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队今天破案了吗》 第1章 [无cp向] 《谢队今天破案了吗》作者:余咚咚/过客家【完结+番外】 文案: 谢奇致:谢邀,人在警局,案子已经破了,现在只想睡个好觉:)。 【案件一:吟唱】 2010年冬,市民在小巷内发现一具女尸。 是激情杀人……还是蓄意谋杀? 【案件二:礼物】 小区监控拍下高中女生返家身影,但其父母却报案称女儿失踪,请求警方立即立案调查。 与此同时,一名专对女性下手的残忍连环杀人犯据查已潜入市内。 是连环杀人犯再下毒手……还是另有其人? …… 谢奇致:本人今天也在007呢:d。 食用说明: 1.全文架空!单元案件!前期未揭伏笔是为主线服务的。 2.偏群像、日常、慢热(文案废给各位小天使磕头了砰砰砰! 3.作者未从事刑侦相关行业,如有bug,可以一起讨论呀~ 内容标签:制服情缘 业界精英 现代架空 悬疑推理 正剧 主角:谢奇致配角:翁策,<a href=https:///tags_nan/so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宋朝阳,刘立等等 其它:刑侦 一句话简介:刑警队的破案日常~ 立意: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第一卷 吟唱 第1章 案件一始 2010年,冬。 南方内陆的冬天是刺人的冷,直叫人恨不得从骨缝里把那些冷抓出来。 街上来往的人均裹着厚厚棉衣,每个人说话时都得哈出白气,就像一个个对话框似的,衔在各自嘴边。 一辆摩托车划破晋北市区的冬晨,车座上托着一位全副武装,看不出性别年龄的人。 摩托轮胎擦过地面,稳稳当当地停在路边停车位。 谢奇致取下头盔,头发乱糟糟的,嘴唇发白,身材高挑颀长,穿着一身黑,浓眉大眼,看上去很年轻。 他把头盔随便挂在车头,锁了车,大步朝停着警车的那处走去。 今儿一大早,还躺在家里大床上的谢奇致收到出警通知,说是团结路出了件命案,派出所的同志已经把现场保护起来,叫他们中队的人赶紧到现场看情况。 身为大案中队副队长,他不得不以最快速度赶到现场。 单远远一瞧,颜色醒目的警戒绳把一巷子围住。 可想而知,那就是案发现场了。 现在刚六点过,天微亮,但已经有不少起早的人在外面遛弯儿。眼见的,警戒绳外已聚了些人。 谢奇致快步走过去,擦着围观大爷肩膀靠近警戒绳,刚要同派出所同志打招呼,那大爷双手揣在兜里,白了他一眼:“小伙子,挤嘛呀,人警官办案呢,就搁外边儿瞧瞧就行了,别给人添麻烦。” 谢奇致:…… 一边的大妈也语重心长地劝说:“是啊,又不是啥好事,往里挤啥挤。” 说话间,口中呵出的白气还带着豆浆味儿。 谢奇致还没说话,只见大妈隐藏在身侧的手拿出一杯豆浆,嘴巴咬着吸管,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又用豆浆味儿的语气感叹:“你大爷的觉悟还是比你们这些年轻人高啊……” 正好派出所民警瞧见被夹击的谢奇致,过来提醒。 谢奇致手一掏,露出警察证来,民警眼睛一亮,听他道出自己身份,连忙说:“原来是谢队,快请过来。” 大爷大妈见这阵仗,默默地后退一步,两双眼睛四处乱转,就是不看谢奇致。 谢奇致没想太多,与民警简单交涉,了解大致情况后,又问:“报案人呢?” 民警招招手,另一警察带着一三四十来岁的男子走近。 男子手指不断搓动,似乎很紧张的样子。 谢奇致微微笑着:“不要紧张,只是问些常规问题。” 男子略一点头,顺着谢奇致的提问,将情况一一道出:“我是前面陈记包子铺的老板,我叫李晓明……额,我老婆姓陈。今早上差不多五点半的时候,我从家里出发,准备到店开门,没成想路过这儿的时候,看见一人横躺着。” “那时天还没现在亮,我打着灯才看清楚,是个女的,地上全是血!我有点慌,啥都没想就报警了……” 正说话之时,印着刑事勘查字样的车驶入街道,车上下来数位着装整齐的技术警察,这一行人正是晋北市公安局技术中队成员。 为首的是副中队长张瑶,她穿着制服,留着短发,眼角有些细纹,但不减她英姿飒爽的气质。 紧随其后的车里下来三个男人,身着便衣。 打头阵的圆脸,个子中等,体形偏胖,是大案中队民警刘立。其身后一肤色偏黑的,个子高挑,脸颊紧绷,表情严肃,穿着冬衣显得十分壮硕的是赵炜炜,从部队退役后考进警局,现在是一名刑警。最后不笑也带三分笑模样的高个名叫宋朝阳。 三人和技术中队人员一起走来,浩浩荡荡的,颇有些威武。 谢奇致简单与张瑶和刘立点头打了声招呼,随后叫他们一起来听报案人说话。 李晓明前半辈子都没见过几个警察,报个案后一次性见了这么多,当下有些紧张,说起话来也磕磕绊绊的:“等你们来的时候,我看了一下……那女的眼睛睁着,一动不动的,我直觉她可能……当时我又慌,就去探了一下她鼻子,好像确实没……” 谢奇致点点头,刚才派出所的人已经跟他说过这点了,确实已经死亡,又问:“你发现死者的时候,旁边还有没有其他人?或者人影?” 李晓明皱着眉思索,随后摇头。 大致情况了解了,谢奇致叫人带他做详细笔录。 晋北市的冬天格外湿冷。 谢奇致先是简单鼓舞了下士气,然后快速地组织现场勘查工作。 他和张瑶都是老搭档了,双方意见很快统一,勘查人员分为三组,分别是痕迹检验、理化生物检验以及法医。痕迹检验员先行,刑事照相员拍照,固定现场概貌。 一条通道很快由板桥搭成。 法医宋池乐与理化生物检验员在痕检说可以进场后,很快就提着箱子来到尸体旁。 现场勘查工作交给刑技,其他工作交给刑侦。 “朝阳,你带一人,去排查现场附近的监控探头,记一下位置。老刘,你和炜炜进行现场走访,询问群众,看有没有线索。” “明白!” 现场勘查工作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谢奇致用视线缓慢扫过现场边边角角。 这是一道小巷,南北朝向。 两边是紧闭窗户的公寓楼,墙根儿立着垃圾桶,死者就倒在垃圾桶边儿,红色血迹染在绿色垃圾桶上边显得暗淡。 死者倒下位置,以谢奇致入巷那一头为准,大约为巷子三分之一处,也就是靠近南边。 墙根除了垃圾桶还零零散散立着些许酒瓶,还有些石块压在墙缝冒出的枯草上。 巷子不长,一眼就能看到尾。 目测,巷头巷尾都没有监控探头。 谢奇致绕着圈,在不妨碍刑技工作的前提下,把整条巷子走了一遍。 发现这条南北朝向的巷子简直是个天生的犯罪场所。目测周围没有一个监控探头可以监控到其内部。 这件案子,恐怕没那么简单。 …… 由巷子联通的两条街道均是东西走向。 宋朝阳和派出所同志沿着街道走,挨个找监控探头。 这两条街道都是常见的上面为居民楼,下面为商铺的结构。 最靠近南端巷口的左右两边的两家店均拉着卷帘门,门上贴着许多小广告。在诸多奇奇怪怪的小广告上边贴着转卖广告,还写着电话号码。 而这最靠近现场的两家商铺檐下都没有安装摄像头。 两条街道走了一遍后,宋朝阳连忙赶回来报告。 “南边那条街,安装摄像头的店少。只有街口那家书店、书店旁的文具店,以及几家五金店有在屋檐下安装监控外,其余店铺都没安。而且,巷子两道口子边的店都关着门的,也没有监控。” “北边那条街稍微好一点,监控多了那么一两个,但离现场还是蛮远的。” “街道口倒是有咱们的探头,但感觉作用不大。” 两人所站位置离群众远,而且说话声音刻意压低,不必担心被谁听见。 谢奇致点点头,看技术员还在忙,跟前只有一个宋朝阳,于是冷着脸道:“今儿比技术还来得晚?怎么解释?” 宋朝阳挠挠头,笑道:“这哪能怪我啊!大家不都在局里值班嘛!而且他们车开在前头……这大街上,也不能超车啊!再说了,咱也就比他们晚下车那么一丢丢……” 谢奇致却不想放过他,拍拍他脑袋,冷漠说道:“回去跟我练练。” 练练? 谁要跟你这种格斗怪物练啊! “不,别介,我错了。”宋朝阳连忙讨饶,“谢老大,谢哥哥,我保证,下次绝不再犯!” 第2章 谢奇致冷漠摆手:“你要是闲着,要么去帮老刘,要么签单子,去调监控,拷回局里等着。” “哎!我哪能脱离队伍呢?我这就去帮刘哥!” 说罢,也不看谢奇致反应,连忙溜走。 谢奇致没绷住表情,扶额失笑。 随即,在脑里整理着这次案件所有已知线索。 随着科技的发展,现在刑警破案与技术手段结合得越来越紧密。而监控,更是成为了把不少犯罪分子送上法庭的铁证。 但通过宋朝阳说的话,可以认为,案发现场是监控盲区。 谢奇致今年快满三十,从警也有近十年了,虽然脸长得嫩,但实打实的是个老刑警了,处理过的棘手案子没有上千也得有百来件了。 但面对这样的情况,还是让他心头一紧。 谢奇致一边想着,一边戴上手套脚套等装备,踩着板桥,走到死者身边。 宋池乐正在对死者进行尸检。 谢奇致隔了点距离,仔细观察死者。 那是一名约莫三十来岁的长发女子,脖子上戴着红色丝巾,身穿灰白相间棉服,棉服很长,快要盖住膝盖。她腿上是紧身黑裤,脚上踩着黑色高跟靴,靴筒缀着密密麻麻的像钻石一样的东西。 宋池乐清冷的声音隔着口罩传来:“看明白了吗?” 宋池乐从事法医行业已十年出头,专业性极强,偶尔还会被其他公安局借过去。她已三十来岁,和谢奇致一样,都还是单身。 但和谢奇致这种单身主义不同的是,她偶尔会相亲。 不过据传言,宋法医每次都会带相亲对象逛殡仪馆,因此还吓走了不少人。 局里的人都搞不明白,她究竟是想处对象呢,还是不想呢? 不过这与谢奇致无关,他见宋池乐问起,顺口道:“这不等宋姐说呢。” 宋池乐站起身,摘下口罩,言简意赅道:“回去给你报告。” 一旁的技术员发出闷笑声,随后似乎察觉气氛有点尴尬,于是清了清嗓子,给谢奇致递了个台阶:“咱们要严谨,一切以报告结论为准。但现在可以初步确定的是,致死伤在后脑勺。” 宋池乐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说完刚才那句话后,手脚利落地收完东西就准备率先提着箱子离开。 显然在谢奇致过来之前,她已经在进行收尾工作,估计连殡仪馆的电话都打过了。 技术员耸耸肩,对谢奇致点点头,也跟着离开了。 谢奇致无奈,余光中瞥见憋笑的宋朝阳和刘立,冷声道:“任务都完成了吗?” 宋朝阳做了个敬礼姿势:“当然了,阿sir。” 谢奇致额角跳了跳,若不是大庭广众,他真得好好教训一番不着调的队员。 赵炜炜有些迷茫,他完全没感受到笑点。他刚入职,不仅没和宋池乐接触过,还没听说她的传言,见状还很纳闷:“她们就这么走了?” 刘立拍拍他肩膀,笑道:“宋姐就是这样,话少,但做事一向很稳的,估计咱们回去就能看见报告了……当然,前提是不做解剖。” 现场勘查差不多收尾了,谢奇致同张瑶招呼一声:“怎么样,张姐?” 张瑶正准备回去,见他问起,简要说了说:“根据现场遗留的手提包内信息,可以确定死者身份信息。死者名叫林虹,78年生人,已经通知其家属。” “目前可以初步确定,这条小巷就是第一现场。” “现场发现一块沾染血液的尖锐石块,至于是不是凶器,还得等检验后才能做认定。” 谢奇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成,等你们弄完,咱开会讨论。” “行,先走了啊。” “辛苦,局里见。” 说话之时,殡仪馆车到了,死者被抬走。殡仪馆有冷冻柜,可以暂时保存死者尸体。 谢奇致目送车离开,转头又安排宋朝阳等人:“老刘和小赵先回警局,等物证。朝阳,你跟我一起到这两栋公寓走访一下,看能不能找到目击者。” “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连载中:《破案搭档是个鬼》 纪明珠到刑警队报道前去河边钓鱼。 自然,鱼没有; 鬼,一位。 鬼双手叉腰:在下其实是一个善良勇敢勤劳人间地下不可多得的探案小能手喔^^ 纪明珠:申请中译中 鬼:就是天生刑侦永动机啦ovo! …… 后来, 她们携手破获多起骇人听闻的重大刑事案件。 她亲手将鬼从地狱带回。 她们成为警界传奇。 …… 卷一·妈妈妈妈我爱您 案件1、2、3(已完结) 卷二·动物园里有什么 案件4(已完结)、案件5(完结中)、案件6(完结中) 待续…… 预收: 1、《乌鸦做大王》 文案: xx有点烦恼。 只是一场雷雨,xx整个家族都穿到一个没有乌鸦的大陆。 那怎么办? 乌鸦始终要做大王的啊! 得, 那就收拾收拾登基吧。 食用说明: 1、如你所见,这是一个乌鸦家族穿越到古代造反当皇帝的故事。 2、乌鸦是人类+乌鸦体 2、《好无聊啊一起来花钱吧》 文案: 甘欣踮起脚尖,双手扒在窗台边缘,努力往外看。 那儿的屋檐挂着一串风铃。 她紧紧盯着上面的棕色石膏小熊。 小熊身体晃晃悠悠,声音顺着风飘进甘欣耳朵里。 小熊在大喊: “你无聊吗?” “……” “我好无聊啊!不如我们一起来花我的钱吧!” 甘欣猛地拉上窗帘钻进衣柜, 捂住耳朵。 大圣会出现的。 大圣会打败妖怪。 - 好消息,玛丽安死了。 坏消息,她穿成了一枚石膏小熊。 中规中矩的消息,她的小金库也穿来了。 第2章 谢奇致和宋朝阳把巷子两边的公寓靠现场的那一侧房屋都跑了一遍,令两人失望的是,这次走访没有获得任何关于案子的有用信息。 两人只得乘着摩托返回警局。 …… “谢哥,你说这案子属于哪种类型?要是流窜犯罪可就麻烦了。” 谢奇致也想过这方面,闻言略一点头:“有可能。不过物证出来前,一切都未可知。” 正说到物证之时,刘立跑进来叫他们俩个去开会,说刑技的同事已经把物证整理好了。 一般办案就是这么个流程,分析会他们也是开惯了。闻言,利落起身,朝老地方走去。 会议室内坐着张瑶、宋池乐及一个陌生面孔,还有一脸不知所措的赵炜炜。 看来谢奇致等人没到之前,面对这三位,新人小赵还有些不自在啊。 人到齐了,张瑶率先拿出几张照片贴在白板上,指着其中一张说:“经过检验,这块石头上沾染的血迹可以与死者血液作同一认定,并且通过创口比对,可以确认,这块石头就是凶器。” 随后张瑶又将法医出的报告发下来给大家传阅,并说道:“可以确定死者死亡时间在凌晨十二点左右,致死伤就是石块造成的。” 法医本人双手环胸,仿佛游离世外般地坐在会议桌一旁,一声不吭。 张瑶熟门熟路地简要讲了讲法医发现的内容,随后又道:“现场没有提取到有用足迹,石块上未提取到指纹。但是,死者指甲内有检查到微量人体组织。” 宋朝阳惊喜道:“那岂不是有dna了?!” 死者很有可能是在挣扎中抓到过凶手,那么这点人体组织就很有可能是凶手的。 张瑶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经过对比,数据库里没有dna主人的信息,当然,也和死者的进行对比了,也不是死者的。所以说,如果这个dna真是凶手的,目前作用也不大。如果不是,那作用更不大了。” 根据张瑶说的话,如果dna属于凶手,那后期可以作为证据链里最坚实的一环。 张瑶把剩下几张照片讲解后,拍拍手:“以上呢,就是今天勘查的全部结果。剩下的就交给你们咯。” “对了,给你们留个人,先跟你们一起去外边跑跑。” 张瑶招招手,一个皮肤偏白,眼睛细长,笑容腼腆的年轻人站起身来,她指着这个年轻人介绍道:“这是柳治,公大研究生毕业的。” 谢奇致仔细瞧了瞧柳治,没绷住脸上表情,调笑道:“这么嫩一小伙,你舍得让他跟着我们到处跑啊?” 张瑶笑骂:“让你白占便宜了呗。” 柳治站在一旁,闻言低下了头,隐约可以看见他乱搅着的手指。 谢奇致这么一瞧,大致明白张瑶的用意了,这是让他帮着带孩子呢,于是笑着点头:“那可就谢谢张姐了,咱队里一直缺人手,您这是雪中送炭啊。” 第3章 张瑶笑了一下,最后收好表情,严肃道:“人我可是给你了,这案子赶紧破,一条人命啊……而且案发现场那么多群众围观,影响很不好。” 谢奇致也收了调笑表情,认真点头,把张瑶送出门,转身冲还傻站着的柳治说:“坐吧,柳治同志。” 现在房间里面还剩下中队的四个人以及柳治。 宋朝阳叹着气,问道:“阿sir,你怎么看?” 谢奇致没理会口中没个正经的宋朝阳,起身拖了张椅子坐在白板边,朝刘立抬抬下巴:“来吧,一人分析一段,从老刘开始。” 刘立从警也有好几年,闻言轻啧一声:“你还真是逮着老的用。” 谢奇致:“那可不,赶紧吧。” 刘立清清嗓子,说出自己的看法:“我们等物证的时候把死者也就是林虹的一些基本信息调查了。死者林虹,今年32岁,已婚,今天在案发现场发现死者手机后就已经通知她丈夫了,不过她丈夫说今天出差,还没赶回来。” 宋朝阳敏锐地问:“出差?在哪出差啊?” 刘立:“晋中市。” 宋朝阳撇撇嘴:“这不就在隔壁吗?坐个大巴也就两小时,从通知到现在也过了三四个小时了吧?还没赶回来?” 刘立摇头:“说是工作走不开。” 宋朝阳皱眉:“他的妻子遇害,他还惦记工作?” 不怪宋朝阳这么敏感,实在是很多凶案都是熟人作案,而熟人里,凶手与死者是情人关系的也不在少数。而且以常理来看,普通夫妻关系里,妻子或丈夫任意一方遇害,另一方不管怎么说,也不至于把工作放在人命前吧。 刘立继续说道:“开会前,我和死者丈夫熊健安又通了一次电话,他提供了一些信息。死者在烧烤店上班,上到晚上一二点是常有的事,昨晚她应该是提前下班了。那条巷子是她下班的必经之路。” 说到这里,刘立偏圆润的脸朝向赵炜炜,他算是赵炜炜师父,基本信息他说了,后面的分析他想让徒弟来做。 赵炜炜收到眼神示意,有点紧张,但他明白这是他侦查工作必须迈出的一步,于是深呼吸一口气,迎着大家期待的眼神开始自己的推测:“知道林虹工作地点后,我们先给店家打了个电话,确定了工作时间,每天轮班,但下班时间其实是不固定的,所以我觉得谋杀的可能性偏小,我认为激情杀人的可能性大一些。” 谢奇致凝眉思索着,见赵炜炜没有要说的了,又点宋朝阳做分析。 宋朝阳点点头:“刚刚刘哥不是说林虹丈夫的事吗?原本我没怀疑的,现在我倒觉得他很有嫌疑。张队说石块上面一点指纹都没提取到,是不是说明凶手行凶的时候有带手套?从这个方面看,我觉得谋杀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顿了顿,宋朝阳又举起那份法医鉴定报告,指着里面的文字说道:“宋姐说了,死者没有受到侵害,说明不是有人见色起意。但是身上却有一些淤青,背上、手臂、腿上都有。” 说着,他又扒拉出照片,点了点:“你瞅瞅,这显然是被打出来的。” 刘立也看过那些照片,皱眉道:“你怀疑熊健安家暴林虹?” 宋朝阳表情有些愤愤,显然他自己的推断把自己气着了:“很有可能啊。” 刘立知道宋朝阳家里的事,也明白他对家暴有些敏感,甚至算是草木皆兵,一旦有点风吹草动,他都会有所怀疑,不过刘立没有立刻否定,毕竟现在是猜测,任何推测都是有价值的,甚至决定了接下来的侦查方向。 而在刑警工作中,确定侦查方向是除物证外很重要的一环,正确的侦查方向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宋朝阳缓了缓心情,继续说道:“不过这充其量是一个动机。而且,熊健安还有个不知道真实性的不在场证明呢。但是就算熊健安不在场,也有可能是买.凶.杀.人。” 谢奇致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敲敲桌子:“还有呢?谁要补充一点?” 他话音刚落,柳治颤巍巍地举手。 谢奇致脸上挂起了笑,眼神鼓励他。 也幸好谢奇致脸长得嫩,柳治看着他没有看着张瑶紧张,很顺利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有没有可能是仇杀?杀人动机就那几种。财杀,这点可以排除了,林虹身边的手提包里什么东西都没少。情杀,有可能,但熊健安不是有不在场证明吗?当然,可能只是他一面之词。还有林虹还有可能有其他情人……” “除了这两种外,还有一些类似因为心理变态而动手的,暂且不谈。那剩下的就还有仇杀了,不过谁和她有仇呢?” 谢奇致鼓励性质地点点头,总结道:“目前来看,有嫌疑的就是熊健安。那么我来分配一下后面的工作啊。小柳和朝阳跟着我,我们去调监控。” “老刘,你和小赵重点查林虹的人际关系,包括熊健安以及林虹工作的那家店里所有人,看有没有谁和林虹曾经发生过口角或者有其他仇恨,毕竟他们是有可能知道林虹返家时间和路线的。” “有没有疑问?” 宋朝阳抬手指着太阳穴,笑道:“没问题阿sir!” 刘立笑着锤他肩膀:“老谢不收拾你,都算你命大。” 队里成员年龄相仿,大家平时都互相插科打诨,私下都是乱叫,只有正式场合才一本正经地叫某队某副队。 而且谢奇致自认自己对待同事还是很温和的,没理两人的调笑,只敲敲桌子,宣布:“散会,抓紧时间完成任务啊,破案黄金时间,不用我重复吧?” “明白,四十八小时嘛。”宋朝阳耸耸肩,随后挤眉弄眼的,“谢哥,咱怎么去?开你心爱的小摩托?” 谢奇致站起身来,敲敲他脑袋:“我那摩托车准载一人,忘了?知法犯法啊宋朝阳同志。” 宋朝阳不怕死地继续建议:“那要不这样,我和小柳同志骑你摩托车去,你开十一路?” 柳治有点迷茫:“什么十一路,公交吗?十一路不经过团结路啊……” 谢奇致没好气地给了宋朝阳一拐子,解释道:“他说让我走路去。十一路,可不就是两条腿么。” “哦……”柳治有些尴尬地摸摸头。 宋朝阳年龄一直是队内最小的,赵炜炜来了也没改变这一事实,所以他一向没大没小,队内其他人也乐得照顾这一个小弟弟。 但光顾着贫嘴可不行,再不出发天都黑了。而且人刘立和赵炜炜早就一马当先,出门调查线索去也。 是以谢奇致拍拍宋朝阳肩膀:“成了,别闹了,去填个调查令,咱可是要去查人监控的。” 宋朝阳点头哈腰:“得令,老板您就等着吧。” 谢奇致无奈扶额:“小柳,你可别向他学习啊。” 柳治愣愣点头:“哦……” 他从没想过,大案中队里氛围这么欢快。 【作者有话要说】 破案黄金时间,有说三天的,也有说两天的,我没找到确切的,就按48小时了。 第3章 最终谢奇致三人选择了开同事的车去。停车位离他们想去的第一家店铺还有一段距离。 “对了。”谢奇致视线扫过招牌各异的商铺,忽然问道,“小柳同志,你读公大研究生,具体搞什么的?” 柳治愣了愣,显然被他突然发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沉默着组织了会儿语言后小声答道:“哦……读的是图像检验技术,归在刑科下的。” 谢奇致对刑事科学技术的了解也就皮毛,当下有点好奇:“这个图像检验,能不能详细说说。” 谈到自己擅长的领域,柳治眼睛亮了亮,声调也拔高了点:“其实就是对人像、视听资料这些进行检验和鉴定……不过我目前还是做的照相员的工作。” 前座的宋朝阳忽然发声:“哎?今早我是不是见过你?” 柳治腼腆地笑了笑:“嗯……今早你们准备出现场的时候,我在的。” 宋朝阳得意一笑:“我这双眼睛可不是盖的!” 谢奇致冷漠地敲他脑袋:“那敢情好,待会儿看视频,看你能看出个什么花来。” 宋朝阳不平地皱眉:“我说,谢哥,你不能这样,小柳还在呢,你要给我留点面子。” 谢奇致表情不变:“留面子,拿着干嘛?包饺子?” 宋朝阳瞪大眼睛,瞧着柳治带笑的脸,勉强不与他计较,就当是逗小年轻开心了。 谢奇致又瞧着柳治:“那具体有些什么?” 柳治组织了会儿语言,娓娓道来:“就是……” 说话之间,三人来到第一家店铺,靠近街道口的书店。 柳治适时闭上嘴巴,站在一旁,和宋朝阳一起看谢奇致和书店营业员交涉。 营业员很为难:“我不是老板……要不警官,你们下午再来吧,老板那个时候估计在店里。” 谢奇致:“这样吧,你给老板打个电话,问问。” 第4章 营业员还是个小姑娘,长这么大也没和警察打过交道,犹豫一下,还是拿出手机询问老板。 谢奇致手上有调查令,按程序是可以要求书店百分百配合的,但他深知,做警察的,本质是为人民服务,所以他更愿意群众是自愿配合工作的。 在营业员打电话时,他知趣的离开柜台,免得她紧张。 这家书店进门出摆着的是畅销书架子,最上面的是一本叫《双子》的小说,黑皮白字,看上去像本严肃小说。 走近一看,嚯,原来是悬疑小说。 柳治小声叹道:“这本书我看过哎。” 宋朝阳也凑过来,撇撇嘴:“推理小说啊……” 谢奇致拿起来翻看几眼,询问柳治:“好看吗?” 柳治微微点头:“还可以吧。就是讲双胞胎杀人的故事。” 宋朝阳:“很普通的设定嘛……” 谢奇致合上书放回,若不是他没什么时间看书,倒有点想买回去看看。 说话之时,营业员走了过来,看来是打完电话了。 “警官,你们跟我来吧。”营业员一反方才的为难,脸带笑容,看来老板是同意了,她和同事说了一下,随后就带着谢奇致三人到书店内部房间内,调取监控给他们看。 营业员给他们看的是店外檐下的监控视频。 “我们店里的视频只能保存七天,如果要看比较久远的内容,我们就没办法了。”营业员抱歉地笑笑,声音还有些颤抖,看来小姑娘和警察打交道还很紧张。 谢奇致充分利用自己这张毫无攻击性的脸蛋,轻声细语地说:“不用紧张,我们只需要昨天到今天早上两点的视频。” 营业员愣愣点头,悄悄瞧谢奇致,心道,这三个警察看着都蛮年轻的,一点都不像电视剧里播的那样,什么秃头的、肥胖的,各种各样,反正就是没这几个年轻帅气。 若是谢奇致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会说她想得没错,因为工作原因,同事们长期作息紊乱,吃饭也很难按时,五加二,白加黑都是家常便饭,长此以往,的确有不少同事趋于肥胖和掉发。 但他们时不时都会到单位训练室练肌肉,完全不用担心保护不了老百姓们。 谢奇致没有在意小姑娘的视线,只冲柳治说道:“小柳来,把我说的那个时间段里的视频拷下来,我们带回单位看。” 柳治应声掏出u盘,利落地完成任务。 三人又去其他商铺拷了视频。 每个店铺看过之后,谢奇致心里有了个想法。 把视频连起来看,可以找到林虹的行走路线,或许还能从里面找到可疑人员。 …… 谢奇致回到警局时,刘立二人还没回来,于是他叫上宋朝阳和柳治看视频,力图从中还原出林虹的行走路线。 在没有确切嫌疑人,也没有合适侦查方向时,谢奇致他们只能用传统方法,排查。 幸好视频内容并不多,谢奇致又是干惯这种事的,和宋朝阳、柳治两人分工合作,很快就初步列了一个简要路线。 之所以是简要的,是因为商铺摄像头监控范围有限,林虹又非贴着墙根走。 从视频中可以看到,林虹穿着灰色棉衣从街口出现,走向书店方向时,似乎踩到什么东西,动作幅度很大地往旁边躲了一下,还抬脚朝什么东西踹了几下,不过视频不够清晰,他们没法准确判断那是什么东西。 随即林虹出现在书店檐下监控内,背着包,一路往巷子方向走。 再后面,就没有了。 “哎,看了半天,这视频看上去没什么价值啊……”宋朝阳有些郁闷,他眼睛都看花了,结果什么都没获得。 谢奇致凝眉思索着。 因为林虹下班时间晚,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但似乎…… “小柳,你把街道口那个地方的视频再放出来,我想再看一遍。” 柳治调出视频:“看哪个时刻的?” 谢奇致想了想,沉声道:“从晚上十一点开始看。” 宋朝阳不知道谢奇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他跟了谢奇致几年,对他神一般的直觉以及极佳的细节观察力十分佩服,当下也凑过去看视频。 他眉头紧紧皱着,眼珠牢牢锁定屏幕,力图找出让谢奇致在意的某些点。 视频有些模糊,偶尔有车辆驶过。 “不是,谢哥,你看啥啊?就是普通的街景呀。”宋朝阳揉了揉眼睛,着实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看的。 谢奇致没有回答他,只仔细地看着屏幕。 突然,他冲柳治说道:“等等,倒退一分钟。” 柳治拖着进度条,倒退一分钟。 宋朝阳往前凑了凑,视频里还是那一幅普通街景。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异常的话…… 有个黑衣服的男子在视频里晃了一下。 “可以了,放书店的,就接着这个时间,十一点零五分。” 柳治麻利地找出视频播放。 嗯……难道谢奇致在意的就是那个黑衣男子? 宋朝阳盯着视频瞧,心里纳闷道,这个男子就只是普普通通地靠着树站着,或许在等人或其他,没什么异常的啊。 “放林虹出现在街口那一段。” “好。” 穿着灰棉衣的林虹再一次走入街口监控区,如上一次一样,她踩到什么东西,后又进入书店监控区。 “放书店那一段。” “好的。” 林虹走过书店。 等等,似乎那个黑衣男子脸是朝向林虹的,他在看她吗? 谢奇致在意的就是这一点吗? 还没等宋朝阳提问,谢奇致就叫柳治按林虹路线接着放其他店铺的监控视频。 视频里似乎没再出现黑衣男子的身影。 谢奇致直起身,眉头紧锁。 宋朝阳忽地弯腰凑近,小声地和一样懵逼的柳治讨论:“你说谢哥想看的是不是那个黑衣男子啊?” 柳治不太习惯和人这么亲近,微微后退些许,才回道:“那个人其实在其他视频里也出现过。” 柳治话语刚落,谢奇致就眼睛放光地看向他,语气中是掩藏不住的兴奋:“他还在哪些视频出现过?!” 柳治表情愣愣的,迷茫道:“案发现场对面商铺的视频里,不过很短,只有几秒。” “等等!谢哥,你该不会想说,他有可能是目击者吧?”宋朝阳恍然大悟,惊喜道。 谢奇致心里还有其他推测,不过没有证据,当下未直接说出,见宋朝阳领略到他第一层想法,脸上带笑地拍他脑袋:“不错嘛朝阳,还会抢答了。” 宋朝阳不好意思地搓搓手。 “不过……朝阳同志,你不是说你有双鹰眼吗?怎么看了半天,还不如小柳眼睛尖?那么短的几秒内容,就被人找着了。” 柳治被夸得腼腆一笑,低下了头。 宋朝阳默默地后退一步,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谢奇致。 谢奇致就随口这么一说,没想他给什么反馈,拍拍手,道:“咱们现在分工,把视频里所有有这个男子出现的地方都标注出来,看他有没有机会直面案发现场。” “明白!” 宋朝阳有些兴奋,要是这人真是目击者,他们破案的可能性大了许多。 他干劲十足地打开视频,一帧一帧地找。 虽说他们只拷贝了一段时间的视频,而现场附近没多少商铺有摄像头,但是即使这样,视频量依旧很可观。 三人对着电脑,一点一点地看,直看到了夕阳西下,连晚饭都忘了吃。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们如此废寝忘食的工作,才赶在彻底天黑之前搞定。 第4章 林虹工作的烧烤店距离案发现场不过七百米。 刘立和赵炜炜驱车来到来一盅烧烤店,店员正在洗菜串签,见到着便装的刘立二人只懒洋洋地说了句:“九点开业,您来早了。” 刘立掏出证件,偏圆的脸上带着可亲笑容:“不早了。” 刚把两根木签串进三片土豆的店员随意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接过证件,狐疑地看了好几眼,才道:“你真是警察?” 赵炜炜没想到证件在手还会有人怀疑,本就严肃的脸直直地朝着店员。 他眼里的惊讶被店员解读成威胁,于是她忙不迭地递还证件,眼神游移地问:“那警察同志,你们来是……?” 刘立笑意盈盈地,声音平直:“我们就是来了解一些情况。” 店员肉眼可见地慌张,声音都抖了起来:“啥?我就是个打工的,我可啥都不知道啊!” 刘立安抚地摇摇头:“别紧张,我们就是简单聊聊。” 说罢,他带着店员走远了点,随后推推赵炜炜,叫他按自己列的提纲询问。 赵炜炜清清嗓子,严肃的脸显得有些凶神恶煞,声音也被紧张情绪渲染得刻板以至于听上去有点凶狠:“你叫什么名字?认不认识一个叫林虹的?你和她有什么关系?” 第5章 店员原本抖抖索索的身体安静下来,眼睛里含着诡异的光:“林虹?死了的那个?” 刘立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看来这个店员和林虹有些渊源。 这一趟或许能有不错收获。 赵炜炜:“请配合一点,回答我们的问题。” 店员眉梢一挑,嘴角极快地上扬一下,瞬间又压平,她不急不慢地点点头,答道:“我叫陈美,只认识一个叫林虹的,她和我一起在这家店当服务员。不过人家和我却不是一个等级的,人家……啧。” 赵炜炜看了一眼刘立,吞了口唾沫,继续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陈美表情有些刻薄,声音也尖利起来:“还能怎么着,人家是半个老板娘!” 这声音响亮程度,街道对面或许都能听见。 店内还有一个店员,是个瘦瘦高高的男性,闻言抬头望了一眼陈美,随后又沉默地继续串着菜。 刘立注意到这个细节,踱步至男子身边,蹲下身,带着笑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你在这儿工作多久了?” 男子手指一顿,闷声答道:“龚明,三年。” 刘立低声又问:“三年……你们老板说,林虹五年前来店里工作的,那陈美工作了多久?” 一旁的陈美还尖着嗓子说着自己对林虹的印象,完全没注意到刘立这边。 龚明看了一眼陈美,才轻声回道:“六年。” 刘立:“那你来的时候,陈美和林虹关系怎么样?” 龚明沉默了,串完一串土豆才小声说了句:“不好。” 刘立接着追问:“哪种不好?总是吵架?” 龚明摇摇头:“你问陈美吧。” 刘立拍拍龚明肩膀,鼓舞道:“小兄弟,你的每一句话对我们来说都很重要,希望你能多多配合。” 龚明只是抿着嘴摇头。 刘立不好逼他,只能失望地站起身,走到赵炜炜身边。 此时陈美还在唾沫横飞地说道林虹:“……那个女人鼻子那么尖,一看就是保不住福气的,这都快当上老板娘了,结果命没了。她家里那老公也不是个好东西,人两口子各玩各的,玩得花呢。” 赵炜炜手上不停记着重要信息,闻言说道:“你是指林虹和她丈夫关系不好?麻烦具体说说。” 陈美嘴巴和眼睛都向同一方向撇,很是不屑:“她老公找小三,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和不知道多少个男人有一腿呢。警官,我说,这林虹就是遭天谴,说不定就是她哪个情人动的手。” 赵炜炜严肃地摇头:“陈美,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不要做这些无谓的猜测,每个人都是有价值的,不存在什么天谴。你说林虹夫妻双方都有外遇,有什么证据?” 陈美笑了笑:“警官,这可不是我乱猜,她的美名,整条街的人都知道!你啊,随便向谁打听,一问一个准!” 刘立拍拍拧着眉的赵炜炜,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带着个客气笑容问道:“有人说你和林虹关系不好?” 陈美鼻梁皱起,像叠着的一层层纸,语气有些愤懑:“警官,我就直说了,谁都和她处不好!除了男人。” 说罢,她像是豁出去了似的,细数了好几个她认为与林虹有染的男人,其中就包括烧烤店老板宋有福,并一连说了好几件事作为佐证。 一旁本沉默着做事的龚明像被按下了什么开关,猛地站起,带着放菜的桶摇晃几下。 他一反刚才模样,高声反驳:“老板才不是那种人!你自己做的事,你敢说出来吗?” 此话一落,方才还喋喋不休的陈美像是词穷了似的,只梗着脖子,一味地喊着:“乱说话小心烂舌头!” 两人一个站在店铺最右边,一个站在最左边,两方视线交汇,似乎发出“兹拉兹拉”的火花声,谁也不愿意先撇过头,结束这场眼神战。 刘立给赵炜炜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安抚陈美情绪,自己好言好语地劝龚明把话说清楚,任何一件事都可能成为破案的关键,说到最后,他打感情牌:“小兄弟,林虹也和你们一起工作了那么久,你不想她这么不明不白地离开人世吧?” 龚明嘴巴几次张合,终于在刘立诚恳的眼神中道出他眼中的事实:“陈美就是看不惯虹姐。以前老板要选一个收银,虹姐读过书,算数好,手脚又麻利,就被选上了,还涨了工资。” “陈美不服气,就偷店里的钱,把这事冤枉给虹姐。要不是虹姐不计较,陈美又是老板远房亲戚,老板早把她辞退了。” 另一边,赵炜炜不知和陈美说了什么,导致陈美扯着嗓子嚷嚷:“我没有!” 龚明身体抖了抖,撇头看了一眼,确认她听不见自家说话,才坚定地将话说完:“从那之后,她就开始乱说话,和好多人说虹姐和老板……而且,我还记得前几天,虹姐老公来过店里,她偷偷给那男的递了张纸条。” 陈美尖利的嗓音仿佛要冲破天花板:“造孽哟,我对那小子那么好,他反倒在警察面前污蔑我?” 赵炜炜有点尴尬地看向刘立,他不过是劝陈美讲事实,谁知道她三言两语又扯到龚明身上去了,反复说龚明冤枉她,她什么坏事都没干过。 刘立站起身,走到店铺中央,笑着打圆场:“你们两位说的任何事情,我们都会仔细调查,绝不会偏听偏信,谁是被冤枉的,谁是清白的,证据说话。” 陈美这时忽然想起,问话的是警察,身体又开始抖抖索索的,嘴巴闭的死紧。 刚才喋喋不休的是她,现在表情害怕,一声不吭的也是她。 刘立看她表情,又慢悠悠地强调:“当然,陈美,如果你还有什么补充说明,现在也可以讲出来,我们会根据你说的话,好好做判断。” 龚明说了那么长一串话,见陈美如此表现,只冷哼一声。 和她共事这么长时间,他就把这人看透,只用一句话形容,又蠢又坏。 不仅说林虹坏话,还在警察面前嚼老板舌根。这种人活得好好的,只可惜总是帮助自己的虹姐,却…… 陈美闭着嘴巴摇头,神色却很纠结。 刘立没有逼她,只留下电话,叫她有什么情况及时反映。随后又仔细问了问案发当天林虹的下班时间,以及下班后,她所知的林虹行为活动。 忙活好一阵,两人才从烧烤店离开。 背后的玻璃门内传出陈美尖利的指责声,听话是在骂龚明。 刘立轻轻叹气,折返店内,对陈美好好地进行了思想教育。 去过烧烤店后,两人又去林虹家中拜访,不过熊健安还未返家,两人只能从邻居处得知林虹夫妻俩关系如何。 这一趟,他们两个收获不少。 * “……差不多就是这样。” 好不容易汇报完毕,刘立润了润喉咙,接着说出自己的推测:“陈美和林虹仇恨颇深,案发当天,陈美还和林虹一起收拾的店,所以她完全知道林虹确切的下班时间。” “熊健安还没返家。走访他们家邻居后发现,大家普遍认为熊健安与林虹关系不佳,经常吵架,而且林虹遇害前还和熊健安有过通话,所以熊健安也有可能知道林虹下班时间。” 谢奇致手指规律地轻点桌面,总结道:“所以,陈美和熊健安都有嫌疑。陈美下班后的行动,查了吗?” 刘立总是上扬的嘴角微微下压:“陈美和林虹是结伴下班的,两人走到书店那儿的街口就分道而行。陈美家就在那儿,我们查了,她住的那栋楼进门的监控坏了一周了,一直没修。那都是老楼了,里面也没装监控。” 宋朝阳有些纳闷:“怎么这么巧?” 刘立叹道:“世界上就是巧合太多了,以至于咱们要么因为巧合走入死胡同,要么因为巧合破案。” 宋朝阳撇撇嘴,刘立什么都好,就是爱搞哲学,说的话似是而非,没有搭腔,只问:“陈美家里有人吗?” 刘立点点头:“有,她有一个儿子,作证她当晚十二点前就到家了。” 宋朝阳不置可否:“那也不能摆脱嫌疑,目前来看,她的作案动机非常强。” 谢奇致敲他脑门,赢得宋朝阳的怒视。 他嘴角微勾:“朝阳来把我们今天查的东西做一下汇报。” 宋朝阳敢怒不敢言,乖乖地报告:“今天我们在案发现场附近的视频发现一个黑衣男子。经过反复翻看视频,我们可以初步确定,他很有可能是目击者。” 随后他又将几个标记画面给刘立二人看。 两组都汇报了,谢奇致深思片刻,确定接下来的侦查方向:“目前来看,有三个人需要重点查。陈美、熊健安、视频中的黑衣男子。我和柳治查黑衣男子,朝阳,你留在警局继续联系熊健安,并调查一下他的人际关系,这次去晋北市目的是什么,因何逗留。老刘,你和炜炜查陈美,特别是看她的不在场证明。” 第6章 此时窗外天空已黑沉沉的,灯光打在房内五人脸上,照亮了他们坚定的表情。 众人重重点头:“明白!” 第5章 “我明白的警官,这不是实在走不开嘛。” “熊健安,我们已经核查过,你是请假去的晋中市,根本不是出差,对这件事,你有什么解释?”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义正言辞地指责:“警官,你们这是侵犯我隐私权啊!你这是违法的!” 宋朝阳吐了口浊气,沉声道:“我们只是按程序办事,不存在任何违规行为!熊健安,我再和你强调一次,你妻子林虹尸骨未寒,而你躲在外市不肯回家,也不肯来警局配合工作……” 熊健安打断他的话,连忙自辩道:“警官你可不能随意怀疑好人!林虹死的时候我是有不在场证明的,我这几天可都在晋中。” “这样吧,我今下午赶回来,行了吧?……哎?警官有人在找我,我先挂了啊。” 此话一落,不等宋朝阳再说点什么,电话那头就已经成了忙音。 宋朝阳着实被熊健安气笑了,拾笔在他姓名上打了一个圈。 熊健安的表现,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但要怀疑他是凶手……一个凶手,在面对警察查案的时候,会将自己对死者的不满表现出来吗? 而且熊健安说的不在场证明…… 在宋朝阳忙着调查熊健安时,谢奇致和柳治又回到了书店,还是上次的店员接待的他们俩。 店员这次没有多问,表现得十分配合,谢奇致说要调前几天的视频,二话不说,直接带他去房间看。 幸好书店监控视频可保留七天,谢奇致很顺利地找到报警前两天的视频。 谢奇致思考了一下,冲柳治说道:“先看十一点的,找找他在不在。” 柳治点点头,熟练地点开相应视频。 为了节约时间,谢奇致让柳治倍速播放。 两双眼睛牢牢锁定屏幕。 店员看见他们如此表现,忍不住在内心猜测怀疑,想知道他们究竟在找什么。 巷子里的命案她是听说过的,但谢奇致两人找的明显不是案发那一天的。 难道还有其他案子? 店员感觉心里有只小猫,使劲儿地挠她心坎。 好奇就像草,瞬间就长满一地。 “对,就是这儿!把这儿拷下来带回去。”谢奇致指着画面上一个黑衣男子说道,语气里是掩盖不了的兴奋。 柳治忙不迭点头,把视频拖到u盘里存着,又问:“谢队还要继续看吗?” 他还是才从张瑶口中知道,谢奇致看上去年轻,其实已经是大案队的副队长了。 心中对他的佩服,更加深厚。 谢奇致拍拍柳治肩膀,没有回答,而是问店员:“这个人你有没有印象?” 店员心怦怦乱跳,总感觉自己要接触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连忙凑过去看屏幕。 视频里是晚上十一点过的,虽然有路灯,但依旧很模糊,只能勉强从人的着装来推测身份。 店员觉得这个男人有点眼熟,皱着眉盯着屏幕思考,突然她看见男人叉着腿靠在树边,这熟悉的姿势让她不由想到一个人。 她双手一拍,笃定道:“我见过他!他经常在我们店外晃悠。我有好几次都看见他靠在那个树边,眼睛就盯着我们店里面看。” 谢奇致没想到还能有意外之喜,连忙追问:“他一般都什么时候来?” 店员几乎是瞬间就脱口而出:“下午七点过!我们店是晚八点半关门,所以那个时候一般是要清点书架的。每次我点书的时候,总能看见他靠那儿,直勾勾地看着我……还怪渗人的。” 谢奇致一面让柳治翻七点的视频,一面询问:“除了这些,他还有做什么事吗?” 店员回想了一下,最后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才工作没多久,不太清楚。” 谢奇致点点头,没有追问,而是弯着腰看视频。 如果监控能拍到男子正面,那将给案件的侦破带来巨大意义。当然,一切的前提是,这名男子的确与案件有关。 视频倍速播放着。 忽然,一个黑衣人影走入监控范围。 那个人影慢悠悠地走到树边,随后靠在树边,整张脸都冲着书店。 也就是说,监控完完整整地将这名黑衣男子的样貌记录下来。 柳治不用谢奇致提醒,直接利落地把这段视频保存下来。 “不错啊,小柳同志。”谢奇致一向是鼓励教育,真诚地夸赞柳治后,又道,“把前面几天的也拷下来,咱们就回局里了。” 柳治点头,麻利地重复复制粘贴工作。 谢奇致收获满满,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他微笑着同店员说道:“你如果有什么发现,请一定要给我们打电话!” 店员存了谢奇致的号码后,还有些懵逼。 她好像,有了警察叔叔的电话? 以至于谢奇致两人走后某天,她用纸巾擦了手,本想随手一扔,但一想到手机里还有个警察叔叔,竟然默默地将废纸揣在兜里,准备找到垃圾桶再扔。 总感觉有人在监督她,让她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谢奇致打电话给团结路附近的派出所,告诉他们黑衣男子特征后,又说到局里传照片给他们,请他们派个人过来守株待兔。 市局刑警队人实在太少,只能拜托派出所的同志了。 “谢队,接下来我们去哪啊?”柳治坐上谢奇致后车座,好奇问道。 “回单位。”谢奇致戴好头盔,“准备好了吗?走咯。” 柳治默默抓住谢奇致衣服,他已经感受过谢队的车技,那叫一个风驰电掣,总叫他疑心自己会被甩下去。 …… 现在已经是发现死者的第二天中午。 大案中队的成员忙活一上午,饭还没吃,一到局里,就聚在一起讨论上午获得的信息。 谢奇致坐在首位:“大家坚持一下,汇报完,咱们决定了下午工作方向就去吃饭。” 宋朝阳笑道:“谢哥,这你都不请大家打打牙祭,犒劳犒劳?” 谢奇致也笑:“那得看你手里的信息对破案有多大用了。” 说到这事,宋朝阳就生气,义愤填膺:“熊健安真的太可疑了!” 谢奇致微微挑眉:“哦?那你就当这个冲锋兵,你先来做汇报,仔细说说熊健安到底怎么可疑。” 宋朝阳早有一肚子话想讲,当下也不玩笑了,把自己一上午获得的信息告诉大家:“我向熊健安上司核实过,他根本不是因出差而去晋中。熊健安上司说,他以生病为由,请了五天假,林虹尸体被发现那天,正好是他请的第二天。” “这家伙一直以出差为由推脱,百般不愿意到殡仪馆去,林虹又没其他直系亲属,她尸体现在还待在那儿呢。” “而且我今儿和熊健安通话时,他明显知道我们找他是为什么,也知道他妻子遭遇不测,却依旧推脱,就是不愿意回晋北,也不愿意到警局来。最后在我强烈要求下,才答应今天回来。” 谢奇致点点头,把这个信息记在心里,又问:“关于熊健安的人际关系,查了吗?” 宋朝阳好歹工作几年了,熟练挥手道:“嗐,那当然。熊健安在一家私营企业做文员,同事和上司都说他是个蛮文静有理的人,待人处事都很不错,没听说和谁有仇。我也问了他们知不知道熊健安与其妻子的关系,他们说‘据说很和睦'。” 刘立呵呵一笑:“所以说,他公司的人都觉得他们夫妻两个很恩爱,而他家邻居却说总能听见他们吵架?” 宋朝阳撇嘴:“是啊,人前恩爱,人后吵架呗。” 谢奇致敲敲桌子:“行了,待会儿再讨论,除了这些,你还有要补充的吗?” 见宋朝阳摇头,谢奇致又点刘立和赵炜炜:“你们那一组呢?情况怎么样?” 刘立回答道:“我们不是查陈美么。她租住的公寓门口监控是坏的,不过我们问了旁边24小时便利店老板,他作证陈美当天晚上确实是十二点前回家的。” “老板说那时候他刚准备换班,陈美进来控诉她买的不粘锅粘锅,要求退款。两人就这个问题产生很大争执,所以老板记得很清楚陈美回去的时间。我们也查了店内监控,确有其事。” 宋朝阳举手发问:“如果陈美是刻意去制造的不在场证明呢?” 刘立摇头,补充道:“我们还去询问了陈美邻居,他们说当晚陈美回来时关门声很大,嘴里还在说便利店老板是奸商,不给她退钱。然后邻居第二天早上就去敲陈美家门,两家又发生了争执。” 宋朝阳无奈扶额:“陈美还真是个……额,奇怪的人。” 刘立虽有同感,但只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参与宋朝阳的吐槽。 他对谢奇致摊手:“最后我们查了公寓到案发现场必经点监控,案发时间段,陈美没有出现在视频里。目前就查到这么多,初步可以认为陈美有不在场证明。” 第7章 谢奇致手指轻轻摩挲,心中将陈美怀疑系数减小,点头,随后叫柳治把今天找到的视频放给大家看,顺便给每个人分发了一张黑衣男子正面照。 “我们发现这个黑衣男子总会在下午七点后出现在书店门口,等书店关门后,他才离开。然后偶尔晚上也会去书店前守着,但不知是做什么的。” 宋朝阳奇道:“每天都去?” 柳治点点头,并调出相应时间段的视频播给大家看。 就在这时,谢奇致的手机响了。 因为工作原因,他很少关闭铃声,哪怕开会,也是开着振动 。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谢奇致看大家还在看视频,便走到一旁接听。 电话里传来熟悉女声,是书店店员。 店员:“喂?是谢警官吗?” 谢奇致暗道,难道是有什么新线索吗? 于是连忙回复:“对,是我。” 店员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哦……就是那个,你不是说有消息告诉你吗?” 谢奇致鼓励道:“是的,任何你觉得奇怪的事,都可以说。” 店员:“好……就是今天中午,我们吃饭的时候,有个老员工跟我说,那个黑衣人好像就住附近,她见他进去过。还有,我们老板好像认识他。” 谢奇致:“多谢,请问是哪种程度的认识呢?” 店员不好意思地回答:“啊,这个我不太清楚……那是老板私事嘛。” 谢奇致直觉这个信息十分重要,问了老板电话后,郑重感谢了店员,两人愉快地结束通话。 他立马决定把拜访书店老板放入任务栏。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称呼,我查到的是,有队长和副队长同时在的时候,分正副的叫,没有同时在,就统一叫某队。 奇致同志是晋北市公安局刑侦中队副队长,我觉得,他可能是全晋江职位最低的刑警之一…… hhh 第6章 视频被柳治剪辑过,只保留了黑衣男子出现过的画面,仅供讨论。视频播放到结尾,几个脑袋四散开来。 宋朝阳沉吟片刻,只得出一个结论:“这人比陈美还奇怪。” 刘立无奈扶额,笑他:“你白看这么久。” 宋朝阳不服气:“那你说说看。” 刘立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谢奇致。 谢奇致接收到信号,转头就点了宋朝阳:“来,朝阳同志,谈谈你的看法。” 宋朝阳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不是吧阿sir,又是我?” 谢奇致敲敲椅背,表情平淡:“快点,聪明的宋朝阳同志。” 宋朝阳无奈耸肩:“成吧,我来抛砖引玉。” 刘立圆圆的脸上尽是揶揄:“嚯,还会用成语了。” 宋朝阳:“……” 他控诉地看向谢奇致:“再这么下去,我在队里还怎么待?!都欺负我。” 谢奇致适时地出来打圆场:“朝阳可是读过几年书的,一个成语当然不在话下。” 宋朝阳撇撇嘴,嘟囔着:“你还不如不说。” 谢奇致耳尖地听到了:“嗯?” “好吧好吧,我要开始了啊。”宋朝阳清了清嗓子,开始自己的分析,“首先,咱们可以知道,这名黑衣男子就像上班打卡似的,总会在下午七点出现在书店门口,这说明啥?说明书店里有吸引他的东西。” 刘立重复宋朝阳说过的话:“那你倒是说说看,是什么东西?” 宋朝阳扯扯嘴角,没理会他,继续说道:“其次,他不仅下午去,晚上还去,这说明这个吸引他的东西晚上也存在。那既然有这么吸引他的东西存在,他怎么不从下午一直守到晚上呢?肯定是有什么东西绊住他脚了。” “我说完了。” 谢奇致和刘立对视一眼,均是笑着点头。 刘立:“你是一根有思想的芦苇。” 宋朝阳撇撇嘴:“反正就不是人咯?” 刘立失望摇头:“你不懂,我夸你呢。” 谢奇致敲敲椅背,说道:“炜炜,你来说一下对这个监控视频的感受。” 突然被点到的赵炜炜就像课堂上走神被点名的学生,动作幅度极大地站起身,结结巴巴道:“我觉得……这个男子该不会是想要追求店里某个人吧?我感觉有些痴心人确实做得出来这种事情。” 宋朝阳皱了皱眉,吐槽道:“这都不叫痴心了吧。再说了,正经男孩子谁干这个?” 赵炜炜尴尬地挠后脑勺,期期艾艾的:“我、我随便说的。” “朝阳同志,收敛一点。”谢奇致还是没忍住,敲了宋朝阳脑袋,在他愤恨的眼神中点了下一个人,“小柳,你来讲讲。” 柳治比赵炜炜反应还大,“哗”地一下站起身来,脸都红了,手脚更是不知道往哪摆。 “别紧张,这点你倒是该向朝阳学一学,他在局长面前都这么跳,说话也不带遮掩的。”谢奇致淡笑着安慰柳治。 宋朝阳不爽了:“不是吧谢哥,你安慰人就安慰,干嘛还踩我一脚?” 刘立老神在在的:“他那还不叫夸?要不赶明儿我给你送面锦旗,上书,喋喋不休小天才,宋朝阳。” 宋朝阳夸张地张大嘴巴,连连摆手:“没必要没必要。” 被这俩人这么一插科打诨,柳治竟然神奇地感觉自己不再紧张了,手指也不再攥紧,深呼吸一口气,开始说出自己的疑问:“我觉得刚刚……炜炜说的,有一点说不通。如果该名黑衣男子是痴恋某个人,怎么晚上还去呢?” 谢奇致肯定地点点头:“还有吗?” 柳治尴尬一笑,为自己想不出太多有理有据的分析而低下了头:“没有了。” 谢奇致又看向刘立,见他点头,于是让他再说道说道。 刘立用胳膊推推宋朝阳,示意他看自己表演了。 宋朝阳双手环胸,一副“我看你能说出个什么花样”的表情。 刘立手成拳地抵在唇边,装模做样地轻咳一声,缓声道:“大家一致认为这名男子行为反常,但你们是不是忘了,咱们找他目的是什么?” 说罢,不等大家回答,便自言自语地给出答案:“是确认他有没有看见案发过程啊!研究他行为,意义不大。” 谢奇致轻笑一声:“老刘说得有道理。刚才书店店员给我打电话,提供了两条极有价值的线索。” 说到这里,他特意停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 宋朝阳:“搞快点,谢老大!” 谢奇致毫不留情地敲了他脑袋,才道:“一是,她同事曾见过黑衣男子进入某处,疑似他住所;二是,她老板似乎认识这名男子。” 宋朝阳双手摊开,无奈道:“嗐,合着咱们在这儿分析半天,没有用?你早就有了线索!” 谢奇致不赞同地摇摇头:“我倒是觉得这个男子的反常行为很值得研究,只是还要等某个契机,咱们才知道今天这番分析意义何在。” “行了,这次的分析暂时就到这里,我安排一下接下来的任务。”谢迦拍拍手,“打起精神来,早破案,早休息!” “今天下午,朝阳你继续联系熊健安,必须和他当面谈谈;至于老刘和炜炜,目前来看,陈美那条线还有一个纸条需要查,但这得等熊健安回来才知道了,所以待会儿你去联系书店店长,我和小柳去询问那个店员。” “都听清楚了吗?” “明白!” 随后,谢奇致招呼刘立道:“老刘,来记一下书店老板电话。” 一旁,宋朝阳呼朋唤友地招呼大家朝食堂进军:“再不去就只有洗碗水啦!” 刘立一边记着电话号码,一边轻哼一声,说道:“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饿死鬼投胎?炜炜,走,咱俩直接出发,路上随便凑合点得了。” “别,有机会还是吃点热的,少买那些冷冰冰的面包。”谢奇致嘱咐道。 刘立还没说话,宋朝阳就率先狐疑地看着他:“居然是谢哥你说出了这种话?!你准备坐在食堂里吃了再走?这不像你啊……这坏习惯难道不是你带头的吗?” 虽然他招呼大家去食堂,但不妨碍他日常“犯上”。 谢奇致轻啧:“你知道什么?” 刘立叹气:“这是那姓翁的带的头。原本咱教导员天天耳提面命,叫我们别糟蹋身体,结果翁策翁队长一来,带头熬夜,带头不吃饭……” 宋朝阳才来大案中队没多久,哪听过这些,当下有点好奇,想问个清楚,但刘立忙着工作,没工夫说故事,只道:“破案了再谈,再说了,翁队应该快回来了,你自个儿去问呗。” 一想到翁策那张冷冰冰、没有表情的脸,宋朝阳就默默收好了自己的好奇心,甚至连食堂都不敢去了,准备泡碗方便面就开始给熊健安打电话,催他赶紧来警局。 …… 谢奇致看向柳治,笑问:“在食堂吃,还是路上?” 第8章 柳治不敢做选择,只说:“随便,我都可以,听谢队的。” 谢奇致幽幽叹气,难怪张瑶非要把人赛过来呢,就这小绵羊的性格,不好好出外勤磨一磨,准得被技术中队那一群毒舌给荼毒咯。 他深感责任重大,直接拍板:“路上吃吧。” 不管怎么着,先养出刑警的坏习惯再说。 两人随便买了个面包和水,几口解决了。 谢奇致跨上摩托:“小柳来,带你飞了。” 柳治心头一跳,甚至想说,不如坐公交去吧……谢奇致人很温柔,开起车来却十分不羁,要不是有限速,估计他真能飞起来。 可惜柳治向来不是一个会拒绝人的性格,只是默默地捏紧了谢奇致衣服,头盔下传来闷声应和:“我坐好了,走吧。” 两人风驰电掣地来到书店外。 书店门合着,玻璃门上挂着“正在营业”字样。 谢奇致一推开门,就感觉一阵暖风拂过脸颊,心想,书店果然是冬夏的好去处,总能享受空调待遇。 一进门便见上次见过的店员坐在柜台内。 店员似乎有些惊讶,毕竟她才打电话没多久,怎么人就来了,但还是招呼道:“警官,你们两位找……?” 谢奇致点头致意,问道:“请问是哪位店员见过黑衣男子进入某处?” 柳治也在身后温和笑着。 店员微微侧身,让出一个稍年长的女性,介绍道:“这是刘月……刘姐,那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谢警官。” 谢奇致友好颔首:“你好,方便出来说两句吗?” 刘月很配合地从柜台后出来。 “警官,在哪问话啊?”她手掌搓动着,看着有些紧张的样子。 谢奇致安抚笑道:“谈不上问话,就是聊聊。我们出去说吧?” 刘月点头后,他便带着柳治,领她出门去。 谢奇致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黑衣男子经常依靠的那棵树边。 那树即使冬天也是绿意盎然的,是南方城市常见的绿化树,樟树。 三人站定后,谢奇致还没开口,就听刘月说道:“警官,我知道的也不多……” 她没想到,就只是随便和人聊聊,竟然就聊到警察面前了,而且还是刑警。 在她印象中,刑警都是抓坏蛋的,和她们这些小老百姓完全没有交集嘛。 “没事,你就把你知道的说一说就行了。”谢奇致脸上带笑,问道,“听那位店员说,你见过那个男子的居住处?现在还记得在哪吗?” 刘月眉头皱起,手指不自然地在衣摆摩挲:“哎……我想想啊。是有那么一回,好像就在……” 她抬起手指向一个方位:“就在那边。” “具体门牌号呢?” 刘月搓着手:“我就看了那么一眼,真记不住了,只晓得一个大概位置。” 谢奇致点点头:“那请问方便带我们走一趟吗?” 【作者有话要说】 帕斯卡尔:人是会思想的芦苇。 - 平躺,终于修好文了…… 第7章 “……好,那咱们稍后见。” 刘立挂了电话,同赵炜炜说道:“那书店老板正准备下午去晋中办事,我们得快点赶过去。” 赵炜炜没有异议,两人坐了刘立的代步车赶去老板所说的小区。 “叮咚。” 门铃响后,没过多久,一发际线堪忧,身着灰色毛衣,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后。 刘立掏出警察证:“你好,张店长是吧?中午时候和你打过电话的。” 张店长扫了一眼证件,双手作欢迎状,将两人迎了进门。 “不用换鞋。”张店长见两人站在玄关处犹豫,笑道,“屋子里没怎么收拾,见笑了。” 刘立对他观感很不错,也友好笑道:“哪儿的话,很整洁。” 双方客套几句,刘立便进入正题:“张店长,据说总是有个男子在你家书店前晃悠,这件事你清楚吗?” 张店长的妻子送茶过来,刚好听见这话,很明显地皱了皱眉,但什么话也没说,退到厨房去了,或许是不想感受被问话的感觉。 刘立接茶道谢时恰好注意到她皱眉的细节,微微敛眉,将其记在心里。 任何一个细节都有可能成为破案的关键,他不想放过。 张店长未语先叹气,双手捧着杯子,水汽弥漫,平白给他添了些许伤感气氛:“不瞒各位说,我和邓天还颇有渊源。哦……邓天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人。” 赵炜炜适时记下这条消息。 刘立:“哦?你认识他?” 张店长点点头,水汽模糊了他饱经岁月的脸,他又叹了口气才将邓天的一些事情娓娓道来。 张店长说,很久以前,他与邓天是同乡。 他们老家不在晋北,而是在一个很偏僻的小山村里。 邓天和张店长小时在一起上学。邓天上得晚些,事实上,那个时候在那个村里,上学都是少数。张店长父亲就是村里的教书匠,自小就跟着学习。 邓天和张店长是邻居,张父看他可怜,劝邓天父母把孩子送来读书。 那个地方很少有人会意识到读书的重要性。 邓天父母自然拒绝了,但邓天却很好学,哪怕他父母不要他去,他也会偷偷摸摸地到张店长家墙根儿,听张店长的读书声。 后来张店长父亲发现了,没说什么,只叫邓天来读,不过又帮张家做点小事,当学费。 张店长还记得他第一次在课堂上见到邓天时,邓天脸上的表情,如果要形容,好比一株绿芽从贫瘠的土地里冒出。 那瞬间的生命绽放之美,张店长觉得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可惜邓天没读几年,便外出打工了。 其中发生的事情,张店长无从得知。 后来,张店长考上大学,那一年邓天也回来了。 张店长父亲高兴地在家里摆席。张店长也高兴,但他好面子,总觉得那么多人追着他问大学的事,让他臊得慌。 于是开席前,他就一直躲在屋里,言称准备大学要学的东西。 张父敲了敲门:“娃子,在忙不?天娃来看你了!” 张店长那时都不太记得这个邻居了,但张父或许认为儿子以后读了大学就难得与这些儿时玩伴见面,也没打招呼,直接推门而入,扯着一穿着黑衫的男子说道:“你们哥俩好久没见,好好聊聊。” 说罢,张父便乐呵呵地出门招待其他人了。 张店长凝眉打量了好几眼,才从那张干枯麻木的脸上找回儿时记忆:“你是……邓天?” 邓天点了点头,拘谨地往前迈了一步:“你不是考上学了吗?我就来看看你。” 张店长摇晃脑袋,点头,看他微微佝偻的背以及沾着泥土的布鞋,客套招呼:“那坐呗,那儿有椅子。” 邓天眼睛垂着,坐在书桌前,骨节粗大、皮肤粗糙的手虚虚扫过桌上书本,喃喃道:“真好……大学生啊。” 张店长离得还挺近,把话听得一清二楚,不好意思地笑笑:“现在考学没有以前难啦。” 或许是儿时一起求学的记忆唤起张店长心中温情,他把这几年读书遇到的趣事挑了几件说给邓天听,又讲自己高考时多么多么紧张:“那时候好怕考不上……唉,那我爸可得给我一顿好打。” 邓天只一味点头,什么话也不说。 张店长意犹未尽地收了话头,关心地问:“哎,你最近怎么样?你走了之后,我好久都没见你了。” 邓天抬手遮着自己干裂唇和不太整齐的牙齿,模糊道:“就那样。” 张店长有些羡慕:“你都挣钱啦,我还得读书!” 邓天沉默了,又听张店长断断续续说了好多话,才问道:“你那个大学……在哪?” 张店长向往地看向南方:“在晋北哩,可远。” …… 说到这里,张店长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脸上带着追忆的伤感:“后来我就在晋北遇见他了。那时候,学校里要建新楼,他是建筑工。” 张店长遇见邓天很高兴,毕竟他孤身一人来到晋北,谁都不认识,甫一见到儿时玩伴,立马就邀请邓天晚上叙旧。 “再然后,他就经常来找我,他说他自己在自学,有很多不懂的想请教我。他对学习,其实很认真,也很勤奋,但怎么说,没有系统学过,光靠自学,很难学出头。” “后来我毕业了,进了出版社工作,因为每天都挺忙,很少和他有交集了。” “又过了差不多十年吧,刚好两千零几年,他找上我,请我帮个忙。他说,他写了一本诗集,请我出版。我那时候早就从公司辞职了,自己开了家书店,不太接触出版的事,就算接触了,他那诗集也出版不了啊。” 张店长还记得那时邓天的模样,瘦得像根竹竿,全身上下就只有眼睛是活的。 第9章 邓天被岁月侵袭的脸庞黑黝黝的,眼皮耷拉着,眼神却很明亮和坚持:“你看看吧,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张店长有些为难,实在推拒不过,拿起那厚厚的一沓纸翻看,叹道:“不是我不帮你,现在出版不简单啊……还有你这诗,现在谁还看诗?” “有人看的,有人看的!”邓天很坚持,近乎神经质般的重复念着那一句话。 张店长劝不动他,两人不欢而散。 茶水渐渐凉了,水汽不再弥漫。 张店长唏嘘不已:“后来我发现,他每天都会找个时间蹲在我那书店门口。我那天瞧见,他见到那种在书店买了好几本书的,就会上前问,向他们推销自己的诗集。是的,他自己手抄了好几本。当然,毫不意外的,他一本都没送出去。” “不管咱俩交情如何,他这行为很不好,多影响啊。我就和他说,他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说到这儿,他不好意思地冲眼前这两位真警察笑笑。 刘立摇摇头:“没事,你继续。” 张店长又喝了口茶:“他可能被我吓到了,消失了一段时间,直到去年,他又出现了,几乎每天都在我店外待一个小时左右。我劝过他一次,看他没影响到其他人,也就随他了。” “直到去年十月,他进店看了看,突然就发疯了,把我畅销书那个架子砸了。去年有个作家不是火了么,叫西阳的,我把他的书摆在最显眼的地方。他专门把那人的书给撕坏了一两本。” “有个叫刘月的店员吓坏了,叫我赶紧过去。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说,‘就是这些写小说的,大家才不看诗歌’。我实在难以理解,还想给他一个教训,就报警了。他被拘留了几天吧,又回来了,还是呆在店外看,只是没有砸过东西了。” 刘立心道,看来这个人有暴力倾向啊。 张店长惆怅道:“你说好好一个人,怎么就和诗歌拧起来了呢?” 刘立客套地安慰了一句,又问:“既然你和他还有联系,那你知道他住哪儿吗?” 张店长颔首:“哎,他就住在……” …… 刘立和赵炜炜驾车,快速向着邓天住所驶去。 赵炜炜就打学校和部队里长大的,难以体会张店长所说的话,不由感叹:“师父,我感觉这邓天性格有点拧巴啊。小说和诗歌受众就不一样嘛,怎么能怪别人呢?说起来,西阳的小说我也看过,最近他出了一本《双子》,刺激。” 刘立脸色却一直沉着,连赵炜炜说的什么都没听进去,只问:“如果林虹的案子是激情杀人呢?” 赵炜炜犹豫:“可是师父,咱没有证据啊……而且熊健安真的很可疑,还有,虽然我们查出来陈美有不在场证明,但说实话,我个人感觉她嫌疑也蛮大的。” 刘立凝眉思索着。 赵炜炜看他神色,不敢打扰,瞬间紧闭嘴巴,安静地坐在副驾驶。 张店长所说的地址并不远,或者说,离书店也不远。恰好就在张店长、书店两点连成线的中点处。 “下车。” 刘立与赵炜炜两人走进一老式居民楼,打眼一瞧,前面正有个熟悉背影。 “老谢!” 背影应声转头,正是谢奇致。 刘月说她只记得黑衣男子进了这栋居民楼,但是不知道具体哪层,所以谢奇致和柳治正在走访居民,看有没有人认识。 毕竟从视频看,黑衣男子每天的穿着几乎都一模一样,如果有人认识或见过他,应该很有印象。 可惜一连问了好几位,都是摇头说没见过,没印象。 这种老式居民楼又没有门卫处。一般而言,门卫眼睛毒,记性好,几乎每个居民都说得上住处几零几。 这就弄得谢奇致两人很被动。 谢奇致轻笑:“你们也来了?查到具体住址了么?” 刘立一拍脑袋,歉道:“我都忘了你说那店员知道地址……那老板说,邓天,就是黑衣男子,住在地下室。” 谢奇致眉头微挑,这他倒是没想到。 几人没有寒暄,知道具体地址后,直接上门。 进楼之前,刘立忽然说道,“我怀疑……邓天就是凶手。” 谢奇致几乎与他同时说话:“他可能不是证人,而是……” “巧了,这不是。”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通过一截堆了不少杂物的楼梯便来到地下室,谢奇致抬手,对着门敲了几下:“开门,人口普查。” 破旧的木门竟然直接被谢奇致敲开了。 门发出“咔吱”声,霉味直冲四人鼻孔,昏暗的房间尽收眼底。 房间很狭窄,不少地方落了纸, 纸张类型很多,有瓦楞纸板,也有传单和普通的a4纸、格子纸。 纸上零零散散写着些东西,由于灯光昏暗,看不清楚。 最里边是一个黑衣背影,端端正正地坐在凳子上,双手放在桌上。 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就是桌上一盏小灯。 那是一盏很古老的灯,灯罩破旧,灯光昏黄。 谢奇致又敲了敲门,高声说道:“你好,警察。” 黑影一动不动,只能勉强判断他右手不断在动,似乎在写些什么东西。 谢奇致再一次重重地敲门:“打扰了,有件事需要你配合一下!” 终于,黑影抬起了头,双手高举,狂笑道:“我终于写出来了!哈哈!” 随后他笑容满面地转过头,笑道:“你们是警察?是来抓我的吗?” 谢奇致既没有逮捕证也没有搜查证,只道:“有个案件需要你配合调查。” 眼前这人正是黑衣男子,也就是邓天,虽然视频很模糊,房间也很昏暗,但从服装等特征,还是可以判断。 邓天笑嘻嘻的:“不抓我吗?我杀了一个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警察证全民叫人民警察证,是公安机关人民警察的身份证明,而警官证是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现役警官身份的证明,两者名字蛮像,但含义不同。 第8章 眼前这个男人身高约一米七,偏胖,五官倒是浓眉大眼的,有几分帅气。 只是他眼神倨傲,下巴抬着,浑身透着一股子市井流氓的气质,实在与资料中的企业文员形象大相径庭。 这人便是林虹的丈夫,在妻子遇害后表现得十分冷漠的熊健安。 宋朝阳心里虽对这个男人没什么好感,但身为警察,他抛除内心偏见,不带任何情感偏向,按程序的,向他提了一个个问题。 熊健安回复得很快,几乎没怎么思考,直到…… “你请的病假去晋中市,有病例或者什么证明吗?” 熊健安眼神飘忽,坐姿也从大大咧咧地双腿分开坐转变成了双膝并拢,双手成金字塔状放在膝上,身体前倾,语句开始模糊不清:“我那都是老毛病了……不是我说,警官,我都给你看车票了,我老婆死的时候,我根本不在晋北的嘛。” 宋朝阳敛眉,特意冷着的脸严肃起来倒有那么几分凶狠气质,不过这点还不足以镇住熊健安。 他敲敲桌子,沉声问道:“熊健安,你说你在晋中住梅花旅馆,但事实表明,旅馆里没有你的入房记录,这你又怎么解释?住院吗?如果是住院,回到刚才的问题,你的住院记录呢?” 熊健安轻咳了一声,嘴里模糊道:“旅馆嘛,不登记不是正常得很。” 现在全国旅馆登记信息都会进入公安网,宋朝阳没在局里查到,以防外一,还请晋中市的同行帮忙问了,都没有熊健安的入住记录。 宋朝阳表情不变,不让熊健安从他脸上猜测出任何信息,只道:“那么13日晚十点,你在哪里?” 熊健安手掌分开,分别搭在大腿上,上身又从前倾变成了直立:“睡觉嘛,那么晚了,我总不至于还在外边儿溜达。” 宋朝阳再一次敲击桌面:“所以,有什么可以证明你说的话吗?” 两个小时,足以从晋中驾车回晋北了。 熊健安嘴巴几次张合,但未发出一声。 宋朝阳很有耐心地等着。 最后,熊健安眼珠一转,双手环胸:“警官,你这是把我当犯人审呢。” 宋朝阳:“不要误会,这只是些固定问题,但这些固定问题你回答得模棱两可。熊健安,需不需要我再和你说说相关法律条文?” 熊健安闭嘴了,眼睛也一起闭上,就是一副“你问什么我都不说,反正我没犯罪”的样子。 熊健安表现反常,面对一些流程似的询问,特别是关于不在场证明的问题时,总支支吾吾,就算没有嫌疑,也惹得人对他产生怀疑。 宋朝阳现在就是这么个想法,熊健安给出的不在场证明就像纸糊的似的,很脆弱。但熊健安不说话,他只好转了个话题:“你妻子工作的来一盅烧烤店,你去过没有。” 第10章 熊健安睁开一条缝,摇头道:“没去,警官,我平时还得上班呢,哪有时间去?” 宋朝阳不落痕迹地抿了抿嘴,厉声道:“熊健安,有人作证你不仅去过,还收了一位店员的纸条,你怎么解释?” “哦……是有那么回事,最近忙,忘了。”熊健安说了这么一句,又神秘莫测地笑,“警官,你想知道那纸条写的什么吗?” “写的什么,有原件吗?” “纸条上写,林虹和宋有福有一腿。警官,说不定啊,就是这宋有福干的。要么,就是给我递纸条那女的干的。” …… 谢奇致一个电话打到警局,通知技术中队带上家伙什,到邓天家搜集物证,随即又让刘立三人把邓天带回警局,进行突审。 自己留守,等待技术中队到来,组织工作。 技术员来得很快,依旧是张瑶带队。 张瑶一边戴手套一边询问:“怎么快就要破案了?” 谢奇致摇摇头:“自己交代的,我们还什么都没查到呢。” 张瑶轻啧一声:“那你们可是走运,翁队那案子现在都还拖着呢。” 说罢,她率队进入房间,搜查着与作案相关的物证。 谢奇致也着好鞋套手套,跟着进入。 这间地下室真的很狭小,一眼就能把所有物件看个彻底。大家具只有一张桌子,一张铁架床和一个矮柜。除了数不清的纸张外,连衣服都没看见几件。 张瑶在床上发现一件黑色外套,上面有明显斑点,凭借她多年勘查经验,这些斑点是血迹。 她眉毛微挑:“你还真是走运了,找到件血衣。如果检验后证实血迹是来自死者的,那你可就找到个铁证。” 谢奇致凑过去仔细打量,衣服上传来很刺鼻又古怪的味道:“或许吧。” 张瑶把衣服小心翼翼地装进物证袋,又在床上翻找。 谢奇致不打扰她工作,踱步至书桌前。 上面零零散散摆了许多纸,最特殊的是张宣纸,上面用黑笔写了几行字:“蚂蚁踩碎他骄傲的头颅/红色的血和白色的脑浆流了一地/她走过/带着肮脏的自尊和……” 短短几行字,涂画了很多下,只能勉强认出一些。 除了那张宣纸外,还有许多a4纸写着文字,粗略一看,大致和宣纸上的内容相同。 最右边垒了一堆泛黄的书册,每一册都是用麻线缝订的。 谢奇致拿起最上层的那一本翻看,也是些诗歌。 扉页写着一个名字:“邓天”。 …… 谢奇致一回到警局,就见宋朝阳闷闷不乐地杵在窗前喝茶。 茶水的白汽从他头顶冒出,就像是他脑袋着火了似的。 “怎么着?一中午不见,朝阳同志怎么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谢奇致拍拍他肩膀,奇道。 要让整天招猫逗狗、没个正形的宋朝阳不高兴,那可比上天入地还难。 宋朝阳终于有个人可以诉苦了,刚刘立等人带着邓天回来,刘立、赵炜炜还和邓天还进了讯问室这消息直接让他懵了。 讯问室什么情况要进人?当然是讯问犯罪嫌疑人的时候! 也就是说,他以为的目击者是犯罪嫌疑人…… “谢哥!你知道我不得不让熊健安走后有多心塞吗?他说了半天,一个可靠的不在场证明都说不出来……结果我刚想和你报告的时候,刘哥就带着人进讯问室了!” 宋朝阳感觉今天的茶明明格外烫手,却温暖不了他那颗心,控诉道:“你们都找着犯罪嫌疑人了,咋不和我说一声!” 谢奇致也很无奈:“哪里是我们找的,我们顶多是有点怀疑罢了……是他,视频里的黑衣男子,邓天,自己承认的。” 宋朝阳嘴巴抿成一条直线,沉默了。 虽然现在不以口供为主,更重视物证,但有口供了,好歹有条大道走了。 是好事。 但宋朝阳怎么都开心不起来,他想了想,还是把今中午和熊健安的谈话复述给谢奇致听。 “……而且啊,我说林虹还在殡仪馆,问他什么时候去接走,你知道他说啥吗?” “他说,在殡仪馆啊?省事了,直接火化吧。” “听听,这是个正常丈夫说得出来的话么?!谢哥,不是我执拗,我真觉得他种种表现都很不对劲。” 谢奇致敛眉望向窗外,一排排绿化树直直地站在街道旁,偶尔会有人站在树边等人或是休息。 他看见一对疑似夫妻的男女走过树边,不知为何又停下脚步。 女方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似乎是落叶,递给了男方。男方举着落叶对着难得出现的太阳看,随后收在了随身携带的包里。 谢奇致轻声道:“朝阳,去查查熊健安在晋中市干了什么?还有,他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请病假?” 宋朝阳一听这话,就明白他的想法被肯定了,顿时像打了鸡血似的,干劲十足,急吼吼地往办公室冲,走了几步又倒转回来,可怜巴巴地瞧着谢奇致:“谢哥,怎么查啊?” 谢奇致闷笑:“从不在场证明查啊,旅馆、医院都查一遍,还有他在晋中见过谁,也要查清楚。” “哦哦。” 宋朝阳又急吼吼地冲回办公室。 窗外那对疑似夫妻的男女已经消失不见。 谢奇致缓步走向讯问室,脑里梳理着这次案件的已知信息。 邓天,自称是杀害林虹的凶手。不,应该是自称杀害一个女人的凶手。 陈美,目前有不在场证明,但与死者有过摩擦。 熊健安,对死者感情淡漠,拿不出确切不在场证明,态度却很嚣张,言辞之间似乎在隐瞒什么。还需进一步调查清楚才行。 思索间,他已来到讯问室单向玻璃前。室内,邓天正神色兴奋地说着什么。 谢奇致站在玻璃前,眉头紧锁。 究竟是哪个地方漏了? 不知不觉中,时间飞速流逝,刘立已经问完话出来了。 刘立猜就知道谢奇致一定会在外面看,一出来见着他丝毫不惊讶,笑问:“老谢,邓天交代得很清楚,你那边呢?” 谢奇致也笑:“张姐发现一件带血的衣服,正在做检验,如果能作同一认定,那可就是个铁证了。” “不错,没想到能这么顺利。”刘立有些感叹,“我还以为咱得再查一下午呢。” 是啊,碰到一个会自我坦白的犯罪嫌疑人,真的很幸运。 谢奇致手指微微捻动,心道,就是不知这种幸运,是福还是祸。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下朝阳同志的姓,我测了评分,宋朝(zhao)阳,送给大家小太阳,这个名字可吉利hhh(bushi 等等,要相信科学啊,不要学我qaq 第9章 晋北的冬天很冷。 冻得人手指又红又肿。 脸颊也生疼。 林虹哈了口热气到手上,又搓了搓,跺着脚,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走了哈!” 陈美头也不抬地嗤笑:“哟,东西都还没收拾干净,就想溜了?” 林虹把大门打开,夜晚的冷风顺着空就霸道地占领店内空间,直冻得人打哆嗦。 扫把被人撂下,陈美昂着头嚷嚷:“闹什么呢,大冬天的!把门合上!” 林虹皮笑肉不笑:“我事儿都做完了,凭什么不能走?你做得慢,我还得陪你不成?” “你啊,就慢慢弄吧,我可要回家睡个好觉了。” 说罢,也不管身后陈美尖利刺耳的骂声,门也不关,就这么大剌剌出门,踏上回家路。 陈美没想到这个平时最重和气的女人今晚倒不装了,说走就走,气得心肝疼。 她把刚捡起来的扫把又扔了,气闷地自言自语:“那娘们儿都走了,凭什么要我留?” 说罢,她甩了扫把,拿着钥匙锁上门,快步追上林虹,状若亲密地凑过去:“哟,生气了?” 林虹看都懒得看她。 她心里烦着呢,没时间和陈美斗法,只想离这个爱嚼舌根的越远越好。 陈美却深谙,越讨厌一个人,就越要往人跟前凑,虽然双方都难受,但能气到对方,她就心满意足了。 林虹这个人,能忍。 气着她可不容易。 陈美恶劣地笑着,语气却亲亲密密的:“林虹,你这么急着回家,是惦记你家那人吧?还是说其他的……?” 林虹半合着眼,双手揣在兜里,没有理会她恶毒的言语,只自顾自地走着。 陈美做了许久的单人表演,见林虹对自己不理不睬,眼珠一转,想到个绝的。 “林虹,你别不说话嘛!有件事我想了好久,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她脸上眉飞色舞的,颇有些自得地拍了下手,“保准你不知道。” 林虹没什么反应,冬天的风已经把她脑子吹混沌了……每天的事也压得她没有那么多精力应付陈美。 第11章 她加快了些脚步,想摆脱陈美的纠缠。 可惜陈美却没想放过她。 陈美也跟着提速,一边走一边高声说道:“林虹,你男人找小三,你知不知道!” 林虹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她:“小心烂舌头。” 陈美笑嘻嘻的:“你还别不信,我可是亲眼见过的。他俩开房呢。那小三,年轻漂亮的,哪像咱们这样,夏天天天泡在烟熏火燎里,脸难看不说,冬天还串菜洗碗,这手也冻得不成样子了!” 林虹没有理会她,风吹在脸上,就像刀似的,剐得她生疼。 陈美又叽叽咕咕说了好些话,甚至还说林虹丈夫连私生子都搞出来了。 她嘴里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反正有些事,说着说着就成真了嘛。 真相,有时候不重要。 陈美有一下没一下地琢磨着,嘴里却不饶人。 眼看着快到家了,她一眼就瞧见那家还营业着的超市,终于放过林虹。她眼睛一亮,脸色却变得不太好,很生气的样子。 推门进去,见着老板就义正言辞地控诉:“你上个月卖给我那锅,啧,那哪叫不粘锅,该叫炒啥粘啥!” …… 终于消停了。 林虹步子略略放缓,脑里却是一团乱麻。 拐过街道,一眼便瞧见一熟人。 大冬天的,他也不嫌冷吗? 林虹皱着眉想,如果她也像这人这么闲,恨不得窝在家里不出来。 正想着,她忽然感觉脚上踩了什么东西。 借着灯光定睛一看,一只老鼠的尸体! “啊!” 林虹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她大力地、狠狠地踢开,或许是因为心情不好,她又踹了几下,那尚且完好的老鼠尸体早就不知道被她踹到哪儿去了。 忽然意识到自己踹了只死老鼠,她不由气闷道:“一只老鼠,死也不知道死远点!” 抬头,那个奇怪的男人看着自己。 林虹皱着眉,快速略过他,朝着自己不知道走了多少遍的路走去。 快了,快到家了…… …… 谢奇致合上笔录,眉头紧锁。 刘立去帮宋朝阳了,办公室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笔录上写,邓天因为看见林虹踹了只老鼠,所以心里怨恨,就动手行凶了。 不知怎的,谢奇致忽然联想到邓天书桌上那些诗歌草稿。 他又将技术员拍的照片找出来,辨认其中邓天写的句子,什么“蚂蚁踩碎他骄傲的头颅/红色的血和白色的脑浆流了一地/她走过……” 这难道是邓天根据行凶过程写的诗? “蚂蚁”和“她”是林虹?“他”是邓天? 谢奇致盯着诗歌照片看了一会儿,又翻出死者伤口照片。 死者头部的致死上是由钝器多次击打造成的,和邓天供述的相符。 所以,没有隐情,邓天激情杀人? “叮铃铃……” 谢奇致接通电话:“喂?” 张瑶沉稳的声音传来:“鉴定结果出来了,从邓天住处搜到的那件衣服上的血迹确为林虹所有。” 谢奇致微乎几微地停顿一下,说道:“多谢张姐,辛苦了。” 张瑶笑道:“哪算辛苦,我叫人把报告给你送过来?” 谢奇致:“不用,我自己过来拿。” 张瑶:“也行。” 挂了电话后,谢奇致熟门熟路地上了技术中队的门。 张瑶不在,似乎是刚通知了他,就带队出现场去了。 晋北市是县级市,人口近百万,辖20个乡镇,600个行政村,总面积1300平方公里,还挨着晋河省的政治中心、经济中心晋中市,来往人员复杂,大小案子频发,技术中队的人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接待谢奇致的是宋池乐。 她眉头微蹙,脸色苍白,眼下泛黑,看来是没休息好。 谢奇致不自觉地把宋池乐观察了一遍,在她马上就要不耐烦之时,接过了报告:“辛苦宋姐。” 宋池乐双手环胸,嘴角下压:“拿了东西还不走?” 谢奇致:“……” 他做了个手外摆的姿势:“成,我这就走。” 宋池乐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谢奇致扶额,不愧是能不说话就绝不说的宋姐。 回去的路上,他把报告翻了个遍,黑纸白字,写得清清楚楚,血迹,属于邓天。 那接着的工作就是带邓天指认作案现场等等了。 谢奇致面无表情地想。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见宋朝阳着急忙慌地跑出来。 谢奇致连忙扶了一下,免得这人直接来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他轻啧一声,笑道:“朝阳同志,跑这么快干嘛呢?” 宋朝阳一见到他,就仿佛见了亲人似的,激动得语无伦次:“大发现!熊健安他……就是!哎!我喘口气先。” 谢奇致好整以暇地等着他。 收拾好过于激动的心情后,宋朝阳眉开眼笑的:“谢哥,你猜我查到什么?” 谢奇致配合,笑问:“什么?” 宋朝阳特意停顿一下,卖了个关子:“我发现,熊健安在晋中市用他爸的身份证开房了!” 谢奇致微微挑眉:“哦?然后?” 宋朝阳有些不满他的平淡,但还是一鼓作气地把其他发现说了出来:“哎,熊健安不是说自己住梅花旅馆嘛,那我就把那天所有开房记录看来一遍,发现还有个姓熊的,叫熊武!” “我也就是那么碰运气地一查,就查到熊武是熊健安亲爹。熊健安是重组家庭,他父母离婚,他跟着他妈进了另一家生活……这都是题外话了,说回正题。我发现这个熊武是12号晚上订的房间,订了五天。” “这意味着什么!” 