穗举着一串风铃走了过来,风铃上坠着贝壳,秋生从来没见过,喜欢的不行,立马就同意不再怪梁山弄坏他的竹蜻蜓。 梁山手里的稻草被蹂躏着,人也沉默着不说话,王连越看着两人,赶紧找了借口溜走。 “哎呀,乖宝你是不是饿了,要找小爹是不是,爹带你去找小爹。” 王连越抄起秋生就是走,秋生被抱起来,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没找爹呀?” 几个人才不管秋生找没找爹,躲得远远的,留给两个人充足的空间,渔哥儿跟王子尧不认得秋穗,清哥儿便慢慢的跟他们说着。 秋生听不懂,拿着刚得的宝贝,跟晴哥儿分享,两个孩子对着这个新玩意好奇的很。 过了好一会,清哥儿跟渔哥儿已经伸着头在看,梁山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久到秋生已经困了,缩在清哥儿怀里,抱着风铃睡着了,秋穗才坐在梁山的塌边,说起了话。 “我花了银子,赎了自己。”过了许久,秋穗才开口,他声音干涩,好似许久没有喝水,“过了年,我都二十八了,不再年轻,人也无趣,楼里多的是新人,加上有清哥儿的花脂生意,嬷嬷才舍得放我走。” 秋穗说着,坐在稻草铺成的榻子上,梁山还是木着脸不理人,但是看神色分明是在听着,眼底动容。 “我本来姓姜,名叫姜岁,岁岁年年的岁。闹荒灾那年被亲爹卖进楼里,是秋天,我十四,嬷嬷给我起了秋穗的花名。”姜岁说着,侧头去看船舱外面,“第二年我开始接客。” 今天不是个适合出船的好天气,风大,水不平静,浪花拍在船板上,激起一层波澜,船在水上漂泊,船舱里不安稳,梁山身子一歪,离得姜岁更近。 近到可以看见他眼底藏着的泪花。 梁山不再板着脸,猛然扯着他的袖子,将人狠狠拥进怀里。 “第一次遇见你,我就起了要离开楼里的想法,我去求嬷嬷,拿着这些年攒的钱,足足有一百五十八两。” 姜岁声音发颤,他抓着梁山的衣服,忍着没哭出声,梁山取了自己的衣服,披在他身上,许久,姜岁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他没同意,那时起我就知道,我逃不了。”姜岁说着,抬起眼来,眼底汪着的水顺着眼角流下,“我很想跟你在一起的,梁哥。” 遇见梁山后的秋穗,三年间,无数次去求楼里的嬷嬷放他走,无论是秋穗磕破脑袋,还是跪烂膝盖,嬷嬷总是不肯。 直到花楼之间传销的花脂越来越贵,秋穗威胁着,要将清哥儿的花脂卖给对面楼里,嬷嬷这才松了口,要了秋穗三百两纹银,将彻底搜刮干净的姜岁扫地出门。 姜岁徘徊在梁山做工的杂货铺周围,迟迟不敢去找人,怕被嫌弃,怕自作多情。 直到前几日,打听到梁山今日要坐艘船走,一去可能是几个月,他着了急,耽误到最后一刻,终于咬牙追了上来。 梁山也忍不住,眼泪涌出。 “我是傻子,我只当你心里没我,却从没想过你的难处,我,还好你没放弃我。” 船使出一个时辰,不知道是晃荡到了哪里,船舱外的景色已然是另一幅画,近处水流,远处高山,层峦叠嶂,此时日照山野,满山的花映入眼帘。 “越到南边,气候越温暖,可都带了薄衣服?在过几日就改穿上短衫啦。”跑商队的一个老汉说道,他经验老道,手里拿着烟杆,说话时露出的牙齿泛黄,俨然是个烟鬼。 他们这船少则十天,多则半个月,才能走到江门,在船上,有船工做的大锅饭,味道按王子尧的话就是不好吃,但是胜在方便,十文钱可以吃一天三顿。 清哥儿他们一行人自然是自己做饭,上船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个情况,所以该带的菜跟肉,一样不落,借用船里的铁锅柴火,一次要花三文钱,他们三家人轮着出钱。 就这样,在船上,过去了十天,期间渔哥儿已经跟姜岁很熟悉了,不过跟姜岁最熟悉的是秋生,姜岁哄孩子有一套,吓唬孩子也有一套,惹的秋生又喜欢他又害怕他。 “看呐!看到江门的码头了!” 不知道是船上的谁喊了一声,清哥儿他们没见过世面的,都跑出去看。 江门不愧是江南第一水乡,临近码头的地方,遍地是圈起来的荷花池,荷花开的最是娇艳欲滴的时候,荷花塘边上,远处一点,便是附近的渔民,独自撑着小船,撒网捕捞。 水岸边上杨柳依依,树下三五成群的哥儿姐儿,都穿着打扮娇俏,头上带着明艳的绢花,还有不少头上戴的竟然是鲜花,身上穿得也是富有光泽的丝绸,躺在躺椅晒太阳的汉子也大有人在。 “那是在干什么?” 船渐渐靠近码头,离得近了,才看得清岸上的人在活动,清哥儿指着一处,好奇的问道,他旁边站着王连越,王连越怀里抱着秋生,清哥儿一问,秋生也跟着学嘴。 “在干什么?” 王连越顺着他俩的视线去看,是一个老妇人在给一个年轻的哥儿头上戴花,他的身后还排着好几个哥儿姐儿,手里都拿着各式各样的鲜花。 “在簪花,当地的哥儿姐儿都喜欢在头上插鲜花,等遇到喜欢的汉子,就将头上的花扔给他,传递情意。” “直接扔?竟是这样大胆?” 听着他的讲解,清哥儿跟渔哥儿都眼神里略带吃惊,就连在一旁的姜岁也掩饰不住的惊讶。 在他们那里,未出嫁的哥儿姐儿,就连跟同村适龄的汉子玩耍,都会被多嘴的人说道,更别提什么传达情意,把哥儿姐儿的清白名声看的比命都重要。 “真好,真自由。” 船靠了岸,他们一行人下了船。 几个汉子熟练的带着人跟货,找了家休息的客栈,由于这次不像上次来是傍晚,所以白天的时候,王连越跟梁山便去寻他们住的宅子了,其余的人都留在客栈休息。 舟车劳顿,需要休整。 第59章 租了小院 过了两天, 一行人租了个一个小院,共有三间房子,清哥儿一家三口一个屋,渔哥儿一家三口一个屋, 轮到梁山跟姜岁时, 姜岁觉得无所谓, 但是梁山不同意了。 “这有什么的, 我们什么事没干过, 怎么就不能一同睡了?”姜岁靠着门,看着抱着包袱, 死活不愿意进屋的梁山,纳闷的问道。 “以前是以前,你现在,现在同其他哥儿一样,我跟你睡一个屋就是占你便宜。” 梁山死死的抓着包袱不放,他刚才已经同清哥儿渔哥儿问过了,他们都拒绝跟他换屋子睡觉, 没办法,他就想去睡院子里塌了一角的柴房。 “这梁山,原来人在花楼, 都眼巴巴的追着去, 现在人在眼前, 倒是不愿意了。”王连越抱着自家夫郎, 站在不远处看戏。 同样搂着夫郎的王子尧摇摇头,撇了那俩人一眼说道:“给了机会不中用啊。” 刚才他们两个汉子,彼此都默契的拒绝了梁山想把自家夫郎换走,给足了这梁山机会, 他们都看得出来两个人相情相悦,但是这梁山总是拘谨着不说开,这还怎么成好事。 “你是不是不愿意娶我?”姜岁见他这样说,顿时垂着头抿着唇,表情换的那叫一个快,“其实心里还是嫌弃我吧。” 第63章 梁山:“?” “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不吃你这一套,我偏要睡柴房去。”姜岁还没反应过来呢,梁山已经背着包袱走到柴房去了。 姜岁表情僵住了一瞬,然后提起衣裳追着跑过去,他来的时候没带厚衣服,到了江门天气正好,穿着也不冷,一身白色衬得他清冷明艳。 “等等,你住也行,我帮你打扫干净啊。” 两个人挤进柴房里,梁山铺床,姜岁就抢过来被子帮他铺,梁山扫地,姜岁就追着帮他扫,总之就是,梁山走到哪,姜岁跟到哪,寸步不离他的身边。 “你成心的吧。”看着越铺越乱的床单,梁山一扔扫把,双手叉腰,“我跟你说,就算你今天把床板子弄塌,我也不跟你一个屋睡!” “咱俩还没成亲呢,让人看见了还不知道怎么说……” 梁山话还没说完,眼前的床板子突然塌了,地有刚才姜岁捣乱,地还没扫干净,床一塌,激起了一层尘土。 “我肯定会娶……咳咳咳!”梁山张着嘴,呛了一口尘土,“我个老天爷?” “咳咳,怎么办啊,”姜岁收回踹断床板的脚,低着头清咳了几声,“梁哥,床真的塌了哎。” 梁山瞪着眼,弯腰摸了摸床板,确认床板真的断了,拼都拼不起来,他愣着不动,这时姜岁挽着他的胳膊,轻轻地晃了晃。 “要不然你同我屋里打地铺吧,咱们这小院又没外人,没人说嘴的。” 梁山迟疑的点了下头,心里总觉得这床塌得寸,姜岁才不管他,手脚利索的帮他收拾了东西,拉着人进了自己屋。 姜岁拉着人,止不住偷笑,他心想着,屋子都进了,做什么不做什么的,还不都是我说了算吗。 