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告白后立刻失忆的死对头》 第1章 《我那告白后立刻失忆的死对头》作者：桃李年【完结+番外】 简介: 男子高中生互怼日常 - 褚澹和蒋闲是死对头。 这两位一进高中就结下梁子，在学校看对方百般不顺眼，相遇就是火星撞地球，火花带闪电。 偏偏家长关系不错，二人只能在家长面前若无其事，假装和平。 高二的时候，褚澹倒大霉，和蒋闲分到了一个班，座位中间就隔了个过道，他们更是同时上个厕所都要挑衅一下对方的奇妙关系。 之后高二某天，蒋闲告白后出车祸，失忆了。 褚澹：……啊？？？ 更要命的是，在病院里顶着两位母亲的目光，压力山大的褚澹硬着头皮，对刚苏醒的蒋闲干巴巴地开口： “是的，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 蒋闲x褚澹，基本都是高中生日常但不是纯搞笑文 1.学校架空，比较夸张，请勿严格拿现实比较 2.提前说明主角的性格并不完美，文明观文，请不要辱骂主角，感谢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欢喜冤家 校园 轻松 学霸 主角视角：褚澹 蒋闲 配角：新文：魔法学院超级外挂 其它：轻松向，死对头变男朋友 一句话简介：褚澹：6 立意：少年追光逐梦 第1章 夏 “蒋闲人呢？” 安女士：小蒋的妈妈出差去了，你拉人家小蒋来家里吃饭吧。 手机刚刚开机就猝不及防看到这条消息，褚澹足足愣了十秒有余，扭头环视教室一圈，没找到他妈妈安女士指名的那位“小蒋”。 “蛋哥，发什么呆？奶茶店走起啊！” 岑越从保险柜里拿了自己的手机，转头就看到褚澹站在原地，伸手就朝他背上一招呼。 褚澹被他往前推了几步。 要放在平时，褚澹肯定会招呼回去——可现在他顾不上这个。 “蒋闲人呢？” “蒋闲？早拿了包走人了啊，他又不带手机。你问他干什么？” 其实刚才看到与自己座位隔了一个过道的座位上干干净净，褚澹就差不多猜到人走了，他也就是随口再问一嘴。 这不是踩着下课铃出教室吗？ 蒋闲啊蒋闲，你就这样当三好学生的？ 干得漂亮！ 褚澹反手就给蒋闲的行为点了个赞——这是个很好的借口，他不用邀请蒋闲回家吃饭了。 他点开微信回复安女士：他溜太快了，没抓到。 附赠一个“好遗憾哦”的沮丧猫猫表情。 太遗憾了。 发信息的人嘴角都快遗憾到翘上天了。 安女士：啊 安女士：要不你去他家看看人在不在？ 褚澹：算了吧，他肯定自己出去吃了，我了解他 安女士：那好吧。 褚澹看着那句“我了解他”，越看越不爽，越看越瘆得慌，索性长按消息把那行字删除了——反正他这里删除了只有自己看不到。 他了解蒋闲，不过不是朋友间的了解，一定要给这个了解加上一个形容词的话，那也是“仇人间的了解”。 褚澹和蒋闲之间就是不对付。 高一顶多是在学校遇上的时候就对方传闻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进行一个损人，高二文理分科，他俩直接分到一个班，低头不见抬头见，白眼加量不加价，更何况他们座位之间就隔了一条过道。 有时候下课想去上个厕所都能默契地同时起立，互相进行一番“友好交流”之后，厕所时间成功从十分钟削减到原来的一半。 再有时候上课，蒋闲解题的速度比他快了一点，他做完题观察对方的时候，一扭头就能对上蒋闲那欠得不行的笑容。 附赠一个无声的口型：“才做好？这么拉？” 要不是在上课，褚澹能蹦起来给他一拳。 平心而论，褚澹和蒋闲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但一来针锋相对一年，没人觉得自己有问题；二来彼此互损几乎成了习惯，没有什么改变现状的必要。 除了一点。 他们俩住同一个小区，妈妈还是同一个公司的。 高一某天，两位女士不知怎么了解到自家儿子在同一个高中，安女士请人来家里吃饭，褚澹和蒋闲这才不得不走上装模作样的道路。 两人在奇怪的地方达成默契，在长辈面前伪装出不错的关系。 偶尔不得不一块吃个饭，一起写个作业。 一年过去，两位家长硬是没有发现什么端倪，褚澹开始思索自己和蒋闲是不是有当演员或者卧底的天赋。 褚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收拾书包，一边收拾一边朝岑越打了个手势：“走。” “好嘞！” 岑越把书包甩上肩膀，和褚澹一起往教室外走。 学校对面就有一家挺大的奶茶店，但褚澹和岑越一般不去那里。 这个点刚刚放学，那家奶茶店里学生多，况且老师一出校门就能看到，实在不适合他们端着个手机进行激烈战斗。 对于班长褚澹而言，在老师那里维持一个好学生的形象很重要。 他们班的蒋姓学委和他正好形成鲜明对比，一下课跑得比狗都快。 褚澹和岑越选择隔了一条街的“任意门”奶茶店。 周五放学人实在是多，街上处处是穿着白蓝校服的学生，褚澹猝不及防就被来往的人踩了一脚，回头的时候“肇事者”已经不见踪影。 “哎哟，”岑越跟着他走到边上系鞋带，“这就是那什么穿白鞋必被踩定律吧？” “那叫墨菲定律。” 褚澹没好气地反驳，站起来的时候肩膀又被碰了一下。这让他瞬间警惕地扭头—— “蒋闲？！” 先叫出来的是岑越。 穿着白蓝校服的男生个子高挑，头发微卷，面容看着有些像混血，鼻梁挺、眼窝深，唇薄且色浅，光看脸会给人一种“懒得理你”的感觉，俗称高冷。 就算他脸上总挂着点欠扁的笑容，就算他说话总带着从容不迫的调调，仍旧改不了他看起来并不好惹的事实。 就外貌气质来看，蒋闲和褚澹有很大不同。 蒋闲笑起来都让人觉得不敢招惹，而褚澹，生气起来都让人觉得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斩鸡。 褚澹也白——这人和怪胎似的怎么也晒不黑，高一军训的时候同班男生女生都对他这体质表示过羡慕，羡慕过后谁都不太想走在他身旁当那个“黑白双煞”中的那个黑。 他一双眼睛偏圆，前额的碎发堪堪及眉，生得有点乖巧相，和同学出去吃烧烤喝啤酒的时候数他酒量最好，但在一群打趣胡闹的同龄人之中，更像是被欺负着喝酒的那个。 上课时他会戴着一副细边圆框眼镜，那就更是斯斯文文好学生了，特容易勾起女生母爱泛滥那种。 要不是大家都和他挺熟了，多半也要被这家伙的外貌“蒙骗”，谁能想到这货眼镜一摘在球场上野得和课堂上完全是两个人。 俗话说得好，能被称作“哥”的人，总是在某方面被人佩服的。 此时此刻，这两位看着天差地别的死对头和对方安静地对视。 周围的人来人往好像都被屏蔽了，岑越很知趣地闭上嘴—— 在他看来这场面离决战紫禁之巅就差个紫禁之巅。 在看到褚澹那张脸之前，蒋闲做了个抬手的动作，显然是要说抱歉。 在看到褚澹那张脸之后，他笑了一下，把手放下了。 “……” 褚澹眼角一跳，以他和蒋闲的熟悉程度，他隐隐觉得这人要开始了。 第2章 苏醒了 猎杀时刻！ 看着蒋闲的表情变化，褚澹心里立刻敲响了应对蒋闲的一级警报，面无表情地等待这个b开口。 “哟，这不是班长吗，放学了不回家学习，跑这来开黑？” 说着，蒋闲扭头看了眼学校的方向，发出夸张的一声“啧”，“跑这么远，应该是没老师能看到你们了。” 褚澹毫不意外蒋闲能猜到他和岑越跑到这里是为了尽可能躲开老师，当即讽了回去：“哟，这不是学委吗，一下课就找不着人影，还以为是回家学习去了。” 顿了顿，“没想到跑这来耍了啊。还有，撞到人说抱歉，不是一个人的基本素质吗？” 他简直有样学样。 蒋闲的语气，褚澹模仿得不能说大体一致，只能说一模一样。 蒋闲特有的，懒散、有点拉长的尾音，褚澹不仅做到了模仿，还做到了超越，在尾音里注入了满满的灵魂，其名为—— 嘲讽。 岑越看得都想捂眼睛了： 欠啊！太欠了！ 这两位如果不是凑到一起，谁能想到两个校草兼学霸级别的人物竟然能欠成这样！ 蒋闲抬手晃了一下，让褚澹能看到他手里的打包盒。 第2章 还冒着热气，隐隐散发出香味。 “班长，我就是来买个晚饭。没看到您大驾光临，让这条街蓬荜生辉，冲撞了您的大驾是我不对，我罪该万死。” 褚澹：“……”你管这叫道歉？ 不过“买晚饭”这说法倒是让褚澹想起来安女士交代的事情。 他没打算说，略感到心虚，目光微动，看向蒋闲手里的打包盒。 随后，他忽然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存在于蒋闲手里的东西！ 手机！ 他们上学，不论是住校生还是走读生，都要上交手机。 走读生每个早上到学校后，褚澹会收好他们的手机放进黑板边上的保险箱，放学时间再统一归还。 而住校生上交手机的时间是在每个周一早上，周五下午两点放学，同样由班长褚澹统一收好归还。 但褚澹从来没有收到过蒋闲的手机。 换句话说，蒋闲高二开学这一周以来就从来没有上交过手机，他也从来没在学校里拿出手机过，大家都默认蒋闲没带。 但蒋闲如果真没带，这时候怎么可能拿着手机！ 褚澹的眼睛都亮了，活像饿狼看到了鲜肉——这回可算让他捉到蒋闲的把柄了！ “手机怎么回事儿？” 他冲蒋闲抬了一下下巴，有点得意：“蒋学委，我怎么记得早上你没把手机交上来呢？” 边上的岑越也跟着看过去，果然看到蒋闲拎着打包盒的那只手里握着一只智能手机。 豁，最新款。 岑越酸溜溜地想：可真是有钱人。 但他再怎么酸也不敢和蒋闲杠起来——放眼整个学校，敢和蒋闲这么天天杠的人应该只有褚澹。 被逮住的蒋闲倒是不慌不忙：“我现在是拿了手机，但这也不能说明我早上把手机带到学校了啊。可能是我刚买的，也可能我刚从维修店里要回来的——班长，你没有证据，可不要乱怀疑我啊。” 他比褚澹高一些，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微微弯腰，边上的岑越几乎能看到褚澹被气到急促的呼吸。 褚澹和蒋闲对视。 他能清晰地看到蒋闲捉弄人似的表情，充满了戏谑与欠扁。 以及蒋闲的心情更是肉眼可见地愉快，连嘴角微笑的弧度都变得更大了。 褚澹的嘴角动了一下，身侧的拳头默默硬了。 还好蒋闲跑得快——他直起身，连再见都没对褚澹和岑越说，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背在单肩上的黑色书包随着脚步晃晃悠悠，很是潇洒。 “草，”褚澹面无表情地骂了一句，“脸都不要。” 什么刚买的，什么维修店里要回来的，这种理由一听就假得不行！ 岑越只觉得自己这双眼睛见过了太多。 面对一个生气的朋友，总之得先顺着他走。岑越勾着褚澹的肩膀，把他往奶茶店那边带，“对对对，他不要脸。” 岑越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话说出来：“蛋哥，以后咱们班要是分裂成班长派和学委派，你放心，我肯定站你这边。” 褚澹被岑越逗笑了。 他瞬间想起古代各时期皇子拉拢人脉，争夺皇位…… “我不搞拉帮结伙那一套。私事和公事是两回事，我和蒋闲就算有私人恩怨，那也不至于拉人站队。” 岑越摇头，“你应该说蒋闲输定了，他看起来一副没朋友的样子。” 褚澹一拍岑越的肩头，比了个大拇指。 没了蒋闲，褚澹总算恢复“正常”，情绪稳定下来。 他和岑越一边聊天一边走到奶茶店里，买了杯奶茶，低头解锁手机，准备开始游戏。 但这不看还好，一看他的血压又上来了。 他高一玩得比较好的几个朋友拉了一个微信群，一共六个人，他和岑越都在里面，平时也会聊聊天。 就在几分钟前，这群里有人发了一张照片。 这照片应该是刚才他和蒋闲说话时的街对面拍的，岑越一脸尴尬地站在旁边，单肩背包的蒋闲背对镜头，背影挡住褚澹大半个人。 照片中的蒋闲微微弯腰，与他靠得很近，二人的脸仿佛都凑到一起了。 这看起来…… 这看起来……！！！ 梁帆：？ 梁帆：卧槽？？？ 梁帆：这不是哥的小詹詹吗 梁帆：@褚澹你怎么在大街上和别人打啵啊！ 许佳梨：卧槽 许佳梨：卧槽 许佳梨：卧槽 许佳梨：背对镜头的不是那谁吗！我男神蒋闲！ 梁帆：卧槽蒋闲？！ 周启：卧槽蒋闲？！ 喻趁华：卧槽蒋闲？！ 这下整个群里的人都被炸出来了。 没错，那张照片找了一个绝佳的角度，两个互相看不顺眼嘲讽对方的人看起来竟然就像是在接吻，更耐人寻味的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什么的岑越的那张脸。 岑越复杂的表情让画面的真实度起码翻了一倍。 当褚澹看完聊天记录，群里的人已经在排队艾特他了。 褚澹：…… 褚澹：谁拍的 褚澹：谁拍的啊！ 褚澹：[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jpg] 褚澹：[左手菜刀右手木棍.jpg] 苏醒了，猎杀时刻！ 第3章 比接吻 那厮必败无疑 他寻思一个群六个人，除了他和岑越是当事人，剩下四个人都在“卧槽蒋闲”，应该都不是目击者。 许佳梨：班上同学发给我的 许佳梨：她在校园论坛上看到的，这帖子必火 梁帆：整个学校最火的人都在照片里了 梁帆：从这张照片中，我已经能感受到了烧起来的热浪…… 岑越：我只能感受到蛋哥身上怒火燃烧的热浪 喻趁华：到底怎么回事？ 周启：盲猜借位 岑越：对的，角度问题，当时他们只是靠近了点 许佳梨：啊…… 周启：啊啥啊，就蛋哥和蒋闲那关系，哪能真打上啵 许佳梨：我还以为他们在比谁接吻厉害 岑越：草，一种植物 梁帆：草，一种植物 周启：草，一种植物 喻趁华：草，一种植物 褚澹：[核善的微笑.jpg] 许佳梨撤回了一条消息 许佳梨拍了拍褚澹说：那厮必败无疑 许佳梨：…… 就算许佳梨手疾眼快撤回了刚才的拍一拍，一直盯着聊天界面的褚澹还是看到了，结合被许佳梨撤回的那条“接吻谁厉害”，简直像是发生了化学反应一样产生了极大的喜感。 群里的人嘻嘻哈哈闹了一会儿，开始帮褚澹想办法删除帖子。 许佳梨特地去要来论坛的链接发给褚澹。 标题是：劲爆！你嗑的cp可能是真的！ 已经上hot了。 有时候互联网这个消息的传播速度简直让人无法想象，特别是在传播谣言的时候。 褚澹登上论坛反手先是一个举报，但是这举报处理的时间绝对说不上高效，他只能又去给匿名区的管理员留言。 也不知道管理员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这个帖子。 褚澹决定先给自己澄清一番，他点开帖子，心情更加不美妙了。 【还真的是真的啊！】 【一看就是假的好吗……要真亲了，你当周围的人是瞎的吗，视若无睹】 【这不是有个不瞎的吗】 【褚澹边上的同学表情很精彩】 【确实……】 【蒋闲好攻啊，从一个背影都能看出他的压迫感！】 【褚澹在蒋闲面前就，挺矮的】 【楼上，褚澹现在一米七五，也不算矮了，之前被校篮球队邀请过】 【蒋闲是真有混血吧】 【他外公好像是俄罗斯人】 【不是说蒋闲和褚澹关系有点微妙吗，上次我看到他们，他俩好像在吵架啊】 【什么叫吵架，那叫情趣】 【原来是走相爱相杀路子的，失敬失敬】 褚澹看帖的表情渐渐扭曲：这都能相爱相杀？ 他和蒋闲的关系就像是岑越和数学的关系，从来没有相爱，但绝对一直在相杀。 他再往下看，还好明事理的人也是有的： 【应该不是相爱相杀吧，他们是真的有点不对付的……】 【对啊，不传谣不信谣】 【嗐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不就是嗑着乐吗】 【嗑着乐也不太好吧，这种照片放这里很容易惹人误解】 【对啊，被正主看到怎么办】 【劝楼主删帖＋1，万一产生什么不好的后果就完了】 【已经联系管理员删帖】 褚澹调出键盘，手指在上面飞快舞动： 【我是当事人褚澹，当时我和蒋闲是在说话，靠得比较近，加上拍照角度的问题才会拍出这种让人误解的照片。请楼主尽快删帖，以防更多的人看到产生误解】 第3章 不知不觉奶茶已经见底，褚澹晃晃空塑料杯将其扔进垃圾桶，背包站起来。 岑越抬头：“蛋哥？” “不打了，”褚澹看看时间，“没心情。” 心情容易影响他的手感。 周五放学的时间会比平时早，现在也才三点多，褚澹一刷新论坛，发现刚才那帖子已经不见，显示出来的提示是帖主已将此帖删除。 应该是看到了他的回复。 但是那张照片估计不知道被多少人存起来了…… 褚澹默默捂住额头。 要不是蒋闲得要那样说话，他们怎么会被拍到！ 蒋闲！ 罪魁祸首！罪大恶极！罪加一等！等我来取你狗头！ 他开始盘算着下周去学校把有人偷带手机的事情上报老师，但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首先被他发现的蒋闲下周未必会继续带着手机，其次这么做容易误伤，他们班偷摸带手机的不少，岑越也是带两个手机的，上交一个之后还有个旧手机能用。 但是，不搞一下蒋闲，他又不太舒畅。 褚澹若无其事地往家里走，在小区门口的布告栏上看到一张宣传，说是十月国庆期间小区里有个集章活动，一等奖的奖励是一袋米一桶油还有一瓶酱油。 褚澹停在布告栏前看了一会儿。 “小褚，”有个认识的阿姨冲他打招呼，“看活动啊？” 褚澹说：“嗯。” 要是岑越在这里，他肯定会说：“蛋哥的眼睛里，有光。” 什么光？ 捞便宜的光！ 小区里的各种活动，只要有奖品，褚澹都会参加。作为一个青春期体育能力优秀的男生，这种活动对他而言毫无难度，基本每次都能捧着大奖回家。 褚澹记下活动时间，在手机里做了个备忘录，往自家所在的楼房走去。 他家住三楼，不算高，所以每次都是走楼梯上去。 开门进屋，家里果然没人。 他和安女士两个人生活，安女士五点半才下班，周五褚澹回家早，是他准备晚饭，这也让他更排斥把蒋闲邀请到家里来做客。 他翻了一下冰箱，发现还有几串青绿青绿的阳光玫瑰葡萄，洗了装在果盘里摆在桌上。 随后，他用电饭煲煮了饭，围上围裙开始炒菜。 六点安女士到家，在抽油烟机与锅里热油混杂的声音隐约听到声响，褚澹从厨房探出头，朝女人笑了一下。 “冰箱里有一条鲈鱼，我用来清蒸了。在做西红柿蛋汤和炒青菜，饭后甜点就蛋挞吧，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安女士点头，将包挂在门边的置物架上。 褚澹又说：“桌上有水果。” 安女士进洗手间洗了手，出来摸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从边上拿出一个便当盒放在桌边。 这时候褚澹刚好把炒青菜端上餐桌。 回想起这个便当盒上次的用途，褚澹嘴边的笑容微微僵硬：“……怎么了？” “等会儿送点葡萄和蛋挞给小闲吧，”安女士说，“他晚上吃的是外卖，多不好。” 第4章 看论坛没 他提这件事情干嘛？ 褚澹不知道蒋闲的外卖好不好，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不太好。 吃过晚饭，他故作大方，把装着蛋挞和葡萄的便当盒装进帆布袋，笑着和安女士说了句“那我出门了”。 刚把身后的门关上，褚澹转头就打开便当盒拿了一块蛋挞出来，脸色阴沉地塞进嘴里。 就算吃撑了也不想便宜蒋闲那个不要脸的。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撒谎一时爽，圆谎火葬场。一个谎言要用一千个谎言来圆，一句“关系好”要用成千上万次不情愿来填。 但说实话的念头在褚澹心里咕嘟冒了会儿泡泡，最终还是被他压了回去。 蒋闲家和他家隔得不远，就在边上那栋楼里。 不过蒋闲家住五楼，褚澹就算饭后消食也不会选择爬五楼的楼梯，于是他拎着便当盒乘电梯上楼。 而后他靠着蒋闲家的门框按门铃，按了三次。 前来开门的蒋闲似乎刚洗过澡，原本有点卷的黑发还湿漉漉的，一绺一绺，水珠一点一点往下滴，打湿他身上那件垂坠质感的丝质衬衫。 蒋闲出来之前想必已经通过猫眼看到他了，不然不至于一点惊讶都不带的，一看到他就张口： “稀客。” 令褚澹不解的是，这么简单的两个字，从蒋闲的嘴里说出来竟然能这么令人手痒。 想揍人。 完了。褚澹想，这不会是一种条件反射吧？看到蒋闲他就开始想挑衅甚至揍人？ 昏暗的客厅中传出模糊的打斗声和英文交谈的声音。 蒋闲在用投影大屏幕看电影。 “看到你没在学习，我甚是欣慰，”褚澹冷笑着把便当盒递给他，“我妈让我给你带葡萄和蛋挞。” 就欺骗家长这件事情而言，蒋闲和褚澹很有默契，所以不论对方的家长让送什么，他们两个都不太会为难对方。 如果是褚澹和安女士一起上门，蒋闲大概不仅不会说出“稀客”两个字，还会礼貌地请他们进屋喝茶。 蒋闲接过便当盒打开一看，第一层只剩下一点蛋挞酥皮的碎屑，第二层的葡萄倒是还整整齐齐地放着，沾着刚洗过的水珠。 蒋闲盯着那些碎屑看了两秒。 “蛋挞呢？” “我吃了。” 褚澹还是靠在门框上，他脸色有点难看地捂着自己的肚子，说完还打了个嗝。 蒋闲：“……” “蛋挞我亲自做的，你愿意吃我还不愿意给呢。” 褚澹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快点把葡萄吃掉，我要把东西带回去了。” 蒋闲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他叹了口气：“刚吃过，吃不下。” 褚澹听了只觉得更气—— 我刚吃饱饭就吃了三个蛋挞！老子撑得要吐了！让你吃点水果看把你为难的！ “那拿个水果篮装一下，快点，”褚澹催促，“我吃太饱，盯着你看太久会想吐的。”气吐的。 但蒋闲这不要脸的就是不按套路出牌。 听褚澹这么说，他更是没有要动的意思，还站在原地张开双手，一副“我就大方站在这里让你看，你吐一个试试”的模样。 草。 褚澹巴不得自己真能吐出来，他一定第一时间抓住蒋闲，全吐他身上。 不过一直在门口僵持也不是个事儿，蒋闲的挑衅也点到为止，他进屋去拿了个果篮，把便当盒第二层的葡萄全部倒出来装在果篮里。 他把东西还给褚澹。 看褚澹收拾收拾要走，蒋闲又叫了一声：“班长。” 褚澹回头，不耐烦地说：“快放。” 褚澹炒菜的时候就把眼镜摘掉了，没了那层镜片的遮挡，他那双棕褐色的眼睛完整暴露在光下，眼瞳中沾着碎光。 还有亿些明显的不耐烦。 蒋闲早就习惯褚澹面对他时的粗鲁：“下午看论坛了没？” 论坛…… 蒋闲指的是照片那件事吗？ 他提这件事情干嘛？ ……靠，不会是想让我尴尬吧？这件事确实很让人尴尬，要解释起来更尴尬。 褚澹没犹豫多久——他决定装作不知道。 “没有。干嘛？” 褚澹认为，虽然自己下午还在帖子里发言让帖主删掉帖子了，但蒋闲既然这么问他，说明他要么就是不知道，要么就是明知故问。 既然如此，褚澹干脆假装不知道——如果蒋闲真不知道那就不知道呗，如果蒋闲明知故问，那他正好反问一句“干嘛”，让蒋闲自己解释，那尴尬的人不就变成蒋闲了吗！ 我太聪明了！ 褚澹在心里给自己疯狂点赞，还要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笑出声。 蒋闲看着他。 没有解释的意思，蒋闲又笑了一声，但从这笑声里褚澹基本上猜到蒋闲就是故意问这么一句了。 真是欠得慌。 “没事，没看就没看呗，”蒋闲耸肩，“没看到你吐，挺遗憾的。” 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吧，反正这回是我赢了！ 没看到我纠结该不该解释下午的论坛事件，很气吧，气死你。 褚澹在心里回怼，表面上懒得搭理他，干脆利落地走人。 真撑啊。 下楼没走几步，褚澹坐在花坛边上休息——三个蛋挞的杀伤力本是不大的，但是放在饭后就有点难以承受了。 这时候他忍不住咧了一下嘴巴，觉得自己的做法有点幼稚。 伤敌大概是没有的，他倒是很干脆地先自损了八百。 他原本想把手头的东西放回家，然后在小区里绕一几圈散步消食，但他一回家就看到安女士在试衣服。 听到他回家的动静，安女士特意从房间里走出来，身上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缀在裙身上的亮片在灯光下像钻石一样漂亮。 第4章 不过在他看来，更漂亮的是他妈妈脸上的笑容。 “小澹，妈妈明天要出门一趟，”安女士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想吃什么？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 “……哦，好。明天再看吧。” 他知道安女士为什么换衣服了。 褚澹忽然没了散步消食的心情，和安女士随便聊了几句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往床上一躺，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安静地注视天花板的吊灯。 第5章 蒋闲的糗事 重金求 安女士和他的生父离婚已经过去三年了。 他知道安女士最近认识了一个程序员，对方也离过一次婚，对他的妈妈还不错。 在追求的时候会用一些小男生的手段，并不像他从事的行业给人的刻板印象那样无趣。 他不反对，也很乐意看到安女士愿意开始自己的第二段感情，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能够自然而然地接受这一切。就像安女士离婚那段时间那样，他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 他希望自己的妈妈能够生活得开心快乐，所以不希望自己和蒋闲之间的关系影响到安女士和蒋闲妈妈之间的感情，也不希望自己表现出来的失落影响到安女士和那位程序员之间的发展。 褚澹勉强压下心里的烦躁打了几把游戏，连跪。 褚澹：“……” 梁帆和岑越在群里问他是不是被论坛事件影响了，他回了句不是。 心情不好，越打游戏越没手感，越没手感越跪得快，越跪得快越心情不好。 整个一死循环。 周启：还得是我蛋哥实诚 周启：如果是阿越和老梁，马上就说拿这事儿当借口 岑越：[一记飞铲.gif] 岑越：怎么说话呢 梁帆：下次上分不带你 周启：别啊，我错了梁哥 六人群里又开始热闹起来，褚澹只觉得他们吵闹，发了一句“学习了”就开始从书包里拿出教材和作业本。 他撑得慌，一边在房间里打转一边背英语单词，一百个单词背完才感觉好受多了。 背完单词他开始写作业。 晚上十一点，他写下最后的“答”，以圆润的句号收尾，放下水笔拿起手机。微信群里五个人已经聊了99＋，还有几条艾特他的信息。 褚澹看看时间，决定结束今天的学习。 他进浴室洗漱，洗完换上睡衣，仰面躺在床上。 还是睡不着。 白天的事情林林总总，没几件叫他高兴。 褚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思考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一会儿思考怎么把蒋闲身上的手机搜出来，思考到最后汇成一句话：蒋闲怎么能这么欠呢？ 这下更睡不着了。 他认命似的叹气，拿起手机在群里咨询：有没有什么蒋闲的糗事？我重金求。 岑越立刻蹦出来：多重？ 褚澹：我给你辅导一周的作业 岑越：蛋哥你等等，我这就去搜集一波 许佳梨：这 许佳梨：有一说一我觉得蒋闲的糗事，蛋哥比我们收集得多…… 岑越：…… 岑越：我还有机会吗？ 梁帆：@褚澹你和蒋闲的梁子到底怎么结下的啊 岑越：这个我知道，是不是因为蒋闲把我们三中的万年第一硬生生逼成了万年第二 褚澹：不是 褚澹：他这人就是欠 至于一等奖学金统统被蒋闲收进口袋这件事情，褚澹承认他是有点酸，也有点不爽——但凡换个人，他都不会不爽。 梁帆：我就记得高一的时候你俩吵了一架 梁帆：你还差点动手 许佳梨：是小满那件事情？ 周启：小满？她怎么了？ 岑越：我也想起来了，她向蒋闲告白的事情对吧 褚澹：没有蒋闲的糗事我就走了 他不想旧事重提，在这里聊女生告白被拒的事情。 梁帆：我倒是没有，不过小詹詹，你和蒋闲现在不是同班同学吗？企鹅班级群你们有吧？ 梁帆：众所周知，企鹅里是有很多黑历史的，你可以去挖掘一波 岑越：高！实在是高！ 许佳梨：高！实在是高！ 周启：高！实在是高！ 褚澹也跟了一句：高！实在是高！ 对啊，就算是蒋闲肯定也有黑历史啊！ 上了高中之后，他用微信比较多，这会儿被梁帆这么一提醒，他顺手打开自己的企鹅空间往下滑。 就算是最近一条说说，也是三年前，他还是初二学生的时候发的。 配图是隔着窗子拍到的、隐约能够看到紫色闪电的云层。 配字：今天突然打雷了，突然好奇闪电是怎么产生的。问了老褚，他让我上网查。收获如下：雷电一般产生于对流较旺的积雨云中，冰晶的凇附，水滴的破碎以及空气对流等过程，导致云中产生电荷…… 由于没有设置“仅企鹅好友可评论”，下面的评论里有认识的人也有不认识的人，一堆打卡的，还有一堆说他小时候很可爱的。 褚澹忽然一个激灵，关掉自己的企鹅空间。 就算知道自己当时还很稚气，看到这些仍然免不了感受到一点羞耻。 ……他竟然会在企鹅空间上面写科普。 褚澹又在班级群里点开蒋闲的头像。 蒋闲的企鹅头像是一把小提琴。 点开空间，褚澹先是滑到下面，再从下面往上翻。 蒋闲从小学就开始学钢琴。 小提琴是在初中学的，不过也拿过奖。 褚澹看着那些说说：蒋闲发的这些照片有的是小提琴摆在奖杯边上的照片，有的是钢琴上面放奖杯的照片，配字简单，是他获得的奖项。 褚澹翻了个白眼：哦，厉害。 往上翻，蒋闲发了一条纯文字的说说，内容很简单：没意思。 看看时间，原来是初中生了，确实该开始中二了。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蒋闲没再发那些乐器的照片，只发过几次完成后的作业，配字是需要自取——这人真够狂啊？不怕被举报？ 再往上翻，褚澹竟然看到了眼熟的场景。 他一眼就能看出，蒋闲是在他自己家拍的，拍的是小区。从五楼往下看，不少人在小区内走动，聚集在临时搭建的“集章点”边上。 褚澹愣了一下，再去看时间，果然是去年小区举行活动的时候。 那次活动他也参加了…… 褚澹摸摸鼻子：该不会他在集章的时候，蒋闲就在楼上看着吧？ 应该不会，不然蒋闲肯定会拿这件事情嘲他。 最近一条竟然是今天发的，就在几个小时前。 两张图，一张拍的是电影投屏，另一张是水果。果篮里洗过的阳光玫瑰葡萄青翠欲滴。 配字：哈哈哈。 褚澹：“……” 他一下子怒从中来，无声骂了句傻逼，发什么企鹅空间！ 褚澹没看到自己想看的，退出企鹅之前把自己的企鹅空间状态更改成了仅自己可见。 而后微信跳出一条信息，是熟人找他。 赵亢：明天打篮球，来不来？ 赵亢：怕就别来 褚澹嗤了一声，心想都多大了还玩这种激将法，他是真的会笑。 褚澹：来 第6章 找了个帮手 但他找的是蒋闲………… 赵亢是他高一的同班同学。 看完蒋闲无聊至极的企鹅空间，褚澹终于有了几分睡意。 他把赵亢转发给他的地点发到六人群里，跟了句“有兴趣的来”。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他发现微信群里又多出来许多信息。褚澹随便翻了一下，发现他们在谈论蒋闲。 许佳梨艾特他，说有传闻蒋闲在准备去当练习生出道了，问他是不是真的。 褚澹：？ ……什么乱七八糟的。 学校里的传闻总有让人一脑门问号的本事。 刚开始褚澹想回个不，但他转念一想，蒋闲从小又学钢琴又学小提琴，长得高且不得不说确实有点帅，当练习生好像也说得过去。 他敷衍地回了一句“是吧”。 蒋闲的传言关他屁事。 他才懒得探究。 褚澹和赵亢的矛盾，与他和蒋闲的矛盾不太一样。 他和十班的赵亢的矛盾是摆在明面上的，从褚澹刚入学被人当成四眼菜鸡到现在随便抓个高二学生都知道他的名号，不得不说，赵亢真是功不可没。 因为赵亢高一开始就经常找他打球，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说实话有时候褚澹挺佩服他的毅力。 天气有点热，褚澹特地换了一条灰色五分裤，裤脚才到膝盖，露出小腿。 这会儿闻声赶到篮球场观看褚澹和赵亢球赛的人不少。 褚澹到室外球场之后一看，发现群里六个人齐了。 岑越和梁帆冲他打了个招呼，朝他迎面走过来。周启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喻趁华今天竟然没被他家长关在房间里学习，也坐在地上和周启聊天，看到他的时候抬了一下手。 第5章 他们两个的边上是许佳梨，许佳梨手里正拿着手机打字。 褚澹拿出震动的手机，看到了她发出来的信息。 许佳梨：刚刚知道的消息！ 许佳梨：赵亢找了个帮手 褚澹嗤笑，打字回她。 褚澹：他找谁都不关我事 褚澹：我要做的就是打败他 反正赵亢找帮手对付他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然后他就听到一阵喧闹的声音，一个长得无比眼熟的人走进篮球场内。 看到这个人，褚澹顿时感觉自己的胃不太好。同时他的手机震动一下，许佳梨的信息蹦了出来。 许佳梨：但他找的是蒋闲…… “……”褚澹这会儿是着实没想到：“几个意思啊？” 岑越和梁帆才刚走到他旁边。 梁帆一看到蒋闲，就想到今天早上许佳梨说的话，问褚澹：“小詹詹，首先我要说明，我绝对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褚澹还以为他的下一句话是：但我突然爱上了蒋闲。 结果这人说：“但我可以去找蒋闲要个签名吗？他以后出名，我就赚大发了！” 你确定蒋闲真的要去当练习生？ 褚澹想象了一下梁帆和蒋闲的对话。 说不定会是这样的： 梁帆：“听说你马上要出道了，我能向你要个签名吗？” 蒋闲：“我要出道了？” 梁帆：“你不是练习生吗？” 蒋闲：“我是练习生？” ……还挺喜感。 褚澹朝梁帆点点头：“多要几张。” 说不定还能在蒋闲面前多丢几次脸。 嘴上说着话，他和蒋闲正好对上视线，蒋闲冲他笑着挥了一下手，做了个大拇指朝下的手势。 褚澹：“……” 岑越和梁帆一人按他一边肩膀： “我靠，真的欠揍啊！” “小詹詹，我们不和他一般见识！” “冷静！冷静啊蛋哥！” “没错，打球不打人，打人不打球啊小詹詹！” 论欠揍的本事，十个赵亢都比不上一个蒋闲。 赵亢大声地说：“给大家介绍一下啊，这是我今天的队友！蒋闲！” 说着还特地看向褚澹，褚澹无视他的目光，对岑越和梁帆说：“等会儿你俩和我一队？” 岑越和梁帆见他情绪又稳定下来，说好。 被无视的赵亢表情滞了一下。 褚澹又看向赵亢：“老规矩。要是我赢了，你请我这队的人喝奶茶，好吧？” 岑越和梁帆拍手叫好，赵亢也应得很快，他们站在球场上，褚澹和蒋闲又来了一次对视。 蒋闲挑眉。 他看到过褚澹打球，但从来没有站在褚澹对面看他打球过。 他发现，很多人对篮球场上的褚澹的形容，一点也不夸张。 褚澹往球场上一站，气势就和平时不太一样。 褚澹在班级里总是笑得很矜持，有时候会有点懒懒的，更多的是书卷气。现在站在阳光下，一笑，眉眼间全是少年独有的肆意与活力，冲淡了原本的给人斯文温和的感觉。 其实褚澹原本也不是那么斯文温和的人就是了。蒋闲想。 虽然他和褚澹不对付，但有的时候，仅限有的时候，他觉得褚澹这人还挺可爱的。 许佳梨端着手机准备录像，几个女生站在她后面，其中还有高一的。 那个高一的女生不太认识球场上的人：“那个人有点像混血哎，他是赵亢？” “他是蒋闲，”许佳梨说，“赵亢找来的帮手。不过万万没想到赵亢竟然找来了蒋闲，这回有意思了！” 高一的女生：“有意思？” 许佳梨赶紧解释：“仅限对我有意思哈，我是蒋闲和褚澹的cp粉。” 边上的喻趁华不知道她怎么敢说出这句话的：“小心被蛋哥听到，到时候他手里的球就是你的头。” 许佳梨做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 她开始补偿似的夸褚澹：“小学妹，我给你说说我们蛋哥吧！你认识褚澹对不对？” 旁边几个高二女生马上说：“我们就是来看褚澹的。” “她也是被我们拉来看褚澹的！” “不过没想到也能看到蒋闲。” “对啊，血赚！” 许佳梨点头：“小学妹，我和你说，我们蛋哥平时坐教室里好像挺温柔一男的，一来篮球场，看到没——和要起飞似的。” 与他的话相呼应，褚澹高高跳起，投了个三分。 这时候有点风，他短袖下摆被带着扬起的时候露了一点白皙的、结实的腰，周围的围观者发出接连的低呼。 许佳梨不太确定：在她的镜头里，被抢球的蒋闲刚刚是不是……笑了一下？ 第7章 蛋挞的负担 确实有点重？ 又是一次攻防，褚澹微弓身子，手腕发力，那颗篮球在他的掌下有力地跳动着，压地、弹起、稳稳被褚澹抓在手里。 他微微侧身，做了个假动作。 蒋闲没上当，盯他盯得死死的。 这玩意儿怎么这么烦……褚澹在心里“啧”了声。 来回多次，他发现和蒋闲打球实在不爽。这人的球风和他平时的表现差不多，一副稳如老狗的样子，好像稳操胜券。 “我看你刚才三分跳起的高度比平时低了点，”蒋闲突然开口，“蛋挞的负担确实有点重？” 褚澹愣神。 就在他愣神的这么一瞬间，蒋闲捞过篮球反手传出去，稳稳当当地送到赵亢手里。 草！ 人真能这么不要脸吗！ 褚澹压着火走了两步，已经追不上球。 场上局势瞬息万变，随着赵亢一球进筐，两方打平。 裁判吹哨。 “奈斯！” 赵亢面朝蒋闲抬起手，蒋闲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懒洋洋地抬手，懒洋洋地拍了一下他的手掌。 赵亢的热血都要被他整得不沸腾了。 “平了，”当裁判的学生低头看表，“来局加时？你们要休息一下吗？” 褚澹当即看向蒋闲，“你要脸吗！” 蒋闲一脸无辜：“怎么不要了？” “打球就打球，手和嘴你就欠一个不行吗？”褚澹压低声音，“喜欢用嘴打球是吧？” 蒋闲说：“我就说了句实话，也没嘴欠吧。班长，用得着这么生气吗？” “……” 许佳梨拿着自己的手机，看蒋闲和褚澹凑得近，又不知道在说什么。她暗搓搓地放大屏幕中的画面，发现褚澹的表情多少有点狰狞，于是默默把画面又缩了回去。 起码这样还能假装对方是在进行普通交流。 虽说实际上可能是嘴仗掰头。 嗑，就硬嗑，就若无其事地硬嗑。 旁边的女生小声讨论：“之前那个论坛你看到了吗？” “哪个？” “照片那个……” “哦，那个我知道！但是我去得太晚，帖主已经删帖了……而且还是褚澹亲自找帖主删的帖哎。” “嘿嘿，我有照片！” “发我发我！” 坐在地上的周启庆幸褚澹没听到这番对话，不然非要炸毛不可。 有的帖子虽然已经不在江湖，但江湖上仍然有它的传说。 和褚澹不分上下可是新奇体验，况且这把很可能稳了。 赵亢越想越嗨，扭头一看，发现自己好不容易找来的好队友正和褚澹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关于这两个人的关系，其实他也不太理解： 说是不好吧，那蒋闲和褚澹也没有像他和褚澹这样三天两头约“架”，表面上挺和平。 说是好吧，那又不太可能，褚澹对上他都不会臭着个脸，但是遇上蒋闲马上变脸。 蒋闲看起来对篮球本身是没有什么兴趣，他的兴趣似乎全在“欺负”褚澹身上。 刚才进的几个球全是蒋闲传给他的，蒋闲自己有那个实力，但他就是不投篮。 这让赵亢同时有点担忧——这两人凑那么近，不会是被自己一波操作整和解了吧？ 褚澹的人格魅力他不否认，这不是不可能。 这怎么行！ 要赶紧把蒋闲拉回来，可别让人误入歧途走上歪路了！ 他赶紧凑到蒋闲身边，搭上蒋闲的肩膀，一副好哥俩的模样。 “褚澹啊，”赵亢说，“怎么，这次要输了，心里不平衡了吧？” 正好因为蒋闲一肚子闷气的褚澹看着他。 赵亢每次一打球就得请他喝奶茶，平时褚澹都把他当送上门的便宜看，这会儿往蒋闲身边一站，便宜没了，被蒋闲同化成惹人讨厌的大傻比。 褚澹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 “你在得意什么？要没有蒋闲你还是一样菜，别嘚瑟了。” 说完就到边上去找岑越和梁帆去了。 赵亢：“……” 赵亢觉得褚澹这会儿比平时要不好惹一点，难道是因为蒋闲吗。 第6章 他看向蒋闲，蒋闲还以为他在用眼神询问自己的看法，点头说：“我也觉得。” 说完就拉开他的手臂，到边上去拿水喝。 “……” 赵亢默默地骂了一句脏话，心道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讨厌，以后还是别让这两人遇上比较好。 都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问题是蒋鹬和褚蚌打得太厉害了，边上的渔翁都能直接给你掀咯。 “那个……” 场上的气氛微妙的时候，裁判微弱的声音传来，“休息时间好像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了吗？” …… “蒋闲，你要喝什么？喏，直接点吧。” 岑越的手机开着点单页面，被递到蒋闲的面前。 蒋闲正坐在位子上喝水，平时跳跃于乐器上的修长手指搭在水瓶表面，另一只手撩了一下略微汗湿的头发。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瓶口离开嘴唇。 瓶盖被拧回塑料瓶，蒋闲接过手机，目光落在岑越的手机屏幕上。 我靠。这人真帅啊。 岑越简单粗暴地表达了一下自己感慨。 他禁不住好奇，问：“你要出道了？” 蒋闲的注意力还在奶茶上，疑惑地一抬头：“褚澹怎么了？” 岑越一时间无言。 “出道，”他咬字重了些，“小道消息，你要去当练习生出道了，真的假的？” “假的。” 大概是刚才那听错的“褚澹”二字给了他新的搞事灵感，他把手机递还给岑越，并问：“能叫班长过来给我点单吗？” 这话听着像“能叫褚服务员过来给我点单吗”。 岑越不敢。 “……我们蛋哥究竟怎么你了，你对他能有这种执念？” 蒋闲问：“你不觉得班长生气很好玩吗，和河豚一样，戳一下鼓一下。” “不觉得，”岑越心想老兄你是真的不怕被蛋哥追鲨，“我们蛋哥在三中那脾气是出了名的好，蝉联三年最好脾气班长。” 蒋闲显然不信：“那你们初中的生存环境应该挺恶劣的。” 岑越：“……”好像忽然有点能理解蛋哥。 话题中心的人物对他们的聊天内容一无所知，走过来催促：“我们点好了。你们怎么这么慢？” 蒋闲朝他伸手，四只手指曲起又展平。 褚澹：？ 褚澹：“你干嘛？” “点奶茶，”蒋闲说，“我要你请。” 第8章 手机壳 挺有特色啊 褚澹心平气和地问：“有病？” 蒋闲转向岑越：“最好脾气班长？” 顶着蒋闲和褚澹同时投过来的视线，岑越默默地移开视线，假装自己刚才没有说过这件事情。 褚澹没有探究他们刚才说了什么。 一种直觉告诉他，有蒋闲的掺和，刚才讨论的话题对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会令他心情愉悦的事情。 褚澹递出他自己的手机，“自己点。” 蒋闲把他的手机拿过来，翻来覆去地打量几眼，被褚澹恶狠狠地一瞪：“想摔我手机？” 蒋闲耸肩，老老实实地开始点奶茶。 褚澹的手机，他远远看过几眼，隐约记得蓝底的手机壳上有一个奇妙的图案。 今天这一眼，总算让他近距离看到图案的全貌。 果然很奇妙。一只白色的、毛绒绒的圆球，长着四根火柴似的肢体，圆溜溜的眼睛就像萌宠视频中展示的大眼萌猫，占据了身体的大部分。 要说这玩意儿丑吧，不至于，毕竟这么简单几笔描绘出来的东西也丑不到哪里去。 要说这玩意儿萌吧，不太行，因为它看起来和萌之间好像有那么一点微妙的差距。 虽然两边都说不上，但是俩字眼一组合，形容起来似乎莫名就有点合适—— 丑萌。 “好了，”蒋闲没折腾，毕竟喝奶茶的不是他一个人，“班长，手机壳挺有特色啊。” 岑越接话：“那当然，这可是我们蛋哥亲手——咳咳咳嗯，我什么都没说。” 褚澹收回往岑越腿肚上轻轻一踹的脚，拿了手机就走。 下单之后，他们准备去奶茶店拿奶茶。 高一高二的那些女生看完他们比赛就散了。许佳梨和她们在短短一场比赛的时间内，已经是能够一起愉快嗑cp的小姐妹了，还专门和她们一起建了个群，把刚才的录像发出去。 许佳梨偷偷摸摸地看看褚澹，把群名改成“aaa咸蛋批发处”，以此掩人耳目。 喻趁华在她身后幽幽地说：“我要告诉蛋哥。” “哎，别，”许佳梨吓了一跳，“我们又没往正主面前舞，偷偷嗑而已。要不把你也拉进群？其实我感觉他们真有戏，待我给你讲讲他俩的好嗑之处。” 喻趁华：“我不——” 他的拒绝比许佳梨的动作慢了一步，直接被拉到群里了。 喻趁华：“……” 拉人下水的速度还挺快的。 “你帮我多打听打听，他俩之间有没有什么妙事，”许佳梨小声说，“我一打听他们就知道我心怀不轨。” 喻趁华心道：你也知道你是心怀不轨啊。 他俩对视了一会儿。 许佳梨尴尬地笑笑，好哥俩似的拍拍喻趁华的后肩。 “等会儿上哪？”梁帆说，“点的是任意门的奶茶吗？要不然顺便我们就在那里打两把游戏？” 喻趁华摇头：“我不行，我先回家了啊，我妈就给我放风一个小时。” 许佳梨笑了声：“噗，放风……” 梁帆：“啧啧，可怜孩子。” 周启打趣：“大家都珍惜能看到趁华的机会啊，高三估计连一个小时都没有了。” 喻趁华没反驳，笑着耸肩。 许佳梨也拒绝道：“我也不去了，我下午有个网络补习课。我和趁华一起回去吧。” 他们两个住同一个小区，这一点褚澹他们都知道。 和许佳梨一起离开之前，褚澹发现喻趁华朝他投来几眼。 他总觉得喻趁华看自己的那眼神别有深意，仿佛即将要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褚澹挺感慨的： 你看，趁华这人能处，比他们多学几个小时就觉得不好意思了。 周启下午要去亲戚家吃饭，也早早就走了。 在“任意门”的前台处，褚澹出示了自己的购买号码，拿到奶茶后赵亢等人也离开，打算留在任意门店里的就只剩下褚澹、岑越、梁帆和蒋闲了。 “几位要堂食是吗，我给你们找位置哦。” 店里的服务员见他们是四个人一起的，直接就给他们找了个四人桌，“这里坐吧。” 褚澹三人肯定得坐四人桌，于是三个人的视线齐刷刷转向蒋闲，等着他向服务员解释自己需要单坐。 结果被盯着的人很是淡定，甚至已经把自己的奶茶放上桌了。 “为什么都看我？有什么问题吗？” 褚澹说：“别和我们一起，你自己找个位子。” 蒋闲问：“为什么不是你们走？你看看这里哪还有位子了。” 周六下午的奶茶店人多，座位又不是很多，这个四人桌还是服务员刚刚收拾出来的。 岑越小声说：“算了吧蛋哥，我看边上的人快走了，等会儿我们换个位置。” 褚澹一想：也行，反正尴尬的怎么着也该是蒋闲。 店里有点喧闹，没一会儿，纯音乐切换成流行歌曲。褚澹在心里跟着哼了几句，努力无视同一桌的蒋闲。 他坐在蒋闲的斜对角，岑越坐在蒋闲对面，梁帆则坐在蒋闲身旁。 一坐下，梁帆就询问蒋闲：“听说你马上要出道了，我能向你要个签名吗？” 蒋闲：“我要出道了？” 梁帆：“你不是练习生吗？” 蒋闲：“我是练习生？” 褚澹一口奶茶差点喷出来。 他没想到梁帆和蒋闲说话的内容和他之前脑补得一模一样，实在是没有忍住，硬生生把奶茶咽下去之后咳嗽好几声。 还好他要的奶茶里没有珍珠，不然就是命案一桩。 褚澹扯了几张餐巾纸擦嘴，抬眼一瞅发现蒋闲在看自己。 他感觉到自己咳得脸都在发红，还挺狼狈的。 “看什么、咳咳，看什么看？” 蒋闲的手指在桌面敲了两下：“岑越和梁帆接二连三来问我，消息不会是你传出去的吧？” 梁帆解释：“不是——” “我传你当练习生出道？”褚澹打断梁帆，“笑死，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蒋闲：“我是觉得你挺把我当回事儿的。” 褚澹：“？” 蒋闲：“你不是没辟谣吗。” 没辟谣＝觉得这事情不是不可能＝他认为蒋闲有当练习生出道的资本。 还真被蒋闲说对了。 褚澹喝了口奶茶，冷静地说：“别尬黑，我就是不想帮你辟谣。” 第7章 第9章 犯贱 “以后他最好别靠近我三米内。”…… 这两人对话的时候，别人大概是插不了嘴的。 梁帆多次想解释，无果，最后接受了这个事实，默默地低头喝奶茶。 岑越倒是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他从一开始就没试图向蒋闲解释，也没试图维护并不需要自己维护的兄弟。 只是安分地听褚澹和蒋闲你来我往，岑越开始思索一件事： 其实蛋哥坐蒋闲对面不是挺方便的吗。 他和梁帆才应该面对面上演安静如鸡。 手机发出一声消息提醒，褚澹收回瞪着蒋闲的目光，手指在屏幕上跳动几下，打开消息。 他们有两个正式班级群，一个在微信，里面有家长也有老师；一个在企鹅，里面没有家长但有老师。 除此之外，还有个没有家长和老师的微信群。 这个没有“管理人员”每到周末尤其热闹，各色游戏邀约资源分享作业答案满天飞，褚澹再三犹豫，还是给该消息群设置了消息免打扰。 这时候，企鹅群和微信都收到了同样的信息—— “周日下午有表彰大会，”岑越凑到褚澹身边，“蛋哥，你肯定得去吧。” 这次表彰大会表彰的是上学期期末成绩优秀的学生，还包含了发奖学金的环节。褚澹作为年级第二，肯定得去领奖。 “嗯。” 褚澹点头，想到坐在这张桌子斜对角的那位就是压他一头的那位年级第一，心情不太美妙。 岑越又说：“那你要不就晚自习结束再走吧？” 走读生可以选择晚自习是否留下，褚澹平时都是五点放学就走，没有留下的习惯。 “高一这次不是军训一周吗，我们开学他们军训，”梁帆终于能开口了，赶紧解释，“他们军训表彰也放我们的表彰大会上了，晚自习的时候他们会在操场上进行军训结束的晚会，去玩不？” 听他这么一说，褚澹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儿。 班群里瞥见过，他没放心上。 褚澹：“坐班老师来检查怎么办？” 岑越：“就说上厕所呗。” 褚澹：“上整个晚自习的厕所？你找个好点的理由。” 岑越：“大家都用这个，咱不能搞特殊。” 褚澹：“……” 其实老师都知道他们什么性子，八成能猜到他们凑热闹去了，不戳破是属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到了周一的时候，班主任肯定会来秋后算账。 他们的英语老师jessica，也是他们高二的班主任。 教英语的传统，不让同学喊她老师而让大家直呼她的英文名，jessica和杰西卡反正也没差，不少人就这么叫着。 杰西卡看着好说话，做起事儿来还挺雷厉风行的。 岑越又说：“我还记得我们军训结束那天，你带头跳的广场舞把大半学生都给带嗨了，个个跟在你后边跳……” 褚澹：“……” 岑越：“你以后干脆开个广场舞的班吧，真的，蛋哥，你太适合了。看过你的广场舞，其他人的广场舞都变得索然无味……” 蒋闲毫不掩饰地笑了一声，听得褚澹实在忍不住，桌面下的脚往他的方向一踢——竟然没踢到。 啧。 褚澹若无其事地收回自己的腿。 “我那是被人硬拉上去的，”他瞧见边上那桌人终于走了，端起自己的奶茶，“过去。” 梁帆跟着他起身，“凑个热闹呗，蛋哥。” 褚澹说：“行，那我留。回头和我妈说一声。” 他也不是不喜欢凑热闹的性格。 他们换到旁边那一桌子，刚一坐下，蒋闲就站了起来。 褚澹顿时防备地看着蒋闲：这人不会又要蹭他们的桌子吧？ 结果蒋闲迤迤然把喝空的奶茶瓶丢进桌下垃圾桶，朝他们一笑，站起身走了。 站起身走了。 走了。 了。 。 妈的这人就是故意给他们找不痛快！ 褚澹手里的奶茶差点捏变形。 他蹭的一下站起来，岑越和梁帆七手八脚一会儿抱腰一会儿拍肩，总算把人拉回来。 “蒋闲他不是人！蛋哥，我们要冷静啊！” “动气你就输了啊小詹詹！” “他就是故意的！” “我们别管他，小詹詹来，干杯，干杯！” “犯贱，”褚澹面无表情地说，“以后他最好别靠近我三米内。” 岑越咽下一口唾沫，把那句“你俩座位中间才隔了一米多”给压住。 …… 晚上安女士回家，给他带了一份草莓芝士蛋糕——褚澹自己做了晚饭，就差份饭后甜点。 草莓的酸甜和芝士的醇香在鼻尖萦绕不去，褚澹拿着塑料勺子挖下一块送进嘴里。 他最喜欢这家店的蛋糕。 不管他妈妈是特意去这家店买的，还是回来的时候顺便买的，他都很开心。 安女士问：“好吃吗？” “好吃，”褚澹笑着说，“自己做的没这味道。” 安女士摸摸他的头：“你做的也很好吃。” 褚澹乐：“我那几斤几两，我自己还是很清楚的。” 褚澹闲暇的时候其实不是那么沉迷打游戏，很多时间会用来研究甜点的做法。 见他一口一口吃着，安女士沉默片刻，说话的语气带上一丝小心：“这蛋糕是你杨叔叔买的。” 褚澹的动作一顿。 “他硬要给你买点礼物，就争着付钱了，我也拦不住他。” 褚澹没放下小勺子，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下回你如果请人来我们家吃饭，我试试能不能做个草莓芝士蛋糕给他吃。”褚澹说。 安女士松了口气，笑道：“好。” 实际上直到把剩下的蛋糕吃完，褚澹都没再吃出什么味儿。 把蛋糕的包装和残渣收拾掉，褚澹想起自己还有件事情没说。 “妈，明天我上完晚自习再回来。” 安女士：“我知道你们明天有表彰大会，但怎么突然要上晚自习了？以后都要上吗？” “没，就明天，”褚澹斟酌着说，“岑越他们想……想和我讨论一下题目。” 摸鱼毕竟不是什么正经事。 所以褚澹给它包了个学习的包装。 安女士“哦”了声，又问：“那小闲呢，你们放学不都一起走的吗？” 第10章 我是男的！ 勉强能看出来。 哪来的一起走，他和蒋闲从来都没一起走过。 蒋闲那速度，一下课跑得比狗都快，谁知道他是不是直接回家了。 也就是因为安女士和蒋闲的父母到家的时间比褚澹和蒋闲要晚一些，这才让褚澹找到了机会胡说八道。 褚澹含糊地说：“嗯……我问过了，蒋闲和平时一样的时间走，他不留。” 安女士没多心：“这样啊。” 怕安女士再问，褚澹溜回自己房间做作业去了。 今天他总该把作业写写完，明天还剩下一个上午，他要再进行一个简单的预习和复习。 高二是一个非常关键的时间，要是在这个时候掉链子，等到高三再要追上就很难了。 最近抓补课抓得有点严，本来他们高二要提前开学的，结果消息出来的当天，此事被几十个学生反手举报到教育局，补课竟然也就这么泡汤了。 他现在都还记得岑越得知暑假作业不提前收的时候那劫后余生喜极而泣的表情。 还有校长开学时在广播里批评举报同学时“你不想学的话请假就行了，为什么要影响其他同学学习？”的言论，被学生痛斥逼人内卷，后来这番话还被改成多个暗地里嘲讽的版本。 比方说老师中午拖课，“你不想吃饭的话不去食堂就行了，为什么要影响其他同学干饭？” 比方说老师抢了体育课，“你不想让我们运动的话把我们绑起来就行了，为什么要夺走我们的体育课？” 甚至同学之间私下交易，“你不想卖的话直接抢我钱就行了，为什么把价格抬那么高？” 写完一张数学卷子，褚澹抄起手机看了几眼。 他打开微信，六人群里又在群魔乱舞。 周启晒了一下新球鞋，在群里炫耀。 岑越：阿启你又在晒球鞋吼，休息一下吧，去看个书好不好 梁帆：啧啧啧，还是作业太少 周启：真酸啊[捂嘴笑] 许佳梨：不懂你们男生 岑越：不懂你们男生 梁帆：不懂你们男生 喻趁华：不懂你们男生 周启：？ 周启：@喻趁华老喻你怎么能碰手机了？？ 褚澹往后一靠，把自己的背靠在椅子的椅背上，发了一个[好孩子们写作业了.jpg]。 他点开班级群，在成员列表里找到蒋闲的头像。 蒋闲的微信和企鹅是同样的头像，褚澹点进去，发现二人的聊天内容还停留在十几天前。 第8章 蒋闲：你过来我过去？ 褚澹：你过来 蒋闲：为什么不是你过来？ 褚澹：那我过去 蒋闲：不早说，我已经出门了 褚澹：…… 褚澹：神经病！ 暑假的时候，安女士和蒋闲的妈妈空闲时会坐在一起聊聊天喝喝茶，他和蒋闲也因此不得不凑到一起学习。 停留在十几天前的消息记录，就是暑假他们一起写作业那次。 褚澹想：如果他们时不时会到对方家里做客的消息传出去，岑越他们肯定是最惊讶的。 他有点想问问蒋闲明天几点回家。 按正常情况来说，蒋闲会在五点回家。 但是今天，蒋闲听到了他们的聊天，褚澹不太确定蒋闲会不会因此改变想法。 毕竟蒋闲是一个善变的、惹人讨厌的家伙。 褚澹的手指悬在微信的聊天界面上，就是落不下去。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时候很羡慕蒋闲的不要脸。 至少他觉得，这种事情对于蒋闲而言绝不难以启齿。 褚澹又犹豫数秒，还是没把手指按下去。 他低低地骂了一句，摁灭手机，试图把自己全身心都投入到学习中去。 …… “……同学们，在过去的一年里，或许，你努力了，取得了想要的成果；或许，你努力了，却没有取得想要的成果。我想对这部分同学说，既然你付出了汗水，就无愧于自己的内心……” “还有一部分同学，啊，他们根本就没有付出自己的努力，每天混日子一样的，哎，就是混，我想对这部分同学说……” 校长冗长且千篇一律的发言令人昏昏欲睡，尽管他在台上慷慨激昂，台下窃窃私语的声音却越来越大，各班的班主任也不得不走动起来管着学生。 褚澹的膝盖上摆着一本高中英语知识点一本通，正垂着眼睑认真地看。 他的肩膀忽然被人戳了一下。 褚澹扭头，对方递给他一张纸条，“蒋闲给你的。” “谁？” “蒋闲，”那同学还特地解释了，“学委！” 蒋闲给我传纸条？？？ 褚澹感到一丝不可思议，他展开一看，上面是一串漂亮的连笔字： 【我妈让我们晚上一起回去。】 褚澹在这句话下面一连画了个五个问号，转头寻找蒋闲的身影。 他的位置本来就靠后，蒋闲就在他斜后方不远处，也拿着一本书在看。 褚澹直接把纸团碰到他摊开的书面上。 蒋闲看了眼内容，动笔在上面书写起来。 蒋闲：【她说安阿姨告诉她的。】 褚澹：【你拒绝不就好了？】 蒋闲：【我拒绝了，但她说你一个人走夜路不太安全。】 褚澹：【我是男的！】 蒋闲：【勉强能看出来。】 褚澹气得差点把自己的书给扭曲了。 他气冲冲地写了一句“我不想和你一起走，你滚远点”，转头往蒋闲的方向一丢，听到杰西卡幽幽的声音：“褚澹，蒋闲，丢来丢去半天了，你俩干什么呢？” 周围本来没注意他们的学生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眼看杰西卡拿走了蒋闲手里的纸条，褚澹尴尬得巴不得当场把那张纸生吞了。 杰西卡随便看了眼。 “你们今天晚自习要留下？”她就当没看到离谱的那几句，“放学一起走就一起走，至于传半天纸条吗？晚上结个伴是比较好。” 她把纸条揉把揉把放掌心了，“别再传了啊，听校长讲话。” 杰西卡走了，但周围人的目光还牢牢粘在褚澹和蒋闲身上。 褚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和耳根烧起来似的。 完了，他想，以他对同学们的了解，这事儿马上就能传遍整个班级。 第11章 操场这么大 他们遇不上。吗？ 在众同班同学的注视下，褚澹尴尬地低头看书，结果半天都没看进去一个英语单词。 褚澹丧丧的，连轮到他上台领奖的时候都是强打精神，尽量能微笑着面对合影照的镜头。 他们学校一个年级总共发十五份奖学金，一个一等奖两个二等奖三个三等奖，剩下九个都是优秀奖学金。拿到奖学金的站在台上统一合照，站位按成绩排名来。 褚澹作为年级第二，边上站的就是蒋闲。他试图努力忽视蒋闲，蒋闲却很喜欢给自己找存在感，站在他边上轻声说：“班长，你的表情有点难看。” “……” 你能不能不要再说了。 我怕拍出来的照片中我的表情都是狰狞的。 褚澹冷漠：“离我远点。” 蒋闲：“我也没想贴着你，但总不能站得太开吧。” 等到他们几个学生站好，校长走过来站到蒋闲的身旁。 褚澹想让蒋闲滚又不能被校长听到，身旁的年级第三又是不认识的同学，只能非常屈辱地忍了一波，才没拍出太难看的合照。 表彰大会散会后直接就能去吃饭。 岑越跑在褚澹身旁，“我们要不要找老梁一起吃啊？” “不找了，这么多人，找到就不用吃饭了，”褚澹和岑越默契地跑上食堂二楼，“我吃牛肉面。” 岑越“啧”了声，狗腿道：“澹哥哥，介不介意也请我吃一碗？我馋学校的牛肉面好久了，但我没钱吃，澹哥哥，给点吧。” 褚澹笑了声：“行，我请你。” 他们一人端着一碗牛肉面面对面地吃，等吃得差不多了，岑越一抹嘴巴，咳嗽几声。 褚澹还在慢吞吞地捞剩下的面条。 他这个人很养生，一年四季喝得基本都是热水，吃饭也一定要细嚼慢咽，岑越他大爷都没褚澹那么讲究。 每每看到他吃饭，岑越都会想：难怪他蛋哥要走读。 晚自习一共给一个小时，褚澹来食堂还得排队，排完队慢吞吞地吃个饭再散步消食，晚自习早该开始了。 见褚澹没反应，岑越又咳嗽几声。 褚澹警告：“你要是咳我碗里，我就把面汤浇你头上去。” 岑越清清嗓子：“其实我有个事情要问，但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褚澹：“你让我请客的时候怎么没这么羞涩？” 岑越：“……” 岑越：“哎呀，这个，因为我知道这个话题呢，可能有那么一点点不动听，但是我是真想知道——” 褚澹把他说的要素一结合，眉头一跳。 “别告诉我，你想问我和蒋闲的事情。” 岑越点头。 褚澹顿时有点生无可恋。 “杰西卡收我纸条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了？” “都知道了，”岑越说，“毕竟挺劲爆的……开学才一周，好多人都认为你和蒋闲关系不好。” 结果关系疑似不好的人放学竟然结伴回家，传出去都够许佳梨狠狠脑补一出欢喜冤家地下恋情了。 草。 褚澹把筷子放下：“你觉得我和蒋闲关系有可能好吗？” 岑越：“那你们一起回家？” 褚澹：“杰西卡说出来的只是纸条上面的一部分……” 岑越：“那你俩要一起回家的部分是真的还是假的？” 褚澹：“……” 褚澹：“是真的，但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岑越咂咂嘴：“啧，不太对。以我对你的了解，当你使用这种反问句的时候，很可能就是想把一些不正常的事情解释得正常。” 褚澹：“……那我说得不对吗？” 岑越：“你看，又来了。” 褚澹：“……” 岑越这个人，很喜欢把嘴碎和灵光用在一些一般来说不那么有用的地方。 比如说写作文他揪秃了自己才堪堪憋出个八百字，和好兄弟辩论或者吹牛瞎扯的时候随随便便就是大长篇。 再比如说做题的时候老师讲了无数次的公式不会套，这会儿能清楚地记起来褚澹喜欢用反问句忽悠人。 褚澹发现了，有些人就是做题的时候总是找不到重点，但是轮到这种八卦，抓重点一抓一个准。 班上的同学未必不是这样的。 原来如此，或许人人都不是岑越，又人人都是岑越！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褚澹只能老老实实坦白，“我和他住一个小区，他妈妈和我妈妈算是朋友……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和蒋闲的关系已经很尴尬了。” “所以你们装成，呃，关系很好的样子？” “嗯。” 岑越知道褚澹什么性格。 在褚澹初二那年，褚澹的爸爸出轨，被褚澹妈妈当场抓住。 男人苦苦哀求，但是知道这件事情的褚澹妈妈丝毫没有退让，很坚决地决定离婚。 那时候褚澹请了几天假，回到学校的时候就好像忽然之间成长了很多，岑越和褚澹走得最近，最能感受到褚澹的这种变化。 第9章 如今在褚澹心里，他妈妈一定是最重要的。 岑越不再问了，安静等待褚澹休息。 褚澹看了他一眼：“反正他也挺配合的，其实还好。反正难受的不是我一个人。” 岑越听乐了：“你俩不会为了给对方添堵，什么都能做吧？” 褚澹说没。 但他心里知道，其实还真就是这样的。 蒋闲就喜欢看他不舒服，在他妈妈和安女士面前，还真就会营造出一种亲昵的假象，包括但不限于揽着褚澹的脖子坐在一起看电视——反正他不要脸，什么都做得出来。 褚澹在他面前又尤其好强，肯定不乐意被压着逗，有时候一上头，反手就把蒋闲最不喜欢吃的苹果怼到蒋闲的嘴里。 …… 晚自习的第二堂课上课没多久，坐在后座的岑越拉扯褚澹的衣服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意思是可以行动了。 褚澹扫了眼班级——溜走的人不在少数，很多位置上从下课起就没人了，其中包括蒋闲的座位。 蒋闲…… 蒋闲难道也去凑热闹了？ 褚澹犹疑地看了两眼蒋闲的座位，岑越小声地催促他，他跟着岑越从后门溜了出去。 反正操场这么大，人又这么多，他们遇不上。 第12章 你也上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操场上很热闹，主席台的大灯照在操场中央，看过去略有些刺眼。高一的学生们穿着军训服，在教官们的安排下坐成一圈，中间空出一大块地方。 空地上放着两台大音箱，电线一路到主席台那边的广播室，用的大概是那边的插座。 有三个穿着军训服的女生在空地中央跳舞，陪着音箱中动感十足的音乐声，很快就将气氛炒热。 来到这里，褚澹才发现，高二高三溜出来的学生根本不是一点点的显眼，因为军训中的高一学生都穿着绿色的军训服，而他们穿的白底蓝条的校服。 这也让主席台大灯和照妖镜似的，那灯光一打，绿是绿白是白，谁军训谁偷溜一目了然。 不过穿校服的还挺多，教官不管，学生这时候又特容易打成一片，白校服的各个往军训服里一藏，挺难发现的。 岑越和褚澹找了个班级，往里头一扎。 岑越手一搭，熟练地和高一学生称兄道弟： “兄弟，让学长们蹭个座位啊。哎你们几班的？” “1、1班……” “我靠这么巧？！我们也是1班的！” 哪里巧…… 褚澹没出声：刚才他和岑越说，找高一1班说不定会更有亲切感一些。 他安静地看表演，搭在腿上的手指跟着节奏轻轻敲打。 这时候坐在他边上的女生发出小小的惊呼声，褚澹侧头，发现对方在盯着他看，于是他也借着黯淡的光打量她们。 没见过…… 女生问：“学长，你、你是褚澹吗？” 褚澹点头。 他猜这些人是通过其它渠道认识自己的，不过出于礼貌，还是问了一句“我们见过吗”。 “没见过没见过，”女生摆手，“就是我们单方面知道你。” 说着，她身边的女生发出“咯咯”的笑声，连带着回答褚澹的女生也跟着笑了出来。 褚澹一头雾水，只朝他们笑了笑。 他转回去，又隐约听到那些女生在说什么“咸蛋”什么“批发”，心里有点纳闷。 他是不是和高一的学生有代沟了？ 怎么打个招呼还能扯到咸蛋批发。 岑越凑过来说：“今年高一的颜值挺高的。” 褚澹说：“哦。” 岑越有点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这么冷淡？” 褚澹说：“我不太感兴趣。” 岑越：“……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啊！” 褚澹：“看表演啊。不然呢？” 就真看表演？ 你对帅哥美女没有一点兴趣吗？！ 岑越盯着褚澹，在对方毫无说谎之意的表情下，终于明白了一点：褚澹还真是毫无兴趣。 他在初中就清楚褚澹和很多受青春期影响而躁动的男生不同，很少讨论喜欢的女生类型，也很少交流哪个女星长得最好看，当时他还以为褚澹或许只是专注于学习，在这方面还不太成熟。 现在看来，他蛋哥搞不好真的是对这些没兴趣啊，也没见褚澹追过星…… 褚澹最躁动的时候大概就是和蒋闲对上的时候。 欲把对方打死的怒火，也是一种欲/火。 “性冷淡”三个字“啪”的一下出现在岑越的脑子里。 岑越僵硬地别过头去： ……要是褚澹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就完了。 “7班表演完了！” “其他班呢？其他班的人上！” “4班的上啊！” “1班先上！” 教官们或拿着喇叭或拿着麦克风在起哄。 4班那个教官有点眼熟，褚澹多看了两眼。 受到气氛感染，学生们也纷纷嗨了起来，每张面庞上都带着放松的笑意。 每一届军训快结束的时候，好像都是这么快活。 褚澹将眼前的一切收入眼中。 他不由得感慨：我这么快就高二了。 高一，这么快就成了他回不去的时光了。 这时候，高一1班的教官站起来，转头用目光在自己带的班级中转了一圈。 他抬手，直指褚澹和岑越的位子。 “你们两个几年级的啊，怎么还往我们班里藏呢？” 岑越抢答：“我们也是1班的！高二1班！” “哦，1班的，”教官笑了笑，“那正好，就你们了，代表我们1班上去展示一下才艺！” 岑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了。 不止高一1班，几乎大半高一生的目光都往这边看，成为众人焦点的岑越挪动屁股，凑近褚澹。 他声音发抖：“蛋哥，我唱歌跑调怎么办，要不我翻几个跟斗？” 褚澹：“……” 褚澹只感觉这场面似曾相识。 去年他被推着上场跳了一段广场舞，怎么今年还能轮到他啊！说好的“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呢！ 他站起来拍拍岑越的肩膀，“我去唱首歌。” 他就不叫岑越一起了。 岑越那嗓音在他们面前丢丢脸还行，要上去唱了，真就社死得厉害。 褚澹大大方方地上场，站在空地中间，整个人浸在明亮的灯光里。 “卧槽好白啊！” “好帅啊我靠！这帅哥谁啊！” “高二高三的吧，穿校服。” “我知道！他是高二1班的褚澹！” 风头是出了，明天铁定被杰西卡收拾…… 这么想着，褚澹被递了一只麦克风。 他正要说点什么，边上忽然一阵喧闹，四班的教官说：“等一下等一下。姓蒋的臭小子，你也给我上去！” 褚澹扭头，和被教官揪起来的蒋闲对视。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第13章 谁爱管你 “你不是挺爱管我的吗？”…… 蒋闲果然溜出来看表演了…… 不过操场上这么多溜出来的高二高三，被逮住的偏偏是他们两个，这是不是太倒霉了一点？ 褚澹拿着麦克风，忽然怀疑自己最近霉运缠身。 霉运的名字叫蒋闲。 蒋闲没打算乖乖上场，单手揣在裤子口袋里，看起来有点懒洋洋的，很有故意耍帅的嫌疑。 他说：“教官，我不是高一的，可以拒绝吧？” 教官毫不客气：“你不是高一的，但你坐在这里，就不能只享受不听从。再说，你高一的时候我也训练过你，一日为教官终生为教官知不知道？” 其他几个教官自然是帮着4班教官：“对！” 这下子所有人都看着蒋闲。 “小伙子别别扭啊，长这么帅别藏着掖着，大家说对不对？” “对——” “来，给他点鼓励！” 掌声整整齐齐地响起。 蒋闲要是个社恐，这时候大概巴不得边上能有三尺白绫让他当场自尽。 褚澹努力不让自己把幸灾乐祸表现到脸上，又察觉自己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伸手将食指搭在嘴边作出深沉的模样。 从4班教官刚才那句话中，褚澹总算想起自己为什么看对方眼熟了： 4班的教官带过他们这一届，带的正好就是蒋闲那个班。 褚澹郁闷的心情忽然就散去了一些。 他在心里嘲笑：蒋闲这小子果然招人嫌，这教官过一年了都还能惦记他！ 蒋闲没什么精气神地走到褚澹边上。 “好笑？”他瞥了眼褚澹。 “没笑啊，”褚澹调整好表情放下手，“学委，你没有证据，可不要乱怀疑我啊。” 这话完全照搬之前褚澹问起蒋闲的手机时，蒋闲的回答。 第10章 记忆力很好的蒋大学霸大概也是记得的，背对着灯光，褚澹不知道他有没有黑了脸，总之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 这波啊，这波是我赢了。 褚澹这会儿特高兴，一高兴就有点得意：“我唱歌，你要不就跳个舞？” 蒋闲接过麦克风。 “为什么不是我唱歌你跳舞？”蒋闲拿着麦克风说，“你不是会跳广场舞吗？我可以当唱片机，广场舞的歌我都会唱。” 音响扩大他的声音，让这番话响彻操场，惹来一片接一片笑声。 褚澹：“……” 蒋闲你傻x吧，我这么友好地和你小声讨论，你他妈拿个麦克风大声叭叭。 褚澹也毫不示弱地拿着麦：“是我先选的唱歌。你对广场舞的歌都如数家珍了，对广场舞多半也很熟悉，就你来伴舞吧。” 蒋闲：“为什么一定要唱歌配跳舞？不要这么刻板印象。” 褚澹：“哦，那你去音乐教室拿把小提琴来展示一下？” 蒋闲：“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世界上有一种表演叫双人合唱？” 褚澹：“……” 蒋闲：“没有的话可以当是我发明的。恭喜，你是第一位体验者。” 又是一阵笑声。 混在高一1班内的岑越忍不住捂脸： 唱什么歌啊！你俩讲相声算了啊！ 褚澹面无表情地说：“那我可真是个倒霉蛋。” 蒋闲耸肩：“彼此彼此。” 短暂的相声时间结束，褚澹和蒋闲最终达成一致，挑了大部分人都会唱的《夜空中最亮的星》。 前奏响起的时候，褚澹还特地带了一下气氛。 他抬起手臂，做了个招手的动作：“大家给个面子，会唱的一起唱，好吧？” “好——” 好就好，褚澹想，就我和蒋闲两个人唱未免太尴尬了。 伴奏响起，褚澹朝蒋闲做了个“请”的动作。 蒋闲把麦克风举到嘴唇前：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蒋闲把声音稍微压低，咬字仍然带着他特有的慵懒。即使通过这个音质不太好的音箱时，传出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却仍然能迎来巨大的反响。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记起 曾与我同行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褚澹唱出来的声音更清脆，过了个音箱仍旧算得上清晰。他声音本来就比蒋闲的高，比起规规矩矩配合蒋闲，他干脆把后面几个音的调给拔高了。 在夏日的夜晚里，在微凉的晚风中，在一声更比一声高的合唱前，在操场明亮到晃眼的灯光下。 在对彼此抱有厌恶感却同时一脚踩进巧合时。 褚澹和蒋闲的视线不可避免地撞在一起，声音合而为一。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 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 请指引我靠近你……” …… 【“夜空中最亮的星 是否知道……”】 “你在看什么？” 近十分钟的安静总算被打破，褚澹站在路灯下，被淋上一层昏黄的光芒。 他眯起眼睛看蒋闲。 “有个人把刚才的合唱录下来了，”蒋闲耸肩，“问我能不能同意他传到视频网站上。” 他们之间隔了两米的距离，褚澹走在人行道内侧，几乎要贴着花坛。 褚澹：“不行。” 蒋闲：“我回的随便。” 褚澹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他不想看到自己和蒋闲同框，还合唱，没想到蒋闲接受得毫无压力。 “他应该也问你了吧。你自己回他。” “手机没带……”褚澹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你又偷偷把手机藏身上，这回被我逮住了。” 蒋闲不慌：“我明天不带。后天你猜我带不带。” 褚澹没好气：“猜个屁，我管你。” 蒋闲把手机放进口袋。 他目视前方，不紧不慢地说：“你不是挺爱管我的吗？” “谁爱管你了？”褚澹反问，“如果我不是班长，你看我爱管你吗。” 蒋闲困惑：“你高一收集我黑料的时候也是我班长吗？” 褚澹：“……” 蒋闲恍然：“原来如此，真正的班长就要管到所有的班级，受教了。” 褚澹：“……有病！” 啊啊啊啊啊这里有神经病！谁来收了他吧！气死我了！ 褚澹气冲冲地往前走，那步子重地就像踩着的不是水泥路，而且把他气得险些当街怒嚎的蒋闲。 谁爱管你！！！ 第14章 钮祜禄褚澹 他已经悟了！ “班长？” “……” “班长，生气了吗？” “……” “不会吧班长，岑越说你初中的时候脾气特别好，你真的生气了吗？” “……” “班长，我说着玩呢，我知道你就是讨厌我而已。但是你讨厌我到这个地步，也太有损形象了吧。” “……” 褚澹做了个深呼吸，皮笑肉不笑：“蒋闲，你装什么装，你知道你这个人的性格很糟糕吗？” 蒋闲：“大概知道。” 褚澹：“原来你知道啊！” 蒋闲：“我妈经常说。” 褚澹：“……”那就不是自知之明，还是别人告诉他的。 原来蒋闲他妈妈都觉得蒋闲的性格这么糟糕…… 卧槽，蒋闲他妈妈对我这么热情，难不成是因为把我当成能和蒋闲交朋友的稀有物种养？ 褚澹感觉自己很可能触及了真相。 这可真是背后原因令人心拔凉…… 两人没再说话，虫鸣阵阵，褚澹忽然想起唱歌的时候蒋闲略显认真的侧脸。 如果蒋闲是个沉默的美男子，哪怕是个沉睡的美男子，也比现在这样来得受欢迎。 他们在小区里一句告别都没有，各回各家，路灯把两人的影子都拉得老长。 褚澹在上楼的时候对蒋闲这人的行事作风产生了一点好奇：他真的都不需要朋友的吗？ 正如岑越说的那句话，他看起来一副没朋友的样子。 约翰·多恩说过“没有人是一座孤岛”，但蒋闲给人的感觉大概是：老子就要当一座孤岛。 他孤不孤关我屁事。 褚澹摇头，开门回家。 “回来了？”安女士还在客厅看电视，听到玄关的动静就走出来，显然是在等他，“肚子饿吗，饿的话我给你下碗面吃。” 褚澹：“不了，我回房间写作业。妈，你早点休息啊。” 他换上室内拖鞋，正要往房间走。 安女士叫住他：“哎，你晚上是和蒋闲一块儿回来的吗？” 褚澹：“呃……嗯。” 安女士：“我下午和蒋闲妈妈聊天聊到你，蒋闲妈妈一定要你们一起回家，我也不好拒绝。” 这话让褚澹瞬间想起刚才的“珍稀物种论”。 他尴尬地笑了笑：“达莉娅女士真热情。” 怎么能生出蒋闲这么个儿子的？ 他回到房间，取出抽屉里的手机，打开微信。 信息一股脑地蹦了出来，除了消息以外，通讯录那一栏也有一个红点点。他点进去，果然看到一个学弟来加他。 褚澹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然后褚澹打开六人群，愤怒地宣布—— 褚澹：从今天起，我决定把蒋闲当成空气，我要对他的挑衅视若无睹！ 许佳梨：？ 梁帆：？ 周启：不是你们刚刚不还合唱来着吗 许佳梨：？？？ 许佳梨：什么东西，合唱？ 许佳梨：不……我错过了什么？ 许佳梨：这就是我热爱学习的代价吗？ 岑越：？ 岑越：没关系，不管蛋哥做出什么决定，我只会无条件支持蛋哥！ 岑越：从今天起，我也会把蒋闲当成空气的！ 许佳梨：你？ 许佳梨：恕我直言，蒋闲好像一直都把我们当空气吧 许佳梨：被空气当成空气有什么杀伤力吗？ 周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周启：最毒妇人心啊！ 岑越：最毒妇人心啊！ 梁帆：最毒妇人心啊！ 褚澹：…… 其实每个人总会有那么几个讨厌的人，褚澹在初中也有看不顺眼的对象，但他当时很冷静，既不会主动招惹那些人，也不会对着那些人巴拉巴拉一顿输出，更不会像如今这样一点就炸。 他对蒋闲的反应为什么这么过激？ 好像不和蒋闲吵上两句就不舒服似的。 当然，蒋闲也很奇怪，总是好端端的非要来招惹他。 第11章 这时候，他的手机一振。 加上的学弟多半是刚看到自己的申请通过了，给他发来一个视频，问他能否传到视频网站上。 这视频就是蒋闲之前放的那个。 要是没有蒋闲的那番话，褚澹肯定回个斩钉截铁的“不行”。 但他已经不是之前的他—— 他是钮祜禄褚澹！ 他已经悟了！ 不能让蒋闲改变他，他今天开始就要把蒋闲当个透明人！ 褚澹打出“随便”，又删掉，改成“可以”。 学弟：谢谢学长！ 学弟：学长有没有v站的账号？我在视频简介那里艾特你一下吧。 v站是个视频网站，也能看直播，褚澹注册过账号但还没有发过任何视频，这网站对他而言基本是自学一些知识点用的。 褚澹回不用，关掉手机写作业。 他要力求在十二点之前睡觉。 第15章 “蒋闲！” “嫁作商人妇了。”…… 周一早上早自习，褚澹一桌一桌地收手机。 他站在蒋闲的课桌边上，拿走蒋闲同桌的手机，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蒋闲看。 蒋闲一脸无辜：“班长，你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 褚澹：“手机。” 蒋闲：“没带。昨天不是和你说了吗？” 褚澹持怀疑态度：“真没带？” “不信的话你来搜。” 蒋闲大大方方地往后一靠，露出桌子的桌肚。 褚澹往他抽屉里瞥去一眼。蒋闲的抽屉里很空，就只散落着几本课本、文件夹与笔袋，差不多是一眼就能看透的程度。 和他桌肚里几乎连薄薄的练习册都塞不进的同桌形成鲜明对比。 这不奇怪，蒋闲每天来上学只会带上当天需要的书本，放在书包里。他的同桌住校，基本上把所有的书都留在学校，整个桌子好比一间专属储物室。 褚澹在那一刻真的想去搜。 但时间有限，他昨天刚“立志”不让蒋闲夺走自己宝贵的学习时间，于是果断地走向下一桌。 心里还在碎碎念：蒋闲带没带手机都不关我事……不关我事……不关我事…… 等他把全班的手机都塞进保险柜，让语文课代表上讲台带早读，自己回到座位的时候。 蒋闲叫住他：“班长。” 褚澹一屁股坐在自己座位上，拿出课代表领读的必背古诗词大纲：“干嘛？” “昨晚那个学弟说你同意传视频了，”蒋闲隔着过道冲褚澹挤眉弄眼，“是因为参考了昨天我和你说的话吗？” 褚澹当然不承认：“不是。” 蒋闲反驳：“不用不承认，这不明摆着就是吗。” 原本褚澹和蒋闲的同桌都已经接受了这两人更像冤家同桌的设定，但昨天褚澹和蒋闲关系好像还不错的消息往外一传，又忍不住把好奇的视线往他们两个身上飘。 那你问个屁。 褚澹憋着一股气，读： “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蒋闲变本加厉，甚至上半身还往褚澹的方向倾斜了些： “我没想到你会当真啊，班长。我就随便说说忽悠你的，你不会还很认真地考虑过了吧？” “……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班长，我发现你这人有时候挺可爱的啊。” 草。 你他妈说我什么？？？ 这个形容词让褚澹瞬间崩了：“蒋闲！” 离他近的同学茫然地陆续停下早读，离他远的同学还在继续：“……嫁作商人妇。” 好一句蒋闲嫁作商人妇。 细碎的笑声以褚澹和蒋闲为中心响起。 褚澹能感受到他的同桌很努力在憋笑，桌子替他承受了实在太多，震动已经从桌面传递到褚澹的胳膊上了，让他也一时间产生了想笑的错觉。 说实话这无缝衔接让褚澹差点没绷住。 班级陷入莫名的寂静，隔了几组的学生伸长脖子往他们这边看，交头接耳，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褚澹冷静地继续说：“再吵，我让纪律委员记你名字。” 蒋闲一脸无谓：“皇上息怒。” 语文教师卢矜一脚踏进后门，见班级安静到几乎称得上诡异，他还下意识往教室后方的钟表上瞅。 嗯，还是早自习，就迟到了几分钟而已。 这是个什么情况？ “别的班都在早读，就属你们班最安静，”他慢悠悠地说话，好像在念诗，“要是放在晚自习，你们班主任非得感动不可。” 褚澹心道：完了，老卢。 卢矜是个老教师，训起人一套一套的，听说最长记录能阴阳怪气一节课不带停。 高二他管褚澹这个班以来，发火倒是没发过火，就是有一次有人在课堂上打瞌睡，这老师特别和蔼可亲地说：“梦里的大学伙食不错吧，我看你都流口水了”。 那之后一周，语文课堂点名回答问题的环节都能看到那位同学的身影。 作为班长，褚澹和每个老师的关系都不错，但他还是觉得，被这老师盯上多半会很惨。 褚澹赶紧解释：“老师，是我在让纪律委员记蒋闲的名字。” 卢矜站在他俩之间：“蒋闲？蒋闲干什么了？” 褚澹正要回答。 蒋闲说：“嫁作商人妇了。” “哈哈哈哈哈哈……” 老教师听了都困惑地瞪着眼睛，褚澹一句“破坏课堂纪律”卡在喉咙里，不敢相信蒋闲狠起来连自己都黑。 褚澹的同桌终于绷不住了，笑得东倒西歪、花枝乱颤，那张替他承受了太多的桌子在他手掌下砰砰作响。 整个班级洋溢着快活的气息，卢矜摇摇头，示意台上的语文课代表继续领读。 有气无力的早读声再度响起。 “今天我的课在第二节对吧，”卢矜看了眼，“褚澹、蒋闲，上课告诉我，这个逍遥游讲的是个什么内容。” 褚澹：“……” 鬼才要把蒋闲当透明人。 他和蒋闲势不两立。 第16章 采访 蒋闲同学他不接受…… 第二节课下课是大课间，平时他们不做操，都是由体育委员带队跑操，今天周一，他们不跑步，升旗。 九月的天气虽然不比七八月份热，但在操场上头顶太阳站着听国旗下讲话，结束后依旧让人出了一层薄汗。 褚澹去操场之前已经非常明智地把外套挂在椅子上了。 他穿着白色的校服短袖，露出白皙、有力的手臂，短袖领口矜持地就开了一颗扣子，热得脸上微微泛红。 “蛋哥！” 褚澹闻声回头。 叫他的是高一时的同班同学，群里之前聊到过的小满。 褚澹冲她挥挥手，她回以一个笑容。不知道身边的女生们和她说了什么，她佯装嗔怒，几个女生很快就嘻嘻哈哈地走远了。 褚澹随手拨了下发梢。 ……不会在笑我吧？ 发型好像乱了。 操场那边的厕所肯定人特多，他赶忙跑教学楼一楼，往脸上泼了捧水，顺便拨弄有些凌乱的头发。 “嗯？” 他在镜子里看到个熟人，“趁华？” 边上洗手的人立马抬头：“蛋哥？这么巧？” “是啊，这么巧，”褚澹觉得他问得很逗，“竟然在学校遇到。” 喻趁华认真地点头：“而且是在学校的厕所。” 他俩对视一眼，忍不住同时笑出了声。 厕所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两个艰难地钻出男厕所小门，一起上楼。 喻趁华在二班，就在褚澹隔壁班级。 受到教育政/策更新的影响，班级不得按学习成绩划分，每个班必须均衡，既要有成绩优秀的学生也要有“有发展空间”的学生。但学校在这方面表现得和班里的皮学生似的，看似听了，实则没完全听。 高二分班之后，理科一班和文科二班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优等生班，理由就是这两个班级里的学生大都名列前茅，就算是成绩最差的学生，成绩也在中段。 “听说你和蒋闲被老卢盯上了，”喻趁华找了个话题，“怎么回事？” “别提了，还不是蒋闲成天给我找不痛快。” “他怎么了？” “……” 听到这个问题，褚澹的脑子里就自动跟上一句“嫁作商人妇”。他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面色如常地回答：“早自习骚扰我，然后我俩双双被老卢逮了。” 他在老师那里树立了一周的好形象就这么没了不说，还上了老师的点名册…… 喻趁华说哦。 他又小心翼翼地问：“你俩关系真的这么糟糕吗？” 褚澹脑内警铃大作。 褚澹：“你听到什么消息了？” 喻趁华：“就是……你和蒋闲……” 第12章 褚澹：“放学一起回家？” 喻趁华：“真事儿？” 褚澹点头。 喻趁华大受震撼：“我还以为是谣传。” “是真的，但那是昨天情况特殊，”褚澹说，“怎么连你都知道了？” 喻趁华略有些尴尬：“我们整个班都知道了。” 褚澹：“……” 褚澹：“ i'mfine: )” 高二的教学楼一个楼层四个班，他们班级在三楼。 上到三楼时，喻趁华从后门进教室，把视线落在班级门口的褚澹看到三个女生扒着窗子往里看。 其中一个女生手里还拿着一个数码相机。 褚澹走过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对方抖了一下，褚澹抱歉道：“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没有，没有，”她摆手，然后盯着褚澹，原本就挺大一双眼睛瞪得更夸张，“哎！褚澹！” “是我……你找谁？” 女生欣喜地说：“找你呢！是这样，我们学校的校报新开设一个‘学习之星’的专栏，我们想采访一些成绩优秀的同学，看看他们日常生活都做些什么，登报后也能成为一些同学的学习榜样。” 学习榜样…… 褚澹一时无语：这不是明摆着只能说自己没有日常全在学习。 说完，三个女生同时看着他：“你能成为我们的采访对象吗？” 这时候有个男生从他后面进教室：“哟，班长，艳福不浅！” 褚澹没好气道：“滚！” 他转向三个女生：“可以是可以，但你们怎么不找蒋闲？” 要论成绩优秀，他们班的天花板不就是蒋闲吗。 当然他没有说自己不好的意思！ 就算他要踩自己，拉的对象也绝不是蒋闲。 其中一个女生小声说：“蒋闲同学他不接受……” 拿着数码相机的女生打断她，哈哈笑着说： “我们也不是只看成绩，蒋闲同学的成绩是很好，可是褚澹同学你高一高二都是班长，把班级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同时还能保持年级第二的名次，这份优秀可不仅仅是成绩上的，很符合我们采访对象的要求。” 褚澹心想：要不是你边上那女生说漏嘴，我真要以为你最开始就想采访我。 不愧是校报的人，能说，真能说。 不过就算他们坦诚是蒋闲不接受采访才找他，褚澹也不会拒绝。 显得他们一班多不近人情似的。 校报的采访不需要太久。 他们找了四楼的一间空会议室，随便问了几个问题。 最后，拿着数码相机的女生给坐在椅子上的褚澹拍了一张满意的照片，“放”人走了。 “我是二班的程语。褚澹同学，感谢你的配合，”她递出几颗薄荷糖，“报酬。” “还有报酬？谢了。” 褚澹接过薄荷糖，“对了，能问问蒋闲怎么拒绝的吗？” 程语说：“他说他没什么兴趣……高一的时候我也找过他，那时候就被他用一样的理由拒绝了。” 褚澹：“……”这也能当理由？ 没兴趣是什么鬼。 也就蒋闲会用这种理由了，一点委婉都不带的。 看到他微妙的表情，程语笑了下，“其实蒋闲这人特自由，他好像不太管别人的看法。” 褚澹干巴巴地说：“你这形容还真是夸奖他了。” 程语：“嗯？” 褚澹：“他就是纯粹欠揍，有情商不用，迟早有一天被社会毒打。” 程语被他幽默的语言逗笑了。 “看来还是你了解他一点。” “毕竟是我们班的，又是学习上的竞争对手，”褚澹站起来，“我先回去上课去了。” 他一离开会议室，扭头就瞧见朝他走来的卢矜。 第17章 幸灾乐祸 听我说谢谢你，蒋闲，你这不…… 随着卢矜走近，褚澹的心路历程如下： 要不要直接溜？ 要不要打个招呼再溜？ 啊完了，来不及了。 卢矜都走到他面前了，褚澹只能硬着头皮说：“老师好。” “好，”卢矜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拿着教案，应该是刚开完会要去某个班级上课，“快上课了，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他们俩都要去楼下，褚澹又不可能不回答他，只能走在卢矜边上解释：“刚刚校报的人来找我……” 卢矜用他那非常悠扬的声音说：“哦~” 一师一生很快走到连接三楼与四楼的楼梯上。 褚澹乖乖地说：“老师对不起，我早自习的时候不应该做其他事情，也不应该放任班里的同学交头接耳。” 卢矜笑起来。 他说：“哎呀，还是你这小伙子会做人，知道大丈夫能伸能缩哈。看蒋闲那小子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我真想把他从教室里赶出去。” 褚澹想：不赶到教室外面，赶到教室后面也行，省得我上课还要看到他那张脸了。 “行了，原谅你，”卢矜手一挥，“去上课吧。” 褚澹乖乖回教室上课去了。 然而，很不幸这节正是英语课，褚澹面对完语文老师还得面对班主任杰西卡。 褚澹从一进后门就看到杰西卡站在讲台上，那目光好像要掀开每个人的头盖骨看看他们昨晚的记忆。 被自己联想给吓到的褚澹一抖，他的屁股刚碰到自己的座位，上课铃响了，杰西卡的手掌一拍讲台：“昨晚逃晚自习的都给我站起来！” 褚澹：“……” 褚澹的屁股和他的座位只能说是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他那笑点极低的同桌又噗嗤噗嗤地闷笑起来，听得褚澹很是无语。 “你看看你们，知不知道自己高二了？高二，不是高一了，”杰西卡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戳讲台桌面，“晚自习是干什么用的，你们知不知道啊？自习自习，给你们自己学习用的！understand？你们几个呢？跑去看高一军训。好看吗？稀奇吗？是自己没训过吗！” 他们哪敢吱声，一个个和缩起脑袋的鹌鹑似的。 “褚澹和蒋闲！” 该来的总会来。 褚澹在心里呼出一口气。 杰西卡的语调拔得更高，语气更加不可置信：“别人当一下观众也就算了，你俩直接参与！怎么回事儿？领奖的时候受瞩目不够了，想去开演唱会？你们两个打算组团出道了是不是？” 班上坐着的同学中，一大半视线都冲着他们这边来。 褚澹特别想否认，但同时又知道这时候出声绝对会被杰西卡狠批，于是保持沉默。 “所有人写八百的检讨。” 还好，只是一篇作文而已…… “用英语。” 草！ “老师。” 蒋闲举了一些下手。 他这举动简直让其他同学感觉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但以褚澹对蒋闲的了解，这玩意儿绝对不会当那个英雄的。 果然，“我是被四班教官逼着上台的，不是自愿参与的。” 杰西卡冷笑一声：“还推到教官头上了？你写一千！” 活该。褚澹幸灾乐祸。 蒋闲转头捕捉到他的视线，再度开口：“我去看高一军训是被班长引诱的，合唱也是和班长一起的，那班长是不是也该写一千？” 褚澹还没牵起的那么一点点笑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谁引诱你了？？？ “你倒是提醒我了，”杰西卡点头，“褚澹，你身为班长，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明知故犯，你也一千！” 这下轮到蒋闲幸灾乐祸了。 褚澹：听我说谢谢你，蒋闲，你这不要脸的东西。 好在杰西卡和老卢不同，她训完了就是训完了，这一part过了就是过了，不会在课堂上刻意针对谁。 第三节课和第四节课都是英语课，下课之后，褚澹弯腰从桌肚下层的置物框中拿出砖头厚的词典。 褚澹的同桌刚从连上两节英语课带来的眩晕debuff中缓过来。 他一扭头发现同桌在翻英汉汉英词典：“……班长，你没疯吗？” 褚澹：“没疯。写检讨。” 再不拿作业麻痹一下自己，这间教室马上就会发生命案。 “班长~”蒋闲看过来，“我们这算不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褚澹：“我现在很冷静。” 蒋闲：？ 褚澹：“但你要是再说几句话，就未必了。” 蒋闲：“……” 蒋闲愣了一下开始笑，笑得那开心劲儿让褚澹都开始怀疑杰西卡刚才说的是蒋闲加两百词还是减八百词。 岑越在后边拉褚澹的衣服：“蛋哥。” 褚澹转头：“怎么了？” 岑越的手在桌子与桌子之间晃动，褚澹看了一眼，这小子居然在示意自己看他的手机。 褚澹凑过去拍他的手。 “手机不想要了？你坐最后一排，等会儿数学老师要是后门进来，你就凉了。” 第13章 “好吧，”岑越收起手机，“中午给你看。” …… 中午吃完饭回到教室，岑越蹲在褚澹边上，接着褚澹的桌子挡住自己，直接把口袋里的手机拿了出来。 他这么勇的原因很简单。 学校三栋教学楼之间有相连的走廊，老师的办公室虽然就在那边，但中午老师们也都吃饭去了，一般不会在教室外面闲逛。 岑越打开锁屏点开企鹅软件，“蛋哥，猜猜我要给你看什么？” 褚澹：“感觉应该挺无聊的。” “没学习无聊，”岑越，“你看——” 映入褚澹眼帘的是熟悉的场所，熟悉的人。 他和蒋闲在操场上唱歌。 视频是竖屏的，应该是当时高一的哪个学生用手机录的。 那么模糊的视频，那么大的杀伤力。 褚澹：“……你是故意找茬是不是？” 岑越：“不是不是，是这视频被人挂表白墙上了——蛋哥，最近你搞不好又有情书收哦。” 褚澹有点头疼：“你在评论区说点什么，让他们断了这个心思。” 岑越：“我能说什么？说你已经有女朋友了？” 褚澹：“我高中不谈恋爱。” 岑越：“那人家要说等你到大学呢？” 褚澹头疼得拿手撑着额头。 岑越：“要么你就学蒋闲，当着人家面撕——” 他一时嘴快，才想起褚澹是因为蒋闲当场撕掉小满的情书才和蒋闲起冲突，怎么可能效仿蒋闲。 第18章 注意形象 你都要扑我身上了。 “我怎么了？” 岑越吓得整个人往后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捂着屁股起身，尴尬地回答：“没怎么，没怎么。” 蒋闲刚吃完饭回来，站在岑越后方。 他的衣领从上午开始就开着两颗扣子，露出胸口处一大片，锁骨的形状好看又不显得单薄。 褚澹不留痕迹地看他一眼，从桌肚里取出一样东西，对岑越说：“接着。” 岑越下意识接住他丢过来的东西，打开一看，是一颗薄荷糖。 以他对褚澹的熟悉程度，这大概是让他闭嘴的意思。岑越撕开薄荷糖的包装回座位，褚澹自己也拆了一颗吃，包装纸投进他和同桌共用的小垃圾盒里。 蒋闲耸肩，回到座位上写作业。 晚上放学前还有一节自习，不过每天会有不同科目的老师在讲台上坐着答疑。 上课时杰西卡来了一趟。 正在坐讲台的数学教师站了起来：“你要用吗？” “不用，”杰西卡摆手，“我就讲件事情，你坐吧。” 数学老师又慢慢坐了回去。 “我来说件事情，”杰西卡习惯性地敲敲讲台，“最近你们走读生，放学之后最好多几个人一起走，让家长来接一下也行，知道吗？” 褚澹发问：“老师，发生什么事了吗？” “有小混混骚扰学生的事情发生，”杰西卡说，“你们要是被缠上了，灵活应对，尽量不要发生肢体冲突，知道吗？” 班里不多的走读生零零散散应“好”。 等下课后褚澹去拿手机发给几个走读生，其中一个女生有点害怕地说：“你们家都住在哪里啊？这个点，我爸妈都没下班，我们能一起走一段路吗？” 褚澹记得女生叫柳琪琪，大家都叫她琪琪。 褚澹问：“琪琪，你家住哪？” 女生回答了个小区名。 几个走读的男生和女生都摇头，“不太顺路。” “我坐公交车回家的。” “我原本能和琪琪一块儿走一段的，但是杰西卡已经通知了家长，我爸来接我了。” “哎呀，我也是……” 杰西卡通知家长了？ 褚澹眼皮一跳，在打开微信之前已经隐约预料到自己会看到什么了。 果然，安女士早已经发来信息。 安女士：你们班主任告诉我，最近你们学校周围有点不安全啊 安女士：记得和小蒋一起回来 安女士：要不再多叫几个同学一起吧 安女士：或者你俩打车回来 他妈妈的担忧已经溢出屏幕了。 褚澹抬头一看，蒋闲早就已经不在座位上。 但他还是回他妈妈：小区这么近，我和蒋闲一起回去就行 都男高中生了，能有什么事？褚澹把手机塞回口袋，对女生说：“那我先送你回小区吧。” 柳琪琪有点不安：“班长，你方便吗？要不我打车吧。” 褚澹转身关保险柜门：“方便的，你家不远。” 他收拾好书包，和柳琪琪一块儿，在其他走读生之后才出的班级。 柳琪琪左看右看，褚澹被她看得有些困惑：“怎么了？” 柳琪琪：“我听说你和蒋闲一起回家……” 褚澹：“哦，那次是——” 他和柳琪琪走到教学楼一楼，解释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蒋闲正站在楼梯拐角处，单肩背包依靠墙边，单手插兜，脑袋低下，垂眸看手机。 注意到褚澹和柳琪琪，蒋闲放下手：“来了？走吧。” 褚澹走过去想抢他的手机，“这什么！” “手机啊，”蒋闲高高地举起手，带着笑意，“班长，注意形象，你都要扑我身上了。” 褚澹放弃了扒着他的身子够他手机的行为——这是在教学楼一楼，来来往往这么多学生，有伤风化，“你不是说没带吗！” 蒋闲：“我要是承认了，还怎么偷偷玩手机？” 褚澹：“……”骗人精！ 蒋闲：“岑越带了两部交一部，你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褚澹气得要踹他，“你还要不要脸！要不是因为你，老子至于多那两百词检讨吗！” 蒋闲长腿一迈躲开他那一脚，“好了，消消气。我妈特意嘱咐我和你一起回家。” 褚澹恍然：难怪这人都溜到这里了，还会等着他。 “你自己回去吧，”褚澹说，“我先把琪琪送回家，她一个女孩子挺不安全的。” 蒋闲看了眼褚澹身后的柳琪琪。 “哦——”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班长，你是真喜欢打抱不平和助人为乐。” 褚澹懒得理他，对柳琪琪说：“我们走吧。” 柳琪琪对他们的关系有些好奇，偏头盯着蒋闲看了几眼，被蒋闲似笑非笑的一眼吓得缩了回来。 她心想：蒋闲帅是帅，但看起来这么不好惹，怎么会有这么多女生喜欢的？ 而且蒋闲的性格着实称不上好。 褚澹属于分班第一天就会主动记住全班长相姓名的人，蒋闲和他正相反，好像根本不愿意花费那个脑容量。 他们走了几步，蒋闲像个后缀一样跟在褚澹后边。 褚澹也不奇怪，反正这一段他们是同路的。 校门口多了几个保安守着，一眼就能看出确实是多了某种潜在的危险。走读生们结伴谈论着校外小混混的事情，还有人扬言要是遇到对方自己肯定三两下放倒对方。 校门口的保安大叔特喜欢逗学生，听了就笑： “看你这小身板，到时候还是跑快点比较好！” 周围的学生跟着笑，那男生一下子红了脸。 天气温和多了，走在路上也能感受到迎面的风不如前几时温热，但依旧是和煦的。夕阳的光在路上缓缓铺开，无数行人车辆浸入柔和的暮色，不远处一辆自行车那银白色的车身也被染成橙红。 “明天的体育课不知道还上不上。” “嗯，薛定谔的体育课。不过高一好像也没上过几节。” “我初中的时候还特别讨厌体育课……” “绕操场蛙跳？” “对对对！班长你们也是啊？” 他和柳琪琪有说有笑地走到岔路口。 这时本该左转的蒋闲竟然跟着他们往右，褚澹立马警觉地转身。 第19章 好尴尬 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你跟过来干什么？” 蒋闲耸肩：“理由刚才和你说过了。” 褚澹：“你可以自己先回去。” 蒋闲举起手机：“我妈说，如果今天我没和你一起回去，她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褚澹：“……” 不愧是达莉娅女士……不过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就好像达莉娅女士已经知道一起回家是他和蒋闲的谎言一样。 不会吧？ 褚澹多看了蒋闲几眼，想问一问这是怎么回事，但思及身边还站着柳琪琪，决定等会儿和蒋闲独处的时候再谈这个。 柳琪琪小心地看了眼褚澹，又小心地看了眼蒋闲。 她不清楚褚澹和蒋闲是什么情况，但她现在很清楚一件事： 她，正在被两位表白墙常客，俩学霸校草护送回家。 何德何能啊！ 第14章 和褚澹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还能有说有笑，后面跟了个蒋闲，柳琪琪立马就拘谨起来，不敢再聊什么。 和蒋闲聊天，她没这个胆；无视蒋闲和褚澹聊天，她还是没这个胆。 倒是蒋闲有一搭没一搭找褚澹聊天，褚澹刚开始还乐意回他几句，意识到柳琪琪没再说话之后就不再回答蒋闲了。 “我家到了，”柳琪琪在小区门口道谢，“谢谢班长，谢谢学委。” 褚澹朝她挥挥手。 柳琪琪一步三回头，每次回头看到褚澹和蒋闲还站在那里，就再抬起手挥一挥。 这副模样把褚澹逗笑了。 他开始沿原路返回，蒋闲这时候从他的身后走到他边上，“不麻烦吗？” “什么？” “送她回家，”蒋闲说，“她如果害怕，不是可以打车吗？” 褚澹不理解这有什么麻烦的，就像蒋闲不理解这有什么方便的。 “就这么点路，打车多浪费钱。她家又不远，我送一下不碍事。” “不愧是班长。” “不想听你说这种话。” “为什么？” “嘲讽味儿太重。” 蒋闲：“……” 有的人温柔对待这个世界，世界却没有报他以温柔。蒋闲耸肩，心想班长的脾气差得一如既往。 他们在一个路口等红绿灯。 车辆来往时带起一阵喧嚣轰鸣，来往行人中偶尔能看到那么一两个身穿白蓝色调的学生，手里拿着一根绿色的绿豆棒冰有说有笑。 褚澹趁这个机会低头看了眼手表：已经五点二十了，马上就到安女士下班的点。 他估计自己还能比安女士早一点回家。 “对了，”褚澹想起刚才的事情，“达莉娅女士为什么和你说……” 蒋闲在他边上突兀地笑了一下。 褚澹不满地问：“你笑什么？” 蒋闲说：“你是不是想问我：‘达莉娅女士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被蒋闲看穿的感觉非常不好，褚澹忍不住摸摸鼻子：“她知道我和你是装的？” 那多尴尬啊。 每次达莉娅女士见到他和蒋闲，看他那眼神毫不夸张地说就像在看亲儿子。 褚澹翻出自己为数不多地见到蒋闲爸爸的记忆。 蒋闲他爸爸脾气特别好，有点妻管严。达莉娅女士则对儿子有点动起手来毫不客气的感觉。简单形容的话，就是“慈父严母”的配置。 所以达莉娅女士说的让蒋闲吃不了兜着走…… 很可能真的是要让蒋闲吃不了兜着走。 “我妈知道我是什么人，”蒋闲说，“我骗不过她。她不相信我上高中这么快能交到朋友。” 褚澹：“……” 蒋闲：“她让我一定要配合你，我没办法。” 褚澹小声地吐出一个字：“靠。” 好尴尬啊！ 那他和蒋闲打打闹闹的时候，达莉娅女士岂不是就像在看喜剧片一样啊！ 见褚澹尴尬得不行，蒋闲心情愉悦，又说：“但我爸以为我们关系真的很好，班长，你的演技不算差。” 褚澹高兴不起来。 他后悔了，觉得自己不该问蒋闲，也不该知道这个，那样的话还能顺其自然在达莉娅女士面前演下去。 最后蒋闲搭上他的肩膀，恶魔低语：“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褚澹一掌把他的爪子扫开。 …… 晚上褚澹和安女士坐在一起吃饭。 “你们学校附近，最近是不是挺不安全的？” “没那么夸张。再说，我和蒋闲两个个子不矮的男生走在路上，有混混也不至于找过来。” “也是。” 安女士把一筷子红烧排骨夹到他还剩半碗的米饭上，说：“哎，中秋节是不是快到了？“ 褚澹叼着排骨，打开手机看日历：“嗯，下周二。” 他算了一下：“应该会调休，周六大概率上课，周日一二放假。” 安女士问：“想去哪儿玩吗？妈带你去。” “不去哪儿，”褚澹回答说，“中秋假放完很快就有月考，我得复习。” 安女士说哦。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那……妈带你出去吃饭，好不好？” “好啊。” 褚澹随口应下。 安女士顿了顿，又问：“杨叔叔也一起，可以吗？” 闻言，褚澹扭头看向安女士。 他看到安女士眼中的小心与不安，那些情绪仿佛能通过一根名为血缘的细线，清晰地传递到褚澹这里，轻轻地扯动他的心脏。 他知道安女士在担忧，她怕自己不喜欢那位姓杨的程序员，怕自己不习惯一个陌生男人突然闯进生活。 正因为如此，安女士很少让他和杨叔叔见面。 到目前为止，他见过杨叔叔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他可以从安女士的表情中看出来，他们相处得很愉快。 安女士想给他足够的时间适应。 搭在碗边的手指轻轻敲了两下，褚澹笑起来。 “上次不是说了吗，让杨叔叔来家里吃饭吧。要在外边吃，杨叔叔又该抢着付钱。” “也好，”安女士也笑，“那我找个时间和他说一下。” “嗯。” 饭后褚澹在小区里随便走了走，等到差不多消食，他回卧室学习。 六人群里正欢快地讨论学校的传闻。 褚澹看到有人艾特他，翻上去一看。 梁帆：太可怕了嘤，小詹詹安全到家没？@褚澹 周启：你担心蛋哥？ 岑越：笑死 岑越：我们蛋哥一只手能把你拎起来 梁帆：放p，吹也不是你这么个吹法吧 许佳梨：蛋哥不是和蒋闲一起回家吗 许佳梨：两个一米八大男人走路上有什么好怕 梁帆：@许佳梨我们瘦弱的书生小蛋蛋没有一米八，别尬吹 梁帆：小詹詹，打错了[汗] 周启：@许佳梨那不是谣传吗？？？ 许佳梨：@梁帆不怕被打？ 许佳梨：@周启不是啊，我室友都看到他俩一起出校门了 褚澹：到家了 褚澹：@梁帆明天去你们班里表演单手拎你[微笑] 第20章 值日安排 他真的能相信蒋闲的下限吗？…… 睡前褚澹点开上次加他的那位学弟的头像。 在之前征求他的同意过后，学弟还给他发过一次信息，是他发视频的链接，说褚澹可以去看看。 褚澹的手机摆在桌面上，右手拿着黑色水笔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乱画着，划出一段又一段长短不一的波浪线。 思考了约莫十几秒，他点进链接，打开v站的app。 在视频刚播放一秒钟的时候，他快速点击屏幕两下，让视频暂停。 这视频似乎还挺多人看的。 不过，拍出来的脸很模糊，声音也好不到哪去。 褚澹的指腹点击简介旁边的“展开”标志，如愿以偿在简介中看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 【学校军训，来听听两位帅哥学长的逆天歌声吧~左边那位是@闲。】 蒋闲的v站名称是“闲。”…… 褚澹在脑子里下意识念出这个字，立马就觉得自己产生了生理不适。 