宋朝阳语调上扬:“熊健安13号去晋中,林虹13号晚上下班后就出事了,14号早餐店老板报案,15号熊健安不得不返回晋北。而熊健安的病假,从13号开始,请了五天假!也就是说,就算是他爸帮他订房间,也该订六天啊。”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宋朝阳轻轻叹气,又挤眉弄眼的,说道:“哎~这人订房间怎么那么奇怪呢?” 谢奇致也跟着叹气:“可是从邓天住所找到一件血衣,衣服上的血迹属于林虹啊……而且,邓天自己的供述,和我们掌握的内容差不多。”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劈得宋朝阳脑袋发懵。 谢奇致拍拍他肩膀,说道:“去查吧,朝阳同志。” 宋朝阳瘪着嘴,闷闷不乐:“还查啥啊?没检验出来前,我还可以说服自己,那是邓天杀猪沾上的血……都检验出来了,我还查个啥?” “朝阳同志,你这小脑袋瓜里每天都在想什么呢?邓天又不是杀猪匠。”谢奇致摸着下巴,“去把街口的监控、案发现场附近保留了一周以上的监控全部调回来。” “啊?为啥?” 谢奇致轻笑着点点宋朝阳脑门:“来证明咱们朝阳同志的猜想是不是正确的。” 说罢,不顾一脑门雾水的宋朝阳,他大步跨进办公室,找到刘立等人,雷厉风行地布置任务:“老刘,你还是和炜炜搭档,你们俩去查邓天的人际关系。小柳,你跟着我,我们去晋中走一趟。” 别说宋朝阳一头雾水了,就算是和谢奇致合作多年的刘立,也很纳闷:“查邓天,我可以理解,但你们去晋中干嘛?” 谢奇致笑眯眯的:“这就得问朝阳了。” 说着,他揽过脑袋懵懵的宋朝阳,耳提面命道:“监控仔细看,重点找熊健安和邓天有没有接触。” 宋朝阳这下反应过来了:“你是说,熊健安有可能是同伙!” 谢奇致笑着点头:“去吧,朝阳,咱们时间紧着呢。” 宋朝阳斗志满满,比了个敬礼姿势:“yes,sir!” 第10章 晋北市的冬天,天黑得格外早。 谢奇致看了眼表,傍晚七点整。 若立刻出发赶往晋中市的话,在路况好的情况下,应该能在十点前抵达。 于是他借了刘立的车,带着柳治,做好准备,带上一切可能用上的家伙什,急急忙忙地赶去晋中。 路上还接了宋池乐的一个电话,她说从林虹指甲缝里提取的人体组织不属于邓天。 谢奇致早有预料。 一是,从视频里看,邓天包裹得很严实,基本就只露一张脸。而且据邓天自己供述,他行凶的时候还戴了手套。这点,通过从邓天居处搜查到的血手套也可以证实。 也就是说,邓天大面积裸漏在外的肌肤应该就只有脸,而他脸上没有伤痕。 二是,刘立提过,邓天曾被拘留,信息库里有他的dna,但当时做对比时没找到人体组织主人。 这点人体组织既不属于林虹,也不属于邓天。 那么就极有可能属于熊健安。 第12章 不过这只能说明林虹有可能与熊健安产生过摩擦。 谢奇致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跳动,趁着等红灯的间隙,把这次到晋中的主要任务梳理一遍。 不出一会儿,汽车再次启动。 谢奇致脑里梳理完毕,与柳治说道:“这次我们得去梅花旅馆实地查看一下。” 柳治愣愣点头:“去梅花旅馆……我们要调查什么?” 说罢,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 谢奇致眼睛盯着路况,闻言,笑回:“朝阳查到熊健安父亲熊武在梅花旅馆有登记记录,我们过来看看能不能再查到点别的,比如熊健安在梅花旅馆是和谁住,和他父亲吗?还有,熊武为什么从12号开始订旅馆,却只订了五天。” “对了,熊健安13号中午到的晋中,15号离开的,这个情况,你清楚吧?” 见柳治点头,谢奇致又继续说道:“所以,熊武如果真的是给熊健安订的房间,为什么要提前订一晚呢?那一晚是熊武在住,还是别的什么人……” …… “好了,下车。” 谢奇致解开安全带,招呼柳治。 柳治连忙跟着下车,举目四望,没看见一家旅馆。 嗯?等等……那不是派出所吗? “小柳,你是跟我一起进去,还是在外面等我?”谢奇致下了车才想起,柳治是害羞内敛的性格,突然接触大量陌生人,恐怕不太适应。 “嗯……我在这里等你吧。” “成。”谢奇致没有勉强他,点点头便往派出所内走去。 不一会儿,谢奇致同两个穿着制服的男子一起走来。其中一位瘦瘦黑黑的,嘴角带笑,看上去很容易亲近的样子,另一位则稍微胖点,表情却严肃得紧。 柳治连忙并拢双腿,调整好站姿,笔直地站着。 贴在两侧裤缝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谢奇致一看就知道柳治紧张,于是无比自然地攀着他肩膀,给他力量,然后笑着同男子介绍道:“这是我们技术中队的民警,姓柳,你们叫他小柳就成。” 说罢,他又冲柳治介绍那两位男子:“左边那位姓龙,你叫龙哥就行,右边那位姓王,叫王哥。” 柳治期期艾艾地:“龙哥、王哥好。” 龙恒,也就是黑瘦的那位,闻言爽朗一笑,拍拍柳治肩膀:“谢队,你这整得就跟小弟拜山头似的。” 谢奇致也报之一笑,随后语气认真地请求道:“梅花旅馆这事,还得请你们打头阵了。” 龙恒摆手:“本职工作,哪能说得上请字。那天儿也不早了,咱走着?” 谢奇致点头,请龙恒、王宇上车。 在龙恒的指路下,四人抄近道,很快就抵达梅花旅馆。 此时已是晚上九点过一刻。 “这条街旅馆多得很,你们要找的是梅花,旁边还开着三四家,叫个什么梨花、牡丹、菊花。” “不过这要说这生意,还得数牡丹最好,淡季里,房间都能住个七八成。” 一边说着,龙恒打头阵,带着大家进了旅馆。 龙恒对流程清楚得很,在车上的时候,谢奇致也对他说过主要任务了,于是一到旅馆,他便利落走完前面的程序,就等谢奇致来询问了。 谢奇致说:“劳烦你带小柳先去看监控。” 梅花旅馆的前台就可以看部分监控,详细到每个楼层的,还得去保安室看。 说是保安室,但听领路的前台小陈说,其实也就聘请了两个人,轮流值班。但有个保安辞职了,所以这几天值班的都是一个年轻男人。他染了头发,大家都叫他黄毛。 进门的时候,黄毛还在用旅馆配的电脑打游戏。 桌上一共有两台电脑,一台配置低一点的,黄毛在玩。 “你干什么!现在上班呢。”小陈抢先在警察发言前怒斥黄毛,顺便介绍了龙恒等人的身份,“人警察来调监控了,你还在玩。” 黄毛连忙点头哈腰:“哎!我平时不这样的,今天赶巧了,手痒痒,就玩了一把……两位警官……” 他眼珠一转,瞬间判断,这两位陌生男人中的主心骨一定是一看就很警察的龙恒,于是冲他说道:“警官,你想查哪天的?咱们店里的监控能保存一个月呢。” 龙恒淡笑一下,侧头问柳治:“你看,咱们先调哪一天的?” 柳治还有点紧张,悄悄捏了捏拳头,说道:“先看13号的。” 龙恒在派出所都待了好些年了,一眼就看出柳治在侦查这方面还是个娃娃,不过他没多说,只微微侧身,双脚张开,成保护姿态,将柳治护住,也让别人知道,两人中有话语权的是柳治。 黄毛见惯了各式各样的人,单就柳治说的那一句话,他就明白主事的人是谁了。 不过他也不尴尬,很自然地冲柳治笑道:“得嘞,马上给您放。” 谢奇致没跟着柳治两人一起去。而是和王宇踱步,慢慢地、仔细地将梅花旅馆大概地形摸了个清楚。 随后又去前台和一卷发年轻姑娘说话:“姑娘,方便说几句吗?咱这开旅馆的,一天都不得歇息吧?” 卷发姑娘原本眉眼带笑地玩着手机,忽然被人一叫,抬头一瞧,原来是刚刚来的警察,于是瞬间收好笑容,颇有些拘谨地回答:“还好啦,我们轮着班上的。” 谢奇致微微笑着:“前台轮班,那保安室呢?” 卷发姑娘:“都是两班倒,不过这阵子有个保安辞职了,现在保安室就那黄毛一个人守着。” 谢奇致:“13号,也就是周二,前台这儿,你们谁值的班?” 卷发姑娘抿着嘴笑:“警官,我们是白天黑夜这么倒班的,这时候本来是该换班了。” 也就是说,13号那天她们两个都在,而且谢奇致等人的到来一定程度上耽误了她们换班。 谢奇致微微歉笑,又问:“如果我一周后再来,你能还记得我吗?” 卷发姑娘眨了眨眼睛:“怎么会不记得呢?警官你这么帅。” 或许是因为谢奇致脸嫩,说话也很温和,她原本还有点紧张的心说着说着就放松下来,甚至还不由自主地说了句调笑话。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失分寸,连忙补救:“警官,我开玩笑的。” 谢奇致摇摇头:“没关系。你看看……” 说着,他拿出一张熊健安的照片给她看。 卷发姑娘仔细盯着照片,思考了一下,忽然说道:“这人我记得,他今天急匆匆地出去了。” 谢奇致连忙追问:“他一个人住在旅馆吗?” 卷发姑娘摇头笑道:“还有一个女人。” 谢奇致微微皱眉:“什么样的女人?” 卷发姑娘抬手比划了一下:“蛮高的,头发又黑又亮,还特浓密,我还问过她用的什么洗发水呢。” 谢奇致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凝眉思索着。 忽然他听卷发姑娘说:“警官,前台还能看见他俩一起出门的视频呢,你要看看吗?” 谢奇致点点头,很感谢这位市民如此积极主动地配合警察工作。 “多谢。” 卷发姑娘晃晃手,邀请谢奇致和王宇到柜台里面看视频:“喏,今上午他们俩一起走的,下午的时候就只有那女的一个人回来了。” 谢奇致瞳孔紧缩:“她还在旅馆?” 卷发姑娘:“是呀,就住在三楼的大床房呢。” 谢奇致没有停顿,立马道:“三楼几号房,劳烦带我们上去看看。” 卷发姑娘愣了一下,随即从抽屉里找出房卡递给谢奇致:“警官,前台不能离人,你和这位警官自己去吧。” 谢奇致道了谢,同王宇一起上楼。 卷发姑娘给的房卡是310室,在一层楼的最里靠右。 他抬手敲了门,里面传来一道女声:“谁呀?” 随即就是啪嗒啪嗒走路的声音。 谢奇致暗道,看来这家旅馆的门不怎么隔音。 很快,门开了,一个脑袋上包着帕子的女人出现在门后。 那女人只开了手掌来宽的缝,视线扫过穿着制服的王宇和便装的谢奇致,惊疑问道:“你们是……?找错门了吧。” 谢奇致两人掏出警察证证明了身份后,问道:“方便聊会儿吗?有几个问题需要和你核实。” 女人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表示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 梳理一下时间线,12日熊武订房,13日熊健安去晋中,14日报案,15日熊健安返回晋北。 第11章 “姓名?” “简笑南。” …… “认识熊健安吗?” 回答了一连串基础问题后,忽然听见熊健安的名字,简笑南很明显地皱了皱眉,随后点头又摇头:“不太熟。” 谢奇致敲敲笔,问道:“不太熟是什么程度?” 简笑南眼睛右瞟,声音镇定地回答:“以前是同事,后来我辞职开店了,就没怎么见过他。警官,你问这是干什么啊?难道熊健安……?” 第13章 谢奇致客气地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他的妻子,林虹,你认识吗?” 这次简笑南飞快地摇头:“肯定不认识啊。我离职的时候,他还没结婚呢。” 说着,她笑了笑:“哎,说起来,他结婚了呀?也是,三十多岁了,该结了。” 谢奇致用笔有规律地敲击着笔记本,明亮有神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简笑南双眼,直看得她不适地侧身,才缓声问道:“那熊武呢?认识吗?” 简笑南像是意识到什么,迅速改口,道:“哎,警官我刚忘说了,这些天我见过熊健安的,我们刚好在旅馆碰见,然后一起吃了几顿饭。” 谢奇致不置可否,只问:“认识熊武吗?” 简笑南飞快摇头道:“不认识。” “哦?那你怎么住在熊武订的房间里?” 简笑南像是恍然大悟似的,拍拍脑门:“原来这是一个叫熊武的订的房间啊!我不是碰着熊健安了嘛,他说他急着回家,懒得退房,直接让我住了。对了,警官,熊武是谁啊?和熊健安一个姓,是他亲戚?” 谢奇致没有回答,只说:“梅花旅馆是一家设施很齐全的店,每一层楼都安装了监控探头……” 他留了一个话口,等简笑南自己添加。 谢奇致在侦查过程中,经常碰见类似情况。有些人,不管清不清白,在遇到警察询问的时候,总爱打哈哈,隐瞒或篡改一些事实。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他就会严肃地告知对方相关法律法规,希望对方配合;或是给出一点信息,让他们知道,情况警方已经掌握了,说假话是没有意义的。 简笑南笑容有些尴尬,但还是嘴硬道:“警官……我真的就只是最近和熊健安见过几面而已。” 她抬手捋了捋衣带,“警官,再说了,我又没犯什么事,犯不着撒谎的嘛。” 一般这种含糊其辞,或者给出的信息明显与事实不符的,一定在隐瞒什么。 而隐瞒的某些信息,很有可能成为破案关键。 谢奇致收了笑容,严肃道:“简笑南,旅馆监控视频内明显拍到你与熊健安有亲密举动,你怎么解释?” 简笑南一下就变了脸:“警官,这是我的隐私!而且都是同事,在外地见面,亲密点怎么了?还不允许别人问个好吗?” 谢奇致敲敲笔记本,示意她冷静,又问:“13日晚上,熊健安在哪?请你如实相告。我想你也知道,他妻子林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简笑南瞪大了眼睛:“他老婆不会真死了吧?” 谢奇致沉默地点了点头。 简笑南嘴巴张合好几次,最后小声道:“13号,我们在一起。” 谢奇致:“在什么地方?” 简笑南声音更小了点:“梅花旅馆。” 谢奇致又追问:“哪个房间?在一起做什么?” 简笑南扯着衣带,眼睑低垂,视线落在自己脚上:“还能是哪个房间……就这儿呗。警官,你别问了……孤男寡女的,也就那么回事儿呗。” 谢奇致:“12日晚上,你在哪里?” 简笑南抿了抿嘴,低声道:“旅馆啊。我和熊健安错开时间来的晋中,我比他早那么一天。” 谢奇致:“你和熊健安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简笑南叹了口气,看上去是不想抵抗了,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在公司的时候,互相有点好感吧。后来我辞职了,两个人就没什么联系了……” “也就有一次,以前公司一个同事约大家一起出来吃饭,我和她关系蛮好的,所以她把我也叫上了。就那天,多喝了点酒,稀里糊涂地就睡了呗。他说自己是酒后乱性,啧!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拿酒当借口。” “不过后来,不知怎么的,我们又出来见了几次面……警官,我发誓,我那时候真不知道他结婚了!知道后我立马说断关系,他舍不得,非要和我在一起。” “那我想,玩儿就玩儿呗,就当给生活添点消遣。” “这次嘛,也是很久没见了。他打电话给我,说出来玩几天,房间已经给我订好了,还是老地方。” “本来玩得好好的,他接了几个电话,说他老婆死了……然后,就今上午,他说警察叫他回去,还和我道歉。其实吧,直到刚才,你们找上门之前,我都是不太信的。没想到他老婆……” “警官,我可以作证的,熊健安这几天都和我在一起!你们不是查了旅馆监控吗?我们晚上都回来得蛮早的,一回来就回房间了,一晚上都没出去过。” 谢奇致点点头,把这些情况记在笔记本上,回去还要和看监控视频的柳治进行验证。 “最后一个问题,熊武只订到16日,16日之后,你们有什么安排?” 简笑南:“哦……我们打算去晋中一个古镇逛一圈,在那歇一晚,再回晋北的。” …… 晋北大多数人陷入黑甜梦乡时,公安局大案中队办公室还亮着灯。 宋朝阳一边搅着咖啡,一边吐槽:“这个牌子的咖啡好难闻……下次我一定要向翁队打报告,申请换一个。” 刘立翻着资料,头也没抬地怼他:“你自己买呗。朝阳同志差这几个钱?还得让咱翁队替你付账?” 宋朝阳翻了个白眼,正要回怼,就眼见地看尖刘立身后的门把手动了,连忙起身:“不会是谢哥他们回来了吧?” 话音刚落,谢奇致俊秀而又疲惫的脸从门后露出,在他身后,还有眯着眼仿佛梦游的柳治。 “谢哥!”宋朝阳兴奋地凑过去,问道,“你们查到啥了?熊健安的不在场证明有问题,对吧?” 谢奇致拍拍他肩膀:“熊健安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旅馆的监控视频、他的情人简笑南,以及旅馆前台、保安等,都可以作证,13日那一晚,他没有出过门。” 说着,他举了举手上的公文包:“视频我拷回来了,朝阳你要是不嫌累,可以自己看看。” 宋朝阳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目送谢奇致一步一步走回座位。 柳治就像游魂似的,跟着谢奇致进门。 谢奇致轻叹:“小柳啊,我说了,困了就去睡,不要勉强。” 眼看着眼皮子就要合拢的柳治气若游丝地回:“我没问题的谢队……我只是……” 谢奇致扶额,招呼赵炜炜:“炜炜,你和小柳去休息室睡觉,养养精神。” “谢队……我可以的!我一点儿都不想睡觉……” 柳治虚弱的声音渐渐从走廊消失。 谢奇致接了杯白开水回到座位,抬眼一瞧,宋朝阳还站在原地呢。 他冲离得最近的刘立使了个眼神。 刘立站起身,从空中抓了什么东西,随后猛地拍了一下宋朝阳胸膛,口中念念有词:“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回魂!” 只听一声闷响,宋朝阳被拍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闭了闭眼,咬牙切齿道:“刘!立!你练九阴白骨爪的啊!?” “哎,说什么呢,这是如来神掌,而且还有核心价值观的加成,效果显著。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感觉浑身充满了力气?” “是!啊!”宋朝阳掰着手指头,眼珠直直地盯着刘立看,“感觉很想和某人干一架呢。” “好了好了。”谢奇致敲了敲桌子,“正好你们查了那么久,咱们开个简短的案情分析会。” 宋朝阳瞪圆了眼睛:“谢哥,他都这么对我了,这事没法翻篇!” 可惜被谢奇致一句话给治住了,他说:“你就不想知道我今天究竟查到了什么吗?” “行吧,开会。我最爱开会了。”宋朝阳回到了座位,“我知道,谢哥肯定第一个点我,那我就直接开始了。” “我今天看了很久的视频,还去隔壁拉了几个人和我一起看,总算被我找着了!差不多一个月前,熊健安和邓天说过话!而且,前几天……我看看记录啊,6号的时候,熊健安路过邓天的时候,两个人有肢体接触!” “邓天一直站在树边,熊健安再怎么走也不可能和他撞上吧?这明显是碰瓷嘛!他俩肢体接触那样子,特像电视剧里那接头传消息的。” 谢奇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见宋朝阳停下来,问道:“有看清两人之间有什么交换吗?” 宋朝阳叹着气摇头:“如果有书店的监控那还勉强能看清,可惜书店那儿的保存不了那么久……所以,我们眼睛看瞎了都没看见。” 谢奇致点点头,看向刘立:“老刘,你呢?” 刘立表情比宋朝阳还沉闷:“我查到的更少。邓天的人际关系非常简单,他父母已经去世了,家里没有什么亲近的亲戚,朋友的话……勉强可以把张店长算上,但张店长对他的日常生活也是不太了解。工作方面,他平时会做点杂工维持生活,最大的开销就是买纸张。” 第14章 语毕,他犹豫了一下,又问:“老谢,咱们是不是真误会了,或许就只是邓天激情杀人罢了……” 办公室里一片沉默。 窗外月亮挣脱厚厚云层,露出了大半张脸。 月光清冷冷的,洒落一地。 谢奇致手指无规律地敲击着桌面,忽然他站起身来,坚定的眼神缓缓扫过宋朝阳和刘立,说道:“如果有人说谎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任何人都有可能说谎,除了主角(他只会被骗hhh 第12章 “我们重新理一遍已知信息。” 说罢,谢奇致拿着白板笔在白板上写下了几个已知与案情可能有关的姓名,分别是邓天、熊健安、陈美、简笑南、张锋、龚明。 “我现在来补充一下简笑南这个人物。”谢奇致用黑色白板笔在名字上打了个圈,“据她自己所说,她与熊健安是情人关系。两人让熊武为他们订房,并错开时间到晋中去。至于为什么熊武只订五天,是因为他们打算留一天去古镇游玩。” “再来看邓天。他对杀害林虹的过程供述得很清楚,也和案发现场的一些情况符合。根据张锋,也就是书店老板,他口中的邓天形象,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比较冲动易怒且对社会怀有一定攻击倾向的人。林虹是他杀害的,相信大家没有疑问。” “但是他为什么杀害林虹呢?这其中有没有谁的教唆?他自己给出的动机是,林虹踢走了一只死老鼠,他很生气,于是激情杀人。” 宋朝阳:“我觉得这个动机怎么说呢,比较牵强。” 刘立也点点头:“我对他做笔录的时候,他表现得很坦然,心情莫名兴奋,不像是对林虹特别仇恨的样子。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自认自己为老鼠报仇了,心情愉悦。” 谢奇致颔首,继续说道:“至于熊健安,他的不在场证明很完美。当时朝阳问他的时候他没说,或许是因为他与简笑南的关系,毕竟从他们刻意错开时间等细节可以看出,他们对这段关系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熊健安这个人,在我们调查时,态度轻慢,对妻子的遭遇未表现出任何悲伤和意外情绪。这点,很不符合常理。咱们办过那么多案子,外遇的也见了不少,大部分人还是会做表面工作的。甚至有些人因为自己有不正当关系,在面对咱们的询问时,恨不得表现出十万分的悲痛,以期不让我们因不正当关系而怀疑他们。” “为什么熊健安可以表现得如此有恃无恐,就像是笃定我们无法怀疑他似的?” 刘立补充道:“是啊,当时我和炜炜走访调查的时候不是查到,熊健安在公司时会伪装自己与妻子很恩爱吗?他平时生活都会假装一下,怎么在自己最有可能成为犯罪嫌疑人的时候又不装了呢?” 宋朝阳恨恨道:“可惜他的不在场证明简直就像是模板似的完美。那么多证人,甚至还有视频作证!还有,林虹遇害那天,他恰好就去了晋中哎。” 刘立摸摸下巴,猜测:“他或许知道什么内情。” “接着是陈美,这个人也有完美不在场证明。”谢奇致点点陈美的名字,“在老刘去找她做笔录的时候,她就像担心警察不会怀疑她似的,说了不少关于林虹不好的言论。” 刘立忽然拍了一下桌子,高声道:“我们刚接触陈美时,她表现得非常紧张!在我们说到林虹时,她反倒安静下来了。” 宋朝阳低呼一声:“哇……这么看来,她很反常耶。” “如此看来,拥有完美不在场证明的熊健安、陈美反倒比真正动手的邓天更有嫌疑。”谢奇致将两人名字圈在一起,“大家再想想,有什么地方被我们漏掉了。” …… 第二日难得是个好天气。 虽然温度不算温暖,却万里无云,一轮圆日悄悄从东方露出半张脸来。 “叮铃铃……”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黑色外套伸出,并十分熟练地按下闹铃关闭键。 随后便是一张憔悴的脸自外套下抬起。 谢奇致收好临时当作被子的外套,将其披在身上。 随后他站起身来,简单地伸伸腿扭扭脖子。 不过是在桌上趴了几个小时,他却感觉自己像是睡了很久却没睡醒似的,脑袋昏沉沉的,浑身僵硬和酸痛。 看来是老了啊。 刚入职的时候,一天就算只能眯那么一会儿,他也能像是充足了电似的,精神饱满地投入侦查事业。 谢奇致设的是七点半的闹钟,办公室里另外两个人还埋着头,不知是醒了还是沉睡着。 他轻手轻脚地,准备去简单洗漱一下就到隔壁泡桶泡面。 按理,他们刑侦大队的上班时间是早八点到晚六点,中间还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但实际上,入了刑警这一行,想准时上下班,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是以谢奇致一推隔壁的门,就瞧见好几个打着哈欠的同事。 见着他,纷纷露出“啊,你也在警局加班”的同情表情。 一人好奇问:“谢队,案子查得怎么样?” 谢奇致摇摇头:“还有不少疑点。” “但是我不是听说已经找到犯罪嫌疑人了吗?” 谢奇致撕开泡面塑料膜,闻言,说道:“唉,这案子,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不少疑点都解释不清,还得再查查。” “辛苦,柜子里还有火腿肠,你加一根呗。” 谢奇致谢绝了同事的好意,掐着点泡好泡面,就开吃。 说实话,吃多了泡面,对这股味道还真不太能接受了。就连他最爱的泡椒味都失去了曾经的吸引力。 吃完一桶热气腾腾的泡面,谢奇致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回到办公室时,另外两个也醒了。 宋朝阳在发呆,刘立在做简易早操。 “既然大家都醒了,那就赶紧去洗漱,咱们得开始工作了。早一天破案,早一天休息。”谢奇致也不想这么压榨同事们,但没办法,破案要紧。 刘立做着扩胸运动,问道:“我跟你去,还是朝阳?炜炜他们要带上吗?” 谢奇致:“你跟我去,朝阳带炜炜和小柳。” 说罢,他又叮嘱宋朝阳:“把情况和炜炜他们说清楚啊。” 宋朝阳有气无力地回:“知道了……” 16日早上九点,谢奇致与刘立对邓天再次进行了问话。 刘立主问,谢奇致记笔录。 刘立直接开门见山:“邓天,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熊健安的?” 邓天看上去精神很好。 听到这话,他只摇摇头道:“没听说过。” 刘立拿出了熊健安的照片,推给他:“这个人,你见过吗?” 邓天依旧摇头:“我喜欢文字,不喜欢人。” 刘立就熊健安是否与他相识这个问题来回问了好几遍,问得邓天都烦了:“我说了没见过就是没见过!” “真的没见过?你再仔细看看。” “没有!”邓天干脆闭上了眼,熊健安的照片,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刘立与谢奇致对视一眼,见他点头,刘立立马换了个方向:“我们在你的住所搜到几本诗集,写得很好,怎么没出版呢?” 一听见诗集两个字,邓天一下就睁开了眼,眼珠里全是兴奋的光芒:“哼,那些诗可是我写的。” 刘立赞赏地笑了笑:“书店老板,你认识吗?” 邓天撇了撇嘴:“那种人,我不认识!” 刘立:“张锋说你曾请他帮你出版诗集,但他拒绝了。有没有这么一件事?” “呵,他嫉妒我!”邓天咬牙切齿,“他耽误了一个大诗人的出现!他这种人就该下地狱!他怎么配开书店!书店里都是腐烂的东西。” 刘立轻咳一声,把他的注意力重新带回自己身上,问道:“你现在是林虹案的犯罪嫌疑人,你有可能写不了诗,也出版不了诗集,怎么办?” “哼哼……”邓天脸上露出诡异的愉悦表情,“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我们都很喜欢你的诗歌。”刘立拿出一张内容是邓天书桌上那张宣纸的照片,“特别是这一段,‘蚂蚁踩碎他骄傲的头颅’,很有意境,能和我们分享一下。当时你是怎么想的吗?” 邓天嘴角上扬,几乎是用咏叹调说道:“那个女人给我的灵感!她真是个不错的人,死就死了,还送我一首诗!我以后要把这首诗刻在墓碑上,当我的墓志铭。” 刘立:“看来你并不恨林虹?” 邓天皱了皱眉:“恨她干嘛?我谢谢她还来不及呢!” 刘立陈述道:“你上次笔录时,说你因为林虹踢走一只老鼠而怒发冲冠,进而杀害了她,但现在,你说你不恨她。” 邓天神秘地笑:“恨不恨,无所谓啦。反正人是我杀的,我是杀人犯!” 刘立轻笑一声,偏圆润的脸看上去非常和善:“邓天,你那么喜欢读书,那你有没有看过一本自传,是b国一位犯下连环杀人案的罪犯所著。在书里,他详细地记录了自己的犯罪过程和心理变化。这本书一出世,就获得极大反响。这本自传前几年还挺火的。不过,我想,你的这首诗如果能发表,应该会比他还令人瞩目。” 第15章 听到前面,邓天的表情是轻蔑的,当刘立说他的诗歌发表了会比自传反响还要强烈时,他露出了一个失望的表情。 很正常。 谢奇致想,没什么奇怪的,邓天的梦想不就是出版诗集吗。不过照现在的情况,他不太可能有机会出版。 但是,谢奇致发现,邓天虽然失望,嘴角却是上扬的。 他轻轻碰了碰刘立手臂。 刘立适时地提出那个问题。 “邓天,你的诗集你手抄了多少本?我和我的同事想收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赠给我们几本?” 邓天舔了舔唇瓣,得意道:“我抄了十本,十全十美嘛!你们想要,我不给!那可是我手抄的,等我火了,那就是无价之宝了!” 刘立却疑惑道:“真的是十本吗?你会不会记错了?” 邓天笃定点头:“肯定,我自己抄的,我会不知道吗?” 忽然,他像是意识到什么,立即改口:“不……是九本,我记错了。” 第13章 “叮铃铃……” “喂?” “谢哥,我们查到了件有趣的事儿。”宋朝阳阳光元气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说。” “龚明不止见过陈美递纸条给熊健安。”宋朝阳顿了一下,兴奋地说,“他说,他以前还看见过陈美和熊健安两人单独在一起!你说巧不巧,那两人说话的时候,刚巧就被龚明看见了。” 谢奇致轻笑一声,夸道:“不错嘛,朝阳同志。还有什么可疑之处?” 宋朝阳嘻嘻笑了一声,回答:“我们还发现,熊健安给林虹买了份意外保险,受益人是他自己。他买的时间比较久了,加上林虹自己也买了……我们当时没关注这点,但听龚明说了他所知的熊健安与陈美相识的时间,我们发现差不多就是熊健安买保险的时间。两件事遇到一起了,我觉得很可疑。” “很好,现在你们有新任务了,去熊健安家和他聊聊,重点围绕你们查出来的这几点。记住,你们得尽可能地多和他聊会儿,把时间拖长点。” “收到,sir!” 谢迦笑着摇摇头,挂掉电话。 身旁的刘立笑问:“是朝阳打的?他说了什么?” 谢迦简单复述一遍后,道:“这个搜查令恐怕没那么容易签下来。” “那没办法,磨呗。” 两人相视一笑,均在对方眼里看到势在必得。 …… “你们怎么又来了?”熊健安站在门后,神色很不耐烦。 宋朝阳表情严肃,先是按规矩展示了警察证后,才道明来意:“最后聊几句,不会太耽误你时间的。” 熊健安昨天才被询问了好多问题,今天又被警察找上门。闻言,他警觉地问:“你们又想说什么?我知道,你们去找了简笑南,对吧?那你们就该明白了,我老婆出事的时候,我可不在现场,其他的,我不觉得我还有什么需要和你们聊的。” 宋朝阳:“熊健安,我们就是例行公事,走个程序,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还是麻烦你配合一下。” 熊健安狐疑地扫过他与他身后的柳治、赵炜炜,犹豫了半晌,或许是自恃自己不可能是犯罪嫌疑人,让三人进了门。 “就坐那儿吧。”熊健安随便指了下沙发,随后强调道,“问吧,搞快点啊,我还有事呢。” 宋朝阳闻言笑道:“放心,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 问完一些流程似的问题,宋朝阳终于进入了正题:“林虹上班的那家店雇用了多少人?我们查到的就只有龚明,刘美两个,对吗?” 熊健安嗤笑一声:“警官你们怎么办案的啊?那叫陈美好吗。” 宋朝阳也笑:“上次询问你的时候,你说你不认识来一盅的人,也不知道给你递纸条的那位叫什么。” 熊健安瞪了瞪眼睛:“你不是跟我说过吗,我记住了不行吗?” 宋朝阳:“熊健安,我们的对话是有视频记录的。我再问一次,我有没有提过陈美的名字?” 熊健安眼珠一转:“警官你不提我都忘了,烧烤店老板给我打过电话,他说对我老婆的事情感到很抱歉,顺便提了一嘴那个女人,我就知道了。等等,警官,这和我老婆的死也没关系啊。” 宋朝阳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熊健安,你怎么知道没关系?” “警官,你别想套的话,你们这叫诱供,知道吗?”熊健安大大咧咧地双手相叠放置脑后,靠在沙发上,“我可以去举报你们的。” 宋朝阳:“熊健安,这点你不用担心,我们之间的对话有笔录和视频记录。还有,你说任何话的时候都不要抱侥幸心理,我们事后会进行查证的。这样吧,我换个问法,熊健安,你认不认识陈美?有没有和她单独说过话?她除了递纸条给你,还与你有什么交集?” 熊健安皱着眉思索片刻,随后只说:“我不记得了。” 双方的拉锯战一直持续了一个小时。 到后面,熊健安只说不知道,不记得。 就在宋朝阳犹豫要不要打道回府之时,门铃响了。 熊健安轻微地皱了皱眉头:“警官,我已经够配合你们了,你们可以离开了吧?” 说着,他率先起身往门口走去,并拉开门,刚想对他想象中的来客说一句稍等,就看见警察证和搜查令。 “你们!” …… 讯问室。 宋朝阳与谢奇致一组,讯问熊健安;刘立和赵炜炜一组,讯问陈美。 利用信息不对等,也就是说把可疑人员分开讯问的方式,是侦查员常用的手段之一。 在不少案件中,嫌疑人互相反水,给侦查员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信息。 走完法定讯问流程后,刘立问道:“陈美,你说13日晚下班时,林虹先走的,你见她走了,不愿意一个人留下,所以跟着她走,是不是这样?” 讯问室和询问室不同。前者最突出的一点就是有一把固定的椅子,还有全套录音录像设备。 陈美生平第一次进公安局就进了讯问室,她甚至都还搞不明白为什么。 一听刘立重复老问题,心里虽然紧张,但面上却是一副无所谓,自己根本没罪的模样:“我都说过了,你们还要问多少遍?” 刘立严肃道:“是还是不是?” 陈美表情有些不耐:“是是是!” 刘立又道:“那你再把13日晚上的事说一遍。” 陈美抿了抿嘴,流利地把曾告诉过赵炜炜的话又说了一遍:“那天我们两个人收拾店面,她说她收拾完了,想先走。然后我想,她都走了,我留着干嘛?所以我就跟她一起走了。我们在路上聊了会儿天,路过便利店那儿,我想到自己新买的锅有问题,就去找老板了。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刘立追问:“聊的什么?” 陈美想也没想的说:“就夫妻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嘛。” 刘立:“请详细重复一遍。” 陈美看了一眼摄像头,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段话。 刘立又问:“14日,我们去找你,问过你什么问题?” 陈美愣了一下,支支吾吾的:“就那些问题呗。” 刘立:“你不记得了?” 陈美愣了一下,紧闭嘴巴没有说话。 而另一边,宋朝阳和谢奇致却没有立刻讯问熊健安,只让他一个人呆在讯问室里。 一到警局,谢奇致就说先等等,他要先问邓天几个问题。 随即他们又去了看守所,讯问邓天。 谢奇致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邓天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陈述道:“邓天,你的另一本诗集我们在熊健安的居处搜查到了。” “不过不是在书房这些地方,而是垃圾袋。一个黑色的垃圾袋,里面还装了苹果核、纸屑等等杂物。” 说罢,他给邓天看了手机上的照片。 邓天猛地挣扎,却被牢牢束缚在凳子上。 “你骗我!”他怒吼。 此时的他不复以往每一次面对讯问时的平静和愉悦,而是怒睁双眼,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谢奇致敲了敲桌子:“邓天,骗你的人不是我,你心里清楚,那个人是谁。” “这是假的,都是假的!”邓天摇晃着脑袋,手铐哗哗作响,“一定是你们放进去的!” 谢奇致平静地说:“我们是警察。” 邓天瞪着他,紧紧咬着腮帮子,一声不吭。 谢奇致又和他讲了相关法律法规,鼓励他将事实全说出来。不过邓天一直沉默不语,像是很难接受事实似的,最后,谢奇致沉声道:“邓天,想想你的诗歌。” 说完这句话,他也沉默了,等着邓天回答。 过了不知道多久,邓天半低着头,说道:“熊健安给过我一张纸条,我把它放在张锋书店前面那颗樟树下,我挖了个坑埋着,用三块石头当标记。” 第16章 他又描述了一下石头摆放的样子。 闻言,谢奇致立马打电话给技术中队让他们赶紧去取重要物证,随即又详细地问他事情始末。 讯问邓天花了将近两个小时,两人回到警局后,与刘立两人通了邓天的口供,随后列了一份讯问提纲才开始对熊健安进行讯问工作。 这次仍然是谢奇致主问,宋朝阳做笔录。 熊健安被谢奇致白白晾了几个小时,早就不耐烦了。 一见两人进来,便喝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当警察的就可以随便抓人吗?你们查了那么久,连个不在场证明都查不出来吗?” 宋朝阳正要反驳,就被谢奇致抬手制止。 谢奇致表情很平静,熊健安想从他脸上看出点端倪,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心里暗恨,表情却越发傲慢夸张:“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要举报你们!” 两人落座,等熊健安冷静下来后,走了前面流程似的问题后,就开始直接进入正题。 谢奇致敲敲桌子,问道:“有证人看见你与陈美之间有往来,你怎么解释?” 熊健安皱眉:“你们听不懂我话吗?我说了,没见过!见过我也不记得了!” 谢奇致没有因他不耐烦的语气而产生情绪,继续问道:“你和林虹的夫妻关系如何?” 熊健安很轻蔑地哼了一声:“我都那样了,你觉得呢?” 谢奇致敲敲桌子:“熊健安,请正面回答。” “啧,关系不好。”熊健安耸肩道,“所以呢,你们怀疑我?” 谢奇致:“你是否对林虹有暴力行为?” 熊健安飞速摇头:“没有。” 后又像是想起什么,模糊道:“夫妻之间有点小摩擦也很正常嘛。” 谢奇致:“什么类型的小摩擦?林虹身上的伤与你有没有关系?” 熊健安皱着眉:“夫妻之间嘛,难免有点磕磕绊绊……” 谢奇致又问:“半年前,你为林虹购买了意外保险,受益人是你,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熊健安哼了一声:“保险嘛,想买就买咯。” 谢奇致敲了敲桌子,示意他态度端正一点,又问:“林虹出事那个时间段,与你有过通话。你为什么在那个时候打电话给她?” 讯问进行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样子,柳治来敲了一下门。 谢奇致与他进行简短对话,又拿了什么东西,回来后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认识邓天吗?” 熊健安想也不想地摇头:“没听说过。” “但我们在你的居处搜查到了他署名的书册。”说着,谢奇致给他看了照片,“就在你家的垃圾袋里。” “还有,我们找到一张纸条。” 他拿出物证袋给熊健安看了一眼。 谢奇致平静地陈述:“这个纸条保存得很好,被密封袋装着,还埋在树下。相信这个纸条上的指纹也保存得很完整。” 熊健安牢牢地盯着谢奇致手里的物证袋,看清了那熟悉的纸张样式和裁痕,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他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只有短短一句话。也是夺去林虹生命的一句话。 可是,警察怎么会有?! 第14章 晋北的冬天真的很冷。 林虹揉了揉腰,心想,什么时候她才有勇气放弃这份工作。 她看了一眼漆黑的夜色,微微叹了口气。 “林虹,这么晚了,咱们收拾收拾东西走了吧?”陈美手搭在椅子上,难得轻声细语地询问。 林虹抬手揉了揉脸,道:“你要回就先回吧,我把厨房收拾一下。” “哎,有什么可收拾的啊!”陈美亲热地凑过去,挽住她胳膊,“好妹妹,别忙活了,该下班了。你说你不走,那我怎么好意思走呢?” 陈美见林虹还是摇头,于是死乞白赖地劝她,终于把人劝动了。 她不着痕迹地舒了口气。 又见林虹拿着拖把拖地,连忙拦住她:“走了!” 林虹没办法,她本来就不太能应付陈美,今天陈美还一反往常地轻声细语,她就更不知道如何拒绝了。 陈美计划达成,两人状若亲密地走出门去。 吹着冬夜的晚风,陈美搓了搓手,忽然说道:“林虹,有件事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瞒着你不好。你想不想知道?” 林虹怔怔地盯着脚下的路,摇了摇头。 她没兴趣,陈美要说的话无非就那几点,离不开男男女女。 “你不想知道,我也得告诉你!”陈美的声音在夜晚显得格外瘆人,“你老公啊……他找小三,你晓不晓得?” 林虹抿着嘴,没有说话。 陈美见她沉默,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些或真或假的事,最后砸吧砸吧嘴,总结道:“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林虹加快了点脚步,没再与陈美并排。 这个人林虹是了解的,她认为全世界都坏,都对不起她。还喜欢碎嘴,不仅编排自己,还编排老板。 但这个人也非常神奇,你明明表现得不想和她往来,她还偏偏往你身前凑。 就像今天,不知道为什么,陈美硬要她跟着一起下班。 终于要走到街口了。林虹悄悄舒了口气。 余光中瞥见陈美走向便利店,她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些心情。 一走过街口,林虹就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经常在十一二点的时候,出现在那儿。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她裹紧了衣服,略略加快了脚步,她可不想在外面停留太久。 又冷又危险。 忽然,她感觉自己的脚好像碰到了个什么柔软的东西。 垂眸一瞧,竟然是只死老鼠! 林虹被吓了一跳,脚不受控制地狠狠踢了几脚。 惊讶过去,她才缓过神来,心道,自己居然和只死老鼠过不去。 一抬头,发现那个奇怪男人看着自己。 还怪瘆人的。 林虹默默地微微低头,不愿与他对视,一心只想早点回家。 正要进入小巷子时,她手机响了。 铃声在夜晚显得格外可怖。 她摸出手机,见是熊健安,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只叹了口气,一边走着,一边接通了电话:“喂?” 在她不知道的背后,一个人影握着尖锐的石块悄然逼近。 “砰!” 林虹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软倒在地。 那石块尖锐处就好像一把刀似的,一下又一下地朝着林虹脆弱的后脑砸去。 血液迸溅的样子,像极了一朵花。 邓天愣愣地想着。 应该死了吧? 他蹲下身去观察林虹的脸。 又撩起袖子,用手腕去感受林虹鼻孔处的气息。 没有任何热气扑到皮肤上的感觉。 一旁的手机早已挂断了电话,但还亮着。 邓天饱经沧桑的脸在这样的环境,借着微弱的手机屏幕光,看上去十分扭曲。 他镇定地打量这张脸,等了一会儿,他才慢条斯理地捡起手机放进她的手提包里,随后站起身,对她说了声再见。 “真冷啊。”邓天慢悠悠地往家走。 * 我叫熊健安,今年34岁,是一家私营企业的文员。 在我决定杀害我老婆之前,我都很普通。 我老婆,林虹,她是一个很温吞、很能隐忍的女人,我不喜欢。我喜欢简笑南那样的,又美又辣。可是简笑南走得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表白,她就走了。不过好在,后来我很幸运地遇见她。她依旧那么美,很迷人。 言归正传,说回林虹。 那个女人总是对我说,她的工作多么多么辛苦,她多么想辞职。 我说,那你就辞啊。 她又说,老板对她那么好,她不好意思辞职。 我说,这就是你活该。 她好像很委屈,问我,明天可不可以去她店里接她。 我想了一下,反正不费事,去就去吧。 我去了,那家店装修得很烂,收费还贵,两根木签上面居然只有三片土豆!难怪那家店都没什么人光顾,活该。 店里面还有两个员工,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和一个贼眉鼠眼的女人。 啧,这家店的老板简直绝了,会不会做生意啊? 那个贼眉鼠眼的女人偷偷对我说,林虹背着我偷男人。 笑话,怎么可能? 林虹她敢?我不打死她。 我都懒得理这个女人。 哦对了,补充一下,这个女人叫陈美。 不知道她妈怎么想的,取这个名字,真是一点都不配。 后来我又在林虹的请求下,去了一次。 那一次就惹上麻烦了。 那个叫陈美的女人偷偷对我说,她发现我和简笑南在一起,还说要告诉林虹。 我很镇定,说,怎么可能? 第17章 陈美给我看了她偷拍的照片。 那时候我已经和简笑南成为“朋友”了。顺便说一句,她真的很辣。 陈美拍的正好是我和简笑南出旅馆的照片。 这个女人是狗仔吗?这种照片都能被她拍到。 我说,你什么意思。 陈美说,没什么意思,就是不想看着自己的好妹妹被蒙在鼓里。 可笑。 她怎么想的我还不清楚吗?要真为林虹好,就应该在发现我和简笑南的事时直接打电话告诉她。 但是陈美没有,要么,她想给林虹难堪,要么,她想给我难堪。 很明显,她选择了后者。 她说她要钱。 一张破照片,要钱? 做他妈的春秋大梦去吧! 她又说,她儿子是旅馆的保安,有我和简笑南的视频。 这特么什么狗东西,偷拍? 陈美给我看了,里面的人真的是我和简笑南。 我说,给我一点时间考虑。 陈美贼兮兮地笑了。 我得冷静下来。 我是男人,露也就露了,但简笑南不行。 她是我的女人,给别人看算怎么回事? 从那以后我就和简笑南去外地约了,我们非常谨慎,绝不可能被谁发现。 又跑远了,说回陈美。 我想了很久,正好那天卖保险的跟我打电话。 脑袋里灵光一闪,我想到一个一石二鸟的方法。 既可以结束这种烂透了的生活,又可以光明正大的和简笑南在一起。 想到这里,我真的很烦。 林虹还他妈是个女人吗?咱们关系都那样了,她还不愿意离婚?有病吧。 回到正题。 我制定了一个很完美的计划,但是缺少了最重要的一环。 一把刀。 一把完全和我没关系的刀。 我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某家书店前的奇怪男人。 我为什么会知道他呢? 这还是林虹告诉我的。她总是跟我说,她偶尔下班下得早的时候,会发现路边有个奇怪男人。她很害怕,求我每晚去接她。 我观察了一下,那个男人下午七点的时候会在树边待上一个多小时。再结合林虹说的,他晚上差不多十一二点也会在那。 我决定去会会他。 不过我不会在监控里和他说话,我又不是傻子。 傍晚的时候,我在那个男人离开书店去往某处的路上,和他搭上话了。 他说自己叫邓天,是个伟大的诗人。 呸,什么玩意儿。 他说自己写了一本诗集,不久后一定会出版的。 他还想给我看他写的诗。 我说,可以,去你家看。 他家真小,还臭。 就这种地方,还想出版诗集,还自称诗人?一大把年纪了,做的什么美梦。 他给我看了他写的诗。 说实话,很烂。 我这种语文才及格的人都能写一本出来。 这种诗集能出版的话,我名字倒着写! 但是从听邓天说他一定要出版的时候,我明白了,我的刀来了。 * 我叫陈美,年龄嘛,保密! 注意到熊健安,就是因为他来烧烤店接林虹。 就林虹那种女人,也配有男人接? 不过我仔细观察了,熊健安每次看向林虹的时候,脸上表情都很冷漠。 这个男人不爱林虹。 男人嘛,家里的不爱,那一定是爱上外面的了。 林虹啊林虹,你放心,姐姐帮你把那小浪蹄子找出来。但是为了不让你伤心,我就不告诉你了啊。 我开始调查熊健安。 说实话,很好查,毕竟林虹这个人,一提到熊健安,那说起话来就是滔滔不绝的。我三言两语就套出熊健安的信息了。 我们这工作,基本上都是晚上九点开业,白天闲得很。 于是我开始蹲熊健安的行踪。 你别说,还真让我给逮着了。 熊健安这个垃圾货,带女人开房去这种小旅馆。 他不知道这种地方很容易流出什么东西来吗? 我很轻松地就搞到那个垃圾男人和小三的视频。没过多久,熊健安又来了。我偷偷找他聊了几句,这个男人很懂事,说他回去会好好筹钱的,希望我给他点时间。 行吧,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反正人就在这里,又跑不掉。 大概过了一个月吧,又或许没有。 这一天天的过得一模一样,我都记不清日子了。 反正熊健安又来找过我,跟我说,帮他一个忙,我就能拿到我想要的。 我问,该怎么做?现在你可是有把柄在我身上,你还敢和我谈条件? 他问我是不是很讨厌林虹。 我怎么可能告诉他? 然后他又说,他知道那家旅馆的保安不是我儿子了。 他说他还知道我儿子整天游手好闲,帮他一个忙,他可以帮我儿子介绍工作,让他当上真保安。 他说他工作的那家公司就在招人。 说实话,我有点心动。 我问,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我可不做。 他还笑我,偷视频不犯法吗? 犯法吗,我不知道。 反正我最后答应他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他跟我说了他的计划,真的很完美。 一切都那么自然。 反正我做的事还挺小的,应该怀疑不到我的头上来吧? 不过,林虹,你老公真的是个垃圾男人,不知道你从哪捡的,希望你下辈子眼睛擦亮点,别掉这种坑里了。 第15章 我姓邓,名天,一步登天里的天。 今年……不知道多少岁。 年龄嘛,只对某些人有意义。像我这样的大诗人,年龄就是一个数字,反正等我死后,会有人帮我记的。 说不定我以前光着腚下河塘摸鱼的事儿他们也会写出来。(笑) 说多了,这次是聊林虹那事儿吧? 讲实在的,那个女人真没什么好聊的,平庸无趣,唯一有用的地方就是给我带来点灵感。 不过熊健安那人倒有点意思,就是人品不行,答应了的事就这么反悔! 刚认识熊健安的时候,他夸我诗写得好。 我用他说吗? 不过看他这么有眼光的份儿上,我花了点时间和他聊天。 他跟我说,想帮我出版诗集。 他说他有路子,有人脉,但就是差点钱。 想让我帮他搞钱。 很简单,就是弄个女人。 哼,我才不干呢。 简单?那他自己咋不去做? 但这小子真的很会做事。 他直接帮我在报纸上刊了一首诗。 不过那首诗是我蹲坑的时候想出来的,很短,没什么技术含量,把它当我面向大众的处女作,我有点不太满意。 人嘛,总是想以一个最完美的状态出现。 我当然也不能免俗了。 熊健安可能看出了我的心情,安慰我说,那首小诗已经很令人惊艳了,有那首诗的报纸现在都卖空了! 他还说,不信他的话,就上街边保亭看看,保准一份都没有。 说完,他就拉着我去大街上,随便找了一个报亭,叫老板拿一份什么什么报给他。 老板说没有,卖完了。 旁边有个小伙子听见了,很生气地说,我也想买那报纸,听说上面刊了一首特牛逼的诗,怎么现在就卖完了? 哎,当时我差点没憋住笑。 但我想,这人算得上我粉丝了,我要在粉丝面前保持点形象。 为了避免我笑出声来,我拉着熊健安离开了。 熊健安这小子,会做事。 就是人品差。 唉,要是他说话算话,帮我出版了,不就不用坐牢了吗?而且还能造福大众,用我的诗歌洗涤人们肮脏的心灵,不好吗? 跑题了哈。 我这人嘛,你们知道的,诗人。这思维就是比较活跃,容易跑。(笑) 继续。 我们俩又回我那房间里去了。 熊健安再次提起那件事。 这次我是真的心动了。我想,不就是弄个女人吗?有才华的人都是疯狂的。哈哈。 而且熊健安还给我送了本书。 一个杀人犯的自传。 他说,这本书是那年的销量榜首。 我没看,我觉得这种书,哗众取宠,恶心。 不过熊健安说,他觉得我要是帮了他忙,成了杀人犯,再去出版诗集,肯定能超过那个写自传的。 怎么说呢。 再有才华的人也需要一个噱头嘛。 我可以理解的。 然后他跟我说了他所谓的计划。 他要杀的人是他老婆,林虹。 他说,计划里的每个人都与往常一样,没有异常,而且除了我之外,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警察肯定查不出来。 第18章 计划里有三个人,陈美、他、我。 陈美得到了什么,我不知道。 但熊健安得到了钱,我可以出版诗集。而这一切只需要死一个人,很划算,不是吗? 熊健安说,陈美负责在晚上十二点前把林虹带过来。 我负责动手。 我问,那你呢,你做啥? 熊健安说,他负责保证每一个环节都不出错。 某天,他会以忘带家门钥匙类似的理由去找林虹拿钥匙,那时候就会跟陈美确定时间。 陈美会把写有时间的纸条递给他,然后他再悄悄给我。 他的行为路线十分正常:从林虹店里出来,再沿普通的回家路线,回家。 陈美很正常,我也很正常。 我又问,某天是哪天? 熊健安摇头,不知道,还没确定,得找一个店里只有陈美和林虹的日子。 我说,那你们递消息的时间最好比让我动手的时间早一周。 他问,为啥? 太简单了。 我不是被拘留过吗?就那次,我就从张锋口中知道他们家外头的摄像头只能保存一周的视频。 如果熊健安提前一周给我,那到时候警察来查监控,根本找不到嘛。 熊健安点点头,说,他回去会再完善一下计划,到时候通知我。反正我基本每天都会去书店外呆着,他不怕找不着我。 是的,我们之间是没有联系方式的。 这个男人真的鸡贼。 后来计划就开始了。 6号那天,我一如既往地去书店门口找灵感。 来来往往的,腐烂的,丑恶的灵魂从我面前路过。 但我却一点灵感都没有。 我觉得这事都得怪张锋!要不是他老是打击我,我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吗? 哼,说我影响他生意? 就这种书店,早晚会倒闭的。 我看着街道上的行人,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我想,计划可能开始了。 于是我往前站了点,好让他给我递消息。 不得不说,熊健安某些时候真挺笨。 他撞我那一下,肯定被街口那个监控拍到了! 不过那个监控那么远,应该看不清吧? 我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熊健安往我手里塞了个东西。 是一张纸条。 我没有立刻打开看,而是一如往常的,待到书店关门后,回到家,才看。那纸条上面写着,13号晚,动手。 纸条边缘很不整齐,我估计是随便打哪儿撕下来的。 忘了说,我平时都是戴手套的。 原因很简单,保护我的手嘛!我的手是握笔写诗的,不是拿来做那些琐事的。 就是早年卖了太多力气,弄得我手烂兮兮的。 我觉得我现在写不出好诗,还有这双手的原因。 不知道当时咋想的。 可能是预感吧。 也有可能是因为街口监控或许会拍到我和熊健安接头那一幕。 我找了个塑封袋,把纸条放进去了。 我想,如果我进局子了,我也有办法知道熊健安有没有履行承诺。 因为如果那小子给我出版了诗集,那我肯定爆火,什么记者啊、粉丝啊,估计都争着抢着到牢里来看我。 要是他没做到……我就只等他一年,要是他没做到,就告发他,让他陪我一起坐牢。 13号晚上,我看了眼表,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 我杀了林虹。 你要问我感受?我只能说,很爽!那一瞬间,灵感充满了我的灵魂。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把它写下来。 为了多给我写诗争取点时间,我刻意避开了摄像头——我在那地方都蹲了多久了,街上有点啥,除了扫大街的,就我最清楚。 当然,或许我还想着能逃过牢狱之灾呢。 现在想来,熊健安这小子阴得很。明明他可以再帮我设计一个完美不在场证明嘛! 哼,看来这小子从一开始就不想帮我出版。 估计是嫉妒我的才华吧。 肮脏。 我回到家,废寝忘食地打草稿,终于写了一段出来。 后面的……我灵感又枯竭了。 我在想,要不要再杀一个人? 可惜,警察上门了。 他们来得真快。 虽然我不意外……那么多监控总有一个能拍到我的。 而且,我那么出名,他们不找上我才怪哩。(笑) 不过也好,这样我的诗集就可以早点出版了。 因为熊健安说,只要案子一结,他拿到钱(保险),他就立马帮我搞出版那事。 警察问我的话,我都回答了。 只是隐瞒了两个人,熊健安和陈美。 不过我没想到,我全都招了,结果警察还在查。 这有啥好查的? 我,杀了,林虹。 铁板钉钉的,啥证据都有。 搞不懂,他们为啥还接着查? 现在我知道了。 就是老天爷看不过熊健安那小子瞒天过海!哈哈。 * 又是我,熊健安。 我找到了那把刀,邓天。 现在来想,我真他妈下了一步臭棋。哪怕是拿钱雇个杀手都比他强。都他妈要进监狱了,还反咬我一口? 呸! 话说回来。 真的,我觉得我这个计划,特完美。 既把陈美拉下水,又解决了林虹,还能拿到一笔钱。 你说我怎么对得起邓天?我怎么对不起他了?就他那种住在地下室里的臭虫,能进牢里呆着,那是他福气! 说起来,他还真蠢,我说几句话,他就愿意帮我杀人,就连我说他一定得坐牢,不然我拿不到钱,这种话,他也信。 啧,sb。 而且在计划的每个环节里,我们三个人的逻辑线都是正常且完美的。 陈美就普普通通地下个班,唯一不普通的可能就是那晚下班比较早。唯一一个知道这点反常的就是林虹,但林虹不是死了吗?而且冬天嘛,卖烧烤的也要休息啊。 合情合理。 而且,我不是嘱咐陈美做不在场证明吗?她这种撒谎成性的人应该完成得很好吧? 至于邓天。 那小子很早以前就那样了,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他有病。你说,哪个正常人会晚上十一二点了还守在书店前? 这种有病的人杀个人不是很正常吗? 激情杀人啊! 最后就是我。 我老婆…… 不好意思,在公司装习惯了,还没改得了口。 林虹死的那个时候,我和简笑南在一起呢。 我,清清白白。 唯一可能有点破绽的是那份保险和电话。 哦,应该是唯二。 主要是我怕陈美没完成任务,打了个电话给林虹,问她回去了没有。 嗯,电话突然挂断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她死了。 还有保险,我半年前买的,和现在有关系吗? 警察他妈的怎么联想的? 说起来,16号那天,我刚约保险公司的人来,我想和他们谈谈。 结果他妈的一开门,是警察? 还特么搜老子房子? 他们怎么查到我的? 他们怎么把我和邓天联系在一起的? 邓天怎么突然那么聪明了?还知道藏证据? 草! 第16章 案件一终 谢奇致等人忙得脚不沾地,终于把林虹被杀案的来龙去脉给弄清楚了。 但光讯问了犯罪嫌疑人,侦查工作还不算完,还得根据嫌疑人口供,看是否需要补充证据,完善证据链等等,最后按规定移交检察机关,才算基本完事。 因为根据“重证据、重调查研究、不轻信口供”原则,即使犯罪嫌疑人认罪了,他们也得把口供内容体现在证据和调查上。 这就体现了一个词,铁证如山。 不过走完最难的这一部分,大案中队等人也算能歇口气了。 “……没想到熊健安那小子百密一疏啊。”宋朝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要不是我直觉他心里有鬼,不然,还真被他骗过去了。” 刘立砸吧砸吧嘴:“瞧瞧,这里有个揽功的。” 赵炜炜憨笑道:“朝阳说得还是有道理的。” 宋朝阳伸懒腰的手顺势就攀上了赵炜炜,他拧着眉,语重心长地说道:“小赵啊,虽然这年龄上,我略小你一点,但咱们队里向来是论资排辈的,我比你多呆了几年,再怎么说,你也得叫我一声宋哥吧?” “要点脸!”刘立扒拉掉他的手,吹胡子瞪眼道,“我徒弟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哪轮到你这个妖怪管?” 宋朝阳撸起袖子,做出备战姿势:“嘿!你说谁妖怪呢?” 谢奇致刚走进办公室就看见宋朝阳和刘立四肢互相锁喉,一旁的赵炜炜神色纠结,似乎是想把两人分开,但不知道从哪下手才好。 第19章 “咳。”谢奇致拍拍桌子,“我呢,给大家带回了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不好不坏的。你们想先听哪一个?” 宋朝阳嘟囔着:“啥叫不好不坏?” 刘立松开了锁宋朝阳的手,同时眼神示意他也鸣金收兵。 宋朝阳憨憨一笑,给了刘立一拐子后迅速蹦跶到谢迦身后躲着,避开刘立想要暗杀他的眼神,催促谢奇致道:“谢哥快,我要听好消息。” 谢奇致微微挑眉,道:“行,好消息就是现在有个需要出外勤的任务,谁想去?关于林虹被害案的收尾工作。” 闻言,宋朝阳脑袋耷拉着,控诉道:“谢哥,这算啥好消息?我们才休息那么一会儿,又要出外勤啊?” 刘立和赵炜炜也是一副抗拒的样子。 谢奇致没有多言,只道:“这还有个不好不坏的,听吗?” 宋朝阳摆摆手:“说呗,只要不是啥写报告的,我都能接受。” “哦,这样。”谢奇致意味深长地侧头看他一眼,说道,“不好不坏的消息就是……那边查的差不多了,翁队他们正在回来的路上。” 谢奇致话音一落,刘立连忙举手:“这任务一定得我去!正好带着炜炜多历练历练,你说是吧?” “不!给我吧谢哥,我这人你不是不知道,最爱出外勤了,这一天到晚不出去走走,我还嫌闷得慌。”宋朝阳语气诚恳,黑溜溜的眼珠子直直地盯着谢奇致,眼里的真诚都快溢出来了。 “瞧把你们吓的。”谢奇致嫌弃地扫视着这两位试图用眼神说服自己选他的人。 “啊?” 赵炜炜有点懵逼,他才入职不久,还没怎么和翁策翁队长说过几句话,而且后来没多久翁策就带队里其他几个人去外地了。是以他着实不太明白,一听说翁队回警局,怎么两位前辈就开始争外勤了,明明才听说要出任务的时候两人都很抗拒啊。 “得了,老刘带着炜炜去吧。”说着,谢奇致把手上的材料递给刘立。 刘立喜滋滋的拿上材料,领着茫然的赵炜炜就出去了。 “不是,师父,你怎么……”赵炜炜忍不住好奇问道,“这么高兴?” 刘立高深莫测地摇摇头:“翁队回来……反正咱们能躲一会儿躲一会儿。至于原因,以后你就知道了。” 赵炜炜忍不住好奇,翁策,能有多可怕啊? 宋朝阳苦着脸,无力地瘫在椅子上,拖着调子,低呼:“小白菜啊,地里黄啊……” “不至于吧朝阳同志。”谢奇致薅了一把宋朝阳头发,在他的控诉眼神里慢悠悠地收回手,提了另一个话头,“这次你表现好,等翁队回来,我给你申请奖励。” 闻言,宋朝阳连忙摆手:“别别别,谢哥,这次能破案那全仰仗你英明神武的指挥!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谢奇致微微挑眉:“突然这么谦虚?” “啊哈哈……”宋朝阳干笑着转移话题,“话说,其实要不是熊健安和陈美表现得太不符合常理,我们说不定……” “的确。”谢奇致适时的收起调笑心思,开始每次案件结束后的自我总结,“熊健安策划了一起‘激情杀人’案,实则为预谋杀人。” 宋朝阳晃着脑袋:“嘿,翁队说了,这世界上没有完美杀人。” 谢奇致点点头:“没错。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任何看似毫无头绪的案件都有疑点,只是看我们能不能找到并根据这些疑点破案罢了。像这一次案件,多亏了你对熊健安的调查。” “嗐,这算啥。”真要宋朝阳领功的时候,他又不好意思了,“而且我的猜想都不对的嘛。我以为熊健安他爸给他订房间那事儿有鬼,还麻烦你和小柳跑一趟。” 侦查不可避免的就是走错路,查了半天,结果和案子毫无关系。 但谢奇致却不觉得去晋中是白去了,起码让他确信了熊健安与林虹的婚姻关系不佳。 “不算白跑。”安慰地拍拍宋朝阳肩膀,谢奇致又说道,“既然现在得空,我们一起来分析分析。如果没有邓天的口供,后面咱们该怎么走?” 两人不约而同地走到白板前,各自拿了一支笔。 “首先,我们已知什么?”谢奇致在白板上写下第一个问题。 宋朝阳答道:“陈美时常与林虹发生口角,两人关系并不融洽,林虹常常忍让。熊健安有婚外情,邻居证明两人关系不好,同事证明两人是模范夫妻。邓天杀害了林虹,据供述是因为她踢了一只老鼠。” 谢奇致点点头,又把三个人的名字写在白板上,并把邓天打圈,写上凶手二字。若没有邓天口供,且几人没有继续侦查,邓天就是唯一犯罪嫌疑人。 他补充道:“其中陈美、熊健安都有完美不在场证明。那么第二个问题,还有什么疑点?” 黑色白板笔在白板上写下“行为”两个字后,宋朝阳指着这两个字解释道:“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有不在场证明的两位,几乎把对林虹的不满写在脸上了。那么问题来了,陈美不待见林虹,怎么恰好和林虹一起提前下班了呢?据宋有福所说,他规定的店内下班时间是一点,该林虹值班的时候,她很少提前下班。而且忙的时候,林虹还会主动帮忙帮到晚上十一二点才走。偏偏就出事那天,林虹和陈美一起提前走了。” “熊健安也是这样。他很少主动打电话给林虹,偏偏就是出事那晚,他打了一个。问他为什么,他只搪塞担心妻子之类的套话。” 谢奇致赞同颔首:“不错,朝阳同志很有条理嘛!” 宋朝阳这次很坦然地接受赞美:“那当然!” 又道:“咱们继续。除了这两个人,邓天也很奇怪。他爱诗歌都爱疯了,做梦都想出版诗集,怎么面对可能会判处严厉刑罚的时候,反而十分泰然,甚至心情还很愉悦?他就不担心自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作品吗?” “没错,这就是三个人身上的疑点。”谢奇致肯定点头,又补充道,“两人如此表现,我推测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与林虹的关系具体如何,我们会查到,于是干脆不装了,按照平常一样表现,反正他们有不在场证明;二是,或许他们认为越这么表现,越显得他们自己不是凶手吧,毕竟很少有凶手如此坦然地表现与死者的不和。” “随即咱们查到了邓天曾与熊健安有过接触,陈美与熊健安关系也不简单。然后就是熊健安购买的那一份保险。” “熊健安很少去林虹工作的地方,恰恰就是在与陈美有过接触后不久,购买了保险。从买保险的那一天开始查,或许能查出蛛丝马迹。” 宋朝阳双手合十拜了拜:“多谢邓天给的口供,给我们省了好多事儿!” 谢奇致被他逗笑了,看了看白板,突然说道:“这个案子,不得不令我想起一年前的一件杀妻灭子案。” 做刑警的,一年到头办的案子数都数不清。 听见谢奇致提杀妻灭子案,宋朝阳毫无头绪:“什么案子?” 谢奇致双手环胸,倚靠在办公桌前,回忆道:“那个案子也是我们一起办的。既然你想不起了,那我就带你回忆回忆。人物有,凶手甲,死者乙、丙。” 宋朝阳仰着头,身体微倾向谢奇致方向,表示自己正在洗耳恭听。 “甲与乙是夫妻,甲为夫,乙为妻,丙为乙的儿子,被害时才四岁。甲乙是二婚。乙生下丙后,与前夫感情破裂,两人离婚。两年后,乙认识甲,维持了一段情侣关系,两人便领证结婚了。” “后,甲暴露出本性,常常对乙拳打脚踢。但乙……我们不妄加揣测她为何不提出离婚……乙一直忍耐着这种暴力行为。一次,乙与前夫约至茶馆,讨论儿子的抚养问题。两人正常的会面被甲看见了。” “据甲自己供述,他就是从那次起,决定将乙杀害。” 这时宋朝阳终于有点印象了,他恍然大悟:“对!这个案子某种程度上和林虹被杀案有点类似。” 谢奇致赞同点头,又问道:“那你来说说,具体什么地方?” 宋朝阳笑嘻嘻地摆手:“嗐,我记不清某些细节了。” 谢奇致某种程度上算宋朝阳师父,当下带了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笑道:“你真是鱼的记忆。那咱接着说。甲先是为乙购买了车票,让她带着孩子去某景区,说自己平时对乙太凶,自己已经悔过,希望借着全家旅游这个契机,好好赔罪,并改善关系。但甲那日还得加班,就让乙先去,他次日便到。” “把乙丙送上车后,甲回到单位。甲是一名车间主任,那日恰好是周六,厂里放假。所以保安记得很清楚,甲进了办公室后就没再出来。直到第二天一大早,甲笑眯眯地走出办公室,还对保安说,忙了一宿,终于把最近要做的事提前做了。” “还对保安解释道,他要请假陪家人旅游,一家人好好玩几天。他离开工厂后,立马赶去景区某旅馆。抵达旅馆后,他联系不上妻子,然后自己报失踪。直到一天后,他妻子与儿子的尸体在景区后山被发现,这件案子就转到我们手上。” 第20章 “就完美不在场证明这点,两件案子挺像的。熊健安也是,案发时他在外地。”宋朝阳说道。 谢奇致点点头:“不过熊健安是人真的在外地,而甲却是伪造了一份不在死者身边的不在场证明。破绽就是,乙的手机消失了。” “对!”宋朝阳拍拍手,“我想起了了!甲打电话叫乙出去,然后行凶,对吧?甲录口供的时候还说,他没想杀孩子,只是没想到乙把孩子带上了。甲伪造的那份不在场证明还是我们和张姐他们围着工厂挨着挨着检查,才在墙根儿找到半个脚印。脚印很新鲜,因为周六晚上下过雨,那处土地比较湿润,保存了脚印形状。” “嗯。后来我们在甲办公室搜查到一双沾有泥土的鞋,经过刑技对两处泥土,即墙根和鞋底,后得知,两处泥土成分一致,很有可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毕竟每一个地方的土地所含元素的成分及比例都不尽相同。” 宋朝阳用力点头:“所以咱们才找到了方向,重点查甲。” “没错。”谢奇致道,“还顺藤摸瓜查到,甲这个人,几年前就犯过案子,杀了他第一任妻子。现在想来,我们还得好好感谢老天爷,谢谢它周六下的那场雨。” “哎,也不全是雨的功劳。”宋朝阳补充道,“那次要不是谢哥你看监控发现,甲以前每次经过大门都是靠远离门口保安室那边走,但周六日那两天他全是挨着保安室出门,这实在违反他自己的习惯,我们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并努力找蛛丝马迹来证明周六那天他出过门。” 甲所在的办公室是在远离保安室那一边的。 他每天上下班为了少走几步,已经习惯了那么走。 但周六周末那两天,他为了让保安看到自己,并为了让监控把自己拍得更清楚,违反个人习惯,特意选了保安室那一边出门。 “这点就不提了。总之,从这两个案子里,你发现什么共通点吗?”谢奇致问道。 宋朝阳凝眉思索片刻,试探着列了个一二三出来:“这首先嘛,太过完美的不在场证明,需要仔细检查,确定是否真的与案件无关。” “其次,违背习惯的表现,很有可能有猫腻,比如这个甲,还有陈美与她讨厌的林虹一起下班,熊健安一反常态给林虹打自称是担心的电话。” “最后就是,对妻子有暴力行为的丈夫,最有嫌疑。” 谢奇致笑道:“你还蛮会总结的嘛。不过这最后一点……查案的时候可别当金科玉律,从而限制住了思维。” 宋朝阳眨眨眼:“明白。不过……谢哥,翁队究竟啥时候回来啊?” 谢奇致也学着他眨眼:“或许,就在老刘他们出完外勤后吧。” “哇。”宋朝阳夸张地张大嘴巴,笑着锤谢奇致肩膀,“谢哥你好坏。” 谢奇致略一挑眉:“朝阳同志,还要写报告呢。” 闻言,宋朝阳才得意翘起的唇角瞬间耷拉下去:“不是吧,阿sir!我写吗?” 谢奇致抬手拍拍宋朝阳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能者多劳。”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重证据……原则,参考了刑事诉讼法 2010年刑事诉讼法: 第四十六条对一切案件的判处都要重证据,重调查研究,不轻信口供。只有被告人供述,没有其他证据的,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和处以刑罚;没有被告人供述,证据充分确实的,可以认定被告人有罪和处以刑罚。 2018年刑事诉讼法: 第五十五条对一切案件的判处都要重证据,重调查研究,不轻信口供。只有被告人供述,没有其他证据的,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和处以刑罚;没有被告人供述,证据确实、充分的,可以认定被告人有罪和处以刑罚。 证据确实、充分,应当符合以下条件: (一)定罪量刑的事实都有证据证明; (二)据以定案的证据均经法定程序查证属实; (三)综合全案证据,对所认定事实已排除合理怀疑。 2012年3月14日第十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五次会议通过的关于修改刑事诉讼法的决定对本条主要作了一处修改:增加了认定“证据确实、充分”的条件的规定。 本案基本就结束啦~开始下一个案件的侦查~ 第二卷 礼物 第17章 案件二始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但正在认真专注整理着卷宗的宋朝阳却毫无察觉。 虚掩着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三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拎着包鱼贯而入。 一人悄然立在宋朝阳身后,弯腰凑近依旧沉醉于资料的宋朝阳,高吼一声:“嘿!” 这一声如平地惊雷,吓得宋朝阳身体猛地向上弹起,正好撞到吓他的那人下巴处,弄得那人吃痛地捂着下巴跳开,嘴里还嚷嚷着:“宋朝阳你也太不讲同事爱了吧?我们几个才回来,你就这么对待我们?” 宋朝阳脑袋不比那人下巴好半点,该疼的还是疼。闻言他只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谁叫你背后出招,该!” “行了。”余天文笑着打圆场,“都各退一步哈。” 宋朝阳循声看去,余天文笑眯眯的,双眼皮,有酒窝,看上去是个很无害的人。但实际上……这人是除开翁策、谢奇致外,队里格斗最厉害的。 而吓了他一大跳,至今还在一边嘟嘟囔囔的那位,生就一双狐狸眼,一头自然卷,名叫江索。不看他捂着下巴面部扭曲的样子,单看外形着装,倒不像个警察,像位理发师。 至于一直没开腔的那位,冷着脸双手环胸抱臂而站的,是目前大案中队里唯一一名女刑警崔文茵。刑警这一行,很少有女同志,这是多方面因素造成的。不过若让宋朝阳听见谁说崔文茵不该当刑警,不该出现在大案中队,他绝对要据理力争。他们崔姐可牛了,进可徒手制裁匪徒,退可一枪狙击人头。 宋朝阳把同事们一一看过,知道他们在外忙了好几天,才回警局,再大的气也生不起来了。 他放下揉脑袋的手,招呼道:“赶紧歇歇吧各位。” “对了,咱翁队呢?” “就你一个人在?” 宋朝阳和余天文几乎同一时间发声询问。 “没想到你俩还是这么默契。”江索嘿嘿笑了几声,又收敛了表情,道,“翁队找赵局去啦,我们跟那案子还没结束呢。” 赵局是晋北市公安局副局长,也兼任刑侦大队大队长,管理刑事侦查工作。 江索话刚说完,就发现宋朝阳脸上表情格外精彩,忙问:“怎么了,露出这副表情。” 余天文眉头挑起,脑门上形成一个三字,他推测道:“该不会别人都出外勤,你一个人躲办公室歇凉,担心翁队回来训你吧?” 闻言,江索哈哈笑道:“还真有可能是朝阳干得出来的事儿。” 宋朝阳连呸了好几声:“没瞧见我正在整理卷宗吗?我们可是几天就破了件凶案。” 江索轻啧一声:“一天破一案叫牛,一天破n案那是牛大发了。你几天破一个,还好意思显摆?” 眼见着宋朝阳又要和江索打起来,余天文连忙做出个暂停手势:“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哈。” 随即又问牙齿咬得咯咯响的宋朝阳:“所以他们出外勤去了?还是你们手上这个案子吗?” 宋朝阳先冲着江索翻了个白眼,才道:“没,刘哥和炜炜出外勤去了,咱谢哥也去找赵局了。” 此话一落,其他人表情均是一顿。 江索更是夸张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那么巧,那岂不是两个人碰一块儿去了。” 宋朝阳一脸恶寒地搓搓胳膊,吐槽道:“有那么夸张吗?要我说,幸好是谢哥先见到翁队,要是我的话,估计得被他教训得体无完肤。” “不至于,毕竟您老不是才破一案子吗?”江索嘿嘿笑道,“再说了,咱翁队是那种动不动就训人的人吗?” 说曹操,曹操就到。 当办公室几人讨论得热火朝天之时,被余天文随手带上的门忽然开了,两个高个一前一后地站在门口。 前面的那位剑眉星目,眉头因为常常皱起而略有细纹,嘴巴经常是紧闭且抿成一条直线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这便是令大案中队闻风丧胆的队长翁策。 翁策不仅是大案中队队长,也是刑侦大队副大队长。他入职以来,破获了不少大案要案,凭功绩和履历,早就该上去了。但不知为什么,他主动放弃升职,窝在晋北当中队长。 站得稍后一点,眉目嘴角皆带笑的则是谢奇致,大案中队副队长,也是整个中队唯一不怕翁策的人。 谢奇致见这群人原本还是笑着,一见他俩进门,表情瞬间凝固,不由觉得好笑:“干嘛呢?朝阳同志,翁队回来了,不打声招呼?” 翁策微微侧头看他,敛眉道:“不必,好好写报告。” 说罢,率先进了门。 第21章 谢奇致紧随其后,路过宋朝阳时,还拍了拍他肩膀:“听见没,这可是翁队叫你写的报告哦。” 宋朝阳咬牙低声控诉:“谢哥,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告诉的翁队!” 案子在谢奇致手上,写不写报告应该由他来安排,哪用得着翁策嘱咐。拿翁策当挡箭牌,那都是谢奇致常规操作了。 谢奇致轻笑一声:“朝阳同志,作为警察,你说话要讲证据的。” 说罢,无视宋朝阳似要喷火的双眼,笑着冲几位几日不见的同事打招呼:“欢迎各位回家。” 余天文笑眯眯的:“还是咱谢队说得中听,哪像宋朝阳。” 要吐槽宋朝阳时,江索怎么会落下,他连忙补了句俗语:“就是,红口白牙,尽说假话。” 宋朝阳心想,我这是做了什么孽,摊上这么群同事。 他压着声音警告:“再说我可就去举报你们了!” 就在这时,刘立领着赵炜炜回来了,还没进门就嚷嚷着:“可累死我了……我那车半路抛锚了……” 说到这时,他恰好瞧见一脸愤恨的宋朝阳,又见脸上带笑的江索,眼珠一转便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笑骂道:“你们俩可真是绝了,又吵架了?” 还没等到回复,一道熟悉而令人恐惧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刘立,过来。” 刘立就像年久失修的机器人似的,脖子机械地扭向声音来源之处。 余天文给他做了个口型:“翁队就在我们后面。” 刘立僵硬地点点头,带着上断头台的觉悟迈向翁策。 翁策未语先冷笑,吓得刘立一激灵。 “学会威胁赵局了?”翁策用他那双令犯罪分子胆寒的眼睛自上而下地扫视刘立,并叱道,“我以前怎么说的?” 刘立抖抖索索地摇头:“队长啊……我错了。” 长年的经验告诉他,别解释,直接道歉,并且态度一定要害怕且诚恳。 手指关节在木制办公桌上敲击,发出规律的脆响声。 刘立试探地瞧了一眼翁策,看他表情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脑袋飞速运转,分析眼下状况。 翁策说的威胁赵局那事儿应该是他和谢奇致向赵局磨搜查令,但那根本不是威胁嘛,明明就是据理力争。 不过……刚刚粗略扫了一眼,貌似谢奇致也在现场,那他肯定已经和翁策承认过错误了。 所以翁策或许只是例行公事? 于是他大着胆子又承认了一遍错误,随后道:“翁队,我们现在跟的那案子还要收尾呢,您看……” 翁策敲击办公桌的手指终于停下,他微微启唇:“去吧。” 刘立暗自舒了口气,逃命似的离开,回到自己办公位去了。 见赵炜炜还傻愣愣地站在门口那儿,他连忙招手让他回位置去,不然…… 一道冷厉的声音响起:“现在没事儿干了么?” 刘立默默的想,不然翁队就要亲自管理纪律了。 “咳,大家工作哈。”谢奇致笑着缓和气氛,“等忙完了,我请大家去老地方烧烤。” 他明显感觉到说完这句话后,翁策看了自己一眼,于是笑着回头,“翁队也必须来,别和我客气。” 翁策微微凝眉,道:“案子还没破。” 随后他一边将一些资料放进文件袋,一边三言两语地将任务安排下去。 不出一分钟,还没在办公室歇多久的余天文等人就领着任务出门了。 前些日子,一名村民报案,声称在一水沟里发现一具女尸,体表分布有多处伤痕,看上去十分可怖。 指挥中心直接把案子给到翁策手里。 经过现场勘查,水沟并非第一现场,而是抛尸处。 正在翁策等人侦查时,又有一名女尸被发现,这一次的抛尸地点在一座烂尾楼。根据法医尸检,实际上烂尾楼死者遇害时间应早于水沟处死者。 进一步调查后发现,数日前,烂尾楼死者父母报过失踪,死者最后的消息是其父母晚上十点时打过的一道催促其早归的电话。 随即,在经过对比后,发现两案受害者都遭受了性侵害,且手部被绳索以一种特殊结绑住,而且两位都才18岁……种种迹象,让翁策认为这两起案件应并案侦查。 而正在案件侦查有所突破时,又有一名女尸被发现。尸体上痕迹与前两位类似。 这个案件极其恶劣,破案刻不容缓。 事实上,翁策等人在发现第三名受害者后,已经确定了犯罪嫌疑人。第三名受害者尸体上有残留一些人体组织,经过dna对比,发现此dna来自一名叫做庄毅的男性。 庄毅曾因犯强.奸案入狱,刚出狱数月,正住在其姐姐庄娣家。 翁策等人拿着逮捕证去逮捕时,庄毅与庄娣已不知去向。 直到前日晚,翁策等人在外地将庄娣抓获。据庄娣供述,庄毅已经疯了,他打算回到晋北,在所有案发地再次犯案。 翁策没有偏信庄娣供词,但也立即电话赵局,请求支援,请他务必保证全城戒严。然后在与队友进行缜密的调查后,发现的种种迹象都表明庄毅的确很有可能回晋北,于是他们又带着庄娣回晋北。 庄毅此人作案手段残忍且具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十分狡猾,放任其在外待一刻,都会造成不可预估的恶劣影响。 翁策脑海中迅速转过这几天发生的事,正准备外出时,手机响了。 北州派出所接到一女士报案,声称自己女儿失踪,希望警方立案调查。 普通失踪不会交给大案中队,但这位失踪者,今年才十八岁。且她与烂尾楼死者一样,失踪时间在夜里。再联想庄娣所说,不得不让人怀疑这名女性或许…… 翁策眉头紧锁,把一文件袋拍谢奇致手上,说道:“收尾工作交由刘立组织,你跟我们走。” 谢奇致刚才在赵局办公室听了一耳朵,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半句没多问,直接答应:“成。”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插播一条不算科普的小科普吧~ 失踪是可以立即报警的(非24小时),公安机关处理求助类警情和立不立案并没有关系(来自成都公安发布的消息)。 一些可以立即立案的情形见《关于依法惩治拐卖妇女儿童犯罪的意见》。 - 新的案件出现了…… 第18章 根据报案人姜盼晴在北州派出所留下的信息,翁策与谢奇致来到了清池小区。 清池小区是一片老小区,坐落在北州边缘,物业和安保并不完备。 谢奇致两人进入小区以来只在正门处见过一位保安。 从小区正门到姜盼晴所居住的3栋2单元601号,除了在主干道上有见到两三个监控外,便未看见其他探头。 清池小区没有电梯,但两人都是经常锻炼的,轻轻松松就爬上六楼,半点不带喘。 谢奇致和翁策一起行动时,一直是以翁策为主,但按门铃这种小事他会主动包揽。 他一如往常般的先按下门铃…… 但没有响。 于是他又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人来开。 