晚上吃的简单,几个人收拾好东西已经天气不早,清哥儿简单的煮了点面,渔哥儿利索的炒了两个卤,配上自己带来的咸菜梗,几个人吃了饭。 姜岁本来想帮忙,奈何手艺属实不好,他进楼之前,家里还有两个姐姐,所以他没来得及上灶,根本不会这些活计,只能跟那些汉子一样,坐等着吃饭。 等帮着汉子们刷了碗,打扫了灶房,才跟着梁山回了屋,梁山掏出床褥来打地铺,姜岁端着热水回来。 “来,坐下泡泡脚,累了一天解解乏。” 梁山“嗯”了一声,让他先泡,自己则先弄被子,姜岁这时没有捣乱的心,便帮着他一起整理。 很快被子便平整了,梁山这才坐下,姜岁也拿了板凳跟着坐下,伸出手,下意识准备帮梁山脱鞋袜。 梁山却快他一步,先帮他脱了鞋袜,等脚泡在热水里,被烫的清醒了些,姜岁嘴里堵着话说不出口。 “想伺候我啊?”梁山帮他搓脚,看他样子就知道他想什么呢,“没门,楼里学的那些东西都忘了吧,以后我伺候你。” “要都忘了吗?”姜岁怔了会,抬手掩饰住发红的眼眶,笑着说:“我床上手艺,你不是最欢喜的吗。” “你少来啊,我都说了我不吃这一套。” 梁山给他洗好脚,板着脸给他脚擦干,转身去倒水的时候,走到门口身体顿住,忍了忍,还是红着脸粗声粗气说道。 “床上的事,另说!” 姜岁坐在板凳上,捂着眼的手开始捂着嘴,笑意怎么着都掩盖不住漏出来,门口听到的梁山左脚绊右脚的,差点摔倒,给同样出来倒水的王子尧吓一跳。 “小爹,要睡觉,拍拍肚子睡觉。” 清哥儿跟王连越一贯的用一盆水泡脚,两个人离得近,时不时的说上几句话,正闲聊着,秋生揉着眼睛从床上爬下来。 他这孩子从小被清哥儿惯坏了,夜里没人哄,死活都不肯睡,王连越夜里想办点事,都得先将他哄睡着了,再搬到屋里的榻子上去。 有几次闹的动静太大了床板响,或者是清哥儿没忍住喊出了声,秋生被吵醒,还要哭闹着去哄,几次下来,王连越身体都快被搞坏了。 秋生小时候还好,不知道下床来找人,他们还可以匆匆完事了再去哄,等长大些了,知道跑来床边找爹爹,那才是真的进退两难。 好几次清哥儿趴着哄的时候,王连越都还在里面呢。 王连越把持不住,总归是盖着被子,偷偷的动上一动,清哥儿抖的腰都塌下去,还要支着上半身,轻声细语的哄秋生,秋生不肯睡,还要指着清哥儿通红的脸问是不是发热了。 清哥儿语塞,说不出话,王连越便笑着撒谎骗小孩,说他在帮小爹治病,不能打扰小爹,秋生被唬住,乖乖的跑回榻子上待着,等着王连越给清哥儿治了“病”,再去哄他睡觉。 秋生就在不远处看着,虽然他困的眼皮睁不开,坐着头一点一点的,清哥儿还是捂着嘴,咽下去无尽的呻/吟,只能使劲的晃晃腰,示意王连越快点结束。 往往这个时候,王连越惯会使坏,总是用力或者加速,把清哥儿弄的瑟缩肩膀,浑身发颤,急的马上要咬人时,才赶紧结束了去哄孩子睡觉。 想到今天晚上秋生要跟他们睡一个床,清哥儿赶紧用眼神示意王连越晚上不许胡闹。 “放心,有分寸,你先哄他睡。” 王连越勾起嘴角,帮清哥儿擦了脚,起身去倒洗脚水,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清哥儿已经哄了秋生睡着了。 “嘘,刚睡着,没睡熟呢。”清哥儿侧坐在床边,手轻轻地拍打着秋生的肚子,渐渐的秋生呼吸平稳,已经是睡熟了。 “你干嘛!”王连越突然凑近抱了清哥儿离开床边,清哥儿突然腾空吓了一跳,他紧紧地抱着王连越的脖子,用气声喊道:“快放我下来!” “咱们去那边桌子上,秋生看不见。”王连越亲亲他的眼皮,轻声哄着他,“你一会声音小点,可别把他吵醒了,又要我停了去哄。” 他们住的这个房间最大,里面睡觉的床跟外面的桌子中间,有个屏风挡着,清哥儿跟王连越在外面桌子上闹,里面熟睡的秋生看不见。 王连越最喜欢这个时候的清哥儿,又羞涩又热情,总是想让他快点结束使尽浑身解数,但是往往这个时候最是惹他喜欢,勾人的厉害。 胡闹了一通,清晨醒的时候,清哥儿路过那张桌子还要脸热,腰也跟着疼,去了灶房,发现不止他,渔哥儿跟姜岁,也在暗自捂着腰。 三个哥儿对视一眼,都心知肚明的没有挑破。 吃过早饭,清哥儿跟着王连越他们去卖花脂,找的自然还是黄猴儿,这三年,黄猴儿最期待的,便是四月,王连越带的货,让他在江门坐稳了胭脂花粉业的老大位置。 所以当王连越一上门,他便挂着笑搓着手,远远的过来迎接。 货被拿去清点了,王子尧跟梁山去跟着点货,王连越站在柜台前等着黄猴儿给他算账拿钱,清哥儿便在铺子里随意走动,四处看了看。 “这位是?” 黄猴儿早就注意到这个夫郎了,首先是生的好看,让人忍不住多看,其次是往年王连越来的时候,身边可没带过哥儿姐儿的,心里忍不住的好奇。 “我夫郎。”王连越倚在桌子前,侧头看了眼,头再转过来时,脸上明显挂了笑意,“也是最开始做这花脂的人。” “嚯?莫非这就是花家那位留在外面的孩子?”黄猴儿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要不要我帮你去花家问问?” “那就先谢谢了。”王连越带着清哥儿来,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他们不能贸然去登门参访,还得黄猴儿在前面引个线才好。 等黄猴儿拿了钱,王连越牵着清哥儿的手出了铺子的门,清哥儿才去问,成不成,他心里慌着呢,从生来就没见过小爹家里人,突然要认亲,试问谁不心慌。 “成了,我留了地址,等有消息了他告知我们。” 第60章 江门旧人 花姨母名叫花望云, 今年已经五十有五,嫁的丈夫在江门开了一家书肆,日子过的也算滋润,大儿子是江门县城一家私塾的教书先生, 不经常回家来, 小女儿倒是嫁得近, 时常回娘家走动。 那天, 清哥儿蹲在院里看王连越给秋生洗澡呢。 江门天气热, 没待几天就步入夏季,王连越白天晒了盆热水, 过了晌午水就很烫了,还要兑上些凉水才能给孩子洗澡用。 有了黄猴儿这个大买家,他们的货大部分都解决了,其他散货几天就卖完了,王子尧来过这好几次,最是熟悉,吃了饭便早早带着夫郎儿子出去玩去了。 晌午饭清哥儿随便做的凉面, 江门这边生了一种辣椒,跟他们那边的茱萸相似,不过更是鲜辣, 用辣椒泼得油, 拌上黄瓜丝海蜇丝, 咸鲜香辣, 还开胃。 梁山跟姜岁两个人先是出去逛了会,吃晌午饭的时候清哥儿他们已经吃好了,正坐在院子里给秋生洗澡呢。 他俩吃饭的时候,不知道姜岁同梁山说了些什么, 惹的梁山气哄哄的摔了碗,摔了以后可能觉得有点太过,但是又拉不下脸道歉。 第64章 只好冷着脸捡完了碎瓷片,站在桌前,一副要说不说的模样,姜岁也不说话,双手交叉环在胸前,两个人,一坐一立,仿佛在对峙。 “看梁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王连越边给秋生搓背,边跟清哥儿使眼色,看灶房那两人,“没事就同夫郎生气像什么话。” “你可听到姜岁说什么了?”清哥儿好奇的问。 他搬了个凳坐在树荫底下,手里拿着一把莲子,这会街头卖莲蓬的特别多,昨天出去卖菜的时候,顺道买回来几朵,剥了莲子出来吃,生脆清甜。 太阳耀眼,晒的地面滚烫,清风徐来,又扫去燥热,带来一阵清凉。 王连越摇头,低头给秋生洗头发,不过他手法不熟练,拿着皂角搓了半天,江门的皂角长得好,起的沫多,糊了秋生一脸。 “爹,眼疼。”秋生拿手乱摸眼睛,蛰得他流眼泪,“眼里尿尿了。” “傻小子那叫流眼泪,别乱动,我给你冲冲。”王连越急忙舀了瓢清水,给他将头冲洗干净。 清哥儿就坐在一旁剥莲子,黄猴儿这时托了人递了消息,说有时间便去花姨母家看看,莲子散落在地上,王连越也激动的站起身来。 只留下秋生光着身子,坐在澡盆里玩泡泡。 花姨母听到消息本来急的要上门来,还是小女儿陈雪拦住了人,说还是请人家来家里坐,到时便说这是回家省亲。 “像,跟月哥儿生的一模一样。” 花姨母鬓边已经生了白发,头发用银簪子挽起来,上面插了两朵暗红色的绢花,她眼里闪着泪花,视线游离在清哥儿脸上,一脸怀念。 她死死的拉着清哥儿不松手。 王连越单手抱着秋生,另一只手拎着东西,上门哪里能空着手,他们专门跟黄猴儿打听了,带了不少符合礼数的礼品。 两伙人都不熟悉。 “娘,娘,让弟弟弟夫回屋坐坐吧,这太阳晒,”陈雪个子不高,挽着她娘的胳膊,声音柔柔弱弱的,轻声说道,“屋里做好了饭菜,咱们坐下聊也不迟啊。” 