点开这个“闲。”的账号一看，褚澹更意外了。 蒋闲的粉丝竟然还挺多，有个几万了。他总共也就发了十来个视频，褚澹随便点进一个蒋闲拉小提琴的视频，发现这货居然矜持地没有露脸，拍到的只有脖子以及以下部位。 一条条弹幕划过，全都在夸蒋闲那双手好看得像漫画人物的双手。 确实如此，蒋闲穿着黑色的短t，更显得搭在小提琴上的手指长而白，骨节分明，十分好看。 还有不少叫着要给蒋闲生猴子的。 褚澹内心毫无波动：蒋闲在视频里值得喜欢，很大原因是这家伙没说话吧。 人心隔肚皮，网恋隔层屏，这些人哪知道蒋闲是什么妖魔鬼怪。 这个想法刚刚出现，马上就有一条弹幕飞过：建议大家都去看主播的直播，很s的。不是m就不要爱了。 s是个什么，形容词吗？ 蒋闲原来还直播。 褚澹给手机插上充电线，放在旁边充电，自己则洗漱睡觉。 …… 第二天褚澹去杰西卡的办公室交检讨。 “……马上就到九月的月考了，这是我们高二的第一场考试，对各科老师有很重要的参考价值……” 他是班长，带头逃晚自习，逃不了好一阵说教。杰西卡逮着课间的时间给上次在班里训人的内容做了个长长的补充，褚澹只能安慰自己办公室是个蹭空调的好地方。 外边吵吵嚷嚷，几个学生站在办公室的窗子外边看他边说笑。 褚澹一阵气闷。 “好了，这是新出来的值日安排，教室和包干区的都在这里。男生都被我安排去包干区和倒垃圾了，你回班里贴墙上，让他们有问题找我，”杰西卡抽出一张表给他，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还有，让蒋闲下来找我。” 第15章 哈，学委！ 褚澹乖乖地回答：“知道了。” 他顺便打听放假的事情： “对了，jessica，我们中秋放假通知出来没？” 杰西卡似笑非笑：“都关心这个是吧？” “哈哈……” “行了，放学前告诉你们，”杰西卡说，“反正今天我坐班。” 褚澹离开办公室，打开门的时候差点和外边走进的人撞上。 “哎小心……褚班长？” 女生手里拿着几张纸，朝褚澹一笑。 褚澹也朝她笑笑：“小程，来交稿子？” “嗯。” 程语又从口袋里掏出几颗薄荷糖，递给褚澹：“还要吗？” “谢了。”褚澹捡了一颗剥开放嘴里。 他带着值日表回班，这才想起来看一眼。 其实看到他和蒋闲都被分到打扫包干区的时候，他毫不意外——他和蒋闲在班里的学号本来就是连在一起的，一个一号一个二号。 蒋闲总不至于真的不扫，都丢给他吧…… 褚澹上楼的速度放慢。 真的不至于吗？ 他真的能相信蒋闲的下限吗？ 褚澹思考着这些严肃的问题，回到班里，从后门走到第二排自己座位边上，蒋闲正仰面靠在自己的椅背上。 他揪着衣领扇风，双眼闭起，长长的眼睫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褚澹把手里的值日表卷起来，敲一下他的额头，清脆的一声“啪”。 蒋闲的同桌和后桌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被不轻不重敲一下的人皱眉睁眼，眼睛里映出褚澹的身影：“班长，你没病吧？” “学委，我很健康，”褚澹说，“杰西卡找你。带上你的检讨。” 蒋闲坐直，离开座位前还停顿了一下，问褚澹：“没耍我？” “没有。” 他也就多加了那句“带上检讨”，如果蒋闲写完了那正好能交，如果蒋闲没写完，那就……交了被杰西卡数落一顿再打回来呗。 可惜蒋闲这人看起来不三不四，完成作业的速度向来不用说。 他从书包里掏出检讨，走了。 褚澹在讲台上的工具箱里找到胶带，用指节叩击讲台。 嘈杂的班级瞬间安静，看清讲台上的人之后发出混在一块儿的抱怨。 “什么啊，是班长……” “卧槽吓我一跳，我以为杰西卡呢！” “别学杰西卡啊！吓人的！” 褚澹笑着晃晃手里的纸：“这是值日安排表啊，我贴在这里，你们等会儿自己上来看。杰西卡说了，包干区、倒垃圾都是男生的工作，有不愿意就去找她。” 底下再次嗡嗡地议论开： “我可以不是男的……” “我不同意！顾佳可她不比男人男人吗？……哎哟别打脸！” “好啊，”褚澹，“说自己不是男生的，去男厕所被我抓住的话，一律变态处理啊。” 讲台下嘻嘻哈哈地闹。 蒋闲很快就从办公室回来，和班里同学聊天内容脱节的他也没有要询问的意思，自顾自往座位上一瘫。 他眯着眼睛，隔着一群人去看布告栏上新贴的一张白纸。 许久，扭头问同桌：“布告栏上贴了什么？” 关注蒋闲被杰西卡一顿说教有什么反应，看到这一幕的褚澹：“……” 蒋闲的同桌老实回答：“值日安排。” 蒋闲：“哦。” 哦什么哦，你倒是上去看看你和谁一起打扫！最好是知道后赶紧去找杰西卡反映！ 褚澹闷闷不乐地拿出物理书。 第21章 你清高 你了不起，全校的女生你都认得…… 包干区从周三开始打扫，打扫时间是早晚两个自习之前，这意味着褚澹没法继续送柳琪琪回家，除非柳琪琪愿意留下来等待蒋闲和褚澹打扫结束。 褚澹和告诉柳琪琪这个情况的时候，柳琪琪摆手说没关系。 “我正要和你说呢，我妈拜托了邻居来接我。谢谢你啊，班长，我那天收到消息的时候真的挺慌的。” “没事……” 他话说一半，有人大声地叫：“班长，有人找！” 褚澹做了个“不说了”的手势。 眼看褚澹走到窗边，和找他的学生交流几句后，又从后门走出去，柳琪琪有点感慨： 班长真真是个好人啊，做好事还帮着售后的。 又温柔，长得还帅，这种男生谁不喜欢…… “我是真的喜欢你！” “能不能，能不能收下这个，这是我的情书！” 女生紧张得连语序都有些说不清楚，中途还咬了一次舌头。褚澹站在她面前，周围一群看好戏的人在起哄，褚澹警告似的看了他们几眼。 没用。 所以说人真的不能长得太文弱。 褚澹捏捏眉间：“不好意思啊，我高中不谈恋爱的。” 女生立马说：“那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高考结束和我交往试试吗？” 褚澹：“……” 他的视线偏移，转向站边上的岑越。吃瓜的岑越有点懵，然后疯狂摇头。 ——这个想法不是我提供的！ “到时候，”褚澹转回来，“到时候再看吧。” 他想说还有两年呢，到时候你对我的感情就淡了也不一定，又怕对方认为自己侮辱她的感情。 这是一种委婉的拒绝，又好像没有完全拒绝。 女生不算太失望，带着情书离开了。 褚澹冷淡地说“散了”，于是一群看戏的也一哄而散，还能听到“没意思”“就这”云云的声音。 褚澹松开因为紧张、不自在而攥紧的食指和拇指。 正如岑越所说，蒋闲的做法很粗暴很冷酷，但很有用。 褚澹回到座位上坐下，随便拿了一门作业写。 找他告白的女生比找蒋闲告白的女生多得多。据说蒋闲上学期遇到少数几个告白的，是因为在真心话大冒险中选择了大冒险。 他想自己的处理方式可能确实有点太温和。 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他又做不到蒋闲那样狠厉。 放学前的作业整理课，杰西卡果然宣布了一下中秋节调休的事情，和褚澹想得一样，周六上课，周日开始放假。 由于放假的最后一天才是中秋，学校大发慈悲，改了节假日提早一个下午到学校的“传统”，变为周日多上半天课才开始放假。 慈悲了。 吗？ 在一片哀嚎声中，杰西卡说：“别天天想着放假放假，中秋节上来就要月考了！你们知不知道这次月考……” 她把在办公室对褚澹说的那些话又重新说了一遍。 说完，她拿起水壶喝水，喝完两只手指拎着带到班上的几张黑中带红的横线纸抖动：“检讨交上来的人，我批好了，拿回去看看吧。” ……连检讨都批？！ 褚澹心中直呼卧槽，正要上去拿，结果蒋闲也做了个站起的动作。 他俩面面相觑。 这和平时下课上厕所的情况对上了，由于互不相让的习惯，他俩谁都没动，又谁都不愿意让，仿佛开启了木头人游戏。 杰西卡继续说：“剩下半节课我们这样，先把上午没讲完的语法讲一下……褚澹，蒋闲，你俩站着干什么呢？” “噗……” 他们这模样实在有点喜感。 随着褚澹同桌一声憋不住的笑，陆陆续续有人发出抑制不住的笑声，这笑声连成一片，褚澹在杰西卡的催促和同学的笑声中赶忙迈出一步，下一秒就和蒋闲撞到一块儿。 笑声更大了。 褚澹：“……” 在他短暂的犹豫中，蒋闲已经先一步拿到检讨，褚澹只能翻了个白眼走在后面。 杰西卡批改了不正确的语法…… 他一边看杰西卡给自己批改出来的错误，一边走回座位。 剩下半节课在杰西卡的讲题中结束，下课铃打响后班里的同学一股脑冲了出去，只有几个决定去小超市的慢慢缀在人群后面。 褚澹照常负责给其他走读生发手机，一回头却发现蒋闲还在。 平时溜得极快的人竟然把书包放在桌上，双手环胸依靠着桌子。 他的手指随意地搭在臂弯。 褚澹忽然想起“闲。”的视频里，握着琴弓、在琴弦上自由跳动的蒋闲的手指。 他忽然感到惋惜：多好的一双手啊，可惜上边长了个蒋闲。 几个走读生离开的时候都忍不住看了蒋闲几眼，大概是也觉得新奇。 褚澹今早没收到蒋闲的手机，还不死心地在蒋闲的桌肚和书包里摸了一遍，仍然没找到。 他特地多看蒋闲两眼，好在对方今天似乎是真的没带。 班里除他们两个以外没人了。 褚澹不自在地清嗓子：“走了。” 这又低又轻的一声在空旷的教室内回荡，蒋闲拎起书包走他边上。 第16章 “那个女生呢？” “谁？” “要你送回家那个。” 褚澹没好气地说：“人家有名有姓，叫柳琪琪。学委，你连同学名字都记不住是吧？” 蒋闲呵呵：“你清高，你了不起，全校的女生你都认得。” 褚澹伸手抽他书包：“滚！” “我倒是想滚，”蒋闲顺着他的力道往前几步，“要不是我妈不许，我早就滚回家了。” 褚澹：“这么大了还怕妈妈。” 蒋闲：“说别人之前建议你反省一下自己。” 褚澹：“……” 他们两个着实是半斤八两，蒋闲是单纯怕达莉娅女士，褚澹则是怕安女士知道自己和蒋闲关系恶劣。 “她有人接送了，”褚澹放弃和蒋闲继续“怕妈妈”这个话题，“你打算和我一起回家到什么时候啊？” 蒋闲：“不知道。” 褚澹：“哎，其实你有没有和我一块儿走，你妈妈也不一定会知道吧。她不是也五点半下班吗？” 蒋闲半天没反应。 褚澹转头看他，他才回答说：“班长，你——” 褚澹指指自己：“我？” “看起来是会被小混混骚扰的类型。” 褚澹：“啊？” “很好欺负。” 褚澹呆怔了几秒： ……蒋闲是怕他遭了小混混，没法给达莉娅女士交代。 蒋闲笑了一声往前跑，褚澹才反应过来，一边追着他一边说： “谁好欺负？有本事别跑，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好不好欺负……” 第22章 你被我追鲨 “故意的？” 他们两个跑得飞快，打闹起来比起高中生更像小学生，热风灌进宽松的校服短袖中，扬起一道潇洒的弧度。 二人很快就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褚澹一路追着蒋闲跑进小区，路上的熟人见了都得夸一句年轻人真有活力。 回家后他看了眼时间：好家伙，直接比平时少用了一半。 都还没来得及别扭就到家了。 褚澹累得瘫倒在沙发上，又没来由得有点畅快。 少年对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有个想法，如同种子破开土壤钻出地面，“勉为其难”地探出头来。 他想：和蒋闲这么一块儿回家好像也还行，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隔天早上褚澹艰难地起床。 这是这个学期第一次打扫包干区，比平时起得更早令他不太习惯，低气压萦绕在身边，在安女士问起来的时候他简洁地解释了一下理由，没来得及吃早饭就出了门。 褚澹原本想在路上买个早饭，在排起队的早餐店前驻足几秒，他打开微信。 褚澹：我今天要扫包干区，帮我收下走读生手机，谢了 对方没有立刻回复，褚澹毫不犹豫地去了学校。 他在学校拿工具的地方取出竹扫把、簸箕和一个大大的垃圾袋。 1班的包干区是教学楼后面一条林荫道，两侧的树木到了秋季总会哗啦啦掉一大片叶子，扫得人那叫一个苦不堪言怀疑人生。新学期的第一次打扫就更恐怖了，路两旁堆起的叶子像两条长而厚重的地毯。 包干区一个人都没有。 正常，早来的人干活多，总有人有这种想法。 褚澹踩着“地毯”，找了个干净的位置放书包。 他抬头一看，还很柔和的朝阳日光穿过枝叶间，投下略显模糊的光斑。 褚澹一个人扫了好一会儿，“三号”同学许超然、“五号”同学陶南、“六号”同学钟诺恺和“九号”同学龚觅才陆续来到包干区现场。 这几个人，褚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同一个寝室的。 他们学校的寝室正好是六人间，这几人都住校，那八成就是室友。 他们朝褚澹打了个招呼：“嘿，班长！你来得好早啊！” 褚澹说：“还好。” “我记得还有个蒋闲吧？” “是啊。他怎么还没来？” “不知道。”褚澹扫地的动作一顿。 ——蒋闲总不至于真的不扫吧。 昨天一闪而过的想法出现在褚澹的脑子里。 他愣在原地，才发现自己当时是这么想过，可他真不觉得蒋闲会这么做。 一时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褚澹把话题转移到包干区上，“今天这个包干区可能要打扫得久一点，我们尽量快一点吧。” 口袋振动，褚澹立刻摸出手机。 岑越：okok 是岑越回他的收手机那条。 褚澹：可以的话，再帮我买个早饭 岑越：点单吧蛋哥 褚澹：虾仁包有吗 岑越：以我去食堂的点，应该只剩下馒头，鸡蛋，菜包和豆奶了 褚澹：…… 褚澹：各来一份吧 龚觅毫不在意：“久一点就久一点呗，正好有理由不上老卢的早自习了。” 陶南也跟着嘻嘻哈哈：“这么多叶子说不定扫到第一节课下课呢！” “早自习肯定得上，”褚澹压着不快，“打扫包干区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大家都配合一下，扫快点，好吧？” 龚觅还想再说什么，被边上钟诺恺一拉，一边拿眼睛瞟褚澹一边走开。 当了初中三年高中一年的班长，褚澹看一眼他的表情都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么认真干什么，少上一次早自习又不会怎么样。 可能会比这难听一点，反正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他不想和班上任何一个同学闹不愉快，可这不现实。 褚澹动动手指，给蒋闲发信息。 褚澹：今天你要扫包干区 褚澹：你要是忘了 褚澹：你就完了 褚澹：我要告诉杰西卡 蒋闲没回。 褚澹面无表情地把手机塞回口袋。 他们把叶子扫成一堆，龚觅虽然没再说什么，但一看就知道在划水。褚澹走过去用扫把敲了一下他的扫把，皮笑肉不笑：“龚同学，我看你好像有点无精打采的，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医务室？” 龚觅干巴巴地说没有，手上加大力度扫了几下。 褚澹一转身，就能听到他小声地骂了一句。 或许是因为没吃早饭，或许是因为早上开始就没什么好事儿，褚澹总觉得不舒服，一边扫地一边抹了把额头的薄汗。 把簸箕里的叶子统统倒进大垃圾袋里，蒋闲带着他的扫地工具姗姗来迟，只比早自习铃声早那么一点。 褚澹看他背着包站在自己面前，幽幽地问：“故意的？” 蒋闲似乎噎了一下。 他还有点喘，也出了点汗：“不是，我忘了。睡过头了。” 这货平时也踩着早自习铃声进教室。 “迟到的，负责帮所有人把东西收拾好，顺便垃圾丢一下，”褚澹警告，“别有下次了。” 他拎起自己的包要走，蒋闲叫住他：“班长。” 褚澹扭头，包装袋抛起时在光下反光一瞬，被褚澹条件反射地抓住。 入手的触感柔软，他垂头一看，发现蒋闲扔过来的是一个小面包。 蒋闲说：“给你赔礼道歉行了吧，别追杀我。” “不要。” “拿着吧，”蒋闲，“没毒。” 褚澹懒得再和蒋闲沟通，上楼的时候拿面包垫自己空空如也的胃，回班里的时候勉强赶上早自习。 他先问岑越：“手机收了没？” 岑越点头。 而后岑越有点惊恐：“蛋哥，你看起来怎么这么虚弱啊？来来来给，赶紧吃早饭。” 褚澹接过岑越给的早饭：“多少？” “别多少了，我请你，”岑越说，“你这张脸惨白得……还冒汗，看起来像要晕过去一样。” 褚澹摸摸额头。 这其实不是冷汗，主要应该是他比较白，加上额头的一层汗，被岑越当成低血糖了。 褚澹把那些吃的都放进课桌，打算下课再拿出来吃。 坐着吹了会儿教室的吊扇，拿纸擦干额头的汗水，他总算缓过来，舒服多了。 倒完垃圾的蒋闲回座位，坐下来的时候特地看了他几眼。 褚澹当作没看到。 下课的时候他坐位子上啃早饭，蒋闲转过身，冲他伸手，手心里有……一包肉条？ 褚澹的同桌戳他的肩膀：“我靠，蒋闲在投喂你！蒋闲在——” 第23章 是糖！ 他加了糖！ 剩下的“投喂”俩字儿被褚澹的死亡凝视给盯了回去。 褚澹的同桌默默转头。 他决定做一个安静的围观群众。 隐形人，对，隐形人。 和他一样的围观群众很多，包括最后一排的岑越，一群人好像特工，看似看书做题，实则全在观察班长和学委。 ——开玩笑，谁给班长投喂都不奇怪，蒋闲给班长投喂才奇怪。 反正蒋闲这个词，不论是和投喂放在一起还是和班长放在一起。都能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分分钟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第17章 有人忍不住感慨：坐后排可真是欢乐多啊。 你看，班里发生什么都能一眼看到，离后门近冲食堂方便…… 嗯，如果老师不会偷偷从后门进来就更加美妙了。 褚澹咬下一口馒头，问蒋闲：“什么意思啊？” 蒋闲：“投喂。” 褚澹：“……”你他妈还真敢顺杆往上爬啊。 褚澹三两下吃完馒头，手里还剩鸡蛋和菜包。 这两样东西的味儿就有点大了，在教室里吃，影响不太好。他拎着装早饭的塑料袋起身，准备从后门去走廊。 蒋闲一把将手里的那包肉条扔进褚澹的桌肚。 褚澹：“……” 褚澹：“强买强卖啊你？”霸道总裁风是吧？ 看不出来啊，蒋闲身上天天带着这么一堆吃的？ “这次是我的锅，我真忘了，”蒋闲耐心解释，“我昨天忘记去看值日表。中午我会早点下去打扫的。” “中午不用扫。” “哦，对，傍晚。” 难得见蒋闲态度还不错，褚澹垂下视线看手里微晃的早饭袋子。 蒋闲这么讨好他，大概是因为他那句“我要告诉杰西卡”。他本来应该顺杆往上爬，趁着抓住蒋闲的把柄提点过分的要求，但他就是没有那个心情。 他有点和自己赌气。 因为昨天他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想法。 他怎么可能和蒋闲和平共处？ 这肯定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啊！没看到蒋闲这副德行吗？ 他表露出“和解”的意思，最先迎来的会是什么？必然是蒋闲的嘲笑！ 自己也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仅仅是疼，被蒋闲气没的半条命也被他抛脑后了。 褚澹心想：蒋闲之前做的那点缺德事情我怎么能忘，应该记一辈子，带进土里，坟头长出来的草都要长成仇恨蒋闲的样子……对，最好要种一圈苹果树，这货不喜欢吃苹果。 至于现在，褚澹想，他就先展现一下自己的大度吧，光蒋闲迟到这件事没那么严重。 褚澹：“你自己说的啊，别忘了。去帮我灌瓶水，要温的，灌两秒的热水五秒的凉水。” 蒋闲的表情一言难尽：“……皇上，你是真难伺候。” 褚澹吃完早饭回教室，把手里塑料袋往垃圾桶一丢，回座位的时候发现桌面上放着他的水瓶。 他拿起来掂量。 满的。 哟，蒋闲还真帮他灌了一瓶水……？ 褚澹看向同桌，原本只是想知道这水是不是蒋闲灌的，却发现同桌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 古怪？蒋闲下毒了？ 褚澹喝了一口—— “咕……咳！” 他砸吧砸吧嘴，不可置信地捂住喉咙，看着蒋闲。 “你给我下毒？” 蒋闲表情古怪：“叫你一声皇上，你还真以为自己在宫斗片场？” 褚澹心说有你在那可不是宫斗片场吗。 同桌凑过来道：“是糖！水里加了糖！” 褚澹：“薄荷的还是水果的？” 同桌：“……白砂的。” 同桌：“是我的白砂糖，蒋闲让我给你加点。” 褚澹疑惑地一瞅蒋闲，没从对方脸上看出解答他疑惑的意思。 但是蒋闲在他水里放糖干嘛？ 量也不多，不像整蛊。 褚澹又喝了一口。 如果他的思绪能呈现为背景板，现在就是一道惊雷闪过并且发出“biu”的声音： 蒋闲从今天早上开始又给他送吃的又给他水里加糖，可能大概也许，是因为蒋闲也把他当低血糖了？ 真难得，虽然目的不是那么纯粹，但是这货竟然还知道点照顾人。 …… 蒋闲说到做到，傍晚褚澹去包干区的时候他都已经在那里了，竹扫把慢慢地划过地面，发出刷刷声响，瘦高背影看起来颇像一位写满辛酸的空巢老人的背影。 褚澹：“……” 褚澹拒绝去想自己早上是不是也这副模样。 下一秒，“空巢老人”懒洋洋地挥动扫把，练剑似的迅速擦过落叶上方，带起的“剑气”让枯叶轻飘飘地挪动几厘米。 褚澹：“……”中二病吗。 褚澹悄悄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还想再录个像，令人遗憾的是蒋闲在这时候回头了。 早知道先开录像了。 不过存了黑照也还行。 “拍什么？” “没拍啊，”褚澹很自然地把手机收起来，“别趁机偷懒啊，那边，那边，还有那边。” 蒋闲忍不住了：“逮着我一个人命令？班长，包干区面前人人平等。” 褚澹随手一指：“谁说我不扫？我扫那边。” 早上才扫过的叶子，晚上积得不算多。许超然吃好饭过来的时候，蒋闲拿着扫把盯他看，把他看得直发毛。 “怎么了学霸？”许超然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和蒋闲交流，“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蒋闲：“你室友呢？” 许超然：“还在吃饭吧……” 蒋闲：“我们都快扫好了，他们还在吃饭？你觉得这合适吗？” 许超然：“不、不合适……” 许超然特别想问一句你大爷的早上都迟到那么多还敢问我室友，结果和蒋闲视线一对，身高与气势的双重压制让他硬是噤了声。 凭什么室友的锅要他背啊！ 你直接去找他们啊！ 有谁能管一管蒋闲…… 许超然头顶的小灯泡一亮——班长不是最看蒋闲不爽了吗？要拿蒋闲和班长一说，班长肯定会管。 结果他一扭头。 班长正在和女孩子聊天，留给他一个万分冷漠的背影。 褚——班——长——！ “你觉得我们定个规矩怎么样？”蒋闲还在和他商量，“要是打扫完还没来的人，绕操场蛙跳一圈。” 许超然：“呃……”神经病吧！你是体育老师吗！ 第24章 怎么 班长还真能被混混看上？ “好巧啊澹哥。” “小满。” 褚澹回了个招呼，“吃过没？” 小满点头：“刚吃好，想从这条路去教学楼的。你在这儿扫地，这儿是1班的包干区吗？” 褚澹：“嗯。” 和他聊着，小满偏过脑袋看看他身后的几人。 她看到树荫底下站着一个特别眼熟的人，那个出挑俊俏的少年正在和比他矮一头的人对话，眉眼间带着轻松笑意。 “蒋闲？” “嗯，对，”褚澹说，“蒋闲和我一组的。” “这样啊。” 停顿一下，小满踌躇着询问：“你和蒋闲……你们现在的关系怎么样？我没有别的意思啊，澹哥，我就是随便问一下。” 褚澹知道她没别的意思，当时高一他和蒋闲不对付的时候，小满还特意试图缓和他们两个的关系。 估计不希望他和蒋闲之间关系太僵。 当时褚澹也明确表示过，他和蒋闲的关系糟糕并非单单因为小满，主要原因就是他看蒋闲不顺眼。 “就那样。不太喜欢他，但也不至于打起来。”褚澹抓抓头发。 说完他才想起来，自己和蒋闲结伴回家的事情好像都传遍整个年级了，小满没准也知道这件事情了。 要是小满问起来他怎么回答？ 不喜欢他，不至于打起来，但可以一起回家？？ 好在小满没有继续问下去，她点点头，又和褚澹随便聊了两句别的。 告别之前，她对褚澹说：“澹哥，当初蒋闲确实是撕了我的情书，但他后来其实有私下里找我道歉的。” “他和你道歉了？”褚澹转头去看身后二人，又迅速转回来，压低声音，“什么时候？” 小满诚实地回答：“我向他告白之后一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但他让我不要和你说。” 褚澹：“……”他会正儿八经道歉？ 小满：“我纠结了很久，总觉得你们关系不好和我这件事情脱不开干系，现在你们又同班……还是和你说一声吧。 “就是，就是……我觉得蒋闲这个人其实也不是特别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个判断。那我走了？” 褚澹叫住她：“等等，他说了对不起吗？有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小满：“啊？没有啊，就是普通道歉，说他反思过，行为确实不当什么的。” 小满离开之后，褚澹的手掌按在扫把上，一会儿一会儿往下压，感受竹扫把反馈给他的弹力。直到许超然过来叫了他一声，他才回神。 蒋闲拿扫把指他：“班长，偷懒。” 褚澹：“滚吧你，早来一次嘚瑟什么。” 终于！有人！把他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许超然爽了。 蒋闲又说：“班长你看，我们都扫完了，剩下几个人还没来。” 第18章 褚澹：“so？” 蒋闲：“so你看这样吧，我们定个规矩。我和许超然商量过了，以后扫完了谁还没来，谁要绕操场蛙跳一圈。” 褚澹看向许超然。 许超然站在蒋闲侧后方，缓慢地摇头，生锈机器似的，眼睛里的不情愿都要溢出来了。 褚澹：“……”好一副被逼良为娼的模样。 褚澹冷笑：“学委，罚别人你倒是积极啊。身为班干部，你自己以身作则了吗？” 他若有所觉，又朝许超然看去一眼。 ……许超然为什么对着他一脸感激的模样？ 蒋闲理直气壮：“我早上起码还放了扫具还扔了垃圾，没错吧？” 褚澹作出“停”的手势：“你有空自己和杰西卡说。” 陶南、钟诺恺和龚觅三人到最后也没有出现。 许超然放好扫具就跑了，那速度仿佛蒋闲是什么让他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 褚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和蒋闲一块儿出了校门。 走读生这时候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斜对面奶茶店有几个人，校门口有些安静。 一高的位置有点偏，校门口除了照相馆就这么一家奶茶店，很难让人不相信两家店的店主和校长是不是有什么亲戚关系。 从学校的正门出来，得过个大桥再过条街，才热闹一些，店铺也多些。不然就只有一两家东西少得可怜的小卖部。 有家小卖铺门口还挂块牌子，“会理发”。小卖铺的老板会理发还真不是瞎说，理发业务平时无人问津，但每次仪容仪表抽查的前一天都生意火爆。 褚澹摸着下巴思索： 蒋闲和小满道歉了，不想被我知道，我倒是能理解。丢脸。 是在告白一段时间之后……蒋闲在纠结该不该道歉？ 蒋闲纠结的样子…… 他记得就在蒋闲拒绝小满之后不久，安女士就带着他去达莉娅女士家吃了顿饭。 他们两个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装作关系好。 连带这件事情在内，他分明没见过蒋闲纠结的样子。 蒋闲真的有在纠结吗？ 蒋·厚脸皮·社牛·闲的世界他不懂。 “班长，”蒋闲叫住他，“我去买根棒冰。” 褚澹：“那我先走。” 蒋闲：“你——” 蒋闲想了想，“算了，你走就走吧。” 褚澹莫名地目送他走进路边的小卖部。 好在蒋闲说的是“你走就走吧”，要是他来一句“你等我一下”或者“你要不要来一根”，褚澹真会有种他们关系不错的错觉。 这个时间没什么走读生，路上人也少了不少。 褚澹经过一个小巷口，忽然感觉自己视网膜上似乎还停留着什么奇特的画面，于是倒退几步往巷口内看。 狭窄的巷子内有人抽烟。 烟头处的红光明明灭灭，那人呼出一口气，察觉到褚澹的目光，咧开嘴朝他一笑。 染过的头发发根处长出新的黑发，耳朵上明晃晃挂着三圈银色，拿烟的手指指根也圈着银色饰品，指环上画着个黑色骷髅头。 对方瞅着褚澹的校服，嘴角咧得更开。 他微微探出身子问：“一高的学生？” …… 蒋闲挑了一根绿豆棒冰。 他拨开小卖部的门帘出来，发现褚澹站在前方不远处。有一只手从建筑之间中探出，搭在褚澹的肩上，哥俩好似的拍了拍。 蒋闲叼着棒冰挑眉。 他就是随便说说的。 怎么，班长还真能被混混看上？ 第25章 正道的光 蒋闲：“……哇。”…… 蒋闲放轻脚步走过去。 他才刚拿出手机，按下报警电话，准备等到确定情况及时拨打出去。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往他的计划上来了一套八卦连环掌，直接将他的计划打得粉碎。 褚澹走进小巷，身形彻底消失在蒋闲视线中的下一秒，一声夸张的惊叫打破安静。 这叫声—— 总之不会是褚澹的。 声音穿透耳膜，刺激神经，让蒋闲的眉梢都禁不住一抖。他大步走过去，站在巷口往里看，夕阳染成火烧似的地面落下他的黑色影子。 褚澹和逆光的他对视。 少年的眼睛明亮，闪烁着正道的光！ “安静点，”褚澹嘴上和那位小混混说的，“老实和我去警局，可以省去很多事情。” 那位小混混背朝褚澹摁在墙上，两手则被褚澹用力箍在背后。 褚澹的手臂还用力地压制对方，看混混扭曲的表情，应该是用上了十分的力道。 黑色书包被丢在边上，沾了不少灰。 准备帮忙的蒋闲：“……哇。” 别说帮忙了，看褚班长那兴奋的样子，估计现在正嗨着呢。 小混混闻言，挣扎扭动起来：“警局？！喂，我做什么了啊，你凭什么送我去警局啊！” 毕竟是一个成年男性的力道，挣扎起来褚澹有点站不稳。 蒋闲从书包里掏出什么，三步两步走到褚澹边上。 他把手里的东西抵在小混混的后脖颈上，压低的声音中带着威胁：“小声点，别乱动。我们说什么你回答什么，不然——”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配合！” 褚澹感觉对方的挣扎瞬间消失，变成缝纫机被使用时的颤抖。 对方说话都紧张得发颤，“同学，你、你注意点啊，刀剑不长眼……” 褚澹看着蒋闲手里的钢尺：“……” 果然论不要脸还得是蒋闲。 蒋闲问：“还有没有其他同伙？” 小混混沉默片刻，“什么的同伙？” “骚扰学生，收保护费，”褚澹作补充，“还有今天这次，你身边有没有同伙？” 小混混的声音顿时拔高： “不是，你们在说什么啊？别冤枉人行不行！” 褚澹和蒋闲对视一眼。 八成是害怕蒋闲手里的东西，小混混的声音很快又降下去：“你们不会觉得我是什么恶霸吧？我真不是啊！我哪儿像恶霸了啊？” 褚澹意识到什么：“你敢说你没在附近骚扰过女生？” “合着你们认错人了啊？那不是我啊两位哥，那个混子早就跑到别的地方混了！他是个鸡冠头，身上有刺青的，我就是个普通的大学生啊！” 褚澹：“哈？” 听他这么一说，褚澹也觉得这人好像……真没那么像混混。 也就打扮另类了一点。 杰西卡的警告让他先入为主了，看到这人在巷子里抽烟，直接就给安了个混混标签，更何况对方还笑嘻嘻地问他是不是一高学生。 褚澹和蒋闲又对视一眼。 褚澹眨眼睛：怎么办？ 蒋闲耸肩：我也想问。 褚澹看向蒋闲手持的“凶器”，认为蒋闲这反应应该是真心实意的。 是我判断错误…… 褚澹有点尴尬，凑近蒋闲：“你收一收，我放手了。” 蒋闲把钢尺移开。 褚澹松手，同时注意着黄毛的动作，以免对方趁机报复他和蒋闲。 不过黄毛没有做那么缺德的事情。他拍干净身上的灰尘，再揉揉贴墙的半张脸，转过身看着此时此刻非常老实的褚澹和蒋闲。 “两位同学，”黄毛哭丧着脸，“我是能理解你们，但我就问一句，我哪儿像混混了？” 褚澹：“呃，头发？” 黄毛：“这年头歧视染发人了？” 褚澹：“呃呃，耳环？” 黄毛：“这叫时尚好吧？” 褚澹：“你干嘛躲小巷子里抽烟啊？” 黄毛：“我就随便找个地方抽烟啊。” 褚澹：“……对不起。” 黄毛叹了口气，再看向蒋闲：“别不说话，还有你！现在的学生怎么可以随身带刀——” 他的声音在看到蒋闲举起的钢尺时戛然而止。 如果是在动画里，褚澹觉得黄毛的表情会是很形象的一个（-l-）。 蒋闲还在弹那把尺子：“抱歉，吓着你了。” 黄毛：“……”没有被道歉的感觉。 褚澹：“……”正常。 褚澹咳嗽一声：“那什么，主要还是我的错，他就是想来帮我搭把手。” 毕竟蒋闲确实是来帮他的。 说完，褚澹一扭头，对上蒋闲的目光，那双色彩深沉的眼睛安静地注视自己，藏着少见的、褚澹不理解的好奇。 褚澹忽然心惊，条件反射凶道：“你看什么看？” 蒋闲闷闷地笑：“没什么。你凶什么凶？” 黄毛抓抓头发：“我叫住你是想问你一点事情。没想到这个点还有学生，我还以为要等到明天了。” 褚澹：“什么事？” 黄毛问：“你们认识5班的林锦吗？” 蒋闲用一个疑问回答了黄毛：“女生？” “男生，”褚澹就猜到蒋闲不认识，“我知道，他是5班的纪律委员。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第19章 黄毛眼睛一亮：“你认识啊！真巧！” 蒋闲问：“班长，你怎么谁都认识？” 褚澹：“不是谁都认识，是碰巧知道。他和周启一个班的。不过你应该也不记得周启。” 蒋闲：“我记得。” 蒋闲：“你的一个朋友，和赵亢打球那天他也在场。” 还真认识？ 这下褚澹说不出话来了，装模作样地看向黄毛，转移话题：“嗯，嗯，你继续说。” 黄毛说：“我姓林，叫林似，是他哥。呃，就是……你们能不能帮我拍几张他的照片？我想，我想看看他。哦，还有，帮我把这个给他。” 黄毛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机。 这手机很新。褚澹接过，在手里翻了两下，确认是一部新机。 “你是他哥，想见他为什么还要别人拍照？手机这种贵重物品为什么不自己给他？”一旁的蒋闲接话，“还有，他还在上学，带手机被老师发现会被批评，甚至请家长。哦——你想害他？” 黄毛：“啊？” 黄毛：“不是的不是的，是我忘了高中不能随便玩手机。是这样，我现在没在家里住，又是这副打扮，不好和他接触，看你们两位小同学正义感挺强……” 褚澹也觉得这人极其可疑：“你耳环和戒指一摘，戴个帽子，其实也没那么可疑。” 他把手机递回去：“如果你不说实话，这手机我不能帮你送。” 林似站在原地，有点局促。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没点上。 “我……我们的爸妈离婚了，我跟妈，他跟爸，”林似轻声解释，“我不好意思见他。” 第26章 真令人伤心 下午的你明明那么英勇，那…… 蒋闲没说话。 他不说话，给反应的任务当然就落到褚澹的身上。于是褚澹对林似说：“我考虑一下，明天大概这个时间，还是在这里，我会给你我的答复。” 林似把那部新手机收好：“可以。” 褚澹拿上书包，拍干净灰，就这么拎着犹豫了一会儿，没背到身上去。 蒋闲走在他边上，问：“为什么明天给他答复？” “我要问问周启，”褚澹说，“如果是真的，我就帮他送。” 蒋闲：“我还以为你会直接答应下来的。” 褚澹：？ 褚澹心说我有那么冲动吗。 他没想问蒋闲，因为蒋闲总是给出一些无意义的让人暴躁的回答。他们两个都一样，总喜欢看对方气急败坏的样子。 褚澹不知道的是，如果这次他问了，或许蒋闲会给出一个令他意外的回应。 蒋闲看向褚澹的侧脸。 被他注视的人正心不在焉地目视前方，看起来就心事重重，有一片灰蒙蒙的不悦压在头顶，形成看不见的乌云。 上课的时候蒋闲一扭头就能看到褚澹的侧脸，见过褚澹或苦恼或烦躁或得意的鲜活表情，但就是没见过褚澹这种表情。 他忽然就失去逗褚澹的兴致。 …… 【“小澹，你劝劝妈妈好不好？爸爸不能没有你和妈妈的，爸爸错了，爸爸下次一定不再犯了！”】 【“我和你说过了，你别找孩子说！这种事情你还有脸找孩子？！”】 【“安惠心，你能不能别这么狠心啊？小澹才多大，你要让他没有爸爸！万一以后，朋友拿这事情嘲笑他怎么办？别人用有色眼镜看他怎么办？！”】 【“褚承华，是你做错了事情，你凭什么说我狠心？”】 【……】 “走了。” 褚澹被这句话惊得扭头。 他从自己的思绪中脱出，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到家楼下。说那句话的人已经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蒋闲这一路上安静得毫无存在感，只在刚才回家的时候出了声音。 他说“走了”。 这是在和他saygoodbye吗？算吗？不算吧？ 褚澹怀疑路上蒋闲可能和自己说了什么，但自己没听进去。 他回到家，打开微信私聊周启。 褚澹：你知道林锦的家庭情况吗？ 褚澹：我今天遇到他哥了，想稍微了解一下 这个时间周启也不知道在教室还是在打球，如果在教室，那周启可能会玩会儿手机。 褚澹等了几分钟，周启没回。 他拿出语文作业，草草看过阅读的选文，在下方大片空白处写下一个“答”字。 如果他有兄弟姐妹的话…… 会不会也像林似和林锦那样？ 他不知道林似为什么不好意思见林锦，但兄弟二人难以见上一面的原因他却可以猜测。 老褚和安女士离婚之后，也基本上没再见面了。倒是老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还会一个人来找他，给他送礼物，然后被褚澹拒绝，如此往复。 【“朋友拿这件事情嘲笑我，我可以和他们绝交；同学拿有色眼镜看我，我可以不管他们专心学习。”】 【“……小澹？”】 【“拒绝与伤害自己的人来往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我认为安女士的决定没有问题。还有……”】 【“爸，你既然知道我可能会被这样伤害，”褚澹平静地看着褚承华，“又为什么要出轨呢？”】 呜—— “嗯？” 他感觉到边上的手机振动，才意识到自己没开静音。 拿手机时褚澹瞥了眼时间。 晚自习差不多开始了，周启在这时候回他消息？ 屏幕亮起，他才发现发消息的不是周启。 好像有个蒋闲正在他脑子里笑： 想不到吧！是我蒋闲哒！ 褚澹：“……”想不到，真想不到。 蒋闲：吃饭没 褚澹：？ 蒋闲：？ 褚澹：盗号的兄弟，你问错人了，我是绝对不会借你这个号一分钱的 蒋闲：真令人伤心，班长 蒋闲：下午的你明明那么英勇，那么正义凛然 褚澹：…… 褚澹：你问我吃没吃饭干什么？？？ 蒋闲：达莉娅女士要去你家坐坐 蒋闲：你觉得安女士会不会留我们吃饭？ 褚澹呆滞地把聊天记录来回看了两遍。 安女士才刚回家，他听到卧室外面的动静了。 但达莉娅女士和安女士这不是下班才刚分开吗，怎么达莉娅女士一回家又要过来？ 他还没想通，安女士就在他屋外敲了两下门。 褚澹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开房门。 “小澹，今天小蒋和他妈妈会过来，我让他们和我们一起吃饭，”安女士说，“等会儿我让小蒋直接来找你，这个椅子放你房间，给小蒋坐。” 她把一只白色的折叠椅递给褚澹。 褚澹接过：“哦……” 蒋闲不是第一次来了，但褚澹仍旧没法适应他进入自己的房间，坐在自己的旁边，甚至要和自己共用一张桌子。 他总想着是不是因为暑假里他们两个凑太近了。 才导致新学期座位之间仅隔一米多。 关门之后，褚澹速度很快地收拾自己的床和桌子，省得蒋闲进来挑刺。 他坐回桌前，在已经写下的“答”字后面解题。 上次蒋闲过来还是暑假的时候……时间过得真快。 褚澹一心二用，一边想着蒋闲一边在空白处书写：体现了蒋闲…… “……” 划掉。 在“蒋闲”上重重划几笔，绝对要做到看不出痕迹。 写作业真是不能一心二用。褚澹在划掉的字迹后面重新写道：体现了人物…… 咚、咚、咚。 褚澹合上语文作业推到边上，换了份化学打开，头也没回：“进。” 伴随门锁“吱咔”一声轻响，有人走进来，鞋底与地面接触的声音不轻不重。 门被合上，两位女士的交流声被隔绝在外。褚澹屋子里没什么声音，对方的脚步声与呼吸声都能被听得清晰。 他听到蒋闲走到自己的身后，就在背后，然后停下。 “边上有椅子，你自便。”褚澹说。 身后的人没有出声，褚澹无视不了他，正要转身问问这人要干嘛，一只手臂经过他的脸侧，手指点在他的化学作业上。 “这错了，”蒋闲的声音太近了，“是1mol，不是1.2。你没看到括号里说取整数？” 第27章 扭伤 你俩写个作业怎么能扭伤手呢？…… 褚澹吓了一跳。 他马上与蒋闲拉开距离，带得整个椅子往左歪斜，人也向一边倒去。 蒋闲赶紧拉住他的手臂，这时倾斜的椅子终于因为不稳滑了出去，一屁股坐到地上的褚澹成功把蒋闲一起拖下水。 咚！ “……” 褚澹深吸一口气，坐在地上，屁股发麻。 他和撑在他上方的蒋闲对视。 第20章 摔了个屁股墩儿的褚澹惊魂未定：“你干什么！” 蒋闲看着褚澹镜片后那双溜圆的、棕褐色的眼睛，安静几秒。 “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他移开视线，“班长，你反应怎么这么大？” 褚澹：“还不是你突然凑过来！” 蒋闲：“不就是站在你后面吗？” 褚澹：“还指我作业本！” 蒋闲：“我给你证明啊。” 褚澹：“……证明什么？” 蒋闲：“我是正版男子高中生你的同班同学蒋闲，不是盗号狗。” 褚澹：“你搁这叠淘宝关键词呢？” 蒋闲短促地笑笑，正要站起来，表情忽然一变。 等着他先起来的褚澹：？ “手好像扭了。” 蒋闲放弃单手撑起来的动作，曲起的膝盖往地上一顶，轻松站起。 他左手的五指张开又曲起，手腕缓慢转动。 手扭了？ 褚澹赶紧起身，说：“不是吧？我看看。” 没等蒋闲表示，他就放轻动作拉过蒋闲的左手，发现蒋闲的手腕果然红了一块，还有点肿。 “好像是肿了，”褚澹皱眉，“不知道严重不严重。现在去医院……还是去社区卫生所看一下吧。” 蒋闲把手抽回来。 “不用。你家有医药箱吗？上个药就行。” 褚澹：“不行吧，严重的话还是要专业处理一下。走吧——” 他有点尴尬：“我……我和你一起去。” 虽然都怪蒋闲没事找事吓他在先，归根到底蒋闲绝对绝对是罪魁祸首，但蒋闲确实因为他大惊小怪才会扭伤手。 而且蒋闲这手玩乐器的，多金贵…… 褚澹有一瞬间真想蹲下来，抱着自己的头无语凝噎。 为什么会这样啊啊啊！ 在他三分冷静七分崩溃的目光下，蒋闲还在活动自己的左手： “也行。” 褚澹按住他左手小臂。 “你别乱动行吗，等会儿伤更严重了。我去和安女士还有达莉娅女士说一声。” 蒋闲点头。 也不知道蒋闲是不是和他一样有点尴尬。 不然这会儿怎么这么安分。 褚澹走到客厅，发现电视开着，但没人。 时不时几声笑的聊天声音从厨房传出，他脚步又慢慢挪向厨房，心里盘算着如何开口。 “小澹？” 达莉娅女士眼尖，“怎么跑出来啦？有什么事？” 达莉娅女士无疑是个大美人。 她亚麻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颈边，皮肤白皙五官深邃，淡褐色的眼睛盛着光，显得格外温柔。 “达莉娅女士，”褚澹是这么直接称呼她的，“还有妈，蒋闲那个……手不小心受伤了，我和他去一趟社区卫生所。” 安女士一脸疑惑：“手受伤了？” 褚澹：“对，扭伤。” “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你俩写个作业怎么能扭伤手呢？” 褚澹：“……” 这个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因为我当时真的只是在写作业而已。 达莉娅女士的一只手搭在褚澹肩上。 她笑起来：“哎呀，小孩子，打打闹闹总是很容易受伤的。” 褚澹很感谢她帮自己说话。 但是只要一想起蒋闲说达莉娅女士什么都知道，他也是真的很别扭。 对方那视线一瞥过来，以前他觉得是温柔可人，现在他觉得是无处遁形。 堪比高一军训结束那天，操场的照妖镜大灯…… 好在蒋闲这次来得很是时候。 “班长，”他站在厨房门口，“走吧。” 安女士担忧地问：“小蒋，严不严重啊？痛不痛？” 达莉娅女士也朝他看去。 蒋闲挥挥左手，笑着说：“没事，小伤。” 褚澹走到他身旁：“走吧。” …… 好在社区卫生所还开着，里面的医生给蒋闲看看伤势，很快下结论道： “软组织损伤，不是特别严重，先冰敷一下。我给你开点膏药，你明天贴上……好之前不要提重物干重活，多休息……” 褚澹从医生手里接过冰袋。 他拿着冰袋在蒋闲的伤口上一贴，边贴边说：“痛的话你说一下，省得伤加重。” 蒋闲：“班长。” 褚澹移开冰袋：“痛了？” 蒋闲：“太轻了，感受不到冰袋的存在。” 褚澹：“……” 医生都看不下去：“你让他自己敷好了。他应该不是左撇子吧？” 蒋闲：“不是。” 他垂着眼睑给自己的手冷敷，而褚澹莫名局促起来。 要是不找点事情做，他就要这么一直看蒋闲冷敷，感觉怪怪的。 褚澹索性和医生闲聊：“医生，他要注意休息、不乱动，然后还有没有什么忌口之类的？” 应该没有。 他打球倒也扭伤过，在脚腕上，小伤，膏药一贴就和个没事人一样。 医生：“你是他哥哥？” 褚澹：“呃，不是……” 医生：“弟弟啊？” 褚澹：“……” 蒋闲在边上闷笑。 褚澹一脸坦然：“您刚刚说对了，我是哥哥，他才是弟弟。” 蒋闲点了个踩：“不带这么占人便宜的吧，班长。” 医生：“你们是同学？” 医生：“你们关系不错啊。” 褚澹刚有点笑意的表情定在脸上。 他回头看蒋闲，蒋闲抬头看他，片刻后二人齐齐移开视线。 肯定也不是，否定也不是，保持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医生这才开始解答褚澹的问题：“他伤得不重，没那么讲究的，不过最好还是吃清淡点。那你就监督他吧。” 褚澹：“哦，哦。” 医生把膏药交给褚澹，说让蒋闲明天再贴上。 在医生的注视下，褚澹顺手把几片膏药塞进校服外套的口袋，等着蒋闲冷敷结束。 “好了。” 二人慢慢往褚澹家里走。 褚澹看看天空，看看路灯，看看两人脚下的影子，开始没话找话：“达莉娅女士怎么突然过来了？” 第28章 你怎么来了 这可真是一个充满意外的早…… 蒋闲说：“你猜。” 褚澹：“你猜我猜不猜？” 蒋闲：“班长，一般只有幼稚的人才会说这种话。” 褚澹拖着长长的语调：“嘁——” 蒋闲不说，他也不想猜。 他们从外头回到亮堂堂的房间内，饭厅的餐桌上已经摆好饭菜，两位母亲坐在桌边交谈。 褚澹一进门，安女士就询问起蒋闲的情况：“怎么样，小蒋还好吗？” “说是软组织损伤，”褚澹脱下校服外套挂置物架上，“没有大碍，短时间内不要用左手就行。” 达莉娅点头：“还好伤得不是右手。” 她把桌上的鸡爪夹到蒋闲的碗里，说：“闲，吃哪补哪，你多吃点鸡爪。” 见蒋闲用无奈的眼神控诉达莉娅女士，褚澹乐得笑起来。 蒋闲在安女士和达莉娅面前很安分，没打算和褚澹斗个你死我活。 吃完饭，蒋闲和达莉娅都帮着收拾了碗筷。 他们两个前脚刚走。 安女士转头就问：“蒋闲的手到底怎么扭到的？” 褚澹心虚地说：“达莉娅女士不是说了吗，就是小打小闹……” 安女士：“你们出去打球扭到我还能理解，可在卧室怎么会扭到呢？” 褚澹：“在房间里也是有受伤的可能性的……你看，比如说，蒋闲执意要给我来一段街舞……” 安女士：？ 褚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丢下一句“我要写作业”就溜进自己的房间。 晚自习结束后的时间，周启给他回消息。 周启：他哥？ 周启：大概知道一点，听过八卦 周启：林锦父母离婚，他和他爸一起生活，他爸好像挺凶的，而且连手机都不给他买 周启：听他说起过他哥，已经上大学了，他俩关系应该还不错。不过你怎么会遇到他哥啊？ 褚澹：他哥让我给他送点东西 周启：什么什么？ 褚澹：手机 周启：[豁.jpg] 隔天褚澹早早起床，赶着去学校做值日。 他拎着包，取下置物架上的校服外套。 手伸进外套口袋的时候，他摸到一个触感柔软的东西。 “……”褚澹表情变了。 他意识到自己昨天忘记把一样重要的东西给蒋闲—— 卫生所医生开的膏药。 褚澹还拿出手机，确认了蒋闲也没和他提，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不在意。 他在门口踌躇几秒。 然后认命地叹气，往蒋闲家走去。 第21章 清晨的空气很好。阳光在薄薄云层间穿梭，麻雀在枝叶间跳跃鸣叫，小区里的老人们散步交谈，有的还会冲褚澹打招呼。 褚澹还没那么早到蒋闲家去过。 他站在蒋闲家门口按门铃，浑身像沾了刺人的草叶似的不自在。 开门的是蒋闲他爸。 蒋闲爸爸也一副刚起的样子，身上还穿着睡衣，小熊图案…… “小澹？”他很意外，“你怎么来了？” 褚澹也挺意外。 他的手在口袋里捏住膏药，正要拿出来，“叔叔好，我是来给蒋闲——” 他一抬眼，看到蒋闲爸爸身后，蒋闲肩上挂着书包带子，嘴里叼着一片烤过的面包。 对方冲他意外地挑眉。 ……这家伙今天起这么早？ 这可真是一个充满意外的早上。 蒋闲爸爸问：“小澹，早饭吃了吗？” 褚澹呆呆地摇头。 “你们这值日也真是的，偏偏在早上和下午，”蒋父边说边往屋内走，“不能放中午和下午吗……” 蒋闲边换鞋边含糊不清地问：“嗯么固来了？” 褚澹：“你狗皮膏药落我这儿了。” 蒋闲：“……” 蒋闲换好鞋，蒋父拿着两片烤好的面包、一盒牛奶和一包肉条递给褚澹，“拿着吧，路上吃。” 这肉条眼熟极了，一看就是昨天蒋闲给他那包的孪生兄弟。 所以昨天那个是蒋闲早饭？ “谢谢叔叔。” 褚澹别扭地接过，牛奶和肉条被他装进书包侧袋，塑料袋装好的面包被他拎在手里。 他觉得身上被看不见的草叶扎得更厉害了。 “那我们先走了。” 蒋父打哈欠，朝他们摆手。 看得出来是准备回笼重睡。 褚澹又看向蒋闲，而蒋闲只一耸肩，三两下吃掉面包，伸出右手朝褚澹弯弯手指。 褚澹把口袋里的膏药给他。 多余的膏药被蒋闲放进口袋，剩下一张，蒋闲抬起手腕红肿的左手。 “……” 褚澹抢过他的膏药，撕开，递回去。 蒋闲咽掉面包：“谢皇上。” 褚澹：“闭嘴。” 他手里拎着小塑料袋装好的面包，但不是特别想在蒋闲面前吃他爸爸给的东西。 “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蒋闲回答：“值日啊。” 褚澹：“哦。” 应完他又想到蒋闲那只红肿的手：“你手不是扭了吗？” 蒋闲：“扭了，但没废。” 褚澹心想：不能使力和废了有什么区别。 褚澹不太想管蒋闲，但他的视线总忍不住往蒋闲那只“废手”上瞥。 竹扫把比较大，用一只手肯定会不好扫，一只手不方便的时候人就会下意识用上另一只手。在蒋闲准备扫地的时候，褚澹终于忍不住把手里的簸箕给他：“你拿一下这个。” 蒋闲看了他一眼，拿住。 褚澹往里面扫叶子，又说：“叶子倒一下垃圾袋。” 蒋闲又看了他一眼，去倒垃圾。 不知道是不是许超然把蒋闲的话转告了一下，今天龚觅几人来得比昨天要早。 他们冲褚澹打招呼，然后又向蒋闲打招呼：“学霸今天来挺早啊。” 蒋闲不可能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有所指，不过他只是笑眯眯地回答：“对。” 褚澹想：笑死，这种话对蒋闲这不要脸的来说挠痒都算不上。 他们陆陆续续拿着扫把扫地。 没人注意到蒋闲那只手。 注意到了大概也不会发问。 褚澹扫一小块就让蒋闲拿一下簸箕倒一下垃圾，后来蒋闲干脆不再去碰自己的扫把。 他站在褚澹面前，右手摁着簸箕，安静地看着褚澹扫地的样子。 他看到褚澹的嘴唇抿起，给人一种暗自和谁赌气的感觉。 没人说话的时候，就剩下竹枝摩擦地面，还有不远处学生嬉闹的声音。 蒋闲忽然开口：“班长，你这么关心我，我怪不好意思的。” 第29章 泡糖水 女朋友在经期的男生才会做出来…… “哪只眼睛看到我在关心你？”褚澹说，“去倒一下垃圾。” 蒋闲站在原地：“我说真的。” 褚澹：“我也说真的。” 蒋闲抖抖簸箕，踱着步子去给他倒垃圾。 龚觅用手肘戳钟诺恺：“你看。” 他示意钟诺恺看褚澹和蒋闲。 钟诺恺：“怎么了？” 龚觅：“你不觉得班长和学委今天很怪吗？” 钟诺恺：“哪怪？” 许超然走过来提醒他们：“聊什么呢，小心被蒋闲盯上。” 他算是被蒋闲给烦怕了，扫地的时候特地站得远远的，生怕蒋闲过来就是一句“关于昨天的提议”…… 他只知道不说话的学委难以接近，没想过爱说话的学委竟然也恐怖如斯。 龚觅摆摆手：“没事儿，这不是扫差不多了吗？” 钟诺恺催促：“你快说啊，他们两个怎么？” 龚觅摸着下巴，组织语言： “就是……不是说他们两个关系不是很好吗？但是蒋闲现在不是在给班长倒垃圾？” “他们关系不好都是什么时候的老消息了？”陶南也凑过来，“我听说蒋闲还给班长泡糖水。” 龚觅：？ 钟诺恺：？？ 许超然：？？？ “真的，”陶南，“我听老秦说，老秦听卢皓说的。准没错。” 卢皓是褚澹的同桌。 龚觅觉得这消息堪比雷神之锤，砸得他人麻。 他嘟囔：“我靠，这不是女朋友在经期的男生才会做出来的事情吗？” 他这句话的能力不逊于雷神之锤，把几人全给雷到了。 他们一圈人忽然陷入短暂的寂静。 “你们在干吗？” 龚觅扭头的速度和弧度让褚澹怀疑这人会把头甩出去。 对方看他的眼神让褚澹很茫然。 很快他发现，不仅是龚觅，另外几人也不例外。 这让褚澹顿了一秒，关心地问：“你们没事吧？” 这太阳也不大，怎么把人晒成这样了？ “没事，”几人纷纷摇头，“没事……” 他们的视线从褚澹身上挪到褚澹身后的蒋闲身上。 注意到他们目光的蒋闲歪着头，那双眼睛朝他们一扫，就令人感到一阵压力。不过他什么也没问，转身放扫具去了。 褚澹见状，也不打算在这里浪费时间，带着扫把走了。 龚觅几人你看我我看你。 “好像挺正常的啊？” “没什么奇怪。” “哎呀散了散了……” …… 至于林似的事情，蒋闲表面上没多问一句，但褚澹总觉得他有那个参与的意思。 具体表现在蒋闲很显然要跟着褚澹一起见林似。 根据林似所说，那位胆小如鼠的小混混早就溜到别的地方去了，蒋闲没理由再跟他一块儿走，他大可在放学的时候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但放学的时候蒋闲又和他一道走了。 褚澹感到别扭，琢磨着这件事情一过就让蒋闲自己回家去。 “林似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做？” “帮他送手机，”褚澹说，“然后……然后让他们兄弟两个见一面吧。” 蒋闲：“让他们见面？” 褚澹：“问了周启，他说林锦挺喜欢他哥哥的，林似也很关心他弟弟。他们两个应该需要一个见面的契机……” 蒋闲：“你要成为这个契机？” 褚澹“嗯”了一声，“我想成为这个契机。” 他原以为蒋闲又会嘲讽他什么“多管闲事”之类的，在心里准备准备起反驳的话语，但蒋闲没有。 反倒显得褚澹自己有点草木皆兵。 如果不是知道蒋闲扭伤的是手，褚澹会以为他把脑子给伤到了。 “你怎么让他们见面？” “周日中午放学的时候，我打算让周启把林锦约到任意门，我来约林似。就说……我作业做不来，让他帮忙辅导作业？” “噗。” 褚澹话音刚落，蒋闲直接笑了出来。 褚澹：“……笑什么？” 蒋闲：“你要让林似给你辅导作业？” 褚澹：“对，他不是大学生吗？” 蒋闲：“噗……哈哈哈……” 蒋闲笑得让褚澹感到惊恐。 …… 林似站在昨天那个小巷内抽烟。 褚澹和蒋闲刚出现，林似就掐灭烟头拿在手里，朝他们笑着问：“来啦？想好了吗？” 说实话，褚澹还是不太适应林似这模样。 对方问这问题的时候，他甚至有一种双方在谈论什么非/法内容的感觉。 褚澹拿出自己的手机：“手机我帮你送。我们加个微信吧，也方便交流后续情况。” 第22章 林似二话没说拿手机加上褚澹。 加完好友，褚澹问林似：“那个，你周日中午有空吗？” 林似：“周日？有啊，放假。” 褚澹的声音小了点：“你能不能——” “能不能过来一趟？那边有个奶茶店，叫任意门，你知道吗？” 褚澹看向身边的蒋闲，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打断自己。 林似点头：“知道，不过你们约我去那里干什么？” 褚澹：“我——” 蒋闲：“我们帮你送东西，你请杯奶茶应该不过分吧。然后我们约了同学打游戏，你大学生，打游戏应该挺溜。一起来？” 林似想了想，自信满满地点头：“行。不管什么游戏，哥都能带你们飞。” 褚澹：“……”蒋闲这个骗人精。 他也知道蒋闲这理由比自己的好，不说话了。 把林似给的手机放进书包，思来想去，褚澹还是忍不住，问： “你为什么不和林锦见面？” 林似：“我不好意思。” 褚澹：“有什么不好意思？你们不是最亲的兄弟吗？” 林似垂头站在原地，看起来有些丧气。 褚澹见他这副样子，正要说你不一定要回答，林似就开口了。 他说：“当初我爸妈决定分开，他来问我想跟着谁走。我爸脾气不太好，我当然不想和我爸一起生活。当时我只以为他是随便问问的，就实话实说了……但他后来主动要跟我爸一起走，我才知道他问那个问题的用意。 “不可否认的是，我确实因为如愿跟着我妈而松了一口气。 “他是一个好弟弟，我却不是一个好哥哥。我知道，他并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我却一直感到很对不起他。” 他过不去的是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第30章 是好是坏 但那氛围又好像格外轻松。…… “启子，林锦在吗？” “在，我帮你叫啊！” 周启扭头寻找林锦的身影，“林锦，有人找！” 褚澹站在5班教室的后门处，双手环胸。 这时候正是午休前，许多学生吃完饭来往楼梯间。5班在教学楼三层最边上的一个班级，边上就有楼梯，偶尔几人经过时会朝褚澹投去几眼视线。 阳光在走廊铺下一层薄薄的光毯。 一只麻雀停在围廊上，喙尖轻轻敲击金属，发出脆响。 它偏头用一对圆溜溜的眼睛看向褚澹。 5班的后门走出一个人，麻雀受惊，扑腾翅膀飞到远处的树梢上。 林锦出来了。 褚澹收回追随小鸟的目光，望向面前的林锦。 他是个清秀的男生，戴着眼镜，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那种书卷气与文弱相比褚澹来得更加明显。 高二5班也是理科班。 但比起理科生，林锦看起来更像文科生。 林锦好奇地看着褚澹：“褚澹？你怎么会找我，有什么事吗？” 褚澹开门见山：“你哥哥让我转交一样东西给你。” “我哥？” 林锦的疑惑不减反增：“你和我哥……你们认识？我哥为什么让你转交……” “这个说来话长，”褚澹说，“现在不方便，下午放学的时候你来找我拿吧。” 林锦：“好，好，那……是什么东西啊？” 褚澹：“一部手机。” “啊？！” 他这叫声引来不少疑惑的目光。 褚澹轻轻咳嗽一声，示意他冷静。 林锦不太放心地嘟囔：“他哪来的手机？用旧的还是买的？用他自己的钱买的吗？那我不能收……” 褚澹仔细观察林锦的表情，“应该是他新买的。总之，下午我先把东西给你。” 林锦连忙说：“哦，好，好。” 褚澹斟酌着问：“你有问题的话，要不要——” 他的余光忽然瞥到楼梯拐角处，有一个人站着不动。 不知道为什么，在转头看清对方的脸之前，他好像已经有了答案。 “……你站在那里干嘛？” 林锦被他转变的语气吓到，跟着看过去。 “蒋闲？” 林锦小声嘟哝。 想到蒋闲和褚澹都是1班的学生，林锦猜测蒋闲或许是来找褚澹的。 他的视线在褚澹和蒋闲之间来回。 面对蒋闲的时候，褚澹脸上就像换了张面具，又无语又不快，就像无缘无故闹起脾气来。 林锦这时候才意识到：原来褚澹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啊。 他和褚澹没有过直接接触，对褚澹的印象还停留在大家口中的说法。 所有人都说褚澹长得帅成绩好，性格温柔，人缘也很好，连拒绝都不舍得让对方难堪，几乎没对谁发过脾气。 就算是赵亢成天挑衅，他也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简直把褚澹塑造成了一个完美的高中生，小说里的主角。 但褚澹看起来好像格外讨厌蒋闲？ “为什么不能站？”蒋闲一手插兜，“班长，这又不是你开的路。” 褚澹：“那你盯着我们干什么？” 蒋闲笑：“想看看班长你打算做什么。” 褚澹：“你不是知道？” 蒋闲：“假装不知道的话能够提高参与度吗？” 褚澹想让他滚，考虑到这件事情对蒋闲而言不是秘密，况且蒋闲也帮他打了掩护，还是决定把蒋闲当空气。 林锦却无法忽视那么大一个人。 “蒋闲……他……” “这件事情他也知道，但我们不用管他，”褚澹说，“我刚才是想问，你要不要见你哥哥一面？” 这话题回来得太快，林锦险些没跟上。 “见、见……” 褚澹拍拍他的手臂，温声说：“你先想想吧，我们下午再聊。” 这一切都太突然，林锦完全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他哥哥和褚澹认识，为什么蒋闲也参与了。 他目送褚澹。 他看到褚澹扭头就和蒋闲对视，两人自然地开始开嘲讽。 蒋闲：“商量好了？” 褚澹：“没。” 蒋闲：“这么磨叽？你做数学题的时候都没这磨叽。” 褚澹：“你解那道题就比我快了那么几秒，嘚瑟什么啊？” 蒋闲：“嘚瑟我快了几秒。” 褚澹：“滚吧你！” 在楼梯上的时候，褚澹还很是恼怒地拍了下蒋闲的背。 与之前和林锦讲话的时候一对比，就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忽然变得幼稚起来。 但那氛围又好像格外轻松。 林锦一下子又有些不明白，这两人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 二人在楼梯间拌嘴，上了楼，褚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站在自家班门口。 “小程？” 蒋闲看了一眼：“找你的？” “不知道。等一下，你不认识她吗？” “我应该认识她吗？” “真够没礼貌的，”褚澹嘴上这么说，蒋闲这反应其实也在他意料之中，“她是程语，采访过你两次，你拒绝过她两次。” 蒋闲回答：“我不擅长记人。还有，班长，你对每个女生都挺上心啊？” 褚澹闻言，步子一迈，狠狠去踩他的脚。 蒋闲灵活地往边上一跳，见褚澹踩了个空，愉快地笑起来。 他们这动静不小，被程语注意到，女生朝他们走来。 她先是笑着朝蒋闲打了个招呼：“蒋闲，中午好啊。” 蒋闲朝她一抬手，算作回应。 褚澹其实挺佩服程语。 蒋闲用没礼貌的理由拒绝她的采访两次，她还能若无其事地和蒋闲打招呼。看起来，就算被再一次要求来采访蒋闲，程语似乎也会照常来找人。 程语的业务能力一定很强。褚澹心想。 等等，她这次来，不会真是采访蒋闲吧…… “褚班长，”程语为褚澹的猜测做出解答，“我来找你。” 褚澹：“找我？” 程语：“对。” 蒋闲很识趣地走开，褚澹再抬眼时，只看到他走进教室的身影。 “你和蒋闲一起吃饭？” “没有。” 褚澹把注意力放回程语身上，“刚才在楼梯上碰到了。他很擅长惹人生气，或许你懂。” 他为二人的打闹作了个解释。 程语笑笑：“懂的。” 她递给褚澹一份校报：“这是打样，也是本期第一份校报。上面有你的采访，我想拿来给你。” 褚澹拿过来看。 “谢谢啊，还特意带过来给我。” 程语说：“反正你们班就在我们班边上，很方便。我才要说谢谢，你当时知道我们被蒋闲拒了才来找你，但还是接受了。” 第31章 他就折腾你 那种喜欢就要欺负你的类型…… “这没什么，采访有什么不乐意接受的？” 第23章 此处特别点名蒋闲同学。 褚澹在心里想。 他和程语又随便聊了几句，看看时间差不多快午休，就和对方作别。 程语在离开前照例给他一颗薄荷糖。与以往的包裹蓝色糖纸的那种不同，这次用的是橙色糖纸。 褚澹半开玩笑：“每次一见面就蹭你的糖，是不是不太好？” 程语塞给他：“几颗糖而已，你别嫌弃就行。这个橙子味儿我觉得还行，你尝尝。” 褚澹把糖果剥了塞嘴里，一股橙子的清香伴着薄荷凉爽沁开，从舌面一直到鼻腔。 他回到班里，同桌卢皓揶揄问：“你和2班那程语是不是有戏啊？我刚刚可什么都看到了啊。” 褚澹凉凉地说：“有你个头。” 他一开口，卢皓闻到糖的味道。 一天到晚坐教室里的学生鼻子贼灵，最擅长循着味儿要吃的。 下一秒，他这同桌就把有没有戏的话题一抛，凑了过来。 “有糖？也给我一颗呗？”卢皓，“班长，好同桌，我也想吃。” 褚澹往过道方向一歪：“没有了，你别挤过来——喂！” 后面一声是对蒋闲说的。 手里的校报被蒋闲抽走，褚澹连忙转个身探腰去取，蒋闲避开他的手，将报纸上的内容粗略一扫。 彩色报纸上，照片中的褚澹坐姿端正，笑得乖巧。 蒋闲吹口哨，评价：“照片拍得不错。” “给我！” 褚澹只得站起来，再伸手去拿那份校报。 蒋闲的左手还没好，这也让褚澹从他手里拿东西格外容易，直到报纸回到他手上他才想起来挑衅这“虚弱”的蒋闲。 “菜鸡。”褚澹呵呵。 蒋闲是少了只手但没少嘴：“欺负弱者的快乐我不懂。” 褚澹：“弱者？在哪呢？” 蒋闲：“刚欺负完就不认账？” 褚澹：“你哪里弱了，光一张脸皮就能抵挡百分之九十九的伤害。” “噗——” 这回不是卢皓，是蒋闲同桌发出来的声音。 蒋闲一看他，他就马上揣着杯子跑教室后面饮水机处接水，又慢吞吞地挪回到原位，若无其事拿笔写作业。 生动形象展示了什么叫把怂写在行动上。 我如果是皇上，蒋闲这货肯定就是暴君。褚澹想，看他同桌怕他这劲儿，也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 “谁给你拍的？” “关你屁事？” “不关我事，”蒋闲耸肩，“就是感觉这人把你拍得特别正经。” “认清现实吧，那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个正经人。” 褚澹坐下。 他的同桌在边上笑，褚澹对自己受到牵连颤动的桌面已经见怪不怪，收拾桌面的时候随口问道： “真的有那么好笑吗？” 卢皓：“蒋闲夸你长得好看，你怎么不乐一乐？” 褚澹不悦：“他夸我就得乐？那我成什么了。” 卢皓想了想：“也对，那你就成宠物狗了。” 褚澹：“……”倒也不必说出来。 卢皓又说：“但我总觉得吧，蒋闲吧……” 褚澹把桌面的书叠好塞进桌肚。 他说：“嗯。” “他就折腾你啊。有点像那种喜欢就要欺负你的类型。你不觉得吗？” 褚澹戴上痛苦面具： “你别恶心我行吗？” “不是，”卢皓又笑起来，“真的有点啊。卧槽，越想越搞笑。” 褚澹想：世上到底有没有能捐笑的手术？卢皓一个人的笑应该可以拯救很多不快乐的人。 午休铃打响，班里久久静不下来，纪律委员拍桌子喊“安静”，整间教室这才陆陆续续有人闭嘴休息或是学习。 前面的同学把窗帘拉上大半，后排由于后门打开还很亮堂。 午休时间大家自行选择睡觉或者自习，有的人披上校服外套，已经准备休息；有人则带上椅子坐在后面，借着光做题。 岑越在后面戳他。 岑越手里拿的是做成枕头的校服——把外套的其余所有布料塞进衣袖，能形成一截鼓鼓囊囊又柔软的枕头，不过在褚澹眼里这玩意儿很像一只巨大的毛毛虫。 “蛋哥，”岑越说，“换个座位不？” 有时候岑越要睡觉，但最后一排不关门太亮了，他就会和褚澹换个座位。 反正褚澹中午向来不睡。 岑越的位置又很适合在这种情况下自习。 褚澹点头，他们换座位。 而后，习惯先完成数学作业的褚澹开始做题。他写了一会儿，头顶被什么东西轻轻一碰。 纸团掉在桌上，轱辘轱辘滚了几厘米。 褚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谁干的。 他看向蒋闲，手掌横在脖颈前，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做出口型：你、找、抽、吗？ 蒋闲示意他打开纸团。 褚澹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个纸团被他放在指尖颠了两下，还是打开了。 【还真打开了？】 褚澹：“……” 褚澹在上面写了个“傻x”，把纸团往蒋闲的方向扔，被蒋闲躲过去之后精准击中蒋闲同桌的后脑勺。 那位可怜的同桌茫然摸着脑袋抬头。 褚澹双手合十，朝他做了个“抱歉”的姿势。 你无法预见蒋闲会在什么时候犯病，就像蒋闲的同桌无法预见自己会在什么时候会因为蒋闲遭受无妄之灾。 …… 下午林锦来得特别早，褚澹和蒋闲背书包准备去扫地的时候，他已经等在1班门口。 为了掩人耳目，林锦臂弯处挂着校服外套，褚澹把东西给他时，他好藏在衣服里。 褚澹把书包里的盒子拿给他。 “手机，还有充电器耳机之类配件都在里面。” 林锦打开，确认之后把东西往校服外套里放好，用手一直摸来摸去紧张兮兮的，随后忽然红了眼眶。 褚澹装作没看到：“也可以和老师说一声，让他帮你放保险柜。” 林锦点头。 他问：“你说，让我和我哥见面是什么意思？他、他周日会来找我吗？” 褚澹：“他会去奶茶店，你到时候也过去就行。你知道那家任意门吗？不知道的话可以让周启带你过去。” 林锦抓着衣服的手用劲到泛白，很久才憋出一句话来。 “是你约他的吧。他其实不知道会见到我，对吗？” 林锦眼眶愈发红得厉害，这让褚澹站在这位同级生面前，忽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自己的嗓子也干涩起来，仿佛林锦的情绪不知为何就清晰地、鲜明地传达到他这里。 第32章 私奔了 你疯了吧 “分开之后他一直都没有联系我，那个时候我就猜到他不太想见我。如果他想见我，周日的时候直接在学校门口等我就好了，没有必要在奶茶店，所以应该是你们特地约他，想让我们见一面，对吗？” 褚澹：“林锦，其实你哥哥他吧，一——” “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你和你哥见上面自然就会谈，谈好了自然矛盾可以解决。” 蒋闲的手掌按在褚澹肩上，“你的情绪先忍着，等见到最亲的人再发泄也不迟。” 说完他放在褚澹肩上的手用了点力，迫使褚澹跟着他一块儿下楼，“我和班长值日要迟到了。” “等等——” “别等了班长，迟到的人要蛙跳的。别想连累我。” “蛙跳？谁定的规矩啊！” “不是我们一起定的吗？” “只有你……” 褚澹和蒋闲的声音逐渐远去。 林锦这才反应过来，趴在楼梯护栏上朝他们喊“谢谢”，没得到回应，不知道对方听到没有。 直到扫完地，褚澹还在惦记着林锦泫然欲泣的表情。 “干嘛不和他说？” 蒋闲瞅他一眼，嘲笑：“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褚澹：“什么？” “一位忧心兄弟关系的母亲。” “……”褚澹拿着校服外套抽他，“滚！” 会同嘲讽技能一起变得熟练的往往是逃跑技能，蒋闲长腿一迈躲开褚澹校服的攻击范围。 他对褚澹说：“那你怎么想的？把他哥哥躲着他的理由全说出来，矛盾解决一大半？” 褚澹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你只是一个外人，”蒋闲说，“给他们提供见面的机会已经足够他们和解了。他们兄弟俩的矛盾说到底还得他们自己解决，不会有人次次都帮他们一把。接下去是他们自己的时间。” 褚澹：“……太奇怪了。” 蒋闲：“什么奇怪？” 褚澹：“你这幅有点热心助人的样子，好怪。” 蒋闲嗤了一声，看不出心情好坏：“还不是被班长卷入了人家兄弟矛盾的事情，没办法啊。” 第24章 呵呵。 热心助人个屁，还是很欠揍。 褚澹翻了个白眼，又陷入沉默。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和蒋闲聊聊他为什么忍不住想帮林锦。 他甚至想和蒋闲谈谈他自己的事情。 幸好他及时停下了这种冲动——他在初中都忍住了没有和朋友聊过这些，现在不应该更没理由需要蒋闲来开导他。 或许他只是被林锦带动了情绪，又或许只是氛围到位。 找人诉苦这种懦弱的行为他不想做。 而且，被谁看不起都不想被蒋闲看不起。 褚澹的脚尖轻轻顶开一颗小石子。 “怎么了？”蒋闲忽然问。 “没什么，”褚澹摸摸脖子，“夕阳很好看。” 他试图调动情绪回到平时的状态，于是整个人看起来放松又自在，嘴角一点点弯起，眼镜的镜边在夕阳下发亮。 蒋闲眯着眼睛，顺他视线看去。 他们正走过一座桥。 咸鸭蛋黄色夕阳缓慢下沉，河面上晃荡着落日余晖，竟然有几只鸭子在游动。 褚澹停下脚步，他现在戴着眼镜，眼尖，看到一只鸭子飞似的在水面上快速经过，拉开一道雪白的水花，兴高采烈地拍蒋闲肩膀，指向那只鸭子：“卧槽，那只鸭子飞得巨快，你看到没？觉不觉得它像水上摩托？” 他话音刚落，蒋闲还没反应，不远处有个小孩子大声地说：“妈妈你看那只鸭子游得好快！” 小朋友的妈妈说：“是的呀，游得好快呀。” 褚澹：“……” 他听到蒋闲很轻地笑了一下，却没说什么嘲讽的话，但褚澹还是觉得极其丢人，他耳根发红，真想当场把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给吃下去。 …… 周日那天中午放学，不用值日，褚澹把手机分给各位住校生和走读生。 岑越站在他身旁：“蛋哥，任意门走起？” “走，”褚澹说，“但我今天有点事儿，就不和你走了啊，你找别人打游戏吧。” 他有些急切，岑越甚至没来得及问什么事儿。 但紧接着，岑越亲眼看到—— 褚澹朝倚靠课桌的蒋闲说了句什么，蒋闲点头，他们两个一起往教室后门走去。 岑越站在原地，像个不知道好友已经脱单的小丑。 他茫然回忆褚澹的话： 去任意门，但不是打游戏，也不是和他，是和蒋闲。 和蒋闲。 和蒋闲？！！ 这两人去干什么啊？肯定不能是去奶茶店打架吧！ 但如果说他们两个去约会，岑越宁可相信他俩打架去了。 他找出手机。 点开和梁帆的对话框。 岑越：告诉你一个劲爆消息 岑越：蛋哥和蒋闲私奔了 接下来他切换对话框，分别和周启、喻趁华、许佳梨几人分享了这个劲爆消息。 梁帆：？？？？？ 梁帆：呼叫007，呼叫007，消息来源可靠吗？ 岑越：回答996，回答996，007这双眼睛看到的，绝对靠谱！ 许佳梨：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许佳梨：[吸烟.gif] 许佳梨：都不用惊讶，我这双眼睛见惯了太多。 许佳梨：你疯了吧，他们两个？私奔？？ 岑越：你精神分裂？ 许佳梨：最后那句是趁华问的 周启：私奔什么啊 周启：他俩去了任意门对吧 岑越：你怎么知道？ 周启：嘿嘿，我了解蛋哥呗 岑越：你能别一副小三上位的欠抽语气吗？ 周启：[略略略.jpg] 周启：不和你开玩笑，他们帮别人解决家务事去了，咱别妨碍他们 解决什么？？ 很好。 得到解答之后，岑越的疑问增加了。 …… “看到了，在那边。” 褚澹端起奶茶，拉高校服衣领半遮住脸，“在玩手机，所以没看到我们。不过他今天好正常啊。” 隔着几个位置落座的林似没抽烟，没戴那些七七八八的配饰，穿着简单的运动外套，边玩手机边喝奶茶，总算有了他口中普通男大学生的模样。 林锦困惑重复：“今天好正常？” 褚澹尴尬地笑，没打算把之前的乌龙事件告诉林锦。 第33章 被某人 照顾了几天 “你快过去吧，”褚澹说，“我们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你和你哥好好谈谈。就像蒋闲说的，你们是最亲的人，没有什么说不开的。” 林锦拉着书包带子的手指攥紧。 他的嘴唇微动，进行了一番短暂的纠结，很快又朝褚澹和蒋闲扬起笑容。 林锦真诚地回答：“真的谢谢你们。那什么……好人一生平安！” 褚澹差点憋不住喷了。 连蒋闲都咳嗽好几声。 但他们难道还能反驳什么吗，果不其然，真诚是最大的武器。 林锦转身朝林似的座位走去，褚澹看到他在林似对面坐下之后，林似的表情大变，由白转青由青转红由晴转阴，精彩极了。 褚澹小声说：“林似肯定猜到我们在骗他。” 没得到回应。 他略感意外，看向蒋闲。 蒋闲正对着林家的兄弟在发呆。 他的表情这时候淡淡的，不像平时一样欠揍，褚澹有些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不过这并不妨碍褚澹玩心大起。他语气揶揄道：“怎么，你是他们兄弟感动到，还是被乐于助人的自己感动到？” 被他的声音牵回思绪，蒋闲回看他。 蒋大学霸拿起杯子抿了口奶茶，“被班长你感动到了。” 褚澹：？ 蒋闲：“真的，你不相信吗？” 褚澹：“……” 褚澹试想了一下那种可能性，不知怎么又回想起那天他的同桌说“蒋闲欺负你说不定是因为喜欢你”。 他是真难受啊，犹如千万只虫子在身上爬，“嗯嗯嗯，随便你，我不在意，你高兴就好。” 疑惑的变成了蒋闲：？ 说着，褚澹又看了眼林似的方向，看到眼眶泛红的林似正垂头说话，背对他们的林锦情况倒是不太清楚。 这种公众场合，看到兄弟俩抱头痛哭的概率也确实比较小…… “我先走了。” “不用‘先’，”蒋闲说，“我也要走。” 他们两个并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正如蒋闲之前说，接下去是属于他们兄弟两个的时间，谁还顾得上他们。 没有达成制服坏人被警察叔叔夸的成就，不过现在这样倒也不错。 褚澹和蒋闲刚走出奶茶店的门，正好和岑越、许佳梨还有梁帆碰上。 原本褚澹以为他们三个和以往一样是来这里打游戏的，但这三位接连脱口而出“卧槽”“好巧”“呃今天天气真好”的话语之后，褚澹敏锐地眯起眼睛。 “你们三个……” 他慢吞吞地说。 就算相处只有一年，也够褚澹看出许佳梨那种异样的兴奋和梁帆脸上的心虚，更别说和他过相处四年的岑越。 褚澹：“自己坦白吧，来干嘛的？”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打游戏。” “学习。” “喝奶茶。” 同时说完之后，他们三个又你看我我看你，压低声音互相吐槽： “许佳梨，你骗鬼呢，来学习？？？” “你说蛋哥是鬼，你完了。” “来这里肯定喝奶茶啊！” “肯定是打游戏好不好，默契在哪里啊默契？” “事先没串通好啊这个！” 褚澹：“……” 这就内讧上了？ 他伸出一只手，示意面前三个人“停止”，“好吧，随便你们来干什么，反正现在我要回家了。” 岑越问：“蛋哥中秋出来玩不？” 褚澹很有一班之长的样子：“不了，马上月考，你们也收收心吧。” 岑越：“哦。” 他的视线左右飘了一阵，最后才落在蒋闲身上。 褚澹身后那位，倒也不是他有意无视，就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和蒋闲交流。 他又不是他蛋哥，分分钟就能和蒋闲呛起来…… 好在蒋闲看起来也没有要和他们聊天的意思，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褚澹和蒋闲一块儿离开。 许佳梨看着并肩走的二人，喃喃：“我嗑到真的了？” 岑越按了一下她的后脑勺：“清醒点，他们两个要是真的，我头扭下来给你。” “啊，这不好吧？” “我的意思是他俩绝不可能是真的好吗！” …… 呜—— “嗯？” 褚澹拿出振动中的手机，解锁，“是林似。不好，这家伙不会是骂我来了吧……” 他的声音停住。 第25章 蒋闲没等到后续，“怎么了？” 褚澹举起手机，把林似发来的照片点开给他看——屏幕中的兄弟二人双双比“耶”，眼尾红红的，但都笑得见牙不见眼。 “看来矛盾解决了，他俩挺开心的。我把这张照片也发给你吧。” 蒋闲的目光这才从照片上移开，“发给我干什么。” 褚澹：“你勉强也算帮了忙啊。” 蒋闲：“什么忙？拿尺子架在林似脖子上？” 褚澹才想起有过这茬，扭头看向他。 “……” “……” “噗——” 短暂沉默过后，二人同时笑出声。褚澹边笑边说：“怎么想出来的？损还是你损，真的。” 停在路边的麻雀似乎都能感受到这快乐氛围，发出“啾啾”的叫声后，抖抖翅膀向更高处飞去，停在电线杆上。 蒋闲拿出手机确认褚澹的消息。 “我也有东西给你看。” “什么啊？” “喏。” 聊天界面被举到褚澹面前，褚澹的目光越过手机上方看向蒋闲，拉长语调：“手——机。你今天又偷带了！” 蒋闲说：“这不重要。” 褚澹撇嘴：“迟早举报你。” 他看到蒋闲向他展示的聊天记录里，最新的一条是【问问小澹中秋节要不要一起吃饭】。对方的头像他不熟悉，但看起来无疑是蒋闲的妈妈，达莉娅女士。 “不行，”褚澹说，“中秋节那天我家有约的。” 蒋闲点头：“啧啧，真忙。” 褚澹瞪他，他就低头发信息，手指在屏幕上灵活地跳动，嘴角欠揍至极的弧度不知何时去而复返。 褚澹心说：蒋闲这模样都能叫是喜欢我的话，我倒立洗头。 “明天来我家吃饭？达莉娅女士问的。” 褚澹没忍住：“她怎么不直接问我妈？” “不知道，”蒋闲，“可能觉得这样好玩吧。” 褚澹：“……” 褚澹：“你们果然是母子。” 正常人很难get到好玩的点。 蒋闲：？ 蒋闲：“你在说什么，这不是肯定的吗。” 褚澹摸摸鼻子：“不是那个意思……算了。或许她已经问过安女士了，我这边没问题。” “嗯——”蒋闲把手机收进口袋，“真努力啊班长，祝你月考有个好成绩。”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 “哼，你心里清楚，”褚澹在自家楼下朝他竖了个中指，“这次月考绝对超过你，等着吧。” 他放了狠话之后迅速逃离现场，身影消失在大门口。蒋闲原地站了会儿，对着他的背影，忽然笑出声来。 “真有自信。” 对褚澹的发言作出迟到的点评，他又想起自己说感动时褚澹懵逼的样子，不知道品味出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又笑出了声。 果然。他想，班长有时候还挺可爱的。 蒋闲进门的时候，达莉娅歪头看向他。 她和蒋闲他们不同，拥有三天完整的假期，这时正和蒋闲的爸爸坐在一起看电视。 他们的交谈声以某个小品为背景音乐，蒋闲换鞋时“百忙之中”看了眼电视，觉得这副夫妻俩坐在一起看小品集应该是当代难得一见的景象。 当然，如果不是达莉娅女士喜欢相声小品，这在他们家应该也会是鲜少发生的一幕。 “小闲回来啦，桌上有水果。看电视吗？可以坐爸爸旁边，来。” 蒋父拍拍身旁的位置，眼带期盼。 “不看了，我去学习。” “哎哟？”达莉娅有些意外，“挺少见啊，一放学就这么用功？” 蒋闲随手拿起桌上的橘子：“对，不然会被人超过的。” 被人超过？ 达莉娅敏锐地发现，蒋闲的心情不错。 她的视线随着蒋闲移动，而蒋父还在试图把儿子拉到自己身边：“学了一上午，该劳逸结合了，要不还是过来看会儿电视——” 达莉娅打断他，说：“闲，你和小澹最近关系很好嘛。” “瞧你这话说的，”蒋父说，“他们不是一直都很好吗？……干嘛，为什么朝我翻白眼？” 蒋闲：“和以前一样。” 达莉娅：“但是之前他送你去卫生所哎。” 蒋闲：“我不是说了吗，我的扭伤他也有一定责任。” 顿了顿，他风轻云淡地补充：“不过有一说一，是我先吓到他的。” 蒋父听得有点懵。 他也知道蒋闲的手是在褚澹家不小心扭的，但他问起来的时候，蒋闲只给了一个含糊的回答，说是两个人打闹的时候不小心扭到的。 他决定提高一下自己在话题中的参与度。 “哦，对，说到这个——小闲啊，你手上伤势怎么样了？这几天你还要值日吗不是。要是还难受，我们再去医院看看，值日可以和别的同学换一下吗？” “快好了。” 蒋闲动动左手，“被某人照顾了几天，好得比较快。” 蒋父：“啊？” 蒋闲：“就这样。我写作业了。” 他顺手带上的房门发出轻响。 电视机发出夸张的笑声，达莉娅从他的话里品出了些东西，笑意满上了嘴角眉梢，眼底也流露出几分温柔。 在这个只有自己还在茫然中的世界里，蒋父脸色凝重地回头，背靠沙发上继续看小品。 好一会儿。 蒋父用胳膊戳达莉娅：“你俩刚刚在说什么？” 达莉娅：“哈哈哈……啊？哦，那个啊。那是我和闲的小秘密。” 蒋父顿时吹胡子瞪眼：“你俩怎么可以有小秘密？我也要知道。” 达莉娅：“看你这话说的，大家都知道了还算什么小秘密？” 蒋父严肃地说：“我讨厌被人瞒着事情。” 达莉娅：“嗯嗯。那你要讨厌我和闲吗？” 蒋父：“……” 蒋父：“你就告诉我吧，我又不会说出去的……” 第34章 褚澹的月饼 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殊荣 书籍被摊开沐浴在光下，褚澹对着窗户皱眉思索，口中喃喃梳理自己的思路。 “超过蒋闲”那句话并不是说说而已，尽管一年来他次次考试都被蒋闲压一头，但也不是看不到胜利的曙光。 偶尔他们之间的差距会拉大，偶尔他们之间的差距会缩小，这证明蒋闲并不是无法跨越的一座大山。 “海明威说过，人不是生来就该被打败的，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嗯，辅助线应该画这里。” 褚澹在试卷的图案上加上一条垂直的线。 他闷在房间里做了一下午题，结束的时候顺手拿叉子插起一块苹果——学习中途，安女士进来给他送了点水果和零食。 看到苹果他就不禁开始思索蒋闲现在在干嘛。 学习？还是玩手机？ 蒋闲看起来不太像那种成天刷题的人，褚澹猜测蒋闲是那种脑子特别好使的类型，吃透每个知识点就能灵活运用，再加上掌握一些超纲的知识，考试堪称无往不利。 他这么猜测的原因是，和过于优秀的理科成绩比起来，蒋闲的文科成绩就没有那么夸张也没有那么稳定。 蒋闲是典型学理科的料子。 越想越郁闷，褚澹半开玩笑地自语： “脑子这么好使，真羡慕。” 苹果的汁水被咽下肚子，褚澹满足地叹气，向后拉开手臂猫似的伸了个懒腰，把手机放在习题册上。 在他埋头学习期间，微信消息已经堆积数条。 褚澹打开消息栏。 岑越：一起复习好吗@褚澹 岑越：[深情.jpg] 岑越：一种玄学，我想沾沾蛋哥的学霸之气 许佳梨：那我也能去吗qwq 周启：那要不也算我一个？ 褚澹：我ok，不过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来？ 岑越：明天？ 周启：也就只有明天了吧，后天中秋节，打扰多不好 周启：[羞涩.jpg] 后天你要来我也没空……褚澹心说。 许佳梨：好想吃蛋哥做的月饼啊！ 褚澹：？？？ 褚澹：什么玩意儿，我不会做月饼 梁帆：什么什么 梁帆：小詹詹做的月饼我也要吃 梁帆：我也要去 褚澹：…… 褚澹：@梁帆你这破称呼什么时候才能改掉 梁帆：这是专属称呼，我这辈子都不会改的！ 褚澹发了个揍人的表情过去。 他高一的时候，梁帆是他的同桌。 梁帆挺活泼一人，刚分好座位就开始四处打招呼，看到他作业本写的名字当即握着他手说：“褚詹你好，我叫梁帆。” 褚澹想给新同桌留下一个好印象，温和回答：“你好。褚后面的那个字念澹，澹然空水对斜晖的澹。” 第26章 梁帆：“好的小詹。” 褚澹：“……” 然后这称呼就伴随他度过了整整一年。 褚澹感到后悔，他认为自己应该在梁帆第一次这么称呼的时候就让对方牢牢记住“澹”这个字，手段不限。 褚澹：那就明天，早一点出来，去市图书馆 褚澹：我下午要去别人家做客 梁帆：谁家？ 许佳梨：@梁帆怎么这么八卦你 周启：对啊，怎么这么八卦啊你 周启：反正不会是蒋闲家呗哈哈哈哈哈哈 褚澹：“……” 褚澹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打了又删，消息欲发又止，表情一言难尽。 许佳梨：那我等会儿去找趁华一趟 许佳梨：问问他来不来 梁帆：复习的话，他妈妈应该会同意他出来吧 周启：不一定，他妈妈可严格了，没准会觉得我们一起忒吵，学习效率大大降低 岑越：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实话？ 许佳梨：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实话？ 褚澹：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实话？ 梁帆：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是老喻妈妈派来的卧底？ 周启：？ 褚澹退出微信页面，犹豫数秒，又打开v站，输入“月饼的制作方法”。 粗略看完步骤，大概得出成功的概率，他在纸上记下需要的材料，推门出房间。 他看到桌上摆了一两道菜，香气扑面而来，于是边抬高声音边走向厨房：“妈——” “作业做好了？” 安女士端了盘菜从厨房出来，“饭菜也差不多了。今天随便吃点，明天要多做些菜。” 褚澹说：“嗯……妈，我等会儿用下厨房。” “用厨房？” “对，”褚澹朝她眨了一下左眼睛，“试试做月饼。” …… “真的好——久好久没有一起学习了！” 褚澹远远就看到喻趁华站在图书馆前，边上是拎着帆布袋的许佳梨。 许佳梨一脸兴致勃勃：“上次还是在高一期末考之前对吧！可惜暑假的时候趁华要去补习班，不然也能和我们一块儿。” 褚澹走过去：“我们开学也就过了两周吧。” “嗯……好像是。” “喏，自己挑一个。” 把手里的纸袋递给许佳梨，褚澹看向喻趁华，笑着打趣：“昨晚我们还押你能不能出来。” 喻趁华摸摸后脑勺：“多亏佳梨说服我妈。” 褚澹点头：“毕竟她押你能。我们几个现在一人欠她一包薯片了。” 喻趁华听乐了：“抱歉抱歉。” “这是什么啊，好香——”许佳梨打开纸袋，发现里面有许多包装好的食品，“哎哟卧槽！月饼？！” 她两眼放光，自己拿了一个塞进帆布袋，剩下的交到喻趁华手上。 “蛋哥不是说不会做月饼吗？”许佳梨揶揄说，“又在谦虚吗？” “不是，是我临时学的。” “什么馅儿的啊？不会是五仁的吧？” “不是，甜的馅儿我怕做不好，做了肉馅的。不过也不能保证好吃。” 喻趁华惊奇地闻了一下月饼的味道：“肉的啊，我还没吃过肉馅的。” 说话间岑越、梁帆和周启也从车站过来，远远冲他们打招呼。褚澹把纸袋交给他们示意他们分了月饼，自己则低头回复消息。 安女士：你做的月饼我分开装了，这些准备下午带给小闲他们尝尝 安女士：[图片] 褚澹：[好～.jpg] 边上几人还在讨论褚澹的月饼： “我靠，这月饼蛋哥做的啊，那不和开光了一样？” “吃了之后年级排名能突飞猛进那种？” “你直接亲一下蛋哥的手不是更好。” “卧槽老喻你变态啊！” 安女士：要不给小闲带两个吧？ 褚澹：好 许佳梨乐滋滋地说：“蛋哥这样会把我们宠坏的。除了我们以外，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殊荣？” 心虚的褚澹被这话吓得直接摁灭了手机。 第35章 向后看 啊？ 褚澹坐着的位置能照到些许阳光。 他本人没有注意到，那座位的打光颇有电影画面的感觉。而他本人身穿白色短袖，垂落的耳机线偶尔晃动，另一端连接手机，认真看书的模样拍摄下来完全能代入小说男主。 和沉浸在学习中的褚澹不同，梁帆已经捕捉到第三个偷拍褚澹的小姐姐了。 梁帆学得有些乏味，决定开启一个话题。 “对了，你们还记不记得上次我们讨论过蒋闲要出道那件事？” 褚澹支着下巴做题：“学习呢。能不能别提他？” 梁帆：“闲聊嘛，闲聊。你就当听到的名字不是蒋闲不就好了。比如蒋现啊姜闲之类的陌生人。” 褚澹：“你是让我强行当个聋子吧？” 许佳梨凑过来：“不是说本人辟谣了吗，怎么又说起这个话题了？” 梁帆轻轻咳嗽一声： “那个是假的，但他v站有号，还有小几万粉丝是真的。之前高一军训，我一同班同学的表弟传他和小詹詹的合唱视频，把他的v站号要到了。” 褚澹笔尖的动作一停。 传他和蒋闲的合唱视频…… 那不就是那个高一的学弟吗！ 这叫什么？无巧不成书？地球是个村？ 真就我和你，心连心，同住地球村？？ 褚澹在心里狠狠吐槽，表面淡定地一放笔，双手交叠在桌面听梁帆继续说。 梁帆被他这认真倾听的动作吓一跳，下意识解释：“那个学弟说他经过你同意的，小詹詹。” “嗯，”褚澹点头，“我同意的。” 梁帆松了口气。 松完他才觉得褚澹这么风轻云淡地同意反而很奇怪。 但褚澹对蒋闲以外的同学一律很友好，更别说对方是学弟。梁帆仔细想想也没琢磨出不对劲的地方。 他继续说：“听我们班那人说，好多蒋闲的粉丝私信小学弟，希望他拍点蒋闲露脸的视频……” 说着还瞟了褚澹一眼。 褚澹挑眉：“有话就说。” 梁帆：“呃，说能把小詹詹一起拍进去就更棒了。” 褚澹淡定地拿起笔：“没可能。” 之前是被蒋闲那番话蒙蔽，现在他才不会想和蒋闲同屏。 而且蒋闲的粉丝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梁帆嘟囔：“我想也是。” 他就知道，褚澹没可能有那个耐心和蒋闲多次同框出现。 许佳梨坐在边上，一脸惋惜：“蛋哥，再考虑考虑？” 褚澹复读：“没可能。” 许佳梨：“格局小了啊蛋哥，nothingisimpossible！” 褚澹：“……” 褚澹：“英语不错，赏你十篇阅读。” 见褚澹不为所动，许佳梨遗憾地缩了回去。 下午褚澹收到安女士的短信决定先行离开，收拾东西的时候又收到了蒋闲发来的消息。 在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把桌面上的手机拿在手里，目光扫过埋头学习的几人。 没人注意到。 他安下心，旋即唾弃自己这反应活像正在进行一段见不得人的恋情。 “先走了。” “好～” “蛋哥拜拜！” “提前中秋快乐！” 褚澹笑起来，轻声回应：“中秋快乐。祝各位考试顺利。” 他背上书包，开始查看蒋闲发来的消息。 蒋闲：你在市图书馆？ 褚澹：？ 蒋闲：向后看 啊？ 褚澹转身。 ……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前后左右转了一圈，连蒋闲的影子都没看到，困惑打字的时候，蒋闲的下一条信息发了过来。 蒋闲：真向后看了？ 褚澹：“……” 蒋闲：我妈说的，你在图书馆 褚澹：滚 蒋闲这傻x，绝世无敌大傻x。 褚澹捏着手机表情强忍怒意，一肚子火地往车站走，任凭手机怎么振动都没再去看微信，直到手机发出的微信电话的铃声。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挂断。 微信电话锲而不舍地响起，褚澹接通放在耳边：“你有事儿吗？” “你先别急着生气。” “我是急急国王，我非常急。” 那头没有声音了。 褚澹猜测蒋闲是被他给噎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正要挂电话，就听到蒋闲低沉的一句“错了错了，别生气”。 褚澹感到意外的同时，仁慈地没有挂断电话。 “你先别急着生气，我有事和你说。” 蒋闲好像正在走在路上，说话时隐约夹着边上行人说话的声响。褚澹嘴角不自觉上扬，上了车问：“什么事？” 第27章 “你知道一家叫圆满的蛋糕店吗？” “知道，怎么了？” “我妈在那里订了月饼。你刚上车吧？没记错的话离你下车的地方不远。” “嗯，”褚澹说，“我知道了，看在达莉娅女士的份上。号码给我。” 蒋闲似乎笑了一下。 那笑声模模糊糊的，穿进褚澹的耳朵里，引起一阵有点儿酥麻的奇妙痒意。 “号码等会儿再告诉你。那就这样吧，急急国王。” 褚澹秒挂电话。 三个站过得很快，但直到下车，褚澹也没收到蒋闲说的号码。他低头打字时，右侧肩膀被拍了一下。 他往右看没看到人，再往左一转才逮到躲避他目光的蒋闲。 “……你怎么在这？” “拿月饼。” 不是让我拿月饼吗？褚澹眯起眼睛：“你又，又，又——又耍我？” “没耍你，确实有月饼要拿，”蒋闲的手插进长裤的口袋，“不过要拿月饼的人是我。走吧，陪我拿月饼。” 褚澹回忆了一下对话——蒋闲确实只说有月饼要拿，但他以为蒋闲会告诉他这件事，肯定是因为要他帮忙拿一下。 谁知道是陪拿啊！ 褚澹骂得熟练：“你不要脸。” 蒋闲接话接得也很熟练：“我这脸帅着呢，为什么不要？” 褚澹：“呵，我也想知道。” 他俩照例拌嘴做事，靠近圆满蛋糕店的时候，褚澹拉住蒋闲： “等一下。” 蒋闲都没来得及问，就被褚澹拉进边上服饰店。 手臂被紧紧束缚，蒋闲低头一看，褚澹的手指还在他小臂上用力收着，深蓝色的薄衬衫被扯出数道褶皱。 褚澹在原地站了会儿，迎上蒋闲的目光，那双犹有茫然的眼睛在下一秒就移开视线，看地面。 他说：“……突然想买衣服了。” 蒋闲没吭声，视线上移。 他看到褚澹侧对他的小半张脸，还有光洁的后脖颈、被碎发遮盖的耳尖，抿紧着的、流露出浓浓失落的唇角。 第36章 这么凶 对着你温柔不起来。 “……” “盯着我干什么？” 蒋闲在他的身后往店外探头, 褚澹挡住，他再探, 褚澹再挡，但蒋闲早就看到那边有一对男女情侣、搀扶孕妇的丈夫、面带笑容的一家三口。 褚澹忍不住：“你干什么？” 蒋闲：“你干什么？” 人来人往，车辆喧嚣，一瞬间似乎都在褚澹瞪着眼睛、难掩失落的表情之中远去。 远到难以听见。 蒋闲没有再往外看，而是专注地注视着他。褚澹以为他这是一种审视，或是一种威胁, 只能泄气地投降。 褚澹放开抓紧他衣袖的手，“看到个熟人进蛋糕店了。我们等会儿再过去吧。” 蒋闲眉梢一动。 褚澹看出他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可褚澹现在实在是不想和蒋闲吵些什么，没那个劲儿。 “等会儿吧, ”褚澹重复，“等会儿再过去。” 他们身后走来一位店员：“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褚澹：“不用，谢谢，我们自己逛逛就好。” 店员：“好的。” 之后褚澹开始慢吞吞地踱步, 一一看过店内商品。他无神的目光时不时会在落在某样东西上面, 又显然对它们毫无兴趣, 只是单纯盯着, 好一会儿才移开。 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无法掩饰自己的疲惫和难过，让那些负面情绪短暂地出现并且冒了个头。 即便如此, 也是十分克制的、收敛的, 让人难以窥见其心思的。 蒋闲若有所思。 他回忆刚才瞥见的场景： “进蛋糕店”……刚才来往的行人中, 在他们目光下进入圆满蛋糕店的只有那对妻子怀孕的夫妇。 班长为什么会对那两个人产生复杂甚至负面的情绪？ 他认识那两个中年人之中的一个？ 蒋闲往褚澹的方向走了两步，脑门上忽然亮起一个无形的灯泡：“哦。” 边上的售货员听到他这一声嘟囔：“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嗯，”蒋闲扭头随手一指, “我看看那个帽子。” “好的，请问要黑色款还是白色款？” “都拿来吧。” 他记得达莉娅曾经告诉过他褚澹的家庭情况。 父亲出轨，父母离婚，那之后褚澹的父亲应该是和小三在一起了。 所以那个男的……？ “班长。” 被蒋闲叫住的时候褚澹正站在一件月球印花的黑色连帽衫前。 他对着月球短暂出了会儿神，听到声音才转头。 “干嘛——喂！” 他的头上被蒋闲压了个什么。 褚澹把头上的东西扒拉下来一看，是个白色的帽子，上面有“on”的刺绣字母。 “……” 褚澹瞪了蒋闲一眼，对着镜子梳理自己乱翘的头发。 他注意到蒋闲头上带着个黑色帽子，刺绣字母是“off”。 卷曲的发尾钻出帽子胡乱翘起，一只手抓住帽沿微微抬起，帽沿下一双深邃的眼睛带着笑意，这模样活像明星乔装打扮后的杰作。 不过褚澹丝毫get不到蒋闲的英俊。 他只觉得这人的认知还是很到位的，知道他俩一黑一白，蒋闲自己就是那个黑。 蒋闲：？谢邀，随便挑的。 “帽子哪拿的啊？” “我买了。” “买了？”褚澹露出狐疑的表情，“你买帽子干嘛？” 蒋闲：“随便买的。你手上那个送你了，不要就扔了吧。” 败家子。 褚澹心想虽然是蒋闲的东西但还是不要白不要，向售货员确认付过钱之后才戴在头上，招来蒋闲困惑的目光。 他差不多把这家店逛了个遍，这才和蒋闲走出服饰店。 透过蛋糕店的玻璃门可以看到刚才那两个人已经离开，褚澹还是扭头四下寻找他们的身影，终于在前方拐角处看到二人的背影。 他盯着看，想要确认之前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走吧，”褚澹收回视线，“我们去拿达莉娅女士订的月饼。” “嗯。” 其实褚澹并没有感受到多伤心或是气愤。 老褚当年就是因为别的女人才离开他们，会和那位小三有个孩子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根本没有欧亨利式结尾来得出人意料。 褚澹没有希望老褚一直单身，更没有希望他重新和安女士在一起。 事到如今，他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失落。 大概遇到这种人生头一回的事情，都会有点懵吧。 蒋闲拿到装好的月饼，“你要不要吃一个？” 褚澹丧丧的：“下毒了，不吃。” 蒋闲：“……” 蒋闲“哦”了一声，又说：“我听我妈说你也做了月饼，能吃吗？” 褚澹：“……” 褚澹：“那你别吃。” 蒋闲无辜道：“我就问问而已，你这么凶干什么？” 褚澹诚恳回答：“对着你温柔不起来。” 蒋闲：“……” 蒋闲吃瘪的样子还是很有意思的，褚澹的心情有点阴转晴，又忍住不想让蒋闲看到自己上翘的嘴角。 他把帽沿往下压了一些。 …… 既然一起拿了月饼，褚澹干脆就直接先去蒋闲家。 在蒋闲家门口的时候，许佳梨的那句“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殊荣”在他脑子里电光似的闪过。 褚澹一瞬间尴尬得脚趾抓地。 蒋闲从鞋架上拿了双拖鞋：“喏。” 褚澹伸手去接鞋子，他们的手指碰触在一起—— “啪”的一响。 两只鞋子落在地上。 蒋闲默默看他。 “没拿住……”褚澹小声解释。 蒋闲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先走进屋子。褚澹换完鞋，把自己的鞋子摆好。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不明白那个瞬间他怎么会没拿住拖鞋，也不明白那个瞬间自己在灵光什么。 为什么会这么怪异？ 是他和蒋闲吵架的次数少了？相处的时间长了？ 他和蒋闲照旧相看两相厌，但或许是因为林似和林锦的那件事情，有一点点缓和？ 还有头上的帽子…… 褚澹抬手摸摸帽子的顶部。 指腹向下，顺着帽子的弧度摸到帽沿，轻轻摩挲着。 直到达莉娅在他身后叫他：“小澹，怎么站在那里不过来？你妈妈等会儿就来了，先过来坐吧。” 褚澹受惊似的转身，立正站好。 他直面达莉娅的笑容，小声说： “哦，好……” 看到他头上的帽子，达莉娅露出意外的表情：“你和闲一起买的棒球帽吗？” 褚澹脚一滑，险些来个平地摔。 “没有，”他说，“都是蒋闲买的。” 第28章 达莉娅不打算追问，听完只是笑笑，然后让他在长沙发边的小沙发上坐下。 蒋闲的父亲在厨房内忙碌，达莉娅原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蒋父叫她之后就进入厨房，留褚澹一个人坐在客厅。 褚澹探头望着厨房的方向。 蒋闲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了几本书，“走吧。去书房。” 第37章 多谢夸奖 敢情夸我就是为了在这儿等着…… 和褚澹家不同, 蒋闲家有一间书房。 多亏了这间书房，蒋闲能省去把褚澹带进私人领地的必要。如果碰上褚澹来他家的情况, 书房一进门一关，和安惠心不一样，在蒋闲关上门之后，达莉娅都是当家里没有一个蒋姓小崽子的。 每每意识到这一点，褚澹心里都会产生一种有些矛盾的不爽感： 这不公平，凭什么蒋闲能进他的房间, 他却不能进蒋闲的房间？ 他是不是想进蒋闲的房间？当然不是！他一点也不想！ 但是凭什么蒋闲能进他的房间，他却不能进蒋闲的房间？ …… 人，一种十分矛盾的动物。 书房里的实木办公桌比褚澹房间的书桌大得多。 他们两个一人占着办公桌一端，褚澹把自己的书包挂在转椅的椅背上, 拿出之前带去图书馆的教材和习题册。 从书包里拿书的时候，他偏过头，隐约看到不远处的书架上放着一排乐理相关的书籍。 他之前都没注意过那些。 那是蒋闲的书吗？ 蒋闲学小提琴和钢琴的时候也像他学课本知识一样，掌握速度快到令人羡艳吗？ 他会遇到挫折，产生过放弃的想法吗？ 不过这点好奇不足以令他开口询问什么, 他拿出文具翻开错题集。 大约过去半小时, 蒋闲开口了。 他整个人往后仰, 呈现出平时课间放松时那种仰面向上的姿态, 之后直起身体问褚澹： “班长，你听说过‘同归于尽复习法’吗？” 褚澹抬头茫然地看他：“啊？” 蒋闲看着褚澹。 褚澹看着蒋闲。 蒋闲看着褚澹。 褚澹……褚澹拳头硬了。 “……草。” 浪费五秒宝贵的复习时间之后褚澹明白过来了什么叫“同归于尽”, 并且拿起自己的橡皮朝蒋闲砸过去。 “你无不无聊啊？” 蒋闲笑着接住, “挺有意思的啊。” 接得很轻松, 就像之前他接赵亢的球一样。 想到这个褚澹就怒从中来，“你和赵亢认识吗？你之前和他联手对抗我，看我输了很高兴吧！” 蒋闲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比赛赢了当然要高兴。更何况班长你还大方地请了奶茶不是？” 褚澹：“那难道是我想请的吗！” 蒋闲拿着盖上盖子的笔, 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 “其实我本身也挺想和你打球的。” 褚澹：“你再装。” 蒋闲：“真的。” 褚澹：“哈，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找我打球？” 蒋闲：“嗯……那让我们来模拟一个场景吧。要是我站在你面前，说‘班长我们一起打球吧’，你会怎么回答我？” 褚澹：“我会让你滚。” 褚澹恍然大悟，“哦，我会让你滚啊！” 蒋闲吐槽说：“班长，你有时候诚实得让人难过。” 褚澹皮笑肉不笑：“过奖。” 说到这里，蒋闲的笔在手指之间旋转数次，又换了个话题：“说起来，我们是不是马上要开始学农实践了？” 这时候的褚澹已经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没有完全掌握的知识点上：“不要玩同归于尽的把戏了，再见。” 蒋闲轻轻“啧”了一声。 他喜欢在褚澹面前表现得游刃有余，这时候也不例外。 他自己的作业本摊开在面前，却像是桌上的一份摆设。 蒋闲手支着下巴安静欣赏认真做题的褚澹，心情愉悦地弯起唇角。 “你特么能不能别看我？”褚澹无视不了他，“我脸上有知识点吗！” “班长英俊貌美，长得好看呗。” 褚澹：“那你不如拿个镜子对着发呆吧。” 蒋闲迅速接上：“多谢夸奖。” 褚澹：“……”敢情夸我就是为了在这儿等着呢。 蒋闲做了个“请”的手势。 褚澹忿忿想：下次你来我家也别想写作业了，等着瞧，我到时候也盯着你……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 饭后达莉娅女士盛情邀请安女士坐在沙发上聊天。 不太想和蒋闲继续独处的褚澹借复习的借口要回家。 安女士疑惑问：“和小蒋一起学不好吗？你们还能交流不懂的地方。” 褚澹看了眼达莉娅。 毕竟在蒋闲的妈妈面前，他不太好说蒋闲什么。 褚澹正想说自己要用的书放在家里了，达莉娅与其说给他递了个台阶不如说给他递了个滑滑梯：“闲和别人一起复习的时候总喜欢扯皮，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别人？褚澹在心里嘟囔哪来的别人啊，除了他这个倒霉蛋还有谁会和蒋闲一起学习。 “没有，是我落了错题集在家。” 安女士拍拍他的背：“那你先回去，我等会儿就回。” 达莉娅感慨：“小澹真是个好孩子。” 褚澹：“……” 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感慨啊，好突然。 达莉娅继续说：“谢谢你的月饼哦。唉，我们闲连个水蒸蛋都不会做呢。” 好菜啊蒋闲！ 虽然之前听达莉娅说过一次，但是这件事情褚澹真是会听一次笑一次。 那可是水蒸蛋啊！最简单的菜！ “不会做”到底是不会哪一步，打蛋？放水？？加盐？？？ 表面上，褚澹谦虚地说：“蒋闲只是把学做菜的时间用在了别的地方而已。” 对，全用来修炼脸皮的防御程度还有语言的攻击效果了。 在达莉娅去洗水果的时候，安女士侧过身子问褚澹：“褚承华最近来找你了吗？” 褚澹心里一惊。 他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因为安女士这句话而绷紧了，又很快放松下来。 他知道安女士这么问的原因，大概率不是因为知道褚承华和那个女人的事情。 是因为褚承华常把褚澹单独约出去，尤其是逢年过节，他会给褚澹送一些东西，再赠送几句关心。 