开门的是一位气色灰败的妇女,她头发散乱,着装简单,整个人都散发着悲伤的情绪。谢奇致眸光微动,想来这就是报案人姜盼晴了。 谢奇致与翁策展示了警察证,并说明来意。 姜盼晴一见证,眼睛很明显地亮了亮,又听两人说自己是为姜璃之事而来,连忙用颤抖的嗓音询问:“警官……有璃璃的消息了吗!” 她不由自主地身体前倾,眼睛牢牢地锁住站得稍近一点的谢奇致脸上,不愿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她的女儿,姜璃,从15号晚上到现在17号,已经失去联系整整两天了! 谢奇致安抚道:“姜女士,您先别着急,我们的同事已经着手调查了,这次来是想再向你了解一些姜璃的信息。” 一听这话,姜盼晴就仿佛失去生命支柱似的颓然欲落,幸好谢奇致眼疾手快,将其稳稳扶住。 这时姜盼晴的丈夫白志诚急急忙忙赶过来,将姜盼晴接过去,半扶半抱至卧室休息。 白志诚忙完了这一切,才有时间接待谢奇致二人。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声音很疲惫:“我就接个水的工夫,谁知道……对了,您二位是?” 翁策说他们是为调查姜璃失踪案而来的。 白志诚表情与姜盼晴别无二致,均是一副抓到救命稻草的样子。 但听到后面,得知对方目前还没有有用消息时,神情顿时痛苦起来。 不过他心知,他们今早才去报了案,没那么快有消息的……所以他依旧强打起精神,配合警察的工作。 白志诚一坐到沙发上,便不由自主地诉说道:“我女儿姜璃,她那么乖……怎么会……!” 他表情悲伤又气愤,抬手不住地锤自己大腿。 谢奇致知道翁策说不出什么软话,于是便自发地承担了安慰工作,并引导白志诚将姜璃失去联系的前后时间段内发生的所有事说一遍。 第22章 白志诚神色萎顿,想也不想地就说道:“昨天,璃璃说要参加一个生日宴,是她同学的,听她说整个班的人都会去……我们想着,明年不是要高考了吗,那就让璃璃去吧,好好和同学玩一次……谁知道,就这一去……” 这些事情,或许这两天白志诚已经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想过好几遍。 姜璃失踪前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她离开家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他都无需回忆便可脱口而出。 “那天盼晴好好给她打扮了打扮。那母女俩,一大早上就爬起来,梳头发、画眉毛……璃璃特别高兴,走之前还跟我说,‘老爸,不要想我哦’……我那时候还笑着说她,这么大姑娘了,还像小孩子似的黏黏糊糊……” 白志诚说到这里,已开始哽咽。 谢奇致放下记笔录的手,适时地给他递了几张纸过去,安慰道:“我们明白您的心情……” 白志诚接了纸,却没有使用。 他随手抹了把脸,将情绪压下去,继续说道:“璃璃是上午十点出的门,她说她要先和好朋友们逛逛街,还要给同学买生日礼物。我听璃璃说,她那个要过生日的同学下午五点会派车过来接她们去家里玩……” 翁策微微挑眉:“派车?” 晋北只是一座普通的县级市,由晋中市代为管辖。虽然晋北地理位置优越,地处两条大江的交汇处,但经济发展水平却只能说是一般。一个普通高中生请同学参加生日宴是派车来接,这让两位警察都很意外。 白志诚解释道:“那个学生家里挺富有的吧……听璃璃说,他上下学都有司机接送。” 翁策颔首,道:“请继续。” 白志诚没有立刻接上,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翻出了一张纸,上面画了一条长线,线上支出一些支线,线上写着一些数字。他将这张纸递给翁策,解释道:“我把璃璃和我们的联系画了个时间线出来,警官,你们看看吧。” 翁策接了过去,这条时间线画得很详细,这也可以看出从事发到现在,这对父母为找到女儿做出了多少努力。 白志诚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五点过五分的时候,璃璃给盼晴打了个电话,说她和几个朋友已经坐上那个同学派来的车了。盼晴说,到了同学家要给家里打电话报个平安。差不多快六点的时候,璃璃打电话回来了。盼晴说,那时候璃璃的声音听上去很高兴……她应该玩得很开心吧……” “差不多晚上十点,我们想,璃璃咋还没回来,而且也没打过电话回来,于是我们就打过去问。璃璃说她想再多玩一会儿,那个过生日的同学说到时候会派车送她们回来……我们听到电话那边全是笑声,吵吵闹闹的,心想,孩子想玩儿就痛痛快快玩儿吧……” “直到十一点,璃璃还没回来。盼晴有点儿着急了,又打了一个电话催她。璃璃说她马上去跟同学讲,有她同学家的司机送,很快就能到家。那时候盼晴还在和我说,她心里终于踏实了,璃璃马上就回来了。” 晚上十一点,姜璃还与家里有联系。 翁策微微敛眉,继续侧耳倾听白志诚的叙述。 “可是过了快一个小时,璃璃还没到家!那时候我眼皮子一直跳,心想该不会车半路抛锚了吧?我们赶紧给璃璃打电话,璃璃一直没接……盼晴说她心里慌得很,总感觉要出事。” “我也急啊,给璃璃打电话打不通,又给璃璃的朋友打。这次通了,她朋友说,璃璃应该回来了,她都到家了,璃璃离开的时间应该比她还早些……但是璃璃根本就没有回来!” “过生日的那个学生叫贾金河,我们从璃璃闺蜜那儿要了他的电话,打了几个,没有人接听。过了一会儿,璃璃给我发短信了,我看了时间,那时候已经差不多一点了。璃璃说,‘爸爸,我马上就回来了’。” “马上!这个马上是多久啊!我让盼晴在家里等着,自己去外面找。我没有走远了,开着车在小区附近转悠……大冬天的,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我的女儿,璃璃,她没回来!” “我们一晚上都没睡觉,一直在等璃璃……可是在那条短信后,璃璃再也没发过任何消息回来!警官,我求求你们,一定要帮我们找回女儿啊!” 说到这里,白志诚终于忍受不住地抬纸捂住了脸。 覆在眼部的纸渐渐湿润了。 谢奇致微微叹了口气,想要说些安慰的话语,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 无他,任何安慰话语在此时此刻都是苍白无力的。 它们挽回不了任何事物,也抚平不了父亲的一颗满是创伤的心。 谢奇致略微侧头,却发现姜盼晴正倚在门边愣愣地盯着地面,眼眶又红又肿,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表情是平静的,双眼却是悲怆的,里面满含着女儿的思念与担忧之情。 翁策很冷静,因为他知道,现在这对夫妻最需要的是找回自己的女儿。 他沉声询问:“最近一个月,有没有陌生人主动接触你以及你的女儿?” 根据前三起案件,庄毅为了确定受害者年龄是否满足他的要求,会提前一个月至一周来接触和了解对方,一旦确定对方满足要求,便会开始策划作案。 庄毅逃至外市也不过是几天时间,而且根据庄娣供述,他只在外市呆了两天,便悄悄潜回晋北。是以,他完全有时间对下一位受害者进行调查。 不过,也不一定是一个月时间…… 翁策改口道:“时间可以再放宽一点,最近半年里,你是否见过有陌生人在你家附近徘徊,或你的女儿是否与什么奇怪的人接触?” 白志诚单手捂着脸摇头:“没有……璃璃是走读生,盼晴每天都会去接她,如果遇见什么怪人,盼晴一定会和我说的。我们这个小区虽然老,但是离高中近,来往的都是些学生、家长,我没见过什么奇怪的人。” 翁策拿出一张照片,问道:“你看看,这个人你是否有印象?” 调查显示,三名受害者中有两名受害者家属对庄毅都有印象,说曾在自家附近见过他。据目前的侦查来看,庄毅还未对熟人下手。实际上,他在狱中待了好几年,在外界已经没什么熟人了。所以,庄毅若对姜璃下手,很有可能对其做过调查。 白志诚捏着照片盯着翁策看:“他和璃璃有什么关系?!” 翁策不想影响他的判断,只问他有没有见过。 白志诚把照片翻来覆去地看了个仔细,最终摇头道:“没有……我没见过这个人。” 翁策又让谢奇致把照片给姜盼晴看了一遍。 姜盼晴神情依旧恹恹的,似乎随时就要晕过去。 但她看得也很仔细,然而,她答案和白志诚一样,她也没见过。 庄毅的长相很有特点,他下颌颧骨突出,鼻尖如峰,眼睛上有一道疤痕。 可以说,大部分人只要见过他,是会对他产生深刻印象的。 不过姜璃的父母却均表示自己未曾见过此人…… 【作者有话要说】 庄毅的长相参考了天生犯罪人论里的形象。 第19章 调查失踪案最重要的是时间。 越早开始调查越好。 但是姜盼晴今日才去北州派出所报案。 这点,谢奇致可以理解但不赞同。如果失踪的是没有自理能力的幼儿,不少监护人或许会选择第一时间报警。而若失去联系的是成年人等等,许多人会选择先自行寻找,实在找不到或是有明显证据证明人可能有危险,才会去报警。甚至有些少年的消失会被认作意气用事,未寻找到也不报警。 这些情况有些是出于对国家关于失踪调查相关法律条规的不了解,有些是出于对执法机关的不信任。原因有很多,这个问题也是存在许久的,要解决,还任重道远。 谢奇致心里叹了口气,随后立马打起精神来。现在正流动的一分一秒都弥足珍贵,他们必须用最快时间破案! 这样想着,他询问道:“这个案子和庄毅案有多少相同点?” 翁策敛眉道:“姜璃与庄毅作案的目标相似,失踪时间与其中一位死者相似。” 谢奇致点点头。 在来的路上,他只抓紧时间粗略地看了看庄毅案相关卷宗,具体细节还没把握。 照翁策所说,那目前姜璃案只与庄毅案有两点相同。 光凭这两点,还不到能够并案调查的门槛。 能够并案调查的两件或以上案件一般具有案件性质、犯罪时空、受侵害的目标、犯罪手法相同或相似这几个条件。 当然,还有些特定条件,比如案发现场或抛尸现场有没有遗留特定物品,也可以作为判据之一。 在庄毅案中,已发现死者的三起案件之所以可以并案调查,一是受侵害的目标是相似的,二是作案手法是相同的,三是三位死者身上所遗留痕迹也相同。而且在逮捕庄娣后,她的口供也能证明并案调查的正确性。 第23章 目前只能确认姜璃满足与受害者相似这一条件。不过悠久的犯罪史表明,某些犯罪分子哪怕前期作案是具有一定的稳定性和规律性,但在后期,受某些条件影响,犯罪分子也是有可能临时改变侵害目标的。 谢奇致道:“所以目前还不能将姜璃简单地看作为庄毅案受害者,还需进一步调查,来确认两案是否有关联。” 翁策略一颔首,道:“暂且以失踪为名进行侦查。” 谢奇致一边与翁策并排下楼,一边说道:“那咱们先来简单梳理一下。姜璃,温山高中高三学生,今年18岁。姜盼晴,姜璃的生母。白志诚,姜璃的继父,在姜璃五岁时就已和姜盼晴在一起。目前来看,这个家庭平日里是很幸福的。” 刚刚拜访姜璃家时,谢奇致一进门就能瞧见一副全员脸上洋溢着快乐笑容的全家福。而且姜盼晴、白志诚在姜璃失去联系后的表现也足以表明两人对其的真情。 初步可以排除这对夫妻的嫌疑,以及姜璃因对家庭的厌恶而离家出走的可能性。 翁策手指在身侧轻点,说道:“继续。” 谢奇致点点头,掏出手机翻出他刚才拍摄的白志诚手绘时间线,梳理道:“重点在15日。15日上午十点,姜璃出门;下午六点,姜璃自称其已抵达贾金河生日宴举办点;晚上十点和十一点,姜璃与姜盼晴有过两次通话。” “16日凌晨一点,白志诚收到一条短信,短信内容为‘爸爸,我马上就回来了’。从这里开始,姜璃就再未与姜盼晴、白志诚有过任何联系。” “16日一早,姜盼晴联系了姜璃的班主任季群。随后,季群与白志诚夫妇开始寻找姜璃下落,但很不幸,截至现在……” 谢奇致抬手看了一眼表,说道:“17日上午十一点三十五分,仍然一无所获。” 刚才在姜璃家,白志诚向他们展示过通话记录和短信记录,和他口述的都对的上号。 因条件所限,他们全都用手机照相保存这些记录。 谢奇致继续道:“目前来看,15日晚,与姜璃有接触的人就是,贾金河生日宴上的人,据说会送姜璃回家的司机。” 翁策的声音和他人一样冷冽,他说:“三个调查方向。一,查明面上最后接触过姜璃的人;二,查监控;三,查手机。你负责第一个,我来安排后面两个。” 第一个很好理解。第二个是想找出姜璃失踪前的最后影像,用以推测判断她可能去哪个地方了,以及她的失踪时间。第三个…… 谢奇致只微微一想,便明了。 这查手机嘛,自然是利用一些科技手段进行手机定位。比如常用的,基于运营商基站对其定位。这种定位方式误差大,若要用它查到手机卡使用者的当前位置还有一个重要前提,那就是这个手机得插卡并且该卡在使用中。 如果前提满足了,那么就可以用大功率警用监听设备监听它。当它传出无线电波时,可用该设备捕捉。晋北市内一秒钟会存在多少无线电波?十万?或许百万都不止?所以,定位手机并不轻松。 而且,动用定位技术也没那么容易,需要层层审批,得到上级同意,才能用。 当然,也可以查手机卡曾经的通话、短信记录,看那时的使用者位置在哪。不过像姜璃这种情况,查以前的位置意义不大。因为凌晨到小区后,她就没再使用过手机。而他们需要的,就是她到小区后的位置信息。 谢奇致对这第三个方向不抱什么希望,但既然有,那就得查,万一就查出点什么来呢? 于是他赞同地点点头,道:“行。” * 宋朝阳在写报告,刘立和赵炜炜在收尾。 但无论询问、讯问还是走访,都得要求有两名以上的警察。 所以,谢奇致一个电话打到张瑶手机里,把柳治借过来了。 反正张瑶不是要让他帮着带小孩吗? 那就继续带呗。 其实张瑶让柳治跟着谢奇致出外勤是晋北公安局的一个习惯,那就是新来的技术员得去刑警队摸爬滚打少则一星期,多则几个月。 为什么这么做呢? 原因很简单。做技术的实际上也是在和犯罪分子斗智斗勇,那除了监狱,还有什么地方能接触到形形色色的罪犯呢?答案是,刑警队。 跟刑警队多出几次外勤,了解刑警们是如何破案的,以及犯罪分子是怎么想的,对技术员勘查现场的思路会有很大帮助。 柳治乖巧地看着谢奇致,问候道:“谢队中午好。” 谢奇致心想,张瑶把柳治送来肯定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孩子太乖了,得磨。 他这样想着,手就搭上了柳治的脖子,笑道:“得,今天就我们哥俩跑腿了。” 随后,谢奇致把今天的任务简单地和柳治说了一遍。 时间紧迫,他来不及解释太多,见柳治把任务记清了,便立马拉人上车,驶向温山高中。 贾金河过生日那天正是周六,所以今天刚好周一,那日和姜璃有过接触的学生应该在校。是故,谢奇致就直接去学校找人了。 季群,姜璃的班主任,很是积极主动地接待了谢奇致二人。 他很年轻,但神色很疲惫,眼下黑黑的,嘴角处似乎生有溃疡。 季群急急忙忙地追问:“怎么样?有姜璃的消息了吗?” 谢奇致只道:“案件正在调查中。季老师,能否请你将贾金河同学带来?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询问他。” 季群只好按捺住内心的焦急,连忙去教室里将贾金河叫出来。 他心知等会儿这个学生是要接受警察问话的,所以他安抚地拍拍这个已经与自己差不多高的男生,道:“待会儿警察会问你几个问题,你诚实回答就是了,别担心啊。” 贾金河着实有着一副温良样貌,面对老师的安慰,他礼貌一笑,又担忧道:“是不是姜璃同学的事?唉……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季群哪知道呢! 他只能无言地拍拍贾金河肩膀,领着他去找警察了。 为了询问方便,谢奇致特意请季群帮他们找了一个空教室。 贾金河两人一进门,谢奇致就注意到略慢一步的校服男生。 这个男生样貌身材可称得上一句校园男神。此时他眉头紧蹙,似有忧虑之情笼罩着他。 季群介绍道:“谢警官,这就是贾金河同学了。” 贾金河礼貌问好后,表情担忧地询问:“你们是来调查姜同学的事吗?” 谢奇致点头道:“是的,还得麻烦贾同学提供一些信息了。” 随后,他走了询问流程后,才进入正题:“你们在什么地方举行生日宴?” 贾金河道:“我家的一个别墅,就在万府。” 万府离北州挺远,更靠近晋中市。也难怪姜璃五点上车,六点才打电话回来说自己抵达生日宴地点呢。 谢奇致继续询问道:“生日宴开始时间?” 贾金河皱了皱眉,回想道:“差不多六点半吧……原定是六点开始的,但是因为大家到的时间不一致,所以有些推迟。” 谢奇致又问:“都邀请了些什么人?” 贾金河:“这次就请了高中同学。因为我们家习惯过农历生日,所以这个国历生日就随我自己弄的。” 谢奇致点点头,继续问道:“来了多少人?” 贾金河敛眉道:“好像……都来了吧?我大概安排了十辆车,每辆车都载了人,应该都是来了的。” “一直持续到几点?” “这个……不好说,有的人走得早,有的人玩到半夜。” “姜璃是几点提出要离开的?” “我想想,她应该是九十点说要走的吧?不过又被劝着多玩了几个小时……唉,如果当时我直接留她住一晚,或许就……” 谢奇致安慰道:“同学,不必自责,你提供信息的行为也是对姜璃的帮助。” 又问:“那么,姜璃具体是几点钟离开的?” 第20章 姜璃几点钟离开别墅的? 贾金河皱着眉,表情有些痛苦:“对不起,警官……我记不太清了,只知道那时候已经很晚。” 谢奇致一直在不着痕迹地观察这个高中生,见他一言一行表露出来的全是为同学失踪而产生的担忧与自责,此时也说不出什么指责对方忘记如此关键时间点的话,反而语气轻柔地询问道:“她走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你呢?” 贾金河微微点头:“有。因为那时候已经很晚了,我还劝她要不就留在这边睡一晚吧,明早我再派人送她回去。但是她说,她家里人还在等她回去。我劝不住,只能让司机送她。” 说到这里,他猛地抬头,好像是想到什么线索似的,紧紧地盯着谢奇致,语带急切地说道:“警官,那个司机,他知道!” 按照询问思路,谢奇致等会儿也是会问到这点的,不过贾金河提前提出,他也就顺势说道:“那么同学,你能帮我们联系一下这位司机吗?” 第24章 贾金河猛点头,似乎是对能帮助到警察寻找姜璃一事感到高兴。 他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地说道:“司机的电话是141xxxx4213。” 谢奇致拿手机记了下来,随口道:“你记得那么清楚啊?” “哦……因为李叔,就是那个司机,李得泉,他在我们家工作很多年了,平时有个什么事,都是打电话叫他,久而久之,也就记住了。”贾金河解释完了之后,又说,“警官,我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助到你吗?” 谢奇致露出一个亲和笑容,点头道:“还真有。你举办生日宴的地方有监控吗?” 见贾金河点头,谢奇致的笑容更深了些,有监控的话,或许可以确定一个姜璃离开别墅的具体时间,也可以排除她在别墅出事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从目前的询问来看,姜璃在返家途中失踪的概率很大。 但也不能完全排除贾金河撒谎的可能性。 当没有确切证据证明贾金河与姜璃失踪一事无关时,甚至都还不能免除他身上的嫌疑。 谢奇致脑海里这样想着,脸上笑容却不变:“届时需要同学配合一下,我们得查看别墅的监控。” 贾金河答应道:“两位警官想查监控的话,直接去别墅那边就是了,我哥这几天应该是在那边的。如果那边没人,警官再来找我,我全力配合的。” 谢奇致对如此配合警察工作的贾金河十分满意,赞许地点点头,又问:“姜璃离开时,别墅里还有些哪些学生?” 既然姜璃离开的时间很晚,那么那时候还留在别墅里的人应该比较少,故而贾金河应该是有点印象的。 果然,贾金河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说道:“包括我,应该还有五个吧……” 谢奇致又叫他报名字,他们要做记录。 贾金河很快地说出一连串名字,柳治一边听,一边不停手地写着。 随后谢奇致继续问道:“除了你口中的李得泉之外,那时候别墅还有其他司机吗?” 贾金河:“有的。不过是李叔找来的人,我不太熟。” 谢奇致问道:“那你是否亲眼看见姜璃上了李得泉的车?或者说,是否有其他人看见这事?” 贾金河肯定道:“我特地找的李叔,并且亲手送她上的车。因为那时候很晚了,让别人送,我不太放心……毕竟她是一个女孩子。” “嗯。”谢奇致点了点头,又问,“李得泉送姜璃回家后,有回到别墅吗?” 贾金河道:“回来了啊。我记得当时他回来的时候,我还问过他,有没有把姜璃送到家,他说送到了。” 那么,也就是说,姜璃是在家附近失踪的? 谢奇致追问道:“送到家?具体到哪一步?是小区门口,还是楼下。” 贾金河摇摇头:“这个我不太清楚。” 语毕,他似乎是担心警察怀疑自家老员工,又补充道:“李叔人很好的,工作也很认真,和姜同学的事应该没关系……” 谢奇致只道:“同学你放心,我们是靠证据说话的。” 随后他又问了几个问题,感觉贾金河这边的信息了解得差不多了,他便让贾金河回去:“同学,谢谢你的合作啊。” 贾金河摆了摆手:“这是我应该做的。” 随即,又语含担忧地说道:“警官,我只希望姜璃同学能早日回来。” 谢奇致郑重回道:“会的。” 他们会尽最大努力,将姜璃找回。 随后谢奇致又陆续叫了几个当晚去过贾金河生日宴的人。 季群十分配合谢奇致二人的工作,只说,他们想问哪个学生,只要不太妨碍教学工作,他都会把人叫过来。 这次叫来的是一个高挑且有点男生女相的学生。 他自我介绍说自己名叫郑彦。 “好,郑彦同学。”谢奇致招呼了一句,随后立即进入正题,“姜璃同学平时在班级人缘如何?是否有与其他人发生过口角。” 郑彦摇摇头:“人缘不错。没有口角。” 他长相十分秀气,但说话声音却过于沙哑,简直可以用公鸭嗓来形容。 是以,当他一开口,就连谢奇致都有些惊讶地挑了一下眉,感觉这声音和长相完全不搭啊。 郑彦看出了他与柳治的惊讶,木然道:“……迟来的青春期变声。” 谢奇致略略点头,进入下一个问题:“姜璃离开生日宴时,你是否在现场?” 贾金河给出的晚离开或未离开名单里没有他,但谢奇致还是要确认一遍。 郑彦惜字如金:“不在。” 谢奇致继续问道:“你什么时候离开的,还有印象吗?” 郑彦:“十一点。” 谢奇致:“以什么方式离开?” 郑彦:“坐车。” 谢奇致点点头,继续问道:“是贾金河家的司机送的你?” 郑彦这时忽然眼角眉梢挂上了点喜意,他颇有些得意地说道:“不,是我哥。” “哦……”谢奇致不太明白他在高兴什么,但这和案情无关,他没有深究,又继续问了几个问题,大致内容和前几位学生说的都对得上。 接着他又请季群带了一个人进来。 这个人和郑彦是类似的长相,但个子却比郑彦矮上许多。 如果只扫一眼,还真有可能把他看成女孩子。 不过这个男孩子一进门,就肉眼可见的有些紧张。 谢奇致心忧是自己太凶神恶煞,吓着人家了,于是脸上带了个温和的笑模样,让他先简单地做个自我介绍。 这个男生似乎已经过了变声期,声音是同外表相似的轻柔。 他自我介绍道:“我叫刘泗,泗是三点水那个泗。” 谢奇致照例询问了一下他对姜璃的看法,以及姜璃在班级与其他人关系如何。 得到的答案与前几位学生没什么不同。 总体而言,姜璃是个好人缘,乐于助人的姑娘。 谢奇致问道:“你是几点钟离开别墅的?” 刘泗期期艾艾地:“第二天下午……” 和贾金河说的对得上。 谢奇致继续问了几个问题,刘泗的回答和前面几位大同小异,没什么可疑的。 谢奇致把贾金河给的名单上所有人都单独询问了一遍,又随机挑选了几位不在名单上的人询问。 根据这些人的说法,当日别墅的离开顺序大致可以按时间段划分。 八点到九点,有十个住得远的学生先行离开。 九点到十一点是学生离开的高峰期,这个时候离开了十九人左右。 十一点到两点,陆陆续续离开了七人,其中就包括姜璃。 两点之后,别墅还剩下五个学生,其中包括贾金河。 季群说班级里总共有四十一名学生,和上述完全对得上。 看来贾金河在班上人缘也是很不错的嘛,所有人都参加了他的生日聚会。 拨通司机电话,谢奇致问了他住址,打算上门询问。 与此同时,谢奇致打电话给翁策,希望他派人去别墅调监控。 翁策答应得很爽快,又问:“查到什么?” 谢奇致还赶着去见司机,没有时间和他分享,只道:“我赶在食堂中午关门前回来,向你报告。” 翁策还想嘱咐几句,就听电话那头传来冷漠的嘟嘟声。 谢奇致,十分爽快地挂了他电话。 挺好的,以案件为先,这就是中队刑警该有的品质。 翁策赞同地想。 “快上来啊!”谢奇致拍拍后座,催促道。 柳治心里是不太想上这辆随时可能狂暴化的车的,但眼下无法拒绝,只能听话。 感觉柳治坐好了,谢奇致又叮嘱道:“抱紧我,这次可能会开得有点快。” 柳治乖巧地伸手抱住谢奇致的腰,感受着对方似乎蕴藏着无限能量的腰腹,默默地对比了自己只有一块的腹肌,心中生出些许羡慕。 果然谢奇致从不说假话。 他直接踩着最高限速,一路狂奔到与司机约定的地点,也就是司机在晋北的家。 弄得柳治心惊胆战的,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谢奇致背上。 司机全名李得泉,早年跑了几年的士,随后就应聘到贾家当司机,这一当就是二十年。 李得泉看上去很憨厚,戴着一副框架眼镜,见到谢奇致等人便热情招呼,直道:“警官,你有什么想问的,只要我知道,我一定全告诉你!” 谢奇致点点头,随即双方就进入正题,开始询问与被询问。 谢奇致问了几个问题,李得泉果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直到谢奇致拿出姜璃的照片询问他对照片上的女生是否有印象时,他才卡了壳。 李得泉捏着照片,仔细地回忆着,片刻后才道:“这个女生应该是我送的吧……她是不是去清池小区啊?” 见谢奇致点头,他双手一拍,道:“那就是她了!少爷还特地叮嘱过,一定要把她送到家。不过我开车到小区门口时,这个女生主动要求下车,她想自己走进去。既然人小姑娘要求了,那我也就只能答应了……等等,警官,你们说是为失踪案而来,该不会就是这小姑娘吧!?” 第25章 与案情相关的事,谢奇致不会透露。 但受害者是谁,还是可以说的。 于是他微微点头:“是的,所以李先生,你可得再仔细想想,这个女生下车后,是直接进的小区吗?” 李得泉笃定点头:“是的。而且少爷嘱咐过我,一定把人送到家,所以她下车后,我还在一边等了一会儿,直到看不见人,才走的。” 谢奇致又问:“那你把人送到小区门口时,是几点钟?” 李得泉回忆了一下,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随后他忽地拍了一下额头,说道:“对了!我回去的路上开了广播,听的音乐之声。我记得它那时候放了一首《花房姑娘》,我可喜欢了,还跟着唱了几段哩。警官,你回去对对歌单,应该就知道几点了吧?” 谢奇致又问:“那你是什么时候开的广播?” 李得泉道:“我刚离开小区大门的时候,就开了。” 谢奇致又问了几个问题,李得泉回答得很顺。 柳治把他们对话的内容全都记了下来,等会去他们会去核实那首歌属不属于那个节目的内容,好确定李得泉话语的真实性。 告别李得泉后,谢奇致没有多做停留,直接驱车回了警局。 他现在迫切地想要查看清池小区的监控。 一到办公室,他便发现翁策坐在电脑前,估计正在看监控。 他连忙凑过去看。 此时电脑中正在播放16日3点17分的视频,视频里,一个年轻人正从黑色轿车内出来。 从这名年轻人的着装打扮以及帽子下的长发,可以推测她是一名女性。 而她的这件衣服…… 和白志诚曾给他们看过的,姜璃失踪前所穿的衣服照片一模一样。 那件衣服是今年年初,他们夫妻俩给女儿买的新衣服,家里还摆了姜璃穿着那件衣服与他们的合照。 所以说,视频内下车进入清池小区的正是姜璃! 翁策已经把这段视频来回拉了好几遍,甚至把视频从15日凌晨一直看到了17日凌晨,没有看见任何可疑的形似庄毅的身影。 虽然清池小区每天来往人员很多,但是翁策相信,他盯了庄毅那么久,哪怕是对方做了全身整容,他也能从对方走路的姿态把人认出来。 但这视频里就是没有! 难道,姜璃案果真与庄毅案毫无关联? 亦或者,庄毅一返回晋北就潜伏在清池小区,在15日到17日之间一直没有出现?所以他才无法在视频中看见他的身影。 翁策点了暂停,指尖在桌面轻点,问道:“怎么样?” 谢奇致隔空指了指电脑内的视频,说道:“结果就是那样,姜璃是在清池小区内失踪的。” 他又询问道:“别墅的视频你看了吗?” 翁策摇摇头:“还没调回来。” 谢奇致“哦”了一声,随后补充道:“一个送姜璃返家的司机说,他亲眼看见姜璃进的清池小区。他还给了一个姜璃到小区的大致时间,我们还没核对。” 翁策敛眉思考着,没有说话。 谢奇致询问:“姜璃进了小区后,有出来吗?” 翁策摇摇头:“监控显示没有。” 现在的每条线索都指向了清池小区。 翁策思索几秒,说道:“去小区找人。” 谢奇致颔首,没有片刻迟疑:“我立马去办。” 他还直接把忙着给林虹案收尾的刘立三人提溜起,让他们跟着自己一起去清池小区,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当然,光靠他们四个人肯定是不够的。 于是他们向北州派出所寻求了帮助。 派出所对这件案子也很重视,直接派了副所长过来,和谢奇致一起联合指挥。 谢奇致离开警局前,还请示赵局,向警犬队借了警犬。 于是特意换上便装的派出所民警、警犬队人员,以及本就身着便衣的刑警们,悄悄地全潜入了清池小区。 不仅如此,他们还安排了暗哨,直接把小区给包围了,就担心若是打草惊蛇了,犯罪嫌疑人逃跑。 他们一致认为,姜璃既然已经抵达清池小区,却没有返家,很有可能是遭受意外,而犯罪嫌疑人或许还在小区内部。 清池小区,顾名思义,小区内有个名叫清池的小湖泊。 清池的残荷之景还颇有意味,但无论是派出所民警还是谢奇致等人,都无心欣赏这一景色。 他们全心全意只顾着寻找关于姜璃的一点蛛丝马迹。 但越是找,心越沉。 无他,只因偌大个清池小区,竟然未寻找到关于姜璃的半点有用痕迹。 难道说,姜璃离开了清池小区? 但是清池小区虽然安保并不怎么样,每个门该安装的监控还是安了的。 而且小区还只有两个门,一个正大门,也就是姜璃进来的那一处。还有一个后门,也是设有保安亭,平时有一个保安守着,监控也是一直开着的。 清池小区所有的监控都显示,姜璃进了小区后,再也没出来过。 谢奇致心里渐渐烦闷起来。 他盯着清池,一个念头升起。 难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清池小区里的小湖泊叫清池~ 第21章 17日下午三点过一刻,晋北公安局内。 不大不小的办公室里只有最里侧坐着一名身穿黑色外套的男子。 此时男子眉头紧锁,视线牢牢地盯着电脑屏幕。 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屏幕上显示的是两张截图。一张为身着深蓝色大衣的女生上车的截图,一张为那名女生的下车截图。一张图时间为16日凌晨1点56分,摄于万府别墅;另一张图时间为16日凌晨3点17分,摄于清池小区。 别墅只有门口有监控,但那一处监控很好地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姜璃确实乘车离开了别墅。 同样的,清池小区正门监控证明姜璃确实有返回小区。 之后,再无姜璃踪迹。 翁策手指有规律地轻点着桌面,一条条已知线索在脑海交叉又分离。 他试着将姜璃失踪案的已知线索和庄毅案联系起来。 不同线索、证据被他不停地打乱因果、时间顺序排列组合。 办公室内空气似乎停滞了,翁策感觉呼吸有些不畅。 他有种莫名的直觉,似乎有一条很明显的线索就摆在他眼前,但他没有抓住。 还没等翁策思考出个所以然,一道手机铃声自口袋传来,将他从沉思中唤醒。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来电人,余天文。 * 湖泊很平静。 枯萎的荷叶歪七扭八地自水里支出。 几个月前,清池还装着荷叶莲花,如今呈现的却已是枯败之景。 谢奇致站在小湖边,手里捏着姜璃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身着深蓝色大衣——那件大衣也是她穿去生日宴的衣服——面对镜头笑得很甜。 他视线落在照片上,脑海内捋着目前所获得的信息。 姜璃的人际关系很简单,除了父母外,基本就只与老师、同学有过接触。 而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均道姜璃鲜少与人发生争端,也没听说过她有得罪谁,并且近期她也没做过什么反常的事,表露出来的情绪一直很稳定。 而且在离失踪案发生时间最近举行的生日宴上,她表现得很愉快。询问过那些学生都说,生日宴上大家玩得很开心,没发生什么不妥事件。 是故,相比认为姜璃主动离家出走,谢奇致心里更偏向她是受外力影响,被迫消失。 排除姜璃主观消极情绪或许会导致的行为,那么还剩下四种可能性。 一,绑架。绑架有熟人和陌生人作案的两种可能。但无论是哪种类型的犯罪者,通常在实施绑架后,会给受害者亲属等留下某种讯息。目前,姜璃父母没有收到类似消息。 二,拐卖。拐卖案件性质极为恶劣。近年来由公安部打拐办牵头,实施了一系列打拐工作,但是收效甚微。因为拐卖案件通常涉及流窜犯罪,团伙作案,难以侦查。而且破案过程中,买家的包庇,群众不明真相的冷眼旁观,儿童妇女无法主动提供信息等等,都对侦查带来阻难。 如果姜璃涉嫌被拐…… 谢奇致摇摇头,眉头紧锁,这个可能性让他脊背发凉。 三,遇害。警犬在清池小区内未嗅到可疑血迹,在某种程度上,是件好事。但不见血的死亡方式也不少见,譬如窒息。所以,姜璃也有可能…… 四,意外。清池小区内能遭受什么样的意外可使大家找不到可疑踪迹?坠湖吗……? 如果她在湖里……人若溺死水中,经过一段时间,尸体腐败,体内充满腐败气体,尸体便会像一颗披着人形的球,这便是巨人观。不过某些情况下,水中尸体尸蜡化,可反抗腐败,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保存尸体上的证据。 第26章 这些变化冬天进行得比较缓慢,要等到尸体自己出现,比如形成巨人观浮在水面,得许久以后。 当然还有其他可能,但目前来看,这几种可能性比较大。 不过,在谢奇致心里,他更希望的是姜璃还活得好好的,只是隐藏在某一处,等待他们发现。 “谢哥,接下来该怎么办?”宋朝阳表情愁苦,显然也是为忙碌几小时却一无所获而感到烦闷,“要不要再搜查一遍?” 他们甚至把小区内每一栋楼里每一层都找过了,还用各种方式敲开了居民的门,但就是一无所得。 可以说,小区内及小区周围的每一寸土地都沾了他们的脚印。 冬天黑得很早,现在天空都已经有些昏暗。 夜晚会掩盖不少信息,现在再找一遍,多半是无济于事的。 宋朝阳见谢奇致只一个劲儿地盯着照片看,不由得又催促了一遍:“谢哥?” 谢奇致终于回过神来,将照片小心收好。然后,他眨了下干涩的眼,视线落在平静的湖面上。 谢奇致心里已经有了数,所有线索都将侦查推向了清池,所以这清池今天必须捞一遍。 是以,他轻声冲宋朝阳道:“还有清池没翻过呢。” 宋朝阳点点头,见他掏出手机一看就是要给上面打电话申请,便略退一步,给他留出空。 手指在键盘上轻按几下,拨打翁策的号码。 一般情况下,响两声对面就会接,但这次响了很久,电话才显示接通。 “翁队,在忙?”谢奇致问道,“方便听个电话吗?” 对面传来翁策低沉磁性的声音,并夹杂着汽车鸣笛声,他说:“可以。” 谢奇致简单地说了下今天在小区的搜查工作,最后提出想要翻一遍清池的请求:“目前来看,这个湖泊很有可能隐藏着什么线索。” “奇致,庄毅在安坊落网了。”翁策声音很平静,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还记得烂尾楼女尸吗?庄毅带着新受害者去了那里,被蹲守的余天文等人抓了个正着。” “新受害者?” 莫名的,谢奇致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候翁策的回答。 翁策继续道:“不是姜璃。” 轻飘飘的短短四个字却像重锤一样落在谢奇致心上。 他难以形容听到翁策否定回答时的心情,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不是松了口气。 即使那名受害者不是姜璃,也还是不能完全否定她和庄毅案的关系,甚至由此产生了新推测。若姜璃和庄毅有关,那么她或许已经遇害。 谁都不能保证庄毅返回晋北仅仅只动了一次手。 翁策的声音从另一端继续传来:“我们在回警局的路上,到了之后会立刻组织对庄毅的审讯。” “姜璃失踪案不能掉以轻心,既然你想查清池,就去联系打捞公司。” 谢奇致严声道:“好,我们这边会抓紧时间。” 结束与翁策的对话,谢奇致让刘立带队留守在小区内,自己联系了常与警局合作的打捞公司。打捞公司很重视,当即答应立刻出人出船协助警方侦查。 打捞工作在夜晚进行,对外是以打捞贵重物品为名进行的工作。 这是一招险棋,或许会打草惊蛇,但案子已经走到死胡同了,不得不进行这一步。 而且小区内外多处地点都设有暗哨,保证可能存在的、潜藏在暗处的犯罪分子无路可逃。 谢奇致坐在车内,眼睛却死死盯着湖面。 打捞船开着灯,照在湖面上。他们尽自己所能,不发出声响地夜晚作业。 刘立在驾驶位,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劝道:“睡会儿吧?我们守着,你别担心,有情况立马叫醒你。” “不用。”谢奇致摇摇头,随即又想起一件事,问道,“朝阳那边有消息吗?” 在等打捞结果之时,他还嘱咐宋朝阳回警局把清池小区附近五百米内的监控看一遍。这是个巨大的工程,但刑警队人手少,他只能安排宋朝阳、赵炜炜和柳治一起,加班加点地看。 刘立摇头:“目前还没发现什么可疑的。” 谢奇致紧抿着唇瓣,沉默。 突然,铃声划破安静的车厢。 是翁策打来的。 谢奇致连忙按下接通键。队长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一定是有重要消息通知。 果然,翁策开口就说他们已经对庄毅做完一轮讯问。 谢奇致急忙追问:“姜璃呢?” 翁策回道:“拿照片给庄毅辨认过,他没认出姜璃。而且他供述称返回晋北的这段时间只策划了一次案件,动手时被我们抓住。” 庄毅真和姜璃案无关? 那边,翁策继续说道:“奇致,失踪案现在全权由你组织侦查,务必早日破案,明白?” 谢奇致只能说:“不辱使命。” 失踪时间越久,越危险,自从接了姜璃案,他心就一直吊着,时刻不敢松懈。但即使这样,他也不能立马就能破案,只能说尽自己所能,做一切能做的努力。 刘立好奇地问:“是翁队打的?说了什么?” 谢奇致轻声转述:“庄毅不认识姜璃。” 在知道庄毅落网时,大家既希望庄毅带走了姜璃,但只是将其藏在某处,还未曾动手,又希望姜璃与杀人狂魔庄毅无关。 但实际结果出来…… 谢奇致叹道:“现在就等吧。” 清池说大不大,一眼就能看尽;但说小也不小,因为打捞工作持续了整整一夜。 潜水员们间隔一定时间轮流作业。冬天水冷,但他们心里清楚这次打捞关乎案件,哪怕精疲力竭也想多出一份力,只要能捞到什么东西,劳累就是值得的。 谢奇致小眯了两三个小时。 当清晨的光打进车内时,他便睁开了眼。 旁边驾驶座上的刘立还安详地睡着。 谢奇致没有惊扰他,轻手轻脚地下了车,和打捞队的队长陈福说话:“怎么样了?” 陈福很困顿的样子,闻言撩了下眼皮,道:“捞了一船的垃圾出来……哦,还有两个箱子一个包,对你们案件的侦查应该有用。” 说着,他带谢奇致去看他口中的三样东西。 摆在谢奇致眼前的是两个黑色的行李箱与一个黑色的挎包。 甫一见到黑色挎包,谢奇致便瞳孔紧缩,心不受控制地急速跳动起来。 因为这个包,和姜璃背去生日宴的包十分相似! 包是拉链开口的。 谢奇致向陈福要了张干净帕子,垫着它去拉拉链。不过可能是因为沾了水,拉链很难拉开。 他费了会儿工夫,终于看见了黑色挎包内的东西,是几块石头和一件深蓝色的大衣及其他衣物。 但是天底下有很多件深蓝色大衣。 谢奇致暗暗对自己说,再仔细看看,是不是姜璃的。 如果是…… 不知为何,谢奇致脑海里忽然出现了姜盼晴和白志诚的身影。 他们压着哭声的请求话语在他脑里回闪。 他们说:“警官,我求求你们,一定要帮我们找回女儿啊!” 谢奇致轻轻摇晃了下脑袋,告诫自己要冷静。 他仔细回想姜璃那件大衣的特殊之处。 对了,姜璃失踪时穿的那一件深蓝色大衣,它的扣子很特别,是类似蝴蝶结模样的。 于是他隔着帕子去翻找大衣的扣子。 这件深蓝色大衣的扣子是黑色的,两头大,中间小,中心处还支了两个小尖角出来,和姜璃那件衣服的蝴蝶结扣子一模一样。 所以,这些东西是姜璃的?! 谢奇致静默了一秒,看向陈福:“那两个箱子你们打开看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还有连载刑侦,是不同的风格,感兴趣的话阔以看看哟[让我康康] 第22章 “没有。”陈福补充道, “两个箱子是从湖东边打捞出来的,而包是在那边捞出来的……” 他抬起手,指向岸边种了不少绿化树的清池西部。 谢奇致点了点头, 拿着帕子拾步向前,预备把箱子也打开看一下。 两个黑色的箱子尺寸不一,一大一小。 单看行李箱, 没看到明显品牌logo。箱子设计很简约, 从外观看, 只有一道拉链。而拉链之上是一把密码锁。 靠近行李箱, 便能闻到一股恶臭。 谢奇致不知道这股臭味是来自水还是箱子内的东西。 但不知为何,他心里隐隐产生一股不详的预感。 虽然,根据陈福所说, 箱子和包是分别在一东一西两个位置发现的, 但这并不能打消他心中疑虑。 一个可能性蹦入他脑海。 谢奇致闭了闭眼,用帕子挡着手,尝试用行李箱常用的初始密码即000来开锁。 大号箱子的密码锁三个齿轮迟缓地转动,从看不出规律的137变成000。 第27章 密码锁传出极为轻微的一声“咔哒”。 他知道, 锁,打开了。 谢奇致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隔着帕子去拉拉链。 这次的拉链比黑包还难拉开, 他费了极大工夫才堪堪拉开一道足以看到箱子内容物的口子。 浓重的臭味扑面而来。 借着从陈福那里拿来的手电筒, 谢奇致看到了一片黑色。 他眉头一跳, 又费力地拉开一段拉链, 看清了那一片黑色是什么东西。 是缠绕着黑色胶布的黑色塑料。 周围还摆放了一些石头。 不同的塑料制品降解难度和速度不同, 少则数十年, 多则成百上千年。相比起塑料制品, 尸体白骨化速度就要快很多。 人很脆弱, 生前死后都是。 谢奇致面无表情地拨打了技术中队的电话,请他们带上家伙,立刻到清池小区来。 无论是黑包内的深蓝色大衣,还是行李箱的黑色包裹,都需要他们做详细的检查。 更重要的是,他担心黑色塑料袋里装的是……而他强行打开的话或许会破坏表面痕迹,所以还是等技术员来拆。 天空越来越明亮,东方难得挂起了朝阳。 谢奇致眼一瞬不瞬地望着那一轮圆日,心里却翻来覆去地想着行李箱和黑包的关系。 就在这时,技术中队队长于畅带队抵达清池小区。 谢奇致简单地和他介绍了现场发现的东西。 随后两人迅速地安排了现场勘查一应事宜,主要是勘查打捞船捞出来的三样物品。 黑包不必说了,需要带回去用证据证明它的确为姜璃所有。 于是现场勘查重点就落在了两个行李箱上。 一部分技术员对行李箱进行着紧急检查,另一部分与刘立一起,由陈福带路,对离打捞出三样物品最近的湖岸进行勘查,看是否能找到可疑点,比如脚印、丢弃东西的人落下的其他物品等。 打捞出黑包的清池之西,其岸旁种满了绿化树,树下还生长着一些植物。 可以推测,丢包之人是特意选择了这样隐蔽的一处进行行动的。 谢奇致离了些距离站在技术员身旁,静静等待他们拆开行李箱,让里面的物体重见天日。 大号行李箱长约60公分,小一点的长约50公分。 按照现行的行李箱尺寸规格规定,两个箱子应该分别为24寸和20寸。 刑事照相员对打开后的箱子进行了细目摄影。 痕检在收集箱子表面可能存在的指纹。 20寸行李箱和24寸一样,里面装的也是黑色塑料包裹着的物体。黑包裹旁还摆放着碎石块。 看来,丢弃行李箱的人打定了不愿让箱子内容物重见天日的主意。 不过他们或许是丢得匆忙,连密码都忘记了改。 即使改了密码,谢奇致等人也是有信心将其打开的。 因为说实话,这种类型的行李箱保密性很弱,很轻易就能破解密码锁。 照拍完了,痕迹检查了,现在要开包裹了。 谢奇致盯着技术员的动作,不由得屏住呼吸。 包裹里的物品,是他想象的那样吗? 技术员将包裹开了一个小口,他仔细观察小口内物体好几遍,随即侧头向谢奇致点了点头。 谢奇致明白了。 接下来的工作需要回警局进行。 因为技术员已经可以确定包裹里面的物品有极大可能性是……尸体。不,或许将其称之为尸块更为合适。 * 大案中队几乎所有刑警眼下都是一片青黑。 余天文等人还好些,虽然疲惫,但精神头很足。反观才破谋杀案不久的谢奇致等人,不仅面色差,情绪也是十足的低沉。 宋朝阳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向谢奇致报告他一晚上的工作结果:“小区外方圆五百米的监控探头内的视频我们都调回来大致看了一遍。以小区为圆心,朝外按十米为基准一圈一圈地看,可以说,啥都没看着。” 闻言,谢奇致只略一点头,道:“辛苦了。” 宋朝阳摇摇头:“谈什么辛不辛苦的……我只希望这案子破了,咱能放几天假。” “放心,我会向翁队申请的。”谢奇致缓缓眨了下眼,“前提是,没新案子找上门。” 宋朝阳表情瞬间垮掉:“那我还是做梦比较快。” “行了,趁现在眯一会儿吧。”谢奇致拍拍一脸愁苦的宋朝阳,叹道,“我呢,还得去找翁队汇报工作。” “成!要做事就叫我哈。”宋朝阳没有推辞,带着晕乎乎的脑袋离开了。 谢奇致看着他踉跄的背影,很不是滋味地抿抿唇瓣,心道,下次无论如何都得给队里申请至少两天的休息时间,天天这么忙,铁人也得累坏。 将这件事记在心上后,他在讯问室找到了翁策。 翁策处理的庄毅案随着庄毅的落网,渐渐进入尾声,但案子的很多细节还需要进一步调查,对庄毅的讯问也是进行了一轮又一轮。 他怀疑庄毅不只是策划并完成了他口述的四起案件,是以现在打算掰开他嘴,把其他案子挖出来。 谢奇致找到他时,他正站在讯问室外的单向玻璃处凝眉沉思。 “翁队?” 翁策适时侧头,看了他一眼,道:“说。” 谢奇致微微点头,问道:“现在可以确定庄毅和姜璃案无关了吗?” 翁策颔首:“姜璃失踪之时,他在安坊。” 谢奇致心里其实已经有数,但以防万一,还是得亲自确认一下。 得到翁策肯定的回答,他没有追问细节,而是清清嗓子,开始汇报姜璃案的进展。 中心思想就一个,黑包及两个行李箱和姜璃的关系。 如果确定黑包衣物及行李箱尸块主人都是姜璃,案件将得到突飞猛进的进展。 如果只有黑包衣物属于姜璃,那么,一方面可以确定姜璃的确在小区内出了事,而且犯罪嫌疑人很有可能就住在小区内。另一方面则是,又多了一个性质恶劣的案件。 如果两者都和姜璃没关,那件深蓝色大衣就只是凑巧和姜璃的极其相似……那调查就白费了。 总之,技术中队的结果将昭示着,案件会迎来一个重要拐点。 翁策点点头,沉吟道:“保持冷静,切勿急躁。” 随后他将自己在整理姜璃案线索时心里产生的那一古怪直觉说给谢奇致听,并嘱咐:“反复多看,或许真的有线索遗漏。” 谢奇致认真点头:“明白,正好趁着等于队那边出结果的时候,再捋一捋。” “嗯。”翁策视线又转回单向玻璃内部,轻声留下最后一句话,“去吧。” 姜璃案目前已知的所有线索? 失踪时间,16日凌晨三点后。 失踪地点,清池小区。 失踪之前接触过的人,送姜璃回小区的李得泉。 失踪之前是否有何任何人产生过争执?无。 …… 已经确定的线索就这些。 而未确定的…… 谢奇致摇摇头,决定暂时将那三件物品忘记,手指操控着鼠标,点开了姜璃失踪前留下的监控视频。 视频内身着深蓝色大衣,戴着鸭舌帽以及围巾的女孩从李得泉驾驶的车内下来,然后径直走进了小区。 谢奇致又调出别墅的视频,拖着进度条,放出姜璃出别墅大门,上停在门口附近那辆黑色轿车的视频。 她不是一个人出的门,在她身后,还跟着贾金河。 贾金河弯下腰,和司机李得泉说了些什么,随后十分绅士地替姜璃开了门。 谢奇致摸摸下巴,又调出清池小区正门的监控视频,调到15日上午十点许,开始看姜璃出门的视频。 据白志诚所说,姜璃大约十点出门,说是和朋友们约好要先一起玩一会儿,再赴生日宴。 视频里的姜璃戴着帽子和毛茸茸的围巾,身着深蓝色大衣,肩上还斜挎着一个黑色大包。 询问白志诚及姜盼晴的那一日,姜盼晴情绪不太好,但在丈夫接受询问后,她也拉着谢奇致两人,将自己送女儿出门前的心绪描述得清清楚楚。 这可怜的母亲或许是想用母女俩的温情打动他们,期望他们能早日破案。 据姜盼晴所说,15日挺冷,她担心女儿遇风,便让女儿必须全副武装了才能出门。她还贴心地给女儿准备了一个大包,等女儿抵达同学别墅,便可以将多余的帽子围巾摘下来放好,露出她为其精心打扮过的脸,让女儿可以漂漂亮亮地参加同学生日宴,在高考前尽情地玩这一次。 谢奇致一帧一帧地放,放完这一段,又翻出其他的放。 翻来覆去地看,就是担心自己遗漏什么关键信息。同样也是怀疑姜璃身边,某些似乎只是路过的人,或许就是计划对姜璃不利的人。 “叮铃铃……” 谢奇致按下暂停,看了眼来电人,是技术中队于畅,于是他连忙接通。 第28章 谢奇致急急追问:“于队,结果出来了?” 于畅叹道:“唉,行李箱里的尸块不属于姜璃。至于那件衣服,我们找到几根毛发,提取出dna,与姜璃dna做比对,两者可以进行同一认定。也就是说,衣服是姜璃的,尸块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俺来啦! 细目摄影:记录现场发现的与犯罪有关的细小局部状况和各种痕迹、物品。 第23章 于畅说完结果那一瞬间, 谢奇致说不清自己心情如何。 忽然,他眼前闪过白志诚、姜盼晴夫妻愁苦的脸,他们嘴唇不停张合着。但他却始终听不见他们说的话, 也分辨不清他们的口型。 夫妻俩脸上的愁苦在发现他神色茫然之后,又转变成了失望。 谢奇致张了张嘴,想要呼唤他们的名字, 却猛然发现这只是他的幻想。 他痛苦地闭上眼, 脑海里却出现了一个穿着深蓝色大衣的女生, 她直直看着他, 似要透过躯壳一直看到他心里去。 她嘴角挂着浅淡的笑容,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也不说话。 没多久, 好像只过了几秒, 她戴上凭空出现的围巾和帽子,转身朝着一扇印有可怖人脸的门走去。 别去! 谢奇致张开嘴,想要叫住她,却感觉喉咙处似乎被一双细腻的手扼住, 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感觉自己正扭头向后看,想知道是什么人掐住他脖子。 却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黑影。 他放弃了, 又看向她。 她已经走到门口, 抚着印有无数狰狞面孔的门, 回头冲他笑着。 那些面孔大张着嘴, 露出獠牙, 朝她嘶吼, 还有无数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手, 想要把她拖进门内。 她不再笑了, 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似的滑过脸颊。 干枯的手抓住了她的帽子, 她惊恐地向后看了一眼,随即扭回头,冲谢奇致喊道:“救救我!” 狰狞面孔们似乎被她惹恼,发出尖啸声。 那些手忽地生出很长的黑色指甲,欲要将她撕碎。 就在这时,谢奇致猛地睁开双眼,于畅有些失真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喂?喂!还在吗?” 谢奇致深呼吸一口气,说道:“在。” 为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转问:“于队,那些尸块的主人是谁?是男是女?” 于畅叹道:“男性,不过未在数据库里找到他个人信息。” 谢奇致轻声道谢:“辛苦了,等会儿我叫人去拿报告。” 于畅:“不用,我让小柳给你们送去。” 谢奇致闭了闭眼,压着内心情绪,面上勾起嘴角,轻声笑道:“小柳都快成我的人了。” 他瞳孔颜色极深,有种无机质的冷,看不出半点笑意。 于畅也笑:“这些天可以暂时把人借给你们,到时候得有借有还的哈!” 谢奇致调笑道:“还?不可能。” 于畅:“难怪都说大案队抠门呢,借了不还!” 谢奇致笑了几声,和于畅说了再见。 挂了电话,他坐在椅子上敛眉细思。 从清池捞出来了姜璃的包,那么姜璃在哪呢? 从姜盼晴报案到现在,他们的侦查工作有没有什么遗漏? 他们是否有将所有线索充分利用?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现在已经18日,距离姜璃失踪的16日凌晨,已经过了两天,他们却只找到她的衣物。 等等…… 衣物! 谢奇致连忙起身出门,刚好在走廊碰到来送资料的柳治。 他不顾柳治的招呼,急忙将他手中的资料抢过,翻看黑包的那一份。 没有,真的没有! 黑包里没有姜璃的贴身衣物! “为什么?” 他低声喃喃。 柳治第一次见谢奇致如此急躁和无助,几次张口都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默默地站在一旁,等他自己缓过来。 好在谢奇致还记得旁边有个“临时工”,收拾好心情,温和笑道:“走,咱们进去聊。” 柳治点点头,乖巧地跟在他身后进了门。 办公室里只有刘立和赵炜炜在,宋朝阳休息去了,而其余人还在忙庄毅案。 谢奇致轻咳一声,出言将刘立两人召集在一起,随后让赵炜炜去把宋朝阳叫过来,要开案情分析会了。 因为目前已经确定庄毅和姜璃失踪无关,所以这个案子就完全落在了谢奇致手里。 给了谢奇致就相当于给了他身后的小团队,即刘立、宋朝阳、赵炜炜,以及“临时工”柳治。 宋朝阳和赵炜炜一起过来时还打着哈欠,一看就是没睡饱的样子。 不过他没有丝毫抱怨,反而从柜子里翻出了风油精,在太阳穴和人中处滴了几滴,权当提神用。 风油精果然是提神好物,它的味道不仅让宋朝阳精神百倍,连带着其他人也眼神清明些许。 谢奇致拍拍手:“咱们开个简短的案情分析会!姜璃的失踪时间和地点这些你们应该都清楚了吧?有不清楚的吗?” 柳治看了眼周围,无一人摇头,只好独自举起手,低声道:“我还不太清楚……” 谢奇致温和地冲他笑笑:“没关系,反正案情分析会嘛,这些再说一遍对梳理案情也有很大帮助。” 随后他将这两天搜集到的信息完整地叙述了一遍。 “……前面那些东西大家都清楚了,后面这一点,是关于从清池打捞出的那个黑包,报告在这里,你们都看看。” “黑包确实是属于姜璃,但行李箱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包里装的衣物是姜璃失踪那天所穿,但那并不是她那天穿的所有衣服。她的贴身衣物,没在里面。” “我们来讨论一下,为什么没有。” 谢奇致在白板上写了个“1”,随后点了坐在最左边的宋朝阳第一个做分析。 宋朝阳皱着眉思索片刻,道:“如果,我说如果,姜璃已经遇害,那会不会是凶手埋尸时认为她衣物太厚,不方便处理,所以将外套什么的扔了?” 谢奇致将他的想法浓缩成短句,记录在白板上,然后点了第二个人做想法分享。 第二个人是刘立。 他沉吟道:“朝阳说的有道理……不过那两个行李箱给了我灵感。我的想法前提也是姜璃遇害,凶手将她的衣物脱下,一部分放在黑包里,一部分装在另一个容器,然后分别扔在两个地方。至于姜璃的身体,有可能也是以行李箱的形式,被凶手扔到其他地方去了。” 谢奇致点点头,做好记录后让赵炜炜也说一下。 赵炜炜凝眉道:“我在想,姜璃或许没出事……我觉得有可能是凶手扔掉姜璃的衣物,然后给她换上其他装扮,带她离开了小区。我们一直以为姜璃在小区内,但说不定她早就被带走了。” 赵炜炜这个想法和前两人都不同,他倾向于姜璃还活着,只是受人胁迫,不得不消失于人前。 “炜炜这个角度很新颖。”谢奇致赞叹一声,随即将其记录在白板上,最后他询问坐在最右边的柳治,道,“小柳,你有什么想法吗?” 柳治现在对案情理解还不够深刻,所以他摇摇头:“谢队我要没什么补充的。” “好,大家的想法都有一定道理。”谢奇致总结道,“所以目前,咱们可以先分成两组进行调查。炜炜你和老刘一起查小区外,朝阳,你和小柳再次搜查一遍小区内。现在,行动!” “明白!” 刘立临走前,谢奇致叫住了他,道:“林虹案怎么样了?” 谈到已破案件,刘立有了点笑模样,回道:“材料已经送走了。” 谢奇致点点头:“辛苦了。” 送走刘立四人,谢奇致拉开椅子坐下,翻出第二份报告,也就是关于行李箱的那一份。 报告显示,24寸行李箱里装的是躯干和手臂,20寸装的是头颅和下肢。 凶手的分尸手段很粗暴,尸块边缘参差不齐。 行李箱已经被水浸泡一段日子,没提取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这件碎尸案从已知条件来看,比失踪案还要棘手。 谢奇致将报告看了一遍,随后打电话给翁策。 对方很快就接了。 “翁队,检查结果出来了,行李箱里是一名男子的碎尸……你们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这个案子麻烦得很。” 翁策看看余天文等人的黑眼袋,回道:“庄毅已经开口,案子给我吧。” “成,报告放你桌上。” 两人结束通话。 翁策无视表情怨念的江索和余天文,只道:“刑警的职责。” 江索的怨气都要凝结成实质,但他不敢说出口,更何况翁策还拿“职责”两个字压他,他只好点点头:“咱们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唉,本以为破了庄毅案就可以歇会儿,哪成想从水里捞出个碎尸案。 第29章 另一边,谢奇致把案子给了翁策,自己也没闲着,而是坐回座位,接着看监控视频。 他相信,监控内一定有端倪,但只是现在的他还没发现罢了。 小区监控画面比较模糊,别墅的监控视频画质很清晰,但没有把姜璃完全拍进去。 15日上午十点许,姜璃离开小区。 16日凌晨,姜璃离开别墅,一个多小时后抵达小区。 离开……回来…… 谢奇致紧紧盯着画面中的人,心里忽地生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如果…… 离开小区的姜璃和回到小区的姜璃,不是同一个人呢? 15日上午的姜璃,虽然也是戴着帽子和围巾,但走路姿态很自然,从监控中还能看见她露在外面的半张脸。 16日凌晨三点过的姜璃,穿着同样的衣服却一直低着头,快步进了小区内。 或许……他得再拜访一次李得泉。 【作者有话要说】 祝党生日快乐! 第24章 虽然心里决定要再拜访拜访李得泉, 但谢奇致打算先把视频再对比着看一次,特别是15日上午十点许和16日凌晨,清池小区门口监控录下的那两段视频。 从清池捞出来的黑包, 里面除了深蓝色大衣外,还有帽子、围巾,以及一条黑色长裤。 但根据姜璃父母描述, 除了贴身衣物外, 姜璃上身穿着除了大衣外, 还有黑色毛衣以及秋衣。而下身, 就是一条宽松的黑色喇叭裤和秋裤。鞋子也是黑色的,是前不久姜盼晴给女儿买的品牌鞋。 也就是说,包里没有毛衣、秋衣秋裤、贴身衣物和鞋。 毛衣穿在大衣里面, 从监控内看不见, 秋衣秋裤也是同理。所以谢奇致打算从鞋子入手。 根据他的猜想,既然鞋子没在包里发现,要么,伪装姜璃的那个人忘记丢弃鞋子, 要么那个人根本没穿姜璃的鞋进小区。 确定了方向,观看监控视频时就有了重点。 谢奇致来回拖着进度条观察两个视频里的姜璃。 但无奈的是, 他只能看出两双鞋子都是黑色的, 至于品牌logo什么的, 都看不清楚。 小区监控用了几年, 有些老化, 视频过于模糊, 假姜璃进小区的时间又是在深夜, 这种种都对对比两条视频带来困难。 谢奇致没有拗着这一头, 而是调出姜璃离开别墅和来到别墅的视频, 和她离开小区的视频对比着看。 姜璃是傍晚被贾金河派的车接去的,车上除了司机外,还有几个女生。 几人说笑着下车…… 谢奇致手指轻点鼠标,按下暂停。 他凑近电脑屏幕,仔细观察着姜璃。 托别墅高清监控的福,谢奇致发现进入别墅的那个姜璃,她的黑鞋子鞋舌处有一点白色,似乎是品牌的logo。 而凌晨离开别墅的那一个姜璃,她的鞋子是全黑的! 难道说,在别墅时,姜璃就已经不再是姜璃?! 但就那一点不同,有可能是视频的噪点或其他什么反光。原因有很多,总之,鞋舌那一点白算不上铁证。 再加上姜璃裤子脚很大,行走间会将她鞋子遮住,所以他没从视频中看到那点白也有可能是被遮挡了。 所以,必须得找一个铁证,证明姜璃根本没有离开别墅。 或者,离开别墅的是真姜璃,但回到小区的不是。也就是说,她可能是在返家途中失踪的。 谢奇致凝眉盯着姜璃凌晨离开别墅的画面看。 很不巧,这一段视频从头至尾都没将姜璃的脸拍到。 虽然她戴着帽子和围巾,但至少眼睛是漏在外面的。 以别墅的高清画质,只要把眼睛露出来,谢奇致相信,可以很容易判断凌晨离开别墅的那个姜璃是不是真正的姜璃。 谢奇致对视频呈现的内容心存怀疑,当下便拟定了一个新的侦查方向,即重查别墅及司机。 他找上翁策,向他借了个人,和他一起侦查,否则他一个人去询问什么的不合程序。 * 傍晚时分,谢奇致和余天文一起找上了李得泉。 李得泉对他们的再次拜访感到很意外,但还是很配合地接待,并让妻子给他们俩沏了茶,做足了礼数。 谢奇致嘴角挂着淡笑,说明来意:“这次,我们主要是想了解一下16日凌晨发生过的事。” 李得泉点头,双手合十放在膝盖上:“警官,你们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谢奇致先例行询问了几个问题后,拿出十张不同照片给李得泉看。 这十张照片全是不同女孩儿的照片,其中只有一张是属于姜璃的。 谢奇致特意挑选了十张外貌相近的女生照片给他辨认,想看他能否从中找出姜璃。 那一日他给李得泉看的是身着深蓝色大衣的姜璃照片,后来发现监控视频里面姜璃戴着帽子和围巾,几乎只有上半张脸的部分露在外面。 所以他打算让李得泉再辨认一下。 李得泉凝眉在十张照片里来回翻看,淘汰了一张张照片,最终手里只留下两张,两张中没有姜璃。 方才谢奇致和李得泉聊的时候,对方说过,他对认人很有一手,因为以前是跟在贾金河身边,认识和见过的人数都数不清。 哪些人该记住,不能得罪,他门清儿。 但在谢奇致要求他把16日凌晨他亲自送回清池小区的那名女生照片翻出来,他却犯了难,翻看了很久,在最后两张照片中选了一张,迟疑道:“我看那个女生和这个有点像。” 谢奇致接过那张照片,记住了照片上的脸,随后将其放在所有照片最上面。然后,他表情不变,温和依旧,问道:“你送她回去的时候,她是否全程都戴着帽子和围巾。” 李得泉连忙点头:“是的嘞,我说把空调打开,她还摇头。” 谢奇致“嗯”了一声,又问:“既然她裹得那么严实,那你是如何将她辨认出来的呢?” 根据贾金河的说法,接姜璃到别墅的是另一名司机,而李得泉应该只在送她回去时见过她。 李得泉抬手指了指眼睛,道:“虽然我没看过她全脸,但她那双眼睛我还是有点记忆。” 谢奇致继续说道:“也就是说,你是靠认眼睛把她认出来的?那么上次我给你看过的那张照片你还记得吗?” 李得泉先是叹了口气,后又笑道:“哎,上次光顾着看衣服了……那衣服我还记得还蛮清楚的,晚上看着像黑色,灯光下又是蓝的。只是这些照片里没有她穿那件衣服的……” 谢奇致继续询问:“在16日凌晨,她上你车前,你还有见过她吗?” 李得泉摇头摆手道:“没……少爷和他的同学们都在屋里玩儿,我们这些做司机的,一直守在前院儿的。” 谢奇致点点头,另起了个:“在车上时,她有和你闲聊过吗?或者说,她有开口说过话吗?” 这次李得泉还是摇了摇头:“没,那时候都多晚了啊,小姑娘估计困得很。” 旁边余天文把他们两人的对话记录得清清楚楚。 谢奇致又问了几个问题,才告辞,说道:“感谢你的配合。” “嗐。”李得泉笑眯眯的,“配合警察工作嘛,应该的。” 告别李得泉,谢奇致准备去别墅拜访一下。 据贾金河说,这几日他的兄长住在别墅。 但以防扑了个空,谢奇致还是先给季群打了个电话,请他向贾金河确认一下,别墅里是否有人。 季群很快回了电话,他道,贾金河说别墅那边如果他哥不在的话,也会留人守着房子,所以让他尽管去,如果需要什么帮助,再找他就行。 贾金河的配合让谢奇致心里多了点抚慰。 如果他遇到的所有证人、犯罪嫌疑人等都如此配合,他就谢天谢地了。 在谢奇致准备驱动自己的摩托时,余天文突然出言阻止道:“别墅在万府,还挺远的,不如我们开车去吧?” 这大冬天的,坐摩托就是受刑。 谢奇致奇怪地看他一眼,拍拍自己的宝贝摩托:“我这不算车吗?” 余天文无语凝噎,他说的车是四个轮子的! 沉吟半晌,他还是抵不过谢奇致脸上真真切切的困惑,只好轻轻点头,答应:“……好吧” 他不情不愿地坐上后座,在心底为自己祈福,希望抵达万府时,他还活着。 谢奇致一轰油门,驮着余天文奔向万府。 冷冷的风像刀子般划过余天文的脖子,他连忙缩着脖子,又看谢奇致都还露着,不想认输,便也把脖子露了出来。 争一时之气的后果就是,到别墅群时,他的脖子已经僵硬得不像他自己的了。 看看潇洒地摘下头盔,下车和门卫交涉的谢奇致,余天文不由得自我怀疑,难道只有他感受得到如刀的冷风吗? 不多时,谢奇致顶着余天文怀疑人生的眼神回来了,他说:“你等会儿我,我得找个地方停车。” 第30章 言罢,便上车找地方去了。 没过多久,谢奇致又走路回来了,招呼余天文和他一起进别墅小区,上贾金河庆生的那栋拜访。 那栋别墅在最里侧,目测面积是他们这一路来,见过的最大的。 此时天已经有些暗了,但借着路灯和月光,还是能看出别墅的豪华。 谢奇致从外面打量一番后,才按下门铃。 来应门的是一位很明显身着服务行业制服的中年女性。 谢奇致和余天文一边掏出警察证证明身份,一边说明来意。 中年女性说她得请示一下大少爷。 她走后,余天文低声道:“富贵人家规矩多。” 谢奇致配合地低笑一声:“富贵小区规矩也多。” 没过多久,中年女性又回来了,领他们进入别墅。 经过前院,谢奇致终于看到了视频中姜璃上车的那一处,他下意识去寻找监控探头,发现那个探头正在檐下。 三人进了门,一个身着休闲西装的高挑男子靠站在沙发旁,见着谢奇致两人,嘴角微微扬起,上前几步,语带笑意地说:“贵客登门,有失远迎。” 谢奇致礼貌一笑:“算不得什么贵客……你就是贾金河同学的兄长?” 男子笑容不变,微微点头:“在下全名贾远山,不知两位警官如何称呼。” 两人给他看了证件。 随后,谢奇致道:“那我们就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大案队没有一个人喜欢坐谢奇致的宝贝摩托…… - 目前提到的重要监控视频有三条:15日上午离开清池小区;16日凌晨离开别墅;16日凌晨抵达清池小区。 第25章 贾远山这时哪能想不到警察登门拜访的原因, 闻言一脸笑模样变成了一本正经,应了声“好”。 谢奇致这次来别墅,主要是想摸摸地形, 也想从贾远山这里了解一下生日宴当天的情况。 贾金河一直都在说,他兄长这几日都住在别墅,生日宴那天也包括在内。 在沙发上落座时, 谢奇致发现, 贾远山招待人的方式和李得泉极为相似, 连茶具的摆放都几乎一模一样。 见谢奇致盯着桌上茶杯多看了几眼, 贾远山不由得礼貌笑道:“谢警官,家中还有一套相似茶具,若不嫌弃, 我便让刘姨取来赠你, 权当薄礼一件。” 谢奇致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只是这种茶具摆放方式还挺特殊,多看了几眼罢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赶紧进入正题吧。” “可以。”贾远山收了嘴角的礼节性笑容, 严肃道,“我一定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 全力配合你们的工作。” 不知是不是受到茶具影响, 谢奇致总觉得对方这句话, 他在李得泉处也听到过。 不过这点并不重要, 他清了清嗓子, 先是按照惯例问了几个流程似的问题, 然后道:“贾金河同学生日那天, 你有参与吗?” 贾远山回道:“弟弟生日, 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在场。” 谢奇致点点头,继续询问:“那么在别墅的,除了你、司机、贾金河的同学外,还有什么人吗?” “自然还有厨师、刘姨等。”贾远山补充道,“若不是小安那晚突然有点事,她也一定会到的。毕竟她是为了金河生日,才特意放下松谭的业务,赶到晋北。” 耳朵捕捉到一个新名字,谢奇致下意识追问:“小安?” “哦……小安在家里排行第二,是金河的姐姐。”提到家人,贾远山不由得多说了几句,“警官,不瞒你说,金河和小安关系亲密得让我这个当大哥的都有些吃味呢。当他知道小安有事不能来时,他还难得地闹了一阵小孩脾气。在他眼里,姐姐比我这个哥哥重要多了。我来不来无所谓,小安必须得来。” 贾金河有姐姐? 谢奇致几乎是下意识地联想到可能存在的假姜璃。 他压住内心的怀疑,继续道:“你们兄妹三人关系很不错啊……我父母只养了我一个孩子,我还一直盼望着有个妹妹或者弟弟。不知能否给我们看看你们兄妹三人的合照,好让我也感受感受有两个弟弟妹妹是什么样的感觉。” 贾远山笑道:“我们三人的合照没带在身上,但小安和金河的双人照我倒是存了一张。” 说罢,他拿出手机翻出照片给谢奇致看。 贾远山的手机是最近才发布的全屏智能手机,单看外观就十分高端大气上档次。 谢奇致扫了一眼便将视线落在手机屏幕内的一男一女。 这一眼,纵然是因职业原因阅人无数的谢奇致也惊艳了一瞬。 哪怕是隔着屏幕,也为照片里的女子所惊叹。 造物主对她着实十分偏爱,五官无一不精致,最绝的是,她还带有一种神秘莫测的气质,引得人想要探究。 谢奇致赞了一声:“你们兄妹三人真是好相貌。” 贾远山五官虽不甚精致,但气质成熟稳重,又加上身材比例不错,外表看来也是丰神俊朗。 贾金河还年轻,身上自带少年人的朝气,五官俊秀,眉眼之间与小安十分相似,是以外形虽不达小安那般令人惊艳的美,也是颇为吸引人眼球的。 贾远山摆摆手:“论相貌,我是远不及小安的。金河和小安长相随母亲,我呢,倒是像足了父亲。” 谢奇致说他自谦了,然后垂下眸子仔细看了看照片里女子的双眼,发现她长了一对丹凤眼,眼尾上挑,十分有韵味。她的眼睛和李得泉选出的那张照片上的双眼是完全不同的样子。 李得泉选出的那张,眼睛呈杏核状,眼睛大而圆,眼头眼尾较尖,是典型的杏仁眼。 想到这一点,谢奇致神态自然地将手机递回至贾远山手上,继续问道:“既然生日宴那天你在场,那么你对姜璃还有印象吗?” 谢奇致拿出姜璃的照片展示给贾远山看。 贾远山接过来看了几眼,叹息道:“我对这孩子只有几分眼熟罢了。” 随后他握着照片沉默着,似乎哀叹于照片中女孩的不幸遭遇。片刻后,他低声道:“这位同学的失踪和我们家也有关系,不知谢警官能否将她父母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份,我想登门道歉。” 谢奇致摇摇头,只道:“此事破案后再谈也不急……能否请你仔细回想一下,当日晚上她在别墅的行动。” 不料,贾金河苦笑道:“唉……那晚毕竟是年轻人的派对,我只在晚餐时分出过一次面罢了,哪里知道那女孩的事呢。” 听到否定回答,谢奇致没有气馁,而是又接着问了几个问题,贾远山一一回答,但给出的信息量很少,可以推测他似乎的确对那晚发生的事情不甚清楚。 实在没有问题可问了,谢奇致只好道:“感谢你的配合。” 贾远山摆摆手,惭愧道:“没帮上什么忙。” 随即他做出侧头看窗外天气的动作,然后扭头看着谢奇致、余天文两人,出言道:“天色已晚,两位警官忙了一天,不如留下来吃个晚饭?” 余天文看看谢奇致,示意让他开口拒绝,毕竟他们来这儿是工作的,不是蹭饭。而且想必这位贾先生也不过是与他们客气客气。 不料谢奇致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轻声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贾远山没有露出任何意外表情,只道:“那我便吩咐厨房,叫他们使出压箱底的本事,做几道拿手菜。” “不用那么麻烦……”谢奇致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环顾四周,感叹道:“你们这装修真有品味。” 他似闲聊一般,提出能否参观一下别墅内部。 贾远山在他起身之时也站了起来,闻言笑道:“那我便领二位走走?就当饭前运动了。” 谢奇致拉起还有点茫然的余天文,笑着冲贾远山点头:“麻烦了。” 于是,贾远山叫来刘姨吩咐了晚餐一事,又领着谢奇致二人闲逛似的在别墅内外转了一圈。 谢奇致说出那样的请求当然不是为了欣赏别墅的装修,他是想摸摸格局,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隐藏的摄像头。 偌大的别墅竟然只有前门和院门分别有一个监控探头,这不太符合现实。 别墅有三层楼,后院有个泳池,前院是一片平地,边缘有些绿植。 拍摄到姜璃上车的那个监控属于前门。 在参观过程中,谢奇致没有发现有其他监控探头,于是他开玩笑似的冲贾远山说道:“出于职业考虑,我得提醒你,这么豪华一别墅,只在门上按个监控,恐怕不太安全哦。” 贾远山摆手笑道:“房子里也没什么贵重物品,而且安装太多监控,没有家的味道。” 用过晚饭后,贾远山还邀请谢奇致二人留宿一晚,说是夜晚行车危险。 不过,两人坚决地谢绝了他的好意。 毕竟谢奇致刚刚顺口答应用晚饭只是为了说出参观的请求,此时目的达到,自然没有再打扰的道理。 第31章 从别墅区出来,谢奇致说他还得再找个人。 于是住在温山高中教职工宿舍的季群接到了来自警察的电话。 谢奇致要到他地址,冲余天文道:“去温山高中。” 余天文嘴角抽搐,道:“行,不过你开慢点哈……” 谢奇致满口答应,上车一轰油门又把“开慢点”三个字抛之脑后,一路压着最高限速,驶向温山高中。 享受了一番夜晚冷风的爱抚,余天文下车的时候身心都是拔凉拔凉的。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跟在谢奇致身后,心道,他宁愿天天在冷酷无情的翁策身边胆战心惊地工作,也不愿意再坐上谢奇致的摩托。 下次谁再说跟谢队比跟翁队好,他第一个不赞同。 两人抵达温山高中时已经差不多十点近十一点,学校晚自习都已下课。 谢奇致和余天文站在门口,前者又给季群打了个电话。不久后,套着大棉袄,踩着毛拖鞋的季群匆匆来了。 谢奇致抱歉一笑:“大晚上的,麻烦了。” 季群抹了把在晚风中有些僵硬的脸,闷声道:“这算啥麻烦!不过……两位警官,如果你们是想找学生,现在可找不着。班上好多学生都回家了,哪怕是住在学校的,这时候宿舍也熄灯了。” 谢奇致却道:“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来找你的。” 闻言,季群指了指自己:“我?” 这点倒是在他意料之外,他还以为谢奇致想再问问学生们那天发生了什么。 谢奇致颔首,没有详细解释,只道:“我们找个合适的地方详谈吧。” 闻言,季群点了点头,怀着满肚子疑惑,带着两人到教职工宿舍去了。 温山高中的教职工宿舍还不错,虽然从装修上可以看出其有些年头,但胜在宽敞明亮。 季群难得在宿舍待客,领着两人进屋后,急忙将有些凌乱的房间简单收拾一遍,边收拾还边不好意思地笑笑:“见笑了,这几天忙,没咋收拾屋子。” 他动作很利落,将一些衣物塞进柜子后,又找出两张塑料凳摆在宿舍中央,邀请道:“两位警官,请坐。” 和季群的谈话一直持续到凌晨才结束。 谢奇致颇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是打扰了。” “这有什么……只要能早点把姜璃找回来,就是要我通宵,也没事。”季群叹息道,“班里的学生也担心得不得了,天天问我姜璃什么时候来上学……特别是贾金河,他一直很自责,认为是自己的错。他说,如果不是他邀请姜璃去别墅,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唉,这哪算得上是他的错呢……世事无常!这种事,谁也不想见到的。” 第26章 “回来了?” 江索正巧要出门, 就见着谢奇致和余天文并排从走廊走来。 虽然现在已经凌晨,但这层楼还真没几间屋子是熄着灯的。见着同事回来,他不仅不奇怪大晚上的来单位干嘛, 反而见怪不怪地打招呼。 谢奇致含笑点头,询问道:“不是破案了?不歇会儿?” 说到这件事,江索就不得不以怨念的眼神看着他:“这不是有两行李箱‘宝藏’嘛……翁队说了, 收尾用不着那么多人, 把我单拎出去查‘宝藏’的来源。” “嗯……”谢奇致微微侧身, 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您老忙着,我就不打扰了哈。” 江索只是嘴上那么一说,也没有把加班的锅推到谢奇致身上的意思, 不过见他这么一说一比划, 也不和他客气,当下便双手背在身后,扬起头:“那我就先走一步,不送!” 余天文打着哈欠, 笑他:“给点阳光就灿烂,没大没小的。” 江索已经向外走了几步, 耳朵捕捉他这句话, 只背着身, 随便挥了挥, 便大步离开了。 大案中队虽然有一正一副两个队长, 但因为队长性格原因, 队员们和谢奇致打成一片, 很少会认认真真称呼对方一句“谢副队”或“谢队”。但翁策就不一样了, 除了谢奇致偶尔会叫几声翁哥外, 其余人皆乖乖地叫他翁队。 余天文进了门,眼睑半垂着,一派急需充电的模样。 他打着哈欠,同样没大没小地嚷嚷道:“老谢,我得眯一会儿,有事你招呼就行。” 从把庄毅抓捕归案后,他就没怎么歇过。 要么忙着讯问,要么忙着查证。 谢奇致理解地点点头:“去吧。” 办公室内除了翁策和刚离开的江索不在外,其余人皆坐在座位上忙着。 谢奇致环顾一圈,随即叫上宋朝阳、刘立、赵炜炜、柳治一起去会议室,开个简短的案情分析会。 在谢奇致看视频,拜访贾远山和季群时,赵炜炜和刘立做的是走访调查小区外的任务,宋朝阳和柳治则是重新搜查了一遍小区内部,看是否有遗留的未发现的线索。 在侦查过程中,很多工作从结果来看,是没有意义的,而有些点,当时觉得不重要,但在最后破案阶段,却成了关键证据。 所以中队乃至整个刑警界,目前最常用的破案方式还是排查、走访,最喜欢用人海战术,只要把任何一个可疑的点——哪怕再微小——查透了,总能找到真相。如果找不到,那就再查。 一代刑警没查出来,那就传下去,让接班人来查。 只要执法机关还存在,这案子,就会一直查下去。 谢奇致看队员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收获不大。 不过他还是让大家先汇报一下工作情况。 宋朝阳没有了以往的精气神,垂头丧气地说:“警犬都找不到可疑踪迹,我们哪找得到?” 他和柳治几乎是又把小区翻了一遍,还走访了部分居民,甚至最后还在小区两个门守了段时间。 但是,一无所获。 “朝阳、小柳。”谢奇致分别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无比认真地说道,“辛苦了。” 有无数句安慰话可以说,但到嘴边时,却只说得出三个字。 宋朝阳摇摇头,朝谢奇致露出个笑脸来:“没事,职责嘛。” 柳治来自技术中队,但他们每天也不闲。 技术中队人是比大案中队多点,但整个晋北的勘查工作基本都是由他们负责,人就算再多,也是忙不过来的。 所以他也没感觉有多辛苦,反正还年轻,是正该奋斗的时期。 于是他也摇头道:“不辛苦,应该的。” 谢奇致叹气,没有多说,又叫刘立他们那组汇报。 “小区附近的监控我们先前不是调回来看了一遍吗?”刘立说道,“根据炜炜的想法,我们担心有错漏,所以决定去小区附近,把监控再扫一遍,着重看是否有形似姜璃的人影在小区外出现过。然后再结合走访进行排查。最终……” 他摇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赵炜炜不好意思地挠头:“都怪我,想错了,弄得师父大冬天的,和我一起在外边儿跑。” “这是哪儿的话。”刘立拍拍他肩膀,“你的想法很有道理嘛。” “对。”谢奇致突然出声道,“不仅有道理,还有可能已经接近真相。” 说罢,他告诉了大家自己的推测。 一席话说完,室内忽地鸦雀无声。 毕竟,谢奇致所说的,回到小区的那个人可能不是姜璃,实在太令人震惊。 常理来看,有李得泉、贾金河等一众学生的供述,确定姜璃的确坐车回到小区,怎么着也不会联想到那个回到小区的不是真姜璃。 如果不是真姜璃,那么司机以及最后接触姜璃的学生都很可疑。 两个可能性在大家脑海里涌现。 假设前提是,回到小区的的确不是真姜璃。 那么…… 一,司机李得泉有问题,在姜璃返家途中,出事了。然后李得泉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找了个假姜璃,替真姜璃回家,做出一种姜璃是在小区出事的假象。毕竟从别墅到小区要一个多小时,作案时间也是足够的。 二,姜璃在别墅时就已经出事,那个出现在别墅监控视频里的人并不是真姜璃。那么别墅内所有学生都很可疑。因为他们不能确定姜璃是什么时候出的事。 原因很简单,因为姜璃和父母的联系从始至终都是通过电话或短信,没有露过脸。 所以哪怕姜璃和家里有联系,也不能保证那时候的她很安全。 谢奇致继续说道:“今天……不,应该说是昨天,我和余天文一起去拜访了李得泉,并让他从十张相似照片中辨认出姜璃,他没有做到。根据他补充的说法,他当时是靠服装认出的姜璃。毕竟姜璃是那晚他送的最后一个学生,他记忆还挺深刻。” “所以,猜测一,李得泉的所有表现,全是假象。” “猜测二,凌晨乘上李得泉车的那名姜璃很有可能就已经不是真姜璃。” “为了验证猜测二,我和余天文又去拜访了一趟别墅。在那里,我们见到了贾金河的哥哥,贾远山。不过,那次别墅之旅我们收获……很少。只能确定别墅当晚有些什么人,以及别墅的构造。” 第32章 “如果别墅里有什么证据……这么多天了,处理得也差不多,肉眼难以查找到,必须申请搜查令,对别墅进行彻底的搜查。” 宋朝阳喃喃道:“如果猜测二是真相……那该多可怕?” 如果他没记错,高三的学生在年纪上,应该差不多即将成年或已经成年。 他们办过未成年犯罪的案子,那些犯罪者没有共情能力,且还未形成正确三观,动起手来实在……而且这种案子往往不好判,也不好查。如果是成年人犯罪,落在高三这个节骨眼上,也可怕得很。 谢奇致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最近的刘立,让他传阅,并继续说道:“随后,我们两个去了趟温山高中,拜访季群,也就是姜璃的班主任。他提供的信息倒是很有意思。” 宋朝阳见他说到这里还故意停顿搞气氛,于是连忙催促:“他说什么了?该不会……他知道凶手是谁?” “那倒不至于。”谢奇致低笑一声,“他跟我们详细说了一下班级学生之间的关系。” “那日询问学生时,他们都说,姜璃很善良很好相处,几乎和每个人都处成了朋友。注意,这里是几乎。因为唯独有一个例外,他叫向尼,曾经向姜璃表过白,被拒绝后恼羞成怒,一直明里暗里讽刺并针对姜璃。” “有一次,向尼趁大家不在时,从姜璃桌盒里翻出一封情书,还大肆宣扬。这件事就是季群处理的。” “不过,这个向尼高二开学没多久,就已经转学离开了。” “季群每年都会带班上学生拍一次合照,就是你们正在传阅的那一张。第三排左边第一个就是向尼。他前面站的就是姜璃。抛开一切外貌因素,姜璃和向尼从身形上还蛮相似。” “也就是说。”刘立一边听着谢奇致的叙述,一边凝眉思索,最后分析道,“向尼稍作乔装,装成姜璃的模样也是完全可以的?而且向尼和姜璃有矛盾,动机也有了。” “不管向尼是怎么得知贾金河生日宴的消息的,单说一点,那种别墅区安保设施应该很齐全吧。”宋朝阳纳闷道,“他怎么进去的?” “还有,如果姜璃在别墅时已经出事了,且是向尼动的手,那别人都没发现吗?更别说,姜璃还是贾金河亲自送上车的。” 谢奇致点点头:“对,所以虽然这个向尼有动机,但作案条件不足,这点还需要再斟酌。