花姨母的丈夫是家里掌勺的,他们进门的时候,他刚端了一盆蛤蜊汤,见他们进来,连忙摘了围裙,招呼大家坐下吃饭。 清哥儿坐在席上,一句话也不肯多说,生怕说话来便要哭,显得不好看,花姨母见他拘谨,笑着给他夹了好多吃的。 “这都是你小爹爱吃的,你看看,你爱不爱吃?”花姨母笑着问,“不爱吃也可以吃别的,你姨夫花样做的多。” “爱吃,谢谢姨母。”清哥儿吃了口碗里的鱼肉,确实滋味很好,肉很鲜甜,这鱼他从来没吃过,想来兴义县是没有的。 小爹流落到那里,再也没吃过自己爱吃的饭菜。 “别哭,你一哭姨母也要哭。” 不知不觉眼睛就流了下来,花姨母离得他最近,他一哭,花姨母忍着的眼泪也要掉,两个人抱作一团,一起痛哭。 前两年的时候,街上黄猴儿敲门说,有他家月哥儿的消息,她眼巴巴的等,等到有个黑脸汉子上门,开始她还觉得是骗人的,便想关门不见。 谁知这汉子一出手,便是月哥儿做的桂花脂膏,她们花家的手艺,老爷子死了以后,只有流落在外的月哥儿会做,那脂膏奇香无比,又保存得当,摸来就是那样好闻,她不信也得信了。 当即给那汉子倒了茶,听他说起杏花村的故事,得知月哥儿早亡,花姨母的心揪起,捂着脸无声呜咽,又听闻月哥儿还留了个孩子,她的心又重新恢复跳动。 “小爹不哭,秋生给擦擦。”秋生从凳子上爬下来,举着王连越给的帕子,要给清哥儿擦眼泪。 花姨母回过神来,拿着帕子擦干净眼睛,月哥儿的孩子又生了一个孩子,她不该再那么怀念过去。 她逗秋生怎么不给姨奶擦,秋生人小鬼大,瞬间就拿着帕子跑去给花姨母擦。 有这个小鬼在,桌子上的气氛才融洽了许多。 花姨母一家人都很和善,尤其是花姨母,拉着清哥儿说了许多他小爹的趣事,在清哥儿心中,小爹又立体了几分,不再只是停留记忆里的那点温存。 花家祖宅在老爷子去世后就卖了,家里不再做生意,留着那么大的宅子,养着那么多人也无用,花祖母搬到了郊外的宅子里养老,前两年也去世了。 花姨母是家里的老二,跟小爹岁数差个几岁,两个人还多相处了几年,花姨母的姐姐嫁人家早,跟小爹不亲近,所以知道清哥儿来了也什么动容,甚至不打算跟清哥儿相认。 清哥儿便也没讨嫌,只是送了点礼过去,表示一下心意,这一趟回来,是特意把小爹的骨灰带回来的,等着入了祖坟,也算是落叶归根。 花姨母知道清哥儿做了花脂生意,很是欣慰,又是低头垂泪,她想着让清哥儿留在江门,继续发展生意,江门四季如春,鲜花多的数不胜数,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 “家里刚买了山头,准备明年自己栽种些果树,”清哥儿摇头拒绝了,看了眼旁边不说话的王连越,“我在西边生活惯了,来了江门还觉得潮湿呢。” “也罢,你日子过得好就行,若是受了苦,也不要怕家里远,随时回家来。” 花姨母也看了眼王连越,她跟这个汉子没多说过话,聊也只是聊月哥儿跟清哥儿。 她只知道他原来是个猎户,腿还跛,心里本来是有几分看不上眼,不过看他对清哥儿好,又听闻清哥儿说他做的那些事,心里不满顿时烟消云散。 清哥儿这孩子过的苦,小时候没过过几天好日子,王连越待他好,他们这些个远处的亲人要懂感激。 她心里实在是可怜这孩子,清哥儿住了小半个月,什么好的都要买了送,仿佛要把这前二十年都补齐。 清哥儿他们要走时候,花姨母差人抬了两个箱子追来码头来送。 “这是当年你小爹的嫁妆,他没来得及带走,今天我便想着一起给了你。” 箱子里是各式各样的珠宝首饰,还有不少地契,算下来说是千两白银也不为过,清哥儿摆手不愿意收,花姨母便又要哭,身后陈家一家子人连忙劝,清哥儿不收也不行了,等东西搬上船,花姨母才重新笑起来。 “姨母,姨夫,姐姐,姐夫,水边风大,早点回去吧!我们平安到家了再写信回来!” 清哥儿扒在船边用力挥手,这一趟仿佛让他有了归宿,沿河村的三间青砖瓦房是家,江门短暂留宿的地方也是家。 这一趟带了不少东西,都是些好货,光杨改哥点名要的螃蟹就装了两大箱子,还带了不少晒干的鲜货,可以保存好久,清哥儿还特意买了几株辣椒苗,想着回家种上。 又坐上船,大人们站着聊天,秋生跟晴哥儿蹲在甲板上,也偷偷聊天。 “是回家吗?”秋生问。 “是回家呢。”晴哥儿回。 晴哥儿头上簪了两朵淡蓝色的风铃花,身上也穿了件蓝色的轻纱薄衫,秋生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清哥儿注意到了,连忙拉着他的手,怕他又要伸手扯。 “我不打哥哥,不扯花。” 秋生挣扎出来,双手叉腰跟他小爹保证。 清哥儿半信半疑的松开手,只见他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刷了蓝漆的木雕蝴蝶来,这是陈雪家的大儿子送给他的离别礼物,他宝贝的紧,连清哥儿也没多摸过。 “给哥哥。”秋生伸出手,将木雕递给晴哥儿。 “这么贵重,我不能要。”晴哥儿摆手,他看得出那蝴蝶做工很精致,不肯要。 “不重,好看。”秋生听不懂,只是举着硬要塞给他。 “那,我……”晴哥儿摸着身上,没有什么能送出手的东西,有点急了。 “花花好看!”秋生视线一直停在他头上。 晴哥儿攥着蝴蝶木雕,犹豫了一下,将头上的风铃花摘了给他,这花是小爹随手给他插的,应该不重要吧,他可以决定送人吧…… “姜岁呢?” 清哥儿环顾了一圈,船快开了,他都没看见姜岁上船,梁山倒是上来了,只是自顾自的靠在一旁发呆。 “是啊,他人呢,船要开了呀。”听清哥儿这么一问,渔哥儿也说道。 平时姜岁都同梁山黏在一起,他们自然而然的以为,人跟着梁山上船了。 “不用找了,他不跟着走。”梁山声音沉闷,仔细看脸,也是一脸疲倦,不知道有几日没有休息好了。 “什么意思?他去哪?”清哥儿有些急了,姜岁一个哥儿能跑到哪里去,他在江门又无亲人,怎么敢一个人待着,“一个哥儿举目无亲,遇到坏人怎么办?” 梁山颤抖着嘴角,半天说不出话。 “还有一刻钟船就要开了!没上船的抓紧时间!” 船头上的船工已经开始喊了,他们一群人围着梁山干着急,清哥儿见梁山闷葫芦一个,实在是急了,想着下船去找人,王连越见状,揍了梁山一拳。 第65章 “人呢?别像个懦夫,让人看不起。” “他说要自己走,他不愿意跟我过日子。”梁山捂着脸喃喃道。 这一个月以来,姜岁处处都表现着,要跟他好好过日子,如同寻常夫夫一般,他早就在心里想好了,回去以后怎么提亲,怎么成亲,怎么养小家,甚至把未来孩子起什么名都想好了。 结果呢,结果在他满心欢喜,送给姜岁银簪子做定情信物的时候,姜岁却没有很高兴。 “我同你过这一个月,够我往后日日怀念了,梁山,我不能陪你回去。” 那日晌午,桌子上的凉面散发着香气,梁山刚坐下,筷子还没拿到手里,姜岁便把头上的银簪子,摘下来还给了他。 “什么意思?”梁山筷子又放回桌子上,他拧着眉头盯着那根银簪子,实心的,又雕刻着花样,他精挑细选的好久。 “字面意思,我这个身份,肯定要找一个人无人认识的地方,才能过安生日子。” 姜岁不说话,拿起筷子准备吃饭,他夹了一筷子凉面塞进嘴里,听见旁边摔碗的声音,梁山怒不可谒,站起身来,拳头紧握,指尖泛白。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没想怎么样。” 姜岁叹了口气,放下碗筷,双手环胸,表情平静的如同一片死水。 “平平淡淡的过好这几天好不好?”他哀求道:“等你回家,可以娶媳妇,生几个孩子,幸福美满的度过一生。” “我只想娶你,”梁山不明白,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看,“我也只想跟你生孩子。” 姜岁却不看他,他低下头闭口不谈。 “吃饭吧。” “昨天他就离开了,什么也没跟我说,”梁山回忆到这里,吼了一声,“我找了整整一夜!” “我在今天早上的时候,终于在找到了他。”梁山声音小了下去,脸上挂着怒气,憋闷,甚至有几分难以接受。 姜岁换了身新衣裳,在江边散步,很是悠然自得,头上戴了两朵海棠。 “我看到他,他将头上的簪花送给了别人。” 第61章 回家了! 清哥儿跟渔哥儿执意要下船找人, 王连越气急,又打了梁山两拳,一行人提了行李,去码头旁边的客栈要了间房, 便两两结伴, 去找人。 “若是两个时辰还找不到, 我们就先在这集合, 然后, 然后去报官。” 清哥儿捏着衣角说道,他想, 若是姜岁想在这单独过活,也要委托花家人照顾一下,安顿好再分别,断不能这样就他一个人,让人如此不放心,如此不稳妥。 两家子人都纷纷离开了,梁山捂着脸沉默着, 忽然猛踹了一脚桌子,愤然转身消失在大街上。 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店小二,被震醒后, 后怕的看了一眼掌柜的位置, 见掌柜没发现他偷懒, 才偷偷骂了梁山几句。 这会日头渐渐升起, 正是晒人的时候,大街上的人们回家的回家,躲懒儿的躲懒儿,躺在竹椅上晒太阳的大爷都将竹椅扯到了树荫底下。 梁山走在街上, 热的他发慌,本来就急躁的心,眼下更是厌烦,他昨日寻了一整夜,满脑子的担心,害怕人就那么只身出去,遇到危险。 结果呢,结果这姜岁倒是心狠,娇艳的海棠就那么送给了第一次见的汉子。 那汉子还生的丑,脸上长了许多麻点,梁山越想越气,若是真的找见了他,非要骂他眼光差,找下家也不至于找这么磕碜的人恶心他吧。 他抬脚踢了颗石子,石子滚到狭窄的巷子里。 那坐了个人。 梁山看见,身形一顿,咬着后槽牙转身想走,可脚步一动,冲着那巷子走了过去。 早上见姜岁时,他穿着淡紫色衣服,与头上的海棠相得益彰,如今不止海棠花没了,连衣服都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 他正坐在地上揉着脚踝,地上铺着青石板,这地儿寻常没人走,一层灰,他竟然也不嫌弃。 梁山走过去,看见他的惨样子,一肚子牢骚都憋了回去,嘴唇蠕动了半天,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蹲下,给他揉脚踝,他的脚踝好像是扭到了,肿了起来,青红一片。 “你就作吧,惯会给自己找罪受。” 梁山低着头,用力搓着他的脚踝,他感受到疼,想躲,但是纤细的腿被抓着,躲也躲不开。 “就会躲,怎么不说话了,昨天不是还挺说的吗?” “今天早上对着别人也挺会说的,”梁山还是没忍住,话里带着酸意,藏也藏不住的蹦出来,“就是对我没话说。” 姜岁看见他时,眼泪就忍不住的往下掉,这会又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听到最后一句才弱弱的反驳。 “我没有。” 梁山终于抬起头来看他。 “你哪里没有?” “就是没有……”姜岁抿着唇,也不过多解释,半响问道,“你脸怎么了,比我脚肿的还厉害。” “走路撞树上了,别问了。”梁山脸上挂着几分难堪,他慢慢转头,用没挨打的那一面脸对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地上破了一角的石板,轻声说道: “你跟不跟我回家?” 姜岁愣了会,说道。 “不跟。” 梁山脸上火辣辣的疼,他站起身,脸色难看的可怕,姜岁抱住受伤的腿,努力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我不能生孩子,”他轻声说道,“在楼里每次……之后,都要被灌药……” “我可以不要孩子,”梁山一怔,脱口而出,“你因为这个,不愿意跟我在一块?” 姜岁哭的伤心,梁山忍不住重新蹲下,抬起袖子给他擦眼泪,姜岁看着他,声音带着哭腔,沙哑干涩。 “县里认识我的人太多了,梁哥,我不想以后你跟我一块,别人说你的不好。” 梁山却突然将人抱起来,不管不顾的往外面走,阳光照在姜岁脸上,姜岁将脚藏进了梁山怀里。 “我什么时候在乎过。” 声音透过胸膛,姜岁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 梁山将人抱去药堂,给姜岁的腿上药,药童在旁边,边给姜岁上药,边看梁山的脸,看了半天,欲言又止,梁山不解的看他,姜岁哭肿的眼睛弯起。 “梁哥,你的脸也擦擦药吧。” 药童趁着梁山出去上药的功夫,突然凑近问道,“好哥哥,你相公的脸是你打的吗?好厉害啊!” “啊?不是不是,他走路撞树上了,”姜岁连忙摆手,说完又觉得有点离谱,找补了两句,“他那个,脑子不好。” 药童是个哥儿,年纪不大,好奇心强的可怕,梁山回来的时候,药童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给梁山看的浑身起毛。 “这哥儿不会是看上我了吧,我这个样也俊?”等药童出去后,梁山捂着敷了药的脸,有点飘飘然,“你可得把我看好了。” “哎,知道了。”姜岁低咳一声,掩饰住笑意。 两个人拉着手回了客栈,清哥儿几人才放了心,见姜岁脸上有哭过的痕迹,清哥儿和渔哥儿两个哥儿看着难受,纷纷拉着人上楼去说贴心话,留下三个汉子干瞪眼。 梁山本来想回去休息,却被王连越拉住。 “咱们哥几个喝几杯?”王连越挑眉,按着梁山的肩膀,坐在酒桌上,“让哥俩好好教教你,哄夫郎之道。” 说罢,也不管梁山愿不愿意,招呼小二上了两斤酒,两斤白切肉,又嘱咐了小二给楼上送点甜水糕点,一切安排好了,才入座,给梁山倒上酒。 一行人休整了两天,终于第三日又登上了回家的船,这次人都齐了,只是给杨改哥的螃蟹,死了一大半。 秋生跟晴哥儿,不知道怎么就变得那么要好,回了家,两家人要分别,秋生还拉着晴哥儿不放,最后是王连越生了气,说再也不给秋生进门了,秋生才恋恋不舍的很哥哥说再见。 这次回来,已经是七月份,今年家里的两块地都没种东西,杂草丛生,王连越也懒得管,但是原来一直种的菜园子,今年还是下了种,托了兰玲姐照顾,菜长得很好,回来还是吃上新鲜菜。 回了家,最热情不过花花跟大黑,两只狗都长得那么大了,解了绳子,花花一个前扑,清哥儿都要摔倒,大黑及时挡在清哥儿身后,清哥儿才稳住身形。 “好好,别舔了花花,”清哥儿摸着花花的狗头,“是不是特别想我啊。” 花花吼了两嗓子,尾巴都摇的起了风。 “我去把东西给兰玲姐家拿去,你先歇会,等我回来一起收拾家里。” 王连越把行李简单归置了一下,跟清哥儿交代两句,拿着给兰玲姐家带的东西出了门。 秋生去摸花花,花花不理他,他便去摸大黑,大黑老实的蹲坐在他旁边,尾巴一扫一扫的,显然也高兴着呢。 家里的鸡春天走之前又买了几只,鸭子倒是杀了吃完了没再买,羊羔长大一些就卖给马大胆了,只留下两头母羊跟大花牛拴在一起。 第66章 看的出来兰玲姐经常上门来,畜牲棚很干净。 好在这一趟带回来的好东西不少,不然清哥儿心里都有亏了,他最后摸了两下狗头,起身去了屋里。 房间有两三个月不住人,一层尘土,清哥儿先将这次挣得二百两银子,跟原来的钱锁在一起,锁上了柜子门,等着王连越有时间了,存钱行里。 这两年没什么大的开销,今年更是,除了开春买山头,还买了山头下连着的十来亩旱地,花出去三十六两,其余的钱都没处花。 这趟挣的,还有花姨母给的,这么多银钱,清哥儿心里乐的高兴。 想到这,清哥儿叹了口气,他其实有意将花脂教给花姨母,但花姨母拒绝了,她拿着心里难受,而且她家里有进账,日子富裕,也不想去做商。 王连越很快回来,帮着擦了桌椅,晒了被子,洗了衣裳,折腾完屋里,两个人都累了,秋生拿着竹扇给清哥儿扇风,扇了会,又雨露聚沾的给王连越扇扇。 “秋生,爹跟你商量个事!”王连越将秋生捞到腿上,先是问,“你今年多大了?” “三岁。”秋生举着手,比了个三,他人机灵,什么东西,清哥儿说一遍就学会了。 “你是不是男子汉?”王连越又问,语气怎么听怎么带着诱/哄。 清哥儿在旁边闭着眼养神,听着他俩说话,轻皱起眉头睁眼看他俩。 “是!”秋生已经知道了汉子,哥儿,姐儿的区别,他是汉子,哥哥是哥儿,兰玲婶婶里有个妹妹是姐儿。 “那男子汉是不是要胆子大?” “胆子?”秋生摇头,他不知道什么是胆子,胆子能吃吗,好不好吃? “胆子大就是……嗯,你是不是要保护小爹,保护哥哥妹妹?”王连越也不好给他过多解释,只捡了他能听懂的话问。 “是!”秋生一听,顿时挺起胸脯。 “那你就要胆子大,胆子大才能保护好别人,”王连越说道,“有的人晚上都不敢一个人睡觉,胆子这么小,怎么保护别人啊?” “唔,那秋生要一个人睡觉觉吗?” “对!” 