好像在说“我还没忘记你，你还是我儿子”。 从初二一直到高一。 近来褚承华找他的频率少了不少，就在今天，他已经知道了原因。 褚澹轻声回答：“还没。或许明天吧。” 安女士点头，又说：“你自己处理就好。” 褚澹双手的大拇指抵着裤兜。 他笑了一下：“嗯。我走啦。” 在他踩上自家所在楼的楼梯时，蒋闲发来了微信消息。 蒋闲：[褚澹的月饼.jpg] 蒋闲：吃到了，还行 褚澹：：） 褚澹：水蒸蛋都不会做的人还行个屁啊 第38章 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 你小心我告你诽谤…… 【蛋哥中秋快乐～】 【中秋快乐！】 【褚澹, 祝你中秋快乐呀】 【月到十五分外明，人到中秋情更浓……】 【……】 【……】 褚澹打了个哈欠。 他有早睡的习惯, 越是休息日越是习惯早睡，所以这些零点出头就发来的消息他都统一到七点多才回。 六人群里的中秋祝福聚集在零点过后，闲聊到了一点多才消停。 褚澹：中秋快乐 石沉大海，无人回应。 这个点，这群夜猫子估计都没起…… 好吧，一个作息正常的人发送的祝福总不会得到及时的回应。 今天杨叔叔要过来吃饭, 虽然约的是晚上，但安女士一大早就出去买菜了。 他到洗手间去洗漱换衣服。 在这个阖家欢乐的传统节日里，连老师都在群里发了几句无比官方的祝福，这之后家长们也一个接一个发节日快乐, 还有几个发了红包的。老师没收，同学们倒是毫不手软，收完就甜甜地说起“谢谢叔叔阿姨”来。 褚澹看热闹似的看他们在班级群里闹腾。 他刚关掉微信，手机顶端又冒出来一条消息： 【向你推荐：闲。 的新视频《中秋》，快来看看吧～】 褚澹的手指比脑子动得更快。 划走那条消息他才反应过来：谁？ v站干嘛给他推荐蒋闲的新视频啊！ 就因为他多看了几眼蒋闲的主页吗！v站你这和在路上大叫社恐朋友的名字有什么区别啊！ 褚澹边吐槽边打开v站, 想看看蒋闲的新视频录的是什么。 一段小提琴独奏。 第29章 演奏者, 某位不露脸的蒋姓同学。 看蒋闲那件深蓝色细白条纹衬衫和黑色长裤, 应该就是昨天晚上录的, 背景还是在书房里，桌上还放着一块月饼。 嗯……？ 褚澹陷入沉默。 就, 那块月饼, 好像是他做的…… 难不成蒋闲还真吃了？然后很正常地评价了一句还行？ 他还以为昨天是蒋闲糊弄他的。 总感觉蒋闲最近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好正常啊。 褚澹拿着手机, 从座位上又站起来，在床边走了几步。 他打开这个视频的评论区。 视频刚刚发出来大概半小时，评论的人并不是很多。 褚澹对自己的行为有点唾弃又有点心虚, 忍不住左看右看，甚至打开房间的窗户往外看。 确认在他视线范围内没有看到熟人，他才看起这个评论区。 【打卡！】 【来啦】 【中秋快乐！】 【老公030什么时候再开直播啊！想看你的脸！】 褚澹嘴角抽动。 他知道这种“老公”“老婆”都是当代互联网上用于表达自己喜爱之情的一种称呼。 但是看到有人这么称呼蒋闲，他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有理由，因为那是蒋闲。 下面有一条比较长的评论吸引了他的视线： 【什么时候再和隔壁视频里那个可爱的小哥哥一起同框啊quq】 蒋闲破天荒回复了评论： 【小哥哥太害羞了，难说】 隔壁视频？隔壁视频是哪个视频？ 褚澹在这条评论的回复中寻找，竟然真的被他找到一条指路的。他点进去，才发现这个视频格外眼熟—— 是他和蒋闲的合唱视频！ 等一下，这件事情还有完没完啊！ 同框的是他和蒋闲=可爱的小哥哥指他=蒋闲说他在害羞？ 褚澹气笑了，下一秒打开微信：你要不要 脸。 “脸”字还没打出来，他意识到自己这条信息要是发出去了，和自曝有什么两样？ 简直就是当着蒋闲的面说： 我很关注你！我还看了你发的最新视频！是刚发最新的那条！而且还翻了评论区！ 蒋闲要不要脸他不知道，但是被蒋闲知道的话，他是真的没脸见人了。 褚澹继续翻刚才那条评论的下方，发现回复中有几个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同校生震惊！】 【同校生震惊+1】 【同校生震惊并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嗯…… 褚澹翘起嘴角，在那条评论下回复： 【同校生+1，@闲。 你说隔壁的小哥害羞是怎么个害羞法呀0.0】 蒋闲肯定不会立刻回复。 褚澹也不准备浪费那个时间等他的回复，吃完早饭继续自己的学习time。 休息的时候他又看了眼v站。 【闲。 ：他不好意思和我同框。】 褚澹气笑了：“……” 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你小心我告你诽谤。 褚澹回复：【你确定是不好意思吗[震惊 gif]】 蒋闲还没回复，倒是有别的学生回复他了：【本人？】 褚澹连忙打字：不是本人，是隔壁小哥的一个 不行，“一个朋友”这种话太假了，这不就是典型的“无中生友”吗？ 褚澹把“朋友”换成了“熟人”。 毕竟熟人的范围更广一点。 【不是本人，是隔壁小哥的一个熟人owo】 【闲。 ：既然不是本人，理解不了本人为什么不好意思是很正常。】 不好意思啊我还真就是本人！ 敢抹黑我，等我收集足够多的证据去找你对峙！ 褚澹撩起袖子：【我们私聊吧】 他打开给蒋闲的私信：【蒋闲同学，我记得你和褚澹同学的关系不太好吧oao】 蒋闲：【嗯。】 褚澹：【那为什么说他不好意思呢？？？】 蒋闲：【关系不好和不好意思不冲突吧ovo】 都关系不好了怎么可能不好意思啊！ 而且你干嘛学我发颜文字！ 褚澹咬牙切齿。 他准备直接亮出自己的身份，配上一句无比冷酷的“我怎么不知道我和你关系好”，让造谣他的蒋闲也尝尝什么叫做尴尬到抠出两室一厅的滋味。 蒋闲：【你和褚澹很熟？】 褚澹：【挺熟的。】 蒋闲：【有多熟？】 蒋闲：【你知道他的生日在什么时候吗？】 ……这是什么问题？ 褚澹回复：【知道哇，6月28日～】 好像错过了亮明身份的最佳时机。 算了，先继续装吧，省得被蒋闲问起为什么看他的视频…… 褚澹摸摸鼻子。 蒋闲：【嗯，看来你们确实很熟。】 褚澹：？ 什么叫“确实”，蒋闲这奇葩到底是以什么为依据的？ 第39章 中秋节 他彻底推开了这个亲人。 褚澹还要和蒋闲再理论理论。 不过手机上新收到的消息及时阻止了他, 也成功让他因为遇到蒋闲而开始迅速升温的大脑冷却下来。 褚澹离开房间，对坐在客厅看电视的安女士说了声“我出去一趟”。 三层高度的楼梯变得有些像一望无际的黑暗隧道。他做足了心理准备, 走出大门的瞬间嗅到秋风携来的桂花香味。 桂花开了。 “小澹，这儿。” 他听到个熟悉的声音呼唤他的名字，于是深吸一口桂花香入喉，转身朝那个人走过去。 褚承华并没有因为离开他们而有任何改变。 他穿着大衣，带着眼镜，头发向后梳理得整整齐齐, 手中提着月饼、蛋黄酥和其他礼盒，把体面刻在身上写在脸上。 以前褚澹很喜欢听别人说老褚多么英俊多么又成功人士的气质，被夸的是他那知识渊博的爸爸，他与有荣焉。但初二之后他只对这些感到讽刺。 很可惜, 就算表面再怎么光鲜亮丽，也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已。 他走到男人面前，看了眼对方手里的东西。 “有什么事吗？如果只是这些就算了。我不收。” 对他的态度习以为常，褚承华并不尴尬，流露出恰到好处的难过与不满：“小澹, 我和你妈妈虽然有了各自的生活, 但我们一直都是亲人。” 褚澹冷静地看着褚承华的眼睛。 他的身体中好像燃烧着一把火。 那是无处宣泄的愤怒。 “不用了, ”他说, “礼物我不想收，你这样的亲人我也不想要了。” 褚承华顿时皱眉：“你这说的什么话？你——” “你的孩子。” 褚澹打断他。 “你不是马上就会有一个新的孩子了吗？你完全可以把你对我的感情放在他的身上, 反正你对我的‘好’也得不到回应。 “你既然和那个女人一起过得很快乐, 对你们未出生的孩子也很上心, 何必要定期到我这里来找不痛快呢？” “小澹，我——” “你和安女士离婚的时候我就是抱着以后没有爸爸的心情接受的，说句实话, 你这样时不时冒出来关心一下我并不能让我感受到体贴。 “如果你真的为我着想，那就请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大家都会舒服一些。” 他略显强势的说话节奏终于放慢，近乎喃喃地加上一句“算我拜托你了”。 褚承华安静地看着他。 在与曾经最亲近的人的对视下，褚澹没有作出任何让步。 褚承华就这么站着，许久，才吐出一口气。 他站在那里，整个人一下子有些颓然： “小澹，你这样说，爸爸真的会很伤心的。” 连颤抖的声音都挑不出错。 褚澹没说话。 其实他根本分不清楚褚承华的伤心是真的还是假的。 或许多年父子，说不难过才是假的，但他在褚承华心里的重量未必是不能割舍的。 桂花的香味包裹着他，顺着鼻腔而上，填满他不知道该思考什么的大脑。 最终，褚承华拎着东西走了。 他一走，褚澹之前因为被褚承华挡住、没有注意到的人出现在他的视线内，难得穿着圆领t恤和牛仔裤，衣服下摆部分收在裤腰里，就算是休闲装也能让人夸出一句真是完美的身材比例。 那头微卷的头发上面压着昨天他买的黑色帽子。 褚澹愣住。 蒋闲看着他。 蒋闲怎么在这里？ 隔着一段距离，褚澹却觉得那视线有如实质，刺得他浑身不适，只想转身就走。 在失落的情绪驱使下，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倒是蒋闲出声叫他：“班长。” 褚澹没回应，自顾自钻进楼道里。 他有些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着笑脸迎接来家里做客的杨叔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晚饭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屋洗漱的。 第30章 躺在床上的时候，思绪如同电光闪过，一切才骤然回笼。 他连房间的灯都没打开，眼睛盯着天花板的某个位置，好像那里正挂着一个圆圆的明月。 今天是中秋节。 褚澹想。 他在中秋节这天成功拒绝老褚，或许从此以后他们不会再见面。他彻底推开了这个亲人。 那是他的爸爸。 以前褚承华教他读书认字，教他交际往来，周末的时候他们会一起出去钓鱼爬山，他们有一次钓上一条好大的鱼，然后又送给了把钓鱼的地方介绍给他们的人。 褚澹翻了个身，把头蒙在枕头里。 他需要一点调节自己情绪的时间，明天的考试，他必须以正常的状态去面对。 安女士敲敲他的门。 “小澹，吃宵夜吗？杨叔叔带来的月饼你要不要吃？吃的话，我给你热一杯牛奶。” 褚澹仰起头：“不吃了，我饱了。” “那我放在橱柜里，要吃的话你去拿吧。” “好。” 褚澹深呼吸。 他戴上耳机，在雨点沙沙的白噪音中缓缓入睡。 放假上来就是考试，一共考两天。 早上去学校的时候，褚澹在路上遇到了蒋闲。 他颇为意外地看了眼时间，“你是不是起早了？这周不用你打扫。” 蒋闲：“一般早起而已。” 褚澹嗤笑：“你？一般早起？哈哈。” 最后那两个字的很没有灵魂的嘲讽的笑声。 蒋闲竟然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气人之语。 他们经过一棵桂花树，四溢的芬芳落了一身。 蒋闲走在褚澹边上，冷不丁开口说：“你眼睛有点肿。” “嗯，”褚澹说，“昨晚没睡好。” 蒋闲沉默片刻，又说：“你之前放话说这次考试要超过我，有把握吗？” 褚澹很不屑地扭头看他：“你以为我没睡好就会影响发挥吗？我又不是次次考试前睡得都是好觉。” 蒋闲当即鼓掌：“我辈楷模。” 褚澹：“……” 褚澹：“滚吧你。” 快到学校的时候，蒋闲抬起手按住他的肩膀。 褚澹停下脚步，从脸上那只手掌往上看，看到蒋闲那张挑不出毛病的脸。 “昨天……的时候是我打算去找你，”蒋闲垂着眼睑，竟然有点斟酌用语的意思，“然后碰巧经过那里。刚好是那个时候。我也没有站很久——” 褚澹一把拍开蒋闲的手。 他感到一种混杂着不可置信的难堪瞬间涌了上来。 褚澹听到自己用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冰冷语气对蒋闲说：“别说这种话。” 听起来简直像在同情我一样。 第40章 谁都可以 但蒋闲不行 月考的座位是随机安排的, 考试表只有在考试当天才会在班级里公布出来。每次月考，三个年级都会共同进行, 所以三栋教学楼在这一天都会特别热闹。 “你第一场考试在哪个考场？” “205。” “哈哈哈，我在班里考哎，羡慕吧~” “滚滚滚……” “老徐~我们一个考场，等会儿一起走？” “ok的。” “我在10班考，考完直接从一楼去抢饭吃，奈斯！” “我在2班考, 考完直接从三楼跳下去抢饭吃，奈斯！” “？？？” 走廊与班内，到处是喧嚣。 褚澹站在班级公告板前看自己的考场。 很好，和蒋闲不是同一个考场。 褚澹转身, 视线范围中的蒋闲还坐在位子上没有动，懒洋洋的用手支着侧脸。 一看就是又奴役他那可怜的同桌了，派同桌看了告诉他呢吧。 在那一瞬间的时间里，蒋闲似乎在看他。褚澹并不确定。 他假装目不斜视地回到座位，收拾了自己的文具。 早上对蒋闲说完那两句话到现在, 他和蒋闲之间没有过其它交流。 “碰巧经过”、“刚好那个时候”、“没有站很久”—— 他不知道蒋闲为什么会说那种话。 那种完全不“蒋闲风格”的, 如同在照顾他的感受的话。 任何一个他认识的人都可能会在意、会照顾他的感受, 会说出让他容易接受的话, 会流露出那种报以同情的情绪。而他也能回应对方的好意，故作轻松地谈笑几句。 但蒋闲不行。 蒋闲到底是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同情他的？ 他无法接受来自蒋闲的同情, 那让他感到非常难堪乃至愤怒。 甚至在发火的一瞬间, 他还能感受到无厘头的难过像蜗牛触角那样伸了出来, 又像藤蔓那样缠绕住心脏，令他窒息。 褚澹准备前往他分配到的考场，走出班级的门时肩上被拍了一下, 他猛回头。 “……” “怎么了蛋哥？”岑越摸摸鼻子，“这么这副表情看我？我、我拍重了？” “没有，被吓到了而已。” 褚澹和他下楼，“你几班？” “7班。我知道你是9班，咱俩不一个班。可惜，太可惜了。” 7班在二楼，9班在一楼，褚澹还要再下一层楼的台阶。 不过现在时间还够。褚澹往下一台阶走了两步，转身仰头看向岑越，耐心地问：“可惜什么？” 岑越说：“可惜——” 这时候蒋闲从他的身边走过。 岑越下意识噤了声，却发现这位校草今天走的是人狠话不多的路子，手拿文具、长腿迈开，走路简直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 一旦他面无表情起来，那张生得棱角分明的脸就显得有些严肃且高冷，连带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势。 而褚澹也没去关注边上的蒋闲，依旧仰着头，溜圆的棕褐色眼瞳中带着询问，目光看向岑越。 岑越哑然。 他都已经做好这俩人互相呛声，然后他被无视的准备了。 他都做了这么卑微的准备了！ 结果就这？？？ 夺浪费感情啊！ 半天没等到岑越的回答，褚澹歪了歪头，“不说我就先走了啊。” 岑越：“哦好，那等会儿见！” 看着褚澹的背影，岑越摸摸自己的下巴，慢慢往高二7班的教室走去。 不太对劲啊……岑越想。 虽然褚澹和蒋闲的关系是不怎么好，甚至算得上对头，但自从这两人同一个班之后，平时这种敌对关系都没有给岑越太真实的感受。 楼梯上时这两人给他的感觉是真的糟糕。 这种毫无互动的样子简直像是—— 简直像是高一刚对上的时候，他们真的关系很差一样。 岑越又晃晃头，自语道：“不过那个时候起码蒋闲还是会逮着蛋哥聊天的吧……” …… 午休照常进行。 中午吃过饭，岑越逮到和褚澹聊天的机会。 这时候蒋闲还没回到班级，褚澹刚接了一瓶水在位子上坐下。 他从褚澹侧后方拉住褚澹的短袖校服，小声说：“蛋哥——” “班长班长，你这题答案是什么？” 褚澹回复来问问题的男生一句“稍等”，又按顺序看向岑越，示意岑越先说。 忘记了，每次考试考完蛋哥都异常受欢迎。 岑越自觉自己的问题不是很适合让其他人听到，尴尬地放开手：“没事了，没事了。你们要对答案？稍等，我戴个耳塞。” 褚澹：“……” 褚澹看向男生的试卷，低声谈论：“我得出来六个区间……” 他这头刚给对方解释完自己的做题思路，只见男生苦思冥想片刻，扭头看到什么人，而后大声道： “学委！你来得正好啊，问一下你这题答案是多少？” 有一瞬间褚澹真想掐住这位仁兄的脖子。 是我的答案不香了还是我提不起刀了？？？ 褚澹气闷，在蒋闲凑过来之前赶紧说：“我要复习了，要不你换个位置？” 男生不疑有他：“哦，好的好的。” 但褚澹的余光仍旧能看到蒋闲站在他的桌边。 他就这么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种无法忽视的、被注视的感觉缠绕在头皮上，褚澹觉得如果自己是猫的话现在肯定已经炸毛了。 看我干嘛？！ 褚澹几乎屏住呼吸。 “学委？” “哦，”蒋闲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来了。哪题？” 褚澹松了一口气。 他摊开书看了会儿，转身轻敲岑越的桌面。 岑越取下耳塞看他：“怎么了？” “耳塞，”褚澹把声音压得很低，“还有吗？” 心理学上有一种反弹效应，也叫白熊效应。 人越是不想去在意、越是想要忘记的事情，反而越容易在意、越容易记住。 现在他越是不想去在意蒋闲那边的讨论声，越是容易竖起耳朵试图去听清，这是他完全无法控制的。 第31章 岑越茫然地递给他一对海绵耳塞。 褚澹往耳朵里一塞，继续埋头学习去了。 褚澹和蒋闲隔着别人交流答案的场面在岑越脑子里清晰得仿佛就在上一秒。 他又茫然地去看蒋闲，成功捕捉到蒋闲从褚澹身上收回的那一眼。 第41章 他在看你 又在看我！？ 褚澹和蒋闲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几天。 他们两个的矛盾好比薄薄尘土下石碑上的刻字, 拿手一抹就能看到。 值得庆幸的是，这几天安女士和达莉娅女士并没有进行一时兴起的茶话会。至少在几位家长的面前, 这层薄土很好地彰显了存在感。 刚开始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他和蒋闲本来就是两看两相厌的，之前关系拉进了一点点也是因为各种偶然，包括林似那件事、达莉娅女士的要求等。 但时间一长，褚澹才感受到其中细微的区别。 和那种能够随意拌嘴的时期不一样，他和蒋闲之间如同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这层屏障似乎很薄，却没有人打算去触碰它。 他们两个各自站在屏障两端, 无法与对方吵架，甚至说一句话都欠奉。 褚澹和蒋闲之间，竟然陷入了史无前例的沉默与寡言。 “蒋闲最近是不是心情很不好？” “谁和你说的？” 褚澹喝了口水，把水瓶放进书包侧袋, 拿出下一节课需要用到的课本。 “他同桌啊。” 卢皓说着往蒋闲的方向看了眼：“昨晚他同桌来我们寝室给蒋闲算了一卦，说蒋闲最近走的高冷学霸路子，可能马上就要晋升言情剧男主。近期可以关注一下他身边会不会出现可爱又有点冒失的那种女生。” 褚澹：“……” 卢皓：“你觉得女主角是哪种类型的？可爱型？冒失型？还是怼人型？” 褚澹：“……你到底看过多少言情小说？” 卢皓纠正他：“什么言情小说，那是人家算命算出来的，有科学依据的。” 有个屁的科学依据。 褚澹心想自己干脆把这当耳边风算了。 他抓紧课前的时间拿了本习题册出来做数学题。 考试隔天老师就把试卷给讲解完了, 他这次考试的小错误太多, 超过蒋闲估计是没戏。 就拿上次被人问到的那道大题来说, 有一个这么明显应该被舍去的答案他竟然没注意到。 褚澹丧兮兮叹气。 卢皓还在边上喋喋不休：“我是配角？我是配角吗？我是配角我认了, 但班长你起码是个男二。温柔男二捞不着好的……不要啊……” “是吗，我好惨啊, ”褚澹棒读, “太伤心了, 我先去上个厕所。” 他站起来，转身和隔个过道站着的蒋闲对视。 “……” “……” 按照现在的情况，我是让他, 还是不让？ 让的话要说点什么？不让又该说点什么？ 很多时候人的不知所措是不能够坦率地表露出来的。 所以褚澹选择面无表情地和蒋闲对视。 结果蒋闲也板着一张即将晋升高冷男主的脸静静看他。 怪不习惯的。褚澹想，那什么型的女主，什么型都无所谓，谁都好，赶紧来一个吧。 这个念头刚出现，蒋闲的手向后摸，拽出侧袋内的水瓶。 褚澹被这意料之外的发展砸蒙了。 他看着蒋闲拿着水瓶走到教室后方接水，又站在饮水机前喝水，身侧的手指缓慢地蜷了一下。 蒋闲原本就打算去接水？ 总不可能是为了不留痕迹地给他让路吧。 褚澹揉揉鼻子，把自己的异想天开抛开，逮着这个空子出去上厕所。 他怀疑自己是被卢皓传染了。好在笑点暂时还在自己的把控内，否则他非得被自己的联想逗得笑出声。 变成男二惨不惨他不知道，反正笑点变成卢皓那样对他而言确实够惨的。 后面一节是数学课。 数学老师进入教室，把教案往桌上一放，开口就是：“月考成绩九月份就能出来，大家不用担心。” 九月份还剩几天来着？ 岑越在座位上触电一样抖了一下：“担心什么？这么快出来我才要担心！” 班里哀嚎连天，数学老师好像没听到，手上拿起粉笔，嘴上又投下一颗炸弹：“哦，对了，你们国庆的时候要学农实践来着。那我到时候给你们作业布置少一点。” 褚澹一愣：“国庆学农？” 他记得上一届好像不是这个时间。 卢皓在边上哭：“国庆假期可是国假啊！哪有人国庆去学农实践的？” “某些校长不想放假的话自己上班就行了，为什么要影响其他同学放假？？？” “反正你们放假也不会学习，用来学农不是正好？” “小智是被校长附身了吗……” 他们的数学老师叫杨智胜，戴个眼镜，高高瘦瘦、文文静静，除了有时候喜欢装作听不懂学生抱怨外，脾气算是教师中比较好的了。 1班的各位都亲切称呼他为“小智”或者“小智老师”。 有个女生问：“学农不会要学整整七天吧？” “不至于，我看上一届也就三天。” “那还有四天可以休息！” “还有调休吧？” “我死了。” “……” 在他们热烈讨论的时间里，杨智胜已经在黑板上写下四道数学题。 他用指节叩击黑板：“上课前我们先做做这几道题。刚才死了的那个，我允许你复活，上来做做。” “哈哈哈哈哈哈……” 全班哄笑。 褚澹也跟着笑了两声，在草稿纸上打稿。 算完四道题目的答案时，他忍不住瞥向蒋闲。 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他只是想看看蒋闲做没做完。 刚瞥过去，他就和蒋闲视线相接，结果二人双双转移视线。 褚澹有些受不了他和蒋闲之间的这种异样，主动探头去看卢皓：“你做完没？” “啊？这几题很难吗？” 卢皓转过来看他。 然后卢皓的头和生锈机器似的缓慢转向前方，又低头专注于草稿纸。 “蒋闲在看你。”卢皓小声说。 他又在看我！？ 褚澹眨巴眨巴眼睛。 做题的学生拿着粉笔，笔头碰上黑板哚哚发响。 杨智胜从讲台上走下来巡视学生的做题情况，刚刚走到教室的最后面，脚步很轻却也清晰可闻。 大概太安静了。 卢皓这句话忽然给褚澹一种恐怖片台词的感觉。 褚澹故作冷静：“又不是老师在看。” 说完他装作回头去看老师的样子，又往蒋闲的方向瞥了一眼。 对方撑着脑袋看黑板。 没在看啊。 卢皓看错了吧。 第42章 雨 拒绝 “今天的作业我先布置一下……布置下去的试卷我会挑几道题给你们, 等会儿让课代表写黑板上。” “什么叫挑几道题给我们，分明整张试卷才删那么几道……” 褚澹的前桌抱怨着往后一靠, 椅背磕在褚澹的桌沿。 这动静让褚澹抬头。 “抱歉班长。”前桌的男生冲褚澹挥了下手，把椅子往前挪动。 “没事。” 褚澹坐直，伸了个懒腰。 他转转脑袋，活动自己的脖颈。 这一抬头，他才发现外面的天色暗得很快，现在变得有些灰沉沉的。坐在第一排的学生站起来打开教室的灯, 同时褚澹耳尖地捕捉到一些水滴落地时候的沙沙声。 空气中很快就泛起一丝潮意。 “下雨了。”他说。 卢皓嘟嘟囔囔：“同桌，你上课这个注意力真的太集中了。我刚才就和你说要下雨。” 褚澹干笑：“没听到。” “大人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卢皓继续说，“这雨下了之后应该能凉快点。希望学农的时候别像军训那么热。” 褚澹：“话是这么说……” 卢皓：“嗯。” 卢皓：“嗯？同桌, 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褚澹撑着脸往外看：“我没带伞。天气预报没说会下雨。” 卢皓道：“天气预报？你要相信天气预报还不如相信无良算的卦呢。” “无良”姓巫名良，是给蒋闲算卦的那位，也就是蒋闲的同桌。 褚澹心想天气预报有时候确实离谱，但要相信他那卦我还是宁愿信天气预报。 窗外雨声渐大，褚澹嗅着空气中腾起的潮意, 在草稿纸上给自己画了把雨伞。 卢皓拍着他的肩安慰：“没事儿, 下不了那么久, 放学的时候会停的。” 褚澹点头：“对, 肯定会停的。” …… 然而并没有停。 背上书包的褚澹回想之前自信的自己，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第32章 卢皓安慰他的时候, 那种语气实在是太自信了, 自信得就像早上放出“今日无雨”的天气预报。 褚澹喃喃道：“原来无雨的不是今天的天气, 而是我的心情。” 跑回去算了。 这点路要打车肯定不值得。以往放学没带伞，他都直接跑回家后洗澡，这次也不例外。 “褚班长！” “程语？” “你要回家吗？”站在楼梯上方的程语看着他空无一物的双手, “没带伞？喏，我的借你吧。” 褚澹一愣：“不用了，你就一把伞……” 他话都没说完，程语蹬蹬下楼直接把手里的伞塞给他，然后又蹬蹬离开，便走边说：“我和我朋友一起撑！你先用着吧！” 褚澹抬高声音：“谢了啊！明天还你！” 这就叫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褚澹喜滋滋地拿着雨伞。 他打开雨伞一看，发现这把雨伞虽然不是粉红色，但紫色、蕾丝边和伞面可爱卡通动物的形象同样让少女气息满得要溢出来。 褚澹丝毫不感到羞耻，甚至还能欣赏一番图案再评价一句“可爱”。 从褚澹那丑萌的手机壳图案就能看出他这人还挺喜欢这些加了可爱元素的东西。 有什么问题吗？猛男就该喜欢这种东西！ 褚澹撑着伞往家走去，雨水落入积起的水潭溅起水花，将倒影稍作扭曲。 有人站在路边的屋檐下。 大概是雨中的漫步告一段落，他试图把校服外套的水拧干。他的卷发半干半湿，水珠从发梢落到鼻梁处，校服短袖贴着身体，用力的手臂凸显出紧绷的肌肉线条。 眼瞳中的人影越来越清晰。 褚澹走过他的身边，握住雨伞手柄的手指收紧，停下脚步：“喂。” 蒋闲看向他。 被拧出的水落在地上，淅淅沥沥，和雨声混在一起。 褚澹一只手收进外套口袋。 他问：“伞，撑不撑？” 蒋闲的视线向上看。 “不是我的伞，”褚澹的声音毫无波动，“别人那里借的。” 等一下。 他几乎觉得有点神奇：蒋闲一句话都没说吧？我为什么看懂他的眼神啊？？这种特异功能我不要啊！ 蒋闲这才收回视线。 他终于开了口：“叫了车。” ……靠，不撑拉倒！ 褚澹气呼呼地想：叫车？你叫车不在学校门口叫，到这里才叫？！而且你今天又双叒叕没交手机！ 在这种说话等同于认输的特殊状态下，他不仅向蒋闲搭话还被拒，要是有同班同学在，他真的会以头抢地。 他怎么就这么爱管闲事！ ——蒋闲的事情，简称闲事。 褚澹憋出一个字：“哦。” 他抬脚就走，满脑子都是“火速逃离现场”。 蒋闲在屋檐下跟了他两步：“班长。” 褚澹回头。 “你——要不要一起？” 褚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接收到他的目光，蒋闲迅速舔舔嘴唇，又重复了一次：“你要不要坐？” 额头前面湿着的碎发紧贴皮肤，他的样子看着有些狼狈，但褚澹觉得伞下的自己狼狈程度不输蒋闲，所以完全笑不出来。 接生意的车从远处驶近，轮胎沾着水和石砾在地上碾过。 褚澹回敬他一句拒绝：“我有伞。” 蒋闲：“哦。” 司机拉下窗子问：“谁叫的车？” “我。”蒋闲抖抖湿外套，撑在头顶跑过去。 他拉开车门钻进去，隔着车窗，又朝褚澹看了一眼，轿车这才缓缓开走。 褚澹撑着伞在原地站着，发现自己的“特异功能”其实是时好时坏的。 因为蒋闲问他要不要坐车时的眼神，还有轿车开走时的眼神，他没看懂。 这种不斗嘴，但又不算和平相处的模式实在太奇怪了。 其实……他们两个是不是还是回到以前的状态比较好？ 他要和蒋闲谈谈吗？ 但能怎么谈？他分明没有说错，也没有做错。要是时间回溯，他毫无疑问还是会那么对蒋闲说。他就是这么个敏感又有多余自尊心的人，他自己清楚得很。 褚澹的脚尖踢开边上的一颗小石头，让它滚进积水。 “褚澹啊褚澹，”他不禁自我嘲笑，“这么纠结到底想干嘛？果然还是作业太少了。” 第43章 疑问 除了矛盾本身 杨智胜说成绩会在九月出来, 果不其然，在国庆假期倒计时为2的时候, 各科试卷和排名一起到了学生的手里。 周围是一片吱哇乱叫。 褚澹想着路过的人估计会觉得1班是个什么猩猩培养基地。 数学课代表把试卷放在褚澹桌上，小声说：“班长，小智老师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喝茶？！” 边上卢皓听到这句话，惊讶地看向褚澹的试卷。 “嗯，”褚澹就把试卷放在桌面，没有遮挡的意思, “数学考砸了。” 卢皓看看褚澹的卷面分数，再看看自己的卷面分数，发现自己并不理解学霸口中的“考砸”。 不过他还是安慰道：“没关系，反正还是第二名。” 褚澹：“……” 你听听你这是安慰吗。 卢皓很快也意识到这一点, 拍拍褚澹的肩膀，“小智嘛，你随便应付一下就好的。去吧皮卡丘！” 褚澹觉得这笑话并不好笑。 但他还是很给卢皓面子，非常机械地从口中蹦出两个字：“哈，哈。” 卢皓不知道在笑自己的笑话还是在笑他的反应, 一声“噗嗤”过后是成串憋不住的鹅叫：“鹅鹅鹅鹅鹅……” “……” 褚澹也知道杨智胜不至于说什么重话, 大概会问问他这次考试为什么这么粗心, 但因为这种问题去教师办公室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推开数学教师办公室的门, 里面的教师似乎正在说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笑声还未停歇。 褚澹硬着头皮走进去。 有几个老师热情地招呼他：“褚澹, 吃水果吗？” “吃糖吗？” 褚澹摆手：“我不吃……谢谢老师。” 这几个高二的数学老师都认识他, 有时候他来办公室想详细问问课外的知识, 如果杨智胜不在，就会由其他老师给他解惑。 杨智胜朝他招招手。 褚澹走过去，对方给了他一个橘子。 沉甸甸的橘子落进手里, 暖色调的外皮泛着点凉意。 褚澹低头看橘子，然后抬头看老师。 “约你来呢，不是喝茶的，”杨智胜说，“为了证明这一点，给你个橘子。” 褚澹被杨智胜的幽默逗笑了。 他的大拇指摩挲橘子皮的表面：“老师，您就直说吧。我也知道我这次数学没考好，不该有的小错误太多，我先自我反省了。” 杨智胜点头。 他拿着成绩单，一推眼镜：“是啊，我原本想着我们班肯定有两个满分的，结果一个也没有。最后一题就这么邪门吗？你和蒋闲都往上栽，还栽的是一样的问题。” 褚澹：“倒也不是邪门——” 褚澹：“……谁？蒋闲？” “对，”杨智胜的食指敲击平摊在桌上的成绩表，“喏，他这张试卷就错在这个地方，最后那个答案没舍，我就放他一马。” 说着，他把语气放缓，声音也放轻，“但褚澹啊，你这卷子可太马虎了。你丢的都是不该丢的分。做卷子的时候分心了？” “嗯。” 褚澹没打算不承认这一点，“稍微有点分心。下次不会了。” 杨智胜笑道：“我相信你，回去上课吧。” 褚澹回到班里，手里那颗又大又圆的橘子被他随手放进桌肚，却仍然被眼尖的卢皓瞅见。 卢皓：“你不是去喝茶的吗！” 褚澹：“不是喝茶。” 卢皓：“那是什么？！” 褚澹：“嗯……聊天？” 后排的岑越刚从杰西卡的办公室回来，往座椅上一摊，抓着英语试卷喃喃道：“主谓宾……定状补……我要享受英语，英语使我快乐……” 岑越的同桌拖着椅子往过道上挪。 褚澹和卢皓同时扭头，看了岑越一眼。 卢皓小声说：“后面那个精神已经不正常了。” 褚澹点头：“好像是的。” 卢皓：“这是区别待遇吧！为什么？因为你是班长吗？” 这回轮到褚澹拍拍他的肩膀，“不，因为是小智吧，随便应付一下就好。” 卢皓：“……” 褚澹心不在焉地和他打趣完，脸上还带着没有褪去的笑容。 他低下头注视书本，而后缓慢地转动自己的头。 蒋闲正拿着一支红笔订正试卷。 巫良对他说了一句什么。 褚澹隐约听到一声“借下”，蒋闲放在试卷边上的手指动了动，抽出语文答卷头也不抬地递给巫良。 第33章 但在下一刻，他若有所觉地扭头。 与褚澹视线相接的时候，他的喉结滚了两下，嘴唇微动。 褚澹听到他问：“有事吗？” 这是一句挑不出错的问句，可褚澹总觉得不应该从蒋闲的嘴里吐出来。 “……没事。” 褚澹的手指在自己的桌面轻轻摩挲。 他困惑地皱眉。 不知不觉中，和蒋闲的矛盾变成了比数学难题更难解、比化学反应更奇妙、比语文阅读更难以把握的东西。 除了矛盾本身，褚澹似乎有一个更加想不通的疑问。 但这个疑问暂时还没有成形，以至于他只能用“似乎”这个词。 …… “……学农的时间是十月的三号、四号、五号，二号下午到达基地，五号下午返回学校，所有学生都要自行准备好行李，在二号下午两点到学校等待大巴车。 “留三天给你们休息。这次放假的返校时间是七号下午，走读生八号早上。也别光顾着休息，学农没军训那么累，布置的作业别找借口不做。understand？” “杰西卡，住校生可以到时候来学校寝室整理行李吗？” “可以的，你们和寝室楼的阿姨说一声就行了。还有什么问题？” “作业可以少一点吗？” 杰西卡微笑：“哪个同学问的？” 无人认领。 “既然没人问，那就没问题，”杰西卡的笑容瞬间消失，“东西好好收拾，别到时候都上那边买，浪不浪费钱。” 吵闹声中褚澹松了口气：“还好二号才去。” 卢皓：“怎么？你有约会？” 褚澹边收拾书包边说：“我家小区有活动，赢了能拿奖，不容错过。” “什么奖？”卢皓两眼放光，“手机？笔记本？？不会有跑车吧？？？” 褚澹：“一袋米和一桶油。” 卢皓：“……” 岑越凑过来嘚瑟地说：“想不到吧，我们蛋哥可勤俭持家了。” 这时候耳尖的褚澹听到一声笑。 以他的经验，这笑声绝壁来自蒋闲，可他转身的时候只看到蒋闲在和巫良说话。 褚澹低声问卢皓：“你有听到蒋闲笑吗？” “蒋闲？”卢皓偏着头看了眼，“没啊。” “不是，是刚才。” “刚才？不知道，我没关注他那边。” 褚澹一口气噎在喉咙里边：“我也没——” 卢皓：“啊？没啥？” 褚澹：“算了，没事！” 第44章 别客气 进来坐 “只有小区里的人能参与。” 褚澹戴着黑色棒球帽, 双手插在深蓝夹克薄外套的口袋里。 暖风吹进他敞开的外套里，再灌进他里边的白色t恤中, 衣服的下摆扬起。 他站在阳光下，对岑越说：“所以你来了也没用。” 岑越拒绝和他站在一块儿：“你也太白了吧！” “深色外套显白。” “那是你本来就白……”岑越走过去弹他衣服上贴着的粉红号码贴，“我就是来找你玩。” 褚澹推开他的手。 “行吧。等会儿活动要开始了，我结束再和你玩。” 说着，褚澹挥挥手，往某个蓝色大帐篷走去。 那里有穿着红色马甲的志愿者在服务。 他们小区的活动有年龄限制, 很多年轻人对这种东西也不感兴趣，故而一眼看去大都是些穿着花衣服的阿姨围在一块儿，谈笑中并没有多少胜负欲。 褚澹表情严肃地往里面一扎，显得非常突出。 ……就像广场舞队伍中混进一位准备比赛的专业街舞人士。 岑越仰着头。 他环视一圈, 入眼的高楼基本相同。 而后他垂头发消息。 岑越：混入我方蛋哥大本营 许佳梨：战况如何？ 岑越：蛋哥正在为他的米和油战斗 许佳梨：？ 梁帆：哦，我知道，他们小区是不是有那种送米和油的活动 周启：蛋哥怎么这么喜欢这种游戏 岑越：你说这是游戏？ 岑越：你这是在侮辱蛋哥！ 岑越：这对于他而言，是战争！ 周启：？ 岑越：在年龄与阅历都翻他两倍的叔叔阿姨们面前 岑越：你知道我们蛋哥有多么弱小，可怜, 无助吗 岑越：[叔叔阿姨为褚澹叫好.jpg] 周启：我只看出来年龄与阅历都翻他两倍的叔叔阿姨们弱小可怜又无助 聊天界面显示的“群聊”后方跟着一个数字“5”。 这是一个没有褚澹的群。 许佳梨：你等会儿别怂啊, 上去直接问 岑越：我知道了 岑越：你才是, 别忘了请我喝奶茶 许佳梨：只要你问清楚他和蒋闲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直接请你吃饭！ 岑越发了个“收到”的表情。 其实就算没有许佳梨这杯奶茶，岑越自己本身也有弄清楚褚澹和蒋闲之前事情的想法。 这两个人突然冷战, 把所有人都弄得不适应。 褚澹左手拎着一桶油, 右手拎着一袋米, 从活动的最终点来到岑越面前。 他把米和油放在边上，“我把这些拿回家一趟。” 岑越手忙脚乱地收起手机：“这么快？” “都是熟人了，他们说估计也没人比我快, 就直接送我了。” 岑越问：“那要有黑马怎么办？” 褚澹：“那就退回去吧。” 岑越：“哦、哦……蛋哥，我来帮你拎这个。” 岑越跟着褚澹走过一栋栋楼房。 桂花香缱绻拉扯褚澹的衣角。 岑越酝酿了会儿，不经意似的，问：“哎，对了，蒋闲家住哪啊？” “嗯……” 褚澹用空闲的手一指，“那栋。就我家边上那里。” “卧槽，那不是很近？”岑越吃惊，“我怎么都没在这里见过他。” “你也没常来啊。我搬到这里不是才两年多吗。” “那倒是……” 岑越瞅着褚澹的表情，发现对方没有什么特别反应，指着蒋闲家的时候也没显得反感。 等褚澹放好东西下楼，岑越才总算问出：“你和蒋闲最近什么情况啊？” “我和他还能有什么情况？” 出现了。岑越心想，经典反问，说明他蛋哥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岑越：“你俩这还叫没情况？都不说话。” 褚澹：“不说话怎么了？人狠起来话都不多。” 岑越：“你俩不比成绩了，打算真人搏击？” 褚澹：“不是。” 岑越：“那是？” 褚澹：“我俩打算用气场波动干掉对方，悄无声息。” 岑越：“……” 岑越：“高手竟在我身边？” 褚澹被逗笑了。 他说：“行了，我和蒋闲关系不合才是常态，哪有什么不对劲。” 岑越：“……” 一个人觉得不对劲，可能是那个人不对劲。 但关键是现在大家都觉得你们不对劲，但只有你不觉得！所以你才是不对劲的那个人！ …… 岑越：以上。 岑越：我看，真想知道，不如去问蒋闲 许佳梨：蒋闲和我们都不熟，他应该不会说吧？多问问蛋哥，蛋哥可能还会回答 岑越：说实话，我真不认为蛋哥比蒋闲好对付 岑越：蛋哥其实是那种就算关系很好也会有距离感的人 周启：要不别管了？ 周启：本来蒋闲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梁帆：就是不太习惯…… 岑越：他们两个本来关系也就那样 周启：你说得对 周启：没准这是他们要变回普通同学关系的前兆 周启：我们倒不如抓住这个机会，让蒋闲淡出蛋哥的生活 许佳梨：quq 周启：别q了，你的cp注定be，死心吧 周启：[恶魔低语.jpg] …… “蒋叔叔？” “对，他说他来送你和小闲去学校。” 安女士把毛巾递给褚澹，看他放进行李箱，“你们拿着行李不是不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也不是很长的一段路。我走过去吧。” 安女士顿了几秒，问：“你和小闲的矛盾还没解决吗？” 安惠心还是了解褚澹的。 从平时提到蒋闲时褚澹的反应，她早就能看出褚澹和蒋闲起了矛盾。 只是她也不年轻了，哪怕对象是自己的儿子，她还是不好插手少年们的事情。 “是什么矛盾，要闹这么久？” 褚澹整理东西的手停住。 他直起身说：“不知道。” “不知道？” “因为我没有错，他好像也没有错。” 这是褚澹的真实想法。 第34章 安惠心靠在门框上，“那就更要好好谈谈了。你们都没错，不是更应该了解一下对方的想法吗？” 褚澹不回答。 他知道话是这么说，但劝人都是容易的，身在其中才难以开口。 安惠心把边上装好的东西交给他，温声说：“或许你只是缺少一个契机。你这孩子有时候太倔了。下去吧，你蒋叔叔车停楼下了。” 褚澹拎上东西。 安惠心和他一起把行李提到楼下。蒋父的车就停在旁边，男人下车帮他们把行李放在后备箱，又打开车后座的门。 里面已经坐着一个蒋闲。 他穿着校服短袖，微卷的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人也坐得端正，侧头朝安惠心礼貌微笑，“安阿姨好。” 接着他看向褚澹，继续热情道：“别客气，进来坐吧。” 褚澹：“……” 第45章 消气了吗 理解程序加载失败。 褚澹坐进车后座, 扣好安全带。 车子发动，他和蒋闲各自朝向一边的车窗, 凝视飞快后退的店铺与景物。 在小卖部的门口，蒋父停车，松了安全带：“我去买瓶水。” 褚澹：“啊？” 他这声疑问消失在车门合上的声音中。 整个狭小的空间内就剩褚澹和蒋闲两个人。 呼吸声都几乎清晰可闻，褚澹垂下眼睑玩手机，把某宝软件中蚂蚁森林的能量收了一圈。 “消气了吗？” ……谁在说话？ 褚澹抬头看向边上的蒋闲。 蒋闲把搁在车门上的胳膊肘放下，视线也从窗外转移到了褚澹身上。 他又问了一次：“班长, 我这几天没逗你也没惹你，你就算是瓶汽水也该消气了吧？” 褚澹把他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理解程序加载失败。 “……你什么意思？” 蒋闲叹气。 他往褚澹的方向挪动几厘米，褚澹下意识往边上靠, 发现自己原本就已经贴着车门坐了，根本无处可挪。 “躲什么？”蒋闲戏谑地眯起眼睛，“你那天凶我的时候没那么害羞啊。” 褚澹下意识回嘴：“谁害羞了？好好说话，你别挤过来行不行？” 蒋闲比划他俩中间的距离。 就算他靠近了一点点，起码也还能坐下一个赵亢。 “……” 褚澹干巴巴地说：“你就在那里说！” 蒋闲做投降状, “好吧好吧, 我不过去。那你认真听。” 褚澹翻了个白眼：这位同学, 你要发表什么重要言论啊？要多认真才配得上你的讲话内容？ 蒋闲单刀直入：“其实那天, 我不是同情你。” 褚澹：“……” 蒋闲这是在解释吗？ 话说这也算解释吗？ 车里重归寂静，蒋闲再次叹气, 手掌压在褚澹前方的座椅靠背。 褚澹一抬眼就能看到他那只白皙但绝不瘦弱的手臂横在面前。 外面人来人往, 不会有谁注意到他们, 但蒋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 无形中有一阵热意腾起，拂过褚澹的耳朵和脸颊。 “班长，能不能说点什么？你这样让人很尴尬。” “你还会尴尬？”褚澹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心里却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地面，不至于总吊在半空。 他边注意小卖部的门口，边问：“那你为什么要说那种话？不像你会说的。” 蒋闲摸摸脖子：“我没想到你反应那么大。我单纯解释一下，那天真是刚好经过，本来是去找你的。” 结果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 褚澹用手捂住自己的头，对这种巧合表示十二分的无奈。 “这个理由你接受吗？” “勉强……” “那就别继续之前的状态了。感觉很不习惯。” 原来不习惯的不止他一个人。 奈斯！没输！ 褚澹在心里握拳，多少找回了点底气，“你那天找我干什么？” 蒋闲：“v站有个私信我的人，我怀疑是你。” 褚澹：“……” 褚澹都快忘了有这一茬。 这不妨碍他装傻充愣，“什么私信？找错人了吧。” 蒋闲问：“你知道v站主页会显示用户生日的吗？” 我不知道！ 褚澹第一反应就是去验证这一点。 刚指纹解锁就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足够证明自己的身份了，他略感尴尬，忽然想起聊天时蒋闲那句看似莫名的“看来你们确实很熟”。 那个时候蒋闲就已经猜到他身份了！ 蒋闲兴味盎然地看着褚澹从脖子红到耳根。 “居然还会发颜文字——”蒋闲语气夸张地感慨，“啧啧啧，不愧是班长，从表面完全看不出来。刚开始我以为是哪个小女生呢。” 褚澹伸出手去掐他脖子：“你怎么不说你自己不要脸在先，胡乱造谣我！” 蒋闲的两只手挡住褚澹的手，两个人的手掌撞在一块儿，角力似的十指交扣。 “那怎么能算造谣？” “怎么不算啊！” “你这不是一害羞就会动手动脚的吗？” “我这是气的！” 蒋闲得意地用力一推，把褚澹伸过去的手往褚澹的方向压，轻声说： “掰手腕你是赢不过我的，班长。” 咔。 蒋父一开车门就听到什么东西撞上的沉闷声音，他钻进车厢，凝视自家儿子和被按在车门上的褚澹。 “……” 卧槽！！！ 蒋闲都听到开门声了怎么不收力啊！！！ 犹豫就会败北这句话果然是真理，率先收了力道的褚澹反而被蒋闲得寸进尺，造就一个怎么想都很尴尬的局面。 褚澹手忙脚乱地推开蒋闲，“叔、叔叔，事情是这样的——” “我懂，”蒋父把水放在边上，“很高兴看到你们这么亲昵，男生就是要打一架才会和好的。不过车里窄，你们动作还是轻点比较好。” 褚澹：“……嗯，嗯，对对。” 都不用解释了。 褚澹想，蒋父自己脑补的理由听着比他准备要编的还合理。 蒋闲在边上笑，笑得褚澹偷偷伸手拧他后腰，被蒋闲抓住手腕。 刚才就想说了，这家伙手好热…… 褚澹抽了一下，没抽回来。 蒋父从后视镜看到蒋闲的脸，不由得感慨：“小闲还是和你一起玩的时候是真开心啊。” 褚澹：“哈哈哈……” 他玩儿我的时候更开心。 车子再次发动，褚澹看着熟悉的街道，感受车内比之前缓和许多的氛围。 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蒋父是故意给他们留独处空间的。 至于蒋闲的解释，八成也是达莉娅女士“吩咐”的。 事情说不上谁对谁错，不需要有人道歉。台阶递到面前，他直接走下去就行了，蒋闲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其实不需要深究。 下车后褚澹接过蒋父递过来的行李。 和蒋父挥手作别之后，他对蒋闲说：“我就当你刚才说的是真话，不过之前那种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怪怪的。” 蒋闲走在旁边，“啧”了一声。 褚澹：“你啧什么？” 蒋闲：“班长，我发现你这人，有时候真的很难对付。” 褚澹：“不好骗？” “谁骗你了？”蒋闲说，“我爸来接你是我叫的。在车上的解释都是真的。今天才向你解释，是因为我——对这件事情并没有把握。” 没有把握……？ “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第46章 现在这样 就够了 褚澹直言：“明白了, 但是没明白。” 明白了解释的契机出自蒋闲自己，明白了解释的内容出自蒋闲真心, 没明白蒋闲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 什么叫“没把握”的事情，蒋闲是觉得他会不领情？ 既然不喜欢做没把握的事情，那蒋闲何必强迫自己向他解释，解释完再解释？ 蒋闲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目光看他。 “算了，”最终他说，“不明白就不明白吧, 你我的智商终究还是有差距的。” 现在褚澹终于能痛快地拿脚踹他。 蒋闲前脚刚溜，后面周启就伸手搭上褚澹的肩，“蛋哥。” …… 蒋闲靠在墙边，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 学校连住校生的手机都还回去了, 也没要求走读生不许带手机，说明手机是可以使用的。 所以他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在上厕所的时候耍起手机。 妈：事情解决了吗？ 蒋闲：解决了 蒋闲：不劳你费心 妈：哎呀～有的人嘴上说着和人家小澹关系没好过，转头就要制造独处的空间解释清楚，真可爱:p 蒋闲：你让我解释清楚的 蒋闲：现在在这里说的什么怪话 第35章 妈：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我提的建议你马上就能听进去, 转头就能毫无异议执行？你这别扭孩子, 自己想和好别扯上我 蒋闲：呵呵 妈：诚实一点, 承认你很喜欢小澹有什么不好的？久违地交个朋友吧。 蒋闲：我和他做不了朋友 妈：嘴硬 厕所里走进几个男学生。 没有回复达莉娅最后的那句话, 蒋闲把手机收回口袋。 家长就是这样，有时候会把这个年龄的少年所有否认都归为叛逆期特有的嘴硬。 他看向镜面。 镜子里的少年眼中带笑, 整个人轻松又肆意, 似乎没什么能让他产生愁绪。 蒋闲不太记得自己前几天看镜子时, 镜子里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就算记得，他也不太能从自己这张脸上看出什么差别。 前几天他同桌巫良说他一连几天都过于严肃，那模样简直是连说话都欠奉。 虽然他之前看着也不太好接近, 但那几天尤其恐怖。 在那之前他都没意识到，和褚澹产生矛盾会让他自己发生这样的转变。他没想到褚澹能够影响他到这个地步。 蒋闲把手伸到水龙头下方冲洗，同时叹了口气。 和某个人打好关系，既要在乎对方的感受，又要理解对方的心情，还要解释自己的行为，做完这些，那个人却可能甚至感到莫名其妙。 太难了。 比做题难得多。 蒋闲又看向镜子。 如果成为朋友是这么麻烦的事情，那么他和班长也不必成为朋友。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现在这样就够了。 …… “……到了基地那边要不要和哥几个一起行动？保证带你玩好的！” 褚澹翻了个白眼：“学农是去玩的吗？” “怎么不算呢？”周启示意他看自己的鞋——新鞋，白得闪闪发光，“只要不是在学校，那和秋游就没区别。” 褚澹：“我猜你并不了解学农的流程。” 周启得意地揽着他的肩膀，“去了不久了解了？” 褚澹诚恳地说：“建议你把鞋换了。” 周启：“换鞋？为什么？这双不好看吗？不过我还带了几双新鞋，换哪双都行。” 褚澹摇摇头。 他算是爱莫能助了。 周启继续说：“说真的，到时候咱们哥几个一起玩吧。要是能烧烤就好了，有地方能弄到啤酒吗？哦，再叫上佳梨——不过她应该住女生宿舍吧，是不是不太方便？” 褚澹总觉得周启今天格外热情。 一见到他就往他周围左看右看不知道在看谁，看完就开始各种怂恿他到学农基地的时候一起行动。 什么情况？ 正好这时候各个班级集合，褚澹对他说：“我去集合了，到时候手机联系。” 周启比了个“ok”。 褚澹原本以为让他有点想不通的人只有周启一个而已。 结果集合的时候，岑越在他身边左飞飞右飞飞，让他深觉自己好像一朵招蜂引蝶的鲜花。 褚澹：“……” 岑越深情地说：“等会儿上车我们坐一块儿吧，蛋。” 褚澹：“……我没意——” “我有，”卢皓钻出来，“我和你蛋哥才是同桌，你怎么能让他别了我投奔你的怀抱啊？” 岑越：“什么同桌不同桌，坐车哪来那么多规矩。” 卢皓：“先来后到知不知道啊，我上次就说好了和班长一起坐的。” 褚澹摸着下巴：有这回事？ 一辆大巴车坐两个班级的人，他们和2班同车，在岑越和卢皓激情讨论的时候，褚澹放好行李，语速飞快地说：“你俩聊得开心，就一起坐吧，我找趁华去了。” 两人抬头的时候，他已经上车了。 褚澹不晕车，见最后一排有人，就主动在倒数第二排坐下，拿出手机给喻趁华发信息。 褚澹：等会儿坐车你和谁一起？ 褚澹：没有约好的话不如咱俩一起吧，我在倒数第二排 岑越和卢皓上车坐在他前面。 褚澹：“……你俩还真坐一块儿啊？” 见他一个人，岑越问：“趁华呢？” “还没……”褚澹看到喻趁华上了车，“来了，在那里。” 喻趁华在褚澹边上坐下。 他看向褚澹，嘴巴刚刚张开，就听到咳嗽声。 喻趁华一抬头，发现前面的岑越扒着车椅背冲他使眼色。 蒋闲上来了。 第47章 奇了怪了 蒋闲怎么无处不在啊？…… 蒋闲目不斜视, 直直朝着最后一排走去，然后坐在褚澹后面靠窗的位置。 之前在蒋父的车上已经battle几个来回, 褚澹又没有无端招惹他的瘾，低头给自己的手机插上耳机。 这动作却给了喻趁华错误的信号。 喻趁华以为他这动作是为了故意无视蒋闲，想到群里几人的怂恿，硬着头皮和褚澹没话找话。 “蛋哥，最近喜欢听什么歌？” 褚澹往耳朵里塞耳机的动作一顿。 这话题来得和“今天天气真好”一样无厘头。 他看向喻趁华，了然：趁华他妈妈肯定不让带手机。本来就是自己要和趁华坐一块儿, 自己要是只顾着自己听歌，趁华不就只能干坐着了？ 于是褚澹收起耳机，“倒也没有特别喜欢听的，都是随便放放。” 喻趁华感慨：“太久没听流行歌, 都不知道现在大家听的是什么歌了。” 褚澹拍拍他的肩膀：“有什么关系？反正现在‘你听什么歌’这话题肯定没有‘你考了几分’热门。” “分数啊……” “嗯哼。” 喻趁华知道褚澹这是在拐着弯安慰自己。 因为家长管得严，他时常错过参与好友们的各种话题的时机，面上虽然不会表示，但这偶尔是会让他感到沮丧的。 所以这次“帮助褚澹远离蒋闲”活动，他也想尽一份力。 不知不觉间故意转移褚澹注意的话题变成了真谈天。 两人又随便聊上几句, 反应过来的时候, 喻趁华才发现谢褚澹听自己吐了好一会儿苦水。 他连忙换了个话题。 喻趁华：“蛋哥, 感觉你总能照顾到别人的情绪。” 褚澹：“怎么说？” 喻趁华：“你和谁都聊得来啊。” 褚澹：“也不一定。” 喻趁华当他在谦虚：“哪不一定了？” 褚澹凉凉地说：“比如我和后面那位。” 喻趁华向后飞快地扭头看了一眼, 从座椅缝隙中瞥见蒋闲正戴着耳机闭目养神。 那颗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奇思妙想的脑袋随着车辆震动的频率一抖一抖，越来越低, 眼看着马上就要抖醒了。 怎么又聊到蒋闲了？！ 好在蒋闲戴着耳机, 听不到褚澹的这句话。 喻趁华心道“不行”。 他要把褚澹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来。 他要帮褚澹把蒋闲给戒了！ 喻趁华略作思索, 又说：“你和我们班程语的关系是不是挺好的？她是我们班的语文课代表。” “程语？”褚澹说，“是挺好，之前采访的时候认识的。” “就是你上校报那次？” 提到褚澹接受采访的那份校报, 就不得不不少学生拿到校报之后的情况。 校报上登载的是学校大小事件以及教师与学生的文章，每期都会人手一份。 这些报纸最后总会落个被折成各种作品，或者擦窗户等结果。 这期校报还多了个用处，就是供褚澹的迷弟迷妹们把他的帅照剪下来偷偷收藏。 甚至有人还四处收集了一波校报，剪了数张保存起来，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喻趁华想：褚澹知道这事儿吗？他知道的时候绝对很无语……也可能会直接说一句“我直接把照片给你”吧。 褚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对，原本她要采访蒋闲，蒋闲拒绝了，然后我答应了她的采访，所以关系不错。” 喻趁华：“……” 蒋闲，怎么又是蒋闲，奇了怪了。 蒋闲怎么无处不在啊？ 原本以为简单的任务原来不像想象中简单。 喻趁华装作不在意，继续说：“程语她人挺好的。不过……” “怎么了？” “偶尔会有人说她的闲话，大概是看她不满。” 褚澹挑眉。 他仔细一想，能猜出个大概，“不会吧，你们班有小团体？” 有的班级里会分出几个小团体，关系好的人常常玩在一块倒是不奇怪，不过偶尔会演变成一个一方讨厌另一方又或者双方彼此厌恶的情况。 这种情况，褚澹他们班倒是很少。 说实话，有时候一个班的人投入学习的时机多了，搞事的情况就少了。 所以“还是作业太少”是一句非常有理的话。 第36章 但文科生需要动笔的作业不会少吧？？？ 喻趁华：“这种事情佳梨知道得多。” 褚澹感慨：“比起人际关系，学习知识倒是纯粹又简单。” 喻趁华：“但你两边都顾得很好。” 褚澹被他夸得要起鸡皮疙瘩，警惕道：“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在夸我，怎么回事？” 喻趁华冲他无害地笑笑。 这么一注意，褚澹掰起手指头计算：加上喻趁华，貌似已经有三个人不太对劲了。 褚澹隐晦地看向前座的岑越，凑到喻趁华的耳边：“老实交代，你们——” 呼呼呼—— 风声灌进耳朵，来自窗外的温热涌进车厢，褚澹抬高上半身往后看去，被打开的果然是后面的窗户。 窗边有个面露不适的蒋闲。 不断吹进车窗的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凌乱，平时被卷毛遮住的额头整个露出。 乱翘的眼睫一动，他看向褚澹，嘴角顿时牵起一个带点挑衅的笑容：“有事吗，班长？” “笑死，有事的是你吧，”褚澹朝他竖了个向下的大拇指，“晕车？好菜。” 蒋闲不回答。 这让褚澹更来劲了：“不是吧不是吧，真的有人晕车还坐在最后一排的吗？真的有人晕车不带晕车贴不吃晕车药的吗？” 蒋闲边上的学生抱团瞪着眼睛。 虽然听说过这两位的关系，但发生在眼前，他们还是不敢相信这个狂放嘲讽、阴阳怪气的褚澹是他们那个脾气好得不行的班长…… 班长，你怎么了啊班长！ 蒋闲看着他，忽然脸色一变，抬手捂住嘴唇！ 褚澹“卧槽”一声，脸色变得比他还难看，大声问：“谁有晕车药！不对，这个时候更需要塑料袋……” 开什么玩笑，蒋闲就坐在他后面，要是蒋闲一吐所有后排附近的人都难逃一劫。 喻趁华好奇地看向蒋闲。 他想看看这位校草晕车甚至吐起来是个什么样子。 结果蒋闲哪还有晕车的样子，他放下手，感慨说： “班长真是个热心的人啊，把我感动得晕车都治好了。” 喻趁华：“……” 褚澹：“……” 你有事儿吗？？ 第48章 太关心 yue。 边上女生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我有晕车药！班长你晕车？” 前面的老师也扭头询问：“褚澹晕车了？” “要不要坐到前面来？” “褚班长, 我和你换个位置？” “晕车贴也有的！” 面对大家热情的褚澹决定把蒋闲的锅还给蒋闲。 “不是我，是蒋闲同学说他晕车。”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蒋闲。 蒋闲倒是泰然自若, 淡定回答：“不用，我能忍到基地的，是班长太关心同学了。” 说着还冲褚澹粲然一笑。 褚澹没想到这都能被蒋闲狠狠恶心一把：“……”yue，yue，yue，没人关心你。 褚澹气呼呼地坐下, 喻趁华不知道他和蒋闲怎么突然之间又回到以前正常的状态，一下子提蒋闲也不是不提蒋闲也不是。 喻趁华有点茫然。 他与转向车尾的岑越对上视线，岑越也没比他明白到哪儿去，缩回去在群聊对话框里打字。 岑越：报 岑越：蛋哥和蒋闲好像又变正常了 许佳梨：什么叫正常, 那简直超级亲密好吗，蛋哥都帮蒋闲借晕车药哎 许佳梨：他心里分明有他 梁帆：？ 周启：？ 周启：同人女的错觉之一他心里分明有他 许佳梨：直男的错觉之一他们只是朋友 梁帆：发生什么了 岑越：我也不太清楚前因后果，不过老喻坐在蛋哥身边，等会儿问问就好 作为少数的知情人之一，喻趁华一下车就惨遭许佳梨、岑越围住。 “还没集合, 你快说说, ”岑越催促, “刚才是怎么回事？” 喻趁华如实禀报：“蒋闲故意耍蛋哥！” 岑越大手一挥：“太过分了, 计划继续实行！” 喻趁华：“了解！” 就算各自集合，许佳梨照样和喻趁华在一个班里。 喻趁华正要走开, 许佳梨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两边的嘴角疯狂上扬, 形象说是有点恐怖也不为过。 喻趁华：“……” 许佳梨小声说：“别瞎掺和。” 喻趁华双手合十：“我想帮蛋哥脱离苦海。” 许佳梨笑得见牙不见眼：“你别忘了你可是咸蛋批发的一员啊。” 喻趁华：“……你那是群吗，怎么和贼船似的？” 喻趁华确实没在群里说过几句话，可他给许佳梨透露的情报真不少, 已经没法“全身而退”了。 学农的基地提供的宿舍，一间住八个人，还是按学号分的房间。 这么一来，褚澹和蒋闲正好一间房，而且和一起打扫包干区的几位正好是一间房。 几人进门之后都小心翼翼地看了蒋闲一眼，各自说话去了。 褚澹和蒋闲恰好是邻床。 被车上的事情气得完全不想搭理蒋闲，褚澹打开行李箱。他还以为水蒸蛋都不会的蒋闲会是什么动手废物，没想到整理起东西竟然还很有一套，没一会儿就把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坐在刚铺好的床上拿着手机、戴着耳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褚澹把包好枕套的枕头往床上一丢，把书包里的作业拿出来做。 宿舍里的其他人见他们一个安静地玩手机一个安静地学习，不知不觉也各自写起作业来。 这个下午没什么事情，傍晚集合举办开幕式，所有高二学生换好统一服装就能去吃饭，吃完饭自由活动。 吃完饭和岑越随便溜达的时候，褚澹在路上遇到了蒋闲。 他白得几乎泛光，鼻梁很高，唇薄，走路时腰板挺得很直，个子比周围一圈男生女生都高出来一小截，配着身上迷彩服，实在是很惹眼，想注意不到都难。 这人有点无精打采地垂着眼睑，只有看到褚澹的时候笑了一下。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就大了一点。 褚澹朝他翻白眼，结果这人笑容更灿烂了——准确地说应该是更欠揍了。 今天天气有些热。不知是不是蒋闲手里冰镇饮料的作用，他经过褚澹身边时带起的那风有着些微的凉意。 褚澹视线往下一瞥，瞥到他拿着塑料瓶的那只手，骨节凸起，给人的感觉十分有力。 周围的学生视线追着他走出一段距离。 见他远去，褚澹收回视线。 岑越简直见缝插针：“我这么一对比，还是蛋哥帅。” 褚澹：“在大巴上的时候我就想问了，你们干什么呢？” 岑越：“什么干什么？” 褚澹：“背着我策划什么乱七八糟的？” 岑越装傻：“没啊。” 褚澹：“得了吧，你们那点心思没一会儿就暴露了。先是周启，再是你，然后是趁华——” 他怀疑地眯着眼睛：“不会是拿我打赌吧？” “没有，真没有！”岑越说，“就是……想关心关心你！感觉你那段时间心情低落，做朋友的不关心一下说得过去吗！” 褚澹：“……” 褚澹指着自己：“我？心情低落？” 岑越：“对啊。” 褚澹果断：“没有。” 低落绝对没有，顶多是因为蒋闲所以有点纠结而已。 他不再问这件事，岑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就瞒过去了，还挺高兴。 回宿舍路上，褚澹被林锦叫住。 林锦再次向他道谢，告诉他最近他能用手机和他哥聊天，空闲的时候两个人就算不见面也能聊上很久。 林锦请褚澹吃了一根小卖部买来的棒冰，又给他塞了瓶冰镇可乐。 “褚班长，以后有我能帮得上忙的事情，尽管来找我吧，”林锦说，“不麻烦的话，请帮我给蒋闲也带一句谢谢，这可乐是给他的。” 褚澹：“客气了。” 他对着不远处的路灯沉默片刻，忽然问：“有个兄弟挺好的，对吧？” 林锦：“嗯……褚班长是独生子？” 褚澹：“嗯。” 林锦：“那我就不多说了，有炫耀的嫌疑。” 褚澹听乐了：“你这句话已经有炫耀的嫌疑了！” 其实这件事情就算林锦不说，褚澹也清楚得很。 褚澹回寝室收拾东西准备去洗澡。 这里的宿舍楼，每一层都有个公共澡堂，但褚澹过去一看才发现公共澡堂隔间的位置并不多。今天气温高，折腾来折腾去大家又都出汗了，洗澡的人多，这时候隔间都满了。 他端着盆，挑了个隔间，站着等待里面的人洗完出来。 不知过去多久，雾气缭绕中，面前的隔间打开了门。 里面走出来的人湿漉漉的碎发下边一双灰黑色的眼睛，直直迎上褚澹的视线。 第37章 第49章 斟酌 班长女扮男装 这距离近得褚澹都能注意到蒋闲眼皮上被水汽粘住的长睫毛, 随后他的视线所及一片模糊——眼镜沾上了一层厚厚的水雾。 褚澹近视度数其实没有那么高，就是有时候戴着习惯, 就没摘。 他眨眨眼睛，把眼镜摘下，抓在手中。 蒋闲洗完澡换上的黑t宽松，他在隔间里大概也是胡乱一穿，用“衣衫不整”来形容他此时的状态也不为过，衣服上有几片还湿了, 贴在身上。 褚澹端着盆，冷静地看他。 “班长，来洗澡？” 这货说着还故意甩甩头发，湿嗒嗒的头发上不少水珠全都落到褚澹的身上脸上, 褚澹的脸当场就黑了。 “靠，”褚澹当场就怒了，“你有病吗！” 他往前一步，惊觉蒋闲似乎又长高了，又或者蒋闲长高的速度比他快, 这让他仰头的角度需要稍稍变大一些。 而且褚澹一靠近他, 就能闻到蒋闲身上浅淡的沐浴露的味道。 闻得他只想赶紧洗个澡：“洗好就快点出去, 别在这里浪费我时间。” 蒋闲侧身, 手往后探，打开花洒的开关, 水淅淅沥沥淋了褚澹一脸。 褚澹：“……” 褚澹的声音能响彻整个楼层：“蒋——闲——！！！” 等褚澹关掉花洒抹掉满头满脸的水, 蒋闲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给我等着……” 褚澹一边脱衣服一边思考等会儿该怎么教训蒋闲那个混蛋。 稍微冷静下来时, 他才发现这个隔间里全是蒋闲的气味……不是，是蒋闲身上的沐浴露那种气味。 这种味道如同看不见的网从天而降，直接把他裹了个严严实实, 难以呼吸。 他几乎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洗完头和澡，换上作为睡衣的短袖和三分裤回到寝室。 一进寝室，没看到蒋闲，褚澹努力压着怒意： “蒋闲呢？” 寝室里几个玩手机的男生对视一眼，老实回答：“洗衣服去了。” 褚澹又气冲冲地走了。 几个男生再次对视， 陶南：“这两个人真的有必要吗，一个一回来就‘班长还没回来吗’，一个一回来就‘蒋闲呢’。” 龚觅：“这叫关系不好？” 钟诺恺：“唉，都是假象。” 许超然：“唉，是我不懂。” 另外两个男生中，有一个八卦地竖起耳朵：“你们说什么呢？” 龚觅：“班长和学委。你不觉得他们关系很好吗？” 另一个男生说：“不好吧。蒋闲知道褚澹没回来所以挺高兴地去洗澡了啊，褚澹刚才问起蒋闲的时候语气不是也很不好吗。” “我看着应该还行，但也有人说他们关系很差。” “但在车上的时候班长还帮学委找晕车药。” 陶南：“这有什么大惊小怪，学委还帮班长泡红糖水呢。” “真的假的？” “真的，卢皓说的。” “……红糖水不是女生喝的吗？” “班长是女生？？” “班长女扮男装？？？” “草，离大谱了吧！” “……” 听着这些话，说“褚澹和蒋闲关系不好吧”的那个男生神色复杂，起身说：“我去一趟厕所。” …… 另一边，褚澹一路找到厕所去。 厕所附近有长长的水池，水池上方一串水龙头，可以一次性容纳很多人洗衣洗漱。 洗衣服的人比他想象得少，倒是有挺多人在这边洗头的。他一眼就看到蒋闲在搓衣服，若无其事地走到蒋闲边上，把盆往旁边一放。 蒋闲专心致志地搓衣服。 褚澹往手里接了点水，泼到蒋闲搓衣服的手上。 见蒋闲没反应，他又泼了两下。 蒋闲：“班长，干嘛呢？” 褚澹：“看你很闲，给你添点堵。” 蒋闲：“你叫褚澹，但你不是个蛋。” 褚澹：“啊？” 蒋闲：“所以我叫蒋闲，但不是真的很闲。” 褚澹简直无语：“……” 他不知道蒋闲是不是真的很闲，总之他是知道什么叫损人不利己的，泼了两下就自己洗起衣服。 蒋闲洗完衣服，“先走了。” 褚澹：？ 褚澹：“哦。” 怎么走了还和我汇报一下不成。 “蒋闲！” 褚澹听到声音扭头，原来是同寝室的罗辰琤来上厕所，偶遇蒋闲才打了个招呼。 打完招呼，罗辰琤居然还面带笑容地和蒋闲聊了起来。 罗辰琤和蒋闲关系不错？ 褚澹边洗衣服边想：好像不是第一次看到他们说话。 事实上他和罗辰琤的关系不太好，之前罗辰琤早自习说话被教导主任看到，教导主任让纪律委员记他名字，罗辰琤一下课就拜托纪律委员别真记上——反正教导主任不会真的杀个回马枪来看看他有没有被记上。 当时他的要求让纪律委员很为难，褚澹正好经过，让纪律委员记上了。 当然褚澹也解释了：兄弟，你这都被教导主任看到了，只能说是太不巧，万一被杰西卡发现纪律委员放水，那就是一次教训俩。 潜意思就是你自作自受，别为难人家纪委。 解释归解释，对方听不听就不是褚澹能控制的了。 反正他和罗辰琤又不会打起来，不怎么说话而已。 褚澹带着洗好的衣服回寝室。这里没阳台，大家的衣服都往走廊外面挂，楼下地面和下了雨似的。 “……”他总觉得室友看自己的眼神不对，“你们想说什么吗？” 几人问不出那句“你为什么要喝红糖水，贫血吗”，默契且整齐地摇头。 褚澹看看时间，已经接近九点，盘腿坐在床上写作业。 上铺和对面时不时传出几声打游戏的声音，褚澹戴上耳机，隔绝噪音。 写到快十一点，褚澹放松脖颈，把作业通通塞进书包，“这边会熄灯吗？” 许超然：“听说是和学校一个熄灯的点？” 褚澹：“学校几点熄灯？” 他这个问题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在外面一个门一个门敲过去：“熄灯了啊，熄灯了。别让我看到电子产品，要没收的啊！” 那是个阿姨的声音。 伴随着她敲门喊话，隐约还能听到其他房间传出男生的尖叫、“阿姨别进来”“我没穿裤子”之类异常崩溃的惊呼声。 褚澹：“……” 一阵手忙脚乱，男生们把手机分别塞进枕头、被子里，龚觅把灯“啪”的一声关上，关门的时候发现这门锁不上。 喊话的阿姨在门口停留了会儿，走廊白炽灯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投进屋里。 屋里鸦雀无声。 或许是因为屋内熄了灯，她没开门进来。 褚澹坐在床上靠着墙，正在斟酌自己的头朝哪边睡。他看向邻床，借着外面的光看到了蒋闲朦胧的身影。 第50章 睡个好觉 睡眠不需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 蒋闲已经躺下了, 借外面的灯光，褚澹可以看到蒋闲的头正朝着自己的这个方向。他的被子压得严实, 一副“朕已就寝”的模样，从褚澹的角度，能看到他侧睡时的头顶和小半侧脸。 蒋闲竟然也准备睡了？ 他睡那么早啊？但是他起床不是挺晚的吗？？ 早睡但晚起，这就是成功人士的成功秘诀？？？ 话说回来，多欠揍的一颗脑袋，真想用脚丫子和它来一次亲密接触啊！ 褚澹缩在被子里的脚蠢蠢欲动。他抱着被子一角, 犹豫好久，最终摸摸自己的良心，没拿自己的脚丫子对着蒋闲，和蒋闲头顶对头顶躺下了。 躺下后还感慨一番：我这素质啊, 真是把自己给感动到了。 阿姨的声音逐渐遥远，嘈杂声也如同潮水褪去，只余下仍然发亮的白炽灯的光洒落一地。 他们两个离得实在是太近了，褚澹在片刻的安静中似乎能听到蒋闲的呼吸声。 轻声、绵长，和蒋闲平时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是能让褚澹意识到“哇原来蒋闲也是个需要呼吸需要睡觉的正常人”的呼吸声。 ——不过还不等他仔细分辨这呼吸声是不是来自蒋闲, 房间内的其他几个人就开始低声交谈。 “阿姨走了。” “那个门真锁不上吗？” “锁不上, 只能关着。大概是方便阿姨随时开门进来吧。” “随时, 恐怖死了！” “刚才喊裤子没穿的那个，我听着像三班的朱贺仪。” “对对对, 我也觉得。哇, 他不会被阿姨看光了吧, 笑死。” “好好的一个男高中生啊，清白没有了……” “噗哈哈哈哈哈……” “别管他们了，来来来再开一盘。” 准备睡觉的褚澹：“……”无语住了。 第38章 他觉得门口窗户那个位置真应该竖一个镇学生的阿姨, 放一个晚上，让这些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罗辰琤问：“蒋闲睡了吗？怎么睡这么早啊。蒋闲？你睡啦？” 褚澹心里吐槽人都躺着不动了，不是睡觉，那是在用意念玩手机还是死了？ 褚澹的嘴巴动了一下。 他有些犹豫，紧接着罗辰琤这句话后边让他们安静，罗辰琤会不会自作多情认为自己在针对他。 同寝期间，他不太想惹上多余的麻烦。 但是好想睡觉——！ 比他先一步的是蒋闲又低又沉又慵懒的声音：“睡眠不需要的话，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蒋闲声音的特色和他这个人一样，一正经起来就莫名给人一种冷冰冰凶巴巴的感觉，而刚才他的那句话就像是窝里的狼发出凶狠的警告。 这招居然比阿姨还有用，所有人顿时安静如被掐脖子的鸡。 玩游戏骂队友的音量也小到几乎听不见了。 蒋闲的声音离褚澹近得很。 不过褚澹对蒋闲这个人免疫，没有感觉到任何恐怖之处，反而挺满意地弯了一下嘴角。 清净了。 和蒋闲同寝室的体验比他想象得要好，褚澹一觉睡到天亮，接近六点的时候自然而然醒来，闹钟还没有发出提醒。 根据昨天开幕式上的发言，今天六点半就该集合吃早饭，也差不多是时候起床了。 褚澹坐起来换衣服，带着牙刷毛巾从厕所回来的时候，于过道上遇到蒋闲。 蒋闲不太清醒，眼睛几乎是半睁状态，微卷的头发乱翘。 看得褚澹想笑。 睡了个好觉的褚澹原谅他昨天那些欠打的举动：“喏。” 蒋闲：？ “拿着打理打理你那头卷毛吧，不然，”褚澹在他身边带着笑意小声说，“有损你英明神武的形象哈，学委。” “……” 蒋闲摸摸自己的头发，接过褚澹的梳子，“送我了。” 褚澹：“送你个头！谁说要送你了？” 蒋闲：“送我个头就不必了。” 褚澹：“……” 褚澹要把自己的梳子抢回来，两个人在过道上打闹一阵，险些撞到别人。 表示懒得和蒋闲计较的褚澹离开，蒋闲则拿着褚澹的梳子端详，暗道班长果然挺讲究的。 这居然还是一把木质的梳子，入手的触感光滑细腻，梳齿之间干干净净，一看就知道被主人爱护得不错。 蒋闲的食指指腹在梳子上来回摩挲两下，拿这梳子随意扒拉几下头发。 他刷牙时，有人特意找到他身边，“嘿，蒋闲！” 蒋闲吐出嘴里的泡沫，灌进一口水。 罗辰琤：“早啊。” 蒋闲看了他一眼，“早。” 见蒋闲一副不想多聊天的高冷模样，罗辰琤心里有点不满：他次次见到蒋闲都打招呼，怎么蒋闲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班上除了同桌巫良，他罗辰琤难道不是唯一一个对蒋闲这么热情的人吗？ 罗辰琤有意和蒋闲打好关系，因为蒋闲和他一样看班长不是很顺眼。 一些人口中说的蒋闲和褚澹关系好，罗辰琤是不信的。 他高一的时候见过褚澹和蒋闲吵架，那绝对不是朋友之间互损，那是真的想把对方踩在脚底下。怎么可能同班之后关系一下就变好了？1班又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磁场。 罗辰琤作出和蒋闲关系很好的样子：“哎，你带了梳子啊，可以借我梳个头吗？” 蒋闲：“不借。” 罗辰琤：“……” 罗辰琤：“别那么小气……你那梳子还是木的啊，像女生用的。” 蒋闲笑了笑。 这弧度不大的笑容却让罗辰琤精神一振，开玩笑说：“不会是女朋友的吧？” 蒋闲的笑容僵住。 他沉默不语地看向罗辰琤，唇边还沾着泡沫。 罗辰琤：？ 好一会儿，蒋闲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罗辰琤：？？？ 罗辰琤心态崩了：“我靠，我是罗辰琤，我们都同班两个月了啊！我之前还找你说话呢！” 蒋闲淡定地洗脸：“忘了。我不擅长记人。” 罗辰琤：放屁，知识点多看几眼就会背，却记不住这张找过几次的脸？！ 罗辰琤被他气笑了——他认为蒋闲分明在打击他的自尊。 他问：“哎，那你记得褚澹长什么样子吗？” 第51章 谁是魔鬼 褚澹：我是倒霉蛋。 罗辰琤的想法很简单。 蒋闲和褚澹不对付, 不可能说褚澹什么好话。他看褚澹不怎么顺眼，听别人嘲褚澹自然乐意, 等蒋闲说完再跟着附和两句，有同一敌人的他和蒋闲友谊这不就上来了？ 蒋闲站在旁边，那双灰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罗辰琤。 他的瞳色有点儿浅，看起来就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 蒋闲勾起唇。 “当然记得。” “我想也……嗯？” 罗辰琤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 蒋闲慢吞吞地收好洗漱用具：“因为班长长得很好看啊。” 这点没人能否认。 但是—— 蒋闲，你他妈这么颜控的？ 长得好看点你就能记住了？？ 你自己不也是个帅哥吗？？？ 罗辰琤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他感到荒谬，“蒋闲, 你——” “我和班长不一样，”蒋闲凉凉地说，“我的脾气不是很好。没事别来招惹我。” 罗辰琤语塞：“我——” 他没敢再说下去。 蒋闲现在那笑容就像在说：你心里那点想法我全都知道。 这种状态的蒋闲比板着一张脸的蒋闲更让罗辰琤感到恐怖。 不是说蒋闲都和赵亢一起对付褚澹了吗，凭什么到了他这里就是“没事别来招惹我”！他这个同班同学在蒋闲眼里连赵亢都比不上？ 蒋闲离开, 罗辰琤石化似的站在原地，这回没敢再追着过去和蒋闲套近乎了。 集体吃过早饭之后，他们被布置了整理内务的任务，下午参观了基地内的农展园、菜地以及一些放置工具的地方，基本上把基地走了个遍, 最后又是自由活动。 这个时候的自由活动, 几乎所有学生都不想要活动了, 只想利用这份自由去休息。 基地内唯一的小卖部展示了什么叫真正的人满为患, 褚澹甚至没有为了买一根棒冰挤进去的勇气。 最后他被邀请到岑越的寝室，喝了几口水, 懒洋洋地倒在岑越的床上一动都不想动。 但这么咸鱼着, 他自己又不安心。 躺了一会儿, 他说：“我还是回去学习吧。” “大王日理万机，”岑越掐着嗓子说，“臣妾都明白的, 臣妾不敢奢求大王的宠爱。” 褚澹说：“你别恶心我，我愿意多宠爱你一点。” 卢皓和岑越一个寝室，见褚澹过来玩，就凑到岑越的床边。 他刚走过来就听到这一段，扶着岑越床边的铁梯，笑得花枝乱颤。 他以一己之力，带动上下铺两张床都在抖动。 抖到上铺戴着耳机看视频的兄弟探出头：“喂！摇什么呢！” 岑越赶紧把卢皓扯到一边去。 岑越小声问：“你在寝室里过得怎么样啊？” 褚澹：？ 岑越：“睡得好吗？要和卢皓换个床吗？” 卢皓：？ 卢皓：“卧槽，你他妈问过我吗！” 岑越充耳不闻，对褚澹继续说：“你现在要是困，在我床上睡会儿也行。” 褚澹：“你这语气，仿佛我被校园霸凌。” 岑越：“……” 褚澹大概猜到他在指什么，无非是觉得他和蒋闲不撕不痛快。 但实际上，他和蒋闲相处得非常……和平。 “谢了啊，不过我挺好的，”褚澹说，“我们俩现在还挺和平的。” 岑越点头，但明显不信。 他又问：“你晚上过来玩不？我们寝室昨晚玩了谁是魔鬼。” 褚澹：？ 褚澹：“什么东西？这是个什么游戏？” 岑越：“就是国王游戏，因为抽的是鬼牌，所以干脆叫谁是魔鬼了。” 倒也挺贴切。 褚澹很少体验这种寝室里的游戏，有点心动：“几点？” “你十一点要睡的话，熄灯之前也行，十点多的时候。” “好。” …… 十点半，岑越的寝室内。 褚澹和坐在对面的蒋闲大眼瞪小眼。 “我想着昨天你们说人多……好玩……就……把我同桌拉过来了。” 巫良一脸尴尬，眼神飘向卢皓：班长怎么也过来了？！ 卢皓没接收到他的信息，搭着岑越的肩膀笑到直不起腰，岑越面无表情地把这个抖动机器扯来丢到旁边去。 第39章 他根本没想到巫良敢把蒋闲邀请过来，关键蒋闲还真来了，差点直接宕机。 蒋闲在地面上摊开的英语报纸上坐下，问褚澹：“怕输？” 褚澹立刻坐下来：“笑死，你激将法用得真烂。” 岑越：“……” 你这不是马上上钩了吗！ 他蛋哥的激将承受能力才烂啊！ 每次嘴上说激将法没用下一秒就直接a上去了好吗！ 岑越努力压制住自己吐槽的欲/望，把一小叠扑克牌放在中间的英语报纸上：“抽牌吧各位。” 几人依次抽牌。 巫良小声地问：“谁是魔鬼？” “我，”抽到鬼牌的男生举手示意，“那我就人狠话不多，8号背着3号坐俯卧撑。” “谁是3号？” “谁是8号？” “我是8号，谁是三号？” “我3号。” 卢皓看着体积比自己大一圈的室友：“……这不行的吧？我会死的。” 褚澹拍拍他的肩膀，和善地说：“听说爱笑的男孩子运气都不会太差。” 卢皓：“我开门红，这还不差？” 褚澹：“我是说你会没事的。” 卢皓：“我……” 他和褚澹对视一眼，明白过来褚澹八成是在为刚才自己笑得前俯后仰而不爽，默默望向了天……花板。 为了让自己还能看到明天的菜地，卢皓选择了放弃：“我选真心话。” 褚澹：“这是‘谁是魔鬼之真心话大冒险’？” 岑越：“噗……要真不行，让魔鬼换一个。” “魔鬼”展现了慈悲：“算了，那3号去隔壁讨点零食过来孝敬我，8号把5号抱起来转一圈。” “谁是5号？” 褚澹举起扑克牌：“我。” 卢皓松了一口气，顶着同桌的死亡凝视，把人抱起来转了一圈。 转完卢皓对几人评价：“班长还挺轻的。” 几人嘻笑打闹，忽然听见一个声音说：“确实挺轻的。” 笑声戛然而止。 一瞬间，整个房间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蒋闲把手里的牌放回去，接着说：“我说力气。” 褚澹差点就要表演一个暴起揍人，还好左右岑越、卢皓二将把他的肩膀压住了。毫不知情的3号抱着几包薯片回来，“刚才6班的巩成珏向校花表白了！” 几人注意力瞬间被转移：“真的假的？” “校花同意没？” “巩成珏不是刚分手吗！” 褚澹在吵闹声中看向地上的鬼牌。 他舔舔嘴唇，觉察有人在看自己，凭着直觉抬头一瞧，就瞧到手肘搁在大腿上、手掌撑着脸颊，笑眯眯的蒋闲。 蒋闲抬手，指自己，又对着他和地上的一堆牌做了个“请”的动作。 ——想搞我，可能只有抽到鬼牌这个机会了吧。 莫名其妙的，褚澹还能脑补出蒋闲那一声充满挑衅与调笑意味的“班长”。 褚澹冷笑，手指在活动时发出“咯啦”的声音。 几人八卦结束回到战场开了第二局。 这次“魔鬼”的命令是9号和1号合唱千年等一回，6号曝一下自己的初恋长什么样，褚澹是6号。 褚澹老实回答：“学生头，齐刘海，挺开朗的一个女生。” 岑越：“什么？！你居然真的有初恋，是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也不算初恋，”褚澹摸着下巴回忆，“但是以后有缘分再见的话，会想从朋友开始发展吧。” 一个男生评价：“看你这个反应就不像初恋。” 褚澹耸肩。 岑越刚要说点什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瞪着眼睛，把自己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第三局的“魔鬼”得意地晃晃自己手中的牌，“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2号和5号牵手去隔壁说我们在一起了，1号和6号pocky game。” “这还不是什么魔鬼啊？！” “太恶心人了你！” 卢皓松了口气：“好gay啊我去，还好没我。” 岑越苦兮兮地看着手里的“5”。 褚澹不说话。 卢皓看看岑越，又看看褚澹。 他吞下一口唾沫，“同桌啊，你不会是2号吧……”这么衰啊？ 褚澹缓缓地把扑克牌翻过来。 一张“1”映入众人眼里。 第52章 pocky game 他和蒋闲的距…… 如果这个1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 而是在他的排名表上，褚澹一定会很高兴。 真的会有这么倒霉的情况发生吗？ 褚澹对着那张黑桃1陷入沉思。 真的会有人玩了三局游戏次次当不上“魔鬼”, 却次次都会被点到名吗？ 这种运气是真的存在的？不会是被黑幕了吧？ 褚澹看向岑越。 收到他目光的岑越先是有些茫然，之后疯狂摆手：没有！绝对和我没关系！ 岑越赶紧站起来：“2号2号，走走走。” 他俩手牵手离开，拿着鬼牌的男生贼兮兮探头去看：“谁是6号？谁是6号？” 唯一没有被他看向的蒋闲举手，扑克牌在他的指尖翻转，从背面转向正面。 一张黑桃6。 几人：“……” 追求刺激的“魔鬼”也没想到这场面能这么刺激—— 这真的是我能看的吗？ 他的视线在学委和班长之间绕了一圈, 自知哪个都惹不起，于是清清嗓子：“咳嗯，要不——” “愿赌服输。” 蒋闲抢在他前头把话给说了，手里的牌往报纸上一丢, “我无所谓。” 褚澹立刻接上：“我也行。pocky呢？” pocky game是用长条饼干进行的一种游戏，两个人分别咬住饼干两端，各自从两端同时开始吃，先松口或者先咬断的那方就算输。 褚澹叼着饼干一端。 他不情不愿地仰头，紧张地咽口水时牙齿跟着动, 带着那根饼干上下晃, 随即蒋闲垂下眼眸前倾, 咬住饼干的另一端。 他感受到不属于自己施加的力, 来自蒋闲，方向……方向大概与自己施加力的方向相反…… 这样一根饼干也就十公分左右, 他们两个还咬住一截, 近得连对方的鼻息都能感觉到。 进行受力分析也无法转移注意力, 褚澹心里产生了一丝后悔：我好像……不太行。 隔壁寝室发出一阵爆笑，隐约能听到岑越的声音。 褚澹屏住呼吸，慢慢地咬下一口。 巧克力涂层在嘴里化开, 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喉结滑动。 他和蒋闲的距离缓慢拉近。 蒋闲看起来很平静，所以他也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慌张。 但因为紧张，他的心跳得很快，同时大脑也开始纠结起来：总不可能真的咬到最后，可又不想输给蒋闲。 蒋闲会先他一步咬断吗？ 要不就装作踮不住脚，顺势—— 褚澹震惊地瞪着眼睛，手肘往后一压，重重压在上下铺连接的铁梯上，“嘎吱”作响。 在他尝试放下脚后跟的时候，蒋闲不仅配合他弯下腰，还很快就咬着饼干到了他的面前，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 褚澹对上他的眼睛，发现此时的蒋闲给人一种带有攻击性的感觉。 他在这时候完全相信了，蒋闲这不要脸的真的会不管不顾地凑上来。 这家伙玩真的吗！不会害臊的吗！ 褚澹犹豫着往前咬住一点，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羞耻心，开始不由自主将头向后仰。 “熄灯了！熄灯了啊！” 阿姨的大嗓门响彻整个走道，正向他们这边靠近。 “熄灯了熄灯了，我们——卧槽！” “你干嘛不进去？” 走在后面的岑越差点撞上前面的人，他往屋里看，“……卧槽！” 褚澹的头一扭，pocky轻声断开，蒋闲叼着那小截的断口擦过他发热的脸颊。 “那边的，站在门口干什么？！” 门口二人赶紧进房间：“熄灯熄灯先熄灯，不然要扣班级分的！” “对对对！” “门，门关上！” “哦哦哦好好好。” 啪的一声响，不知道谁把灯给关上了。褚澹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压着嗓音：“十一点了？我——咳嗯，我回去了。” 卢皓说：“等会儿吧，现在阿姨在转悠呢。灯关了她不会进来。” 褚澹：“嗯。” 他有点庆幸现在灯关了，没人看得到他通红的脸，也没人在意他和蒋闲的游戏究竟谁输谁赢。 他雕塑似的站着。 其实所有人都站着没敢轻举妄动，因为阿姨的身影就在外边。 如果她此时开门进来，就能看到他们几个各自杵在一处，想想就有点喜感。 褚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很响——蒋闲站在他边上，他似乎也能听到通过空气传播而来的、蒋闲的心跳声。 第40章 但蒋闲对这个游戏显然没有什么反应。 脸皮厚可真好。 褚澹日常羡慕了一下蒋闲这个社交恐/怖/分/子那厚如城墙的脸皮。 一会儿后，这一层没再听到阿姨的声音。 “走了吗？” 站在门边的男生小心翼翼地开门，回头用气音回答：“好像走了。” 褚澹抬起手擦擦自己的脸颊上的饼干屑，才想起来自己刚吃过几口饼干：“……完了，我要重新刷个牙。” 岑越：“阿姨不会去男厕所的，你小声点，别在路上被逮到就行。” 褚澹：“嗯。” 他和蒋闲一前一后，借着走廊灯光成功摸回寝室，室友果然都还没睡。 许超然听见动静：“你们去哪了？” 褚澹拿上杯子，小声回答：“去隔壁玩游戏去了。” 罗辰琤看着褚澹和蒋闲回来没一会儿，又拿了牙刷和杯子一块儿离开：“……” 他回味了一下这两位的相处，总觉得哪里怪异，又说不上来。 褚澹和蒋闲各占了个位置刷牙。 蒋闲刷牙的那个水槽与他的那个相对，他俩背对着背，谁也看不到谁。 厕所很安静，褚澹刷牙的动作也放得很轻。 “你喜欢女生？” 褚澹怔了一下，把刚进嘴里的一口水喷进水槽。 “咳咳咳……”他不敢咳得太大声，“你在问谁？” 蒋闲：“当然是问你，我又没有阴阳眼。” 他这话说得褚澹背上一凉。 褚澹继续漱口，“你这问的不是废话吗。” “你看着不太像喜欢女生。” “那你更不像，”褚澹小声说，“你这人从哪里看出来的啊？” 蒋闲顿了顿，又说：“你提起那个初恋女生的时候，完全没有给人一种你喜欢她的感觉。” 褚澹不知道他怎么会问这个。 褚澹很清楚自己对自己所说“初恋”的好感还达不到喜欢的地步，更没有一定要和对方在一起的想法。比起男女之情，他对对方抱有更多的是感谢。 可蒋闲那句“不太像喜欢女生”有点把他给刺激了。 褚澹随口说：“因为我克制呗。” 蒋闲：“……” 褚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展开说：“唉，你不懂。” 蒋闲好像被他整无语了。 他们很默契地没有提及刚才那场游戏，仿佛双方都有某种想要隐藏于心的东西。 第二天的作息和第一天差不多。 不过今天让他们自己动手的活动比较多。 他们在大棚里挖了土豆、西红柿之类的蔬菜，把所有东西送到集合点，又发现集合点还有切好的猪肉。负责人宣布他们今天中午要以班级为单位，自己用铁锅和灶台做午饭。 岑越一听，赶紧粘着褚澹。 “1班到齐了吗？”褚澹身为班长此时忙得团团转，“大家先听我说，会做饭的举个手，不会做饭的同学负责帮忙。” 说着他自己就把手举了起来。 “会做饭但不会用那个灶台怎么办？” “没事，那个生了火应该和电磁炉啊煤气灶之类差不多，”褚澹说，“一二三……八个？” “只会炒土豆丝算不算？” “我不会弄那个肉……” 一个班级三个灶台，褚澹把会做饭的和不会做饭的学生分开，他们几个“厨师”先讨论了一下菜品。 第53章 偷偷学习 笑死了 好一阵鸡飞狗跳, 1班的同学们才吃上饭。 桌上的青椒炒肉散发出诱人至极的香味，有人夹了一筷子, 发出夸赞的惊叹：“卧槽好入味，比我妈做的还好吃！” “真的吗？我尝尝……” “也给我一筷子！” “你刚才不是尝过了吗，就这么点肉……喏，辣椒给你吃。” “去你的！” “班长厨艺真的牛啊！” 褚澹随便谦虚了几句：“没有没有，还好还好，谢谢夸奖。” “班长真是贤妻良母……” 褚澹谦虚地回答：“滚。” 一班这么几十个人得分几个桌子坐, 每桌都得一份菜，褚澹炒了不止一盘的菜。 他还从没有用过这种大铁锅，又没有抽油烟机，只觉得浑身都是菜的味道, 自己感觉不到香，也不怎么饿。 所以他盛了点基地提供的白米饭，就着蛋花汤随便吃一顿。 正好这时候周启来找他，“好香！蛋哥做了什么好吃的？” “是大家一起做的，”褚澹说, “你跑这儿来干嘛呢？饭吃完了？” 周启：“没呢, 这不是想看看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吗, 让我蹭一口。” 褚澹让他等等, 本来想给他夹一筷子青椒炒肉，发现没有一桌的青椒炒肉能够幸免, 连青椒都没剩多少。 褚澹：“……” 真的是饿鬼啊你们这群人。 他回到周启面前：“没了, 吃完了。” 周启颇为失望, 也不觉得意外：“好吧。” 他发现褚澹碗里就只有米饭和蛋花汤，“你怎么不吃菜的？身为厨师，这么辛酸？” 褚澹摇头：“没什么胃口, 想洗澡。” 周启想了想：“正好到午休的点了，要不我们一块儿回宿舍？我那儿还有点零食，等会儿给你送下来。” 褚澹说好。 周启在他的身边，边走边向他展示自己沾上泥点子的鞋，嘟嘟囔囔：“我的新鞋上地里走一圈都脏成这样了……” 褚澹幸灾乐祸道：“当时都说了建议你换鞋……不过你带的全是新鞋，换哪双都得心疼吧。” 周启：“嘤。” 褚澹：“下次收敛着点，新鞋小王子。” 周启：“啊啊啊啊别说了！” 分别前周启拉住他，勾住他的肩膀小声说：“明天早上时候我们去看日出吧。” 褚澹：“啊？” 基地正好在山上，找个空旷点的地方就能看日出。 况且，宿舍楼的围墙不高，大早上也不会有人巡查，从后面偷偷翻出去看个日出再回来被发现的概率不大。 褚澹按捺住自己的心动，谨慎地说：“要是被抓到就完了。” 周启：“不会的，我们班有几个男生今天早上去了，路上还撞见基地里的人了呢，说了句看日出，什么事儿都没有！” 褚澹继续挣扎。 挣扎了2秒。 “……真没事儿啊？你别忽悠我，我一个班长被逮住扣分影响不好。” “真没事，”周启说，“没骗你。” 褚澹这回1秒都没挣扎了：“好。” 周启：“ok，那就你我岑越梁帆喻趁华许佳梨，咱们明天不见不散啊！我去楼上拿零食给你。你住几零几？” 褚澹：“201。” 周启：“豁，听着像住在班里一样。” 褚澹的班级正好高二1班，简称201。 打开自己寝室的房门，褚澹抬头一看，有个人比自己更早一步来到寝室。 蒋闲？ 褚澹下意识回忆刚才混乱的“饭场”，发现自己没回忆起蒋闲的存在。 “你没吃饭？”褚澹随口问。 蒋闲坐在床边，摘下耳机摁灭手机屏幕。 那一瞬间褚澹好像看到了蒋闲手机里的画面：似乎有几个图形，还有一些文字…… “你——”褚澹眯起眼睛，“哦，你在偷偷学习？” 蒋闲：“你们都不在寝室，我也没办法不偷偷吧。” 褚澹：“……”倒也是。 不过他还以为蒋闲拿着手机都是在玩……咦，蒋闲打过游戏吗？ 难道从前天下午开始，蒋闲拿着手机都是在学习？ 褚澹对自己的发现几乎有点惊奇。 大概是蒋闲在他面前表现得总是游刃有余，以至于“聪明人依旧努力”这种普遍的事情放在蒋闲身上居然给他一种发现新大陆的感觉。 但就算蒋闲是有意避着别人学习，他并不反感这种行为。 这比“蒋闲不学习都能遥遥领先”让他好接受多了，而且—— 而且好搞笑啊！ 这是什么学霸为了把自己塑造成学神偷偷努力的故事啊！ 笑死了，那个蒋闲居然在偷偷学习。 褚澹被自己的脑补逗得扶住床边的铁梯笑，只觉得自己这会儿堪称卢皓附体，笑得完全停不下来。 蒋闲在边上幽幽地问：“你笑什么？笑我偷偷学习？” 褚澹：“对……噗哈哈哈……” 蒋闲：“但我月考考了第一名耶。” 褚澹的笑容突然消失。 蒋闲：“班长不是才第二名吗？嘶——是不是偷偷学习的学习效果就是会好一点呢？” 褚澹扑过去掐他脖子。 “哈哈哈哈哈……” “你笑个屁啊！” “没有，我就是学你刚才……” “不许学！！！” 周启推开201的门看到褚澹在掐蒋闲脖子，还以为自己来到了案发现场，赶紧过去拉住褚澹：“不可以啊，阿澹！这种事情是犯罪，爸爸不能失去你啊！” 第41章 褚澹：“……” 闹剧过后他们在床边坐下。 蒋闲继续看网课，看着像个安静的美男子。 周启站在褚澹面前，指着褚澹屁股底下那张床：“这你的床？” 褚澹点头。 周启指着蒋闲屁股底下那张床：“这蒋闲的床？” 褚澹点头。 周启的表情登时一言难尽：“……” “我现在要去洗个澡，”褚澹说，“你可以在这里坐会儿。” 周启哪敢和蒋闲独处，想想就浑身不适。 嘴上是说努力把这两人拆开，实际操作起来是真难——再说，褚澹和蒋闲还是邻床，他拆得了一时拆不了一世啊。 他说：“我也没其他事情了……就明天早上你别忘了就成。” 褚澹：“忘不了，那你上去吧。” 周启走了，褚澹扔了个面包到蒋闲那边：“喏，回礼。” 蒋闲抬手接住：“什么回礼？” “上次，值日，我没吃早饭，”褚澹快速解释了一下，“或者你自己过来挑个，我去洗澡了。” 蒋闲看他收拾东西离开，拆开包装袋咬了一口面包。 第54章 日出 想不想看日出？ 褚澹终于把自己身上的油烟味儿洗干净了, 擦拭自己湿漉漉往下滴水的头发。 在路上和其他班认识的人点头打招呼，褚澹来到寝室门口。这里的隔音不是很好, 站在门口靠得近些就能听到屋子里的声音。 他正要推门进去，忽然听到里面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本来要拧开门把的手便停滞了一会儿。 “……和褚澹？” 这是龚觅的声音。 “嗯。那时候我看他们关系其实挺差的，真的能打起来的那种。” 这次是罗辰琤的声音。 凭他们这聊天的内容，褚澹就知道蒋闲此时不在房间里。 他知道这种隔着门板偷听的行为有点不好，转念一想对方的内容和他有关, 既然对方在背后说他闲话了就该做好被他听到的准备。 褚澹装模作样地在门口擦拭头发，实则全神贯注偷听里面说话的内容。 龚觅似乎是笑了几声：“他们两个现在也能分分钟打起来啊。” 罗辰琤说：“但是给人感觉关系挺好的，就像……对，就像玩闹一样, 不一样啊。” 我和谁？ 和蒋闲？ 褚澹把听到的内容揉碎了品味：我和蒋闲关系好吗？像玩闹？这都什么和什么。洗澡前我还掐了蒋闲的脖子呢。 他在心里嗤笑，觉得这两人看到的分明和事实相差甚远。 笑着笑着，他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都说旁观者清，罗辰琤会有这样的想法真的是空穴来风吗？ 同班之后，他和蒋闲之间的相处真的没有任何变化吗？ 又或者那次“冷战”结束时, 在蒋闲带有示弱含义的解释之后, 他真的没有想过和蒋闲缓和关系吗？甚至在这之前, 他没想过吗？ 后脖颈发梢上的水落入领口, 顺着背脊滑了下去。 褚澹抿起了唇。 龚觅：“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有点吧。就班长和蒋闲之间的氛围, 没以前那么僵, 对吧？” 罗辰琤：“前一阵子不是还挺僵的？” 龚觅：“不知道。这俩人怎么和小情侣一样啊, 难琢磨。” 里面传出一阵阵揶揄打趣的笑声。 褚澹听不下去了，手指搭在门把上，正想阻止他们继续胡说八道, 只听罗辰琤又来一句：“昨天蒋闲亲口说褚澹长得好看。” 长得好看…… 得好看。 好看。 蒋闲？！ 褚澹的动作整个僵住。 也是这个时候，他的后背有一个体温偏高的身体贴近，几乎是用气音在问：“班长，你在干嘛？” 褚澹一个激灵。 他偏过头，蒋闲那张带有混血美感的脸近在咫尺。这让他忽然想起pocky game的那天晚上，蒋闲离他比这更近，他到现在还能回忆起那时候蒋闲那双眼睛，冷静又颇具说不上来的攻击性。 “……擦头发。” 褚澹没有回头。 他手上发力，打开了门。 龚觅和罗辰琤的目光好像被磁铁吸引的铁粉，纷纷看向他们二人。 褚澹努力装作若无其事，“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我？” “没事。” 龚觅干笑两声，罗辰琤也别过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跟在褚澹身后的蒋闲往他们两个人身上一瞥，目光定在罗辰琤的身上。 褚澹这天晚上失眠了。 他的睡眠向来挺好。习惯十一点到十一点半之间入睡后，往床上一倒，调整好自己的呼吸，每次都能迅速入睡。一般情况下不会失眠。 最近几次失眠也就是他不想和他爸继续见面那天。 现在拜龚觅和罗辰琤所赐，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一会儿是罗辰琤那句“蒋闲亲口说褚澹长得好看”，一会儿是蒋闲凑得极近的那张脸，一会儿是他之前有过的、不再和蒋闲只是假装关系好的想法。 偏偏是今天失眠。 明天早上约好了去看日出的。 他艰难地摁亮手机屏幕，离他闭上眼睛躺在床上已经过去半小时有余。 于是褚澹又寻找自己的耳机，想听点雨声白噪音促进睡眠。 耳机刚入手，微信来了一条新信息。 蒋闲：还没睡？ 褚澹扭头，蒋闲那边果然亮着，正拿着手机在用。 褚澹动动手指：马上就睡。干嘛？ 蒋闲：是吗，我还以为你起来偷偷学习。 褚澹差点笑出声来。 褚澹：你以为我是你吗 褚澹：我都是光明正大地学习 褚澹：我又不需要假装学习很轻松 褚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jpg] 蒋闲：…… 褚澹没有躺回去，维持着坐在床上的姿势。 这样他看不到蒋闲那边的情况，有的事情好像也更容易开口一些。 褚澹的两个大拇指迅速点击屏幕—— 褚澹 拍了拍 蒋闲 。 褚澹：你的拍一拍挺朴实啊 褚澹：我问你，你想不想看日出？ 蒋闲：？ 褚澹：就说想还是不想，想的话我就大方一回，带你去看 蒋闲：你不会故意约我去山上，然后把我推下去吧 褚澹：你神经病吧！ 回复是这么回复，褚澹心里居然还松了口气。他就怕蒋闲特别正经地问一句“为什么约我”。 蒋闲：想 蒋闲 拍了拍 褚澹，说：“老大！” 蒋闲：嗯？ 褚澹：截图了 褚澹：存表情包了 褚澹：[蒋闲拍了拍我说“老大！”.jpg] 褚澹：舒服了，睡觉了 蒋闲：无语了 褚澹看这句话看乐了。 好像把他层层围起来的烦恼与困惑一下子都不重要了——明天还有日出要看呢。 他没戴上耳机，确保振动的闹钟是开启的状态，再次躺倒。 他想起来自己还有件事没说。 蒋闲的脑袋离他很近，他也就没用手机，趴着用手臂支撑自己，小声说：“喂，明天差不多五点，你别赖床啊。” 蒋闲仰头看他：“我要是赖了会怎么样？” 褚澹：“那当然就不带你去了啊。” 蒋闲：“你要说话不算数？” 褚澹：“滚吧你，你自己起不来还能怪到我身上？” 窃窃私语过后，两个人同时沉默。 周围还有别的同学打游戏的骂声，外面还有阿姨的训斥声和不知道哪间寝室的笑声，可仅仅在他们两个之间，刚才那种插科打诨的氛围好像开始变质，混进了怪异的感觉。 褚澹和他就这么尴尬对视了会儿，直到蒋闲移开视线，说“睡觉吧班长”。 褚澹干巴巴地复读：“嗯，睡觉吧。” 第55章 日出 蒋闲顶着这个头像聊天的时候，会…… 幸运的是, 他这次没有继续胡思乱想，成功地一觉睡到早上五点。 手机的振动刚开始就被褚澹迅速掐断。 他警惕地听了一会儿, 确认室友们都在睡觉——包括蒋闲。 褚澹转了个方向去唤醒睡美人。 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蒋闲的睡颜。 蒋闲的一只手臂抬起放在头顶，头发乱七八糟的，说顶了个鸡窝在头上也不为过，眼睛紧闭，被子只剩下一个角盖在身上，宽松的黑色t恤下摆都被卷起来了。 我去, 这家伙是不是有偷偷健身…… 褚澹赶紧把视线从蒋闲的腰腹处移开，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下手，最后抓住他头顶那只手的手腕。 “蒋闲，”他小声说着, 推了下蒋闲的手臂，“喂，蒋闲！” 蒋闲皱着眉头扯了一下手臂，没准备的褚澹差点被他扯到那边的床上去。 第42章 他的上半身离蒋闲更近了一些。 然后蒋闲醒了。 也不能说醒，这时候蒋闲的状态只能说是睁开眼睛, 大脑可能还没开机。 他定定看了褚澹一会儿, 用另一只手握住褚澹抓他的手腕。 是因为学过钢琴和小提琴吗？每根手指力气都很大, 仅仅是这样抓住, 也能给人难以挣脱的感觉。 而且蒋闲的手好热……褚澹困惑地拿手掌去碰他的额头。 “早，”蒋闲用气音说, “班长, 你在干嘛？” “一天到晚‘班长干嘛班长干嘛’的, 你干嘛？”褚澹确定他只是体温有点高，算不上发烧——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我还以为你发烧了。我们去洗漱吧。” 蒋闲居然没回嘴, 安静躺在那里，好像在思考褚澹的这句话有没有嘲讽的成分存在。 他放开褚澹的手坐起来，二人开始各自换衣服洗漱。 偷偷离开宿舍楼往围墙边上去的时候，褚澹在群里艾特所有人：你们都起了吗？我多带了个人。 岑越：起了起了 岑越：谁啊？ 许佳梨：我又激动又犯困，感觉人有点不正常 许佳梨：你把趁华叫上了吗？@周启 周启：叫上了，放心 梁帆：我玩游戏玩到一点，真的会怀疑自己会走着走着从山上滚下去：） 褚澹和蒋闲轻松地翻过了围墙。 这时候天还挺暗的，褚澹没留神差点被拌一下，蒋闲拉住他。 褚澹一句“谢了”都还没出来呢，蒋闲自己又被绊了一下。 蒋闲：“……” 褚澹：“……” 他们两个同时笑出声来。 “收敛点啊，隔老远都能听到你们笑声了，”岑越从他们后方走来，“蛋哥和——” 看到蒋闲那张脸，岑越惊得直接口误：“闲哥。” 后面周启和喻趁华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叛徒。 蒋闲做了个“平身”的手势，“不敢当。” 岑越：“……” 许佳梨来到现场的时候一度怀疑自己还没有睡醒，“老梁，你掐我一下。” 梁帆毫不留情，许佳梨抽回自己的手：“卧槽，你他妈还真掐！” 梁帆老实说：“因为我也想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褚澹四周看看：“那个菜地边上挺宽的，过去吧。” 七人一行哈欠连天地来到菜地边上，困得眼皮直打架，强打精神聊了会儿天玩了会儿手机，直到喻趁华激动的声音响起，“来了来了！” “哇太阳出来了！” “拍照，这必须拍……” “真是不枉我大早上爬起来看！” “洗出来，必须洗出来……” 暗淡的天空逐渐呈现出深色向浅色渐变的状态，橙金色犹如开闸倾泻而出。 尚能用肉眼直视的太阳从薄云之间徐徐升起，草木表面也跳跃着一层金黄，山脚下的一切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褚澹用手机拍下了照片。 …… 学农活动至此圆满地拉下了帷幕。 5号的下午，闭幕式结束，他们收拾东西等待学校的大巴车。 国庆的假期虽然还剩下几天，但是没人敢真正放松去玩，因为班主任杰西卡在返程大巴上特意向他们强调了十一月份的期中考试——这可不是什么周考月考，考试成绩直接与家长会挂钩，表现不好的话简直就是死路一条，一条死路。 岑越发在群里的信息都有战战兢兢的味道：如果家长会那天我装病，我爸妈会为了照顾我留在家里吗？ 褚澹回复：洗洗睡吧。 岑越发了个吐魂的表情。 褚澹坐在来时的位子上，透过玻璃窗回望学农的基地。 这种类似军训的活动总是这样，开始的时候哀嚎连天，在过程中又能品味出那么点乐趣，于是最后离开时总觉得有点不舍，但也不是想要继续下去的那种不舍。 大概是一种对于人生中次数有限的体验感到不舍。 大概是对体验中的新奇与快乐感到不舍。 毕竟人都会老去，对事物的看法也会变化。很久之后，再深刻的记忆在被叙述的时候总也难逃“以前”二字。 褚澹有些感慨，低下头玩手机。 他离开群聊时看到消息列表中躺着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头像。 褚澹愣了一下，才注意到头像边上的备注：蒋闲。 蒋闲把原本的小提琴头像换成了那片金橙色日出。 这确实让褚澹意外，不过在一片表情包、动漫角色和人物头像中，他的这片日出就显得特别特别像中老年人。 要是头像里再配上四个字“开心就好”，那就更像了。 褚澹差点笑出声来。 他想：蒋闲顶着这个头像聊天的时候，会总是想起这场日出吗？ 他隐约有种感觉，这次学农肯定在无形之中改变了一些东西，在他和蒋闲之间。 褚澹轻点一下手机屏幕 他有一个想法。 喻趁华偷偷看向最后一排座位，见蒋闲正把校服当薄薄的毯子盖在身前，头扭向一边，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应该在补觉。 他抓着这个机会问褚澹：“蛋哥，你早上怎么叫了蒋闲？” 褚澹还真没想好理由，一瞬间脑子里飞过几种说法。 但很快，他又觉得没必要找借口：“问了他，他说想来，我就带上了。” 