不过,我和大家说这一点是想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这个班里很有可能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而这件事,很可能是导致姜璃至今还未被找到的罪魁祸首。当然,我所做的所有猜测,都是基于姜璃在别墅时已出事的前提。” “所以,温山高中那边我们还得再去一次。” “那向尼不查了吗?”宋朝阳问。 “查还是得查,主要查15日那天他的行踪,确定他有没有办案时间就行。如果有作案时间,就另说。”谢奇致开始分配任务,“目前,向尼这边的任务比较简单,就由小柳去查吧。季群说他转到晋北铁路中学去了,目前也在读高三。至于学生那边,咱们四个一起去查。” “任务清楚了吗?” “明白!” “好。”谢奇致拍拍手,“那现在大家就先去休息休息,明早六点,我们到这边确定调查方案。至于小柳,你自己安排时间,注意休息,明上午给我一个结果就成。” “现在,散会。” …… 次日一早,根据新拟定的调查方案,谢奇致打算联系高中老同学,请人来帮个忙。 老同学叫段承望,大学是学心理的,现在在高校任职,在心理学这一行也算是小有名气。 同时还联系了校方,请他们协助警方破案,把姜璃所在班级单拎出来,做一个心理咨询。 理由就是,高三如此重要的阶段,担心学生失踪会对其同学造成不好的心理影响,所以学校特地出资请了一位资深的心理学专家,为大家做心理咨询。 学校答应了,但只给出一节体育课的时间。 一节课就四十五分钟,根本不够用。 不过既然时间不够,那就请高中老同学把他正从事心理学行业的大学老同学请来,多些心理专家,总够了吧? 争取不到时间,就搞人海战术嘛。 段承望老神在在地回谢奇致电话:“哎呀,别人要忙工作的嘛,我怎么好打扰人家呢?” “说吧,什么条件?”谢奇致对他这个同学了解得很,他们俩从幼儿园一直同班到高中,可以说,对方眯眯眼,他就知道他在打什么坏主意,“这样吧,一个人一顿饭。段老师您看,这样可行吗?” 段承望笑了两声,随后道:“一个人两顿饭,吃饭地点我来定。” 果然,段承望敲他一点都不手软。 谢奇致摸摸荷包,咬牙答应:“行,时间地点全由你安排,成了吧?” “既然谢大队长都这么说了,我哪里还能拒绝呢?”段承望幽幽道,“正好可以给我那还没开业的心理诊所练练手。对了,刚好你打电话过来,我就一并说了吧。” “年后我那心理诊所就要开业了,记得来捧场啊。你们警局压力应该蛮大的吧,不如来个团购?” 谢奇致瞬间挂了电话,然后以短信的形式把时间地点发给段承望。 团购倒是不必,压力还没大到那种程度。 不过……也快了。 学校借给谢奇致等人的体育课时间是在当日下午最后一节课。 这节体育课在课表上一直是名存实亡的,是以当季群通知学生时,他们还露出了由衷的喜悦微笑。 对于学生来说,心理咨询,总比上数学英语等等一系列令人头大的课程好。 既然心理咨询是下午的事,那上午总得找点活干。 谢奇致凝眉思索片刻,忽然听见手机短信铃声响起,他拿出来一看,是段承望发的信息:“谢队长,要问些什么你总得和我通通气吧?” 于是谢奇致不情不愿地再次拨打段承望的电话,拨通后第一句话就是:“不办卡不团购,我们警局一大家子人都过得挺好。” 对面传来几声低笑,随即才是男声响起:“不至于吧……办卡这种事,我们当面谈,说不定你就需要呢?” “咱们先谈正事。和我说说吧,有哪些是我能知道且应该知道的?” “段先生,你现在是警局特聘的专家,该知道的你自然会知道。”谢奇致抬高他一句,随后道,“你需要协助侦查的是一起失踪案。失踪者名叫姜璃,是温山高中高三一班的学生。失踪前,她参加了一场同学举办的生日宴。我们怀疑,她的失踪和同参加生日宴的学生有关。” “哦?那去了多少学生?” “所有。” “……行,你把我能看的资料都传真给我,我拟个单子,回头发给你。” 谢奇致下意识说道:“嗯,辛苦了。” 对方又在闷笑:“不辛苦不辛苦,警民一家亲嘛。” 听到这话,谢奇致瞬间挂了电话。 不一会儿,对面发来一个号码,说是稍后传真时传那个号码。 谢奇致把这事安排给了刘立,并把段承望的电话连同短信发给他的号码一并给他,后面就由他去联系段承望。 安排完这件事,谢奇致又陷入了沉思,他需要思考除了下午那件事外,还有什么要做的。 目前就三个方向,司机李得泉、别墅内学生、清池小区。 他们对清池小区的调查进入死胡同,似乎已经查透了,想不出还有什么没查的,遗漏的。 那现在需要重点关注的就是李得泉及学生。 想好该做什么后,谢奇致便高声道:“朝阳、炜炜!” 宋朝阳立马起身,边走边应道:“来了来了。” 位置离他不远的赵炜炜也立刻起身走来。 谢奇致派任务:“签个单子,你们俩一起去温山高中把所有学生的档案调回来,包括向尼的。” 宋朝阳瞬间站直身体,敬了个礼:“yes,sir!” 赵炜炜没有他那么会耍宝,只认真点头:“明白了。” 平时一起搭档的三个人都有活干了,他也没闲着,转而开始调查李得泉的社会关系,以及这几日的活动。 他给贾远山打了个电话,询问对方这几日有没有坐李得泉的车,坐车又是选择的什么时候。 然后又没有丝毫间隔地打给李得泉。 李得泉和贾远山的说法基本一致。 李得泉除了晚上接贾金河回他在学校附近租住的房子外,就是接送贾远山和贾安。因为这两人目前还逗留在晋北是为公司生意。 看来贾家公司业务繁忙啊。 谢奇致从他们的时间安排上来看,几乎就没有一天是空的。 李得泉的社会关系相对来说比较简单,除了贾家和他自己家外,几乎没有接触外人。 这几日也是忙着为贾家服务,明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 第33章 他似乎真和姜璃失踪案没有关系。 但看上去毫无关系的人,还真有可能是作案的罪魁祸首。 差不多一小时后,宋朝阳和赵炜炜抱着厚厚的一沓资料回来了。 谢奇致在等候他们时,把当天学生的离开别墅名单列了一份,要求其余三人看八点到十一点离开别墅的学.生.资.料。 而他来看十一点后才离开的学.生.资.料。 十一点后离开的学生有七名,其中包括姜璃。 最后没有离开的学生有五名,其中包括贾金河。 谢奇致把这十二名学生的资料按时间顺序排列,并将姜璃的但拎出来,先看了一遍,确定没有自己不知道的,便打开了第二份。 第二份是一个叫做齐农的学生档案。他是十一点后第一个离开的。当时在学校,他还询问了这名学生,他说他那么晚离开是因为家比较近,所以多玩了一会儿。 第三份是第二个离开的,一个叫郑彦的学生。也是当时唯一一个说自己是兄长开车接走的。谢奇致对他印象深刻,他脸和声音的反差实在太强烈。 第六份资料属于陈时,他是凌晨后离开,和姜璃差不多就前后脚。 第七份是居高义,他和陈时一起离开,据说他们两个住处相邻。谢奇致看了他们给学校写的地址,的确在一片。 第八份写着刘泗两个字,谢奇致对他也挺有印象,记得他就是在郑彦之后进来的。寸照上的刘泗眼睛很圆润很明亮,并抿着嘴冲镜头笑。 谢奇致视线一直扫到某一行,顿时瞳孔紧缩—— 现居住地址:清池小区5栋3单元202号。 他脑海里迅速闪过有关刘泗的印象:个子瘦小,男生女相,粗略扫一眼或许还会将他看作女生。 看作女生……! 第27章 仅仅一个居住地址说明不了什么。 谢奇致微垂着眸子, 神色淡淡,抬手将刘泗的资料单独放在一侧,拿起剩下四份中的前三份。他手上所有资料都是按照学生离开别墅的时间排序, 放在最下面的属于16日晚才乘车离开的贾金河。 手中的三份资料分别属于万飞、韦子石、宋正平。三人的居住地址不一,且无一人为清池小区居民。 三份不薄不厚的资料从表面看,没有可关注的点。 可谢奇致的心却沉了下来。 现今已19日, 距离姜盼晴报案已……可是他们却什么进展都没有。 姜璃, 究竟去哪了? 还是说, 她已经…… 吐出一口浊气, 他将这个不好的猜测甩出脑海,抬手拿起最后一份资料。 贾金河的资料和其他学生没什么两样,如果真要说不同, 那或许是他的学习生涯拥有光鲜的获奖列表吧。资料里详实地罗列了他自小到大参加过的各种赛事及其获得的奖项。 温山高中算是晋北市区重本率最高的高中, 每年能出不少顶尖大学的学生。 单就谢奇致所看过的那么十几份资料里,他就发现了两个学业十分优秀的学生,其中一个便是贾金河。而另一个,则是他才看过的韦子石。 不过这些优秀与案件无关, 谢奇致只扫过一眼便看向其他信息栏。看完后,他把贾金河的资料和万飞等人的放在一起, 随即再次拿起了刘泗的资料。 资料显示, 刘泗今年已年近十九。他初二时休学一年, 后直接转到其他学校就学, 所以年纪稍大些。 盯着他圆而黑白分明的双眼, 谢奇致陷入沉思。 这个刘泗……会和案件有什么关联呢? 是参与者, 还是旁观者?亦或是……他根本与案件毫无关系?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纸面上轻轻地敲击, 而其毫无规律的敲法将手指主人纷乱的思绪彰显得淋漓尽致。 几分钟后, 手指停下, 其主人声音平静地询问道:“看完了么?” “好了好了。”宋朝阳第一个回答,“虽然份数挺多,但看起来还是快。” 谢奇致又看向赵炜炜,见对方点头,他将刘泗的资料放在桌子正中央,随即站起身双手撑着木桌,宣布道:“现在,各自汇报一下成果。朝阳,你先开始。” 宋朝阳敏锐地察觉到谢奇致平静的神色中透露的一丝不愉,当下连一句调笑话都不敢说,直接开口道:“我看了十五个学生的资料,看着都挺平常的,算是没收获。” 谢奇致朝赵炜炜抬了抬下巴,对方忙不迭地摇头道:“我也没……” “没事。”谢奇致翻开刘泗资料,手指指向地址那一行,陈述道,“这个学生和姜璃住同一个小区。你们认为这一点发现和案件有什么关系?” 宋朝阳站起身后弯腰探头去看他手指所指之处,果然看见熟悉的“清池”二字。他抬起头,摸着下巴,推测道:“谢哥,你不是怀疑有人冒充姜璃吗?会不会是这个家住清池小区的人?他住那儿,对小区地形应该还算了解。那么,若是他想要避开小区内的监控,岂不是轻而易举?” “我也是这么想的。”赵炜炜说。 谢奇致微微点头,道:“不错……” 就在此时,门被什么人敲响了。 那人敲了几下,随即推门而入。细长的眼睛,偏白的皮肤,偏瘦的身量,是柳治。 他一手搭在门把手上,一手拿着什么书册,气喘吁吁地说道:“谢队,我查到了……向尼的事。” 几人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得生性内敛的柳治不自然地后退小半步,倚着门,小声道:“他在铁路中学没读多久就转学去了怀镇高中……但也没读多久就辍学了。现在在松江打工,这几个月都没回来过。” 宋朝阳长叹了一口气:“果然,和他没关系。” 宋朝阳说这话本是无心,但听在柳治耳里,他却无端地有些羞愧,感觉自己查了一上午却没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所以他当下就红了耳朵,表情愧疚地摸自己后脖颈,嗫嚅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来都来了,坐下来一起讨论讨论吧。”谢奇致招了招手。 柳治犹豫一瞬,没有拒绝,顺从地进门找了个位置站着。 “辛苦了。”见人站定,谢奇致对他浅笑道,“有你这一番话,咱们算是排除了一个选项。” 没等柳治说出什么愧不敢当的话,谢奇致继续道:“调查进行到这一步,我们再来捋一下。” 柳治刚刚张开的嘴巴又闭上,安静地等候谢奇致接下来的话。 “16日3点过,疑似姜璃的人出现在清池小区门口。根据学生们、司机所说的话和这一份监控,我们将侦查重点放在小区上。但结果很明显……一无所获。” “姜璃去哪了?她真的在小区吗?” 说到这里,谢奇致视线扫过三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桌面上刘泗的资料上,继续道:“打捞队在清池捞出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姜璃的衣物。这一点和学生、司机的证言是否能够证明姜璃是在小区内失踪的?” “还是说……某个人借助姜璃衣物,伪装成她,进入小区,造成她已经返回清池的假象?而清池里的衣物,正是那人丢弃的?” “假设回到小区的那人为假姜璃,那么ta需要满足什么条件?” 宋朝阳接收到谢奇致询问的视线,率先发言道:“外形得和姜璃相似,不能差太远,否则容易穿帮。” 赵炜炜补充道:“就像朝阳刚刚说的,那人还得对小区地形有所了解,好避开监控和可能存在的路人。” “这两点……”谢奇致拿起刘泗的资料,陈述道,“这名学生全部满足。” 他话一说完就瞧见柳治迷茫的神色,于是适时补充道,“这是一份学.生.资.料,属于刘泗。资料显示他住在清池小区。同时,他是生日宴结束后未离开的五人之一。” 柳治一听就知道这话是专门说给自己的,于是连忙点头:“谢队,我知道了。” “那么问题来了。”宋朝阳凝眉道,“他是16日才从别墅离开……若真是他伪装的姜璃,那他进入小区后是扔了衣服就离开还是第二天离开小区,再悄悄返回别墅,装作一直呆在别墅的样子?” 柳治也低声说出自己的疑惑:“如果是他假扮的……衣物好解决,但他哪里来的假发呢?” 最初他们确认返回小区的人为姜璃,一是因司机、学生等的证言,二是因监控视频内那人的着装和长发。 刘泗是男性,一般情况下,他会随身携带假发吗? 闻言,赵炜炜猜测道:“假发是从别墅里拿的?” “家里备假发?”宋朝阳迟疑道,“这情况也太特殊了吧?要是那屋子里住了位理发师,我倒还能相信几分。不过从假发这一点看,我有点怀疑姜璃失踪是某人蓄谋已久的结果。” 谢奇致微微点头,道:“无论如何,这件事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他应该有同伙。这个同伙,要么在李得泉车上,要么是别墅中的某人。” 第34章 “前者,同伙应有李得泉。在姜璃乘车返家的路途中,李得泉配合刘泗行动,将姜璃换了。” “后者需要对别墅比较熟悉且有掌控力的人。有一个人符合这两点,那就是——贾金河。” 宋朝阳赞同点头,大胆猜测道:“说不定别墅里另外几个学生都是参与者呢。” 谢奇致看了他一眼,清清嗓子,继续说道:“根据现在的信息,我们不妨大胆猜想一下。” “首先考虑姜璃返家途中被换。李得泉将姜璃从别墅接走后,又到某个地方接到偷偷离开别墅的刘泗。刘泗伪装成姜璃返回小区。” “其次,考虑姜璃在别墅时就已经被换。刘泗伪装成姜璃的模样上了李得泉的车,然后回到小区。他进入小区后,避开监控,跑到湖边,把姜璃的衣服脱下来扔掉。” “做完这一切,或许他有返家一趟,换了着装,悄悄离开小区回到别墅。第二天的时候再当着别墅门口监控面,离开别墅,从而制造出‘姜璃’返家那段时间他一直在别墅的假象。” 说得再多,终究只是猜测,里面还有许多疑点,需要一个个去查清,找出真相,找回姜璃。 谢奇致轻叹道:“大家还有什么补充吗?” “没有。”宋朝阳道,“挺全面了。但这些都是基于小区监控内的姜璃为某人假扮的前提……但我们现在还没有确凿证据证明这个前提为真欸。” 赵炜炜语气低落:“确实啊……” 一时间,办公室内安静下来。谢奇致正欲开口打破沉默,忽听柳治开口道:“那个……” “有什么话。”他鼓励地冲他抬抬下巴,“直说便是。” “关于鉴别监控中的姜璃是否是真姜璃……”柳治犹豫道,“我们可以请研究这方面的专家试试看。” 闻言,宋朝阳笑道:“先不说从哪请专家,就是请来了,他鉴别出来了,给咱下了个鉴别书,但这证据能用吗?” 谢奇致斜了他一眼,随即笑着同柳治轻声道:“小柳,详细说说吧。” 柳治原本想说的话全被宋朝阳堵了回去,又听谢奇致的鼓励,犹豫几秒,还是说道:“我研究生时跟的导师是做人脸识别这一块的……但做这个课题之前,他还是个识别人体特征的高手。据说曾只靠双眼就从一百个身形相似的蒙面人中找出想找的人。” “是哪位前辈?”谢奇致笑容忽然有些僵硬。 “他姓林。”柳治补充道,“全名林智。” 不料他话刚说出口,就见谢奇致笑容消失、神色古怪,吓得他连忙询问:“怎么了?” 谢奇致摆摆手:“没什么……原来是林……老师,咳,那就请你同他说一说。要是他愿意,我们这边将视频发给他,请他看一看。” “哦。”柳治还是有些疑惑,但只能咽进肚里,道,“我现在就去给老师打电话。” “麻烦了。” 目送柳治离开,谢奇致又看向宋朝阳两人,道,“朝阳、炜炜,你们现在去走访一下那六名学生的家人,重点问问上周周末,学生们有什么异常。” 据贾金河的证言,他派司机将学生们全都送到了家。若案件和学生们有关,那调查学生返家时情形还是很有意义的。 两人疑惑道:“六个人?” “刘泗、万飞、韦子石、宋正平、陈时、居高义。”谢奇致缓声解释道,“至于贾金河……时间来不及,等下午行动结束后再说。” 而且他已经去拜访过贾金河兄长,这次再去,若贾金河真与案件有关,那或许会打草惊蛇。不如稍微等待,看准时机再查。 两人严肃点头:“了解,保证完成任务。” “辛苦,现在就出发吧。下午行动前必须回来。” “明白。” 第28章 拿到六个学生的家庭住址, 宋朝阳和赵炜炜便按照地址的远近确认了走访顺序。他们先去的是住得最远的韦子石家。 资料显示,韦子石家在宏丹坝,该乡镇位于城郊。 宋朝阳借了刘立的车, 两人驱车前往宏丹坝。 或许是因为宏丹坝挨着市区,所以街上还算热闹。但两人找到韦子石家时却发现对方居住的地方非常破落,与颇为繁华的街道格格不入。 要进入韦子石家, 首先得穿过一条狭窄的巷子, 再从巷子内的一条露天阶梯爬进二楼, 进入另一条楼梯。再连续爬过两楼, 抵达一盖着棚子的大平台,便能瞧见三扇门。左边第一间,便是韦子石家。 两人刚到这栋老楼时还不明白韦子石究竟住哪。多亏了楼下商铺老板的指路, 才找到这间屋子。 那老板最开始见着他们俩还纳闷得很, 神色很警惕,连声道:“我们这里没姓韦的人。” 直到宋朝阳给他看了证件,他才半信半疑地询问:“那你们找他家干什么?” “有个案子,找他家人了解下情况。”宋朝阳笑容很友善, “老板,劳驾您给我俩指个路。” 老板犹豫了半晌, 道:“石头家里就一个人, 你们去了也问不到啥东西。” 宋朝阳疑惑道:“有人在家, 我们怎么会问不到呢?” “警官, 实话告诉你。”老板左右看看, 见没人注意, 才小声道, “他老妈脑袋有点不对劲, 整天都呆在屋里。你就是去了, 她也不会给你开门。” 宋朝阳神色微动,问道:“他家就只有他母亲在吗?没人照顾?” 老板叹道:“有自然是有的。石头他妈有两个儿子。大的那个在市区做活,每天晚上都会回来一趟。” “那这个一日三餐……”赵炜炜轻声问道,“怎么解决?” 老板:“每天做好给她放锅里呗……总之,警官啊,你们这会儿去真问不到什么东西,不如等石头放假回来,或者等他哥下工,再来。” “多谢你提供的这些信息……哎老板,你每天都守在店里吗?” “当然咯,店里离不得人哦。” “那你知道上周六的时候,韦子石去哪了吗?” 闻言,老板皱眉道:“我哪晓得。我就只晓得他一大早出去,第二天才回。石头礼貌得很,每次路过我这儿,都会跟我打声招呼。上周六也不例外。” “第二天什么时候呢?” “下午吧。回来没一会儿又背起书包走咯。”老板想了想,又补充道,“一般情况下,石头只要是放假,都会呆在屋头照顾他老妈……他哥又忙得很,也就他能抽时间陪下他妈了。” 宋朝阳微微点头,继续问道:“那他回来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 “能有啥子不一样哦。”老板摇头道,“说实话,他家算苦的,但他们两兄弟都乐观努力,特别是石头……” 啧啧两声,老板比了个大拇指,“以后这娃儿,一定大有可为。” 宋朝阳配合地笑了几声,又连续问了几个关于韦子石家庭及韦子石性格的问题,再请老板把周六周日他见到韦子石本人的场景描述了一下,才道:“我们还是得亲自上门去看看,劳烦你指个路。” “行吧。”老板抬手指向门外,“你们去旁边那条巷子,然后……” 两人这才得以顺利站到韦子石家门口。他们对视一眼后,宋朝阳抬手敲响木门。 他一连敲了五下,没人应门,但隔壁却有人走了出来,是个披着外套的老太太。 老太太奇怪地瞧着他俩,说道:“别敲啦!把门敲破也没人来开。” 赵炜炜:“阿婆,这是不是韦子石家?” “你找石头的?”老太太更奇怪了,“他在学校哦!屋里只有他妈在。他妈……不得给你们开门的。” 听到这和老板几乎一样的话,赵炜炜看向宋朝阳,眼神询问他要不要继续敲。 宋朝阳悄悄摇了下头,随即向老太太问了几个问题,和他问老板的几乎一样,就为确定韦子石周日什么时候返家,返家时表情精神状态如何,以及韦子石平日里表露出来的性格和行为方式是什么样的。 老太太给的回答和老板差不多。 这俩人都是一边感叹韦家不幸,一边赞叹韦子石为人,并都认为上周末韦子石行为没有任何异常。 宋朝阳两人虽没有和韦子石监护人直接对话,但也算是从侧面获得相关信息。见实在敲不开门,两人只好前往下一家。 下一家是陈时家。而距离他家不到五十米距离,就是居高义家。 时值下午一点过,两家家里都有人。 幸运的是,俩名学生父母都在家,所以两人直接和学生父母对话。 先是陈时父母,他们表现得很惶恐,担心自己儿子在学校闯祸,但听闻两人是为儿子同学失踪案而来,却松了口气。 陈母说:“哎呀,好好的生日宴,怎么出这种事呢!” 陈父也很痛惜地摇了摇头,道:“就是!” 宋朝阳轻咳一声,重复了一遍问题:“陈时是什么时候回家的?” 第35章 “凌晨两点多吧……”陈父不确定地说。 “就是的呀。”陈母笃定道,“你去开的门嘛。” 宋朝阳继续问道:“他是怎么回来的?有带什么东西吗?” 陈父立刻回道:“他同学送回来的。” 陈母补充道:“回来肯定是两手空空的嘛。等等……警官,我儿子啥时候回来和那学生失踪有关系吗?你该不会怀疑我儿子吧?!我说警官,他不可能和这事有关系的!我儿子从小就善良,还胆小,怎么着也不可能和……犯罪,搭上边的!” 宋朝阳微笑着摇头:“陈时刚好在失踪学生之后离开,所以无论怎样,我们都得问清他的去向才行。” 随即他在陈家父母不太好的脸色中继续问了几个问题,得到答案后才告辞离开。 两人再去了居高义家,获得的信息和在陈时家大致相同。 耗费个把小时才走访了一半,还有一半学生家里没去看过。根据顺序,下一家是万飞。他、宋正平、韦子石和刘泗全是第二天下午才离开别墅。 万飞家只有奶奶在家,据他奶奶说,他父母在晋中市上班,只有节假日才会回来。万飞奶奶对孙子什么时候到家,到家后又做了什么描述得很清楚。 万飞奶奶:“我这把老骨头也就照顾我那乖孙的一个用处了……别说几天前的事,就是几年前的,只要和我孙孙有关系,我就答得上来!” 宋朝阳笑道:“您记性真好。” 告别万飞奶奶,他们又去了宋正平家。不巧的是,他家没人。两人只能向他家邻居了解情况。 一连去了五户人家,他们终于再次来到清池小区,准备去拜访刘泗家人。 刘泗住在清池小区5栋3单元202号。 清池小区虽然是一片上了年头的老住宅区,但因着其离温山高中近,居住率还是蛮高,来往人流挺多。 两人没怎么费工夫就找到5栋3单元,爬上二楼。 在对清池小区地毯式搜索时,他们就敲过不少人家的门,只是不巧,当时搜查时,五栋不归他们管,是以他们此前还没来过。后面再次领任务来小区搜查时,也没挨着敲五栋住户的门。 因为姜璃住在三栋,他们主要查了三栋以及四栋和二栋,把每层楼每间房都询问过。 机械地抬手敲门再等候人来开门。 连敲五下后,没人应门。 宋朝阳没放弃,又继续敲了五下,可惜依旧没人应门。 没人在家? “要不敲隔壁家的门,问问情况?”赵炜炜建议道。 宋朝阳思索一秒,正准备点头之时,门开了,一股刺鼻且浓烈的酒味瞬间就占据了两人鼻腔。 再定睛往那门后一看,是一裹着黑衣,鼻子红彤彤,双眼露着凶意的中年男子。 宋朝阳两人适时地掏出证件介绍自己。 但那中年男子却很不以为然地嗤笑道:“这年头骗子连警察都敢装了?” 赵炜炜眉头一锁,正欲向他解释清楚时,中年男子又啧了一声,笑道:“怎么?老子说中了?现在要上手了?” 两人实在不明白对方是怎么在他们一动不动的情况下联想到这一点的,但为了工作进行下去,他们还是耐心地解释说自己并不是骗子。 中年男子还是不信,甚至大言不惭道:“你们哪的警察?老子和北州派出所所长可是拜了把子的兄弟!你们要是敢骗我,小心进局子!” 宋朝阳沉默了,他们刚才明明已经给他看过证件,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晋北公安局字样…… 从见着中年男子到现在,赵炜炜眉头就没松开。他严肃道:“我们是晋北公安局大案中队的民警……” “至于你和北州派出所所长的关系……”宋朝阳接了他话茬,道,“你要对你说的话负责哈。” 中年男子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最后冷哼一声,道:“证件拿出来给我看!” 宋朝阳与赵炜炜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无奈。 双方继续掰扯了几轮,中年男子终于愿意配合工作,接受他们的询问了。 通过几个问题,宋朝阳两人确定了对方身份。 原来这名中年男子是刘泗父亲,名叫刘强,现在待业在家。而刘泗的母亲则是在晋中上班,鲜少回家。 宋朝阳按照简要问题提纲,询问刘泗具体回家时间。 刘强冷哼道:“那臭小子心耍野了,竟然在外边儿耍了一晚上,第二天下午两点多才回来!” 两人只与刘强相处十来分钟,但已经习惯了对方说话的口气。没在意对方表情言语的不屑,直接继续下一个问题:“他回来时有带什么东西吗?” “带啥?!”刘强鼻子里喷出热气,“那臭小子能带个啥子回来?!钱哦?” 宋朝阳皱了皱眉,又道:“描述一下他回来时的情况。” 刘强眉毛纠结在一起,粗声粗气道:“有啥子好讲的哦?不就是他敲门,我去给他开蛮?!烦死了,大冬天的,还得我给他开门。喊他带钥匙不带,一天天啥子事都做不成,以后到社会上去只有跟到别个屁股后头捡垃圾。” 宋朝阳:“他平时带钥匙吗?还是就上周周日没带?” “你问这个做啥子?”刘强随口道,“肯定带了噻!他不带,我收拾他!” 听到这话,宋朝阳冷声道:“家庭关系处理不是靠暴力,要靠沟通。” “哎呀,警官,你问问题就问问题,扯这些搞啥子嘛。”刘强撇撇嘴,“搞快问,我还要去打麻将!” 宋朝阳抿了抿唇,手指不自然地缩了缩,继续道:“上周末的时候你打麻将了吗?” 第29章 “哦呦。”刘强扯扯嘴角, “警察还管人打不打麻将嗦。” 宋朝阳沉默一瞬,陈述道:“请回答问题。” 刘强抬眼瞟了他一下,拉长音道:“打肯定是打了几把, 但没打钱哈,就是娱乐性质地搓了几盘。” 宋朝阳:“周六打还是周日打?打到几点?在哪个麻将馆?” “……我咋个感觉你在查我喃?”刘强拔高声音,道, “不是问刘泗蛮?你们警察管天管地还管我啥时候打麻将啊?” 像刘强这样说话不着调的人, 宋朝阳见得多了, 他丝毫不受影响, 只重复道:“这些都是些程序上的问题,你如实回答就行。” 刘强看了他好几眼,才叽叽咕咕地敷衍道:“那两天都去了一下, 也就打了几个小时吧。就在小区后头那个春花麻将馆打的。人家那店可是正规的, 合法的哈。” 得到这个回答,宋朝阳并不满意,他让刘强把时间再说详细一点,得到一个准确回答后, 他才提下一个问题。 …… “我们去麻将馆看看。” 两人刚走到一楼,宋朝阳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行。”赵炜炜点了点头, 顺口问道, “和刘强以及他家邻居的谈话, 你有什么感觉?” 他们两人从刘强口中得知, 15日及16日晚上九点到凌晨四点, 他都在麻将馆打麻将。而刘泗周日回来时, 他正躺在屋里睡大觉。他被刘泗敲门声闹醒, 给他开门时说话声音大了点, 还把邻居闹了出来。 这一点, 他们已经在邻居口中证实了。不过邻居却不认为他只是说话声音大了点,她认为刘强就是在打骂孩子。 邻居还说,这种事还不止发生一两回。 迅速在脑海里整理一遍已知信息,宋朝阳回道:“刘泗完全有回家却不被任何人发现的能力。” 赵炜炜:“你是说他伪装成姜璃回到小区后回家了?” “嗯。”宋朝阳点点头,“如果回小区的那个姜璃真是刘泗伪装的……那么从今天获得的信息看,他完全有条件。” “的确。” 两人正欲深入地聊几句就见不远处有路人,瞬间就收了口,准备到局里再谈。 麻将在晋北市属于大众娱乐。曾有人笑言,晋北的小孩儿还没学会跑就已经学会打麻将了。当宋朝阳两人抵达春花麻将馆时,里面就已经坐了不少人。 分明是寒冬腊月的天气,但不大的麻将馆里却热气腾腾的。 两人首先看向柜台,没瞧见人。 于是他们扫过隐藏在香烟与茶水烟雾后的脸,精准地找到一拿着茶水壶坐在麻将桌旁的中年女性,并迈步靠近。 如果他们没猜错,这个中年女性多半就是麻将馆的老板了。 两人请那位女性到柜台说了几句话,得知她果然为这间麻将馆老板。 再向她问起刘强的事,对方笑呵呵的:“老刘是咱家麻将馆熟客了!没事就会来坐坐呢。” “一般都是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呢?上周周末他来过吗?” “他啊,基本上是晚上那会儿来,打到后半夜才回去。至于上周周末……”老板思忖片刻,笃定道,“他应该还是往常那个时候走的。他来的时间规律得很,要是和平常不一样,我肯定记得到。” 第36章 宋朝阳点点头:“麻烦了哈,老板。” “不麻烦不麻烦。”老板笑得很和气,“应该的。” * 啪,一支黑色钢笔被随意放置在桌面上。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将钢笔笔尖走过的纸面拿起,悬在空中停留一会儿才又放下。 “叮铃铃……” 谢奇致才放下列好的名单就听兜里手机铃声响起。这时候打进来的,多半都有要事。他连忙掏出手机,瞟了眼来电人便立马接起电话。 还没等对方说话,他便率先道:“我正要给你打,你就打来了。” 对面笑了两声,道:“怎么?谢大队长有事吩咐小的?” “段老师,别贫。”谢奇致扯扯嘴角,问道,“你先说你打电话来是为什么事。” 对面“哦”了一声,似乎是才想起打电话的目的。过了一瞬,谢奇致手机话筒里传来一大段话,中心思想就是对方根据他让刘立给他发过去的消息拟定了一个问题列表,特意打电话过来让他看看。 谢奇致耐心地听他解释他提出的所有问题背后目的,并拾笔在名单下方记录着段承望话中的关键词。 一席话毕,对方问:“……我说完了,谢队有什么修改意见,快快提出,小的好抓紧时间完善。” 谢奇致忽略他乱七八糟的敬语,直接道:“您是专家您说了算。” 段承望沉默一瞬,笑问:“哦?这会儿这么捧我?是不是又有什么事要我做?” “算什么捧,实话实说而已。”说完这句话,谢奇致不再卖关子,直言道,“我们圈了几个需要重点关注的学生,劳烦段老师给学生们做咨询时和这几个人多谈谈。” “行。你先告诉我,有哪几个重点,这个重点你们又是怎么圈出来的?” “你有名单是吧?拿出来画一下。” 段承望应了一声,一阵悉悉索索声音之后,他道:“行了,你念名字。” “有两个学生是在姜璃离开别墅后离开的,名字叫陈时、居高义。还有五个留住别墅,16日白天才离开,名叫刘泗、韦子石、万飞、宋正平、贾金河。” “这几人名字也不新鲜啊!你那同事都跟我说过那些学生离开别墅的顺序。” 谢奇致轻咳一声,继续道:“顺序是一点,还有另外一点,我们刚刚发现的。你把刘泗再标一下。” “嗯,标完了。怎么着,这学生有什么可疑的?” “他和姜璃住在同一个小区。” 段承望已经通过刘立得知案件大致情况,虽然一些细节并不清楚,但也知道姜璃消失在清池小区,以及谢奇致等人怀疑返回小区的那人并非真正姜璃的猜测。是以当他刚听到谢奇致说的话,他便明白了对方为什么把刘泗当重点中的重点关注。 “成,给他标了个五角星。” “询问的时候,你重点关注一下他的外形。送姜璃返回小区的司机曾说,他记得那时候的姜璃其眼型类似杏眼。而刘泗本人的眼睛就形似杏眼,中间圆两头尖。” “杏眼……得,记下了。” “还有贾金河,我们把他放在最后来问。” “成,还有吗?” “还有……” 两人聊了许久,直到谢奇致手机微微发烫才停下话头。 “目前就这些。” “好。等会儿学校见还是我们去警局和你们一起走?” “你们直接去学校吧。”说完这句话,谢奇致沉默一秒,终究还是憋出一句,“麻烦了,段老师。” 对面静默一瞬,忽地爆发闷笑,几个破碎的字杂在笑声中透过话筒穿进他耳朵,“不麻烦不麻烦……警民一家……” 谢奇致果断地挂了电话。 “咚咚。” 门发出几声沉闷的敲击声,没等办公室内传出“请进”二字,门就被人打开了。来人是大案中队的“编外人员”柳治。 谢奇致站起身来,友善笑问:“小柳,什么事?” “那个……谢队……”柳治表情有些纠结,似乎有件很难以启齿的事要对他说。 “小柳啊,咱们也算是老交情了,有什么话就直说。” 在谢奇致的言语鼓励下,柳治犹豫半晌,终究还是开了口:“林老师说……帮忙可以,但要你亲自打电话给他。” 谢奇致:“……” “还有……”柳治嗫嚅道,“林老师说他把你的备注改成……谢小狗了。他希望你打电话过去时能自报家门。嗯,这个家门就是……” 谢奇致:“……” 呵呵,什么德高望重的大前辈,都是假的!分明小气吧啦的! 见柳治一脸尴尬,就好像被林智怼的人是他一样,谢奇致连忙安慰这小年轻道:“辛苦了,我等会儿给他打。” 这话一出,柳治如蒙大赦,连声道:“那我就先……?” 谢奇致微微点头:“你忙你的,到出发时间再过来就行。” 柳治应了一声,随即连门都没关,一溜烟地跑没了。 谢奇致无奈地摇摇头,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林智二字,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直到他耐心快要耗尽,才被人接通。 “林老,我是……谢奇致。” 一道中气十足但仔细听却饱含沧桑的声音响起:“谢奇致?谁?不认识!我就认识个谢小狗!” 谢奇致按下想要关机保平安的心,一字一句道:“林老,您和我师父的事,不至于牵连咱们这些小无辜吧?” “哼!”林智冷笑道,“听柳治那小子说,你有求于我?” 谢奇致重重地叹了口气,捏捏山根,诚恳道:“是啊,林老,您就大发善心帮帮我吧。” “怎么不找你师父帮忙?” “这不是术业有专攻吗?”谢奇致真心道,“这方面是您的专业,还得您上阵。” 林智啧啧两声,拉长音回道:“帮也不是不行……” 谢奇致没等他开条件,直接道:“我请您吃饭。” “啧。”林智咂咂嘴,松了口,“得嘞。我今天就帮你看。” 谢奇致并没有非要林智帮他看视频的必要,但话都托柳治说出口了,现在收回也来不及了,只能顺着往下说。 不过经此一遭,算是同林智缓和了下关系,也算是另一种收获了。只是希望他师父知道后不会痛骂他有辱师门吧…… 谢奇致悻悻挂了电话,又见翁策等人回来,随口问道:“翁队,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翁策脸色平静地摇了摇头,反倒是江索一脸愁闷地嚷嚷:“一头雾水啊谢哥!” 崔文茵瞪了他一眼,示意在翁策面前注意点言语,又对谢奇致补充道:“现在还在排查行李箱来源以及调查尸源。” “是的哟。”余天文叹道,“满大街地跑,就为找个行李箱。” 谢奇致安慰地道了声:“辛苦了。” 翁策等人没回来多久又要出门,听说是有新线索,现在去查证。 他们前脚刚走,刘立就回来了,谢奇致借着给他讲新发现的机会又把自己思路捋了一遍。 他直觉现在已经站在案件拐点,下一步便会摸到模糊不清的真相一角。 第30章 大约下午三点多, 宋朝阳、赵炜炜两人返回警局,向谢奇致报告此行所有收获。 宋朝阳:“宋正平家没人,我们只和他家邻居了解了一下大致情况。他家邻居说, 16日下午她刚好出门,到楼下时碰见坐车回来的宋正平。宋正平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见到她还和她打了声招呼。” “除宋正平以外, 还有一名学生的家咱们没能进去, 那就是韦子石。据韦子石家街坊邻居所说, 他母亲生病, 不愿见人。平常周末、寒暑假,韦子石都会在家照顾母亲,很少有休息日留宿外面的情况。” 事出反常必有妖。 谢奇致把对韦子石的关注度提高等级。 如果宋朝阳不告诉他这件事, 那他并不会对韦子石留宿别墅这一小点起太多疑心。因为到别家做客, 因时间太晚而留宿是很常见的事。但这样平常的事情放在韦子石身上,就很不寻常。 一个往日放弃休闲时间只为照顾母亲的少年怎么这会儿倒像是玩得忘乎所以,不回家了?若是有不少学生选择不回家,那韦子石的行为也是能够解释的。但事实却是, 不少住得远的学生一早就走了,他却没有。 “……因为不能和韦子石母亲直接对话, 所以我们只能询问街坊邻居。他们表示韦子石周日返家时的表现非常正常。至于韦子石平常的表现……这些街坊邻居赞不绝口, 认为他是一个很积极乐观并且努力的人。” 谢奇致点点头, 问道:“其他四个呢?” 宋朝阳抬起水杯喝了口水润嗓子, 继续道:“陈时和居高义的父母说他们俩返家时和平常一样, 没有任何异常……这些我们都向邻居什么的求证了, 的确如此。万飞父母没在家, 只有他奶奶在。他奶奶的回答和其他学生父母没什么两样。” 第37章 “最后就是刘泗……” 谢奇致察觉到他的停顿, 下意识正了正坐姿, 缓声询问道:“他……大有问题?” “嘿嘿,阿sir你怎么突然这么紧张?”宋朝阳插了句调笑话,见他对这话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很知趣地立马化身没有感情的汇报机器,“刘泗母亲在外市上班,家里只有父亲刘强在。而他父亲……不仅是个酒鬼,而且还是个酷爱麻将的,天天都待在麻将馆里搓麻将。” “刘强说,16日下午刘泗返家时没带钥匙,是他给开的门,所以他把时间记得很清楚,刘泗是两点左右回的家。他还称自己15日、16日晚上到凌晨四点均在春花麻将馆打麻将,刘泗回家时,他正在补眠。” “这点我们已经向春花麻将馆老板核实。” “阿sir。”宋朝阳笑眯眯的,“你的想法又有一点可以佐证了。” * 温山高中前身是书院,拥有数百年历史。校园内还保留有百年前的建筑,见之令人感叹其文化底蕴之厚。 但谢奇致并没有什么感觉。 往前数十年,他就是从这所高中毕业的,校园里的景色早就见惯。 但走在他身旁的段承望却有着与他截然不同的心情。 每路过一栋建筑,他都要感叹一声:“奇致啊,你看那栋楼,那不是咱以前呆的教学楼吗?我记得咱们读书的时候,那天花板还掉粉呢。你记得不?有一回那粉落你头上,你还不知道,顶着满脑袋粉在楼栋里晃悠。几年没回来,现在翻新了啊……” 谢奇致并没有心情和他一起怀念青葱岁月,只想让他闭嘴,于是询问道:“段老师,你准备好了吗?” “当然。”段承望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抬手拍拍他肩膀,笑道,“别忧心,努力了就成。很多事只能谈尽力……没有结果并不是你的错。” 谢奇致挥去他的手,表情没什么变化,声音却很沉闷:“案子不能谈尽力……” 尽力这两个字,可以说给上司、说给同事、说给家属,但独独不能说给自己听。 必须要……全力以赴。 段承望笑得很温柔,声音柔和而认真:“谢奇致,我相信你已经用尽全力了,也请你相信自己。案子很快就会破,她也会平安归来。” 看见他的笑,谢奇致难得有些怔愣,只喃喃道:“嗯。” 为了不影响其他班级学习,这次心理咨询活动安排在学校实验楼。 在活动正式开始前,谢奇致方已经托季群和段承望的人向学生们说清楚了这次活动的内容,并同学生们签署了录音录像协议。 这样做或许会打草惊蛇,但为了保证学生权利,也为了使这次活动获得的信息有法律效力,他们必须这么做。 活动是采取自愿参与原则。很幸运的是,高三一班无一名在校学生缺席。 这样的结果谢奇致并不意外。根据他的经验,他认为班级是一个很特殊的小型社会,只要有超过一半的人参与一项活动,那么剩下的人即使不愿参加也不会表露出来,甚至还会表现出很乐意的样子。 谢奇致等人到达学校之前,就已经托校方和段承望未开业的心理诊所内员工一起合作,把五个实验教学教室布置了一番。 这次活动,谢奇致和段承望一起负责一个教室。宋朝阳、刘立等人分别负责其余四个教室。 高三一班人数是整个年级最少的,但还是站满了不大不小的实验楼走廊。 谢奇致抬眼望去,不少学生他都曾接触过。 门牌号为201的教室就是他和段承望所负责的那间。旁边依次为刘立、赵炜炜、宋朝阳、柳治所在教室。这些教室里除了会有警察外,就是专业的心理咨询师。 季群见到明显非学生的谢奇致等人,连忙过来打招呼:“你们好……请问你们是否是……” 谢奇致点了点头,低声道:“季老师,你好,我是谢奇致。” 季群意外地看向戴着口罩,头发有些乱的年轻男人,心里纳闷,不明白对方干嘛还乔装一番。 不过还未等他将疑问说出口,对方就已经看了出来,并轻声解释道:“我这样是为了避免学生们有压力……毕竟咱们主要目的还是给学生们做一些简单心理辅导,外加做做小测试嘛。” “哦……”季群理解地点点头,缓声问道,“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嗯,麻烦您按照这份名单进行分组,每组学生排队顺序严格按照名单来。”谢奇致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两张轻飘飘的a4纸递给季群,又道,“那我们就先进去准备了。” 季群淡笑道:“放心去吧。” 在班主任的安排下,所有学生迅速分为五组,人数最多的是刘立组,人数最少的是谢奇致组。 其余教室门前至少站了八个人,就只有201室仅有六人。其中贾金河排在最末尾位置,韦子石为第二个,而刘泗则站在第四个位置。 其余重点关注学生均排在其他组第三位的位置。 这个顺序是谢奇致拟定,再和段承望一起商量完善而成的。 “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起,谢奇致打开门,视线扫过目之所及所有学生,将他们的神色全纳入眼底后才对排在第一位的学生低声道:“可以进来了。” 因条件所限,即使他们和校方商量将活动时间从体育课的45分钟延长到晚自习上课前,再给学生们宽限半个小时晚餐时间,那也仅有两个小时。 虽然他们准备了五个房间,但时间上还是不够给任意一位学生做完一次完整的心理咨询,只能让咨询师们和学生进行简单交流。 第一个进门的是一位名叫郑彦的学生。 他进门下意识扫视室内一番,只瞧见一笑眯眯看着很亲切的青年与两个戴着口罩的看不清脸的男子。 他虽然没有做过心理咨询,但按常理……也不该是三个人对一个人吧?而且其中两个人还戴着口罩…… 这怎么看怎么像审讯现场啊! “同学你好,请坐。”笑眯眯的那名青年柔声介绍道:“我姓段,也是这次活动里与你对话的人。这位是我的助理,你可以称呼他为陈哥哥。那位是晋北公安局的民警,你可以称呼他为谢警官。本次活动是由温山与晋北公安局牵头举行的公益活动,我们的谈话会录像及录音,这些你都清楚吧?” 郑彦点了点头。 在来之前,季老师就跟他们说过,学校领导请了专业心理咨询师来给他们做心理方面的交流,还会让他们做一些心理小测试。并且这次活动还有公安局的参加,据说是为调查青少年心理什么的……季老师说的时候他没认真听,因为那实在是太长的一段。 反正对他来说只要不上名为体育实为数学的课就行。 进入高三后,绷了几个月的神经也该松一松,休息休息了。 “好。”段承望笑容和煦,“那我们就开始吧。” …… “咔哒。” 几分钟后,郑彦从门后走出。 正排着队的学生忙不迭地询问:“里面具体啥样的啊?” 还没等到回答,就瞧见郑彦身后还有个戴着口罩身材十分高挑的男人。他莫名感受到对方强势的气场,震得他连忙闭上嘴巴,准备等那人走后再问。 可惜,他没等到那样的机会。 郑彦只冲他摇了摇头便拐弯进了楼梯,离开了。 再一回头,身前空了一个位置,是那名口罩男又带走一人,现在他成了首位。 心里忽然有些紧张,他管不住想要唠嗑的嘴,与身后的刘泗咬耳朵:“你说郑彦干嘛走那么快啊?” 刘泗好像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大跳,说话都有些结巴:“不、不知道。” 他没在意刘泗说话忽然打磕巴,只自顾自地感叹:“哎,真搞不懂,一个心理咨询活动为啥还有警察参与啊……” “不是关爱青少年心理吗……”刘泗期期艾艾地说,“好像还要给我们普及安全知识?很平常的……以前不也有警察来学校演讲吗……” 很正常。 没有任何奇怪。 这样想着,刘泗说话顺畅许多,继续道:“别慌,我们只要呆几分钟就能出来的……” “我才不慌哩!”被同学戳破内心那么一丢丢紧张心理,他仰着头,笃定道,“我心理又没毛病,而且我一向行得端坐得正,没干过坏事,有警察在我慌什么?!你别乱说哈。” 刘泗似乎被他突然抬高的音量吓到,后退小半步,小声应和:“你说得对……” 他肯定地点点头:“那当然!” 第31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韦子石在教室内呆的时间似乎格外长。 刘泗在心里数完第七个六十后, 门还没打开。 他耳里除了偶有响起的小声交谈,便只剩下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这次怎么那么慢…… 第38章 走廊是露天的,廊上的一切受冬天的冷气侵袭, 不少人已经在跺脚搓手取暖。但他却无暇顾及环境之冷,甚至还异常地能感觉到手心的汗湿。 刘泗侧头看向相邻教室,刚好与陈时对上视线。 距离虽然不远, 但他却还是感觉看不清对方表情。 陈时的脸在他眼里好像拢了一团雾气, 弄得五官模糊不清。 对方没有停留太久, 很快就别过脸去。 刘泗下意识地模仿他的动作, 将脸对准正前方,越过嘴里嘀嘀咕咕的同学,将视线落在门锁处。 什么时候门才会开呢? 他在心里默默地数着秒数。 1……23…… 终于, 一道极微的“咔哒”声穿过空气跃入他耳朵。 门开了, 韦子石走了出来。 刘泗睁大眼睛去看他表情,想从那张脸上看出什么信息。但是他却看到一张平静的,没有任何情绪的脸。 在他的记忆中,韦子石向来是表情柔和的, 哪怕不认识他,也会为他散发出来的友好气息而放下警惕。 但此时的韦子石却让他无端地头皮发麻…… 这样的表情他只在他脸上见过一次。 怎么回事?! 刘泗张了张嘴, 忽然看到他身后那名口罩男子。借着光, 他看清了他的双眼。 有点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正在他思索之时, 韦子石缓步走到他身边, 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随即一句话也不说, 侧身走向楼梯, 正如郑彦一样, 离开了。 他实在不明白对方摇头是代表什么。 追问的目光循着对方的背影一直到他消失才缓缓收回。 韦子石在教室里究竟被问了什么?为什么出来后会对他摇头? 就在他思忖之时, 又是一道“咔哒”声钻进耳朵。 抬头一看,站在他前面的那个学生已经不见了。下一个就该是他了。 季老师说过,这就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课外活动,带着平常心去参加就是……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刘泗自顾自地摇摇头,重复自语道:“没什么可担心的……” 虽然他嘴里是这样嘀咕着,心里却下意识地数起秒数。 这样做会让他稍微静心。 他记得韦子石进去了大概十分钟……他的话,也只需要待十分钟就好了吧?十分钟很短的,很快就过去。 1……45…… “咔哒!” 他才数了六个60,门就开了! 那个男生神色轻松地大步走向楼梯,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想享受一番因这次活动而获得的休息时光。 刘泗仰头看向那高挑的口罩男子,耳朵捕捉到他的声音“同学,轮到你了”。 好熟悉……在什么地方听过? 口罩男很耐心地站在门边等他踏入。 刘泗下意识抿了抿嘴,抬步向前。临到门槛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曾在什么地方听过这道声音,看到过这双眼睛…… 想到这里,他慌忙后退半步,不自然地侧头看向队伍最末尾,对上一双蕴着冷意的眼,又慌乱地回头。 “同学,怎么了?”口罩男俯身靠近,声音更加清晰。 刘泗掐着手心,镇定地摇了摇头,拾步进教室。 一抬眼,与一散发着温暖气息的青年对上视线。 那青年声音格外柔和,一字一句的音调都像是能抚平人内心伤痕似的:“同学,你好。” 青年打完招呼就站起身来,大跨步走到他跟前,单手揽住他肩膀,亲切而诚恳地说道:“同学,快请坐。” 刘泗稀里糊涂地被他揽着肩膀带到椅子上,又听他低声道:“别紧张,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心理小活动而已。” 刘泗微微侧头,想躲过与青年不必要的肢体接触,却见他屈膝半蹲在自己身旁,盯着自己的双眼,眉头微皱,似乎很担忧似的:“你最近没睡好吗?眼下有些青黑哦。同学,要注意休息呢。别光顾着学习,劳逸结合也很重要哦。” “嗯。”刘泗讷讷,“知道了……” 青年忽地露出个温柔的笑:“那就好。” 语音一落,他站起身来,踱步至桌后,开始为他介绍自己,并再次强调让他不要紧张:“……就像你和同学闲聊一样,我们也只是聊聊。” 说着,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还要再做些小测试罢了。” 刘泗双手放在膝上,坐姿很拘谨。闻言,他轻轻点了点头,小声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当然。”段承望微笑道,“在交流开始前,我想先给你说个小故事,好吗?” 刘泗只轻声嗯了一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白乌鸦,它不小心进入黑乌鸦王国领地,被王国的国王发现。国王非常生气,给士兵下令,要捉拿这只白乌鸦。白乌鸦没有发现危险来临,还心情颇为愉快地在其领地内的荷花池边饮水。” “士兵们找到这只白乌鸦,纷纷举起剑来刺杀它。白乌鸦就这样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说到这里,段承望嘴角笑容消失,微微下撇,很难过的样子。 “国王并不会为一只白乌鸦伤心,听闻白乌鸦被不知轻重的士兵们刺死,还高兴地奖赏士兵们。之后,王国恢复往日平静。直到白乌鸦王国国王发现自己的幼子在黑乌鸦王国消失。它十分生气,要黑乌鸦给它一个说法,否则它将率兵攻打.黑乌鸦王国。” “黑乌鸦国王整日寻欢作乐,早就不理国事,国力大不如前,哪里有兵力与白乌鸦抗衡?于是它向最有智慧的大臣寻求解决方法。” “大臣说,‘我们找一只黑乌鸦,把它染成白色送给白乌鸦国王就好啦’。” “国王听了非常高兴,按照大臣所说,将染色黑乌鸦送给白乌鸦国王。”段承望停顿几秒,询问道,“同学,你觉得这个染色黑乌鸦进入白乌鸦王国会怎么样呢?” 白乌鸦……黑乌鸦…… 染色…… 刘泗连忙摇头,讷讷道:“不知道……请问,这个故事和今天的活动有关系吗?” 段承望微笑着摇头:“或许有,或许没有。你想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吗?” 没等刘泗回答,他便继续道:“染色黑乌鸦进入白乌鸦王国后立刻就被白乌鸦国王发现,国王大怒,率兵攻打黑乌鸦王国。黑乌鸦王国就此覆灭了……” 简单说完结局,他盯着刘泗双眼,询问道:“听完这个故事后,你觉得它属于悲剧还是喜剧呢?” 刘泗微微侧头,避开与他对视,喃喃道:“悲剧吧……” “哦?”段承望轻声笑道,“我以为你也会说它是喜剧呢。” 也?! 刘泗手指蜷缩,小声问道:“为什么?” “白乌鸦王国为可怜的幼子报仇的同时还扩张了领土……或许回答喜剧的人是这么想的吧。”段承望又问,“你呢?回答悲剧的你,是怎么想的呢?” “没……没有想什么……” 段承望轻声道:“同学,别紧张,放轻松。” 室内放着曲调缓和的音乐,萦绕在每个人耳边,具有很好的舒缓效果。 不过刘泗却并不太想听这样的曲子,也不再愿意和段承望交流。 他抿着唇,在脑海思考该怎么说才能提前结束这一场没有任何意义的活动。 他不说话,段承望却没闭嘴:“同学,要来一杯热茶吗?我们有准备铁观音哦。我记得在咱们这儿,不少茶馆、麻将馆都会有铁观音呢。据说它很受欢迎。” 铁观音? 麻将馆? 刘泗忽地抬头,一双杏仁眼直勾勾地盯着段承望,一字一句道:“我不喝铁观音。” “哦……那真是可惜。”段承望失望地叹气,“这种茶韵味十足、醇正回甘,冬天喝一杯,既能暖胃又能暖心。” 说完这句话,他又像闲聊似的提起朋友、家庭相关的话题。 他挑了几件自己读书时期与好友一起干的趣事儿勾起刘泗关于校内好友的谈论欲,让他谈谈自己在高中三年收获的真挚友谊。 刘泗起初不太想和他交流,但随着他的话语,渐渐放下警惕,紧皱的眉头也终于松开。 …… 刘泗在201教室待了很久,久到其他教室已经接纳过两个人后,他才出来。 教室内温度比室外高一点,一出门,冷气就席卷了他的大脑,让他快速清醒。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无意识地同段承望说了些什么。 关于父母、关于朋友……他似乎全告诉了段承望。 但这些有关亲情、友情的苦恼说出口后,似乎轻松许多? 不过那个白乌鸦、黑乌鸦的故事……段承望在暗示他什么吗? 他抬头看向队伍最末尾——现在也可以说是第二个位置——上的人,同韦子石一样,他轻轻冲那人摇了摇头。 随即按照室内那几人的要求,径直从二楼下楼梯离开。 在刘泗身上花费太久时间,以至于下一个人进去又出来明明花费的是与其他教室类似的时长,感觉上就很快。 第39章 是以贾金河自觉才等了一两分钟,口罩男就将他带了进去。 入眼便是一张摆得歪歪扭扭的椅子,他下意识伸出左手将其一摆弄,让它与桌洞对齐。随后才抬头对段承望笑道:“老师,我们现在开始吧。” 第32章 车窗外的景物不断变化着。 街道两旁常绿树一棵一棵从谢奇致眼里划过。 但他心思却没在窗外风景上。 他在思考韦子石、刘泗、贾金河三个人所说的话, 以及他们在与段承望交谈时的表现。想从中找到关联点以及某些与案件有关的东西。 “感觉怎么样?” 一道男声在他耳边不远处响起。 谢奇致侧头看向驾驶座的人,反问道:“你有什么感受?” 段承望笑着摇了摇头,才缓声道:“从个人情感角度来谈, 我认为你的猜想是正确的。如果站在专业角度讲的话……谈话时间太短,我给不了你答案。” “我和你想法差不多。”谢奇致点点头,轻声道, “我们需要证据, 能够让刘泗等人开口的证据。” “嗯, 努力吧, 谢队长。” 说完这句话后,车内陷入沉默,段承望没打扰段再次陷入沉思的谢奇致。直到两人到了警局, 谢奇致下车时, 他才调笑道:“谢队,你说请我吃饭,还记得吗?” “……”谢奇致沉默一瞬,忽地笑弯了眉眼, 真诚道,“哪敢忘。等案子一结, 你说上哪吃、几点吃, 我全奉陪。” 段承望笑意盈盈的:“那敢情好。你先进去吧, 我把今天获得的所有资料整理完毕给你送来。” 谢奇致抬手向他挥了挥, 径直大跨步走进警局, 徒留段承望一个人在原地感叹, 幸好他当初没和好兄弟一起上警校, 不然这一年到头没个休息日的就得加上他咯。 日子嘛, 就是要有对比才有满足感。 段承望哼着小曲发动汽车驶向自己还没开业的毛坯心理诊所, 准备今晚加班加点帮谢奇致把资料整理出来。 在警局没等几分钟,其他同事也陆陆续续抵达。 众人在小会议室集合,准备就今天下午的行动开一个简短的分析会。 刘立、宋朝阳、赵炜炜、柳治纷纷发言。他们各自负责了一个重点关注对像。 “宋正平在与咨询师沟通时表现很平常,在回答一些与案件相关的问题时也没展现出什么异常。” “陈时表现得很内敛,咨询师花费了不少时间和他建立沟通桥梁。从他的话里,咨询师感受到他内心一直很压抑,希望获得一些外在力量来帮助他。顺便提一下,他记了咨询师的电话,似乎是打算约咨询师进行一场完整的心理咨询。” “居高义挺外向的,问他什么问题他就答什么。就在和他沟通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咨询师没发现什么异常。” “万飞表现得很开朗,但和咨询师聊过之后,却展现出抑郁的一面。根据他的叙述,这似乎与他家庭有关。” 通过四人的陈述,谢奇致把关注的目光放在陈时与万飞身上,把两人的名字做了标记后,他清清嗓子,叙述道:“我们这一边重点观察了韦子石、刘泗、贾金河三个人。” “韦子石和贾金河很像,说话做事很沉稳,在与段承望沟通时非常冷静,面对与案件有关的问题也很淡定,没表现出明显异常。” “三个人中就只有刘泗的表现十分惹人怀疑。他对与案件有关的问题很敏感,呈现回避、否认的态度。” 闻言,刘立严肃着一张圆脸,叹道:“看来这案子还真可能和这些学生有关啊。” “刘泗越来越可疑……”宋朝阳摸摸下巴,“咱们得找个机会把他叫到局里好好审问一番。” 谢奇致点点头,随即把这一天收获的信息做了一个概括性陈述,最后道:“朝阳和炜炜带回的消息很有价值,我们顺着这一点查。” 闻言,宋朝阳询问道:“查16日监控里有没有刘泗的身影吗?” “那个……”柳治迟疑道,“要不要再查查假发?黑包里没有,会不会是刘泗带回家了?” “小柳说得有道理。”谢奇致总结道,“我们需要查明16日内小区监控里有没有出现刘泗身影,若出现了,那又是何时出现的,一共出现几次。还要查清若刘泗确为假扮姜璃之人,那他假发的去处是何。当然,还要走访附近邻居,看有没有谁看见刘泗夜晚返家。” “除了刘泗这一条线,别墅那边也不能放过。姜璃如果是在别墅失踪,那一定有痕迹。还有刘泗在别墅周围的痕迹,一定要查明。” “所以我们一共分三组。小柳,你留在警局看监控。我和朝阳去清池小区走访。刘立,你和炜炜去别墅周围摸查!该调监控的调监控,该走访走访。人不够用就去借人。明白了吗?” “明白!” 两个字一落地,大家纷纷作鸟兽散,带着任务离开了。 眼下已经晚上八点左右,再晚就不好查了,居民们可都睡了,他们想走访都找不到人。 谢奇致骑着摩托驮着宋朝阳,一路风驰电掣,压在限速上,紧赶慢赶赶到小区。 刚停好车,两人就急急忙忙进入小区内部,直奔刘泗住处。 临到楼下,谢奇致手机响了,是林智打来的。 他犹豫了一下,让宋朝阳先上楼,自己接个电话,随后就来。 “林老?” “小谢啊……视频我看过了,还拉着我几个学生一起分析了一把。我们有80%的把握可以确定,视频中衣着相同的人不是同一人。比如……” “林老,我在执行任务,分析过程您传真给我吧,我给局里打个电话,让他们接。” “也行,你忙吧。” “谢谢了啊,林老师。” 对面电话挂得很快,还没等他说完第二个谢字,就挂了。谢奇致低笑着摇头,心道,林老师的急性子这么些年都没慢下来过……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教出像柳治那样的学生。一个性子软、慢,一个性子刚、急。真不像一对师生。 将这点小插曲甩出脑袋,谢奇致以跑的速度上楼,与宋朝阳汇合。 此时的宋朝阳才站在刘泗家门前不久,门也才敲了几下,还没人应门。 见到谢奇致,他指着门摇了摇头。 谢奇致走近低声问道:“会不会是去麻将馆了?” “有可能。”宋朝阳回想自己从春花麻将馆那儿获得的信息,“那位老板说刘强每晚八.九点的样子就会去搓麻将。” “那先问邻居。” 宋朝阳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刘泗家和邻居是对门关系,几乎不用挪步,转个身伸手就能敲到邻居家的门。 上次他和赵炜炜一起来时,邻居应门很快。但这次却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 门一开,邻居阿姨捆着围裙、双手湿漉漉地一出现,两人就明白对方为何应门这么慢了。 阿姨一见到宋朝阳,便惊讶道:“啊呀,警官你又来啦?” 宋朝阳笑道:“现在还得麻烦您再回答我们几个问题了。” 说罢他看向谢奇致,见他对自己抬了抬下巴,瞬间明白他是让自己开口问,于是接下上面的话口,继续道:“阿姨,您平日晚上睡得踏实么?” “还可以啦。”阿姨抬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道,“不过嘛,咱们这上了年纪,就是想睡也睡不安稳。” 宋朝阳理解地点点头:“谁说不是呢。那您还记得上周末晚上的事吗?大概就三四点的样子,你有没有察觉屋外有什么动静?” 阿姨微微侧仰头,作思考状,过了几息才回答:“没有吧……” 说完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唉,可能我没听见。” “等等……”谢奇致忽然出声,指着门锁问道,“您这锁如果只是合上门,能从外面打开吗?” 阿姨:“当然不能咯!能打开,那还像什么话!” 谢奇致:“您这门和对面那户人家的门是同一款吗?当年买房子时就带的?” 阿姨:“哎!那可不是。这门啊,是我自己装的,对面那户也是我装的。他们那房子就是从我手里租的。签了十年的合同呢!” 谢奇致点了点头,联想到刘强的话语,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孩子日常带着钥匙出门,但某晚回家后又离开时因心慌而忘记带走钥匙,以至于次日回家只能让脾气不好的父亲开门的情形。 几分钟后,两人同阿姨说了再见。 临走前,谢奇致突然想到什么,在阿姨关门之前抓紧时间提了最后一个问题:“您们这边有人收垃圾吗?” 阿姨手搭在门上,疑惑道:“收垃圾?哪种收?” “抱歉,我没说清楚。”谢奇致解释道,“我们在每栋楼都有见着一大垃圾桶,那应该就是你们扔生活垃圾的地方吧?” “哎,可不是么。”阿姨点了下头,又把门拉开,斜倚着墙,控诉道,“我们这么大一栋楼哎,就一个垃圾桶!还摆那么远,我要扔个垃圾都要走好久得嘞。后门那儿有个小菜市场,我都绕路去后门买,就为顺路扔包垃圾。现在那个菜市场不准开啦,我只能去前门那个大的,不顺路,只好学隔壁把垃圾攒起来,多了再统一扔。麻烦得嘞!” 第40章 攒起来统一扔……谢奇致随口问道:“那您一般攒多久呢?隔壁又是攒几天的?” 阿姨比了三根手指头:“三天,最多三天。隔壁那家人懒得嘞!早前他家媳妇还在家的时候,一天一扔,现在他家媳妇去外地啦,那垃圾就攒好久,他都不扔的。回回都等到他家学生回来,让那学生扔。” “是这样啊。”谢奇致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赞同道,“扔垃圾还是勤快点,像您一样爱干净,生活才舒心嘛。” 阿姨赞同极了:“可不是嘛!” 离开二楼,两人又去三楼一楼询问了住户,没有一个人知道16日三四点发生了什么。不过这也是在他们意料之中的事。证据若真有那么好找,案子也就不会那么难破了。 住户走访完毕,两人径直去了春花麻将馆。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因为某些原因,原定周三v改为周四,抱歉啦。对啦,入v当天我会更新四章嗷! 么么啾! 第33章 春花麻将馆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宋朝阳来过一次, 一眼就瞧见隐藏在人群中的老板。 他带着谢奇致几个大步就走到她跟前,问道:“您好,麻烦问一下, 刘强在吗?” 老板还奇怪警察怎么又来了之时,听见他这问题,出口就露了刘强所在地:“他在二楼进去右手第一个包间。我带你们去吧。” “麻烦了。” 老板摆摆手:“麻烦什么呀!” 她起身招呼了一下邻近几桌客人, 随即叫谢奇致二人说跟她走。 一行人绕到麻将馆后门, 掀开帘子才发现楼梯。一路往上, 抵达二楼。老板象征性地敲了几下门, 随机按下把手推门而入,嘴里招呼了几声“玩好”,便冲坐左手方向的刘强道:“强哥, 有人找你, 大事呢!这把我替你打。” 宋朝阳两人没跟着进去,刘强还不知道是谁找他,闻言只啐了口唾沫,站起身来, 道:“我这运气正霉着呢!你快来,替我过过手气!” 老板笑了他一句, 坐上他位置替他看牌。 刘强带门出房, 一抬头, 终于瞧见是何方神圣找他谈事。 “警官?怎么又是你!”眼睛往右边一斜, “哟, 这会儿换了个搭档嗦?” “这位是我们中队队长。”宋朝阳随口隐去一个副字, 又补充道, “我们这次来只是补充问几个问题, 不会太耽误你时间, 希望你好好配合。” 刘强在听到队长一词,表情明显有些变化,双眼仔细打量对方模样,心里不太信任这么年轻的人能在市局当队长,但又心知警察不大可能对他说谎,于是稍微摆正了下态度:“问呗。” 谢奇致:“你家一般什么时候扔垃圾?” “哈?”刘强伸出留着长长指甲的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不可置信道,“你问我家啥时候扔垃圾?!” 宋朝阳轻咳一声,严肃道:“你回答就是了。” 刘强在心里把这两个警察翻来覆去地骂了好几句,才慢悠悠地答复:“一周一次呗。那小区太不人性化了,该每个单元放个垃圾桶!现在这样扔垃圾麻烦。” 可垃圾桶不是摆在你去麻将馆的必经之路上吗? 宋朝阳无语地轻撇嘴角,抬手在笔记本上写下刘强对这个问题的答案。 谢奇致继续问道:“嗯,那上周的垃圾你扔了吗?” “上周?”刘强挥了挥手,“提起这个我就晦气!那臭小子没扔,现在还搁在阳台呢!” 没扔! 谢奇致按下心中惊喜,语气平淡地询问道:“我们怀疑你家垃圾堆里隐藏着重要物证,需要检查你家的垃圾,能请你现在带我们过去吗?” “……” 确定了,这俩警察脑子就是有毛病!垃圾桶里能有什么东西?!不全是垃圾? 刘强无语地摇摇头:“没空!” “请你配合我们工作。”宋朝阳强调,“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 他一说罢,谢奇致又补充了相关法律条文,希望他能理解警察工作,共同维系良好的警民关系。 刘强被他们大段大段话磨得脑袋都大了,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我把钥匙给你们,你们自己去看!” 反正他那屋子也没啥值钱的东西,可以随便这俩警察翻。 “不行,我们需要你在场。”宋朝阳摇了摇头。 “……艹!”刘强没忍住,爆了个粗口,不可置信道,“合着我还得亲自给你们开门?!” 宋朝阳只道:“希望你配合我们工作哈。” “不去不行吗?” 刘强一点都不想离开麻将桌,回去陪警察翻什么垃圾桶。 谢奇致和宋朝阳均摇头:“希望……” “行了行了!”刘强懒得听他们那套话,不耐烦道,“给你们半小时……不!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我管你们找没找到,我反正不会留在那儿。” 谢奇致表情不变:“多谢配合。” 刘强看了他一眼,抬步往外走时忽然想起什么,质问道:“你们还没告诉我要找啥呢!我总不能不明不白地把你们带回去,然后随便你们翻吧?” 宋朝阳很想问他刚刚怎么不问,现在倒想起来了…… 谢奇致解释道:“有线索指出某样重要物证可能混在你家垃圾堆里。” 这解释了跟没解释似的…… 刘强甩了甩头,迟疑道:“你们该不会坑我吧?” 别是什么重要物证揣在他们手上,然后他带他们回家,他们把物证扔他家垃圾里,再把某个领导犯的罪按在他身上吧? 啧!这官官相护的世道还真有可能! 刘强自觉推理出真相,高声道:“我不回去!你们要坑我!” “……”宋朝阳已经不记得短短几分钟他无语了多少次了。他重重叹了口气,耐心解释,说他们身为警察,是为人民服务的,怎么会坑害人民呢? 坑人的,还叫警察么? 去五栋三单元的路上,宋朝阳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好地给刘强上了一堂思想政治教育课。虽然没把他思想纠正回来,但好歹让他对警察这个职业少了一成“歧视”。 终于抵达202号,他已经心累得不想说话了。 幸好等会儿是手活,废不了嗓子,否则他准得喊辞职。 刘强率先进门,大马金刀地跨坐在板凳上,挥手指向阳台,道:“垃圾就在那儿,你们翻吧!” 谢奇致拿出随身携带的橡胶手套,分了一副给宋朝阳,并低声嘱咐:“仔细点,别遗漏。” “我明白的,谢哥。” 不得不说,刘强家是真的脏乱。 单就一个阳台,墙根摆满了酒瓶子,一袋一袋垃圾垒成小山装在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垃圾袋里。还有些垃圾都已经从袋子里爆出,让人看着十分头大。 从这么多垃圾里翻有用物证……真是一项体力活啊。而且还不一定翻得到。 两人撩起袖子,戴上手袋就开始行动。 从第一个垃圾袋开始找。 一打开垃圾袋,一股密封多日的恶臭味就充满谢奇致鼻腔。他屏住呼吸翻找垃圾袋里的东西,发现是一些果蔬什么的。这一袋垃圾摆在最上方,按理应该是最新鲜的,刚封不久,而且现在还是冬天,垃圾还摆在阳台上,不该是腐臭味啊。 电光火石间,他意识到什么。 要么这一袋垃圾晾在屋里过了好久才封,要么……它是封了许久,只是谁把它翻出来放在最上面了而已。 “搞快点哈。”刘强从屋里溜达出来,双手环抱,盯着他们。 宋朝阳哑着嗓子回:“放心,我们会的,不会耽误你太久时间。” 刘强嗤了一声,没说话。 此时谢奇致已经把垃圾袋挨个从大袋子里取出来,只留了最底下一层没有动。 宋朝阳好奇道:“谢队,你干什么呢?” 有刘强在场,他难得地捡回谢队这个称呼。 谢奇致没有说话,只抬手指向敞口大垃圾袋最底下那件黑色的像毛衣一样的东西。 见到此物,宋朝阳的心像是被巨物重重撞击一下,嘴唇张合,喃喃道:“这是……” 谢奇致已经俯身将那黑色的一团取了出来,摆在刚刚清出来的一小块空地上。他仔细打量着地上的物品,思考应该从哪一处下手,才好将它打开而不破坏可能包裹在里面的某种物品。 刘强凑近了些,奇怪道:“这啥玩意儿?” 他家有这样的东西吗?他咋没见过。 此时此刻,谢奇致已经将它举起来回观察了一遍。他现在很确定,这就是一件黑色毛衣。 毛衣的领口、下摆折叠在一起,两只袖子绑了个死结。 抬手小心翼翼地将其拆开,里面的内容物终于大白天下。 是一顶黑色的假发。 宋朝阳声音有些颤抖:“找到了……” 但谢奇致却摇了摇头,道:“还没检验,别高兴太早。” 第41章 他很冷静地将毛衣按原样包回去,然后让宋朝阳看着这物体,自己向刘强借了卫生间洗完手后给技术中队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带上搜查证过来。 刘强已经傻了。 可以说,他从头到尾就没彻底信任过谢奇致两人。什么垃圾里藏着重要物证?!一听就不可信嘛!他家虽说不是什么绝对好人,但也不算坏,怎么可能有啥案件证据藏在他家嘛! 但是这会儿……这俩警察好像还真从他家垃圾堆里翻出什么东西来。 他就看了一眼,似乎是一件儿衣服加一团毛。 这也算重要物证吗? 谢奇致看着既迷茫又震惊的刘强,缓声道:“可能还得麻烦你多呆一会儿了……我们要对你家进行搜查。” “啥?”刘强不可置信地掏掏耳朵,“搜查我家?凭什么?!” 谢奇致视线扫向阳台:“就凭从你家阳台发现的东西。” “你怎么就知道那是我家东西?”刘强还是不太愿意接受,“你怎么就知道那是你要的物证?”吹牛诓骗无辜市民呢吧! 谢奇致不能解释太多,只挑些能让刘泗父亲刘强知道的事,告诉他。 当于畅带队来到202室时见着的就是一脸怀疑人生的刘强和两个脸色轻松的同事。 他没问太多,向刘强出示了相关证件后就在谢奇致的指挥下进行现场取证。除了垃圾要带走外,刘泗的房间也很有搜查价值。 第34章 “今晚我们加班加点把东西检验出来。”于畅与谢奇致告别时只留下这么一句话。 而面对此, 谢奇致只能道一声“辛苦”。 破案有时候就是在和时间比赛,谁跑在时间前头,谁就赢了。 在等结果的同时, 谢奇致也没闲着。他把林智发过来的分析逐字逐句阅读,对比他们发现的点和自己找到的点。 重要的视频一共有三条。一条为15日上午姜璃离开小区,他将这条视频记为甲。一条为16日凌晨姜璃在别墅小院内上李得泉的车, 他将这条视频记作乙。最后一条则为重中之重, 即16日凌晨, 姜璃回到清池小区, 他将该视频记作丙。 他发现视频甲中姜璃所穿鞋的鞋舌有一点白,实为该鞋品牌logo。而视频乙中未发现这一点白。这一点发现并不能作为证据,因为视频甲很模糊且姜璃穿着喇叭裤, 看不清鞋舌情有可原。 林智给的分析也把这点列为存疑。 看完着装上的分析, 第二项便是形态。就像世界上没有相同的两片叶子一样,每个人身材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不同。而且受各自独特的习惯影响,即使身材完全相同的两个人,走起路来, 姿态也是不同的。 谢奇致没有专门研究这方面,只能判断个大概, 要具体的准确的, 还得看专业人士。 林智给的这份分析就详细地对几段视频里的主角形态进行了描述对比。林智指出, 视频甲中的姜璃步态轻盈, 双臂摆动大。而视频乙、丙中的姜璃每一步都走得很小, 双臂未曾摆动, 手揣在口袋里。 他一行一行看过去, 顺着林智的分析引导, 得出和他一样的结论。视频甲中的姜璃与视频乙丙非同一个。 看完后时间已经很晚, 谢奇致给林智发了一份感谢短信,并在短信末尾请他再帮忙看几条视频。 他估计这个时候林智已经睡了,是以他发完短信便揣好手机准备去看看柳治的工作进行到哪一步。 柳治负责查看清池小区16日的监控。 谢奇致走近他身旁时,他还全然未觉,一心扑在电脑屏幕上。直到谢奇致出声打招呼,他才惊醒般地抬头:“谢队?” “看得怎么样了?”谢奇致轻声询问道,“有收获吗?” 柳治苦着脸摇头:“没……只圈出几个可疑的时间段。” “没事,已经很不错了。”谢奇致安慰完后又道,“哪几段?让我看看。” 闻言,柳治把自己截好的视频翻出来播放给谢奇致看。 单从这几个视频里,就可以看出清池小区每天来往人流量之大,如果有谁混在里面,还真不容易被发现。 “等等……”谢奇致按下暂停,指着画面中某个身着黑色棉衣的人说道,“这不是扒手么?转给治安大队没?” 治安大队下属有反扒队,专抓这些第三只手。 柳治点点头:“发现的时候就已经转了。” “那就好。”按下播放,视频继续前进。 几段视频看完,谢奇致算明白柳治为何那么苦恼了。视频里有好几个身形肖似刘泗却看不清脸的人,的确难以找出正确答案。 这时他衣兜忽然震动,伸手一摸,是林智给他发了一封短信。 内容很简单,就一个字“发”。 谢奇致嘴角微勾,冲柳治摇了摇手机:“有救星了。” 柳治有些迷茫:“啊?” “把视频给林老师发过去。” “林老师……那个林?!” 瞧见柳治惊讶的眼神,谢奇致没忍住笑:“怎么?最初不是你提出可以请林老帮咱们看视频的吗?” “我……”柳治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小声道,“我只是惊讶……林老师居然愿意帮两次忙哎。” 传视频的时候,柳治还是没憋住内心的好奇,询问道:“谢队,您和林老师以前就认识吗?” “有点渊源。”谢奇致点了点头,“准确的说,他是我师叔。不过前些年,师父与他发生了些摩擦,闹得不太愉快。我师父勒令不准我去找林老师帮忙,也不许我叫他师叔……咳,希望今年那两位能和解吧。” “您师父是……?” “咳,他已经退休了,这里就不谈了。” “好吧。”柳治有些失望。 “以后有机会的话,你会知道的。”谢奇致再次挥挥手机,道,“既然林老师还没睡,那我打电话跟他说一声。” 更晚些时候,刘立和赵炜炜终于归来。 见两人一脸疲惫,谢奇致摆手制止他们想先汇报的打算,让他们先进屋喝口热水再说。 人终究不是钢铁做的,劳逸结合相当重要。 喝了口热乎的,两人感觉整个人都温暖起来,精神也稍稍恢复一些。 刘立将自己与赵炜炜这一程发现的所有事一股脑地说出来:“我们去查了别墅区的监控,16日那一天有十辆车离开别墅区,又有十二辆进入。排除16日一点许,送刘泗等人离开别墅的车,忽略一点后不看,就还有两辆离开小区,三辆进入小区。进入小区的时间分别为上午8点半、9点以及十一点。这三辆车的行驶路线我们只查了个大概。” 说到这,赵炜炜补充道:“别墅区内只有主干道有监控,不方便画路线图。” “嗯。”刘立附和道,“为此我们还去部分别墅,希望能借他们安装在院门前的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几辆车。不过绝大多数别墅里其实是没住人的,我们也没能成功查看监控。” “辛苦。”谢奇致可以想象他们是费了多大力气才查出这些东西,不由为此叹气。 “没事。”侦查期做的无用功、吃的苦多得去了,刘立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他继续道,“8点半的车在别墅区内行驶了一圈,最后又离开。他经过好几段盲区,其中有一段非常靠近贾金河家别墅。另外两辆均停在特定别墅。其中九点那一辆是中午十二点离开别墅的。” “所以,可以圈范围了……如果我们猜测属实,那么刘泗应该就是乘坐的八点半时的车抵达别墅区。” 谢奇致敛眉思索片刻,道:“话别说太绝对……我看啊,这三辆车都洗不掉嫌疑。目前来看,没有绝对证据证明这三辆车与刘泗无关。监控内有拍到刘泗坐在任意一辆车内吗?” “没有。这些车车窗都有贴膜,而别墅区的保安只看通行证,有证就会让车进。” “所以,这三个时间点都要关注一番。”谢奇致没有彻底否认刘立的看法,补充道,“把八点半的当重中之重。” 说罢,他掏出手机道:“我给林老师去条短信,朝阳,你和老刘、炜炜、小柳说说我们的新发现。” 时间晃一下就去了好几小时,于畅那边也终于有了结果。一有结果他就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谢奇致。 不过铃声响的时间比于畅预计得久一点,大概七声后对面才传来模糊不清的询问声。 于畅心里猜测他可能小憩了一会儿,嘴上却只说:“从毛衣上提取到的人体毛发可以确定为姜璃所有。那顶假发里可能会有使用者的毛发,但短时间不能给你准确答案。” “单前面这句话就够了。”谢奇致抹了把脸,道完谢直接结束通话,再把难得休息片刻的同事叫起,宣布道,“去学校,找刘泗。” 眼下也就半夜三四点,学校一片寂静。 刘泗虽然家就在学校附近小区,但仍然选择住校。通过向校方确定,他们在男生宿舍a栋414号房找到刘泗本人,并请季群把他从睡梦中唤醒,带回警局。 第42章 那件沾有姜璃毛发的毛衣已经把刘泗从重点关注人物转变成了案件嫌疑人。 刘泗已经成年,讯问时在法律上不需要有监护人在场,事实上他是正常成年人,也无监护人一说。同时因其成年人的身份,他们也不需要现在就通知其父母。 灯火通明的讯问室内坐了三个人,成二对一的场面。 此次讯问由谢奇致主问,宋朝阳笔录。 问完一系列程序问题后,迷迷糊糊的刘泗终于有了点真实感,喃喃道:“这不是梦吗……?” 谢奇致敲了敲桌子,厉声问道:“刘泗,知道我们为什么在半夜时分将你带到警局吗” 刘泗眼睛晃过周围,最后将视线定格在房间斜角处,就是不看谢奇致两人。闻言,他只摇头道:“不……不知道。” “16日凌晨3点到4点,你在哪里?” “别墅。” 谢奇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地话锋一转,闲聊似的询问道:“刘泗,你平时有什么爱好?” 刘泗头也不抬地回:“没有……” “对假发有什么了解?喜欢戴假发吗?” “当然不。”刘泗回得很快,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谁会喜欢那种东西!” “但我们在你家发现一顶假发。”谢奇致站起身来,拿着两张照片走近他,补充道,“还有一件毛衣。” “对此,你有什么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碎碎念: dna鉴定花费的时间其实挺短的,如果检材是血液的话,几个小时就能出报告。像文里用毛发进行dna检测,那花的时间就要长点。但前提是不排队哈,像我们要去专业机构做dna鉴定的话,那的确要等蛮久的(也可以使用钞能力做加急)。 还有,做鉴定需要的试剂和仪器其实很贵,特别是10年,所以文里的技术队算是顶配了,要啥有啥,还不差钱orz。 (以上是我个人搜集资料时得出的结论,如有错误,欢迎指出,我们一起讨论哟。以后出现的所有我以个人语气补充的内容都是如此。) 第35章 两张照片摆在刘泗眼前。 一张内容为黑色毛衣, 另一张内容为黑色假发。 刘泗只看了一眼便抬起头不再看,并否定道:“我不知道。” 若不是他声音颤抖,手指不停互相纠缠, 谢奇致还得赞他一句心理素质高。不过显然……刘泗并不是那么难缠的人。讯问才开始不久就发颤,估计再问一会儿就能获得不少信息。 所以,得速战速决。 谢奇致一反刚开始的循序渐进, 转为如狂风暴雨般的连环质问, 意图在最短时间内获得最想要的信息。 刚开始时刘泗还能绷住神经回不知道, 到后面就只能扯着嗓子喊:“我没罪, 我是无辜的!” 谢奇致很淡定地忽略他声嘶力竭的呐喊,并扯了几张纸温柔地将他脸上的泪拭去,并低声道:“姜璃是你的同学, 你曾和她共处一间教室, 度过人生美好的青葱年华……刘泗,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孩子,告诉我,她在哪?” “我……我不知道。”刘泗不住地摇头, 声音沙哑而沉闷。 “谁知道?” 刘泗还是只摇头,喃喃道:“不……知道。” 谢奇致微乎及微地叹了口气, 随后给刘泗重复了一遍法律法规请他配合工作, 最后又道:“刘泗, 如果你不交代, 我们有理由怀疑你对她进行了非法拘禁, 甚至……你想知道这些行为会受到什么样的刑罚么?” “刘泗, 告诉我……姜璃在哪?或者说, 谁知道姜璃的行踪?” 刘泗抽噎着没有说话, 谢奇致耐心等待片刻后, 终于见他仰起布满泪痕的脸,嗫嚅道:“贾……贾金河。” 说出这个名字后,他仿佛松了口气,吸吸鼻子又供出了第二个名字:“还有韦子石……” “陈时、居高义……” 四个熟悉的名字钻进谢奇致耳朵,他说不清内心是什么想法,如果真要描述,那或许是悬在心上的石头终于落地又或许是……果然如此。 没有犹豫,他立刻眼神示意宋朝阳给刘立等人发消息,让他们立马去把人带回来。 刘泗喃喃着:“都是他们做的……” “还有遗漏吗?”谢奇致俯身与他对视,似乎要从他朦胧的泪眼直看到他灵魂深处。 这种被眼神审判的感觉并不好受。 刘泗仓惶地别过头,否定道:“没有了。我知道的,就这些。” “姜璃现在状况如何?” 这句话一进刘泗耳朵,他就像被气呛着了,重重咳了几声,仿佛要把肺给咳出来。 他咳完了,眼泪又滚落,模糊不清地说:“姜璃死了……她早就死了……被他们杀死的……被我杀死的呜呜呜。” “我错了……” 那一夜的情景仿佛梦魇,时时刻刻压在他心头。 姜璃走后,高三一班的教室空出一个位置。那位置就在贾金河前面两排处。每当他视线扫到空位又看到贾金河,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 他想像贾金河他们一样忘记过往,但他……忘不掉。 他没办法那么自如。 可是…… 他很清楚,这件事不能说出口。 说出口,他就完了。 而现在…… “完了,都完了!”刘泗手腕在锁里弹动、挣扎,眼眶不停滚落泪珠。他哭嚎着:“是他们的错!警察叔叔……我全供出来,我全告诉你!我没罪的!我只是……对,我只是没救她!!” 谢奇致的心就像被一双看不清的大手翻搅,带走血肉,只留下一个空洞的躯壳。他深呼吸一口气,再次替他擦了泪,随即走到木桌后坐下,敲敲桌子,严肃道:“刘泗,把事情来龙去脉全部交代清楚。” 刘泗忙不迭点头:“是他们,他们杀了姜璃!” 伴随着时不时的呜咽声,惨绝人寰的案情从这个高中生口中吐露。 时间回到15日晚上。 别墅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姜璃提出要走。 “那时候我真以为她已经走了……我不想回去,而且我听万飞他们说过,他们也不回去。我有点犹豫。但就是我犹豫那会儿,一楼就没人了。我想,那就留下来吧。所以我到处转了转,想找万飞他们,和他们一起凑合一晚。要不就找贾金河,问他还有没有房间……一楼空荡荡的,好像没人,所以我又上了二楼。