清哥儿听到这,已经知道王连越要说什么了,他重新躺回去,勾起唇角闭上了眼。 王连越看到他笑,使坏的捂着秋生的眼睛,弯腰啄了一口清哥儿软软的嘴唇,清哥儿憋不住一点,笑出声来,惹的秋生一直问为什么。 第62章 村长 不过, 到底是没让秋生单独睡成,白天王连越千哄万哄,秋生被忽悠着睡了侧屋,清哥儿将小被窝铺好, 哄着人睡觉, 秋生眼睛一眨一眨, 每次睁开, 清哥儿都在。 他放心了, 睡沉了。 夜里王连越得瑟的很,抱着清哥儿在浴桶里, 两个人水乳交融,家里有钱了以后,吃的穿的用的,一点也没省钱,浴桶是找人定制的,可以轻松容下两个人。 浴桶抬回来的第一天,王连越就想这么做了, 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肯定要大闹一场,王连越亲啄着清哥儿的唇, 清哥儿扬起下巴回应, 他也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爹, 小爹!呜呜呜秋生怕……”门被拍响, 门口传来熟悉的哭声。 “停,停下,你听,”清哥儿刚刚结束一次, 脸上还带着微消的动情,他轻轻推着王连越的胸膛,“是秋生,快起来,孩子哭呢。” 秋生在门外哼哼唧唧,清哥儿满脸心疼,王连越叹了口气,给清哥儿擦干水,让他仔细别着急,自己则直接披了衣服出门。 “爹,我怕。”秋生抱着清哥儿做的布老虎,眼巴巴的瞅着王连越,“不要自己睡。” 他那双眼睛像极了清哥儿,汪着泪这样看着王连越,王连越想都不想,抱着孩子回了屋。 算了,孩子还小,再忍两年吧。 王连越将秋生抱回床上,清哥儿也穿好了衣服,连忙去哄秋生睡觉,一家三口又重新睡在了一起。 夏天天气正是热的时候,王连越家买的两块山头还没动土,村里人都等着秋天,他家招工种果树,想着赚点钱好过冬。 这几年因为有王连越家做生意,请人做活的时候也多,沿河村家家户户都手有余钱,早年水患后盖的稻草房都推了,盖瓦房的,盖砖房的,都有。 村长前两年闹了病,据说没治好,胳膊腿啊一动就疼,地里活干不了,村里事也帮不了,大多时候都是他弟王文元帮着操持。 王文元是个有野心的,他总是带着自己的大儿子做事,他媳妇牛婶子呢,也要时不时的跟村长夸她大儿子能干,村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想让她大儿子接村长的班呢。 要是那小子是个明事理的,也就罢了,可谁都知道他是个拎不清的,最听他娘话的汉子,这种汉子怎么能当村长呢。 这不,王连越昨天刚放了话说要招工,今天他就招人去开荒,先不说现在是秋天,就算现在是春天,村里人也不缺地,哪里就要去开荒了。 那石头坡上的坡地界开出旱地也没人种,还不如等王连越收了去种果树,这钱才来的快呢。 村里人唉声载道,对王文元跟他大儿子很是不满,病的不行的王文华出面协调,这才免了一桩官司。 梁山买了果树苗,送树苗的时候姜岁也来了,他家里也没有亲人了,现在就住梁山家,亲事准备冬日里办。 家里几个汉子都去山坡上忙活,他们几个夫郎妇人就在家歇着,吃着果子聊闲天,怎么也不算无聊,日子就这么过着,果树都栽好已经是八月了。 山坡上种了不少果树,有许多都是这边见不到的稀缺货,等养好了开花做花脂出来,那也是高等货,卖的贵,所以王连越在外围围了栅栏,得人时常看护着。 平时都是王连越牵着狗看着,晚上留了狗在那,他则回家睡,前几天王连越早起去看,发现栅栏外有脚印,所以这几天夜里也没回家睡,时时刻刻盯紧呢。 江门花姨母给寄了螃蟹和秋日的鲜货来,清哥儿想着,正好是中秋,不如请大家来家里小聚,日头西沉,家里欢声笑语。 梁山赶着牛车拉着姜岁跟蔡大妈,得从县里来,这会还没赶来,清哥儿家院中间的这棵桂花树已经长大了,坐在连廊下都能闻见花香味。 兰玲姐家的宝姐儿不常出门,今天给抱出来给人见见,秋生跟晴哥儿俩小的,更是没见过这个可爱的妹妹。 宝姐儿眼睛一眨,秋生就扯着清哥儿的袖子说,家里也要个妹妹,惹的兰玲姐直笑话清哥儿,清哥儿羞了个大红脸。 渔哥儿绣技还是不如丁菊花,家里冬日的衣服大多数还是丁菊花做,他只做些自己跟王子尧的里衣,不过这东西不好拿到外面做,所以现在是做鞋。 清哥儿也做衣服,做的是王连越的棉衣,他穿衣服废,冬日怎么也得做出两件换着穿,唯独还得给他做新的留着过年穿。 三个人忙着,汉子们也没闲着,王连越会厨艺,便守着灶房整那些海货,王子尧再不济也会烧火,反而杨改这个手艺最好的,被他们指去看孩子。 日头落山了,梁山一家子才赶到。 “你这时候来的巧,螃蟹刚蒸出来呢,来来来,去洗手上桌吃饭了。” 王连越端着篦子出来,放到院子的小桌上,天好,月光足,在外面也不黑,风吹着也不热,吃饭正好。 几家人围成一桌吃饭,王连越照例先给清哥儿扒,其他汉子学样,也给自己夫郎扒,蔡大妈跟丁菊花则给俩孩子扒。 除了螃蟹还有不少扇贝瑶柱等海货,都是蒸了吃鲜,其他的鱼则清炖了喝汤,凉拌藕片海蜇,清哥儿还红烧了两只蹄膀,烧了几道素菜,一桌子菜有凉有热,有肉有素,赶上过年了。 快吃完的时候,门外传来狗叫声,秋生一听就喊着“是花花”,王连越一思索,觉得坏事了。 “怎么了,狗怎么跑回来了?”清哥儿问,转头看王连越,“是不是果园那边出事了?” 王连越摇摇头,其他人见王连越脸色不好看,也急着站起身来,秋生不懂,只知道好久不见的花花回家了,乐呵的抱狗,花花却没像原来那么热情,只围着王连越转。 “你们坐着吃,子尧,你们跟我一块去看看。” 王连越招呼了其他汉子走,清哥儿心里虽然急,但还是没跟着去添乱,其他人心里也是这想法,纷纷坐下,饭也没心思接着吃了。 “兰玲姐,宝姐儿该睡了吧,”清哥儿看着宝姐儿困的揉眼睛,“要不先回屋里睡去?” “成,先让她在你这睡吧,她不认床。”兰玲姐抱着宝姐儿去了偏房,宝姐儿乖,没一会就哄睡着了。 兰玲姐出来后,跟清哥儿对视一眼,清哥儿点点头,跟蔡大妈跟丁菊花交代好,留下秋生跟晴哥儿俩孩子,拉着渔哥儿三个人一起出了门。 赶到果园那边的时候,外围已经围了不少人了,花花跑回家报信,大黑则咬着人不放,王连越他们赶来一看,被咬的人正是牛婶子。 第67章 “快让这死畜牲给我放开,”牛婶子本来心慌,奈何这狗咬的她腿血淋淋的,看见王连越来,心里竟然松了口气,“给我腿咬坏了得赔钱啊,这畜牲我看也得杀了吃肉。” 王连越懒得理她,赶紧进了里面去看那几株稀缺树苗,树苗果然被拔了,还断了根,栽回去恐怕也很难活了。 “赔钱?先想想怎么赔我的钱吧,”王连越冷哼一声,转头跟王子尧说,“去把村长找来,看看这事怎么办。” “别!我就是路过,谁拔你家树苗了,别血口喷人啊!”牛婶子忍着疼,龇牙勒嘴的哭喊着,“没天理啊,狗咬了人不管,先管那几棵破树苗,人比树贱啊!” 树苗就是她拔的,而且她心里还清楚,拔的那棵树苗王连越有多珍惜,竟然天天在这守着,牛婶子心里嫉妒着呢,村里其他人跟着他吃香喝辣,他们一家子一分钱没挣! 王子尧才不管她,拔腿就往村长家跑,村长虚睡得早,在被窝里睡的好好的,被他背着往外跑,村长家其他人不明所以,只好也跟着一起跑。 只有王文元的大儿子王浩脸色突变,嘴唇着发颤,腿也跟着打哆嗦。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村长王文华看着这情况心里哪能不明白,但是这会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王连越简单把事情交代清楚,人赃并获,没什么值得说的,被王子尧吵到跟着出来看热闹的村民,一听这事,纷纷侧目。 “怎……怎么可能,”康玉梅心里一惊,扶着王文华喊道:“我们家文华可什么也不知道啊,你有事问老二家的!” “这,王文华不认这弟媳妇也得管事啊,他明面上可还是村长啊。” “啧啧,这牛春花糊涂啊,好好的日子不过非找事。” “树苗也比不上人命,还是先让狗松开吧?” “早就看她一家子不爽了,要我说王文华这村长也别干了!” 看热闹的村民不嫌事大,他们大部分都是刚吃了晚饭,夜里也没事干,看热闹正好消食。 “这,你看让老二家的赔点钱行不行?”