饶是优秀的文科生喻趁华一时间也没能理解这话里的各种含义，用眼神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褚澹也往后看了眼。 见蒋闲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他才小声地回答喻趁华：“趁华，我问你——你觉得我和蒋闲，有没有和解的可能？” 喻趁华震惊张了一下嘴：“你们的战争还没结束？” 第56章 想喝点什么 “最贵的。” 褚澹：？ 喻趁华：？ 喻趁华真想问问褚澹：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时候在吵架, 什么时候没在吵架？ 当他以为这两个人的关系已经背着大家升级到好友的时候，褚澹告诉他：我和蒋闲没和解呢。 褚澹有点莫名：“就是之前, 我和蒋闲不是因为小满的事情有点摩擦吗。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和他和解了？” 喻趁华震惊得脸上神经都已经麻木到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那件事情你们还没和解过啊？” 褚澹更莫名了：“一直都没有啊。你们没看出来？” 喻趁华问：“那你们前几天为什么……呃，关系看起来特别差？” 褚澹含糊带过：“那个啊。那个是因为别的事情，后来说开了。” 喻趁华：“……” 矛盾里边塞矛盾，你们两个在这里玩套娃呢。 他一直觉得褚澹的人际关系丝滑得无懈可击，但每次扯上蒋闲怎么就变得像毛线球似的，复杂到让他不知道如何评价。 喻趁华：“我和蒋闲不熟, 不过感觉你们两个关系其实挺好的……有事的话，其实说开是最好的了。” 褚澹点点头：“我也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缓和一点。” 那样的话也就不用在安女士和达莉娅女士面前刻意表演了，以后上厕所也不用在座位上僵持…… 话说回来，他们为什么还在矛盾之中来着？ 小满本人早就不在意了。褚澹原本并不认可蒋闲处理事情的方式, 但前段时间小满告诉他蒋闲道过歉，甚至小满本人也想缓和他们的关系。 明面上他是没有和蒋闲说开，实际上这事情他已经转变了看法。 他讨厌蒋闲吗？ 原本是讨厌的，因为蒋闲总是招惹他，就好像不惹他生气就不痛快似的, 很烦。 不过仔细想想, 蒋闲这人似乎天性就这副欠打模样, 他也不是不会好好说话, 更没有真的对他抱有恶意，偶尔还会帮忙, 甚至说贴心也不为过, 人硬要说的话也还不错…… 如果他真的讨厌蒋闲, 他和蒋闲之间的氛围也不可能“像玩闹一样”，喻趁华觉得他们之间很和平，甚至岑越还说他和蒋闲吵架那段时间看起来很低落。 几天前蒋闲和他“冷战”时, 除了矛盾本身，他还有一个疑问，那个疑问终于在此时此刻被他清晰地正视了。 ——我真的讨厌蒋闲吗？ 当然……不是。 碰到蒋闲，他总是失去自己应该有的样子，他会肆意发脾气、骂人，他不用刻意忍耐自己，蒋闲好像永远都是那副欠扁欠扁的样子，他好像永远都能和蒋闲battle下去。 只有在蒋闲这里，他不成熟，也不冷静。 他和别人吵架时会这样放松愉快吗？ 不会，他不喜欢和别人起冲突，哪怕对象是看他不爽的赵亢。 因为褚承华的离开带走了完整的家庭的一部分，那句“朋友拿这事情嘲笑，别人用有色眼镜看他”梦魇似的跟着他。 他做不到蒋闲那样随心所欲，总是试图和所有人打好关系，试图在所有人面前展示一个优秀又完美的自己。 第43章 然后他遇到了蒋闲。 这是个棘手的难题，就算他有意避开，蒋闲也总是跟上来逗弄他。 和赵亢不一样，蒋闲是个可怕的家伙，每次交锋都让他显得狼狈。 久而久之，褚澹自己也就放弃挣扎了。 蒋闲不是他需要维持温文尔雅的对象，不是他需要以礼相待的任何人，蒋闲就是蒋闲。 人总是很少在这里身上做阅读理解，其实只要褚澹把自己的事情当成一篇文章，稍微分析一下，他会发现—— 他还，挺喜欢这种相处方式的。 他不讨厌蒋闲。 脸上，曾经被饼干断口蹭到的位置出现伤口般隐隐灼热，褚澹忍不住摸了一下，心跳也跟着快起来。 直到下车，他都还是一副恍惚的样子。 安女士亲自来接他走的时候，他下意识看了蒋闲一眼，蒋闲则站在蒋父的车边懒懒冲他一抬手。 褚澹别过头。 回家后，他冲完澡，穿好睡衣，坐在书桌前，手上捏着一支笔无意识在草稿纸上乱涂乱画。 他对蒋闲的态度姑且能够说是理顺了，其他问题却陷入了一团乱麻。他想和蒋闲和解，想说“我们可以做朋友吗但是相处方式不用改变”，又觉得这么说实在羞耻。 男人之间总是打一架就能理解对方，要不他俩打一架？ ……算了，已经打多少架了都。 褚澹的额头抵着桌边，打开微信给蒋闲发了一条信息。 褚澹：在不在在不在？ 蒋闲：找我？ 蒋闲：少见 褚澹：“……” 褚澹：和你说个事儿 蒋闲：嗯 褚澹：嗯 褚澹：算了，还是没事儿吧 蒋闲：…… 蒋闲：班长，我又招惹你了？ 褚澹发了个干笑的表情过去。 褚澹也知道自己这几句话和逗人玩似的，很像有故意的成分在里面。 他把手机平放在草稿纸上，右手画出几个连续的圈圈，心想：这回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得让我想想怎么说。 褚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就连找蒋闲这件事情都是手比脑子快的行为。 他又发了一条信息：后天和你说。 褚澹：你头像怎么改了？看起来像老年人一样 蒋闲：之前的头像也被人说像琴行销售 褚澹直接笑出了声音。 于是国庆的最后一天假期，褚澹特地约了蒋闲到奶茶店“任意门”内，还请蒋闲喝了店里的奶茶。 褚澹每每不自在时，总会强装镇定。 所以他镇定地问蒋闲想喝点什么，他请客。 蒋闲瞥他一眼，张口：“最贵的。” 那一瞬间褚澹的手突然痒了起来，简直不往蒋闲身上去一下就难受。 他再次思考自己到底要不要和蒋闲好好说话了。 到最后褚澹还是耐着性子给蒋闲买来一杯店里最贵的奶茶，当时蒋闲看着奶茶的表情就像之前褚澹曾经怀疑蒋闲在他的水杯里下毒那次。 于是褚澹大彻大悟了：原来他俩在对方眼里分明是一样欠揍啊。 第57章 你马虎了 是啊 褚澹喝一口自己杯子里常温半糖的奶茶, 忽然笑出声来： 自己之前到底怎么会认为自己和蒋闲势不两立的？真的是敌人，怎么会在没有和解的情况下, 如此气氛融洽地面对面？ 蒋闲顶着他的目光面带困惑，摇摇手里的奶茶，“班长，你到底想说什么？等等，我先声明，一杯奶茶还不值得我杀人放火。” 褚澹：“……”毛病！ 褚澹的食指指甲在小臂上轻轻地一扣, 严肃说： “那什么……蒋闲，我想和你聊小满的事情。” 蒋闲的眉头轻轻一挑，显然是没理解这句话：“小满的事情？” 褚澹：“高一的时候，因为在小满的事情, 我们的关系一直都不是很好，也一直没有和彼此沟通过这件事情。但其实……” 褚澹还是没把蒋闲道歉的事情说出来，毕竟他听了肯定就知道这事是小满说的。 褚澹朝他举了一下奶茶：“其实都过去了。我们是可以成为朋友的，你觉得对吗？那天看日出，我很开心, 你也挺开心吧。” 也不知道是对他的话感到莫名还是无感, 蒋闲并没有任何赞同的迹象, 反而视线一垂盯着桌面发起呆。 褚澹心里有点打鼓, 沉默着等待蒋闲的回答。 蒋闲安静得太久，表情也称不上高兴。 他就维持着那种微蹙起眉、显然不愉快的表情, 声音有点闷： “不行。” 褚澹：“……” 褚澹没想到自己的面子这么不值钱, “我靠, 不行拉倒！” 尽管从蒋闲的表情中，褚澹对自己会被拒绝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他仍旧有些不敢相信——好啊, 和蒋闲相处得愉快只是他单方面的感觉啊！ 让你和蒋闲和解！丢大脸了吧！ 褚澹把奶茶往桌上一放起身就要走，被坐着的蒋闲一爪子扣在手腕上。 大概是褚澹此时气冲冲的，走路实在有些快，连坐在椅子上的蒋闲都被他带得挪动几寸，椅角地面摩擦的声音刺耳，引来几个顾客的视线。 “你这下力气挺大的，”蒋闲没放手，“班长。” 褚澹脸都红了，不知道丢人还是气得，“你特么的还拉我干什么啊！放开！” “你听我解释一下……” “我听你——” 顶着店里其他人愈发好奇的目光，褚澹没把“放屁”俩字儿说出来，默默坐了回去，手肘压在桌上。 他的脸还在发烫，用交叠的手掌支撑额头，“说。快点说。”说完我和你之间必须滚一个。 蒋闲也好一会儿才出声，“我没交过朋友，也不知道你说的‘成为朋友’是要变成什么样。” “……” “但是班长，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所以我也不想改变——” “你不用改变。” 褚澹抬头，脸上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是我没说清楚吧，蒋闲，我的意思不是让你改变，或者对我好一点。” 窗外云层散去，日光倾泻而下。 “这只是一种关系上的改变而已，原本我认为我们是……呃，仇人？反正你不用改变。” “因为你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他看到蒋闲坐在对面，很明显地愣住了。 褚澹耳朵通红地揉鼻子，“怎么了？被我夸得不好意思了？” 蒋闲没回答。 …… 当晚褚澹就在群里宣布：家人们，我和蒋闲和解了，以后大家算是朋友。 岑越：？ 梁帆：？ 周启：？ 许佳梨：？ 许佳梨：爷青结 周启：这也青结，你老清洁工了吧 许佳梨：你懂个p！那可是一年啊！我的一年青春啊！ 许佳梨：蛋哥说和蒋闲做朋友这种事我想都没敢想过啊家人们！ 褚澹：我也没敢想过 褚澹：就是最近觉得关系可以缓和，再说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褚澹七七八八扯了一堆，自己也不知道解释这些的用意何在。 群里的几人你一句我一句，诸多感慨最后汇成一句“恭喜”，看得褚澹眼角直抽抽。 他特别想问一句：你们确定看懂我发的东西了吧？ 我是化敌为友，不是结婚。 也不知道是谁先走漏的风声，国庆返校也就一个上午，整个1班都知道他和蒋闲关系变好了。 甚至还有别的班的人来他们班外边观察他和蒋闲的互动情况。 褚澹简直奇了怪了：“原来这么多人关注我和蒋闲那屁点事？” 卢皓在他边上说：“同桌，看来你对自己和蒋闲的出名程度并没有那么了解。” 褚澹回答：“我以为我了解了，现在看来好像没有那么了解。” 卢皓又问：“你们的关系真的有改变吗？” 褚澹按住左胸膛：“有的，你要用心去感受。” 卢皓：“草，你别逗我笑啊。” 褚澹自己也笑了几声。 就这么一个上午来看，他和蒋闲的相处模式还是和以前一样，该拌嘴的时候拌嘴，该嘲讽的时候嘲讽。 看来蒋闲把他的话听进去了，确实没变。 ……吗？ 褚澹拿上数学老师杨智胜给他们布置的额外作业，隔着过道叫了蒋闲一声，“哎，蒋闲。” 蒋闲回头看他。 他拉平的嘴角搭配上那双灰黑的眼睛，总让人觉得是在思考什么解不开的难题， “最后这题你有头绪没？”褚澹拿水笔点了一下题目，“我算了下不太对。” “还没做，”蒋闲说，“稍等。” 他取出草稿纸就开始埋头做题，积极到褚澹那句“你今天做数学怎么这么慢”的玩笑话就这样噎在喉咙里。褚澹缩回自己的座位，手指扒拉一下头发。 第44章 卢皓忽然对他说：“感受到了。” 褚澹：“啊？” 卢皓：“感受到学霸友谊的力量了，好强大。这张卷子的解题过程一定是你们友谊的结晶吧，等会儿可以让我瞻仰一下吗？” 褚澹一阵无语。 “小智不是说这个是额外的作业，想做不会做的去找他就好吗？” “办公室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不想去啊。好同桌，你昨晚教教我吧~” 褚澹搓掉身上的鸡皮疙瘩。 最后褚澹和蒋闲带着这份“友谊的结晶”去了杨智胜的办公室。 倒不是因为他们解不出来，而是他们俩怀疑杨智胜的题目有问题。 老师们见两个常常数学满分的好苗子都来了，和之前一样热情地招呼他们：“吃水果吗？” 这办公室里怎么天天有水果…… 褚澹默默吐槽，说不吃，转头就看到蒋闲毫不客气地拿了个橘子。 几个数学教师围着他们两个和杨智胜，一番讨论之后发现题目果然有误。杨智胜想把原题改个数值，结果出错改成了算不出答案的题干。 和蒋闲带着改好的卷子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褚澹忽然想起了上次来杨智胜办公室的事情： “上次的月考，你数学最后一大题也错了对吧？恰好我也错了。那天小智老师还说那题目怎么这么邪门呢，哈哈。” 蒋闲上下抛了一下橘子，眯着眼睛回忆：“那次——” 褚澹揶揄：“嗯。你马虎了？” “啪”的一声，蒋闲接住橘子。 “是啊，马虎了，”蒋闲说，“心思都用来想怎么逗班长开心呢。” 第58章 我们小闲 虽然很多缺点，但总之是个好…… 脸皮薄的褚澹笑容顿时挂不住了, “好恶心啊！别说这种话！” “哪里恶心？” “我才不要你逗我开心！话说不要把我当成你丢分的借口！” “好吧。马虎了，心思都用来想怎么逗某人开心呢。” 褚澹：“有什么不一样啊！！！” 学生们人来人往的过道上, 蒋闲把橘子放在褚澹头顶，在橘子落下来的时候顺手接住，把那张数学作业夹在胳膊肘下，用修长的手指剥开橘子皮，动作莫名专注，优雅得像是在准备一场即将到来的演出。 回班的时间里, 褚澹问他：“对了，中午一起吃饭？岑越也一块儿。” 他看蒋闲之前去食堂也好去超市也好，都是一个人行动，大概没有和谁约好过。 对于褚澹而言, 一旦纳入了“朋友”的范围，关心起对方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这些都是顺便的。 “嗯。班长，转过来一下。” “干嘛——唔？” 褚澹的牙齿略一用劲，把蒋闲塞进他口中的东西咬破了。 橘子的清香与酸甜的汁液溢满唇齿间，果汁甚至随着褚澹的动作从唇角流向下巴, 被褚澹用手慌乱地擦拭。 手忙脚乱中, 他听到蒋闲笑了起来。 褚澹含着橘子瓣口齿不清地说：“笑屁啊！” 他抬手欲打蒋闲, 被蒋闲迅速地躲开, 于是追着蒋闲跑了出去。 他们经过走廊，投下的影子压在走廊一地的日光上。 …… 在期中考试之前, 班主任把两张证书送到了他们手上。 约莫六月份的时候, 褚澹和蒋闲参加了省数学竞赛的预赛, 九月份参加了省联赛，成功拿到省奖的证书。 拿证书的时候，杰西卡说：“没有意外的话, 期中考后的家长会你们可能要留一下。” 褚澹用目光表达出疑惑：？ “做一下发言，”杰西卡说，“具体等期中考成绩出来再和你们说。” 言下之意是说，期中考你们没有意外还是前三名的话，就要在家长会上发言。 褚澹兴致缺缺：“哦。” 杰西卡挑眉：“你好像不是很乐意？” 褚澹正要否认，蒋闲单手插兜很拽地回答：“又要留校，还要写演讲稿，应该没人乐意吧。” 蒋闲，一款很棒的嘴替。 褚澹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紧接着，蒋闲又说：“我猜班长是这么想的。” “去你的！” 褚澹一掌拍上他的后背，心里反手把刚才给他的赞撤回。 杰西卡多少有点哭笑不得：“你们两个啊，可真是活宝。好，没事儿了，你们回家吧，期中考好好加油。” 蒋闲和褚澹往校外走去。 既然同时被留了一会儿，一起回家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其实，就算是前一阵子并不顺理成章的情况下，他们也一起回家好几天了，褚澹甚至还主动提议过一块儿写作业。 “其实我小时候也学过一点钢琴。我以前学了不少东西，七七八八的，光乐器就有钢琴啊口琴啊架子鼓，还有二胡，不过都学得不深。” 褚澹带笑的声音就在他耳边。 蒋闲分明没在看他，脑中却能浮现出褚澹盛着笑意的眼睛，充满书卷气的一张脸。 蒋闲扯了一下唇角：“你要是还想学，我可以教你。” 褚澹：“是不是想占我便宜，让我叫你一声师父？” 蒋闲：“嗯，好主意。这样也行。” 褚澹：“噗。得了吧，我现在还是以学习为主，以后有机会再学。” 蒋闲点头，又问：“来我家写作业吗？” “行啊，”褚澹一口答应，“这是不是你第一次主动邀请我去你家学习？” 蒋闲回答说：“因为我是一个内敛的人，没有班长你这么放得开……” 褚澹：“靠，我求你要点脸。” 这样的对话之后，他们又是一阵忍俊不禁，最初转变关系时的僵硬正在逐渐消褪。 褚澹回家的时候把自己的省级获奖证书展示给安女士看，安女士显得非常高兴，母子俩说了会儿话，又提到那位姓杨的程序员。 上次对方来家里吃饭，褚澹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所以对安女士和那位杨先生的恋情也表现出了赞同。 褚澹收拾出自己的纸笔和习题，告诉安惠心自己要去蒋闲家写作业。 安惠心问：“你今晚还回来吗？” 褚澹：？ 看出褚澹的疑惑，安惠心捂着嘴笑，“你和小闲关系这么好，在他家过夜也没关系。” 褚澹想象了一下，干巴巴地说：“那还是……有点早了。” 在家长眼里他俩是一年的朋友，实际上和平相处了一个月都还没有。 在家长眼里循序渐进理应到达的这一步，是实际上突飞猛进都飞不到的进展。 褚澹到蒋闲家的时候，给他开门的是达莉娅女士。 褚澹礼貌道：“阿姨好。” “小澹晚上好，”达莉娅的眼睛几乎要放光，“你来找小闲？” 褚澹：“……嗯。” 就几天不见，达莉娅女士怎么越来越热情了。 “快进来吧，”在蒋闲得知他的到来之前，达莉娅把他拉住，小声说：“阿姨和你说件事。” 褚澹被她搞得汗毛直立：“呃……什么事？” “你觉得，小闲这人怎么样？” 褚澹更悚然了。 他斟酌着回答：“挺好的。” 为了让答案不显得敷衍，他还特地加了几句：“长得帅成绩好，小提琴钢琴也很……” 达莉娅打断他：“别挑着好听的说啊，我知道你们两个之前关系一般。” 褚澹：“……” 褚澹：“真挺好的，虽然性格上有点……嗯，其他都还好——” 他这才反应过来达莉娅的说法：之前关系一般。 蒋闲肯定不是会主动说“我和班长现在关系还行”的类型，所以这是达莉娅通过观察得出的结论。 观察对象八成是蒋闲。 达莉娅女士显然非常了解自己的儿子。 褚澹心说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不是，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吗。 达莉娅忧愁中带点强势地握住他的手，“对，我们小闲虽然很多缺点，但总之是个好人。” 褚澹：“……” 您可真是他亲妈啊！ 当用上“总之是个好人”的形容时，那简直是在说“没什么可夸的地方”啊！ 第59章 维佳 “……很标准了，班长。”……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振动, 褚澹都没好意思去看是谁发来的消息。 看来达莉娅女士也为了蒋闲的交友而操碎了心啊…… “你是他唯一的朋友，”达莉娅继续忧愁地说, “如果他哪里招你惹你了，你告诉我就行，我帮你收拾他。” 褚澹这么大的人哪还会玩打小报告那一套，矜持地说：“我和蒋闲都是快成年的人了，交友这种事情吧，还是得看自己。” 不过有一点他挺好奇：“蒋闲他为什么不喜欢交朋友？” 达莉娅沉默片刻：“你看他总是一副丧丧的样子, 也不擅长为别人着想，怎么能交到朋友？” 第45章 褚澹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应这句话。 达莉娅话锋一转，特别怜爱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是个习惯为别人着想的小朋友呀，所以我怕你被他欺负。总之被欺负了先来找我, 我来教训他。” 达莉娅女士，您可能不清楚，我每天要被蒋闲欺负百八十遍，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了…… 就在褚澹纠结自己该如何回应的时候，某一扇房门“啪嗒”一声。 蒋闲从房间内走出来, 一只手里握着手机。 他就站在客厅的沙发边上, 见达莉娅和褚澹就在门边“密谋”着什么, 表情登时变得有点古怪。 “说我什么坏话呢？” 达莉娅松开褚澹的手, 气定神闲，用手背撩了一下长发：“什么坏话？我在和小澹聊天呢。” 蒋闲耸肩：“很遗憾打扰你, 不过是我先约的人。” 他看向褚澹：“走吧, 班长。” 褚澹此时巴不得逃离与达莉娅交谈的地狱, 连声应下。 他带着帆布袋走了几步，脑子里却忽的浮起一个疑问。 “蒋闲有外文名吗？”他问。 因为他之前从安惠心那里听到过，达莉娅女士是有中文名的, 中文名是和蒋闲的外婆姓。蒋闲虽然在中国土生土长，没准也会有个外文名？ 蒋闲：“那个名字基本不——” 达莉娅：“他有个名字叫维塔利。你就叫他维佳就好。” 褚澹好奇地学了下发音：“维佳？” 蒋闲：“……” “你表情怎么这么怪，我学得不标准吗？”褚澹自行调整了一下读音，“维佳？维佳？维佳？” 达莉娅眼睛亮亮地捧场：“很好很好，小澹学得很快！” “……很标准了，班长。” 蒋闲无视达莉娅笑个不停的背景音乐，表情有些扭曲地把褚澹拉进书房。 他的手掌在合闭的书房门上贴了一会儿，缓缓吐出一口气，困惑地抬手压了一下自己的胸膛，想要把某种突然涌上的感受采取物理方式压下去。 心脏有力地跳动着，与之前玩pocky game那晚的频率接近。 “维佳？” 求知欲满满的褚澹还在继续练习：“蒋闲，我这样这样标准不？哎，你能不能再教我一下那个标准读音？” 蒋闲无可奈何地拿手里的笔敲了一下褚澹的脑袋：“行了，真的很标准。班长别念了。” 学习一门新的语言让褚澹兴致勃勃，“那我以后是不是能这样叫你？” 蒋闲默不作声。 他其实想告诉褚澹：我确实有个大名叫维塔利，但是达莉娅让你叫的“维佳”是小名，这应该相当于你在叫我“闲”“小闲”又或者“阿闲”。而且你还连着叫了那么多遍。 要是真说了，褚澹大概会羞愤得把自己给埋到土里去，这个称呼也很可能不会再出现在褚澹嘴里了。 褚澹那么多朋友，尽管也叫周启叫“启子”，但是外号和小名似乎不太一样。 很奇怪的，他斟酌片刻，居然还是没有阻止这个称呼从班长的嘴里说出来。 那是第一个用这个称呼叫他的，家人以外的存在。家人以外…… 思绪纷杂间，他想起罗辰琤的那句“女朋友”。 蒋闲轻轻压了一下眼睫。 ……女朋友到底什么鬼，他怎么会想到这。 难道他不喜欢罗辰铮甚至不喜欢到，对方能在他这里时不时刷一下存在感？ 蒋闲把两张椅子移到书桌中间，“我对这个名字不是很熟悉，你叫了我也反应不过来。” “也对，”褚澹恍然，“那你会说俄语吗？” 蒋闲：“会一点。” 褚澹：“一点是多少？” 蒋闲坐在左侧椅子上，眼尾勾起一点得意的笑：“班长，你是好胜心上来了吧？如果我说我会，你是不是也打算学个俄语啊？” 褚澹在右侧椅子上坐下，揉鼻子：“别尬黑，我没那么冲动。” 但他对蒋闲说俄语这件事还是很好奇：“你说几句我听听？” “你想听什么？” “你好、再见之类的。然后谢谢什么的……” 蒋闲：“《旅行俄语100词》？” 褚澹：“可以有。” 蒋闲：“可以教你，但有条件。” 褚澹：“5块，不能再多了。” 蒋闲：“……” 蒋闲开始整理自己的教科书习题册，把眼下要用的放在手边，“下个月的十二号，你有时间吗？” 褚澹：？ “来我家吃生日蛋糕，”蒋闲说，“别忘了带上礼物。” 褚澹看了眼手机——那天是周五，而且是期中考前的那个周五。 “这就是条件？还有这种好事？” 褚澹乐了，“十一月十二号，你生日啊？” “十一号才是我生日，不过那天是工作日。” 十一月十一号，1111，那不是传说中的光棍节吗？ 褚澹“噗”地笑出了声。 蒋闲：“笑什么？” 笑你还真是注孤生啊亲。 “没什么，”褚澹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嗒嗒按着，“十一月十一号……哦，你是天蝎座。” “你还信这个？” “我倒是不信，不过我们班好多女生都信这个。拿这个看恋爱配对啊什么的……” 褚澹视线往下移，瞬间噤了声。 蒋闲往褚澹的方向挪了一点，去看褚澹的手机屏幕，边看边问：“你什么星座？” 褚澹：“……巨蟹。” 二人对着“天蝎与巨蟹的配对指数：100”一条，齐齐沉默。 “……是不是该开始学习了？” “……嗯，学习吧，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第60章 你别管 那你就当我交的是女朋友吧…… 他们两个座位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近, 好像成了同桌，时不时手肘挪动都会碰上。 起初褚澹不太适应, 坐了一会儿逐渐就沉浸在学习的海洋里，没心思去注意边上的蒋闲了。 在切换学科的间隙喘息的时候，褚澹才意识到蒋闲认真起来是真安静啊，和边上没坐人似的。 之前这家伙可不这样…… 褚澹起了点玩心，在边上暗搓搓地看着蒋闲，等他结束了一道题目才出声说：“维佳。” 蒋闲的笔尖在题目边点了一下, 洇开一点点墨。 他用眼神表达出自己的困惑：？ “突击检查，”褚澹朝他比了个枪的手势，“恭喜你，合格了！” 蒋闲有样学样, 比了个手势说：“恭喜，你也合格了，说得挺标准。” 褚澹点头：“那就好。” 蒋闲：“……”不太好。 褚澹是扭头安心学习去了，边上的蒋闲却又开始出神，短暂陷入该不该告诉他“维佳”含义的纠结中。 蒋闲甚至怀疑是不是老天看不过他之前总欺负班长, 现在风水轮流转, 沦落到班长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让他陷入纠结。 他糟心得牙痒痒, 几次转头看向褚澹, 发现对方已经极其专注地在背作文素材了。 可能是被他专注的神情感染，也可能褚澹总能激起他的好胜心, 他渐渐也静下心来。 一天的学习告一段落, 褚澹把额外给自己布置的作业让蒋闲帮忙批改, 直起上半身伸了个懒腰，呼出一口气。 “呼……” 蒋闲右手的红笔在指间绕过一圈，画下一个漂亮的弯钩。 “你明天还来吗？” “明天周六……”褚澹向后仰着头, “也行，你早上几点开门啊？” 蒋闲短促地笑了一下，“你来我就开。” 褚澹：“那我可真是荣幸。下次你去我家吧，总是在你家蹭吃蹭喝，我多不好意思。” 蒋闲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把批改好的作业放到褚澹面前，“班长，牛的。” 褚澹垂头一看，全对。 他矜持地回答：“过奖了，也就是下次考试能超过你的水平。” “白日梦还是少做吧。” 褚澹走到玄关处，发现蒋闲慢悠悠地走在他后面。 褚澹：“你要出门？” 蒋闲：“没。我送你到——” 他好像经过了一番并没有必要的深思熟虑，“电梯口。” 褚澹：？ 褚澹：“这有什么好送的？” 蒋闲靠在边上晃晃手腕，指了一下褚澹又指了一下自己，嘴里蹦出来两个字：“朋友。” 褚澹了然地打了个响指：“我的荣幸。” 蒋闲对于“朋友”估计是有自己的一套认识，送到电梯口这种行为也是…… 不过达莉娅女士不是说蒋闲都不为他人考虑吗，怎么这会儿看着这么贴心？ 其实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送人的蒋闲：“嗯。” 你get了就行。 蒋闲站在电梯门口。 电梯内的灯光落了褚澹一身，校服短袖白得晃眼。 第46章 他冲蒋闲眨眨眼睛，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还站在电梯门外不走。 夜深了，楼道很安静，仿佛整个世界就剩下他和班长两个人。 蒋闲耳边忽地就响起一声数小时前的呼唤：“维佳？” 心跳的声音更加明晰起来。 “班长。” 在电梯门彻底合上之前，蒋闲对他说，明天见。 …… “你告诉他干嘛？” 被自家儿子敲开房门一本正经质问的时候，达莉娅正在敷面膜。 她含糊地问：“你在说什么？” “维塔利，”蒋闲靠在门框边，“你还让他叫我维佳，你想干什么？” 达莉娅这个大明白这回是真有些不明白了：“这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你要是不愿意被这么叫，就告诉他维佳什么意思，他还不乐意叫呢。” 达莉娅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朝蒋父控诉： “难道谁家的儿子到了青春叛逆期都这样吗？莫名其妙就朝妈妈发火，妈妈多伤心啊！” 蒋父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我的报纸呢……报纸……” “别装，”蒋闲说，“你别管我们两个的事情。” 他怀疑自己和褚澹之间的“平衡”被打破，百分之八十的责任能归咎于瞎操心的达莉娅。 蒋父还以为蒋闲那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他站在床边瞪着眼睛，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自己是该拿出身为父亲的威严还是身为丈夫的威严。 不等他做出决断，母子二人已经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开了。 达莉娅：“你交个朋友我都不能管了，那你以后交女朋友还不得反了天了？” 蒋闲正要说话，达莉娅打断他：“不过你要真交女朋友了，我还懒得管你呢。” 蒋闲面无表情道：“那你就当我交的是女朋友吧，别管我了。” 达莉娅瞬间站起来。 “什么玩意儿？！” 蒋闲回身就把门关上，力道不重，只是“咔”的一声。 就是这副拽拽来拽拽走的样子，也不知道拽给谁看。 达莉娅惊疑不定地看着房门，问蒋父：“你听到他说什么了吗？” 蒋父见自己终于有了出场机会，揽住达莉娅的肩膀，“哎呀，那都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面膜要掉了……” 蒋闲回房后，对着手机发呆。 漆黑的屏幕映出他的表情，一张薄唇紧抿、闷闷不乐，仿佛面临什么严肃局面的脸。 他其实很少真正冲达莉娅发火，也不知道自己这次是为什么发火。 蒋闲用指纹开锁，点进微信，打开和褚澹的对话框。 手指在屏幕上方犹豫许久，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打算对褚澹说什么话，就是顺手点进来看看而已。 隔天褚澹来蒋闲家的时候，达莉娅和蒋父都还没醒，是蒋闲开的门。 褚澹于是放轻动作，“早啊。我带了点小蛋糕，喏。” 蒋闲接过褚澹手里的盒子。 他穿着白色衬衫和深褐色长裤，加上微微卷起的头发，整个人看起来很有艺术气息。 那双灰黑深邃的眼睛将目光定在褚澹身上，看起来隐约发亮。 “早，班长。能过来一下吗？” 褚澹被蒋闲的客气惊了一下。 他跟着对方走到某个房间门口。 蒋闲推开门，同时褚澹也看到了房内的模样：“这里是琴房？” 第61章 变态 班长，哭个我看看。 “嗯。” 琴房里居然有健身器材！ 褚澹酸溜溜地想：果然你不仅偷偷学习, 还偷偷健身。 蒋闲走到立式钢琴前，手指在琴键上滑过, 奏出一段欢快的曲调。 “弹弹看？” “不了，”褚澹说，“我现在充其量就会弹个小星星。或者两只老虎。” 褚澹有点不明白蒋闲的意思——难道蒋闲真要教他弹钢琴？ 蒋闲说：“这里有谱子，你可以对着谱子弹。” 褚澹瞬间把那点不明白抛到脑后，跃跃欲试，“那我来试试？” 蒋闲翻了一下边上摆放着的曲谱, 翻到某一页摊开，“这里有一首简单的俄语歌，你学了谱子，以后再学一下俄语发音就能弹唱。” 褚澹更心动了。 他这个人对新知识没什么抵抗力, 特喜欢听别人分享科普，也喜欢抓住这种接触陌生语种的机会。 一来他认为懂得很多是一件非常酷的事情，二来他觉得学习新事物就像是在推开新世界的大门，贼拉有意思。 他刚往房间里走了几步，发现蒋闲的钢琴边上还摆着一个什么东西。 蒋闲转头往那边看, 边看边用一种怎么听怎么欠揍的语气说： “对, 是上次那个害羞的小哥。” “脸？不给看。” “关系？”蒋闲往褚澹的方向投去一眼, 想了想说, “你想我们是什么关系？” 而后又一耸肩，“当然, 我们是什么关系都和你没关系。” 褚澹：？ 不知道蒋闲在说什么, 但是听到他的声音就手痒了, 习惯好可怕。 褚澹走近了，站在手机支架的后方，问：“你在这里直播？” 蒋闲：“嗯。起得比较早, 就来琴房开了一下直播玩玩。” 见褚澹犹豫，他又说：“高度我调了一下，不会拍到脸。你要是不适应我就关了。” 褚澹绕到手机前：“倒不会不适应，就是——” 就是想到之前他假装别人和蒋闲私聊，结果被蒋闲认出来的尴尬事件。 当然，这种丢脸的事情褚澹不想说。 他装作去看那些刷动的评论留言。时间还早，蒋闲的直播间里几百个人，褚澹也不知道这算是多还是不多。 刷出来的尽是“别关直播！”“你的直播多难蹲啊！”“帅哥行行好别让这个混球关直播啊qaq”之类的留言，还有不少是想看看他这个“害羞小哥”的脸的。 褚澹摸摸鼻子，终于找到机会澄清：“别叫我害羞小哥啊，我真没那么容易害羞，这货闲着没事就知道胡说八道诽谤我。” 弹幕又问他怎么称呼。 “随便，我也不是他直播间的常客，”褚澹想了想，“你们也能直接叫我小褚。嗯对，许褚的褚。” 他看向蒋闲，说：“你好像很难得直播一回，开着算了。你不介意，我也没什么好介意的。” 蒋闲说好。 褚澹又瞥了弹幕一眼，满屏的弹幕上一半是刷蒋闲“这么听话吃错药了”的，另一半则是学着蒋闲叫他“班长”的。 褚澹在心里对这个“吃错药了”表示困惑：不就是赞同吗，有什么奇怪的。 不过这些弹幕倒是让他想起一件事：“‘s’这个形容词是什么意思？是什么英文的缩写吗？” 他之前一直没有查，今天看了这些弹幕才想起来问。 蒋闲默了一瞬：“你哪里看来的？” 褚澹：“你的视频里。” 蒋闲收回视线，手指覆在黑白琴键上。 “没什么意思，他们乱说的。这些网友闲着没事就知道胡说八道诽谤我。” 不是，兄弟，你这句式好熟悉啊。 求知欲没有得到满足的褚澹决定拿出手机自己查一下。 但他抓着手机的手在下一秒就被蒋闲抓住。 这让褚澹吓得差点把自己的手机扔出去，好在蒋闲抓得够紧。 蒋闲的手还是温热有力的，比他的手要大一些，手指上不知哪个位置似乎有点粗糙，大概是练乐器练出来的。 褚澹试探道：“……hello？干嘛呢？” 蒋闲垂着眼睫，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下一秒，他忽然抬眼，噙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带有胁迫意味道：“班长，哭个我看看。” 褚澹的表情逐渐惊恐，“你神经病啊，变态啊！” 然后蒋闲放开他的手，恢复了带点懒散的模样，“反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褚澹完全空白的大脑恢复运作。 他缓缓坐直，缓缓收起手机，缓缓开口。 “所以他们觉得你有点变态？” 蒋闲：“……” 蒋闲不甚在意地说：“应该是觉得我是个喜欢欺负人的混球之类的。” 褚澹在心里嘟囔原来如此啊那不是认识得挺到位的吗哪里诽谤了。 蒋闲：“班长。” 褚澹：“怎么了？” 蒋闲：“不许在心里赞同。” 褚澹：“…………” 他的手指摆上琴键，看了一眼谱子，慢慢按了几个音。 蒋闲坐在边上看，见他的动作逐渐流畅，有些意外：“你什么时候学的钢琴？” 褚澹说：“小学的时候。好几年没弹了。” 蒋闲点头，“刚才那里弹错了。应该这样。” 他给褚澹做了个示范。 在褚澹继续弹奏的时候，蒋闲又闲聊似的问：“后来怎么不继续学了？” 第47章 褚澹的注意力大部分都在谱子上，有点迟缓地回答他的问题：“因为老褚和——” 咚。 他弹错了一个音。 蒋闲走到边上毫无预兆地掐断直播。褚澹顿了顿，若无其事继续说：“老褚和安女士吵了一架。安女士认为我可以继续学，老褚认为我应该把重心转移到学习上了，多参加竞赛补习班比较好。” 蒋闲：“所以你主动提出不练琴了？” 褚澹露出意外的表情：“你怎么知道？看来你还挺了解我的。” “一种规律，和做同类型的题目一样。通过一个人现在的行事作风，多多少少能推断出他以前会在某种情况下作出的选择，”蒋闲坐回他的身边，“只能说你一直都没怎么变过。” 一曲结束。 蒋闲点到即止，没有对褚澹小时候的选择进行什么评价。 在褚澹收手的时候，他的手指搭上钢琴，弹奏的同时轻轻地吟唱着。 在他的乐声和歌声中，重提小时候那段经历带来的不愉快，竟然也就这么消散了。 第62章 圆 他因为这一段小小的插曲，忽然就愉…… 周五放学的时候, 褚澹、蒋闲和岑越三个人一块儿走。 褚澹正在六人群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蒋闲和岑越走在他边上。 岑越把额前的头发往后捋, 特别自恋道： “咱们三个大帅哥走在一起就是特吸引别人的视线啊，我已经感受到女生们的注视了。” 旁边走过的一个女生乐呵呵地问：“第三个帅哥在哪呢？” 岑越顿时不乐意了，转头一看：“哟，小满？没你这么损人的啊！” 褚澹放下手机。 他朝小满招招手算是打招呼，小满笑着回了个招呼。 让几人意外的是，褚澹打完招呼, 蒋闲也跟着有样学样地抬手挥一挥，好像褚澹的朋友也成了他的熟人。小满显然很意外，也还是微微一笑再回了个招呼，边上同行的女生瞧见这一幕, 一下子叽叽喳喳地边笑边闹起来。 正是这一幕，让褚澹一下子有了“之前的事情真的翻篇了”的感觉。 或许他也和很多人一样，认为许多事情需要画上一个完整的圆才算完满，站在终点总要回望最初才算有始有终。 他因为这一段小小的插曲，忽然就愉快起来。 身边软风中夹带着的桂花香好像混进渗进衣衫穿透皮肤, 整块胸腔都是清甜的芬芳。 “喝奶茶吗？我请客。” “蛋哥——！” 岑越感动得深情呼唤他的名字, “蛋哥万岁！冰奶茶万岁！” 蒋闲问褚澹：“你喝什么？” 褚澹：“嗯……我喜欢喝芋圆的。” 蒋闲：“那我也芋圆。” 褚澹打趣道：“怎么不要最贵的了？” 蒋闲默了几秒, “上次那个料加太多了, 喝起来像粥。” 像粥…… 褚澹笑不活了。 出校门时，岑越突然“诶”了一声, 凑近褚澹问： “那个是不是你……老褚啊？” 褚澹抬眼看过去。 还真是。 褚承华站在对面奶茶店边上, 边上放着几袋东西。他一只手拿着手机, 大概是在回信息。 同时，他还时不时抬头往校门口看一眼， 褚承华来找谁？褚澹有点犹豫该不该停下自己的脚步。 自从上次谈话之后, 他和褚承华分明没有再见面过，褚承华为什么会突然到这里找他？ 不过不需要褚澹再多思考什么，褚承华已经看到他们三人，朝褚澹笑着招手。 岑越不知道他和褚承华之间已经有了之前那段对话，小声说：“哎，老褚好像是来找你的。” “嗯。” 褚澹皱着眉头，“要不你们先过去？” 蒋闲的手放在他的肩上：“我们在这里等你。” 他的手掌微微收紧，热意暖了褚澹被风吹凉的肩头。 这是一种很常见的、无言的支撑。 褚澹不知道蒋闲这动作是随便做的，还是真的有点担心他。他抬眼望进蒋闲的眼睛，笑道： “行，我很快就来。” 岑越瞅着对视的两人，有点纳闷： 之前他蛋哥和蒋闲互怼的时候，他插不进去也就算了。 怎么现在这两位和好了，他还是有无法插入的感觉？ 而且为什么蒋闲一副和他蛋哥已经非常熟悉的样子，难道化解了矛盾，亲密值一下子就能爆表了吗？？？ 他们两个在原地目送褚澹走到褚承华面前。 蒋闲眯着眼睛。 他看到班长一手扯着书包带子，一手抓着手机，背对他们与褚承华对话。 蒋闲说：“你说，怎么会有班长这种人？” 本有点不自在的岑越顿时精神了：“你……你这是褒义还是贬义啊？” 蒋闲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不回答。 其实他想和褚澹一起走过去。 他特别想问问褚承华究竟有什么毛病，才会放着班长这样的孩子不要，去选择小三和她的孩子呢。 但褚澹这个人看似好说话，实际上又敏感又倔，在心里给所有人都划了一道线，就算是最好的朋友也不能越过那条线看到他的狼狈。 “有事吗？” “想来看看你，”褚承华说，“我们好一阵子没见了。你都瘦了，这些吃的拿去补补。” 要说瘦，恐怕褚承华才是肉眼可见消瘦了许多的那个。 不仅消瘦，他的两只眼睛下方也泛着青色——胡茬可以剃，头发可以打理，黑眼圈却是极难遮掩。 他整个人像是装不住疲惫与无奈，已经要让那些负面情绪外溢了。 也就在安女士决定离婚、褚承华抽了整夜的烟时，褚澹才见过他那么狼狈的模样。 发生了什么？ 褚澹防备地看他：“不是说好不要再来找我吗？” 褚承华叹气：“小澹，我们毕竟是父子。我们有血脉相连，你……你说这么过分的话，爸爸真的很伤心。但是爸爸不希望和你真的成为陌生人啊。” 难不成就是因为“伤心”？ 那也不至于吧，都过去这么多天的时间了…… 褚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说你自己选的。我说的话再过分，能有你做的事情过分吗？” 褚承华一时哑口。 “东西你自己留着吧，”褚澹随口说，“你家不是还有个怀孕的吗，让她补补。” 褚承华的脸色顿时难看：“小澹，你要我说什么才好？” 褚澹：“你说什么都不好。” 褚承华：“……” 褚澹也意识到自己这几句话着实是有点气人的，大概是和蒋闲待久了，学坏了。 他往校门的方向看了一眼，问褚承华：“还有什么事吗？” 褚承华压着声音问：“你要我跪下来求你，才不会和我断绝关系吗？” 褚澹真的有点无语：“……可我说的那些，你上次不是接受了吗？” 褚承华说：“我——” 手机铃声响了，他深深看了褚澹一眼，走到一旁接起。 褚澹看他垂着头对电话那头说着什么，露出了厌倦甚至是一点点愤怒的情绪。 而后他挂断电话，来到褚澹面前。 “爸爸下次再来找你，”他说，“今天有点事，要先走了。” 褚澹毫无委婉之意，回答：“下次也别来了。” 褚承华好似没听到。 他拦了边上一辆出租车坐进去。 此时正值放学，路上有点堵，出租车移动得缓慢。褚澹站在原地，越琢磨越不对劲。 他犹豫片刻，给岑越和蒋闲发去信息，也拦下一辆出租车。 第63章 求证 “证明‘把蒋闲带上是个正确的选…… 他坐进车里没多久, 司机刚问了一句“去哪”，后排另一边的门就被拉开了。 “蒋闲？” 蒋闲弓着身子站在车外, 一只手撑在车门上。 他看了褚澹一眼，随后直接在褚澹边上那个位置坐下，还找了个比较舒适的坐姿。 车门“砰”一声合上，褚澹甚至刚反应过来：“你干什么？我不是回家。” 蒋闲说：“知道。我和你一起去。” 褚澹不太同意地皱眉。 蒋闲出声催促：“他要走了。” 这人还真知道我要去干什么…… 褚澹只能放弃赶他下车的想法，对司机说：“你好，跟一下前面那辆车。就是前面那辆出租车。” 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他们两个, 语气警惕：“你们两个小同学跟人家车干什么？” 褚澹：“……” 褚澹一下子被问得有点懵。 电视剧里不是人家让跟就跟上了吗？ 蒋闲身体前倾，低声说：“叔叔，前面车里坐的是我亲戚，我和我朋友怀疑他出轨了。拜托, 帮个忙。” 回头就朝褚澹眨了一下左眼。 第48章 褚澹嘴角一抽，只能僵硬地点点头，嘴里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司机大概是寻思两个高中生也闹不出什么事情，点头同意了。 好在这时候，校门口的车多人挤, 褚澹和蒋闲坐的车一下就跟上褚承华坐的那辆。 褚澹靠在椅背上, 手肘撑在车门上, 手指贴在唇边。 刚才蒋闲说“出轨”的时候也好, 现在他坐在这辆车里也好，他的心情竟然无比平静, 只剩下一点想要弄清真相的好奇。 褚澹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在心里默念今天上课的新知识。 蒋闲也靠在边上, 安静地玩手机——当然，也有可能是在刷题。 司机再一次抬眼看后座，见氛围似乎严肃, 对蒋闲给出的说辞更是相信几分。 两辆车一前一后，穿过数个岔路口，最后开进医院的停车场。 褚澹付钱下车，司机从车窗探出头： “出轨的男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如果是真的，赶紧让他老婆踹了他！” 褚澹愣了一下，笑道：“嗯，您说得对。” 蒋闲走到他身边，指了个方向，“那边。” 他们尾随褚承华进入医院。 褚承华径直来到住院部，走到电梯门前——这里就有点难跟了，褚澹稍作思考，问蒋闲：“分头行动，ok吗？” “可以，”蒋闲点头，“等会儿你从楼道上去，我发信息给你。” 和聪明人交流果然简单得很，褚澹拍拍蒋闲的肩膀，正要从楼道走上去。 蒋闲抓住他的校服：“等下。” 褚澹：？ 蒋闲：“我求证成功了没？” 褚澹：“什么求证？” 蒋闲：“证明‘把蒋闲带上是个正确的选择’。” 褚澹笑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气笑的还是无奈笑的，“成功了，但是怕你骄傲，我要扣你一分。” 蒋闲听了也笑，把手放开。 见褚承华进入电梯，他才慢悠悠地走到电梯前，按下上楼键。 电梯在六楼停了一会儿，显示下降。 蒋闲低头给褚澹发信息：6 褚澹回：收到。 他跑楼梯的速度也不慢，从楼道出去时正好能看到褚承华走出电梯的背影。 褚澹小心翼翼地跟过去，见褚承华提着东西进了一间病房。 他走到病房门口，透过门上那点透明玻璃往里瞧——这似乎是一间单人病房，可惜这个角度看过去，视线恰好被墙挡住，只能看到小部分的病床。 看不到住院者是谁。 褚澹轻手轻脚地把门打开一道缝，将耳朵凑近。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去见他了吗？你不是说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吗！褚承华，你这个大骗子！你——” “小澹是我的儿子！” “儿子？你分明是听到医生说我以后可能会不孕不育，你害怕了，所以……” “你冷静一点行吗，你现在需要养身体。” “我冷静不了！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有回去和那个女的复婚的想法啊？” “我怎么可能……” 咔嗒。 褚澹轻手轻脚地把门合上。 难过，愤怒，解气…… 这些感受他通通没有。 就和在车上时一样，他异常平静，只是事情的发展多少与他猜测的重合了，所以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慨。 那个女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流产，甚至有不孕不育的可能，所以褚承华才突然来找他。 褚澹乘电梯下楼，问蒋闲：你在哪？ 蒋闲：一楼等你 蒋闲：要我上去？ 褚澹：没有，我下来了 在电梯里无所事事的褚澹盯着闭合的电梯门。 直到电梯门打开，外面站着一个垂头看手机的蒋闲时，他才慢半拍反应过来：到一楼了。 “好了，”褚澹说，“走吧。谢谢你啊。” 蒋闲收起手机。 他对着褚澹看了会儿，褚澹说：“别看了，就是些无聊的破事儿，我都懒得有反应。” 蒋闲沉默片刻。 要曾经多深的伤害，才会让班长这种人这时候甚至“懒得有反应”。 蒋闲点头：“确实。” 褚澹感慨：“人吧，有时候太贪心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蒋闲没声音了。 褚澹心想蒋闲这回怎么不说“确实”了，扭头去看蒋闲的时候，一只温暖有力的手臂挂在他的肩上，与后脖颈紧密相贴。 接着是蒋闲的小部分体重，还有蒋闲骤然贴近的半边身体。 隔着校服也还是暖融融的。 几乎有点热起来了。 蒋闲身上的这味道，他闻到过。 在学农基地时，在澡堂里，蒋闲离开后的那个隔间……残留的沐浴露的气味。 和那个时候一样，褚澹忽然感到一种想要快速离开的不自在。 但他忍了，抬手推了下蒋闲搭在他肩颈上的手臂，“喂。” “让我搭一下。” 蒋闲的声音近在耳边，“反正班长很矮，也搭不上我的肩膀。” 褚澹最受不了激将：“啊？谁矮啊！你让开，我现在就搭给你看看！” “你一米七还想搭我一米八的身高？” “我长了好吧！现在一米八了！” “不是过了一米七就能算一米八的。” “你、再、说、一、遍？” 第64章 惊喜 从学校回家了，又好像没完全回家…… 从医院之后, 他和蒋闲的关系似乎又拉近了一些。 蒋闲仿佛开启了什么奇怪的开关，总喜欢往他身上靠。 他身上暖和, 每次贴着褚澹没一会儿，褚澹也跟着热乎起来，只想把人推边上去。 其实褚澹虽然并不反感别人和他勾肩搭背，但蒋闲往他身上一贴，总叫他不太适应。 临近期中考，班里这群人也比平时静心得多, 连下课都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翻书学习，有的则是跑老师的办公室问题目去了。 比期中考来得更早的是蒋闲的生日。 褚澹下滑任务栏，用手机看了眼日期，给岑越发消息：你下周五有空吗？ 岑越回：蛋哥你找我, 那必须有空。 褚澹：这么讲义气？ 岑越：只要你开口，刀山火海我都给你冲过去！ 岑越：[冲！.gif] 褚澹：那蒋闲家呢？ 岑越：…… 岑越：[刹车.gif] 岑越：你说谁家？？？ 于是蒋闲生日那天，褚澹给蒋闲准备了一个小小的惊……大概算不上惊吓，也算不上惊喜。 “有点老套。”蒋闲评价。 “大家都瞒着你那才叫老套，”褚澹说, “你都知道你爸妈在家里给你布置生日会现场用的是哪些材料了, 人家根本没打算瞒你。” 蒋闲点头：“也对。” 赞同完又说：“但他们把我支出来了。难不成还准备了其他的？” “……” 刚松了口气的褚澹险些给他表演一个心跳骤停。 他知道自己不擅长编谎和说谎, 默默转头去扒拉边上的物品, 嘴上说：“应该不会吧，哪有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你爸不是让你出来挑礼物么？” 蒋闲就在他背后看着他拨弄东西。 班长撒谎的技术的确是非常之烂。 蒋闲的眼睛弯了一下, 决定不揭穿他。 “哪有自己挑生日礼物的？” “我觉得挺好的, 万一别人送的你不喜欢呢？” 蒋闲：“那班长, 你送的是什么？” 褚澹：“五三全套。” 蒋闲：“……” 褚澹：“开玩笑的，我知道五三你有。其实是重点班提高专练全套。” 蒋闲：“……” 蒋闲还真没有什么自己想要却买不了的东西。 所以蒋父蒋母给他自己挑礼物的钱他压根没用上，到最后什么也没买, 回程路上说下次带褚澹去看一场音乐会。 褚澹没看过现场版的音乐会，但聊起来的时候就一脸跃跃欲试，眼睛里仿佛有星光闪烁。 之前蒋闲说要教他俄语歌的时候，他也是这副期待的模样。 他那毫不掩饰的求知欲，追求新鲜事物时流露出的快乐，宛如生机勃勃的草木，长着长着便能蔓延到他人的心里去。 回蒋闲家的时候，褚澹特意走在蒋闲的身后。 蒋闲站在门口摸了会儿口袋：“没带钥匙。” 褚澹：“……门没锁。” 蒋闲：“哦~” 褚澹见他这副模样，觉得这人已经知道门后或许有个什么惊吓在等着他。 好在蒋闲很合作，没揭穿，他抬手推门。 啪！ 啪啪！ 礼炮爆出来的彩条迎面而来，几乎糊了蒋闲一脸。蒋闲抬眼看去——就算他知道褚澹联合了他爸妈准备了什么，却也还是意外了一把。 因为站在面前的，除了他爸妈，还有岑越、卢皓、巫良三人。 第49章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1班除了班长，还会有人来这里参加他的生日会。 “生日快乐啊同桌！” “蒋闲生日快乐！” “学委生快！” 想想就知道，这三个人是褚澹叫过来的。 褚澹在他后面换鞋子进屋，回头朝他得意地笑笑。 “过生日就得人多点好。都是熟人，应该没什么放不开的？” 蒋闲低着头笑，“这是我家，反正我不会放不开。” 蒋闲当然没有放不开的可能。 至于剩下几个人，都是爱闹的男生，几个人凑在一起不掀了房顶就不错了。 达莉娅迎接蒋闲进屋之后就让他们同学几个自己去玩，看着也满脸笑意，收都收不住。 “我靠，我还没来过同桌家呢，这是真奈斯啊！” “沙发超软——那什么，寿星快来，这儿坐！今天咱们几个给你捶肩捏脚！” “哎，这投影这么大一个，玩游戏肯定超爽——学委，你家有游戏不啊？” 确实热闹。 蒋闲还从没过过这么热闹的生日。 要说感受，大概是从学校回家了，又好像没完全回家。 但也确实高兴。 这个生日与之前的所有生日都有质的区别，他被褚澹拉着走出一个充满自我与枯燥的圈，去触碰自己曾经冷眼旁观的世界。 就如同褚澹身上那种对什么都好奇、期待、善于发现快乐、总能保持愉快的特质也分了他一点。 就如同往名为蒋闲的玻璃器皿中倒入五彩斑斓的珠子。 就如同这个没什么意思的世界，虽然没有改变，但在他眼里突然就开始染上了精彩的颜色。 “有，”蒋闲从储物柜里拿了游戏出来，“喏，选吧。” 巫良和卢皓的屁股挪开，把沙发中间的位置让出来：“寿星坐，寿星坐。” 蒋闲忍俊不禁，在那个空位上坐下。 褚澹站在蒋闲的斜后方，两只手臂交叠在沙发背上，和他们一起看游戏。 他拿起一个游戏，好奇地问：“这个好玩吗？” “那个一般……” “这个呢？” “哎这个！这个好玩！” “你那个好玩也还是有点过时了，玩儿这个吧……” 褚澹对这些游戏不太熟，垂眸看他们挑了会儿，注意到蒋闲正在盯着自己的侧脸看。 第65章 校园玄幻惊悚片 《我来蒋闲家参加生日…… 褚澹眨眨眼睛——看我干什么？ 蒋闲拍了下巫良的肩膀, 示意人往边上再挪一点。巫良前一秒屁股刚挪开，蒋闲后一秒就拍拍那个位置：“班长, 坐。” 巫良：“……” 还有没有同桌情谊了！ 褚澹在蒋闲边上坐下。 游戏打了没一会儿，五个少年吵吵闹闹地在沙发上滚成一团。 投入游戏的时候总是激动，尤其是当队友就在边上时，打着打着不知不觉就凑一块儿去了。褚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又和蒋闲贴得极近，对方身上暖烘烘的, 居然让他有点犯困，也就懒得挪开了。 蒋闲把脑袋往他这边偏，问：“困了？” “还行，”褚澹打了个哈欠, “一点点而已。” 卢皓指责他：“犯困？你怎么能犯困呢！不可饶恕！” 褚澹茫然地抬头：？ 卢皓竖起一根手指头，“同桌，我和你说，我们还计划生日会结束后继续下一环节呢！” 下一环节？ 褚澹和蒋闲的目光同时转到他身上。 卢皓顿时有点压力：“岑越的主意。” 视线又“唰”一下集中在岑越身上。 褚澹倒是有点了然了。 他熟悉岑越这小子的作风，每次他过生日, 最后都是岑越提议去外面—— “……吃烧烤。” 岑越把自己的音量压得很低, 以免被家长们听到, “现在天还没有那么冷嘛, 吃吃烧烤，喝喝啤酒, 吹吹晚风, 多舒服啊。” 他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蒋闲。 他和蒋闲不熟, 不太清楚蒋闲会不会愿意和他们几个一块“聚众”上夜市小摊吃东西。但又有一种预感，因为褚澹在这里，蒋闲指不定会给几分面子。 这个想法升起来的时候, 岑越顿时感到了玄幻。 他竟然开始认为蒋闲会为了蛋哥给几分面子。 放在高一时，如果有人这么告诉他，他肯定会觉得那个人疯了，比嗑cp的许佳梨还疯。 蒋闲什么人啊？ 学霸中霸，独来独往，长得是帅但看着就不太好惹，往电视剧里一放绝对可以完美演绎痞帅痞帅的男主角。 现在正和他们其乐融融地玩成一团，听着他们爆脏话也就笑笑，还会温柔似水……疑似温柔似水地问他蛋哥“困吗”。 其实，还挺……惊悚的。 校园玄幻惊悚片《我来蒋闲家参加生日会完了再邀请蒋闲一起去吃顿烧烤》，正在上映。 蒋闲点头，毫不犹豫：“行。” 巫良：“但就算是夜市，啤酒也不会卖给学生啊。我们都还穿着校服呢。” 岑越很有经验地告诉他：“哎，别担心。我和你说，我和蛋哥有个常去的摊子，离这儿比较远，大家换件外套扮成成熟的大学生或者社会人就行了。” 蒋闲想了想：“我家有发胶。要西装吗？” “……不是，谁穿西装去吃烧烤啊？” 褚澹忍不住笑：“咳，你们身高是不是和我比较接近？我家就在边上，可以换我的衣服。” 他话音刚落，就见几个人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褚澹：“……” 褚澹：“有问题吗？” 巫良：“没什么问题……就是……班长你真常去夜市摊子哈啤酒？” 岑越：“你这就不懂了吧！我们牛批的褚大班长，我们蛋哥，那可是千杯不醉，比我还能喝啊！” 卢皓：“还有，班长家在边上……你俩原来住一个小区啊？” “……” 岑越这回不接话了，闭上嘴看向褚澹。 褚澹忘了这些人不知道。 他摸摸鼻子：“嗯。” 卢皓指向蒋闲，又指向褚澹：“难怪你们会一起回家，那你们之前关系不好不都是假——唔唔唔！” 褚澹捂着卢皓的嘴，微笑道：“不是假的。今天不聊这个，好吗同桌？” 卢皓目光一转，发现蒋闲也一副笑里藏刀的表情，忙不迭点头。 就像答应下来那样爽快，蒋闲和达莉娅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很爽快。 岑越几乎震惊地目送他去找达莉娅，再目送他回来。 蒋闲：“行了，安阿姨那里我妈会帮忙说的，等会儿我们直接走吧。” 岑越问：“蒋闲你妈——” 蒋闲抬眼。 岑越连忙改口：“我是说，这种事情，阿姨不管你的吗？” 蒋闲耸肩：“有的事情她不管。” 对，达莉娅女士看到蒋闲和朋友出去估计开心都来不及…… 褚澹在心里吐槽。 带蒋闲去夜市吃宵夜还是头一回。 十一月的夜晚天气微凉，他们穿着稍微厚实些的衣服，一路上闻着烤鱼烤串孜然香，吃过蛋糕的肚子没有发出饥饿的信号，口水却已经分泌个不停。 岑越演起社会人士真是毫无违和感，往塑料凳上一坐，手一挥，“老板好，今天生意也不错哈！” 老板熟稔地和他打招呼：“小岑，哟，小褚，还带了几个新面孔啊？” 岑越点头，对着老板一一介绍：“小卢，小巫，小——” 他卡在了蒋闲身上。 褚澹在边上给他补充：“小蒋。行了，你们有忌口吗？” 蒋闲懒懒地举了下手：“小蒋没有。” 巫良学着他：“小巫也没有。” 卢皓：“草，那小卢也没有。” 老板在边上被逗得直笑。 岑越凑到褚澹边上说：“这哪像大学生来吃饭，这像一群幼儿园小鬼来吃饭来了。” 褚澹笑了两声，“来一盘羊肉串，一盘烤鱿鱼……” 他点好菜，又要了几瓶啤酒。 “你们会喝吗？” 卢皓和巫良见他开啤酒姿势熟练，终于信了几分岑越口中的“千杯不醉”。 蒋闲则是有点意外地挑眉，又说：“小褚。” 褚澹：“干嘛啊小蒋。” 蒋闲：“要不要比比谁比较能喝？” 褚澹嗤了一声：“那你比不过我。” 岑越，梁帆，周启，许佳梨和喻趁华……群里五个人加在一起都没他能喝。 蒋闲成绩比他好，长得比他高，总不可能喝酒还比他能吧，那不是事事都压他一头吗！ 蒋闲笑着说：“那比比？” 褚澹给自己倒酒，酒液撞上杯壁汩汩响。他喝了一口酒，“比就比。你们来不来？” 岑越摇头：“我除非是晚上不想回家了。” 第50章 卢皓和巫良一听，也跟着摇头，但盯着褚澹和蒋闲的表情就差直说一句“打起来打起来”。 第66章 三份礼物 感觉会很体面。 到最后褚澹实在是喝不进了。 他撑得慌。 其实褚澹这会儿已经有点犯晕。还没到喝不了的地步, 但今晚他烧烤几乎是一点没沾，光顾着和蒋闲对着灌酒了。 再看蒋闲——这货别说醉, 简直一副喝进肚里的全是水的模样，而且看起来似乎没被撑到。 也不知道这货的膀胱是什么做的。 褚澹试探了他一下：“还行吗？” 蒋闲微笑着冲他举了一下杯子，“当然行，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褚澹想起来了： 达莉娅女士说过，今天是蒋闲十八岁的生日。 也就是说蒋闲现在就是个成年男性，他这句话里的“男人”还真没有一点问题。 之后, 未成年男性褚澹就被蒋闲这句话激得又吨吨灌了几瓶啤的，实在把自己撑着了，一拍桌子将结果定为平局。 岑越看得啧啧称奇：“厉害厉害。冒昧地问一句，蒋大学霸, 你喝过伏特加吗？” 蒋闲瞥了他一眼。 “喝过。” 岑越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褚澹站起来的时候晃了一下，好在及时撑住桌子。他今天喝得比之前都多，看东西都有点重影，但吹吹夜风或许会好得多。 不想被面前的几个人发现，褚澹站着缓了会儿, 才和几人一起结账离开。 这顿时蒋闲请的客。 有句话说请客的就是爹, 岑越、巫良和卢皓和蒋闲好像顿时有了一段本不存在的亲情, 对蒋闲热情得就差跟着一块回家了。 送走他们三个之后, 褚澹才和蒋闲一起踏上回家的路。 他和蒋闲坐的是同一班公交车。 这时候车上没有其他人，二人坐在后排双人座位上。 肩膀偶尔因为颠簸撞在一起, 车内灯光昏暗, 褚澹低着头, 脑袋一点一点，昏昏欲睡。 他忽然听到边上的蒋闲说了一句什么。 褚澹双眼茫然地看向蒋闲：“啊？” 窗外时不时掠过的流光落在蒋闲的侧脸上，蒋闲扭头, 又说了一遍：“你今晚住我家吧。” “……为什么？” 蒋闲回：“你这样子一看就喝过酒了。不是怕安阿姨知道吗？” 褚澹一想：也是。 安女士要是知道他喝酒去了，还叫上蒋闲一起，肯定要逮着他狠狠教训一顿。 但要是他在蒋闲家过一夜，他妈妈肯定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而且他现在去蒋闲家，正好有件事情能做。 褚澹点点头：“嗯。” 反倒是蒋闲有点意外：“这就答应了？” 褚澹奇怪：“难不成我要先思考一下，再羞涩一下，再推辞一下，再同意？” 蒋闲“噗”地一声笑出来，“也是，反正你不觉得有什么。” 褚澹更奇怪了：“什么有什么，能有什么？” 蒋闲但笑不语。 下车的时候褚澹整个身子还歪了一下，被蒋闲一把拉住手臂。 蒋闲无奈道：“这也能算平局？” “当然能算，”褚澹不服气说，“我这个状态离真的醉还差一大截呢。不信我就背课文给你听，你想听什么……” 二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玩起了课文接龙，偶尔还掺点化学方程式。 这些内容全都融在这场带有桂花残香的夜风中。 还好这次蒋闲没有忘记带钥匙，他开门，还不忘了扶着褚澹换鞋。 “这个点我爸妈都在屋里，”蒋闲走进客厅，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一堆盒子袋子，“对了，礼物还没拆……班长送了什么？” 褚澹从桌上的礼物里挑出两个盒子递给蒋闲。 “这两个是我的。” 蒋闲接过去放在沙发上，先动手拆开下面那个大且重的，“为什么送两个？这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他对着拆开的礼物一阵无言：“……” 褚澹怕动静太大被屋里的蒋父和达莉娅女士发觉，笑都不敢太张扬，捂着嘴巴快笑倒在沙发上，“重点班提高啊，我之前都告诉过你了。” 蒋闲把书籍理好放在茶几上，动手拆开第二个礼物。 第二个礼物倒是很寻常，是一块手表，还有一个小挂件。 蒋闲拿起挂件。 挂件的细绳连接着一只白色的、毛绒圆球，圆球有四根火柴似的肢体，上面有一对圆溜溜、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这东西似曾相识。 “你手机壳上……” “对，我设计的，”褚澹给他正式展示了一下手机壳，还开了个玩笑，“岑越、趁华他们都有。我和你说啊，你拿着它，多年之后我如果成了大设计师，这东西就无价之宝了！” 蒋闲还很配合地点头：“大设计师，那你能给我一个你的同款手机壳吗？” 褚澹：？ 蒋闲把挂件吊在食指上，胳膊压着沙发背，对他说：“其实第一次看到你手机壳的时候我就挺喜欢这个……球球的。” 褚澹原本还只是随便开了个玩笑，没想到这个小球还真的会被蒋闲说“喜欢”。 他愣了好一会儿：“哦，当然……当然行，我等会儿就下单。” 顿了一下，又问：“能借我一下你的琴房吗？” …… 褚澹的指尖灵活地跳动于琴键之上。 他弹琴的模样很是自信，背脊挺得笔直，脸上带着笑意，像个傲气的小公子。 蒋闲真想看看他小学时学钢琴的模样。 是蒋闲之前教他的那首曲子。褚澹张嘴低声吟唱，竟然把这首曲子的歌词完整地唱了出来—— 这回蒋闲着实是意外了，因为他们的教学进度还停留在俄语发音阶段。 他坐在旁边，安静注视褚澹弹琴的模样。 等褚澹一曲完毕，他才问：“你自己学的？” “想在今天弹给你听，所以自己偷偷——找视频预习了，”褚澹翘起嘴角，“不过我知道，唱得估计不是很标准，你没笑已经很给我面子了。” 蒋闲的手指按在一个琴键上，余音散去，又按在另一个上。 褚澹认出那几个音是自己刚才弹奏的开头部分，他不知道蒋闲在想什么，于是安静地等待。 蒋闲说：“不，挺标准的。” 他看向褚澹，又问：“这是第三个礼物？” 褚澹打了个响指：“bingo！” “那你为什么送三个礼物？” 褚澹掰着手指，“我同时是你的班长、朋友和徒弟，对吧。朋友送手表，班长送习题，徒弟送上一首钢琴曲——把一份礼物拆成三份了，感觉会很体面。” 蒋闲留恋似的抚过黑白琴键，“嗯。” 褚澹翻下琴盖，问：“对了，我好像没见过你家的客房？” 蒋闲站起身，拿起放在边上的手机。 他低头看手机，嘴上同褚澹说话：“我家没客房。” 第67章 那我睡哪里？ 你睡我房间 褚澹：“啊？” 蒋闲看着他, 又重复了一遍：“我家没客房。” 褚澹：“那我睡哪里？” 蒋闲：“……啊。” 他们两个在寂静的深夜里大眼瞪小眼。 褚澹被酒精熏得发晕的大脑实在是无法辨别蒋闲这会儿究竟在忽悠他还是真的这么离谱，“还说你没醉！你别告诉我, 你没考虑过我睡哪。” “怎么会呢，”蒋闲把手机装进口袋，转身走向琴房的门口，“嗯……你睡我房间，我睡客厅沙发。” 褚澹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他有理由相信，蒋闲就是有点醉了。 “你房间？！” “对, 怎么了？” 我才要问怎么了。 褚澹心想：来蒋闲家这么久从没进过这货房间，还以为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 而且…… “你睡客厅干什么？我们一起睡不就好了？”褚澹跟上他，“你房间里的床很小吗？挤一挤能睡得下吗？” 还有一点褚澹没说。 要是蒋闲爸妈醒得早，进客厅一看发现自家儿子睡在沙发上, 一问才知道儿子的朋友睡在儿子房间里，这算个什么情况？听起来和鸠占鹊巢似的。 蒋闲没说话，带他走到房间门口。 那扇紧闭的木门让褚澹心里升起极重的好奇，加上喝了酒壮了胆，他抢在蒋闲开门之前试探性询问：“真让我进去？” 蒋闲开门的动作一顿, “怎么了？” 褚澹：“没事, 就是没进过你房间, 还以为……” 蒋闲：“还以为？” 褚澹：“还以为有什么秘密。都是男生嘛, 我懂的。” 蒋闲：“……” 蒋闲冲他阴恻恻地笑：“如果真有什么秘密，你看到了, 打算怎么办？” 褚澹：“呃……当做没看到？” 第51章 蒋闲：“也可以选择以身相许。” 褚澹：“我把卢皓送给你。” 蒋闲：“我要他干什么？” 褚澹：“那你要我干什么？” 二人对视一眼。 搭在门把上的手指一用力, 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 褚澹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 蒋闲动作熟练地摸上门边开关，这个神秘的空间就在下一秒被展现在褚澹的眼前—— 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 硬要说的话，只能说这个房间特别干净简洁。桌上墙边摆放着的东西都整整齐齐, 床铺占据了房间的大部分空间，黑色的被子白色的床，而且还是双人床。 蒋闲率先往里面走，把桌上散开的笔记本和习题册理好，叠放在一个灰皮厚笔记本的上方。 褚澹四处打量，然后站在书架前。 他粗略地看了这些书的书名。 “这些是你最近在看的书？” “对，”蒋闲收拾好了，“有想看的吗？可以借你。” 褚澹摇头，“我手头的书还没看完呢。等看完了，来找你借。” 蒋闲弯了下嘴角：“好。” 褚澹又看向蒋闲房间里的床，嘟囔：“这不是挺大的吗？两个人肯定睡得下。你家有没有洗漱用品……” 等二人都洗漱完，已经将近十二点了。 蒋闲床上的枕头虽然只有一个，但足够大也足够长，他们两个一人枕着一边，没隔太远。 本就习惯早睡的褚澹这时候更是连眼睛都快睁不开，连蒋闲躺在旁边这种事情都没法让他清醒。 不仅没法让他清醒，还让他觉得这被窝柔软温暖，更加重了睡意。 迷迷糊糊中，褚澹想：何止是温暖，简直有点热了…… 意识彻底断开之前，他似乎听到蒋闲叫了自己名字一声。 那声音低沉悦耳，带点不明来由的无可奈何。 …… 隔天早上褚澹醒的时候，边上没人。 褚澹在迷茫中抬手一摸自己边上的床面，微凉的触感惊醒刚刚开始运作的理智： 蒋闲不会出去睡沙发了吧？蒋叔叔不会看到了吧？又或者达莉娅女士不会看到了吧？ 他猛地坐起来：“蒋闲！” “怎么？梦到我，被吓醒了？” 褚澹这才看到坐在书桌边上的蒋闲。 他好像刚写过什么东西，右手指节一压，黑色水笔被放在桌面上，灰色的笔记本则被轻轻合上。 “你在啊，”褚澹松了口气，“还以为你出去睡了。” 褚澹回味了一下，总感觉自己这话有哪里怪怪的。 他再看向蒋闲，发现蒋闲指着自己的……肩膀？ 褚澹摸上肩头，再从肩头摸到脖颈，意识到蒋闲是在说他衣衫不整——他昨晚穿的是蒋闲翻出来的初中时的睡衣裤，当时褚澹心里其实是拒绝的，但一身带灰的衣服怎么能上别人的床。 你自己不是也天天校服短袖开俩扣子，矜持给谁看…… 褚澹把歪掉的衣领理正，随后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现在几点了……” 蒋闲看向墙上的挂钟，“九点。” “九点？！”褚澹不可置信，“这么晚了！” 他开手机一看，果然不少信息，来自谁的都有。除群聊外，最多的还是安惠心给他发的消息，内容大抵是问他怎么还不回家。 “我该回家了。” 蒋闲问：“留下吃个早饭？” “都这个点了，不吃了，”褚澹站起来继续看信息，“回家早一点吃午饭……” 再往下一拉，竟然有褚承华的消息。 是八点多时的消息。 褚澹点开查看，发现褚承华说要在家楼下等他，也不知道这个点还在不在。褚澹的表情立马就变了，加上昨晚喝多了今早没吃饭，脸色岂止是难看二字能够形容的。 “怎么了？” “没事。” 褚澹直接就开始脱衣服，“你的睡衣我带回去洗，洗好还你。” 蒋闲的目光偏开，轻飘飘地落在褚澹随手理好的床上。 “不用，放这里吧。没准你下次来还会穿。” 褚澹：“……” 褚澹：“我下次要是来，会带上自己的睡衣，不劳你操心。” 蒋闲：“以防万一。” 褚澹说不出话来了。 蒋闲把褚澹穿过的睡衣挂在衣帽架上，“我送你回家。” 褚澹动作一滞：“这么近没必要送了。你早饭吃了吗？” “还没。” “那你去吃早饭吧，我先回去，”褚澹把手机攥在手里，“走了。” 蒋闲拉住他的手腕：“送一下不碍事。” 褚澹皱着眉：“不用——” “那个人又来找你了？” “……” 褚澹错愕地看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这个正确结论的。 蒋闲安抚似的拍拍他的肩膀，“走吧，班长。” 第68章 来都来了 这个句子连这种地方都能用上…… 乘电梯下楼时, 褚澹问：“你想做什么？” 蒋闲有意要和他一起去见褚承华，总不可能是去旁观他和褚承华吵架。 蒋闲说：“班长, 你这人不够狠。” 褚澹：“……我也没瞅见你拿刀啊？” 蒋闲：“我的意思是说，你说的话不够狠，你要是往狠了说，他估计就不会再来了。” 褚澹当然知道。 让褚承华滚远点的方法他也知道。 他了解他那位生父，要面子，在街上和别人争得面红耳赤这种事情他不会做。要是他那点事被周围邻里街坊听闻, 那他肯定不会来第二次。 但褚澹也要面子。 这种事情他也绝不会说出去，或许褚承华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总是肆无忌惮地往这边跑。 电梯门打开，蒋闲拉住他的手腕, 偏头给了他一个wink。 “所以我站在边上给你打气。” 褚澹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种事情还要打气？” “要，”蒋闲说，“不信你就瞧着。” 远远褚澹就看到褚承华那熟悉的背影——可见这次褚承华对于见他还是有几分执着的，不然不至于为了等他在这里站那么久。 蒋闲只不远不近见过一次褚承华的背影，不过这不妨碍他认人：“那个？” 褚澹点头, “你回家吧。” 蒋闲：“来都来了。” 褚澹：“……” 这个句子连这种地方都能用上吗。 褚承华若有所觉, 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 而后一脸惊喜地朝他们二人走近。蒋闲又说：“你看, 就算我不过去，他自己也会过来。” 明明是很严肃的场合, 被蒋闲这么几次打岔, 褚澹实在是无法感受到一丝严肃。 他轻咳两声：“你别说话啊。” 蒋闲暂时闭上了嘴。 “小澹！” 褚承华笑意满面, “怎么不回信息？这是你的朋友吗？你好，我是小澹的爸爸。” 褚澹正要说话，蒋闲把手往他肩上一搭。 褚澹又把嘴闭上了。 “叔叔。” 褚承华笑着点头, 蒋闲指指自己的脸颊，继续说：“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褚承华困惑地看着他：“什么？” 褚澹已经懂了。 为了克制自己的笑意，他抬手摸了一下嘴唇，假装没听到。 “脸，”蒋闲啧啧，“叔叔，你摸摸看自己有没有。” 褚承华不敢相信自己儿子的同学第一次见自己会说出这种话，脸上的笑容几乎是僵在了脸上。 正所谓见好就收，褚澹并不希望蒋闲为了自己和褚承华在大路上争起来。 他把手按在蒋闲置于他肩头的手上，示意蒋闲别说话。 “还是那句话，你以后别来了。” “你会来见我，说明你还是认我这个父亲的……” 褚澹打断他：“我是回家正好从这里经过。” 蒋闲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搭腔：“是啊叔叔，你就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褚承华：“……” 褚澹：“……咳。” 褚承华一张脸都气红了，指着蒋闲：“你这小孩，怎么说话这么不讲礼貌？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 褚澹在边上腹诽：这个蒋闲就是拽啦。 “我这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叔叔，如果你觉得我说话不好听，那一定是你的问题。” “你——” “好了，好了啊，”褚澹敷衍地劝架，“大早上别这么闹腾。” 他看向褚承华，“我这次是说真的。那天我们谈完，你去了医院，我跟去了。” 或许蒋闲那几句话真的起到了打气的作用，痛快得褚澹只想“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把这件事情说明白。 他看着褚承华变得极其难看的脸色，朝对方笑了一下。 第52章 那笑容非常的礼貌、克制，就像是面对一个陌生男人。 “那个女生以后生不出孩子和我没有关系，你以后没有儿子和我没有关系，你们之间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和我没有关系。无论你再来几次，我的回答都是一样的，我这一生都不会再叫你‘爸’了。” “小澹——” “对了，还有，”褚澹困难地搭上比自己高一截的蒋闲的肩膀，“没有人嘲笑我，没有人看不起我。时至今日我才明白，或许那时候你那几句话，说的是你自己吧。” 【万一以后，朋友拿这事情嘲笑他怎么办？别人用有色眼镜看他怎么办？！】 明明是已经过去三年的话语，褚承华却能够在这一瞬间记起来。 就好像明明过去三年，褚澹却依旧把这句话记在心里。 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回忆起褚承华说这句话时狰狞的面貌，后知后觉这句话带给他的伤害。 褚承华的嘴唇翕动，再吐不出一句恳求褚澹的话。 褚澹看着他，直到褚承华难堪地别过脸去，匆匆忙忙地离开这里。 忽然，他的肩上一重。 蒋闲站在他身后，从他后方抱住了他。 “？”褚澹拍他的手臂，“干嘛呢？” “我是不是要事先说明？我不是在同情你。” “……哦。” 褚澹又拍了一下，“你先放手。” 蒋闲放开，褚澹转身从正面给了他一个拥抱，在他的背上轻拍两下，“好兄弟！” 这个拥抱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仅仅几秒，褚澹就松开蒋闲，往自己家走去。 原本是想给褚澹一个安慰，结果被褚澹反过来拥抱，蒋闲站在原地失笑。 他想到褚承华回来找褚澹的目的并不纯粹，但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他想到父母离婚时褚澹必定很痛苦，但没想到褚承华曾经说过那种话。 即便如此，褚澹仍然成长为一个对生活抱有极大热情的人，并且试图对每个人温柔以待。 以蒋闲对褚澹的了解，褚澹的性格明明比表现出来的形象更加“叛逆”，却总是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温和有礼的模样。蒋闲知道，但在以前，那和他没关系，他也没必要对此发表什么评论。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因为褚承华的那些话曾经在褚澹心里留下浓重的阴影，所以那样的包装对褚澹而言是怎样的存在。 褚澹比他想象得要坚强得多。 第69章 开幕 舞蹈串烧 “……这次运动会我希望各位同学积极参与。 “名次是次要的, 主要是这种锻炼的机会还有团队合作的机会比较难得。再说，这在以后都是美好的回忆。” 杰西卡讲到这里, 台下冒出一个声音：“我们班那肯定必胜啊，先不说学委和班长，罗辰琤啊岑越啊他们不都是体育生好苗子吗？” “要不是学委和班长成绩太好，就该被挖去当体育生了！” “哈哈哈哈……” “哈哈……” 褚澹也跟着干笑了几声。 他心想：运动会，别的班吹的都是体委，怎么我们班就成吹学委和班长了？ 嬉闹声中, 又有一个声音蹦出来：“jessica啊，要是我运动会上拿个好名次，家长会的时候能给我留个面子吗？” 杰西卡笑着回答：“我考虑！” 这下讨论声更大了。 期中考的成绩还没出来，但已经对过答案, 考了多少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 杰西卡这么一句“我考虑”，虽然没有给出明确答复，也足够让同学们活跃起来。 运动会项目申请表传到褚澹手里的时候，较为轻松的项目已经被填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除了长跑就是冷门项目, 什么三级跳远、三千米、八百米之类的。 褚澹：“这次大家都挺积极的, 那我干脆——” 体委哭丧着脸：“别啊班长！光靠积极是不行的啊！你多报几个项目。” 褚澹高一时在运动场上那可是出尽了风头。 褚澹拿着笔斟酌：“我看看……” 他感觉到有个人靠近, 但不需要抬头就知道对方是蒋闲——偶尔人和人之间相处久了似乎就会有这种“感应”的能力。 褚澹就盯着报名表问：“蒋闲, 你看看你报什么。” 体育委员转头一看，边上的果然是蒋闲。 班长头都没抬, 怎么就知道是蒋闲？ 体育委员在心里犯嘀咕, 视线忍不住往褚澹的后脑勺瞥去——也没多长一双眼睛啊。 蒋闲拧上水瓶的盖子, 骨节分明的手往唇边一抹，擦掉嘴角的水渍。 “你报什么我就报什么。” 褚澹抬头幽幽道：“你觉得你很幽默？我们现在又不是对手，哪有自己班内部争名次的。” 他和蒋闲高一不对付的时候, 就专门打听对方报的是什么项目，然后自己跟着报上。 那时候褚澹为了确定蒋闲是不是真的故意逮着他比，还特地挑了个没多少人报名的三级跳。 结果就是，蒋闲果然也报名了，而且他和蒋闲都留了跳远的黑照…… 他真想知道那照片到底谁拍的： 挑什么时机不好，偏偏挑个跳出去的——动作不标准不说，表情也是模糊的，看着简直像打了马赛克。 值得高兴的是，那次也只有跳远，他险险领先蒋闲，是打败蒋闲的唯一项目。 回忆这一段，真是让褚澹感到好气又好笑，又感慨人生真是无常。 褚澹把水笔夹在食指与中指间，手掌托着下巴，笑着看向曾经和自己“你死我活”的家伙。 没想到有一天，他俩会是朋友，也是队友。 “要不你跑个三千米？” “行。”蒋闲眉头都没皱一下。 体委几乎屏住呼吸——三千米那可都是神仙打架，那蒋闲得和不少体育生一块儿比赛吧。 褚澹坐在位子上又想了想，问蒋闲：“你三千米行吗？” 蒋闲回答：“男人不能说不行。” 褚澹瞬间被蒋闲这句话勾起了一些令他尴尬的记忆，微笑的弧度瞬间消失。 “剩下其他跑步的项目，你帮我看着报吧，”褚澹报这些项目的还要再进行筛选，“跑步我都行。” 体委接过表格：“那跳远呢？” “跳远？要是立定我还行，三级跳远这种要技巧的就算了。不过，岑越好像会一点。” 体委领旨似的走了。 走到一半又返回，问：“班长，那运动会的开幕式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啊？” 蒋闲和褚澹对视一眼。 褚澹：“没有。” 蒋闲：“我有。” 褚澹：？ …… “一班入场了！” “蒋闲！啊啊啊啊蒋闲好高好帅！” “他看过来了！” “我更喜欢褚澹！” “褚澹性格真的超好！” 二班的女生激动地交头接耳，其中一个女生见程语望着那边不说话，贼兮兮地一笑。 “程语，你在看谁？” “看褚班长啊。”程语毫无掩饰之意。 那女生本想揶揄她几句，但她实在太耿直了，女生被她这反应噎了一下。 “你对褚澹是不是挺有好感的呀？”女生问。 “是啊。他性格不是很招人喜欢吗？” 又是一句耿直至极的回答。 女生都没了开玩笑的心思，只讪讪一笑，随即退回原来的位置，欣赏一班队列逐渐到达主席台前。 “他们要表演什么？” “不知道，没听说。哎，你知道吗？” “好像……是广场舞？见过他们练习。” “……啊？” 方阵停下脚步。 广播内响起甜美的女声： “接下来请欣赏高二1班的开场表演，舞蹈串烧。” 熟悉的音乐响了起来。 有三个男生和两个女生站在队伍最前方领舞——其中两个男生正是褚澹和蒋闲。 这音乐让不少人瞬间想起广场上的中老年大爷大妈们。 “还真是广场舞啊？！” “卧槽，蒋闲和褚澹一起跳广场舞！” “还有我女神！诶我女神不是跳街舞的吗？” 操场上更加嘈杂，夹着笑声和口哨声的议论声渐渐增大，各班的班主任都没法让学生安静几分。 褚澹真庆幸他们面对的是主席台而不是操场上的各位同学。 他视线一转，看到杰西卡正端着手机对着他们录像，卢矜和杨智胜也挑了个好位置津津有味地边看边聊。 褚澹：“……” 察觉到褚澹的目光，杨智胜还很给面子地鼓掌：“好！” 褚澹更无语了。 广场舞的音乐渐渐弱下去，旋即一阵快节奏强动感的流行乐曲响彻操场。 五个领舞的动作一变，开始随音乐跳起街舞。 虽然身上还是校服，但并不影响流畅的动作带来的赏心悦目。 第53章 其他1班学生“唰”地拿出荧光棒，围着五人形成一个半圈，卖力捧场。 众人笑倒，“原来你们这些人都是应援啊？” 舞毕散场，褚澹靠近蒋闲，幸灾乐祸道： “杰西卡那里留录像了。你有没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第70章 鹿角闲澹 “已经无所谓了……”…… 蒋闲满不在乎道：“这算不上黑历史。” 褚澹：“在你那里什么样的才算黑历史？” 蒋闲闻言, 偏头盯着褚澹瞧。 褚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蒋闲的回答。 运动会前，褚澹看到了项目时间表。 报名的时候他是让体委看着报, 而体委对他也当真是寄托了满满的期望，毫不客气地直接给他报上了八百米和四百米。此外甚至还有他提过一嘴的立定跳远。 好消息是立定跳远项目在明天，他不用在一天之内把项目都参完。 坏消息是四百和八百连一块儿，他冲完四百就要去冲八百。 褚澹：“……” 短跑冲起来比长跑还累人。 他现在找蒋闲换个三千米长跑还有机会吗？ 广播中传出欢快音乐与主播甜美的朗读投稿的女声，时不时还夹杂着体育教师通知检录的声音。 笑闹声杂在风里，拂过褚澹的耳侧, 被他无视了个干净。 褚澹坐在位子上对着时间表思索，头上忽然被压上了什么东西。 周围的发出一阵小小的呼声。 他吓了一跳，仰头往椅背上靠。有个人站在他的椅子后面，低头冲他露出一个特别欠揍的微笑。 然后拿手机对着他“咔嚓”一拍。 这人还真是肆无忌惮, 周围还有老师在晃悠呢，就敢把手机拿出来乱拍。 “什么东西？” 褚澹抬手摸自己的脑袋，摸到一个发箍。 他想把发箍拿掉，蒋闲捉住他的手：“挺好看的。”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更大了些。 褚澹又问了一次：“什么东西？” 蒋闲给他看照片。 照片上的少年顶着鹿角发箍仰面朝上，瞪圆的眼睛里满是警惕, 还真有点像草原上的鹿发觉潜藏危险时的神态。 “和4班女生换的, ”蒋闲解释, “送你了。” 褚澹朝他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觉得好看, 那你自己戴去。” “我戴你就戴？” “行啊。”褚澹笃定了蒋闲不会戴这玩意儿。 但蒋闲不要脸和喜欢拖他下水的程度总是能出乎褚澹的意料。 就在褚澹刚答应下来，蒋闲丢下一句“等我”, 直接溜到4班去了。 没过多久, 蒋闲手里又捏着一个鹿角发箍回来了。 褚澹顿时感到不妙：“你……” 蒋闲就在他面前把发箍戴上了。 在班里班外学生看戏的目光里, 在偶尔几人经过时投来的异样目光里，蒋闲指向褚澹手里的发箍。 他拉长语调：“班长，说话算话。我不摘你也不能摘啊。” 褚澹面无表情地戴上发箍, “你是真闲。” 蒋闲搭上他的肩膀，这次很坦然：“因为我叫蒋闲呗。” 操场上人来人往，卢皓经过他们位置的时候笑得差点在地上打滚。 岑越溜达一圈回来，看到褚澹和蒋闲坐在一块儿，两个人头上还都戴着鹿角，第一反应是揉眼睛。 他放下手，幻觉并未消失。 “你们干嘛呢？” 岑越想抬手摸褚澹的鹿角，被褚澹一掌拍开。 褚澹：“别动。” 岑越摸着下巴思考了会儿：“哦，懂了。蛋哥你喜欢这个？你戴起来挺好看的，下次你生日我多送你几个。” 褚澹身为猛男，喜欢可爱的东西。 这件事岑越是知道的。 褚澹：“……” 褚澹特别想问问岑越：我也不至于看到可爱的东西就想亲自试试吧？在你眼里我穿裙子是不是也不奇怪？？ 褚澹刚想澄清，就见杰西卡朝这个方向走来。 想到兴致勃勃拍照录视频的班主任，褚澹赶紧往蒋闲身侧一躲：“杰西卡来了。” 蒋闲提醒他：“我也戴着呢，你躲我后面有什么用？” 褚澹：“……”也是。 话是这么说，蒋闲笑了几声，还是很给面子微侧过身挡住褚澹。褚澹提防杰西卡的目光拉近，望向蒋闲的侧脸。 ……睫毛真长。 褚澹瞅见随蒋闲眨眼而颤动的眼睫，心里小声嘀咕。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褚澹就听到杰西卡叫蒋闲的名字：“蒋闲，你头上戴的什么？挺可爱的。” 边上同学七嘴八舌地回答：“4班戴的。” “班长也戴了！” “特别好看，帅极了！” 再然后是杰西卡显得无比欢快的声音：“褚澹也戴了？在哪呢？” 确实藏不住。 褚澹从蒋闲的肩膀后面露出脑袋，讪笑：“哈哈……这儿呢。” 杰西卡走过来，手机镜头已经对准了他们。 褚澹想着既然躲不过，那干脆让自己在镜头中大方帅气一点，于是伸手绕过蒋闲的颈侧比了个“耶”。 这个动作导致蒋闲回头看他时，二人的脸距离缩得很短，几乎能感觉到对方鼻息。 褚澹愣了。 周围似乎更吵，但他耳朵上的注意力似乎尽数被双眼夺走。 他看到蒋闲纤长的眼睫颤动，视线下移，喉结则因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 二人同时撤了动作。 蒋闲转回去，而褚澹收回手。 杰西卡对着照片开玩笑：“刚才那张你们两个和亲上了一样。” 周围的人都在笑。 褚澹笑不出来。 “老师发我一张！” “我也想看！” “照片怎么能没有运……呸，运动会怎么能没有照片纪念呢！” “jessica也能给我一张吗？” “你又不是1班的！” 这种都是人在操场心也在操场的，氛围一轻松，就直接把教师平日里给的下马威通通抛到脑后去了。 杰西卡收好手机，“如果我们班这次运动会拿了第一，我会把今天拍的都发出来。” 褚澹小声嘟囔：“让班长社死来助兴？” 蒋闲低声道：“这不是有我陪你吗？” “你陪我有什么用？”褚澹疑惑反问，“我不还是要社死吗？多一个社死人罢了。” 蒋闲：“……” 蒋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杰西卡离开，许多看戏的人也就散了。 褚澹听到有人叫自己，回头正对上相机的镜头。他都已经麻木了，甚至能在面对镜头时下意识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程语抱着数码相机笑个不停：“我怎么从你的笑容里感受到了疲惫？” “生活所迫，”褚澹叹气，“你这是取材？” 程语点头，又笑着说：“放心，这照片我会好好珍藏，不会放出来的。” 褚澹：“已经无所谓了……” 程语看向褚澹边上的蒋闲，也打了声招呼：“嗨，蒋闲。” 褚澹介绍：“她是——” “不用介绍，我记得。” 蒋闲的目光从程语身上收回，提醒说：“好了班长，你该去检录了。” 第71章 干一行爱一行 好可怕！好可怕啊这人！…… 褚澹看了眼时间：“还真是, 我该去跑400了。那下次聊？” 程语点头。 她若有所思，手指在数码相机上轻轻点了两下, 望向蒋闲和褚澹离开的方向。 程语的目光在二人的背影处转了会儿，停留在蒋闲身上。 被她投以注视的蒋闲走出一段距离后，侧头用余光看了她一眼，并未停下与褚澹的交谈。 那一眼不冷不热的，任谁也无法琢磨出其中的含义。 “奇怪……”程语喃喃。 另一边，褚澹径直走向检录处。 他并未注意别人的目光——被人盯着看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直到边上带队的体育老师带着笑意的一句“你头上怎么有犄角啊？挺可爱的。”褚澹才想起来自己身上多了一对“角”。 同队的几个学生跟着低低地笑起来。 反应过来的褚澹脸上顿时有些发热。 他尴尬地说“稍等”, 把头上的发箍一把扯下来，用力朝边上人群里一投。 那发箍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穿过不少人抬高的手，最后被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漂亮的牢牢抓住。手的主人捏着发箍扬了两下, 露出一个笑来。 褚澹瞪了他一眼：你他妈不提醒我头上还有对角？ 蒋闲摆出无辜的表情，耸肩。 看蒋闲的表情，褚澹就知道如果自己去问，蒋闲八成会给一些乱七八糟的借口。 当然什么借口都没用，蒋闲就是想看自己的好戏, 这点褚澹清楚得很。 第54章 四百米不长, 跑跑用不了多久。 岑越几人站在终点等他, 蒋闲也在。 蒋闲头上顶着鹿角发箍, 手上还拿着一个，一点都不带不好意思。 他喘着气走到旁边, 被蒋闲扶住。 褚澹摇头, 表示自己不用扶, “顺会儿气就行。让我走走。” 岑越递出手里拿的、班里给每个参赛学生准备的矿泉水，“蛋哥，水——” 蒋闲如法炮制, 拿出褚澹装水的瓶子：“班长，水。” 岑越：“……” 靠，难怪他没找到蛋哥的水瓶！ 蒋闲现在这么体贴是什么情况，真的干一行爱一行，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吗？好可怕！好可怕啊这人！ 没注意岑越欲言又止的表情，褚澹接过自己的水——里面是他提前接的温水，和矿泉水相比，他当然会选这个。 喻趁华也在。 褚澹和他打招呼，“听说你报了接力，那我就不能给你加油了。我得给我们班加油。” 喻趁华笑了，“知道了。和上次不一样，咱们可是对手。” 上次跑接力，褚澹和喻趁华、岑越几人是一队。 然后输给了蒋闲他们班…… 褚澹不愿给蒋闲任何嘲讽自己的机会。 他决定当做没听见这句话，做一个默默喝水的美少年。 “等会儿佳梨也要跑四百，我在这里等她，”喻趁华说，“她跑完就是八百了。你要不要去坐着歇会儿？” 褚澹就地一坐，“不用，我在这里歇会儿就行，看着她跑。” 毕竟佳梨也是他们的兄弟。 蒋闲站在他边上，一言未发。 一阵风吹来，微微拂动褚澹额前的碎发。 褚澹舒服得几乎想就这么倒在地上。他灵光一闪，抬头对蒋闲道：“哎，你站我后面吧。” 蒋闲：“……” 蒋闲瞬间就知道他想做什么，倒也还是很配合，用自己的腿给褚澹当靠背。 反而褚澹没想到蒋闲这么配合。他怀疑蒋闲会故意走开，特意在靠上去时小心防备，结果无事发生。 属于是一种和空气斗智斗勇。 蒋闲会不会太配合了一点？ 这个念头咻地从褚澹的脑袋里冒出来。 不仅仅是现在。自从他们缓和关系以来，蒋闲总会做出惊人的贴心或亲密举动，包括且不限于特意早起和他一块上学，还总关心他的早饭情况。 就因为多了朋友这一层关系，蒋闲就能对他这么好了吗？ 总觉得……觉得…… 哪里不对劲…… 靠在蒋闲的腿上，褚澹撑着下巴思索，但毫无头绪。 蒋闲弯下腰问：“你在想什么？” 褚澹心里一惊：这人不会有读心术吧？ “没什么。” “哦。” 蒋闲应了声，又问：“刚刚那个女生……” “佳梨？” “不是，是校报那个。” “……”褚澹，“人家叫程语。你不是说你记得吗？” 蒋闲解释：“我确实记得。她经常给你送薄荷糖，你之前撑的那把伞也是她的，对吧？” 很显然，蒋闲记得的不是名字，而是与程语有关的一些事情。 褚澹不记得自己有把借伞的事情告诉过蒋闲。 不过这不是秘密，或许蒋闲只是见过程语那把伞，“对。” 蒋闲：“她……” 褚澹：“她？” 蒋闲：“她……” 蒋闲这种犹豫的样子绝不常见。褚澹仰头，好奇地问：“她到底怎么了？” 最后褚澹也不知道她怎么了。 蒋闲直起身，“没什么。” 褚澹真想揍他，“你别吊人胃口行吗！” 要不是这会儿许佳梨正好终点过线，褚澹还得再逼问一会儿。 褚澹感慨：“你这次跑得真快，和你高一的时候可谓是判若两人啊！” 许佳梨特别感动地站在他面前，说：“这次，跑了，第一，多亏了蛋哥，你！” 褚澹：“多亏了我？” 许佳梨：“你，你和蒋闲，贴贴，我，我必须，赶过来看！” 褚澹：“……” 喻趁华赶紧把许佳梨拖走：“哈哈……蛋哥，马上跑八百了，你赶紧准备准备！” 褚澹指着蒋闲，“跑完八百告诉我啊，她怎么了。” 蒋闲没什么表情地问：“你很关心她？” “我就是想知道，什么事情能让你这么支支吾吾的。” 褚澹在脑子里列出几个可能，“你不记得她的名字，不像是喜欢她……” 蒋闲45度仰头，望天，忧郁叹气。 “算了，”他说，“等你跑完八百，我再告诉你。笨蛋。” …… “他们怎么追打起来了？” 岑越不可置信地往后看——蒋闲刚躲过褚澹伸向他衣角的手，“蛋哥不是还要跑八百吗？” 喻趁华说：“因为自信？” 许佳梨说：“因为爱情。” 岑越：？ 喻趁华：？ 第72章 试探 他看到奔跑中的褚澹视线偏移，精…… 褚澹站在起跑线前, 微微吸气，感受胸腔的鼓胀感。 跑八百的也有几个体育生在内, 算是一场恶战。尽管没人要求他一定要拿下第一，但既然参赛了，他本人肯定就想做到最好。 他要做的只有尽力奔跑而已。 在过程中做到尽全力，才能迎来问心无愧的结局。 褚澹安静等待着开始信号的枪声响起。 砰！ 跑道上的男生们个个犹如离弦之箭，迈开步子有力地蹬了出去。看台上是一阵又一阵欢呼、议论、加油声。 有的人则直接站在终点线边上观看这场比赛，目光跟随运动员的步子。 “那个男生跑得真快啊, 都快追上老李了。他也是体育生吗？” “不是，他是1班的班长褚澹！” “好像听过！之前上过校报的那个男生？” 蒋闲边听身旁女生的谈论，边注视奔跑中的褚澹。 这是第一圈，跑步的几人很快就会经过这里。 褚澹真正认真的时候只会专注于自己在做的事情, 自然也不会在跑步过程中分心往他这边看。 这是褚澹的优点，之一。 所以，这时候玩一下他的眼镜，他也看不到吧。 他举起手里的眼镜，玩似的拉开镜腿, 架在自己的鼻梁上。轻微的咯啦声中, 鼻梁上传来冰冷的触感, 压上陌生的重量。 “度数不高……” 意料之中。 但蒋闲还是不适应地眯了下眼睛。 他手指推一下眼镜, 扭头去看往这个方向奔来的褚澹。 隔着一层薄薄的镜片，他看到奔跑中的褚澹视线偏移, 精准地捕捉到他的身影—— 然后瞪了他一眼。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秒之中, 在有心人眼里却像无限拉长, 每个动作神态都无比清晰。 蒋闲对着褚澹离开的方向怔怔地眨眼。 他摘下眼镜，把镜腿折好。 完成这些动作之后，忍不住发出一声笑。 边上的岑越没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笑什么呢？” 蒋闲说：“笑班长。” 岑越抬头一看, 褚澹正追着前方的体育生。 二人之间距离虽然不大，但已经接近终点，看起来很难追上了。 “蛋哥这已经很牛了，”岑越以为他在嘲笑褚澹，“体育生那都是破校记录的，蛋哥跑八百能拿个第二已经很……” 说着说着，他说不下去了。 要是褚澹知道他在蒋闲面前说“我们蛋哥拿到第二已经很了不起”这种话…… 绝对会揍他一顿。 蒋闲点头：“嗯，很棒了。” 岑越发现自己果然不懂蒋闲。 一点也不懂，完全不懂。 褚澹在终点又被几人七手八脚的扶，跑个八百米整得和太后出宫似的，都把他给气笑了。 “行了，我真没那么虚，”褚澹挥开他们的手，“你们扶别人去。” 然后他拉住蒋闲的手腕：“嘿，不过你得留下。” 蒋闲的目光下移。 褚澹抓着他的力道不小，怕他溜了似的——这人很清楚刚跑完八百，真让蒋闲溜了就追不回来了。 蒋闲的心情不错：“行，我留下。” 有人开玩笑说：“班长，你这可是双标啊。” “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啊，”褚澹抓着蒋闲就往边上走，“我和他有事情要说。” 蒋闲举起手里的眼镜，“还你。” “可以说了吧，到底什么事儿？呃，还是等等吧。” 褚澹戴上眼镜，举起瓶子喝了一大口水，“好了。我怕太劲爆，我喷出来。” 蒋闲：“不劲爆，挺平常的。” 褚澹：“那你干嘛犹犹豫豫的，一点也不像——” 第55章 蒋闲：“她喜欢你。” 褚澹：“——平时的你。” 褚澹：“啊？” 褚澹真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 他让蒋闲不要犹犹豫豫，但没让蒋闲就这么直接打断自己说出来啊！ 褚澹沉默片刻，指着自己：“我？” “很奇怪吗？”蒋闲不理解他的反应，“喜欢你的女生不是很多吗，为什么这么惊讶？” 褚澹想不通蒋闲怎么看出来的，“你弄错了吧。她和我接触也不多啊。” 蒋闲：“和你告白的女生，有多少是和你接触过的？” 褚澹：“……” 蒋闲继续说：“你明明很擅长察言观色，为什么注意不到别人喜欢你？” 褚澹摸摸鼻子：“不一样啊。这哪能乱猜，猜错了不是很尴尬吗？” 人家都说“她喜欢我”常常是人生一大错觉了。 他别开视线，然后侧身。 蒋闲能看到褚澹泛红的耳根，还有不知道是因为尴尬还是害羞而微微颤动的眼睫。 蒋闲又问：“没别的原因了吗？” “什么原因？” “……没什么，”蒋闲恢复了平时没骨头一样的状态，“班长，自信点。没准哪天我也会向你告白呢。” 褚澹想象了一下，靠着蒋闲笑个不停： “那我到时候肯定得录下来……” …… 蒋闲说的“程语喜欢你”这件事并未被褚澹放在心上。 一来蒋闲只是凭感觉说事，二来就算是真的，程语面对他的时候热情大方，他不至于因为蒋闲的话扭扭捏捏。 运动会放学早，住校生也能出校门走一走逛一逛，只要遵守晚自习开始之前回到学校的规定就可以。 褚澹带蒋闲去了个地方。 “蛋糕店？” “嗯，”褚澹隔着玻璃挑蛋糕，“这里的蛋糕超级好吃。我请你？” 蒋闲想了想：“不用，我对蛋糕没有很大兴趣。你让我蹭一口就行。” 褚澹挑眉。 “行吧，你不介意的话。” 他们在蛋糕店落座，位置靠近玻璃窗，能看到外面不少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来往。 褚澹要了两个塑料勺，自己拆了一个，递给蒋闲未拆封的那个，“给你，请便啊。” 而后他自己挖了一勺子蛋糕。 可这口蛋糕还未送进口中，就被“劫走”——蒋闲拉着他的手移向自己，凑过去吃掉了勺上的蛋糕。 褚澹几乎能感受到他的牙齿磕在勺面上时的轻微震动。 通过勺柄传到了他的手指上。 蒋闲抬起眼皮，灰黑的眼珠锁定他的表情，似乎在进行某种观察与试探。 第73章 你羡慕？ 要不我给你当哥哥？…… 蒋闲的唇齿离开塑料勺, “嗯，味道不错。” 对于蒋闲来得突然的动作, 褚澹也只是只是重新挖下一勺蛋糕送进嘴里。 都是男生，共用一只勺子很正常，没什么奇怪的。 他压下不自在，转头往外看，嘴里还叼着蒋闲咬过的那只塑料勺子。忽然，褚澹手指点在玻璃窗上, 含糊道：“嗯？你看那边。” 蒋闲的视线这才从他嘴里的勺子上移开。 香甜丝滑的奶油早就在舌面上化开，随蛋糕一同被咽进肚里，浅淡的香气仍旧残留在口中。 他的心情算不上好，脸色淡淡的, 唇边的弧度也早已消失不见，兴致缺缺地用手撑着头。 ——刚才的试探无疑是失败的。 褚澹的反应太普通也太正常，这说明他对于和蒋闲亲密接触并没有任何其他想法。在他看来，这只是朋友间再正常不过的举动。 “是林锦和他哥，你看到没？” 褚澹没注意他的反应, “那边。现在走到手机店门口了。” 蒋闲看了会儿, 说：“看到了。” 褚澹讶然：“你不是不擅长记人吗？” 蒋闲：“但一起经过手机店门口并且一个穿校服一个没穿校服的只有那两个。” “噢, 也是……” 褚澹自觉问了个有点笨的问题——不过蒋闲竟然没有嘲他, 他还挺意外。 他继续说：“他俩看起来挺开心的。还好当初帮忙了。” 人来人往中，林锦和林似说笑着走进超市, 看不到了。 蒋闲面朝那个方向看了会儿。 虽然父母离婚, 兄弟二人也被迫分离, 但林锦和林似却依旧情比金坚，足以成为彼此的寄托与依靠。 见褚澹发出感慨，蒋闲问：“你羡慕？要不我给你当哥哥？” “……” 褚澹心头那点艳羡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羡慕, 谢谢。” …… 第二天立定跳远的项目结束，褚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操场上一片嘈杂，各种加油鼓劲声此起彼伏，只有广播中传出的通知与念稿声足够清晰。 褚澹的座位上还放着本书——这会儿他正好要拿个东西垫一垫。褚澹撕下一页草稿纸，动笔在上面写字。 生活委员拎着袋子过来，随口问：“班长，又学习呢？喏，杰西卡给我们剥的柚子，自己拿吧。” 一只手毫不客气地伸进塑料袋，拿了一瓣柚子出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生活委员看了卢皓一眼，似乎在回忆他是否有多拿。 随后又看向卢皓身边的巫良：“你拿了吗？” 巫良伸手拿了一块出来，“谢谢。” “没在学习，”褚澹摇头，“在给我们班跑三千的勇士写加油稿呢。我不吃，你分给别人吧。” 卢皓瞪着眼睛：“加油稿？” 他这一嗓子让班里几个人的视线都投过来了。 运动会对加油稿没有硬性要求，都是自发自愿的。 会厚着脸皮让别人帮忙写加油稿的人很少，但希望有人给自己写加油稿的人肯定不少。 比赛途中能清晰地听到广播内放出给自己的加油，毫无疑问是一件非常振奋人心的事情。 褚澹：“嗯。怎么了？” 卢皓说：“你亲爱的同桌马上要去跑接力了，你是不是应该也给我写个加油稿？” 这对褚澹而言不算什么：“嗯，行。” 生活委员见缝插针：“男生接力都有了，班长，我们女生接力是不是也要有点排面？” 褚澹一口答应：“必须的！” 边上的男生上来凑热闹：“班长，我引体向上的，可以要一份吗？” 褚澹：“当然，引体向上也够辛苦的。” 坐在后面的女生：“班长，男生跑三千有你加油，芸芸去跑一千五有吗？” 褚澹：“有……” 还有岑越三级跳好像快开始了，给这么多人都写了，等会儿是不是也该给他写一份？ 褚澹坐在位子上沉默了。 他抬头对卢皓说：“能帮我找体委要一下今天的项目表吗？” 蒋闲从教学楼厕所换好运动短裤走到褚澹身后的时候，发现褚澹正低头奋笔疾书。 他一拍褚澹的肩，“在学——” 目光触及放在自己椅子上的几张写上字的纸条时，他陷入了困惑：？ 蒋闲捻起其中几张看了眼。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脚上长有双翼的赫尔墨斯…… “跳出风范跃出精彩？班长，你什么时候变成拉拉队了？” 褚澹边写边说：“原本想给你写份加油稿，然后被卢皓看到……结果大家都知道我在写加油稿了。” 蒋闲闻言扔下手里的纸条，双臂交叠置于胸前。 “你只想给我写，那把其他人拒绝掉不就好了？” 褚澹的笔停下，抽空回头道：“也不是只想给你写。” 蒋闲：“……” “反正我比完了，这个写写挺快的。” 蒋闲听笑了，“不愧是班长，很大方。” 褚澹觉得他的语调有点阴阳，疑惑地看了他几眼。 反应过来的蒋闲收敛自己带点脾气的笑意，把那些加油稿理好拿在手里，坐下。 他说：“昨天——” “褚班长！” 程语从二班蹦出来，朝褚澹打了个招呼。 她一如既往，和褚澹打完招呼，再同蒋闲打招呼。 “我发现你们两个好像总是在一起啊，”程语笑道，“关系不错？” 褚澹这才想起来，似乎好像……他还和程语说过蒋闲的坏话？说蒋闲有情商不用，爱惹人生气之类的。 褚澹考虑着如何组织语言。 “对。” 他闻声扭头，回应程语的是身后的蒋闲，“有什么事吗？” 程语说：“哦，我找褚班长有点事。褚班长，介意来一下吗？” 昨天才被蒋闲提醒过的褚澹顿时警惕： 不，是，吧？！ 他站起来，看了蒋闲一眼，又看了程语一眼。蒋闲和程语都是笑着的，一个笑得懒散一个笑得灿烂，但他总觉得别扭——看哪个都别扭。 第56章 “不介意，”他硬着头皮强颜欢笑，“走吧。” 蒋闲一低头，发现加油稿被自己拿得有点皱了。 他打开褚澹留在座位上的书，将那些纸条夹进去。二班的人就坐在边上，只要他稍稍留意，就能听到有人正在讨论不远处的程语和褚澹。 第74章 我会跑赢的。 你要看着我。 “哎, 看那边，程语和褚澹……” “有什么奇怪的？程语不是喜欢褚澹吗, 她自己承认的。” “我问过1班体委，褚澹接下去没项目了。等会儿程语要去跳高，是不是想褚澹陪她呀？” “你说，他俩会不会——” 少女嘻嘻哈哈地闹了一阵，其中一个女生忽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们往某个方向看去。 她们接二连三转头, 发现蒋闲以一种上课听讲、消化知识般的专注神情盯着她们这边看。 几个女生消息灵通，2班又在1班边上，她们都知道蒋闲和褚澹现在关系不错，顿时有点尴尬。 见她们面面相觑不说话, 蒋闲一挑眉。 像是在说：怎么不继续了？ 什么动作放在蒋闲身上总有种意味不明的深沉感。几个女生也不知道这是否是他感到不悦的表现，全都转身做别的事情去了。 恰好这时候广播通知三千米长跑和女子跳高的检录。 蒋闲放下褚澹的书，站起身，再度朝褚澹的方向望去一眼——褚澹正从程语那里接过数码相机，两人面上都挺愉快, 他原先以为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发生。 但蒋闲丝毫没有轻松又或者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静立了约两秒的时间, 头也不回地往检录处走去。 蒋闲要跑三千米这件事情, 该知道的都知道——1班的学生不用说, 其他班注意着他的学生则会从各种渠道了解他报上的项目，就像打探喜欢的爱豆的行程。 三千米长跑本就是非常引人注目的运动项目。 每年的三千米长跑总会有一些趣事发生——最开始跑太快最后哭着弃权的, 跑到一半开始“大爷遛弯”的, 为补充能量吃个面包再继续跑的…… 体育生除外, 参加三千米长跑的，跑完就是胜利。 这回加上蒋闲报名，看三千米项目的人就更多了。 有的单纯想看帅哥跑步, 有的则想看这位学霸跑三千米是否依旧游刃有余。 罗辰琤属于后者。