我看见有间房好像有点光,就走过去了。就在那时……我听到一声呼救。那声音很小,不仔细听是听不见的……” “我以为我听错了,想离开……” 就在刘泗犹豫的时候,原本紧锁着的门打开了。 一只指甲断裂的手从精致的门后伸出。 紧随其后的是一只眼睛,一只装满恐惧与苦痛的眼睛。 刘泗吓得后退,身体撞到墙上,碰到挂在其上的油画。 “救、救我……” “救你?”一道刘泗再熟悉不过的男声压过她微弱的呼救声,“向谁求救呢……姜璃?” 一只自小养尊处优的手覆盖姜璃的眼睛。 轻笑声从手的主人嘴里传出。 他将门推开一点,露出自己的脸和姜璃半赤.裸的身体。 他嘴角冰冷的弧度未减去半分,声音戏谑道:“晚上好,刘泗?” “要加入我们吗?很好玩的哦。” “是狩猎游戏呢。” 刘泗吓得腿软,瘫坐在地。 此时屋内又走出两个人,是居高义和陈时。 居高义居高临下地盯着刘泗瞧,担忧道:“被他看见了,怎么办?” 陈时语气轻快地吐出这三个字:“很简单。” 随后他朝居高义摆了摆手让他先进去后便半蹲下身,抬手搭在刘泗肩膀上,轻声劝道:“姜璃在和我们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加入我们吧。很好玩的。” …… “后来……”刘泗痛苦地低吟,缓声道,“我被他拉进了门……我发现姜璃一直在反抗,好像惹贾金河他们生气了。他们一生气,就……” 说完“就”字,他低下头,声音里似有无穷悔过之情:“我感觉那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但不是。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胆小……如果我……” 谢奇致没对他所说的一切做任何评价,而是就他的陈述提了几个时间问题,比如他见到姜璃、贾金河、韦子石等人是几点等。但刘泗回答得很模糊,只道:“我真的不记得了……” 没办法,他只能继续往下问:“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之后……”刘泗回忆道,“事情发生后,贾金河让韦子石想办法解决……韦子石就说,必须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姜璃不是在别墅出的事。他说我们之中必须有一个人替姜璃回家。” “那个人选……他们选择了我。因为陈时告诉他们我家就在清池,而且他们觉得我的身形和姜璃很相似。所以他们让我穿上姜璃的衣服,还让我戴上假发,上车回小区。” 第43章 “假发是从哪里来的?” 刘泗皱了皱眉,模糊道:“好像是贾金河家里人的……我记不清了。”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然后他们让我回到小区后,把姜璃的衣服扔到一个能被别人发现但又不那么容易发现的地方。我很害怕,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让人发现。” “所以我把衣服扔进了清池。我想藏在那里应该不会有人找到吧……做完这一切,我悄悄回到家……” 16日凌晨,刘泗趁着夜色,轻手轻脚地上到二楼,并掏出钥匙开门。 他知道,这时候他爸一定在麻将馆,家里没人。 顺利进屋后,他没有时间整理心情,而是强撑着疲惫的身体开始处理假发、毛衣。他把这两样东西团在一起,压在垃圾最下面,准备明天回学校时扔掉。 每栋楼的垃圾桶都是每晚收一次。等垃圾一送走,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做过什么。 处理完假发,他钻进卧室,身体很疲累很想休息,却睡不着。 一闭上眼,姜璃的惨状便充斥他大脑。 他呆不下去了,只要一想到姜璃,他心里就发颤。 为什么上天要他遭遇这样的事? 刘泗越想,心里越乱,慌忙离开家,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躲着。只要等到天亮,小区里就会有陆陆续续的人去外面买菜买早餐,而他要做的就是混进这些人,光明正大地走出小区。 在等待天亮时,他身体困顿,思绪却纷飞繁杂。 昏昏沉沉之中,他感觉韦子石的计划有很多漏洞,但他却想不出是什么地方出错。 冬天天亮得很早。 实际上他并没有等太久,但他却觉得自己等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裹着棉衣,缩着脖子,一路低着头走到小区出口。 他记得这里有监控,只要别被监控拍下他的脸,没人会知道他回来过。 离开小区后,他到和贾金河约定的地方等候。贾金河说,七点半时会有一辆黑色的车在那个地方等他。只要他向司机说清口令,司机便会带他回到别墅区。 而抵达别墅区后,会有人在路上接应他,下车后再悄悄回到别墅就行。 走到这一步,整个计划算是完成百分之九十五。 “……事情就是这样。”刘泗闷声道。 “你如何悄悄回到别墅?详细说说。” 刘泗面露犹疑之色,嗫嚅道:“忘了……” 谢奇致手指轻轻摩挲桌面,又问:“你完全不清楚姜璃现在所处位置?” “真的不知道。”刘泗微微摇头,“这件事是韦子石他们处理的……” 谢奇致敛眉沉思,在脑海里梳理刘泗陈述的所有话,又补充问了几个问题,才离开讯问室。 他估摸着审讯刘泗这一会儿,刘立他们已经把贾金河、韦子石等人带回来了。 事实也是如此。 谢奇致冲站在讯问室前的刘立、赵炜炜两人点点头,权当是打招呼了。 “情况如何?” “刘泗供述称……姜璃已经去世。尸体在什么位置只有贾金河、韦子石等人知道。” 刘立嘴唇张合,似要说些什么。但千言万语在死亡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他颓败地摇摇头:“终究还是迟了。” 谢奇致说不出安慰的话,只抬手拍拍他肩膀,道:“你和赵炜炜去讯问居高义,我和朝阳讯问陈时。” 见两人点头应是,他又道:“咱们先把贾金河和韦子石晾一晾。这两个学生,很不简单,不是那么容易审的。” 刘立领命正要离去,又听谢奇致道:“这几个学生都成年了吗?没成年的,给他们监护人打电话了吗?” 闻言,刘立解释道:“都成年了。最小的就是贾金河。” “好。”谢奇致点点头,“行动吧。” 第36章 当时在学校进行心理咨询活动时, 陈时和居高义的表现就是两种极端。前者内敛,且据说心里很压抑。后者开朗大方,问什么答什么。 而真正进行讯问时, 谢奇致算是体会到陈时的内敛。 几乎他问什么,对方都不说话。 不过像这样的嫌疑人他见多了,早有一套法子对付。 进讯问室的人大致可以分成三种, 一是老老实实交代犯罪经过的, 二是闭着嘴不说话的, 三是顾左右而言其他的。第一种人出现的概率往往会大于后两者。在侦查过程中, 他们遇到的案子一般情况下都是比较简单,前因后果很清楚。一旦掌握证据,犯罪嫌疑人被抓捕进入讯问室, 几乎不怎么问, 就交代了。但言辞中可能会有虚假成分,需要仔细查证。 谢奇致很有耐心,陈时不回答,他就把问题变着花样地问, 间或插几句相关法律条文,让他主动交代, 争取从轻。 陈时低着头, 抿着嘴, 只知道摇头。 “你和刘泗在同一个宿舍……”谢奇致闲聊般地询问道, “当他被带走时, 你在想什么?” 陈时摇头, 不说话。 谢奇致:“那陈时, 我们来聊聊你的家庭。你父母称你从小就很善良, 很胆小, 你觉得呢?” 陈时终于抬头,松开已经咬破的唇瓣,低声道:“我不胆小。” “为什么这么说?”谢奇致用闲聊的语气道,“看来你父母还不够了解你?我小时父母也总认为我懦弱,所以长大后我便从警,向他们证明其实我也不差。你呢?你有试着证明父母眼中的那个你并非真正的你吗?” “……有。”陈时陈述道,“我不胆小的。我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别人。” 谢奇致顺着他的话问:“那你是如何证明自己的呢?陈时,给我们举个例子。” 陈时微微侧头,似乎在回忆,片刻后,他说道:“我把向尼赶走了。” “但你们班主任说向尼是自愿退学的。” “他撒谎!”陈时忽然挣扎,但他的挣扎在讯问室专用座椅面前都是徒劳的。他挣扎了一会儿,颓然道,“你们都不信我。” “我们说话做事都讲证据。”谢奇致直言,“陈时,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的话吗?” 陈时喃喃低语:“真的吗……” 片刻后,他用倾吐爱语的语气叙述了他是如何设计将向尼赶走。 他说,向尼曾和刘泗同读一个初中。向尼一直明里暗里欺负刘泗,刘泗不堪其扰,直接休学,后来再读也没再回原来初中。直到高中,刘泗又见到了向尼。 “他很慌乱,很害怕。”陈时微微摇头,“但害怕是没有用的……害怕会让欺负你的人变本加厉。他问我该怎么办……我说,别担心,我替他解决。” 陈时发现向尼对姜璃有好感,明里暗里示爱。但姜璃并不喜欢他,她只喜欢贾金河。于是他设计让向尼发现这一点,还引导向尼,让他去姜璃桌盒翻证据。 “我没想到姜璃桌盒里有情书……”陈时低声道,“我只是想让他‘偷’点东西而已。不过有情书也好……” 后面的事,和季群曾告诉过谢奇致的版本相似。 最后,陈时微微仰着头,看着他,认真询问:“向尼转学了,我保护了刘泗,我不胆小的。对吗?” 谢奇致不知道如何评价他这一行为,又听他道:“对啦,他后来没读书了,是吗?你猜这是谁做的?” “谁?”谢奇致眸子微眯,“你吗?” “不是的……”陈时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慢慢猜吧,反正没死人,你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 谢奇致沉默一秒,将话题引导到姜璃案上:“从你举的例子来看,你认为自己很有计谋,是吗?” 陈时现在心情似乎很好,说话语调也很轻快,不再像最开始那么沉默,很快就回答:“难道不是么?我只是说几句话,向尼就自取灭亡了哎。” “但在刘泗的供述中,案件的计策是出自韦子石之手。而你和居高义,只是执行者,没有出谋划策。” 陈时轻哼道:“他那么笨,不知道也很正常。” 谢奇致表情不变,询问道:“那你在案件进行过程中有过那些‘贡献’呢?” 陈时语调上扬:“姜璃是……” “等等!”陈时忽然改口,“我不知道什么案件。” 闻言,谢奇致并未失望。他知道,陈时只要露出一个话口,那离供述也就不远了。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才成年不久的高中生面对其团体对姜璃造成的恶劣的行径竟然能如此坦然。 看来整个案子还有不少细节隐藏其中,真相或许比死亡还可怖。 另一边,刘立和赵炜炜正在对居高义进行审讯。 居高义没有陈时那么难缠,最开始的确也是问什么都答不知道、没干过、不了解,一切都与他无关。但一听刘泗交代了,物证也找到了,就开始慌乱,没坚持多久就坦白。 从他口中,两人得知他们对姜璃的恶行从15日晚十一点就开始了。 时间回到15日晚十一点,地点为贾金河举行生日宴的别墅。 第44章 此时别墅里已经没多少人了,姜璃上二楼找到正在玩乐的贾金河,并让他出去说话。 “他们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居高义回忆道,“反正姜璃把金河叫出去没多久,金河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姜璃。他们俩去了里屋,不知道在干啥。我有点好奇就跟过去看,发现他俩在亲嘴……” 居高义没想到随便这么一跟就能发现这种事,有点惊讶,准备离开时碰到什么东西,发出的声响被那两人听见了。 贾金河就问他在那边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姜璃半张脸埋在贾金河怀里,似乎很羞涩的样子。 被贾金河这么一问,居高义自觉有些尴尬,便挠着后脑勺道歉,刚准备离开时…… “姜璃就把头抬起来,问我要不要和他们一起。”说到这里,居高义眼珠瞪大,似乎直到现在都还不能消化当时的惊讶,“我当时都懵了……然后金河又说既然姜璃想,那就让我也来。我还在犹豫的时候韦子石和陈时都过来了。” “我想这下应该黄了吧,结果他们几个竟然决定一起来!而且就连姜璃都没意见,她还主动邀请我来着。我没办法,兄弟们都这么干,我咋好意思不做嘛。我们有四个人,加上后来的刘泗,那都五个了,姜璃哪受得住,一不小心就没了。” 刘立拧了自己大腿一把,用疼痛来告诉自己要淡定。他继续询问道:“那时是几点钟?” “不到一点。”居高义陈述道,“我看过表,还差一分钟到一点。” 刘立:“那么姜璃现在在哪?” 居高义摇摇头:“我哪知道,我都走了。后面的事都是韦子石他们处理的。” …… 对陈时、居高义的讯问比谢奇致想象得要久。但结果还是好的,虽然两人的供述有出入,但他们均承认了姜璃案与他们有关,并且一致指出案发现场就是别墅。 现在要啃的就是贾金河和韦子石这两块硬骨头。 没有确切证据就想要硬骨头开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在此之前,他们得找出证据来。 证据就从别墅找。 谢奇致带上宋朝阳,与技术中队的民警一起前往别墅。决定仔细翻一遍别墅,并把那三人供述的案发现场——二楼最里侧房间——每一寸都仔细搜查,定要找出能让那两人开口的证据来。 光是忙着搜查也不行。他打算搜查和讯问双管齐下,让刘立与赵炜炜去对贾金河或韦子石进行审讯。 讯问方法和对像由他们决定,目标只有一个,问出姜璃所在位置。 每当这时,他都会由衷地感觉手里没人。要办个案子麻烦得很,时不时就要从别的地方借人来。比如这个姜璃案,如果不是他们人手不够,完全可以让韦子石和贾金河同时进行讯问嘛。但偏偏人不够,只能单个突破。 看来是时候找翁队要人了。 姜璃案侦破后就“撺掇”翁策去招新人进来吧。 警车没鸣笛,只亮灯,一路带着红蓝光行驶到别墅区,顺利停泊在贾金和家别墅外。 下车,来到别墅门前。 当谢奇致要伸手按门铃时,宋朝阳已经快他一步按下按钮。 等候人应门时,谢奇致无意识地扫视周围环境。这片别墅区算起来他已经来过两次了,一景一物都很熟悉。 视线上抬,瞧见二楼一抹倩影时,他顿住了。 一片红蓝光之上,别墅二楼落地窗前,站着一身姿婀娜的女人。她一只手横在腹上,另一只手手肘抵在横着的那手的手指关节处,支起手臂,让手指靠着唇,一点火光在她指间燃烧。 她静静地站在那儿,视线似乎落在某处,又似乎飘忽忽地没有落点。 她只拿着香烟,没有吸的动作。 脸隐在飘忽不定的烟后虽看不太清晰却格外引人注目。 离得太远,谢奇致不能确定,但一个人的名字还是跃入脑海—— 贾金河之姐,贾安。 第37章 院门很快就有人来开, 是谢奇致见过的刘姨。 见到谢奇致等人,刘姨很惊讶的样子:“警官,您们这是?” 谢奇致三言两语道明来意, 并询问道:“贾远山在吗?” “大少爷不在……”刘姨迟疑道,“但小姐在。” 谢奇致下意识抬头看向二楼,那里已经没人了。 就在这时, 如玉珠落盘, 又似歌姬吟唱般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刘姨, 让他们进来吧。” 谢奇致下意识去看声源, 入眼便是一抹白和红交织而成的倩影。那身影只停留一息便袅袅婷婷地走入门去。 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是贾远山和贾金河不曾给他的。 他感觉……那个女人,好似不属于这栋别墅。她明明没做什么, 却像是与这一处格格不入。 但她的一举一动却明明白白告诉他们, 她就是贾安,也算别墅的主人。 “请随意坐。”女人染着红色指甲的手轻轻搭在沙发扶手上,语气散漫,“身体疲乏, 恕我怠慢。” 谢奇致下意识摇了摇头:“也不必招待……您是贾金河的姐姐贾安?” 她扯扯嘴角,笑道:“我俩都在一个户口本上呢。” 她亲口承认自己身份, 谢奇致只能暂时咽下那一丝没有根由的怀疑, 清清嗓子, 拿出相关证件, 表示警方要对这间别墅进行搜查, 希望她配合工作。 当谢奇致说话时, 她微微侧头, 以至于缕缕青丝滑至脸庞, 掩住那一双似乎会说话的眼。抬手将那发丝撩到耳后, 她缓声应允:“警察办案,我等自然是要配合的。您请便。” 谢奇致与于畅快速地商量好搜查计划,行动有条不紊地开始。 在技术中队行动时,他也没闲着,和宋朝阳一起在贾安附近寻了个位置坐下,开始像话家常似的聊起贾金河。 “那孩子……”贾安闭上眼睛,低声道,“还算乖巧,自小没犯过什么错。” 谢奇致询问道:“你和贾金河关系如何?据贾远山所说,他很喜欢你,是这样吗?” 贾安似是小憩,也不知听到谢奇致说了多少话,只轻飘飘地回:“嗯。” 看来贾安此时不太愿意与他们聊贾金河。 谢奇致不便打扰,只好离去,同宋朝阳一起去别墅小院寻找蛛丝马迹。 贾家这间别墅十分宽敞。 但装修上却不显富丽堂皇。前院是一片平地,不似其他别墅馥郁芬芳的小花园,倒像是个小型停车场。 谢奇致还记得贾金河曾说这间别墅并不是他家常住的地方,那从这点想,或许只是因为不住,所以没怎么管装修吧。 “谢哥。”宋朝阳伸手摸了摸充做院墙的栅栏,手指搓了搓栅栏上缠绕着的藤蔓叶子,惊讶道,“原来这些藤蔓是假的啊。” 还是他见识少了,没想到大户人家用来装饰的植物竟然是塑料的。 谢奇致走近一看,笑道:“质量不错,做得像模像样。” 视线扫过密密麻麻的假藤蔓,谢奇致忽然想到什么,冲宋朝阳问道:“我上次来时好像没找见后门?” 而且刘泗也没说清他后来究竟是怎么进别墅的。 或许是从他们没找到的那道后门? 宋朝阳根本没和他一起来过,哪里知道答案。 谢奇致只是随便问问,话一说完便循着栅栏走,想找到类似后门一样的东西。 宋朝阳看他这架势大概知道他要找什么,便与他兵分两路,朝相反方向走去。 栅栏将整个别墅围住。 繁多的假藤蔓缠绕着栅栏,不仔细看都找不见它的木板。 谢奇致缓步前进,精神高度集中,不愿放过任何可能。 终于…… 他在一片绿色中发现了一个铜色钥匙孔,凑近一看,还有斑斑锈迹。 锈迹有些许脱落,似乎最近有谁碰过这道锁,不小心蹭掉了它身上岁月的痕迹。 直起身,趁着自然光勉强将“绿门”之后的模样看清。 晋北冬天干燥,很少下雨,而栅栏后半圈又用樟树做了绿化。也就是说,后半圈有冬天也绿着的草、碎石与泥土铺就的地面。地面并不宽,谢奇致估计只有一米左右。 这一条绿化带应该是谁特意设计的。因为别墅后院正是游泳池,只是这时没有水而已。 想象一下,当夏日太阳升起,光从樟树头顶穿过,撒下一片阴凉,给波光粼粼的游泳池造了一半阴半阳的景。 而托这位设计师的福,谢奇致发现一道意想不到的风景。景色就隐藏在两棵樟树之间——一些不太明显的痕迹。 就在这时,宋朝阳自泳池另一边出现。 他发觉谢奇致站在那一处一动不动,便冲他挥手道:“谢哥,你找到啥啦?!” 谢奇致应声回头,只朝他招了招手。 这个大发现不适宜叫喊出来。 宋朝阳忙不迭赶到,顺着谢奇致视线探头看向栅栏外。入目是一片杂乱无章的草和碎石头。 第45章 这些东西在外行人眼里或许就是普普通通的绿地,但在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的警察眼里,却是宝藏。 草在没有人或动物踩踏时长相和有谁踩过完全不一样。哪怕是没有脚印,但草们或歪歪扭扭或折断的身子都述说着“嘿,看我,我这儿有谁经过哦”。不过这些痕迹很浅,当证据太勉强。 宋朝阳看了几眼栅栏外,又弯下腰打量铜锁附近的塑料藤蔓,终于发现几片有破损痕迹的叶子。 这几片叶子再加上外边儿那些浅浅的痕迹…… “好东西!”宋朝阳兴奋地拍拍手,“大发现啊!我去找于队!” 对这个建议,谢奇致只点点头:“快去吧。对了,你请于队他们兵分两路,一路采锁附近的指纹与痕迹,一路直接从院外绕到这个地方。” “收到,阿sir!”宋朝阳快速地比了个敬礼姿势,一溜烟地跑没了。 盯着这道锁,谢奇致陷入沉思。 若是他早点发现……早点意识到贾金河等人的异常,或许姜璃就能早日回到父母身旁…… 但最开始时,他却完全没发现凶手一直隐藏在他眼皮子底下。 真的不该。 幸好于畅带的人够多,不然还真满足不了谢奇致兵分两路的请求。 给别墅内留了些人继续工作,于畅和一名痕检来到谢奇致身旁。 “什么新发现?” 宋朝阳来找他时没说太清楚,具体的还得问谢奇致。 “这里有一道门。”谢奇致抬手指向铜锁。 后面的话不用他多说,于畅顺着着他手看见铜锁,自然能联想到其他一切。 “行,开工。” 谢奇致让开位置,走到一边,掏出手机给赵局,也就是他们刑侦大队的大队长,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还没开口,对面就道:“你小子给我打准没好事。说吧,要什么?” 谢奇致笑了两声,赞道:“不愧是您,我没开腔呢,您就洞察到了。” 赵局没好气地催道:“快说,别废话。” “很简单。”谢奇致云淡风轻地说道,“请您帮我借几只警犬来,地址是万府……” 赵局无语一秒,道:“你小子倒是会提要求。” “局长啊,案子破不破可就看警犬能不能到位了。” “得。”赵局听出他言外之意,叹道,“你等着吧。” 话音刚落,他便挂了电话。 谢奇致都还没来得及道谢呢。 他可惜地摇摇头,又给柳治去了条短信,让他去讯问室敲门,把这个新发现用只能刘立或赵炜炜听见的声音告诉他。 做完这一切,他继续在院里慢走。 这栋别墅虽大,但一点人气都没有。明明立在蓝天下,却阴森森的。 难不成是心理作用? 谢奇致绕着别墅转了一圈,把那一日没看清的布局全看清了。 到这儿他又在琢磨一件事。 这么大一栋别墅会不会有地下室呢? 如果新发现的那道门和案件无关,那这地下室就很有可能是个现成的藏尸处。 说要找地下室,他就开始行动。 进入一楼大厅,眼见贾安仍倚靠在沙发背边,双眼紧闭,似乎在安睡。 而刘姨正站在她身后,双手交握放至身前,再无其他动作。 谢奇致轻步靠近刘姨,请她到一旁说说话。 刘姨身着制服,表情很拘谨,声音压得很低:“警官,您有什么事吗?” 谢奇致说“随便聊聊”,随后问道:“你在这栋别墅工作多少年?” “五年啦。” “贾家刚购买这栋别墅,你就在吗?” “不是,我是第四年才来的。以前这房子有人住,那人搬出去后,老爷才叫我来守着。” 谢奇致心道这贾家规矩还挺古老,刘姨对这家人称呼让他梦回上个世纪。 他又问:“平时就你一个人在这儿吗?” “是啊。”刘姨点点头,“这屋子算个毛坯房吧,老爷少爷们都不爱来。也就今年小少爷生日时热闹一点。” 提到这一点,谢奇致顺口问道:“贾金河生日那晚你一直守着的吗?” 刘姨摆摆手:“小少爷年轻,精力足,玩好晚的。我啊,老啦,陪不了那么久。对了……警官,我们家小少爷怎么了?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一直都可优秀,从没犯过错。” 案情还没理清,谢奇致不方便透露,只道:“他在局里配合调查,只要他是清白的,很快就会出来。那你那晚是什么时候睡的?” 听到前半截时,刘姨既伤心又怀着一丝希望,表情十分复杂。听到后半句疑问,没怎么思考便回道:“十一点。” “你记性不错。”谢奇致赞了一句,“记得还挺清楚。” 刘姨叹道:“小少爷心疼我们,晚饭后就叫我们先去休息,等明早再起来收拾就行。我还要给大少爷递药,只能那会儿睡。” “嗯?药?” “大少爷身体一直不太好,靠药养着。每晚十点半都得服了药才能睡呢。” 也就是说,十一点后,整栋别墅还在行动的就是那些学生。 得到这一点,谢奇致话锋一转,开始和刘姨探讨别墅装修与设计问题。 刘姨:“房子买回来就没动过哩。只添了些软装。” 谢奇致:“我看别墅里似乎没有杂物间,那杂物都是放地下室吗?” “不是这样的。”刘姨摆摆手,“地下室没用处,我来之前就被人封啦,杂物间就在一楼第二个房间,警官您没瞧见吗?” 谢奇致“哦”了一声,笑道:“许是忽略了。” 第38章 赵局工作效率很高, 谢奇致刚和刘姨聊完,警犬大队的人就给他打来电话,询问案情相关。得知是找尸体, 对方表示一定派出最擅长这方面的警犬来协助他工作。 更幸运的是,警犬队训练基地离万府不远,是以对方不到半个小时就赶到现场。 威风凛凛的警犬鼻翼翕动, 循着某种印迹谨慎地小步小步前进。 培养一只优秀警犬十分不易。 谢奇致赞叹警犬工作优秀之余, 也没忘训练员们的付出。 他向带队警察真心赞道:“它们还真是不输咱任何警员, 训练有素。每次和你们合作, 都会被惊艳。” 警察只笑着摆手:“职责所在。而且咱都是同事,都是一个队伍,谈什么惊不惊艳的。” 话虽这么说, 但实际上这支训练有方的警犬队伍并不归晋北公安局管, 而是隶属晋中市公安局刑侦支队。若要按等级、单位,对方实际上是比他们大案中队高的,算不上同级同事。 但这样的场面,光顾着谈职位等级高低和单位是没有意义的, 合作效率高低才有价值。 而一个多小时后的事实证明,这次合作十分有效率。 警犬锁定离别墅百米的一处位置, 挥爪刨动。 警员们一看它这一动作就知道它发现了什么, 纷纷拿起铲子开挖。 别墅区别的不说, 绿化做得很不错。区内相当于一个小型花园了。而其背后, 正靠着一座风景秀丽的小山。 而深藏在别墅区内部的贾家, 正坐落在小山附近。它位置取得很巧, 既不会被山遮挡, 又能依山傍水。所谓水, 正是别墅区自己挖的观赏湖, 小而精致。 警犬带警员们找到的位置就在小山背阴处。旁边种着常绿树种,虽是白天,但也很昏暗。 谢奇致加入警员们的挖土大军,一下一下挥铲子。 直到一个警员高喊:“出来了!” 他心头一跳,探头去看,一只手混杂在泥土之中,安安静静的,了无生气。 他不自然地摩挲铲子手柄,嘱咐道:“继续挖吧……小心一点,别碰伤她。” 这具尸体极有可能属于姜璃。 那个他们找了许久的女孩。 “明白。”警员们纷纷应声。 * 谢奇致怀着沉重的心返回警局,与刘立迎面相遇。 他没打招呼,直接报告道:“韦子石和贾金河都坦白了。韦子石说他是主犯,所有的一切,包括对姜璃下手以及策划让刘泗假扮姜璃返回小区等,都是他牵头做的。” “而贾金河,他虽有参与,但没有实际动手。他自述,姜璃临走前对他表白,他拒绝后姜璃开始纠缠他,这事被居高义等人看见。居高义等人出于兄弟义气,决心动手教训姜璃。贾金河考虑兄弟情谊,没有阻拦。” “并且他还自述称16日零点前他就离开了房间,后面的一切,包括殴打、杀害姜璃,都是韦子石他们做的,他没有碰过姜璃一根手指头。他只参与过处理现场以及制造姜璃‘在场证明’两件事。” “十二点前?”谢奇致只稍微一想就知道对方这一句话是想钻法律空子。现行刑法规定,未满18周岁的未成年人会从轻量刑。而计算满十八周岁是从周岁生日的次日开始。比如,00年1月1日出生的孩子,等到18年1月2日时的他才为法律意义上的十八周岁成年人。 第46章 脑子里转过这些信息,他冷笑道:“他挺行啊。那就看看咱能不能证明十二点后他还在现场,并且动了手吧。” 刘立微微摇头,叹道:“这个韦子石几乎把所有主要责任都揽在身上。” “为什么?”谢奇致笑容不变,“为了谁?贾金河?” 即使他没有和韦子石正面交锋过,但也从段承望与他的交流中体会到,他本质冷漠,不会平白无故替外人承担责任。 让他相信这么一个人会站出来揽责?不可能。 几秒后,谢奇致缓声道:“你和炜炜拿上证件,去温山搜查韦子石的宿舍、课桌等一切和他有关的地方。还有,询问万飞、宋正平,问问他们对那晚发生的事有没有印象。如果有印象,一定要把时间点问清楚。” 刘立颔首,道:“好。” 大案中队目前能找到的线索都摆在明面上了。但案发当时究竟是个什么场景,现在还没有定论。五个学生就有五个说法。 可以确定的是—— 15日当晚十一点时,姜璃与父母通话,言称自己准备离开别墅,乘车返家。 16日凌晨一点许,姜璃的号码给其父白志诚发过一条短信,称自己马上到家。 姜璃为何会在承诺父母离开别墅后又留了下来? 一点许的短信是谁发的?姜璃吗?或是别的什么人? 别墅监控显示,一点五十六分时,刘泗伪装成姜璃的模样搭上李得泉的车。 两点许,陈时与居高义离开别墅,贾金河为他们送行。同时,送他们离开的那辆车也是别墅前院停泊的最后一辆。 也就是说,可以确定的是,十一点到一点五十六分,别墅里还有七个学生(不考虑姜璃)。两点后,仅有四名学生,其中两人与案件无关。 那么无关的这两人,万飞、宋正平,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呢? 假设姜璃为十一点到一点五十六分死亡。五名学生计划处理姜璃尸体并把自己从犯罪行为中摘清。 那么他们要做的事有哪些呢? 必须要做的是做计划。可能完成的是处理尸体。 如果是一点五十六分前处理尸体,那么就有五名学生可以出力。如果不是,那就只有两个学生。 而掩埋姜璃——虽然dna鉴定结果还未出来,但种种迹象表明,那具女尸九成确为姜璃——的那个坑……很深,如果只有两个高中生挖的话,要费很大力气。 除此之外,他们还在掩埋姜璃位置附近二十米左右挖到了她的手机、鞋子等杂物。手机已经完全破损,手机卡不翼而飞。鞋子的鞋舌的确有logo,但这个证据现在作用不大。 所以要挖坑,两个人不太够。五个人一起行动的可能性大一些。 而居高义和陈时曾说,他们没参与处理姜璃。这一点在再次审讯时要着重询问。 还有…… 唉,实在是有太多太多谜团没能解清。 “叮铃铃……” 手机铃声将谢奇致从沉思中唤醒,他甚至没看来电人,直接接通:“喂?” “小谢啊,假发里发现有刘泗毛发。” 是张瑶的声音。 谢奇致应声道谢。张瑶那边似乎还忙,没有多说便挂断。 张瑶那一句话虽把刘泗钉死,但也只是在确认他为姜璃扮演者一件事上而已。 他手机没歇多久,林智又打来了电话,他给出结论:“刘泗应该为七点离开小区的那一批里某个人。至于具体是谁,在分析报告里有,你自己看。” 刘泗再被锤了一次。 但现在紧要的不是刘泗,而是贾金河啊…… 还有,几个高中男生怎么就聚在一起对姜璃施暴了呢?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缘由?还有什么隐藏在真相之下的东西他没看见? 谢奇致思绪繁杂而沉重。 一声叹息留在原地,他怀揣着难以形容的莫大的责任感大步向审讯室走去。 他始终相信,邪不压正。 “谢哥。”宋朝阳瞧见他来,询问道,“现在开始审讯?” 谢奇致摆了摆手,步至讯问室单项玻璃前,观察坐在室内的贾金河。 晋北公安局的讯问室并不宽敞,一眼就能看尽。此时,贾金河正坐在讯问椅上,闭着双眼,似乎在休息。 他从宋朝阳手上拿过笔录,一行一行翻看。 贾金河面对刘立讯问时的表现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问什么都答不知道不清楚,言语间表露着浓浓的为姜璃担忧的心情。还几次主动表示自己不该举办生日宴,言称“若不是因为我想让班上同学聚一聚,放松心情,或许姜璃就不会失踪了”。 第二阶段,也就是谢奇致给柳治打完电话,柳治敲门同刘立说过新发现后,他开始改口,言称那日他的确与姜璃有过一段交流。但十二点后他便回三楼休息,直到两点左右,姜璃敲门向他请辞,他才出于关照的心理,送姜璃上车。其余的事,他一概不知。 第三阶段,谢奇致等人发现女尸,电话给刘立,刘立就这一点对他展开讯问。他又改口,说自己受那几名学生请求,帮他们处理了尸体。这个版本也就是刘立告诉他的那一版。 同时,在任意阶段,贾金河的表情、言语都透着对姜璃遭遇的同情。 但一个同情同学遭遇的人会心态如此平和地坐在讯问室里闭目养神吗? 而且据刘泗供述,姜璃那件事发生后,贾金河等人都很淡然。 视线落在贾金河签名处,歪歪扭扭的。他记得……这个人似乎还得过书法大赛相关奖项?他想了想,给刘立打了个电话:“老刘,贾金河签名用的哪只手?” 刘立迟疑道:“右手吧?” 谢奇致随口道:“你顺便问问他同学,他是不是左撇子。” 刘立不知他是打哪产生了这种疑虑,也不太明白这点和案件的关系,但问一下就是顺口的事,不麻烦,所以什么疑问也没提,直接道:“好的。” 在这间讯问室前站了许久,谢奇致又走向韦子石所在房间。 宋朝阳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询问道:“谢哥,下面你打算怎么办?” “先把韦子石的讯问笔录给我看看。” 宋朝阳应声递上,感叹道:“这俩人冷静得不得了。你说,他们真是第一次犯案吗?” 谢奇致神色一顿,摇头:“不好说。” 他垂眸仔细翻看笔录。韦子石是在贾金河之后被讯问,他的表现没有经过几个阶段,而是直奔坦白。 在刘立列出黑毛衣与假发的证据后,他直接坦白那是他的计划。 当刘立说在别墅附近小山处发现女尸时,他又交代自己对姜璃所做的事。他叙述很直白:“我们想和她玩个游戏,她不愿意,我就掐死了她。” 随后他没等刘立询问详细情形,他便自己描述了一番。 在他眼里,这是一个“玩乐不当”的过失,主要过错在他身上,与别人,特别是贾金河,无关。 第39章 “虽然几个人说法不一样……”宋朝阳闷声道, “但可以确定的是……姜璃死前遭受了非人对待。” 谢奇致轻轻点头,又问:“小柳呢?” “他去技术那边了,应该是拿报告啥的吧。” “嗯。” 说曹操曹操到。 一个偏瘦的身影小跑至两人跟前, 举起两份报告,气喘吁吁地说道:“一份是假发的,一份是林老师的分析报告。” 谢奇致接过资料, 翻看一遍, 确认和张瑶、林智在电话里说得没什么两样便递给了宋朝阳。 “还有, 有个学生来报案……”柳治脸色苍白道, “她说,贾金河、居高义、陈时……违背她意愿,与她发生了性关系。” 这句话一出, 谢奇致与宋朝阳均是一愣。 宋朝阳难以置信道:“强.奸?!” 柳治舔舔干涩的唇瓣, 道:“崔文茵正在和她沟通。” “这群畜生竟然还有前科!”宋朝阳狠狠地啐道,“真特么想剥了他们的皮!” 谢奇致同样为这个消息心痛与愤恨,但还保持着冷静,摸摸他肩膀, 沉声道:“强.奸不好查,我们先从这个案子来。” 宋朝阳抹了把脸, 声音颤抖:“谢哥……” “别担心。”谢奇致手指轻轻按动他肩膀, 安慰道, “他们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安慰完宋朝阳, 他又看向柳治, 道:“小柳, 你把这五个人对作案过程的描述整理一下, 找出不同与相同点。” 柳治点点头, 正要领命离去, 又听他说:“还有,如果你看见老刘回来了,记得让他来找我。” “好。” 目送柳治离开,他又对宋朝阳鼓舞道:“朝阳,打起精神。” 宋朝阳表情依旧不大好,但还是回:“谢哥,我没事,我不会把情绪带到工作里来的……咱们什么时候去讯问韦子石他们?” “你先给宋池乐打个电话,问问她那边进展怎么样了。” 第47章 “好,明白,我马上去。” 再送走一个人,谢奇致将视线落在讯问室内,盯着坐在室内面无表情的韦子石观察。 他记得,韦子石家庭不是太好,母亲生病,哥哥既要打工供弟弟上学又要照顾母亲。 拥有这样家庭背景的他在同学眼中却是阳光向上的学霸,从小到大获得不少奖项。 那他又是怎么和贾金河他们混在一起的呢?他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将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难道贾金河承诺了他什么? 如果有,那会是什么呢? 金钱? 以韦子石家庭现在的状况来看,很有可能。 那么这个钱该如何给到他手上呢?以及什么时候给? 他虽然已经叫刘立与赵炜炜去搜查韦子石宿舍,但却只是死马当活马医,想碰碰运气。如果韦子石与贾金河之间真有交易,若让韦子石亲口说出来,会加快破案进程,也能让他们这群蒙着眼睛的老猫有个搜查方向。 谢奇致思索片刻后踏进讯问室,表情温和地说道:“我们聊聊?” “该说的,我都说了。”韦子石扭动脖颈,看着他。 谢奇致摆摆手:“不是讯问,就聊聊生活、家庭什么的。” 闻言,韦子石不再看他,摇头道:“没什么可聊的。” 谢奇致没在意他的冷漠,自顾自地开聊:“高三了,你想考什么大学?” 韦子石扯扯嘴角:“大学?” “其实,我也曾是温山的学生。”谢奇致用怀念的语气道,“我记得每年三月份的时候,学校会组织誓师大会与成年礼吧?” 韦子石没有说话。 谢奇致继续道:“那天,每个人都会写下自己志愿。以你这样优秀的成绩,考隔壁晋大都很轻松吧?晋大我去过,学习氛围很好,学生毕业后工作也不错。” 韦子石:“那又怎么样?” “没怎么样。”谢奇致笑道,“如果没有那晚的事,你就是其中一个。毕业之后,你会努力工作,送母亲去大医院就医,替哥哥分担部分家庭压力。你会这样做的,对吗?” 韦子石手指微动,看向他,冷漠道:“我不会。” 谢奇致:“是吗?” “你有想过你的口供会将你带到什么境地吗?”谢奇致列了几条法条,并叹息道,“这下,家庭的担子全落在你哥头上了。以前你得奖,还能往家里拿奖金,而如今……” 韦子石冷冷道:“他们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你说,如果你哥听见这番话,他会作何感想?” “随便他怎么想。” 谢奇致一边绕着他踱步,一边询问道:“你希望你哥知道你自称做过什么吗?” “……随便。” “你希望你哥知道你为他为你母亲做了什么吗?” “我什么也没做。” 察觉到他微乎及微的停顿,谢奇致停下脚步,盯着他的侧脸,道:“你先休息一下,待会儿我们还要进行一次讯问。” 韦子石闭了闭眼睛:“该说的我都说了。” 谢奇致:“渴的话告诉我,我给你倒茶。” “……不用。” 谢奇致点点头,转身出门去了。 他一出门便见到宋朝阳。 见到他,对方撇嘴道:“宋姐怼了我一顿,说结果哪有那么快出来。” 谢奇致欣慰地发现他情绪已经平静许多,心道,说话这方面还是宋池乐宋大法医在行啊。但他表面却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倒忘了。走,咱们去技术那边瞧瞧。” “啊?”宋朝阳看看他身后的讯问室,迟疑道,“不审吗?” “要审,但不是现在,先等他自己好好思考思考吧。” 说着,他抬手揽住宋朝阳肩膀,将他带着往技术中队那边走。 宋朝阳纳闷道:“你跟他说了啥,他还需要思考?” 谢奇致晃晃空着的那只手,笑道:“就谈了谈人生吧。” 两人刚进技术室,就见着一堆忙碌的人。 哎,刑侦大队里的人,谁都没闲着。 谢奇致从人堆里找着于畅,询问他检测结果如何。 于畅笑了:“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快说说看。” “我们在别墅栅栏边缘发现一条破烂的布带。你瞧瞧。” 他拿起一沓照片,将最上面那张给谢奇致看。 照片里的东西是一条内衣肩带,已经很破烂了。照片里标注了肩带数据,宽约1.2厘米。 于畅翻出第二张照片给他看,并解释道:“瞧见那一道道或重叠或独立的指纹了吗?有的属于姜璃,有的属于居高义,还有的为贾金河所有。这说明,在案发那日,这两人撕扯过姜璃内衣。” “而很不巧的是,在还留在姜璃身上的布料,以及姜璃的鞋、手机等表面,均没有找到完整指纹。” 宋朝阳插嘴道:“这说明有人处理了,却漏掉一样。” “还说明……”谢奇致淡声道,“贾金河所说的没有实际动手,是谎言。” 贾金河一直否认对姜璃实施暴力,回答问题时还强调自己未曾碰过她,并称那日他只是帮着兄弟们挖了坑、收拾了现场而已。 于畅接着向他展示了案发现场的一些照片,指着某几处道:“虽然姜璃身上没找到什么痕迹……但是你们看房间里这些边角,上面有人体分泌的油脂,还有一些疑似指纹的纹路。可惜案发现场收拾得太干净,没有找到完整指纹。” 谢奇致摇摇头:“肩带这一点指纹已经是大发现。” 告别于畅,宋朝阳跃跃欲试:“那我们现在去讯问居高义?” “不急,我们先去找文茵,看她和那名报案人交流得如何了。” 询问室和讯问室装修很不一样。询问室墙上贴着标语,墙角摆有绿植。而讯问室则是简朴素冷。这是因为前者往往是询问证人、受害者的地方。而后者,则用来审讯嫌疑人。 两人走到询问室附近,但没有选择敲门进入。而是由谢奇致发了一条短信询问崔文茵情况。 崔文茵没有回复,但很快就打开了门走出来,再将门轻轻合上。 两方相遇,宋朝阳急切道:“怎么样了?” 崔文茵表情不复开门时的柔和,严肃道:“报案人万月梅,曾在温山高中就读。自称高三时受到贾金河、居高义、陈时的侵害。” 从崔文茵的话语中,谢奇致两人得知…… 万月梅原在温山高中就读。其母亲正是她所在班级的化学老师,而当时,她母亲还任教高二一班化学。 她母亲林芬芳时常同她说起班上优秀学生,其中贾金河就是她话里的常客。 林芬芳带领贾金河、韦子石及其他几名学生一起去参加化学竞赛后回来,请那几个学生到家吃了个晚饭。晚饭当天万月梅也在。 也就是在那天,在她自己家,经她母亲介绍,她认识了贾金河。 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从那以后她经常遇到贾金河。渐渐的,她对这个高大帅气成绩优秀的大男孩有了些许好感。 直到四月份,学校放假,她像往回节假日一样,回到学校图书馆,准备在那里学习。 巧的是,贾金河也在。 晚饭时她准备随便到学校外面吃点什么,因为她父母有事并不在家,她懒得跑回家只为吃个晚饭又回学校自习。 返回学校路上,贾金河拦住她,请她到甜品店说话。她没想太多,便跟着去了。 贾金河一路绕行,直到某个很偏僻的小馆。但从外表看,那的确是甜品店,只是有些破落。 两人进了店。 贾金河对她说他实在等不及了,他太喜欢她,不想等到她高考结束离开学校后徒留遗憾。所以今日特地带她来这里,向她表白。 他深情款款地吐露爱语。 万月梅又惊又喜,见贾金河俯身靠近,她害羞地闭上双眼,脑海里浮现偶像剧浪漫场景。 一个吻如蝴蝶停落似的落到她脸颊上。 嘴唇碰触之处仿佛有火燎她一下,弄得她羞红了脸颊。 她慢慢地睁开眼,正想对笑容羞涩的贾金河说些什么之时……一只有力的大手粗鲁地捂住她的嘴。 她瞪大双眼,抬手去扒那只手…… 但挣扎是徒劳的,因为又有几只手扼住了她的动作。 她把求助的视线对准贾金河,却见他微微正了坐姿,笑容温柔而缱绻。 他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是一个能让你我都快乐的小游戏哦。” 再后来…… “贾金河、陈时、居高义就和她发生了关系,并且拍摄有照片、视频作为要挟。”崔文茵冷声道,“万月梅因此心理大受打击,浑浑噩噩地度过高中最后几个月,高考不幸落榜,现在在家复习,准备再参加一次高考。她自述今天从母亲嘴里听说陈时、居高义等人被警察从学校带走一事,所以才和母亲一起来到这儿。” 第48章 第40章 万月梅的遭遇让两人很是痛心。 宋朝阳更是红了眼眶, 愤愤道:“咱一定要把那群畜牲绳之于法!” 谢奇致声音沙哑,道:“她有视频和照片吗?” 崔文茵轻抿唇瓣,摇了摇头。 “谢队!” 一道男声由远及近。 几人循声望去, 是一楼的小张。 小张步履匆匆地跑到几人跟前,站定,随手顺了顺翘起的制服衣角后向他们挥了挥档案袋, 并解释道:“有个小孩送来的, 他让我把这东西交给谢队。” 谢奇致接过档案袋, 看到封面上写的两行字母, 不由得皱了皱眉。那两行字母分别为“to xie”和“from killer”。 killer是谁?他认识这个人吗? 他拎着档案袋一角递给宋朝阳,让他暂时拎着,自己好戴上手套再来拆。 档案袋从外表看鼓囊囊的, 只是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拆开袋子的线封, 谢奇致小心翼翼地伸手去取内容物,那物刚露出一部分,其余人还没看清时,他便塞了回去。 那是一沓照片, 照片内容是…… 他舔了舔唇瓣,语气不太好地追问小张, 道:“那个小孩在哪?” 小张无奈道:“我见着那小孩的时候, 他站在马路对面冲我招手。我心想他是不是有啥事要求助我, 便走了过去。结果呢……他把档案袋递给我后留下谢队名字就蹿走了。就跟个兔子似的, 腿倒腾得飞快。” 也就是说, 很难再找到那个小孩的踪迹。 谢奇致只能道:“多谢, 小张你忙你的去吧。” 随后他又问崔文茵:“万月梅现在情绪如何, 能够接受我去询问吗?” 崔文茵:“我问问她。” 片刻后, 她从询问室出来, 道:“谢队,你一个人和我一起进去吧,太多陌生男性,她会不适应。” 谢奇致点点头,然后对宋朝阳说:“你先去找柳治,看他整理得怎么样了。要是整理好了,就去讯问室那边呆着,观察那几个学生的表现。要是他们需要什么,及时提供,别落下一个虐待嫌疑人的名头。” 见宋朝阳表示都听明白了,他才对崔文茵轻轻点头:“我们进去吧。” 询问室里并不止万月梅一个人,她身边还坐着一眼眶通红的年长女性,是她的母亲林芬芳。 崔文茵曾说过,万月梅没把那件事告诉任何人。所以直到今天,她母亲才知晓。 进入门内,谢奇致尽量避免直视万月梅,以免她感到不适。毕竟他和犯罪分子周旋了好多年,身上难免有些戾气,眼神或许还会无意识带上审视。 轻手轻脚地走到桌旁,他选择了一个离万月梅较远,更偏向于林芬芳的位置。 崔文茵则落座于他身旁,靠近万月梅方向。 谢奇致先是轻声地对她做了自我介绍,随后询问道:“居高义等人被警察带走这事,除了你母亲跟你说过,还有谁?” 万月梅挽着母亲的手,没有抬头,只低声道:“有人给我发短信……” 闻言,崔文茵眉头一皱,这一点万月梅未曾和她说过。但那不是她惊讶的主要原因,而是如果有人通知万月梅,那么这人是谁?谁既知道居高义等人的事又知道万月梅的事? “号码是多少?可以告诉我们吗?” 万月梅将手机拿出来,手指按了几个键,随后递给林芬芳。林芬芳又递给崔文茵。崔文茵想给谢奇致,但他没有接,只道:“你拍照做个记录吧。” 随后,他又问:“万月梅,贾金河他们曾用你的照片威胁你,是吗?” 万月梅点了点头。 谢奇致举起档案袋,说道:“有人给我们送来一个档案袋,说里面的东西与你有关,似乎是一些照片。你别担心,我们还未看过。” 他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没见到万月梅之前,他还并不能确定照片里的人就是她。但一旦见面,他就确定了,照片里那个可怜的女孩正是眼前这人。 “……什么?”万月梅和林芬芳一齐看向档案袋。 谢奇致将全新的手套和档案袋递给崔文茵,让她交给万月梅,请她辨认照片内容。 深色的档案袋静静地躺在崔文茵手心。 林芬芳将担忧的视线落在女儿身上。她万万没想到精神状态糟糕的女儿竟然遭遇那种事。她还单纯地以为女儿只是因为高考而精神萎靡罢了。 她这个母亲当得实在是太失职! 她嗓音颤抖地抬头询问谢奇致:“警官……我们可以不看吗?” 谢奇致还没说话,就见万月梅对母亲摇了摇头,小声道:“走出这一步,我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那个人说得对,脏的不是她,是那群禽兽。 她不能自轻,因为她没有错。 女儿这一句话一出口,林芬芳忍不住落泪。 短短一两个小时,她的心已经被刀来回割了无数次!若不是害怕女儿难过,她早想抱着女儿大哭一场。 如今女儿却亲口告诉她,她不害怕,她已经为打倒坏蛋做好准备。 她呜咽着将女儿紧紧搂入怀中,颤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啊……妈妈在呢。” 母女俩抱了一会儿,万月梅率先轻拍母亲手臂,小声道:“妈妈,我们……把它打开吧。” 林芬芳抹了把泪,缓缓点头:“开吧。” 档案袋由林芬芳戴着手套打开了。 她拿出一张照片,视线落到照片内容时瞳孔一缩。 那群禽兽! “妈妈,让我来辨认吧。” “梅梅……” 万月梅抿着唇,拉下林芬芳的胳膊,就着这个姿势看到了照片内容。那样的东西她已经看过很多遍了……那群禽兽每次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时都会给她看一遍…… 她轻轻地冲崔文茵两人点了点头:“是……这是我……” …… 离开询问室,万月梅心情轻松无比。 她哭泣了多少个日夜,终于在今日将哭喊声放出,让世人都听到。 她要贾金河那群禽兽付出代价。她不要做那个困于苦难的人,她要走出来,走到太阳底下去,自由地呼吸。 谢奇致请林芬芳留了一步,低声对她说道:“我有个朋友是心理咨询师,如果你们需要,我帮你们联系。” 林芬芳眼眶红着,摆了摆手:“谢谢你,警官。如果有需要,我们会来请求你的帮助。” “您的女儿很勇敢。”谢奇致嘴角微勾,眼里蕴着璀璨星河,声音温和,“她真的很棒。” 林芬芳嘴角绽开一朵花,轻声道:“是,她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儿。” 谢奇致点点头,随即掏出一张名片,道:“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拨打,我电话是24小时开通的。” 林芬芳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将名片小心收好,同谢奇致告辞。 崔文茵有些感慨:“原以为是失踪案,最后却牵扯出这么多事来。” “人的恶……”谢奇致叹道,“或许是无止境的。” “谢队,我得回去了,那边案子还没结束。” “去吧,多谢。” 谢奇致带着档案袋去找于畅,他需要对方检查一下里外指纹。这样证据来源太过诡异,必须彻查。 行走时,他手机又响了。不是宋朝阳或刘立,而是宋池乐。 宋法医的电话可不能不接,他立刻按下通话键:“宋姐,尸检结束了吗?” 宋池乐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女尸dna属于姜璃。” 这点大家基本都确认了,只是差个权威证明而已。谢奇致追问:“死因呢?” “窒息死亡,下.体有撕裂伤,死亡时间推断为15日晚到16日早上之间。死者脖颈处有两道重叠扼痕。其额骨右侧有打击痕迹,有一定概率为左利手造成。”宋池乐补充道,“同时,死者身体有多处伤痕、淤青,以致内脏破裂。” 谢奇致思索几秒,忽地大笑出声,赞道:“宋姐,您可真是福星!” 对此,宋池乐的反应是毫不犹豫地迅速挂断电话。 左利手?! 他立马给刘立去了个电话,问他问出贾金河是不是左撇子了没。刘立回:“问了,确实是。这事班上的人似乎都知道,我随便问一个都能得到答案。据他们自己说,贾金河办板报什么都都用的左手,他们难得见到一个纯粹只用左手的,所以印象深刻。” “其他人呢?陈时他们是不是左撇子?” “应该不是,我再问问。” 谢奇致没有挂断电话,静等他现场问完立马把答案给他。 大约三四分钟后,刘立肯定道:“他们班就他一个左撇子。都出了名了,班上还挂着一副他用左手写的毛笔字呢。” “好!”谢奇致三言两语把宋池乐的话告诉他,才挂了电话。 宋池乐给出的鉴定结果中关于左利手这部分并不是什么铁证。但这一点,在讯问时却很有用。 第49章 他可以拿这点去撬贾金河等人的嘴巴。 收好手机,他大步向技术室走去,准备把档案袋移交给于畅。 于畅依旧在里面忙着。他抬手拍拍他肩膀,语含歉意:“于队,又有件事需要麻烦你了。” 于畅抬起头,问:“什么事?” 他挥了挥手中东西,道:“这个档案袋,麻烦你采集一下上面的指纹。” 于畅接过档案袋,就着带了手套的手将其打开,看见数张照片。他眉头一拧,忽地在底部发现一小小的黑色片状物体。 拿出来一看,是一张存储卡。 “嗯?!”谢奇致当时只拿出照片看了一眼,倒是没注意还有这种东西。 于畅立马道:“我马上看一下这上面有没有可采集的指纹。” 说罢,他拿激光仔细照过存储卡,最后摇摇头:“没有,很干净。” 随即,他又扫过档案袋和照片,最后道:“就这个袋子上有,你把照片和存储卡拿另外的袋子装吧,这个留下。” 谢奇致应言行动,带走了那两样东西。 他拿着存储卡,给宋朝阳打了个电话,叫他带上柳治一起到办公室,他们可能需要查看视频资料。 讯问室离办公室比技术室近。 谢奇致回到办公室时,宋朝阳两人已经坐好了。他简单地说了宋池乐的结论后,就立马找出读卡器将存储卡内文件导进电脑。 电脑屏幕上出现三个以年月日命名的文件夹。其中有个日期让几人心神一震——2010.11.15~16。 那不就是姜璃案发生的时间段吗? 难道说…… 谢奇致连忙操控鼠标将文件夹打开,入眼是三个视频文件。 鼠标挪至第一个,双击打开。 视频里出现了四男一女。 分别是贾金河、韦子石、居高义、陈时,以及姜璃。 谢奇致看向进度条,发现这个视频长达五十分钟。他直接拖到最后,直面了几个男生对姜璃做出的暴行。 对了,里面还多出一个人,那就是刘泗。 他将视频定格在这一幕,发现里面缺了一个人——韦子石。 点开第二个视频,进度条显示它时长为五十分钟。他拉着进度条随机地、快速地看了几个时间节点里的内容,发现韦子石从始至终都未曾出现。 而自称旁观者的刘泗却参与了对姜璃的凌.辱。 他退出播放,打开了第三个视频。时长同样为五十分钟。这个视频里的内容主要是那几个男生对姜璃尸体进行处理。这时,韦子石倒是出现了。不过镜头似乎没有摆放好,看不清几人的具体行为,只能看见一双双腿走来走去,和偶尔出现在画面中的人脸。 过了没多久,房间里的人全部离开,视频中徒留一间沉闷的房。 “谢哥……”宋朝阳张了张嘴,终于找回自己声音,“好像水落石出了。” 谢奇致闭了闭眼,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别太早下定论……先检查一下视频是否有剪辑痕迹。” 第41章 2010年11月15日, 姜璃带着笑,踏出小区。 明明走在冬天的冷风中,她却觉得无比暖和, 甚至感觉身体已经有点出汗了。 抬手摸摸柔软的围巾和厚实的大衣,她有些烦恼地想,老妈真是的, 虽然是冬天, 但也不必让她穿这么多呀!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着, 但直到与好闺蜜们见面前, 她都没有取下围巾和帽子。 一见面,闺蜜们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笑道:“哎呀,小璃璃, 我都看不见你的脸啦!” 姜璃取下围巾, 抬手做扇风状:“都怪我妈啦!非要我穿这么多。” “哈哈。”闺蜜小玖得意地展开双臂转了一圈,“我就只穿了三件哦!一点都不冷哒。” 黑色裙摆随着她身体转动而飞扬起来。 姜璃笑眯眯地道:“小玖买新裙子啦?” “嗯!”她提起裙摆一角,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 “好看吗?” “超好看!”姜璃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真的超级适合你!” 另一个闺蜜小沃吐槽道:“你们究竟还要在这里磨蹭多久啊?说好的逛商场呢?!” “走嘛走嘛, 催什么。”小玖哼了一声, 随即挽起姜璃手臂, 宣布道, “向着大商场, 出发!” 小沃挽上姜璃另一只手臂, 也道:“快点, 我想买奶茶喝!” 三个女孩一路说笑着, 亲亲密密地来到商场。 小玖拿起一个毛茸茸的玩偶, 冲姜璃说道:“要不买个这个送给你家贾少爷吧?” “你说什么呀!”姜璃抬手拍拍自己口不择言的闺蜜,“什么你家我家的,我和他没关系的好吗。” 小玖笑嘻嘻的:“真的没关系哦?” 小沃轻啧一声,拿起另一个玩偶:“送这个吧,上面还有个爱心。” “你们!”姜璃眼睛在两人露着揶揄神色的脸上来回扫视,最后别过头,“谁会送男生玩偶啊?” 小玖拉长音“哦”了一声,看向小沃,道:“那该送心爱的男孩什么东西呢?” 小沃也学着她拉长音,笑道:“当然是璃璃真诚的心啦!” 姜璃被两个说话不着调的闺蜜调笑得脸都红了,她自知自己争不过她们,便乖乖闭上嘴巴,打算接下来再不发表任何意见。 可是闺蜜们却不打算放过她,明明是她们给贾金河挑选生日礼物,却总是要让她来评价礼物选得好不好。 终于逛到中午,两人把心思放在美食上,不再时不时调侃姜璃。这让她松了口气。 但没人提贾金河了,她自己倒开始琢磨了。 不知道她悄悄塞进礼物盒里的东西……他会不会喜欢……会不会接受呢? 时间转眼便来到下午,三人搭上贾金河派来的车,去向贾家别墅。 小玖有些好奇:“不知道他家别墅长什么样哎!” 小沃嘴里还含着棒棒糖,闻言随口道:“别墅嘛,也就屋子大点儿。” 在女孩们的期待中,汽车终于驶进别墅区。 小玖看着窗外景色,赞叹道:“这哪叫房子大一点?分明是大一个月球那么多!” 姜璃被她的比喻逗笑,也侧头去看,豪华的别墅一栋一栋消失在她眼前,她不禁暗暗惊叹,真的好大呀…… 汽车驶进区内最大的那栋别墅,停泊在一处,司机提醒道:“到咯。” 女孩们纷纷下车,看见院里已经停了几辆,不禁好奇这些车都带来了哪些同学。 小玖:“我们去找贾金河吧,把礼物送给他。” 小沃下意识调侃道:“把璃璃送给他吗?” 小玖还没反应过来,忽然瞧见姜璃羞红的脸颊才意识到她说的什么,于是连忙冲小沃眨眨眼:“你好聪明呀!” 姜璃已经不想和她们讨论这个话题了,只抿了抿唇,没有吱声。 她侧过头,看似在打量别墅内的装修,实际却是在找别墅主人在哪。 视线移至某处,她瞧见了面带微笑的贾金河,连忙扭回头,小声地冲闺蜜们说:“贾金河就在右边呢。” 小玖“哦”了一声,道:“哎呀呀,找贾少爷,还是璃璃擅长。” 姜璃咬咬唇瓣:“小玖,你别说啦!” 小玖忽然凑近她的脸,笑道:“害羞啦?” “别闹了。”小沃见姜璃真羞得满脸通红,大发慈悲地替她解围,“到了人家家里,先和人打声招呼呗。” 夜晚降临。 晚宴结束,有不少家远的人打算离开。贾金河妥善地为这些人安排了返家车辆。剩下的那些人,他也为其准备了娱乐项目。 看着玩得不亦乐乎的同学,贾金河嘴角露出一个浅笑,似乎在为今晚的一切感到高兴。 “金河。”居高义忽然从他身后攀住他脖子,上半身靠在他背上,低声笑道,“你知道你今晚收的礼物里夹了多少封情书吗?” 贾金河抬抬肩:“松开。” 居高义和他处了好几年的兄弟,可以说,贾金河就仅仅说一个字,他都能品出情绪来。一听这两字,他就知道贾金河不仅嫌弃他,还嫌弃他说的话。 “怎么?”他松开手,稍微站直身体,“过生日还不高兴啊?” 贾金河脸上笑着,嘴里却蹦出两个字:“无趣。” “那……”居高义又凑近了点,“今晚拆个礼物玩玩?” 贾金河侧头瞥了他一眼,又听他道:“陈时翻了下,拢共有七个女生给你写情书呢。从里面挑一个?” “不弄同班的,麻烦。” 居高义扯扯嘴角:“成年前的最后一天,不玩个大的,好没意思。” 贾金河沉默一秒,道:“你和陈时选吧。” 说完这句话,他便抬步离开。 居高义看着他的背影,眼眸微眯,也拾步离开了。 “贾金河同学。” 第50章 “嗯?”侧头看向声源,是韦子石,那个虚伪的书呆子。他嘴角弯出友好的弧度,笑问,“有什么事吗?” 韦子石不自然地轻咳一声,随后道:“可以请你到外面说句话吗?” 他欣然应允:“当然。” 两人走到栅栏边,贾金河学着韦子石的称呼方式,率先开口:“韦子石同学,请问你找我到底是什么事呢?” “我……” 贾金河微微侧头,做倾听状。 但韦子石说了这个字便哑了喉咙,没再吐出半句话。 “我们都是同学,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韦子石憋了半晌,只憋出一句话,“我妈妈病情加重,必须住院治疗。” 贾金河略一挑眉,迟疑道:“所以……?” 话一旦开头,就不是那么难说下去了。韦子石继续说道:“我需要钱,很多很多钱。但是我没有。贾金河同学,我知道你家很富有,所以……我想请你借我一点钱。我工作后就会还给你的。” “我们是同学……”贾金河轻声道,“你有困难,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多少钱?” “五十万。” 韦子石紧张地看着贾金河,生怕他因为数字高昂而拒绝。 贾金河脸上果然露出为难之色,吓得韦子石连忙改口:“四十万……也是可以的。” 贾金河倒不是因为五十万多,这点钱在他眼里完全不够看的。他只是忽然想到一件好玩的事…… “五十万够吗?只够治疗吧。后面的疗养怎么办?我再多借你二十万,好吗?” 韦子石没想到他会这么热心,连连拒绝:“不不……五十万就可以了。” “好吧。”贾金河突然变了脸色,冷声道,“借给你完全是没问题的,但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果然,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 韦子石隐隐松了口气,坦然道:“好,我答应。” 平日里温和的贾金河又回来了,他柔声道:“不问问什么事吗?” “无论什么事……”韦子石陈述道,“我都答应。” 临近十一点,闺蜜们都玩嗨了,姜璃却因为父母一直打电话催,有点想离开。于是她对闺蜜们说:“我们走吧。” 小玖和小沃看看时间,惊道:“都快十一点了!糟了,我跟我妈承诺过要十一点前到家的……啊啊啊我完蛋啦!” “没关系。”贾金河忽然出现,“我给你们三位分别安排专车,保证把你们安全又迅速地送到家。” “那太好啦!” 当贾金河送小玖和小沃上车时,姜璃正在安静处同父母打电话。 小玖探头出窗,左右望望,奇怪道:“璃璃呢?” 贾金河微笑:“已经上车了吧。” 随即他嘱咐司机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将人快速送回家。 小玖不好意思地道谢:“麻烦你和司机叔叔啦。” 贾金河淡笑不语。 车灯透过别墅窗户晃过姜璃眼睛,她疑惑地看向窗外,只看见黑色的车身滑行离去。是小玖她们吗?怎么这么快就离开了呢? 她快速向老爸承诺一定马上回家后,收好手机,刚要转身之时,好像听到谁在叫她。 “姜璃。” 声音很熟悉,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清冽质感。 她按下内心的惊喜和一丝期待,转身回头,轻声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贾金河嘴角带着浅笑,眸子里印着女孩羞涩的模样,声音无比温柔:“姜璃,可以陪我去拆礼物吗?你送的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作话删除了“本案总结”(总结本卷前文的部分伏笔)。 第42章 “摄像机在哪里?” “……你说什么?” 谢奇致敲敲桌子, 严声道:“15日晚十一点到16日凌晨,你所使用的那一台摄像机在哪里?” 他们分析了视频的拍摄角度及内容,再结合韦子石、贾金河等人的供述及面对审讯时的表现, 认为韦子石很有可能是这个视频的拍摄者。 不然,除了他,难道还有第六人也参与了这次案件吗? “什么……”一听到这话, 韦子石难得地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重复质问道, “你说什么?!” 谢奇致耐心地再次重述:“有一定证据表明, 你使用摄像机将贾金河、居高义、陈时、刘泗对姜璃的施暴过程全程记录。这一台摄像机,在哪?” 他怎么知道的?! 谁供出来了? 贾金河?不可能!他绝不会让自己陷入不利之境! 那是居高义?陈时?刘泗?不、不……谁都不可能供出它的存在!它记录的画面……足以将那四个人送上法庭,再送进监狱。 那一晚, 他清楚地记得贾金河让……把它带走了。难道那个人没有将其销毁?还是说他已经销毁了, 所以才放心地供出摄像机的存在? 但那样做的意义何在? 韦子石相信,能做出那些事的人不至于蠢到把直接证据供出来,也不至于告诉警方有那样证据的存在。 所以…… 警方自己查到的?! 谢奇致见他半晌不回答,又抛了另一个问题:“你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 韦子石没有回答。 “我们在姜璃身上发现了一些痕迹……”他停顿一下, 没有说清,又问, “你们五人之中, 谁是左撇子?” 韦子石大脑有些恍惚, 下意识摇摇头。 谢奇致凝视他许久后, 抛出第三个问题:“你和贾金河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韦子石犹豫半晌, 闭上眼沉声道, “债主。” * 从讯问室出来, 谢奇致收到刘立电话, 他说道:“万飞和宋正平自称, 那晚他们俩给父母打电话说要留宿是十点半的样子。打过电话后,他们便找上贾金河,问他可以在哪间房休息。贾金河给他们安排好房间他们就回房了。” “因为那晚他们有些感冒,大脑很昏沉,睡得很死,没察觉什么动静。哦……万飞说他凌晨那会儿喉咙干得厉害,醒过一次,去大厅接了水。那时他似乎有看见谁在二楼走廊里晃了一下,但他以为是自己头晕看错了,没在意就直接回房间继续睡觉。” 谢奇致:“嗯。” “我们搜查了韦子石宿舍和课桌。”刘立继续道,“他宿舍里有几张款项为一万的欠条,不过出借人是个陌生名字,不是案件相关人中任何一个。” “辛苦了。”谢奇致把这边的发现简要地告诉他一遍,毫不意外地听到他的惊呼,无奈道,“咱们查了好几天获得的信息量……比不上三段视频的价值。” 刘立又喜又怅然若失:“要是全天下的恶行都被摄像头记录了,咱们会不会无用武之地啊?” 谢奇致笑道:“哪儿的话。咱们前辈还没dna技术呢!科技在进步,咱们的侦查手段也该跟上。而且啊……等以后大街小巷都安装上监控探头,什么a级b级通缉犯,咱一抓一个准。” 刘立笑笑:“也是。国泰民安才是最重要的。要是咱都失业了,那还算件好事哩。” “不说了。”谢奇致转口嘱咐道,“早点回来,咱这边缺人审讯呢。” 刘立哎呦两声,笑道:“看来我一时半会儿还失不了业!” 宋朝阳看他终于打完电话,跃跃欲试道:“咱现在去审贾金河吗?” “不。”谢奇致挥挥手机,“这没接电话我都忘了件要事。” 除此讯问获取口供外,还有件现在就得做的大事。 即,通知姜璃父母。 他情绪立即从和刘立插科打诨里抽离,恢复往日的冷静。纵使这会儿案件侦查进展喜人,但有一点绝不能忘记。姜璃的苦难和其父母的苦痛……以及他们办案效率低所导致的姜璃被埋无碑之地数日的事实。 深呼吸一口气,谢奇致拿起手机,拨通了姜盼晴的电话。 如今看着姜盼晴的名,只觉得讽刺。所谓盼晴,最后竟得这么个结果。唯一心安的是,凶手现在不可能逍遥法外。 电话只响了几声便接通。 他张开嘴,声音因长时间的讯问而变得有些沙哑:“姜女士你好,我是晋北公安局大案中队刑警谢奇致。此次电话,是为通知你……” “璃璃找到了?!” “……是的。”谢奇致沉默一瞬,从齿间蹦出三个字,“请节哀。” 这话一出,话筒传来“砰”的一声,随即便是一阵滋啦电流声。谢奇致担忧地追问:“姜女士,你还好吗?” 对面没有任何回复,并在谢奇致再次开口前,挂断了。 生离死别…… 何其痛苦! 更何况这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谢奇致叹了口气,打算再次拨打姜盼晴电话时,收到一个来电。正是姜盼晴打来的。 电话接通,却是白志诚的声音,他声音喑哑:“谢警官,璃璃……具体在哪里?” 第51章 谢奇致轻声道:“市殡仪馆,我局法医还在那儿。您二位现在就可以去到现场。” “我们过去……会不会打扰法医?”白志诚声音很憔悴,但语意却在为警方着想。 从这三言两语中,谢奇致切实感受到对方的善良,内心感慨万千。他温声道:“你们去是完全符合规定的,放心,不会有任何打扰。” 白志诚连声应好,最后哑着嗓子回:“我们马上过去。” “那……谢警官,能告诉我们凶手是谁吗?” “抱歉。”谢奇致低声道,“案件还在侦查中……” 现在案件还不算彻底侦破完毕,哪怕谢奇致现在就想告诉这对可怜的父母真相,也没有办法。 “唉……辛苦你们了。”白志诚说完这句话后便挂断电话。 听着话筒里的忙音,谢奇致内心颇不是滋味。白志诚夫妻每天会给他打电话询问案件侦破进展,且电话时间一直固定在中午十二点——一个不太可能打扰他工作的时间点。但他每回都只能回复“请耐心等待”五个字。 终于能告诉他们已经找到姜璃,却不能立刻告诉他们真相。 他长叹一声,随即通过短信的方式将姜璃具体在市殡仪馆哪个位置发送到姜盼晴手机号。 宋朝阳听了他电话的全过程,也颇有些悲悯地叹道:“这人世间的事啊。” “别感慨了。”谢奇致拿着手机敲敲他脑袋,“现在,打起精神来,咱们去会会贾金河。” 贾金河状态还不错,一点都不像是呆在审讯室里的样子。见到谢奇致二人进门,还有闲心打招呼:“二位警官,又见面了。” 此时此刻见到他温和的笑容,宋朝阳只觉一阵恶寒自脚板底一直钻进脑髓。又让人恶心又叫人不寒而栗。 一个十七八岁的学生,竟然犯过那么多错误! 是的,那么多。 他们一致认为既然有万月梅、姜璃以及另一文件中不知名女生,那就应该还有其他的……他们未曾发现的受害者。 贾金河三人处理万月梅的手法实在太过娴熟,又有点放长线钓大鱼的意味。他们能耐心与万月梅周旋那么久,又能在她离开学校以后不再骚扰,那他们应该还有第二甚至第三、第四个选择。 否则像他们这样的人,如何能遏制住内心的恶? 所以,他们对贾金河的审讯重点有二。一为让他坦白自己对姜璃犯下的错,二为找出万月梅案其他细节,并由此挖出更多隐藏在黑暗下的真相。 进门之前他们就明白这将是场持久战。 犯下如此骇人听闻罪恶的贾金河将是他们从警至今面对的最难缠的高中生。 走完程序问题,谢奇致直接开门见山:“姜璃脖颈上的扼痕以及她颅骨处的击打痕迹,你怎么解释?” 贾金河似乎早有预料他们会提这个问题,只道:“或许是谁不小心碰到了吧。” “有视频显示你曾用手扼住姜璃脖颈且拿钝器击打过……” 居高义那个废物没处理摄像机?他不是说他处理了吗?! 贾金河内心震撼,表面却不显,疑惑道:“是吗?我不记得了。” “而这一切都被韦子石用摄像机记录下来。” 韦子石招了? 他不想让他妈活了吗? “哦?有这回事吗?” “上述的一切,我们均是从一时长长达一百五十分钟的视频里发现的。前三十分钟你在与姜璃闲聊,直到居高义、陈时两人走了进来,你们便开始行逼迫之事。” “大约第四十分钟时,刘泗加入了你们。直到一小时二十分,你扼住了姜璃喉咙。” “你……”贾金河终于摘下平静面具,拧眉质问道,“你们在胡说什么!” 谢奇致陈述道:“有没有胡说,你心里很清楚。摄像机已经将你、陈时、居高义、刘泗对姜璃所做的一切记录下来。而那视频,现在就在警局电脑里。关于视频内容,贾金河,你怎么解释?” “你们在哪找到视频?” “与你无关,回答问题。” “警官,只要你告诉我,我什么都说。” 谢奇致审视地看了他许久,才缓声道:“有人将装有视频的存储卡放入一档案袋,送到警局。” 闻言,贾金河嗤笑道:“警官,你以为现在在拍电视剧吗?” “你想知道的我们已经告诉你,现在该你回答问题。”谢奇致敲敲桌子,又道:“不能有任何隐瞒。” 贾金河眸色沉沉地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表情里看出什么。几秒后,他扬起头,眼睛盯着天花板,嘴里爆发出一阵冷笑:“呵呵……” 在谢奇致警告之前,他又低下头,眼睛直视前方,陈述道:“我认罪。” 谢奇致敛眉与宋朝阳对视一眼,他们做足了持久战准备,可对方开局没多久就投降?!这和他曾经的表现完全不符。是什么……让他做出这样的改变? “警官。”贾金河嘴角微勾,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坦白从宽哦。” 没等谢奇致警告,他换了副冷漠表情,陈述道,“我、居高义、陈时计划对姜璃下手,打算和她做些事。不过她反抗得很厉害,发出的动静引来了刘泗。你别看刘泗那副柔弱样子,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动手的时候他狠得很。” “我的确掐了姜璃,至于她是不是我掐死的,我不知道。他们都打了很多下,说不定谁力气大点,就打死她了呢。韦子石是我叫来的,居高义拍视频容易手抖,我就让他帮个忙。” “警官,我可都主动交代了。” 宋朝阳没收住力气,在纸上落了一个墨点。他尽力缓和自己情绪,将笔录补充完整。 “那我们来谈谈万月梅。” “她?”贾金河轻嗤一声,“谁帮你找的她?她自己来的?她敢么?” “端正你的态度,回答问题,不要做无谓的猜测。” 贾金河无所谓地扯扯嘴角,道:“行,那我就主动交代。她和姜璃一样,只是她活下来了,姜璃没有。交代完毕。” “你!”宋朝阳腾地一下起身,怒目叱道,“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禽兽!” 贾金河露出个伤心表情,颤声道:“抱歉啊警官,话说得太快,情绪没跟上。” 谢奇致将宋朝阳拉下坐好,声音轻微而又充满安抚人心的力量:“冷静,去把小柳叫来,让他做笔录。” 宋朝阳不太愿意,但也清楚自己轻易地被嫌疑人挑起情绪,甚至还有过激举动,已经很不适合再做笔录工作,否则有为笔录添油加醋的嫌疑。 于是抿了抿唇,轻声道:“好。” 宋朝阳开门走了。 谢奇致眼神平静地看着贾金河,用视线将他脸上虚浮的愧疚之情剥去,想要看到他内心。 贾金河眉头紧皱,嘴巴向下撇着,一副难过模样:“警官,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对她们那么粗暴。” 谢奇致没有说话,只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等柳治到来,再继续审讯工作。 柳治终于到位,谢奇致继续询问道:“除万月梅、姜璃外,还有没有没交代的?” 贾金河一脸痛苦,语含愧疚:“还有一个……她叫陈枚,我们违背她意愿和她发生了关系。很遗憾,她已经自杀了。” “还有吗?!” “没有了。”贾金河叹道,“警官,我知道错了。” 听到他认错,谢奇致眉头紧皱,并未在意,反而厉声讯问:“时间、地点,通通交代清楚!” 两人在讯问室里足足呆了一个小时才离开。 贾金河这次无比配合,让回答什么就回答什么。可他的表现却让谢奇致两人头皮发麻,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一个多小时也足够刘立两人归来。谢奇致把提问要点告诉了他,又给他补充了万月梅的事,还让他看贾金河讯问笔录。最后把讯问居高义的任务交给了他。 做完这件事,谢奇致与柳治又进入讯问室讯问陈时。 陈时和居高义没有贾金河那么配合,但铁证在前,他们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事实也正如他们推测,那两人没有抵抗多久便坦白了。 最后就剩下刘泗。 他推翻之前的部分口供,给出更为详实的版本。在这个版本里,他承认了自己对姜璃做过的错事,并表示自己非常后悔,以后一定改过自新。 类似这样的话,谢奇致不说听了万遍,那也有千遍了。 对此他向来是看事实说话。有没有悔过,看出来后做的事。 到此,整个案子关于姜璃的部分算是水落石出。 但那个档案袋…… 还笼罩在重重迷雾之中。 谢奇致抹了把脸,操着沙哑的嗓音对这几天没怎么休息过的队友们说:“你们先回去睡一觉,明早继续。” 第43章 “姓名?” “刘泗, 泗是三点水那个泗。” 第52章 * 我…… 性格懦弱,外貌也平平无奇。已占据空气、土地19年。平生没有做出任何一件令人瞩目的事。 这样的我……好像也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 “砰!” 一个酒瓶自父亲手上滑落,在地面滚动。 我盯着酒瓶看了很久, 一个想法一直在脑海里盘旋——如果我捡起这个酒瓶把父亲砸得脑袋开花,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 因为我永远都不可能那样做。只要看到他那张脸,我就已经退缩了。 明明我现在是强壮的青年, 而他已因常年的酒与颠倒的作息变得脆弱无比。我们之间的力量等级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颠倒过来。 但为什么我就是迈不出那一步? “臭小子, 给老子去外边儿买箱酒!” 我抬头看向脸被酒熏得通红的父亲, 心里酝酿着拒绝的话, 开口却是:“好……” “小兔崽子。”父亲重重地哼了一声,“搞快点!” 我带上钥匙拉开门,一步一步下楼。 如果我现在能滚下楼梯撞死自己就好了…… 但是我做不到。 我害怕死亡。 父亲要的酒是以箱为计量单位。我要把这一箱酒从超市一直搬回位于二楼……他的家里。 以前我抬几步就会气喘吁吁。 但现在我变了, 我已经可以一路不停歇地将它抬回家里。然后, 回到房间疯狂地喘息吐气。很狼狈,我恨这样的自己。 这样的日子会在每周周末重复。 终于…… “刘泗,这周六是我的生日,你来吗?” 我刻意沉默了一秒, 才扯着嘴巴笑:“当然。” 他笑了。 笑得很恶心。我讨厌他,一个冷漠的伪君子。 但这件事他算是做得不错。 我可以借这个机会不回家……真不错。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周六, 见到贾金河派来的车前。 真有意思, 一个高中生的生日宴还有专车接送? 这个伪君子果然令人讨厌。 但我不能不坐他派来的车。因为我父亲没有给我一分可以坐车的钱。要么我走过去, 要么我不去。 为什么不去?我想不出理由。 所以我选择坐车。 他请来的司机开车很稳。但我不喜欢。 差不多耗费一个小时, 我到了万府, 那个著名的富人聚集地。司机开车带着我靠近一片别墅。 他很娴熟地向保安递了通行证, 然后带着我一路往里走。 贾金河家就在别墅区最里面。 而他家别墅也是这一片最豪华的。肉眼可见。 我无聊地在别墅里闲逛。 我发现这栋别墅后面还有一个泳池。虽然没有水, 但它的确是一个泳池。一个夏天拿来玩乐的地方。 这个泳池属于贾金河。夏天的快乐也属于他。他拥有了那么多, 以后一定遭天谴的。 晚宴开始了。 桌子是电视里那种长桌, 上面摆满了食物。 “感谢各位小同学……” 贾金河还有个哥哥? 哈哈,有人和他争家产了。艹,我喜欢。 贾金河哥哥只在楼下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我亲眼见证了他的变脸。在他转身上楼离开前,他还是笑着的。但当他转身后……不,仅仅只是侧了一个角度,他的表情便变得冷漠起来。 果然,他哥和他一样虚伪。 生日宴也就那么回事。 没什么好玩的。不知道那些女生在那里叫什么叫,很稀奇吗?果然都是些头发长见识短的生物。 还有那些男的,以为自己多和贾金河说了几句话就能攀上交情吗? 呵呵,说不定两年过去了,人连你名字都不记得。 班里的同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虚伪拜金了? 果然是贾金河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吗? 一定是的。 除了这个原因,我想不出其他了。 时间过的很快,那些人陆陆续续离开。 但我不太想走。 别误会,我不是想住别墅,我只是不想回家。 仅此而已。 而且那万飞和宋正平不也要留宿吗? 我留,也不奇怪吧? 说起这两人……怎么刚刚还说过话,现在就找不见人了? 环顾四周,我这才意识到,大厅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万飞他们去哪了?怎么不叫上我一起?!我不是跟他们说过我可能也要留下来吗?难道忘了? 我从别墅角落里走出来,走到大厅正中央。 这间别墅真的很大。 站在正中央,我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抬头仰望天花板。 我看见了华丽的水晶灯。 它兢兢业业地亮着,晃到我的眼睛。 什么破灯。 我收回手,低下头,决定去找万飞。 虽然他没有叫我,但我觉得那可能是因为我坐的位置比较隐蔽,他没看见。 我用脚步丈量完一楼的面积,没看见有任何房间亮着灯。 我该怎么办?随机敲一道门吗? 会不会惊醒别墅里的佣人? 然后任他对我说:“哦!少爷没给你安排房间吗?” 不,我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决定再去二、三楼看一看。 这栋别墅有三层楼,傍晚的时候我都没机会上去看看,不如趁这会儿不困,逛一逛。 二楼有很多房间,我慢悠悠地路过一间又一间。 忽然,我看到某一间房门缝处露出一丝光……还有一道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似乎在……求救? 别墅里怎么会有那种声音存在? 听错了吧。 我有些犹豫。 要不要敲敲那扇门,看看里面情况? 就在这时,那道门缝变得更大,露出一只眼睛。 我认人还是不错的。 但我没认出这只眼睛是谁。 因为我的脑子里只回荡着眼睛主人发出的声音:“救、救我……” 这是什么情况?! 门缝被人拉开一部分,一只手挡住那只眼睛。 我终于回过神,看见了……贾金河。 他问我:“要来玩游戏吗?” 什么游戏? 下一刻,里面走出两个人。 我看见了陈时。 他和居高义一前一后地走出门。 就在那一瞬间,眼睛的主人被拖回去了。 但我无暇顾及她,因为我已经……瘫坐在地了。 虽然很不想在陈时面前那么狼狈。 但我不得不承认,我就是懦弱,我就是胆小。那只眼睛太可怖,就好像是什么邪神通过那眼睛看到了我,抓住了我的灵魂。 居高义还是那么不可一世:“被这怂包看见了,怎么办?” 陈时让他进去,随后蹲下身,用那种特别神经质的表情看着我:“我帮你赶走了向尼,我保护了你,对不对?” 向尼……? 他为什么又提那件事! 我很烦躁,那种烦躁已经压过了害怕。 我还没想好怎么说,又听他道:“现在轮到你来保护我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站起了身,垂眸盯着我,对我说:“跟我进来。” 我不想,我一点都不想听他话! 但脚却不受控制地跟在他身后迈进了那间房。 “咔哒。” 我进去后,陈时锁了门。 但我没注意,我只看到了凌乱的房间和房间里几个人。 竟然还有韦子石! 那个年级第一! 他举着摄像机站在一边。 贾金河按着一个人,那人不停地挣扎着。 呜咽的哭喊声从她脸与床面相接处传来。 而韦子石的摄像机所对方向正是房内那架大床。 不用谁说,我已经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贾金河、陈时、居高义,还有韦子石。他们正在对某个人…… 陈时从我身后搂住了我肩膀,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金河,让刘泗来教训她吧。” 我?! 不! 我绝对不会做那种事! 但陈时从来不会问我意愿。他直接强拉着我靠近大床,然后把我推倒在床上。我不想知道为什么他力气会突然变得这么大,我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房间。 我要报警,我要让贾金河进监狱! 我要让他身败名裂! 我撑着床面想要爬起来的时候,看见贾金河松开了控制那人的手。 那人一边哭喊着“救命”,一边想要离开床面。 在她挣扎的时候,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是姜璃…… “救救我!” 她又在向我呼救。 我喉咙一紧,大脑嗡嗡地响。 我觉得……我好像没办法从这个房间离开了。 第53章 仔细想想。 我现在留下,既可以掌控姜璃……又能和贾金河他们搭上线。虽然我讨厌贾金河,但他的确很有当朋友的资本。 那不如,留下吧? 我拖着膝盖向姜璃靠近,她很害怕,很想逃离。 我一把抓住她手腕,代替贾金河将她控制住,我说:“对不起……” 我的声音很颤抖。 但我知道,那不是害怕,是兴奋。 我手下可是姜璃啊! 那个仗着有点姿色就目中无人的人! 我每次跟她打招呼,她都不理。 这样的人,竟然落到了我手上? 后面的事就不受我控制了。 等到我醒过神来的时候,姜璃已经死了。 不知道是被贾金河掐死的,还是被谁打死或者踹死的。 房间里忽然变得沉默。 居高义突然出声问道:“怎么办?” 一直没有出声的韦子石说:“我们需要制造不在场证明。” 我紧盯着他,我知道,他一直很聪明,他一定能想出一个毫无破绽的方法。 “呵。”贾金河忽然笑道,“不用不在场证明。” 他朝韦子石抬了抬下巴,语气很轻蔑地说道:“你去自首,说人是你杀的。” 我不明白……都到了这样的关头,他怎么还有底气说出这种话? 