王文华都快站不稳了,生怕事情闹大了他这村长的位置保不住,“而且你这狗咬也咬了,春花也吃了教训,咱们一村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看来村长是准备帮亲不帮理了?”王连越早就知道王文华糊涂,“行啊,赔钱私了也行,她拔的那几棵树苗可不便宜。” 王连越当即从棚子里拿了个算盘,他其实也不会用,是王子尧就在这的,他装模作样的扒拉了几下。 “龙游梅就不说了,草木花行也有卖的,一株寻常价二三两都有,我就收二两一株吧,啧,那株别角晚水,买的时候,梁山,你是花多少钱从京城运回来的?” 第63章 正文完 梁山忍着怒气, 站出来说道。 “光请人吃饭都花了不下十两,打处打听好不容易得的株苗,花了小二十两,再加上运输费用, 怎么也有四十两。” 他说的一点也没扒瞎, 别角晚水开的花奇香无比, 一株顶十株, 若是养活了制成花脂, 一盒恐怕能卖出天价,梁山找了好久才得了这么一株。 “你说这么贵就这么贵啊!”听他这么说, 牛婶子顿时趴在地上哭嚎起来,“你们就是想讹我啊,我不活了,你们一群人欺负我们老实人啊!” “怕我讹你?那就报官好了,你找县太爷说理去吧。” 清哥儿他们赶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他心里顿时一惊, 怎么还要报官了? “怎么出来了,”王连越拉着清哥儿的手,冰凉冰凉的, “也不说多穿点衣服。” “我哪里来得及, 心慌着呢。” “不能报官!”王文元也站出来说话, 他看也没看被狗咬着腿, 头发散乱,脸色苍白的牛婶子,“你出个实诚价,我赔。” “大黑!过来。” 听他这么说, 王连越吹了个口哨,招呼了大黑松开,牛婶子瘸着腿爬到王文元身边,哭着喊着说不给钱。 “不行,我今天就要报官。” 王连越摩挲着清哥儿的手,给他暖手,看起来毫不在意他说出口的话。 “报官?这事怎么就要去报官了?” “那可是四十两,都能盖三间青砖瓦房了!” “那能这么贵?越小子是唬人的吧!” “谁知道呢,又不是咱们弄的,看热闹就行了。” 村里人议论纷纷,王文元的手心都快掐烂了,他家哪里有这么多钱,确实是赔不起,但是报官,那村长他们一家子就不能再当了,他梗着脖子,粗声粗气的说道。 “我赔你钱,五十两。” 王连越摇头,拉着人往家走。 “不缺。” 几个人回了家,王连越套上套子赶着牛车去了县衙,来回跑了几趟,证实了那株梅花的价值,便判了牛婶子三十大棍,棍子打下去人也快不行了,据说是她大儿子王浩给抬回来的。 那几株梅花,王连越他们又重新种了回去,最后只活了两株,那株别角晚水彻底枯死了,每次提起这件事,梁山总要骂几声。 晚秋收税的来了,王连越家今年地多,税也交的多,而且都是白银不是粮食,衙役高兴,都没多收他们村里人的粮食。 临近过年的时候,衙役带了消息,县太爷要重新选举沿河村新村长,让村里适龄的有能力的都去报名,王连越本来是过去看热闹的,被清哥儿硬拉着报了名。 结果众望所归,当选了村长,这家伙是彻底忙了起来,平时没觉得村里有这么多人,这么多事,也可能是原来的村长不管事,现在事全积在王连越身上。 过了年就更忙了,家里的生意,村里的杂事,王连越整天忙的脚不着地。 村里人渐渐都种了果树,不长庄稼的旱地都种树了,王连越便跟族里商量开了一个小厂子,多搞了好几台炉子。 “你们开厂,怎么让我当厂长?”清哥儿嘴里的桃子呛了嗓子,他咳嗽几声,看着地契和铺子契书,“我怎么能管这个?” “能管能管,这厂子做花脂,不就是你的生意吗,而且这是我跟村里开会商量的,又不是我内定的。” 王连越捧着碗吃饭,今儿吃的是榆钱饭,有点噎挺,秋生看见了,懂事的端了碗汤给他喝。 这几天太忙,王连越下巴上的胡茬都长出来了,今年他都三十一了,脸上青涩渐渐褪去,多了几分成熟。 清哥儿也有二十六,不过被养的太好,脸上还带着少年气,青涩与成熟并存,像刚刚红了的桃子,一口咬下是脆甜,再青一分便苦涩,再熟一分便过头了。 不管清哥儿能不能管,厂子还是开起来了,契书就填的清哥儿的名,因为王连越当了村长,不能常常出门去,所以另外几个汉子常年跑商。 王子尧主打南下江门,梁山便主打西北附近,因为江门路遥地大,杨改便跟着王子尧一起跑南下,生意是做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好。 不少人提起沿河村,都会感叹一句,啊,是那个做花脂的村子! 今年秋生都五岁了,更像个皮猴子,简直无法无天,因为他两个爹厉害,村里的孩子都围着他转,每天的日常便是带着一群孩子在村里乱跑。 今天这不是又跑到果园里了,花花被他拉着溜了三圈,看着都显得成熟苍老了几分。 “又跑哪里去了,一身土!” 清哥儿从凉水里捞了西瓜出来,这是西瓜是梁山北上卖货的时候带回来的,稀缺货,秋生爱吃,瓜还刚切开,秋生就浑身土的跑回家了。 “果园里啊,小爹,给你吃梨。” 这会是秋天,果园里每到秋天长得最多的果子便是梨,因为这梨花开的多,树也高大,采了花做花脂,总是能余出不少花儿来长果子。 “换身衣服去,晚上想吃什么呀?”清哥儿接过梨,拍了一下秋生身上的土,发现拍不下来,还是让他去换了身衣服。 “吃西瓜!” 秋生顺手拿了块西瓜啃,便啃便跑回屋去了。 “我问你晚上呢,就惦记你那西瓜。”清哥儿笑骂一声,也拿了块瓜来啃。 西瓜沁过凉水,吃进嘴里又凉又甜,清哥儿坐在竹椅上,感受着秋风送来的桂花清香。 王连越越来越忙,白天在家的日子少,不过每次早上他出门前,总是先喂了家里的牲畜,夜里回来了也会先劈好柴。 清哥儿平时除了去厂里看看,便是去寻了渔哥儿或是兰玲姐,聊聊闲天打发日子,这样悠闲的时光,原是这辈子都不敢想的,如今竟然天天过着。 想着想着,不知道是不是西瓜太甜,跟沾了蜜一样,清哥儿嘴里都是甜蜜。 秋生换了身杏黄色的秋衫,这是今年秋天新给他做的,小孩长得快,衣服也换的勤,家里又不缺钱,不会苦着秋生穿旧衣服,便都是一味的做新的。 “日头都落了,你还穿了身新衣服出来,”清哥儿洗干净手,给秋生整理了一下衣领袖口,“还想着出去呢?” 第68章 “爹还没回呢,去找找!”秋生脸上汗刚落,兴奋劲却还没过去,显然是不想在家里待着,还想跑出去玩呢。 “成,喊他回来吃饭。”清哥儿也换了身衣裳,也是杏黄色的,跟秋生是同一块布做的,他伸手牵着秋生,手腕上的金镯子晃荡着。 王连越这会应该是在马大胆家,他家现在养牛的规模扩大了许多,今天说是家里有头牛生了病没救活,草医来看了看说肉能吃,王连越便跑了趟县衙,说是能杀了分肉。 清哥儿牵着秋生进了门,眼尖的先看见了他,跟他打招呼,其他人也纷纷转头跟他说话。 “秋生都这么大了,长得真壮实,看着脸蛋,圆的很,福气大。” 一位婶子伸手捏了捏秋生的脸蛋,秋生被捏的有点不高兴。 “婶子看起来也胖了呀!” 秋生童声童气的说话,其他人都笑了,秋生不再理她们,他刚才就看到晴哥儿了,连忙跑出去跟晴哥儿说话。 院子里正在杀牛呢,牛通常没人敢杀,王连越特意找了县里有经验的屠户来,屠户解一块,马大胆接一块,这肉一会会用猪肉的价格卖出去,给村里人尝尝鲜。 王连越也没闲着,跟着一起分肉,听见秋生说话,连忙扭头对上清哥儿的笑脸,他连忙起身洗了手。 “接我回家啊?”王连越轻笑着,上前问道。 “谁说的,我分明是来看杀牛的。”清哥儿也笑着扭头躲开他,往他身后看去,分肉的画面属实不太好看,他又转头去看王连越。 “牛都杀完了你才来,还是顶着日落来,分明是来接我的。”王连越挡着他,没让他接着看,“稍等会,我买了肉咱们就回去。” “村长你先挑呗,你要哪块我让师傅割哪块!”马大胆听见他说话,赶紧说了一句。 “那成,我要两块牛腱子肉,再要一块牛腩。”王连越也没跟他客气,说完然后扭头问清哥儿,“还有没有要的?” 清哥儿想了想,说道:“那再加一条腿吧。” 马大胆按他们说的,挑了肉给装进竹篓里,本来不想要钱,但是王连越硬要给。 只见他背着肉,跟清哥儿伸手:“掏钱。” “你不是有?”清哥儿早就看到他腰间荷包了。 虽是这么问,但还是听话的掏了钱,惹的院子里不少夫郎妇人,都怒不可竭的骂自己家的汉子。 王连越开心了,喊着秋生,一家三口回家去。 