得知蒋闲和褚澹学农活动结束关系改善后，他总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尽管蒋闲从来没有表明要和他是统一战线，但他前脚和蒋闲示好，后脚就听说蒋闲和褚澹玩一块儿去了，这怎么能让他心平气和地接受？ 在跑道边上一些细心观察蒋闲的人发现，起跑线后的蒋闲看起来心情似乎不是那么美妙。 “情况好像挺严峻的？” “反正没见蒋闲考场上那么严肃过……” “跑完就是胜利，其实他不用有那么大心理负担的！” “就是啊，报三千米本来就需要很大勇气！” “三千哪有那么容易跑？而且同一组还有那么多体育生。” 罗辰琤幸灾乐祸地说：“哎呀，昨天4班那个体育生也在。褚澹没跑过他对吧？我感觉蒋闲能拿到分就不错了。” 长跑项目给分也大方。 一个年级十二个参赛选手，前八名都能拿分，第一名能拿到八分。 这个分甚至比接力赛的还高。 岑越一听，不乐意了：“你哪班的啊？都还没跑呢，有你这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吗？” 罗辰琤早看岑越不顺眼，“我说的是实话。” “那请问你的实话怎么专挑难听的说啊？我蛋哥昨天还拿了四百米第一八百米第二，今天立定跳远也是第一，怎么你特么就挑着他没跑过体育生这事情说？那体育生昨天破了八百校记录，看不过去你行你上啊？” 褚澹的朋友果然也很不好对付，一张嘴和机/关/枪似的叭叭。 罗辰琤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不说话了。 岑越瞪了他一眼。 “说到班长，”巫良小声道，“他人呢？” “不知道啊，可能是去交加油稿了吧。放心，我三级跳在三千米后面，这期间就由我来帮蛋哥怼那些吐槽蒋闲的人！” 巫良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他见岑越被周围人的加油声感染得燃起来了，又认为自己的话就像一盆冷水，于是默默咽了回去。 他想说，他只是觉得如果看到班长在看的话，蒋闲肯定会开心。 蒋闲最近活泼了很多，不像以前那样总是懒洋洋提不起劲似的——改变蒋闲的人或许正是班长。 作为蒋闲的同桌，他是这么认为的。 枪声响起。 第一圈，蒋闲的身影不紧不慢地缀在4班体育生后边，整个人看起来游刃有余。 第二圈，蒋闲的位置没有改变，仍旧在4班体育生身后。 第三圈，距离已经逐渐拉开，4班体育生身后缀着的选手中，只有他不是体育生。 第四圈，第五圈…… 周围的呼声并未降低，1班的同学喊得最为卖命。 “卧槽，蒋闲再这样下去可以拿第二！” “牛的，稳住啊！” “加油啊学委！” “什么玩意儿，那个跑第二的是你们班学委？？？” “对，我们班的大学霸——” 话音未落，周遭的嘈杂声突然变大，夹杂着几声惊叹与尖叫。 方才交流的二人从看台上向下看去—— 发现蒋闲竟然加快了脚步！ 在三千米的最后，他加速了，准备反超第一！ 他慢慢地来到第一的边上，二人逐渐呈现出并排的趋势。 说不累是假的，就算是体育生也流露出了明显的疲惫。蒋闲的加速也并不轻松，他眉头紧皱，哪怕有吸汗头带，还是有汗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滑。 离终点就差那么五十米，蒋闲眯着眼睛注视前方，忽然听到耳熟的声音。 “还差一点，蒋闲！” 褚澹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站在终点线的前方冲他招手，举起手中的数码相机。 “同桌？” 卢皓惊道，“他怎么在那里，不是只有工作人员能上跑道吗？” “他好像有牌子，不会扣分，”岑越眯着眼睛瞧了会儿，“对啊，他哪来的牌子？” “嘿咻——卧槽，好重。” 蒋闲扑进一个主动向他张开的、结实的怀抱。 “顺顺气，走一走，别直接停下，”褚澹还在他耳边念叨，“你的水是冷的，还是喝我的吧。我去医务室冲了点盐水……哎哎哎，悠着点，别把这相机弄坏了。” 蒋闲靠在褚澹背上。 他浑身是汗，在褚澹耳边喘着粗气。身上的短袖校服湿了一大片，热意不断传到褚澹背部，顺着后脖颈来到褚澹的耳根。 褚澹既要注意手里的相机，又要注意背上的蒋闲，走得有点艰难。 不少人围上来伸手想扶着蒋闲，但蒋闲好像黏在了褚澹后背。 褚澹没办法，把相机交给别人，“可以帮我还给2班程语吗？蒋闲我扶着吧。” “行！” 既然帮不上忙，不少人也就散了，没一会儿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褚澹拿起事先放在草地上的水瓶。 耳畔的呼吸声让他迫切地想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喝点儿水，记得喝慢点。” 他把水瓶放在蒋闲手里——还好，蒋闲拿住了。 蒋闲直起身，转开瓶盖抿进几口温盐水。此时褚澹才看到他被汗水沾湿，变成一绺一绺的头发。 褚澹递上毛巾。 “你哪来的工作牌？”蒋闲接过，“我还以为你去看女子跳高了。” 褚澹挑眉：“你怎么知道程语让我去看跳高？” 蒋闲不语。 见状，褚澹只能继续说：“我说要来看你长跑，就拒绝了。顺便找程语要了工作人员的吊牌和数码相机，交了加油稿去完医务室，回来给你拍了几张照。” 说着，他兴高采烈：“但没想到你这么争气，直接跑了个第一。厉害啊你。” 在他说“拒绝”的时候，蒋闲瞬间抬眼。 那双灰黑的眼瞳在光下颜色更浅了，有种惊心动魄的剔透感。 褚澹被他盯得茫然：“对了，你之前在座位上说昨天什么？” 蒋闲站在他的对面，手里是他的水瓶。 蒋闲微微垂头。 毛巾是为他准备的。 温盐水是为他准备的。 数码相机是为他准备的。 一个终点线后的拥抱，也是为他准备的。 蒋闲抿了一下嘴唇，眼里泛起笑意。 他说：“昨天跑你前面的那个体育生，我跑赢了。你看到了。” 蒋闲在座位上的时候，比赛还没开始。 所以那时候，他想说的会不会是—— 第57章 “昨天跑你前面的那个体育生，我会跑赢的。你要看着我。” 褚澹哑然。 广播里的通知声，比赛开始的信号声与嘈杂声，人们的笑声闹声一瞬间通通远去，变得模糊不清。 逐渐清晰的是风吹声，草动声，呼吸声，以及不知是谁的胸膛中传出的心跳声。 第75章 许了个愿 他和蒋闲也如此。 褚澹的嗓子像是被一直看不见的手给掐住, 发不出声音。 这样不对。 到底是哪里不对…… 蒋闲说的话太奇怪了。他的态度也太奇怪了。 是因为自己是他的第一个朋友吗？不可能，再怎么说, 一个人小的时候总会和别人交际往来的，自己不可能是蒋闲的第一个朋友。 直到有人走过来叫他的名字，他才略显狼狈地别过头，逃似的避开蒋闲专注的目光。 “褚澹，”4班那个姓李的体育生看看他，又看看蒋闲, “还有你，蒋闲。” 这个体育生长得又高又壮，往褚澹面前一站，让褚澹整个人显得更加“柔弱”——他本来就不是长相很有气势的类型。 褚澹对自己的外貌总是抱有很大意见。 岑越和他相熟之后, 不止一次谈起“第一次见真的觉得你长着一张很好欺负的脸”…… 他一抬下巴，问：“同学，有什么事吗？” “你俩不错，”对方咧开嘴笑，“下次运动会再比！” 没有示威也没有不快, 只有一句颇为爽朗的“下次再比”。 褚澹一瞬间联想到古代许多不打不相识的豪爽人物, 有点懵：“……啊？哦, 哦。” 他还以为对方是来找茬的。 蒋闲在他身后闷声笑了几声, 像是知晓他刚才那副警惕模样的缘由，让褚澹更加不好意思起来。 “比, 下次比！下次我一定赢你！” 褚澹放完话就要带着蒋闲回班, “笑什么笑？这么有力气？……” 蒋闲把水瓶还给他：“笑的力气我还是有的。好了, 我有点事情，你先回班吧。” 褚澹狐疑：“你有什么事？” 蒋闲不回答，站在原地朝他摆摆手, 意思很明显：不让你知道。 褚澹只能收起那点探究的心思，自己回了1班所在区域。 他一回班，马上就有包括班主任杰西卡在内的人围了上来：“蒋闲呢？” 蒋闲以一己之力拿下八分，振奋班级士气，目前看来是能让人忘了他这个人平时在班里不喜交流的大功一件。 褚澹随口扯了个理由：“可能去厕所了。” 周围人七嘴八舌地说：“班长，有蒋闲这八分在，我们班直接第一了！” “接下去只要大家正常水平发挥，估计就能拿第一了！” “还有班长也牛批啊，昨天四百八百今天立定成绩都不错！” “岑越那边三级跳好像拿了第二名！” 褚澹一边回应他们，一边在心里想：蒋闲该不会料到这场面才溜的吧？也不至于啊，他又不怕热闹，不喜欢就无视或者怼几句才是他的风格。 杰西卡很爽快：“大家表现得都可圈可点，我请大家喝校门口的奶茶！” “好耶！” 这可把周围班级的学生羡慕坏了。 见二班的人也开始起哄要自己班主任请客，杰西卡吐了下舌头，“这可不关我事。” 大家都在笑。 褚澹笑了几下，开始时不时抬头寻找蒋闲的身影。 蒋闲没找到，正好又看到程语。 他往二班走去，在程语肩上拍了下：“嘿。” 程语转头：“褚班长？相机和工作牌我拿到了，照片找个机会传给你。” 褚澹弯着眼睛：“谢谢，麻烦你了。” “不麻烦。吃糖吗？” 褚澹稍作犹豫：“不了，谢谢。” 蒋闲口中的“事情”并没有浪费他太多的时间，没几分钟就从主席台那边走来了。 他一坐下，褚澹就和他分享刚才的事情：“你倒是跑得挺干脆，刚才大家都在找你……对了，还有杰西卡说要请我们喝奶茶……” 蒋闲听完，“你今天很开心。” “当然开心，”褚澹把书本放在指尖上转，“要是我们班拿了第一就更开心了。我高一的时候可是惜败你们班，那阵子把我抑郁得不行。” 蒋闲回答：“我那阵子倒是挺开心的……咳，班长杀人了！” 褚澹拽着他的衣领，“我劝你重新阻止一下语言！” 运动会最多只能占用他们学习中的两天时间。 虽然在开幕式上校长就建议大家玩归玩切勿耽搁学习，但在玩的时候还能惦记学习的人毕竟算不上多，运动会期间许多学生上晚自习时都难以收心。 放松两天已经算长的了。 在第二天运动会拉下帷幕时，果然如同大家预料的那样，1班没有太多人发挥失常，其它班的人没有忽然创造奇迹，1班以微弱优势拿到第一。 本来应该是作为班长的褚澹和体委一起领奖，但三千米勇夺第一的蒋闲堪称点燃了1班所有人，被热情似火的1班学生推上了领奖台。 褚澹和蒋闲一个拿着奖状，一个捧着奖杯。 他们踩着夕阳铺下的金黄光毯，迎面的风浸着秋意与太阳留下的余温。 那一刻，褚澹对着镜头许了个愿。 他希望来年的运动会也能如此。 天气如此，1班如此，他和蒋闲也如此。 …… 或许每个学校都是如此，学生们会在期中考正式成绩出来之前拿到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道消息，然后四处传播，并旁敲侧击老师们的反应观察小道消息的真假。 期中考试不同于其他考试，重要程度仅次于期末考，甚至还关系到家长会—— 他们必须比平时更早知道这次成绩，争取在家长面前早早下足功夫，少受皮肉之苦啊！ “班长，让我摸摸你的铅笔盒……手……脑子，还有脑子……” “可以了！”褚澹笑着躲开卢皓向他额头进军的爪子，“你们不是早就开始打听小道消息了吗！” 卢皓哭丧着脸，“小道消息大都是前几名的，我还没那个本事进入小道消息内部呢。” 褚澹还是不想相信自己这次仍旧是第二名的小道消息，隔着过道喊了蒋闲一声。 蒋闲：“？” 褚澹说：“手给我一下。” 蒋闲茫然的伸出手掌，手心朝上。 褚澹坏笑一下，做了个在他手心抓取的动作，高高举起自己的手，宣布：“第一名，是我的了。” 蒋闲：“……” 在蒋闲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时候，蒋闲的后桌趁机往他手心一抓。 “那还剩第二名，第二名是我的！” 岑越一瞧，蒋闲后桌成绩反正比自己好，也跟着在蒋闲手心抓一把，嘿嘿笑着收手，“那这个就归我咯！” 在众人的注视中，蒋闲看看褚澹，看看后桌，又看看岑越，收紧空无一物的手掌，倒过来悬空在桌面的小垃圾桶上方，摊开手掌。 一个扔垃圾的动作。 岑越：“……” 这个动作配上蒋闲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实在是很有杀伤力，所有目击者都发出了爆笑，褚澹和卢皓笑得东倒西歪，岑越抱着同桌哭，巫良也不再掩饰自己的笑容，一边乐一边拍打蒋闲的肩膀。 第76章 排名 真是既生闲何生澹 快乐总是很短暂,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班会课之前，褚澹已经从jesscia那里拿到成绩排名, 顶着一整个班的人都注目礼贴好。 杰西卡一般都是这么操作的。 先把成绩单贴出来大家看看，自己心里有个数，不至于等到被她点名的时候还一脸懵， 一群人饿虎扑食一样地围上来，在许多人的大喊大叫和无端沉默中，褚澹对着自己名字前面代表排名的那个“2”发愁。 原本他这次是真的很有把握超过蒋闲——这次的数学和理综计算量都不算大, 他已经发挥出他最好的水平，结果也不出他所料。 谁知道蒋闲这次语文简直超常发挥，比他高了好几分出来！ 一分千军万马啊，蒋闲和他之间隔了多少千军万马了。 真是既生闲何生澹, 褚澹对着排名表都快碎了。 蒋闲这人还是一如既往懒得挤进人堆，不过这次他不用打发巫良去帮他看排名，他看到褚澹的表情就知道这次什么情况了。 在褚澹走回座位的时候，蒋闲冲他比了个“1”，甚至还手贱地晃了晃。 啪！ 褚澹直接把他的爪子打下去, 一声脆响。 班会课的铃声打响之后, 班级不同往日热闹, 安静得能听到楼道处传来的高跟鞋声。 不知道是谁幽幽冒出一句：处刑的来了。 心中七上八下的褚澹险些被这句话逗笑了。 “处刑人”杰西卡从班门口走进来, 手里一堆东西往讲台上一放，手指先在桌面扣了两下, “大家心里都有数吧。” 第58章 太有数了, 没人敢出声。 “自己什么分数, 排在什么位置，能上什么学校。这不用我多说吧？” 几颗头无精打采地点了一下。 “ok，那我们现在来分析成绩。” 在沉默中杰西卡插入u盘打开excel表格, 开始分析成绩。 “首先蒋闲……” 第一名，最后一名，进步的，退步的，有一个算一个，就算排名没变的也会被她点到讲几句。 最后她简短地说了一下家长会的事情，“家长会定在周六傍晚六点，你们和家长说一下。高二了，理论上家长必须到场，实在有事就打电话向我请假。” 褚澹听到岑越在后面小声地哀嚎。 杰西卡x光似的目光将整个班级扫射一遍，好看的眉头一挑，竟然大发慈悲，说： “看在你们运动会表现不错，我就履行承诺，给你们说几句好话。” 褚澹听到岑越在后面小声地欢呼。 “至于你们家长听不听得进去，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褚澹听到岑越在后面小声地哀嚎。 褚澹：“……”你的命运是掌握在杰西卡手里的吗？ 根据杰西卡上次交代的事情，他和蒋闲周六也需要留在学校，到得最好比家长早一些，到时候还能和家长一起回去。 果然，讲完该讲的，杰西卡就把蒋闲和褚澹叫到了走廊上。 “我上次说的，你们还记得吧？” 二人点头。 “明天来早一点，五点多吧，你们就到这边。演讲稿准备一下，到时候和二班的吕嫣一起发言。” “好。” “好。” 下课铃打响，一班几个收拾得快的学生踩点窜出教室，碰上门外杰西卡，整个人触电般在原地来了一段急刹，“老师！” 几个跟在他后面刹车的学生一个接一个： “老师好！” “老师！” “杰西卡！” 杰西卡凉凉地瞥他们一眼，“嗯。” “老、老师再见！” 那人又小心又警惕又慌不择路地从楼梯跑下去了。 褚澹在原地站了会儿，想到自己还要给大家发手机，和杰西卡说一声就回班里去了。 岑越站在边上勾住他的脖子，“蛋哥，下周你还能见到我吗？” “见得到你，”褚澹说，“见不见得到你的旧手机就不一定了。” 岑越有两部手机，一部旧手机他爸妈买的，一部新手机他自己买的。 杰西卡这次肯定会重点强调手机问题—— 都高二的学生了，家长没收手机才是最稳妥的，交到班级保险柜这种操作有多少水分，当了这么多年教师的杰西卡会不知道？ 下周收手机的时候，数量肯定能少一大半。 岑越摸摸口袋，“没关系，能见得到我的大宝贝就行。” 褚澹威胁道：“长点儿心吧，你成绩再不上来，你的大宝贝也别想要了！” 说着他还意有所指地盯了眼岑越的裤兜。 龚觅正好经过，听到褚澹那句“大宝贝别想要”和那往岑越下半身移动的眼神，目露惊恐。 “到时候我就是你的处刑人。”褚澹继续警告，“一起走不？” 岑越：“走走走qwq” 褚澹拿上手机一转身，发现龚觅正瞠目结舌地盯着自己，见自己看过去还下意识捂了下□□。 “……”干嘛啊这人，莫名其妙的。 褚澹收拾好书包，一旁的蒋闲单手一使劲儿也把书包甩上肩膀，岑越哭丧着脸，三人一起走出教室。 今天的学校和平时差不多，学生吵吵嚷嚷的，但整体气压似乎又很低，多半是出了成绩的原因。 和岑越分开之后，褚澹抬头，用力地伸了个懒腰。 其实他更想对着天空大喊一声“为什么就是考不过蒋闲啊！！！” 但是太丢脸，算了算了。 “周六让我爸送阿姨过去吧，反正也顺路。” 蒋闲摸出手机，边发信息边说。 “……”褚澹赞同的声音卡了壳，“不是，你手上的什么东西？” “手机。班长没见过这个款式的吗？” 说着，这家伙还特地把手机拿到褚澹面前显摆，褚澹真想把他的手和手机一起打飞。 “别装傻了，你能不能给我这个班长一点面子？什么时候才能交手机？” 蒋闲装作很认真地想了片刻，承诺：“你要是什么时候拿了第一名，我会给你面子的，班长。” 褚澹：“……” “你这次语文考得不错，”褚澹闷闷地说，“考前拜孔子了？” 蒋闲搭着他的肩膀，凑到他耳朵边，神神秘秘地说： “拜了，我柜子里有孔子像，前不久我爸刚从庙里请回来的。你要去看看吗？” 褚澹被他说得心动了，“真的假的？” “真的。不然我语文成绩能突飞猛进？” 褚澹皱眉，“这么灵的孔子像你放柜子里是不是有点不——喂！！！” 他察觉到一阵抖动，发现蒋闲在笑，还能没意识到对方在逗他玩吗，“蒋闲你这……” 第77章 发言 “……耍帅？” 蒋闲：几点走？ 褚澹：五点了 褚澹：现在差不多就能走, 我在楼下等你 他带上文件夹——里面有他准备的演讲稿和数学试卷，在等待的过程中他总要学习, “妈我先出门了。” “好，”安惠心正在收拾碗筷，“我等会儿会和他们一起过去的。” “嗯！” 褚澹笑了笑，像一阵傍晚携着桂花香的秋风，大步地经过楼道，跑到蒋闲家楼下。 过了会儿, 他看到蒋闲慢吞吞从楼里走出来，两手揣在裤兜里，怎么拽怎么样儿地出现在褚澹面前。 他和褚澹很自然地并肩而行，褚澹伸长脖子前看后看, “你的——” “孔子像没带。” 褚澹：“……” 褚澹：“谁问你孔子像了！而且你家根本就没有孔子像吧，还‘没带’，带个鬼啊！” “你都不去我家看，你怎么知道没有？” 褚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看我也知道你在耍我。你的演讲稿呢, 裤子口袋里？” 蒋闲的手从口袋里伸出来, 向褚澹展示过手心手背正反两面, “没带。” 褚澹惊呆了。 蒋闲：“简单说一下自己平时干什么而已, 只要思路清楚，用不上演讲稿。” 说谁思路不清晰呢？褚澹翻白眼。 “行, 你可真是随心所欲第一人, ”褚澹酸溜溜地说, “像我们这种凡人可真是比不上你。” 蒋闲顺着杆子向上爬，“以后考试前要不要从我这里沾点运气？像这样。” 蒋闲伸出手，手心向上。 记性不差的褚澹一看就知道他指的是那天自己从他手心里“抓”第一名的事情, 抬手要去打他的手掌心，“不！需！要！” 他的手腕被蒋闲抓住，蒋闲将两个人的手掌相碰，击掌的时候声音清脆。 “拿去吧，随便沾！” “我沾你个头……” 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的嬉闹之中，褚澹放在身侧、被蒋闲击过掌的手又热又麻又痒，不由得手指蜷曲，不自觉地做出抓握的动作。 基本上每个班都会留下两三个名列前茅的，帮忙收拾班里的课桌，把同学没有清理干净的桌面上的东西搬到教室后面，再在桌面上贴上学生的姓名。 贴完之后，她对二人说：“你们去广播室吧，吕嫣也在那里，等会儿年级主任会安排你们发言。” 她看到褚澹手里的文件夹，眼睛一弯，把讲台上准备好的两个苹果，一手一个，递给他们。 “辛苦了，吃个苹果吧。” 褚澹有意无意地往蒋闲身上看，敏锐地预感到蒋闲嘴里即将吐出拒绝的话，主动接过两个苹果，二话不说就塞给蒋闲一个，乖巧回答：“谢谢杰西卡！” “……” 蒋闲面无表情捧着那颗苹果，整体形象如同想要毒死白雪公主的老巫婆。 “噗……咳……” 实在没憋住，褚澹喉咙里发出一声笑，又很快用咳嗽掩饰过去。 不，并没有掩饰过去。 蒋闲看他一眼，将那颗苹果一抛一接，问：“你是不是忘了……” “没忘，我当然记得你不爱吃苹果。但这是杰西卡的心意，你就收着吧。” “我为什么……” “你要是不想吃，拿回去给达莉娅女士，或者给你爸爸吃都行。” 蒋闲两根长长的手指一使劲儿，将红红的苹果拿在手里端详片刻。 片刻之后，褚澹端着两个苹果进了广播室。 吕嫣还是头一回接触这俩校园明星，都是同学，就算不熟也总能打个招呼，“晚上好。” 戴着圆框眼镜的褚澹回了个招呼，“晚上好，我们能坐这吗？” 第59章 广播室里有两张并排的课桌，吕嫣正坐在其中一张上写作业呢，闻言站起来，“当然可以！你们两个坐会挤吗，我往边上腾一腾……” “不用不用，我们两个一张够了。” 褚澹阻止她，把两个苹果放桌上，在吕嫣边上坐下。 他的文件夹正在蒋闲手中。 蒋闲在他的侧面坐下，把文件夹放在中间。 褚澹：“你坐这边干什么？这又不好坐，干嘛不坐对面？” 蒋闲点在他摊开文件夹中的数学试卷上，“我没带，借我做下。” “喂，你可是我的头号竞争对手……” 话是这么说，褚澹还是给他翻出一张空白草稿纸，那张试卷被摆在桌子中央，二人把答案记在草稿纸上。 吕嫣大概听说过这两人的事情。 高二大部分人都知道，毕竟褚澹和蒋闲之前关系不好，会变成现在展现在她面前的样子，简直和小说里的剧情一样。 她感到新奇，不住地用余光去看边上的两个男生。 他们离得很近，握笔的手纤长又好看，笔尖在纸上划拉出学生最熟悉的声响，算数速度很快，脸上是如出一辙的专注。不知怎么，吕嫣仿佛从他们的表神态看到一场正在进行的比赛。 六点多，年级主任发言结束，让吕嫣、褚澹和蒋闲分别进行发言。 作为压轴的蒋闲两手空空，往麦克风前面一杵就开始淡定又自信地发言，没有语无伦次更没有不知所措。 吕嫣看得好奇，小声问褚澹：“蒋闲他不需要稿子吗？” 褚澹本来想说他都是现场编的，想到蒋闲那偷偷做题的“前例”，忽然觉得自己发现了某个真相。 “可能……是把演讲稿背下来了。” “……啊？”吕嫣说，“背下来干什么？” 褚澹：“……耍帅？” 给谁看？ 他们两个一起将小小的广播室环视一圈，现在这里的围观者就只有吕嫣、褚澹和年级主任，二人就把目光从年级主任那干净得几乎要发光的头顶上收回，抿住弯起的嘴唇，不说话了。 发言结束后他们也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但回到班级肯定要被家长们围观。 褚澹给安女士发了一条信息，让她们结束时告诉自己一声，他们先留在广播室做题，结束再出去。 吕嫣有其他安排就先走了，年级主任把他们从头到脚夸奖一边，最后让他们记得关上广播室的门。 正在计算最后一道大题，见蒋闲已经做完在盯着自己发呆，褚澹干脆把那张空白卷子递给他。 “拿去，先写吧，”褚澹大方道，“你那还有一张白卷，等我写完顺便帮我把答案填上，我懒得填了。” “噢。” 蒋闲想想闲着也是闲着，顺着褚澹的意思把卷子拿过来写了。 第78章 下雪 看外面！ 今年的雪下得比往年早。 褚澹坐在教室里——他的座位在靠走廊的第一组, 并不能很快注意到外面景象的改变。 是卢皓告诉他外面好像在飘东西。 当时正在上物理课。 他们班的课堂氛围从来不僵，既因为是理科班男生多, 学生大都思维活跃，也因为老师并不会强硬地要求他们先举手再发言。 在物理老师关于计算大气密度的问题落下后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中，褚澹也准备计算后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这时候手臂却被卢皓的胳膊肘用力戳了一下。 褚澹正要代万有引力定律和牛顿运动定律，一开始没打算理他。 但卢皓又戳了一下。 “上课呢，”褚澹压低声音, “你干嘛？” 卢皓说：“同桌，外面是不是在飘什么东西啊，你看看！” 褚澹勉为其难分了点注意力给他。 他眯着眼睛往走廊外看了会儿，天上阴沉沉的, 厚厚的云层遮住阳光，有少许白色的絮状物在空中飘浮。 褚澹呆滞地说：“我靠，下雪了。” 一年之中的第一场雪总有让人激动兴奋的力量。 好在褚澹还很清醒地记得在上课，努力压着嗓音又重复了一遍：“下雪了！” 以为自己眼花的卢皓终于得到肯定。 他瞬间不安分起来，好像自己发现的不是下雪而且无人知晓的新鲜事物, 用手指去戳前桌的背部：“哎, 哎, 快看外面！” 说完又转向后面的岑越：“你看外面！” 褚澹动笔算了会儿题目, 忽然扭头隔着过道叫蒋闲：“蒋闲！” 蒋闲停下计算的笔，转向他的方向。 褚澹举起自己的草稿纸, 上面写着三个大字—— “看外面！” 第四组坐在窗边的学生们发出接连的呼声, 坐在中间的学生也仰着脖子往外看, 后排胆子大的男生直接跑到玻璃窗边，打开窗子伸出手去。 “现在才十二月，还以为要到一月才有雪呢！” “好冷啊, 风吹进来了……” “这个雪不太大，明天积得了吗？” “难说。” 物理老师也走到窗边看了几眼，出声提醒：“哎，哎哎，题目！做出来没有啊？” 蒋闲这才收回视线，正想就下雪一事向褚澹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做好了！” 褚澹一边举起手一边拿出计算机噼里啪啦地按，争分夺秒：“答案是1.57*10^(-13)！” 物理老师笑道：“还有其他答案吗？” “太快了吧卧槽……” “等会儿，我再算算！” 蒋闲看向褚澹，只见褚澹得意地冲他做了个口型：比你快。 蒋闲：“……” 蒋闲：“这么狡诈？” 褚澹轻快道：“反正就是比你快！” 这场雪来得令人猝不及防，天气预报也不曾提到过——不过这算不上不正常，褚澹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总是不准，常常让他陷入大晴天带伞的不必要与下大雨没伞的窘境之中。 “要只是下雪，披件校服走走也就算了……但这雨夹雪，没走多远就湿了。” 褚澹和蒋闲站在教学楼楼下。 褚澹对这场毫无预兆的雨夹雪发表了一下看法，最后总结：“要不还是打车吧。” 蒋闲回答：“我有伞。” “我们俩一——你说什么？” “我有伞，”蒋闲从褚澹看不到的那一边侧袋里取出一把黑伞，“可以不用打车。” 这把伞的出现简直让褚澹回到刚发现下雪时一样意外：“你居然带伞了？你知道今天要下雨？” “没有。” 蒋闲撑开伞，往外走了几步，示意他走到自己身旁。 “之前下雨没带伞之后就放了把伞在抽屉里，以备不时之需。” 褚澹叫了一句“奈斯啊蒋闲”就跨进他伞下，头顶水滴砸在伞面上噼啪脆响声，给蒋闲比了个大拇指。 他伸出手接下几片雪花。 但他的手太暖和，雪花融化得太快，在他仔细观察之前就变成了一点小水滴。 “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雪花。”褚澹拍掉手上的水。 “自然界的不确定性？”蒋闲接话。 “经历过的气流、空气成分、温度湿度不一样，也就塑造成了不同的形状，”褚澹感慨，“是不是感觉和人一样，每个人都是受到遗传与经历的共同影响才成为现在的自己。” 蒋闲点头：“所以不要妄想有人能够与你感同身受？人生而孤独？” 褚澹：“……” 褚澹：“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丧，我想表达的不是……” 他歪了一下头，“算了。” 蒋闲有点意外：“你不反驳我吗？” “你说的有道理，我不认为是错的，”褚澹说，“不过有的人感到孤独是因为他们渴望有人能完全理解完全赞同他们，这本来就几乎是做不到的。所以说，知足才会常乐，如果渴望的只是一定程度上的契合，也就不会那么孤独了。” “那就只能将就了。” “如果一定程度上的将就能让自己过得更好，那将就将就也没什么不好吧……当然这是我的个人观点，正如你刚才所说，有不理解是很正常的事情。” 蒋闲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嗯”，说：“你说的也对。” 合得来的人会对观点的碰撞表达出理解，合不来的人则会因此展开漫无止境的争吵。 正因为知道这些，听到蒋闲那句“你说的也对”的褚澹才会感到心情无比愉快。 他有点得意地嘴角上翘。 蒋闲在边上瞥了他一眼，问：“你圣诞节有安排吗？” “圣诞节？星期几？” “周六。” “没什么特别的安排……不过有的商场不是会摆放圣诞树然后挂装饰品吗，以往会去逛一逛。” 蒋闲状似漫不经心道：“那要不要和我去听音乐会？” 他不说，褚澹都快要忘了——之前蒋闲生日的时候，说会找个时间带他去听音乐会。 第60章 此时恰好走到十字路口，他们等待红绿灯的变换的时间，褚澹一口答应下来。 “行啊。” 褚澹应完才觉得不对，“你们不过圣诞吗？” 他还以为蒋闲也要和家人一起过圣诞的。 蒋闲向他解释：“如果你是想问俄罗斯人过不过圣诞，我的答案是‘过’。但是俄罗斯人大都信仰东正教，过的也是东正教圣诞节，节期从1月7日起而不是12月25日。平安夜则是1月6日。” 褚澹恍然：“哦……” “我和我妈都在这里长大，其实我家基本不会过俄罗斯的节日。不过受我外公影响，圣诞节到来时还是会庆祝一下的。” 褚澹听得津津有味：“原来如此。” 第79章 因为那是 我的围巾 褚澹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发现外面的雨雪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甚至雨变小了, 雪变大了，地面上隐隐约约有积雪的迹象。 他撑着伞去找蒋闲。 外面的风比他想象得要大一些, 糊面而来，大概是把他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了。 褚澹打了个喷嚏，裹紧最外层的厚外套——冬季的校服太丑了，秋季的校服裹在层层衣服外面看着又胖，他就把厚外套穿在秋季校服的外面了。 里面的卫衣是不是应该换成高领毛衣的…… 褚澹戴上卫衣帽子，收紧拉绳试图把自己的脸和脖子塞进帽子里。 蒋闲在楼下和他碰面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人。 “……你引领的是什么时尚潮流？” “引领的是脖子有点冷的时尚潮流, ”褚澹说，“我看你穿得比我少，出去别哭。” 蒋闲：“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这人不怎么怕冷。” 褚澹想到蒋闲总是特别热乎的体温, 觉得这事儿大概是真的。 但蒋闲没有立刻走出去，而是看了他几眼，又往电梯走去，“等我一下。” “你去哪？” “拿东西。” 还真是拿东西——不过不是给他自己拿的。 很快蒋闲又从电梯里走出来，丢给褚澹一条浅灰色羊毛围巾, “给你。” 褚澹接住这条颜色很像蒋闲瞳色的围巾：“给我？” 他捧着围巾, 感觉戴上也不是不戴上也不是, “要不你还是自己——” 蒋闲拿走围巾, 在他脖子上绕了两圈，最后把手拍在他的肩头, 微微垂头问：“你在别扭什么？” 褚澹立刻否认：“没有！” 蒋闲：“好, 那就走吧。” 褚澹：“……”怎么有种被套路了的感觉。 教室里比外面要暖和, 褚澹肯定要把围巾摘下，但拿在手里的时候他又开始想些有的没的： 这条围巾，他是该还给蒋闲还是放在自己这里？ 要是还给蒋闲, 那不是大家都知道他脖子上戴的蒋闲的围巾了吗？ 那还是放自己这里吧。 褚澹叠好围巾，塞进桌肚时，听到卢皓说：“围巾！” 褚澹整个人被他吓得抖了一下。 “……怎么了？” “噗……哈哈哈哈，同桌，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卢皓笑得捂肚子，“不好意思啊，我就是想说我是不是也该买条围巾了。” 褚澹有点咬牙切齿：“那你就去买！” “但我不想挑啊。你这条围巾挺漂亮，哪儿买的？” 褚澹：“……” 我怎么知道。 不过围巾上或许会有能让他找到蛛丝马迹的标签。褚澹又把围巾从桌肚里逃出来仔细寻找，这时候岑越又站到他的身旁：“蛋哥，这是你新买的围巾？” 褚澹言简意赅：“不是。” 卢皓说：“我看蛋哥戴这条围巾挺帅的，我也想买一条。” 岑越笑喷：“大哥，人家是戴了一条很帅的围巾吗？人家是有一张很帅的脸好不好！” 卢皓作出恍然的表情：“懂了，那同桌你的脸哪买的？” 说完他和岑越两个人就发出一阵哈哈哈的爆笑，两个人笑得东倒西歪。 褚澹没get到他们两个的笑点。 他甚至怀疑卢皓刚才根本不是真心发问，就是闲了想找点乐子。 褚澹把围巾放进桌子里，又拿出作业：“学习了。” 卢皓还不罢休：“别啊同桌，说一下你围巾哪买的呗？” “那你可以问我。” 褚澹拨开笔盖的动作一顿。 卢皓和岑越同时看向灌完水正要回到座位的蒋闲，二人对视了一眼，似乎没明白蒋闲这时候怎么突然过来掺和一句。 蒋闲喝了口水，继续慢悠悠地说： “因为那是我的围巾。” 褚澹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的耳根又开始发热了。 褚澹在心里准备了许多说辞，等着卢皓和岑越发问。 但这两位根本没有要问什么的意思。 他们甚至和蒋闲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从围巾牌子聊到衣服牌子，从保暖聊到穿搭，没有对“褚澹的围巾是蒋闲的”这件事情提出任何疑惑。 这种现象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们司空见惯了。 这两个家伙觉得我身上带着蒋闲的东西很正常…… 褚澹“反思”了一下，才发现确实没什么奇怪的。 在这之前蒋闲就时常“投喂”他，两人还用过同一个水瓶，蒋闲生日的时候岑越和卢皓都去过蒋闲家，也都知道他家就在蒋闲家边上。 综合种种因素，没人觉得他们这么亲密是件怪事。 除了褚澹自己。 褚澹顿时感到一阵无语：所以我在慌什么？如果我脖子上戴的是岑越的围巾，被人发现了我会慌吗？答案肯定是“否”。 蒋闲和岑越有什么不一样的？ 右手持笔的褚澹悄悄扭头，用左手撑住自己的额头，打算偷偷摸摸地看蒋闲一眼。 没料到蒋闲一瞬间就捕捉到他的目光。 高挑的少年把水瓶往桌上一放，单手插在口袋里，倚着桌子。 目光与褚澹相碰时，他说话的声音顿了一下，唇角悄无声息的扬起。 片刻后，他们默契地移开目光。 褚澹不知道对于他而言蒋闲和岑越不一样在哪里，但他清楚地明白一件事： 他看岑越的时候不会选择“偷偷摸摸”，也不会在对上岑越目光的时候感到突如其来的慌乱。 …… 这场雪断断续续，竟然以越下越大的趋势，在某个夜晚过后积起了一层可观的厚度。 跑操肯定是跑不了了。 大课间时，穿着高领毛衣的褚澹站在窗前，在沾着水汽的玻璃窗上画了个毛球的图案。 顿了顿，他尝试着在毛球边上又画出一个新的轮廓。 旁边经过的英语课代表好奇道：“班长，画什么呢？” 褚澹朝她笑笑：“随手乱画而已。” 透过抹去水汽的玻璃，他又感慨了一句“雪真大啊。” “是啊，”英语课代表说，“冷飕飕的。我去拿昨天的英语作业了啊。” 褚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他听到有一群男生在楼道里嚎着叫着，声音大到几乎能响彻整栋教学楼： “打雪仗嘞——！” “快出来打雪仗啊！” “一决胜负，看看谁是真男人啊！” 也不知道这群人是哪班的熊孩子，总之一阵叫嚷之后，不少人抱着被挑衅又或是看热闹的心态来到操场，最后纷纷开启打雪仗模式。 有高二学生这么一打头阵，不论是紧张备考的高三学生，还是略显保守的高一学生都憋不住走出开着暖气的教室观望，又渐渐从窗口、走廊转移至楼下。 从厕所出来的褚澹站在走廊看了会儿，也有些忍不住了。 他正要从后门进教室，结果在门口就遇上了蒋闲。 第80章 我看看 砸红了没 二人盯着对方安静了会儿。 “你去哪呢？” “下去玩吗？” 同时发问之后, 他们两个没忍住，又对着笑了两声。 褚澹打了个响指, “正有此意！你等一下，我去把阿越他们叫上……” 蒋闲站在后门外等待褚澹。 他就听到褚澹一声“谁要下去打雪仗”，那可真是一呼百应，只听教室里一阵桌椅摩擦的哗啦响声，等蒋闲再往门内看去的时候，褚澹身后几乎跟了一个班的人。 蒋闲：“……” 蒋闲：“很难相信我们不是去干架的。” 褚澹干笑两声：“本来就有不少人下去了。看来大家都想放松一下。” “我觉得说干架也没错啊！”一个男生举起手说, “老子今天就要和6班的巩成珏一决生死！” 一阵哄笑。 “巩成珏和校花在一起了，这人还没缓过来呢。” “真的假的，大哥，那都两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男生又说：“昨天晚上我看到他们手牵手逛操场啊兄弟！我无法忍受！总之, 要和巩成珏一决生死的和我走！” 第61章 …… 英语课代表带着昨天的作业和班主任jessica来到班级的时候，班里一个人都没有。 本来想趁着大课间讲一下错题的班主任：“……” 被班主任问起班里有没有人时回答“大家都在”的课代表：“……” 课代表的心情哪是“欲哭无泪”能形容的，“我去拿作业的时候大家明明都在……” “估计是打雪仗去了，”杰西卡一阵无语，“走, 我们也看看去。” …… “卧槽, 哪个兔崽子砸我！” “打错了打错了……” “我被集火了, 救命啊！5班人快来帮我！” “要死, 你他妈别把雪塞我衣服里啊！” “哎哎哎，副校长在那边看着呢, 你别乱来啊！” “我管他呢！” “……” 操场上堪称混战。 褚澹躲开蒋闲丢过来的雪球, 嘲笑道：“你完了！卢皓砸他！” 没反应。 褚澹转头, 发现这货看别人的热闹笑到已经快昏厥了。 猪队友啊！ 褚澹对这个分组异常怨念，听到一声“蛋哥对不起”时连忙偏头，躲过了岑越的大雪球没躲过蒋闲的小雪球, 乒乓球大小的雪块在他额头上轻轻地砸了一下。 “哈哈哈哈同桌，对不起啊同桌……啊！你为什么砸我！” 褚澹面无表情地搓雪球：“手滑。” “骗鬼啊你！” 岑越高举一只手：“哎，暂停暂停。我想去一趟小超市，你们去吗？” 卢皓拍干净身上的雪，忙道：“我去！” 他想快速逃离现场的心谁都看得出来，褚澹也只是面带微笑地说了句“好吧”，心里想的是卢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躲得过操场躲不过教室。 卢皓抖了一下，说：“妈呀，怎么回事，冷得我发抖……” 等二人离开，蒋闲拍干净手上的雪，边笑边走近他，“我看看砸红了没。” 褚澹幽幽道：“红了也是你砸的，赔！” “怎么赔？” 褚澹对蒋闲的识趣很满意：“好说，让我暖一下手。” 就那点小雪块，额头上肯定没红，但他的手因为抓雪冻得红了才是真的。 蒋闲想了想，冲他伸出手。 这也太听话了……褚澹歪了一下头，看到程语站在蒋闲身后不远处朝自己挥手。 “是程语，”褚澹打断蒋闲接下来的动作，“好像在叫我。等我一下。” 岑越、卢皓二人带着零食回来的时候，发现原地只剩了个蒋闲。 “蛋哥呢？” 蒋闲没说话，冲某个方向一扬下巴。 褚澹和程语站在不远处说话。 程语是面对着他们的。三人能看到程语微笑中含着期待的表情，却只能看到褚澹偶尔摆动一下的手臂。 卢皓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说：“这俩人肯定有什么。” 岑越点头：“我也觉得。” 蒋闲在下一秒就把目光投向他们。 卢皓的声音一下子小了下去：“怎、怎么了吗？” “没事。你继续说。” “同桌很关心程语，”卢皓摸摸下巴，作出回忆的姿态，“运动会结束之后吧，我听到同桌和2班女生聊程语，聊了挺久。” 蒋闲露出了很明显的愣怔表情。 这样的表情和蒋闲也太不搭了。 卢皓看到蒋闲这模样，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下去。 倒是岑越还看着程语那边，没注意：“程语啊，我感觉她和蛋哥挺配的。她有点像……像蛋哥的初恋！” 卢皓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就是蛋哥之前说的那个女生？” “对啊，”岑越摸着下巴，“嗯……性格？还是气质？总之有点像……” “漂亮吗？现在在哪上学呢？” 岑越收回视线，说：“你怎么这么八卦……诶？蒋闲呢？” …… “我没打扰到什么吧？” “什么？” “你和蒋闲，”程语快速地看了蒋闲一眼，“他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褚澹闻言笑出了声。 “能打扰到什么？放心，我们就是打了会儿雪仗在休息而已，没谈事情。” 程语点头。 她有些犹豫：“蒋闲似乎不太喜欢我。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也可能只是我的错觉。” 褚澹：“呃……应该只是你的错觉，他对谁都那样，冷冷淡淡的。哦还有，他不太擅长记人，所以之前才总是不记得你的样子。” 其实褚澹还不清楚蒋闲那句“不太擅长记人”的真假，总之就先按照真话来看待了。 程语松了一口气：“那兴许是我理解错了。” 也对。 程语想，蒋闲如果是个好接近的人，早就像褚澹这样朋友一大堆了，可他总是独来独往，也就最近才经常看到褚澹和他结伴…… 还有岑越，卢皓这些人，现在时不时也会走在蒋闲身边。 她之前究竟是怎么了，才会冒出“蒋闲喜欢褚澹”这种荒唐的想法。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因为褚澹这句话而回神，程语才想起自己找褚澹的真正目的。 她弯起眼睛笑了一下，说：“先是要谢谢你。喻趁华和许佳梨最近常在班里帮我说话，是你拜托的，对吗？” 被发现了。 褚澹摸了一下鼻子，说：“没有什么拜托不拜托的，大家都是朋友。” 运动会后，褚澹偶然发现2班说程语闲话的人比他想象得要多。 还有不少女生传程语在追他——褚澹想，或许正是这种谣言让蒋闲误会了。 他本人出面澄清“程语没在追我”未免太奇怪，褚澹索性就让喻趁华和许佳梨帮帮忙，让2班的人都知道程语和他是朋友关系，总是她也是趁华、佳梨他们的朋友。 当然，也仅仅是朋友，没其他关系。 这样不仅能澄清谣言，2班某些看程语不顺眼的人对程语的态度大概也能好一点。 “但是，褚班长，我大概要说一声抱歉了。”程语说。 第81章 留一下 有话和你说 “……嗯？” 褚澹懵了。 “我现在确实没在追你, 可我喜欢你是真的，”程语认真说, “我对你有好感。但是，一来我知道你只把我当朋友，二来现在我也只打算把重心放在学习上，所以现在并不是说喜欢你的好时机。” 褚澹的表情有一瞬间是空白的。 程语的“告白”显然和其他女生都不一样，他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应，只能先沉默着听她说完。 “说实话, 褚班长，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嗯，单纯一点，迟钝一点……不好意思, 我没有任何贬义。 “但是你会让喻趁华和许佳梨来帮我确实让我出乎意料，我很感动，也不想欺骗你，所以决定和你坦诚。” 褚澹动了动唇：“啊……嗯。” “毕业之后，我会找个时间好好再和你告白一次的。但是现在, 虽然告诉了你这些, 我仍旧贪心地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褚澹摆手：“小程, 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就算做不成那个……” 他感到有些尴尬, “做不成男女朋友，也还是能继续当朋友的吧。” 程语笑起来。 “嗯。谢谢你, 褚班长。” 褚澹还是觉得——或许只有他觉得——眼下有点尴尬。 程语递出一颗薄荷糖, 问：“吃吗？” “嗯, ”褚澹笑笑，“谢谢。” 见褚澹收下，女生高兴地笑起来, 转身走进教学楼。褚澹握紧手里的薄荷糖，向岑越和卢皓走去。 他发现蒋闲不在原地，“蒋闲人呢？” 岑越说：“好像上楼了。我刚看到杰西卡了，没准下来逮我们呢，我们也上去吧。” 卢皓揶揄道：“她是不是告白啊？同桌，你俩会在一起吗？” “没有告白。不会在一起。” 褚澹阴森森地看他，说：“您老是不是有点健忘啊？之前的事情要不要我给你重温一下？” 说着，还摸了一把旁边灌木丛上的积雪，蓄势待发。 卢皓拔腿就跑：“快上课了，我先上去！” 岑越走在褚澹边上，见褚澹吓唬完卢皓就随手搓了个小雪人放旁边，知道他没什么玩闹的心思。 于是岑越说：“我刚发现程语和路路有点像。” 褚澹点头：“性格有点像吧，不过路路比她活泼一点……也直白一点。” 岑越又问：“你真喜欢路路啊？” “喜欢，但好像不是那种喜欢，”褚澹说不清楚，“老褚和安女士离婚的时候，那阵子我心情不好，你们谁都在我面前小心翼翼的……就她笑得大大咧咧，安慰我别难过。我一直很感谢她。” 岑越知道。 学农的那个夜晚，褚澹说出初恋形象的时候，他慢半拍才想起那个女生。 第62章 褚澹慢慢走出父母离婚那段时间里，有一次看着路路，对岑越说“女生笑起来最好看”。 岑越以为褚澹是个不会欣赏美女的性冷淡，却没想到他蛋哥也有过一段朦胧美好的感情，甚至还比别人更慢半拍才回过味儿来。 二人回到班里，褚澹在位置上坐下，取出程语给的那颗糖。 他定定地看了会儿，收进书包的侧袋。 然后他侧过身子去看蒋闲，发现蒋闲的脸似乎刚从自己这个方向转回去。 一种诡异的感觉，褚澹直觉蒋闲此时的心情不是特别美妙。 但为什么？难不成因为他把蒋闲晾在一边？也不应该吧，他离开前分明说了“等我一下”啊，反倒是蒋闲自己二话没说上来的。 “哎，你怎么突然自己就上来了？” 褚澹的语调故作轻松，“偷偷学习是吧？” “嗯。” “嗯”是什么意思，怎么了，难不成是真的心情不好？ 褚澹：“你——” 上课铃打断了他的声音，褚澹又看了他几眼，决定下课再继续这个话题。 但这话题一上午都没能顺利进行。 就算他直白地询问蒋闲“你心情不好吗”，得到的也只会是一个冷淡的“嗯”，问“为什么”，蒋闲就会回答“你猜猜”—— 猜你个头！ 褚澹真想把这句话糊他脸上。 褚澹问卢皓，卢皓也是一头雾水，说蒋闲在楼下的时候看起来就不太高兴。 具体什么时候？ 大概是褚澹和程语说话的时候。 这下褚澹彻底不明白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他本要和蒋闲一起去吃午饭，还特地先把岑越给打发走了，心里盘算着就蒋闲生气的话题好好谈一谈。 结果是蒋闲先一步抓住他的手腕。 “留一下，”蒋闲说，“有话和你说。” …… 四楼的空会议室有一间是不上锁的。 上次褚澹接受程语采访的地点也是这间教室。 整个学校的人都在吃饭，此时此刻，这间教室更是空空荡荡，除了褚澹和蒋闲的脚步声、呼吸声，几乎没有任何其它的声响。 蒋闲拉着褚澹进会议室，合上门，隔绝了室外的人声喧闹，室内一下就静得仿佛能听到心跳。 褚澹一头雾水：“怎么了？有什么秘密要说？” 蒋闲站在他对面，问：“你喜欢程语？” “啊？”褚澹困惑，“什么意思？” “她上午和你表白了？” “是、大概算是……” “你没有拒绝她？” 褚澹沉默了。 他心想我都还没拒绝，程语已经默认我拒绝了，我还怎么拒绝？ 蒋闲靠在墙上，垂着眼睑慢慢地说：“每一个女生和你表白，你要么就拒绝得暧昧不清，要么就不拒绝，还收对方东西。班长，你对每个向你告白的人都是这么宽容的吗？” “我……”褚澹噎了一下，有点被说中的恼羞成怒，“蒋闲，你到底想说什么？” 蒋闲抬眼。 那双眼睛牢牢盯住褚澹，混杂许多情绪，顷刻间就将褚澹带回学农那个玩游戏的夜晚，面前的人仅仅专注与深沉就足以将自己所有注意力都吞噬进去。 随后，蒋闲朝他一步一步走近，一直到剩下仅十厘米的距离，褚澹的手忍不住抓紧身边椅子的靠背，喉结上下滑动。 “我想说，如果我现在向你告白呢？你打算怎么回答我？” 第82章 荒唐 竟然还有被告白的人对告白的人说…… 闹了半天又在玩我。 褚澹无奈地看着他：“这笑话不好笑。行了蒋闲, 我去吃饭了。” 他要往门口走去，刚经过蒋闲身旁, 手腕又被蒋闲拉住。蒋闲的手掌还是温热，甚至出了点汗，将他抓得紧紧的。 “我喜欢你，班长，”蒋闲说，“这不是笑话。女生们对你告白的时候, 你也觉得那是笑话吗？” 褚澹侧头看他，漂亮的眼睛里带着薄怒。 “再胡说八道我真的生气了，蒋闲——” 看清蒋闲脸上表情的时候，他的大脑如同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下, 思绪骤然清晰起来。 那些不曾注意又或者下意识忽视的事情，一件又一件，展开的绘卷般浮现在他的眼前。 自从他们缓和关系以来，蒋闲总会做出惊人的贴心或亲密举动，包括且不限于特意早起和他一块上学, 还总关心他的早饭情况。 【“班长, 自信点。没准哪天我也会向你告白呢。”】 【“那要不要和我去听音乐会？”】 蒋闲从电梯里走出来, 丢给他一条浅灰色羊毛围巾, 【“给你。”】 【“蒋闲似乎不太喜欢我。”】 【……】 这不可能……是真的吧？ 蒋闲不可能真的喜欢他吧？不可能是那种喜欢吧？ 蒋闲仍在他的耳边说话，褚澹听得出来, 他的语气不同以往, 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成分。 他是相当认真的。 褚澹被他惊得说不出来话, “你——” “把你的答案告诉我就好，用不上犹豫，也不需要把我当成女生照顾。你那样的态度根本算不上照顾——我始终认为那样的态度倒不如直接拒绝来得痛快。” 褚澹喃喃道：“你等一下……” “我这个人不喜欢做没把握的事情, 但一扯上你，我为什么总要做没把握的事情。” 说到这里，蒋闲顿了一下：“我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得到结果。事到如今，我也没办法旁观你和别人在一起，也就是说不论有没有向你表白，我们都做不了朋友。对吗？” “蒋闲，你停一停……” 蒋闲打断他，“班长，你告诉我，我们之间有可能吗？” 褚澹从没觉得听到别人的告白会是一件这么令人混乱的事情。 从来没有谁的告白让他如此茫然不知所措。 褚澹艰难地开口：“你可能弄错了。你对我大概不是喜欢，你只是——” “我是喜欢你。这一点我很清楚，你也没必要因为感到不可置信而否认。” 褚澹哑口无言。 他总是说不过蒋闲，就算到了这个时候还是这样。 他始终觉得告白的人总是鼓起巨大的勇气，不应该被敷衍，也不应该被嘲笑。 如果那个人是蒋闲呢？ 蒋闲，他也是鼓起足够多的勇气之后，才站在这里面前，气势汹汹对自己告白的吗？ 花了点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后，褚澹呼出一口气。 “我……我这个人，优柔寡断，又敏感又倔，某些方面自尊心过剩，还被很多女生在私下里称作中央空调。我不喜欢别人看到我的缺点，但我确实有很多缺点。” “所以？” “所以……”褚澹斟酌，“或许你对我的了解不够全面……” “我说的是喜欢你，不是喜欢你的优点。还记得你说的雪花吗？就算是缺点，那也是你如今模样的成因之一。” 蒋闲风轻云淡的表情中却带着极大的压迫感，“我不了解你？或许吧。那你可以给我一个了解你的机会，正好我也很乐意。” 褚澹说不下去了。 这哪是告白，分明是辩论。他被蒋闲步步紧逼，对方非要听到他说一句答复。 按照蒋闲所说，他是应该拒绝。 他之前也隐隐意识到自己拒绝别人的方式并不妥当，太过暧昧。 只是没想到，会有被人将这件事情摊在面前，还非要自己做出决断的一天。 褚澹知道最明智的做法是狠狠拒绝，最好让蒋闲死了这条心…… 可他说不出口！！ 蒋闲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他？他们明明都是男生，虽说世上大部分人都是双性恋，但是、但是…… 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手腕上的禁锢突然消失了。 褚澹抬头，看见松手的蒋闲微微侧身，是作出让步的姿态。 “……算了。你先去吃饭吧。” 蒋闲的强势像受了惊的乌龟，忽然缩回到壳内，对外界避而不见。 这是怎么了？ 褚澹怔怔地揉捏自己被蒋闲抓过的手，抬脚，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 将会议室的门打开时，他回头，低声说：“你……你好好想想。” 竟然还有被告白的人对告白的人说“你好好想想”的。 蒋闲轻轻笑了声。 褚澹才意识到荒唐，快步下楼去。 他越走越快，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直到一楼走出教学楼时，冷风吹在脸上，他才缓下脚步。 刚才的事情是真的吗？蒋闲对自己…… 他对自己的记忆抱有怀疑。 手腕上有种火辣辣的感觉，定睛一看还能看到隐约泛红的皮肤，他才不得不告诉自己：都是真的。 那句“你好好想想”分明还是一句暧昧不清的回答。 第63章 褚澹有点担心蒋闲会找机会再找自己，逼自己给个明确答复，一个下午都有点心惊胆战。 可蒋闲没有。 他和蒋闲一下午再没有一句沟通。值得庆幸的是今天正好星期五，下午的课少。放学铃声一响，蒋闲拎上书包就走。 褚澹沉默地收拾好自己的书包，打开保险柜取出自己的手机。 一只手拍在他肩上，“蛋哥，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嗯？”褚澹看他一眼，“没事。想点事情而已。” 岑越点点头，又问：“你今天不和蒋闲一起回家？” 褚澹努力让自己听到这个名字不尴尬：“他有事。” “哦，那我们——” “我也有点事，先走了。” 褚澹拿走自己的手机，反手在岑越肩上拍了几下，大步从前门走了出去。 等走到无人处，他打开浏览器，输入： 好朋友突然…… “……” 褚澹摇摇头，删除输入框内的全部内容。 这种事情没有标准答案，就算询问度娘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能做的只有正视蒋闲的心意，认认真真给蒋闲一个回复。 关闭浏览器后，褚澹打开微信，找到蒋闲的头像。 他缓慢地打字：蒋闲，你中午说的事情我考虑过了。我很认真地考虑过了。我觉得—— 觉得。 觉得什么呢？ 褚澹感到一阵没来由的茫然。 这时微信跳出一条新信息，是达莉娅女士发来的。褚澹吓得手指都僵了，好半天才把回复蒋闲的事情暂时搁置，去看达莉娅女士的消息。 达莉娅女士：闲今天在学校受什么刺激了吗？ 褚澹：出什么事了？ 达莉娅女士：不知道啊，他就给我发了条消息，说晚上会晚点回家 达莉娅女士：还说他要去医院看心理医生？ 褚澹：？ 上午告白，下午看病，这是什么操作？ 褚澹没搞懂蒋闲到底在想什么。 他只能先安抚达莉娅女士：您先别急，我给蒋闲打个电话问问看。 达莉娅女士秒回：其实我也不是急，主要是震惊，之前我说要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他明明很排斥的啊！ 褚澹更懵逼了。 不得不说，这母子俩在令人困惑这方面还真是一个样。 褚澹暂时没有回复达莉娅，拨了个微信电话给蒋闲。铃声响了很久，才被人接通：“班长，你想好怎么回答我了吗？” “你在哪？” “地球。” 褚澹：“……” 褚澹：“你都准备去看心理医生了，还在乎我的回答？” 那头沉默片刻，“不，我是去——呃！” 巨响伴随着嘈杂，尖锐的金属摩擦声、重物落地声、转瞬即逝的说话声，各种声音杂糅在一起，褚澹下意识把手机拿远，猛地刹住脚步。 他心道“不是吧”，对着手机那头抬高音量： “喂？蒋闲？蒋闲？！” 第83章 等 对不起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 虽说不是蒋闲之前告诉过褚澹的东正教平安夜, 但也确实是个平安夜。蒋闲在这天出了车祸，被抬进了医院。 褚澹坐在手术室外, 脸色极其苍白难看，整个人状态就像坐在云端那样恍惚。 他像个小尾巴，跟着达莉娅女士和蒋叔叔在医院走来走去，真正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蒋闲现在仍然昏迷不醒。 刚才褚澹隐约听到医生说，蒋闲头部遭到了重击, 可能还要躺好一阵子才会醒。 达莉娅女士被蒋叔叔搂在怀里，褚澹坐在他们旁边的椅子上，低头看手机，点开微信, 然后对着蒋闲的对话框发呆。 达莉娅女士看向他，眼眶泛红，声音也哑着。她说：“小澹，我叫辆车送你回去吧。” 褚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句好听的话都憋不出来, 只能够干巴巴地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的？”达莉娅摸摸他的头顶, “闲又不是因为你才出车祸的。” 其实是的。 如果不是我, 如果不是和我告白, 他也不会打车去看心理医生。 褚澹把这句话从胸腔顶上喉咙，张了张口, 没说出来, 换成一句“我应该和他一起去的。对不起”。 蒋闲和他告白这件事情总不能让达莉娅女士知道。蒋闲都出车祸昏迷了, 不能再给她和蒋叔叔打击。 “我叫辆车送你回去。如果闲醒了，我第一时间告诉你。”达莉娅说。 褚澹跟着她走了几步，小声问：“达莉娅女士, 你知道蒋闲为什么说要看心理医生吗？” “他没告诉我，我也不确定。” “……哦。” 他们又走了几步，达莉娅看着他，轻声说：“你还想问我，之前为什么有过带他去看心理医生的想法吧。” 被说破了，褚澹边听着他们二人的脚步声，边问：“可以告诉我吗？” 他们步入电梯，又是一段沉默。 达莉娅说：“其实我之前对你撒谎了。闲没有朋友，并不单单是因为他性格有点恶劣，丧丧的还不为别人着想。你说得对，他就是不喜欢交朋友——不仅仅是不喜欢交朋友，之前我一度感觉他有心理上的问题。” 褚澹：“心理问题？” “小时候我和他爸让他去学钢琴，他练得勤，学得又快又好，在钢琴班里也有过几个朋友。 “但有的‘朋友’藏不住嫉妒，说他坏话的时候正好被他撞见……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难过的情绪，甚至非常无所谓，反而是对方先开始疏离他。这事情还是老师和他爸聊天的时候，我们才知道的。” 确实是蒋闲的风格…… 要么就懒得理你，要么就把你怼到怀疑人生。 “之后他变得喜欢独来独往。我想可能是小时候的阴影，就在得到他的同意之后给他报了小提琴班，希望他在新的环境中能够重新振作。可惜，失败了。 “他练小提琴很勤快，仍旧学得又快又好，还拿了奖。拍照留念的时候，他站在台上没有表情，和其他孩子都不一样。 “那天回家，我就问他：你喜欢小提琴吗？” 他们走到医院门前。 天有点冷，褚澹裹紧衣服，继续听达莉娅女士讲述蒋闲的过去。 “他说一般吧。我又问，喜欢钢琴吗？他说一般。喜欢学习吗？一般。喜欢学校吗？一般。喜欢同学吗？一般。全都是一般，好像日复一日的生活就是单调而无趣的。对有的人来说确实如此，但对他而言不应该，他还只是个初中生。 “我有些担心，我认为无论如何，他应该交几个朋友，做一个有活力的初中生。他否认我的观点，认为如果不是自己想要的朋友，交了也不会高兴，那样是没意思的。或许那时候他正叛逆吧，我们少见地吵了一架。” 达莉娅女士耸肩，“但后来我们经常吵架。” 对生活提不起兴趣，拒绝社交……这个状态是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褚澹说：“您认为他有抑郁的倾向？” “没错，我提出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他当时的表情就像是听到了一件极度令人无语的事情。他说他很正常。我充分尊重他，当然不会强迫他，”达莉娅说，“事实证明，他确实没有抑郁的倾向，只是有时候特别一根筋而已。是我想多了。” 褚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达莉娅女士这么看重自己了。 敢情自己还真是“珍稀物种”…… 只不过不是愿意和蒋闲做朋友的珍稀物种，而是蒋闲愿意结交的珍稀物种。 但那个独来独往的蒋闲为什么偏偏就“看上”了他？ 他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只是一个“优柔寡断、敏感多疑、有些方面还自尊心过剩又‘中央空调’”的人。 他是一个满身缺点，又总是试图掩饰自己缺点的人。 蒋闲是看到了这一点，却还是被他吸引的吗？ 达莉娅女士拿出手机，笑着说：“遇到你之后，他活泼了很多。你们关系还不好的那段时间里我就知道，虽然他嘴上总说和你做不了朋友的，但你对他来说肯定很特殊。” 褚澹看着远处的灯光：“我都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要是蒋闲是女生，他还能勉强相信蒋闲是看上了他的脸，又或者被他这个“中央空调”吹动了。 “那等他醒来之后你问问他吧。大概还有五分钟，车就来了。” 褚澹点头。 几分钟后他坐在车里，翻找蒋闲的企鹅空间。 他看到那条纯文字的说说：没意思。 【“我不擅长记人。”】 【“昨天跑你前面的那个体育生，我跑赢了。你看到了。”】 【“我不喜欢做没把握的事情，但一扯上你，我为什么总要做没把握的事情。” 第64章 【“……”】 那个家伙欠扁的、强硬的、深情的、狼狈的样子在短短几分钟内于褚澹脑子里滚了一遍，记忆最后停留在医院雪白的墙面。褚澹的鼻子有点酸，眼眶也发热。 他颤抖着呼出一口气，将手掌盖在额头上。 第84章 失忆 他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小澹, 你今天还要去医院吗？” “嗯。” 褚澹穿好鞋，拎上放在一旁的帆布包。 今天是1月1日元旦, 距离蒋闲车祸昏迷已经过了一周。 过去的一周里，蒋闲仍旧没有要清醒的迹象。 不知是愧疚心作祟还是别的什么，一周来褚澹每得了空就会跑到蒋闲的病房里呆着，不然总觉得不安心。 他没有特别的事情，就是学学习写写作业，然后在这间隙之中抬头看蒋闲几眼——蒋闲的头被包得严严实实, 看起来确实伤得不轻。 由于一直依靠挂水维持营养，他一下子消瘦不少，偶尔褚澹对他出神的时候也会猜测他之前的健身成果是不是消失得差不多了。 蒋闲出车祸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 过去一周的缺席，班主任都用“家里有事”来解释了, 不过有心人肯定能看出不对劲。 不少人询问和蒋闲走得最近的褚澹，被褚澹用“不知道”含糊搪塞过去。 得到达莉娅女士同意之后，褚澹私下把蒋闲出车祸的事情告诉了上次给蒋闲过生日的几人，也就是岑越、卢皓、巫良他们。 三人送的礼物还堆在床头柜上，是褚澹在蒋闲病房里一扭头就能看到的位置。 对于褚澹显得无比勤快地探病, 安惠心没说什么, 朝他笑了一下, “好, 路上小心。” “嗯。你和杨叔叔出去逛街吧，”褚澹也对她笑, “晚上我会回来做一桌子的菜。” 之前听蒋闲说, 他家过中国节日比较多, 那肯定也会过元旦。 达莉娅女士他们，本该在今天高高兴兴地过节…… 想到病房里躺着的蒋闲，褚澹又是一阵胸闷。 他围上衣帽架上那条纯黑的羊毛围巾, 出门用手机软件打车。 刚走到楼下，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褚澹心里嘟囔着这车来得真快啊，看也没看来电显示就接通了电话，“喂，你好——” “小澹，醒了！闲他醒了！” 褚澹的脑子在那瞬间一片空白，失去了理解能力似的，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醒……” 这个电话接得可谓是手忙脚乱，褚澹险些表演一个靠谱高中生在线平地摔，随后他旋身返回楼道。 一口气登上三楼之后他才想起大喘气，前不久刚关上的门被他用钥匙打开，“妈！” “小澹？”安惠心错愕地看着他，“怎么又回来了？跑这么急——” “蒋闲醒了！” 褚澹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和过快的心跳，“蒋闲醒了，达莉娅女士刚才告诉我的！你要和我一块儿过去吗？” 最后他和安女士自然是一起到的医院。 尽管心情急切，褚澹还是控制着自己没在过道上跑起来——毕竟是医院，要是和谁撞上了、撞翻了什么东西，没准会出大问题。 但这并不影响他走路速度越来越快，真正诠释了什么叫作“走路带风”。 褚澹站在门口，伸手推门的时候停滞了一瞬间。 似乎有很多思绪毛线团似的绕在他心头，理智要求他将它们一一弄清楚再进去，情感却促使他先一步将门打开。 褚澹有意识放慢脚步，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一些。 单人病房不同于一般病房，宽敞明亮，光线透过纱帘并不那么刺眼。褚澹抬眼去看病床，没想到床上的人恰好正直勾勾看向门这边，二人猝不及防来了个对视。 蒋闲倚靠在床头，脑袋仍然被包得严严实实。 他抬眼，看向褚澹和安惠心，安安静静。 那双灰黑的眼睛里全是平静和漠然，甚至还带点审视，丝毫不像是出车祸的当事人，倒像褚澹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审讯官。 他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褚澹猜想是那天的告白让他仍旧感到不愉快，所以他甚至懒得对安女士问好。 不过，达莉娅女士和蒋叔叔呢？ 他们怎么不在病房里？ 这间病房再怎么宽敞也是一眼就能扫完的空间。蒋闲的父母既然不在这里，那只能是出去了。 褚澹抿了一下嘴唇，率先开口：“蒋闲，你终于醒了，我——” 他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蒋闲点头。 “……” “……” 快用你那金贵的嘴巴说点什么啊！ “咳，”褚澹若无其事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你感觉怎么样？会不舒服吗？达莉娅女士告诉我你醒的时候，我吓了一跳。” 安惠心在旁边点头，笑道：“他激动得都快把围巾弄掉了。” 这么惦记着蒋闲，不知道这种事情在蒋闲看来是值得高兴还是如同讽刺的褚澹只能干笑几声。 蒋闲缓缓转动他的脑袋，看看安女士，又看看褚澹。 他朝褚澹歪了一下脑袋：“你是小澹？” 小澹…… 澹…… 褚澹的表情逐渐惊恐：“蒋闲，你——你没事吧？你真的没事吧？” 蒋闲茫然，又好像有点无语。 随着一声轻响，门再度被人推开。走进来的是达莉娅，她先看到的是安惠心，再看到窗边的褚澹： “惠心也来了？你们好快呀！” 安惠心点头： “听到消息的时候，小澹本来就正打算过来。他都走到楼下了，又急匆匆跑回家告诉我，我们就一起过来了。小闲现在……医生怎么说？” 达莉娅走到床边，褚澹本要把自己的座位让给她，被她压住肩膀摁了回去。 “这是小澹，在你昏迷期间他总会来这里，一边守着你一边写作业，”达莉娅弯腰看着蒋闲，“你还记得他吗？” 褚澹顶着一张微笑脸，头顶冒出一个问号：达莉娅女士话里的信息量大到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先不提“守着你”这三个字的不对劲了，什么叫“你还记得他吗”？ 让他持续懵逼的是蒋闲投过来的、带着打量的目光，以及没带一点玩笑性质的摇头。 所以，那句“小澹”是…… 安惠心惊讶道：“小闲这是怎么了？” 褚澹心道：千万、千万别告诉我是失忆…… “失忆了。” 达莉娅女士没听到褚澹的心声，直截了当地揭示蒋闲这副异样的缘由，“除了出车祸那段外，好像上高中以来的记忆都失去了……你看，他连小澹都不记得了。” 安惠心担忧道：“怎么会……能治好吗？” “不知道，”达莉娅叹息，“医生也说失去这么多记忆是不寻常的，建议我们带小闲去大医院看看。现在他爸正在和医生商量具体事宜。” 失忆。 而且，失去的是高中时期的记忆。 听着达莉娅的解释，褚澹抬眼观察蒋闲。 他是打算偷偷观察的，只是蒋闲似乎一直在注意着他，所以他才刚把目光飘过去就被逮了个正着。 看起来，失忆者才是全场最镇定、最冷静的那个。 他作为话题中心，却只是饶有兴致地瞅着褚澹，好似不知道自己的症状有多糟糕。见褚澹看向自己，甚至还弯唇露出一个颇有礼貌的笑容。 和他同安女士打招呼时的笑容如出一辙。 第85章 “班长？” “嗯。” 会不会是装的呢？褚澹想, 因为感到太尴尬了所以……？ 他看蒋闲的目光逐渐带上探究，而蒋闲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 听着安惠心和达莉娅的对话, 褚澹和蒋闲对视了很久，最后却忍不住先行转开视线。 不，蒋闲不会这么做。他甚至不允许褚澹逃避，强硬地要求褚澹给他一个答复，又怎么可能在褚澹回答之前装傻。 那么他就是真的失忆了？ “……对了，要不我们去外面聊吧？闲和小澹或许有很多话要说。” 见二人对视, 达莉娅把褚澹也加入了豪华话题套餐。 她对蒋闲说：“你这个人在高中也不喜欢交朋友，小澹是你最要好的朋友了，还带好几个同学来给你过生日呢……对吧，小澹？” 蒋闲失忆了, 他忘记了告白的事情…… 但我还记得啊！ 蒋闲那句“没打算继续和你做朋友”我也记得的！我如果说了“是”，那算什么啊！ 但是眼下的情况只能允许压力山大的褚澹硬着头皮，对刚苏醒的蒋闲干巴巴地开口： “是的，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 让我也失忆吧，就现在。 褚澹坐在蒋闲床边, 绝望地对着一篮水果挑挑拣拣。 第65章 他把苹果全都放到边上不做考虑, 最后拿了个黄澄澄的橘子出来剥。 一直没说话扮演安静美男子的蒋闲目睹整个过程, 问：“我们是朋友？” 褚澹把橘子剥成花的模样放在桌上, 从摊开的橘子皮上摘了两瓣，示意蒋闲伸出手：“嗯。给。” 蒋闲挑眉：“不会是是因为家长关系好, 装的吧？” 怎么一下子就猜到以前的相处方式了？好可怕啊！ 褚澹真想再剥个橘子。当有事做的时候, 沉默就不会显得那么怪异。 “……你真的失忆了吗？” “什么意思？”蒋闲笑了一声, “我猜对了？” 褚澹：“不，只是我之前考试一直被你压一头，在想这次能不能超过你。” 蒋闲：“……” 这其实只是褚澹随便扯的, 他只是想看看蒋闲是不是真的一点，一点点，一点点点都不记得了—— 遗憾的是，事实看来正是如此。 褚澹认为自己应该因此而松一口气的，可他毕竟无法因为蒋闲的厄运而感到轻松，在矛盾之中，他变得无比沉默。 蒋闲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有说话。 当他们是仇人的时候，碰到一起就是互相挖苦；当他们是朋友的时候，碰到一起起码也是互相打趣。 这么无话可说的情况，上次似乎还是冷战时。 设身处地换位思考，现在蒋闲什么都不记得，他们之间也没有因为小满的事情而互看不顺，在蒋闲看来，自己就是一个普通同学而已，达莉娅女士口中“最好的朋友”也太莫名其妙了。 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默如同毒药，褚澹避无可避只能吸入，之后才感到有些难受了。 和蒋闲走过一年多才建立起来的友谊，在顷刻间就什么都不剩了。 或许比这更早，在蒋闲表白的时候，他们两个就注定当不成什么朋友。褚澹想，自己根本不应该试图与蒋闲缓和关系的。 “你好像不开心？” 这句冷不丁的话把褚澹的注意力引回来，“啊？哦，没有……没有，我想别的事情呢。” 这解释太蹩脚，褚澹自己都要听不下去。 不过蒋闲并没有在意，“我还以为你并不想看到我。” 褚澹心里一跳，含糊道：“怎么可能，我在想和你解释一下我们的关系，能不能让你想起什么。” “我们的关系？”蒋闲挑眉，“不是朋友？” “是朋友，但是我们一开始的关系其实不怎么好，后来因为……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又和解了，成了朋友。差不多就是这样。” 那一幕幕从他大脑里闪过，褚澹终于忍不住露出一点发自内心的微笑，“男生嘛，不就是不打不相识。” 蒋闲像是在看什么新奇的事物，点头，又问：“小澹，你叫什么名字？” 小澹…… “你还是别这么叫了，怪不自在的。我姓褚，许褚的褚。澹是澹然空水对斜晖的澹，”褚澹说，“你之前都叫我班长——对了，你是高二1班的学委，我是高二1班的班长。” “班长？” “嗯。” 终于有点熟悉的感觉了。 而且，蒋闲这种鹦鹉学舌似的模样叫褚澹有点想笑，却又碍于病房里非常安静、蒋闲又一副求知欲满满的模样而不好意思笑出声，只能矜持地弯起眼睛和唇角。 “除了我之外，我们班还有三个同学知道你住院的事情。那个床头柜上放的东西就是他们带来的。他们应该会想来看看你，你不介意的话，我返校就告诉他们你苏醒的消息。” 提到学校的事情，褚澹的话渐渐多了，人也放松不少。 失忆的人总会对自己失忆期间的事情无比好奇，就算是蒋闲也不会例外。 而现在能为蒋闲解答这些的人，只能是褚澹。 褚澹忍住胸中不断满上来的愉悦与得意，唾弃自己： 为蒋闲解惑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褚澹，你能不能有点追求啊！ “一个是你的同桌巫良，一个是我的同桌卢皓，还有一个是我后桌岑越。他们参加过你的生日宴会，”褚澹略作沉吟，“算是你的朋友吧。其实，如果你住院的消息被班上的其他人知道，肯定会有更多人想来看你。但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没有说。” 蒋闲兴致缺缺，“不用。” 褚澹刚活跃起来的心情一下子落回去。 他把橘子皮统统扫进垃圾桶里。 蒋闲垂着眼睫，目光从褚澹身上转移到雪白的被子上，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发呆。 病房的门被轻轻地敲了两下。 达莉娅女士推门进来，身旁是安女士和蒋父。 褚澹知道这意味着蒋父已经和医生谈完了，他站起身，对蒋闲说：“蒋闲，你好好养伤，我和我妈就先回去了。” 他朝安惠心走去，听到蒋闲在床上叫他：“班长。” 这声“班长”和他失忆前总是呼唤的那种不太一样。 蒋闲失忆前叫他，总是莫名带着几分调侃、刻意将尾音拖长的，但现在就真的只是个正常的称呼罢了。 第86章 真的服了 偷偷学习之王！ 褚澹惊异于自己能听出一个称呼的前后差异, 停下脚步看着蒋闲。 蒋闲依旧用那种看待新奇事物的陌生目光注视他：“你明天还能来这里写作业吗？我想和你聊聊天。” 全场人的目光“唰”一下落在褚澹身上。 褚澹：“……” 褚澹挠头：“行、行啊。” 褚澹和安惠心离开病房之后，达莉娅女士终于露出了一个放心的微笑：“你和小澹还是相处得挺好的。” 蒋闲无精打采地靠着床头。 “我不知道。我失忆了, 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成为朋友的。他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而且心事重重的。” 达莉娅嗔怪道：“人家心事重重还不是因为你，玩得这么好的朋友一下就失忆了，谁能心情好？你出事的时候，我看他都要哭出来了。” 蒋闲懒洋洋的, “别夸大其词。” “我有没有夸大其词，你和他相处了就知道，”达莉娅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头顶, “反正在我看来，他能打动你第一次，也能打动你第二次。” 蒋闲偏头，没躲开头上那只爪子，也就不再挣扎。 褚澹说的那三个人, 要么就和他离得近要么就和褚澹离得近, 所以他多出来的这些朋友十有八/九和褚澹有关。 褚澹……高二1班的班长, 这个人一看就是好脾气、有礼貌, 会尽力给老师家长留下好印象的那一类“好学生”。 这样的人身上有什么能够和他相互吸引的地方吗？ “发什么呆？不舒服别忍着，没人嘲笑你。” 直到达莉娅叫他, 他才若有所思地丢出三个字：“没什么。” 达莉娅早就习惯他这副“我知道你知道我在思考, 但我不告诉你我在想什么”的模样了——孩子长大了总是会有数不清的秘密。 “我和医生聊过了。” 说话的是蒋父。他坐在床边, 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抚摸蒋闲额头上的绷带，“你先在这里静养一段时间, 接触一下高中的人和物件，看看能不能恢复记忆——如果这样就能恢复，那问题不大。如果不行，我和你妈会陪你到其他地方的医院去看一看。” 蒋闲无谓道：“没关系，真的什么都忘了的话也没事，就从头开始学一遍吧。” 蒋父一噎：“学习什么的放一放倒没关系，你身体先养好……这段时间也先不要学了，你这脑袋需要休息……” 达莉娅接话道：“什么叫忘了也没事？你这话对你的朋友们负责吗？对你的高中生活负责吗？” 见达莉娅眉间确实有了点怒意，蒋闲才乖乖低头，说了句“好吧，当我没说”。 他忘了他现在是“有朋友的人”。 达莉娅一直都希望他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动不动就呼朋唤友，哪怕是上网吧打游戏，也比他一个人窝在书房学习或者在琴房弹琴来得好。 想到这个，他对蒋父和达莉娅说：“明天可以帮我把我桌上的东西带来吗？课本笔记本之类……” 蒋父一口拒绝：“我说了，你现在先不要急着学习，你……” 蒋闲：“……” 蒋闲及时打断他的絮叨：“好吧。那就先把我的手机——” “手机也不行，你拿了手机肯定会去看辅导视频之类的，”蒋父在这方面倒是很执着，“你最近没事就走动走动，医生说你活动的时候可能还会感觉到头晕呢。无聊就躺这看看电视，多休息。” 达莉娅微笑且颇有点阴阳怪气地附和：“对呀，多休息。” 蒋闲：“……我高二了。” “没关系的，考不好咱就留级！” 蒋闲：“……” 蒋闲觉得这对活宝夫妻真是他的克星。 不过，毕竟是他的父母，他对这些早有预料。 第66章 这夫妻俩不让他如意，他也有其他的途径弄到有意思的东西。 第二天褚澹带着帆布包来到病房——考虑到蒋闲现在醒了，早上可能会睡得晚一些，他还特地来得比平时晚了些。 “早。” 他进病房和蒋闲打了声招呼。 蒋闲微笑着回了一句“早”。 一时无话可说。 褚澹发现今天他来的时候病房里还是没有人，有点诧异：“达莉娅女士和蒋叔叔呢？” 蒋闲刚从昏迷中醒来，他们竟然就那么放心地离开这货？ 床上的人掀开被子，动作缓慢地坐在床边，说：“该干嘛干嘛去了。我现在醒了，不舒服会叫医生，没必要一直陪在这里。” 褚澹心想：那我—— “但是班长你不一样，”蒋闲会读心似的，朝他故作神秘地说，“我很需要你的照顾。” 我很需要你的照顾…… 褚澹的帆布包差点落地上：“你那是什么表情……行了，太暧昧了啊，婉拒！” 蒋闲：“怎么反应这么大，我难道没有这样和你说过话吗？” “没有。” 反应过来自己回答得太快太绝对，褚澹及时补救：“当然是不可能的……就是……我提醒过你！对，我提醒过你，然后你就不怎么说了。” 蒋闲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褚澹搬着椅子坐到桌边，咳嗽三声，“好了，我现在要学习了。” 说着，他看了蒋闲一眼。 要是蒋闲还像之前那样躺着不动，他当然能若无其事地在边上学习。但现在，他该怎么无视蒋闲的目光，自己顾自己埋头做题？ 接收到褚澹的目光，蒋闲伸出手：“能借我一本课本看看吗？” 褚澹看他的目光瞬间就不对劲了起来： 苏醒后的第二天就开始如饥似渴地学习，真的不愧是你啊，偷偷学习之王！ “你才刚醒，不需要再休息休息？” “我不能休息，”蒋闲毫不掩饰其中的原因，“想到班长你说要超过我，我就寝食难安，只有学习能够让我安心了。” 褚澹：“……”真的服了。 难怪需要我的照顾。 这并不是他原先以为的原因，褚澹佯装恼怒把课本放到他的手上，同时也掩盖过去自己内心一瞬间探出头来的失落。 第87章 消失的蒋闲 或许人的成长本就是在不断……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我可以先回答你的疑惑再学。” 褚澹回去想了挺久的, 决定对蒋闲多一些包容，多一些耐心, 扮演好“蒋闲好朋友”的角色。至于蒋闲告白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许无法解决……只能等蒋闲恢复记忆再处理。 蒋闲既然失忆，也算是“读档重来”，在这期间和他重新认识、重新交友的话或许可以改变原先的想法，重新看待对他的感情。 话又说回来了，毕竟就算是蒋闲, 失去了记忆应该也会感到慌乱无措…… “没有。” ……吧。 “ok。”幻想破碎的褚澹点头，取出练习册和文具袋。 蒋闲坐在床边，把课本放在腿上，注视着褚澹 他还以为听到这种话的褚澹会生气。就算不生气, 或许也会不满，但褚澹看起来还挺习以为常。 所以也不是他上了高中之后脾气变好了，他还是达莉娅所形容的那种“时常让人想揍一顿”的欠揍性格。只是褚澹能包容他这种性格而已。 褚澹这个人，善于装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却不擅长说谎；和他的关系并不像是真正的好友, 却能容忍他的性格。 他翻开褚澹的课本。 褚澹的成绩大概挺不错。 他想, 从一个人的学习笔记上是能分析出这个人的学习态度与学习水平的, 褚澹在生物课本上的笔记简明扼要、条理清晰, 一看就是学霸的笔记。 字也写得不错。 看了会儿生物书，蒋闲又去看褚澹的背影。 那人坐在向光处, 坐姿端正, 笔尖摩擦纸页的声音中夹杂着翻页的脆响, 蒋闲听得有点出神。 头上受伤之后，他很容易出神。 褚澹背对他，进入室内之后就把穿在外面的外套挂在挂衣架上了, 手指悬空捻着书页时，袖口会微微下滑，露出一截纤瘦的手腕。 腕骨的凸起、修长手指的指节，还有有些长了的指甲。 他全都能看得清楚。 他就这么盯着褚澹的背影看，好像能一直看下去——连他自己都感到奇怪，一个和他差不多年龄的同性的背影而已，为什么能让他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有自己能够这么盯一整天的想法？ 那目光实在强烈，没一会儿就被褚澹察觉。 褚澹转头，有点崩溃，“您老的观察可以稍微收敛一点吗？有问题直接问，别拿你那目光烧我衣服了。” 他转过来之后，蒋闲的嘴角一下就翘起来，无辜道：“你在学校应该经常被盯着看吧，我认为我这点火还烧不着？” 褚澹面无表情：“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我的衣服上竟然有比知识更加吸引你的东西？” 蒋闲：“生活不仅仅有诗与远方，还有眼前的苟且。” 褚澹：？ 看我发现了什么，哇，是蒋闲，好大一块神金。 褚澹怀疑地看着他：“你不会是单纯想妨碍我学习吧？” “……为什么这么说？” “当然是因为你之前经常这么做，并且美其名曰‘同归于尽复习法’。” 蒋闲：“我？” 褚澹：“对。” 蒋闲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我有这么无聊？” 褚澹：“……”现在就有。 很好，蒋闲成功地刷新了他自己对他自己的认知。 褚澹合上练习册，将自己转向蒋闲的方向，好脾气道： “那我就再问一遍，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 听到这句话，褚澹已经能够感觉到自己上下牙齿开始摩擦了，“那你看——” 不等他发火，蒋闲先一步解释： “以我这个人的性格……我不明白我们是怎么成为朋友的。这确实让我感到困惑，但我并不想从别人嘴里知道。” 风从窗外吹进来，抚动褚澹的头发——有点痒痒的。 什么“不想从别人嘴里知道”，这家伙明摆着就是对自己毫无兴趣，也懒得从自己这里了解什么过去的故事，随口打发自己而已。 也对，那些桥段对他而言已经和别人的故事差不多了吧。 小巷子里的乌龙也好，下雨天的狼狈也好，运动会也好，生日宴也好，日出也好…… 他听到这些，心里会有半分感触吗？ “……”褚澹的表情微变，默然之后深呼吸，没好气地说，“那我可真好奇失忆的蒋大学委该怎么自己去感受。” 在蒋闲不明所以的表情中，褚澹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把所有课本和相关笔记拍在蒋闲床头柜上，皮笑肉不笑，“既然没有任何疑惑，那你就自便吧。” 蒋闲不太理解自己哪一点惹怒这个好脾气的班长了，“嗯。我认为你最好把现在的我和之前的我进行区分，如果这能让你舒服点。” “有什么好区分的？”褚澹已经平静下来，“你和失忆前的你总归还是一个人。” 蒋闲想了想，摇头对褚澹的言论表示否定。 “有时候一段记忆就能够完全改变一个人。你也该清楚，不能拿之前的目光看我，既然已经有意识将我和失忆前的我区别对待，就算不上‘总归一个人’了。” 他这番言论让褚澹想到之前二人讨论过的雪花问题。 “照你这么说，要是你恢复不了记忆，那之前的那个蒋闲是不是就消失不见了？” 蒋闲竟然格外认真地回答：“难道不是吗？谁也无法找回拥有那段记忆的蒋闲，包括我自己。‘消失’是一种很贴切的说法。” 消失…… 褚澹张了张嘴想反驳他，却发现自己心里隐隐认同了蒋闲的观点。 或许人的成长本就是在不断消灭过去的自己，但总是受到过去那些经历影响的。 没有人知道，失去的那段记忆，是否决定了蒋闲会不会与他们走在一起。 褚澹垂眸坐在那里，在蒋闲投来疑惑目光时，慢慢扯出一个笑容：“嗯，你说的也对。” 他分明正希望蒋闲恢复记忆后不再对他抱有奇怪的情感，却在蒋闲亲口盖章这种可能性的时候心情有点复杂。 也许是因为蒋闲不喜欢他之后，他们的相处可能会发生改变。 也许是因为…… 不能细想。 褚澹不再看他：“好了，我就先说到这里。离期末考没有多少时间了，我可要抓紧时间复习。” 蒋闲点头。 他们重复之前的状态，褚澹背对着他写题目，偶尔能听到蒋闲翻书的声音。 第67章 褚澹很轻地闭了会儿眼睛，开始无比专注地分析题干。 …… 第88章 现在这样 你会感到寂寞吗？ 隔天, 也就是元旦假的最后一天，岑越、卢皓和巫良来到医院看望蒋闲。 蒋闲眼带询问, 看向褚澹。 “总要报个平安吧，”褚澹往他脑门上一瞅，补充说，“……半个平安。” 听闻蒋闲失去高中时期的记忆、谁都不记得了，三人很努力地想要让蒋闲重新认识自己，但蒋闲还是重复了几次叫错名字——被纠正——叫错名字的过程。 岑越和卢皓简直纠正到没脾气, 只有巫良表示习惯了：就算蒋闲现在记住，下次换身衣服肯定又会忘。当初蒋闲和他同桌的时候也这样，就记了好几天。 蒋闲点头：“光看你们的脸的话，我就是记不住, 这不能急于一时。” 岑越当时就问：“之前蒋闲和蛋哥认识都没多久，他找蛋哥麻烦不是一找一个准吗？那时候还是在学校呢，大家都穿着校服更不容易辨认。” 蒋闲当场就给了他答案：“你们的蛋哥长得好看。” 岑越：“……” 卢皓：“……” 巫良：“……” 卢皓忿忿：“可恶，这个看脸的世界！” 褚澹在边上小声问蒋闲：“真的假的啊？” “假的，”蒋闲说, “我现在能记住你的脸多半是因为之前印象比较深刻。不过, 我也不清楚之前怎么记住你的。” 褚澹哑口无言。 还能是因为什么, 因为纯纯的仇人情谊吧…… 假期结束后没几天, 在下一个假日来临之前，褚澹从达莉娅女士那里得知了一个消息——这一整个寒假, 他们恐怕都不会在家了。 蒋闲出院后, 他们会先带蒋闲去省外的专科医院看一看, 之后还会带蒋闲回一趟外祖父那里。 7号那天一早，褚澹就给蒋闲发了条微信： 节日快乐。 …… “啊？真的假的？” 岑越嘴里塞着面包含糊不清地说，“他这个暑假可能都不在家？” 褚澹纠正他：“是寒假。你想过暑假想疯了吧。” “哦, 对对。” 岑越要趁着午休前回宿舍一趟，他们二人从学校的小超市走到宿舍前的林间小道。岑越把东西都吃完了，褚澹还在盯着买来的面包想：今天的面包似乎比以往更难吃。 “不过寒假又不长，今年好像是一月底过大年……二月份就该返校了吧，到时候他记忆没恢复怎么办？” “不知道，”褚澹把没吃完的面包收起，拨弄了一下边上的草叶，“他要是从现在开始学高中的知识，应该也来得及吧。毕竟脑子很好使。” 岑越摇头：“不是，我是说他和你——” “和我什么？” “和你……” 岑越直觉褚澹的心情似乎不是特别好，“就是，如果他真的有很多事情记不起来怎么办？” 褚澹说：“不怎么办。知识记不起来可以重新学，感情记不起来可以重新培养，就这样吧。” 听起来，在这件事情上褚澹看得非常开。 但岑越看向褚澹的侧脸，还是觉得褚澹那张脸上带点熟人才看得出来的心烦意乱。 岑越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又说：“其实我一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什么不可思议？” “我和蛋哥你做了初中三年、高中一年的同班同学。虽然是初二才开始玩在一起的，但是真的认识好几年了。 “大家都说你长得好成绩好性格好，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到缺点，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 褚澹点头：“……虽然很夸张，但我听着不高兴肯定是假的。” 岑越被褚澹的幽默逗乐了：“但是吧，蛋哥，后来我感觉你缺点大了去了。你完美得难以接近。” 褚澹侧过头看他。 “你总是把很多不高兴的事情藏在心里，永远都能展现出积极乐观的一面，”岑越说，“却又好像没有谁能真正地触及到你。就算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也常常感觉离你很远。之前我没把这些放心上，毕竟你在安阿姨面前也……” 褚澹不说话了。 有的东西，时间一长就能刻进骨子里。 岑越：“我说不可思议，是因为你和蒋闲认识得不算久，一开始相处也算不上愉快，但你们关系渐渐好了之后，他好像是那个能够真正触碰到你的人。” 手指捏紧塑料包装发出声响，褚澹装作随手捏了一下面包，不说话只摇头。 “蛋哥……” 见褚澹不说话，岑越动动嘴唇，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咽回胸膛。 ——蒋闲现在这样，你会感到寂寞吗？ 他蛋哥要面子。 岑越拍拍他的肩膀：“受不了这么煽情吧，不说了。你说得对，他的记忆能不能恢复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与其操心这个，不如好好学习——对吧？” 说着，岑越感慨道：“虽然期中考成绩一般，但我还有体育项目能加分呢。我妈说期末考考得好的话，她奖励我一部新手机！蛋哥，这段时间还得拜托你给我多讲讲我不会的地方……” 主动把话题转移到不喜欢的学习上，褚澹哪能听不出来他的用意。 就算在意蒋闲那边的事情，也得好好学习。 对于褚澹而言，成绩正是证明自己的一种方式。要是有分心导致成绩下降这种事情发生，褚澹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褚澹不想让任何人担心或是安慰自己，朝岑越灿烂地一笑：“好说。” 放学后把手机从保险柜里取出来的褚澹发现，蒋闲回复自己了。 蒋闲：你知道我们家今天过节？ 褚澹边往校门口走去，边回复蒋闲。 褚澹：你之前告诉过我。 蒋闲：原来如此。 褚澹：嗯。 褚澹：拿到自己的手机了？ 蒋闲：你放学了？ 褚澹下意识往后看，先往左再往右，在他记忆中会站在后面又或者会骗他站在后面的那个人并不在。 我想多了……褚澹失笑，往前走去。 “看那个人！” “咦？那不是蒋闲吗！” “他怎么头上包着纱布呀？” 褚澹输入“嗯”字的手猛然停住，抬头往校门口看。校门边站着一个身穿羊绒大衣、无比熟悉的修长身影，头上还包着纱布，显得有点喜感。 他朝校内张望了会儿，冲褚澹的方向抬手。 这家伙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褚澹径直走到他面前，“你出院了？” “嗯。因为今天过节，就出院了。他们同意把手机给我，让我适当接触以前的东西。” 说着，蒋闲抬头往学校里看了一眼，表情没什么波动。 第89章 日记本 “我是来和你告别的。”…… “走吧。” 褚澹没懂他的意思：“不是要看学校吗, 你不进去？” 蒋闲：“看完了。” 褚澹：“……”还真就是看一眼啊！ 当褚澹反应过来不对劲时，越来越多的人已经以他们为中心围了过来, 关注点显然在蒋闲身上—— 在同学们眼里，头戴纱布的学生挺稀奇，蒋闲大概也挺稀奇，那头戴纱布的蒋闲简直就是稀奇中的稀奇。 “蒋闲，你的头怎么了？” “出什么事情了吗？” “我听说你好多天没来学校了，你怎么了呀？” 褚澹心说活该, 谁让你这副模样乱跑。他伸出左手拉上蒋闲，右手拨开人群，嘴上道： “不好意思啊，麻烦让让, 我和蒋闲还有事儿……多谢关心，多谢关心。” 今天周二，放学时间路上有走读生来往，褚澹拉着蒋闲逃离人群之后又走了一段路，才一转身, 又发现自己差点贴到蒋闲身上去。 “抱歉, ”他连忙松开自己的爪子, “你之前挺出名的, 他们比较关心你。” 蒋闲说：“嗯。” 真冷淡。 既然蒋闲拿到了手机，理应会看到之前的聊天记录。可是他怎么一点异样也没有？ 是之前的聊天记录太简洁, 他看不出什么端倪, 还是他根本懒得去管以前的事情？ 不知道蒋闲什么时候出来的, 褚澹疑惑地问：“你都到学校门口了，为什么不进去看看？” “站在门口就能猜到结果了，还进去干嘛？”蒋闲说, “就当来接你放学，见到我应该挺惊喜的吧？班长。” 褚澹惊疑不定地想：这货叫“班长”的语调变了，十分贴近之前的蒋闲了！还有这种玩笑的风格也好像！ “你……” “没有想起来，”蒋闲耸肩，“但是，我推测了一下之前我和你的相处方式。看你的反应，应该差不多就是这样。” 【“一种规律，和做同类型的题目一样。通过一个人现在的行事作风，多多少少能推断出他以前会在某种情况下作出的选择。”】 第68章 ……果然，这个家伙有一颗很好用的脑子。啧，真叫人羡慕。 但是，他是怎么推测的？ 就算是同类型的题目，那也有原题吧。原题是什么？ 褚澹心里有点打鼓。 就算失去高中的记忆，蒋闲也没有变得不那么棘手。 他会试图去推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又好像并不是那么关心自己经历过的事情。 这样反而更加难以捉摸。 这时，走在他身旁的蒋闲拿出手机，点开头像，问：“头像这张日出的图片，是之前和你们一起看日出的时候拍的吗？” 他指他自己换过的那个微信头像。 褚澹点头说是。 蒋闲不说话了。 他安静地走着，揣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握住手机，目光直直地看向远方。 他没有打算告诉褚澹自己在手机相册里看到的两张照片—— 一张是一片金橙色的日出，一张是站在自己面前拍摄日出的人。 那个拍摄日出的人是褚澹。 是带他去看日出的褚澹。 他不太明白怎么会有人影响自己到这个地步，上一次换微信头像还是刚注册微信的时候。 蒋闲之前想让父母将他桌上的笔记本带到医院，并不是因为那是他的学习笔记，而是因为那本灰色笔记本是他的日记本。他有写日记的习惯，但不是每天都会写。 遇到有意思的事情他会记下来，没遇到有意思的事情就不写。 回家之后，比起查看自己手机里的消息，他更倾向于先翻看自己的日记。 他可以不听别人讲述的、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因为有价值的事情他自己会记下来，那才是他的“原题”。 这一翻，还真让他翻出不对劲来。 高中时期，他记下来的东西有很多……到目前为止，已经比整个初中记下来的事情都多了。 褚澹。 三句两句不离褚澹。 “蒋闲？喂，蒋闲！” 袖子被拽住，蒋闲停下脚步，才发现自己正站在十字路口发呆。要不是褚澹拉着自己，自己就要迎着红灯过马路了。 “你在干嘛啊！”褚澹差点被他闷声往前走的动作吓死，“走路发什么呆？你之前怎么进的医院你忘了吗！” 蒋闲侧过头：“我妈说是去看心理医生的路上？” 褚澹张嘴，但只发出一串省略号，“……” 这话真是戳得他心虚，褚澹装作没听见，“大哥，你这样很吓人啊，小朋友都知道过马路不能发呆的。” 好在蒋闲现在并没有关注褚澹的反应，只说了一句哦。 “我是来和你告别的，”蒋闲缓缓开口，“马上我要离开这里，或许要过很久才会回来，为防记忆无法恢复，我也要确保自己能重新掌握以前的知识，这期间我未必能和你频繁交流。。” 褚澹也干巴巴的：“哦。” 为什么这么详细地解释？ 其中的原因，蒋闲自己估计也不太清楚，在褚澹偷偷打量的目光中，他只是垂着眼睑疑似出神。 褚澹拍拍他的背，“说那么多干什么。又不是不回来了，对吧？” 蒋闲毫不犹豫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褚澹：？ 好像某动画片里反派角色的发言。 紧接着，蒋闲表情有些阴沉，“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留级，我绝对会学成归来。” 他转向褚澹，川剧变脸般露出一个和煦笑容，“等我有把握超过你了，我就会回来上学。” 褚澹顿时炸毛，“哈，那你怕是回不来了，安心留级吧！” 蒋闲被他戳了痛处，“班长，你的嘴里是怎么吐出这么冰冷话语的？你难道不会想念我吗？” “那真是对不起，我更想念我的榜首位。” “那貌似是我的榜首位？” “不来考试的人靠什么上榜，意念吗？” “靠我在你们心里的位置。” 褚澹被他的不要脸深深震惊了，“你说什么？” 蒋闲冲他悠然举起手机，屏幕中赫然是大家都很熟悉的校园表白墙，然而这条内容和表白没有任何关系，是一个无聊至极的问题： 【评论抽奖】高二的同学，请留下你认为的期末考榜首人选，评论抽取五三全套*1，任意门奶茶一杯*5 开奖日期：出成绩当天 对于褚澹而言，评论区堪称是惨不忍睹，每一句蒋闲都是在他心上捅刀！ 褚澹：“你……你……” “无冕之王，”蒋闲收起手机，“正是在下。” 褚澹：“……” …… 翻阅中途，日记本里飘下一张夹在书页里的照片。 这照片看起来是什么报纸上裁下来的，薄薄一张纸，上面是一个坐姿端正、眯眼微笑的少年，长得俊秀，看着乖巧。 一只手拾起那张纸片。 蒋闲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手指一翻，将它夹回日记本。 褚澹是一个优点和缺点都很明显的人。 即使翻阅了那么多篇高中日记，蒋闲仍然不知道自己曾经被褚澹的哪一点所吸引。 “闲，你收拾好了吗？” 达莉娅敲响他的房门，“差不多我们就出发了。” “好。” 蒋闲拿着灰皮日记本犹豫数秒，将它放进行李箱。 第90章 红包 你谁啊？ 高二年级一月二十几号才放的寒假, 一月底是除夕，也是大年。 除夕这天夜里, 每个群没聊别的，除了发红包抢红包就是求红包，就算是正式的班级群都不例外。 褚澹和安惠心一起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菜，准备就绪之后才坐下来看了会儿电视。春节联欢晚会近年没什么看头，加上外面电子爆竹与偷偷燃放烟花的声音有点嘈杂。 褚澹看了会儿电视就低头回复信息。 许佳梨：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许佳梨：是时候发点红包庆祝一下了吧@所有人 岑越：你怎么不发？ 梁帆：你怎么不发？ 周启：[红包] 周启：来来来手气王发红包！ 喻趁华：[红包] 岑越：[大拇指.jpg] 许佳梨：趁华你傻啊，他让你发你就发！ 许佳梨：收了就别发了啊！占他便宜 周启：？许佳梨你好样的 褚澹：[年夜饭.jpg] 褚澹：新年快乐 岑越：我靠, 馋死我了 周启：这么多菜全是蛋哥做的？？？ 褚澹：和我妈一起做的 褚澹：算不上多，我家就我和我妈两个人吃。感觉你们的菜应该会更多 许佳梨：笑死，我家都是外面买的熟菜 梁帆：只能说羡慕蛋哥未来老婆 许佳梨：不行，蛋哥是大家的 许佳梨：（阴暗地蠕动)(翻滚)(爬动)(扭曲)(嘶吼) 周启 拍了拍 许佳梨 的木鱼说：“我敲！” 周启：发红包了, 手气王 许佳梨：卧槽！！！ 许佳梨：蒋闲在班级群里发红包了！！！ 周启：别转移话题，这种谎言你觉得会有人信吗？ 周启：人呢？ 褚澹心道：是真的…… 班级群里原本七嘴八舌聊天的人都安静了几秒，褚澹瞅着红包边上那个眼熟极了的头像，怀疑是自己眼花。 他和蒋闲这段时间的联系断断续续，一翻微信就能发现聊天内容大抵是关于学习的问题, 尽是蒋闲发问而他回答。 蒋闲的记忆看起来并没有恢复的迹象, 现在回了他外祖父家里休养, 还在努力啃高中知识。 不过他这家伙脑子好使, 又肯用功——被他追着询问问题的褚澹现在算是知道蒋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多努力了。加上虽然目前失忆，学会的知识再怎么样也会有点印象, 蒋闲学起来还是很快。 之前没有蒋闲在, 褚澹期末考又正常发挥, 一看排名果然是年级第一。 不知道蒋闲情况恭喜他的人虽然有一堆，但他自然高兴不起来。 褚澹看着聊天界面寻思蒋闲这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被达莉娅女士按着头发红包了？ 褚澹还在困惑着，蒋闲的头像又在班级群里蹦出来了—— 蒋闲：新年到, 祝福到。在这辞旧迎新的时刻，祝你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愿我们的友情如同美酒，年年岁岁只增不减，愿我的朋友们一生平安快乐，永远幸福！ 褚澹：“……” 你谁啊？ 班级群里一时间只有老师和家长们的夸赞与祝福，所有学生连个泡都不敢冒。 在六人小群里，消息刷得飞快。 许佳梨：？ 许佳梨：［蒋闲发言截图.jpg］ 许佳梨：他谁啊 许佳梨：我不要男神被别人上身啊！这是穿越小说的世界吗？我是npc？ 许佳梨：［铁血猛1哽咽如孩提.jpg］ 第69章 岑越：淡定，蒋闲他只是脑子坏掉了 周启：阿越也是嘴毒起来了 梁帆：敢这么说蒋闲，你也是胆子肥了 岑越：？ 岑越：不是，我只是想说，蒋闲他只是撞坏了脑子 喻趁华：你这是解释吗？ 许佳梨：等等，之前说蒋闲受伤了没来学校考试，实际上不会是因为他受伤了脑子坏掉了吧？ 梁帆：我刚才就想问了，你怎么知道1班群里发了红包？ 许佳梨：我加了1班的班级群啊 许佳梨：反正学期结束了老师没留意，我进去感受一下理科重点班的氛围…… 编得还有鼻子有眼的。 褚澹还没来得及回复许佳梨，只见班级群里又冒出来一个眼熟的人。 蒋闲家长：［红包］ 蒋闲家长：发信息的是我，刚才用成我家蒋闲的手机了，哈哈，大家新年好 是蒋闲的爸爸……褚澹更无言以对。 起码也找个好一点的理由吧！ 蒋闲他爸肯定不敢用蒋闲的号，刚才发言的八成是达莉娅女士。 什么叫用成蒋闲的手机，你是想告诉大家，你打算用家长号在班级群里发“愿我们的友情如同美酒”“愿我的朋友们一生平安快乐”吗？ 褚澹实在憋不住，点开蒋闲的头像，打算逗他两句。 褚澹：原来是达莉娅女士发的啊 褚澹：我还以为某些人失个忆连性子都变了 蒋闲：…… 褚澹甚至能想象出蒋闲无奈的表情，笑了一声。 此时安惠心在和小杨叔叔打视频电话，她本想让褚澹和对方打个招呼，见褚澹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遇到什么好事儿了？” 褚澹抬起头，下意识一笑：“没事。小杨叔叔好。” 带着黑框眼镜的程序员朝褚澹笑笑。他看起来有点内向，对着安惠心还好，对着褚澹似乎就没什么好聊的。 尽管如此，他还是很努力地找了个话题：“小澹，听说你期末拿了年级第一，真厉害。” 然而这个话题似乎找的不是特别好。 感受到对方的尴尬，褚澹没解释什么，顺着他的话说：“好，那我就先谢谢叔叔啦。我这边和同学有点事儿要说，你和我妈聊吧。” 视频镜头移开之后，褚澹继续给蒋闲发信息。 褚澹：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蒋闲：还行 蒋闲：听说你考了年级第一，恭喜 褚澹：行了，你就别恭喜我了。你不在，就算拿了第一，也还是总觉得这个成绩少了点什么。 蒋闲：少了什么？ 褚澹：把你踩在脚下的快/感。 蒋闲一愣，笑了起来。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他的外公想凑过来看看他的手机。 不能怪蒋闲的外公好奇，实在是他这孙子脾气算不上好，失忆后更是古怪。 之前一段时间不是疯狂学习就是放空发呆，要么就对着一本灰皮笔记本微笑或者沉着脸，这么爽朗笑出来的样子倒是少见。 蒋闲用手捂住手机屏幕。 老人顿时吹胡子瞪眼，看起来凶得很：“你什么意思？防着老外公我和防贼似的？” 蒋闲一点也不怕他：“青春期少年的秘密，您就别掺和了。” “什么秘密？你找对象了？” “没，”蒋闲回答，“是……” 是失忆前喜欢的人。 这句话蒋闲没有说出口。 那些写进灰皮笔记本里、仅仅提及一两次的秘密，还没有来得及向褚澹开口的事情，他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他其实没有要将失忆前的自己的东西全盘接受的打算。他这个人向来爱怎么活怎么活，就算是自己给予的压力，他也有选择接受或者不接受的权利。 只是偶尔，确实只是偶尔，他看到在文字里流淌的时光，其中积累起愈发深厚的情感，他会心绪一动。 我……是如何被一个男性吸引的？ 我是如何，被褚澹吸引的？ “阿嚏——！” 褚澹揉揉鼻子。 安惠心刚挂断视频电话，褚澹一个喷嚏让她投来担忧的目光：“感冒了？” “没有吧？”褚澹吸吸鼻子，“家里这么暖和。” “那就好，不然大过年感冒可不好。在和朋友说什么事儿呢？” “在和蒋闲——” 蒋闲下一条消息跳了出来：多享受享受你的榜首时光吧，过几天我就回去了。 褚澹盯着消息，很顺畅地脱口而出：“讨论学习上的问题。” 第91章 视频 “别挂电话。” “看出来你是很开心了, ”安惠心点头，“挺好的。还好交了蒋闲这么个朋友。” 她这话一出来, 褚澹眼里的笑意就消下去几分，只剩嘴角的弧度还堪堪维持着，拉扯出一层厚重的假面。 或许安女士说的是对的。 如果不是蒋闲，如果没有蒋闲，他大概也不会有高一那段能够肆意发泄的时光，更不会有一个总跑在他前面逼他更进一步的目标。 【“但他好像是那个能够真正触碰到你的人。”】 褚澹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能够把朋友关系维持得很好的人。 俗话说距离产生美, 这也是人与人之间相处的至理名言。褚澹始终认为两个人之间，如果不维持一定距离，反而会加剧一拍两散的结果。一来他坚信牢骚不能多发否则就会习惯，二来他也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这个表面风光的人内里有多狼狈。 结果岑越一番坦白的话又让他对自己产生了困惑： 岑越是在暗示我多和他交流沟通吗？我的人际关系真的处理得算好吗？ 如果一个人不够坦诚, 在一段关系中就会显得不够真诚，这是肯定的。但如果太过坦诚，又似乎有点烦人。 再加上之前蒋闲的事情，褚澹现在是真觉得自己对维持朋友关系其实并不擅长，甚至情商低极了。 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岑越的心思想法, 蒋闲的情感转变……趁华还说他体贴别人, 事实上他到底是有多迟钝。 鬼使神差, 他在微信中询问蒋闲：等你回来, 还能认出我吗？ 