人是在别墅死的,怎么着都和他脱不了干系吧? 可是借着灯光,我看到韦子石脸变得惨白,声音很颤抖地说:“我们先试着解决这件事吧。” 他为什么没有直接拒绝? 难道他还真想替我们背锅?虽然对此……我没有什么异议,但这怎么也想不通啊。贾金河都不怕他反水吗? “行啊。”贾金河慢条斯理地问,“你想怎么解决?” 我松了口气。 韦子石:“我们需要她回家。” 回家? 人都死了,还怎么回? 韦子石好像没看见我们的疑惑,自顾自地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我赞同。”陈时率先发表意见,“这个替身就由刘泗来扮演吧?他家和姜璃在同一个小区呢。” 他看向了我,笑了笑:“刘泗,你会保护我们的吧?” 又是这句话! 我张了张嘴,想要拒绝,却听贾金河说:“可以,让他去。” 他一出口,居高义也跟着同意。 韦子石看向了我。 我恨恨地想,为什么贾金河没有坚持让韦子石去顶罪?为什么要让我去冒这个风险?为什么是我?! 韦子石:“那我们把姜璃的衣服脱下来让他穿,再把她头发剔下来用胶布粘到帽子边缘,充当假发?” 贾金河微微一笑:“不用那么麻烦……” 说完,他看向居高义,说道:“去三楼,到那个女人的房间里找一顶假发。” 不! 我还没有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碎碎念:宝贝们,我有个困惑……困扰我几天了,求解答。贾安出场时间和贾远山、李得泉、季群、向尼、刘姨差不多,甚至,她还要少些……为啥大家总提名她啊?还有,我仔细阅读了昨天那一章,通篇都没有提到贾安,怎么评论里还是她?好奇quq。 ps:我没有否定大家的猜想,也没有肯定,只是单纯好奇!非常单纯! (小声:我昨天就想问了,但又觉得单独问问有些小题大做……但昨天又看到提名她,还是没憋住好奇心orz……) pps:我今天开防盗啦,比例不高,大概率不会影响到大家阅读哒。 第44章 我的意愿…… 没人在乎。 他们自顾自地把姜璃掉在一边的外套什么的捡起来, 说等会儿就让我穿这个回小区。 我明明没有答应。 我想质问他们凭什么不顾我的意愿就把这件事决定了,但我却张不开嘴。 他们无视了我,开始收拾房间。 姜璃穿在里面的衣服有些已经破了。 他们随便拿了个袋子装起来。 还有房间里一些被打碎的装饰物, 全装进了那个袋子。 我还看见韦子石拿起姜璃的手机按了什么东西,然后把它的手机卡拿出来弄烂了。这个人做事真的……滴水不漏。 陈时:“把她埋了吧,给她在地下留个住处, 免得阎王不收她。” 居高义:“埋哪儿?” 贾金河:“外边儿那小山坡?” 居高义:“行, 也不远。” 我听着他们就像谈论天气如何一样讨论把姜璃埋在哪, 心里忽然慌乱起来。 如果……如果我不答应他们假扮姜璃, 他们会不会像处理她一样处理我? “去杂物间拿几把铲子。”贾金河忽然对我说,“高义,你和他一起。” 我还没反应过来, 居高义就已经拖着我离开了房间。 我们拿到铲子后没有上楼, 而是直接去往后院斜角处。 也是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还有道门隐藏在栅栏里。 贾金河走在最前面,慢悠悠的,好像在散步。陈时手里拿着个不太明亮的手电筒,紧随其后。 居高义撇下了我, 跟在陈时身后。 我犹豫了一下,韦子石背着姜璃, 越过了我。我盯着他的背影, 看他不仅要背着一个死人, 手里竟然还要提着东西, 心想, 平时骄傲得不得了的第一名, 也不过是贾金河身边的一条狗。 居高义把所有铲子都给了我。 我把它们夹抱着, 快速走了几步, 想越过韦子石——我实在不想跟在一个死人身后。 可能是我太急躁, 不小心戳到了韦子石的手臂,弄得他差点没背稳姜璃。 他刚好走到栅栏门处,要是姜璃在这儿掉下去,说不定得压垮一片栅栏。 不过幸好他有几分敏锐度,及时调整了姿势。但不巧的是,他拎着的那包东西掉了。 他没求助任何人,自己费力蹲下把他捡了起来。 我看他这样子莫名有些不爽,催促道:“你搞快点!” 他没拿稳,又掉了一次。这次我主动帮他捡了起来,让他赶快跟上贾金河他们的脚步。 韦子石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走了。 我们跟随贾金河一起走了几分钟,终于到达他所说的地方。 贾金河:“挖吧。” 说完他就事不关己地站在一边,看我们动手。 其他人都没提意见,我也没法说,只能闭上嘴巴开始挖坑。 韦子石把姜璃那些碎布料拿出来将袋子里其他物品给擦了一遍,然后弄了一个坑,在地下垫了一些纸,把那些碎布料烧了。 他真的是一个极其恐怖的人。 我们的挖坑行动进行了一会儿,韦子石又说:“刘泗再不回去就太迟了。” 贾金河:“你继续挖,我们走。” 我以为就我们两个回去,结果他的意思竟然是留韦子石一个人在这里。 我看看韦子石,他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他自己不反抗,没人会帮他,我也不会。 我们回到别墅。居高义让我穿上姜璃的衣服,再戴上假发和帽子。 他还强调:“别让任何人看见你的脸。” 我大半张脸都被蒙在围巾下了,还有谁认得出我来? 贾金河带我到前院乘车。 他叫司机的时候,那个司机还在睡觉。 听着他嘱咐司机一定把我安全送回家时,不知怎么地,我很想笑。 回家? 不出意外,姜璃这一辈子都回不了家了。 司机把我送到小区门口,还想送我到楼下,我怎么能让他这么做? 不让监控拍到我进小区,我们计划的完美不在场证明就泡汤了啊! 所以我连忙拒绝,打开车门自己下车。 小区里没有一处是我不熟悉的。 在这住的几年里,我把这栋小区所有隐秘点都了解清楚了。当然,哪里有监控我也一清二楚。 如果可以,我只想躲在一个又能看见太阳,又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地方躺一辈子。 我踏入小区大门,在主干道走了一会儿,直到拐弯处才停下。我现在要思考的就是把衣服放哪儿去。 姜璃的衣服太大太重,扔进垃圾桶太危险了。 虽然韦子石叫我把衣服扔到一个既能让人发现又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地方,但我觉得,这件衣服还是永远别再出现比较好。 思考许久,我想到一个好地方。 清池。 这衣服那么重,扔湖里肯定不能被发现吧?! 我走近道钻进湖边小树林里,然后把大衣什么都脱下来。随即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棉衣穿上,再把脱下的衣服都装进姜璃的黑包里。装好后,我提了提,这包东西说重也重说不重也不重,还是找点东西压一压比较稳妥。 幸好小树林里什么没有就石头不缺。 第54章 我特意捡了几块大的塞进包里,然后用力地往外一扔——扑通,那个包进湖了。 声音有点大,我担心地看向四周,应该没人发现。 但就算没人发现,留在这里也很危险。 我连忙抄小道回了家。 一到家我就把假发摘了,又把毛衣脱下来。这两样东西必须销毁。 烧了它们吗? 家里没有打火机! 我那个酒鬼父亲只喝酒,不抽烟。 现在出去买? 不可能! 谁会在这个点去买打火机?! 扔了吧。 我把它们放在一起压在垃圾堆下。 盯着阳台这一大堆垃圾,恐慌忽然席卷了我的大脑。我这才醒悟过来……我杀了人,还伪装成一个死人,替她回了小区! 而那伪装的证据就静静地躺在我家阳台。 我吓得连忙钻进房间。 一回到熟悉的环境,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 我困顿极了,想要趁这段时间好好睡一觉。 不! 我应该先把衣服换下来。 这身衣服太晦气! 但外套不能换……我还要穿着这件衣服从别墅里出来。 不过裤子可以换一条。我有几条差不多的裤子。 换完衣服之后,我爬上床,闭上眼睛,默默数数。 1……23…… 根本睡不着! 我只要一闭上眼,脑海就全是姜璃的脸。 她时而哭着喊着:“救救我!” 时而变成青面獠牙的厉鬼,发出尖利的叫声:“你杀了我!你这个杀人犯!” 我蜷缩成在妈妈子宫里的姿势,不停地默念着:“我没杀你……我没有!不是我!” 但这毫无作用。 我越是害怕,脑子越混沌,她的声音就越响亮。 而且一想到假发和毛衣还在阳台上,我就难以安心。恍惚间总以为那一根根发丝会变成夺人命的利爪,钻进卧室,爬上我的床,然后把我……勒死! 我呆不下去了,匆忙穿上外套就冲出房子。 门被我的动作带上。 我这才意识到……我没有拿钥匙。钥匙还在那条裤子的口袋里。 怎么办?! 明天回来的时候要父亲开门吗? 我想冲进门里把钥匙拿出来。 可惜……这个门一旦合上就没法从外面打开。 而父亲差不多四点的时候就会打着酒嗝回来了……说起这个,我就好想骂人,为什么他不喝酒喝死在外边儿?! 我不能在门外逗留太久,只能离开。 天刚亮,我把外套翻了一面,光明正大地混进人群里离开了别墅。幸好我这件衣服反面也能穿。 回到别墅,韦子石问我有没有把衣服处理了。 他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我刚想回他当然的时候,万飞他们俩起床了,有说有笑地出现在大厅。 他只能审视地看了我好几眼,没再开口。 贾金河把那两个人留下来吃午饭,我和韦子石也只能留下。 这顿午饭我吃得没滋没味,脑子里全是等会儿回去该怎么进门。 我一点都不想和我父亲正面交锋。 午饭结束了,我们该走了。 汽车把我送到楼下。 我犹豫着不想上楼,但今天不去把垃圾扔了,那就得等到下周。 那样的话,我没法安心。 咬了咬牙,我来到门前,敲响了房门。 没有人应。 我又敲了好几下,终于听到开门声。 父亲不耐烦的脸出现在门后,见到是我,他立马伸手把我拖进门内。 我一时没注意,被他拖倒在地。 悬挂在我整个童年之上的大手再次落到我脑袋上——父亲他狠狠地照我后脑打了一巴掌。 我被打得脑袋发懵。 他骂骂咧咧的:“小兔崽子玩儿野了?怎么不死外边儿?” 伴随着骂声的是一脚又一脚的狠踹。 “特么的,晦气!” 我抱着手臂跪坐在地上,尽量不发出任何痛苦的呻.吟。我想要保全自己仅剩的那点自尊心。 父亲终于发泄完了。 我踉跄地站起身,想要回房间,却听到父亲叫我去买酒。 酒……又是酒! 我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我好想杀了他! 我已经弄死过一个人了,再来一个…… “还不滚?!” 一张纸钞被他扔到地上。 我咽下泪水,捡起钱,踉踉跄跄地离开。 受伤让我搬一会儿就得歇一会儿,也让我比平时耗费了更长的时间。 好不容易回到家,父亲却很生气:“特么的,这么慢?啥事都做不好,老子还养你做什么?” 我咬了咬牙,把剩下的零钱拿出来递给他。 他看都没看,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十块的纸钞扔到地上,不耐烦道:“生活费!特么的,吃白饭的东西。” 我被他的责骂吼得耳鸣。 脑里混沌极了。 眼睛盯着地上的那张钞票,一股股愤怒与仇恨的火焰炙烤着我的灵魂。 我不记得我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 我只知道……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跑出了小区大门。 我全然忘记了销毁假发和毛衣那件事。 我浑浑噩噩地回到学校,枯坐在宿舍床上,脑子里乱得不得了。 直到韦子石找上我,他问:“东西全都处理好了吗?” 我才猛然想起自己忘记了一件多么重要的事。如果我说没有处理,他会不会告诉贾金河他们?而贾金河他们会不会……处理我? 这个可能性让我心神大震。 我强装镇定:“弄好了。” 等他走后,我连忙赶回家。 想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却发现……我依旧没带钥匙。 如果不进去把垃圾扔了,任由它留在阳台会有什么后果? 我脸色惨白地站在原地,心神不定地想着……姜璃不见了,她父母肯定会报警……但是警察会发现他就是那个回到小区的姜璃吗? 不会的…… 他们怎么可能发现? 我犹豫了几分钟,离开那扇关着父亲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解答,啾啾_(:3 ⌒?)_ 第45章 案件二终 冬夜, 办公室里灯火明如昼。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飘起细细密密的小雨,打在玻璃窗面,没什么声响, 却绘成一副奇异的波动的画。 透过画可以看到室内不甚清晰的办公桌椅与伏案沉思的一人。 过去几天发生的一切交织成一幅幅画在谢奇致脑海中不断闪现。 从刘泗等人的口供以及现有证据来看,姜璃案由贾金河、陈时、居高义、刘泗、韦子石五人一同犯下。在姜璃案发生之前,贾金河、陈时、居高义三人还曾犯下两起强.奸案, 其中受害者陈枚现已去世。 从贾金河等五人面对审讯时的态度以及其处理姜璃的手法来看, 他们冷血、视人命如草芥。 是什么塑成他们如此恶劣的性格呢? 谢奇致拿起审讯刘泗时的笔录, 细细翻看, 依着线索与主观印象,试着在脑海中勾勒出刘泗的形象。 刘泗有一对感情并不和睦的父母,而且其母不在身旁, 其父又是个牌鬼、酒鬼, 对他动辄就是又打又骂。这或许造成了他懦弱又厌世的性格。 当脆弱的姜璃躺在他面前时,他内心一直禁锢着的那匹野兽像闻着血腥味似的冲出牢笼。 他对姜璃动手了,并且事后没想过自首。最初接受讯问时,他还将责任全部推到贾金河几人身上, 试图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不过事实证明,他并不无辜。 他对姜璃做的事, 今生今世都无法偿还清楚。 “唉……”一声叹息溢出唇瓣, 谢奇致轻轻合上刘泗的笔录, 翻开下一本。 下一本属于韦子石。 每一份笔录都签上了被讯问人的名字。 他还记得韦子石署名时那平静的姿态, 以及下笔时的顿挫。这个学生若未曾接触贾金河等人, 或许走不到这一步。 但……他冷漠又固执的性格, 很难说这次不犯错, 今后会如何。 韦子石身边只有母亲与兄长两个亲人。 母亲在他幼时就生了病, 父亲抛下他们三人跑了。他兄长年纪轻轻地便不得不扛起养家与为母亲治病的重任。他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当中。 生活像一双有力的巨手攥着他的脖子, 让他呼吸不得。 但,即使这样……即使生活的苦痛让他困在绝望之中不得解脱,也不能洗刷他见死不救、助纣为虐的罪恶,也不能成为他冷眼旁观的理由。 谢奇致很难想象在那种情况下,姜璃看着冷酷地站在一旁拿着摄像机记录的同学会是什么心情。 第55章 在那一张存储卡内,完整地记录了她被……的过程。 从画面的清晰及流畅程度可以看出,拍摄者手很稳。也就是说,韦子石的心绪未因摄像机镜头记录的那一切产生波动。 为了查案,为了找到案发过程中的细节,谢奇致不得不将视频从头到尾看过一遍。 他清楚地记得……视频中,姜璃绝望地、含糊不清地呼唤了三十七次“救命”。他清楚地记得,姜璃用她那双本应该是明亮且富有活力的眼睛……阴郁而又愤恨地盯着镜头看了足足半分钟! 她眼里爆发出来的情绪,像饥饿许久瘦骨嶙峋的虎伸出的利爪,瞬间就抓住了坐在屏幕前,他的心神。 他做警察这么多年,心绪已经鲜有波动。虽然正义两个字已经刻在他骨子里,但侦查过程中,他很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直到对上姜璃的眼睛。 那种染着鲜血的绝望…… 他希望这辈子再也不会看见。 面对足以让他这种见惯罪恶的人都动摇的眼神,韦子石是如何做到那么冷静的? 谢奇致百思不得其解。 沉吟许久,他微叹一声,将韦子石的笔录放在一边,拿起陈时的。 陈时、居高义、贾金河三人家庭从表面看都还算和睦,虽然不是百分百完美的那种,但也不似刘泗、韦子石两人那样生在苦痛中。 可就是这样的家庭……竟然养出三个丧心病狂的强.奸犯?! 谢奇致还记得在宋朝阳及赵炜炜走访陈时家时,其父母曾强调过,陈时是一个善良且胆小的孩子——这句话被清清楚楚地记录在询问笔录中。 ……父母了解子女多少呢?子女又了解父母吗? 父母眼里善良胆小的孩子却做出了如此突破道德底线的事…… 谢奇致不知如何描述心里情绪,最终只能长叹一声。 翻开居高义的笔录,他忽然想起万飞。 刚开始调查这几个学生时,撇开那三个重点中的重点不谈,他心里是更怀疑万飞的。因为万飞在做活动时有表现出压抑的那一面,而居高义……直到讯问之前,他表现得都像个阳光大男孩。 居高义接受讯问时,没怎么抵抗就交代了。但他口中的真相却和事实相差十万八千里。他认为姜璃是自愿与他们发生关系,自己本不想那么做,却碍于情面不得不答应姜璃发起的邀约。 而姜璃的死亡……在他嘴里,是自作自受。 谢奇致很难理解。 的确,不少案件嫌疑人在接受讯问时会撒谎,也会不自觉地用言语撇清自己的嫌疑。但很少有人,准确的说,很少有拥有他这个生活背景的人,会把错全怪在受害者身上。 这三个人彻头彻尾就是个魔鬼。 复盘了四个人的笔录,还差最后一个——贾金河。 参与犯下姜璃案的这五人可以简单地分为两派。刘泗一人一派,贾金河及其余四人一派。刘泗心理防线不高,没斗争多久就缴械投降,把贾金河几人供了出来。 贾金河那一派中,口供并不一致。但无论是陈时还是居高义、韦子石,他们都把贾金河排除在外了,好似他真没对姜璃做什么。陈时和居高义供述时还为自己开脱,韦子石就完全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如果这一派私下里对过口供,那或许替贾金河洗清罪责是他们的共识。 不过,谢奇致更倾向于他们没串供。因为串供很容易发现,当一群人口径一致时,要么他们说的是定理,要么他们就是在隐瞒什么。因为每个人看问题以及自身经历都是不同的,对同一样事物的描述和倾向也不完全相同。 而且看这些人接受讯问时的态度,不说傲慢,也谈得上毫不在乎。或许他们自信自己不会被发现吧…… 但若他们真没串供……那么陈时那三个学生竟然不约而同地把贾金河从犯罪中摘出去这一行为,就有些令人细思极恐。 还有,从姜盼晴报案到现在,在谢奇致眼里,贾金河这个人其实始终是矛盾的。 初见贾金河时,他认为这是个富有同理心的学生,其在接受询问时表现出来的悲伤与同情情绪不似作伪。而当他们询问是否可以调查他家别墅的监控时,他也表现出了百分百的配合。 也就是说,侦查初期,贾金河是个再完美不过的无关人员。 他“善良”,他坦然,他“配合”,他似乎无所畏惧。 经过对刘泗的审讯,他们确定贾金河与姜璃案有不可抹去的关系,并将他带到审讯室进行讯问。 讯问初期,他时刻表现出对姜璃遭遇的同情,又时刻否认自己和姜璃案的关系。直到尸体被发现,他才改口称自己确实参与了处理姜璃尸体一事。 但其实那时……还没有铁证证明他就是凶手之一。 哪怕尸体就在别墅附近发现,也不能证明。 但是他就是很轻易地改口了。 和曾经的表现完全不同。 谢奇致曾问过刘立讯问贾金河的感受,他说:“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你问什么,他都答,每句话都带着情绪,表现得他就是个无辜路人似的。当你觉得他无辜时,他又好像是故意给你漏点什么,告诉你,‘我说的都是假话,但你奈我何呢?’。和他谈话会不自觉地让你自己的情绪走向极端的愤怒,而他却好像没受到任何影响。” 到后面,他们收到那个档案袋,得知真相后再去讯问贾金河时,他坦白得相当迅速。更令人惊讶的是,他几乎没怎么抵抗就将万月梅、陈枚案全盘托出。 为什么…… 陈时和居高义是普通家庭,而贾金河……他家是肉眼可见的富有,他本人成绩也还不错,生活方面似乎是处处顺心,没遭遇过什么重大挫折。 那他为何会走极端,和那两人一起犯下重案呢? 而在陈时、居高义否认自己对万月梅做的事时,他又为何那么坦然、主动地交代、认罪呢? 这个人真的很矛盾。 他究竟是自己说的争取“坦白从宽”,还是接受讯问时突然悔过、真心认错? 还是说……他蔑视法律。 谢奇致鲜少不谈证据,直接以主观的意愿给嫌疑人下定论。但不知为何,蔑视二字一出现在他脑海里,他就产生一种直觉——没错,就是这样! 贾金河并不在意法律,也不在乎他们,他只是想说,就说了。 ……不过,事实是不是他猜想的那样呢? 不知道。 谢奇致抿了抿唇,手指轻轻摩挲纸面上歪歪扭扭的“贾金河”三字。这三个字写得如此丑陋……贾金河难道是故意这么做的吗? 视线上移,定格在“档案袋”三个字上。 对了,档案袋…… 贾金河表现得并不相信他们收到一个装有证据的档案袋,但听他说完这件事后,他却开始坦白。所以说,他转变态度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档案袋? 想到这里,谢奇致忽然想起自己托同事做的事,于是他翻出手机给同事发了条短信,询问给万月梅发短信的那个号码的主人信息。 现在已经是午夜,不过同事或许在加班,他发过去没多久,对面就回复道:“那是个不记名电话卡,找不到使用者。上一次使用时,位置在松玉市。这个号码就只给一个电话号发过几条短信,后来就再没使用过。” 谢奇致心道,果然如此。 killer那么迂回地将档案袋送到他们手里,又怎么会留下号码供他们查呢? 不过……松玉市。 这个地点在整个案件中是第一次出现。它和贾金河等人,和姜璃、万月梅、陈枚又有什么关系呢?又是谁在那个地点发了这条短信?killer吗?或者说,killer是一个人还是……? 档案袋的相关情况他们曾询问过贾金河三人。但他们都称不知道,没想法,想不到会是谁把证据装在袋子里送到警局。 陈时和贾金河对此还只是迷茫与疑惑,居高义就是惊吓了。他说,他回去后没多久就把视频处理了,又没传给谁,怎么可能会有人把视频交到警局。 而他们藏匿万月梅、陈枚的视频与照片的地点,谢奇致派人查看过,东西还在原地,似乎没人动过。 “等等……没多久?” 他猛地站起身,快步奔至门边,一路向刑科跑去,随便找了个房间探头看,里面果然还有人。抬手敲敲门,那人应声回头,是技术中队副队长张瑶。 她手里还捏着什么器具,见着他,只提高了点音量,道:“进来说话,我这不得空。” 谢奇致往里走了几步,靠近她,先问候几句:“这么晚了,张姐还在忙?” “警察有上下班,犯罪分子可没有。”张瑶摇摇头,又问,“怎么?有事要我们做?” 谢奇致抱歉地笑笑:“借一位网络高手,请他跟我走一趟。” “网络……”张瑶朝右边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向桌面手机,道,“你自己翻联系人,找到谌言喻,给他打电话。对了,言喻是难以言喻的言喻,好找得很。” 第56章 打电话? 谢奇致右迈一步,拿起手机,随口问道:“他不在警局吗?这时候打会不会打扰他?” 张瑶笑道:“这孩子是个夜猫子,不到四五点不睡觉的。你尽管打,响五声以内他接了,就说明他现在还没睡,并且有空。” “哦?那要是响了五声都没接呢?”说话间,谢奇致已经找到号码准备打过去。 “没接……那多半是睡了或者正沉迷什么研究呢。有急事就再打,打到他接。” 手指按下拨通键,话筒内传来“嘟”的响声。 谢奇致冲张瑶点了点头,往墙根走了几步,静候电话接通。 果真如张瑶所说,谌言喻不仅在五声内接了电话,而且说话声音还清晰得很,一点困意都听不出来。 “张队,来活儿了?” “你好……” “你谁?!为什么拿我张队电话?卧槽,该不会是绑架吧?!你知道电话是谁的吗?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警察!刑警!劝你赶紧把张队放了,否则……!” 听到这一连串的话,谢奇致沉默了。 这个谌言喻……还挺难以言喻的。 他轻咳一声,随即自报家门,最后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章,本案终! 第三卷 爱意 第46章 案件三始 大约七点过, 宋朝阳精神饱满地出现在办公室,心情愉悦地冲同事们打招呼:“老刘,炜炜!吃早饭了吗?我特地去那家煎饼王买了几个煎饼, 大家一起吃啊。” 刘立凑上去看他带来的饼,笑问:“都什么馅儿啊?” “牛肉的、猪肉的,都有。”宋朝阳拆开袋子, “要啥馅儿?” 刘立:“那就来个猪肉的。” 宋朝阳应了声, 从袋子里拿出香喷喷、热腾腾的馅饼递给刘立。 “谢了哈!” 刘立道完谢后就立马拆开包装咬了一口, 酥软的皮混着芝麻的香在他口腔炸开。 咬一口, 不仅有饼皮,更有切得细碎的鲜嫩猪肉混着一道奇异的椒麻味席卷他的味蕾。 他来不及咽下就高呼:“爽!” “嘿嘿,那自然!我特地绕路排队去买的。炜炜, 你要啥馅儿?” 赵炜炜没吃过那什么煎饼王, 闻言只道:“你随便给我拿个就成。” “那吃牛肉吧。” 牛肉饼上撒的是黑芝麻,透过煎得酥脆的表皮可以直接看到油滋滋的牛肉。咬一口,唇齿留香。 赵炜炜被味道惊艳了,连忙问:“这店在哪?!” 自己带的馅饼被人肯定, 相当于自己对食物的品味受到赞同。宋朝阳喜滋滋地报了串地名。 “还有几个……谢哥呢?我特意给他买的牛肉洋葱,趁热吃才香!”他眼珠在办公室内转了一圈, 奇怪道, “翁队他们还在忙, 不在办公室正常, 怎么一向比谁都早到的谢哥不在呢?” 刘立百忙之中抽空答了一句:“你谢哥还在休息室里睡觉呢。” “休息室?”宋朝阳惊讶道, “他昨晚没回家?” 赵炜炜点点头:“是啊……要不是师父去休息室拿东西, 我们还不知道他在那儿呢。” 听到这话, 宋朝阳顿时感觉馅饼有些烫手, 他郁闷地说:“谢哥昨晚是不是又偷偷加班了?” 刘立叹着气点头:“指不定熬到多晚呢。” 没过多久, 一顶着乱发的高挑身影如游魂般飘进了办公室。 “朝阳……” 正坐在办公位收拾文件的宋朝阳被这声音吓得一激灵。他猛地回头,看见了表情迷蒙的谢奇致,惊道:“谢哥,你咋跟幽灵似的……等等!你脸色好差,没睡够吧?再睡会儿啊!今天的事又不急。” 谢奇致打了个哈欠,气若游丝地说道:“老刘说你给我带了早饭,在哪……” 闻言,宋朝阳连忙拿起桌边剩下的那两个饼递过去,见他拎着袋子像没有脚似的飘走,抚了抚胸口,对跟在谢奇致身后进门的刘立说道:“他精神咋这么颓?” 刘立摆了摆手:“我哪知道。” 不过刚刚他在走廊上瞧见谢奇致走来时也吓了一大跳,无他,谢奇致那眼下发黑、脸色惨白的样就像是被什么精怪吸干了精气神似的,吓人得紧。 两人交换了个担忧的眼神。 宋朝阳招招手,让他附耳过来,小声道:“要不咱向翁队申请,给谢哥放几天假?” “不行。翁队可能会答应……”刘立无奈道,“但谢哥多半不愿意。” 而被两人讨论的谢奇致…… 他啃完两个饼,又咕嘟咕嘟灌了一杯热水后,整个人便活了过来。 不仅如此,他还神采奕奕地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观察自己的队友都在做什么。 赵炜炜在整理资料…… 而刘立和宋朝阳两个……在咬耳朵? 他晃到两人跟前,敲敲桌子,疑惑道:“聊什么呢?” 哪知他话才刚说出口,那两人就像是见了鬼似的。宋朝阳更是惊道:“哪里来的妖怪占了我谢哥的身子!” 谢奇致:“……” “老谢,你这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刘立表情非常认真,字眼用的是推测类,语气却十分笃定。 “……收收你们奇怪的想象,开始工作。” 刘立张了张嘴,似乎还要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门被人打开了,翁策出现在门后,手里还拿着一沓资料。 见几人看向自己,他举起手中东西越过横在自己与谢奇致之间的宋朝阳两人,将资料递给了谢奇致,并沉声道:“新案件。” “等等!”宋朝阳小声道,“咱们手头的案子还没办完呢……” 更重要的是,主心骨谢奇致身体还那么疲惫,这会儿接新案子,既要顾前面的,又要侦查新的,他担心他身体跟不上。 他这一声轻微的抱怨被翁策听了个十成十。 翁策微微敛眉,但到底没有训斥什么,只看着谢奇致,道:“我要去大古寺,案子你先接手。” 谢奇致没有任何疑问,只道:“好,你去吧。” 目送翁策关门离开,他才低头看新到手的案件资料。 一边,宋朝阳凑到他耳边劝说:“谢哥,资料我来看吧,你去旁边坐着歇会儿。我看完了再给你口述。” 谢奇致头也不抬地回:“我又没有阅读障碍,哪儿需要麻烦你来人工转述书面资料?” “我看你很累嘛……”宋朝阳严肃道,“谢哥,你实话跟我说,你好久没在十二点前入睡了?” 谢奇致一边查阅一边回他:“怎么?” 宋朝阳眉头拧成川字,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又不是机器人,长期连轴转怎么能行呢?你不能光让我们好好睡一觉,你自己却老是熬夜吧?这么搞下去,身体迟早会垮的。” “是啊。”刘立难得和他站在同一阵线,“朝阳虽然满嘴跑火车,但还是有值得一听的道理。” “你们想什么呢?”谢奇致抬起头,无奈地撇撇嘴角,“我好得很。” 看见两个队友不赞同的眼神,眼睛往旁边一瞥,瞧见刚加入群聊的赵炜炜也露出如出一辙的怜爱表情,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我真没事……老刘,你和炜炜留下来继续处理姜璃案,尽早将卷宗整理完毕移交检察院。” 刘立欲言又止,最后只道:“行,保证完成任务。” 说罢,他便要回办公位拿东西。 刚走了半步,又听谢奇致嘱咐道:“档案袋的事,暂且不管,先把其它证据整理好。” “好,明白。” 安排完刘立和赵炜炜,他又看向宋朝阳:“现在,我们去江区。” 宋朝阳张了张嘴,似乎还要劝他先休息休息,但一对上他清明而冷静的双眼,便只能应是:“……走吧。” 两人下楼时,谢奇致简单地跟他说了一遍案情:“报案人名叫殷半夏。报案时她称自己男友纪诩已经失去联系两天。经城郊中队侦查,纪诩确为失踪。” 宋朝阳奇怪道:“失踪案?” 普通失踪案不会交给他们,他直觉这事还有反转。 “不。”谢奇致敛眉道,“昨晚八点,殷半夏接到勒索电话。电话里称要她在明天这个时候拿出三十万来赎纪诩。如果她不给或者报警,那么纪诩将被撕票。” 闻言,宋朝阳惊讶道:“绑架案?!” 绑架案是重大刑事案件,性质十分恶劣。对此类案件,破案速度一定要快,要保障被绑人人身安全。 “目前来看,是的。” 发生那么紧急的案子,宋朝阳也顾不上自家谢哥累不累了,连声催促:“我们赶紧过去。” 江区位于晋北城郊,与晋北城区北州相邻。近年来,随着城市规划向外扩张,江区的经济水平一年比一年高,现在大家都叫它小北州。 而且它还挨着远水江。靠水吃水,百姓安居乐业,最近几年都没发生过什么大案子。 第57章 是以,性质恶劣的绑架案一出,上至市公安局、下至江区派出所,全都紧张起来,高度重视该案。 谢奇致刚上摩托车,还没坐稳,就接到赵局打来的电话。 “奇致啊,这案子大家都看着呢。”赵局先是感叹了一下,还没等到谢奇致回复又立马变脸,厉声道,“限你12h内将其侦破,把人带回来。” 谢奇致抿了抿唇:“明白。” 从警这么多年,好久没听到要他限时破案的话……莫名有些怀念? 他甩了甩头,把这个不恰当的想法甩出脑海,冲宋朝阳道:“赵局让我们12h内就得把案子破了。” 宋朝阳大惊:“他他……!” “上车吧。”谢奇致手指摩挲着皮质车把手,陈述道,“咱得加足马力,立刻赶到江区。” 平日里要宋朝阳乘谢奇致的车,他必然得犹豫几下,但现在情况不同,不允许他与谢奇致扯皮,是以当下二话不说,直接上车抱住他腰,拿出赴死的勇气,道:“谢哥,你尽管开!” ……他一辆小摩托,能有多快。 “出发。” 江区就在北州边儿上,而且报案人所在小区还靠着北州边缘。所以,仅仅半个小时,两人就抵达了殷半夏的住处。 黑色摩托一个甩尾,插进停靠处。 从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脸色惨白,走路就像踩在针板上,动作十分缓慢,表情非常扭曲。另一个正是开车的人,神色平静,手上的钥匙还转着圈,走路的姿态与前面那人形成鲜明对比。 谢奇致往前迈了一大步,与宋朝阳并排。他抬手拍了拍似乎在怀疑人生的宋朝阳,道:“你在楼下缓一会儿再上去吧。” 闻言,宋朝阳缓缓点了点头:“哦……” 他实在搞不明白,这大冬天的,谢奇致开车那么猛,他那么身强体壮的年轻人都有些受不了,而他坐在前面挡风的谢哥怎么就跟没事人似的? 可惜他这疑惑现在是得不到解答了。 因为谢奇致毫不在乎自家“病弱”的队友,几个快步就走没影儿了。 殷半夏住在滨江小区二楼。小区想来是这两年才落地建成并开售的,一应设施都很新。行驶在小区内时,他还瞧见一穿戴像极了房产销售的年轻人领着一家人往某个方向走。 刚出楼梯口,谢奇致便见着一洞开的房子,房门附近站着两位气宇轩昂的年轻人。不必问,他便看出这俩人就是他同行。 想来,这套房子便是殷半夏现居住处。 【作者有话要说】 谢队:热水包治百病!(大拇指 - 上一本,小可爱们说我完结得太匆忙,这一本我就提前说一说,一共写六个完整案子嗷,啾啾。 第47章 谢奇致几个大步靠近, 熟练地掏出警察证给两人看,其中一个眼睛一亮,惊喜道:“谢队!” “嗯?”谢奇致迷茫地看他一眼, 感觉自己此前没见过这张脸,怎么他语气就像认识自己好久一样? 那警员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道:“去年表彰大会我见过您……那啥, 我们常队在里面, 您进去见着一体型偏胖的男人, 就是他了。” 谢奇致微微点头, 没有说自己和常闻算是老相识,只道:“多谢。” 悄咪咪地目送谢奇致离开,那警员小声冲同事说道:“没想到是谢队来哎!我咋感觉他比去年帅气了不止一点点!” 同事嘿嘿一笑:“你咋不当他面说这话?” 警员咳嗽两声, 迅速转移话题:“你说谢队啥时候升职啊?我听说去年就该升的。” 同事:“他头上还有个该升职的翁队。按情理, 翁队走了,才能到他。” “唉……但我听说翁队推了好几次升职机会。”警员颇有些惆怅,“要照这么等,得等到什么时候去啊。” 同事:“说不定哪天他们俩就一起升了呢?” 警员想了想, 又道:“也是。不过我希望他俩升了职也还在晋北……我还想转过去跟他一起破案呢!” 同事:“这话你不怕被咱常队听见?” “咳咳……”警员警惕地左右看看,见周围没人, 才放下心来, 随后又道, “咱进去看看?” 同事点点头:“难得和谢队合作一次, 自然得多接触接触。” 两人带上门, 绕过玄关正要再进一步时, 警员忽然想到什么, 道:“就谢队一个人来了吗?” 同事:“对哦……” 于是两人又折返门口等候。 没等多久, 又见一人上来。那人脸色发白, 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的样子。 警员暗暗在心里琢磨,这是谢队搭档吗?怎么看上去那么弱的样子?要是这样子都能跟谢队共事,那他觉得……他也行! 要不下回大案中队需要人的时候,他冲一冲,争取调过去? 宋朝阳刚靠近门,就见俩个身形气质很像警察的便衣盯着自己。其中一个眼睛里透着怀疑,另一个稍好一些,但眼神里也有丝丝不相信。 不知怎么的,他感觉自己被蔑视了。 掏出警察证证明了自己身份,两个疑似警察的人中的一个发出了似指责的声音:“谢队早就到了。” 宋朝阳:“……不好意思。” 确定了,他就是被蔑视了。 警员平淡道:“哦。” ……大可不必如此勉强。 宋朝阳静默一瞬,到底念在这是在外办案,说话做事不能那么随意,于是只不在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便进了门。 绕过玄关往客厅走,四男三女印入眼帘。 沙发上坐了两女两男,其余三个则是或站在沙发椅背后,或站在窗前。而谢奇致此时正坐在沙发上,脸对着两位表情不是很好的女性,似乎在交流什么。 另外一个坐在沙发上的男性则握笔时不时记录着什么。 恕他直言,那个做记录的位置应该属于他。 宋朝阳略略靠近几步,站在谢奇致身后,听他与其中一位女性的对话。 “……我有试着再给他打过去,但语音提示他正在通话中。” “此后,除了短信外,他与你们还有联系吗?” “没有了。” 谢奇致微微敛眉,询问道:“冒昧问一下,你知道纪诩存款有多少吗?” 闻言,殷半夏抿了抿唇,抱歉地摇摇头,“不太清楚……” 听到这个回答,谢奇致没有放弃这个疑问点,而是换了个问法:“他平时开销大不大?工资情况如何?顺便问一句,你的存款情况怎么样?” 殷半夏想了想,轻声道:“他很节俭的……至于工资,大约三千左右。我的话……如今有八千出头的存款。” “纪诩失去联系后,你有联系他的父母吗?” “……没有。” “现在呢?” “也没有……纪诩是离异家庭的孩子,他父母其实和他关系并不好,平时从未见他们联系过他……”说到这里,她低下了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你呢?” “我吗……”殷半夏皱了皱眉头,缓声道,“我父母是菜农,每逢赶集就去街上摆摊。” “卢学名你了解吗?他的工作是什么?” “他……失业了。” “方便问一下你身边这位和你的关系吗?” 闻言,殷半夏微微侧头看了眼身边人,轻声道:“她是我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 她话音刚落,身边人便自我介绍道:“我叫方云。” 谢奇致点了点头,顺口问了方云的存款情况,最后道:“好……我没有问题了,感谢你的配合。” 闻言,殷半夏抬起头,双眼似泣似语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方云却忽然开口道:“警官,请务必早日将纪诩救回来……半夏已经为这事哭好久了。” “放心……”谢奇致认真许诺,“我们会的。” …… 留两个警员在殷半夏家,其余所有人都去往江区派出所,进行案情分析会。 现在他们属于抢时间。 因为不知道绑匪什么时候会耗尽耐心,对纪诩造成伤害,所以必须尽早查到他的下落。 城郊中队是责任区刑警队,驻扎在江区派出所。城郊中队不仅要负责江区辖区的刑事案件,还要处理祁府、果子乡、汉坝三个乡镇内的案件。也就是说江区、祁府等四个乡镇组成了城郊中队的责任区。 而晋北内部北州的刑事案件则由城区中队负责侦破。至于全市的大案、重案侦破,跨责任区案件以及协办案件,则由大案中队负责。 城区中队、技术中队、大案中队办公地点均在市公安局内。其余责任区中队虽然办公地点在派出所,但隶属于刑侦大队,直接受大队管理。 也就是说,谢奇致和常闻是同等级,甚至对方是正队他只是副队,名称上对方要高一点。但实际工作中,两人不分彼此。 常闻和谢奇致边说话边下楼,一到楼底,见着那辆熟悉的摩托,他不由得笑道:“老弟啊,你还真是长情!” 第58章 谢奇致顺着他视线见着了陪伴自己好几年的车,也笑:“师父送的,哪能不喜欢。” “说到这……苗局他老人家最近可好?” 谢奇致近些日子太忙,好久都没和师父通过电话,也没去拜访,自然不知。是以他颇有些愧疚地摇摇头:“唉,很久没回去看过了,真是惭愧。” “哎!”常闻摆摆手,“咱们这行,忙!没时间,苗局肯定理解你的。不过老哥多说一句,有空你还是回去看看啊!” 谢奇致神色诚恳地点点头:“一定一定。” 说话间,走到车前。 常闻手搭在单位的配车上,问道:“反正还要回来,就坐我们这车走呗?” 谢奇致还没开口呢,宋朝阳就悄悄拉了下他衣角,弄得他还没出口的“不用”拐弯变成了:“那就却之不恭了。” 几人回到派出所便风风火火地开了会议室进去坐着。 谢奇致进殷半夏家门时见到的那两个警员被留在她家了,是以这会儿会议室里坐着的全是当时出现在她家客厅里的人。 分别是常闻,城郊中队中队长;李宏远,副中队长;庄淑语,民警;荣波,民警。还有谢奇致、宋朝阳两人。 江区派出所是城郊中队的主场,由常闻主持会议最为合适。 是以,当所有人坐定后,他率先开口道:“那咱们的案情分析会现在就开始吧!谢老弟,咱们这边先跟你梳理一下已知情况?” 谢奇致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麻烦了。” 必要的客套话说完,常闻点了副队长李宏远来做这个汇报工作。 李宏远是个戴着小眼镜的中年男人,身上有那种独特的老油条气质,不过做起工作来倒是不混,说话有条有理,把殷半夏报案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梳理得清清楚楚。 从他的话中,谢奇致得知,原来殷半夏与纪诩已经交往半年,但同居仅有一个月。两人住的房子,即谢奇致等人才去拜访过的那一套,为纪诩所有。 时间回到17日一早,纪诩离开家,说是要去上班。中午时,纪诩与殷半夏有过短信交流,内容为要不要回家吃午饭。纪诩给了否定回答。 17日下午,殷半夏加了会儿班,直到晚上八点左右才回家,没有看到理应在家的纪诩。 17日晚上八点到十一点,殷半夏陆陆续续地给纪诩打过两通电话、发过一条短信,纪诩回了短信,表示自己公司临时有事,晚上不回来。这种事以前也曾发生过,殷半夏就没有过于担忧。 18日早,殷半夏上班前给纪诩打了个电话,未接,于是给他发短信,让他记得吃早饭。中午她又给纪诩打过电话,未接。这时她意识到情况不对,于是打电话给纪诩朋友,问纪诩在哪里,朋友说在他家吃午饭,只是眼下人在厕所,不方便接电话。遂,她再次放心。 18日晚,殷半夏又给纪诩打电话,依旧未接,更甚者这一次他手机直接关机了。殷半夏再次拨打纪诩朋友的电话,问对方纪诩究竟在哪里。 第二次接到殷半夏的电话,问题还是同一个,朋友终于意识到不对,嘴上说了句纪诩在他家,不过现在在洗澡不方便接电话,挂断殷半夏通话后又立马给纪诩打,得到关机提醒。他又连忙给纪诩公司同事打,得知纪诩18日根本没去公司! 得知此事后他立刻告知殷半夏,并说他刚刚是担心她着急,所以才那么说。这下确定纪诩失去联系后,他立马转告她。 于是她带上自己闺蜜方云,与纪诩朋友卢学名一起寻找纪诩。 未果。 直到19日上午,殷半夏去江区派出所报了案。 一个成年人,毫无预兆地失去联系近四十个小时,派出所立马立案,并由城郊中队进行侦查。 常闻带队,一方面联系纪诩父母,请他们到所里采集dna信息,一方面查看视频监控并走访纪诩同事。 其他任务进行得还算顺利,但联系纪诩父母时却遇到了麻烦。和纪诩关系亲密的殷半夏、卢学名两人无一人有他父母的电话。是以常闻等人只能通过姓名锁定身份证号,根据身份证号找联系方式。 找到联系方式给其父母打过去后,其母亲赵月称自己现在住在松江市,不便回来;其父亲纪崇达称自己在晋中谈工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不过纪崇达承诺,一到晋北,他就去所里采血,提供dna给警方使用。 通过对纪诩同事的走访以及查看其公司监控,常闻等人得知纪诩17日傍晚18点准时下班离开了公司。 纪诩公司在北州与江区的交界处,出了门便是大马路。公司不远处还有公交站台。不过纪诩那日下班后,没有回家而是乘坐公交车一直到城西公园站下车。 公交停靠,纪诩下车步行百米后进入公园。城西公园是开放式公园,没有围墙。公园只有外围稀疏地分布了几个监控探头。也就是说,公园大部分是盲区。 只有公园主要进口处监控拍到纪诩穿着深灰色棉袄进去的身影,但没有拍到他出去。 除此之外,他们还向运营商询问了17日晚上回复殷半夏短信时,纪诩的位置。通过基站三点定位,纪诩的手机那时就应在公园处。 也就是说,当纪诩六点下班进入公园后,直到晚上十一点许,他或许都在公园。 但不排除纪诩手机丢失的可能性,所以常闻等人还是请求管辖城西的城区中队,请他们提供帮助,查看城西那一片的监控。 不过城西那块儿属于老城区,人多但监控分布少,一旦失去踪影,再要查就难了。而且看监控不是件轻松活,所以截至目前,还没有得到有用消息。 查看监控的同时,常闻等人还打印了失踪人信息张贴在城西公园附近。信息内含纪诩近期照片,只要有人见过有印象,便能通过其上的电话号码联系警方或殷半夏。 然后,侦查陷入困境。 常闻只能对殷半夏和卢学名说:“等消息。” 就在常闻等人在苦思有什么地方漏掉时,殷半夏却接到了勒索电话。电话里,绑匪说纪诩在他手上,并给殷半夏听了纪诩声音,让她确认纪诩眼下的情况。然后,绑匪说,给他30万,否则他就撕票。他还在电话里警告她,如果她将此事告诉警察,那么,她会见到纪诩的尸体。 随后她又收到一条短信,短信内容则是让她在某日某时某刻将三十万现金放到某个地点。 殷半夏思考了很久,直到20日早六点半,她才打电话告知常闻这件事。 常闻一得到失踪案或变为绑架案的消息,立马举行会议讨论,最后决定向上级——刑侦大队大队长赵局请求支援,赵局就派翁策带队协助。但翁策手头案子刚进入紧要阶段,抽不开身,于是协办任务就落在了进入收尾阶段的谢奇致手里。 距离殷半夏收到电话、短信时间已经过去近十三个小时,他们仅剩不到十一个小时侦办。要是不能尽快找到纪诩位置,那么他们就只能冒险让殷半夏与绑匪进行交易,在交易过程中抓获绑匪或交易完成后跟踪绑匪到他藏匿纪诩的位置,将纪诩救出。 城郊中队前期将案件当失踪处理,重心放在调查纪诩17日离开公司后的线路上,并耗费了大量时间搜查公园。 但现在案件变绑架了,他们前期工作得到的信息就不太匹配后面的案件。 谢奇致轻轻敲击桌面,提出第一个疑问:“常队,纪诩那日为何去城西公园?” 【作者有话要说】 晋北是县级市(晋中市代管),下辖的是乡镇嗷。目前地图有晋开头的晋(中、北),和松开头的松(玉、谭、江)。 ps:我修改了一个更合适的卷名:爱意(窥视能用,但有点飘忽,不太切实),等真相浮出水面,大家就知道为什么啦! 第48章 纪诩为何去城西公园? 常闻摇摇头:“拉了通话、短信清单, 17号当天除殷半夏外他没有和其他人联系。询问其同事、好友、女友,也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去城西公园。” 谢奇致敛眉思索一瞬,又问:“那么……纪诩的存款情况, 有调查吗?” 他在殷半夏与纪诩同居的房子里时没能得到答案。 常闻再次摇头:“哪儿顾得上这个啊!” “谢哥,咱们现在去查?”宋朝阳插嘴道,“时间会不会太紧?” 谢奇致:“理清楚再说。” 顿了一下, 他又问道:“纪诩的社会关系如何?” 常闻再次苦笑:“查得粗浅……小庄, 你调查的这方面, 你来答。” 庄淑语点了点头, 说道:“殷半夏说纪诩是一个老实木讷的男人,平时与人为善,没听说过和谁结了什么仇。我们还询问了他好友卢学名。其好友也说, 纪诩说话处事都比较稳重, 没人说过他坏话。此外,我们与其同事也有过交流,得到的答案雷同。” 谢奇致摸摸下巴:“从这些人的话来看,纪诩似乎没有仇人?” 第59章 绑架案熟人作案情况不少, 所以在确定绑匪身份时,要率先把受害者的社会关系调查清楚。事实上, 绝大多数案件的调查都是从受害者身份与其社会关系来查的。 所以说, 往往最难查的是流窜作案。凶手和死者没有任何关系, 案件发生地点又在监控盲区的话, 真不好查。而且流窜犯在这里犯下一起案子, 回头又偷偷跑到其他城市, 你还在走访的时候, 人家就溜之大吉了, 又何从查起呢? 庄淑语:“我们调查不够充分, 只能暂时认定纪诩人际关系处理得还算可以。” “我觉得你们的调查工作已经做得很不错了。”谢奇致笑道,“如果是我们,也就是这么查。” 常闻摇摇头:“可别捧我们了!既然案情已梳理完毕,那咱们这会儿就先来讨论讨论?” 谢奇致颔首:“来吧。” …… 从城郊中队侦查结果中可以整理出一条时间线。 17日傍晚,纪诩离开公司前往城西公园,他最后出现的地点也为该公园。 18日晚,殷半夏和卢学名确定纪诩失踪,开始寻找他。 19日上午,殷半夏到派出所报案。19日晚八点,殷半夏接到勒索电话,并在电话中确认了纪诩的状况。随后,殷半夏收到写有时间、地址、赎金金额的短信。 20日早上八点许,案子从由城郊中队侦查的失踪案变为大案中队与之协办的绑架案。 时间线一理清楚,两个疑点便显现出来。 “一,卢学名为何自称纪诩与他在一起?二,绑匪为何在19日晚八点才联系殷半夏,并且为什么只联系她?” 提出第二个疑问后,谢奇致想到绑匪与殷半夏联系时表达的意愿,又补充道:“三,绑匪定下的赎金为什么是三十万?” 刚宣布畅所欲言一起讨论后,便变得鸦雀无声的办公室因他这一段话复热闹起来。众人纷纷说出自己的观点、想法。 荣波:“关于第一点……我们询问过卢学名。他说他以为殷半夏是在突击检查纪诩行踪,为了避免小两口之间不必要的争吵,他就随口替自己哥们儿打了个掩护。” 闻言,庄淑语补充道:“他还说他原本打算挂了殷半夏电话就给纪诩打一个,结果手机又进一个电话,他接完之后就忘了这事。” 荣波点点头:“是这样。” 谢奇致敛眉,手指轻轻在桌面敲击,发出有规律的轻微响声。 替兄弟掩护?这种行为究竟是随手一做,还是刻意为之呢? “殷半夏曾说过,纪诩因忙公司事务而不回家的事曾发生过,是吗?” “是的。” “而她打电话向卢学名询问纪诩行踪,得到纪诩与他在一起的回答也并未起疑……”谢奇致缓声道,“这是否说明这件事也曾经发生过?” 庄淑语点点头:“或许吧。” 听到两人一来一回的谈话,宋朝阳忽地“嘶”了一声,惊道:“也就是说,卢学名经常给纪诩打掩护……纪诩该不会在外面有人吧?!” 言罢,他越想越是那么回事,不由得像是在肯定自己想法似的自顾自地拍了下手,推测道:“或许是纪诩情人伙同谁对他下的手?” 庄淑语和荣波奇怪地瞧了宋朝阳一眼,感觉这位来自大案队的刑警很不稳重。 谢奇致扯扯嘴角:“……还没确定的事,怎么就变‘经常’了?” “哎!”宋朝阳摸摸后脑勺,“合理猜测嘛!俗话说,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无穷多。能让殷半夏达到不听纪诩声音就相信纪诩在卢学名那儿的程度,那一定得是发生了很多次,达到经常的频率才有可能嘛。” 谢奇致莫名感觉自己被他说服了。沉默几秒,他道:“既然卢学名能不加思考地就替纪诩圆上去处,那他或许知道纪诩没回殷半夏电话、短信时在忙什么。甚至,他有可能知道纪诩为什么去城西公园。但在你们询问他时,他却言称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 “人命关天的事……他有什么不能说的?”庄淑语不太明白,“我们知道了会把他怎么样吗?” 谢奇致沉吟片刻,又道:“或者说,他所隐瞒的那件事不能让殷半夏知道。” 想知道纪诩为什么去城西公园的,除了他们也就只有殷半夏了。 “要是从这个角度思考的话……”宋朝阳笃定道,“纪诩铁定在外边儿有人了!要不然他干嘛瞒着殷半夏呢?” 庄淑语不太赞同地摇摇头:“别那么武断。万一纪诩是在为殷半夏准备什么礼物,比如自己亲手做的工艺品什么的,不能让她知道呢?” 宋朝阳双手一摊,笑道:“庄同志,相信我,男人没你想那么好。而且,如果是你说的那种事,也没有必要隐瞒吧?那种神秘感在纪诩生命面前,谁更重要,卢学名不至于不知道。” “停。”谢奇致横了嬉皮笑脸的宋朝阳一眼,随即陈述道,“这些只是猜测,还需要再次询问卢学名。” 李宏远推推小眼镜,适时点头:“待会儿盘他!” 谢奇致微不可见地停顿一瞬,又道:“……第一个问题我暂时只想到这么多,大家还有补充吗?” 见众人摇头,他继续道:“第二个问题,绑匪为何直到19日晚八点时才联系殷半夏?我虽没接触多少绑架案,但只要我接手过的,绑匪基本都是在绑架受害者二十四小时内便会联系其家属,要他们准备赎金。” 常闻:“确实,就按纪诩18号零点被绑架算起,那都过了差不多四十多个小时,绑匪在等什么呢?” 谢奇致微微点头,补充道:“而且,他们怎么只联系殷半夏呢?” 宋朝阳摸摸下巴:“我也很好奇,这个绑匪怎么不联系纪诩父母呢?就算他父母已经离异,和他关系也比较差,但血缘关系还是在的嘛!” 李宏远:“你们这个问题得看绑匪是从哪里获得殷半夏电话号码。” 宋朝阳想了想,道:“如果是绑匪通过查看纪诩手机通讯录来找……那就说明纪诩连他父母的电话都没存?或者说存了,但没给他俩备注上类似父母的字眼?并且,他还将殷半夏的号码用一个亲密的名称保存起来?比如,老婆?” 顺着宋朝阳的话语,众人眼前似乎出现一昏暗的房间,房间里有纪诩和不知人数几何的看不清楚五官的绑匪。绑匪从纪诩手机通讯录里翻来翻去没翻到他父母,只找到一个备注着亲密昵称的号码。他指着这号码问纪诩:“这人是谁?你老婆?” 纪诩表现得很慌乱,连声质问:“你们想干什么?!” 绑匪:“你还担心她?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随后,绑匪拨通了这个号码,还威胁纪诩同殷半夏说话。 在纪诩与殷半夏断断续续夹杂着泪水与担忧的对话中,绑匪狞笑着:“一切都听老子的,准备好钱,不然老子就——撕票!” …… “有这个可能。殷半夏和卢学名都曾表示过,纪诩和他父母的关系差到几乎不往来,那他不保存这俩人电话或者存了也不备注,情有可原。”庄淑语有些迟疑道,“至于纪诩是怎么存殷半夏电话的……我们不太清楚。” “如果是纪诩亲口让绑匪拨打殷半夏的号码……那他又怎么敢笃定殷半夏愿意为他出这个三十万呢?”宋朝阳始终感觉这里有点不对劲。 他不是不相信殷半夏对纪诩的情意,相反,看到殷半夏憔悴的脸色和通红的眼眶,他知道这个女人是深切地关心着纪诩的安危。 但是,纪诩相信吗?他们俩人才交往半年,同居一个月,他相信殷半夏对他的情意已经深厚到愿意倾家荡产来赎他吗?他真的敢把自己的命系在殷半夏身上? 或许对有些人来说……三十万虽多,但也不至于倾家荡产那么恐怖,但对殷半夏而言,还真算是倾家荡产了。 在她与城郊中队及与谢奇致对话过程中,她自述自己也才工作几年,每个月工资自己存一点,再留一部分用作生活费,其余的全打给父母了。所以她手里存款也就小一万。 要让她拿钱赎纪诩,要么求助纪诩父母及其亲朋好友,要么求助她自己的家人朋友,要么就……报警。 关于求助纪诩的亲朋好友……殷半夏连他父母都联系不上,更别说什么亲戚朋友了。她唯一能联系上的卢学名,还是个不务正业的,自己的生活都是过了上顿没下顿,哪还帮得上忙。是以,这条路不太行得通。 若是让殷半夏求助自己家人朋友,更不现实。家人方面……她自述父母做的苦力活,赚的是辛苦钱,过去十几二十年把钱都花在供她读书上,没存多少。她家也没什么可以借好几万的亲戚。 那问朋友呢?陪着她接受警方询问的那位叫方云的女士就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家庭背景尚可,工作也还行,但她也就出个几万块,再多的话,就是她想,殷半夏也承不起这个情。 所以说,绑匪给殷半夏打电话大概率会促使她走向报警之路。 第60章 这是绑匪所想见到的吗?当然不。绑匪还在电话里威胁殷半夏,警告她,若她报警,他必撕票。 是以,若号码是纪诩主动交给绑匪的,那么他就算是拿命来和绑匪博了。 “嘶……我怎么都想不通!”宋朝阳挠挠后脑勺,“难不成纪诩自个儿有几十万存款?但从殷半夏的口气里听,纪诩没攒几个钱啊。” 闻言,谢奇致又问道:“纪诩父母经济状况如何?” 庄淑语:“纪诩父亲纪崇达在做房地产生意,这些年来略有存款,还是有能力拿出三十万的。纪诩母亲赵月已经改嫁外地,现在是在家做全职太太,家庭条件也还不错。” 此话一出,宋朝阳立刻下结论道:“所以他父母其实还算富有咯?” “事实虽然如此。”庄淑语点头又摇头,“但你们也知道,纪诩和他父母关系并不融洽。据殷半夏和卢学名所说,纪诩名下这套房,虽然是他父母出钱购买后赠予他,但目的是为买断他与他们的亲子关系。房子给纪诩落实后,他们就说现在各自都有新的家庭,以后就尽量少往来。房子算是隔断了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宋朝阳接话:“我都忘了,他还有个房子。那套房够不够三十万?” 李宏远点点头:“够还是够的,虽然房子挺大,但毕竟在城郊,三十万完全能拿下。” 荣波:“拿下是能拿下,但就那么一天时间,卖不出去啊!” “即使有人能立刻接手,但作为房主的纪诩不在场……”谢奇致微微摇头,“手续怎么办?” 听着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宋朝阳长叹挠头:“看来……绑匪若想拿到这笔钱,难得很啊。”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俺新换了一个文字封面~感觉还是蛮好看哒! 第49章 分析了半天, 没有一个问题有答案。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这场绑架看样子,并不单纯。 “绑匪提出要三十万赎金, 总得有个理由。”谢奇致盯着白板上的条条线索,沉声道,“从明面来看, 无论是纪诩还是殷半夏, 都很难拿出这笔钱。那他为什么还定这么高?” 绑架案中, 大部分绑匪都会了解一下被绑人及其家庭有多少积蓄, 然后报价。不然,说句不太合适的话,绑匪冒着坐牢甚至死刑的风险绑了个人, 却得不到想要的钱, 那岂不是白费工夫? 宋朝阳思索几秒,奇怪道:“他该不会是不图钱,纯粹就是想绑人玩玩儿吧?” “或者……”常闻拧眉道,“绑架案只是个幌子。” 闻言, 谢奇致抬头看向常闻,对他点了点头:“有可能。但既然绑架是幌子, 又为何设定那么惹人怀疑的数字?” 常闻点点头:“也是。已经想出这么个法子的人, 怎么会考虑不到这一点。” 听常闻和谢奇致的对话, 其余人脑海里涌现出一个可能性。所谓绑架案, 很有可能是谋杀案凶手制造出来的假象。虽然他们不愿把事情往糟糕的方向想, 但事到如今, 疑点逼着他们往那条路走。 不过正如谢奇致所说, 能策划一场绑架来掩盖谋杀的凶手, 会考虑不到赎金额度过高、筹钱时间过短这一点吗? 除非这个凶手还真是半罐水, 逻辑没捋清就开始行动了。 现场陷入沉默,大家似乎都在脑海里思考常闻提出的猜想是否可行。 忽然,宋朝阳打破了沉默。他语气兴奋地提出一个全新的猜想:“会不会是纪诩自己策划的绑架?” “哦?”谢奇致正了正坐姿,侧耳细听,“说说你的想法。” 其余人均面朝着他,想知道他是如何得出这样的猜想。 “咳咳。”被不熟悉的同行盯着,宋朝阳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挠挠头,谦虚道,“那我就献丑了……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推理,我随便说说,各位捡有用的听。” 谢奇致笑着点头:“来吧,朝阳同志。” “那我就开始了。”宋朝阳说道,“经过调查,我们已经知道,纪诩的经济条件不算太好,所以……有没有可能纪诩自导自演一场绑架,目的就是为了捞钱?” 他这话一落,庄淑语、荣波两个年轻刑警脸上就流露出“啊,不过如此”的表情,荣波更是道:“捞谁的钱?谁愿意替他给这个钱?” “别急,你们听我说完。”宋朝阳抬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随后继续道,“殷半夏和他本人确实出不了这个钱。但保险公司可以出啊!他先假装自己失踪,后来又发现失踪不好报保险,于是就临时策划了一起假绑架,报了个很高的价,促使殷半夏报警。然后他再以殷半夏报警惹怒绑匪的理由,让他的同伙即绑匪把自己撕票,伪装自己已死亡。最后,获得高额保险。” “而这个同伙呢,就是卢学名!” 他这一段话,槽点太多,谢奇致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挑推理中的结果问一句:“所以保险受益人是谁呢?” 宋朝阳理所当然道:“纪诩啊。” 谢奇致眉头聚拢,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他黑沉沉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直到他不由自主地侧过头,才道:“给你个机会,重新组织语言。” 宋朝阳纳闷几秒,突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想叉劈了!” 他刚刚那番推理根本逻辑不通嘛! 这下丢脸丢大发了…… 绝对是今早来的时候吹了太多冷风,把神经都给冻僵了! “哎!”常闻及时出面圆场,道,“畅所欲言就是这么子嘞!” 庄淑语也道:“虽然骗保这个猜想不太符合逻辑,但卢学名可能参与绑架这件事……倒也确实有可能。” “的确……朝阳和庄警官这番话让我想起去年侦办的一起绑架案。”谢奇致看向常闻,补充道:“或许常队你们队也有所耳闻。这案子当时还上了电视。” 常闻微微挑眉:“哦?老弟给个提示,我这上了年纪,记性大不如从前啊。” 谢奇致:“案情是这样的,陈某为了检验未婚妻林女士的真心,没留下只言片语便离开晋北去到晋中。林女士在发现陈某失去联系后,连忙号召亲朋好友寻找他,未果,正打算报警时,她收到一条勒索短信。” “她一收到短信便报了警。她报完警,我们着手侦办,正向她了解案情之时,她又收到另外一条要价10万的短信,收钱地点及时间和前一条还不一样。” 陈某、林女士及两条勒索短信几个关键信息一出来,宋朝阳便“哦”了一声,拍手道:“这案子我记得!还有点搞笑。” 谢奇致叙述的声音一顿,没对他的评价做出任何反馈,继续道:“经过侦查,我们发现第一条索要五万赎金的短信来自林女士表弟李某。李某初中还没读完就去外市打工,没工作几年却迷上赌博,一来二去欠下三万元之多。他自己还不上钱,便想打电话给父母想探探口风,让他们替他还。电话刚通,他就听自己母亲说他们正忙着帮林女士找陈某,没时间和他通电话,有什么事过几天再谈。” “李某听到这个消息,又想到林女士父母富裕,她自己工作也很不错,便打上骗她钱的主意。于是,他临时购买一张不记名电话卡,编撰了一条勒索短信给林女士。因为短信上还详细描述了陈某的外貌、年龄等基本信息,林女士情急之下便没有多想,相信了这件事,并报警。” “而另外一条勒索10万赎金的短信……则是来自陈某本人。将他抓捕归案后,他自述自己只是想看看林女士对自己有几分真心。当自己失踪后,他留在林女士身边的眼线林某——林女士亲弟——跟他说,林女士看上去不是特别着急,于是他就急了,一急便想出个自己绑架自己的招。” “他还自述,10万现金对林女士而言并不是个高昂数字,但要一天之内拿出,还是得出大把力气才有可能。而他只要看到林女士有努力筹钱的态度和付出,他心里就踏实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这辈子就认定这个人了’。” 没等谢奇致说完,宋朝阳便语气揶揄地插了句话:“结果还没结婚,陈先生就变陈某了。” “陈某还说……”谢奇致停顿一下,继续道,“就算林女士报了案,他也不怕。反正在绑架案中,受害者是他自己。” 陈某自导自演绑架案的案情述说完毕,因时间紧迫,他也不等其余人说看法,直接了当地将自己的猜想说出:“从陈某的案子里我得到一点启发。如果纪诩失踪的原因与陈某相似,那么绑匪要求三十万的高额赎金完全说得通。而且,卢学名或许就是陈某案中的眼线林某。” 庄淑语连连点头:“是哦!所以卢学名早就知道纪诩为什么去城西公园,但他也知道,真相告诉我们之后,纪诩就从受害者变成嫌疑人了。后边,几人一起寻找‘失踪’的纪诩时,或许是殷半夏的表现让纪诩并不满意,于是他便策划了一场绑架。” 第61章 荣波:“殷半夏收到的那个电话说不定就是纪诩找什么人打的,而他就在电话那头假装受害者,求殷半夏救他。” “这样想的话……那三个问题全都有了答案。”宋朝阳力要证明自己脑子并不混沌,主动地承担起总结任务。他伸出三个手指一个一个地数,“第一,卢学名自称纪诩和他在一起就是为了给纪诩打掩护,给纪诩充足的‘逃跑’时间,当殷半夏联系不上纪诩时,说不定他正往哪个犄角旮旯藏呢。” “第二,绑匪等到19日才联系殷半夏。一方面,或许绑架本来就是计划当中的事情,只是纪诩前段时间还忙着藏自己,没来得及实施。另一方面,或许是纪诩感觉殷半夏表现得不够爱他,或者殷半夏表现得还行,但他还想再测一测,所以策划了一场绑架。” “第三,为什么设置三十万的赎金数额。纪诩和殷半夏交往了半年,不说对她的情况了若指掌,但从平时生活也看得出她家庭大概是个什么条件。所以,为了更好得测出殷半夏真心,特地设置了一个不太可能筹得的金额。要是那么高的金额,殷半夏都愿意帮他筹,在他眼里,那或许就是爱了吧。” 闻言,庄淑语笑着补充道:“说不定纪诩还想趁着这个机会测测他父母对他还有几分真情。” “听你们的分析……”李宏远摸着下巴,道,“我咋觉得这就已经是真相了呢?” 常闻也肯定地点点头:“确实说得通。” 然而就在这时,常闻的手机响了,众人均循声望去,还没等他掏出来接通,李宏远的手机也开始振动加响铃。 两人拿出手机,为避免说话时互相影响,便各自寻了一墙角接电话。 宋朝阳挪了几步,凑到谢奇致跟前,小声询问道:“谢哥,你困不?要不要滴点风油精?” 谢奇致好笑地看着他,摇摇头:“不困,我精神得很。” “真的吗……”宋朝阳狐疑地打量他的脸,又迟疑道,“为什么你连黑眼圈都没有?” 谢奇致正要回他,余光中瞥见李宏远挂了电话走过来,表情还有些凝重,不由问:“怎么了?” 李宏远眉头紧皱,张嘴抛下一个奇怪而又令人震惊的消息:“殷半夏那边打电话过来说……绑匪更改了赎金数额,现在他只要十万现金了。” 十万?! 这才过了多久,绑匪就改变了想法? “而且,那边还收到一盒头发以及……一块完整指甲。” 【作者有话要说】 半罐水:比喻半通不通而又自以为了不起的人。(百度) 这么子嘞:这样的。 想叉劈了:想错了。 - 谈起绑架案,和大家分享一下。 我记得有个绑架案是这样的,一女子和网友偷偷同居还怀了孕,网友到女子家里提亲,女子家里不同意,女子急中生智,策划了一起绑架,以逃脱家庭管教。 还有武汉有个案子,是这样的,某女士春节跟男友返家过年,但发现男友家境很差,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又担心提分手会被报复,于是策划了绑架,骗男友。 还有,一男子因做生意亏损,企图通过自导自演一出绑架戏来向亲朋好友索要钱财。 还有,男子网上投资失败,怕妻子发现,打算搞点钱把亏空补上,于是绑架自己并威胁妻子闺蜜,让她给钱。让闺蜜给钱据说是担心妻子发现自己的破绽。 各种各样……复杂,非常具有戏剧性。 第50章 李宏远带来的消息太令人惊愕, 几人还没来得及询问详细情况,又见离得比较远的常闻握着手机靠近。 常闻眼睛随意一扫,见着众人脸上或惊或疑的表情, 不由问:“怎么了?” “绑匪把赎金数额减少至十万……”李宏远缓声解释道,“并且,绑匪还送了一小盒子到殷半夏手上, 盒子里装的是头发和一枚指甲盖。” 这一消息算是将他们的猜想与分析推翻得差不多了。 按他们的猜想, 这次绑架案或许是纪诩自导自演, 不然绑匪干嘛定那么高的赎金, 而且还那么晚才联系殷半夏?但如今,绑匪将赎金金额下调,还送来一片完整指甲做威胁…… 不过, 用受害者指甲盖当威胁…… 这种情况, 谢奇致还是第一次见。 这个绑匪是怎么想的呢? 脑海里翻过这些想法,谢奇致正要开口,又听常闻说道:“收到消息,绑匪给殷半夏发短信、打电话的那个号码是不记名电话号码。而19日晚八点短信发出时, 电话卡就处于城西公园。今天上午,也就不久前吧, 殷半夏收到一条新短信, 没一会儿又收到一条短信。是新号码发来的。两条短信的发送位置都在公园。现在我算是知道短信内容是啥了。” 只要使用电话卡进行短信、电话交流, 就要经过基站, 而只要经过基站, 运营商就能确定使用号码时, 该电话卡所处位置。由此还衍生出一种新型犯罪行为, 即某些人通过不正当手段获得电话卡使用者的通信详单, 借此做出售卖使用者信息等等一系列违法行为。 在调查给殷半夏打电话、发短信的那个号码属于谁时, 他们还将殷半夏的电话号纳入了观察范围,只要有人联系她,这边就会努力追查对方的位置。如果绑匪给她打了电话,两人通话时间足够长,他们还可以试着定位绑匪。可惜绑匪只打过一个电话,后期全是短信联系。 不过,得知号码是在公园发出信号的这一点……给不了他们太多价值。因为最晚发出的那条短信都已经发了有好几个小时,发短信的人或许早就离开了。 而新接收的这两条短信……因派出所人手不够、公园监控稀少、警方不知绑匪面容、警方担心绑匪知道殷半夏报警而行事畏手畏脚,而且发短信这种事,很平常,警察就算是看到谁发短信了,也很难联想到他或许是绑匪,所以知道他在公园发短信,也难以锁定他。 自从确定纪诩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城西公园,常闻他们就请巡警把那块地方当重点巡逻地点,还派了两个便衣守在附近,时刻观察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出现。 但这种做法很难见成效。至今,他们都没从驻守城西公园的同事那儿获得好消息。 而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有信息时间差。 这边知道了绑匪给殷半夏发短信,可能还没通知公园那边的人时,绑匪已经离开了。 常闻叹道:“这绑匪还挺机灵。” 李宏远点头应是:“的确。而且,这次给殷半夏发短信的号码又是全新的。” 小周全名周林易,是常闻留在殷半夏居处的警员之一。另一位名叫张宝宇。 ……城西公园? 谢奇致忽然意识到什么,看向常闻,询问道:“常队,去城西公园走访时,你只带了队内成员吗?” “不是。”常闻摇摇头,忽地他动作一顿,反问道,“你觉得绑匪可能已经察觉到我们的行动了?” 谢奇致点点头:“绑匪要求的缴纳赎金位置正是城西公园,而他们打电话、发短信的位置也是那个地方……这说明他们应该对城西公园很了解,或者说,他们去仔细踩过点。” 常闻听懂了他的意思,但正因为听懂了,才表情略懊恼地回复道:“去城西公园走访时……不止我们队的去了。” 警局和派出所里常年不穿警服的除了反扒队和刑警队等等需要便衣行动的外,其余人都是每天把制服穿在身上的。也就是说,常闻等人走访公园时,派出所其他穿着警服的同事也去帮忙了。毕竟他们前期真把案件当一个单纯的失踪案侦查,自然是能多派一些人去多走访走访就多派。 换言之,绑匪很有可能已经察觉到了纪诩失踪这件事有警察介入。 “不会吧……”庄淑语听懂了他们两人之间的谜语,不太确定地说道,“如果绑匪知道我们已经介入,那他们怎么还敢把交赎金位置定在城西公园?而且,绑匪不是曾威胁殷半夏说,如果她报警,他们就撕票吗?” 常闻点点头:“小庄说得有道理。但是咱们怕的就是他们已经知道殷半夏报警,却装作不知道。” 听到队长这话,荣波猜测道:“然后一面要求赎金,一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纪诩撕票?” “是啊。”常闻叹道,“这种例子还少吗?” 的确不少,还有个轰动一时的大案是以人质被撕票的不幸为结局。 谢奇致把听到点信息就浮现在脑海中的相关案件甩去,又问道:“那一盒头发和指甲是怎么送到殷半夏手里的?” 李宏远解释道:“殷半夏收到一条叫她到小区后门外垃圾桶处拿东西的短信。为了避免被可能在周围观察的绑匪发现,周林易就没跟太近,只看到她过去后在垃圾桶里找了一下就拎着一黑色袋子离开。殷半夏把它拿回家后拆开便发现那个小盒子。” 谢奇致微微眯眼:“原来是这样……垃圾桶那儿有监控吗?” 第62章 庄淑语摇摇头:“没有,是盲区。” “叮叮……” 李宏远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信人后对大家说道:“他们用彩信的形式把盒子照片发过来了。” 说完后,他自己还没仔细看过一遍,便主动地把手机递给谢奇致。 谢奇致没辜负他的好意,低声道谢,随后便将注意力放在手心中的手机屏幕上。 屏幕内,是一张还在加载中的照片。 彩信就是有这点不好,发过来的照片不仅会模糊,要是没开自动下载,而且还得自己手动下载。或许是李宏远的网速有点慢,又或许是传过来这张照片太大,总之他们聚在一起等了几秒才看到照片。 照片内是一个小巧的、打开的盒子。黑色头发放在里面,而头发之上,则是一枚指甲盖。 那块指甲着实算不上好看,还有小黑点。 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 应该值得在意的是,这块指甲不带血,除了指甲本身的颜色模样外,周身干干净净,就像是谁拔.出来后还耐心地用水清洗了一遍。 “嘶,这有点不符合常理啊。”宋朝阳奇怪道,“把指甲拔下来之后洗了干嘛?要是我是绑匪,我不仅不洗,我还要把拔指甲时,纪诩流的血用帕子或者纸擦了,把它们全放进盒子里,这才能起到威胁效果嘛。” 荣波点点头:“确实。” 庄淑语猜测道:“或许这个绑匪特爱干净?见不得指甲脏兮兮的。” 众人盯着小小屏幕里的手机纷纷纳闷,只觉这个绑匪的行事手法与他们见过的绑匪越来越不同了。不谈洗指甲这点,就光说拔指甲威胁殷半夏这件事,就很奇怪。 其他绑匪也做这种事,但他们经常是割耳朵或手指,没听过谁拔指甲的啊? 谢奇致敛眉道:“难不成这指甲是……纪诩曾经换指甲时留下来的?” “这倒是有可能……换指甲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李宏远说道,“而且要这么想的话,咱们前面推理的纪诩自己策划绑架的猜想又能印证上了。” 听见几人的讨论,宋朝阳小声嘀咕:“案情怎么感觉越来越复杂了?” 他挨着谢奇致,是以这句话被他听了个正着。谢奇致扭头看向宋朝阳,赞同道:“你说得对,或许这本就是一个普通的绑架案,但却在我们的分析下变得越来越复杂。所以,还是行动吧,再多找找证据,把纪诩找回来。” 常闻同意道:“那现在咱们来分配任务。” 再怎么说,江区派出所都是城郊中队的主场,是常闻的地盘。而且最了解城郊中队成员能力的也是常闻。所以谢奇致完全没有要做小队领导的意思,直接请常闻根据现有线索分配任务,他听令行事。 不过常闻却有不同想法。他真诚地劝道:“老弟,任务还是你来安排,咱们几个都听你的。” 谢奇致连忙摆手拒绝:“我人生地不熟的,不合适。” “哎!”常闻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赵局安排你来,就是让你做指挥的嘛!你不安排,谁来安排?” 见谢奇致还是拒绝,常闻只好把苗局搬出来,用他的话来压谢奇致。 最终,谢奇致只能妥协,道:“我划分几个任务,请常队分到人头上,好吗?” 常闻笑道:“也成。” “卢学名那边我们不能放弃,需要再次询问。重点问纪诩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殷半夏,不能让她知道。还有,问清17日到现在,他的行动。特别是殷半夏收到短信、电话的那几个时间点,他在哪里、在干什么。” “城西公园虽然难查,但咱们不能放弃,不能退缩,依然要查。不过这次去,咱们尽量低调一点,走访询问时注意周边,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员徘徊。走访的重点同样放在殷半夏收短信、接电话的那几个时间点,询问居民、路人有没有看到谁在那个时候打电话。还有,把公园附近卖不记名电话卡的店铺都问问,看最近谁买了卡。那种买了好几张的要重点关注。” 既然常闻等人走访时未得到纪诩出现在公园以外地点的消息,而公园说实话已经查得差不多了,所以现在要延 “虽然殷半夏和卢学名说纪诩平时没和谁结仇,但不一定只有仇人才会对他下手,所以社会关系要重新查,查彻底。重点关注有什么人曾和纪诩接触过,如果那人身上还背着债务就得当重点中的重点。还有,纪诩父母那边也查查看,如果是他父母那边认识的人打听到关于纪诩的只言片语,也有可能对他下手,以此来从纪诩父母身上捞钱。” “还有,记得把纪诩的存款情况查清楚。” “最后一个任务,去滨江小区。仔细询问殷半夏,看她是不是无意识地漏掉什么线索,或者有什么她并不在意但却与案件有关的事没有告诉我们。” 谢奇致舔了舔干涩的唇瓣,补充道,“对了,那个黑色口袋包括其内容物,得赶紧交给刑技检查。” 【作者有话要说】 类似售卖电话卡通话清单的事确实有,我记得某个案件就是某公司职员把通话记录卖给某调查公司(帮客户找人、讨债),通过这些记录,再对照2g、3g基站表,可以确定号卡主人通话时的位置,知道位置后,就能“守株待兔”了。不过这个记录不是详细到某一点,它包括通话时间、通话对象、通话时长、主被叫,占用的具体基站和小区,它确定的地址是一个范围。 强调,这个行为是非法的!上述这个案子里,不管是买信息的还是售卖信息的,最后都被判有期徒刑了。 第51章 谢奇致一口气说了四个需要调查的地方, 常闻根据他的想法,把任务分别安排好。 在常闻的安排下,庄淑语和李宏远调查卢学名;常闻和荣波调查纪诩及其父母的社会关系;周林易和张宝宇将盒子送去市局刑技后就顺道去城西公园走访调查。 而询问殷半夏的任务, 就落到了谢奇致和宋朝阳两人身上。 常闻:“江区巷子多,你没怎么来过,所以在外边儿跑的工作还是交给我们吧。” 谢奇致认路的本领一流, 就算给他一个全然陌生的地址, 他也能不费什么力气找到目的地。但既然常闻这么说, 他也不便反驳, 表情自然地领了他的情,道:“多谢常队,知道我怕冷, 特意给我个在室内工作的机会。” 闻言, 常闻笑着拍拍他肩膀:“我这不是怕过年上苗局家去拜年的时候,他说我没照顾好你嘛!” 谢奇致笑道:“多谢师父他老人家,名头响亮。” “哈哈。”常闻笑着摇头,“不说了, 赶紧行动吧。” 谢奇致瞬间收了笑脸,严肃地点点头, 道:“还得麻烦你们送我们一程。” 江区毕竟只是一个乡镇, 大不到哪里去, 是以常闻等人很快就抵达滨江小区。 此时周林易和张宝宇应谢奇致的要求, 还在殷半夏家呆着。 于是, 当宋朝阳敲响防盗门时, 来开门的不是殷半夏或方云, 反而是张宝宇。 张宝宇正是初见宋朝阳时便“嘲讽”他的那名警员。他刚打开门, 只瞧见宋朝阳, 正要失望地问谢队怎么没来时就瞥见站在一旁身姿如松的人,立马惊喜道:“谢队,您快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宋朝阳感觉自己被忽视了。 他正想开口说点什么替自己做做面子工程,又见张宝宇眉开眼笑地说:“谢队,您快来看看我们发现了啥?!” 很好,不用怀疑了,他就是被忽略了。 宋朝阳扯扯嘴角,向张宝宇露出一个冷笑,随即向后退一步,对谢奇致做了个“请”的姿势,并拉长音道:“谢队,您先请。” 谢奇致:“……” 他轻瞥了宋朝阳一眼,没搭理他,只在路过他之时抬手轻轻拍了他肩膀一下,随即同张宝宇一起绕过玄关进客厅去了。 宋朝阳只觉得肩膀上的触感轻飘飘的,好似不存在,但又很温暖。 果然,他谢哥心里最重要的还是他! 早上刚来时比较匆忙,直奔客厅,忽略了房子装修布置。 这次不说不着急,但比起早上确实多了一丝闲余去打量周遭环境。 来到新环境,有条件就必须摸清周遭一切——这是刻在谢奇致骨子里的习惯。 玄关处摆放着一张纪诩和殷半夏的合照。照片上,两人肩靠着肩,纪诩嘴角微微上扬,有些腼腆。而殷半夏则是抿着唇笑,应是有些害羞。 摆在照片旁的是一个透明玻璃花盆,里面养着的应是水仙,只是这会儿没开花。 水仙的叶子是细长的,在室内光的照耀下,显得嫩嫩的,十分鲜活,一看就是受到主人精心照料的主。 玄关对面是鞋柜,柜面放着一串钥匙和手套,还有些零碎的小摆件。鞋柜不远处放置着一落地衣架,上面挂着包、大衣等等物品。 过了玄关便能一眼见着客厅内的景。 第63章 微微侧仰头,能瞧见一副色彩绚丽的装饰画。画中画的正是水仙。中心淡黄而四周白皙的花瓣在整幅图内并未占据多少位置,但在五颜六色背景色衬托之下,清新淡雅的花却更惹眼。而客厅大敞着的窗将室外光毫无保留地容纳,照在画上,让人觉得它似在发光。 一眼就能让人捕捉到它的美。 装饰画下便是木制的沙发。比起画来,这沙发就显得简陋些许。虽然沙发上套着点缀有素丽丁香的沙发套,但也掩不住它粗制滥造的身躯。 沙发前方正对着茶几。茶几也是木制的,似乎和沙发为一套。几面铺着桌布,桌布上还摆着几个果盘。只有一个果盘里放了些橙子,其余盘子里放的皆是各式各样的遥控器。 单从这么一个客厅便能看出,这屋子的装修虽简陋但处处可见温馨的小点缀。 见着张宝宇领着谢奇致与宋朝阳进来,殷半夏连忙起身,点头问好:“两位警官,又见面了。” 方云稍微冷淡些,只点头致意。 谢奇致扯出个温柔笑容,点点头,道:“咱们闲话不多说,先看看你们收到的那个小盒子吧。” 他话音刚落,张宝宇便和周林易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把东西拿过来,给谢队仔细看看。 他们两人盯了好久都没看出个所以然,但谢队不一样,他一定能找到点不一样的东西!说不定,谢队能直接从这一样东西上找出纪诩的下落。 谢奇致不知城郊中队这两个年轻刑警在想什么,见周林易垫着纸把黑袋子拎出来放在茶几上,便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个手套,并向前迈一步,半蹲在茶几旁,小心翼翼地拆开袋子,使那小盒子暴露在空气中。 从周林易发来的照片中可以看出,盒子颜色是褐色的。而现在凑近一看,它竟然还是个精致的小木盒。木盒表面还有浅浅的花纹。 这样的盒子,会是什么人使用呢?那人又是从哪里将它购来的呢? 盒子是卡扣,很轻松就能打开。 打开时,他注意到,盒子卡扣边缘很光滑,要么是厂家自己磨的,要么这个盒子曾经被来回开过很多次,磨滑了。 盒子的内容物谢奇致在照片里见过。 但看照片哪有看实物直观? 从纪诩近期的照片来看,他头发并不长,只有额前稍微长点。如果盒子里的头发确为纪诩所有,那么这样的长度,很可能就是来自他额前那些头发。 所有头发就像河蚌里的蚌肉一样摆放在盒内,托着“珍珠”——一片指甲。 “谢队,我们刚拿到这个盒子的时候,它是被两根皮筋捆住的。我猜,那应该是避免盒子没锁好,里面的东西掉出来。”周林易补充道。 谢奇致点点头,没有应声。他伸手,轻轻将指甲从头发上取下来,对着自然光仔细查看。不过他毕竟不是专门研究人体指甲的,没看出什么特别,只感觉这片指甲冰凉凉的。 将指甲放入盒内时,他顺便隔着手套感受了一下发丝质感,没感觉有异样。 装盒子的袋子是最常见、最普通的那种黑色塑料袋,只是在口袋表面用透明胶带封了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纪诩二字。 如果绑匪用特殊袋子来装或者袋子里遗留了什么传单之类的东西,他们还有可能通过排查售卖袋子的商铺来找到嫌疑人。 谢奇致记得,曾经有个碎尸案的破获便是因为凶手使用的塑料袋里还有张某超市的代金券。那张代金券让本来毫无头绪的案件有了突破口。 可惜这次没那么好运。但即使幸运地在塑料袋里发现特殊物品,在不到一天的时间,也很难排查出来。 谢奇致将盒子放回口袋,并把袋子密封好,询问道:“皮筋在哪?” 周林易应声拿出几张纸包裹住的方块。将其拆开后,两根普普通通的黑色皮筋便显露出来。 谢奇致没有拿起来看,而是就着周林易的手将它们打量几秒便让他收好。 说实话,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黑色皮筋,但这种东西很容易购买,查它的来源也不是明智之举。 难道说……绑匪送来的东西就没什么可以深挖的点吗? 谢奇致思索片刻,把周林易和张宝宇叫到门外说话。 张宝宇眼睛亮晶晶的:“谢队,有什么吩咐?您尽管交代。” 看见他这对眼睛……谢奇致莫名地想到亲戚家才上小学不久的小孩。那孩子知道他是警察,每次见着他都会眼里蕴着星星,偷偷牵他衣角,也不说话,就只瞧着他笑。 有点傻,但还挺可爱的。 想到自家小孩,谢奇致原本还紧绷着的脸不由得露出个温和笑容。他轻声道:“我们不在场的这段时间,殷半夏和方云表现如何?” 侦查过程中,谁都可能成为嫌疑人,所以还是得例行公事,问问殷半夏两人的态度和行为。 张宝宇思考几秒,陈述道:“你们走后,殷半夏哭了一会儿,方云在安慰她。两人就坐在客厅时不时说说话,偶尔去厕所一趟,或是到窗前站站,挺平常的。” 