晚上吃的是炸酱面,秋生点名要吃的,酱是买来的黄豆酱,加了葱姜蒜炒熟后,与过了水的手擀面拌上黄瓜丝,混在一起吃,是初秋的夜里最舒坦的吃法。 今天和往常不一样,还加了一道凉拌牛肉,一道红烧牛腩,牛肉他们都没吃过,可算是新鲜,清哥儿还拿了壶菊花酒来,王连越吃开心了,多贪了几杯,有些醉意。 夜里躺床上,清哥儿给他擦脸,却被他一把推翻在床上,带着酒意的热气扑面而来。 “是不是该给秋生要个弟弟妹妹了?” 秋生从去年就一个人睡了,屋里这会只有他们两个人,王连越喝醉酒,骨子里的蛮横不讲理就暴露出来。 清哥儿想先去倒了水,他死活不愿意,清哥儿默认不说话,他又不肯动,直到他点了头,王连越才又问。 “要不要?” 清哥儿听他一再追问,声音从齿缝中传出。 “要。” 伴随着一声落下,床也开始艰苦劳作,院子里的羊听见动静,咩咩的叫着,清哥儿听见,还有空分神去想,还好大黑和花花在果园,不然今天又被变得睡不着。 “想什么呢,不想着我。”王连越扼起他的脖颈,低头用力捻试着他的嘴唇,动作越来越快,清哥儿逐渐失神。 结束以后,清哥儿捂着凸起的肚子,这里好像真的怀了一个孩子,等来年会不会有一个娃娃陪着秋生在果园里乱跑呢。 第64章 番外1 又是一年初夏, 一群十四五岁的孩子,扎堆在河边,岸上石头上坐着几个哥儿姐儿,吹着风聊闲话, 水里几个挽着裤腿的小汉子, 摸着腰抓鱼。 秋生没下水, 怕他湿了衣服回去, 他小爹又要说他, 他一个人坐在另一块石头上,手里拿这锉刀, 打磨手里的这块木头。 “秋生哥,你手好巧。” 秋生抬头,发现是村里王家族亲的哥儿,算是他的堂弟吧,两个人没怎么说过话,只在厂子里玩的时候,两个人见过几次。 “做的多了就熟练了, 没什么巧不巧的。” 说上说着,手上也没停,没一会木屑掉落在他裤子上, 手里的木头也有了型。 “秋生哥, 做什么呢?”宝姐儿跑了过来, 她今年有十三岁, 头上梳着两个发髻,各扎了两朵粉色绢花,圆头圆脸,穿着粉色春衫, 手里还举着两串糖葫芦。 “我不吃,给你晴哥吃。”秋生看着她递过来的糖葫芦,摆了摆手,示意她给另一块石头上坐着的柳晴。 柳晴今年十六,平日里最是文静,不爱跟人说话,时常一个人待着,手里拿着草叶编些东西,今天他身侧还围着两个哥儿,都看着他手里的草编。 “晴哥哥吃这个,”宝姐儿晃晃手,她手里还有两根,“你不吃,我给桐哥哥吃。” 桐哥哥就是刚才同秋生说话的哥儿,大名叫王桐,他接过糖葫芦,直说谢谢,这糖葫芦不金贵,他吃了便吃了。 如今村里每家每户都有钱,糖葫芦不是什么常见的东西,他们这辈子孩子,这玩意常吃。 宝姐儿送完了糖葫芦,扭头就往柳晴那边跑去,秋生看着那个方向,半天没回头。 两块石头离得不远,秋生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柳晴声音小小的,他得扯着耳朵用心听才能听清。 “秋生哥,你手里这簪子能送我吗,我还挺喜欢的。”王桐咬了口山楂,嘴里充斥着酸甜滋味。 “嗯?”秋生回过头,反应了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什么,秋生低头看手里的木头,一个普通的柳木簪子已经成型了。 “成,等我把边磨一下。”秋生爽快的答应了,顺手将木头的毛边磨平,递给了王桐。 柳晴那边草编好了,秋生远远的看,像是编了个蝴蝶,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往那边走去。 “秋生哥,要回了吗?”宝姐儿问,她才刚出来,还不想回呢,因为秋生跟柳晴在这,她娘才让她出来的。 若是只留她一个人在这玩,她娘肯定不同意。 “不回,去给家里羊割草。” 秋生摆手,提起竹篓往后面山坡上走去,等他割了草回来,石头上只剩下柳晴还在坐着,这会该吃晌午饭了,其他孩子都回家了。 “不回呢?”秋生走近,低着头问。 “不想回。”柳晴垂着眼,不看他。 秋生知道他为什么不乐意回家,他今年十六了,该是相看的年纪。 听说前两天子尧叔托了梁叔,在县里找了户人家,说好了这几天,找机会让两个孩子见一面,渔叔嬷天天在家叨叨,柳晴听着肯定是烦。 不知道怎么的,秋生想起这事心里也跟着烦躁。 “怎么了,不回家,”秋生擦了擦石头另一边,坐了下来,“晌午来我家吃饭吧?” 他们几家孩子吃饭不分谁家,今天在这家玩,便在这家吃饭,这是常有的事,因为清哥儿手艺好,柳晴小时候在他家吃饭吃的最多。 柳晴摇头,手里一下没一下的,揪着脚底下的草,秋生看着,脚也不安生,这踩一脚,那踩一脚,两个人各自破坏着脚下。 “喏,这个给你。” 柳晴抬头看,是一根刻了花样的柳树簪子,一头刻着柳叶,一头刻着太阳,花样精致,外面上了层釉。 “你不是送……”柳晴话说一半,及时止住了,这个簪子一看也不是刚做成的,刚才他送人的那根是新的。 “你看见了?”秋生侧过头看他,语气充满了笑意,“还以为你没注意呢。” 柳晴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向他:“你故意的。” 秋生不可置否,解释说道:“刚给他的那种没刻花的,我有一堆,三五下就弄好了,你这支,我前后弄了两三天,这还不满意,本来没想给你呢。” “挺好看的。” 柳晴接过簪子,满心欢喜的在手里把玩,树荫底下清风徐来,吹动着他的发丝,阳光透过树叶洒下,点点光点印在他的脸上。 秋生看着他,突然转过头去,喉咙不自在的滑动,他清咳了一声,开口说道:“那个县里相看的,什么时候来啊。” “还不知道,”提起这个,柳晴扬起的嘴角瞬间扯平,他又低下头去,余光偷偷看着旁边的人,心中烦闷不能直说,只是喃喃道:“我不想嫁出去。” 秋生微微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在他心里,哥儿总是要嫁出去的,不可能留在家里一辈子,若是柳晴不愿意嫁出去,那渔叔嬷岂不是急的上火? 第69章 若是柳晴又能嫁人,又能留在家里就好了。 “那你嫁进我家来!”秋生心里一个念头升起,随后便发了疯的滋长,“我们两家那么熟,这样不就相当于没嫁人吗。” 柳晴眼睛瞪大了些许,嘴唇也微微张合,一副呆住的模样,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后来才听明白秋生的意思。 “不成的。”他哭笑不得,秋生还小,根本不懂这些事,他那些心思本就不该表露出来,秋生不明白才最好。 “我回家了,你也快回去吧。” 柳晴起身往家走,秋生跟着他一起,回了家。 刚踏进院子里,已经闻见了香味,清哥儿见他回来,示意他赶紧洗手吃饭,屋里跑出来个小哥儿,眉眼间跟清哥儿像了个十分。 “小樨也来洗手,你爹呢,换个衣服这半天不出来。”清哥儿说着,接下围裙,去屋里找人了。 木樨见状,赶紧从桌上拿了个麻球塞进嘴里,他今年八岁,偏爱甜食,还没到换牙的年纪,牙已经坏了两颗,所以清哥儿限制他吃甜的。 “木樨!你又不洗手吃饭,还吃甜的!”秋生洗了手,刚好看见他偷吃,急的说了他一句。 “嘘!”木樨让他小点声,“我就吃一个,别告诉小爹,嘿嘿。” “一会吃了饭,好好漱漱口。”秋生摇摇头,回灶房拿了碗筷,两个孩子坐在桌子上,半天也不见他们小爹跟爹出来。 “先吃吧。” 秋生一猜就知道俩大人干什么呢,他给木樨盛了碗汤,自己也拿了个白面馍咬了一口,等半个馍下肚,他爹才出了门,身后跟着的小爹嘴唇肿了,脸色也红润有光泽。 老夫老妻了还那么恩爱,秋生简直没眼看,他低下头,脑子里不知道怎么突然想到了柳晴,若是他亲了柳晴一口,柳晴脸颊会不会更红。 第65章 番外2 夜里, 秋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只要一闭眼,脑海里浮现的全是柳晴。 从小到大,他都跟在柳晴身后跑, 柳晴性子温和, 秋生总怕他受欺负, 虽说柳晴大他一岁, 是哥哥, 但是他总觉得柳晴跟木樨一般,应该保护着。 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夏天的缘故, 秋生总感觉身体燥热,尤其是白天见了柳晴,他浑身不舒坦,柳晴跟哥儿姐儿们一起还好,若是身侧挨着哪个汉子,他就身上刺挠。 