褚澹自己读了一遍发出去的信息，忽然手忙脚乱地撤回了。 他觉得那句话充满了不必要的担忧, 还有不应该的思念, 面对蒋闲时他本来就心虚, 说话就更像在做阅读理解。 蒋闲：说不准 蒋闲：忘记了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看到了。 “……”褚澹把手机扔到一边，仰躺在床上，手臂横在眼睛上。 也不知道说委婉一点, 这个混球，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 忘了就忘了，除了重新认识还能怎么样呢？倒不如说忘了更好，那就彻底推翻以前，重新来过吧。 把以前全部忘掉…… 想着想着，褚澹有点犯困，就这么躺在床上眯了会儿。 他梦到自己还坐在外面看电视，信誓旦旦和安惠心说自己今天要守岁，明天吃过早饭再睡个一整天。安惠心笑着回答熬不住就睡吧，这时候门铃响了，他打开门一看，是褚承华。 他就像站在第三视角看自己，分明知道褚承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分明知道褚承华应该快点滚蛋，但梦里的他还是开开心心地把褚承华迎进了家门。 不仅如此，就连安女士见了褚承华都笑得眉眼弯弯，附赠一句亲昵的“你回来啦”。 卧槽！ 褚澹直接被吓醒了。 醒来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摸过手机看时间。这么一看，他发现蒋闲居然给自己打了微信电话，也不知道给褚承华开门前的几声门铃是不是因为振动入了梦境。 电话往上是蒋闲的几条信息。 蒋闲：怎么不说话了？ 蒋闲：生气了？ 蒋闲：？ 蒋闲：我开玩笑呢，失忆了都能认出，就这么几天还能忘？ 蒋闲：班长？ 蒋闲：褚澹？ 褚澹：刚才睡着了。 对话框顶端又是数次正在输入中。 蒋闲：被我吵醒了？ 褚澹：没，做了个噩梦…… 褚澹一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正想出房间和安女士一块儿看看电视，蒋闲又是一个视频电话拨过来，把他吓了一跳。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他索性就接了那个视频。 蒋闲似乎是坐到了桌子前面，把手机固定在了某个位置。他用手撑着头，盯着手机，就这样维持了好一会儿。 当他的表情不是平时那种似笑非笑又或者漫不经心，而是用柔和的表情注视一个人时，那双灰黑的眼睛就会显得有些深情。 褚澹叫了他一声，见他没动，困惑地自语：“卡了吗？” “你还真睡着了？” 正要关视频的褚澹被他的声音吓得一抖：“卧槽……没卡你干嘛不说话！”想吓谁啊！ 第70章 蒋闲“啧”了一声，“我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你偷偷哭呢，”蒋闲说，“怕我把你忘了。” 褚澹冷漠地朝他竖了个中指。 褚澹：“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事吗？没有就算了。” 褚澹将房间的窗子打开一点，让冷空气进入房间，这才让他发热的脑子清醒了些。 他隐隐听到更多的烟花爆竹声，知道这是离新年更进一步的信号，于是去看手机顶端的时间。 “别挂电话。” 眼神瞥向时间的时候，他听到蒋闲这么说。 “没呢，我是看时间快到零点，今年马上就要过去了，”褚澹说着，“我听到你那边也有烟花爆竹声。” “嗯。这附近也挂了很多红灯笼，楼上看过去还挺漂亮的。” 蒋闲把手机转了个方向给褚澹看，“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褚澹的目光往天花板上一扫，问：“你打视频电话就是想说这个？” 蒋闲：“顺便看看你长什么样，不然真忘了。” 褚澹笑了声：“忘了就忘了呗，再相处几天就会熟络了。” “那不行，”蒋闲应得很快，“你在我这里是有特权的，我不打算忘记你的脸。” 他这句话的话音刚落，二人默契地沉默了会儿。褚澹是因为想起蒋闲刚醒的时候亲口承认对自己印象深刻，蒋闲则原因不明。 蒋闲换了个话题，“你为什么撤回刚才的信息？” 褚澹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我刚才其实开玩笑呢，怕你多想了。你看，多想了吧，还以为我在哭？” 他装出被逗乐了的模样，身侧的手却偷偷握紧。 我的模样肯定很像小丑。褚澹脑子里蹦出这句话。 作为唯一的观众，蒋闲说：“哦，是吗，那就好。” 小丑还没为自己完美无缺的表演感到庆幸，就听蒋闲继续说：“我还以为是我失忆了，跌落神坛了，你打算疏远我，也不愿意像以前一样和我聊天了。” 第92章 谢谢 谢谢你……喜欢我。 褚澹都不知道先吐槽这句话里的哪一点, 干脆一竿子全打翻，“你在瞎说什么？” “不是吗？”蒋闲稍微换了个姿势, “在我失忆之后，你一直都小心翼翼地对待我，有意无意地疏远我。” 褚澹被蒋闲说得噎住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蒋闲这话有点不满。但更不满的那个人应该是他才对，“是你说把你们当成两个人看待的。” 这下轮到蒋闲噎住，他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问：“也对，如果这能让你舒服点。不过我有点好奇，我现在看起来和失忆之前还有什么区别吗？” 褚澹张嘴。 蒋闲：“除了知识储备量。” 褚澹闭嘴。 “其实没有什么舒不舒服的，反正都是你。我也并没有真的把你和之前分开, 只是想给……给你一个缓冲期。” 褚澹又开始努力地胡编乱造，“怕你不适应……” “班长，有没有人说过你骗人的技术很烂？” 不用人说，我知道。 我知道，但是你不许说！！！ 褚澹不编了, 恼怒地一瞪他, “给我自己一个缓冲期！大哥, 你失忆了, 你让我怎么对你？假如把对话比做出题，我摸不清楚你的知识储备, 我怎么给你出题？” “有什么区别？我也想知道有什么区别！但我就是不清楚啊！我从来不觉得我迟钝, 我分明有在留意身边所有人的情绪, 为什么所有事情都一团糟？为什么啊！” 所有。 褚承华也好，岑越也好，和他告白的那些女生也好。 ……蒋闲也好。 他既不能像二人最初相遇那样对待蒋闲, 又不敢像二人和解后那样对待蒋闲。 凭什么蒋闲失忆了一了百了，现在倒过来问他为什么小心翼翼？ 而他呢，不论蒋闲有没有失忆，他都要考虑如何才能和蒋闲好好相处，他想继续和蒋闲做朋友。 哪怕他或许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蒋闲。 褚澹越说越崩溃，“我从来都没有不坦诚，我只是希望所有人和我相处的时候都是愉快的……我要怎么说你才会满意？或者你给我一个模式吧，我照做，行吗？” “小澹？怎么了？” 两下敲门。 褚澹激动的神情一整个僵住。 蒋闲在视频通话的那头，眼睁睁看着褚澹在极短时间内整理好所有情绪，如同负面情绪被某种看不见的束缚通通收进□□躯壳。 “我没事。”褚澹回答。 没事？ 这哪里像没事的样子了。 蒋闲眉头微蹙，他的右手不留痕迹地摸了一下胸膛。隔着衣物、骨骼与血肉，那里有一颗正常跳动的心脏。 褚澹的模样被他收入眼中的时候，他发现就算自己失忆，但胸膛里的心脏是有记忆的。 它还存有对褚澹喜欢的记忆，所以在看到褚澹这副模样的时候，才会那么难受。 蒋闲的脸上少见地浮现出茫然，“抱歉，我不是在逼你。” 他的状态也调整得很快，“可是班长，我认为你是不是……有点太压抑了？” 刚失态过的褚澹怀着鸵鸟心态想要关上视频通话，闻言收回伸出的手，“什么？” 正所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看褚澹这副模样，蒋闲认为他再这么下去迟早出问题。 蒋闲的语气带上了十分的认真。他说：“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也没有在忽悠你。在你成为他人依靠的时候，你也该试着依靠他人。” 他忽然明白褚澹之前为什么一遇到他就炸毛了，那是另一种发泄情绪的方式。 可如今他失去记忆，褚澹需要重新构思他们之间的相处，无疑是压力上面再加压力。 褚澹这样会出问题。 这个念头压过其他一切重要或者不重要的事情，蒋闲尽量避免刺到他： “没有人会反感倾听你，也没有同情不同情一说。倒不如说，就算是同情，也是非常正常的情绪。 “我确实鲜少交友，但有些事情我是清楚的。朋友之间本来就是相互需要，如果只能感受到‘需要’而没有‘被需要’，那同样会令人感受到距离遥远。” 褚澹听完了。 他看起来心事重得叫人心疼，一双眼睛都被疲惫压得沉沉的、闷闷不乐的，又带点方才发泄过的恍惚。 “我其实……”褚澹缓慢地说。 蒋闲：“什么？” “挺喜欢你的。” 万万没想到回答会是这个，蒋闲一呆。 “不是那种喜欢，就是朋友之间……你应该懂的。说实话，我觉得你这个人挺好的，只不过偶尔说话欠打。但我一直没好意思说出口。” 褚澹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有点无奈地笑了起来。 “我承认，你说得很对。之前我们之间也有一次矛盾……我以为你在同情我，你说那不是同情，现在想想，你肯定又是在忽悠我。奇妙的是我现在一点也不生气。 “——大过年的，还是说点真心话吧。一直以来，谢谢你啊，蒋闲。” 谢谢你在褚承华面前为我说话。 谢谢你陪我在我妈面前演戏。 谢谢你答应和我做朋友。 谢谢你留给我的回忆。 谢谢你……喜欢我。 敏感的褚澹几乎都把自己说得有点感动，感动的前调过去之后，涌上来的就是“有点羞耻”的中调和“需要冷静”的后调。 褚澹红着耳根一揉鼻子，在时间跳到十二点时，以热闹的烟花声为背景低声说了句“祝你新年快乐”，终于是手快地把视频挂断了。 反而是一开始老神在在的蒋闲半天没回过神来。 那句“新年快乐”回荡在他的耳边，比外头烟花声、电视声、达莉娅的敲门声都要来得清晰。 在一片喜庆的氛围中，他有点不知身处何处、不知自己是谁的晕眩，然后握紧了手机。 他打开门，对门外的达莉娅说：“我要回去，现在就要。” 褚澹还是没有说他需要什么帮助，或者需要谁来倾听。 可能蒋闲已经在那双疲惫的眼睛里看到了对方的求助。 又或者那一切都是蒋闲自己的幻觉，他只是忽然很想见到褚澹，仅此而已。 第93章 弹琴吗 “来吧。” 挂断视频之后, 沉浸在“感到羞耻”与“需要冷静”中的褚澹没打算再和他聊什么，任由“通话时长”成了他和蒋闲之间跨了年份的最后一条消息。 结果蒋闲这人果然擅长给人惊吓——他的回应直接从线上改为线下, 甚至就在褚澹的家门口。 褚澹打开门的时候人都是懵的。 “你怎么在这？” “我不能在这？”蒋闲笑眯眯地反问。 他身穿黑色大衣，脖子上是褚澹曾经戴过的那条围巾，身上还带着外边凛冽的冷风气息。 第71章 看他这副模样，褚澹立刻想到四个字：风尘仆仆。 蒋闲毫不客气地一脚跨进门，与褚澹擦肩而过的时候，轻声在褚澹耳边留下一句“新年快乐”。 他手里七袋八袋不知道拎了些什么, 似乎是来送礼的，朝走出来的安惠心含笑说：“新年快乐，安阿姨。” 蒋闲刚才在耳边留下的那声“新年快乐”让褚澹半边耳朵又酥又麻，一瞬间让他回到除夕夜那天视频的时候。 这似乎不单单是新年见面的一句祝福, 里面还藏了点二人心照不宣的东西。 安惠心惊喜道：“小闲？你怎么回来啦，你爸妈呢？” 蒋闲在安惠心面前简直就是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装模作样手到擒来，礼貌而又不显得疏离：“他们还没回来呢。我先一步回来了。” 安惠心接过蒋闲手里的东西往边上放，褚澹挪到桌边给蒋闲倒了杯热腾腾的茶水, 又找出瓜果盘往他面前一放。 蒋闲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谢谢班长, 你真好。” 褚澹翻出颗红色包装的糖往他面前一放： “给你吃。”别说话了。 安惠心坐在旁边小沙发上, 褚澹只能和蒋闲一块儿坐大的那个。他有点心不在焉地想：这货好像没医院刚醒那会儿瘦了, 看来这阵子养得还挺好。 “回这么早做什么？”安惠心说，“大过年的, 你一个人回家, 多无聊啊？” 蒋闲浑不在意：“他们过两天就回。在那边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 一样是看看电视学学知识，不无聊。” 安惠心想起褚澹和自己说过的事情：“噢，对, 让小澹给你补补课也好，对吧？那你别回家了，这几天就住我们家，热闹还方便。” 坐在边上看电视听聊天两不误的褚澹当场就懵了。 蒋闲也着实没想过要来褚澹家住，本来想直接拒绝，却不知为何顿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安惠心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就把褚澹也拉进话题：“你住这里，小澹也开心的，对吧小澹？” 褚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嗯。” 腾腾的雾气沾湿他的镜片。 他敏锐地注意到蒋闲的视线往自己身上飘过来，内心情感有点复杂。 沉默久了会显得勉强，因此褚澹没那么多时间纠结，张口选择了不伤人也不可疑的回答：“你住着吧。我房间对面还有个空房间。” 这会儿蒋闲没有卖萌装乖，同样十分沉稳地给了个音节：“嗯。” 安惠心高兴地说：“那你有没有什么要用的，让小澹帮你一起回家去取一下，我给你收拾一下房间。” 蒋闲起身，“麻烦阿姨了。” 褚澹也跟着他起身，带上钥匙和蒋闲回蒋闲家拿东西。褚澹的外婆家实在是远了点，他和他妈妈都没有回去过年的打算，打了个电话就算是拜了年。 他不太明白：在外公家呆得好好的，蒋闲怎么突然一个人就跑回来了。 “挺久不见了吧，”蒋闲打趣说，“怎么每次‘好久不见’的时候，你都显得特别沉默？” “每次”算起来貌似总共也就两次，一次是蒋闲失忆刚醒来的时候，另一次就是现在。 褚澹的下半张脸全在黑色棉口罩下边，闷闷出声：“你的出现太让我意外了，没有反应过来。我不太敢相信有人年初二会选择独自一人呆着。” 蒋闲：“哦，我还以为你是那天向我‘表白’，今天突然看到我，不知所措了。” 褚澹：“……” 褚澹：“我要撤回我的那些话，你就当没听见吧。” 蒋闲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看着特别活泼。 褚澹瞪了他一眼，又问：“你这么早回来是为了学习？真努力，大学霸。” 这回蒋闲没回应问题，转而说：“是不是大年初二对我来说都差不多，想回来就回来了。” 褚澹心想：避而不答，肯定没猜错。这家伙失忆没失忆都一样，背着别人偷偷努力学习的本事一流。 “那请问你现在是有把握能超过我了吗？” “会有那天的。”蒋闲风轻云淡地揭过。 褚澹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忍不住翘起嘴角。 他们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把蒋闲的日常用品收拾好。褚澹看向蒋闲琴房的方向，说：“你要拉小提琴吗？钢琴搬不走，小提琴是可以带过去的。” “想拉的时候回来就好，”蒋闲说，“我家琴房隔音效果比较好。” 褚澹点头，收回视线的时候恰好撞上蒋闲投来的目光，困惑地问：“怎么了？” 蒋闲：“弹琴吗？” 弹琴？ “你为什么……” “我就随便问问。” 不，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知道我在你这里弹过琴。 褚澹的眼瞳微动，意识到蒋闲当时并没有说谎。他以为蒋闲对发生过的事情不感兴趣，可蒋闲确实是有自己的渠道去了解以前的事情，看起来了解得还挺多。 他都会了解到什么？ 在褚澹的注视下，蒋闲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客厅，打开琴房的门。 “来吧。”他站在那里，逆着光，朝褚澹说。 那门后面像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已经远去、褚澹熟悉的世界。 褚澹的内心忽然升起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情绪，他并不想走近那里，反映在动作上就是后退半步，干笑着说：“算了，今天就——” “来吧。”蒋闲拉住他的手。 他听到二人的脚步声，还有蒋闲的声音，“在我生日的时候弹奏的那首曲子，你还记得吗？” 第94章 仅仅 仅仅是一点点的喜欢。…… 褚澹坐在琴凳上, “……你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秘密。” 蒋闲取出他的小提琴架在肩上，手臂一抬, 修长的手指搭在琴弓上，“开始吧。” 褚澹冲他张嘴，可蒋闲闭着眼睛似乎已经准备陶醉在即将开始的演奏中，许久没有碰过钢琴的褚澹只能默默转回脑袋，根据记忆按下琴键。 小提琴的声音很快加入，褚澹不希望自己在合奏中出岔子, 投入了百分之两百的精力。 他如同回到蒋闲生日那天，他也是这样专注，生怕自己搞砸了这份生日礼物。 不一样的是当时他只觉得开心，现在也很开心, 却常常无法抑制地生出一点难过。 他不知道这样的难过是不是诞生于他对蒋闲的那一点点喜欢。 仅仅是一点点的喜欢。 …… 吃过晚饭，安惠心给蒋闲塞了个红包，然后三个人在客厅看电视。 这年头电视剧越来越难挑到好看的了，遥控器最后落在作为客人的蒋闲手里，三人漫无目的地换台, 把频道换了个遍也没找到心仪的节目, 于是活动又成了以电视剧为背景音乐的斗地主。 安惠心说得没错, 有时候家里就多出来一个人也会热闹得多。 褚澹和安女士联手斗蒋闲的时候乐得都快蹦起来了, 蒋闲和安女士联手斗他的时候又绷着张写满不痛快的脸，表情多样得让安惠心和蒋闲都忍不住逗他好几回。 中途安惠心接了个电话, 是杨程序员打来的。褚澹拿着牌留心听了一耳朵, 将牌面下压搁在桌上。 “如果我妈明天要出去, 咱俩就别跟着掺和了，”褚澹看了眼安惠心的方向，小声说, “要不我们去图书馆？” 蒋闲：“图书馆年初三就开门了？” 褚澹思索片刻：“好像没有。” 蒋闲：“那去奶茶店吧。任意门可能开了。” 褚澹点头说“也行”，说完才回味出不对劲：蒋闲连任意门都知道了？ 不等他问，蒋闲垂下捏牌的手，看着他说：“如果对方邀请你去，你也不去吗？” 电视机里在播时下流行的偶像剧，英俊的男主角搂住貌美的女主角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褚澹的视线都没往那边分，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背景音乐成了咿咿呀呀的唱戏声。 “不想去。打扰他们恋爱干什么？”褚澹说，“杨叔叔我见过几次，他那人还可以，挺实诚的。” 蒋闲看着电视，意味不明地感慨：“真是让人放心的好孩子。” 褚澹听出他话里有话，眯起眼睛狐疑道：“你什么意思？” 这时候安惠心拿着手机从阳台回来，刚一坐下就说：“杨叔叔说明天请你们两个吃饭。小澹，小闲，你们要去吗？” 褚澹和蒋闲异口同声：“不去了。” “……” “……” 他们两个也没想到经过刚才的商量能那么默契，对视一眼之后险些笑出来。 褚澹说：“要给他补课。” 蒋闲：“嗯，对，去外面学习。” 两个孩子要学习，安惠心总不能反对。她刚拿起牌，意外道：“明天才年初三啊，图书馆这就开门了？” 还好刚才有准备，褚澹淡定回答：“不是图书馆，是其他地方。嗯……还有其他人也来。” 第72章 “岑越他们？” “嗯。” 这刚才可没谈过。蒋闲朝褚澹看了一眼。 他们三个又打了会儿牌，快九点的时候安惠心犯困，蒋闲和褚澹就先回房里学习了。蒋闲所在的那间客房内只有张床，没有桌椅，只能先在褚澹房间里学着，二人共用一张桌子。 说是让褚澹帮他补课，其实也不怎么用得上褚澹。 以蒋闲的聪明劲儿，他做题后对对答案，自己琢磨琢磨也就通了，会问褚澹的情况挺少。 夜深了，外面寂静一片，偶尔不知哪条街上的笑声远远飘来，无法吸引他们太多的注意力。蒋闲无论是以前后都是第一次在褚澹房间留这么晚，这会儿一撩眼皮，才发现褚澹的屋子和自己房间有很大区别。 褚澹的房间同样整齐——他们都不是太邋遢的人。 但是和他太过整洁的房间不一样，褚澹的房间里有不少可爱的小摆件，书架上的书涉及不少与高中知识无关的领域，而其中最多的就是食谱。 这些放在男生身上足以体现出几分可爱的东西摆在这里，让整个房间都温馨不少。 蒋闲也有兴趣爱好，但他将大部分乐谱放在书房，小提琴则放在琴房里，自己房间里倒是看不出什么喜好影子。 毕竟那不是他真正放在心里的东西。 说起来，之前他和褚澹还同床共枕过……那时候他怎么在日记本里形容自己的心情来着？ 像是自己最想要的东西终于摆在面前，原本以为自己会因此兴奋到睡不着觉彻夜研究，谁知道根本就没敢乱碰，胸膛里尽是满足，很快就睡了。 最想要的。 这个形容在蒋闲看来几乎有点魔幻。 蒋闲的黑笔在草稿纸上点了几下，“明天岑越他们也来？” “嗯，”褚澹点头，“岑越不怎么喜欢拜年，他嫌麻烦，找个学习的借口随便一约就出来了。其他人我也问了，许佳梨也来。” “是我高一的同班同学。偷偷告诉你，她叫你男神。”褚澹打趣说。 其实蒋闲知道许佳梨是谁，他在日记本里记过，是褚澹的高一同班同学，一个女生。 “哪儿神？” “长得好看吧，夸你神颜呗，”褚澹说，“她说她很肤浅，被你吸引都是因为你的脸。当然，也可能顾及我的面子才这么说，毕竟之前我们不对付。” 班长你不是也长得很好看？ 蒋闲心里忽然升起了点别的心思。他拍拍褚澹离自己近的那边肩膀，等褚澹转过头来看自己，伸出手捏着褚澹的下巴。 蒋闲凑近他，呼出的气几乎打在他的耳廓上，压低声音问：“班长，你也觉得我好看吗？” 褚澹的耳朵直接红了。 他猛地推开蒋闲，“当然没我好看！” 褚澹感觉自己说话的嗓音细微颤抖着，大概是因为紧张。他瞥了眼闹钟，说：“行了，十一点了。差不多该睡了吧。我记得你也睡得挺早。” 第95章 没睡好 他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了…… 他脸红了。蒋闲想。 可是褚澹的脸皮一向很薄, 仅仅从他的反应之中，蒋闲猜不出来他对自己有没有别的心思。 大概是没有。运动会的时候, 失忆前的他不是没有试探过。 蒋闲本来也只是随便逗逗褚澹，见褚澹收拾桌面，微微下垂的眼角显出几分不满，就像刚刚被自己给欺负了一样，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微妙的感觉—— 褚澹长得实在是过于无害了些，很像只知道读书、连脏话都不会说的乖宝宝。 但这位乖宝宝其实会背着家长偷偷喝酒, 打球时堪称球场一霸，和他斗嘴的时候骂不过还要上手。 这么一想，他出了神，总觉得摸了褚澹下巴的手指暖暖的, 奇妙的温度从指间滑到胸膛，甚至勾起一种想要抱抱褚澹的心思。 想抱，想安慰，想让他对自己倾诉很多很多。 他整个人一激灵，惊疑不定地想：什么？我想干什么？我……想抱他？ “蒋闲？”褚澹见他坐着不动, “喂, 起开了。” 蒋闲在褚澹看不到的角度用力搓了一下手指, 随口回应：“早睡？别逗了班长, 我这个人从来不早睡，熬到十二点都算早的。” 褚澹不相信：“可你不是——” 在学农的时候睡得很早吗。 如果蒋闲从不早睡, 他为什么在那时候和自己差不多时间躺下, 还出声警告玩手机的室友们安静一点？ 是那时候累了, 还是……为了我？ 褚澹实在是一个敏感的人，总是会控制不住开始胡思乱想。随即他又想起自己的蒋闲谈论过的“消失的蒋闲”，一腔翻腾的思绪就像迎来一盆冰水, 总算叫他冷静下来。 着实有点犯贱了吧？ 他心想，要是你答应了蒋闲的告白那就随便想，又要拒绝又念着别人的好是怎么回事？人家现在失忆了，真是你哥们，能不能干脆一点？ 蒋闲问：“不是什么？” “没什么。就算你不睡，我也要睡了。快点过去。” 蒋闲也有点乱，应了一声就往外走，东西都没带上。褚澹本想提醒他，又思及蒋闲房间连张桌子都没有，放他这里算了。 他隐约听到关门的轻响回荡在过道上。 那声响非常奇妙，本来褚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房间空荡冷清，偏偏那一声响之后，他开始感到寂寞了。 这种寂寞并不是出于自己现在是一个人独处的状态，而是出于忽然发现自己失去了什么。 童年时代的钢琴课，无法挽回的亲情，笑过怒过的中学时光……一个与自己纠缠了将近两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蒋闲。 有时候，变化发生后许久，才会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失去了什么。 夜深人静的时候容易感伤，褚澹把自己感伤得有点睡不着。 他看了眼蒋闲的练习册。就算是正确的题目，边上也用红笔填得满满当当，记下了关联知识点以及在出题会该基础上进行怎样的变形，条理清晰，很好地将知识点联系在一块儿。 蒋闲自己有一套学习的方法，加上学得快心态好，根本用不上担心。 褚澹拉开抽屉，取出一沓薄薄的、用信封包好的东西。 这是运动会上的照片，他拜托程语传给自己，原本想洗出来之后让蒋闲挑几张走，现在却找不到机会。 他抽出一张二人站在领奖台上领奖的照片，夹在指尖，犹豫片刻，放入蒋闲练习册最后一页与封底之间。做完这些，他才熄了灯上床，清醒地闭上眼睛。 另一边的蒋闲同样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我这是受了影响。他想。 可我没有和褚澹一同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就算看日记的时候也会有想要探究的念头，但承载着情感的记忆终究还是失去了。 一个人会因为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而受到多大的影响？ 蒋闲在黑暗中想：或许可以用新的记忆去覆盖那些旧的情感……以后还是别对褚澹动手动脚的了，保持一点距离感。 可褚澹刚才的反应总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各怀心事的少年第二天都起晚了，精神都不是很好，见面时萎靡不振地和对方打招呼。 褚澹看他也没睡好，不由得问了一嘴：“你认床？” “没有，可能睡太早了。” 褚澹：“……” 褚澹：“这什么见鬼的理由？” 蒋闲默然片刻，“你怎么也没睡好？” 褚澹有些迟疑：“可能……睡得太晚了……” 随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不再就对方为什么没睡好这件事进行探究。 安惠心女士已经出门约会去了，褚澹和蒋闲吃过早饭就跑奶茶店里窝着。 任意门今天人不多，还算安静，虽然依旧不适合沉下心学习，但十分适合聊天。 在褚澹对着生物题发呆的时候，许佳梨和岑越拎着书包就来了。 岑越一边在褚澹对面落座一边豪气十足地摆手：“该收的红包我已经通通拿到手了，哎，今天谁都别和老子抢，老子请客！” 褚澹吐槽：“没人要和你抢。” 岑越嘿嘿笑了几声，对蒋闲说：“哎哟闲哥，好久不见！新年好，新年好。” 蒋闲回了他一句新年好。 不知道在装什么淑女的许佳梨赶紧跟上，也对褚澹和蒋闲道了句新年好。 她已经知道蒋闲失忆的事情了，把蒋闲左看看右看看，始终没有看出什么差别。 蒋闲看她那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指尖的黑色水笔转了几圈，慢悠悠道：“真失忆了。” 许佳梨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我说出来了？” “没有，”褚澹说，“你眼珠子说出来了。” 许佳梨：“……” 许佳梨小声说：“我就是关心一下……闲哥。好多人向我打听闲哥的事情呢。” 第73章 蒋闲撑着下巴看她，好奇道：“为什么向你打听？” 就算美色当前，许佳梨也保存了几分理智，听到这句话下意识瞟了褚澹一眼。 褚澹心想：你看我干什么？ 那什么见鬼的咸蛋批发处早就暴露，他知道那些向许佳梨打听的都是许佳梨在cp群里的小姐妹，但没阻止，只是把自己的小号加进去了，以防里面出现什么他不知道的见鬼内容。 值得一提的是那个群里居然有几百号人，有很多眼熟的头像不说，喻趁华那个浓眉大眼的竟然也在，想也知道是被许佳梨强迫的。 褚澹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提醒许佳梨说话小心点。 许佳梨明白了：“噢，因为我和蛋哥走得近，蛋哥和你走得近嘛。” 蒋闲弯起嘴角笑了一笑，好像这回答可有可无，又好像从许佳梨这话中琢磨出了什么。 这小插曲谁都没放心上。 中午他们在外面吃了午饭。下午许佳梨突发奇想，问三人要不要带蒋闲回学校看看。 第96章 翻墙呗 那真的能做到吗？ 岑越忍不住笑出来：“你对学校还真是爱得深沉啊, 这就迫不及待了？” 许佳梨被他逗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不是，我没有, 别乱说啊！” 还是褚澹最清醒：“学校放假的时候门是关的吧，怎么进？” 许佳梨：“翻墙呗。” 褚澹：“6。” 蒋闲：“6。” 岑越：“爱得深沉。” 许佳梨：“我去你的吧！和保安说一声应该就能进去了啊，教室啊寝室之类的地方门都是关着的，我们又不能进去干什么。” 褚澹问：“那要是不让进呢？” 岑越学着许佳梨的语调：“翻墙呗。” 几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团，连蒋闲都忍不住弯起嘴角。 许佳梨的淑女形象彻底破功，追着岑越打闹, 最后还是褚澹把手横在他们两个之间，才让他们停止争吵。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保安大叔拒绝了他们的要求，附赠一句“上课的时候没待够吗”的玩笑, 岑越当场就没憋住又笑了出来。 “行了，”褚澹嘴边同样噙着笑意，“走吧。” 许佳梨：“去哪？” 褚澹：“翻墙呗。” “还真翻啊？哇，褚班长，你真是让我惊喜！” 这个称呼叫褚澹愣了一下, 一瞬间回到高一的时光。 他笑起来, 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其放松的状态, 转头问蒋闲：“我就问一句——学委, 想进去吗？学委想进去的话，咱们就进。” 蒋闲看着他的笑脸, 手指非常轻地蜷了一下。 他移开视线做了个“上”的手势：“走。” 一行四人和做贼似的, 从学校最偏僻的位置翻进校内。 学校的监控平时都不一定是全开的状态, 更不要说放假时，就算开着也没人盯。入校后，许佳梨大大咧咧地走在前方, 给蒋闲介绍：“那边是高一教学楼。那边是咱们高二教学楼。那个是食堂。那个是体育馆……” 蒋闲在荣誉栏前驻足片刻。 他看到自己和褚澹举着竞赛获奖证书的照片，自己和褚澹站在台上领取奖学金的照片，看到自己和褚澹代表班级领取运动会奖状与奖杯的照片…… “都是这学期贴上去的。嗯？还有我们班开幕式表演的照片，我都没注意过。” 这次给他介绍的是褚澹。褚澹指着1班班级合照，说：“看到没，这就是我们大一班。” 仅仅是他曾经与褚澹相处的冰山一角，就有这么多。 这么多…… 蒋闲侧头看向褚澹。 他身边的褚澹还在津津有味地欣赏荣誉栏，眉梢挑了点骄傲与愉悦，不见谦虚——大概是在熟人面前短暂地放飞自我了，那张文静内敛的皮都包不住他张扬的内在。 蒋闲又转回来看那些色彩鲜亮的照片。 他仿佛听到一个声音询问他： 用新的记忆覆盖旧的情感，那真的能做到吗？ 如果一个人在你的青春时代向你展现了未曾见过的世界，让你的青春成为了永不褪色的美好回忆，让你回忆起和他共度的时光时，最先露出的是微笑——这些回忆你舍得不要吗？ 如果一个人给你留下了就算失忆也磨灭不了的钟情，让你看到他伤心就想见他抱他，看到与他的合照时就忍不住欢喜——这些感情你舍得不要吗？ 更何况你是蒋闲。 你是从来“无欲无求”、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 还会再有这样一个人，给你一段年少气盛的无悔青春，让你在知道“喜欢”的同时，离开迷茫的岁月，找寻一个目标吗？ “佳梨，乱拍什么呢？” “没！哎哎哎，没乱拍！” 被这动静惊醒，蒋闲转身，看到褚澹一把拿过许佳梨的手机。 褚澹看了几眼，见只是自己和蒋闲的背影照，就把手机还给许佳梨，压着声音：“行吧，你发。” 蒋闲：“发什么？” 许佳梨讪笑，褚澹见她这副不争气的模样，强装镇定地回答：“发——发给她小姐妹，她小姐妹想看看你。” 许佳梨应声：“对对对，小姐妹！” 岑越：“你唱什么rap呢。” “大楼的门都锁着，进不去，”褚澹四下打量，“现在呢？走吧？” 他这才刚问，四人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吼声：“喂！你们怎么进来的？” 四人的脑袋齐齐一转，看到一个保安正往这边赶过来。 褚澹脸色一变：“卧槽，完了！” 蒋闲抓住他的手：“快跑！” 手……手！ 褚澹眼睁睁看着蒋闲一把抓住自己的手。他的手比褚澹的手热乎，不属于自己的热量传递到手上，心思不纯的褚澹立马就觉得胸膛躁动不安起来。 因此，他还差点跌个跟头。 蒋闲用劲拉住他，打趣说：“班长，怎么回事啊？难不成要我公主抱你？” 褚澹说：“不用，谢谢，大病初愈的人才应该是被公主抱的那个。” 蒋闲：“我休养期间锻炼身体可一天没落下，你要不要检查看看？” 褚澹差点又跌一跤：“都这时候了，说什么骚话？” 他俩先一步从围墙翻出来，褚澹急得来不及爬树，直接从围墙上跳下，落地的时候腿被震得有点发麻。他一边揉小腿肚一边说：“不知道那俩货快出来没有。” “腿麻了？” “还好，”褚澹索性就坐在墙外树边，“不会被抓到吧？岑越跑得挺快，佳梨……佳梨我就不知道了。” 蒋闲蹲在他边上：“帮你揉揉腿？” 褚澹瞥他一眼，有点疑惑：“你要干什么？无事献殷勤，有话就说。” 蒋闲：“这句俗语是这么说的吗？” 褚澹：“……我是让你有话就说！” 蒋闲：“你是班长，我是学委，帮你不是应该的吗？” 褚澹：“话是这么说……” 蒋闲：“来吧，皇上。” 褚澹：“……” 短暂的沉默后，褚澹笑了。他笑得有点厉害，手掌搭上蒋闲的肩，说： “知道吗，你之前也会这样叫我。有一次早读的时候，我们在读琵琶行……” 从另一个方向艰难逃脱的许佳梨和岑越要和他们会合的时候，看到这俩人在树下笑。不等许佳梨说什么，岑越就拉了她一把，二人停下脚步。 第97章 他喜欢我 只是一大错觉 许佳梨：“怎么了？” “就感觉, ”岑越组织语言，“总感觉——他们两个在对方面前, 是不是都会显得活泼一点？蒋闲就不说了，蛋哥也是。” 许佳梨有点惊异于岑越也有一双发现嗑点的眼睛。 但很快，她发现岑越表情很严肃。她有点困惑，问：“怎么，你醋了吗？” 岑越居然没有搭理她的玩笑，只是摇摇头。 接下来这句他组织不好语言了, “不是，我就是……总觉得哪里……哎呀算了，走，我们过去。” 等他们走近, 褚澹才注意到他们，“你们怎么从那边过来？” “分散着跑呗，你俩跑得也太快了，真是1班双雄，”岑越说, “走走走, 怕那保安等会儿绕着墙找我们。” 他说得有道理。 四个人又背上包拿着东西无所事事地闲逛, 进入一家饰品店后, 蒋闲走到许佳梨边上，压着声音： “你在嗑我和班长的cp？还和别人一起嗑？” 许佳梨差点把手里的瓷杯扔出去：“卧槽……不是, 你、你怎么知道的啊？” 蒋闲半点没有戳穿他人的得意, 随手拿起货架上的毛绒小鸡仔, “猜的。太明显了。” 许佳梨：“……”这也是我的眼珠子说出来的吗？ 蒋闲：“班长知情？” 许佳梨：“这你都猜得出来？！” 第74章 蒋闲：“这都不用猜，他刚才自己说的‘发吧’。” 许佳梨：“……”这可不关我事。 想到褚澹那句“她小姐妹想看看你”，蒋闲感到稀奇, “就是没想到班长也会若无其事地诓人啊。” 见许佳梨要跑去找褚澹，蒋闲腾出手慢吞吞拉住她的衣领，“还有件事——班长什么态度？回答了就让你走。” 这下的蒋闲和之前在褚澹身边的形象是在差太多，虽然动作优哉游哉，但就是恐怖。 许佳梨还想着蒋闲是不是失了个忆人就变成温柔小哥哥了，结果并没有，该什么样子还是什么样子。 她担心蒋闲要对自己的cp群下手，想了想褚澹也没说过这事儿要保密，于是就把褚澹搬了出来：“蛋哥没有反对，他自己都在群里呢！” 蒋闲的手没松，反而因为诧异抓得更紧：“他在群里？” 褚澹在群里？ 他在cp群里是几个意思？ “你拉他进去的？” “当然不是，是他自己要进去的，我当时还拦了……” 虽然他进去是为了监视，我当然拦不住。许佳梨在心里犯嘀咕。 听到声音的褚澹和岑越从货架后面绕过来，一下就看到蒋闲和许佳梨这副警察抓小偷的姿势。 “你俩干嘛呢？” “你拉着佳梨干什么？” 蒋闲一听褚澹的声音，立刻松了手。逃离魔爪的许佳梨留在原地也不是、溜到褚澹边上也不是，又跑到别的货架边上看饰品去了。 褚澹自己要加的cp群？褚澹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的？ 蒋闲看着褚澹，一个想法如泡泡浮出水面，在他心上炸开：会不会……褚澹其实对他也有意思？ 不会吧，班长……蒋闲一会儿用食指揉鼻子，一会儿又捏捏耳朵。 宛如一种连锁反应，这个想法出现之后，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 他想起今天他和褚澹坐在一起时对方笑弯的眼睛，想起昨晚褚澹推开他的手时奇怪的反应，想起偶尔褚澹看向他，垂下的眼睑掩去淡淡的失落。 褚澹喜欢他吗？ 如果褚澹喜欢他…… 蒋闲的食指与拇指悄悄摩挲着，被褚澹拍了下肩膀，“发什么呆？” “……没什么，”蒋闲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刚才和她玩呢。” 褚澹一愣：“你和她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在现在的蒋闲眼里，他们不是才刚见面吗？就算是失忆之前，这两个人好像也没多亲近来着。 蒋闲的眼尾一挑，扯出一点暧昧的弧度：“你吃醋了？” 褚澹更莫名其妙：“我？我和佳梨又不是那种关系。” 蒋闲：“……” 果然“他喜欢我”只是一大错觉。 蒋闲还没来得及因为自己的猜测而心动就已经心死了。 …… 也不清楚达莉娅女士在想什么，得知蒋闲住在他们家之后直接放了一百八十个心，给褚澹发了个红包，还附带一句“麻烦小澹看看能不能帮蒋闲恢复记忆”，就把蒋闲丢给了褚澹。 一丢就是小半月。 开学前有小测，蒋闲表示与其寄希望于自己忽然恢复记忆吊打别人，还不如抓紧时间学，于是这十来天二人净窝在房间里学习，基本上同进同出。 自从有一回蒋闲困得直接在褚澹房间睡着，安惠心直接给褚澹的房间多加上一床被子，说是万一学累了两个人一块儿休息怕着凉。 那之后，他们睡在同一个房间的频率都变得多了。 这种情况大都是累了往床上一倒就睡个昏天黑地，又或者躺着打游戏争个你死我活玩累了，但凡能清醒离开房间的情况下也不至于横七竖八地倒头就睡。 不论睡着时是什么样的，少年人毕竟血气方刚，早上醒来的时候难免尴尬—— 况且褚澹才知道蒋闲这家伙的睡相根本算不上好，之前是他醒得晚了才没发现，这家伙明明身上暖和得很还喜欢抱着别人，还赖床。 这样不太行。 就算蒋闲失忆了，那也不太行。 轻手轻脚洗漱完，褚澹站在镜子前与脸色微红的自己对视，片刻后严肃地点进微信，给达莉娅女士发消息。 褚澹：达莉娅阿姨，我掐指一算 褚澹：这都快开学了，挺久没见你和蒋叔叔了。 褚澹：上次收了你那么大一个红包挺过不去，等你回来，我请你们吃饭吧。 他试着旁敲侧击，看达莉娅什么时候能回来。 达莉娅女士：小澹这就想我们啦[偷笑] 褚澹：想，可太想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呀？ 达莉娅女士：早呢，我和他爸在过二人世界，挺舒心的:d 褚澹：“……”可真是亲妈。 达莉娅女士：小闲给你添麻烦了？ 褚澹：没有没有 达莉娅女士：你别惯着他啊，让他把坏习惯改改，不然你就把他丢回家让他自己过 褚澹：真没有 褚澹：“……” 褚澹盯着那句“把他丢回家让他自己过”，总觉得哪里奇怪。 “班长？” 卫生间的门被敲响，“你好了吗？” 由于蒋闲本人就不太客气，褚澹对他也逐渐不客气起来：“外面不是有洗手间吗？” 蒋闲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懒得出去。” 褚澹没好气地走过去开门：“好了！懒死你得了。” 他正要走出卫生间，蒋闲的手臂横在他面前拦了一下。他还没骨头似的靠在卫生间边上，垂着眸光轻声问：“你刚刚干嘛呢？” “在厕所能干嘛，当然是上——” “你确定？” 褚澹：“……”这个谎似乎有些拙劣。 他咳了一声，“当然是整理仪容仪表。” 蒋闲被他的举动逗得笑起来，举起另一只手给他看——他手里拿着手机，手机上是和达莉娅的聊天界面。 达莉娅：在小澹家住的时候，记得把你的坏习惯收敛点。 达莉娅：被小澹赶出门我可不管你。 达莉娅：你爸也不会管你。 蒋闲轻声细语地说：“班长，我好害怕啊，被你赶出去我就无处可去了。” 褚澹：“你……” 他稳住心态：“和我什么关系，我什么也没说。” 蒋闲说：“真的吗？我不信。以我对她的了解，你要是不和她提我，她可能都不会记得有我这么个儿子。” 褚澹心说你对正在舒心过二人世界的达莉娅女士是真的很了解。 “班长，”蒋闲微微弯腰，和褚澹凑得极近，“我发现你现在糊弄起人和真的一样。怎么变得这么会胡说八道？” “和你学的。” “是吗？那你不妨也学学我的耿直，说说我有没有惹你不高兴？” 这是个机会，褚澹立刻说：“那你回你房间去睡。” 蒋闲：“为什么？这也算坏习惯吗？” 褚澹：“我不喜欢和赖床的人一起睡，会打乱我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蒋闲：“？” 蒋闲：“那好，明天起我不赖床了，你什么时候起我就什么时候起。” 两个人一起起床，然后抢卫生间？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褚澹真想把刚才那句话撤回。 看他纠结的样子，蒋闲又笑了一下。他随手在褚澹的头上摸了两把，说：“行了，逗你玩，谁闲着没事早起啊——哦，我没有在针对你。” 褚澹一把捉住他的爪子，在他头上拍了一下。 打闹完，褚澹走出卫生间一看，蒋闲已经把床上原本一团乱的两床被子收拾好了。 他并不讨厌蒋闲融入自己的生活，也并不讨厌蒋闲根据自己的喜欢做出改变。 他其实是希望蒋闲留下的，但人总是不能渴望太多，一旦开始渴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代表开始变得贪婪。 “对了，”蒋闲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出来，“班长，你有多的相框不？没有的话我今天去街上买一个。” “要多大的？”褚澹拉开放杂物的柜子。 “就放你夹在我练习册最后面那张。其实你可以直接给我的，为什么像小女生送情书一样夹我书里？” “……”褚澹眉梢一动，用力关上柜门，“没有！你自己买去吧！” 第98章 我会记得 没关系 那一天的纠结、挣扎、怀念甚至一点点难过潮水般涌上, 但好在并没有淹没过鼻腔，没叫褚澹尝到之前鼻酸眼热的感觉。 是因为蒋闲正在这里吧。 褚澹往卫生间的方向一瞥, 在心里问自己： 你失望吗？ 当然失望，照片在人们眼中堪比一段被留住的时光，可蒋闲什么也没有记起来。 这或许意味着，蒋闲恢复记忆的可能性不大。 但同时，这也意味着蒋闲可以像这样和他相安无事下去，没有告白, 没有去见心理医生的决定，没有不愿意面对的抉择。 第75章 失望是真的，窃喜也是真的。 我坏透了，因为这样的事情高兴……褚澹暗暗唾弃自己, 这时候蒋闲从洗手间出来。 “死心吧，”蒋闲甩甩手上的水，“情人节之前他们肯定不会回来。” 褚澹被蒋闲那句“死心吧”吓一跳。 他慢半拍反应过来他在说达莉娅女士的事情，故作镇定地“嗯”了一声。 今年的元宵节在2月12日，学校开学特地安排在元宵之后, 但又恰好是2月14日, 情人节那天。 今年的开学时间被不少人调侃贴心： 这是准备为小情侣们安排感人的重逢呢。 想象一下, 同班小情侣一边含情脉脉对视, 一边拿出已完成或是未完成的寒假作业，那场景真是太虐心太催人泪下了。 而蒋闲的意思很明显：哪怕到他开学那天, 达莉娅他们也未必会回来。 唯一让褚澹认为蒋闲还算要脸的一件事, 是他知道去客房换衣服, 省去褚澹一番口舌。 今天是正月十六，安惠心不在家。打理好自己之后，褚澹和蒋闲出了门, 除了去买蒋闲需要的相框以外还能顺便买点学习用品，毕竟明天就是情……开学日了。 路上人来人往，街边店铺还留有着过年时张贴的大红对联。 仿真辣椒福袋从门框上垂下，一只路过的大金毛仰头瞅了几眼，被主人拉拉遛狗绳牵走。 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与缝隙中，隐约还能看到瓜子壳、花生皮与鞭炮放过留下的痕迹。 褚澹拿出手机，发现微信群里还挺热闹。 喻趁华和他们打了个久违的招呼，说开学后就没有什么自由时光了。 梁帆：我好像瞎了，你说什么之后？ 梁帆：我的字典里没有那么残忍的字眼 许佳梨：…… 周启：我寻思你放假也没多少自由时光 许佳梨：行了，别说你们，我假期都没怎么碰上趁华 许佳梨：也就过年那几天有去串门才看到 其实这件事情他们早有预料，毕竟喻趁华家里人管得紧。 尤其喻母还是教师，虽然是初中教师，但给人带来的压迫感着实不小，许佳梨时常吐槽进喻趁华家门总有进教室门的感觉。 周启：太可惜了趁华，你是唯一一个没看到我新鞋的人 喻趁华：我没兴趣，谢谢 岑越：没事，假期见不上，在学校总能见上的 梁帆：不是你们怎么还聊天，就我在赶作业吗？ 岑越：作业？ 岑越：哎我作业呢？ 岑越：哦好像是被收垃圾的收走了 褚澹：？ 褚澹笑了一声。 蒋闲凑过来，“什么好玩的？” “哪有什么好玩的？看别人作业没写完，”褚澹眼角带笑，“好玩不？” 蒋闲道：“确实好玩。” 褚澹：“？” 褚澹：“……”忘记了，你这人就喜欢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蒋闲抽走他的手机，在他来争抢的时候一把塞到口袋里，“说好了今天陪我挑相框的，班长。” 褚澹：“什么时候说好了？我自己有东西要买，顺路和你去商场而已。” 蒋闲仿佛捡了个大便宜，“那正好，你手机在我这，顺路我给你带过去。” 褚澹：“……我谢谢你啊！” 他才不愿意把手机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蒋闲这货的兜里，伸手就去蒋闲口袋里面掏，被蒋闲牢牢抓住手腕，爪子在蒋闲的羽绒服口袋中折腾来折腾去，最后累了才消停。 蒋闲的衣服口袋里温暖极了，褚澹的手僵硬地停在那里，手腕被更暖和的温度圈住，热意一直从腕骨窜到四肢百骸。 褚澹就那样陷入一种奇妙的状态中。 他好像分裂为两个自己，一个只想要快点挣开蒋闲的桎梏，另一个却懒洋洋地不想动，任由蒋闲这么拉着自己往前走。 好暖和啊。他想。 见褚澹发愣，蒋闲叫他一声： “班长？……啊！” 猝不及防，褚澹另一只手探入蒋闲衣领下的脖颈处，冰得蒋闲松了手，把他放开。 顺利拿到手机的褚澹得意洋洋，“哼哼，你还嫩着呢！” 但蒋闲呆呆的，摩挲被褚澹碰到的地方，脸上竟然什么表情也没有。没有调侃、恼怒，没有准备反击的坏心思，说他一脸空白也不为过。 无形的暧昧在空气中荡开。 他和褚澹的视线一碰，二人齐齐转开目光。 这似乎是某个开关，蒋闲重新挂上懒洋洋的、在褚澹看来总像是在酝酿坏主意的表情。 褚澹刚才还没意识到，周围路人都朝他们看呢。 他赶紧找了个话题：“咳……你什么时候看到那照片的？” “整本做完——之前，”蒋闲说，“写着写着感觉下面有东西，翻开看了。” 褚澹点头：“噢。” 蒋闲从褚澹身上收回视线，垂下眼帘，还带点初春薄雪一样尚未消散的笑意，“你给我那张照片，和荣誉栏上那张好像是一样的？” 褚澹点头，“是校报的同学拍的，原本只是作为荣誉栏上的素材，我拜托她帮我把照片洗出来了。” 初春重回深秋里，蒋闲的笑意瞬间无影无踪，眯着眼睛正回忆什么。 “多亏了她，运动会的时候留下了很多有意思的照片——” 其中有一张是正在跑三千米的蒋闲。 把没说完的话咽回去，褚澹下意识去观察蒋闲。 手机还在一震一震，提醒他微信群里热闹无比。但褚澹两手揣兜走在蒋闲旁边，没有了回消息的心思。 他看到蒋闲那张招人心动的侧脸，神色淡淡，目视前方，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听自己说话，反正不像有兴趣的样子。 于是褚澹也就失去了继续开口的兴致，一如不久之前将照片拆开又封好，将那些回忆珍而重之地收进只有自己知道的角落，并欲盖弥彰地撒上一层薄薄的灰。 没关系。他想，我会记得。 第99章 相框 那是他送给蒋闲的生日礼物。 褚澹伤感之际, 察觉身旁的蒋闲停下脚步，“怎么了？” “你怎么了？” 蒋闲反问, 一双深邃眼睛牢牢地逮住他，眉头微微蹙起，“你又——你不开心了？” 褚澹没想到他能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不过反应过来之后也明白自己的失落在他看来肯定很莫名其妙，“嗯，要开学了嘛……” 这拙劣的谎言让蒋闲沉默了。 班长不擅长撒谎好是好, 但偶尔会给人一种“我在他眼里难道是个弱智”的错觉。 蒋闲没有多问，但是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他经过奶茶店，给自己和褚澹买了一杯奶茶。 商场里很是温暖，两个少年将羽绒服敞开, 走动片刻还是有些热，褚澹干脆把外套脱了，内里的白色羊绒毛衣勾勒出他的身材曲线，蒋闲的目光在他略微泛红的耳后脖颈上转了一圈，食指在奶茶杯身摩挲几下。 他们走进一间家居用品店。深蓝色懒人沙发摆在素色单人床旁边, 褚澹拉住蒋闲的后背衣服, “等下。” 蒋闲：？ 褚澹往沙发上一坐, 舒服得有点不想起, “好软。” 他仰头，笑着告诉蒋闲说：“我挺想放个这样的沙发在房间的……喂！” 蒋闲硬是把他挤到旁边, 和他缩在一起, “是挺舒服的。那就放一个。” “不行, 总觉得坐着太舒服了，消磨学习意志。”褚澹摇头。 “那就不学，”蒋闲说, “我双手双脚支持。” 褚澹谦虚地一笑，“你做梦呢。起开。” “我从不做白日梦，”蒋闲懒散地说，“对了，这就是你打算要采购的文具？” 说这还拍拍褚澹背后的沙发。 褚澹被他烦得受不了，站起来转身就走，蒋闲紧跟上去，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低声安抚，被褚澹又推远一点。 他们两个对着各色家具用品挑挑看看，一路磨蹭到摆着各色相框的商品架前。 蒋闲很认真，目光很慢很慢地在面前这几个相框上经过，严肃得像在做题，又像审讯——嫌犯就是这几只相框。 褚澹被自己的脑补逗乐，“原来你买东西也会纠结啊。” 蒋闲说：“看情况吧。” 看情况？什么情况？ “帮我挑一个吧，班长。” “嗯？”褚澹说，“这还需要挑吗，你那房间颜色那么单调，肯定挑个黑的。” 蒋闲笑了笑，“好。” 说着，他还真拿了个黑色的木制相框去结账。褚澹跟在他后面，恋恋不舍地再看一眼懒人沙发，想到未来的高三生活，还是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放弃了这舒服座椅。 在商场内随便吃了点东西作为午饭，褚澹又在文具店买了自己常用的水笔和一大把水笔芯，顺便感慨现在的文具真是越来越花里胡哨，功能也是不明觉厉。 第76章 然后蒋闲买了点东西。 褚澹指着他手里仿枪的圆珠笔，“作为一个高中生，你买它的意义在于？” 蒋闲：“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从口袋里掏出来。” 褚澹：“……” 他到底是不是记起来什么了。 回到小区内，蒋闲一把拉住他，“班长，陪我去练琴。” 自从上次蒋闲把褚澹拉去琴房里弹琴，这段时间他时不时就会叫上褚澹一起去练琴，褚澹也没拒绝这么个免费学琴的地方。 他见怪不怪，回答：“哦，好。” 蒋闲打开自家大门，第一件事情是直奔卧室，褚澹茫然跟上他，在门外就看到蒋闲把练习册里的相片放进相框，然后端正摆在桌面上，同时在桌面上的还有褚澹感到异常眼熟的挂件。 那是他送给蒋闲的生日礼物。 一个冷冷淡淡的房间，却似乎因为这两样东西的存在多了几分温度。 看到相片上自己的笑脸，褚澹心绪一动，也忍不住弯起唇角。 他听到那天阳光下自己的心声： 我希望来年的运动会也能如此。 天气如此，1班如此，我和蒋闲也如此。 蒋闲退出房间，没把门关上，大大方方让褚澹看桌上的摆设，说：“还不错吧。” “那当然，”褚澹下意识就要在他面前得意几句，“我挑的。” 话落他总却觉得有些暧昧，憋不住用手摸摸鼻尖，“……走，去琴房了。” 蒋闲闻言，眉头一挑，对褚澹的催促有些困惑。 但他仍然依言打开琴房的门，褚澹跟在他的身后，问：“你今天开直播吗？” 蒋闲失去的毕竟只有高中记忆，直播却是很早之前就开始了，练琴的时候偶尔也会开个直播。 褚澹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合唱视频，有没有看到失忆前的那些练琴片段，毕竟蒋闲没有和他提起过。 “咸蛋批发处”群里的那些人当然知道关注蒋闲的号来找一些双人同框视频，因此在蒋闲开直播的时候，褚澹会特别注意自己的言行，面对观众的调侃也尤其“刚正不阿”，甚至有意无意提到过初中同学路路。 不过后来蒋闲提醒他少在直播里提自己的私事，他也反应过来屏幕那边毕竟都是陌生人，后来没再提过。 “今天不开，”蒋闲说，“上次练的曲子你还记得吗？” 褚澹跃跃欲试，“当然记得。” 蒋闲陪着他合完一首简单又经典的乐曲，忽然打开话匣子，“我有给你讲过我小时候学琴的事情吗？” 小时候学琴…… 蒋闲没有讲过，达莉娅女士却讲过。 可这算是褚澹和达莉娅女士之间的秘密，蒋闲应该不知道才对，褚澹心虚按下琴键，钢琴发出几个音。 “没啊。”褚澹说。 蒋闲把小提琴放下，靠在放置乐谱的书柜旁，垂下眼睑。 看起来，他是在回忆什么。 “小的时候，我爸妈让我去练琴。我对音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说不上喜欢讨厌。但会玩乐器大概挺酷的，也就没有拒绝。” 褚澹心说：蒋闲这厮，学琴的理由居然这么人间真实！ “和我一个班的小孩一开始对我挺热情，也会来问我练琴的一些技巧。不过交谈几次之后，他们对我就有点不满了，”蒋闲沉吟片刻，“也可能是因为，我说他们在钢琴上的天赋不如窗外在电线杆上多嘴的麻雀？” 褚澹：“……” 你当时应该挺喜欢听周杰伦的歌吧。 第100章 十动然拒 “不需要，谢谢！”…… “又在想我什么坏话？” “没有。”褚澹否认。 蒋闲哼笑一声, 对褚澹的迅速否认不置可否。 心虚的褚澹问他：“为什么这么说人家？” 蒋闲：“当然是实话实说，我是真的这么认为的。有没有天赋, 难道不是一下就看出来了吗？” 褚澹在心里默默地心疼了一下尚在需要怜爱年龄的蒋闲同学，又思及蒋闲那时候也是个小屁孩，虽说说话欠揍了点也不至于被其他孩子孤立，于是收起自己泛滥的同情心。 他佯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么‘会说话’，被其他孩子孤立了吧？” “不, ”蒋闲莫名地看他一眼，“被孤立？怎么可能，当然是我这人过早展现出‘遗世而独立’的风范，把他们给孤立了。” 褚澹：“……啊。这样。哦。” 他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了。 蒋闲抬起手臂, 琴弓在小提琴琴弦上划出一道缓慢悠长的音来。 “之后上小提琴班也差不多是这样。当时我也有过几个朋友，但他们并不喜欢我，我也并不喜欢他们。” 褚澹嘀咕：“那算什么朋友？” 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看过来，真像是某种赞同。 褚澹等他的后文，等着等着, 蒋闲从墙边走到窗边, 漠然往下望去, 正好看到小区内时常举办活动的场地。 他很久没开口, 褚澹自己的思绪先飘了。 蒋闲为什么突然和他说这些？就算是没失忆的时候，他也没有说过这些故事。 他想说的已经说完了吗？还是说, 他想说的其实还没有说出来？ “你说得对, 他们不算。”蒋闲说。 在褚澹从琴凳上站起来的时候, 蒋闲继续说：“那么你确实就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了，开心吗？” 褚澹“啪叽”一下又坐了回去。 被他这边的动静逗笑了，蒋闲走到他的身旁, 褚澹看着他站在自己的身旁，微弯腰伸出手，修长且有力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面一滑而过，最后停在某一个音符上。 “班长，有一句话我说错了，想要收回来。” 好啊，原来在这里等着。 褚澹意外于蒋闲这个能言善辩的居然也有想要收回的话，抬起手指左右晃晃，“覆水难收，话也一样。学委，这个道理你懂吧？” 蒋闲直起身，“不懂，我失忆了。” 褚澹：“……”你？ 褚澹：“咳嗯，我大人有大量，你先说说是哪句话？” 在他的目光中，蒋闲沉默了一会儿。 欢脱的氛围在他这样的表情下难免有些冷却，褚澹也隐约察觉到蒋闲难得的严肃，意识到这之后或许才是蒋闲真正想说的事情。 蒋闲说：“之前在医院的时候，我告诉你，你最好把现在的我和之前的我进行区分，如果这能让你舒服点。” 褚澹：“……嗯？” 怎么是这句话？ “关于这一点，我想过了，我说得不对，”蒋闲说，“我只是失忆，并不代表那些事情不存在。发生过到底是发生过，变化自然在我身上，所以……” 他看着褚澹，没一会儿，视线偏移开去，“你是‘第一个’的。之前是，现在大概也是吧。” 所以你和那些人不一样，所以你还是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所以我在乎你，哪怕失去了记忆， “我该说一声抱歉。”蒋闲说。 蒋闲在道歉。 实在匪夷所思，没反应过来的褚澹呆呆地问了一句：“什么？” “是我先放的话。但是不希望被你区别对待的人，其实是我。” 琴房里太安静了。 蒋闲说完，拉了一下褚澹的手臂，褚澹下意识借他的力道站起来，然后被蒋闲轻轻搂着。 他的双手环过褚澹手臂，在搂之后，就改为紧紧按在褚澹后背，将人拥住。 原本茫然的褚澹一下子睁大眼睛，立刻挣扎了一下，可蒋闲早有所料似的，他抱得很紧，热度几乎渗透进入褚澹前胸、后背，还有贴着蒋闲脸颊的脖颈更是要烧起来似的。 褚澹的心跳得很快，他试图强迫自己把这当成一个普通的、朋友间的相互鼓励，“喂、你干嘛那么腻歪啊？” “我没有想伤害你。” 褚澹干巴巴地说：“但我也没有被伤害……” 蒋闲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褚澹：“……我？” “和我待在一起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开心？” 蒋闲放开褚澹，垂眸注视他，“又为什么要难过？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符合逻辑的答案始终只有一个。你对着我，却又想念我。” 蒋闲忽然一笑，眼角牵出一点使坏的笑意，“这几天和我相处下来，还不够我们相互熟悉吗？” 不…… 不是的。 褚澹的嘴唇翕动数次，忽然感到难堪。 他的那些伤春悲秋瞒不住蒋闲，蒋闲还以为他是在想念那个失忆前的蒋闲，而他呢？ 他只是在努力掩饰自己对蒋闲的那点见不得人的感情。 蒋闲对我的反常上了心，在大过年的时候跑回来，还特地陪我做了很多失忆前做的事情。褚澹想。 可他们两个无法回到过去的相处模式了。根本原因并不在蒋闲，而在于他。 第77章 他对蒋闲抱有那么一丝丝不纯粹的想法。 任蒋闲怎么猜也猜不到这一点吧，这并不“符合逻辑”。 按照蒋闲去找医生的举动，在蒋闲看来，这甚至有点……心理扭曲？ 意识到自己无法欺骗蒋闲，褚澹只能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抱歉，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的声音在对方的目光下减弱，“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难过。蒋闲，那不是你的问题。” 是我的问题。 是我愚笨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我胆小不能像你一样光明磊落地表达，是我犯贱在失去后反复怀念。 褚澹没吭声。 蒋闲叹气，后退一步。 “我说了，没有想伤害你，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蒋闲拍拍他的肩膀，“刚才的那些话，我从来没有和谁说过。班长，我也希望我在你那里是特殊的。” 褚澹抿着唇看他。 看到的是蒋闲双臂微张，含笑的眼睛和嘴角，还有一种莫名势在必得的自信。 “需要也好，被需要也罢。放心吧班长，在你需要倾听或者被倾听的时候，我就是你的知心大哥哥。” 就算是仍在伤感中的褚澹也憋不住十动然拒：“不需要，谢谢！” 第101章 发誓 我说到做到 他又脸红了。 他……为什么脸红？ 瞥见褚澹发红的侧脸和耳根, 蒋闲的喉结上下滚动，原本垂在身侧的手莫名发痒, 因为遵从内心的冲动而举起。 在触碰那片绯红之前，眼前人歪了一下脑袋，避开他的手。 “干什么？”褚澹警惕，“别动手动脚的行不行，有话直接说。” 蒋闲直说：“你脸红了，我摸摸热不热。” 蒋闲又说：“诶, 现在更红了，我摸摸。” 褚澹真想揍他，“摸摸摸摸你个头啊，我又不是暖手宝——！” 随着开门的动作,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褚澹平静地惊慌失措着，嘴里蹦不出一个字、一句话，直到蒋闲意外的那一声“爸妈”，他才猛然回神，跟了一句尾音飘到天上去的“叔叔阿姨”。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尾音还飘着, 褚澹清嗓子, “今早还……” 今早还说在过二人世界。 他悄悄打量蒋闲, 见蒋闲同样是一副意外表情, 才确认自己不是被这一家子耍了。 蒋父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正要说什么就被达莉娅打断。 达莉娅得意地说：“我打算给你们一个惊喜呢, 准备晚上到你家去拜年。没想到你们在这里, 倒是把我吓了一跳。” 琴房中还存留拥抱时的温度, 暧昧的气息向外散逸，褚澹根本不敢去看她的眼睛，笑笑之后垂下头。 笑一下算了。 “小澹？”达莉娅见他不说话, “我不是有意骗你的，别生气嘛，我给你带了礼物呢。” 褚澹连忙摇头又摆手，“不，我没生气，没……我就是被吓了一跳——” 蒋闲拉住他的手，“走吧。” 褚澹：“啊？” 在所有人都被这场巧合砸得没回过神的时候，蒋闲拉起褚澹就走，让褚澹都不知所措，“等等？达莉娅女士——” “她晚上会去你家拜年的。” 蒋闲出门前还对着达莉娅和蒋父点点头，就当打过招呼，也可能只是提醒他们完成他说的那件事。 褚澹都到门口了还想进去说声晚上见，被蒋闲扣住肩膀一旋身，蒋闲在他后面推着他往外走。 “你干嘛急匆匆地走？”褚澹困惑地说，“达莉娅女士刚回来呢！” 蒋闲看起来竟然闷闷不乐，“他们这叫不请自来。” 褚澹：“……大学霸，你知道这个成语什么意思吗？” “走吧，”蒋闲说，“回去学习。” 褚澹在他后面跟着，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没走几步，蒋闲忽然停了下来，以至于缀在他后面的褚澹没反应过来，直接撞上蒋闲的后背，“又怎么了！” 蒋闲说：“哦，没什么，就是忘记请你看孔子像……” “这事儿怎么还没过啊！” …… 既然达莉娅女士已经回来，褚澹本以为蒋闲今晚就会跟着他妈妈回家去，没想到蒋闲在饭桌上说今晚还是住在这里，也方便明天一起去学校报到。 果然依言来褚澹家里吃饭的达莉娅说：“真是儿大不中留！” 安惠心笑着说：“他们两个关系还和以前一样好，整天整天一起窝在房间里学习呢。” 蒋父乐呵呵的，说：“那挺好的啊，我还想着要不要给我们家小闲留级呢。” 闻言，褚澹差点喷出来。 难怪蒋闲之前脸色难看地说绝对不留级，原来是因为蒋父有这个想法，这也太搞笑了。 显然蒋闲并不觉得搞笑，目光如刀，往他爸的方向直直地刺过去。 蒋闲放下筷子，慢悠悠地说：“留级就不必了，这段时间多亏了班长的补习，我的知识储备量比起之前长进很多。” 正在给自己培养对手的褚澹悄悄翻白眼。 达莉娅逮到机会就开始夸褚澹，“小澹这么厉害！” 她眼睛一转，“小澹这么会教书，有没有想过以后从事什么职业，读什么学校？我们闲以后也和你读一个大学怎么样？” 她算是问到点上了，褚澹虽然考虑过这些，却从来没有和别人透露过。 褚澹笑着说：“我想考省内最好的大学，正好也离得近，就在本市。” 说着，他看向蒋闲。 “我，”蒋闲说，“考不考得上大学还不一定呢。” 你考不上大学？！ 褚澹又悄悄翻了个白眼。 蒋闲倒是越想越有道理，说：“万一我在高考前夕恢复记忆，又把高二高三的事情全忘了——” 褚澹张嘴就要反驳他，却见蒋闲露出思索的神情，“那估计也能考上。” 褚澹把反驳的话咽了回去。 他也觉得没有意外情况，蒋闲能考上。不过如果真是那种情况，只能说能考上大学，却未必能考上最好的大学。 不过蒋闲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命运没必要那样对他，让他失忆两次。 开学后有小测，要面子的蒋闲每天晚上都勤快极了，穿着睡衣来找褚澹复习。 这还仅仅是褚澹能看到的用功。 在背地里，这卷王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偷偷学了多少。 大概是开学将近，褚澹看到他，就重燃心底的挑衅之火，张嘴就说：“唉，这不是我们英俊的留级生吗。” 蒋闲听得眉头一抽。 “没想到你爸爸原来有这个想法啊，”褚澹憋着笑，“放心，你绝对会是史上最传奇的留级生了。两年第一，三年留级。” 他说着，冲蒋闲竖起一个大拇指，听得蒋闲的脸色越来越黑，最后直接上手捂住他的嘴。 褚澹：“唔唔唔！” 蒋闲站在他面前，右手紧紧捂着他的嘴，低声警告，“谁要留级？班长，你差不多——” 蒋闲晃了神。 手心下的皮肤温暖又柔软，在灯光下，被睡衣包裹的褚澹比白日中看起来更加乖巧无害，一双大而圆的眼睛快速眨动，两只手搭上蒋闲的手背。 “……得了。”蒋闲说。 班长看起来很紧张，这也让蒋闲一时忘记生气，一种恶趣味混杂其他情绪涌上大脑，蒋闲凑得更近，低声说： “谁说我要留级了？我不仅要和你一起毕业，我还要和你考同一个大学。” 拨云见日一般，蒋闲面前的道路豁然开朗。 在褚澹堪称惊恐的表情中，他觉得很有趣，于是笑了出来。 “你再敢说一句留级，我就真的一直跟着你。你敢说我就敢跟，我发誓。” 这似乎是威胁，褚澹的心脏却一紧。他直视蒋闲那双眼窝有些深的眼睛，在蒋闲松手之后，一声“留级”就从嘴边溢了出来。 两个人都愣了。 “……当然是不可能留级的，”褚澹补充，“别闹了，来学习。” 蒋闲的嘴角上翘，“晚了，班长。我说到做到。” 第102章 迟到了！ 蒋闲你特么别睡了！！！…… 褚澹抬手想捂住自己的嘴, 动作到一半却觉得自己的动作欲盖弥彰，改成一抹嘴, 风轻云淡的说： “是吗，那学委，开学小测看看实力吧。” 蒋闲坐在房间里的第二把椅子上，水笔在指间灵活地一转，“行。” 还好，蒋闲没有起疑。 褚澹提起的心放下一些。 他在蒋闲身旁坐下, 不安地用拇指和食指搓捻书页，余光打量蒋闲片刻，见蒋闲确实是认认真真在学习，才静下心。 只有褚澹自己知道, 刚才那句“留级”并不带有任何挑衅的意思，他只是被蒋闲的话引诱，才脱口而出。 第78章 他在期待蒋闲话语中的未来，也在渴望蒋闲将玩笑变为现实。 他想和蒋闲一起上学。从高中到大学，如果可以, 他希望两张都能陪伴自己。 褚澹揉揉额头, 抛开纷杂思绪, 很快就沉浸在题目带来的思考中。 期间安惠心来给他们送水果, 褚澹抽空看了眼，忽然想到什么, “妈。” “怎么了？”安惠心问。 褚澹张张嘴, 察觉蒋闲也在看自己, 话到嘴边便转了个弯，改了内容，“哦, 没事，我是想说今晚吃得挺饱，吃不下水果了。” “这样啊，”安惠心说，“那小闲呢？没事，放那儿吧，你们万一学到很晚饿了呢。” 褚澹弯起眼：“嗯。” 等安惠心离开，褚澹盯着那盘水果，笑着说：“之前被你惹生气了，我经常想，如果被你气死就在坟前种一圈苹果树。” “……” 蒋闲被他这想法幼稚笑了，“班长还会想这种事情啊？” “会啊，”褚澹边在草稿纸上写字边说，“每次都在心里说你坏话呢，可惜你听不见。” 蒋闲挑眉，“怎么不光明正大说出来。” 褚澹说：“我不能对着你无间断输出吧，多累啊。” 蒋闲：“……” 褚澹：“干嘛？你肯定也在心里偷偷骂我，多公平。” 蒋闲沉吟片刻，“这对于我来说有点难。” 也对。褚澹想，这家伙又没有形象需要维持，把话藏心底的概率着实小了点。 他们两个碰到一起写作业就这样，聊一会儿写一会儿，等水果盘里的水果吃完，褚澹把盘子拿走清洗，回房先蒋闲一步洗漱。 他觉得自己吃得有些饱了，又拿着英语单词在房间里边转圈边背。 时间一转眼就走到十一点，可蒋闲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褚澹坐在他旁边，耳边仿佛又响起那句“我不仅要和你一起毕业，我还要和你考同一个大学”。 出于小小的私心，他没有主动提起睡觉，而是和蒋闲一起埋头学习。 寂静的夜里，墙上时钟嘀嗒嘀嗒走着，空调运转声音时而停歇时而响起，暖意催人昏昏欲睡，褚澹写字的速度渐渐放慢。 sin60°……看错了，cos……嗯？这几度的角？ 脑袋很重，他把胳膊搭在桌面上，头靠在胳膊上，想要理清思路，却因为困意而难以专注。 在睡意朦胧间，他的视线又飘到蒋闲身上。 今晚过后，蒋闲就该回去了。 再写一会儿吧。 再写一会儿，写到蒋闲停笔，他就停笔。 他好像听到蒋闲笑了一声，“困成这样了，怎么还不睡？” 褚澹的声音含糊：“没，没困。” 再然后他手里的笔就被拿走了。 褚澹的精神劲儿回来了一点，努力地想要去看清墙上的时钟，“几点了？现在……” “一点十四。”蒋闲回答。 一点了？！ 从来作息健康早睡早起的褚澹一个激灵，“行了，蒋闲，你真的该睡觉了……” 他被蒋闲拉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又昏昏沉沉地被带到自己的床上，他像个被黄豆粉包裹的糍粑，在熟悉的气味和柔软的环境中滚了半圈，抬手都费劲。 “还惦记我呢，班长？太感动了……”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这是褚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随之而来的还有谁帮他裹好了被子。 褚澹房间里的窗帘并不是非常挡光的类型。 在天大亮之后，削弱的光线也足以照亮房间，裹在被子里的褚澹拉扯棉被，不是很满意地翻了个身，想要伸展的腿被什么东西阻碍了，只得又翻一次，结果腰部又隔着被子被什么东西硌到，他终于恼火地醒了。 定时空调在凌晨已经关上，被子外面冷飕飕的，他赶紧摸过枕头边的空调遥控，按下开关。 褚澹恼火地一看，边上阻碍他伸展的原来是蒋闲。 蒋闲一只胳膊搭在眼睛上。他的睡姿算不上好，此时却憋屈似的躺在床边，只占了小小一块地方，褚澹的一腔怒火一下就熄灭了。 好吧，原谅你。他想。 然后他退而求其次，去摸那个硌到自己的东西，手在被子里摸索几下，掏出来一本…… 语文书？？？ 书页都因为被子乱翻而卷起来了，书脊因为被他压到也有折痕——书怎么会跑到床上来的？ 大概是蒋闲昨晚背书背睡着了。 自己昨晚是一点睡的，不知道蒋闲是几点。 服了。褚澹想，睡那么晚干什么，假期就算了，今天可是开—— 他困意未消的表情整个定住。 今天开学！！！ “手机！卧槽我手机呢！！”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找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去看墙上的钟，“草！！！蒋闲你特么别睡了，开学迟到了啊！！！” 他着急地拍打蒋闲，见对方没反应，干脆用力扯开被子，这下也顾不上什么喜不喜欢暧不暧昧，一把将睡着的蒋闲拽起来。 “蒋闲！迟到了！！！” …… “报——报告！” 褚澹先一步在教室前门打报告，一颗心七上八下，和讲台上的杰西卡对视。 熬夜打乱了他的生物钟，要是他和平时上学日一样定了闹钟也就算了，可他昨天学习学忘了，完全没想起来开闹钟。 安惠心女士早就上班，肯定也没想过自己那作息规律的儿子居然会在开学日迟到将近一个小时，自然也没有在上班前提醒他。 课代表们正忙忙碌碌收作业，听到声音之后和班上的其他同学一起，齐齐转头，错愕地看着门外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班长学委二人。 褚澹还在大喘气，“jessica，那什么……” “我，”蒋闲在他后面气定神闲，“忘记学校的路怎么走了，让班长领我过来。” 1班的同学发出阵阵笑声： “不是吧，刚开学就这么抽象？” “太牛了！” “相比忘记路，忘记写作业是多么正常的事啊！” “我觉得扶老奶奶还比较实际。” “行了别看了，数学试卷给我……” “等等等等，马上，你先收前面的……” 褚澹都不敢应下蒋闲的话。 杰西卡的目光在二人身上一转，眯起眼睛，“你们两个……” 褚澹心说不妙，蒋闲这理由太烂了！ 失忆又不是失智，蒋闲这么大一个人怎么可能找不到路！ “头发没剪，”她一抬下巴，“不过今天不检查，先进来吧。下周一记得头发剪了再来学校。” 班里的声音因为不可置信而降了一大半。 褚澹自己也挺不可置信的： 这、这也行？ 杰西卡信了吗？ 相信蒋闲失智了？ 不然怎么这么轻易就放了他们两个！ 但他当然没敢直说，只是和蒋闲一前一后进教室，一步还三回头，试图解读杰西卡的面部表情。 走到位置旁边，褚澹才发现卢皓光明正大地在杰西卡眼皮子底下换了位子，正坐在巫良旁边朝自己挤眉弄眼。 第103章 同桌 我没给你两个大嘴巴子都算对你好…… 他在自己座位上坐下, 正要和卢皓说一句“蒋闲来了，你屁股该走了”, 就发现蒋闲站在自己边上。 褚澹：？ 蒋闲也不让卢皓走，就这么站着盯着他看，把褚澹看得一头雾水：“干嘛？” “让一下，我要进去，”蒋闲说，“同桌。” 褚澹：“……” 褚澹：“啊？” 卢皓整个人往桌子上一趴, 脑袋从蒋闲身后露出来，朝着褚澹小声地说：“你还不知道吗，同……哎呀，现在不能叫你同桌了, 除你之外都已经知道了！” 褚澹反应过来：“你——他——蒋闲坐我边上啊？” 蒋闲的手指在褚澹肩上暧昧地点了几下，“可不吗，我特别需要班长的照顾。” 褚澹从位子上起身，让蒋闲走进座位内侧。 恰逢这时候课代表来收作业，他的手取出装着试卷的一叠文件夹, 挑出对应科目的, 递给课代表, 嘴上问蒋闲： “杰西卡说的？什么时候……为什么你知道我不知道？” “我背着你偷偷求来的, ”蒋闲坐在自己的新位置上，嘴里还在说骚话, “缘分这东西吧, 有时候全靠自己求。帮我交一下。” 褚澹接过蒋闲的试卷给课代表。 这下褚澹可算反应过来, “等一下，所以杰西卡那么轻易放过我们，是因为你爸妈早就和她打过招呼？” “是, ”蒋闲说，“你太紧张了，我今天早上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褚澹完全想不起这一茬，“说过什么了？” “‘班长，别急’。” 褚澹：“……” 在当时的情况下你说这句话，我没给你两个大嘴巴子都算对你好的了。 第79章 返校的岑越愁眉苦脸地狂补作业，一抬头看到自己前面的旁边是蒋闲，人都傻了：“这学期换位置了？” 他同桌小声说：“就他俩换了。” 岑越：“啊？为什么？” 同桌回答：“阿弥陀佛，蒋施主求缘得缘。” 岑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有病啊。” 原本学习委员要组织各科课代表收作业，但无奈这人来的时候课代表已经被班主任组织完毕，也就用不上他这个失忆的学委了。 但班长还是要收手机，褚澹从前几桌开始收，收到自己这桌的时候本要按照惯例绕过蒋闲，谁知道面前突然多出来一部手机。 顺着手机往上一看，是蒋闲。 褚澹的脚步停住。 把手机给我，是因为我拿了第一，所以你来履行约定了吗？ 褚澹的眼睫一抖一抖，可蒋闲在他伤怀的视线中，只是困惑地歪着脑袋。 他没想起来。 褚澹无奈一笑，拿走他的手机，“没事。” 开学第一天他们不上课，以自习和开学典礼为主。 蒋闲和褚澹隔着一条过道坐着的时候总是不安分，似乎不骚扰褚澹一下就不舒服，有时候两个人还会在教师写板书的时候用纸团扔来扔去。 但他坐在褚澹边上的时候，又显得非常认真，让他自习就真自习了，笔尖在作业纸上写写画画，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假期刚结束，学生总是很容易躁动，根本安静不下来。一会儿说隔壁班那谁谁谁过了一个假期变了许多，一会儿说哪位老师似乎生了个孩子，一会儿聊游戏一会儿聊新闻一会儿聊动漫。 褚澹在窃窃私语声中托着下巴，懒洋洋地动笔。 其实他也没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放假模式调整回上课模式。 边上的窗子突然被敲了两下，出现了年级主任的脸：“吵什么吵？自习这么一会儿就这么吵！怎么给别的班做榜样的？” 学生们一下子缩得和鹌鹑似的。 眼看年级主任有进门和他们长篇大论、拿他们开这新学期第一刀的趋势，褚澹连忙说：“其实！我们是在讨论题目，我让他们把假期里遇到不会的题目讨论一下。” 年级主任瞪着眼睛：“谁信？” “真的，不行你问蒋闲——” 褚澹刚转向左侧，对上卢皓，才发现自己转错了方向。 他在心里默默地骂了声草。 然后他又默默转回来，看向自己身边的蒋闲。 他清晰地看到蒋闲翘着嘴角回答：“嗯，是的，老师，讨论题目呢。” 这个人绝对在笑我。褚澹面无表情地想。 这些老师总会对成绩优异的学生多一点关心，年级主任对蒋闲的情况不可能不知情，于是靠着窗子就和蒋闲聊起天来，关心大都是一些隐晦的“最近感觉怎么样”“学习上有没有难处”之类的。 全班的学生安安静静，褚澹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没想到蒋闲一下子就把自己扯进去了。 “多亏班长一直很热心地在帮我，我病了的时候他在医院照顾我，还给我补习。” 蒋闲突发恶疾一样一把捞过褚澹，把手搭在他后脖颈上，“哎，我看学校干脆发个最美班长给班长吧。” 年级主任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和蒋闲搭一块儿去了，“行啊。你俩就这样，我拍个照，把褚澹这事迹放荣誉栏见义勇为那板块上。” 褚澹：“……” 褚澹嘴角狂抽：“这就……不用了吧……” “怎么不用？你做了好事还怕别人知道啊？你个小雷锋，我就偏要让别人知道，”年级主任拿出手机，“来，笑容灿烂一点——” 喀嚓。 年级主任离开后，岑越偷偷探出头去目送他。 其他学生连忙问：“走了吗？” “没呢，刚过三班……到楼梯拐角了。三，二，一……走了。” 岑越说完，全班爆笑。 “见义勇为……” “最美班长哈哈哈哈哈哈！” “哎，班长和学委怎么坐一块儿去了？” “你才发现啊！杰西卡一早就让卢皓坐到巫良边上了！” 年级主任是拍了张照心满意足地走了，褚澹抹了把脸，想到他口中的“见义勇为”，又抹了一把。 蒋闲在他边上说：“小雷锋，你耳朵红了。” 褚澹捂着脸闷闷地说：“闭嘴吧你。” “你接受校报采访的时候怎么没那么害羞？”蒋闲伸出手指戳他的耳廓，被他躲开，“噢，你还怕别人知道你对我有多好？” 褚澹没说话。 蒋闲还以为他是羞愤得不想说话了，笑了一会儿，才听到褚澹的指缝间低低地溢出一声“嗯”。 那一声嗯就像是在蒋闲心上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 他眼里的情绪重了几分——如果是纯粹做好事，班长根本没有怕的必要，除非是在心虚。 为什么总是脸红，又怕别人知道对他的好？ 某个念头死灰复燃，蒋闲的心咚咚跳着，他说：“班长……” 第104章 问心有愧 “你如果真的这么担心，直接…… “嗯, 对，我怕, 我怕你个大头鬼！你能不能找个好点的借口转移他的注意力！” 褚澹满脸通红，“你知道那位年级主任最擅长什么吗？弘扬‘正能量’！而且他的审美真的一言难尽，这回真完了，事情绝对会被他写得很夸张……” 蒋闲仿佛听到冷水泼在复燃死灰上的声音。 他兴致缺缺：“啊。哦。不知道。” “刚才那张照片还是手机拍的，”褚澹崩溃，“丑死算了。” 蒋闲想了想, 揽过他的脖子，“舍小家为大家，最美班长名副其实。” “滚啊！” …… 中午褚澹带着蒋闲去食堂吃饭，原本只带上了卢皓、巫良岑越, 结果一出教室后门就看到眼巴巴瞅他们的许佳梨，边上站着一个个子高挑的喻趁华。 “佳梨？” “你俩当同桌了，”许佳梨的眼睛放光，“我不是在做梦吧？” 喻趁华实在忍不住了：“你和你的小姐妹十分钟借口上厕所三次就为了看他们，还没有确认完吗？” 褚澹：“……” 他和蒋闲身边围了这么多人, 一看还真不太像吃饭, 像明星出街。褚澹面无表情地想。 整个校园似乎比上课时更加喧闹了, 不少学生久别重逢, 聒噪得比夏日蝉鸣更甚。 开学这天没有分时段下课，三个年级的人实在太多, 刚才结伴过来的都被挤散。 其实他们熟人之间早就有默契了, 在食堂走散就走散, 花那个时间找人还不如快点坐下来吃饭，但褚澹总不能把一个失忆的蒋闲弄丢了。 有点担忧蒋闲走丢，褚澹频频回头看, 每次迎上他的视线，蒋闲都会眨眨眼睛。 几次之后，褚澹感觉自己的手掌被握住了。 他猛地停下脚步，蒋闲站在他后面，问：“你如果真的这么担心，直接拉着我不就好了？” 仅仅是手拉着手而已，蒋闲并不觉得有什么。褚澹的手指僵硬地一收，又迅速地一放，如果不是蒋闲还抓着他，他们两个的手早就放开了。 褚澹想到自己小时候看倚天屠龙记，周芷若有一句台词。她说：“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其实当时的他对这句台词印象并不深刻，也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可眼下他们手掌交握，褚澹心跳加速，避无可避地体会到了什么叫问心有愧。 “行了，这样太麻烦——那有个位子你快点过去，我打两份饭。”褚澹把手扯出来，拍拍蒋闲的肩。 蒋闲还很听话，至少目前的情况下，褚澹说东他也不要求往西，跟着褚澹的安排走了。 这大半天过得实在是太折腾，哪怕褚澹没有午睡习惯，在这个午休也实在撑不住。 岑越戳他的背，在他转过来的时候问他：“蛋哥，换座位吗？” “不了，”褚澹说，“我昨晚睡太晚，中午要休息会儿。” 岑越一听：这可真新鲜，褚澹竟然不在午休的时候学习。 他自告奋勇，“那我拿你衣服给你做个枕头不，我和你说，这玩意儿睡起来是真舒服，而且也不怕塞破了。” 说着还把那只塞着校服的袖子举起来晃两下。 看起来鼓鼓囊囊，确实很适合当枕头…… 褚澹压着声音：“算了，我懒得脱下来。” 他的校服外套穿在厚外套的内侧，还要先把最外面的外套脱下来才行。他怕冷，这衣服暖融融的，他一点也不想脱。 岑越：“你要枕着手，手臂会麻……” 说到这里，他们两个同时听到很轻的撞击声，褚澹回头一瞧，自己桌面上多出来一个校服做的“枕头”。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衣服，但外套好好穿在自己身上，倒是蒋闲把那件薄的校服脱了，现在正把外面那厚外套给穿上。 第80章 “我不睡。”蒋闲重新拿起笔。 岑越寻思是自己太吵了，做了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 褚澹便只能慢慢地转回来。 他从来没有枕过这玩意儿，所以先是拿手捏了两下，发现这枕头目前还是暖的，毕竟是他新鲜出炉的同桌身上新鲜出炉的衣服。 褚澹实在不明白蒋闲哪来的精力，“你真不睡？” 蒋闲说：“嗯。” 他还在写以前的题，褚澹扫了眼，进度是比不上他原先的速度，也就没有说什么，把脑袋靠上蒋闲校服。 下午杰西卡来坐班，褚澹一眼就看到她手里提着一叠很是眼熟的东西。 “我看大家英语作业完成得不错——我指的是量，是不是自己做的，正确率如何，我们先撇开不谈。” 她把那叠试卷分成四份发放到各组第一桌，“传一下，多的后面匀一下。这是给大家的奖励。” 褚澹低头。 他桌面上有一张语文试卷，是卢矜“怕大家无聊，特地送来给大家解闷”的。 岑越在后面满腔愤懑地嘀咕：“要杀就杀，还那么多借口！” 杰西卡的声音几乎是紧接着他的话响起：“至于为什么说是奖励，因为我原本要发两张的。” 不满的交头接耳瞬间消失，整个教室鸦雀无声，只剩下传试卷纸时哗啦作响。 新的作业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所有人奋笔疾书，争取把这些源源不断冒出来的作业统统消灭。 褚澹抬头一看，杰西卡大概正在批阅某几道寒假作业，于是用自己的胳膊肘戳蒋闲。 “喂，”他说，“有不会的可以问我，省得我还要站起来给你让路。” 蒋闲“唔”了声。 不能在杰西卡的眼皮子底下太过放肆，学生们只能祭出相对原始的沟通手段。 褚澹写卷子写着写着，桌面上飞来一张折叠过数次的字条。他先去看杰西卡，再探头扫视一圈，没看出是谁丢过来的。 这可就不能怪他看别人的小秘密……褚澹打开纸条。 他嘴角一抽。 边上的蒋闲也把脑袋凑过来，“wow。” 原来这纸条压根不是“私聊”是“群聊”，也不知道传过多少人的手了，粗略一看是没有两句相同字迹的，也就是说这纸条还没经过同一个人手中两次。 所有“聊天记录”都围绕第一句话展开： 劲爆啊家人们，巩成珏校花分手了！扩散出去让更多家人知道！ 第105章 八卦纸条 别前程不想想钗裙 蒋闲问：“巩成珏是谁？” 褚澹花了点时间回忆, “嗯……6班的一个男生。我记得他是学农的时候和校花告白的，到现在应该是交往了四个月多点。” 他又扫了眼纸条上的内容。 有问是不是今天分的, 有说这是单身男士情人节大礼的，还有为这段短暂的感情点蜡的。 真是不乏幸灾乐祸。 蒋闲又问：“校花很好看？” 总归是学校里的知名人物，褚澹对校花了解得倒是比较多，“当然好看，不好看怎么能是校花？” 蒋闲眼睛一眯，把纸团拿过来揉把揉把往后一丢, 褚澹的视线追着那纸团正要转头，被蒋闲一把按住后脑勺转了回来。 那只压在后脑勺上的手微微用力，蒋闲说：“学习想什么校花？班长专心点，别前程不想想钗裙。” 褚澹：？ 褚澹觉得他莫名其妙的, “不是，到底谁不专心？你问的！你还凑过来看呢！” 咚！ 褚澹听到后面的岑越一拍桌子，整个班级的视线都被他引了过来，杰西卡也闻声抬头。 这家伙肯定是打开纸条看了。褚澹想。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头撞到桌……卧槽。” 最后那声“卧槽”他说的极轻, 褚澹若有所感, 发现那些人的目光哪里是看向岑越的, 分明都是看向自己和蒋闲的—— 蒋闲的手还在自己脑袋后面呢！ 褚澹赶紧把他的手拿掉, 心惊胆战地抬头，坐在讲台上的杰西卡已经把他的小动作全部收入眼中, 手中红笔倒了个头, 在桌上敲击两下。 她说：“我知道今天开学第一天, 大家都比较浮躁。收敛一点啊。” 先是年级主任，再是班主任，和蒋闲同桌的第一天还没有结束, 事情是一件接一件地来，不留一点余地。 褚澹都要流下悲伤的泪水了。 好在这之后的时间内他们两个相处还算和平。况且开学典礼和上学期期末的表彰大会合在一起，下午很早就要去开会了。 这还是第一次，领奖的时候褚澹身边站着的人不是蒋闲。 他站在台上，目光遥遥投向自己班级队伍靠近队末的位置。 讲台也好，这种大会场的舞台也好，站在上面往下看，总是能把一切收入眼底的。他看得很清晰，在校长让大家鼓掌的时候，蒋闲坐在下面，他没有鼓掌。 台上台下，他们对视。蒋闲表情未变，褚澹却在那一刻准确地感受到蒋闲的不甘。 对于很多人来说，蒋闲是一个立于不败之地、堪称遥远的存在。这个人表现得总是很轻松，仿佛其他人拼尽全力想要取得的成绩，对他而言都是唾手可得。 哪怕是仅仅落后他一步的褚澹也有这种感觉。 但现在他不光看到过蒋闲偷偷学习的样子，还看到了蒋闲不甘心的样子，蒋闲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变得如此鲜活。 鲜活到他在心里暗暗期盼蒋闲能够站上这个颁奖台。 而他要做的，应该是超过那个状态最好的蒋闲，才不会让自己留有遗憾。 …… 从这个学期开始，所有的体育生都需要在放学之后留下训练，周末的训练时间尤其长。 尽管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岑越还是感到非常痛苦，“那是要我的时间吗？那是要我的命！” 褚澹一本正经地安慰他：“训练二十分钟就会花费你生命中的二十分钟，这么说也没错。” 见蒋闲已经收拾好书包就等着褚澹一起放学，岑越也就不再说什么，“那我先去训练了。” “好好练，别辜负你生命中的时间啊。” 褚澹朝他挥手，从手里的两部手机中拿出一部给蒋闲，“你的。” “嗯。”蒋闲接过。 把今天要做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一遍，褚澹一边发消息一边问蒋闲：“你的日常用品还在我家，你要去拿一下吗？” “哦……”蒋闲说，“好。” 剩下的路一路无言。 最后蒋闲把自己常用的东西带走了，不急用的留下，说不着急拿走。 嘴上客套着“有空再来住”的褚澹帮人把东西搬走，回屋时看见空荡荡的客房。 明明身边人哀嚎假期过得太快时唯独他还毫无感觉，在那一刻，他却发自内心地感到假期确实过得很快。 事实证明，感觉假期过得快的，都是因为对某些事物抱有留恋。 因为今天正好是情人节，褚澹知道按照杨程序员的性格，肯定想要约他妈妈吃饭，他自己就是个顺带的。 安惠心和他提了一嘴，昨天他原本想给安惠心答复让她自己去就好，可是蒋闲在场，他也没好意思说这个。 今天他给安惠心女士发了消息，安惠心女士晚上肯定就不回来吃饭了。 褚澹自己也懒得折腾什么吃的，况且今天拿了奖，他索性拿这个借口奖励自己在外面吃一顿。 现在五六点的时候天都黑了，褚澹随便找家小吃店解决晚饭，摸摸自己的脑袋。 他的头发是长了很多，额头前面的碎发已经开始挡眉毛，今早还被杰西卡提醒，不如也去处理一下。 街边的理发店不少，褚澹溜了一圈，莫名其妙就有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决定去性价比最高的地方。 “会理发”。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没到晚自习下课的点，天气又冷，别说学生，路上连人都看不到几个。褚澹来到离学校最近的小卖部门口，拉开门走进去。 老板正在看电视，听到有人来也没反应，等着褚澹自己挑东西买单。 小卖部里还放了个小桌子，老板的孙子正趴在那里写作业，褚澹看两眼就揪到一个错误，特别手痒地指了一下，“这里你再算算？” 小孩：“6+2……” 他的小短手比划了一下，先比出来一个“6”，再比出来一个“2”，数过手指，茫然地看着褚澹说，坚定道：“等于4。” 褚澹：“……” 褚澹说：“你别用手势比划……你可以在草稿纸上画小星星，先画六个，再画两个，然后数数一共几个？” 他数了数，“8个。” 褚澹摸摸他的脑袋，笑着说：“老板，我来剪个头发，剪短点。” 老板应了，邀请他走进小卖部里间，进去之前还提醒自己孙子：“看下有没有客人。” 第81章 这小卖部老板的理发技术确实并不高超，也仅限于剪短的程度。 他连洗头都没给褚澹洗，直接拿了剪刀就开始操作，剪下去第一下之后打开话匣子，说：“今天你们学校有个小孩来我这里剃光头。” 褚澹顿时精神了： “剃的什么？” “光头，”老板说，“是和女朋友吵架了，履行承诺还是怎么的。现在的小年轻真是会玩。” 褚澹：“不，这应该不是一般的小年轻……” 剃个光头那多显眼啊，履行什么誓言才会有这种行为？ 那学生不会是要去当和尚了吧？ “我让他再想想，他就后悔了，说那在脑门上剃个达不溜。” 说着，老板点点他右边太阳穴上方一点的位置。 褚澹：“……” 原来我们学校还有这么抽象的角色。 老板三下五除二就把他头发剪短了，“好了，你看看。小男生长得真俊，人也不错，好好学习啊，年纪轻轻别搞什么情啊爱的。” 暗恋之后，褚澹感觉全世界都在劝诫他。 不过他原本也没想过什么不该想的，随便点点头，附赠一个笑容。 这点八卦，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谁知道恰恰是他没放在心上的八卦就这么找上了他，打得他那是一个措手不及。 第106章 飞来横祸 “班长要陪我去剪头发。”…… 高考倒计时的紧迫感给到了高二学生, 从这个学期开始，周末从周六中午开始放假, 周日中午开始上课。 周六的最后一节课结束，褚澹被堵在班级后门口，呆滞地问：“什么？” 他面前站着一个高挑的男生，板寸，扭头的时候露出脑袋右侧剃得不是很好的“w”，看向褚澹的眼神并不友善。 褚澹看呆了。 昨晚理发时老板的声音在他大脑里面回荡, 他不知道面前的人是不是昨晚他在心里吐槽的那个“抽象角色”，还是说这种狠角色他们学校竟然有两个？ 思索间他并没有听清楚男生说的话，回神后连忙问了声“什么”。 一个人站到他身边，褚澹没回头都知道是蒋闲。 蒋闲说：“站这干嘛呢？班长, 陪我去剪个头发。” “我是6班的巩成珏。1班的班长褚澹，我听说你很喜欢和别人比打篮球，等会儿的篮球赛敢不敢来？” 巩成珏冷冷地盯他，“输了就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我很喜欢和别人比打篮球？这是什么话？ 褚澹指着自己，“不是, 什么叫我喜欢和别人比打篮球？你听谁说的？” 巩成珏说：“赵亢。” 褚澹：“……”那他妈是赵亢自己喜欢。 约篮球的原因肯定不是对方想和自己交朋友。 褚澹想问问自己是哪里招惹巩成珏了, 刚才没有得到回应的蒋闲去而复返, 再次走到他身边, 右手拎着一只收拾好的、褚澹的书包。 “没空，”蒋闲代替褚澹回答, “走吧。” 后一句他是和褚澹说的。 巩成珏的脸色更难看了, “蒋闲, 这和你没关系。我是来找褚班长的。” 蒋闲：“怎么没关系？班长要陪我去剪头发。” 他停了一下，又说：“篮球未必要打，考试倒是肯定要考, 你干脆和他比谁考得好不就行了？” 巩成珏：“……” 围观群众：“……”这都不用比，已经知道结局了。 褚澹有点想笑，又瞥见抹了面子的巩成珏像瓶满气的汽水，有点担心蒋闲再戳一下他就会炸，于是拍拍蒋闲的肩膀让他别说话，自己接过书包背在肩上。 他想了想，“我确实没什么空，要约的话等下周一的小测结束吧。不过，我和你应该不熟？” 巩成珏冷笑，“像我这种小人物，褚班长当然不熟。不过，褚班长对赵亢应该很熟？他是我的队友。” 赵亢怎么和谁都能扯上关系？褚澹诚实点头，“下周再说。” 他发现蒋闲有点不耐烦，急急忙忙地和来找麻烦的巩成珏道别，和蒋闲并肩离开教室后门。 “他不对劲。” “看出来了。我和他无冤无仇，他干嘛帮着赵亢来对付我？” 褚澹看了眼某人，“要是有矛盾还另说，是吧。” 蒋闲没注意到他的视线，就算注意到兴许也不太清楚他在暗指什么。 走到二楼的时候，蒋闲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6班。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从5班前门蹿出来，直接遮挡了蒋闲的视线，他冲着蒋闲一脸惊喜： “褚班长，还有蒋闲！你们也刚回家吗？” 蒋闲的目光被迫落在他脸上，然后又径直移到褚澹脸上，“这是谁？” 朝林锦歉意地一笑，褚澹解释：“不知道你听说没，蒋闲他……” “听说了听说了！” 林锦忙不迭点头，“蒋闲你好！我是5班的林锦，之前你和褚班长帮过我大忙，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 蒋闲露出沉思的神色，“确实有个事情……” 褚澹诧异地转头看他。 “你们班离6班近，可以问一下最近巩成珏和校花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蒋闲说。 像林锦这种典型埋头学习的学生，哪里知道学校里有这么多情感类的八卦？校花他都不一定认识，更别说校花的男朋友，褚澹完全能看出他眼神中流露出澄澈的迷茫。 可他的表情却很坚定，“好！那个，校花和巩……” 褚澹连忙说：“你别听他的，不用问这个。” “啊？” 蒋闲接话：“巩成珏。校花的前男友，你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加油。” 他的语气犹如布置重要任务，听得林锦又被打鸡血，积极地说：“保证完成任务！” 褚澹：“……” 交代完，蒋闲直接丢下一句“我和班长去剪头发”就拉走褚澹，二人很快下楼，一离开林锦的视线，褚澹就问：“你怀疑巩成珏找我是因为校花？” 他们从吵闹的楼道步入喧嚣的一楼。 蒋闲放慢步子，说话也悠哉悠哉起来。他说：“巩成珏分手和找你茬之间隔的时间那么短，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怀疑？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褚澹：“那你也不能找林锦，其实6班有我认识的人……” “他既然欠你人情，又想帮你，你为什么不让他帮忙？”蒋闲说，“这种事情只要有心就能做到。” ……我竟然在料理人际关系这一块被蒋闲指点了？褚澹不可置信地想。 他根本没想过要林锦还人情，也不是不把林锦当朋友。主要是林锦兄弟那件事情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上帮忙，随手转交东西而已。 可褚澹转念一想，蒋闲说得确实也没错，欠着人情对于很多人而言堪称如鲠在喉，对他而言其实也是如此。 褚澹的目光往下一瞥，转移话题，问：“你要去哪里剪头发？” 蒋闲问：“你在哪剪的？” 聊这话的时候正好经过那间小卖部，褚澹努嘴示意他往那边看，“喏，‘会理发’。” 蒋闲对那简陋的牌子沉默许久，褚澹一眼就看出他对那头卷毛还挺在意，当即起了坏心思把人往小卖部里面推，“愣着干什么？进去吧进去吧。” 蒋闲：“……” 他们走进小卖部，一看，人还不少，有个学生看了他们一眼，主动搭话：“老板在里面剪头发，要买东西可以先拿，然后叫他结账。” 另一个学生正在观察人类幼崽做题，闻言伸着脖子大声说：“也可以让老板的小孙子帮忙结账！” 老板的声音马上从里面传出来：“哎，那不行，我铺子要倒闭的！” 两个学生嘻嘻哈哈笑成一团，小孙子没听懂，也跟着咧嘴笑，褚澹看得都忍不住弯起眼睛。 “你们也来剪头发？”褚澹问。 主动搭话的男生说：“是啊，周一要检查仪容仪表嘛。原来你们也来剪头发。” 说完他的目光从褚澹身上移到蒋闲身上——准确地说，蒋闲头上。他提醒说：“哎哟，兄弟，你这烫过的不行吧，你去找个正规理发店拉拉直。” 褚澹瞬间把头转到一边去闷笑。 蒋闲面无表情地说：“抱歉，我头发是天生丽质，不是烫的。” 那男生尴尬得自己都笑了，“哦，哦，天生的啊……” 褚澹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蒋闲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对着褚澹，威胁道：“班长，再笑我就不客气了。” 褚澹定睛一看，竟然是蒋闲之前买的那把枪型圆珠笔。他一边笑一边抽出罐子里带拳击玩具的糖，对蒋闲说：“就你有武器啊？” 老板正好给里面剪头发那人剪好，出来看到褚澹手里的东西，“糖果5块。” “……”褚澹拿出手机付钱，“他要剪个头发。” “好，等着先。” 第82章 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总算从幼稚状态中脱离，蒋闲问他：“你昨天来这里理发？” 其实褚澹能听出他话里的含义，小区附近理发店不少，他没必要为了省几块钱跑到学校附近理发。 但褚澹没打算解释，“嗯。” 蒋闲又说：“怎么不叫我？” 褚澹愣住。 这回他反应片刻，才明白过来蒋闲是说搬东西的时候怎么不和他说一起去理发。褚澹手里的拳击玩具玩了又玩，回答得很慢，“我饭后散步，随便走的，顺便剪了个头发。” 蒋闲服了他了，“班长，你少扯点谎吧，我都不好意思说我相信。” 褚澹的脸立马红了。 好在蒋闲并不打算追问。虽说偶尔他看起来很在意褚澹说话内容的真实性，偶尔却会像这样暗示两句却显得并不那么执着，安静地转开视线。 蒋闲剪头发的时候，褚澹有点担心老板又提及什么情情爱爱的，索性先下手为强引出别的话题。 “老板，您孙子挺可爱的，他叫什么名字？” “叫小cai。” “噢……人才的才？” 老板笑了，“木材的材啊。以前是人才的才，后来被我改掉了。” 材？为什么是材而不是才？ 褚澹刚要问，老板自顾自地说：“他的名字本来是我儿子和媳妇起的。他们两个出了车祸，去得早，我啊感觉木字旁那个材比人才的才好，我就给他改咯……” 褚澹静静听着，不再说话。 这世上的不幸那么多。 困扰他的事情其实算不上什么。 …… 周日下午之前，林锦就在微信上拉了个群，“汇报”他的调查结果。 林锦：我问了我的高一同学，他说巩成珏和校花分手，是因为巩成珏和前女友剪不断理还乱，校花生气了，单方面提出来的分手。但是我不知道巩成珏是不是真的还和他女朋友……那个什么。 林锦：巩成珏不愿意分，当晚还去剪了个头发，他在头上剃了一个“w”。原因是校花名字叫裘诗雯，英文名字是wendy。这个好像是和他们交往的时候巩成珏发的誓有关，具体我问不到了。周六那天他就顶着那个发型去求校花原谅。 蒋闲：然后呢？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蒋闲这行字，褚澹脑子里钻出来蒋闲嗑着瓜子挺热闹的八卦形象。 林锦：然后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巩成珏很生气，那天放学还去找褚班长了…… 褚澹：…… 褚澹：很详细，谢谢 他有一种预感，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完全就是飞来横祸。 林锦：不客气（*＾v＾*） 和林锦聊完，褚澹又去找蒋闲私聊：等会儿要一起去学校吗？ 蒋闲回复很快：不了。 好的。现在人搬出去，大概对之前同进同出的模式有些腻了。 褚澹一时气闷，把手机往被子上一扔，趴在桌上学习。他抬头一看日历，意识到明天就是小测，这段时间给蒋闲主要恶补语数外理综的知识或许足够，要取得一个优秀的名次却未必能够达到。 他想问问蒋闲还有没有哪个知识点需要他帮着提一提，打开手机又看到那句“不了”，手指纠结的在屏幕上点了两下，最后摁灭手机屏幕。 第107章 我告老师了 别把我班长当成你们pla…… 褚澹心里憋着不快, 慢吞吞收拾了东西去学校，到座位上才发现蒋闲的书包已经放在那里了。 这家伙上学回回踩点, 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现在没人能给褚澹解答这个问题，蒋闲可能是上厕所去了，褚澹坐在座位上，打算等他回来问一问。 可身旁蒋闲的位置空着很久，褚澹托着下巴，忽然感到很无聊。 他听教室里外同学们嬉笑怒骂, 转到后面问岑越，“蒋闲来了？” 岑越正打游戏，“来了，书包不在这呢嘛。” 这话说明岑越来之前, 蒋闲就来了，而且不在位置上。 褚澹这会儿是真困惑，直接拿出手机给蒋闲发信息：你来这么早？ 蒋闲没回。 褚澹在位子上又呆了一下，起身去楼下。 想象中的场面并没有发生，因为他并不是在5班或者6班门口逮住的蒋闲, 而是在楼道里碰到的。 蒋闲正从楼下上来, 长腿一次蹬上两三级台阶, 中途抬了下头, 随后如同雕像静立在那里。褚澹也是如此，他们一上一下对视, 经过的学生疑惑地瞥来几眼。 大约过去三四秒的时间, 蒋闲问：“班长, 去哪？” “……找你，”褚澹说，“你去6班了吗？” 蒋闲：“嗯。事情解决了。” 褚澹目瞪口呆：“什么？解决了？” 他这个当事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就解决了？ “6班的裘诗雯为了气她前男友，故意说自己移情别恋到你身上，想让巩成珏自惭形秽，”蒋闲凉凉地说，“谁知道她前男友直接跑你面前撒野。” 他眼皮一抬，流露出某种深意，“班长，知道人不能太好说话了吗？” 褚澹无奈：“知道了，谢谢！” 蒋闲似乎认为他敷衍，“行，那就还是不知道。” 褚澹：“……” 蒋闲看起来不知为什么有点不爽，褚澹摸不准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也就没问。 不过蒋闲这行动速度着实是雷厉风行，褚澹眼睛一转，又问：“你今天来这么早，就是为了这个？” “怎么，感动了要以身相许？” 褚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以身相许做不到，在小测之前给你加把劲倒还可以。” 蒋闲懂他意思，“也行啊，我不挑。” 他们回到座位，蒋闲坐在里侧。 下午第一节是杨智胜的课，褚澹特地问了数学课代表要不要先把试卷收了，得到一个否定的答复。褚澹略显意外，“要讲试卷吗？” 如果不是上新课而是讲卷子，确实是不需要收试卷了。 课代表说：“小智说，以后他直接把答案贴出来，你们自己先对一对看能不能解决，再有问题他上课来讲。现在作业量上去了，他收作业批作业太花时间，其他事情做不了了。” 褚澹能懂，“行。” 课代表好像记起了什么，“哦，还有……” “什么？” “他说，”课代表看了一眼蒋闲的方向，“他对蒋闲身上发生的事情感到痛心，希望我们班的‘小雷锋’照顾好失忆同学。” 褚澹：“……” 褚澹：“了解了，谢谢转告。” 其实很多老师倾向于使用杨智胜的这个方法，毕竟自觉的学习是教师们最希望看到的，教师们本身还需要去琢磨如何拉成绩，花费大把时间在批改作业上确实让他们头疼。 于是作为同桌，褚澹和蒋闲之间能够互帮互助的事情又多一件，那就是互相批改作业。 晚上褚澹回家，看到周启给自己发信息。 周启：今天蒋闲做的事情都从6班传到我们班来了 周启：你让他来的？ 刚洗完澡的褚澹一脸懵，回复问：来什么？他去了5班？ 周启：去了6班，你不知道吗？ 周启：他和校花就站在走廊上，好多人都听到他说的那句“别把我班长当成你们play的一环，不然我告老师了” 周启：不是我说，他这看起来狂炫酷霸拽的，结果威胁人的手段还是告老师啊？ 褚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好几声，咳得脸和耳朵都红了，只感到空调房中的温度似乎都升高许多。 