闻言,谢奇致点点头,表示自己全听进去了。见张宝宇说完,周林易也没有补充,他便提了一个新的要求:“把殷半夏收到短信时的表现,以及她去拿塑料袋这个过程中表露出来的模样描述一遍。” “哦……”张宝宇清清嗓子,娓娓道来,“差不多快十点,殷半夏手机短信铃声响了,我们让她打开看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内容是要求她一个人去取黑色塑料袋。她的表现……刚听到短信铃声时非常惊讶,似乎还被吓着了,我们提醒后她才想起查看。看完后得知是让她取东西,她有点害怕,不想去。但现在特殊情况嘛,她不去不行。经过我们和方云的劝说,她才下楼去取。” “她取的时候是周林易跟着去的。” 他声音刚落,周林易便自发续上,道:“殷半夏去的时候情绪不是很高。为了避免可能在周围观察的绑匪发现我,我跟她隔了一段距离。不过即使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从她走路的姿态什么的,也能看出她很反抗这件事。直到她先进屋,我等了一会儿才回去,见到她时,她脸色都是惨白的。” 张宝宇:“没错。她把东西带回来后就放在门口玄关处,偶尔会瞟几眼,每瞟一次,心情都会肉眼可见地低落,似乎很担心里面会是可怕的东西。” 周林易:“当我们把东西拿出来后,她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 从两人的言语描述中可以看出,殷半夏是真的既担心又害怕,还有点难以面对现在的状况。 谢奇致把这一切都记在脑海里,微微点头,又问起方云的表现。 张宝宇:“方云很担心殷半夏,一直在安慰她。在殷半夏离开时,她就一直站在窗户边等候她回来。” “嗯,我知道了。” 两人的表现,以及殷半夏在张宝宇两人眼皮子底下接收到绑匪短信的事实,足以证明这两人的无辜。 或许是才解决姜璃案的缘故,看见殷半夏和方云,他不合时宜地联想到白志诚、姜盼晴夫妻,联想到姜璃,心中隐隐有纪诩或许已经……的预感。 不!不能这么想! 他微微叹了口气,又问:“你们还记得黑袋子没拆开前长什么样子吗?那两根皮筋又是怎么将盒子捆住的?” 第52章 说句夸张的话, 在张宝宇心里,谢奇致就是他偶像。偶像问什么,他自然是把自己知道的全告诉他, 而且为了表达清楚,他会想尽一切办法。 是以当谢奇致问那个黑色塑料袋未拆开之前是什么样的,他直接跑进房内, 向殷半夏借了个口袋现场为他还原。 看见张宝宇这一系列动作, 谢奇致笑着夸了一句:“你真细心。” 不料张宝宇手一挥, 真诚地否定道:“不, 我没有您细心!您去年靠一个针眼破获一起连环杀人案的事迹我都倒背如流了……” 说话间,见谢奇致嘴角的笑渐渐凝固,他连忙改口:“咳咳, 也没有那么夸张。” 谢奇致只是难得听到这么质朴又诚恳的赞美, 一时有点不知道怎么回,五官也不知道该怎么摆而已。不过听张宝宇改口,他也就顺势忽略他前面的话,转而仔细观察张宝宇复原出来的塑料袋系法。 “就只系了一次?” 张宝宇连连点头:“是的。” 如果只是这么简单地系了一下……那倒是没必要用塑料袋将其复原出来。 不过这也算是张宝宇的认真, 谢奇致没有苛责,而是接着追问皮筋的捆法。 这次是周林易回答的。他答得就很简略, 只拿手比划了几下, 并说道:“两根皮筋交叉成十字捆在盒子外表。” 是很常见的捆法。 “好。”谢奇致点点头, 随后把常闻在电话里简单提了一下的任务跟他们详细说明一遍, 并把案情分析会议上得出的种种猜想告诉他们, 最后鼓励道, “去吧, 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有让人意想不到的收获。” 第64章 张宝宇连点了好几次头:“谢队, 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周林易也跟着说了句“明白”。 两人领了任务正要离开之时, 又听谢奇致问道:“你们开车来了吗?会骑摩托吗?我的车就在楼下。” 周林易笑道:“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对。”张宝宇也道,“周林易有车。” 送走张宝宇两人,谢奇致掏出手机给于畅打了个电话,把案子的事跟他说了一下之后才准备开始执行自己手里的任务。 再次进入客厅,他发现宋朝阳正在与殷半夏两人闲聊,不过殷半夏看上去兴致不太高,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方云倒是情绪较为平和,表情看上去比较平静,只是眉头微敛,稍显不耐烦。 “在聊什么?”谢奇致随口询问道,表情温和,声音平直没有什么波动。 宋朝阳:“就聊了点生活相关的事。” 殷半夏微微抬头看他,轻声道:“这位宋警官在问我和纪诩的事。” 这时,方云横插了一句:“男女恋爱就是那么回事,半夏和纪诩的故事也不例外。” 她话里全是不想让宋朝阳继续问下去的意思,这让未察觉到殷半夏抗拒态度从而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宋朝阳有些尴尬。他摸了摸后脑勺,瞎扯道:“嗐,我这不是没耍过朋友嘛!好奇,就问问。” 方云平铺直叙的声音变得冷硬:“半夏已经很累了。” 殷半夏抬手拍了拍她大腿,摇摇头,轻声道:“如果这些事能让纪诩早点回来,我说千遍万遍都行。” 眼见气氛变得诡异,谢奇致走近了些,开口询问道:“殷女士,能让我看看你的手机吗?” “当然。”殷半夏轻轻点头。 她应声之后,方云就俯身拿起茶几上的手机,解锁后递给谢奇致。 殷半夏使用的这一款手机是翻盖的,手机边缘处还吊着挂坠。挂坠由一朵小花和一张不大的塑胶牌组成,牌上一面写着“友谊”,一面写着“地久天长”。 谢奇致下意识地把手机外观扫了一眼,才招呼宋朝阳过来跟他一起看,并对殷半夏两人说道:“我会查看你的短信和电话通话记录。” 殷半夏颔首:“请您随意。” 殷半夏的手机应该用了有段日子,有一两个键盘按键边缘已经掉漆。 她手机壁纸是和方云的合照,看样子,这对闺蜜关系很是不错。手机功能并不复杂,通话记录很容易查找。点进记录查看,可以看见这几日里,殷半夏主动给备注为卢学名的号码打过三次,和备注为小云的号码也联系过几次,其余的便是打给纪诩。手机接收的电话除了卢学名和小云外,就只有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通话记录。 那个陌生号码想必就是绑匪的。 殷半夏手机保存通话记录的方式是一条一条的,连续时间内用同一个号码打进来两次会出现两个记录。按向下键往底下滑了几下,多看了些记录,他发现殷半夏和小云经常通电话。见状,为缓和殷半夏两人情绪,他便闲聊似的感叹道:“你们俩关系真好,人生有这么一好朋友也算值得。” 殷半夏难得露出个笑模样,应道:“我和小云高中就认识,感情一直很好。” 方云点点头,看着身边人,眼神很温柔,只是没有说话。 既然都开了这个头,谢奇致便顺着聊下去,也免得气氛僵硬尴尬。于是他又感叹道:“患难见真情啊……出事后,还陪在身边的朋友,值得结交一辈子。” 宋朝阳适时地捧哏:“谢哥说得对。” 谢奇致看完通话记录,没有急着去看短信记录,而是随口问道:“这两天,你们两个一直在一起吗?” 侦查过程中,掌握时机也很重要。譬如此时此刻,他视线刚从殷半夏手机屏幕离开并且没有将它归还,便在对方并不清楚他看到什么内容时开始问问题。这就是一个极佳的询问时机。因为对大多数人来说,手机是一件比较隐私的工具,是以如果心虚或有什么事隐瞒的话,被询问人或许会表露出异样情绪。 虽然殷半夏并非嫌疑人,但她却是和绑匪接触最多的人,他担心她有些细节遗漏,想多问些问题,找她认为不重要但或许对破案十分重要的点。不过他对案情的把握还不够,只能随便问了。 殷半夏侧头与方云对视一眼,说道:“没有一直在一起……小云是今天凌晨特意赶过来陪我的。” “哦?”谢奇致顺着她这句话又问了一个新问题,“也就是说,你得知纪诩被绑架后,最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方云?” 而不是一直和她一起找人的卢学名,纪诩的好友。 这个问题一提出,方云抢先回答道:“半夏接到电话后很慌张,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才给我打电话。警官,我们有没有呆在一起这件事很重要吗?” 谢奇致并未对她反客为主的回答方式表示任何不满,只微笑道:“不过随便聊聊罢了。” 方云皱了皱眉,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谢奇致:“既然是凌晨才过来……那么晚,应该不好打车吧?” “的确。”方云解释道,“我走了一段路才拦到的士。” 殷半夏附和道:“那时候真的很晚,我都没想到小云会来……晚上出门太危险了。” 也就是说,方云没有车,或者,有车但无法驾驶。还有,方云的确很担心殷半夏。 谢奇致下意识地从两个人的话语中推出言外之意。 谢奇致看向方云,问道:“你们具体几点见的面呢?” 方云:“半夏十一二点给我打的电话,我收拾了些东西,差不多一点到。” 殷半夏点了点头,补充道:“小云来了之后我们就在商量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我怎么也没想到纪诩会遭遇……绑架。” 说到这里,她微微低头,抽噎了一下,才低声道,“我想把钱凑齐给绑匪交过去……但小云劝我把事情告诉常警官,说,请警察解决,他们一定能把纪诩安全带回家的。” 谢奇致肯定道:“你们这是非常正确的做法。能做出绑架勒索的事,不太可能是什么良善之人,纵使你们将钱交给了他,也难以保证他们会履行承诺。” “请你们放心,我们会竭尽全力将纪诩从绑匪的魔爪中带回来。” 殷半夏下巴轻点,脸颊紧绷着,只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嗯”字。窗外自然光给她打上一半光晕,相比其他人她穿得又略微单薄,显得她整个人格外纤瘦脆弱。 也确实是这样……这个可怜的女孩平安顺遂地生活了二十多年,哪里遇到过这种事呢?心理和身体都承受着巨大压力,现在还冷静处事已经实属难得了。 “话说回来。”谢奇致举起手机晃了晃,“你给纪诩的备注是他本名……我以为会是一些比较亲密的称呼。” 殷半夏轻抿唇瓣,随即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倒是方云见她这样子,轻笑一声,对谢奇致解释道:“半夏害羞,不太会叫那些亲密昵称。而且本身他们两个的关系就趋向于……老夫老妻,所以互称名字很正常。” 她在说“老夫老妻”四个字时有停顿,似乎在斟酌使用这个词语是否合适。 方云从着装打扮上看着就是个比较干练强势的女人。 她脸上是削直的颧骨与突出的鼻梁。鼻梁之上有一对明亮狭长的眼睛,微眯着看人时会显得很凶。因她周身裹着黑色棉袄,深深的颜色和着她本就白皙的肤色,使她看上去颇具冷意。她还有着一头潇洒的短发,与遮了眉骨的刘海。头发时不时会滑落到眼角处,惹得她不耐烦地拨弄,将其撩至耳后。 以谢奇致粗浅的审美观来看,她的脸型似乎更适合长发。不过外表嘛!一切全看人自己的意愿,她想做什么发型便做什么。 与她相反的是,殷半夏脸如银盘,一双眼又大又圆,镶嵌在眉毛之下像两颗黑葡萄。若不是她现在心情不佳,神色恹恹,不然她笑起来一定是极美的。 相比其他人,她穿得比较单薄,只着绀色风衣,内里是一件质地看着还不错的深色毛衣。 和方云不同的是,她有着一头长发。她头发颜色是与眼珠一样的黑,而且十分茂密,软软地搭在肩膀上,像搭了一只黑狐狸。 这两人从外观看,极其不搭,甚至可以说两人是完全相反的类型。但从他们眼神交流以及各种肢体小动作来看,却是相配极了,让人一看就知道她们两位是好闺蜜。 谢奇致没有将视线在她们外表上停留太久,以免让她们感觉被冒犯。他只略略扫了一眼,便继续问道:“所以纪诩平时也称呼你全名吗?” 殷半夏还没开口,方云就替她回了:“偶尔叫半夏,更多的时候是叫老殷。这称呼是不是很土?” 第53章 老殷…… 这不是土不土的问题, 这是根本就不合适吧?! 谢奇致嘴角微乎几微地抽搐一下,随即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情侣之间称呼什么都不奇怪,我也不好评价。” 第65章 方云撇了撇嘴, 显然对他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但或许是考虑到谢奇致是警察,而且纪诩现在还生死未卜,所以她没有多说。 聊完一程, 谢奇致继续把注意力放在手机上。 宋朝阳凑到他耳朵边, 小声嘀咕:“谢哥, 你怀疑她们俩?” 谢奇致微微摇头, 同样小声地回:“先看短信。” 他不是怀疑殷半夏与方云,只是出于谨慎,适当地询问了几个问题而已。而且殷半夏是与绑匪接触最多的人, 得多问问, 看她能不能在闲聊中透露什么她忽视的信息。 更何况,只要是无辜的,也不怕他问,而他问的也不是什么隐私、不能回答的问题。 殷半夏的短信收件箱里更多的是和纪诩的交流, 一般是问什么时候回来吃饭或者回不回来吃饭。从这方面看,这对年轻小情侣还真有点老夫老妻的样子。 除开和纪诩的短信交流, 便是小云, 即方云的。 “二十冒号三十, 这是指时间吗?” 方云眉头微敛:“我们约唱歌的时间。警官, 我觉得这些和纪诩被绑架的事没有关系, 你觉得呢?” 谢奇致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 不小心看到了。冒昧问一下, 你们唱歌这事是固定的活动吗?我看类似的短信有好几条。” 方云眉头皱得更紧了:“怎么了吗?” 她没想到他不仅看了一条短信, 那些短信在她眼里已经属于隐私了。 殷半夏拉了拉她手臂, 轻声对谢奇致解释道:“我们大学在一个学校,那时有一起组乐队。毕业后,虽然成员都各奔东西,只有我和小云留在晋北,但我们两个每周都会聚在一起放松一下,唱唱歌、弹弹吉他、敲敲鼓,就当是怀念大学时的日子。” “乐队?” 这倒是出乎谢奇致意外,他很少接触有这方面兴趣的人。 说起乐队,殷半夏终于有了点精神,浅笑道:“小云可是我们乐队的主唱,当时很受欢迎的。” 盯着殷半夏的笑脸,方云神色温和些许,微微摇头,说道:“半夏是乐队鼓手,很酷。” ……殷半夏是鼓手,方云是主唱? 谢奇致惊讶地微睁大眼睛,叹道:“这分工……还挺令人意外的。” 方云嘴角微勾:“警官,可别以貌取人。我家半夏架子鼓一流,不少乐队想把她挖走呢。可惜,她只想和我们在一起。” 闻言,殷半夏不好意思地笑笑:“小云也很厉害……她不仅会唱歌,还会弹吉他。” 谢奇致顺口道:“那怎么没继续发展下去呢?那时候搞乐队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按照殷半夏两人的年纪,她们玩乐队的时候正遇上华语乐坛最繁荣的时候,不仅有流行乐也有摇滚。如果真的喜欢音乐,趁年轻,去闯闯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面对行外人天真的想法,方云只道:“搞乐队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哦……我只是觉得可惜。”谢奇致笑了一下,又随口问道,“既然你们每周都要玩音乐,那是去ktv吗?” 方云嘴角一撇:“谁玩音乐去ktv啊?” 殷半夏抬起手肘顶了顶她,柔声解释道:“我们一般在小云家玩。她有一间专门用来练习的房间,贴了隔音棉,不会打扰到别人。” 谢奇致点点头:“挺好的。” 说完这句,他又垂眸看向手机屏幕。 点开最近一条,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内容为要求殷半夏独自去取一黑色塑料袋。 退出短信详情界面,点开与它时间间隔十分钟,号码一样的短信,内容是修改赎金金额,交钱时间地点不变。 独自……? 绑匪还知道殷半夏身边有人么?还是说,这句话只是他为了谨慎起见而加上去的? 除去这两条外,还有一条是19日晚上八点收到的,内容为交三十万赎金的地址和时间。 谢奇致实在有点搞不明白,这绑匪究竟是知道殷半夏报警还是不知道呢?如果知道的话,怎么不改地址呢?所以,那就是不知道? 但常队他们前期那么大的动静,绑匪一点都没察觉吗? 还有,绑匪怎么突然改变赎金金额了? 是终于查清楚纪诩和殷半夏的财力了吗? 十万rmb啊…… 想到这里,谢奇致忽然开口,对殷半夏叮嘱道:“你做好心理准备,我们或许真的会和绑匪进行交易……不过你放心,我们会确保你的安全。” 殷半夏缓缓点头:“嗯……赎金方面我们已经在凑了。我和小云可以出五万,卢学名手里有五千存款,他这会儿正在找其他人借,初步估计可以借到一万。还差三万五,还在想怎么才能凑够。” 谢奇致柔声道:“别担心,我们已经联系纪诩父母了。” 殷半夏有些担忧:“可是纪诩父母和他关系并不好……他们会愿意出这个钱吗?” 谢奇致声音很柔和,但内容却让惴惴不安的殷半夏放松许多:“只是三万五的话,他们还是愿意的。” 她微微叹气:“那就好……” 为了让殷半夏更加安心,谢奇致稍微说了一下最坏情形的解决方法:“真到了不得不与绑匪进行交易的时候,我们会派武警暗中保护你。交易结束后,我们会暗中跟随绑匪,到他藏匿纪诩的地方将纪诩救回来。” 殷半夏点点头:“有你们在,我们不怕的。” “我们会努力不辜负你的信任。”谢奇致承诺完之后又问道,“能否把你接到绑匪电话时的情形详细描述一遍?” 殷半夏没有拒绝,回忆道:“那天我记得我刚回到家不久,便有个电话打进来,我看了一下,是陌生号码,本来不想接……但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右眼皮突然跳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电话接通。” “接通之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很粗犷。他问我,‘是叫殷半夏吗?’。我没敢立刻回,他又说,‘认不认识纪诩?他在我手上!’。” 从殷半夏的描述中,谢奇致可以想象出一个大致情景。 带着满身疲惫刚回到家不久的殷半夏忽然接到一个自称失踪男友纪诩在他手里的电话,吓得她只能颤着声音反复追问:“你是谁?!他……真的在你那儿?” 那个男人很不耐烦,咒骂了一句:“特么的,废话恁多!” 殷半夏怕惹怒他,不敢再问,只能小心翼翼地询问一句:“你想干什么?” 男人粗声粗气:“拿钱来!给钱,我就放了那小子!” 殷半夏手指颤抖,几乎要握不住手机,但想着纪诩可能会遭受的事,只能强装镇定,要求道:“我要和纪诩说话……不然我怎么相信你?” “你这小娘们儿恁烦人!”男人一连骂了好几句带器官的脏话,才不情不愿地说道,“只能说一分钟!” 随后,电话那边传来一阵呻.吟痛呼,纪诩颤抖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救我……” “纪诩!”殷半夏想说很多话,但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却卡壳,嗓子眼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发不出一个音调。 那男人似乎是看这俩人说要通话,结果就说了几个字便不开腔,生气地打了纪诩几下,打得他一连痛呼好几声。 那一声一声破碎的“疼”、“啊”透过话筒钻进殷半夏耳朵里。她实在是忍受不了了,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别打了!别打了!!纪诩,我会救你的!” 可惜她才说出纪诩名字,话筒里便传来一阵劈里啪啦的声音,似乎有谁把电话抢过去了。下一秒,男人的声音传来:“特么的,浪费爷爷的话费!” 殷半夏深呼吸一口气,仰着头,将眼泪憋回眼里,尽量让自己声音不颤抖地说道:“你要多少钱?” 男人啧了一声,轻描淡写道:“三十万!” 三十万?! 殷半夏惊得差点连手机都拿不稳。但事态紧急,由不得她震惊太久。她用力地咬了一下下唇,在疼痛中尽量保持冷静,说道:“三十万太多了,我们拿不出。” 男人却并不体谅她,只抛下几句“就三十万!拿不出,你就抱着那小子的尸体睡去吧!还有,别特么想着报警,后果,你怕是不想晓得!”,便挂了电话。 一点商量余地都没给殷半夏。 殷半夏连忙回拨电话,想再和绑匪谈一谈…… 可惜,没能接通。 殷半夏僵直身体站在原地,听着电话里的女音,只觉巨大的荒谬与绝望感笼罩了她。缓了一下,她颤抖着手关掉通话,忽然发现手机进了一条短信。 一个信封模样的浅褐色图形出现在屏幕上。 她想按下按键阅读这条短信,但手指刚接触键面时,便像是触摸到了滚烫的火炉,烫得她连忙收回手。 她不敢点开短信…… 站在原地犹豫许久,她终于做好心理准备,暗暗对自己说:没事的,不会有比接到绑匪电话还要糟糕的消息了。 第66章 打开短信。 一行地址出现在屏幕内。 绑匪让她把30万在20号20:00放到那个地址去。 她后知后觉地查看接到电话的时间,也是八点…… 而现在,正是19号晚八点。 也就是说,她只剩下不到二十四个小时筹三十万。 怎么办?! 三十万…… 三十万! 她哪里拿的出来?! 可是不拿……纪诩怎么办? 她捏着手机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手机里的信息在她脑海不停滚动。不知怔愣多久,她才缓缓挪步到椅子旁边。腿一靠近木制椅子冰冷的外表便软了下来。她无力地坐下,眼睛胡乱地扫视房间里的布置,视线没有落点,嘴里不停喃喃道:“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刚才与绑匪通电话时的冷静已荡然无存,现在的她像是一只刚被迫从母亲身旁离开,需要跃下悬崖去寻找食物的幼鹰。 无力、仓惶、痛苦、迷茫、担忧、害怕……各种各样的消极情绪塞进她的大脑,使她无法静下心来仔细思考对策。 她到底还只是才出来工作几年的年轻女孩,连房子、车子都还没想过购买,平日最大的烦恼就是一日三餐吃什么。 但现在,现实却需要她去拯救一个人的命。 那个人还是她同居一个月的男友,朝夕相处、亲密无间的人。 第54章 殷半夏不知道自己呆坐了多久, 她对时间已经完全没有概念, 窗外传来不知是哪户人家的谈笑声。 无忧无虑的,光听声音就知道他们过得很幸福。 “妈妈, 我要吃那个粉红色的糖糖!” “还吃?别吃啦,你今天已经吃了三块,再吃小心牙疼!” “是啊, 茵茵乖, 听你妈的话。” “不嘛不嘛!我就要吃!” …… 殷半夏拖着因坐姿不正而麻痹的双腿, 缓步移到窗前, 俯视楼下一边说话一边散步的一家人。 那孩子还扯着嗓子向母亲撒娇,似乎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妈妈,我今天得了小红花!所以……我可不可以再吃一颗糖呀?” “茵茵就那么喜欢吃糖吗?” “老婆……要不, 就让她吃嘛!就那么一颗糖, 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哎!我在和茵茵讲道理,你不帮忙也就算了,怎么还扯起后腿来了呢?” “我哪有扯后腿!” “算了,懒得和你这糙老爷们儿讲。茵茵, 你得了小红花,下午我就已经奖励你了, 是不是?” 后面的话, 殷半夏没再听了, 旁人越幸福, 她心里的苦痛越甚。她狠狠地揉了几把脸, 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随后, 她奔向卧室, 翻箱倒柜地找银行卡, 找存折, 找现金。 虽然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真没几个钱,而纪诩放卡的地方她也不知道,即使她找到了,她也不知道密码,取不出来,但她还是想努力找一找。 只要在做事,她心里就会踏实许多。 不过她找了那么久,最终只翻出自己的银行卡和纪诩的几张不知道有多少钱的卡,还有现金几百元。 偌大个房子…… 只找到这些东西。 怎么办? 人在极度慌乱的情况下,思维或许会变得格外清晰,但也有可能陷入莫大迷惘之中。 殷半夏正处于后者。 她更仓惶了。 她双手握成拳在客厅里不停地走,指甲陷进肉里,很疼,她却顾不上。她想想出个万全之策。但不知道为什么,平日还算灵光的大脑这时却像是罢工一般,不仅没有想出一个办法,还让她心里越来越乱。 不行!再这样下去,纪诩他…… 于是,心绪仓惶之下,她拿出手机想给自己最亲密的朋友打电话,好寻求帮助。 方云她一定知道该怎么做的! “我给小云打电话……她说她要好好想想,等想好了再回复我。”殷半夏低声道,“有她这句话,我心安了许多。” 这时,方云轻声安慰道:“任何事,有我在,别害怕。” 殷半夏侧头看着她,轻轻点头:“嗯。” 谢奇致只问了她接到电话时的情形,没想到她连接完电话后发生的事也简单描述了一下。 事实上,殷半夏还没说完。 接着和方云打电话这事,她继续说道:“我没想到已经那么晚了……小云没有给我回电话,而是直接赶过来。她向我分析了各种解决方式的利与弊,最后劝我把这件事告诉常警官。” “但是……我很害怕,我害怕那个男人真的撕票。警官,如果你曾听过他的声音,那你一定能明白我的感受。他就是那种……亡命之徒。” “我能感觉到,他什么都不在乎,他不在乎法律,不在乎生命。只要不满足他,他一定会……做出很可怕的事。” 所以这就是殷半夏那么晚才联系常队的原因么…… 不过,亡命之徒? 一个亡命之徒想出来威胁人的方法竟然是拔指甲?还有心情把指甲给洗了,放在精致小盒子里送来?从这点来看……或许绑匪不只一个。可能有一稍微善良的人劝阻了亡命之徒想出的血淋淋的威胁手段。 谢奇致正沉思之时,忽听殷半夏抽泣了一下,难过道:“如果我早点告诉常警官就好了……都怪我,犹豫了那么久……” 她没告诉常闻之前还在担忧绑匪发现她报警而恼羞成怒,一旦告诉常闻后,又怨自己没有在接到电话时就把消息告诉他。 前后虽然矛盾,但谢奇致可以理解。 面对这么难处理的情况,确定不了解决方法很正常。 不过这件事既然已经由警方接手,那解决方法就只有一个——将绑匪抓捕归案。 当然,前提是纪诩案确为绑架。 没看到证据,没直面真相之前,谢奇致对所有猜想都抱有怀疑态度。 “坐久了,有些闷,我可以四处走走吗?” “啊……”殷半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眼角甚至还挂着泪,“什么?” 谢奇致把茶几上的纸递给她,温声询问:“我可以在屋里走走吗?” 殷半夏愣愣地接过纸,嗫嚅道:“当然可以。” 话题跳跃得太快,她完全没跟上谢奇致的脑回路。 怎么刚刚还在讨论接电话的事,这会儿又跳到散步去了呢? 见她答应,谢奇致道了声谢便起身在客厅内踱步。 他看上去没有目标,似乎真的只是坐太久有些累,站起来散散步而已。 只有谢奇致自己知道,他在验证殷半夏说的话。 接到电话后在房间里翻找? 那总得有翻找痕迹吧。 宋朝阳看了几眼他的背影,随即拿起殷半夏的手机,把绑匪发的短信又再看了一遍。 嗯……这个绑匪撰写的短信都还挺精炼的,不像是殷半夏话里描述的穷凶极恶、满嘴脏话的人能写出来的。 所以,绑匪应该不止一人?打电话的是一个,发短信的又是另外一个? 对了……绑匪为什么要发短信让殷半夏去取东西呢? 通常情况下,绑匪威胁被绑人家属主要有这几个原因。一,被绑人家属对准备赎金呈现消极态度。二,绑架初期时送来威胁物品,警告家属,促使家属早日准备并让他们不要报警。三,觉得电话、短信等通知手段不够有威慑力。 纪诩案中的绑匪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做出这样的举动呢? 谢奇致慢悠悠地踱步至紧闭着的木门前,转头询问道:“殷女士,这是你家的卧室么?” 殷半夏应声回头,点头道:“是……警官,你要进去吗?” “对。”谢奇致表情平静地请求,“可以打开让我看看吗?” 卧室毕竟是私密之地,谢奇致这个请求有点逾越。 但殷半夏只是犹豫了一下,便道:“可以……只是里面有些脏乱,请不要介意。” 谢奇致微微一笑:“介意什么!我倒是得说句不好意思。” “如果对查案有帮助,给你看看又能如何呢。”殷半夏还没说话,方云便扯扯嘴角,说道,“警官,门没锁,您自己拧拧把手就能进。” 谢奇致自知行为不太合适,又不方便直言自己怀疑殷半夏情真意切说的那一席话的真实性……是以只能回之以抱歉微笑。 不过,他其实也不算怀疑殷半夏,只是他更看重证据。有证据他才敢放心相信她说的话。 这个不放心帮他在多个案件里找到关键的、不易察觉的线索及证据,恐怕直到他退休后,他都不会改。 打开房门,入目是一张摆放着银行卡的大床。 床边是半开着的衣柜。衣柜上面被箱子填充,几乎看不见它们和天花板的间隙。 衣柜斜对着的是窗户,它现在是紧闭着的。 除了衣柜、床、床头柜之外,就是一张书桌。书桌上摆放着一台台式电脑,外观还挺新,应该才买不久,或者才拆封进行使用没多久。书桌靠衣柜那侧放置着一张靠背椅。 第67章 房间里要说乱,也不至于。 他没有走进去,而是站在门口扫了一眼便关上门,对殷半夏说道:“你睡这间房?” 如他所料,殷半夏摇了摇头:“……其实,我和纪诩是分房睡的。这一间是纪诩的卧室。” 这话一出,谢奇致表情没什么变化,倒是宋朝阳惊讶道:“可你们不是在同居?” 同居……然后又分房? 何必呢! 像是早有预料会有人问这个问题,殷半夏不用思考就抛出一段话,道明原因:“我和纪诩打算先试试双方生活习惯合不合适,如果合适的话……再考虑结婚、同房的事。” 原来是这么个同居方式! 宋朝阳挠挠后脑勺,笑道:“是我想得粗浅了。” 殷半夏微微摇头:“没有,很多人都和你想得一样。” “那这间房就是你在住吗?”谢奇致指向里侧靠卫生间磨砂玻璃门的那间房,问道,“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殷半夏没有拒绝他第一个请求,第二个请求再想拒绝就难了。所以如谢奇致所想,她非常爽快地点头应允:“请随意。” 谢奇致:“多谢。” 他已经不再伪装成散步,而是大步靠近房门,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将其打开,看见了其内部模样。 这间房的格局和纪诩那间大致相似,家具也像是一样的。不过这间房的书桌上摆的不是电脑,而是一些美妆、护肤用品,以及梳子、皮筋等等女性常用物品。 除此之外,这个房间还多了一个任何箱包店都能见着的普通行李箱。 纪诩房间里的衣柜上摆了纸箱子和行李箱,同样的,这间房的衣柜上面也有行李箱和纸箱子。只是后者多了一个摆在衣柜旁的行李箱。 谢奇致用眼睛丈量了一下衣柜上方的空隙,发现要想将这个箱子放下,十分勉强,估计得顶着天花板。不过衣柜上面已经摆满了东西,即使想塞也塞不进去。 谢奇致往门内挪动两步,仰头看向衣柜上的箱子,又看看地面上的中号行李箱。随后,他蹲下身,抬手在地面摸了一下,什么都没摸到。 他又垂眸看向衣柜旁的行李箱,看它的轮子。有些旧,上面有些许脏污。 为了观察清楚,他将行李箱再往一旁挪动几公分。移动时,他感觉这个箱子很轻,像是没装什么东西。 视线下移右滑……观察几秒后,眼珠转向门口,借着光,能看见一些不太明显的轮子滚过的痕迹。这个行李箱应该是不久前才拿进来的。 再伏地在地面仔细查看,他发现了两枚黑点。伸手将其捻起,触感很像泥土。 他想起刚才看到的东西,再联想这两枚黑点……难道…… 第55章 因为殷半夏的房间在最内侧, 而三人都是坐在客厅沙发上,所以一般情况下是不太可能看见谢奇致在那个房间里做了什么。只有坐沙发最边缘的殷半夏回头,才能看见那扇门。 “你房间里有个行李箱……”谢奇致开门见山地问殷半夏, “你最近远行过吗?” 这话殷半夏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方云。 谢奇致也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听方云解释道:“我来这边的时候随便带了一些日用品、衣服和一床毛毯。半夏的房间里没有空调, 也没有暖气, 我怕冷。” 听见她这话, 谢奇致回想了一下……刚刚的确在床上看见一张毛毯。 方云继续道:“昨晚我们没熬住, 小睡了一会儿,毯子应该还没收。” 殷半夏点点头:“是没收……我记得的。小云自幼体寒,就算是夏天, 也是要盖着被子睡觉的。” 方云颔首称是:“半夏倒是不怕冷, 冬天盖一床就够。而且她搬进来不久,没有多余的棉被。” 听到这话,宋朝阳直言:“那可以用纪诩的被子啊!” 两个女生一齐回头盯着他,弄得他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奇怪道:“怎么?我说错了?” 方云轻启唇瓣:“不合适。” 宋朝阳:“哦……” 谢奇致扫了眼她裹在身上的黑色棉服,又看看坐在她身侧只着毛衣加薄外套的殷半夏, 笑道:“原来是这样。不过你是打算在这住很久吗?还准备了衣服。我看你的箱子尺寸还蛮大啊, 能塞不少衣服吧?” 方云想也没想地回:“随便塞了几件, 还有些杂七杂八的日用品。走得比较匆忙, 全部胡乱塞进箱子里了。我原来有个小行李箱, 不过以前半夏离开的时候把它带走了。” 宋朝阳跟了谢奇致那么久, 已经把他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行事方式学了个十成十:“以前带走?什么意思?” “没搬到这边前……”方云侧头盯着他, 陈述道, “半夏一直和我住在一起。” 殷半夏附和道:“嗯, 来这时,我把稍微小点的那个带过来了。” 说到这,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搬来时租的车空间小,放完大包小包的东西后,就只能放下那么大的行李箱,所以就用了那个小的。这一个月太忙,忘记还给小云。” 宋朝阳长长地“哦”了一声,道:“这样啊。” “叮铃铃……” 谢奇致正要说话之时,自己手机响了。他抬手指向门外,示意自己会出去打个电话。几人理解地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来电人是李宏远。 他说:“我们查了卢学名,他确实有件事没交代……这个纪诩啊,以前在老家结过一次婚,只办了几桌宴席,没扯证的那种结婚。他和他老婆王桂月只过了一个多月婚姻生活,然后就闹掰了。他之后来晋北生活,没想到王桂月也到这边来了,还通过卢学名联系上他,跟他说自己生了个孩子,是他的。” 听到这消息,谢奇致沉默了。 电话那边李宏远还在滔滔不绝地述说:“纪诩和王桂月的婚姻算是办给纪诩奶奶看的,两人结婚后还没半个月,他奶奶就去世了。他呢,可能是觉得处了一个多月都没处出感情,就想分吧。但是王桂月不愿意分,还想和他在一起,一直在找他的下落。直到她把孩子生下来,她才借着卢学名的关系,联系上纪诩。” “据卢学名说,王桂月想用孩子把纪诩绑住,纪诩虽然没有明着答应,但也没有拒绝。两人就维持着一段奇怪的非婚非情侣的关系。王桂月以为自己是纪诩妻子,但纪诩……你也知道,他和殷半夏谈恋爱了。” 也就是说,纪诩没把王桂月当回事。 “……卢学名说,纪诩偶尔没回家就是去找王桂月了。18号那天,殷半夏给他打电话问纪诩行踪,他以为纪诩是和老婆孩子在一起,所以就随口帮他掩饰了一下。等殷半夏晚上打第二个电话时,他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毕竟以前纪诩没和殷半夏失联这么久过。而且,纪诩能做到两边的人都丝毫未察觉,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扯远了……卢学名接到第二通电话时感觉不对劲,所以立马给王桂月打了一个,结果王桂月跟他说,17号那天傍晚她的确和纪诩在城西公园见过面,但是九点过的时候,她就走了,后面再没和纪诩联系过。” 想不到啊,纪诩看上去是那么老实本分的人,背地里竟然…… 谢奇致莫名感觉自己拳头硬了一瞬,他捏了捏手指,平静地询问道:“卢学名本人呢?” 李宏远:“17号晚上和18号白天,他说自己在家,只有18号晚上出门去和殷半夏她们找纪诩去了。卢学名住的地方治安比较差,周围监控少,而且人多且杂,目前没有确定的物证可以证明他一直没有出过门。并且他本人也举不出自己居家未出的证据。我们询问了一下街坊邻居,这些人都言称不知道,没时间管别人出没出过门。” 也就是说,卢学名没法证明纪诩出事那段时间他不在场? “殷半夏收到的那个黑色塑料袋表皮还贴了一张写有‘纪诩’二字的纸条,你让卢学名多写几个字,如果可以的话,拿几张记录有他字迹的材料,回头送去刑技鉴定。” “成。”李宏远又道,“还有啥事吗?我们打算等会儿就去找王桂月。” 闻言,谢奇致应道:“那你们忙,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后,谢奇致正准备把手机揣进兜里,又收到一条来自段承望的短信,他说今天气温骤降,晚上要不要一起吃火锅。忽略掉短信,他正准备抬脚进门时又犹豫了。 纪诩有个办过婚宴的老婆这事要不要现在就告诉殷半夏呢? 按理说,这种事不能瞒着殷半夏。她本就为纪诩奔波了一两天,身心疲惫,脆弱得仿佛遭受了暴风雨摧残的水仙,再经受一点打击,或许就折了。而且等会儿实在找不到绑匪在哪,不谈钱谁给的事,但得由绑匪指定的人——殷半夏去送赎金。如果她不配合……事情会很难办。 所以,现在就告诉殷半夏,不仅对她会造成心理打击,还可能影响到解救纪诩。纪诩再怎么混账也是一条人命,是命他们就得救。 第68章 可…… 谢奇致在门外徘徊许久,最终长叹一声。 还是告诉殷半夏吧。 无论如何,她需要知情。 但是当谢奇致走进屋内时,他发现,要不要把纪诩有孩子的事告诉殷半夏已经是一个不需要思考的问题。 因为…… 他刚到玄关便与脸色难看的宋朝阳相遇,他说:“殷半夏收到一条新短信。短信上说,纪诩死了。” “什么?” 疑问刚出口,他便感觉有些不对,他明明嗓子没哑,嘴巴也是张开了的,怎么声音这么小?小到他都差点听不见自己声音。 但宋朝阳听见了,他将殷半夏的翻盖手机递给他,沉声道:“谢哥,你自己看吧。” 谢奇致伸手去接,视线扫过倚靠在玄关边缘、正在掩面哭泣的殷半夏,以及小声安慰她的方云,感觉眼前有些模糊,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灵魂好像从此刻起便飘出身体,悬在空中,俯视着他。 看他的躯壳拿起手机。 看他的躯壳垂头看向屏幕。 看他的躯壳扫视那一串文字。 上面写着:“爷爷早跟你们说了别想着报警,你们特么还报警!艹,还想要那小子回来?!美得你!老子已经把他头给割了,扔在公园,你们叫那些个条子自个儿找去吧!娘希匹的,晦气!!” 割头……? 撕票了? 躯壳将手机抬高,眼珠锁定屏幕,又阅读了一遍。 公园? 城西公园吗? 等等……纪诩死了?早就死了? 躯壳的视线落点一会儿落在“条子”两个字上,一会儿又落在“公园”……变来变去,一直没个定处。 或许是灵魂离开的缘故,他的大脑也罢工了,根本无法理解那一串汉字代表的含义。 躯壳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灵魂在躯壳内穿来穿去,却找不到归处。灵魂失去了方向。这时,他躯壳耳边忽然响起饱含痛苦的质问声:“是你!你害死了我儿子!” 我…… 我在干什么? 我都做了什么?! 我为什么又……再次迟到? 为什么?! “谢哥?!”宋朝阳心情原本沉浸在受害者可能死亡的沉痛情绪中,忽见谢奇致双眼就像蒙着一层纱似的,灰蒙蒙的没有光。这一看把他给吓惨了,弄得他连忙握住谢奇致肩膀用力摇晃:“谢哥,你振作一点!!” 或许是出于救人心切,宋朝阳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誓要把谢奇致摇醒。托他的福,谢奇致无处安放的灵魂忽地回到躯壳。他眼神瞬间清明,厉声道:“给赵局打电话,借人!” 这么紧急的情况,宋朝阳应该拿出十二万分专注力,但他却犹豫了,担忧道:“谢哥,你要不要先喝口热水,缓缓心情,咱们再行动?” 他话还没落地,谢奇致就用毫无情绪的黑沉眼眸盯了他一眼,随后将殷半夏的手机递交给他,便转身下楼,只留下一句:“打电话通知常闻!” “等等——”宋朝阳无奈道,“我没有常队电话号码啊!” 一道带着泣音的女声从他身后传来:“我有……” 宋朝阳立刻转身,看向眼眶红彤彤的殷半夏,催促道:“那快告诉我!” 殷半夏吸着鼻子说:“我手机就在你手里。” …… 殷半夏收到的那条短信信息量非常大。 不仅昭示着纪诩可能已经死亡,还表达了绑匪轻蔑的态度。 绑匪蔑视执法机关,蔑视生命。 实在是穷凶极恶,残忍至极! 他迅速踩下摩托车油门,从夹缝中滑出,压着限速奔向城西公园。 冬日的冷风席卷了谢奇致的身躯。此时此刻的他,无比清醒。他摒弃了不该带进工作中的情绪,冷静地思考梳理整个案情。 终于意识到一个巨大矛盾点。 既然绑匪能做出割头的行为,那他怎么在威胁殷半夏时却是用指甲、头发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原来不知道绑匪敢割头时,他还能对自己说送指甲只是威胁手段,绑匪想送那东西就送了。但现在知道这绑匪都敢割头了……他就不太能接受绑匪送指甲的行为。 如果他是绑匪。他已经有割头的勇气与力量,那他就绝不会做那么“小儿科”的事。断纪诩手指都算轻的,整个手掌砍断送给殷半夏也不是不可能。 但,绑匪就只是送来了头发和指甲。 就算绑匪中可能有个偏向相对不那么残忍手段的人,他也难以接受拔指甲和割头之间的落差。 所以……为什么? 第56章 对犯罪者来说, 眼下这些零散的、不符合逻辑的线索像一根根针,通过真相串联在一起,构成事实。由犯罪者来述说, 再不可思议、不能理解的事物都将回归合理。所以学会从稀少的、看起来并不相关的线索、证据中揣摩犯罪者所思所想,并以犯罪者角度推测真相也是一门重要功课。 谢奇致自认自己在这方面还是个学生,只能竭尽所能, 猜测犯罪者的犯罪思路。 从滨江小区到城西公园不过二十分钟路程, 他需要好好利用这段时间思考今天得到的一切信息。 冷风擦着他衣服吹, 有些许已经钻进了他没掖紧的衣角, 贴着他的皮肤。很冷,冷到他起鸡皮疙瘩,但同时也让他无比清醒。 车速从摩托在晋北所能达到的最高速度降到中等速度, 路边风景也不再模糊不清。 脑海里浮现现已掌握的所有时间点、线索、证据。 现在已知纪诩17日傍晚下班后没有回家, 而是选择去城西公园。据卢学名所说,他应该是去赴王桂月的约。当日晚上九点左右,他与王桂月告别。晚上十一点,他的手机号回复了殷半夏的消息。从十一点以后, 他再没有消息传出。 不……也不算完全没消息。 19日晚,纪诩还在绑匪联系殷半夏时, 和她有过短暂的交流。 也就是说, 那时候的纪诩, 大概率还活着。 20日上午十点许, 殷半夏收到一条降低赎金金额的短信。不久后, 她又被绑匪叫去取头发与指甲, 这是绑匪威胁她的手段。 大约两个小时后, 殷半夏再次收到一条来自绑匪的短信, 是纪诩的死亡通知书。短信上面不仅写明纪诩已死亡, 而且他的头还被残忍的绑匪放在了公园。 但以上的信息…… 全部真实而正确吗? 不一定。 只有一条可以当作真相来看待,那就是纪诩在17日傍晚六点时离开公司去了城西公园。只有这一条有人证、物证可以证明。 其余的,全都有待考证。 谢奇致扫了眼路旁,发现有个可以停车的位置,他立马降低速度,将摩托车插进停车位。随后,双脚触地,单手摘下头盔,将电话拿出,拨通了宋朝阳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谢哥,我刚和常队交流完没一会儿,你就打过来了。”宋朝阳的声音在话筒里有些失真,“是不是要我回局里找赵局?” 谢奇致轻声否定:“不……你现在在哪?” 宋朝阳:“玄关那儿。” “周围有人吗?” “……没有,我刚看了下,殷半夏她们都在客厅坐着呢。殷半夏现在还在哭,可伤心了。唉,这种事,搁谁身上,都受不了啊!” 谢奇致轻轻“嗯”了一下,随后用一种无比认真的语气开口道:“朝阳,听我说。” 宋朝阳眼睛透玄关隔断盯着殷半夏两人看,嘴里应和道:“我听着。时刻待命。” “从现在开始,你留在殷半夏家,寸步不离,保护她们的安全。”谢奇致强调道,“这个绑匪实在穷凶恶极,只是得知殷半夏报警就对纪诩做出如此可怕的事情,我担心他怒火未消,找殷半夏麻烦。” 保护市民安全,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闻言,即使谢奇致看不见,他也重重点头,应道:“好,我明白了!” “记住……”谢奇致重复道,“寸步不离。” 挂断电话后,他迅速打给常闻。 很快接通后,他开口就是一句:“常队,我们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信息。” 常闻才从宋朝阳那里得知纪诩死亡的惨痛消息,而且还是割头而死。纵使他从事刑警行业二十余载,也鲜少见到如此丧心病狂的杀人手法,心情还没从惊愕中走出来,以至于谢奇致语气冷静的一句话已经在他脑海里转了一圈,他都没反应过来,迟疑道:“啊?” 如果此时有人经过,准能瞧见一黑衣男子顶着一头乱发,面容虽然俊秀,但因其眉宇间萦绕的肃杀之气,生生将那些俊秀变成了冷硬、不可接近。 谢奇致不知道这时的自己气质有多么冷酷,他只语调毫无起伏地反问:“纪诩真的被绑架了吗?” 常闻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盲了数十年的盲人突然重获光明,能看清眼前的所有事物,但就是不能理解。他疑惑不已地询问:“你说什么?” 第69章 黑沉沉的眼眸随意锁住眼前商铺的名称。他眼睛里虽然有物,但那些物象在他大脑里不过是一张扁平的图纸。而这张图纸,则是由某人描绘而成,放在他眼前的。他看到的,是那人想让他看到的。 他以为自己看到了真相……但其实不然。 谢奇致闭上眼睛,将那些物象全部丢弃,在脑海中重新展开一张纯白的画纸,随后写上他认为唯一确定的信息:17日,纪诩下班后去了城西公园。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瞬息。下一秒,他睁开眼,平静地询问道:“谁告诉你纪诩被绑架的?” 常闻焦躁的内心诡异地被他三句语调平静的毫无波动的话语抚平。他敛眉思考谢奇致所提出的问题,几秒后,他语气不太确定地回复:“这不是事实吗?” “是吗?”谢奇致一改方才的平静,发出连珠炮似的质问,“有纪诩被绑的视频吗?有纪诩被绑的语音吗?有纪诩的手写信吗?绑匪除了和殷半夏说过一次话后,还说过其他话吗?而他说话的那次,有录音吗?” 常闻被他这些问题砸懵了,沉默几秒后,才缓缓回答:“没有……全都没有。” “所以……”谢奇致重复询问道,“纪诩真的被绑架了吗?” 常闻有些犹豫:“虽然没有那些东西……但也不能证明他没有被绑架。” “……是啊。”谢奇致叹了口气,“这就是我们思维的局限性。张三报李四失踪,调查后,李四确实不见踪影。没多久,张三又说李四被人绑架了,还有勒索短信作为辅证。再过一段时间,张三又收到短信,说李四死了。” “这要我们怎么想?要么李四真被绑架,真死了。要么,张三提供的信息全错。” 这一次,常闻沉默得更久。 半分钟或是几分钟后,常闻疑惑道:“……如果他没被绑架,我们又在查什么呢?” 谢奇致冷笑一声,陈述:“查凶手想让我们查的东西。” 对面不再说话,似乎在消化他的猜想。 谢奇致率先打破沉默:“你们现在在哪?” “我在派出所。”常闻简单地描述了一下自己做的事,“纪崇达来派出所采血,我才刚和他聊过,然后就接到小宋的电话。这会儿正打算通知其他人去城西公园。” “现在先不用去城西公园。常队,麻烦你通知其他人到所里集合,我们开个紧急的案情分析会。” 摩托油门再次被踩下,一路奔向江区派出所。 …… 谢奇致并不是第一个抵达派出所的。他到之时,周林易和张宝宇已经坐在会议室内了。除去本就在派出所的常闻与荣波,眼下就只有李宏远和庄淑语未到。至于宋朝阳,谢奇致没有叫他来,他有更重要的任务,即“保护”殷半夏两人,需要执行。 再次进入会议室,他不再像早上时那么迷茫,连案情都需要靠别人来梳理。而现在,这些人来到会议室,是为听他重新梳理案情。 “谢老弟,你在电话里那席话可把我给打懵了!”谢奇致才踏进门内,常闻便站起身来,说道,“待会儿我可得好好听听你是怎么想到那一点的。” 谢奇致点点头:“只是一个猜想,希望待会儿说完之时,大家能帮忙补充、甚至推翻。” 常闻露出一抹真诚微笑:“你太谦虚了!谁不知道你从业不到十年,几乎逢案必破。推翻什么的,我们咋可能喃。” 听到他话语中的“几乎”二字,谢奇致下意识抿了抿唇瓣,随即不动声色地扯出一抹笑,摇头道:“常队这么捧我,我会骄傲的。” 耳里听着两人的闲聊,一旁的张宝宇和周林易心里那只名为好奇的小猫已经被勾得不停伸爪子挠了,弄得他们心痒痒。 可惜常队一直拉着谢奇致说话,他们想问都没有机会。 余光一瞧,和常队搭档行动的荣波正坐在一边儿呢。 张宝宇抬起手肘推了推周林易,和他对了个眼神,两人不约而同地挪了个位置,围在荣波身边,低声询问道:“荣哥,你知道谢队他把我们叫回来是为什么吗?” 常闻接谢奇致电话时,荣波和他离了点距离,不太清楚他们说了什么,但宋朝阳告诉常闻的事,他倒是知道。 张嘴欲要把纪诩已死的消息告诉两人时,庄淑语和李宏远推开虚掩的门进来了。 李宏远人还没完全进入房间,声音就传了进来:“什么事这么紧急?” 庄淑语稍落后他一步,补充道:“我们刚刚见到王桂月,正打算询问她的时候,就接到常队电话。” 闻言,常闻问道:“那王桂月呢?” 庄淑语:“我们把她带回来了,现在在询问室喝茶。” 常闻点了下头,侧头看向谢奇致,询问:“小宋什么时候到?” “他不来。”谢奇致宣布道,“时间紧急,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没有人有异议,张宝宇更是瞬间坐直身体,盯着谢奇致,耳朵竖起,不愿错过他待会儿要讲的每一句话。 谢奇致视线扫过他,向他点头致意,随后道:“前不久,殷半夏收到一条来自绑匪的短信,告诉她纪诩已死。并且绑匪还将纪诩的头放在了公园。” “卧槽!”张宝宇入职没几年,江区还特太平,他这个刑警处理的最可怕的案件也只是持刀伤人,没见过这种恐怖的杀人手法,当下就没控制住情绪,惊讶叱道,“这特么还是人吗?!” 其余几个头一回听到这消息的人表情均不大好,更甚者,庄淑语嘴唇颤抖,脸色惨白,手捂着腹部,似乎胃有异样。 短信里给的死法的确惨绝人寰。 谢奇致抿了抿唇,随后道:“短信的事,稍后再谈。我们先来谈谈殷半夏。17日晚,纪诩失去联系,她不着急。18日晚,她开始和卢学名、方云一起寻找纪诩。19日上午,她报失踪。20日清晨,她报绑架。20日上午,她收到纪诩已死的短信。” “从这个流程来看,她似乎主导了整个案件的走向。” “而我们每一次的侦查方向,都是因她给出的信息而改变。” 谢奇致拾笔在白板上写下“殷半夏”三个字,随即看向大家,陈述道:“所以,如果她提供的信息均错误或者她故意撒谎,整个案子都将走向另一结局。换言之……殷半夏或为此案的知情者,甚至,她可能就是穷凶极恶的绑匪!” 第57章 殷半夏是……绑匪?! 那么脆弱可怜的女人, 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而且…… 虽然周林易一直很佩服谢奇致,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提出疑问:“自从殷半夏报纪诩失踪, 咱们开始侦查时,她的行动基本都在我们掌握之中啊……而且今天一上午,我们都守着她的。我们走了之后, 您在那儿啊。她不太可能做出那些事吧?” 殷半夏是19日上午报的案, 那之后发生了很多事, 不仅有她接到绑匪电话, 还有她当着警察的面收绑匪短信,还有她在周林易的“监视”下出门去取黑色塑料袋。 这一件件事,不正说明殷半夏是清白的吗? “稍等。”谢奇致补充道, “若只有殷半夏一人, 的确作案难度很高,但如果她有帮手呢?比如,方云。也就是说,可能是她们两人一起合作绑架甚至谋杀了纪诩。还有一个可能, 整个案件是方云一手策划,殷半夏无意识间做了帮凶。” 他言语中给出了三个可能性, 殷半夏和方云独立作案, 以及两人合谋。 周林易更疑惑了:“但方云也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行动的啊!” 谢奇致并不会因为周林易连续两次的否定而感到不高兴什么的, 反而, 他很感谢他提出这两个问题。 他清了清嗓子, 解释道:“你说的, 正是我所困惑的。” “想想看, 我们所谓的殷半夏和方云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行动是指什么?是殷半夏接收的那几条短信, 是她出门取的黑色塑料袋, 是方云20号一上午都呆在客厅里,对吗?” 众人点点头,大部分人脸上还挂着困惑表情,唯独常闻恍然大悟般地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这样……但塑料袋又是怎么回事呢?” 谢奇致继续说道:“当我们开始相信一个人时,很容易相信她所说的所有话、做的所有事——只要不是太反常,我们几乎不会对她产生怀疑情绪。但实际上,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个关键点。那就是,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定时短信的存在。” “借助定时短信,我即使是坐在这里,双手空空,也能在这个时刻,给现场的各位发送短信。” 听到这话,张宝宇眼睛亮晶晶的,率先附和:“对啊!就是我们太相信她了!明明我自己的手机就有定时发送短信的功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说着说着,他有些懊恼地垂下头。 谢奇致摇摇头:“这点只是基于殷半夏、方云是嫌疑人的猜测,还需要验证。除了短信之外,殷半夏还当着你的面去取了黑色塑料袋,对吗?” 第70章 他看向周林易,表情很平静地说出上面的询问,见对方点头,他继续说道:“进屋时,我看到了一个落地衣架,上面挂着一件黑色大衣。我想知道,殷半夏出门取东西的时候有没有穿这件衣服?” 周林易再次点头:“她的确穿了……但是冬天出门穿外套,很正常啊。” “对别人来说是正常的,但对殷半夏来说,是反常。”说完这句话,他没有急着解释,而是抛出一个问题,“殷半夏来报案时穿的什么衣服?” 在冬天,普通人中,很少有人会每天换一套衣服。更何况,殷半夏这两天忙着找纪诩,心力交瘁,应该更没时间换一套着装。所以他推测殷半夏报案时和今天穿的应该是同一套。 庄淑语举手发言:“那天我在……我记得很清楚,她和今天穿得一样。” “我们侦查过程中往往会用常理来推测某人的行为是否有异。”谢奇致继续说道,“江区派出所离滨江小区有一段距离,按常理,她去一趟小区后门都要穿上厚厚的大衣外套,怎么到所里报案时却不穿了呢?” 荣波:“这……她报案时不知道纪诩被绑架,精神和身体状态其实还好,但现在她知道了纪诩被绑架,精神遭受重大打击,昨晚又没怎么睡觉,身体本就疲惫,还受心理状态影响,不如以前抗冻,所以怕冷要穿外套。这样也能解释吧?” “嗯。”谢奇致赞同他的想法,“的确说得通。不过请你们回想一下,从你们到滨江小区见到她,直到现在,她出了出门穿过大衣外,其余时间是不是全穿的薄外套和毛衣?” 庄淑语迟疑道:“好像是的……” 谢奇致:“纪诩的那套房子并没有安装空调,也没有制暖设备。客厅没有阳台,只有几扇大窗户,今天一上午都是敞开的,冷风会时不时吹进来,室内温度并不高,甚至方云还一直穿着厚棉服。你们,包括我,不说裹成球,但也是套的厚衣服,呆在客厅从不会感觉热。但她却穿能那么薄,还不加衣服。这是为什么?” “在闲聊时,她向我们透露过,她说她从小就不怕冷,冬天就盖一床不厚的被子就行。也就是说,她本人是不怕冷的。” “所以她怎么今上午就去小区后门一趟还要穿上重重的大衣外套了呢?” 殷半夏身上穿着的那件薄外套荷包里就是揣了一串钥匙都很容易从外面看出,更别说小木盒还有一定体积。但大衣就不一样了。首先,没有人注意大衣荷包是否鼓囊,是否装有东西,而且肉眼看,那件大衣十分厚实,想来即使揣上一木盒也不易看出;其次,出门披上厚外套确为平常之事。 另外…… 他再次看向周林易,问道:“她去垃圾桶取塑料袋时,你看清她的动作了吗?” 周林易沉默一秒,摇头道:“没……衣服遮住了。” 谢奇致的话说到这里,在场的人基本都听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取黑色塑料袋和接收短信两件事根本不能做殷半夏与纪诩案无关的推测。 “除了那几条短信外,还有一通所谓的绑匪打来的电话。”谢奇致再次抛出疑问,“殷半夏所说的绑匪打电话恐吓她这件事,有录音吗?” 这一证明殷半夏无辜的证据是最好推倒的,因为他们没有一个人有当时的电话录音。也没有任何录像录下了她接电话的全过程,没人知道她是以什么表情接的电话……她当时是痛苦万分还是淡定坦然,全由她自己下定论。 所谓绑匪打来的恐吓、勒索电话,只是一条通话记录而已。 电话记录很好伪造,即使那个电话是从城西公园打来的,也可以伪造,只要找一个同伙就可以了。 而这个同伙……完全可以是方云。 周林易又找到一点:“即使这些都不能证明殷半夏和纪诩案无关,但在纪诩失踪的时候,她在家这件事是肯定的。” 谢奇致点点头:“你的考虑是正确的。不过我记得常队说过江区巷子很多,是吧?而纪诩失踪前去过的城西公园位于老城区,是出了名的地形复杂、人口繁多、监控稀少。她有条件悄悄潜入公园而不被人发现。” 张宝宇附和道:“是啊……而且滨江小区还有好多监控盲区,她住的那栋楼的出口就是一个。小区大门和后门倒是有监控,但她乔装一下离开,我们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发现。” 谢奇致:“除了她,方云也有能力谋杀纪诩,而且她动手的可能性更大……这里的可能性我不是说动机,而是完成度。” 常闻:“明白,老弟你说。” “我在殷半夏卧室发现一个行李箱。这个行李箱是方云带来的。她解释说,今天凌晨,她接到殷半夏的求助电话。她说殷半夏不知道纪诩被绑架的事该怎么处理,想询问她的意见。而她因为担心殷半夏,所以就直接连夜赶过来。出门之前,她拿出一个行李箱装了一床毛毯和杂七杂八的衣服、日用品。她还说,因为出门的时候是凌晨,街上没有车,所以她拖着行李箱走了一程路。最后才打到的士,乘车抵达殷半夏住处。” 讲完方云连夜赶到滨江小区陪伴殷半夏的事后,他看向常闻,询问道:“常队,江区凌晨还有人跑的士吗?” 常闻摇摇头:“几乎没有,跑夜摩托的多一点。” 江区毕竟是乡镇,街上白天都不常见的士,更别说晚上了。 “从方云凌晨出门还能打到的士来看,她应该住在市区。”谢奇致继续道,“不过这只是猜测,还需要验证。除了行李箱外,我还发现在地面发现了疑似泥土的黑点。这都不算什么……你们看看照片。” 谢奇致拿出手机递给站得最近的常闻,顺便解释道:“在殷半夏房间里的那个衣柜最下方边缘处有些许泥土。这些土从哪里来呢?对了,行李箱轮子最高处刚好与衣柜下边缘相切。” 通过他的叙述,众人联想到一个场景。那就是某人拉着箱子将它放进房间,放的时候没注意力道,使轮子上的土被衣柜磕下些许。 “但是,那个行李箱的轮子仅有些许脏污而已,没有泥土痕迹——你们看下一张照片就明白了。”谢奇致陈述道,“所以要么车轮被谁处理过,将泥土清理了,要么我产生了幻觉,看到的全是幻象。现在,有一个新问题,泥土从哪里来?”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好回答了,能沾上土的地方除了土地,还能是哪? 但即使是身为乡镇的江区,除了绿化带,很少见裸露在外的土壤。 那如果是晋北,又能在哪沾上土呢? ——绿化做得非常好的公园。 看见大家脸上惊疑不定的神色,谢奇致平静地点点头:“我怀疑,她可能拖着行李箱去过公园。” 至于她带行李箱去公园干什么…… “除了这些外,我对绑匪送来的那一盒头发和指甲也有话想说。”谢奇致抛出第二个疑问,“穷凶极恶的绑匪为什么会送来这两样的东西,它们有什么用?” 在此时此刻,他提出这个疑问绝对不是想得到“威胁”二字。 “是证明。”谢奇致解释道,“一方面证明绑匪不是殷半夏或方云,一方面证明那时候纪诩可能还活着。” 荣波:“可能活着?” 谢奇致继续道:“头发能检测出dna,而指甲很难。头发是证明那一盒东西属于纪诩,而指甲则证明纪诩活着。绑匪明明可以砍手指、削耳朵,为什么会选择指甲?原因很简单。从活人身上拔去指甲是一种很残忍的行为,当作威胁手段说得过去。同时,我们没法从一块指甲上确定它的主人是否还活着。” 荣波摇摇头:“我还是不明白。” “我们没法确定指甲是在主人生前还是死后拔下——如果它的主人才去世一两天的话。也就是说,凶手想要我们认为他还活着。” 众人神情一滞,李宏远缓声道:“……所以送指甲来的那时候,纪诩可能已经死了?!” 谢奇致沉着脸点头:“或许更早。方云凌晨拖着行李箱去了一个能沾上泥土的地方是为什么?可能是为了运送并丢弃某样东西。这个东西很有可能是……” “纪诩的头!” 第58章 纪诩死了…… 还是被方云或殷半夏其中一个, 又或是她们两人合力——杀死的。 这个猜想在场的各位警官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 殷半夏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一天多,她憔悴的面容已经深深地印入每个人脑海。她为纪诩流的每一次泪, 大家都记得。更别说,她一直是全力配合他们工作,对寻找纪诩一事表现得很积极, 在得知纪诩被绑架后, 那强撑着的绝望不似作伪。 但刨去感性因素, 由理性思考的话, 谢奇致的说法基本可以解决现有所有困惑,除了…… 荣波发出了疑问:“如你所说,绑架案, 或者说谋杀, 可能是方云、殷半夏犯下,那他们为何定下三十万的赎金呢?” 第71章 “这个问题……”谢奇致道,“原因我现在还难以猜测。目前我只能说,在殷半夏撒谎的前提下, 纪诩大概率被方云杀死,而报警说纪诩失踪以及后来称纪诩被绑架这事或由两人合谋。” 常闻:“谢老弟的猜想咱们需要验证。” 谢奇致点点头:“时间不等人, 我们现在就行动。” 李宏远:“怎么行动?如果只有一个猜想, 咱们没有理由把殷半夏两个人带回所里讯问。” “能证明我的猜想是否正确需要一点……”谢奇致沉声道, “让殷半夏和方云写下纪诩两个字, 对比字迹。还记得吗, 殷半夏取的那个黑色塑料袋上贴了一张写有‘纪诩’二字的字条。” 张宝宇猛地点头:“对对, 是这样!” 谢奇致看了他一眼, 又道:“不过笔迹鉴定需要时间, 还有没有其它证明方法呢……” “老弟。”常闻劝道, “咱们先出发去把纪诩的头找到吧,如果他的头真被凶手放在公园了,那它很有可能被民众发现,那造成的影响……可怕得很。” 李宏远赞同道:“对!而且你的猜想中,纪诩已经死了,他的头还是方云运出去的,不是吗?” “好,那我们现在就分配任务。”谢奇致点点头,这会儿他也顾不上是谁的主场,快速道,“一批人去公园搜查纪诩的头,一批人现在去查方云在纪诩失踪后的行踪。除此之外,还要派一个人去滨江小区,让殷半夏两人手写纪诩的名字。” 常闻适时接话:“小庄,你和荣波去查方云。老李,你去滨江小区。咱们剩下的人全赶往城西公园。” 听到这话,谢奇致提醒道:“短信上并没有指明是在哪个公园,当然,最有可能在城西。但是,其它公园咱们也不能漏掉。” 常闻颔首,道:“其它公园我会派别的同志去。” “现在,出发!” …… 常闻等人已率先乘车离开。出门时,常闻还力邀谢奇致和他们一起乘车去,但谢奇致说他想先去问问王桂月,随后再赶去公园,请他们先行一步。常闻听到这理由哪里还说得出什么一起走的话,只对他道了一声辛苦。 同常闻等人告别后,谢奇致连忙随机抓了一个“幸运儿”,请她和他一起到询问室询问王桂月。这位幸运的警察名叫兰双玉。 谢奇致推门进入时,见着的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 那妇人穿着实在简朴,脚上的鞋子是有些宽大的运动鞋,看上去很不适合,就像小孩偷穿大人鞋子一样。她身上穿着的是黑色的紧身裤和褐色的长棉衣。与她相反的是,她的孩子穿着不说十分昂贵,但那厚实的带着品牌名的小棉袄的价格想来已经可以买下她全身衣服。 此时此刻,王桂月正坐在木制椅子上发呆,她怀里的孩子正吮吸着自己的手指,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嗯”、“啊”。当谢奇致和兰双玉走到她们跟前时,她才像回过神来似的,慌张地站起身来,期期艾艾地问道:“您们好……您们是警察叔叔吧?来问我问题的吗?” 她普通话并不标准,夹杂着浓浓的乡音。 无论什么样的年龄都有称呼谢奇致为叔叔的,他已经习惯了。 闻言,他摆出了一副温和但略显抱歉的表情,询问道:“你是王桂月?能告诉我你和纪诩的关系吗?” 李宏远等人只是从卢学名口中得知王桂月是纪诩在老家结的媳妇,并打电话联系了她,还没来得及对她展开询问,就被叫回来开会了。 看王桂月迷茫的样子,或许她对纪诩身上发生的事,以及警察将她带到派出所的原因还一头雾水。 听到谢奇致这话,王桂月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是叫王桂月……我和老纪,我们俩是夫妻哩。不过还没扯证……老纪说娃娃要上幼儿园了,他就带我去领证。” 谢奇致点点头,语气颇为沉重地告诉她纪诩被绑架的事,至于纪诩可能已死的消息,他暂时还未告知她。 谢奇致的话刚出口时,王桂月便捂住孩子的耳朵,当完全听完,她整个人就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似的,一动不动,呆若木鸡。 她眼神很空洞,整个人笼罩在一种奇怪的静谧中。 谢奇致忍不住上前一步,询问道:“王女士,你怎么了?” 王桂月将粗糙小巧的手从孩子耳边移开,随后轻轻盖在孩子透露着无忧无虑双眼上,仿佛求证般地追问:“警察……警官,你别和我开玩笑……不好笑嘞。” 说着,一滴滴水珠落在她手背上。 她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垂头盯着掩盖在她手下的脸,自语般地说道:“娃,你多叫叫爸,你叫叫,老纪明儿个就出现咯!” 谢奇致不知道说什么好,余光中瞥见放在一旁的茶杯已经不在冒烟,便同兰双玉低声说话,请她再去倒杯热茶给王桂月。 “警官,老纪前几天还跟我说等娃长大了,他就跟我回老家哩!” 谢奇致微微点头,作倾听状。 “警官,一年前,我不晓得老纪在哪,就花了几百块让一辆小面包驮着我到处乱走,这娃就是在车上生嘞!我没给他取名。老纪读过书,我想让他取。警官,您猜猜,老纪给他取了个什么名!?” 谢奇致柔声道:“猜不出,不过一定是个非常特别又适合的名字。” “那可不……”王桂月抬起了挂着清泪的头,视线似落在谢奇致身上又似飘忽忽地没有定点,她复吸了吸鼻子,说,“娃出生那会儿刚好是春天……老纪说,一年之计在于春,就让娃叫计春,随我姓。王计春!警官,娃有名字了。” “嗯,很好听。” “我啊,去年秋天来的晋北,好不容易找到老纪都冬天了。结果今年冬天,我怎么就变成被找的那个了呢?警官,那个女警官来找我的时候跟我说,老纪出了点儿事,怎么会是这种事呢?!老纪那么好的人,咋会无缘无故就被人绑了呢!不可能吧……” 谢奇致叹了口气,告诉她:“纪诩的同居女友到派出所报案,说纪诩失踪了。” 王桂月盯着他:“警官,你说啥?” “除了你之外,纪诩还和一名女性正在交往中。”谢奇致尽量不带任何个人情绪地陈述道,“她报案称纪诩失踪后,我们就开始侦查,发现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城西公园,最后出现的时间是17号晚上。你还记得那天吗?” 他这个问题一抛出,王桂月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全忘了谢奇致口中的同居女友,只不住地摇头,道:“怪我!都是我的错!” 这时,兰双玉捧着热茶进门,招呼王桂月道:“来,喝杯水热热身子!” 她一面说着,一面把茶放在王桂月身边。 谢奇致看兰双玉坐下打开笔录,便问王桂月:“17号那晚发生了什么?” 王桂月苦着脸摇头,“发生了啥……警官,我……” 谢奇致看她为难犹豫的样子,沉默几秒,表情诚恳而认真:“请你把当晚发生的事详细地说出来,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对破案都可能起着重要作用。” 王桂月重重地吸了下鼻子,恳求道:“警官,能请这位女警官帮我看下娃吗?这事儿……我不敢让他听见。” 王桂月的孩子尚在襁褓之中,纵使听见了,也并不懂得她在说什么。但既然她提出,谢奇致还是让兰双玉再去叫个民警暂时替王桂月抱着孩子。 事情处理完毕后,王桂月胡乱地揉了把脸,将17号纪诩去公园干的事娓娓道来。 王桂月一直记挂着几天前纪诩给她打的电话,她记得纪诩让她17号到公园去等他。想着终于可以和为工作忙碌的丈夫见面,她心里是又酸又甜。 她记得,挂完电话后,她便连忙把勾了一半的毛线帽找出来,想赶在17号前勾完,连同前不久织好的围巾一起送给他。 17号当天,她提着装了围巾、帽子和一瓶自己弄的榨菜的袋子,怀里煨着两盒刚从饭店买的盒饭,赶往公园。 揣着喜悦,她见着了纪诩。 她没注意到纪诩见到她只有整洁这一个优点的着装而皱了几秒的眉头,她只听到心心念念的丈夫说:“慢死了。” 她不好意思地咬咬嘴巴,解释道:“我去买了饭,多等了会儿。” “饭呢?” “在这儿。” 王桂月打开一直环抱着的手,露出两个包装严实的白色塑料盒,道:“老纪,咱们先吃点吧?” 听到她这建议,纪诩忽然察觉肚饿,点头应了她这个建议。 填了肚子,纪诩歇了会儿,见天已经黑透,开口道:“走,去那边玩玩儿。” 王桂月知道他所说的那边是什么地方,那是他们在公园里最常待的地儿。而在那块地方,他们最常做的就一件事——快活。用那些时髦的城里人说的话,就是钻小树林。 王桂月不知道纪诩和别人在一起是什么样,她只知道,他和自己在一起向来是寡言少语的,只有做完那事后,他才会多和她说点话。 第72章 小树林里蛮冷,虽然冬天没有蚊子,但地面还是会有虫蚁。王桂月脱裤子的手迟疑了,她不太想躺在地上,又冷又容易沾上奇怪的虫。 在冰冷的空气中,她打了个寒颤。 但抬头看见纪诩有些不耐烦的表情,她嘴唇蠕动几下,最终还是低下头,闭上嘴,把手放在裤链上。就在这时,她看见了一坨狗屎。 她咬着唇又看向纪诩。 我是他的女人啊…… 我不该躺在这种地方。 王桂月心里这样想着,终于张嘴说出刚才憋回去的话:“老纪,咱们去外边儿弄吧……” 不料纪诩嘴巴一撇,道:“你要去酒店?桂月啊,现在市场行情不好,我挣钱不容易,你理解一下嘛!等我赚到钱了,带你去住大酒店。” 不是啊…… 我没说去酒店……就一普通宾馆,就行的。再不济,去家里弄啊。 王桂月想这样对他说,却说不出来。瞒着家里人把孩子生下来,又坐上陌生人的车来晋北找纪诩已经花掉她毕生的勇气。 她退而求其次地说:“我们外面点弄吧……这里好多垃圾。” 纪诩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带着她到树林边缘,找了一块有假山遮挡的地。 “现在行了吧?” 王桂月抬手摸了摸石头,冷冰冰的,比那边的草地还刺骨。她犹豫道:“好冷。” “今天咋这么矫情?!”纪诩毫不客气地啐了一口,随后脱下深灰色棉袄让她垫着,“这下总不得冷了。” 王桂月头一回被他如此温柔对待,心里像灌了蜜似的甜,连声应是。 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人要速战速决。 王桂月感觉身体终于热乎起来,她听着纪诩在自己耳边的呼吸,情不自禁地说:“老纪,咱们再要个孩子吧?” 闻言,纪诩没正面回答,只道:“这事以后再说,你把衣服穿上。” 王桂月脱了很多件,得一件一件穿回去。 纪诩就脱了外套,捡起来就能穿。可惜,他刚把衣服拿到手就发现荷包那块儿沾了点东西,抬手一搓,一小块变一大块了。 他“啧”了一声,果断地选择反穿,反正里面那面黑的反着穿也看不出来啥异常。总不能把沾了那东西的衣服穿上街吧? 王桂月还在穿衣服。 手机铃声响起。 王桂月好奇地看过来,纪诩脸色不变地按了静音,解释道:“打错了吧,响几声就挂了。” 王桂月理解地点点头,继续折腾她的衣服。 手机屏幕沉默地闪烁着来电通知,终于,在王桂月穿完衣服之时,电话也自动挂断了。 做完那档子事,纪诩不会直接离开,而是会主动陪王桂月说说话。他认为,女人嘛,你只要摆出点爱护她的姿态,她就死心塌地了。 不过他俩这事后聊他也张不了多少次嘴,因为他主要负责听她讲儿子的事。 但是今天,王桂月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却不是关于儿子,而是:“老纪,我给你织了围巾和帽子。” 纪诩扯了个礼貌的笑:“你还真是贤惠。” 王桂月抿着唇笑,随后拿出了那个她从繁忙的带孩子、打工事务里挤出时间勾的毛线帽和围巾,展示给他看。 “老纪,你要不要试试?” 纪诩欣然应允:“那就试试看。” 做完之后的他好说话得很。 帽子比较深,能把耳朵盖住。围巾针脚勾得很密,很暖和。 纪诩笑了一下:“挺好,我就不摘下来了。” 王桂月也笑:“嗯。” …… “我们靠在一起聊了会儿天……一直到差不多九点,才分开。哦!我记得卢学名还给我打过电话,问老纪在哪。原来那时候他已经……” 言罢,王桂月懊恼地敲敲脑袋,连声道:“都怪我!” 谢奇致言语安慰她几句,随后一连提了三个问题:“所以他和你见面时外套是深灰色,告别时却把外套反穿,变成了黑色?而且他走时还戴着帽子和围巾?帽子和围巾分别是什么颜色?” 王桂月现在内心酸麻,她既担忧纪诩的安危,又想着他出轨,说话时嗓子都哑了些许,还带着重重的鼻音:“我记得是……至于围巾帽子,我用黑色和墨绿色勾的。帽子是大部分是黑的,只有边边有一条绿杠。围巾是条纹的花样。” 原来…… 常闻他们走访公园那么久都没找到什么目击者的原因是这样! 纪诩和他进入公园时做的打扮完全不一样!而且,他还戴了围巾!哪怕有路人看见了他,也没法从露在外面的部分五官将他认出来。毕竟不是所有路人都有过目不忘、“见微知著”的本领。 谢奇致长叹一口气,又问了王桂月最近两天的行踪,得知她一直在纺织厂上班,闲暇时间就在带孩子后,询问了相关地址和具体时间,最终道:“王女士,感谢你的配合。” 第59章 城西公园是开放式公园, 没有围墙,而且监控稀少,白天傍晚往来的人不少, 但夜晚时只能在某些角落见到几个流浪汉,明面上鲜少有其他人来。 监控少这点是整个老城区都有的问题,不仅巷子里没有, 就连某些繁华热闹的街道, 如兴荣步行街, 都没有安装。 这个问题, 亟待解决。 谢奇致环顾周围景象,心里想着回去一定要跟翁策说说这件事,请他向领导提提意见, 早日响应国家政策, 在辖区全面铺设监控系统。 因为他还和王桂月聊了许久,是以哪怕他车速已经提到自己能达到的最高,还是只能成为最后一个抵达城西公园的人。 谢奇致没在门口看见常闻等人,想来他们应已经对公园展开搜查。 想到这, 他掏出手机给常闻打了个电话,询问他在哪。对面让他就呆在门口不要走动, 他会过来找他。 刚挂电话没多久, 他就见常闻靠近。 谢奇致打了声招呼, 随后道:“经过对王桂月的询问, 我获得一条新线索。” 旋即, 他将纪诩无意识改变着装的事告诉给常闻听。 “竟然……!”常闻惊讶几秒, 叹道, “若是我们早点找到王桂月, 说不定能少做很多无用功。” 谢奇致:“现在也不迟……公园面积不小, 纯靠我们搜查效率太低。” 闻言,常闻给他递了个“你放心”的眼神,随后道:“我刚刚在车上给赵局打了个电话,请他支援,他说马上给我们派人手。毕竟啊……人头在公园这种事,实在是骇人听闻。” 他说话间无比自然地抹去了赵局对谢奇致每次办案都要借人的小不满。 谢奇致放心地点点头,自语道:“不知道能不能借警犬来。” 常闻突然咳嗽一声,见谢奇致看过来,他解释道:“……刚刚赵局说了,他会请求警犬队的帮助。不过警犬队过来需要时间。” 看来赵局越来越上道了。 谢奇致满意地长叹一声,随后道:“那咱们先行动?” “嗯。”常闻掏出一张城西公园的地图,根据现在的人手把公园用手指简单地划分成四块,然后挨个指着四块地区,道,“我去一区,周林易去二区,张宝宇去三区,就只剩下四区,谢老弟你去那儿成不?” 时间紧迫、人手不足,每个片区只能安排一个人。 谢奇致没有任何反对的想法,点头应是。 一区和四区方向相反,常闻和他交流后便率先离开,并道:“我会给小周和小张打电话,告诉他们纪诩17号晚上衣服可能并非深灰色的事。” 目送常闻离开,谢奇致没急着执行任务,而是先给技术队的于畅去了个电话,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他们有没有空,如果人头真在公园的话,又要麻烦他们出动了。 给于畅打完后,谢奇致又给宋朝阳打,问他现在殷半夏和方云表现如何。 宋朝阳:“很正常啊,和你离开之前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殷半夏一直在哭,方云在安慰她罢了。” 谢奇致丝毫不意外,殷半夏不哭才奇怪。他嘱咐宋朝阳道:“你找个偏僻一点的地方,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啊这么神秘……”宋朝阳嘀咕一句,又道,“我这会儿就在玄关那里,还挺偏的,谢哥你要啥就说呗。” 谢奇致轻咳一声,道:“我怀疑殷半夏和方云是纪诩被绑案的幕后元凶。你别惊讶,只是猜测,保持淡定。” 宋朝阳刚张大的嘴巴因为他后面这句话又闭上,小声询问:“我错过了多少集,怎么剧情跳这么快?” “记住,表情自然一点,别让她们知道我们在怀疑。”谢奇致又道,“李队正在往滨江小区赶,待会儿你和他合作,让殷半夏和方云写纪诩名字,左手右手都写一遍。我们要比对它们和塑料袋上那张纸上的笔迹。如果可以的话,要几张她们曾写过字的纸。” “好……明白了。” 第73章 和宋朝阳打完电话并不是结束,他又拨通了荣波的号码。 荣波和庄淑语现在正在调查方云,并不在公园,他得单独告诉他们俩王桂月称纪诩换了副打扮的事。 完成所有的通知工作,谢奇致终于拾步走向他所搜查的四区。 距离凶手给殷半夏手机号发死亡通知短信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还没有人在城西公园发现纪诩的头,要么他头不在这个公园,要么它藏得比较隐蔽,要么……纪诩死亡的事是假的。 谢奇致按下心中的所有情绪,注意力高度集中,不放过眼前一花一草,誓要从那些静物里看出点什么来。 如果他是凶手,他会把头藏在哪里呢? 首先,那周围一定没有监控,不然凶手藏的时候就被发现了。 其次,那周围应该没什么人往来,理由同上。 再联系殷半夏卧室里的泥巴……纪诩的头如果真的在公园,并且放置人真的是方云,且她是借用行李箱运头的话,那就应该在没铺水泥且隐蔽的绿化树林里。 而地图上,第四区只有角落处有一片小树林。 想法在脑海里滚了一圈,谢奇致明白自己该朝着什么方向找了。 他径直走向小树林。如果小树林找不到,那再找其它地方也不迟。 但在快步走向小树林的时候,他又产生了新的想法。当纪诩案的前提由殷半夏撒谎变为她是无辜的后,也就是说,真的存在绑匪,那有没有可能这次绑匪将头放在公园只是一次试探呢?目的就是看有没有警察介入。 从这个角度想,绑匪送来的小木盒除了威胁恐吓外或许还起着试探作用,不然他为何煞费苦心地将它放在那么老远的地方?还强调一定要让殷半夏独自去拿。 对了,为何绑匪要在短信里写上独自二字呢? 绑匪那时就在猜测殷半夏是否已经报警?所以他想让警察别跟着殷半夏一起去?不对,如果他想试探殷半夏报没报警,应该不那么强调独自二字啊。 还有,在绑匪最后发的那条所谓他已经割下纪诩的头并将其放在公园里的消息里也说了:“爷爷早就跟你们说了别想着报警,你们还特么报警……你们叫那些条子自己找去吧……” 绑匪使用的第二人称全是“你们”,他是没注意还是潜意识认为殷半夏那儿就是不止她一个人? “早就跟你们说了别报警”、“你们还报警”、“你们叫条子”这三处“你们”显然是把殷半夏和某个人放在一起,威胁她们。那这个们除了殷半夏外,还有谁呢?方云?卢学名? 从案件只是单纯的绑架案来看,也是疑点重重啊。而且从这个角度思考,不考虑绑匪措辞问题,单看他割头放公园这个结果,就有两种可能。一是该情况属实,二是绑匪在诈他们。 那站在这个角度思考,他就面临着要不要相信绑匪的困境。 如果相信了,那就得组织警力对城西公园进行搜查。现在还只是他们几个在搜查,等援兵到了,把公园翻起来找,那动静可想而知。 如果不相信,那就是不去公园,继续上午的调查,认为纪诩还在绑匪手里。这么做的后果是,一方面绑匪真的把纪诩的头放在公园,但他们没去搜查,导致这颗头先被市民发现,势必会引起恐慌;另一方面绑匪在诈他们,纪诩还活着,没过多久他们会再发信息让殷半夏准备钱或者干脆不要钱,直接把纪诩放了或照着短信所说割头抛尸。 两种结果都不是他们愿意看见的。但相比第一个,他更愿意相信绑匪在诈他们,等过了一个小时发现公园根本没警察去的时候,他们便又发信息给殷半夏,让她准备赎金。 可是,在殷半夏描述里那穷凶极恶的绑匪真的是在诈他们吗? 思索间,他已经走到小树林处。 说是小树林,但常绿树木十分高大,想来它们已经杵在这儿有些年头了。 树木间间隔不大,走在其中隐隐有压迫之感。 “咔!” 谢奇致迅速看向声源,瞧见了一身上生满疮疤的狗。 他微微皱眉,不知为何这两年晋北城区的流浪狗是越来越多了。 那条狗并不怕人,看见他也不后退,反而呲着牙向他发出警告的吼声。 谢奇致没有时间和它纠缠,识趣地选择相反方向走,毕竟小树林说是小,但面积还是很客观,等他看完那一边,再回来看这边也行,估计那时候那条狗已经走了。 等等……狗?! 他猛地回头,毅然决然地朝着狗守护的方向走去。 那狗虽然凶狠,但也只是吼叫几声,并没有真的向他扑来。 不过随着他脚步往树林深入,狗的威吓声越来越大。 不知为何,谢奇致心头忽然涌上不好的预感。 难道说…… 离小树林入口处越来越远,狗好像已经按耐不住,想要飞扑上来将这个入侵自己领地的人扑倒,再狠狠地教训一番。 就在狗准备扑上来时,谢奇致停下了。 他看见了一群狗,全围着一棵树,树上枝桠处挂着一鼓胀的黑色塑料袋。那袋子是纯黑色的,和装小木盒的袋子应为一个款式。 一股浓烈的肉味入侵他的鼻腔。 他或许知道这是什么。 第60章 “喂, 于队。”谢奇致声音有些沙哑,“我得请你们来城西公园一趟。” 于畅不久前才接过谢奇致一个电话,手机都还没放下多久, 又接到一个,还是让他出外勤的,不过听谢奇致语气, 这似乎是件棘手的案子, 是以他憋住了打趣的欲望, 只道:“马上到, 不过你还是先跟我说说什么类型的案子,我得思考带谁去。” “我们可能在城西公园发现了一颗人头!” * 城西公园某一小树林深处被黄色警戒带包围,或站或蹲的警察们面色严肃。他们已经将黑色塑料袋取下查看, 正如谢奇致所说, 那是一颗人头。 公园是百姓散心、玩乐的场景,竟然在这样的地方发现人头?! 谢奇致的心几乎沉到最底,自打发现那个塑料袋以来,他的眉头就紧皱在一起, 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棵挂着黑色塑料袋的树。