好不容易睡着,梦里也全是柳晴。 “我不想做你哥哥, 我想给你做夫郎,好不好?” 柳晴仰着头看他,眼底水汪汪的, 声音婉转柔媚, 露出的雪白脖颈上, 系着一根红带子, 红带子下连着绣鸳鸯的肚兜。 梦里的秋生,眼睛完全被这根红绳吸引,眼睛一眨不眨的,死死的盯着, 柳晴仿佛注意到了,牵着他的手,触摸到绳子打结的地方。 “解开它,一切如郎君所愿。” 秋生不由自主的,扯下那根红绳,大片如雪的肌肤,在眼前呈现开来,两抹粉红娇艳欲滴,让人忍不住采撷。 “不行,不行。” 柳晴继续牵引,眼看着自己的手要触摸到,秋生急的大叫,突然惊醒,起了一身的汗。 “真是疯了。” 秋生坐起身子,抬手抹了把脸,他睡的侧房离清哥儿他们睡的大屋很远,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屋里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猛烈的心跳声。 初夏的夜晚,偶尔一两声蝉鸣,蛐蛐叫声,各种小虫的叫声,此起彼伏。 自己怎么会做这种梦?柳晴怎么可能会做梦里那种事?这样以后他该怎么面对柳晴? 反复质问自己,秋生才渐渐平复。 后以后觉,秋生感觉□□潮湿黏腻,他掀开被子一瞧,顿时愣住。 “怎么起这么早?” 清早王连越出了门,见他大儿子一个人,搬着板凳坐在院子桂花树下,打了盆水不知道在洗什么。 “这么勤快?”他凑近一看,秋生在搓自己的亵裤,在仔细一看,“好小子,长大了啊。” “什么啊?”秋生慌慌张张的,也听不明白他爹说什么呢,“怎么就长大了。” 见秋生不懂,王连越单挑眉,吹了声口哨,回屋翻箱倒柜了半响,床上睡意朦胧的清哥儿,被吵到,丢了个枕头到到他身上。 “马上走马上走。”王连越接住枕头,找到想要的东西,立马轻手轻脚的关了门出去。 “喏,自己好好学,不会的来问爹。” 王连越递给秋生一个小册子,然后吹着口哨进了灶房,他今年都四十出头了,身子还是很硬朗挺拔,不见一点老的痕迹。 “不着调。”秋生在他背后叨叨,然后随手翻了下小册子,顿时脸红心跳的合上了。 简直是,不堪入目,有辱斯文,不知羞耻! 王连越出来倒淘米水,见秋生木愣愣的站在那,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一句。 “啧,你从头看,好好学,这事哪家汉子不得懂,不然以后怎么成家。” “成家?” 秋生一听,结合昨天晚上做的梦,他好像稍微懂了些,赶紧将衣服洗干净晾好,蹑手蹑脚的拿着册子回了自己屋。 “哥,吃饭!” 从第一章 开始,还没有那么有冲击,牵手拥抱到亲吻,循序渐进,渐渐地秋生沉浸其中,木樨来喊他吃饭,他吓了一跳,从床上一跃而起。 “哥,哥,你咋了,什么东西掉了。”门外的木樨只听见一声巨响,急的直拍门,“你摔着了?” “没事没事,我换个衣裳,你先去吃。”秋生揉着脑门,换了身短衫打开门。 门外木樨没走,一抬头就看见他哥通红的脸颊,跟脑门上鼓起的大包。 “哥你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你才傻了,懒得理你。” 这种事绝对不能让他弟一个小哥儿知道,秋生只好随口敷衍,推着他弟往灶房那边走。 灶房里王连越做了咸菜粥,配的是清哥儿腌的咸鸡蛋,还有一些清口小菜,清哥儿明显还没睡醒,坐在桌前直打哈欠。 “头怎么了,”清哥儿一抬头,看见他大儿子头上那个红肿的包,“柜子里有药酒,一会你倒点揉揉。” “嗯,不小心碰到了。”秋生坐下喝了口粥,对上他爹玩味的视线,不小心呛了一口,咳嗽停不下来。 清哥儿拿着帕子给他擦拭衣服,满脸疑惑的看向他大儿子,秋生小时候调皮捣蛋,但是越大越沉稳,已经很久没有像这般不稳重了。 “这一早上跟丢了魂一样。” 秋生没言语,安静的喝粥,还不计前嫌的给他的弟弟拔了个咸鸡蛋。 “不吃蛋清,”木樨递过碗,嘴上甜甜喊,“谢谢哥哥。” 秋生将流油的蛋黄放进他的碗中,然后将齁咸的蛋清扔进了他爹王连越的碗里。 “混小子还恩将仇报。” 清哥儿疑惑的视线又转移到王连越身上,王连越低头一笑,就要贴近他耳朵说悄悄话,秋生觉得害臊,想让他不要说。 便放下筷子,郑重宣布了个大消息。 “我要娶柳晴做夫郎!” 桌上顿时鸦雀无声,“吧嗒”一声,清哥儿的筷子掉落在地。 “哥你好棒!” 木樨第一个拍手同意。 他太想让柳晴哥哥来他家玩了,柳晴哥哥会给他编草编,绣帕子,还会给他讲好听的故事,若是他哥能把柳晴哥哥娶进门,那他就可以天天见柳晴哥哥了。 柳晴哥哥都好久不来他家里了,都怪他哥,最爱惹柳晴哥哥生气。 “你想一出是一出的,娶亲你当时闹着玩呢?”清哥儿捡起筷子,往秋生身上丢,他满脑子是火气,人柳晴那么好一个哥儿,他能说娶就娶啊。 而且这俩孩子从小玩到大,亲如一家人,秋生今年才十五,懂什么情情爱爱的吗,别把亲情当成爱情了。 “我认真的,这辈子若是娶亲,我非他不娶。”秋生表情认真,捏着拳头同他小爹承诺。 清哥儿见他表情,不似在说玩笑话,拧着眉头问他,“你怎么就认定要娶他了。” “我也想同他一起,过你跟爹那样的日子,他若是嫁给别人,我心里堵得慌,恨不得将那人撕碎,这种占有欲还不能证明吗。” 王连越重新拿了双筷子给清哥儿,按着秋生的肩膀让他坐下。 “好了好了,吃饭吧,情话一套一套的,别对着我俩说,自己跟柳晴哥儿说去。” 王连越盛了碗热粥换了清哥儿的碗,自己三五下将清哥儿凉了的那碗喝掉。 “好夫郎吃饭吧,孩子们都长大了,有些事得让他们自己去经历。” 一家四口吃了饭,王连越打发木樨去帮清哥儿刷碗,他拉着秋生去连廊下说了几句话,无外乎是嘱咐他不要乱来。 两人相处,发乎情止乎礼,若是柳晴也愿意,他就着手上门提亲。 “到时候,你子尧叔要是打我,你可得替我扛。” 第70章 秋生笑着点点头。 日子越发热了起来,家里的母羊又下了两窝羊崽子,秋生割草更频繁,时常碰见柳晴在外面歇着。 每每到此,秋生满面踌躇,他总觉得自己那夜冒犯了柳晴,没脸上去说话,总要先赔礼道歉。 秋生在私塾念了几年学,后来实在是不愿意学,王连越便想着给他寻个活做,便在上河村寻了个木匠,让他学了几年木匠活。 他捡起自己的手艺,钻进屋子里琢磨好几天,久到清哥儿都觉得他是一时脑热说的话的时候,他抱着个木头匣子出门了。 河边大石头上,同样的位置,柳晴半挽着发,插着的发簪正是那日他送的,柳晴看见人过来,抬手将头发别到耳后,忍不住耳朵通红。 木樨前几日到他家,偷偷把秋生饭桌上说的话都说与他听了,害的他整日心烦意乱,等了许久,也不见秋生有什么动静,他心里急,便每日在这里等,不知今日是不是等到了。 “这个送你,你收了我再说其他的。” 秋生将怀里的东西拿给他,柳晴接过来,发现是一个梳妆匣子,选的暗红色的木材,还有一股淡淡的木质香,匣子设置了巧妙的开关锁,打开来,里面好几个隔层。 “我也有东西送你,”柳晴将匣子妥帖放好,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淡青色,绣着柳叶的帕子,“你若是收了,便是明白我的意思。” 这怕是他此生做的最大胆的事,拿着帕子的手都在颤抖,柳晴不敢抬头看人,只顾着低着头紧捏着自己的衣角。 巨大的惊喜笼罩着秋生,他接过帕子,脸上忍不住显露笑意。 “你对我也有意!” 听到他的话,柳晴小小声说。 “是我没想到,你会对我有意。” 两个少年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夏日蝉鸣,树荫底下,一坐一立,都不敢互相看对方的脸,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声快盖过一切声音。 “哎,都有白头发了。” 王连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摇头叹气,镜子里随后闯入另一个人,清哥儿双臂轻轻环住他的脖子,头抵着他的头。 “我们一起到老了。”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