他仔细看那段话，对着最后那句话嘴角直抽抽，又注意到上面的那句——周启可能是听漏了也可能是打漏了，把“我们班长”打成了“我班长”。 可就算对着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也让他嘴角的笑容更深几分。 今天在楼道里，他和蒋闲短暂又安静的对视重新浮现，褚澹心中翻滚着无法抑制的小小雀跃。 褚澹：说什么不重要，有用就行 周启：我真不敢相信上学期初你们还是水火不容的 周启：所以他真是你派来的？ 褚澹：当然不是 周启：我也觉得不是 周启：等等，那他是自己来的？ 褚澹连忙回复：也不是 他想自己真的如同蒋闲所说，扯谎的技术差极了，既不好意思说实话又不知道如何说假话，只好手忙脚乱地结束了话题。 褚澹：启子，我先学习了啊 周启：哦…… 褚澹坐在桌前呼出一口气，有些躁动不安地在房间里走上一圈背英语，等心情平静一些才开始写题目。 隔天他们开始了本学期的第一场考试——开学小测。 这只是一次小测，连分考场的必要都没有，桌椅一拉把座位变为单人位就好。 靠墙的学生动都不用动，褚澹拉开桌椅一看，自己和蒋闲之间隔出一条道，这让他再次想到之前的位置，这回却很大度，说：“我让你先上厕所。” 第83章 蒋闲回答：“不敢，皇上先。” 褚澹反击：“没事，女士优先嘛，商人妇。” 卢皓乐了，“不是，班长，你就不能从我们两个中间这条道走吗？” 褚澹和蒋闲同时面无表情地看他。 卢皓：？ 对于教师们而言，这场测试只是衡量学生们这一个假期学习态度的一把尺子，但对于蒋闲来说，这场考试决定了他目前的水准。 褚澹感觉自己比蒋闲还要担忧，隔天就拉着蒋闲提议去问一问试卷批改的进度。 反倒是当事人并不太忧虑，“班长，放心，如果考砸了，我不会说你是我老师的。” 褚澹说：“你觉得排多少算砸了？” 蒋闲断然：“第一名开外都算砸。” 褚澹：“……滚！” 最后褚澹还是被劝住，燥候到周五才迎来年级排名。 他和杰西卡说过总成绩出来的时候务必要告诉他，杰西卡也很爽快，一下课就让褚澹去她办公室拿排名表。 以往他在办公室都必须客客气气和老师们打一圈照顾，可这会儿他急得很，直接就凑到杰西卡身旁，看杰西卡取出一张薄薄的纸。 把排名表交给褚澹的时候，杰西卡还特地叮嘱： “让蒋闲别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客观看待他的成绩。忘记高中知识，能在短时间内补回这么多，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不会。” 杰西卡：“嗯？” “蒋闲不会有心理负担，”褚澹随口回答，“反正第一名开外对他来说都没差。” 杰西卡：“……” 褚澹屏着呼吸去找蒋闲的名字，与预料中并不相符的结果让他哑然片刻。 蒋闲的表现比他想象得好。 排名比他想象得要靠前一些……但这并不是什么解释不了的事情，开学测试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也许一部分学生在假期期间没学习到位而已。 看完蒋闲的排名，他才去看第一位，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褚澹把排名表拿回班级贴好之后，转头发现蒋闲坐在座位上没有动的意思，撑着下巴望着自己，活像眼巴巴地等待投喂。 身为蒋闲的现任同桌，他倒是尽职尽责地把情况告诉蒋闲。 蒋闲的反应果然不大，“嗯。” 周五放学前又有其他班的人来找他。 这回不是巩成珏，是许久没见的程语。 第108章 荣誉栏 谁干的？ “程语？” “嗯……” 程语总觉得自己身上落了一道冷冰冰的目光, 她小心地抬头看蒋闲，“嗨, 蒋闲。” 蒋闲的表情淡淡的，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显得不那么近人情。他的左手勾住旁边褚澹的肩膀，一开口，声音也凉凉的，一句打趣的话硬是被他说得叫人害怕。 “班长，你怎么这么受欢迎？” 程语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 幻视大灰狼和被他威胁的小白兔。 下一秒小白兔翻了个大白眼，反怼一句：“和你比起来，谁都算受欢迎。” 他说完，又问程语：“你找我, 是有什么事吗？” 程语干笑两声，“褚班长，你看楼下荣誉栏了吗？” 褚澹感觉有什么事情被自己遗忘，“荣誉栏？荣誉栏有什么……” 褚澹：“啊。” 蒋闲：“啊。” 程语：“你看到了？” “还没，”褚澹说, “但我大概清楚是什么东西了, 年级主任让布置的, 对吧？” 这几天光惦记着蒋闲的排名了, 都忘了还有这一茬。 程语点头，又说：“你要是……实在没法接受, 我想想办法说服老师帮你换一下图片。” 荣誉栏上到底是多丑的图, 才会让程语说出这样的话？ 褚澹受不了了, 他问：“很丑吗？我去看看。” “也不是说很丑……”程语见他着急去楼下荣誉栏一探究竟，没有说下去，侧身让他往楼下去了。 褚澹和蒋闲并肩走向荣誉栏, 他倒是没有那么急，只是感到有点……有些……好吧，他真的是非常困惑。 他认为自己也算不上丑，年级主任也不是偷拍，正儿八经做好准备的一张照片，就算角度出了点问题，也不至于丑到程语欲言又止吧？ “都怪你。”褚澹说。 “行，怪我，”蒋闲收下埋怨，“要真的很丑，不用她帮忙，我亲自去和年级主任说，行吗？” 褚澹：“行啊，但你打算怎么说？” 蒋闲从口袋里取出那把仿枪的笔，正经道：“劝他不要不识好歹。” 褚澹：“……”真的有毒啊你。 褚澹他们学校有许多荣誉栏，操场边上有几块，大会场外面有几块，朝着与学校大门位置相反的方向走，有一条长长的绿荫走廊，走廊的外侧也有几块荣誉栏，远远看去一片都是黄黄红红的色调。 刚才忘记问程语具体是那一块荣誉栏，褚澹和蒋闲一边聊天一边找，没有在走廊外面看到。 但走路时褚澹总觉得有学生在看他们，看就算了，貌似还笑了。 褚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最后他在操场边上看到了那张手机拍摄的照片。 看着其实也还行，当时的他脸上还有些尴尬与羞赧，鼻梁上架着眼镜；蒋闲倒是很配合，笑得很真实，眼底、嘴边都洋溢笑意，居然完全没有平时那种难以接近的感觉。 两个人的头挨在一起，年级主任应该是修剪过图片了，多余的背景统统被裁了，可以说是一张几乎只有他们两个的大头照。 “还行啊。”蒋闲点评。 “丑倒是不丑，”褚澹皱眉，“但我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呢？” 他们就站在荣誉栏前，褚澹绞尽脑汁地思考这其中的不对劲，直到几个学生从后面经过，打趣着高声说了句： “我靠，这不是结婚照吗？” “结婚证上面贴的那个？” “还真是。” “伤风败俗啊！谁干的？怎么把结婚照贴荣誉栏上了！” 褚澹：“……” 他脑子里的困惑终于清晰——这红底还二人贴着的大头照，看着不就是和结婚证上面照片差不多吗？ 在心底无声地骂了一句，褚澹扭头看向出声的几个学生。 那群人也是没想到荣誉栏前面站那么久的两位是当事人本人，吓了跳，连声说“哎哟不好意思”，快步走远。 褚澹只能又移动自己的脑袋，和蒋闲来了段对视。 蒋闲这下也没有之前那么平静，褚澹居然能从他脸上捕捉到一点不自在。 他问：“……现在怎么说？” 可真稀罕。褚澹艰难地维持着表情。 要是这照片真的丑那换了算了，偏偏也不算丑，就是如同刚才那几个学生说的，一言难尽。 贴都已经贴上，要年级主任把这张图换下来得找一个正当理由。 褚澹往上看，面朝荣誉栏最上方那四个大字，沉重地说：“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见义勇为’。” “什么？” “你看，这是见义勇为栏，”褚澹分析，“其实我帮助你这件事情并不应该上这个位置。如果我们做了一件真正意义上见义勇为的事情，我们就能以此为借口，把这个版面换下来。” 蒋闲：“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给我们重新再安排一个板块？” 褚澹：“可能性不大。一般来说，同一个类目的荣誉栏不会多次出现同一个人物。” 蒋闲沉默片刻，“哦。” 他的视线落在旁边，嗤了一声，“哪有那么多见义勇为的事情好做？另一个选择是什么？” 褚澹：“放着，等大家新鲜感过去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蒋闲这回很干脆，“那选1.5吧，放着，然后等天上掉下来一个见义勇为。” 其实这和选择第二个选项也没有什么区别，褚澹还想劝劝他，听到蒋闲问：“你很在意？” 阵风经过，褚澹凉得哆嗦了一下。 周围仍然吵吵闹闹，褚澹却清楚自己没有来的路上那么放松，他当然可以不那么在意，如果不是和蒋闲一起看到这些。 他可以对许佳梨的咸蛋批发处视而不见，反正蒋闲不知道那些。可是眼前的东西他怎么能不管呢，否则蒋闲恢复记忆又该怎么想？ 蒋闲说：“你真的这么在意，我去找年级主任不就好了？本来也是我惹出来的。” ……蒋闲怎么会说这种话？ 褚澹一时没反应过来，可这肯定不应该怪到蒋闲头上，他本能拒绝：“别去。” “别了吧，”他放松紧绷的双肩，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其实也没什么，一张照片而已。对吧？” 对啊，蒋闲会这么问，是因为他觉得这根本无所谓。一张照片而已。这才是正常的反应。 倒是他过于上心，对玩笑那么认真才不对劲呢。 第84章 蒋闲还在看那片荣誉栏。 褚澹抬手捏捏自己肩膀上的书包带，冲蒋闲眯眼一笑，轻松说：“走了，回家了。” 放着吧。 这一放，就从二月放到了四月，从小测结束放到了期中考临近，寒风染上春意，草木萌生绿芽。 一切都在复苏。 第109章 家访 你们两个没问题吧？ 轮换着轮换着, 又到了蒋闲和褚澹打扫包干区的日子。 吸取之前的教训，褚澹特地在周日晚上和蒋闲说了一声, 第二天大早也揣着两个热包子跑到蒋闲家楼下去找人。 蒋闲表现还行，早早起床，在电梯口碰面时还打着哈欠，黑灰眼瞳漫上一层水汽，看到褚澹站在前面，勾肩搭背的同时把自己的体重全压在了褚澹身上。 “重, 起开。”褚澹说，“这个吃吗？” 他拿出放在口袋里保温的包子。 蒋闲叼着包子，语调含糊不清：“要困死了。” 褚澹说：“好离谱的死法啊。” “没开玩笑……” “昨天学到几点啊？”褚澹拍拍他的背，“学委, 虽然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很多事情是不能急于求成的。” 蒋闲沉默片刻，说：“我知道。” 虽然他这么说，褚澹却仍能感受到他的状态处于很微妙的焦虑与急切之中。 这种情况发生在蒋闲身上很神奇，也很令人不解。 一来, 蒋闲的心态算是很好了, 他刚失忆的时候, 哪怕显然在抵触留级, 倒也拥有充分的自信去重新学一遍。 二来，以蒋闲现在的进度, 根本就不用担心留级, 高三还有一年, 就算他想要和褚澹考一个大学也有充足时间准备。 所以蒋闲这个状态是因为什么？ “你知道，”褚澹说，“那为什么还这样？” 蒋闲可怜兮兮地说：“做噩梦了。” “关于什么？” “还能关于什么？”蒋闲说, “高三又失忆了，选择留级。” 褚澹笑出了声，“梦和现实那都是相反的，你要是还害怕，下次去庙里拜拜。” 蒋闲问：“班长，你陪我去吗？” 褚澹是说笑的，没想到蒋闲还真有这心思，“你要我陪？达莉娅女士他们应该也很乐意陪你。还是说，你想偷偷去拜？” 蒋闲吃完那个包子，把垃圾扔进垃圾桶，对褚澹说：“嗯。或许只有你陪才行。” 褚澹盘算着这种事情还需要看看黄历，二人就这个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带上工具开始打扫包干区。 其余几人来的时候，见蒋闲正心无旁骛地打扫，有意无意地朝蒋闲围了过去。 平时他们就算好奇也不会主动凑到蒋闲面前去问，但眼下手是在动，嘴却闲着，他们便按捺不住好奇心了。 “哎，蒋闲，失忆是什么感觉啊？” “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吗？那你怎么能考得这么好？还是说，你对知识其实是熟悉的？” “话说你还记得我们吗？” 面对褚澹以外的人，蒋闲实在是没有那个闲心拿自己的倒霉事情给他们解惑，随便朝着其中一个人道： “打扫卫生的时候问这些干什么？偷懒吗？我建议偷懒的人罚绕操场蛙跳一圈。” 被他挑中的许超然：“……” 学委，你知道这个建议你上学期已经提出过一次了吗？ 不是许超然中二之心大起怀疑自己活在游戏里，实在是这种特定场景中触发同样对话的情况太魔幻。 话说回来，为什么蒋闲总能挑上他啊！ …… 二月的那场开学小测之后，学校开始建议走读生们在学校上完晚自习再走。 说是建议，实际上却是半强制。 从消息发到家长那里那一刻起，建议已经变了味道。 不过这个要求落在褚澹和蒋闲身上却是宽松一大截。 蒋闲同学记忆尚未恢复，学校对他的状态极其上心，时不时嘘寒问暖，并表示蒋闲怎么习惯怎么来，反正蒋闲同学在家肯定也会认真学习，褚澹同学亦然。 蒋闲表示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果断拒绝这个“建议”，顺带以褚澹是学习搭子为由也帮褚澹拒绝了。 褚澹其实不太想拥有“特权”，但蒋闲说他习惯慢吞吞地吃饭，吃完饭还喜欢走路消食，显然习惯不了学校这匆匆忙忙的晚饭时光。 他说得在理，反正走读生还是可以选择上不上晚自习的，只要现在把上自习的频率拉上来，让老师们看到诚意就行。 再说了，安女士工作一天也够辛苦的，他还需要回家做饭。 得知这个消息，其余的走读生酸坏了，还有人调侃：“你和蒋闲真是双宿双飞去了。” 感谢之前的荣誉栏结婚照事件，褚澹现在对这种调侃大大免疫，“含蓄了，说是连体婴也不为过吧。” 别说双宿双飞，现在有人指着他和蒋闲开玩笑说夫妻或者夫夫，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应付。 那人被逗乐，还拍着褚澹的肩膀说“那没办法，除了你谁还有资格当蒋大学委的学习搭子啊”。 褚澹想了想，他自己都不敢说自己有那个资格。 三月的月考，蒋闲的排名突飞猛进，被他逼近的褚澹真是又欣慰又紧张。 月考排名出来那天，他还被年级主任拉到角落去谈话。 当时年级主任拍着他的肩膀。 “没想到你这个‘小雷锋’不仅在成绩上名列前茅，助人为乐的表现也相当好，多亏了你的帮助，蒋闲才能这么快就进步了。” 褚澹老实道：“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是蒋闲自己天赋异禀。” 年级主任还当他谦虚。 可褚澹知道他真的没有谦虚，蒋闲向他请教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比起帮忙他更像是在陪伴学习。 事实证明小测的排名并不是其他人没有学习才被蒋闲捡了个漏，而是蒋闲进度异于常人，仿佛褚澹一个眨眼，他就能追上一大截。 不过与之相应的，蒋闲也不知为何越来越沉默，褚澹时常能察觉他在看自己，有时候扭头能捉上他视线，有时候不能。 最近这种感觉尤其明显，褚澹不打算继续忍下去，在草稿本上落笔：看我干什么？ 化学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方程式，褚澹把草稿本推到蒋闲那边。 没一会儿，草稿本被推回来，上面用曲线画了一个非常抽象的侧脸，边上是蒋闲张狂的字迹：像吗？ “……”像个鬼啊。 褚澹谨慎地落笔：抽像。 他听到蒋闲笑了一声。 于是这事情又被蒋闲含糊过去，褚澹也懒得追问。 这个上午最后一节课是杰西卡的，放学之后他和蒋闲被杰西卡叫住，杰西卡说：“褚澹，蒋闲，你们和我来一趟。” 跟着杰西卡去往办公室的路上，褚澹还特地回忆自己最近是否有什么不当行为。 要扯上蒋闲，那确实是有一件。 难道自己和蒋闲上课不专心的事情被杰西卡发现了？ 褚澹心惊胆战，结果杰西卡领着他们进办公室，往办公椅上一坐，并没提起上课开小差的事情。 她说：“这个周末我打算进行一次家访，家离学校近的同学优先。褚澹、蒋闲，你们两个没问题吧？” 第110章 明知故犯 天赋异禀 “家访？” 褚澹愣怔的表情还挺少见, 少了点儿聪明劲儿，多了点憨态, 看得杰西卡都忍不住逗他，“吓到了？” 蒋闲在后面搭腔：“那可不么，班长谁都不怕，就怕妈妈。” 褚澹：“……”求你了，闭嘴。 蒋闲这话逗得办公室里的几个老师和学生都笑起来。 远离了那些涉及比较成绩、令人不快的话题，学生们总是害怕的地方偶尔也会像这样充斥着欢声笑语。 他们两个的知名度是够高的, 有一个教师原本站在不远处聊天，这会儿走到他们身边，问蒋闲：“蒋闲同学，听说你失忆了？” 蒋闲点头。 “可怜孩子, ”他拍拍蒋闲的肩膀，“加油！离高考还有不少时间呢，你可以的，你潜力无限。” 褚澹终于忍不住，贴着他的耳朵说：“这位是你高一的英语老师。” 别说, 关于蒋闲的高一时光, 褚澹还知道挺多的。 蒋闲的视线往下走, 眼睫上下扇动, 让褚澹联想到一只受惊的黑蝴蝶。褚澹以为他正意外着呢，谁知道蒋闲的眼尾一挑, 看向他, “你说什么？” 褚澹：“……” 发什么呆？ 杰西卡说回正题：“之前家长会, 我和你们家长聊过，你们两个家离得很近。蒋闲，你妈妈还说可以叫上褚澹的妈妈, 在你家直接开个小家长会。” 蒋闲说：“好。” 杰西卡：“行，那我安排上了。” 蒋闲：“嗯？” 褚澹服了蒋闲最近这恍恍惚惚牛头不对马嘴的状态，当机立断同意：“行，我们两个的家长在周末应该都是有空的，我回去转达一下。今天下午还是明天？” 第85章 “下午，”杰西卡说，“明天上午我还要去别的同学家里。明天下午，褚澹，你和纪律委员配合一下，英语课上把没批改作业给对了。” 难怪这周堆积了不少作业没有批改，原来在这里等着。 褚澹点头，“那行。还有别的事吗？” “嗯……” 杰西卡的手撑着额头，手肘支在办公桌上，流露出几分疲惫。 “你让我想想，我有什么事儿来着…… “哦，顾佳可最近状态不太对，但我观察了一下也不像早恋，你们同学之间多关注一下，能帮忙的尽量帮。卢皓和巫良坐一起总讲小话，你提醒下，再这样位置还是得换。祈甜也是，祈甜的理综成绩下去很多啊，她家太远我也没法过去家访。对了，你收到龚觅的手机了吗？我看他睡觉总打瞌睡。” “祈甜和顾佳可一样，最近状态不对，但她只有理综的水平下滑了，顾佳可更像是心不在焉，可能是有什么事吧。” 褚澹一一回答，“卢皓巫良那边我会提醒的。龚觅手机收了。” 杰西卡叹气，“收了一部手机，没准还有第二部，也没准还有游戏机。” 褚澹淡淡说：“都这个阶段了，自觉最重要。” 他见杰西卡发愁，补充说：“jessica，有需要我做的我会配合。” 杰西卡笑了，“好。” 离开办公室，蒋闲走在褚澹后面，说：“班长，原来你偷偷摸摸关注着这么多人？” “没有偷偷摸摸ok？”褚澹说，“稍微关注总要有吧，我是班长啊。” 蒋闲：“你初中都已经当了三年班长了。为什么高中还愿意当班长？” 他们两个已经错过放学人潮最多的那段时间，此时正午太阳明艳挂在头顶。 时值春日，空气中还带点凉意，被日光一洒，暖融融的很舒服。 “什么叫为什么愿意？当班长不好吗？”褚澹说，“不许侮辱我的职位。” 蒋闲笑了下。 他说：“没有侮辱。只是觉得很麻烦。就算真的当上班长，也很少有人会像你这样。” 也许蒋闲是想夸他称职，也许蒋闲是想说他傻。褚澹不以为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做法。” 又走出了许多步，褚澹听到蒋闲低低地应了一声。 “嗯。” 他和蒋闲商量了一下，蒋闲的提议是安女士和杰西卡都可以去他家，他们两个就留在褚澹家里，和之前一样，在房间内写写作业。 褚澹应好。 褚澹拿钥匙开门，进门几步就发现这屋子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了。茶几上多出来一个花瓶，瓶子里插着鲜花，那错落有致的摆放显然不是随手一插就能体现的效果。 安惠心闻声从厨房里出来，把两碗白米饭摆上桌之后解开围裙，“回来啦。我掐着点呢，正好吃饭。” 她脸上那些细微的纹路都洋溢着快乐的气息，整个人因此而显得年轻许多岁。 “哟，”褚澹打趣，“看来这花瓶里是杨叔叔的小小心意啊。” 偶尔杨程序员送褚澹东西或者送安惠心东西的时候，会习惯加上一句“小小心意希望你们喜欢”。 安惠心被他逗得有些害羞，“你杨叔叔也真是的，送花干什么，浪费钱。” 但我看你还挺喜欢的。褚澹翘起嘴角。 被喜欢的人喜欢着，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幸事。 他想，既然安女士这么喜欢杨程序员，杨程序员对安女士也这么好，自己也该加把劲撮合才行。 褚澹边放书包边问：“杨叔叔不打算邀请我们去他家做客吗？” 安惠心从他这句话中嗅出不一样的意味。 安惠心：“有是有，不过我都拒绝了，你现在学习多忙。” “吃顿饭的时间总是有的。” 母子两个又随便聊了几句，褚澹把家访的事情告诉安惠心，安惠心说自己已经在微信上收到了通知，等会儿就去蒋闲家。 褚澹扒了最后两口饭，貌似随口问： “妈，要多喜欢一个人才能把自己托付给对方？” 安惠心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他，“你有喜欢的人了？” 褚澹呛到了。 “咳咳咳……” “哎呀，你这孩子，”安惠心赶紧给他顺气，“有什么关系啊，妈又不会禁止你这啊那啊的，妈知道你心里有数。” 褚澹在心里苦笑：心里有数，我就不会喜欢一个绝对不能喜欢的人了。 有些东西，就算心里有数仍然难以自控。 人在明知故犯上总是天赋异禀。 他听到安惠心含笑的语气： “你这话问得还挺有意思的。要多喜欢才能托付我是不知道，但当你有这种念头的时候，多半已经很喜欢对方了。” 褚澹呆滞地吐出一个音：“啊？” “你会思考这些是很好的。冲动总是很轻易，正是因为这样，深思熟虑才是更珍视的表现。但是，小澹，感情未必能经得起过分的瞻前顾后……” 安惠心欲言又止地看向他，“在……之前的时候，妈妈一直很担心你。” “担心我？” “我担心你会受到我和褚承华的影响，对和别的什么人生活在一起感到抵触。我担心你会想得太多，以至于自己先开始起了退缩的心思。” 褚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是摇摇头。 “不会就好。” 安惠心笑起来，她起身，“你们现在还在读书，虽然妈妈对你很放心，但还是要提醒你别耽误人家女孩子。” 褚澹：“……” 褚澹差点把脸埋到碗里，他闷闷地说：“不会，真不会，我就随便问的。” 安惠心刚开门出去，褚澹就听到她在门口说：“小闲？你怎么来得这么早，吃过了吗？” 这家伙这么早就过来了？褚澹伸着脖子去看。 然后和门口的蒋闲对上视线。 “吃过了。”蒋闲说。 褚澹注意到蒋闲明明说是来写作业的，但手中什么都没拿。他困惑地放下碗筷收拾起桌子，对进门的蒋闲说：“你先进去吧，我等会儿来。” 第111章 游戏 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等褚澹洗好碗回卧室, 看到蒋闲倚在他的书桌边，修长的两腿一条直立一条曲起, 头微微低下，半边身体浸泡在窗外落入的日光中，呈现出某种异样的沉默。 蒋闲当然不是整天嘻嘻哈哈傻乐的人。 他看起来聪明且不好惹，精通惹人生气，在“让褚澹生气”的活动中能够取得一击必杀的好成绩，但也经常独自一人安静待着, 不知道在想什么。 褚澹将眼前的一幕形容为“异样的沉默”，是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蒋闲的沉默和平时不太一样。 “我看你没带书，”褚澹说，“来蹭我的书是吧？” 蒋闲笑了声, “被你发现了。” 褚澹指责他：“懒。” 然后他靠近蒋闲，才发现蒋闲手里正把玩着一件东西。褚澹一个激灵，尴尬地站在原地，反应过来之后掩饰了一下，“你拿我手机壳干嘛？” 蒋闲举起黑色的手机壳—— 底色为黑, 绘制着一个白色圆球, 四根火柴似的肢体朝四个方向伸展, 眼睛大而圆, 正与褚澹遥遥对望。 蒋闲就这么举着，犹抱手机壳半遮面。 他问：“你手机是这个型号？” 褚澹强撑的冷静被他一句话干了个稀碎, 还是挣扎了一下, “买错。” “哦。” 蒋闲淡定自若地拿出自己的手机, 在褚澹静静崩溃的目光下完美贴合上他的手机，“那正好，买错的型号和我手机一致。能送我吗？” “……当然可以。” 为了赶紧转移蒋闲的注意力, 褚澹欲盖弥彰地收拾桌子，“学点什么？” 他觉得自己像个菜场卖菜的。 蒋闲说：“你先写吧。” 褚澹：“你不写？” 蒋闲：“我看你写。” 褚澹：“……”什么毛病啊，以为自己是老师？ 褚澹低头给安惠心发信息。她已经到蒋闲家里了，杰西卡似乎还要一段时间，因此在这之前她会和达莉娅他们聊聊天。 莫名想到“串供”这个词，褚澹笑了一声。 “其实杰西卡这次家访，主要的目的是安抚学生情绪吧。现在高考临近，大家都太紧张了，什么心理问题都出来了。” 闻言，蒋闲微微侧头，“你紧张吗？” 褚澹说：“还好吧。其实高考考场上能正常发挥就不错了。有句话不是说，所谓的超常发挥就是发挥出应有的水准吗。” “哦，”蒋闲说，“那就好。我也不紧张。” 褚澹嘀咕：“谁问你了？” 他终于是忍不住，“你真的不紧张吗？” 蒋闲最近奇奇怪怪的，他也知道就算自己问了对方也未必会说，可事情总不能拖太久。 第86章 既然杰西卡在发现问题的时候选择第一时间解决，那么蒋闲的事情也不该拖着。 蒋闲直起身子，绕过褚澹，坐在他的床上——没坐下去，褚澹把他给拉住了，“给你拿个椅子，别直接坐我床上。” 蒋闲：“……” 褚澹去客房把他之前经常坐的椅子搬过来。 蒋闲坐下，说：“班长，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 “和*精英还是王*荣耀？” 蒋闲：“……” 蒋闲：“玩点适合学习的行吗？每个人问对方一个问题，看谁答得多。” 褚澹：“哦～” 他歪了下脑袋，随口问：“那你说出三个终止密码子吧。” 蒋闲说：“uaa，uga，uag。到我了。” 这是游戏形式的知识点考察。最初他们都正正经经地提问着基础知识，到了之后就开始绞尽脑汁地想把对方难倒，不惜用上一些阴招—— 褚澹把之前自己粗心出错的数学题背出来了。 这道题目他印象深刻，因为不仅仅是他没做对，蒋闲也没做对。当然，蒋闲并不记得这一点，褚澹也不必解释自己为什么记得这么一道大题。 蒋闲拿着水笔，墨迹在草稿纸上轻微洇开。 好一会儿，他说：“这也行？” “怎么不行？”褚澹嘚瑟地说，“你也可以背一道大题考考我呢，但是不许看资料。” 蒋闲的嘴角弯了一下。 他问褚澹：“这是哪张卷子上的题目？” 褚澹说：“上学期九月月考，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 蒋闲：“上学期的月考题，你记那么清楚干什么？” “……你不懂，”褚澹哼一声，“这题目意义非凡。行了，别问了，你就做吧。” 于是蒋闲还真就不说话了，低头做着题目。褚澹也拿起笔，在指间转了一圈之后，他开始写自己的数学作业，没一会儿听到蒋闲说做好了。 褚澹接过来一看，还真是做好了。答案很完美，他没有遗漏任何，也没有犯小错误。 “嗯。”褚澹用红笔在草稿纸上打了个勾。 “到你了。”他头也不抬地说。 他等待着蒋闲给自己出一道大题，难题，甚至为了“回报”自己，没准会给出一道作文题。 可蒋闲思索半天，问的却是：“班长，我在你关注的同学之内吗？” 褚澹一时无言，“啊？” 蒋闲定定地看他，那样的眼神叫褚澹想到他永远也不可能忘记的某一天——蒋闲向他告白那天，执着地希望他给出答复的眼神。 如果那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如果后来褚澹没有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一点点——也可能不止一点点——喜欢蒋闲，那么他现在大概会一头雾水地回答这个问题。 当然在。 不仅在，甚至还在榜首。 你是我的特别关注。 而现在，他的喉咙干涩，回避的念头极其强烈。 他说：“当然，蒋闲同学。我像关注别的同学一样关注你。” 蒋闲又仔细看了他一会儿，褚澹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许蒋闲有他自己的方式去判断这个答案的正确与否，褚澹却不敢知道。 对于蒋闲近几天的反常，他隐约有一个猜测。 开学小测的出乎意料，月考的突飞猛进，在这一刻有了合理的解释。 褚澹小声地问：“你……恢复记忆了吗？” “断断续续，恢复了一些。有时候是做梦梦到的，有时候是莫名其妙就记起来了。” 一些是多少？褚澹想问，但这是另一个问题，他只好先憋着。 在他之后，蒋闲这次考虑的时间很短，就如同这个问题已经在他胸膛里安静躺了许久。 蒋闲说：“看心理医生。” 褚澹不可置信地睁着眼睛，“你——” “我是去确认我是不是真的有心理疾病。因为你在害怕。我真的很想从你口中得到一个答案，但又不想伤害到你，”蒋闲，“那天你好像误会了。” 事到如今，褚澹反而冷静下来。 他甚至笑了一下，“哦，是。我以为你……”在后悔喜欢我。 他不想说完那句话，“好吧，蒋闲。这不是一个问题。到我问了吗？” 蒋闲说：“哦，没有。我的问题还没问完。” 他看向褚澹，眼里没有当初的强硬，流动着雾似的捉摸不透的情绪，“你现在能给我答复了吗？” 该来的总会来。 褚澹想，自己逃过了一次总不能逃第二次。况且，要是因为自己的回避，蒋闲又发生什么事情怎么办？他不太想再被蒋闲忘了。 蒋闲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吗？还是说，他现在仍然喜欢我？ 他没想到再度面对蒋闲的告白，自己心跳得那么快，大脑却那么冷静，近乎绝望的冷静。 不喜欢也没关系，喜欢也没关系。 被喜欢的人喜欢着，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幸事。 可惜在这份幸运背后，有太多他无法承担的东西，所以他的答复只能是唯一的一句…… 褚澹抬眼回望蒋闲，正要作答，蒋闲却抬手捂住他的嘴。 接着，蒋闲附身，嘴唇在那只手的手背上贴了一下。 一切心理建设，都在这个隔着手掌的亲吻中崩塌了。 蒋闲笑着说：“你可以不用回答。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第112章 答案 这算什么呢 直到蒋闲把手拿开, 褚澹才开口：“什么答案？” “你喜欢我。” “……” 褚澹不知道蒋闲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可能他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把人推开，而不是呆呆坐站在这里。 可是他被这里的空气醺得有些晕, 这种状态从蒋闲说心理医生那段开始一直到现在，大脑生锈般迟缓，心跳却仍在加速。 蒋闲说：“不是所有答案都有被说出口的机会。班长，刚才那个，是我最后一次试探。” 褚澹的目光有些困惑，也可以说是呆滞。 他几乎感觉自己正置身于幻境, 这一切根本就不是真实的。 可蒋闲并不打算为褚澹解惑，他看起来很开心，拿起褚澹桌上的作业和空白草稿本，见褚澹还是呆滞地看他, 还笑了笑，卷起草稿本在褚澹的脑袋上轻轻敲击，“发什么愣？学习了。” 蒋闲拉着椅子往褚澹的方向靠近，他们贴得很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近。 褚澹很想要说些什么反驳他, 可某种情绪发酵堵住了喉咙, 他说不出来。 “我不喜欢你”, 短短的五个字, 他哪怕用尽全部力气也说不出来。 蒋闲会去看心理医生并不是因为他喜欢上了男生。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正常，哪怕身为母亲的达莉娅曾经怀疑过。 可是在紧逼褚澹的时候, 他产生了动摇。 所以那个时候, 在无论如何都想听到褚澹的答案的时候, 他收起强势，侧身让步，对褚澹说“先去吃饭吧”。 他好像……真的挺喜欢我的。 褚澹扣着水笔的指节有点僵硬了。他想, 蒋闲喜欢自己，可能比自己喜欢蒋闲多一些。 他很高兴，也很难过。 他想承认，也想否认。 褚澹问：“到我问了吗？” 蒋闲意外地挑眉：“你还想问什么？” 褚澹的声音轻轻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很流畅，比面对蒋闲告白的时候清楚许多： “我这个人，优柔寡断，又敏感又倔，某些方面自尊心过剩，还被很多女生在私下里称作中央空调。 “我不喜欢别人看到我的缺点，但我确实有很多缺点。 “所以……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 他不像蒋闲，从不在乎别人的目光，拒绝的时候也是干脆果断的，聪明得可怕，自信到张扬。 看向他的那双眼睛深邃而坦然，蒋闲似乎不曾思索过。他说：“我不知道。” 这算什么呢？ 褚澹的心绪微动：这算毫无察觉的吸引，不明来由的情愫，情不知所起…… 紧接着，蒋闲说：“很重要吗？重要的话我给你编一个。” “……” 感动消失得无影无踪，褚澹冷冷地说：“编个毛啊，写作业。” 还“编一个”，谁稀罕。 下午三点不到的时候，安女士给他发信息说班主任已经家访结束离开了，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 褚澹回了一句“哦”，放下手机后被题目充斥的大脑来了个急转弯，他一惊。 从蒋闲家到自己家不过几分钟，安惠心马上就要回来了。 他问蒋闲：“杰西卡家访结束了。” “嗯？”蒋闲茫然地抬头。 “你该回去了。”褚澹下逐客令。 “？”蒋闲的手反指自己，“我该回去？了吗？” 褚澹站起来，把自己的作业从他面前拿走，又问：“你恢复记忆的事情和达莉娅他们说了吗？” 第87章 蒋闲冲他邪魅一笑：“你是第一个知道的，感动吗？” 褚澹敷衍点头，把蒋闲写过答案的草稿纸给他收拾好，“那正好，你该回去和你爸妈好好解释。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和他们说？” 说着，他把那些草稿纸塞进蒋闲的怀里，“回去吧。” 蒋闲：“……” 蒋闲慎重地说：“班长，是我的错觉吗，我失忆的时候你是不是很温柔一些？” “我一直都很温柔，”褚澹露出一个端庄的假笑，“快回去吧蒋闲同学。” 蒋闲刚站起来，褚澹就扣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到门口，然后褚澹松开他的双肩，去打开自己卧室的门锁。 蒋闲在他身后叫了他一声，“褚澹。” 被蒋闲叫全名的次数太少太少，褚澹的手还放在门把上，下意识返过身，撞进一个温热且熟悉的怀抱中。 他听到蒋闲的心跳声了。 他感觉这声音的节奏，比之前蒋闲拥抱他的时候要快上一些。 外面有动静，还不等褚澹做出反应，蒋闲迅速地退开了。他的眼睛一弯，勾出一道暧昧的弧度，生动形象地向褚澹诠释什么叫“偷情”。 褚澹发自内心认为蒋闲表演的比话剧演员还好，好到他自己都快以为自己刚才和蒋闲干了什么需要打码的事情。 安惠心正在外面走动，褚澹心虚得两腿发软，他赶紧打开门，蒋闲先迈出房门，上半身又轻微后仰，阻止了正要跟他出去的褚澹。 “班长，”他说，“你脸很红。” 他笑了两声就出去，褚澹怀疑蒋闲在诓自己，可想追出去又不敢。 褚澹听到安惠心问蒋闲：“小闲，你回家了？要不留下来吃晚饭吧。” 蒋闲说：“不用了，我作业忘带。” 褚澹小心地关上房门，背靠着门静立片刻，忽然往前几步扑到自己床上，翻滚几圈后把脸蒙在被子里。 这算什么呢？ 褚澹再一次问自己：这次蒋闲没有要答案，而你也没有给。蒋闲自己猜到了答案，而你也没有说。 但是现在这样，算什么呢？ 他仰面朝上，对着天花板发呆。 心虚、慌张、焦虑……在这些负面情绪混杂的深处，喜悦却如泡泡一样不断浮上，他不敢开心，却又控制不住开心。 不知道躺了多久，手机发出声响，褚澹慢吞吞地走到桌边拿起手机，看到蒋闲发来的信息。 他拍的是某个笔记本上的一行字，字迹正是蒋闲的手笔。 4月20日 这什么？褚澹看了半天，意识到这多半是一篇日记的日期。 ……蒋闲居然会写日记？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蒋闲在失忆的时候会知道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了，原来这才是他的“原题”。 那按照这么看来，蒋闲确实是记录过很多关于他的事情。 褚澹打字：正经人谁写日记？ 蒋闲：我啊。 褚澹看乐了。 他又问：你不会每天都写吧？上学有什么好写的东西？ 蒋闲回：你啊。 褚澹：“……”收敛一点吧，受不了。 褚澹想问问他是什么时候觉得自己喜欢他的，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打打删删，最后放弃。 刚才蒋闲说那是他最后一次试探，想来蒋闲对此也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打算。既然他说是“最后一次”，那么如果没有试探出来，他又会怎么做？ 是不是就此放弃了？ 他把页面切到另一个群。 aaa咸蛋批发处的最新群公告，他和蒋闲在荣誉栏的那张图片静静躺着，这群人还真是神通广大，连年级主任那里的原图都能弄来。 很快，他的视线被另一个人转移了。 岑越：蛋哥！！！！！！！！！ 岑越：杰西卡是不是要家访了？ 褚澹：你怎么知道？ 岑越：小道消息啊，班级群里总结出来的 岑越：有没有家访名单，好让我做个心理准备…… 褚澹：杰西卡没说，不过住得近的学生优先 岑越：已经去你们家家访过了？ 褚澹：嗯 褚澹：你知道祈甜和顾佳可最近什么情况吗？ 岑越：什么什么情况？ 岑越对别的同学的成绩并不上心。褚澹沉吟片刻，没打算从别人身上下手。 褚澹：你去班级群里放话，说我可能在帮杰西卡做家访名单的筛选工作 岑越：？ 褚澹：帮个忙 岑越：行！ 尽管不知道褚澹打的什么主意，岑越还是照做。不一会儿好几个同班同学来问褚澹有关家访名单的事情，褚澹没有马上回复，又过了一会儿，大半个班级的人都来问了，包括顾佳可。 顾佳可：班长，我想问问家访名单上会有我吗？ 褚澹：如果我说有，会让你很为难吗？ 顾佳可：抱歉，班长 顾佳可：但是我真的不想让杰西卡来我家里 顾佳可：我家最近发生了点事情，太乱了。我不希望老师在这个时候来 果然。褚澹当了这么多年班长，就猜到学生成绩全面下降的主要因素肯定是心不在焉，而导致心不在焉的无非是那么几个原因。 顾佳可不是会偷偷玩手机的类型，杰西卡排除了早恋，褚澹认为最大的原因出在她家。 褚澹直白问：家里出了什么事吗？我们能帮上忙吗？ 顾佳可：谢谢你，班长 顾佳可：但如果说你能帮上我什么，那就是我来找你这件事了 蒋闲的消息弹出来，不过褚澹这时候无暇顾及。 顾佳可这个女生非常要强，褚澹多少能了解她一些。如果这时候硬要帮她什么忙，只会让她感到不舒服。 褚澹：能调整回来吗？ 褚澹：高二下了，杰西卡没法不担心 一会儿之后，顾佳可回答了。 顾佳可：我能 褚澹从她这句里看到了不容置喙的态度，他回答“好”，并把顾佳可的事情反馈给杰西卡，又点了一下被杰西卡提到的几个同学。 做完这些，他才点进蒋闲的对话框。 蒋闲：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做家访名单的筛选工作？ 褚澹：也不能什么都让你知道吧 蒋闲：和他们几个聊完了？ 褚澹：？ 褚澹前后左右看了一圈。 蒋闲：你不会在找我刚才装的监控摄像头吧 褚澹：？？ 褚澹输入：你这是犯—— 蒋闲：我开玩笑的。很好猜，你让岑越这么告诉大家，肯定是想让某些同学来找你 蒋闲：和他们聊完了，该和我聊了 第113章 莎士比亚 we should do …… 褚澹：你这家伙从我家离开还没有一个小时吧 蒋闲：我那是离开吗？ 蒋闲：我怎么记得我是被赶走的？ 褚澹：…… 尽管蒋闲说得可怜兮兮, 可这确实是事实。 奇妙的是，在失忆与记起这一场轮换更迭之后, 蒋闲这总是不当人的家伙也不知道从哪里学到了“适度”这个词汇。 他现在回回撩拨褚澹都是点到为止，显得暧昧又不至于让褚澹为难，让褚澹处于一个完全能够装傻也不需要逃避的状态。 褚澹：抱歉，，， 褚澹：下次请你吃午饭 蒋闲：不用 蒋闲：如果你真的觉得抱歉, 我倒是有一个提议。 褚澹：什么提议？ 蒋闲：陪我去趟寺庙 褚澹：…… 去寺庙干什么？褚澹觉得这话题略有些熟悉，他手指点着桌面回忆，记起蒋闲之前说做了噩梦，自己才说去庙里拜拜。 可是蒋闲分明在逗他玩。 噩梦？不存在的, 这个人分明是记起了之前的事情，所以频频出神。 褚澹有点不爽：去寺庙干什么？ 蒋闲：做噩梦了，害怕 这个词和蒋闲放在一起未免太违和了，褚澹认为“害怕”这个词才应该因为被蒋闲说出来而害怕。 太假了。 以褚澹对蒋闲的了解，蒋闲如果真是害怕, 那肯定不会说出来, 反而会憋着。 奈何褚澹把人赶走在先, 这时候也就当看不到蒋闲在胡言乱语了。害怕？害怕怎么了？哪怕蒋闲现在说自己是朵蘑菇, 褚澹也能好脾气地搭腔一句“那你有毒吗”。 倒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此时此刻心情颇为不错。 褚澹：那是该去拜拜了 褚澹：要是把我们尊贵的学委吓坏就不好了 褚澹：[怜惜.jpg] 蒋闲：[娇弱地扑进怀里.jpg] 蒋闲：[脆弱地哭泣.jpg] 褚澹：…… 褚澹：yue 蒋闲：？ 蒋闲：[伱根本9卟在乎额.jpg] 够了。褚澹发现和蒋闲比下限的自己正在诠释什么叫做不自量力。 第88章 四五月份的街，柳絮飘散得到处都是, 草地上与街角处都堆积起轻飘飘、毛绒绒的“积絮”, 远看过去白白一片。 草木也知愁, 韶华竟白头。 褚澹抬手往空中一抓，试图抓住漂浮在面前的白色柳絮。 他听到蒋闲轻轻地笑，无需沟通都知道这是一种嘲笑——八成是认为他幼稚。 褚澹把手里的柳絮往他身上吹, 轻柔绵软的絮状物体蹭过蒋闲的脸颊，带起轻微的痒意。 蒋闲抓住他的手，五指轻轻地扣——与其说扣住，不如说是搭在了他的腕上。 仿佛有一种温驯的电流在蒋闲的指腹下炸开，褚澹的手蜷了一下，目光有些慌乱，蒋闲把他送来了。 这样的玩闹之后，蒋闲看他的眼神倏然温柔，褚澹摸摸自己的手腕，红着耳根不再说话。 周日下午的英语课杰西卡果然没来，课代表坐在讲台上放ppt，纪律委员手边压着记名册，褚澹和蒋闲换了作业正在互相批改。 为了照顾到需要记答案的同学，课代表会等到大部分人都停笔再切换ppt。 蒋闲的作业上没有什么改动的必要，褚澹打完勾就把他的作业放在旁边，自己拿出一张作业趴着做。 做了两题，他想转头看一下自己的正确率，结果一扭头看到蒋闲在自己的作业纸空白处写了一长串什么东西。 褚澹拍他肩膀，压低了声音：“你干嘛！” 蒋闲：“秘密。” 秘密？ 褚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抽回自己的作业，“这是我的作业本，你‘秘密’给谁看？” 他把蒋闲的作业还给他改，拿过作业定睛一看。 蒋闲的英文字也并不中规中矩，字母之间带点连笔： in delay there lies no plenty， then come kiss me， sweet and twenty， youth's a stuff will not endure. 迁延蹉跎，来日无多。二十丽姝，请来吻我。衰草枯杨，青春易过。 莎士比亚的《第十二夜》。 “……”褚澹真是服了他，“学委，你脑子里少装点情情爱爱的东西，专心点。” 现在压着的是自己的作业本，蒋闲就更加肆无忌惮，拿红笔在左上角的空白处画上盛放的红色玫瑰。 褚澹认为盛放的不仅仅是红色玫瑰，还有他们学委无处安放的骚。 ppt切换之后，蒋闲还是乖乖地批改着自己的作业。褚澹疑心他不仅做了这么一点手脚，把作业往前翻，果然看到更大一串字迹。 啪！ 正打瞌睡的岑越都被这声响惊得抬头，看到褚澹轻飘飘收回爪子，蒋闲揉捏自己背上遭到重击的部位，举起一只顶端挂着白旗的水笔。 岑越想，学霸不愧是学霸，想必是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幕，才买了这么一个实用的文具。 头顶全班同学的目光，褚澹淡定地说：“我和学委在对答案的时候产生了一点分歧，已经解决了，抱歉。” 蒋闲问：“班长，暴力解决也算解决吗？” 褚澹：“闭嘴，不让我让纪律委员把我们一起记上。” 蒋闲：“算吗？算的。” 褚澹的嘴角得意地翘了一下。 他继续欣赏蒋闲的“大作”。这句翻译过来之后他仍然有印象，应该还是莎士比亚，也不知道蒋闲背下这些干什么。 we should do when we would， for this ‘would' changes， and hath abatements and delays as many as there are tongues， are hands， are accidents. 褚澹的眼睛很轻地眨动一下，翻过这一页。 放学的时候他取出保险柜里的手机。现在带手机的住校生和走读生都少了很多，保险柜里寥寥无几仅存那几部，他都能准确地发到同学手里。 他把开机中的手机放桌上，收拾好书包。 开机之后的手机蹦出数条消息，他才扫一眼，一条微信好友添加信息立刻吸引他的注意力。 巩成珏：褚班长，我找你有事，能约个地方见吗？ 第114章 天外飞锅 都能精准砸你头上。 巩成珏？ 上次巩成珏约他打球, 结果蒋闲先一步以“告老师”威胁。校花和巩成珏应该是说开了，没再找上来, 球赛变成了褚澹和赵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保留节目。 褚澹寻思这是巩成珏打算和他解释，或者说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让蒋闲自己先回去。 蒋闲那张英俊的脸顿时多了些不乐意，“什么事？” 这人怎么能这么粘人？ 这事情和蒋闲本来就没关系，他帮自己解决还硬生生拉了一波仇恨本来就仁至义尽，褚澹没打算再让他和自己一起去见巩成珏。 蒋闲也未必乐意去, 拉着褚澹转身就走的的可能性更大。 褚澹装出无奈的样子，“学委，还能再粘人一点吗？” 蒋闲即答：“能。” 褚澹：“……6。” 蒋闲停住脚步，把肩上书包带子抓得更紧了些, 目光在褚澹身上停留片刻，“走了。” “嗯。” 褚澹目送他下楼，在手机键盘上敲字：约哪儿？ 巩成珏发来位置共享。 打开后，褚澹讶异地一挑眉——他家就在这附近，当然也对这附近熟悉。巩成珏给的这位置是河边的一个小公园, 位置比较偏, 如果不是夏天天热, 没什么人会往那边走。 哦, 还有就是一些小情侣，放学后喜欢来这儿溜达。 褚澹一头雾水地往目的地走去。 空中飘散的柳絮轻而柔软, 缓缓落在他的衣服上, 被他低头轻轻地拂开。 再抬头的时候, 他看到前方站了一个人高马大的学生，中间那个特别眼熟，正是约他过来的巩成珏。 “……” 褚澹的脚步一顿, 忽然意识到情况和他想象的可能有些区别。 还不等他调转步伐转身就走，那几个大高个已经来到他身边，巩成珏站在他面前。 褚澹发现除了巩成珏，那几个男生都穿着一样的裤子，是校服。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故意脱掉了外套，但褚澹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附近的职校。 “……巩成珏同学，”褚澹说，“早知道这么热闹，我就不来了。” 巩成珏往他身后打量，“你们班那说话难听的学委没来？” 褚澹：“你不是找我吗，和他有什么关系？” 巩成珏笑：“我看你们如胶似漆的，还以为你们连体呢。” 褚澹把书包袋子往肩上扯了扯，“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他转身又被拦下，一个职校学生吊儿郎当地看他，嘴里溜出一声口哨。 褚澹的心一沉。巩成珏的声音再度响起：“褚班长，之前我们之间确实有过误会。但是我没有给你造成什么损失吧？你跑到老师面前嚼舌根，这就没意思了。” 褚澹皱眉，“什么嚼舌根？” 巩成珏的表情很冷。 他说：“是你把我和雯雯的事情告诉我们班主任的。” 巩成珏和校花？ 褚澹简直无力吐槽：“是我？pardon？我怎么不知道是我？” 他觉得自己被这俩货碰瓷得够心累的，“我看起来很无聊吗？” 巩成珏的眉头压得很低，这让他看起来有点戾气。他说：“不是你就是蒋闲，或者是你们两个。那天蒋闲亲口说的。” 学委啊学委。褚澹面无表情地想，让你这么喜欢说骚话，现在好了吧，天外飞锅都能精准砸你头上。 褚澹否认：“不是蒋闲，他也没那么无聊。” 巩成珏显然不信：“不然还能有谁？” 我怎么知道啊兄弟！ 褚澹有点恼火地想：早知道就跟着蒋闲走了。要是换成蒋闲，那绝对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说了你也不信，那有必要问吗？”褚澹说，“抱歉，你和校花那点破事在我和蒋闲看来都没一道数学题重要。” 一旁的人早有准备，褚澹才一个转身，就被他以一种篮球赛中拦人的姿势守住。 褚澹和对方对视，忽然冷笑，“巩成珏，你找上我是因为我看着好欺负吗？” 没等巩成珏开口，他一脚踩上面前这人鞋面，当对方吃痛时屈膝一顶，膝盖撞上柔软的腹部，面前的阻碍终于退开。 巩成珏本来想吓吓褚澹，没想到这人看着又乖又老实，还是实验班班长，摆明了要动手不说，动起手这么干脆利落，“靠，你——” 他找来帮忙的那些人也并非以他为首，见自己人被欺负，直接就朝褚澹伸手，有的拉有的拽。 褚澹避开那几只动作的手，知道不能在力气上和这些人比，他一边闪躲一边找机会，逮住一个揍一个，下手专挑肚子大腿这种柔软的位置。 可他怕事情闹大也没敢下狠手，被书包打开又或者被推开的几个学生一下就重新凑了上来。 一个人毕竟有些吃力，恰好这时候路边有一声大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开： 第89章 “哎！干嘛你们！” 褚澹见机行事，撞开一个口子就跑。 他听到后面几个人似乎也跟了上来，还喊什么“快跑别追”，安静得褚澹忍不住抽空往后一看，这才发现连巩成珏他们也在躲人，后面的后面远远还缀着一个年级主任。 经常上他们楼走廊晃悠的那个。 刚才那吼声正是出自他口。 褚澹：“……”完了。 褚澹拿出运动会比赛的劲头，和后面零零散散那一串拉开距离，拐弯的时候听到一声“班长”。 这声音他熟啊，绝对是蒋闲！ 褚澹扭头，来不及问蒋闲为什么会在这里，又或者甚至没有经过大脑思考，他直接冲着蒋闲的方向狂奔过去！ 蒋闲显然不是路过，一把拉过褚澹走进公共厕所，打开隔间把褚澹塞进去，自己也一脚跨进去。 隔间不大，他们还背着书包，被书包一挤两人只能近距离面面相觑，褚澹绷不住了，“又没人，你干嘛和我进同一间？” 蒋闲：“电视里都这么演。” 褚澹：“……” 蒋闲：“别浪费公共资源，万一有人要上厕所呢？” 褚澹：“……哦。”这确实是有点道理。 他们两个同时安静下来，竖起耳朵，隐约听到一阵嘈杂，还有年级主任的怒吼。 巩成珏一行人多，这公共厕所又小，他们多半没想到进厕所。多亏他们，年级主任也不会主动走到这里面来找人，跟着就被引开了。 再等一会儿就能出去了。褚澹放下心来，侧头垂着视线看下方隔间门外透进来的光线。 “你怎么在这里？”褚澹小声问，“不是说先回去吗？” 一只手臂撑在他的脸侧。 在这种地方，遇到这种事情，蒋闲看起来还是漫不经心的。 他微微垂头，总让褚澹联想到狼的那双眼睛带点笑意，“让你总对别人好声好气的，吃亏了吧？” 褚澹说：“尾随我，变态啊。” 蒋闲：“哼。” 褚澹知道他什么意思，拍了下他的手臂，“我怎么知道巩成珏和校花被揭发了……喂，不是你干的吧？我刚才可是咬定了我们没那么无聊。” 蒋闲凉凉地说：“我有那么闲吗？自己都焦头烂额了还管别人的恋爱？” 褚澹嘴快，听到他的前半句立马回答：“你说呢蒋闲？” 蒋闲的后半句这才从他脑子里过一遍。 自己都……焦头烂额？ 对什么？我吗？ 褚澹哑口无言，又不敢问，避开他的视线在他手臂上拍一下，示意可以走了。 蒋闲被他拍一下，手臂瞬间滑落，往下绕过褚澹的身侧，两只手一起放在他的书包上，再一使劲，形成一个拥抱。 褚澹被按向他，两人的心脏突然之间离得很近，连跳动的频率都接近。 “你……”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甩开我，”蒋闲说话的时候胸膛震动——他还笑了，这种情况下亏他笑得出来，“年级主任多半来这边抓小情侣的，班长，你倒大霉了。” 也……不算倒霉。 不知怎么，褚澹心里突然闪过这样的念头： 这不是没被抓到吗。 第115章 “同意。” “不行。” 因为这一茬, 褚澹回家的时间晚了点。 也不知道刚才发出那一嗓子的年级主任究竟有没有认出他来，褚澹吃饭时提心吊胆的, 生怕安惠心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告他的状。 但这种事情并没发生。 对于巩成珏那件事情，褚澹倒还是有些困惑，他在六人群里发问，想看看能不能找出那个真正的告状者。 褚澹：巩成珏和校花的事情被告发了，你们知道吗？ 许佳梨：嗯嗯嗯？ 许佳梨：是蒋闲吗？ 周启：蒋闲还真告发了啊？ 梁帆：？ 梁帆：学霸6 梁帆：但这样真的不会被巩成珏找上门吗？ 岑越：[看手机.gif] 岑越：[大吃一惊.gif] 褚澹：“……” 显然这确实不能全怪巩成珏，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蒋闲“履行承诺”告发了他们两个。 不过这也说明了另一件事：告发者的身份基本上没人知道, 否则已经传到这些消息灵通的人耳朵里了。老师找巩成珏谈话八成也是低调进行的，理由同上。 褚澹：不是他，他就算无聊也不会把时间花在这上面 许佳梨：嘿嘿……嘿…… 周启：。 岑越：我蛋哥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梁帆：对啊，小詹詹消息够灵通的 梁帆：呃 梁帆：你不会是从当事人那里知道的吧…… 褚澹：[微笑.jpg] 褚澹：他带着一帮外校学生找我聊天 岑越：靠！ 岑越：我们蛋哥也是巩成珏那孙子能欺负上的？？？ 梁帆：不能忍, 这真不能忍 周启：怎么说？你一声令下的事儿！ 这水真是越搅越浑。褚澹叹气，回了句“甭操心了”，转头点开蒋闲的对话框。 出于直觉，他总觉得蒋闲会做点什么出来，而他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校外斗殴毕竟不算小事, 他还是先动手那个。 褚澹：巩成珏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 我们都别再把事情闹大 褚澹：下周年级主任会找我过去谈话, 我解释一下就行 蒋闲：怎么算闹大？ 褚澹：…… 蒋闲：班长, 你对我误解挺大啊，你以为我也要叫一群人去围他？ 褚澹：不是的 褚澹：我不觉得你叫得到一群人 蒋闲：…… 看着这串省略号, 褚澹“噗”地笑了一下, 打字：sorry, 我开玩笑呢。我就是这么和你说一下。 蒋闲：[伤心离去.jpg] 蒋闲：我也开玩笑的。 蒋闲：你要是不说，没准我真的动手了。 褚澹的大脑空白一瞬。 这还不是最让他吃惊的——没一会儿岑越给他分享校园墙的动态，配图是他和巩成珏一行人在小公园里。 拍照者离他们其实很远, 所以照片看起来有些模糊，他背对镜头而那些人面对镜头，看起来就是一个弱小且无助的被霸凌角色。 [匿名]： 和男朋友路过公园无意间看到的，因为怕引火上身所以没敢直接过去qaq 带头的那个是巩**吧，之前听说他因为女朋友找了1班班长的麻烦……但是这种行为是不是太low了一点呢，把1班班长一个人约到校外去围攻呀？以多欺少？这算霸凌了吧，好下三滥的行为啊……起码我作为一个女孩子，个人是认为这种行为一点都不光彩的呢qwq 褚澹敢打包票，这绝对是蒋闲发的。 就算幻想，他都无法想象蒋闲那低音说出这种话会是什么样的。 并且不出意外的话，巩成珏绝对会憋不住跳出来解释。 他等了一会儿，刷新，果然看到评论中一大段文字，一看就是身为当事人的巩成珏发出来的。 【我***不知道来龙去脉能不能不要乱发言啊，这种胡说八道你都发得出来？分明是1班班长褚澹和他们班学委蒋闲把我和雯雯的事情告诉老师，这种告发行为不下三滥？我放学只不过找他聊了两句，是他先动手的！他先的！】 【精彩，精彩】 【牛b，牛b】 【如果按时间先后顺序，那好像还是你先找1班班长麻烦的……】 褚澹手指下拉，又刷新一次，本来想看看还能刷出什么样的评论，结果蒋闲的企鹅头像就这么撞进了他的视线之内。 蒋闲也评论了一长段的文字： 【对女生也骂得这么难听，未免太不绅士了吧，巩同学？说班长和我告发你，证据呢？抱歉，我们好学生忙得很。还有，你自己谈个恋爱大张旗鼓，被发现了就这么气急败坏，我作为一个男孩子，个人也认为这种行为一点都不光彩的呢。】 【对啊，人家女生连你的全名都没放，你上来就骂一句，这也太没道德了】 【巩成珏这一上来就拉仇恨啊，我真是无话可说！】 【这波站蒋闲】 【我也】 【蒋闲说得也有道理，巩成珏自己恋爱的时候闹这么大，这下知道不好了……】 眼看着踩巩成珏的人越来越多，褚澹嘴角一抽，透过屏幕上那大段文字看到巩成珏狰狞的面目。 他不再继续刷新屏幕，手指按进评论框，在蒋闲的评论下面发了一条： 【+1】 放下手机缓了一会儿，他才笑起来，揉面似的，用手腕搓搓自己的侧脸和耳朵。 隔天放学时，他果然被年级主任找上。 蒋闲坚持要跟他一道，二人进入办公室的时候，巩成珏也站在一旁，脸色奇差。 “蒋闲？你怎么也来了？” 年级主任看看蒋闲，又看着褚澹，一脸的苦大仇深，如同看到自己的亲儿子误入歧途，“褚澹啊，你说你——你——唉！” 第90章 “您别生气，”褚澹温驯地说，“我承认校外斗殴我确实不对，但是在那种情况下，我很难办。” 他瞥了巩成珏一眼，“毕竟被围攻的是我。” 受到蒋闲昨天那匿名投稿的启发，褚澹低眉顺眼，努力将自己打包成一个柔弱的受害者。 蒋闲戏瘾好像也没过完，他低垂眼眸：“我不认为班长有错。这件事情说来其实还是因为我，您要罚就罚我吧。” 巩成珏看到他们两个就眼前一黑，“你们装给谁看！褚澹，你昨天打架不是很来劲——” “这和我们班长打架来不来劲有关系吗？他是正当防卫，你们那么多人摆在那里，难不成他是为了耍帅才动手？他傻？” 蒋闲冷漠地朝他看一眼。 那眼神刚从褚澹身上抽离，切换却奇快无比，巩成珏硬是被他震在原地。 隔着屏幕他是不知道蒋闲帮褚澹说话时看起来是什么样，现在他知道了。 年级主任打断他们：“这事儿的来龙去脉，我当然是了解过的，所以才没有直接请双方家长过来。巩成珏，你负主要责任，首先你得道歉，其次你这边早恋和校外斗殴两件事算在一起，我要和你家长谈一谈。另外，巩成珏你写份检讨，下次国旗下讲话上去读。” 他看向褚澹，“巩成珏这个处罚，褚澹，你接受吗？” “同意。”褚澹说。 只要不是请他的家长，他其实都无所谓。毕竟他不想让安惠心担心。 “嗯。褚澹，你这边毕竟先动手了影响不好，”年级主任的脸再一次皱成一团，“你那荣誉栏我会给你撤下来。好好表现，争取下次我重新给你挂上去。” 褚澹一愣。 他都快忘记荣誉栏那张结婚照似的图片，今天年级主任一提，他才想起。 之前荣誉栏刚挂上，他想撤下；现在不想撤下了，反倒机缘巧合给撤了。 这仿佛预示着什么，他心一沉，面上却没有表现。 褚澹正要答应，旁边蒋闲却果断：“不行。” 第116章 要是…… 那怎么办呢 褚澹看到蒋闲的表情瞬间淡了, 一点也没有继续演下去的意思。 气氛的改变是眨眼的事情。 如果说刚才蒋闲还能给人一种疑似好说话的感觉，那么眼下, 那样的感觉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叫人头皮发麻的威胁感。 年级主任皱眉：“什么？” 褚澹身侧的手微微一动，反手揪住蒋闲的衣角，不动声色地拉扯。蒋闲没说话，但脸色有所缓和，说：“我认为这是两码事。” 年级主任说：“小蒋啊, 我知道你和小褚关系好，但是这个事情，它毕竟影响不好。” 褚澹没说话。 理智上他知道年级主任的做法没错，蒋闲没有理由反对；情感上他知道蒋闲为什么反对, 也开不了口阻止蒋闲。 见蒋闲仍旧摆着一张不太乐意的脸，褚澹忙说：“老师，没有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还要学习呢。” 年级主任表情瞬间和煦，“哎, 好, 不占用你们学习时间了。期中考好好考, 上排名榜了也是一样的……” 边上的人脸色越来越黑, 褚澹拉上他赶紧跑，把年级主任的长篇大论的开头甩在身后。 “今天在教室晚自习吧？”褚澹左右看看, 拉住他的手甩了两下, “行了, 有什么好郁闷的？机会多了去。” 蒋闲垂眸看了片刻，将褚澹的手握住。 自己偷偷摸摸捏蒋闲的手，和蒋闲光明正大抓自己的手是两种不同感觉。 褚澹悚然, 那一刻他甚至有来往学生们的目光尽数落在自己和蒋闲身上的错觉，被蒋闲拉住的手条件反射地往回一抽。 蒋闲没有让他抽走，还在褚澹动作的时候停下脚步，回头注视他。 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褚澹成功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可怜兮兮”四个字。 “……不习惯。”褚澹嘟囔。 可他没有挣开，甚至放松原本绷起的肌肉，谨慎且小心地回握蒋闲，把指腹松松搭在蒋闲的手背上。 蒋闲才翘起嘴角，拉着他往食堂走。 原来这家伙还挺好哄的。褚澹的心情跟着轻快起来，也不去在意二人交叠的手心。 “天气暖和起来了，吃完晚饭去操场上溜两圈吧。” “知道了，老大爷。” 褚澹佯装恼怒，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说谁？” 不然怎么说少年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呢。褚澹有意逗蒋闲开心，蒋闲也就顺着这份意与他拌起嘴，拌着拌着两个人都笑了。 被同班同学叫住的时候，褚澹的手一滑，还是从蒋闲的手心中抽回。 他很快地转头去看蒋闲，发现蒋闲没什么反应，只是风轻云淡地把手揣进兜里。 “班长，学委，你俩留自习呢？” “嗯。” 褚澹心不在焉，和他随便聊了两句就散了。 他有些埋怨校园里人太多。如果找一个静谧一些的地方就好了，他和蒋闲没准还能多牵着一段路，多说几句话，这样他就能多让蒋闲开心一会儿。 褚澹第一次知道若无旁人是那么难。 也许他这辈子也摆脱不了因为在意别人目光而胆怯的反应，也逃脱不了因此而失去什么的命运。 从放学到晚自习之间这段时间广播里会放一些音乐，学生们可以点歌，点的也大多数都是这个年龄段特爱听的伤感情歌。 小情侣们偷偷摸摸的，有的怕被抓包还要拜托朋友给望个风，褚澹和蒋闲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并肩悠哉悠哉地在操场上绕了一圈。 傍晚的风还是凉，但也给人一些莫名温柔缱绻的感觉。 热爱运动的少年们在操场上踢球打闹，嬉笑化在音乐中，冲散青春伤痛的旋律，被风卷着飘出很远。 预备铃快打响才回教室。 广播按照顺序播放了高一二三年级的英语听力，做完之后英语课代表在黑板上写答案，让学生们自行核对。 英语课代表前脚刚走下，文艺委员站上讲台，“那个……我说一下，五月有个十佳歌手比赛，你们想参加的可以自己报到我这里。” 几乎没有学生给出反应。 十佳歌手不是什么集体比赛，也没有什么必须参加的理由，在这个紧张时期没多少人有心思顾这个。 除此之外，要是被老师知道高二高三了还参赛，也是少不了点两句的。 因此，这比赛高一报名得多，凑热闹去看比赛也是高一生多。 褚澹对完听力答案正要拿出其他作业，蒋闲的手肘压在两人课桌中线上，手掌则压在褚澹合上的听力教材。 他把一张草稿纸拍在褚澹面前，上面是一则…… 广告？ 褚澹嘴角一抽。 重金求伴，诚邀一位同学和我蒋闲报名十佳歌手合唱。要求性别男，学习优秀唱歌好听，生日6月28日，职位是高二1班的班长，逗一下就会脸红。 白眼翻上了天，褚澹把最后那句“逗一下就会脸红”划掉，在下面写上一个“报”。 写完他又在下面问了一句：重金？ 蒋闲把纸拿回去写了两句，重新丢过来。 上面赫然：请你喝奶茶店的粥。 褚澹：“……” 说报就报，第一节晚自习下课的时候褚澹和蒋闲走到文艺委员座位旁边，褚澹轻轻地在她桌上点了一下，“小芳，我俩报一下十佳。” “哦，”余若芳说，“你俩报十佳啊……啊？” 她瞪大眼睛，“班长，学委，你俩报十佳歌手？” 褚澹揉揉鼻子——能怎么办呢，他得哄学委大爷开心吧。他们也没奔着拿奖去的，随便唱唱就行。 谁知道文艺委员这一嗓子直接把班级里大半的注意力引来： “班长和学委要去唱歌？” “这届十佳不容错过了啊！” “家人们，拉票啊，狠狠拉票！” “我们1班双强组合决不能输！排面，排面走起来！” “得了吧，他俩还用得着拉票？” “……不用麻烦了，”褚澹诚恳地说，“我们就随便唱唱。” 岑越大声地说：“蛋哥别担心啊，不管你是随便唱唱还是认真唱唱，兄弟几个保准把你送上十佳榜！” 褚澹无奈，“我是说真……” 他顿了一下，“等一下，十佳榜是什么？” 边上女生回答道：“就是荣誉栏上的一个位置，操场边上那里，十佳歌手前十都能上的。班长，你没注意过嘛？” 褚澹没说话。 蒋闲就站在他的右边，侧后方的位置，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表示，什么也没承认。 他的执着是不动声色的，以至于褚澹在偶然片刻才能窥见一二。仅仅是窥见的那几分，却足够褚澹心中五味杂陈，又不知所措。 蒋闲要是真的很喜欢他，那怎么办呢。 他要是像蒋闲喜欢他一样喜欢蒋闲，那怎么办呢。 第91章 第117章 算卦 “那不行，我的。” 隔天周一, 一大群学生行尸走肉似的聚集在操场参加升旗仪式。 不论是住校生还是走读生，学生总是睡得不够的, 哪怕到了大课间的点，逮到机会就想眯会儿。 他们站得东倒西歪，班主任从队头走到队尾，嘴上不得闲： “站直。” “站着都能睡着？昨晚做贼去了？” “再说话就上去讲，国旗下讲。” 犯错的学生读检讨环节放在升旗结束后。当巩成珏带着检讨站在国旗下放，麦克风里传出他的声音, 学生们立马精神抖擞—— 哟，这不是校花的前男友吗！ “……我是，高二（6）班的巩成珏。” 褚澹远远打量他的表情，寻思他正气得想把麦克风嚼碎吞了。 他往后仰, 隔着身旁的卢皓戳了下蒋闲的背，在蒋闲看过来的时候咧嘴一笑，连略尖的两颗前牙都露出来。 “你看他那表情，”褚澹小声，“一顿能吃下我们两个人吧。” 蒋闲也笑, “一晚就写完那么长一篇检讨, 是饿了, 建议先吃个麦克风填填肚子。” 此时巩成珏正好提及与褚澹的“校外切磋”, 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顿时上扬。 许多学生摇头晃脑，在一班的队伍中寻找褚澹的身影。 被褚澹和蒋闲夹在中间、原本昏昏欲睡的卢皓一下子精神了。他打断褚澹和蒋闲的交谈, 问褚澹：“什么？什么什么？同桌, 班长, 你和巩成珏什么矛盾啊，怎么升级到真人pk了？” 蒋闲按住卢皓的后脑勺往前推，“别问。” 他才把卢皓推开, 发现褚澹又应付左边同学的询问去了。 蒋闲的心情于是不太美妙。他毫无表情地抬手，五指握拳，指节咔啦作响，把卢皓看得惊呆了。 卢皓反应得也够快，他两手扒住褚澹肩头朝自己的一拉，成功地和褚澹换了个位置，“同桌，救命！” 一脸懵逼的褚澹扭头，见蒋闲刚放下拳头，脸上的恶人表情还没收拾干净，视线往边上一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褚澹用胳膊肘轻轻地撞他一下，“你干嘛吓他？” “太没眼力见了，”蒋闲说，“现在还没弄清楚你是谁同桌。” 卢皓喊冤：“我这不是喊习惯了吗？让我喊一喊又不会怎么样啊！” 蒋闲一把揽过褚澹的脖子，朝卢皓扬起下巴，“那不行，我的。” 褚澹被他惊出一身冷汗，生怕卢皓看出什么猫腻，但卢皓只是翻出一个大大的白眼。 “ok，你的！我把班长让给你了！我找无良去，我的亲亲新同桌还会算命呢……” 这个年纪的男生嘴上总是没个把门的，说起话来一点也不怕暧昧，尤其同伴之间那简直是百无禁忌，什么玩笑都敢开，压根就不会往褚澹在意的那个方向去考虑。 褚澹也是后知后觉意识到这点，在蒋闲的手臂下放松绷紧的肌肉。 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并让自己看起来并无异样，褚澹扬起一个笑容：“什么时候让巫良也给我算一卦？” 卢皓问：“行啊，那就等会儿，你要……” “吵什么呢？” 杰西卡走到队尾，“蒋闲，你勒着褚澹干什么？站好了！上面国旗下讲话和你们没关系是不是？还敢那么高调！” 蒋闲这才放开褚澹，褚澹瞪他一眼，乖乖站好。 但杰西卡过来并不仅仅是提醒他们。在褚澹站好之后，她走到褚澹身旁，低声嘱咐： “褚澹，今天上午英语课换班会课，等会儿大课间回去和同学们说一下。你和课代表一起，把昨天英语作业收一下。” 英语课改班会？ 周一上午就改英语课为班会课，这还真是稀奇事一件。 褚澹很是意外，但其中的理由他肯定能在上课的时候听到杰西卡解释，也就没有多问，点头说好。 收完英语作业上课之前，卢皓拉住褚澹，说：“班长，你拿个东西过来，让我们无良感受一下你的气息。” 褚澹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气息？感受气息干什么？” “你不是要算卦吗？”卢皓说，“哎呀快点，要上课了。” 被卢皓催着，褚澹随手抽了一支水笔给他，谁知道没一会儿卢皓把水笔交还给他，还附赠一张纸。 褚澹打开一看，上面是巫良的字迹。 他匆匆看过内容，脸色变得古怪起来。蒋闲从边上凑过来，沉默数秒，“你找巫良算桃花？” 巫良这个无良神棍——大概连神棍二字都凑不上号——给他写了个“班长太完美了，这种人在小说里都是出力不讨好的男二命，恋情诸多坎坷没准还吃力不讨好，建议转型”。 结合上次巫良给蒋闲算的那什么乱七八糟的，褚澹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就是个喜欢看言情小说的骗子，还总喜欢给自己安个男二命运。 他忿忿写到：我就不能是男主吗？ 蒋闲在边上闷笑一声。 你笑什么笑？褚澹想，你一个言情男主都和我在这里搞暧昧了，你很骄傲吗？ 没一会儿巫良回：男主也是一样的。班长，我们老巫家话糙理不糙，你确实是情路坎坷 褚澹心道：话糙理不糙你也得有理吧？ 一只骨节分明的爪子探过来，两根修长手指慢悠悠地一捏，将那张纸取走，揉捏成一团扔进小垃圾篓。蒋闲看他一眼，还是手痒似的，忍不住再过来捏了一下褚澹的食指。 这动作吓到了褚澹，他伸着脖子四周看，确认没被人注意，“别动！上课，能不能专心点？” 蒋闲说：“是我不专心吗？” 褚澹微妙地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一种幽怨之感。 莫名的心虚与愧疚席卷而来，褚澹的气势小了许多。他说：“咱俩都别闹了，上课上课。” 那张揉成团的纸片静静地躺在垃圾篓中，无人在意。 英语课上课之前，杰西卡把准备好的u盘插入主机，将ppt导出来。每周的班会课不仅要上还必须留档，她把手机交给褚澹，嘱咐褚澹等会儿在后门处给她拍张照片。 这节班会课的标题是“心理健康——去面对，去倾诉，去释放”。 杰西卡敲敲讲台。 这是她习惯性的动作，不管班级里吵闹还是安静，她都喜欢这样敲两下再开口。她的手里拿了一筐便签纸，粉蓝色调，还带着可爱的浅色花纹。 “都传一下，”杰西卡说，“每个人都拿一张。” 于是这些便签纸被从前往后，传至人手一张。 杰西卡把那个筐子拿在手里，“便签纸都传到你们的手上了，你们可以在上面写下一个最近困扰自己的烦恼，如果不想写也可以不写，不强制。写完之后把它折好，我来回收。” 第118章 勇于抉择 少年该有的样子。 “这并不是什么随堂小测, 也不需要署名。这只是一场交流，一次倾诉, 等会儿我会打开便签纸，根据上面的内容与大家一起讨论解决方法。 “并且，我向你们承诺，这堂课讨论的任何烦恼，我这里是不会记着的。我不希望你们会有‘老师下次会不会把这件事拿出来说’的担忧，同时, 我也希望大家有相互帮忙的意识，也不要拿任何同学的困扰来开玩笑。 “也许，我们也可以将这场班会称为互助会。你们正处在青少年十分敏感的时期，心理问题对人格塑造的影响不可小觑。但同时我也知道, 你们个个都要面子，什么都不想说出来。 “所以我想了想，或许可以用这种方式召集大家一起帮忙。烦恼大家都有，我们既是困难的倾诉方，也是帮助的提供方, 希望这样能够让大家感到放松。” 等待班级学生在便签纸上落笔的间隙, 杰西卡说完这些, 拿起讲台上的筐子, 让已经完成的学生们把折好的标签放进去。 褚澹的笔尖在纸上轻点。 就算是匿名，他也不太想把自己的烦恼写出来, 但不写点什么又显得不够配合。 褚澹提笔, 最终还是含糊地写道： 不知道为什么, 我总是害怕近在眼前的未来，也害怕逐渐遥远的过去。 为了模糊自己的笔迹特征，他还特地一笔一划地写起楷书, 一点连笔都没带上，写得十分小心翼翼。 等杰西卡来了，他把自己和蒋闲的便签纸都上交了。 交上去之后他又有些后悔：那句话看起来和无病呻吟似的，有什么意义呢？早知道还不如不写。 这时候他听到岑越在后面小声地叫： “完了，虽然没写名字，可杰西卡不会把我认出来吧？” 岑越同桌问：“你写了什么？” “课后的体育训练太累，吃不消。” 褚澹：“……”这位是重量级的实诚。 算了。为什么非要追求一个意义不可？褚澹在心里笑自己，心思转到别的事情上。 他想知道蒋闲写了什么，余光慢慢地溜过去，却瞥见蒋闲用手支着头，仿佛聚精会神地在看他。 第92章 自己这偷偷摸摸的打量八成被发现了。 既然如此，褚澹干脆光明正大地侧过身。 用手撑脑袋的蒋闲一副等他转头的模样，当褚澹侧过来的时候，眼尾嘴角一抬，含着愉悦的得意染上眉梢，叫褚澹心脏重重一跳的自信张扬倾泻而出。 褚澹：“……你看我干什么？” 蒋闲：“好看啊。要收费吗？” 褚澹：“收。” 蒋闲：“收费也看。多少？” 褚澹被他逗得哑口无言，顿时没心思去问他写了什么。 也不用问。 杰西卡那句“同桌太好了不知道怎么报答，要以身相许吗”一出来，褚澹就知道准是蒋闲这逗比在打破严肃氛围。 同学们闹哄哄地笑，褚澹耳朵热腾腾地彰显存在感。 杰西卡念得都笑了，说：“这位同学，以身相许就不必了，以后要是功成名就，可以和别人说你曾经有个好同桌。” “这样吗？”蒋闲低声说，“那还是以身相许更好点，我要是功成名就了，整个人也还是你的。” 褚澹这下真的脸都要烧起来了，“求你闭嘴。” 他的脸颊、脖子和耳朵都红透，连眼尾都带点红。 蒋闲的嘴角越翘越高，眼神却愈发温和柔软。他很想轻轻摸一下褚澹的眼睛下方，想要感受那里的温度与触感，哪怕只是碰一下。 可最终，他只是安安静静收回目光，拇指与食指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 解答几张纸条之后，褚澹也差不多明白杰西卡把班会课提前的用意。 不论是祈甜还是顾佳可，他们现在的状态问题都和心理有关。心理状态是很容易影响一个人的学习成绩，而成绩越是受到影响，状态就会更加恶化，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所以考砸一次就会形成难以预料的后果。 就算是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因为心情糟糕而影响学习——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很好的例子。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们，确实需要疏导。 学校行政楼那边确实有一个心理咨询室，但学生们根本不会想着去那边。 一来对于很多学生而言，行政楼有很多校领导，去那边有一种羊入虎口、自投罗网、自寻死路的糟糕感。 二来这个年纪的学生耻于开口，就算进了心理咨询室也很难把自己的情况全盘托出。 不知过了多久，褚澹的纸条终于被杰西卡抽中了。 她站在讲台上将纸条上的内容读出来，褚澹不自在地垂下视线，又因为不想表现得太在意，开始用手指拨弄草稿本的页脚。 他并不知道，这其实是一种明显的异样。 他在倾听时总会显得投入而专注，一下子转变为心不在焉，反而表演得拙劣。褚澹并不擅长撒谎，也不擅长表演，也就是有时候对上蒋闲能超常发挥一下。 “会有这样的烦恼，说明这位同学是比较sensitive，”杰西卡说，“其实不仅仅是你们这个年纪，到了我这个年纪，偶尔也会有这样的害怕。” 有同学说：“不去想就好了。” “我也怕，但我是怕未来，又有点怕高考又想高考马上结束。”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啊！”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啊！” 听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褚澹的心情莫名就真的好了一些。他停下乱动的手指，目光看向前方。 却在下一刻与杰西卡对视。 杰西卡并不是在看他，只是正好在他身上掠过，转向他身旁的蒋闲。 “蒋闲，”她说，“你举手是有话说吗？” 蒋闲没看褚澹。他站起来，说： “会害怕即将到来的明天，是因为没有准备好迎接未来；会害怕逐渐遥远的过去，没有准备好让当下成为过去。 “在我看来，写这个便签纸的同学，他害怕的原因是他担心自己无法把握好当下。他恐惧的源头，实际上是对现在的自己抱有怀疑的态度。 “人们常说活在当下，这并不是没有理由的。把眼下的事情顾好，不留下悔恨，就不会无法面对过去，也不会恐惧迎接未来。可是做好现在的事情，同样并不简单。 “没有人知道自己的选择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但我认为我们不需要因此而害怕，毕竟不可预测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而趁着年轻勇于抉择，才是少年该有的样子。” 第119章 一起睡 班长，你想到什么不纯洁的事情…… “然后全班的人都被蒋闲给帅到了。” 岑越摇头晃脑, “还真别说，我们的蒋大学委发言就是不一样啊, 起来回答那气势，那表情——啧啧，让人没听内容都觉得他就是理。” 和他一起训练的学生好奇听着，表情忽然产生微妙的变化，似乎想说什么，嘴才一张开就合上了。 岑越没注意到他的反应。 正要继续讲呢, 直到肩膀突然被人一拍，岑越险些跳起来，视线中陡然出现一瓶电解质水，他顺着瓶身那只手向上看—— “哎哟蛋哥, 怎么放学了还没走？” 褚澹把那瓶水递给他，笑道： “这不是听你说训练太辛苦，给你整点饮料来吗。” 岑越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还得是我们蛋哥够义气，把兄弟的烦恼放心上！” 他知道这阵子褚澹和蒋闲几乎是同进同出的关系，既然褚澹在这里, 那蒋闲…… 岑越一颗脑袋左摇右晃, 果然在不远处看到蒋闲的身影。 他们的大学委一手插兜, 另一只手拉住书包带子, 等人的时候没有像大多数学生那样开始玩手机，而是安安静静望向他们这个方向, 校服外套的一角因为风而轻扬着。 岑越知道这目光肯定不是在看自己, 他在看褚澹。 有时候, 岑越会感觉他们的相处模式略显怪异。 太腻歪了。 关系好的男生之间是会经常走在一起，他和蛋哥也这样，可是蛋哥和蒋闲不仅仅是一起走, 视线也经常黏在对方身上，说得那什么一点那眼神就是“整个世界里只看得到他”，这样真的……太腻歪了点。 岑越确信自己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褚澹，褚澹亦然。 岑越：“你俩一块儿回去吗？” “嗯，”褚澹，“之前不是报了十佳歌手吗，快初赛了，我去蒋闲家过一遍。” 岑越问：“初赛什么时候？” 褚澹：“明天晚自习。” 岑越：“……” 这是快吗，这是火烧屁股了。 不过看褚澹这反应，他确实是不紧张，也没什么压力。 岑越说：“我去给你们捧场。” 褚澹：“倒是不用……” 岑越拍拍胸口，“包的。” 确实是没有什么可紧张的。褚澹知道蒋闲的目标是荣誉栏那块位置，那并不是只有第一名才能上，所以不难拿下。 过得去的唱功加上一点别出心裁的小心思就是决赛解题模板。 初赛就更不必担心，参赛的人不多，他们两个正常发挥不失误就行。 失误的可能性很小，他们都不是容易紧张的人。 褚澹想，蒋闲都迈出了这一步，还这么好哄，自己总不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所以他提出每天晚上都去蒋闲家合唱一次就当排练，用行动表示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支持。 达莉娅女士他们很热情地叫褚澹到家里吃饭，但褚澹坚持和安女士一起吃完晚饭再过去，晚上可以顺便和蒋闲一起把作业写了。 说是过一遍，一旦投入了，总想着做到最好。 他们在琴房过了许多遍为初赛准备的歌。 给初赛挑的曲目，“呜”这样轻声哼唱的部分较多。 褚澹的嗓音柔和，很适合这种低低吟唱的部分。在原本的商量中，这些部分都由他来负责。 但他听到蒋闲的吟唱之后认为蒋闲的嗓音和他的嗓音带来的感觉并不一样，因此他们进行了尝试，最后决定其中两段分别独唱，最后一段合唱。 “嗯……” 听完录音，蒋闲沉吟一会儿，“结尾那个伴奏可以消下去，慢慢过渡到人声清唱的感觉更好。” 褚澹点头，“我也觉得。等会儿用电脑调一下……” 他的声音小了下去。 蒋闲的气息几乎打在他的耳廓上。褚澹这下才意识到他们两个姿势不太妙，他正坐在琴凳上，录音用的手机置于琴盖上方，蒋闲则弯腰站在他的后面，脑袋就在他的颈侧后方。 褚澹的心重重地跳，他咽下唾沫，“那什么，该写作业了……哎！” 他的耳朵被手指触碰，吓得他整个人都歪开了，差点从琴凳上滚下去。 下意识的，褚澹猛回头，却和身旁的蒋闲距离猛然拉进。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鼻尖擦到蒋闲侧脸。 蒋闲的眼睛亮亮的，仿佛实现了一个心愿。他还笑，好看得褚澹心跳更快。 第93章 褚澹低喃：“你……干嘛？” “你耳朵好红，”蒋闲也压低声音，学着他轻轻说，“为什么这么害羞？” 褚澹一下子站起来。 “我回去调伴奏……” “我调吧，”蒋闲说，“你回去那么早干什么？作业都带过来了，在我家留宿吧。” 刚才被蒋闲这么一逗弄，这会儿又被劝留宿，褚澹瞪大眼睛，“我、我……你家又没客房！” 蒋闲笑了下，“睡什么客房？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褚澹害羞得有点崩溃，“什么叫一、一起睡……！” “睡一张床上不就是一起睡？不然要怎么说？班长，你想到什么不纯洁的事情去了？ “对了，你上次穿过的那套睡衣洗好了放衣柜里，我给你找出来……” 褚澹简直慌不择路，他想自己说不过蒋闲，不如直接行动，起身就往琴房的门走去。 他压下门把，拉开的时候却感受到阻力。 蒋闲的手压在门上，这人还在笑，褚澹联想到玩弄老鼠的猫。 “班长，你害羞起来就要跑吗？这不是个好习惯。” “没跑。我要回家了！” “回家干什么？作业都带了，就干脆先在这里睡吧，”蒋闲站在他后面说，“你之前反应没那么大。你在怕什么吗？” 我在……怕什么？褚澹完全说不出来，他甚至不敢去思考这个问题，嘴唇用力地抿住。 可能是因为被蒋闲戳破了自己的喜欢，也可能是因为知道蒋闲还在喜欢自己，只要想象到自己和蒋闲睡在同一张床上…… 那就别想睡了。褚澹想。 他打算刚正不阿地拒绝蒋闲，提出回家，可话还没出口，蒋闲的手就挪开了。 他听到蒋闲在后面叹气，“我倒是很希望我们像假期里那样亲密。没想到却是逐渐疏远了。” ……不在一起睡就是疏远吗？？？ 褚澹嘴角一抽。他知道蒋闲这反应是故意的，蒋闲就是在装模作样，偏偏他又是个吃这一套的人。 况且今天在课上，蒋闲分明就猜到那张纸条是他的，那些话就是对他说的。 因为发言结束后，站着的蒋闲垂头，对身为同桌的自己笑了。 褚澹按下门把，“别装了。” 他没回头，接着说：“我要回去拿一下睡衣。” 第120章 拉一下手 是不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了？…… 在某些情况下, 人会迅速为自己刚脱口的话而后悔。 褚澹回家拿上睡衣的时候已经不想去蒋闲家里了。 他和蒋闲都没把彼此当普通同学，甚至能称得上心意相通, 这种情况下睡在一起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可他没写完的作业还在蒋闲那里呢，他今晚就算不学习也不能不写作业吧。作业，他可怜的作业，早知道把作业也一起带走……可是那样的话，蒋闲就不会让他走了！ “小澹，”安惠心看到他, “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去小闲家里吗？” 褚澹：“嗯……” 褚澹抱着睡衣，纠结：“会不会不安全？” 他不会控制不住他自己吧？ 安惠心听笑了，“不安全？怎么这么说？不过男生在外面也确实要保护好自己哦。” 因为我和蒋闲“私通”了……就算把褚澹打个半死他也说不出来这种事, 只能支支吾吾地离开。 夜风还有些凉，他走到蒋闲家所在的那栋楼楼下，远远看到路灯下有个人在等他。 是蒋闲。 他两手揣在口袋里，见褚澹朝自己看来，懒洋洋地一笑。 从未有过哪个夜晚, 褚澹意识到路灯是那样明亮, 将蒋闲的存在感照得那么强烈。褚澹站在那里呆呆地看他, 四下寂静, 时有虫鸣，但没有其他人在了, 如同整个小区只剩下他们两个。 如果整个小区确实只剩下他们两个, 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相拥, 倾诉爱意，他们可以牵着彼此的手，可以在对视后交换一个简单纯粹的亲吻。 又或者, 如果他们两人之中，有一个是女生。 褚澹迅速回神，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有多愚蠢且天真。 对了，还很大胆。他不知道原来自己也能有这么——这么色情的想法？ 他忍不住弯起眼睛。 等不到褚澹走过去，蒋闲主动朝他靠近，“皇上，站着不动干什么？我该给你准备个八抬大轿？” 褚澹说：“认人呢。” 他充满刻意地说：“这不是没戴眼镜吗，没认出来路灯下面的是我们蒋大学委，失敬失敬。” 蒋闲十分自然地过来勾他脖子，“我这不是怕班长不好意思，走到楼下又反悔要回去吗？” 褚澹没好气：“我才没这么怂！” 蒋闲：“我想也是。和不写作业比起来，和蒋闲睡觉根本算不上什么。” 褚澹：“……” 褚澹：“真的求你别说这种变态话了。” 又要写作业又折腾伴奏的事情，他们两个闹到很晚才去了卧室。达莉娅和蒋父想必已经入梦了，整个屋子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两个发出的细微声响。 如果说这动静是一个人制造的，那并没什么；一旦想到这是两个人共同行动的结果，那么空气都会忽然变得暧昧起来。 在这暧昧之中，褚澹躺在蒋闲的床内侧，很努力地缩起来，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蒋闲躺在他身旁，安安静静的。 暖和……暖和得有点热。 心跳有点吵。 蒋闲睡着了吗？ 他的呼吸声慢慢的，像睡着了一样。 他什么也不会想吗？ 他怎么能就这么自然地睡着？ 在黑暗中，褚澹忍不住胡思乱想。他闭眼闭得用力，越想快速进入梦乡越是无法自如入睡。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蒋闲出声了。 那是一段非常熟悉的旋律，他和蒋闲原本约好只把这首歌过一遍，却没想到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做到更好，结果练习一遍又一遍，这会儿蒋闲一开头，褚澹反应过来时，自己也跟着加入了。 他们都没唱歌词，把一整首都哼完了。 褚澹怀疑自己更睡不着了，“你突然唱歌干什么？害得我也跟着唱了一下。” 蒋闲动了一下，“我爱唱。” “那你继续，”褚澹，“要不换成安眠曲吧，我真的要睡了。” 褚澹侧身，本来想把小半张脸埋进被子里，想到这不是自己的床自己的被子，悻悻作罢。 又是一会儿，“班长，我能拉你的手吗？” “嗯……？” 蒋闲这句话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褚澹的头猛地一抬，“啊？拉我手干什么！” 蒋闲干脆把手伸过来，“别这么小气，我拉一下。” 褚澹把手伸到头顶，“别作妖了，睡觉吧！” 蒋闲跟着他的动作，伸出一只手来抓他的手，“给我拉一下。” 褚澹仿佛守卫自己的贞操，“不给！” “你可以装睡，我就当你睡着了不知情。” “卧槽，你这说的什么……你真没节操！” “呃……班长你好狠的心啊，拿手肘撞我？” “我不是故意的……靠，别挠我啊！” 在这小小的、柔软的床面，他们又闹了会儿。褚澹这回是真累了，把嘴巴和下巴尖缩进被子里，连说话都气若游丝。 “行了，随便你，我真的困，我作息是很规律的……” 他把手搭在枕头上、脑袋边。在半梦半醒的时候，他感受到另一只手轻轻地搭上来，掌心交叠，盖住了自己的半只手掌。 那掌心热乎乎的，褚澹的手指一收，温度偏低一些的四指就触到那只手的手背，然后被抓得更紧了一些。 是蒋闲…… 这是他沉入梦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 也不知道蒋闲昨晚到底是几点睡的，反正第二天褚澹被生物钟叫醒的时候他还在睡，那一头卷毛鸟窝似的滚成一团，有几根和他又长又翘的睫毛缠在一起了。 褚澹坐起来，迷茫地往下看—— 被他带着掀起一大半的被子下面，露出了蒋闲的一片腰腹。由于睡姿不太规矩，蒋闲的衣摆下方被卷了起来，褚澹一扫就能看到他那片裸露在外的肌肉。 手感大概不错。 “……” 蒋闲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惊得翻了个身，不情不愿地睁开一只眼睛，看到褚澹急切如同落荒而逃的背影。 他困惑地眯着眼睛，考虑片刻，重新闭上了，还把胳膊搭在眼睛上遮挡光线。 没几分钟，他改躺为趴，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缓慢速度双手撑床，弓起上半身，磨磨蹭蹭地离开温暖被窝。 闹钟也在这个时候响起。 等蒋闲洗漱好来到餐桌旁边，褚澹把牛奶放在他的面前，“我说，脸都洗好了，还没睡醒？” 第94章 蒋闲端着早饭，从褚澹对面转移到褚澹身旁，“我爸呢？” 褚澹：“我让叔叔去继续睡了。” 蒋闲：“哦。” 蒋闲拿起杯子，浅啜一口。 脑中某个接口被突然接上，他转头问褚澹：“班长，早上是不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了？” 褚澹一口牛奶差点喷他脸上。 第121章 初赛 是因为蒋闲吗？ 说到这个十佳歌手比赛, 历来就是放在晚自习的，不管有谁来参赛都是一样。 自习时间可贵, 高二高三几乎不会用晚自习去看这比赛。初赛就更是无人关注，观众大都是高一的学生。 岑越一琢磨，这样肯定不行啊。 他蛋哥的比赛怎么能少得了观众和应援？ 哪里有蛋哥的热闹哪里就有他，热心同学的岑越很快就开始呼朋引伴，并成功在晚自习之前拉到班级的大半同学。 正所谓法不责众，只要溜的人多了, 杰西卡没准也就雷声大雨点小地罚一罚，总比零零散散几个人挨的罚要轻。 褚澹手肘搭在椅背上，冲岑越威胁地眯着眼睛，“你这是不把我这个班长放在眼里呢？” “哪能啊, 我这不是给你攒人气吗？”岑越一点也不怵，“到时候你就在台上大胆地唱，我们在下面给你热烈捧场……哟，闲哥这是要睡了？” 他惊奇地发现他蛋哥一如既往准备在午休的时候学习，可褚澹边上的蒋闲似乎正犯困, 侧脸压在左手臂上, 右手还有一搭没一搭在草稿纸上演算。 从岑越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背和后脑勺, 还有一支动一会儿动一会儿的笔杆。 褚澹意味深长地发出一声“哦”。 他伸手扒拉蒋闲的头发, “学委，困啦？昨晚没睡好呢吧？” 岑越：“……” 听他蛋哥这挑衅的语气, 两位是又怼起来了？ 蒋闲的声音从鼻腔发出来似的, “那肯定是没有班长睡得好。” 岑越看到褚澹表情一僵, 不再说话。 虽然没有再说话，但褚澹坐在座位上折腾一阵，把校服脱了下来。岑越眼睁睁看着他那从来不蹂躏自己校服的蛋哥笨拙地塞好一个小枕头, 在蒋闲头上轻拍。 “拿走吧，”褚澹，“要睡就睡，别卷了。” 蒋闲回头一眼，目光停留在褚澹的手上。 他说：“哇，班长好棒，手真巧。” 褚澹冷笑：“手巧不巧我不知道，但我可以手硬，你要试试吗？” 蒋闲默不作声，把这个“枕头”扒拉到怀里，垂着眼睑笑，并以一种堪称满足的姿态倒头就睡。 岑越无法准确形容自己眼中这位学霸此时的状态，他的脑子里冒出“囤食过冬的松鼠”这种想法，在“松鼠”二字上画了个显眼大叉，替换为“猛兽”。 囤食过冬的……猛兽？ 有点诡异。 岑越把这个想法扔开，硬找了个能吹的点，赞叹道：“年轻就是好哈，倒头就睡。” 褚澹：“……” 作为班长，褚澹已经彻底放弃让同学们好好自习别看比赛的心思。 学校毕竟只是不建议高二高三学生们在晚自习去看演出，也没有明令禁止，又不是违反了校纪校规。 只是，他原本以为会看到自己班的同学们占据半壁江山。 谁知道他们成了冰山一角。 “……” 在舞台下面评委席后面候场期间，褚澹又转头往自己身后观众席看了一眼，“……我没看错吧？怎么这么多人？” 而且他一回头，n个熟悉面孔朝他招手，他一时都不知道回谁的招呼，手掌胡乱地摆了几下。 那群人得到回应就更来劲了，一时间群魔乱舞，褚澹看得眼花缭乱。 好家伙。 褚澹觉得明天年级主任就得找各位班主任开会。 程语坐在他的右边，也是来参加比赛的。 不过她作为校报记者，除了比赛之外，也有摄影任务在身。 闻言，程语也往后一看，“都是来看你们两个的吧。” 褚澹尴尬地笑：“大概是被我熟人拉来的。” “不会，”程语说，“你们两个本来就很出名，他们都是慕名而来吧。等会儿你们在上面唱，我给你们拍照。” 褚澹高兴道：“可以吗？谢——” 他的领口被拉紧，蒋闲的声音从左边传来，“班长。” 褚澹被顺着力道拉到蒋闲身边，“注意形象，老师还在前面呢。” “我哪不注意——” 声音戛然而止。 一只手试探着触碰他的手背，在熄了台下灯光、不太明亮的环境中钻进他的手掌下，五指沿着指缝摩挲着与他十指相扣，偷偷摸摸，悄无声息。 视线向上，当事人还很得意地笑了。 他的脸在灯光中若隐若现。 “注意形象。” 你这和监守自盗有什么区别？褚澹在心里嘀咕他，却也没有从那只手中抽离，他们交叠的手心愈发温热。 褚澹：“哇哦，凤凰传奇。” 蒋闲：“怎么了班长，dna动了吗？” 褚澹：“……动是动了，但不会突然跳起来的，你放心好了。” 蒋闲：“没什么不放心的，你跳你的，我看着就行。” 褚澹：“……”有毛病！ 轮到他们上台的时候，褚澹站在台上，手里是连上音响的麦克风。 昨晚和蒋闲练习太多遍，伴奏一响，他和蒋闲对视一眼，稳稳按照练习的状态进入节奏。 那些学生没有手机，不能像军训那时一样挥舞手电筒。 可有几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蓝色荧光棒，在他们唱歌的时候摇摆得还颇有节奏。 褚澹的目光再往上抬了点。 那蓝荧荧的光集中的一片中，他看到许佳梨兴奋的表情，旁边是她催一下就动一下的喻趁华。 胡闹啊。 褚澹的嘴角上扬。 十佳的正常流程是参赛者在台上招呼一下就能给伴奏，不需要多余的自我介绍，唱完倒是要等评委老师们给分结束，并示意下台才能下台。 褚澹和蒋闲等待评委打分。 那评委席中，有一个看着十分年轻的老师，他问：“你们两个今天不来点相声吗？” 褚澹还拿着话筒，一头雾水，“啊？” 那老师笑着说：“之前军训，我看过你们两个的表演。” 蒋闲问：“老师，如果我们来点相声，你会给我们打个高分吗？” 老师说：“那不会，我分数已经打好了，不改。” 蒋闲：“那就不来了。” 场下一阵笑。 褚澹也笑，笑完又说：“抱歉啊老师，我们班学委情商不高，他应该说我们卖唱不卖笑。” 又是一阵笑。 褚澹和蒋闲这才下台，回到原来的位置，程语对褚澹说：“褚班长，我给你俩拍了几张照片，你要挑一挑吗？” “谢谢，”褚澹本想凑过去，忽然想到边上某位，“呃，能给我吗，我和蒋闲一起看看。” 程语：“好。” 看完照片，褚澹把相机还回去。他压低声音，问程语：“等会儿比赛结束，我能和你单独聊聊吗？” 程语一愣，“行啊。” 比赛结束晚自习却还没结束，褚澹以“作业写不完”为理由把几个熟人全都早早赶了回去，身旁剩下一个油盐不进的蒋闲。 鉴于上次把蒋闲甩开的后果就是被蒋闲评价“看你下次还敢不敢甩开我”，褚澹这回谨慎了，让蒋闲在前面隔一段距离走着，并不敢得罪这尊大佛。 况且，如果他没记错，上次蒋闲和他告白就是在程语告白之后。 ……现在想想，这家伙就是在吃醋。 一声不吭地自己跑走，一声不吭地生气，然后一声不吭地决定告白。 “我和程语只是单独说几句话，你别多想啊，”褚澹说，“你走前面吧。” 他落后几步，不放心地追回来，再次强调：“别一声不吭地跑走了。” 蒋闲挑眉，“我什么时候一声不吭地跑走了？” 没想起来吗？褚澹狐疑地看他。 程语还在等他，他只能压下心底困惑，转身走向对方。 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褚澹用力地抓了一把自己的校裤，深深呼吸，以缓解紧张情绪。 他说：“我……” “嘘——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褚班长。” 程语比出一个“噤声”手势。她微笑起来，活泼得一如既往，俏皮地说：“所以给我留点面子吧，我的朋友。” 她看着什么都不在意，内里却通透极了，叫褚澹联想到一副看似杂乱无章却藏着许多心思的画。 褚澹终于松了口气，笑着回：“好。” 程语：“我听说你之前从不……是因为蒋闲吗？” 褚澹的心脏仿佛被人轻轻一捏，下意识抬头往前看，“什……什么？” 第95章 “我听说关系好的人之间会相互影响。所以，你好像比之前果断一些，我在想这是不是因为蒋闲。” 虽然有点偏差，不过—— 褚澹：“嗯。” 不过，没错。 和程语在班级门口告别的时候，她还答应会把今晚拍的照片导出来发给褚澹。 晚上回家的时候，褚澹在微信群里打字： 褚澹：我就想问问晚上那荧光棒什么鬼 褚澹：我还以为我在学校开演唱会了 许佳梨：我们群里投票通过的计划 许佳梨：让走读生帮忙带的 许佳梨：感谢蛋哥，今晚过年般快乐，感觉还能再学八个小时 褚澹：？ 褚澹：［抱拳.jpg］ 时间一晃眼来到四月末，期中考试结束后是学生们喜闻乐见的五一狂欢和见者伤心闻者落泪的作业暴击。 趁着这难能可贵的假期，褚澹和蒋闲去了趟当地最灵的寺庙。 最初他们都打算的是随便找一个寺庙拜一拜，求个好运，不用特地挑人流量最大的时间去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可褚澹觉得蒋闲马上就要步入人生最重要的节点之一，马虎不得。 蒋闲觉得褚澹最近倒霉得有些莫名其妙，最好重视。 二人这就一拍即合，商量合理安排假期的其中一天，早去早回。 褚澹也就在小群里顺口说了一句，顿时招来了求姻缘的、求财富的、求姻缘也求财富的。 为方便行事，他终究还是重新拉了个七人群—— 他、岑越、许佳梨、喻趁华、梁帆、周启。 蒋闲。 第122章 求 如出一辙的姿态，截然相反的愿望。…… “我觉得我们还是大意了。” 许佳梨说。 假日出行的人本来就多, 作为当地“特色”、据说求什么什么灵的寺庙，那人是多上加多, 连带附近的街道景点人都多。 褚澹一行人都没敢让家里人开车送过去，选的是地铁出行，早早就出了门打算在寺庙门口先排着。 结果在出地铁的时候，就因为这人满为患的情况大惊失色——目的地甚至还没开门！ 岑越和许佳梨抬起手，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 “我觉得我像饺子馅儿里面的肉粒。”周启说。 梁帆说：“嗐，这些不都是早有预料的。” 周启：“是。但是短短几分钟内我被踩了四脚是我没想到的。” 许佳梨实在是没忍住, 笑了声。 周启阴恻恻地说：“你这个毒妇，你在笑什么？” “哦，我刚看见帅哥了，我开心, 不行吗？” 周启作势要揍她，刚一撩袖子就被后面挤上来的人拨到一边，一转眼不见了。 许佳梨看得目瞪口呆，连忙抓着喻趁华的小臂，转头又去抓褚澹的外套下摆, “太可怕了, 这真是太可怕了。” 褚澹被她着急忙慌地一拉, 外套滑下去一小片, 原本抓着蒋闲的手赶紧松开，揪住自己的衣服。 人声广播声混杂, 喧闹中他听到蒋闲叫自己名字, 再抬头的时候, 蒋闲已经不知道被挤哪里去了。 褚澹：“……” 蒋闲！！！ 褚澹当机立断抓住另一边的岑越，“人太多了，大家看好自己的随身财物, 千万保护好。如果散了就自己先走，手机上联系。” 等他们磨磨蹭蹭地出了地铁，蒋闲正杵在旁边。 他的模样实在抢眼，卫衣灰色打底绘着荧光色花纹，白色运动胸包，手插在牛仔裤口袋，一双白鞋上竟然连一点鞋印都没挨着。 想要注意不到他很难，地铁出口不少陌生的男男女女经过的时候都忍不住打量几下，而后与同伴们窃窃私语。 褚澹把他从上看到下，最后盯着这双白鞋。 这种情况下，这家伙为了维持形象，想必是付出了巨大的努力……褚澹面无表情地想。 蒋闲看到他们，说：“人太多，我们这样不方便行动，干脆分散吧。” 说着，他还数了一下，“六个人，正好两两一组。我和班长。” 许佳梨放开褚澹的外套，心虚地拍打那些褶皱，“那我和趁华一起吧，尽量跟上你们，跟不上咱们就分开。” 岑越：“行，我和梁帆……哎不对啊，我们原本不是七个人吗？启子呢？” 许佳梨严肃：“看来他有先见之明，很懂事地给自己分出一组。” 说是这么说，几人还是站在旁边拿出手机，许佳梨发信息问周启人呢。 周启：出地铁站，转公交了 周启：你们在哪？ 许佳梨：地铁站门口 褚澹：人太多了，那我们就先这样分散走？能遇上再说 周启：ok 岑越：唉，求姻缘的路就是这么艰难 褚澹伸手拍他后脑勺，“求什么姻缘，先把你那高考成绩求了吧。记不记得阿姨怎么叮嘱我的？” 得知岑越五一假期头一天就要到寺庙里去，岑越的妈妈还特地询问了褚澹这件事情的真实性，确认之后又拜托褚澹看好岑越，别让这货跑到别的地方去玩，别整些有的没的。 岑越躁动的心平静了些。 公交车站距离他们不远，走路时，蒋闲和褚澹几乎是胳膊贴着胳膊在走。 蒋闲侧头，“班长，现在怎么不搭着我了？” 褚澹奇怪道：“都出地铁站了，现在不会那么容易走丢吧。” 蒋闲没有说话，视线却往下走。褚澹察觉他的手触碰到自己的了，那只手凸起的骨节跟随走动的脚步不时蹭过手背，像某种试探，隐秘又暧昧。 他……他该不会要牵…… 褚澹心中一惊，蒋闲却直接抬手拦住他的肩颈，两人以男生之间常见的勾肩搭背姿态凑到一起。 不一样的是，褚澹和别人凑得那么近的时候从不会那么欢欣雀跃，身体上的每一寸都在诚实地告诉他：你喜欢这个人靠你近点。 “万一呢。”蒋闲说。 褚澹故意没好气：“那说明我们两个都是傻子。” 蒋闲一脸理所当然：“世上的人都是傻子，无非是傻和更傻的区别。” 褚澹：“哦，真是深奥。” 蒋闲消停一会儿，忽然说：“那当然，孔子像……” 褚澹：“消停吧，近几次你的语文分没我高。” 见褚澹不吃这一套，嘴上不客气，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倒显得无辜又天真，蒋闲又想招惹他：“你知道我为什么提分组的。”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行吧，那我说，”蒋闲，“他们太亮，闪到我了。” 在说他们几个是电灯泡……褚澹眼角一抽。 公交车在前行途中缓慢得像在匍匐，一路上都能听到有人在抱怨节假日人流量实在太大。等他们终于在人潮中挤进寺庙，七人小队也分散得如他们所愿了，褚澹环视一圈也没看到其他熟人。 褚澹和蒋闲排着队走过两个大殿，然后在观音殿前停驻。 周遭来往的行人小声谈论，褚澹听到他们在说观音殿求姻缘灵验，他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往殿内看，一边想着自己和蒋闲貌似没有进去的必要。 他们只是想来求个好运，求万事顺遂，求身体健康。 可蒋闲停在这里没走，褚澹隐隐有一种预感。 他和蒋闲的照片还挂在荣誉栏的十佳歌手榜上，比年级主任拍的那张好看多了，两个人都正正经经，以组合的名义放上去一张合照。 决赛的歌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和军训时随便唱过的不一样，他们用心分了part，练了和声，还别出心裁地改了几个调，每天练习又复习到很晚。 初赛之后班主任们被年级主任警告，回班嘱咐学生们不许跑到礼堂看决赛，决赛的观众变得很少很少。 褚澹特地拜托程语录下来，分享在“咸蛋批发处”内，还第一次用自己的v站号发了视频，蒋闲点赞了，转发了。 蒋闲这个人，对不在乎的东西甚至懒得看上一眼，对想要的东西却那么执着。 想要他的时候当然也一样。 褚澹迷茫的目光投向远处飘扬的红色丝带，在心中询问：那我呢？我担得起这份强烈的喜欢吗？我能给予他对等的感情吗？ 很快他的预感成真，蒋闲拉住他的手腕往殿内走。 蒋闲走在前面，什么也没有说，当然什么也不用说。 在众人也许真心也许敷衍的祈愿中，蒋闲也双手合十，眼睛闭起，高挺的鼻梁抵在合掌指尖诚恳地许愿，祈求一段姻缘。 褚澹站在他的身旁，表现得同样真诚。 如出一辙的姿态，截然相反的愿望。 向您祈愿必定真能灵验。蒋闲想，我希望褚澹一直喜欢我。 如果向您祈愿真的灵验。褚澹想，我希望蒋闲不再喜欢我。 他们走向殿外时，有微风吹过耳畔。褚澹觉得那真像一声叹息。 第96章 忽然褚澹停下脚步。 这下他终于看到熟人了，是岑越。他恰好也一抬头，与褚澹蒋闲二人对上目光，流露出来的情绪先是喜悦，再是惊讶。 岑越说：“哎哟，你们也来求姻缘？” 不等褚澹回答，他就自顾自说：“啧啧啧，原来两位大学霸也有世俗的欲望，我懂我懂。” 褚澹真想把他的嘴撕了。 “梁帆呢？” “我们求财的时候分散了，”岑越说着打开微信，给褚澹看位置共享，“离得倒是不远，不过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褚澹说：“好。” 二人组变成三人组，岑越问：“我们等会儿午饭怎么解决？” 褚澹回答：“这附近的人都太多了，我们先返程一段路吧。” 他又想了想，返程还不如直接回家吃，“要不你们都来我家吃饭？” 岑越当然一万个赞同，群里的人也都同意。 许佳梨：不过蹭饭还真挺不好意思的，要不蛋哥也尝尝我的手艺？ 许佳梨：我会炒青菜！ 喻趁华：西红柿蛋花汤我也是会做的。 梁帆：凉菜行吗？皮蛋豆腐 周启：那我也凉菜，我会凉拌黄瓜 岑越：“怎么突然开始报菜名了……蛋哥，你知道我的，我什么也不会，水蒸蛋行吗？” 这引出了他的一点回忆，褚澹笑了一下。 蒋闲说：“不行。” 岑越：“啊？为什么？” 蒋闲毫无隐瞒：“因为我刚学会。” 岑越：“……” 这下褚澹真的没忍住，笑了好一会儿。 笑完他说：“难绷，这样就变全素宴了。” 岑越一琢磨，还真是。 褚澹：我来吧，各位给我打打下手就行。 褚澹：有一道菜除外 褚澹：蒋闲的水蒸蛋必须上桌，大家记得捧场 蒋闲：？ 第123章 反思 蒋闲和他总不能真的在一起。…… 交谈的声音盖过了电视的声音, 安惠心切好水果摆在茶几上，把想要进厨房帮忙的几人拦了, “你们是客人，小澹一个人可以的。” 许佳梨还是忍不住往厨房看，“我们还没见过学霸下厨的样子，有点好奇。” “蛋哥下厨我是知道的，但是蒋闲我真没想到，”岑越说, “蛋哥指明了要吃他做的水蒸蛋，他做水蒸蛋很好吃？” 梁帆想不通，“水蒸蛋能有多好吃？” 许佳梨说：“你不懂，等会儿尝尝不就知道了？没准他是掌管水蒸蛋的神呢。” “……你确定你要吃我做的东西？” 厨房里, “掌管水蒸蛋的神”蒋闲面无表情地说。 他在厨房里是那样的格格不入……简直是鱼和自行车的关系。 正在给牛肉裹淀粉的褚澹被自己想到的关联给逗乐，让蒋闲给他递一下料酒。 褚澹：“放心，有我呢，手把手教你，保证让你做出人生中第一个完整的水蒸蛋。” 蒋闲不满：“完整的蛋我在很早之前就会做了。” 褚澹：“真的假的？没有裂痕吗？也没有蜂窝状？” 蒋闲：“没有。” 褚澹：“我不信……” 褚澹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你说的是水蒸蛋吗？” 蒋闲自己都绷不住笑了, “水煮蛋。” 褚澹：“……” 褚澹：“水煮蛋你要是能煮得不完整, 那我还真不敢让你下厨了。” 褚澹：“我会严重怀疑你去研究炸弹都比研究鸡蛋成功。” 等其他菜全都准备完毕, 褚澹开始指挥蒋闲煮水蒸蛋。他让蒋闲调了温水，将蛋液打散后把温水加进去。 蒋闲照做。 肯定是因为这水蒸蛋承载了太多的好奇和期待, 他认真且谨慎到眉头都不自觉地蹙起。蒋闲的侧脸本来就完美得足够令人心动, 在这种认真模式下成功把唯一观众的目光吸引过去。 直到蒋闲大功告成地扭头, 才捕捉到褚澹撇开的视线。 蒋闲一想就想通了，唇角上扬怎么也压不住，“好看？” “一般, ”褚澹已经能面不改色地胡扯，“我打蛋的时候好看多了。” 蒋闲坦然：“你不打蛋的时候也好看。” 褚澹张嘴，这回说不出话来。 偏偏蒋闲还乘胜追击，“我经常偷偷看你，你做题认真没发现而已。” 褚澹的耳朵都红了，“别吵，我要分心了。” 蒋闲还逗他：“哎哟，班长，这热气把你耳朵都熏红了。” 褚澹拉下脸，“加点盐。你自己加，别加太多。” 蒋闲拿着勺子小心翼翼地撒了一点。褚澹：“太少了。” 他又撒了一点。褚澹：“撒。” 第三次，褚澹实在是无言以对，“……你多舀一点，慢慢撒下去——” 他都还没说完，蒋闲舀着满满一勺盐的手轻轻一抖，很没技巧地撒下去一大半。 他们同时倒吸一口气，“嘶——” “可能还没化开，”褚澹重新拿出一个碗，“你慢一点，把蛋液倒我这边来，对……” 整个过程可谓是有惊无险，尽管最后大家都没吃出蒋闲这碗水煮蛋有多惊艳，倒也昧着良心把它夸了个天上有地上无，还附带一个成绩提升的buff。 褚澹坐在蒋闲身旁，心想：那还不是多亏了我救场，不然谁知道这碗蒸蛋最后会成什么鬼样子。 他嘚瑟的模样被蒋闲收入眼中，在饭桌下，蒋闲轻轻捏他的手。 褚澹的脸顿时木了。 可能是因为短时间内被调戏太多次，褚澹内心憋了一口无名火，他小心地挣开蒋闲的手，顶着春风化雨般的笑容，在蒋闲的大腿上捏了一把。 蒋闲闷哼出声。 这声把桌上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引来，桌面顿时安静，褚澹忽觉自己的动作有些猥琐，默默地收回手，默默地扒饭。 死道友不死贫道，你活该，自己解释去吧。 蒋闲神态自若，“被班长踩了一脚。” 在场的人就“唰”地一下往褚澹这里看。 褚澹：“……不小心的，哈哈。”靠。 他安分了。 回校之后没多久，期中考的成绩也出来了。 也不知道是去了趟庙里真的感动上苍，还是蒋闲那碗水蒸蛋给他自己上了buff，总之蒋闲这次期中考结果荣登班级第三名，升级速度和坐了火箭似的。 褚澹问他：“你都想起来了？” “不知道，”蒋闲说，“没什么关系，反正最重要的事情已经想起来了。” 褚澹真服了他，随时随地都能说这种让人脸红的话。 杰西卡依旧花了一节班会课讲成绩，对褚澹和蒋闲重点表扬，说他们两个是教学相长的好例子。 褚澹一手撑下巴一手转笔，丝毫无法因为被表扬而松懈。 蒋闲这家伙追得太快，哪怕目前还只是班级第三名，也让他无比有紧迫感。 褚澹用余光看蒋闲。 那天在厨房，蒋闲那句“偷偷看你”时不时在他脑子里浮现，他小心地一看蒋闲，发现这人正认真听课。 假的。褚澹莫名郁闷，肯定是蒋闲胡乱哄他，他竟然信了。 说到哄…… 褚澹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草稿纸上画线。 他有时候会有些后悔自己在观音殿内许了那么一个愿望。他一边希望愿望实现，一边害怕愿望实现。 那天寺里他许完愿，听到不知哪里的铃铛被风吹动，叮叮当当。 说来奇怪，他对其他一切都印象都模模糊糊，好像整个过程都浑浑噩噩，偏偏对这铃声印象深刻，像灰姑娘对午夜钟声所拥有的敏感，午夜梦回偶尔还能听到这脆响。 蒋闲和他总不能真的在一起。 说实话，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蒋闲，蒋闲也说不出怎么会喜欢他。 这一切可能是因为青春期的冲动，可能是因为关系转变后的新鲜，可能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相处过于轻松融洽…… 未必是因为爱情。 就算真的有一点爱情含量，前途仍旧不甚乐观。 安惠心和褚承华当年也是深爱彼此的，尽管如此，他们最后依旧分开得那么不体面。更何况他和蒋闲是两个男的。 蒋闲根本不知道，又或者他根本不屑于去想同性恋人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其实褚澹偶尔会想，蒋闲会对他有……恋爱的感觉，归根结底大概是因为他之前硬要和蒋闲拉近关系。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举止能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 褚澹发愁地在纸上排线，心想：其实他们并不是非要在一起，哪怕有那么一点点好感，晾着不管的话马上就会消弭…… 可是蒋闲却在这个时候发现他也喜欢蒋闲。 他们如今不正是疯狂的年纪吗？ 两情相悦的喜悦足够压倒一切不确定。 第97章 等到他们足够成熟，付出代价的时候，一定会因为自己的不顾一切后悔的。 他不希望到时候，他们以仇恨对方收场。 第124章 越来越 喜欢你。 笔下一片狼藉的草稿纸被抽走, 褚澹茫然地侧头，蒋闲取出新的作文本, 在格子里画了一个圈，重新压回褚澹的手底下。 褚澹无言片刻，在旁边的格子里打了个叉，给他又推回去。 他们就在老师分析成绩的时候这么玩起了五子棋。 街上的柳絮逐渐没了踪迹，头顶的太阳已经从温暖转为炽热，考试临近, 高三那栋楼每天都弥漫着一种难言的沉重感和紧张感，那种氛围是高二这边的期中考远远比不了的。 大课间的跑操结束，岑越正找他蛋哥，一扭头看到褚澹和蒋闲并着肩走, 也不知道蒋闲说了句什么，褚澹咬牙切齿地冲他挥舞拳头。 十几岁的少年胆子很肥，如今的岑越已经判定蒋闲压根就不是个高冷帅比，逗比还更贴切。 他悄悄地走过去，在靠近二人背后的时候张开双手, 手臂同时勾住他们两个人的肩膀。 “嘿——！” 褚澹受惯性往前, “靠, 吓我一跳！” 岑越笑嘻嘻的, “两位大学霸，今天晚自习留不留啊？” 蒋闲询问地看褚澹。 蒋闲当然是无所谓的, 也就褚澹比较“娇贵”, 事儿多。 但褚澹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他手环着胸，将手掌搭在小臂上，“看你这反应, 今天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是不是？听完我再决定要不要留。” 岑越说：“果然知我者，蛋哥也，告诉你们一个小道——大道消息，根据可靠人士透露，今晚晚自习第三节课，有喊楼活动。” 蒋闲：“喊楼？” “就是喊一些高考加油的祝福语，然后还有大合唱什么的，”褚澹简单解释，“不过这种活动他们告知学校了吗？” 岑越说：“那肯定的，不然他们哪来的胆子？明年我们也要这样，不仅要这样，还要再来点特别的。”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打算自己整点乐子。 褚澹挑眉，“你要弄点什么特别的？” “去看日出怎么样？爬个黄山？” “又爬山看日出？” “那去看海吧，去海边看日出，肯定很壮观。” 褚澹虽然向往，可真到了高三，这些人哪有那个机会跑到海边去看日出，学习都来不及。 他笑着摇头，“我觉得这个比较适合高考结束。” “也是。哎所以你俩留不留？” “行。”褚澹笑眯眯地比了个“ok”。 他们又扯了别的话题聊，到了座位，蒋闲率先坐下，侧着身子对岑越说：“我倒是有一个点子。” 褚澹和岑越同时看他。 岑越：“什么？” 蒋闲：“你想要的特别一点的活动。” 褚澹和岑越又对视一眼。 他们的话题都从这个始发点开出十万八千里了，蒋闲这会儿来一句“我有一个点子”，岑越都不知道是自己在梦游还是他在梦游。 不过他真想知道这位学霸能提出什么建议，“哎，您说。” 蒋闲说：“从同学们那里收集一些歌词，谱个曲子，明年喊楼的时候唱。” 褚澹眼睛一亮——这个确实不错。 岑越一拍桌子，“这个好啊！” 周围一圈人在看他，岑越朝他们嘿嘿一笑，“那到时候我找大家编歌词，谱曲子就交给两位了？” “行，”褚澹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作业，“我在音乐上的造诣浅薄得令人发指，主要还是得靠某位全能学霸。” 蒋闲既谦虚又不太谦虚地回答：“过奖。” 晚自习的预备铃之后，广播内果然发布通知：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我校于今晚晚自习第三节课为高三年级学生安排‘喊楼’活动，请大家理智配合……” 外面响起一片欢呼叫好的声音，褚澹不知道那声音是来自兴奋的高三学生，还是少了一节课的高二学生。 等到晚自习的第二节课下课，学生们呼啦一下全都来到走廊上，褚澹和蒋闲从后门出，发现对面好几个教师的灯都已经关上，好多学生还挥舞着不知道哪里弄来的荧光棒。 乐声响起，贝斯、架子鼓、电吉他轰然起奏，整个学校充斥着亢奋的惊叫，甚至能隐约听到有人趁乱大声告白。 某教师的吼声紧随其后：“谁？！是谁在公然违反校纪校规啊！我要把你……” 欢笑尖叫一波接着一波，很快就把他的声音压过去，褚澹失笑，在明明灭灭的光里对上蒋闲的眼睛。 漆黑如墨的瞳孔里映出杂乱的光芒，还有一个笑着的他自己。 他们本来是十分引人注目的存在，可这时候所有人都被高三喊楼的氛围吸引，光明正大、热闹之中，竟然也成了无人注意的角落。 “我相信我们都会很好， 我相信我相信的一切， 变成火焰照耀彼此的脸， 茫茫人海相互看见……” 视线在他们之间相接，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某种情愫就满得几乎要溢出了。蒋闲的喉结上下一动，他伸出手，先是用手指搭上褚澹的手指，片刻之后，牢牢牵住褚澹。 “课桌上刻的我爱你还在， 多少澎湃如海如今成了感慨。 谁的青春不迷茫？ 其实我们都一样……” 有谁听着歌还在笑，有谁听着歌已经哭了。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甚至在同样情绪的驱使下，也会有不同的感慨与思量。 蒋闲静静地看他，专注地看他，然后在沸腾的喊叫与柔和的夜风中，道出那句再也藏不住的告白。 “……班长。” “我喜欢你。我比之前更喜欢你。” 我越来越喜欢你，无药可救，不可自拔。 …… 褚澹把自己砸在床上，大脑嗡嗡作响，乱中还不断回放蒋闲那句“我比之前更喜欢你”。 他对着天花板看了很久很久，认为自己确实应该给蒋闲一个答复。 他要拒绝蒋闲。 他们不能在一起。 褚澹缓慢地爬起来去够到自己的手机，恰好这时有人给他发消息。褚澹一看，是许佳梨。 许佳梨怎么这时候给他发消息？ 许佳梨：蛋哥，你在吗？ 褚澹：嗯 褚澹：怎么了？ 许佳梨：我……我有点事情，不知道能向谁说，只能和你倾诉一下 许佳梨：抱歉啊啊啊，我现在脑子很乱，说话可能也颠三倒四的 这是怎么了？褚澹一愣，小心地打字：你说 许佳梨：刚才喊楼的时候我被告白了！！！ 褚澹眼角一抽。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自己的事情都还没处理好，就被许佳梨倾诉了这种事情。 褚澹：你们班的？ 许佳梨：是高三的一个学长……我和他接触其实也没有很多来着quq 许佳梨：但是他说马上毕业了，他必须告诉我，不然会留下一生的遗憾，因为我是他第一次喜欢上的女生 褚澹的心好像重重地跳了一下，那瞬间奇异的酸与涩传遍四肢百骸，几乎拿不住手机。 许佳梨：他说的也对，第一次喜欢的人如果没有结果，确实是会记挂一生的 许佳梨：但我还没来得及拒绝他他就走了！ 许佳梨：我总要给他一个答复吧？ 许佳梨：蛋哥？ 许佳梨：hello？？？ 褚澹：在 褚澹的脑子更乱了，他低头，抿住嘴唇打字：嗯。还是找个机会拒绝吧 许佳梨：但我怎么拒绝呢，我要是去他们班门口找他，那很奇怪呀 褚澹：嗯 褚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打什么，回过神时，他已经把许佳梨应付好了，最后一条信息赫然是许佳梨的“好”，再往上，是他建议许佳梨找喻趁华代为传达。 找喻趁华？ 褚澹嘴角一抽：那学长八成会以为她和喻趁华的关系不对劲。 算了，他能想到，喻趁华当然也能想到。褚澹知道自己这时候根本给不出什么有效建议，只能把手机一丢，开始看书，在心里继续考虑自己的事情。 隔天许佳梨来找他，偷偷地告诉他事情已经解决，是让喻趁华帮忙的。 “……哦。” 褚澹没深究。 “对了蛋哥，这个月月底就是你生日，”许佳梨兴奋地说，“我看了日期，那天正好是周日，有什么安排吗？” 褚澹说：“哪能有什么安排？中午就得返校了。你们要是愿意，我请一顿午饭，校内或者校外都行。” 许佳梨说：“那肯定得是校外啊，现在天气热起来了，不能吃烧烤也太可惜……不过外面有家‘江南小菜’也还行，你吃过那家不？” 第98章 褚澹说：“吃过，那就那家。” 他回座位，问蒋闲：“我生日那天中午，一起出去吃饭呗？” 蒋闲“嗯”了声，“订蛋糕吗？” 褚澹一边拿东西一边笑了下，“蛋糕到时候自然会有的，你不要先买就行了。” 蒋闲没懂他的意思，看他有意不对自己讲清楚，也就没有继续问。直到6月28日的前几天，他被拉进一个没有褚澹在的六人群，这才知道褚澹的意思。 蒋闲之前没和同学有过小群，但是就这种有事没事拉一个群的情况来看，三人四群都不算夸张的。 岑越：……嗯，如上所述，我们之中如果有人请客吃饭，我们一般都会给他“众筹”一个蛋糕 原来如此。 蒋闲想，难怪褚澹当时说蛋糕有，不要先买。 岑越：因为闲哥是刚加入我们小集体的，和蛋哥品味好像也比较接近，这次蛋糕店选择就交给闲哥吧 蒋闲：你们知道圆满蛋糕店吗？ 许佳梨：我知道我知道！ 许佳梨：我也喜欢那家，嘿嘿 周启：我ok 梁帆：11111 蛋糕的事情解决之后，蒋闲思索了一会儿，单独点开褚澹的对话框。 蒋闲：班长，28号晚上你有空吗？ 几乎是同时，褚澹也发来一条信息：周日晚上有空吗？ 第125章 蓄谋已久 不是来得正好 “那什么……” 蒋闲：“嗯？” 放学铃打响, 褚澹捞起书包，转向蒋闲。 “去我家吧, ”褚澹说，“虽然中午吃过一次蛋糕，你应该不介意吃第二次？” 他有些局促地抓紧书包带，“你不是有事跟我说吗？正好我也有话要告诉你，所以……去我家再吃次蛋糕吧。” 蒋闲看向他的眼睛，轻声说：“好。” 褚澹笑笑, 刚走出班级的后门就被几个不知道是几班的女生说了句“生日快乐”。他很是受宠若惊地回答“谢谢”，那几个女生嘻嘻哈哈、推推搡搡地离开，褚澹被自己的人气吓一跳，悄悄看了蒋闲一眼。 这一眼和蒋闲的目光碰在一起, 褚澹揉揉鼻尖，“同学们怪热情的，哈哈。” 他没想到又几步之后再次被说了声“生日快乐”。 之后，从班级到校门口，他收获了一路的“生日快乐”——尽管他以前也会收到来自不认识的同学的祝福, 可今年可以说是格外多了。 他们走出校门, 蒋闲才慢吞吞地说：“班长, 人缘真好, social之王啊。” 褚澹摆手，“过奖过奖。” 走出去几步, 褚澹忽然觉得蒋闲刚才的语气不太对——这货不会吃醋了吧？ 他脸色古怪地打量蒋闲, 嘀咕道：“要不是social之王, 怎么能把我们这么棘手的学委拿下呢。” 这话音量不高不低，正好能被蒋闲听见。听着不太像什么夸奖，可蒋闲竟然诡异地被这句话哄高兴了似的, 眉眼倏然温柔。 “我回家一趟，”蒋闲，“我有东西要给你。” “生日礼物？” 蒋闲勾住他的脖子，“对。要不要猜猜是什么？” 褚澹：“习题册？” 蒋闲：“我才不送那种没情趣的东西。” 褚澹：“……” 褚澹：“呃，不会是什么奇葩文具组吧？” 蒋闲：“你是觉得这很有情趣吗？” 褚澹：“……” 褚澹猜不出来。 不过生日礼物这种东西，越是猜不出来当然效果越好。 褚澹等在楼下，蒋闲从自己家里拎着一个巨大的礼物盒子出来。那是一个超过膝盖高的礼物盒子，褚澹尝试着拿起来晃动，但里面的东西不知道是固定了还是怎么回事，他没有晃出来任何声音。 不过，确实是有点重量……褚澹又试着晃了晃，“这里面是什么？” 蒋闲故作神秘：“不能告诉你。” 褚澹哼哼两声，带着那个巨大的礼物盒上楼。 安惠心也给他买了个小蛋糕，这个蛋糕约莫只有两个手掌并起来那么大，以往都是他和安惠心对半分，刚好够吃，今天算上蒋闲则是三个人分。 安惠心看到蒋闲手上那巨大的礼物盒，吃惊地说： “小闲，这是你送小澹的礼物？” 蒋闲点头。 “这送的是什么？这么大一盒，”安惠心说，“书吗？零食？” 褚澹回答：“我也还不知道呢，这货非要神神秘秘的，等会儿我自己拆。” 安惠心笑着说好，转身去厨房把准备好的晚饭盛出来。 蒋闲趁机凑到褚澹的耳朵旁边，“你说你今天有话要和我说，是什么事情？” 他的气息打在褚澹的耳廓上，马上就把耳朵连着一小块侧脸都染得通红，褚澹的视线左右飘忽一阵，也压着声音，“你不是也有事要说？你先说。” 蒋闲漫不经心地说：“可是我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到了，说不说都可以。” “嗯？”褚澹困惑，“什么？” 蒋闲垂着眼睑。 “这很难猜吗？我想要个单独给你庆生的机会。” 褚澹一愣。 恰好这时候安惠心从厨房出来，看到褚澹和蒋闲两个人都杵着，“你俩站着干什么？坐吧。” 褚澹和蒋闲连忙帮她把菜端上桌。 因为早就习惯晚上和安惠心一块儿过生日许愿，褚澹中午是省了许愿这个流程的。 蜡烛昏黄的光芒中，蒋闲的额发、睫毛在脸上打下一片小小的阴影，五官在光影的塑造下更显立体。他认真地望着褚澹的许愿的样子，用视线描摹他的模样。 许完愿，褚澹将蛋糕分成均等的三份，分给了安惠心和蒋闲。 他实在是被蒋闲送的这个礼物勾得心痒，刚放下空了的蛋糕盘子，视线就开始三番四次往地上那个大礼物盒子投过去。 蒋闲都被他这反应逗乐了，偏过头，用眼神示意：你现在就可以拆。 褚澹接收到他的目光，心道：那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展示的东西。 褚澹轻咳一声，将礼物盒放在椅子上，“我拆了啊。” 他拉开丝带，打开盒子，发现里面的东西用一个黑色不透光的袋子包好了。 把盒子塞得满满当当，难怪当时摇不出来了。褚澹揉了一下又抓了一把，软的，他看了蒋闲一眼，心想：玩偶？这么大一个？ 蒋闲送了一个玩偶吗？ 虽然他对玩偶并没有什么兴趣，但要是蒋闲送的，每晚抱着睡觉好像也挺好。 褚澹翘着唇角拉开袋子，“玩偶”如同吸饱水的海绵，迅速膨胀。他看清之后，动作忽然变得迟疑。 这个颜色……这是…… 他把东西整个取出，安惠心在一旁“咦”出了声，“这是个懒人沙发呀，放在你房间正好，可以躺上面晒晒太阳。” 是的，这是一个深蓝色的懒人沙发……和他和蒋闲在家具店里试坐的那个一模一样。 褚澹猛然抬头看两眼，发现那个人正笑着，眼里情绪是询问与一点点紧张，褚澹当即给予回应：“我……很喜欢。我一直想买一个。” 他的心砰砰跳，艰难地维持平静外表，不让安惠心起疑。 安惠心说：“那看来小闲这礼物是来得正好呀。” 不是来得正好，是蓄谋已久。 是他的在意，他的记得，他的用心。 褚澹坐不住，他抱着懒人沙发，对安惠心说：“妈，我想回房和蒋闲写作业了，可以吗？” “你们不再多吃点？” “我也吃饱了，谢谢安阿姨。”蒋闲把碗筷收拾好。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进房间，褚澹把沙发放在床尾，背对着蒋闲深呼吸两口气。 蒋闲问：“你想说什么？” 给自己鼓足勇气，褚澹转身和蒋闲对上视线。 他认为蒋闲已经猜到他想说的话了。 因为蒋闲的目光，滚烫到褚澹愿意给他一切他想要听到的话语。 褚澹两步上前，二人的胸膛几乎交叠——他用力地抱住蒋闲，抱得很紧，似乎还有轻微颤抖，仿佛想要借由这个动作从蒋闲那里获得一些看不见的能量。 毕竟在这之前他反复思考、反复反悔，在这一刻到来之前都还在质疑自己的决定。 一旦说出了口，就算质疑，他也只能义无反顾地继续下去。 “十八岁意味着我们能够为自己的一切言行负全责……所以我的回应来得比较晚，对不起，”褚澹小声且快速地说，“蒋闲，我们在一起试试看吧——” 他的话没说完。 蒋闲捏着他的下巴亲吻他，动作生涩，情感却来势汹汹，二人敏感的嘴唇相互厮磨，共享方才品尝到的蛋糕香气。褚澹感到心慌，两手紧紧地抓着他胸前的衣服，手背又被蒋闲的手掌盖住握紧，安静的室内回荡着暧昧的呼吸和喘息。 不知怎么，蒋闲的动作急切又用力，甚至将褚澹带着后退数步，直到后腰抵在书桌边，撞击让褚澹发晕发涨的脑袋重新拾回片刻清明，双手一推，和蒋闲拉开距离。 第99章 褚澹：“我还没说——” 蒋闲往前一压，混乱的气息再度交缠，数秒之后褚澹一扭头，终于有点恼火，“我特么还没说完！” “我怕刺激到你，规规矩矩这么久，上次高三喊楼忍不住了才敢吐出来那么几句‘喜欢’，好不容易等到你回应了，”蒋闲的嗓音都有点哑，“你现在给我来句‘试试看’？” 褚澹顿时心虚，那点恼火消散得无影无踪，安抚地摸摸蒋闲的手背，语气却坚定。 “不然呢？在这个年纪给你许诺永远？抱歉，我许诺不出我自己都不完全相信的东西。” 蒋闲同他对视，一会儿之后，后退一步，低垂的眼睫上载着显而易见的闷闷不乐，“然后呢？” 褚澹不仅心软，甚至觉得心口发疼。 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喜欢的人，还是两情相悦，他还拖了对方这么久，这么久…… 他有点说不下去，可是又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正催促他、胁迫他，叫他必须和蒋闲讲清楚。 褚澹声音放轻：“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之后……不管原因是什么，都可以算和平分手，别仇恨对方，我们还是朋友。好吗？” 蒋闲难得不可置信，他瞪他，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我只不过亲了你两下，你就要气死我啊？” 褚澹：“……” 蒋闲问：“谁会在确定关系的时候说这种话，褚澹，你扪心自问，你过分吗？” 他又说：“我不会分手。你什么意思？” “我们的……情况特殊，你心里清楚，”褚澹不去看他的表情，“我和你之间总有一个人要考虑这些吧？那个人肯定不是你，那当然是我。” 蒋闲重复：“我不会分手，我不需要考虑这个。” 现在天黑得晚，这时候也不过是刚刚日落而已，天色还带有余晖。屋内没开灯，窗外光线昏暗，隐隐还有虫鸣，夏天好像总是在某个瞬间悄悄降临。 褚澹想过了很多说辞，酝酿了很多解释，最终抛却所有腹稿。他问：“那你答应吗？” “……我答应。” 第126章 言论 蒋闲说不上来，他也说不上来。…… 把蒋闲送出门, 褚澹在客厅处转了一圈，没看到安惠心, 于是他又去敲安惠心的卧室房门。 “小澹？“ 房间内的安惠心隔着门板闷闷地应了一声，很快就打开房门，笑着问：“怎么了？” 褚澹感觉自己像做错了事情，一开始没敢抬头，两只手在裤子上轻轻的拉扯一下，“妈, 我想和你说个事。” 安惠心看他神色不对，把他拉进卧室，坐在床沿，轻声地问：“刚才不是还开开心心的吗？有什么事就和妈妈说。” “没什么, 就是快高三了，我就又想了想自己的志愿。” 他看向安惠心，“之前我想留在这里，并不想去太远的地方，是想着我走太远, 家里可能会太冷清。可是这段时间, 我看你和小杨叔叔两个人相处得很愉快, 所以……” 安惠心了然：“你想去哪里念大学？” “b市。” b市的顶级学府确实是许多学生心之所向, 褚澹想去也无可厚非。况且，他确实要早早考虑好自己的报考目标, 以便接下去参加自主招生之类的测试。 安惠心点头。 “就算没有小杨叔叔, 你想要去哪所学校, 只要用尽全力去冲就可以，妈妈会尽全力支持你的，”安惠心的眼眶有些红, “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放弃什么，小澹，如果是那样，妈妈真的会很惭愧很惭愧的。” “……嗯。” 安惠心说着，又问：“那你和蒋闲说了吗？” 褚澹摇头。 “为什么不和他说？” 褚澹有些犹豫，“我……有机会再告诉他。” 因为，就他和蒋闲的恋情而言，未来完全是一片迷茫，出于各种原因考虑，他想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蒋闲。 不知不觉时钟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褚澹的微信振动两下，是蒋闲发来的晚安。 褚澹的表情瞬间柔软，也回了一句晚安。 至少目前，他可以尽他所能给蒋闲一段高中恋情，哪怕很短暂，也算是没有留下遗憾。 …… 隔天早上他照旧去找蒋闲，天气暖和了，蒋闲这个严重的赖床症患者也能吃完早饭再出门，不用褚澹给他带个包子或者别的什么。 褚澹一见蒋闲穿着那身熟悉的校服短袖出来，笑了下，给蒋闲手里塞了一盒牛奶。 蒋闲挑眉，“这什么？” 褚澹说：“确定关系第一天的小惊喜？” 蒋闲一愣，转身就要回去，背后的衣服被褚澹一把拉住。 褚澹都能猜到他在想什么，“行了，别拿了，和你开玩笑的。我也是出门随手抓的一盒牛奶。” 被他拉回来的蒋闲左右看看，确认周围没人，做贼似的火速低头在褚澹嘴唇上碰了一下，褚澹顿时吓得四处看，蒋闲闷闷地笑：“确定关系第一天的小惊吓。” 褚澹抿唇：“……我谢谢你。” 蒋闲立刻就戳开那盒牛奶，咬着吸管一路走到学校。褚澹的视线往下看，看着自己空落落垂下的手，食指和拇指不自觉地捻了一下。 他自认为这动作做得悄无声息，没想到蒋闲伸出那只没有拿牛奶盒的手，抓住了他的校服外套。 在校服外套上施加的力让褚澹侧头看他，“干什么？” 蒋闲说：“虽然我很想牵你的手，但你肯定会甩开我，那就只能这样了。” 说这话的人看起来没有一点委屈也没有一点难过，以褚澹对他的了解，蒋闲这语气就是“这种解法不行那就换一种”的淡定，还真没有其他意思。 可褚澹的心还是因为他这句话瞬间柔软。 他解释说：“这里这么多同学，被看到总不好。” 褚澹眼睛一转，“这样吧，这周末我们去看电影？” “少见啊，班长，快期末了你居然去看电影？” “顶多就两个小时，劳逸结合，”褚澹说，“照你这么说，我们第一次约会就要拖到暑假？你确定吗？” 蒋闲拉紧他的衣服，“不确定。”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走进学校的大门，不少认识他们两个的，看到蒋闲在褚澹后面一边喝牛奶一边拉褚澹的衣服，怀疑自己看错，个个用手揉着眼睛。 “那个是蒋闲吧？” “是的……他们两个怎么拉拉扯扯的？” “他们不是经常走一块儿吗。” “但是拉在一起……” 褚澹才因为蒋闲那句“不确定”没神气多久，听到这些话，用手揉捏耳朵，同时低声地和蒋闲说：“行了，差不多了。” 蒋闲漫不经心地垂着视线，“没到教室呢。” 褚澹于是就让他这么拉着。他们班的同学们接受程度毕竟比较高，对按头拉手之类的情况都习以为常了，区区拉衣服根本算不上什么。 现在算是正是互表心意过，蒋闲就更肆无忌惮，他问褚澹：“班长，我有一个疑问。” “嗯。” “你在‘咸蛋批发处’里，对吧？” 褚澹直接在楼道内停住脚步，猛地回头，错愕：“你怎么知道？” 他分明是用小号加的…… 等等，蒋闲什么时候知道的咸蛋批发处？ 蒋闲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扳回去，同时手上加力，让他往前面走去。 “在我还失忆的时候，你就已经加入这个群了。你那个时候是不是已经喜欢上我了？” 这时候他们才走进班级的后门，一前一后，果然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这奇怪的动作。 时间尚早，有人趴在桌上补觉，有人在看书，还有人在聊天。 褚澹回忆了一下，确实是那段时间前后，他意识到他喜欢蒋闲。 但要说什么时候喜欢上的……他不确定。 可能是蒋闲对他告白的时候； 可能是运动会的时候； 可能是学农的时候； 可能是更早。 他自诩温柔细心，对很多事情却总是慢半拍才能意识到。他就是这样的人，在深究的时候，他的优点好像什么都不是。 在座位上坐下之后，褚澹往右移，凑近蒋闲，压着声音，“比那早。” 蒋闲看了他好一会儿，语气似乎调侃又似乎认真，“我这个人，自私傲慢，又冷漠又装，某些方面执着得可怕，总是记不清楚别人的脸。我也不喜欢别人看到我的缺点，还很讨厌失控。” 从蒋闲说“我这个人”开始，褚澹觉得他这段话越听越熟悉，这会儿忽然想起：这模板不是他在蒋闲告白的时候说的吗！ ……能不能不要背一些奇怪的东西！ “所以班长，”蒋闲悠悠道，“你是喜欢我哪一点呢？” 这个问题像一枚击中褚澹心脏的子弹。在蒋闲若有似无的坏笑中，子弹没有击穿心脏，金属崩坏开裂，散成无数的花瓣。 第100章 蒋闲说不上来，他也说不上来。 原来世界上总有些事情是无法解释的，感情尤其如此。 褚澹笑了，“我也不知道。” 见他笑，蒋闲的手实在是忍不住，胆大包天地抬起来揉班长的脑袋。 身后有什么东西啪嗒一响，褚澹和蒋闲同时回头，岑越目瞪口呆，掉在桌上的笔还在骨碌碌打转。 褚澹轻咳一声，拍掉蒋闲的爪子，“差不多就行了，给我几分薄面。” 蒋闲撤了手，“要几分有几分。” 褚澹原本以为他和蒋闲之间仅仅是多了一个相互告白的环节，相处却和以前大差不差，也不至于被别人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可这个仪式似乎就是这么神奇，拥有一种改变他人周围气场的能力，以至于离他近的人能够察觉到这其中的诡异之处。 一个纸团在褚澹桌面上滚动两圈，停下，褚澹侧头，与他隔了一个过道的卢皓做了个“打开”的动作。 褚澹于是打开那纸团，发现上面的字不像卢皓，似乎是巫良的笔迹。 【我看褚班长春风满面、心旷神怡，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有别于单身狗的奇异芬芳，难不成是找到“女主”了？】 褚澹翻了个白眼，落下几笔，又把纸团甩回去。 收到纸团的巫良急不可耐地打开，旁边卢皓也跟着凑近，二人一看，纸条上赫然写着：【快期末考了，少看你那言情小说。】 字迹有些潦草，一看就是写得急切，又或者说有些不耐。 卢皓很失望，“你不是说班长八成谈恋爱了吗？” 巫良小声说：“我们老巫家算桃花可准了啊，你看班长那精神，没事都含三分笑，保准有苗头了。” 卢皓快速扭头，打量一秒之后收回视线，“我没看出区别。再说了，他天天和蒋闲黏在一起，也没见他接触哪个女生。” 巫良认真分析：“其实我估计我这个前同桌，心里其实住着个小公主。” 卢皓：“……” 卢皓：“我没记错的话，你只有蒋闲这一个前同桌？难道你说的是高一的同桌？” “就是蒋闲，“巫良更小声了，“你看他总要别人帮他看公告栏，上学放学还喜欢结伴……” 卢皓感觉自己诡异地被说服了。 卢皓有点纠结，“还有一种可能。” 巫良没听清：“你刚说什么？” 卢皓这会儿没说话，挺直了背，在生物老师扫视的目光中跟着其他同学的风报了个答案，却在心里回答：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的前同桌和巫良的前同桌混到一起去了。 这个可能性很小很小，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也可以说是他胡思乱想，是网友胡说八道。 之所以说是网友胡说八道，是因为他这两天正好关注了蒋闲的v站号，点进视频看的时候，却发现有人评论了一些难听又匪夷所思的言论。 他不知道褚澹和蒋闲有没有看到那些，说他们“小小年纪刻意卖腐博流量”的评论。 第127章 过 真正搞出来的暧昧分明没播呢！…… 可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也可以说这是在网络上拥有一定流量所伴随而来的必然现象。 卢皓不知道他们是否有留意过这一点。 下课铃一响，他立马起身, 对正在收拾桌面的褚澹说： “同——前同桌！” 这一声叫得两个人回头。 褚澹还只是正常地回应而已，蒋闲一直盯着我干什么？卢皓纳闷地想，我刚才只叫了班长一个人吧？ 被蒋闲和褚澹同时盯着，卢皓也不知道紧张的情绪从何而来，他对褚澹说：“前同桌，一起去个厕所不？” 褚澹：？ 同桌这么久, 卢皓都从来没有需要他陪着上厕所过。 褚澹刚刚站起来，他旁边的蒋闲也立刻起身，“正好，我也要去。” 卢皓大惊：“啊？” 褚澹都已经离开座位了, 见卢皓迟疑，又在原地停下。 褚澹：“你怎么了？” 蒋闲：“我不能去？” 褚澹和蒋闲同时开口询问卢皓，同时对视，又同时莫名其妙地笑了下。褚澹正站着，蒋闲坐着, 褚澹就用手挥动他额前的碎发, 眼里亮晶晶的。 卢皓看着这一幕, 心里略微绷紧的那根线瞬间松弛。 这两个人怎么会是刻意, 那群留恶评的人真是有眼无珠！ 班长和学委关系那么好，看起来是暧昧了点, 但完全是就是铁哥们。 卢皓把他们两个拉到走廊上, 探头探脑, 用周围路过的人听不到的声音说：“其实我是想和前同桌说个事……” “什么事？” “恶评，绝对的恶评。”卢皓忿忿不平地说。 见两人一头雾水，显然是不清楚这件事情。 “就, 你们不是在v站有号吗，我之前看到了，”卢皓说，“但是我无意——真的是无意啊！无意在评论区里看到了一些不好的声音，说你们两个卖腐……” 好学的褚澹：“什么是卖腐？” 蒋闲沉默地看他：“……” 从s到卖腐，蒋闲这回终于有一种带坏褚澹的实感了。 卢皓：“就是故意搞暧昧……什么的……” 褚澹指着自己，“我们吗？” 他不可置信，“我们哪里搞暧昧了？” 真正搞出来的暧昧分明没播呢！ 蒋闲忍俊不禁，随手在褚澹的背上轻轻一拍，用以安抚。他点头，“行，我晚上回去看看吧。” 卢皓有点担心，硬是打起精神说：“你俩要是有什么需要，肯定要说啊！我，还有无良、岑越我们包帮忙的。” 褚澹拍拍他的肩膀，“放心，一点小事，影响不到的。” 这种事还不至于影响到褚澹，更不至于影响到蒋闲。 卢皓走后，蒋闲勾着褚澹的脖子，“看来你晚上得来我家一趟。” 褚澹：“我去你家干什么？” 蒋闲笑得特别理所当然，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直播卖腐啊。” 褚澹：“……啊？” “他们不是看我们那么亲密觉得不爽吗？”蒋闲说，“那我们可以让他们更不爽一点。” 蒋闲这人在出阴招和损招方面想必也是学霸级别的。 说实话，这招数不是用在褚澹自己身上，褚澹不仅很愿意配合蒋闲，还觉得很爽。 蒋闲有挺长一段时间没开直播了，今天又不是节假日，来蒋闲直播间的观众其实并不多。 这次蒋闲是在书房直播的，他把镜头调整到足以看到二人的脸，搭着褚澹的肩膀，冲直播间的观众们打了个招呼。 在他直播间光顾的观众们几乎没有见他露脸直播过，没想到在这个工作日的晚上，一进直播间就能看到两个帅气的少年若无旁人地聊天，消息一下子一传十十传百，直播间也跟着热闹起来。 蒋闲留意直播间的留言，“今天不拉小提琴，不弹钢琴，和我们班长一起表演个写作业。” “为什么直播？” 蒋闲笑了下，“哎，班长，你来说——” 他一扭头，看到某人竟然真的已经拉开书包，准备认认真真地学习。 蒋闲一时语塞，“班长，怎么还真开始学习了？说好的直播卖腐呢？” 直播间的留言顿时刷得飞快。 褚澹拧开笔盖。 “嗯嗯嗯，在卖呢。那我教你写题？” 【？】 【谁卖腐是写题来着的】 【不是怎么还真是正经直播啊】 【主播学习没有班长好，石锤了】 【直播卖腐是什么意思？】 【班长好可爱啊啊啊啊啊啊】 蒋闲猜到了：班长连卖腐这个名词都不知道，肯定也不知道怎么做才算卖。 他无意瞥见一条留言，眉头一皱，“什么你的小可爱？好好说话，在我直播间就是我的。” 没头没尾的，褚澹听得一脸懵，凑过来和他一起看留言。 “今天的作业我都会做，”蒋闲说，“来，班长，和他们说说我们为什么开这个直播。” 褚澹放下笔。 他清嗓子，“之前有人说我们两个通过卖腐手段赚取流量哈，我也不知道你们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之前我们确实没这个念头。” 褚澹表情一变，笑眯眯地说：“好像有人特别看不惯我们啊，那我们正好表现一下什么叫真的卖腐。” 当然他自己也不太清楚怎么才算是真正的卖腐，正歪过头等蒋闲给个提示，忽然察觉脸侧的气流微动，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自己脸颊贴了一下。 蒋闲的嘴唇。 一触即分。 褚澹手掌贴着脸颊，“你……” “嗯，就像这样，”蒋闲说，“我看看……好像观众是变多了？那我明天也播，后天也播，连卖一周，看看能涨多少粉。” 他笑着说：“感谢说我卖腐的老铁给的主意，我下播了，大家早点休息。” 第101章 任谁都能看得出他心情确实好极了，也不知道是因为感谢还是因为其他。 蒋闲无视刷得飞快的留言，利落地关掉直播，在座椅上伸了个懒腰。 褚澹还在回味刚才脸颊上软软的触感，红了半边脸颊与耳朵。 蒋闲听到他支吾地说：“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过了？” “不过，”蒋闲凑到他旁边，“就这种程度顶多算是亲昵，熟人问起来，解释一下完全说得通。” 褚澹不习惯在别人面前黏黏糊糊的，“噢。” 他接着动笔。 没一会儿，又停下了，“你怎么还不写作业？直播都关了。” 蒋闲整个人都快贴在他身上了。 不仅如此，蒋闲的嘴唇还靠在他耳边，那只本来就热意没消退的耳朵更是红透了。 “这就过了？那我们上次在你卧室里亲——” “停——” 褚澹捂着他的嘴，确认他直播是关闭状态，“这能一样吗？” 蒋闲说：“这样吧，为了让班长适应一下，我觉得我需要让你知道真正的‘过’是什么样的。” 第128章 看电影 你别无理取闹行不行 蒋闲的目光还停留在褚澹脸上, 可是褚澹能感觉到他的手已经贴在自己的腰上面，褚澹一个激灵。 那只手缓慢地下移, 从腰侧到腰腹，又从腰腹到—— “等等。” 褚澹冷静地抓住他的爪子，“先写作业。” 蒋闲：“……” 等作业写完，满脑子公式定理，比清心咒还清心咒，哪里还有什么邪念。 蒋闲后仰靠在椅背, 把水笔放在桌上，看着褚澹收拾书包，“班长记得明天也来啊……我送你。” 褚澹把书包拉链拉好。 他把书包在一旁放好，又下意识抬眼去看书房已经上锁的门, 对蒋闲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蒋闲刚站起来，“什么？” 褚澹拉住他的衣领叫他低下头，二人嘴唇相撞，蒋闲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只手的手掌托住他的后脑勺, 吻得太用力, 原本主动的褚澹一下觉得没喘上气, 头向侧边偏。 蒋闲顺着他的动作亲吻他的脸颊和耳朵, 手也开始继续写作业前没完成的动作。 “这个不行，”褚澹一边喘一边抓住那只爪子, “你在开什么玩笑, 这里是书房。” 蒋闲的嘴唇还带着湿润, 即使被褚澹拦下来，心情也不见得不好。 他还笑了，打趣：“也是, 多神圣的地方。我送你回去。” 褚澹：“送到电梯口就行了。” 虽说这次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可蒋闲这人总能偷偷摸摸地把失去的一切都给自己夺回来。 周末趁着安惠心和杨程序员出门约会，他在褚澹家里直播，直播结束后成功和褚澹互帮互助了一把。 这几天台风要接近，风倒是没有很大，只是是不是会下雨，褚澹只能把窗户关好。 蒋闲窝在那个懒人沙发上看书，褚澹的头靠在他的腰腹，在翻一本课外读物。 语文作文的提分是一场持久战，除了天赋和写作模板，阅读量必不可少。 褚澹看得入了神，窗外小雨点噼噼啪啪，成了相当令人舒适的白噪音。 蒋闲放下书，“安阿姨和杨叔叔在这种天气出去约会？” 褚澹说：“雨天怎么了？不是挺浪漫的吗。能在恶劣天气安排一场完美约会的才是好男人。” 蒋闲：“那你昨天问我今天还要不要去看电影？” 褚澹抬头，没懂他这话的意思，“有什么问题？” 蒋闲又问：“你是不相信我能给你一场完美约会，还是不相信你能给我一场完美约会？” 褚澹：“……” 褚澹：“不是，你别无理取闹行不行，下雨天出门我不得问过你的意见？况且等会儿不还是去的吗。” 蒋闲懒洋洋地从喉咙里翻出一声闷闷的回应。 况且就看一场电影，能有什么完美不完美的？褚澹想。 他们两个都不是喜欢看爱情片的人，褚澹选的是喜剧，二人买了一桶爆米花，在等待检票的时候褚澹发了条信息问安惠心约会如何，然后专心打量起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 电影院这地方总是会出现很多情侣。 褚澹和蒋闲家住得离学校近，挑的电影院自然就离学校近。 褚澹已经第三次和熟人打完招呼，蒋闲就坐在他边上，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很多人在看我们。” 褚澹尴尬的说：“都是我们学校的。” 蒋闲：“……” 褚澹：“有的我不认识，但是在学校是见过的。” 蒋闲：“……” 褚澹：“咳……” 这意味着他们不能在电影院偷偷摸摸干坏事儿了。 蒋闲和褚澹带着那桶爆米花走进一片漆黑的电影院，在最后排坐下，褚澹伸长脖子看了几眼，貌似是没在这里看到熟人。 “那些小情侣应该是去看爱情片了，”褚澹小声说，“你看，我机智吧？哈哈……” 蒋闲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机智。” 褚澹：“哈哈……” 褚澹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摸了个爆米花塞给他吃。 这时候褚澹收到了安惠心的回信，他一看，表情顿时更加僵硬，“……我妈在看电影。” 蒋闲转头，“在这里？” 褚澹：“呃，我问问。” 这下褚澹真是被这巧合逗笑了，“还真是。不过她在另外一个厅看爱情喜剧呢，不是我们这场。” 蒋闲轻轻一笑，“下雨天，电影院。看来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约会选择。” 褚澹又给他塞了个爆米花，还被蒋闲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手指头。 ……这家伙是立志不放过任何一个调戏他的机会吗？ 电影开场，褚澹收了收心。 两个人坐在最后，认认真真地看完了一整场电影，中途倒是没有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是相互喂喂爆米花牵牵手。 离开电影院的时候，雨已经下大了，电影院内聚集了许多人，同校学生之间还说说笑笑，场面无比热闹。 褚澹没在人群中看到安惠心，猜测她和杨程序员是看完就走了，外面雨大，他们大概是开了车或者打车走的。 “这下怎么办？”褚澹说，“外面雨这么大，要走吗？” 他们刚刚出来的时候，只带了一把伞。 蒋闲：“等等吧。” 话音刚落，褚澹就被一对情侣拦了下来。那男生是别班的，和褚澹打篮球的时候认识。 他看看蒋闲，又看看褚澹，“褚澹，还有呃……蒋闲，你们两个一起来看电影？” 褚澹拿着两张票根，“对，我们来看喜剧片。” 女生小声地说：“哇，是蒋闲和褚澹！” 男生故作不满：“你再看他我就生气了。” 女生笑嘻嘻地说：“我就看看，我配不上人家我清楚。” 褚澹：“……” 蒋闲：“……” 褚澹镇定自若：“那什么，我们还有事，我们先走了。” 男生一偏头，“啊？可外面的雨还很大……” “没事，”褚澹朝蒋闲一歪头，“走吗？” 蒋闲：“走。” 他们同撑着一把伞，大雨压在伞面上声音巨大，两个人各湿了半边衣服。褚澹浑不在意，盯着前方的雨幕发呆，雨伞被风吹动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伞杆撞了下蒋闲的头。 “卧槽，抱歉抱歉，”褚澹用手心贴他额角，“没事吧？” 蒋闲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褚澹偏开看他的视线，“这真是一场乱七八糟的……约会？” 他们也是情侣。 可他们偏偏就不能像别人一样，哪怕流露出半分亲密。 真是一场乱七八糟的约会，世上的事情总是这样，越想做好就越是手忙脚乱。 “挺好的。”蒋闲从他手里接过雨伞。 “好？哪里好了？” 这场阵雨逐渐停歇，留下余韵般的大雨点是不是落下，云层之间却已经落下日光，照在不停泛起涟漪的河面。 蒋闲说：“都挺好的。电影，我看得很高兴；和你出来，淋雨我也很高兴。因为我喜欢你。” 第129章 你不能说 “你不相信我爱你。”…… 原本以为安惠心已经回家, 可褚澹开门之后连着叫了几声也没有听到回应。 “难道去别的地方继续约会了？”褚澹嘟囔，“可是这个点也该回来了。” 他拿出手机给安惠心发了条信息, 自己走进厨房准备晚饭。 因为蒋闲的那几句话，他现在心情正好，照理来说做什么都该是挺来劲的，可褚澹有点心不在焉，还不小心碰掉了自己用来混合调味料的小碟子。 碎片花火似的炸开，深色液体四处飞溅, 连褚澹的袜子和裤脚上都是污渍。 第102章 褚澹不由得发出一声“啧”，取来扫帚打扫地上的碎片，扫完又拖了一遍，确保地面瓷砖干净了。 等一道菜上桌, 他才想起来看餐桌上的手机。 褚澹划开锁屏，快速浏览信息——安惠心发来的，她刚才在楼下遇到达莉娅。 他极快地看完第一遍，整个人一愣，又迅速地看了一遍, 惊惶到了极点, 反而神色僵硬地回复：先别让蒋闲知道！ 发完这句话, 他像个骤然停下所有程序的机器人, 呆滞的站立数秒。 这还不够。他想着，快速取下身上围裙, 一边打电话给安惠心一边往外走。 结果一打开门就碰上了打电话的对象。 “妈, ”褚澹的脸色苍白, “蒋闲、蒋闲知道了吗？” 安惠心看他状态不对，犹疑地说：“什么？你想考到外地的那件事情？我只和达莉娅说了，还不知道蒋闲……小澹！” 不等安惠心说完, 褚澹就飞快的冲进楼道，同时用手机拨打蒋闲的电话。 快接电话……快接电话。 褚澹想。 如果蒋闲接了电话，还有机会打住达莉娅告诉蒋闲的这个过程。 都怪他当时没和安惠心解释，这件事情不该和蒋闲说，起码不该现在说—— 不对，现在可以说，当然可以说。 就应该现在借由别人的嘴说，让蒋闲看清楚他这个人是什么样的。 但是，但是—— 褚澹飞快奔跑着，没一会儿就跑到蒋闲家楼下，这时候电话通了。 “蒋——” “你不用上来了。我下来。” 蒋闲说完就挂了电话，褚澹从他的语气中已经预见到接下来可能的发展，反而褪去那些急切与紧张，突兀地笑了。 只是那些情绪还没有完全消失，又接上了谈不上从容的笑意，一时间显得有些苦涩扭曲。 褚澹握住手机的手垂在身旁，抬头呼出一口气，脸上表情这才充分地舒展。 他望着天，发现天色暗得可怕，是又要下雨了。 蒋闲从楼道中走出，与他隔着一段距离，看他的模样堪称平静，可仔细看他双眼，又似乎盛放着愤怒燃烧后的灰烬。 将情绪泄露的不仅仅是灰色的眼瞳，还有他拿手机的那只手，用力到骨节泛白，叫人毫不怀疑他是想要将手里物品捏得粉粹。 褚澹看到这些细节，反而更加冷静，甚至有心情对蒋闲微笑。 蒋闲问：“你很着急？” 顺着他的视线，褚澹看到自己穿拖鞋的脚，还有被泥水沾湿的白袜。 沉默片刻，褚澹说：“我原本想阻止达莉娅女士。” 蒋闲接他的话，“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没来得及告诉我。” 褚澹的眼睫轻颤。 “反正早晚都会被你知道，”褚澹说，“之前说要留在这里读书的，但我反悔了，我——” 蒋闲低吼：“那我和你一起去！” 褚澹低头，“我不想你和我一起去。” 偶尔有人经过，以一种奇异的目光观察他们。 褚澹应该躲避这种目光，应该把蒋闲拉到人少的地方，可是他感到累了，怎么也无法把手抬起来。 褚澹重新收拾好心情。 “在电影院的时候，或者在更早之前，你没有意识到吗？我们这样的感情在别人看来是异类，是变态，是倒反天罡，就算是我们的亲人也会这么想。” 蒋闲似乎是愤怒到了极点。 他看着褚澹，问：“他们怎么想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褚澹亲眼看到他眼眶发红，那一瞬，他的喉头发堵，仿佛蒋闲未流出的泪水都进了他的嗓子眼，酸苦、沉重，接下去的话他有点说不出来。 “我们又没错，凭什么我和你要低头？” 蒋闲发怒地咆哮，“别人的目光管你什么事？褚澹，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这根本就无关男女！你怕被人知道吗？那干脆就这样吧，我现在就去告诉我爸妈——” 褚澹跨步上前，捂住他的嘴巴。 “……你不能说。褚承华出轨的时候，我家的亲戚都知道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 褚澹的嘴唇在颤抖，他垂头的时候浑身都在用力，只有压在蒋闲嘴唇上那只手没什么劲，手指冰冷地搭在蒋闲脸上。 褚澹轻轻地说：“那种感觉就好像，你好不容易从外界的议论中逃离，想要回到窝里好好休息了，却发现仍然无法摆脱与外界一样的视线与声音。我……我很害怕。” 他把手移开一些，蒋闲没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一旦说了，就不能挽回了，”褚澹的手指蹭过他的脸颊，“为了一段或许本来就走不到最后的感情。但如果不说，我们还是可以这样下去。” 蒋闲的声音发哑，“你不相信我。” “……我也不相信我自己，”褚澹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我才多大，我凭什么敢说我能爱你到天荒地老？我说过了，我是一个优柔寡断的胆小鬼，你不应该喜欢我。” 你不应该喜欢我，不应该为了我承受狂风暴雨一般的流言蜚语。 哪怕我确实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褚澹茫然地想：可是，那能被称□□吗？要有多喜欢才能变成爱，要有多喜欢才能变成坚定不移的爱？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们现在都算不上成熟，尤其是蒋闲容易冲动行事。 他不想蒋闲体会到被人议论纷纷的感觉。 也不想等到蒋闲后悔了，闹到比现在更难堪的地步。 起码早点结束，他们还能在时过境迁之后看着对方笑，然后以一种“都过去了”的口吻聊起这些。 褚澹淡淡地说：“我们在一起过，这也算是没有遗憾了吧。现在接触得多，等到大学我们分开了，你也许会发现，这段感情不过如此……” “够了。” 蒋闲用极其冰冷的目光看着他。 在蒋闲眼里，此时的自己大概是一个叛徒。 褚澹想。 “我不断，我不分，谁说都没用。” 天上又落雨，他们两个站在没有遮挡物的地方，都被淋得狼狈不堪。 看着蒋闲的背影，褚澹有些不忍，最后还是说：“如果你要告诉达莉娅女士他们，我们就直接分了吧。” 第130章 答应 褚澹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考…… 褚澹回家的时候身上的衣服湿透了, 滴滴答答往下滴水，他一低头发现鞋也脏了。 “唉……” 原本今天还挺愉快的, 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褚澹呆呆的低头，头发上的水也砸在地面，绽开一朵小小的水迹。他缓慢蹲下，把脸埋进膝盖，面前的门却在这个时候打开。 他一惊，猛地起身, 整个人晃了一下，“……妈？” 安惠心赶紧把他接进房间，“我给你发信息没回，本来想去找你……怎么淋雨淋得湿透了？你这……” “妈, 等我一下，我衣服鞋子都试了，先去换一件衣服。” 他说完，把拖鞋脱掉，赤脚走进自己的房间。 这时候他终于能一个人好好冷静, 也可以继续在门口被打断的发泄。 也是在这时候, 他发现发泄总是在人不够冷静的时候, 一旦他冷静下来, 他就不需要发泄，也发泄不出来。 刚才雨水进了眼里, 眼眶疼疼的, 嘴唇也疼疼的。 嘴唇疼是因为在他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要离开, 可是蒋闲追出来抓住他的手，重重地吻他、咬他。他把人推开，用了太大的力道, 两个人一起摔在地上。 第一次约会之后就闹得这么难看，这或许也是某种注定。 褚澹洗了个澡，给自己换上干净衣服，确认自己的嘴唇状态没那么明显，才边擦头发边走出房间。 晚饭已经做好，安惠心坐在桌边，听到声响，转过身。 她的眉眼间含着浅淡的忧伤，却又努力地掩饰，将一旁的座椅拉开，让褚澹落座。 “小澹，你最近……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没有，”褚澹淡定地坐下来用餐，“妈，别多想啊，我刚才是怕蒋闲误会才出去找他的。” 安惠心说：“妈妈不是看不出来。不仅仅是刚才反常，这之前，你也……” 她不安地垂下视线，“是不能和妈妈说吗？我知道你长大了会有秘密，可我也很担心你。” 褚澹凑过去拥抱她，下巴靠在她的肩上，一下一下拍打她的后背。 他说：“妈，你真的多虑了，我有什么反常？我的成绩也没下降，胃口也没有变得不好呀。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想太多了？” 安惠心有那么几秒没说话。 再开口的时候，她已经带上哽咽，“小澹，你是我的儿子啊。” 褚澹的动作顿住。 “你的眼睛分明在说你很痛苦也很难过。有的事情，你不想让妈妈知道，妈妈可以不知道，但是你现在……你很少这么难过……” 第103章 褚澹呼出一口带着茫然和痛苦的气息，“我没事。我只是做了个决定，很快就会好。真的，我向你保证。” 长痛不如短痛。 很快就能好的，一定会这样，我和蒋闲都是。 …… 隔天褚澹去上学。 他想着蒋闲这时候未必想看到自己，刻意错开平时出发的时间，稍微晚一些才出门，结果一出楼道就看到一个人站在外面。他的脚步一顿，甚至疑心是自己看错，站在原地没动。 蒋闲竹子似的站着，深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褚澹。 那点和褚澹吵架、冷战时才会出现的，又凶又冷的表情就这么回到他的脸上。 褚澹站在原地不动的样子似乎有些激怒他，他很显然不高兴地皱着眉头，“为什么不走？” 说着，语气又变得有些嘲讽，“我们还没分手。” 褚澹拉拉书包带，快步走在他身边。 平时总能嬉笑打闹的一段路，今天走起来总有些压抑。褚澹率先打破安静，说：“带伞了吗？这几天台风经过，是不是就会下点雨。” 蒋闲笑了一声，“没话聊可以不说。” “……”褚澹只能告诉自己是自己对不起他，若无其事地换了话题，“快期末考了，这几天好好复习别想别的。” “那我做不到。” 褚澹不说话了。 “你是不是想着马上就高三了，挺开心的？” 褚澹耐着性子，“开心什么？” “你不是想毕业就分手？”蒋闲脸上的表情简直是越笑越冷，“那正好，我告诉你，你考到哪里我跟到哪里，我说到做到。” 虽然没分手，但这恋爱谈得和仇人也没差了。 褚澹眉头一跳，在内心重复两遍是自己的锅，尽量平静地问：“蒋闲，别阴阳怪气的，我们还没分。” 蒋闲这回干脆也不笑了，“是啊，也不会分。” 很好，世界上能把“不会分”说得和“你滚吧”一样语气的，可能也只有蒋闲了。 褚澹发现自己和蒋闲此时此刻情绪都不稳定，并不适合沟通，加快了速度打算和蒋闲分开走，可是没走几步就被蒋闲勾住书包顶端的带子。 褚澹头也不回，“我认为我们现在不太适合交流，等我们彼此都能心平气和再说吧。” 后面的人手臂用力，褚澹原地站了一会儿，蒋闲走上来之后将手臂挂在他的后脖颈上。 这个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靠得很近，温热的吐息都落在他的耳朵边上。 “嘘，”蒋闲说，“别说话。” 褚澹顺着他视线看去，原来是赵亢和巩成珏，这两个人似乎正在聊着什么。 不用蒋闲说，褚澹也知道一致对外的道理。 他们两个勾肩搭背、故意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巩成珏是选择了无视，倒是赵亢把他们两个叫住，“哎哟，这不是蒋闲和褚澹吗？” 褚澹恰好一肚子火无处可发，“你叫你爸爸干什么？” “……”先出声的赵亢反而有些莫名，“我就叫你一声，你火气这么大？谁惹你了？” 蒋闲这会儿倒是泰然自若地看戏了。 褚澹一脸冷漠，“没人惹我。” 赵亢问：“咱俩可很久没打篮球了，来一局？” “赵亢，你要不要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劝你多读书，省得在期末考试的时候太难看。” 赵亢一时语塞。 他现在完全能够确定褚澹的状态不对，于是转头去看蒋闲，“他怎么回事？” 蒋闲：“问我干嘛？我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褚澹：“问他干嘛？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赵亢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觉得蒋闲和褚澹的状态貌似有点“我和他不熟”的意味，类似于好友又或者情侣吵架了，偏偏他们两个又勾着肩搭着背，这未免也太奇怪。 在赵亢不知道说什么好的目光下，蒋闲和褚澹贴着走开。 赵亢眼睁睁看着蒋闲凑到褚澹的耳朵旁边说话，褚澹也不躲开，就这么听完了。 赵亢忍不住和边上巩成珏说：“你觉不觉得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怪怪的？” 巩成珏一点也不想和这两个人扯上关系，“别问我。” 剩下的路程，蒋闲和褚澹状似亲昵地进了教室。 岑越和他们打招呼，“蛋哥，闲哥，今天来得挺晚啊。” 褚澹说：“嗯，遇上点事情。” 刚落座的蒋闲顿时开口：“对，遇上点事情，小事。” 褚澹动作一顿。 岑越又不傻，从褚澹脸上一闪而逝的尴尬和无奈中看出什么，却也不敢明说。 恰好这时候文艺委员走过来发东西，岑越二话不说赶紧接过，一看，是一张绿色的树叶形状的便利贴。 岑越问：“哎小芳，这什么？” 文艺委员余若芳是一个十分有气质的腼腆姑娘，名字末尾有个芳字，大概是为了衬托她的“文艺”，先是杰西卡叫她“小芳”，之后渐渐地大家也都这么叫。 小芳解释说：“这是杰西卡发给大家的。” 她的下巴往后面黑板一扬，示意岑越往那边看。 教室后面的黑板上画了一棵前一阵子刚刚出炉的大树，粗壮的树身与许多条向四面八方延展的树枝树干，却没有任何一片树叶。 “前几天杰西卡不是让我们在那里画了一棵大树吗？”她说，“今天要把树叶补上。大家把自己的目标分和目标院校写在便利贴上，然后贴上去。” 岑越点头，然后转头就问褚澹，“蛋哥，你是不是想留在本地上大学来着？” 褚澹：“……” 这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果不其然蒋闲在旁边重重地冷笑，褚澹几乎能感受到他传递过来的怨气和凉意。 褚澹的手指在自己的那片树叶上轻轻的捏，说：“或许吧。” 他知道写在便利贴上的未必就是自己最终的归宿，也知道蒋闲会盯着自己写下的内容。褚澹犹豫地提笔，最终只在上面写下了目标分。 蒋闲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原谅我。褚澹想，不管怎么说，错在于我，暂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时候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蒋闲也许直到高中毕业仍旧会带着怨恨不与他分手，又或者那时候他自己会先败下阵来也不一定。 可是在肆意生长的青春期，一切都容易改变，这些变化也许早有预兆，也许毫无预兆。 …… 褚澹瞪大眼睛。 对方说的话本来该是他理想中的对白，真正听到的时候，除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居然没有其他反应。 “……啊？” “我说我答应你。高三毕业的时候，我会和你分手。” 他的改变来得太突然，褚澹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如何应对这个场面，“你……为什么……” 蒋闲移开视线。 他看起来不太一样了。褚澹想，之前……高一高二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吗？ 也是这样眉间带点无可奈何的忧郁吗？ 褚澹不由得想：是我造成的吗？ 蒋闲的声音沉沉的，“我只是觉得起码在剩下的这点时间里，我们不应该互相折磨。” 第131章 人模人样 从什么时候开始 褚澹怎么也想不通蒋闲态度转变的契机。 明明周末之前, 蒋闲还是一副绝不可能先退步的模样。 周末？ 褚澹愣了一下。 他拿出手机给喻趁华发消息。 褚澹：趁华，周六你和蒋闲有聊什么吗？我感觉他怪怪的 如果说让蒋闲发生改变的事件发生在周末, 那么褚澹确实能够举出一件来。他微微闭眼，思绪被拉到周六放学的那个下午。 …… “趁华离家出走了？” 把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褚澹笃定道：“佳梨，你在玩大冒险？” 喻趁华从幼儿园起就是个好学生，比褚澹还要守规矩。 褚澹认为就算自己离家出走了，喻趁华也不会离家出走。 许佳梨在手机那头嚎了一声, “我发誓我没有！刚才趁华的妈妈联系我，还让我帮她找人呢！” 她的声音听起来确实是急匆匆的，“蛋哥，既然你也不知道, 那我先问问我们班同学，先就这样。” 许佳梨很快就挂断电话，褚澹还是抱着几分不敢相信的态度打开群聊。他们现在聊天几乎没有避着蒋闲，也都在这个七人群组中发言。 周启：趁华离家出走是怎么回事？ 岑越：刚打他电话了，没人接 许佳梨：能接才有鬼, 他手机在他家保险柜里！ 梁帆：…… 梁帆：真是不容易啊 褚澹：没有带手机说明跑不远, 我们一边联络一边各自出门找找吧, 主要留意一下公交车站 褚澹：@许佳梨你大概知道他会去哪些地方吗？ 第104章 许佳梨和喻趁华从幼儿园起就认识了, 算是真正的青梅竹马，有关喻趁华的事情想必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褚澹握着手机换鞋, 边关注群内消息边往楼下走, 看到许佳梨在群组中发送新消息的时候, 他也正巧抬头碰上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蒋闲站在面前。 褚澹不记得很久之前的蒋闲给他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了，可他就是感觉，面前这个人变了。 以前蒋闲虽然贱兮兮的但是莫名高冷, 好像和同龄人都不是同一个物种。 从什么时候起，蒋闲居然看起来这么沉稳了？ “蒋闲？”褚澹的脚步停下，“你来是……” 蒋闲举了一下手机，“我和他不太熟，你分我几个位置，我去看看。” 原来这家伙有在关注群消息啊。 这时候也顾不上尴尬不尴尬了，褚澹点开群组信息，根据所有人的家庭住址把许佳梨给的位置信息就近分配出去。 褚澹：先按照这个来吧，有没有找到都在群里吱一声 发完这条信息，褚澹对蒋闲示意，他抬脚刚要走，就听到蒋闲说：“我觉得在这几个地方能找到他的概率不大。” “佳梨和趁华从小就认识了，我想她还挺了解趁华的。” “我倒是觉得他不会挑在许佳梨能想到的地方，”蒋闲露出思索的表情，“不过先去找找看吧。” 褚澹：“好。” 蒋闲转身往自己被分配到的位置走去，走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忘记喻趁华长什么样子了。 他的手机振动两下，收到一条来自褚澹的图片。 褚澹在他身后说：“这是趁华的照片，你对着找应该能找到吧？” 蒋闲笑了笑，“我尽量。” 几人忙忙碌碌，眼看着天都要黑下来，却还是没找到离家出走的喻趁华。 许佳梨在群里哀嚎：趁华他妈妈已经向老师求助了，再这样下去趁华的老脸往哪儿搁啊！ 岑越：我说真的，佳梨不如先去稳一下趁华的妈妈吧 岑越：我怀疑接下去她就要报警了，快进到邻里街坊都知道趁华离家出走 周启：那我要是趁华，我真的会跳河的 梁帆：话说趁华怎么会突然离家出走啊 梁帆：我们群里谁离家出走我都信，但趁华怎么会离家出走 许佳梨：可能和家里人吵架了吧，现在学习压力那么大，他妈妈又那么严格 “……” 看着这些消息，蒋闲陷入沉默。 想到自己那对儿子说“去复读吧”的父母，他就深刻感觉父母与父母之间真是大大不同。 褚澹让他在市立图书馆找人，但他没有找到，于是就搜索附近能够暂时歇脚的地方，打算看看喻趁华有没有在这附近闲逛。 对附近几个地点进行排除之后，他最后往一个公园走去。 这个公园里有一条河，现在天气热了，迎面吹来的风还算舒适。蒋闲沿着河走到底，穿过一座桥，重新往回走，时不时拿着手机注意那些独自一人的路人。 虽然他是出来找人，心思却总是转到褚澹身上。 他对褚澹感到束手无策。 过惯了十几年别人对自己束手无策的人生，头一回撞到南墙，还是他自愿的。 八成是因为父母的原因，褚澹不认为他们对彼此的感情能达到深刻的地步，当然也没必要为了彼此以身犯险，承受狂风骤雨一样的指指点点。 况且褚澹已经经历过那些，他知道那有多难受。 偏偏蒋闲又不是一个愿意为了别人的反应放弃自己渴望的人。 蒋闲叹了口气，河水盈盈的水光落在他的眼睛里。他偏过头，发现有人在偷偷摸摸地打量自己，还打量了好一会儿。 蒋闲困惑地拿出手机，打开喻趁华的照片，把那个人和图中少年作对比。 不太像…… 可那个人仍然在盯着他看。 犹豫不如直接行动，蒋闲收起手机朝他走过去。 “蒋、蒋闲？你怎么——” 那个可疑人物咳嗽几声，“你原来还记得我啊？” 蒋闲：？ 蒋闲：“你先盯着我看的。” 那个人的脸色一下子垮了，冷笑了声，“……我就知道，你早把我给忘了对吧。我是周弘辰，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蒋闲诚实地摇头。 周弘辰不满：“你是真的没有因为你这个情况吃过苦头吗？我不相信。” 蒋闲转身就走。 周弘辰几乎被他的态度气得吐血，“我们小时候一起学过钢琴，姓蒋的！” 蒋闲的反应让周弘辰的表情瞬间从意外转变为冷漠，“其实我碰到过你好几次了，你经常和一个男生走在一起，不过你从来没认出我。挺难以想象的，竟然有人能和你玩在一起。” 蒋闲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在路上碰到过周弘辰。 但是毫无疑问，他说的那个人是褚澹。 和褚澹相关的事情都散发着特殊的魔力，他知道自己可以将这个无聊的话题置之不理，可他就是停下了。 蒋闲凉凉地问：“关你什么事？” “当然和我没关系，反正你这个人永远都是这么目中无人，我也不想和你扯上关系。我倒是比较好奇，谁能忍得了你？他是发自内心的吗？” 谁忍得了你？ 他是发自内心的吗？ 他当然是，他喜欢我喜欢得不行。 这话没有让蒋闲不悦，他的嘴角反而上扬几分，正准备说点什么回答一下，来自身后的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和你没关系！” 这个声音总算让蒋闲感到熟悉了，他拿出手机和对方进行比对，果不其然，竟然让他在这个意想不到的时机碰上喻趁华。 自己冒出来的喻趁华眼眶还红着。 这当然不会是因为蒋闲和周弘辰的对话。 他对周弘辰说：“蒋闲不仅有朋友还有好几个，你忍不了是你的事情，谁在乎你了！” 蒋闲挑眉——看起来喻趁华今天的心情确实挺炸裂的。 周弘辰嘴里嘟囔着“莫名其妙”走开了。蒋闲摸出手机点开群聊，示意喻趁华看群消息：“许佳梨说你离家出走，现在大家都在找你。” 他稍加思索，补充道：“据说你妈妈打算报警。” 喻趁华：“……半天都不到也能报警吗？” 蒋闲：“预报警。” 喻趁华：“……”很烦躁但又有点想笑。 其实喻趁华没怎么和蒋闲沟通过，他甚至有点怕蒋闲，一来这人看着不太好对付，二来蒋闲的思维着实有点跳跃，很符合他对理科生的刻板印象。 可是他现在太想说什么了，对方是谁都无所谓。 喻趁华就近找了个空的木椅，轻声说：“我不想回去。我妈总是那么自以为是。” 蒋闲在他边上坐下。 “她时不时就把群里的人几乎都点名一遍，”喻趁华苦笑，“成绩没我好的就是带坏我，成绩比我好的就是我要学习的榜样。我真累了。她可以说我不好，但她不该说我的朋友……” 喻趁华喃喃道：“仅仅是我的成绩下降，她就怀疑我和佳梨在谈恋爱，还让我和佳梨拉开距离。她太敏感了，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和她沟通。说实话，我很痛苦。” 作为榜样坐在他旁边的蒋闲不太清楚自己这时候应该说什么。 他不像褚澹那样有足够的耐心去倾听然后安慰。 但他知道怎么才能帮助一个人转换心情。 “刚才有件事情你说错了。” 还沉浸在失落中的喻趁华问：“什么？” 蒋闲：“我和班长不是朋友。” 喻趁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你怎么能——” “我们在交往。” “……啊？” 蒋闲说：“我还挺好奇的，你妈妈要是知道我和褚澹是同性恋，还会让你把我们当成榜样吗？” “……” 喻趁华哑然很久，“蒋闲，其实你不用和我开这种玩笑……” 蒋闲说：“我没有在开玩笑。” 喻趁华很想从他脸上看到一些说笑的证明，然而越看越是只能看到认真，最后喻趁华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你们——” 他不敢置信，“你和蛋哥——你们是什么时候——” 蒋闲撒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挺久之前。” 喻趁华喃喃：“我想象不出来蛋哥……” 他们同时陷入沉默。 蒋闲的目光一放远就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连日的心烦意乱在这一刻以一种诡异的状态平静下来。 他知道他和褚澹之间什么都还没有解决。 可是什么都不解决或许并不糟糕，说不定褚澹愿意退让…… 他们明明是互相喜欢的，为什么要分手？ 他真的知道褚澹心里在想什么吗？ 褚澹就那么害怕那些流言蜚语？ 第105章 不对，褚澹不仅仅害怕流言蜚语。他认为他们根本走不到最后，所以并不值得为了短暂的感情去承受那些痛苦，这是他衡量过后的结论。 真新鲜，同年纪的男生谈起恋爱天不怕地不怕，一副“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的样子，班长却越谈越退缩，明明…… 明明他也那么喜欢我。 蒋闲低声叹出一口气，低头抓乱自己的头发。 几乎有些惊奇，喻趁华扭头看他。 他从未见过蒋闲露出这个模样，蒋闲在他眼里情绪稳定得简直像个人工智能。 不过他自己现在也情绪低落，不论是人类还是人工智能都无所谓了。他把声音压得很小很小，与其说是倾诉不如说在对自己说话，“其实我确实喜欢佳梨。” 蒋闲“嗯”了声，“那你为什么不告白？” “这个时候吗？”喻趁华说，“你看我现在怂得和什么一样，凭什么告白？要是我妈知道了，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能给她安全感吗？我能负责吗？” 喻趁华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向蒋闲倾诉情感问题。他叹气，“现在告白有什么意义？还会牵扯很多麻烦的事情。” 蒋闲垂下眼帘。 隐隐约约的，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为什么褚澹总是忽远忽近、若即若离，他和褚澹两个人身上其实存在着不少缺陷与矛盾。 也许褚澹早就看出来了，他并不成熟。 所以褚澹无法从他身上获得安全感，更无法完全信任他们之间的感情。 他觉得褚澹越谈恋爱越退缩、胆怯得莫名其妙，反过来想，褚澹肯定也能从他身上看到男生谈起恋爱天不怕地不怕，一副“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啊。 是他有些自以为是，忽略了太多细节。 那一瞬间，蒋闲的脸色异常难看。 “呃……蒋闲？” 蒋闲起身，“我忘记把找到你的事情和班长他们说了。” 喻趁华不知道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那你和他们说吧，让他们别担心了。” “嗯。” …… 对那天喻趁华和蒋闲的交谈一无所知，褚澹还在等待喻趁华的回复。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病急乱投医，喻趁华本来就不常用手机，离家出走被找回去之后多半“自身难保”，在手机上找他聊还不如直接去2班找他。 褚澹避开蒋闲和其他人的视线，做贼似的站在2班后门，随手拦下一个同学，“能帮我找一下喻趁华吗？” “好啊。” 就在他站在2班门口朝里面张望的时候，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哇啊啊！” “啊啊啊啊！” 褚澹差点跳起来，他转身看到身后人，整个人松了口气，“佳梨，你干嘛？” “什么我干嘛？不是我问你吗，在我们班后门干嘛呢，”许佳梨说，“你吓我一跳。” 褚澹意识到自己刚才嚎得有点大声，不太好意思地揉揉鼻子。喻趁华恰好从班级里走出来，看了许佳梨一眼，把视线移到褚澹身上，很快又把视线移开。 “蛋哥，你找我？” “嗯，我——” 褚澹意识到许佳梨还站在边上，“我——” 许佳梨有点反应过来，“那我先回班了。” 她走之后，褚澹抓紧时间，问：“我想问一下，你和蒋闲，在周六的时候……呃，我感觉他今天有点怪怪的，所以问问。” 虽然没有被要求保密，可喻趁华实在说不出来，不论是他向蒋闲倾诉的内容还是蒋闲告诉他的秘密。 可喻趁华也没法骗褚澹，他摇头，说：“抱歉蛋哥，我不太清楚。” 褚澹叹了口气，笑着说：“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来都来了，他干脆换了个话题，“你还好吗？阿姨会不会为难你？” 喻趁华摇头，“和她聊了，那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吧。我确实也冲动了。” 褚澹拍拍他的肩膀，“压力大了，很正常。以后有事千万找我们倾诉。” 他们又聊过几句。上课铃打响之后，褚澹正要回班，喻趁华又叫了他一声。 “蛋哥，其实那天……蒋闲说我们两个还挺像的。” 褚澹脚下一顿，再回头，只看到喻趁华转身回班的身影。 第132章 预言家 你相信我吗？ 【我要去拿快递, 你们有要帮忙带的吗？】 戴着眼镜忙碌的褚澹看到这条群信息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他愣了一下，再往下看, 果然看到室友已经取完快递回宿舍，于是打消了让对方帮忙的念头。 他记得自己最近也没买什么东西，同时，也没有人告诉他给他买了什么东西。 不过莫名其妙会有快递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兴许是他买过东西但是忙忘了，也或许有人给他买过东西但忘记告诉他。 这个快递到站已经有几天了, 可他长期不是泡在图书馆就是跟着导师跑，各类竞赛、论文和项目叫他头疼不已，忙起来忘记快递就是常事，也经常让室友帮忙拿东西。 褚澹决定今天一定把快递带回去。 他强迫自己将手头的事情都告一段落, 拎起包走出图书馆。 临近寒假，夜风太冷了，吹在脸上干燥又刺骨，不过褚澹愈发焦虑的心情貌似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反而有所缓和。 他踩在快递站关门的前几分钟取完快递，哆哆嗦嗦地把东西带回宿舍。 “哟, 班长今天回来还挺早？” 正在看番吃宵夜的室友朝他打了个招呼。 “拿快递, ”褚澹把帽子和围巾摘下, “这不是早上没看到群消息吗。” 大一的时候, 以一种“我从初中起就是班长了班长这个位置舍我其谁”的气势，褚澹又双拿下了班长的职位, 比起名字, 也更习惯同学以职位称呼。 他刚要拆快递, 就看到微信有新信息。 喻趁华：蛋哥，拿到快递了？ 喻趁华：我给寄的，好像忘和你说了 褚澹：嗯, 拿到了 既然是喻趁华寄的，那褚澹好像猜到是什么了。 高中毕业之后，喻趁华和许佳梨考上同一所大学，也是外地的。 他和许佳梨现在已经交往三年，据他所说两个人一起加入了摄影社团，每个学期会给褚澹寄来一沓照片。 褚澹拆开快递一看，果然是照片。 他把这些照片都塞进相册——第三本相册，还有小部分装不下了，看来他需要再买一本相册来装这些照片。 拍摄者在技术上的进步不可谓不大，第一本相册中的相片可以说包含了中规中矩和糟糕透顶，和第一本相册中的照片相比，第三本相册中的照片竟然隐隐约约有自己的风格了。 没想到，还挺有天赋的啊。 褚澹之前还挑了一两张最喜欢的，拿相框装好摆在桌面，这让他的桌子看起来极其有文艺青年的风范。 室友搭他的肩膀，问：“小澹澹……哎，这几张拍得不错啊，你这朋友以后可以去做摄影师。” “嗯……”褚澹摸着下巴，“但他就是拍着玩玩的吧。” 室友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晃，“我有个朋友是专业的，我和你说，我敢打包票——什么构图啊光线啊，你朋友绝对是下了功夫学的。” ……玩真的？ 褚澹还没被他这句话惊得回过神来，喻趁华又发信息来：蛋哥，你今年过年回家吗？聚一聚？ 褚澹：嗯 褚澹：聚吧，和以前一样 和以前一样。 褚澹对着这句话出神。 群里还是每天都有人说话，某个人却从来没有发言，但也没有退群，一如既往叫人摸不清楚态度。 暑假褚澹未必有空回家，但过年他总会回家陪安女士，还有那几个和他一样过年回家的伙伴，可他确实已经快有三年没见过蒋闲了。 即便是面临既定的分手，可高中的最后一年他们都很开心。 其实褚澹一度忘记他们终究要各自远行的事情。 在高三那一年，蒋闲不说性情大变，但也可以说给褚澹一种莫名成熟的感觉，就和同意分手一样，他似乎放下了某种东西。 在那个时候，他们每天都腻在一块儿，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亲吻对方，互相抚慰，蒋闲竟然会在温存的时候流露出不加克制的眷恋和依赖，褚澹则满脸通红，视网膜上存留湿润，在舒适到了极点的时候，他有一种他们深爱彼此多年的感觉。 但不是这样。 他们不是非彼此不可的，那只是年少冲动。 冷静之后他会想到安惠心和褚承华，他怕自己和蒋闲也会走到并不光彩的终点，给彼此留下一场美梦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和蒋闲的分手并不是在高三毕业那天，而是高中毕业之后的一次旅行，他们去山顶看日出，在夜里看繁星，去看海，去泡温泉，去珍惜他们或许一生仅此一次的放纵。 第106章 喻趁华和许佳梨告白那天，蒋闲他—— 提了分手。 然后他们若无其事地看电影，吃宵夜，玩游戏。 那天的每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狼人杀中蒋闲把身份牌抵在嘴唇上，眼神直勾勾地看向褚澹。 “你相信我吗？我是预言家，能看到一切的结果。” 什么是一切的结果？ 是这场游戏的输赢吗？ 是我们两个各自走向的未来吗？ 是注定在一起的人会在一起，注定分开的人会分开？ 也许你什么都能看清吧，蒋闲，但我肯定不是。 褚澹不明白为什么在那场旅游中蒋闲分明表现得与平时无二，可是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蒋闲。 蒋闲好像打算从他的世界彻底逃离。 不再联系，没有更新任何动态，暑假他回不去，寒假蒋闲回外公家，群里的人不知道蒋闲的去向，褚澹给他发消息同样石沉大海，唯一能得到的信息是他如他发过的誓一样，果然留在那里上大学。 褚澹甚至有一种错觉：是他把蒋闲困在那里。 不，这可能不是错觉，这是事实。 可是被困在那里的真的是蒋闲吗？ 或者说，只有蒋闲吗？ 褚澹整理照片的动作逐渐停下。 “好吧，”褚澹低声说，“我们两个都是坏蛋。” 其实蒋闲给他的已经足够多，这点他清楚。 一个美好的结局，一个努力的恋人，纵容，欢愉，选择权。 属于他们的夏天并不戛然而止，余韵已经悠长到足以治愈未来的每一个夏天。 回望过去许多次激烈的争吵、一度认为无法消弭的不满、现在再看，也不过是灿烂盛夏里那一抹微不足道的乌云。 可是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反复询问：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这就是你预想中无论如何都要抵达的“结局”？ ……不是。 褚澹惊觉又是三年过去了。 三年很长，足以让两个互看不顺眼的人相恋再分开；三年很短，只能让他给自己和蒋闲一个匆忙的、不敢落笔的答案。 时光骤然回溯，灯光下的人只看向了他。 他说：你相信我吗？我是预言家，能看到一切的结果。 …… 为褚澹接机的除了安惠心以外还有杨程序员。 褚澹上大学这三年，他们的感情极速升温，婚礼定在明年，褚澹向他们保证再忙也会回来参加。 褚澹坐在后座，有些局促地拨弄着手指。他看着窗外的景色，随口找话题，说：“今年变化也挺大的。” “是啊，从年头到年尾总有地方在施工。”安惠心说。 “小区那块没有大动吧？” “那边没有。” “……嗯，”褚澹闷闷的应了一声，“学校……学校那边呢？” 安惠心从后视镜中看他，“学校？我没留意，学校变动不会太大吧。” 褚澹沉默片刻，“学校附近有个小卖部，我和那里的老板还说过话。哦对，他还给我和蒋闲剪过头发……” 安惠心了然，“你是想问蒋闲今年有没有在这里？” 褚澹一下就说不出话来。 在关于蒋闲的话题，他一旦对安惠心提起，就总是感到心虚，可他似乎已经从蒋闲那里掌握的说谎的功力，片刻之后神色平静地回答：“没有啊。不过提都提了，我也挺想知道的，我们最近都没怎么聊天。” 车厢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杨程序员开着车，将存在感压缩得很低。 褚澹敏锐地察觉氛围有些古怪，他试着去观察安惠心的表情，可是安惠心的视线已经从后视镜中消失。 褚澹听到她的声音带点疲惫：“不太清楚，达莉娅没告诉我。” 达莉娅女士没说吗？ 奇怪，之前不都会说吗……褚澹皱眉。 不过，既然不能从安惠心这里得到答案，并不代表褚澹就没办法了。他今年回来得早，达莉娅肯定还在，他就晚上带点东西去拜访达莉娅女士，到时候充分展现一下自己的成熟气质，谁也看不出来他的拜访不怀好意。 回家之后，褚澹带着行李箱回到房间。 安惠心定期打扫他的房间，因此房间内的一切看起来都是干净整洁的。褚澹带了几张照片回来，打算摆在桌上。 他想起了什么，动作缓慢地拉开抽屉，取出数张旧照片。 灿烂日光下，和煦秋风里，耳畔嘈杂声来自记忆深处，少年和同学们。 褚澹笑了一下，也把这些取出来。他正在整理这些看着几乎有些陌生了的照片，卧室房门被敲响两下，安惠心开门走了进来。 她手里没有拿其他东西，手往后轻推，将门带上。 褚澹回头看她，“妈？” 手里没有拿水果，说明是来聊天的，褚澹笑着往房间里的懒人沙发上一指，“坐吧。” 安惠心视线跟随他的手指落在沙发上，忽然说：“我记得，这是蒋闲送的。” “嗯，对，”褚澹说，“其实是我很早之前在家具店看上的，倒也没想买，没想到他直接送我了。” 安惠心盯着那沙发看了很久。 她似乎有些无奈了，轻声地问：“所以，你还是很喜欢蒋闲，对吗？” 第133章 这是蒋闲？ 这个人真狠啊。 褚澹的手都抖了一下, 他的心跳得飞快，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惊疑不定到声音飘忽：“……什么？” “你和蒋闲……”安惠心说话时尾音有些颤抖。 她呼出一口气，“其实在很早很早之前，你因为我告诉达莉娅你要去外地而着急忙慌地去找蒋闲，我就隐隐约约觉得你们之间有些奇怪。” “……” “我认为那是我的错觉，又或者我希望那是我的错觉。那之后你和蒋闲反而变得更亲密，我都尽量不往那些方面去想, ”她看着褚澹，“直到你上大学离开这里之后，达莉娅告诉我，蒋闲喜欢你。” “达莉娅女士？” 褚澹摇头, “这怎么可能？我上大学的时候，那时候——” 那时候他和蒋闲分明已经分手了，达莉娅怎么会在那时候知道…… 等等，达莉娅女士说的是“蒋闲喜欢我”？ 是在他们分手之后，蒋闲告诉父母, 说他喜欢我？ 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可是褚澹却对此一无所知。 蒋闲果然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蒋闲。褚澹想, 大概是认为反正都分手了, 周围的人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也正因为是分手了，所以是“蒋闲喜欢褚澹”, 而不是他们在交往。 在褚澹思绪纷杂的时候, 安惠心说：“我有一种感觉, 你和蒋闲之间的关系并不仅仅是‘他喜欢你’。后来达莉娅说蒋闲会尽量避开你，我也就……出于私心，没有在你面前提起。” 她突兀地微笑了一下, “可是这些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你每年回来还是问起蒋闲，每每问起蒋闲，你还是和高中的时候一样。” 褚澹没想到，一直以来安惠心都把这件事情藏在心里。 他怎么可能怪安惠心？当时褚承华出轨，她是承受流言蜚语最多的人，褚澹无法想象她当时有多害怕，“妈……” “三年了，这件事情被我反反复复地想起，一开始我无法接受，现在我终于敢问你了。” 褚澹和她一起沉默。 褚澹知道这样的沉默是因为什么，安惠心在等待他的回答。 原来他所害怕的事情，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 并且—— “对不起，妈。你说得对，我还惦记着蒋闲。” 并且，原来当这一幕真正发生时，他没有想象中那么绝望。也可能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那么害怕。 也许喻趁华在向喻母提出要去往外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 也许蒋闲在告诉达莉娅的时候，也是——算了，蒋闲应该不是吧。 “我们在一起过，还是我提的分手。其实我一直以为我们两个分开之后，一切都会很正常地进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没有痛不欲生，没有伤心欲绝，忙起来的时候没空去想那个人现在在干什么、会不会想到我。只是偶尔空闲下来，那些思绪就会报复一样地涌上来，好像在戒断。我这个主动提分手的人怎么敢找他聊天呢？就只能憋着，也必须憋着。 “我憋了三年了，妈。憋到习以为常，认为一直这样下去也没关系了。” 褚澹的手按在桌面那张照片上，重得指节发白。 “可是结果呢？只要那个人透露给我一点点想要和好的讯息，我就想要不顾一切地向他靠近——” 褚澹听到安惠心轻轻啜泣的声音。 他的眼眶有点红。 原本以为自己的行为是成熟，结果到头来，他才是最幼稚的人。 安惠心离开之后，褚澹静静地坐着，等情绪平复，他给蒋闲的微信发消息。 第107章 褚澹：在？ 褚澹：我回来了，我们聊聊吧 褚澹：我看到照片了 褚澹等待了很久，蒋闲都没有回复。褚澹对着手机屏幕发愣，意识到蒋闲可能是真的对这个微信号下了什么狠手。 于是他又改成打电话，号码竟然已经不被使用。 褚澹：“……”这个人真狠啊。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带上礼物去达莉娅家拜访了。虽然他本来是有这个打算，可眼下达莉娅知道了他们的事情，他多多少少有点不自在。 也许那个“预言家”也能预言到这一幕，所以才和他断了一切联系，这个人真的太坏了。 倒也不是不能找趁华……算了。 褚澹提了大箱小箱的东西，熟门熟路地走进电梯，按下蒋闲家所在的楼层。电梯缓缓上升，没多久他就站在蒋闲家门口抓耳挠腮了。 他也不应该直接过来，起码给达莉娅女士发个微信呢。 真是降智……褚澹痛苦地捂住脸。 这时候他隐隐听见钥匙晃动的声音，一只手经过他的腰侧，手里的钥匙准确插进锁孔之中。 褚澹的视线透过指缝，能看到那只手修长有力，指甲修得平整，指尖和露出的手腕尤其好看，比他印象中的那只熟悉的手似乎要大上一些。 褚澹屏住呼吸。 他维持着一只手捂脸的姿势，背后那个人也维持着钥匙插在锁孔中的姿势，谁也没有动。褚澹听到心跳声，很重，很快，不知道是谁的胸膛里发出来的。 莫名的恐慌袭上心头——他应该说什么才好？是泰然自若的一句“好久不见”，还是故作矜持等对方开口？ “他们不在，提前请了假出去旅游了。安阿姨没和你说？” 褚澹才反应过来，“没、没有……” 他想往另一边移动几步让蒋闲顺利开门，结果脚碰到了他提来的东西，平衡瞬间打破，背后被稳稳地捞了一把，这下他终于能看到身后的人长什么样子了。 没有校纪校规的约束，那头卷毛似乎长了一些，整张脸包括鼻梁处的轮廓看起来更加分明立体，依旧深邃的浅色眼睛安静地注视他，垂下的眼睫长而卷翘，竟然有一点点……文艺而忧郁的气质。 这是蒋闲？ “不过他们搬办公室了，部门位置也有所变动，不像之前一样方便看到对方，安阿姨不知道也正常。” 声音也变低了。 褚澹的回答闷闷的，“嗯。” 他好像听到蒋闲笑了一声，抬头看过去，却只看到蒋闲表情平淡地开了门，然后把地上的东西拎进去。褚澹连忙提着东西跟上，等蒋闲给他拿了一双拖鞋，才走进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幸好这里还是没变，和他家一样。 终于找到几分熟悉感的褚澹放松绷紧的肩膀，在沙发上坐下来。 蒋闲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开空调？” “不用，”褚澹说，“没那么冷。” 他捧着热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不长不短的三年毕竟横亘在那里，没有谁能对它视而不见。 蒋闲也没有说话。 他们一人坐了一个单人沙发，中间隔了很远，蒋闲打开电视，热闹的声音将他们之间存在的小小尴尬给淡化了。 褚澹想问的事情太多了，正因为这样，他反而什么也不想问。他和蒋闲的目光都在电视上，但两个人都没有在看电视。褚澹喝了一口开水，温暖得他眼眶都是热的。 “照片……”他斟酌着说，“拍得很好，一年比一年拍得好。虽然我不太懂，但我室友说专业得可以去当摄影师。” 蒋闲说：“是吗？” 虽然回应得比较冷淡，但这也算是变相承认。 冷淡。 褚澹抿唇，还在纠结再说些什么，随后他听到蒋闲继续说：“我和程语比，谁拍照更好看？” 褚澹：“………………” 褚澹的一腔憋屈烦恼被他这句话雷得灰飞烟灭，嘴上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想笑，他匆忙地把水杯放在桌上，笑得一发不可收拾，笑到整个人歪在沙发扶手的地方，笑到把眼睛埋在手臂上。 “你，”他闷闷地说，“你是最好的。” 一直都是。 第134章 冬 站在终点总要回望最初才算有始有终…… 褚澹不知道自己把脸埋在手臂里多久, 到后面他没有嚎也没有笑，只是趴在那里静静地流泪, 那些水渍很快就被羽绒服吸收。 等他的膝盖被什么触碰了一下，茫然地抬头，蒋闲单膝跪在他面前，伸出手给他擦眼泪。 “三年了。你过得好吗？” 褚澹低声回应：“……还行，不算好，也不算糟糕。” 对视片刻, 蒋闲撑起身子吻走他脸上的泪水。他的眼眶似乎也有些红，这让褚澹回想起他们争执的那个下雨天，他说蒋闲如果要告诉达莉娅他们相恋，他们就只能分手。 所以在他们分手之后, 蒋闲才告诉了达莉娅。 蒋闲凝视着他，那目光和蒋闲高三的时候一模一样，根本没有任何改变。 “别哭了，”蒋闲低声说，“……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 “那时候你不相信我, 也不相信你自己。一开始我只知道和你说‘不分手’, 但后来我才明白, 如果你自己什么都没有意识到, 我做什么都是徒劳的。我不能像你一样，不相信你足够爱我。” 所以后来他同意分手, 可是三年之后又留出了一点“破绽”——那张带着校徽的照片。 在看到的那一瞬间, 褚澹理清了一切： 照片是蒋闲寄给喻趁华, 再由喻趁华寄给褚澹。 他就说喻趁华怎么会突然给自己寄照片，而且还是只给自己寄照片。 褚澹问：“如果我真的说放下就放下呢？” 蒋闲说：“没有如果。你相信我吗？我是预言家。” 他的亲吻从脸颊移到嘴唇，先在唇上磨蹭片刻, 干脆利落地探了进来。褚澹感觉自己刚刚喝下去的不是白水而是白酒，自己好像有点醉了。 这一切最好是真的。 褚澹实在是太久没有和蒋闲接吻了，对方的头发蹭在他脸上痒痒的，这种痒意和掠夺一般的亲吻比起来什么都不是，他难耐地侧了一下头，蒋闲马上就追过来，扒着褚澹的衣领在锁骨的位置留下一个印记。 拜蒋闲这饿虎扑食一样的态度所赐，最后他们都起了反应，在卫生间草草地解决了。 …… “达莉娅阿姨不在，你晚上去我家吃饭吧。” “可以吗？我估计安阿姨还挺防着我的。” 褚澹静默片刻，“现在不用防了。”都这样了。 蒋闲：“……” “你告诉达莉娅阿姨的时候也这么怂吗？”褚澹靠在他边上看电视，“达莉娅阿姨什么反应？” 蒋闲回忆了一番，“我想一下——好像是不敢见安阿姨的反应。” 褚澹：“……” 褚澹心有余悸地说：“其实我还挺怕见达莉娅女士的，幸好今天他们不在家，反而你在。” 他说得好像刚才那个见了蒋闲局促得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人并不是他。蒋闲没有揭穿他，毕竟任何人见了那样的褚澹都会不忍心。 他在门口见到褚澹的那一刻，内心是狂喜的，可是目光触及褚澹的脸色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这手段确实卑劣。 褚澹说“不算好也不算糟糕”，但看他脸上明显的黑眼圈和不怎么圆润的脸颊，“糟糕”还是占比较大。 以褚澹这性格，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遇到什么糟心事也不会和安惠心又或者岑越他们说，再加上毫无疑问喜欢纠结他和自己的事情，想必心里一大堆事情埋着。 蒋闲心里一阵一阵发堵，面上佯装不满意，问：“比起我，你更怕见我妈？” “对啊。我要怎么和他们聊天，告诉他们‘对不起我想了想还是打算来追你们儿子’？” “……” 蒋闲的目光看起来又想扑上来啃他，褚澹赶紧转头，找了个新的话题，“你是不是换微信和手机号码了？今天给你打电话你没回。” “……嗯。” 蒋闲拿走他的手机，先输进手机号码，再加上微信，“我要是还用之前的微信和手机号码，早就忍不住给你发信息了。” 褚澹感觉自己抓住他的把柄了，“刚刚不是还说完全相信我？” 蒋闲把手机递给他。 在褚澹伸手接过手机的时候，他抱着褚澹，把头埋在褚澹的脖颈旁边，“完全相信是一回事……想你是另一回事。” 离晚饭还有一些时间，蒋闲趁着这个机会和褚澹一起去了趟学校外面。 褚澹问：“能进去吗？” “那肯定不能，”蒋闲说，“要不翻墙吧。” 褚澹比了个“x”，“要翻你自己翻啊，我都多大了还翻墙，丢不起这个人。” 第108章 蒋闲说：“再往前推四年就能丢得起这个人了。” 褚澹笑着去锤他。 学校外面的奶茶店还好好“存活”着，他们在任意门一人买了一杯奶茶，走过小巷和大桥。 便利店也还在，“会理发”的招牌摆得显眼。蒋闲和褚澹走进去，老板坐在那里无所事事地看电视，褚澹买了一条泡泡糖。 老板扫了他们一眼，“以前是这里的学生？” 褚澹很意外，“老板，你还记得我们啊？” “不是我记得，是像你们这样的太多了。又不是学生又很年轻，上了大学或者大学毕业之后三五成群地过来怀念一下，还把我这里当打卡地，拍个照啊剪个头发什么的。你们要剪头发吗？” 蒋闲：“……” 褚澹：“……” 也是，他们又不常来，就几个照面，老板能在这么多学生里面记得他们才怪了。 “我头发已经够短了，”褚澹用胳膊肘戳戳蒋闲，“你要剪头发吗？” 回忆了一下在这里并不好的理发体验，蒋闲默默地转开视线，“下次吧。” 很有进步，没有直接说这里剪得不合他心意。 褚澹踢开路上一个小石头，“下次去你大学看看，没准还能让我看到你的照片。” “我的照片？” “对啊，荣誉栏之类的地方。高中不是挺多的？” “噢，”蒋闲说，“我们社团外面挺多的。我经常给他们当模特，他们说我身上有一种被抛弃的忧郁男青年气质。” 褚澹：“……那个形容是你自己编的吧？” 蒋闲：“是真的，相当真。” 说实话，蒋闲确实褪去了一些不好接近的气质，也确实沾了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忧郁。 大概是拍照拍的。 忧郁男青年忧郁地叹了口气，“这不公平，我也想看你大学时的照片。” “我？”褚澹一边看手机一边说：“不过我大学没有参加什么社团，只有荣誉榜上有照片了。对了，我还是班长呢……等下，室友来语音电话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总归不是不可告人的事情。 褚澹没避开蒋闲，接通了就放在耳边，“喂——” “班长！我看你药还在这个桌上嘛，你不带回去吗？” “……”撤回前言。 褚澹和凑得极近的蒋闲对上了目光，蒋闲的表情骤然冻结，那目光就像要吃了他。 褚澹有点头疼。 “我带了，桌上的是留在学校吃的，”褚澹干巴巴地说，“谢了。” 助人为乐的室友还在念叨，“这样？哦，那好。因为我是我们宿舍最后一个走的，我看看你们有没有落东西……” 褚澹还得一个劲儿谢谢他呢，“好好好，谢谢……” 蒋闲的目光都能在他身上戳洞了，这下什么忧郁都没有了，还是和以前一样，看着又高冷又凶。 他一挂电话，蒋闲就追问：“什么药？” 褚澹举起双手作“投降”的姿态，“真没什么大问题……” 眼看蒋闲的脸色越来越不好，褚澹只好坦白：“神经衰弱，我们学校随便抓一把学生出来都有好几个——” 褚澹被他抱着，只能一再复述：“真的，真的真的是小问题。” 蒋闲靠在他的肩膀上。 过了很久褚澹才听到他的声音，“其实我做得不对，是不是？” 也许还有其他方法能重归于好，也许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分手，也许什么都不用改变，大家都会想通。 用三年去给一切作为缓冲，这样做是对的还是错的？ 天冷了很少再有鸟雀的鸣叫，总让人感到有些寂静，哪怕不远处时不时传出几声汽车鸣笛和交谈也依旧如此。 褚澹说：“不论是对还是错，只要你做了，就必须相信自己是对的。人需要从相信自己之中获取勇气，这是你告诉我的。” 他顿了一下，再次重申：“如果你认为是你的选择导致我神经衰弱，说出来你自己信吗？我纯纯是因为事情太多压力太大，别告诉我你这个大学生就当得很轻松。” 蒋闲直起身，“当然不是，我可是学委。” 褚澹笑了，“牛啊学委。” 蒋闲：“比不上班长你。” “今年我们群里几个人聚会，你会来吧？” “会的。” “到时候顺便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他们吧。” “其实岑越知道。” “……他怎么知道的？” “毕业旅行的时候他看到我们接吻了。” “……” 今天是周六，有一批学生中午才放学。 那些穿着校服的学生嬉笑打闹，与往学校走去的他们二人擦肩而过。 有两个男生飞奔而过，笑声传出很远，冬日的寂静被打破，就在那个瞬间，太阳隐约散发出夏天般的炽热。 第135章 班长那点事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想到自己“人生的转折点”, 褚澹大约能列举出不少印象深刻的重大事件。 但如果非要挑出那么一件事情，最后留在褚澹脑中的竟然是高二开学那天, 蒋闲被安排坐在他旁边，他们对视那一眼。 浪漫吗？ 当然不，他们差点干起来。 毕竟蒋闲那家伙当时是真的很欠。 …… 褚澹知道，人，是不可能不倒霉的。 尽管如此。 尽管如此，他还是想仰天长啸, 问一句：为什么我这么倒霉？ 作为高一入学就掀起过一阵轰动的学生，蒋闲的去向当然受到许多少男少女的瞩目，作为他“死对头”的褚澹饶是没有特地去关注，他的分班情况也会随着流言蜚语钻进耳朵。 “……哈？”褚澹不可置信地说, “你再说一遍，蒋闲和谁一个班？” 岑越默了几秒，“我。” 这种拐弯抹角完全无法缓解震撼，褚澹的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险些不受控制, “那不就是和我一个班？！” 开什么玩笑, 想到未来要天天面对那个目中无人的蒋闲, 褚澹就一阵胃疼。他不死心地问了一句：“消息来源可靠吗？” “也不算……可靠吧, ”岑越打量他的脸色，“也不过是朋友在老师电脑上看到的分班表终版, 也未必就是最终结果……” 褚澹：“……” 板上钉钉。 在高二开学那天, 和岑越临时坐在一块儿的褚澹对着教室门严阵以待, 果然看到一个张扬高调得不行的身影从门外走进—— 当然很久之后的蒋闲表示这是滤镜，他只是很普通地从门口走进来而已。 整个班级的声音都静了一瞬间。 微卷的头发下，蒋闲那双狼一样有些偏灰色的眼瞳被眼帘遮了大半, 仿佛因困乏显得无害多了。 他人高腿长，宽松的校服也无法掩盖优越的身材比例，一只手挂扯着肩膀上的书包带子，手臂白皙有力，腕骨的线条清晰，说是画一样的存在也不为过。 那时候学生都来得差不多，蒋闲随意地看了看，似乎也没有注意到褚澹，在一个距离褚澹十万八千里的教室对角坐下了。 褚澹冷哼一声。 后桌似乎对校园风云人物有着别样的期待，自从蒋闲进门之后就嘟囔着什么“混血”“交朋友”，打定主意后就朝着蒋闲摸了过去。 不过蒋闲的位置有点危险，在靠走廊一侧的窗边，要是被巡查老师逮到那可不妙。 褚澹望过去，从他的方向，只能看到蒋闲的嘴唇轻轻动了两下。 有趣的是临时后桌问一句蒋闲的嘴就动两下，问一句动两下，问一句动两下，把褚澹都快看乐了。 等后桌回到位子上，褚澹听到他说：“学霸就是高冷啊。” “我问他兄弟住校吗，他说不住；我问他家住哪呢，他说附近；我问他要不要交个朋友，他说不要。” 褚澹差点笑出来。 另一人问：“他就这样两个字两个字回答你吗？” “也不是。有一句不是。” “哦？” “我说那我回去了，他说拜。” 褚澹：“噗——” 岑越：“噗——” 同时笑出来的两个人对视一眼，不再偷听，很快就和后桌聊在一起。褚澹孔雀开屏似的展现了自己的亲和力，力求让后桌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魅力—— 没错，蒋闲确实有一张带着侵略性的帅脸，但他更有人格魅力，蒋闲做得到吗！ 高二一班新任班主任jessica从后门走进来，一进来就听到理科班这闹成一片的声音，用指节敲敲讲台桌，“干什么呢？” “自习是让你们自己学习的，别给我搞什么小动作啊，都坐自己位子上安安分分的。” 她手上拿着一叠英语卷子，“没事干的话就把卷子写了。马上开学考，上学期期末你们老师肯定都说过的，别告诉我你们忘了。放假期间有多少人正儿八经在学，这个我就不问了，但是别忘记你们高二了。” 第109章 她的目光往讲台下一扫，大半的学生垂下了头，“这次开学考，要是考出来的分数不堪入目，我不介意把家长叫过来谈谈的。understand？” 褚澹在稀稀拉拉的回应声中听到了一个几声“no”。 jessica倒也不在意这点小小的叛逆，“没别的事我们就先分配一下座位和班委……” 高中生的座位是无法自行安排的，教师早早拿到分班表也是有理由的——他们需要根据各科成绩考虑座位的安排。 褚澹看着左手边隔了大概仅有一米的座位上，一个非常眼熟的人。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嗯？” 蒋闲显然现在才注意到这个“熟人”，视线终于和他的对上了。 在那双眼睛里，褚澹竟然看到了几分笑意。 这个面对新同班同学的搭话冷淡至极的少年扯出一个淡淡的笑，“是你啊。” “是我，”褚澹两手环着胸，没好气地说，“我也不想在这里看到你，但这是学校的安排。” “为什么要用‘也’？” “……啊？” 蒋闲：“我很高兴能看到你。你应该照照镜子的，你现在的表情非常精彩，前两天在电视上看到的喜剧演员也无法带给我这种感觉。” 褚澹一噎：这家伙在说我是小丑吗！！！？ “蒋闲，褚澹，你们两个站在那里干什么？” jessica的声音让褚澹回神。 他才发现，周围的学生都坐下了，只有他和蒋闲还站着，岑越的一只手还伸了出来准备拉扯他的衣服。 褚澹尴尬：“我……” “对了，褚澹，我看你之前是班长，”jessica翻动手中资料，“考虑继续当班长吗？你们有没有人想当班长的？” 之前和褚澹聊过的学生已经彻底拜倒在褚澹的校裤之下，激动地说：“我觉得褚班长就很合适！” 褚澹：……谢邀，我还没当上呢。 然后他就看到蒋闲慢悠悠地举起了手。 全班安静。 自然维持站立姿势的褚澹和蒋闲对视，面对蒋闲懒懒散散还带上微妙笑意的神情，褚澹胜负欲瞬间燃烧。 好。 很好。 他已经能看到，他和蒋闲激烈竞争的那个场面！不管是成绩还是为人处世还是体育项目，通通放马过来吧！ 蒋闲！ 褚澹的手掌按在桌面，一字一顿地说：“那就让我们来竞争这个班长的位置吧，蒋、闲、同、学。” 蒋闲慢吞吞道：“我只是想说，老师，我想上厕所。” 褚澹：“……” 褚澹：“啊？” 全班同学：“……” 在没有竞争对手的情况下，怀着今后绝不会放过蒋闲的心情，褚澹成为了班长。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