直到常闻等人赶来,他才错开视线, 和他们简单地讲了一下自己的发现。 再后来, 于队带队赶到现场, 技术员开始勘查现场, 侦查员们以树为圆心, 辐射向外寻找踪迹, 以及寻找可能存在的目击者。 谢奇致呆在第二现场中心, 盯着忙碌的众人, 思绪繁杂。 距离他接手案子到现在, 也不过一个上午…… 宋池乐拆开塑料袋做了一个非常简单的检查,随后便同技术员一起将它保存好,准备带回局里再仔细研究。 路过谢奇致时,她说:“做好心理准备,这颗头被煮过,已面目全非,凶手留下的痕迹可能已经消失。” 谢奇致点点头,声音喑哑:“明白,辛苦了。” 宋池乐颔首,告别于畅,率先乘车返回警局了。 重要物证已在现场拍过照片固定,现被带走,但现场的勘查工作仍未结束。凶手将人头放在树上必然会经过,那经过就会有痕迹。找到凶手留下的痕迹,或许会对破案做出巨大贡献。 在侦查破案过程中,常常遵循着一个著名原理,即洛卡德物质交换原理。这一原理指出“犯罪的过程实际上是一个物质交换的过程”,该理论涉及的物质交换是广义的,不仅有实际存在的物质,也有印象物质交换,比如,某人出现在某地会在另一人大脑里留下印象。用简单片面的短语来概括就是雁过留痕、风过留声,凡经过,必有痕迹,必有物质交换。 根据谢奇致的猜想,他认为凶手是拖着行李箱前来抛尸的,那么这附近必然有轮子碾过的痕迹。这一点在于畅到时,他就已经跟他说过,请他仔细查看地面。 一颗被煮过的人头啊…… 能做出这种行为的凶手,冷血残忍得可怕。 对了,若人头被煮过,凶手应需要一定时间。用一个不恰当的比较,高压锅炖煮猪排骨需要二十分钟左右,但凶手不仅要煮头,还要把头从人体上取下来,那还需要时间。 而凶手发信息说割头是在降低赎金两个小时后。 单纯考虑凶手另有其人,且他的短信全是真实的,即本案为绑架,那么他有时间取下头、煮、抛尸吗?两个小时够不够用? 谢奇致有些困惑,而这个困惑暂时也没法得到解答。一般他们在侦查时遇到类似凶手能否做到、时间够不够这样的问题,他们会做侦查实验,用实验结果说话。 但……这凶手做的事,他们怎么实验? 难啊! 除了时间外,还有没有需要思考的地方? 凶手的住处? 假设凶手可以在两个小时内实现割、煮两样工作,那他应该是不剩下多少时间可用来抛的。所以,在短信属实的前提下,凶手的作案现场应该就在附近。 第74章 不过,若是凶手是个熟手且手中有趁手的工具,取下人头……不是什么难事,那剩下的煮、抛其实也不需要太长时间,甚至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或者说,这个抛尸的第二现场可能就是第一现场。 不过,如果是第一现场,那纪诩身体的其他部位呢?埋在地下?但土地如果有谁动过,特别是这片树木间隔不大的地方,很容易被发现。 那么,运出去了?或者抛尸在附近? 考虑短信为假,那么凶手可能为殷半夏和方云两人或其中一个。或者,是一个隐藏在黑暗中没被他们发现的人。 隐藏在暗处的人……能策划这么一起复杂的案件,不太可能与纪诩毫无交集。纪诩的交友圈很简单,只有一个卢学名比较亲近。除此之外,还有王桂月。 如果是卢学名……那他在常队等人问起纪诩为何去城西公园时怎么不把王桂月说出来,好转移警方注意力? 如果是王桂月……17日到现在她的行踪还待考证,存疑。 思考完目前和纪诩关系比较深的两人后,就轮到了殷半夏和方云。 17日到现在,殷半夏的行踪与案人员都有所了解。17日白天,她照常上班,晚上回到滨江小区(不知道有没有再离开过)。18日白天她依旧在上班。18日晚上时开始和方云、卢学名一起寻找纪诩踪迹——这段时间算是盲区,他们并不清楚几人究竟是怎么找的人。 19日上午,殷半夏报案。从城郊中队介入后,殷半夏的行踪几乎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但是,常队他们忙着侦查,也不会管她在干什么,所以这一块其实也算是盲区。 看来,殷半夏割头的时间是有的,如果能确定17日晚她偷偷离开了小区,那她是导致纪诩失去踪影的罪魁祸首可能性变大。 至于方云……谢奇致只知道20日上午她一直呆在滨江小区。所以她作案时间是几人中最充足的。 自从不久前做完那个猜想后,在他心里方云一直是头号嫌疑人。不过,若是方云作案,她的动机是什么呢?从明面看,她和纪诩交集浅,似乎并无仇恨。 “叮铃铃……” 思索之间,熟悉的铃声响起,谢奇致立马掏出电话接通:“喂,我是谢奇致。” 电话里传来荣波的声音:“谢队,我们查到方云的一些基本信息……她今年27,毕业于晋北医科大学,现在在市医院工作,是一名外科医生,租住在距离城西公园两百多米的地方。可以说,她和公园就离了一条街那么远。” 晋北医科大?还在医院工作……他几乎是瞬间就将她的职业同人头联系起来。 而且她住的还离公园那么近? 谢奇致轻咳一声,保持镇定,询问道:“去她住处附近走访了吗?” 荣波:“去了,我们现在就在那儿。她家楼下是一家电器店,店里只有一名男员工。” “经过询问,该名员工称他在17日晚上,看见了方云和一名男子隔了一段距离、一前一后地上楼,看样子应该是同伴。他描述称那名男子身着黑衣戴着帽子围巾,看不清脸。不过正因为他包裹得格外严实的打扮,他反倒把他记得清清楚楚。” 员工的描述正是王桂月所说纪诩17日晚与她告别时的着装,但…… “他如何确定那名男子是和方云同行的人?” 荣波解释道:“员工说他看到那两人上到拐弯处时,那名男子仰起头抬手拉下围巾,似乎在说什么话。那之后,方云回了一下头。他与两人有一定距离,不敢保证,只敢推测那两人是在对话。” “他当时是站在什么位置看到的这一切?” “方云租住的那套房在电器店楼上,从紧挨着电器店的楼梯上去就能到。想看到是否有人上楼,只需要站在电器店门前平台上往楼梯方向平行地挪动半步。店员说方云回来时他在店内看见她身影了,正准备出来打声招呼时,她就头也不回地往楼梯方向走。而那名男子就跟在她身后不远处,他想到电视上播的尾随啥的有些担心,就往平台走,假装不经意地偷看了几眼,发觉他们可能认识后,就没管了。” “可以实现吗?” “可以,我和小庄模拟了一下,照他的说法确实看得到。” 谢奇致沉吟片刻,又道:“除此之外,他有没有注意到最近这两天方云的任何异常行为?” 荣波:“他说这两天经常看见方云拎着垃圾袋出门,因为平常方云是三四天扔一次,所以他觉得有些奇怪。他还问过方云,方云解释说是最近做了大扫除,清理出很多垃圾,正在分批次扔。哦对了,这两天他还经常在方云身上闻到肉香,因为他记得方云是吃素的,所以对此他感觉很奇怪。” 听到荣波最后一句话,谢奇致心神震动,低声喃喃:“肉香……” 当荣波和庄淑语接到调查方云的任务时,他们先查到了她的工作单位,然后从其单位同事那儿得知她现居地址——不直接询问方云是担心打草惊蛇,毕竟在谢奇致的猜想里,她是头号嫌疑人。 当然,办案时他们不会带情绪,只公事公办,但这些该考虑的方面还是要考虑周全。 抵达方云居住的街道,他们开始走访附近商户、居民。 第一个询问的就是电器店店员。 店员是个脸上留有痘印的年轻人,性格比较开朗。 问到方云相关时,他脸颊浮了一层淡淡红晕,随即表情又变得可惜。 庄淑语注意到他脸色变化,询问:“你和方云交情如何?” 店员:“还好,算是朋友吧。” 神色有些落寞。 “只是朋友?” 店员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真要说有什么关系……我对方云还有点好感,可惜,我感觉她应该有对像了。” “为什么这么说?” 店员叹了口气,道:“前几天晚上,大概周一吧,我看到有个男的跟在她身后,他俩一前一后一起上了楼梯。我看那个男的裹那么严实,当时天又黑,我怕会不会是什么尾随女人的变态,所以特地关注了一下,结果让我发现他俩认识。警官,你说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 “哦,是这样。”庄淑语适时点头,又问,“能具体描述一下那名男子的长相吗?” 店员:“我没看清楚……他戴了帽子、围巾,穿着黑衣裳,看上去就是一黑条,当时天又黑,我根本没看清。” 庄淑语:“那除此之外,方云还有哪些让你印象深刻的事,就这几天。” 听到这话,店员有些迟疑:“警官,你们问这些做什么?难道方云……卷入了什么杀人案?!她没事吧?!哎!我就说,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危险得很!警官,我跟你说,要是方云真出事了,那肯定是那个男的做的!当时我见着他的时候,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这时,荣波掏出纪诩身着深灰色外套的监控截图给店员辨认身形。店员不太确定地说道:“身材差不多吧……” 闻言,荣波与庄淑语对视一眼,庄淑语迅速露出温和微笑,鼓励店员道:“你把你知道的所有事都说出来,对方云会有很大帮助。” 店员连连点头,把他察觉的异常之处如倒豆子般吐出,“……方云真的一点肉都不吃,我以前请她涮火锅,结果她说她不碰油不碰荤腥。但我这几天遇见她的时候,真的每次都有闻到肉香!警官,你说是不是那个男人逼她吃肉……或者,那个男的在她身上烫烟头!” 庄淑语:“你有问过她肉香从哪里来吗?” 店员:“问过,但是她不说啊……可愁死我了。” …… 询问完毕,负责笔录的荣波和谢奇致打了个电话:“……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信息了。” “辛苦了。”谢奇致嘱咐道,“除了店员,或许还有其他目击者,继续走访调查。” 荣波:“明白。” 第61章 近两天经常在方云身上闻到肉香……而宋池乐说人头被煮过。 这究竟是巧合, 还是…… 忘掉对方云的怀疑,单分析幕后凶手煮人头这一行为。凶手究竟是出于什么考虑将人头拿去煮了呢? 消灭证据还是丧心病狂的恐吓震慑? 如果是为消灭证据……那消灭的是什么证据? 头颅可以展现给他们什么? 或者简单来讲,尸体可以告诉他们什么东西? ——死者的身份、死亡时间、死亡原因等等。 死者身份好确定。因为即使肉被煮熟了, 但是由于dna序列的稳定性,高温对它的破坏有限,而鉴定身份仅需一小段dna即可。 死亡原因……如果颅骨能检查到什么击打痕迹, 也只能证明那颗头被打过, 能不能打死, 还有待研究。 至于死亡时间……法医通常是通过人体死后的种种变化来判断死亡时间段。比如常见的通过尸温来判断, 在环境温度为18到16摄氏度时,体型较瘦的尸体在十小时内每过一小时体温会下降1摄氏度。除了尸温,尸斑和尸僵两种现象也常用来推断死亡时间。尸斑不仅可以告诉法医死亡时间, 还能告诉她死者有没有移动过。除了身体大变化可以判断外, 还可以从角膜混浊程度来推测,若死者角膜高度浑浊,瞳孔已不能透视,死亡时间常常在48小时以上。 第75章 而这次发现的人头呢……碎尸该有的痕迹, 它都没有。 是以,如果人头是凶手特意处理成这样的, 那他或许就打着消灭死亡时间的的主意。 循着这个思路想, 凶手不说一定是个高智商的人, 但应具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 人头已经取走, 谢奇致踩着板桥走到原人头悬挂处侧下方, 举起手去探那一处枝桠。他身高一米八五, 在晋北这座城市算比较高的。而他将手臂伸直去摸, 只是能刚好触碰。 所以, 悬挂人头的人要么和他高度相仿, 要么爬树,要么借助外物。 方云多高来着? 他垂眸凝视地面,回想记忆中方云的身高,她应该有一米七左右。 一米七……想把一颗人头挂在这个地方仅是踮脚是不行的。那么,原地跳跃还是爬树? 等等…… 他蹲下身,抬起戴着手套的手去触碰草地,感受到湿润的触感,随即又抬起另一只手碰其它地方,只感觉一丝丝露水。似乎只有这一小块地方水重。 “小谢!” 他应声回头,见是于畅,于是起身抬步向他靠近,询问道:“怎么,于队,有大发现?” 于畅点点头,隔着口罩,他声音并不清晰:“发现了辙痕……你刚刚站的那地方还有四枚浅浅的圆形坑印。” 人头下方有水,其侧前方有四枚圆形坑印,而且附近还有辙痕。 水这个东西暂时没法解释……但后面两个已经很清晰明了。想来是凶手抛尸时是拉着带有轮子的容器到树旁,然后拿出一小凳子,踩在上面将塑料袋高挂在枝桠上。 不对,谢奇致敛眉道:“没有脚印?” 于畅点点头:“没有。还有,辙痕在距离人头十米远的地方就消失了。” 后者好解释,想必是凶手将容器提起来了。前者……凶手采用什么手法才没留下脚印的呢?难道戴了鞋套? 有可能。这两日晋北没下雨,小树林的土地并不泥泞,若凶手戴着鞋套进入,没留下脚印也很正常。 晋北冬天并不干冷,而是湿冷,钻骨缝的冷。夜晚露水重,偶尔会结成霜。不过这两天室外物理温度没有低到结霜的程度。 谢奇致:“还有其它发现吗?” 于畅摇摇头:“暂时就这些。” 谢奇致:“没有打斗痕迹?” 于畅再一次摇头。 看来这个地方就只是抛尸处。 谢奇致脑里初步下了个结论,随后道:“搞得差不多了就收队吧。” …… 于畅等人是收队了,但常闻却没有。他留在原地,和赵局借来的警犬队一起对公园做地毯式搜索,看凶手除了头外,还有没有留下其它碎尸或证据。 不过他们工作刚进行没多久,碎尸没找到,倒是逮到几个违法性.交易。 常闻那边正忙着,谢奇致等人没有歇歇脚,一到派出所,新任务就立刻分到每个人手上。 现在种种线索表明方云或与案件有关,侦查的重点从查绑匪转变为了查分尸凶手,而这个凶手则初步锁定为方云、殷半夏两人,所以这两人要彻查。 同时呢,卢学名、王桂月等也不能放过。猜想始终是猜想,哪怕逻辑再通顺也并不是真相,所以侦查要考虑周全,再小的可能性也要查,不能盲目地相信自己的推理。不过根据现有线索,侦查有侧重点。 荣波和庄淑语原本就在查方云,是以彻查方云的任务就交给他们。而殷半夏,则由张宝宇和李宏远进行侦查。宋朝阳和周林易在殷半夏住处,谢奇致准备赶过去,请周林易跑一趟,把两人写的字交到市局进行鉴定,然后就由他和宋朝阳,对方云两人再进行询问。 再次来到滨江小区,谢奇致心情又大不一样。 上次来时,他揣着满肚子疑问,感觉绑架案疑点重重。这次再来,他仍有许多疑问没有答案,但总算感觉已经窥见真相一角,不像没头的苍蝇到处乱撞。 “咚咚。” 门很快就有人来开,是宋朝阳。 “谢哥!你来了。”他表情很惊喜,随即又变成严肃,“纪诩的头……真的在公园?” 宋朝阳张嘴欲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只能转为一句叹息。侧身让谢奇致进门,他似乎想起什么,又问,“那既然都发现纪诩的头了,是不是可以确定他什么时候死的?对对时间,咱们就可以知道那两个人有没有可能犯案了。” 谢奇致微微叹气,低声道:“那颗头被人煮过。” “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煮过?! 谢哥说的是人头还是猪头?! 他还没把疑问说出口,就见谢奇致大步走进客厅,并招呼道:“小周,请这两位女士写字了吗?” 周林易颔首:“已经写好了。” 谢奇致刚想说话,又听方云冷声质问:“警官,我可以认为你们在怀疑我们吗?” 他循声看去,见着了眼眶红红的殷半夏和一脸冷酷不满的方云,看样子,这个疑问方云已经憋好久了。 “啊……小周他们没跟你解释吗?” 方云眉头脸色更加难看,她一问,那两个警察就打哈哈,乱扯一通,左一个“希望你配合”,右一个“头儿吩咐的事他们就只是执行,原因不清楚”,就是不正面回答! 要是宋朝阳两人听到了她疑问,必会喊冤,他们的猜想都还没个实际证据支撑,只能说“希望你配合”嘛。 见状,谢奇致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解释道:“因为你们二位是和纪诩关系比较密切的人,所以为确保调查没有遗漏,我们才请你们二位写几个字。” 方云嘴巴一撇,摆明了不信,心道那叫写几个字吗?左手写完右手写,起码写了百来字吧!光纪诩的名字就反复写了好几遍! 谢奇致当她信了,复对周林易道:“那就麻烦你跑一趟把东西送到市局去做鉴定。” 说话间,他一直注意方云、殷半夏的神色。他见方云神色有些犹疑,但殷半夏倒还好,还是一脸伤心的样子,见他说完话,便颤着声音询问:“警官……你们……找到他了吗?” 谢奇致叹息一声,只道:“确实在公园发现了一颗头。” “竟然……” 殷半夏神色从伤心瞬间转变为悲痛,嘴唇颤抖着几张几合,喃喃道:“竟然……怎么会……” 表情之悲怆、声音之不可置信,不似作伪。 生平第一次,在没看到否定猜想证据之前,谢奇致迟疑了。这样的人,真的会是策划这起案件的凶手之一吗?还是说,殷半夏完全不知情,所有的事都是方云做的? 想着,他迅速看向方云,观察她的表情动作,发现她脸上也有着恰到好处的震惊与惋惜,神色不似先前那般冷肃,而是摇着头自语:“没想到啊……” 随后,她揉了把脸,抬手将殷半夏揽入怀中,低声安慰:“没事,有我在。” 殷半夏埋在她怀里,呜咽哭泣。 嗯? 好真实。 谢奇致内心的怀疑小人再次摇摆,难道说,他真想错了? 他清清嗓子,道:“两位女士,我们只是在公园发现一颗面目全非的头,还没对他做鉴定,并不知他是否属于纪诩。” 殷半夏哭着摇头:“警官……那个绑匪真的很可怕……” 换言之,他割下纪诩的头放在公园一事八九不离十就是真的。 等等……殷半夏怎么好像就认定那头就是纪诩的呢? 要是普通人听见他这话,应会像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祈祷他说的话是真相,头真不是纪诩的,纪诩还好好活着。怎么殷半夏这么快就认命了呢?那绑匪只和她通过一次电话,就那么一次电话便让她下意识相信绑匪会说到做到吗? 谢奇致向宋朝阳使了个眼色,对方机灵地捡起茶几上的纸递给殷半夏,语重心长地劝慰道:“不管怎么说,结果还没出来,别把自己身体搞垮了。” 方云轻轻拍着殷半夏的肩膀,轻声道:“我会一直在……别伤心。” …… 终于,在方云和宋朝阳的劝解下,殷半夏渐渐止住了哭声,抬起布满泪痕的脸,向几人露出抱歉的微笑:“……大家见笑了。” 谢奇致理解地点点头:“人之常情。如果你们情绪调整好了,那就请你们回答我几个问题,可以吗?” 方云不太愿意:“半夏才缓过来,让她再歇歇吧。” 殷半夏拍拍她的手,眼角还挂着泪,说:“我好了,警官你问吧,我们会全力配合的,对不对,小云?” 方云看着她通红的眼眶,什么反对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点头:“那就问吧。” 殷半夏一直以来就很配合,只是没想到这时也那么配合。根据谢奇致的经验,家属明知绑匪是因为警察才撕票的,还能保持理智配合警方工作的情况少有。不愿配合,甚至指责警方,他能理解,人之常情。 第76章 不过每个人处事的方法以及情绪的处理手段都不一样,殷半夏的表现也算符合逻辑。脑海里闪过这些想法,谢奇致顶了顶生,张嘴问了第一个问题:“方云,17日晚上,有人看见你和一黑衣男子一同返家,请问这个黑衣男子是谁?” 第62章 “……17号?”方云敛眉思索几秒, 摇头,“我不记得了。警官,谁跟你说的我和男的一起回家?半夏搬走后, 我一直是一个人住,从未带人回去过。” 否认? 谢奇致微微点头,又道:“详细描述一下今天凌晨你从家到滨江小区所采取的路线。” “什么?”方云表情惊讶又疑惑, “警官, 我刚才就想说了, 你这已经不叫例行公事, 你已经完全把我当凶手问了吧?!” 谢奇致只诚恳地说:“在找到真凶之前,你们都是怀疑对象。” 方云撇了撇嘴,陈述道:“我从团结路出来, 拐进了兴荣步行街, 想看在那儿能不能打到车……不幸的是,我把整条街走遍也没有看到出租车。于是我原路返回,又绕回了团结路。在路口等候一会儿,才等到车。” “哦, 这样啊……”谢奇致下巴微点,又问, “能让我看看你的行李箱吗?” 方云眉头紧皱:“为什么?里面都是空的, 没必要看。” 要求被拒, 谢奇致没有灰心, 而是摆出苦口婆心的架势, 劝她配合。 谢奇致不在的时候, 宋朝阳两人就已经对方云展开过言语攻势, 再次听到车轱辘似的“希望你配合”之类的话, 她烦得只听了不到几句话便举白旗, 道:“行了,我给你看!” 谢奇致满意点头,真诚道:“多谢配合。” 如果不是场景不合适,方云已经对他翻白眼了。 殷半夏见她不是很高兴的样子,连忙拉拉她手腕,轻声道:“小云,别生气,警官是为了查案……” 方云垂眸看她,表情似乎在忍耐什么,最终只迎着她水汪汪的眼睛道了句:“知道了。” 她们俩人的声音虽然有刻意压低,但谢奇致离她们并不远,倒是听了个十成十。不过他全然不在意两人的看法,毕竟特殊情况,难以处处周全。 一行人来到殷半夏卧室外,方云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开门将行李箱拖出来放在谢奇致面前,并将其放倒,拉开拉链,不少灰尘飘出,弄得她下意识抬手扇了扇,道:“好久没用了,擦了也这么多灰。” 殷半夏看向谢奇致与宋朝阳,解释道:“这种拉链容易积灰,单擦一擦擦不干净,只能洗。” 听到她这话,宋朝阳有些莫名地点点头,道理他懂啊,这事有必要解释吗? 在心里吐槽之时,方云已经拉开了拉链,将行李箱大打开来,内容物也跃入几人眼底。 仅有几张白色卡纸。 谢奇致轻咳一声,道:“我能翻一下吗?” 方云身形一顿,随意道:“翻呗。” 谢奇致戴上随身携带的手套,拉开两个内置袋看了下,只有几个折叠好的布袋和两把钥匙。那问题来了,谢奇致道:“里面的东西呢?” 方云后退一步,双腿踏进了卧室,指着有些凌乱的床说:“毛毯在床上。” 说罢,她手指左移,“衣服和日用品啥的在床头柜边。” 好似怕谢奇致两人不信,她直接进去把床头柜边的大布袋拎起来走到谢奇致跟前,拆开给他看:“我拿毛毯的时候就直接把这些东西拿出来了,一直没收拾。” 谢奇致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异常,又“得寸进尺”:“能劳烦你翻一翻吗?” 他扫的那一眼瞧见了一件贴身衣物,不便自己动手触碰。 方云扯扯嘴角,让刚才没沾上行李箱灰尘的殷半夏动手翻。 “这下总行了吧?” “可以了。” 几人又回到最初的位置,谢奇致转而问其它问题:“最近几日有人闻到你家有肉香,你在煮什么?” 方云:“猪肉。” 谢奇致:“但又有人说你是素食主义者。” 方云眉头一跳:“偶尔是。” 这时,宋朝阳插了句嘴:“偶尔是什么意思?” 方云侧头看他:“如果你邀请我去吃牛排,那么我就是素食主义者。” 宋朝阳:“……哦。” 谢奇致:“这几天你去过城西公园吗?” 方云语气轻快地回答:“没去,我对那个地方不感兴趣。” “叮叮……” 谢奇致掏出手机看到了一条短信,是段承望发的,他说今天降温,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去涮火锅。他还以为是什么紧要的事……刚准备将手机收好,他又收到一条彩信。 他将彩信仔细地阅读,确定自己没有理解错意思后,抬头对方云说道:“今天凌晨,有人看到你拖着行李箱往公园去了。” 尽管方云表情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但她一瞬间瞪大的眼睛昭示着她内心对这个消息的感受并不平静。她用力皱眉,疑惑道:“看错了吧,我确定我只去了兴荣步行街和团结路。警官,你去查查就知道了。我怎么可能骗你?” 她口中的两条路与城西公园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 谢奇致举起手机给她看,不带一丝情绪波动地说道:“有人拍到了。” 什么…… 方云上身前倾眼睛紧紧盯着手机屏幕,看清了屏幕中的一切后,她猛地后仰,将背脊紧靠椅背,坚持道:“我没去过!” “照片中的人身形、着装均与你相仿,就连头发长度也差不多。”谢奇致陈述道,“现在,请跟我们到派出所走一趟吧。” 方云盯着他,强调道:“照片上的人根本不是我!你没有权力带我走!” “小云!”殷半夏连忙握住她的手臂,随即冲谢奇致道歉,“警官,小云平时最讨厌被人冤枉,所以说话语气重了些……照片我刚刚也看了,真的不是她。” 方才常闻给他发短信称,他们当场抓获的一位进行非法性.交易的女士称昨晚她在公园做生意的时候冷不丁地瞧见一个浑身黑漆漆的高个子拖着行李箱走进来,吓得她以为发生了灵异事件,也不想做生意了便离开了公园,中午出来赚赚外快结果却被警察逮到。 ——为了把这奇怪的事情记录下来给小姐妹们看,她还偷偷拍了照片当证据。 由此,常闻等人顺手给扫黄队打了电话,直接端了她小姐妹们的小窝。 那名做违法生意的女士手机像素不佳,拍出来的照片质量堪忧,但他们常年查看质量参差不齐的视频,早就练就了火眼金睛,一看这张照片他就知道这是方云。 所以,即使方云和殷半夏都否认,他也不会说保持怀疑态度……而是,必须把方云请回派出所喝喝茶。 证据都清晰到这份儿上了,还就听人否定一句就算了吗? 至于殷半夏……她作为案件关键人物,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她为凶手之一,也要以询问和保护她人身安全的名义将其带走。只留她一个人在家,谢奇致总感觉不太放心。 两人拒绝不能——也没法拒绝,均被谢奇致两人带回了派出所。 由于谢奇致只有一辆摩托,所以这两个人还是他给常闻打电话请他派辆车过来接走的。 回派出所的路上,谢奇致语气无比诚恳地对方云说:“等会儿我们会去你家搜查,希望你配合理解。” 方云皱紧的眉头就没真正松开过,她张了张嘴似乎想拒绝的,但几秒后说出口的话却是答应:“你们搜了就知道我是无辜的了。” 谢奇致顺坡下驴,向方云要了房门钥匙,随后立刻给正在方云家附近走访调查的荣波打了个电话。 昨天几乎在讯问室呆了一天,今天又要继续呆,谢奇致有时候不得不猜想,他上辈子是不是讯问室里的一盏灯,搁房间里亮着才是常态。 讯问从……方云开始。 谢奇致先问了她一些常规问题,随后道:“17日晚上九点后,你在哪里?” 方云:“逛街。” 谢奇致:“在哪逛?” 方云:“兴荣步行街。” 谢奇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晚九点后你在步行街?” 方云:“没有,我就是一普通人,逛街还带摄像机,全程录下来吗?” 谢奇致敲敲桌子,强调:“别有任何侥幸心理,我们会去走访步行街确认那个时间段当晚你是否在那边。如果……” 方云抬眼看他,出言打断道:“难道没人见过我就说明我没去过吗?” 那倒不至于,只能说是不能确定她有没有去过。 谢奇致换了一个问题:“18日白天你在哪里?你所工作的医院给我们反馈的信息是,那天你请假并未去上班。” 方云陈述:“我在家大扫除。” 大扫除还特地请一天假? 谢奇致把疑问问出了口。 方云:“我喜欢清洁。专门抽时间出来做清洁工作,是我对它的尊重。” 第77章 …… 方云的油盐不进谢奇致早有预料,前期能撬开案件嫌疑人嘴巴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但如果撬不开……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能拿证据砸开。 而证据,就从案件中关键的几个点来找。 电器店店员称见过纪诩和方云一起上楼,还多次在方云身上闻到肉香,再联想她是对人体无比了解的外科医生…… 而且,在公园发现的那颗人头还被人用炖煮的方式处理过。 是以,方云的家必查。 还有,如果杀害纪诩的凶手是方云,且她是在家里处理的这一切,那纪诩剩下的部位呢?以方云坦然的态度,那些东西必不可能还留在她家,所以一定已经被她处理了。 那名店员曾说过,方云丢过很多次垃圾。 所以…… 方云家附近所有垃圾桶,都要查! 还有公园。不排除她除了丢弃人头外,还丢了其它东西。 他记得城市里的垃圾桶都是一天一清? 既然如此,便先派人手去垃圾处理厂搜查,同时找几个人翻垃圾桶。 这一下子要用多少人? 人手不够啊…… 谢奇致掏出手机给常闻打了个电话,常闻表示会尽力解决这个问题,不过他需要一点时间。 看他打完电话,宋朝阳询问道:“谢哥,方云啥都没说,我们要不要去问问殷半夏?” 谢奇致摇头:“不,殷半夏要放在方云后面问。”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方云是那个动手的人,但将纪诩被杀策划成失踪、绑架的人是谁还没有定论。殷半夏在整个案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也未可知。所以,先将方云查透,获得一些他们目前还没掌握的信息,再去查殷半夏。 “成,都听你的。”宋朝阳先答应下来,随后又问,“那咱们现在做什么?” 谢奇致敛眉细思几秒,突然想到什么,道:“行李箱!” 第63章 “什么意思啊谢哥?”宋朝阳感觉今天他一个人活在0.5倍速, 而其他人全是2倍速,搞得他完全跟不上节奏,“你是指方云带去殷半夏家的那个行李箱?但那行李箱咱们不是看过吗?正和方云说得一样, 是空的。” 闻言,谢奇致快速地和他分享自己的想法:“我在行李箱旁边的衣柜下方边缘发现了不少看上去还挺新鲜的泥土,我推测那些土是某人放置行李箱时磕到衣柜上的。” 他开分析会时, 宋朝阳并不在场, 闻言还有些新鲜地追问:“然后呢?” “而方云给我们展示的那个行李箱轮子上并没有泥土痕迹。”谢奇致盯着他的眼睛, “所以, 这个行李箱可能被她们换过。” 他原本已经忽略了这点,全是刚才回想起方云和殷半夏分别强调了一遍拉拉链时有灰是很正常的事,使他联想到这点。他并不认为一个放置许久的行李箱打开时会有灰尘是件多么奇怪的事, 即使它看上去还挺干净, 并已至少打开过一次。因为事实上,他曾有过打开一件已开过一次但放置许久的行李箱,却被灰尘扑了一脸的经历。 但那两个人却格外强调这一点,就显得有些可疑。 “换行李箱?” “没错。方云给我们展示的那个行李箱就是最普通常见的款式, 而那个款式的箱子,我在纪诩房间里看到一个相似的。” “这样?!” “所以……”谢奇致看向审讯室方向, “我们再去会会方云。” 按照推测以及方云拖着行李箱去公园的照片, 他们可以合理认为方云行李箱里有装过人头的痕迹, 而且, 她应该有装一张小凳。小凳存疑, 因为方云可能使用过便将其丢弃。 还有, 如果他猜想正确, 那么殷半夏房里那个行李箱的拉杆可能没有殷半夏的指纹。行李箱周身除了拉链外均干干净净, 说明有人好好擦过。而且当时方云给他们展示时直接拎的手提处, 并未接触拉杆。所以有一定可能,拉杆上没有方云的指纹。 不过以上全是猜测,还得看方云是个什么反应。 才离开不过十分钟,谢奇致和宋朝阳再次进入审讯室,和方云相对而坐。 方云非常直白:“警官,还有问题?你还是没放弃怀疑我啊。实话对你说,今天凌晨我真没去过公园。而且从半夏和纪诩恋爱以来,我就见过他一两次,说不定他站我面前,我都认不出他模样,又怎么可能对他做出那种可怕的事呢?” “你去没去过公园,证据说了算。”谢奇致只回应了一句,便开始提问:“你说你只拖着行李箱去过团结路和兴荣步行街,是吗?” 方云:“警官,我已经不止回答一次……是的。” 谢奇致不放心地再次追问:“团结路和兴荣步行街地面是砖块与混凝土,对吗?” 方云点点头,那两条路她都不知道走过多少遍了。 “所以你并未带着行李箱去过任何像公园树林那边具有裸露地面的地方,是吗?” “是的。” 谢奇致起身走到她面前,掏出手机将先前拍摄的衣柜泥土照给她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表情,解释道:“照片上是殷半夏卧室衣柜紧挨行李箱那侧的下边缘。” 方云表情原还很镇定,但一瞧见照片内容便露出了些许惊愕,嘴唇不自然地颤抖,侧头回避,质问道:“那又怎么样?这能证明什么吗?” “方云。”谢奇致一边说话,一边将手机揣进兜里,随口举了个例子道,“远水江畔的泥和城西公园的泥组成成分、比例会一模一样吗?” 方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深深吸了口气,才改变角度抬头正视谢奇致,陈述道:“警官,今天凌晨我的行李箱轮子只滚过团结路、兴荣步行街、滨江小区的地面。” “的确,那个行李箱轮子非常干净……”谢奇致停顿几秒,发现方云神色紧张地舔了舔唇瓣,心下了然,便继续道,“但谁说那套房子就只有那么一个行李箱呢?” 方云眯了眯眼,声音抬高些许:“警官,我想应该有监控拍到我带行李箱到半夏那边吧?你去翻翻监控,再对比对比,就能知道我带过去的就是那个行李箱。” 闻言,谢奇致嘴角微勾,点头:“你说得对。” “所以……” “纪诩房间那个相似的行李箱如何解释?” 方云手指忽地缩紧,平静的脸庞流露出些许慌张。她明明只见他环视了一眼纪诩卧室,怎么可能看得明白他房间里有什么?更何况……她明明将行李箱放在纪诩卧室衣柜最里侧,应该……应该看不清吧?怎么会? 她这般作态在谢奇致眼里就是默认的表现。其实他站在纪诩卧室房门处观察内部布置时确实没看清楚衣柜上方全景,只能看见靠门那侧摆了两个大纸箱子,里边儿摆了个已顶到天花板处的黑色箱状体。但按照衣柜上方空间推测,那箱子多半就是个和殷半夏房里那个差不多的行李箱。 “方云,怎么解释?” 方云眉头紧皱,看来他一眼,触及他视线时像是被什么烫着了连忙侧头,却没说话。 谢奇致还想说什么时,兜里手机响铃了。 他担心是什么重要线索,便一边掏手机一边对宋朝阳点了下头,随后便出门接电话去了。 先前于畅等人从公园收工没多久又被他叫去搜查方云家,荣波和庄淑语配合他们工作。这次的电话就是荣波打来的。 “谢队,我们已经在屋子里搜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房间里已经被人用漂白剂清洗过。这味道浓得很,得用不少漂白剂才能达到这效果。” 对此,谢奇致并不讶异,方云敢那么坦然地让他们去搜,要么她真的无辜,要么她已经把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 他沉吟片刻,鼓励道:“再仔细搜搜看。注意一些边边角角,看能不能找到证据。如果她是凶手、房子为第一现场,那么她收拾的时候必然会使用扫把、拖把等等清洁工具,那上面或许还沾染了一些证据。” 荣波连声应是,随即挂断电话。 刚结束完一通,他又接到第二通,这次是常闻打来的。 常闻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我们在搜查过程中找到了一件疑似纪诩失踪当晚穿着的外为深灰色、内为黑色的外套。” 原来,常闻等人在公园发现一名穿着深灰色棉袄的流浪汉,他觉得那衣服有些眼熟,通过询问后得知,这件衣服是流浪汉大前天晚上在垃圾桶里捡到的。 流浪汉还回忆称那时他见到一个很瘦弱的男人提着一大包东西往公园角落钻,等那个男人走后,他便循着男人走过的路在垃圾桶里发现了那个袋子。打开一看,是几件衣服,其中有一件就是他身上穿的深灰色棉袄。流浪汉还自称,要不是这今儿个降温,他还舍不得穿哩。那袄子面料怪好的,穿得人暖和极了,搞不懂那个男人为什么要扔。 常闻详细询问了流浪汉关于那个男人的具体印象。流浪汉称,那个男人头发比普通男人长一点,皮肤还挺白的,鼻子很高,看上去很凶。 第78章 他的描述和方云的长相发型几乎一致。 证明方云和纪诩案有重要关联的证据越来越多……现在就只需要一个铁证,能证明纪诩就是被她杀害。 这个证据来得不早也不晚。 大约下午四点左右,荣波再次给谢奇致电话,称技术队收获三个重要发现。 一是,在一间贴有隔音棉的房间房门角落处发现一个暗红色小点,疑似人类血迹。 二是,在厨房铁制洗手台与桌面相接的狭缝中有几块肉。这个肉究竟是人肉还是什么,有待考证。 三是,在房间浴室里的一个不易察觉的角落安装有监控。那个监控不仅安装的位置很巧妙,还做了极好的伪装。如果不是技术队一寸一寸地搜寻可疑之处,还不一定能发现。就是不知道这个监控是谁装的了。 拥有了这三个大发现,技术队越战越勇,开始针对几个重要搜查方向再次检查,比如厨房、浴室、装有隔音棉的房间。 得知这三个消息,谢奇致立马和宋朝阳一起拟定一份讯问提纲,随后推开审讯室的门,开始了对方云的第二次审问。 那枚人类血迹已经送去技术中队进行认定,如果确认血迹为纪诩所有,那么…… 谢奇致:“方云,你租住的房子收拾得很干净,看来你大扫除时很费了点力气。” 方云的心理防线已经在谢奇致的步步紧逼下渐渐崩溃,眼下只是垂死挣扎:“我喜欢干净。” “不过……”谢奇致云淡风轻地将技术队的新发现告诉她,“我们在房子内部一扇门的角落发现一枚血迹,对这个血迹,你有什么想说的?” 方云双手攥得紧紧的,神色仓惶,俨然没有了镇静。她咬着唇道:“或许是哪天我磕到了,流了血。” “除此之外,我们还在你的浴室内部发现一个仍在运作的监控探头,对此,你怎么解释?” 这话刚出口,谢奇致就发现方云下意识露出疑惑震惊的表情,反问道:“你不知道?” 方云双唇被自己咬得发白,虽然没说话,但她的表情已经告诉了谢奇致答案。 这个答案……其实不出谢奇致所料。浴室是一个十分隐私的地方,鲜少人会主动在其中装监控,更何况方云家这个监控还做了非常细致的隐藏,普通人根本发现不了。 “你从什么哪儿租住的这套房?” “……楼下老板,吴建飞。” 第64章 又有一个新人物出现。 谢奇致暂停讯问, 出门给荣波去了个电话,让他迅速到楼下电器店找老板询问监控一事。既然监控看上去不是方云自己安装的,那作为房东的电器店老板吴建飞就拥有了更大嫌疑。 方云现在租住的这套房子是刚毕业时, 她和殷半夏一起从吴建飞手中租到的。因为房子临街,晚上比较闹,价格在一干房子中算很公道的那一挂。是以, 即使她们俩还只是刚毕业没多久的职场新人, 也能勉强承担。 荣波接到新任务后, 立刻同庄淑语一起到楼下执行。 电器店照旧敞着门, 里面只有一个人,曾和荣波两人打过交道的男店员。 店员一瞧见他俩来,连忙出门起身迎接, 嘴里问着:“警官, 方云家怎么了?!” 他感觉自己才和警察聊完天没多久,就来了两辆车,从车里下来好多他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的穿着整齐的警察。随后,荣波他们就带着那些人到楼上去了。 他悄悄看了下, 他们就是奔着方云住的地方去的! 这是怎么回事?! 如此想着,店员神色变得紧张, 双眼紧紧盯着荣波, 间或看几眼庄淑语, 想从两名警察里看出点什么。 思索片刻, 荣波模糊地说:“有一起案件需要方云配合调查……你家老板在哪?” 店员还没搞懂为啥配合调查要叫那么多警察进屋, 正想问时注意力又被他的问题移走, 想也没想地说道:“吴哥家里有事, 回家去了。我看下……今天几号?” “20。” “哦对, 老板就是说他20号回来。” 说曹操, 曹操就到,一个说着地道晋北方言的三四十岁的男子推开玻璃门,嚷着:“那啥勘查车停了我车位,搞得我还要到处转,找停车位。” 荣波眉头微敛,他确定于畅他们停的是公共车位,只要位置上没有车,就谈不上停了谁的位置。 “嚯?二位买啥?”男子一见到一男一女两名警察便露出憨厚笑容,“咱这儿啥大牌的都有!不管你是喜欢好看的还是好用的,咱都能提供。” 荣波掏出警察证,道明来意。 老板吴建飞狐疑道:“问问题?警官,我前几天可不在这,楼上那小姑娘的事儿我一概不知。” 荣波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和庄淑语带着他在店里找了个安静且相对独立的角落,等吴建飞揣着满肚子疑惑落座后,他才开口问道:“楼上那套房你是什么时候租给方云的?” “我租给她有几年了吧?那会儿她还和一小姑娘一起住嘞。”吴建飞强调,“从她租房子开始,我可就没涨过价,公道得很。” 荣波点点头,让他把具体年月说清楚后又问:“房子是什么时候装修的?” 吴建飞回忆道:“我买那会儿……这一楼二楼是我一起盘的,把一楼装完,顺带也装了二楼,距今差不多都六七年了吧?” 荣波沉默一秒,再次让他说个具体年份。时间久远记不得日子也罢,但年份总得给一个。 得到一个模糊答案后,他再次询问:“从那时候,你有再装修过吗?” 吴建飞点点头:“算是装过……那房子我是租给别人的嘛,总要弄得巴适点,才有人来噻。” 方云租住的那套房七年前就为吴建飞所有,并且,从七年前到现在他将房子装修过好几次。 荣波提出与房子相关的最后两个问题:“你租给过多少人?每次回收房子时,你有检查过吗?” “差不多租出去四五回吧,方云是最后一个,也是住的最久的那个。”吴建飞笑了一下,“收房子当然要检查咯,不然等房客都走了,房子出啥问题不好解决。” 到这里,荣波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吴建飞应知道监控一事。心里有底后,他终于切入主题:“楼上那套房的浴室你收房及将房子租给方云之前检查过吗?” 闻言,吴建飞眼神有些闪躲地高声道:“那肯定检查过噻!” 荣波微微点头,陈述道:“我们在浴室里发现了一枚正在工作的监控探头。” “嚯!”吴建飞声音放得更大,“竟然还有这种事情发生!警官,我等会儿就找人把它给拆下来!” 荣波嘴角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问道:“看来你好像完全不晓得那儿有个监控?我们的同志初步查看了一下,发现这个监控不是和方云家用的同一个电路网络,你觉得它应该和哪户人家的电绑在一起的?” 还能是哪户人家! 吴建飞就是个普通小市民,平时从没和警察打过交道,方才的反驳已经用完了他的镇定。一听荣波说这话,他明白……瞒不住了。 于是,他瞬间变了脸色,悔不当初地解释:“警官啊,我是怕房子里头的贵重物品丢失,所以才安了个监控!警官,我可以发誓,我绝对不是出于啥子不好的想法!要是我扯谎……我、我就天打五雷轰!” 荣波是马克思主义的忠实拥护者,不搞这些唯心的东西,什么发誓,除了入警誓言外,他啥都不信。闻言,他冷声道:“监控探头的视频在哪?” 浴室那个监控摄像头是不带存储介质的,只是起个记录作用,真正的视频早已通过视频采集卡存在某个电脑内。 吴建飞被他突然变得冷硬的语气吓得打了个激灵,嗫嚅道:“警官……那监控就是个摆设,真没录到啥!” 荣波不管他说什么,只道:“视频在哪?” 吴建飞面露犹疑,顾左右而言其他:“警官,咱不至于吧……我就是出于安全考虑装个摄像头而已!那房子是我的,这样也不算犯法吧?” 荣波:“在哪?” 经过和吴建飞的纠缠,他终于满脸不情愿地带他们去了店内休息室。 休息室有两间。靠外侧那一间床上被褥凌乱,好似有人睡过。 吴建飞适时解释道:“周鹏那娃儿有时候在这里睡个午觉啥的。” 周鹏就是他店里唯一的店员。 路过被褥凌乱的那间房便来到了上了锁的里间。房内布置简单,只放有桌椅、电脑、铁架床。 吴建飞又说:“我喃,偶尔也会在这边睡个午觉。” 电脑屏幕是黑着的。 视频采集卡要在电脑接通电源的时候才能工作。 吴建飞眼珠一转,想出个新理由:“哎呀,警官,我走之前把电脑关了,看不到视频。” 荣波眼神沉沉地看他一眼,表情似乎在说,你把我们当傻子吗? 第79章 就算他关了主机,只要平时电脑是工作的,那就证明他偷录别人隐私,是违法行为。这几天有没有开根本不重要。 不过,如果这几天监控是工作的,对案件的侦破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推进。因为,那个监控可能有拍到什么。 而且…… 庄淑语忽然说道:“主机是开着的,只是电脑屏幕关了而已。” 荣波再次看向吴建飞,眼神里全是,哦?你真把我们当傻子? 吴建飞脑门早就挂上了密密的汗珠,见状,他眼珠左右一晃,计上心来,猛地向插座扑去,预备把电给断了。 荣波看出了他的打算,不费什么力气就把他控制住,没忍住说了句:“你还真把警察都当傻子吗?” 电脑果然在兢兢业业地工作——他主人离开了多久,它就工作了多久。事实上,这台电脑是常开的,几乎没关过。 它也很好地将这几天的视频采集存放。 其中有一段则是…… 身着单衣的方云拖着浑身赤.裸的纪诩的双腿,将其拖到浴缸内,随后…… 围观的吴建飞已经吓傻了。他现在就是庆幸自己前几天不在店里,不然要他亲眼看到……直播,他保证,他会当场吐出来。 荣波立马给谢奇致打电话,告诉他这个消息。 而电话到来之前,江区派出所,方云在得知浴室有监控时,便彻底放弃了抵抗,给出了一版真相。 她说:“17号晚上,我心血来潮去公园转了一圈,不巧,发现纪诩和某个陌生女人并排走。他和那个女人一起去了一偏僻的地方,然后野战。恶心。” “所以,我把纪诩带回家,杀了他。” 他轻咳一声,询问:“然后呢?” 这时的方云情绪格外稳定,就好像在用言语复述一部并不感兴趣的电影,语气是陈述,只有说到“恶心”这样明显带有情绪色彩的词时表情嫌恶、语气加重。 “然后,我把他的衣服全都丢掉。去其他地方买了些小工具再回家。回家后,我开始准备拆解他。他的头,被我放在了公园。他的四肢、躯干,在街道处处可见的垃圾桶里。拆解时的碎肉,能冲进下水道的我全冲了。” “对了,为了不让肉变得太臭,我还做了高温处理。” 谢奇致轻轻互相摩擦的手指一停,询问道:“你煮过?” 方云陈述道:“对。说实话,人肉和猪、牛、羊、鸡、鸭、鹅煮出来没什么两样。总归都是肉。” 说到这里,她轻轻笑了一下:“再多放些调料,说不定没人能吃出区别。” 谢奇致感觉自己嗓子有些滞涩,他询问道:“你……吃过?” 方云很奇怪地看他一眼,说道:“警官你忘了吗?我是素食主义者。” …… 脑子里闪过方云的自述,谢奇致闭了闭眼,掏出手机接通电话。电话里,荣波简单地将监控里录到的部分内容描述给他听。 原来吴建飞并不在店里啊…… 若是方云知道他不在,或许还会揣着侥幸的心理再顽强抵抗一会儿。不过兴许正是因为她不清楚,再加上前面那些证据,她才心理防线崩塌,说出真相吧。 挂断电话后,他再次返回审讯室,准备接着讯问方云。 第65章 方云交代了她是如何杀死纪诩, 但没有说明绑架是怎么一回事。 谢奇致正要朝这个方向问下去时,荣波电话便打来了。 再次回到审讯室,他开口第一个问题便是:“19日晚上八点, 殷半夏接到的绑匪电话是谁打的?” 方云似乎是觉得自己连杀人分尸都承认了,没什么不敢坦白的,是以她没有任何犹豫便张口道:“我找了一个男人的音频, 然后给殷半夏打。” 谢奇致:“谁?姓名, 联系方式。” “没有。”方云想也没想地说, “我就随便在网上找的一段绑匪勒索的音频放给半夏听。” 谢奇致:“依你的说法, 那时候纪诩已经死了,你如何让他和殷半夏对话?” 方云:“警官,你应该还记得吧?纪诩也就向半夏叫唤了几声而已。这种叫声容易获得得很, 在他要死不死吱哇乱叫的时候录下来就行了。” 谢奇致眉头微皱, 陈述道:“殷半夏曾说,纪诩对她说了一句‘救我’。依你所言,你录下的是纪诩生前的呻.吟声,那又怎么会出现这两个字?” 做一个简单的文字理解。“救我”二字显然是有求助对像的。而如方云所说, 她杀纪诩时房子里只有她和纪诩两个人,再无其他。那这两个字大概率不是对凶手方云所说。由此来看, 方云和殷半夏两人的话就矛盾了。 “……我哪知道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是吗?”谢奇致眼眸微眯, 紧紧盯着方云的脸, 不放过她任何表情变化, “既然你说你给殷半夏放的是音频, 那么这份音频现在在哪呢?不仅是绑匪的, 还有纪诩的。” 闻言, 方云嘴角无端抽搐几下, 随即高声道:“删了!” 谢奇致盯着她的眼睛, 重复道:“是吗?” “当然!”方云避开了他的视线,解释道,“我怕留下把柄,所以在给半夏打过电话后就把音频删了,现在完全找不到了。” 谢奇致沉默几秒,换了另外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将黑色塑料袋放进小区后门垃圾桶的?” 方云:“……今天凌晨,我来小区的时候。” 说完,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双眼睁圆,头部转动,和谢奇致沉静而如利刃般的双眼对上。她只同他对视了几秒便败下阵来,颓然道:“我做了一个计划,让半夏帮忙把纪诩死亡的事伪装成失踪……那个勒索电话,是我打的。” 对方云的突然改口,谢奇致一点都不意外。 最开始的时候,方云并不承认自己去过公园,说自己只去过团结路、兴荣步行街那边。在团结路路口乘车后,她便坐着车赶往小区,并从大门进——这个路线最顺路。 如果她进了前门再去后门放东西的话,必然会穿过装了监控的门,再走到垃圾桶旁边。也就是说,“绑匪”为了没有人看见自己将塑料袋放进垃圾桶而特意去后门放置的这一点和她的自述矛盾,因为她必然会被监控拍到。 她策划这么多,不就是为了逃脱法律制裁吗?如果小区前门、后门都拍下了她的身影,而且时间上是一前一后,那她还怎么置身事外? 更何况,凌晨就将东西放进垃圾桶,她怎么敢保证那样东西一定能留到殷半夏收到短信后再去取? “你和她说了什么?” 方云眼睑半垂,脸上露出一种奇异的温柔来。她轻声道:“我想要一支烟。” “没有。”谢奇致陈述道,“我和我的同事们都不吸烟。” 听到这话,方云怔住了。 谢奇致非常善解人意地说:“如果你要茶,我倒是可以叫人给你倒一杯。” “……”方云手指轻轻摩挲桌面,扯扯嘴角,“不用了。” “那就继续交代。” 方云沉默几秒,继续道:“18号晚上,半夏打电话叫我帮她找纪诩,我去了。我、半夏、卢学名三个一直找到凌晨,没找到,就各自散去了。半夏说19号继续找,到时候还会麻烦我。” “等到19号早上,我按照约定时间到她说的地点和她、卢学名两个会和,准备继续找纪诩。找了有那么一会儿吧,卢学名说干脆去报警,让警察找……你猜怎么着?” “半夏答应了,并且真的去派出所报了案。她离开之前还跟我们说,让我们先歇会儿,去吃个早饭,等她报完警我们几个跟着警察一起找。” 谢奇致:“殷半夏是什么时候知道纪诩是被你杀的?” 方云:“19号中午。我和半夏是好多年的朋友了,我见不得她这么着急的样子……而且,纪诩是为自己的出轨而死的!他根本不值得半夏为他这么跑上跑下的!每次看到她露出哀伤着急的表情我就心里憋闷,最后……我忍不住了,把真相告诉了她。她吓坏了……” “她不敢相信纪诩是我杀的……为了让她相信,我给她看了纪诩的手机。一个失踪的人,手机却在我身上。”方云叹了口气,“这下她就是不想相信也得信了。” “她对着我哭了好久。我见不得她难受,就跟她说,我会去自首。但是……她又哭着叫我不要去。我一看她这个表态,明白了,她还不想失去我。” “人嘛,能不受惩罚自然是不想被罚的。所以我跟她说,我们可以把失踪变成绑架,把绑架变成撕票。让你们认为纪诩是被个男绑匪杀死的。如果成功了,我还用担心什么?” …… 从讯问室里出来,谢奇致一连接了好几个电话,有技术中队的,也有城郊中队的。技术中队给的信息是,木盒里的头发为纪诩所有,人头也为纪诩所有。城郊中队则是告诉他,他们在城西公园搜查到两部手机,应为给殷半夏发短信的手机。 第80章 在城西公园展开工作的常闻等人正在回派出所的路上,荣波和庄淑语也准备回来了。承担了跑腿工作的周林易早就完成任务,去城西公园帮忙了,现在和常闻等人同路回来。 谢奇致“随机”选取了幸运警员兰双玉,让她在城郊中队众人回来时来审讯室通知一下他。 做完这件事后,他便和宋朝阳一起进入讯问室准备讯问刚升级为案件嫌疑人的殷半夏。 从现有证据来看,殷半夏应参与了“绑架案”的策划,至于杀人分尸,应与她无关。不过,也不排除殷半夏指使方云犯案的可能性。 殷半夏在询问室喝了好久的茶,从白天等到黑夜,终于等来了……进审讯室? 平常人在这时候或许已经惊慌了,但她却平静得很。 当谢奇致进门时,最先看到的就是她那张没表露出任何疑惑、茫然、慌张情绪的脸。 询问完姓名等必要问题后,谢奇致直奔主题:“纪诩办过婚宴的事你知不知道?” 殷半夏摇摇头:“不知道。” “他有孩子的事呢?” “也不知道。” “王桂月这个名字你听说过吗?” “没有。”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方云杀害纪诩一事的?” “19号中午。卢学名回家,我和小云单独相处的时候。” “知道这件事时,你的心情怎么样?” “震惊、伤心、害怕、担忧,都有。” “得知这事后,你想怎么解决?” “纪诩已经死了,我不能再失去小云……但我已经报警了,我对不起小云……我怕她被你们抓走。”殷半夏圆润的大眼睛里立刻滚出泪珠,“我想保护她……警官,小云会杀纪诩也是为了保护我……如果不是纪诩在公园……小云也不会动他。警官,小云不是故意的!” 一旁兢兢业业做笔录的宋朝阳忍不住嘴角抽抽,都把人切块煮熟了还叫无意?这殷半夏怎么想的啊! 谢奇致非常冷静:“为了保护她,你打算怎么做?” 殷半夏:“我本来想就让纪诩失踪吧……但是我怕你们一直查,查到纪诩离开公园后和小云走了……虽然小云跟我说应该没有监控拍到她和纪诩在一起,而且纪诩还……但我还是害怕,所以纪诩必须得在你们面前死了。于是我策划了一起绑架撕票,让小云配合我。” 方云说绑架的计划是她想的,殷半夏却说这是她的主意…… 谢奇致敛眉道:“继续。” 殷半夏:“我让小云去买了两张不记名电话卡。最开始,我让她给我打一个勒索电话,然后到第二天时再用另一个号发定时短信,让我去取塑料袋。” 谢奇致:“勒索短信和降低赎金的短信是怎么回事?” 殷半夏:“我担心你们觉得一个电话不够证明纪诩被绑架了,所以让她再发来一条勒索短信。” 说到这里,她眼角噙着泪,嘴角却上扬出一个宠溺的弧度:“我忘记告诉小云该发赎金多少的短信了,她想着绑架勒索自然要往高报,所以发来一条三十万的。她有时候就是笨手笨脚、傻兮兮的。” 宋朝阳写字的手微微颤抖,一个能拆人的人竟然可以用“笨手笨脚”来形容吗? “三十万太高了……所以我在必要的‘仓惶’时间过去后,便打电话让她编辑一条降低赎金的短信,让绑架更真实。这条短信发的时间我选在了取木盒之前。” “木盒是怎么回事?” “我刚把它放进去后又自己取出来。对了,塑料袋上的字是我写的。”殷半夏自嘲地轻笑一声,“我以为你们不会怀疑到我呢。” “取木盒这个环节作用是什么?” “给小云制造不在场证明……小云太冲动了,做事没考虑太多后果,留下很多疑点,所以我必须让你们相信她和案件没有关系。” “你为什么会选择帮助方云隐瞒杀人一事?” “因为……” 殷半夏闭上了双眼:“她是我朋友。” 第66章 因为…… * 我是一朵没有根的云。 在漆黑的夜里漫无目的地飘着…… 于亿万颗星星中, 看见了你。 从那之后,我徘徊在最接近你的地方,静静地仰望你。 我多想靠近…… 多想拥抱你啊! 但。 * “你好, 我叫殷半夏!殷是殷切的殷。你叫什么呀?” “方云。” 初次与她对话的情景似乎才发生不久。 那时的她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的,好像会说话似的……嗯, 这是个再老土不过的比喻, 是吧? 我写了很多歌, 最爱辞藻堆砌, 但对她,我想不出什么甜蜜又浪漫的形容。因为一见到、一想到她,我脑子就变得空洞, 灵魂也轻飘飘的, 光顾着在心里预演问好话语,光想着下一次见面的时辰,哪还顾得上在语言库里翻出华丽的词、优美的形容? 在她面前,我永远是一片贫瘠的沙漠。 扯远了。 现在更重要……不, 更需要处理的是眼前这个家伙。 长约一米七三,重达六十多千克的人形动物正躺在客厅地面上。 他头上的血已经快漫延到茶几桌角了, 不出一分钟, 那些肮脏的血便会污了紧挨着地面的桌布。 我捻灭了指间的烟——它才被我点燃不久, 拾步走向那个动物, 抬脚把他流着血的头踢向别的方向, 好让他没办法浸湿她亲手挑选的茶几桌布。 他死了。 十分钟前吧, 大概。又或许才咽气没几分钟? 我记不清了。 自从她走后, 时间对我已经没有意义。 又想起她了。 呼…… 如果她知道他死了, 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会惊愕?会伤心?还是会哭哭啼啼地回到我的怀抱, 对我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不会抛下她,离她而去? ——嗤,方云,醒醒,她已经离开你了。你还在这幻想什么呢?没了这垃圾玩意儿,还会有其它。总之,她不属于你,懂吗? 我又想抽烟了。 但是不行。烟会让我的大脑变得迟钝——当它麻痹我使我可以暂时忘却她离开时,我就确信,那是事实。 我得想办法把这玩意儿解决了。 他虽然只是个披着人皮的动物,但再怎么说也有几十公斤重。所以,抛尸?不可能。我住在城区,怎么可能避开人,将他随便扔在哪个犄角旮旯? 那该怎么办? 我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扫视客厅,在离他不远处看到一黑色扁平物体——他的手机。 我记得这个东西,这是她给他买的生日礼物。 她就是这样,总是付出。 我弯腰把它捡了起来。 我知道,他的手机没有锁。 她跟我说过,他是个非常单纯老实的人,接受她的礼物后,曾笑着说过好几次要把手机拿给她检查,还对她承诺,不管换多少手机,不管手机系统发展到多先进,他都不会设定密码,因为他问心无愧,没什么东西可藏。 他的潜台词不就是表忠心。 啧,老土的烂把戏。 也只有她那么傻的人会相信了。 实话说,男人这种东西一旦频繁地告诉你,我对你是认真的,我没瞒着你任何事。那他就一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他明明都拥有了那么好的姑娘,还在外边儿偷吃……烂人。 呼…… 不能再想,我需要冷静。 他手机里确实没什么东西,很干净。我翻来覆去没找到和那个女人有关的任何信息。 啧,看着傻不拉几的东西偷吃的时候倒是谨慎得很。 不过,这玩意儿竟然给她备注老婆?! 他配吗? 我凝视屏幕里那两个字,心里涌上无尽的酸涩。 这玩意儿哪比我强了?他凭什么给她打这个备注?他凭什么一面哄着别的女人,一面把她当老婆?这特么什么东西! 不……我应该冷静。 他已经死了,纠结备注这种东西没有意义。 对了,我应该把这手机扔了吧? 要不干脆直接把它摔个稀巴烂? 等等,稀巴烂…… 好主意。 我又看了他一眼,然后放下手机,准备把他的衣服全扒下来,和手机一起扔了。 ——你问我为什么扔衣服? 很简单,我没法直接抛尸。 所以我决定,把他拆开,一块一块地扔。 随便扔哪。 当然,最好是扔到一个有野狗的地方。 能填狗肚子,算他的幸运。除了野狗,还有什么动物愿意接受一块死肉的他? 这样做的话,衣服就变得多余。 扒他衣服还费了点力气。 这玩意儿恬不知耻地在大冬天和那女人打野战,我还以为他不怕冷呢。结果身上穿了袄子也就算了,还裹好几件——保暖衣、毛衣、马甲。 第81章 而且特么,他还穿了秋裤。 真就野战的时候……不怕冷,平时装正经人的时候又裹那么厚? 全部脱下来的时候,我只扫了眼他的肉.体。 吐了。 衣服很多,一次性丢肯定不行,至少得分两次。 先把薄的和垃圾装一起扔了吧。 等等……衣服上还有我的指纹。 得擦干净。 做完这一切,半个小时过去了。 我找了个黑色塑料袋,把衣服塞进去,又拿上一包垃圾,随后戴上帽子围巾出门扔它们。 走到一楼的时候,楼下房东开的那家电器店里的小店员正准备关门,见到我便停下手中动作,直起他单薄的身板,和我打了声招呼。 笑得特恶心,牙上还有菜叶。 “方云,这么晚去哪啊?” 去地狱。 我微笑着点头:“扔垃圾。” 他笑得更灿烂了,就好像我无缘无故给他送了一百万似的。 “哎呀,我不是跟你说,以后你就把垃圾放门边,我早上看见了就帮你扔吗?” 二楼就我一个人住,他一个就只在一楼门店上班的人怎么帮我扔? 我嘴角扯平:“哦。” 他好像没感觉到我的不高兴,继续笑眯眯的:“要是咱俩住一套房子,都不用你打包收拾咯。” 呵呵。 我懒得理他。 说起来,我真想知道,如果他见着我客厅里那个光溜溜的男人,他会怎么想?还敢操着他那蹩脚的普通话对我打招呼,问我去哪吗?还敢自以为是地傻笑,对我说着些莫名其妙的俏皮话吗? 男人? 吐了。 楼下就是街道,街旁有垃圾桶。但我并不打算扔在这里,太危险了。 这条街不远处的公园就是我发现他肮脏罪恶的一切的地方。 扔那儿? 我认真思索了几秒……可以,就让这玩意儿的东西回到那脏地,也算满足了他一个念头——他那么爱在公园和那女人幽会,那就让他的衣服呆那儿吧。 我记得那一片某些角落还有人“做生意”,还有流浪汉,说不定有哪个流浪汉捡了他的衣服穿身上偷看谁“做生意”呢?这算他“饱眼福”咯。 真是和她相处久了,自己也变善良了:)。 处处为人着想呢。 去公园的路上我想了很多。 他死了的事迟早会被人发现,也迟早会被她知道。 或许她能在他死后知道他做过的恶心事,又或许不会。 我要不要告诉她他已经出轨了,甚至她还算得上第三者? 万一她并不生气,还原谅他怎么办?万一她还自责自己插足了别人感情怎么办?万一……她埋怨自己不够好,才让他憋不住偷吃? 这几个万一是很有可能发生的。她就是那么善良,处处体谅他人的人。 要不,再等等? 看她伤不伤心?要是不伤心,我就告诉她? 难搞。 公园这会儿明面上没什么人。 但我知道,还有些小情侣、流浪汉隐藏在黑暗中。 但在老城区生活这么些年,我同样知道走哪些路可以避开这些人。 我找了一处还算隐蔽的地方,那儿有个垃圾桶。 但即使有,我还是在周围发现了好些塑料袋、水果皮。我把那包衣服扔进垃圾桶里,又捡了些塑料袋盖在上面,勉强算是做个遮掩。 “铃铃铃……” 哦对了,还有那玩意儿的手机。 隔着手套,我掏出了他的手机。 来电人是……老婆。 虽然刚刚翻看他手机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他把她号码备注成这两个字,但再次看到,我依然轻易地被挑起了怒气。 我手指用力捏住手机,如果它是刀,我现在已经拿着它折返客厅,把它捅在他身上了。 我真想把他的心刨出来看看,看是不是黑色的。 什么玩意儿! 铃声响了很久,终于停了。 我暴涨的怒气也随着铃声的停止而渐渐消散。 我把手机调成了静音,仿佛受虐似的翻出了他和她的短信聊天记录。 刚才翻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经常互发短信……但我不想看。我直觉看了那些信息,我会吐出来。一定很恶心!——我不是指她恶心,而是他。 说实话,如果他现在还活着,哪怕他只是发了一个不明意义的音节,我都会觉得恶心。 他存在,就是恶心最恰当的代名词。 那为什么我现在又想看了呢? ……不是我想,是我……对不起,我想知道他们的聊天究竟亲密到什么程度。哪怕是吐,我也要看完。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她最常给他发的短信是问他吃不吃饭,或是提醒他吃饭。 而他,最常回的是,吃、不吃、吃了。 双方都很冷淡。 哈哈! 我还以为她在我面前表现得和他“相敬如宾”只是假象,只是她不好意思在我面前和他恩爱罢了。原来他们真实生活就特么这么冷! 绝了。我喜欢这些短信。有机会的话,我真想把它们打印出来挂在床头,日夜品味。 在我翻记录的时候,她给他发了一条短信,问他是不是不回来。 我直觉她的措辞有猫腻。 看上去……他不回家不接电话的事对她来说很常见? 我模仿着他的回信风格,跟她说今晚加班,不回。 难道说……那些晚上他主动给她打的电话里说的内容就是自己加班不回家? 我的心渐渐沉下去。 这个男人平时对她很冷淡吗? 我可以接受她对他冷淡,或者他们彼此就相敬如“冰”,我决不能接受他冷落她。 为什么…… 如果是的话,她怎么不告诉我? 我握着手机等了半小时,她收到那条短信后就再也没打过电话、发过短信。 我决定暂时把手机带在身边,我要看她的态度,我要看她失去与他的联系后,会给他打多少个电话,会有多着急。 做完决定,我踩着枯草落叶,踏入黑夜,返回曾与她一起住过的家。 * 这套房子并不大,住两个人刚刚好。 毕业后,她去中医院,我去了市医院,这套房刚好在两个单位中间,我们便租了下来。 她曾跟我说过,每天从这套房子里离开去上班,午饭在单位吃,下午下班后叫上我,我们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再一起回家做……多美好呀,这样的日子她可以过一生。 骗子。 每每想到那一天,她做了一桌子菜等我回家,然后在我惊喜的眼神中告诉我,她恋爱了,已经和那男的在一起五个多月,那个男的有套房子,她想搬过去住……我就痛苦万分。 那个男的……他凭什么? 我和她从初中就相识。 我们一起度过多少春夏秋冬? 为什么一个我完全没见过的男人不打招呼就要把她夺走? 还有,她为什么要跟一个才认识不到半年的人走?在她心里,我是什么? 我记得那时我很生气,我紧紧盯着她,无数质问想从喉腔喷涌而出,但是一看到她脸上那一抹幸福的微笑,我胆怯了。如果……和他在一起,她可以幸福……我好像……也可以接受? “咔哒。” 我打开了门,向里快步走了几步,看见了赤条条躺在客厅里的人形动物。 不。 我不能接受。 纪诩,现在—— 轮到你了。 第67章 依然是我, 方云。 我杀死了纪诩,现在需要我做的是,解决他的尸体。 或许大多数人都会害怕死人, 就像害怕死亡一样。但我觉得,死人没什么可怕的。一动不动,就是一块由血、肉、骨头这些东西铸就的物罢了。活人才可怕。 我蹲下身, 看着纪诩那张扭曲丑陋的脸, 有点想笑。 真想知道他在公园和那个女人告别后, 发现我时的表情。是不是和现在一样扭曲?可惜, 当时他那张丑脸掩盖在帽子围巾之下,我还和他隔了一段距离,看不清。 那时的纪诩, 好像完全没有被发现的慌张, 见到我还热情地跑上来打招呼。 我看见他就觉得反胃,半点交流欲望都没有。 躲在一边时,我已经拍下他和那个女人交叠在一起的照片,还有他和那个女人相依着说话的背影。证据已经取够, 没必要勉强自己和他打交道,所以我一句话都没说, 转身就走。 但纪诩却不想让我离开。 他跟我说, 大晚上的难得遇见, 不如一起去吃个夜宵。 我说, 不用。 他竟然恬不知耻地说, 他知道我是半夏……最好的朋友, 他想和我聊聊她。他说, 半夏生日快到了, 他想为她准备惊喜, 但却不知道怎么做,想问我的意见。 第82章 我不想和他周旋,但他又一直纠缠,于是就说,要聊可以,吃饭就不必了。 因为我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聊,所以我们就去了我家。在那,我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他做的事,让他向半夏认错,然后要多远滚多远。他虚伪得很,用那张恶心的脸苦苦哀求,请我不要告诉她。 我怎么会容忍这种人留在半夏身边?所以我说,不可能。 他或许是感觉我油盐不进,求我是没有用的,于是改了策略,开始威胁我。他跟我说,他是男人,我是女人,体力上有天生的差别,现在房子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他想对我做什么,我都没法反抗。 听到他这些话,我恶心透了。什么烂人! 我张嘴,让他滚出去。 他却露出一脸猥琐的笑,一边说着他现在就跟我生米煮成熟饭,看我还怎么敢告诉半夏,一边向我扑过来。 我挣扎反抗的时候,拿起烟灰缸砸破了他的头。 一击得逞,我没有放松,而是连着打了好几次,直到他晕过去,我都没有停手。 我照着他的后脑,拼命地砸。 直到手腕酸痛……才停下来。我伸手感受了他的呼吸,又查看了他的瞳孔。我知道,他多半死了。 嗯,死了。 现在就该分尸了。 分尸挺麻烦的,不仅要耗费时间体力,还要去购买合适的工具。但我不是一个容易退缩和放弃的人。我在脑海里简单地列了一个分尸步骤。 第一步,把他带进浴室,给他放血。我观察过,楼栋的废水直接冲进下水道,然后就进污水厂,只要我把血都稀释了,不会有人看出异样。 第二步,把四肢锯断。这是个体力活,还无法避免造成过大的声音,容易被人发现。幸好家里有一间房贴了隔音棉,替我解决了这个烦恼。锯断四肢骨骼耗费了很长时间。 第三步,我把躯干上的肉都拆下来,大块的煮了,零零碎碎的冲进下水道。至于胃、肝、心这些器官,能剁碎的我都剁碎冲进下水道了。不好剁碎的,我把它们装进冰箱,等解决完这些事后再处理。 第四步,处理躯干的骨头。要想把这些东西运出去,不能让它们保持原样。所以我又耗费了许多时间来把肋骨拆成一条一条的。剁过排骨吗?就是那种感受。 第五步,把所有该扔的东西都以某种手段扔出去。 这件事从17号开始,我一直做到19号才堪堪结束。 还挺累,不过也算有收获。 * 你好,我叫殷半夏,殷是殷切的殷。 我和纪诩的相识算是巧合。那天,他到中医院看病,师父给他开了药方子,但他却不知道去哪取。那时的他,眼里很迷茫,又有些无助,让我想起了……小云。 所以我主动对他说,我现在有空,可以带他去。 这事在我那时的生活中很小。我的生活已经被小云、工作、父母填满,纪诩只是过客。 后来,过客变短租客是我完全没想到的事。 因为我很清楚……我对小云是那种感情。我不会,也不该喜欢上纪诩。但怎么说呢……我需要喜欢他。事实上,我喜欢谁都可以,只要是个男的,能跟我一起见家长就成。 ……只要是个男的。 多好笑。 言归正传。 认识纪诩几个月后,我和他算是确定了关系。但我觉得,还不够。因为我还是和小云住在一起。我只要一看见她,心里便苦得慌。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我已经学会了如何演戏——将自己演成一个朋友模样。谁能知道,我内心无数次发出“拥抱”的渴求。 为了逃避这样的折磨……我对纪诩说,我可以搬到他家去住吗? 纪诩看上去很高兴,答应了。 离开和小云一起居住的那套房子前一天,我给小云做了一桌子好菜(尽管没有肉)。小云吃得很开心,还笑我是不是有事求她帮忙,不然怎么突然献殷勤? 我扯出了一个笑容,很高兴、很幸福地对她说,我要搬出去,和男友一起住。 小云很伤心,也很愤怒。她直接甩开椅子,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我记得那时的我坐在她门前一直到凌晨,才等到她出来。 背着光,我看不清她表情,只听到她哑着嗓子问我:什么时候走? 我:明天。 她:好,送你。 我离开了小云。 刚分开的那两天,我饱受内心思念之苦的折磨,夜里辗转反侧,恨不得冲回家,告诉小云,这一生,我再也不想离开她。但那时的我不停地对自己说,你不能这么做,你会毁掉你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我忍住了。 直到周末,小云主动跟我打电话,问我要不要过去。我内心欣喜若狂,表面却只是表露出万分之一的高兴,答应了。 我还记得那天,我见到完全变了个模样的小云。她把头发剪得很短,身上穿着很中性的服装,问我:好看吗? 在我眼里,她怎么样都是好看的。所以我几乎没有思考就回答:好看。 她:会不会像个男的? 我:怎么会? 小云其实是一个爱美又娇气的人,她不会想要听到自己像男人的回答,所以我想都没想地给了否定答案。 但听到我说那句话后,她只是点了下头,没再开口。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们俩个每周都会找时间聚在一起。无论是唱歌,还是在一起纯聊天,都很有趣。其它不能和她处在一个独立空间里的日子便得格外难熬。我不止一次质问自己,为什么要离开小云? ……我记得那时的我给出的答案是,离开她,忘记她,做一个普世意义上的正常人……即使一辈子都忘不了这样的感情,也不要拿它去打扰小云。 不要打扰她。 唉。 我做的很好,没有任何人知道。就连纪诩,他也没看出来。 但是现在的我却悔恨无比。我不该离开小云,我不该选择纪诩。从开头,就错了。 如果我没选择纪诩,那么小云就不会因为他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怒而杀人。如果小云没有动手,我们就不必面临如此绝境。 19号那天中午,我听到小云说,不用找了,纪诩已经死了。 我很震惊。这种情绪一部分来自纪诩的死亡,一部分来自……小云为什么知道?! 很快,小云告诉了我原因。 她看见纪诩在公园和陌生女人交合,很气愤。当命运让他们两个独处时,她没压抑住内心的愤怒,砸死了纪诩。为了处理纪诩的尸体,她最近一直在分尸。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不敢看我。 我知道,她害怕我生气。 我不会生她的气,我只气自己没能早点发现纪诩出轨。如果我早点发现,及时和纪诩说再见,那么小云就不会在公园发现这件事,也不会对他动手,手上就不会沾染上罪孽。 我抬起双手,捧着她的脸,承诺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要洗脱小云的罪名。 我仔细地询问了她动手前后的行踪,我必须确定她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小云告诉我,她和纪诩一起回去的时候路上没碰见什么人,而且纪诩还裹得很严实,就算有人看见了,也不会认出他来。 我问她纪诩是哪种裹得很严实。 她说,纪诩戴了帽子、围巾,还穿着黑色棉袄。 我记得纪诩早上出门的时候只穿了棉袄,是深灰色的。我把这个疑问告诉小云,想知道纪诩为什么换了一副着装。小云却说不知道,她偶尔看的那几眼,纪诩要么没穿外套,要么就裹得严严实实。她说完这一点,还给我看了她偷怕的照片。 我认出了照片中纪诩穿的那件衣服。 纪诩冬天的棉服就那么几件,我都见过。而且他身上穿的那件我还洗过,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 我明白了,不知道为什么,纪诩把衣服翻过来穿了。 如果他进公园的时候没有翻,那我就可以利用这点好好做文章。事实上,他确实没有翻——这是警察告诉我的(他们给我看了纪诩进公园时的监控录像)。 真好。这点可以拖延警察的调查进度,我可以抓紧时间做一个完美计划。 我不能让警察顺着失踪查,我担心他们哪天查到纪诩中途换了着装。我必须在他们意识到这点之前阻止他们的调查。 为了实现这一点,我决定让警察知道纪诩已经死了,还是被小云以外的人杀死的。 于是,我策划了绑架,并引导警察往那方面查。 他们也的确跟着我的思路走。 20号中午十二点,我收到了纪诩已死的短信。 我想,现在只需要他们去公园找到纪诩的头就行了。小云把那颗头放在冰箱里冷藏,再趁夜挂在树上,等警察发现它时,冰已经化了,水也从破烂的口袋里流干净了,没人能知道那颗头属于死在17号的纪诩。 第83章 这个计划虽然冒险,但我想,只要我能让警察相信案子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男绑匪犯下的,事就成了。 只要我能让警察相信…… 我很擅长表演,我一定能做到的。 * “说完了吗?还有没交代的吗?” 方云:“没有。” 殷半夏:“都说了。” “你有后悔过吗?” 方云:“没有。” 殷半夏:“……有,我不想小云手染鲜血。”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方云:“……没有。” 殷半夏:“我……我能再看看小云吗?” “好,结束。”/“抱歉,不能。” 第68章 案件三终 夜凉如水。 透过干净的窗只能在地面之上见着几盏明灯, 瞧不见天空中的月亮星辰,想来今夜云重,把它们全给压着了。 “哈……”一道懒洋洋的哈欠声将谢奇致的思绪从浓重的夜色里唤回。他半侧着头, 抬眼打量眼眶熬红了的宋朝阳,轻笑道:“困了?” 与此同时,宋朝阳苦哈哈地问:“谢哥咱啥时候走啊?” 是以谢奇致话刚落地没几息, 又续道:“再等等, 等该处理的事都处理得差不多了, 咱们再走。若是你实在很困, 我找常队给你腾个床位?” 派出所每晚有人值班,所里肯定是有床的。 “唉,怪我昨天睡多了。”说着, 宋朝阳又打了个哈欠, 闷声道,“都熬习惯了,冷不丁多睡会儿今儿就不行了。话说回来,还有什么事需要处理?” 凶手找到了, 谁主谁从很清楚,犯案以及案后处理手法也明晰了, 现有证据已形成逻辑闭环, 现在就差一些文书报告, 收集纪诩尸块等相应证据, 以及带凶手指认现场这样的收尾工作, 而这些, 都可以由城郊中队独立完成。除此之外, 他想不到还有什么该处理却还没处理的事。 谢奇致视线回到玻璃窗上, 沉默几秒后, 发出疑问:“动机呢?” “啊?”宋朝阳奇怪道,“方云不是说得很清楚吗?她看到纪诩和王桂月在一起,为朋友被背叛感到愤怒。而当她在与纪诩对峙时,纪诩意图强迫她的行为让她的怒火更胜,两人拉扯之间,她杀死了纪诩。” “不……”谢奇致轻声道,“我不明白的是殷半夏帮方云脱罪的动机。” 宋朝阳想得很简单:“为朋友两肋插刀嘛!男朋友都已经死了,总不能再失去一个好朋友。” 真的能这样简单地认为吗? 脑海里浮现出殷半夏接受讯问时的脸。在回答为什么帮助方云隐瞒杀人分尸罪行时,她给出的答案很简单,就七个字“因为她是我朋友”。 这个理由看上去说得通,再加上殷半夏当时已经从方云口中得知纪诩对感情并不专一的事实,她会帮方云脱罪也更合理了。但不知为何……谢奇致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友情真能让她无视方云杀害纪诩的罪恶吗? 方云杀人在她看来是可以无视、遮掩的错,那纪诩与其他女性有亲密关系在她看来就是胜于死亡的错误吗? 昨天,也就是20号,上午,殷半夏在谈到纪诩被绑架,以及得知纪诩被撕票时的表现确实非常伤心,她是如何表现得那么真实,以至于他们这些常年和狡猾的犯罪分子打交道的警察都没看出猫腻的呢?有没有什么细节是他忽视了的呢? 谢奇致眼睛虽然是盯着窗外,思绪却飞到了滨江小区。 纪诩那套房子——据他父亲纪崇达所言,房子是他和赵月(纪诩之母)一起购买来赠予纪诩,以庆纪诩新婚之喜,只可惜,房子还没落地,纪诩就单方面和王桂月掰了——是三室一厅外加厨卫,三室中两室作了卧室,剩下的一间算是杂物间,什么都放。卧室内并没有卫生间,卫生间是单独出来的。 客厅里摆设简单,茶几、沙发、餐桌、电视机、鞋柜、挂画。入门能见到一盆养得十分水嫩的水仙。越过玄关,首先经过的是餐桌,再走几步才到茶几处。茶几左侧是电视机,右侧是沙发,沙发之上为挂画,画上画的也是水仙。 ……水仙。不知怎的,谢奇致想到了一个故事。据说曾有一位少年因拒绝女神求爱,而被罚爱上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因此,水仙有时也被称为恋影花。对了,水仙的花语是什么来着……不清楚,完全不了解这些。 见过客厅,便是纪诩卧室。城郊中队的人在纪诩房间里找到了那个属于方云的行李箱,里面装着几个塑料袋,还有一张折叠凳。中队的人曾说,刚打开箱子时,他们很明显地嗅到一丝肉的味道,可以想象箱子里曾经装过什么。 纪诩的房间摆设简单,一眼就能看清。 离了纪诩卧室,来到殷半夏睡的地方。现在已经确定,放在衣柜旁的行李箱确为纪诩所有。不过经过对比,纪诩的行李箱比方云的稍小一点,轮子矮一厘米,外形也不尽相同。衣柜下边缘刚好卡在方云行李箱轮子最高处往下数一厘米。那两人并为对方云行李箱做处理,是以中队在轮子处发现了一道痕迹,将它摆放在衣柜旁,痕迹和衣柜底部边缘重合。泥巴或许就是那时候带下来的。 殷半夏卧室床头柜上摆放着一张双人合照,照片上的人是方云和殷半夏。两人拥抱着,面对镜头,笑得很开心。 房子摆设就是如此简单,应没有什么忽略的地方。 除了纪诩家外,就还有一处场所为方云家。方云租住的地方结构和纪诩家类似,也是三室一厅一厨一卫。三室一间为方云卧室,一间曾为殷半夏卧室,还有一间则是贴了隔音棉专给方云两人做与音乐有关事宜提供场地。 谢奇致没有亲自去过现场,只能从刑事照相员拍的照片里来猜想。 那套房客厅装了不少东西,不仅有沙发茶几餐桌等等,还有一个巨大的书架。书架上摆了什么书看不真切,只能瞧见放在最外侧的一本严姓作家著的《白蛇》。 根据方云自述,她和纪诩的争执就发生在茶几与书柜之间。拉扯之间,那本《白蛇》就掉落在地。收拾现场的时候,她便随手把它放在了外侧。 纪诩活着的时候就只在客厅留下了痕迹。他死后却去过浴室、贴有隔音棉的房间、厨房。在浴室里,他失去了自己的血液。在那个房间,他失去了人形。在厨房,尸块变成了熟肉,骨头失去了血色,“成熟”的骨和肉在冰箱里变得冰冷。 浴室里的监控将方云给纪诩放血的动作拍得很清楚…… 想到这里,谢奇致不得不联想到吴建飞,那个监控的安装者。因为吴建飞电脑上有重要物证,而恰好技术中队就在电器店楼上,于是荣波、庄淑语才和吴建飞交流过没一会儿,那台台式电脑就直接被技术队作为物证取走了。谌言喻提取视频资料的时候,发现吴建飞不仅偷拍,还将方云及殷半夏的裸体视频上传到匿名网站……而那个匿名网站,显然是一个盈利的xx视频网站。 大家伙倒是没想到还能顺着吴建飞那条线索端一个传播xx视频的网站。 除了放血这件事有视频记录外,其它的,包括碎尸、清理现场均是方云自述。 从她自述的情绪来看,她对处理尸体这件事半点情绪波动都没有。事实上……打她坦白开始,她情绪就比较平稳,只有在谈到纪诩和王桂月关系时会稍显激动一些。 那在这之前,方云以及……殷半夏这两人的表现如何呢? 在案件停留在绑架这一阶段时,殷半夏一直都表现得忧心忡忡,方云虽然神色淡淡,但在殷半夏落泪时,她一直在旁边轻声安慰。 哦对了,除了殷半夏必须单独出门去取塑料袋外,她们两人好像一直是紧挨在一起的。 ……殷半夏都不害怕吗?她身边坐着的可是杀人分尸的凶手。 等等……一起…… “绑匪”短信里是写的“你们”,这两个字是不是指代的殷半夏及方云两人?短信是由方云编撰,她是为自己脱罪而编写短信,不管怎么样,严谨一点对她来说是好事,所以她为什么会犯这么明显的错误,把代词写作“你们”呢? 难道说,在她眼里,殷半夏这个名字出现时不该只代表一个人? “嘟——” 刺耳的汽车鸣笛声响起。 “走吧。”谢奇致叹了口气,把种种猜疑放在心底,“去问问常队还有什么需要做的,没有咱们就先回去。” 原地打瞌睡的宋朝阳听见他的声音,拿手撑开眼皮,毫无中气地应道:“好……” 看他这样子,谢奇致直接找了张凳子给他:“坐。” 随后,在他混沌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时把他给压在椅子上:“好好歇着,我马上回来。” 宋朝阳举起手朝他背影呼唤:“哎……” 带上我啊,谢哥!我不困! 然而谢奇致已经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城郊中队的人都在加班加点。他们需要整理证据、口供,顺便等技术中队发报告给他们。前面这点还是轻松活,难的是现在还在外边儿跑的张宝宇、周林易、荣波、庄淑语几个。他们一部分人和辅警以方云居处为圆心向四周辐射发散,找她丢弃的尸块。一部分去垃圾处理厂翻垃圾。这事下午就在做了,不过那时人手不够,张宝宇等人在忙其他的,现在才加入工作,一起找。 第84章 方云为了脱罪,把尸块丢得很散,除了下水道冲下去的一部分,其它的全天女散花似的分布在各个垃圾桶里。虽然,垃圾桶的垃圾已经被环卫工人带去垃圾处理厂了。但不排除有漏在桶内没带走的,所以还是得找。 这项工作难度大,“收益”几乎可以看作没有,但还是得做,只有做了确实没结果,才能说放弃。 常闻、李宏远正在办公室里翻阅昨天获得的笔录及相关资料。 “咚咚。” “请进。” 常闻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正朝他走来的谢奇致,笑道:“这么晚了,老弟你还没休息?” 谢奇致也笑:“你们都没歇,我哪敢说休息?” “来。”常闻站起身,见李宏远拖了张椅子过来,他便招呼道,“老弟你快坐下,咱坐着聊。” 谢奇致朝两人道了声谢,随后问道:“怎么样?” 说话间,他视线落在了桌面杂乱的纸张上。 从谢奇致进门到现在,常闻嘴角就没放下来过:“很清楚。老弟啊,这回真是托了你的福。” 谢奇致不敢承这句夸,摆手道:“碰运气罢了……没有你们,这案子破不了。” 方云认罪、殷半夏开口都是因常闻等人找来的证据,而不是他随口说的猜想。他觉得光是脑袋想想算不得什么本事,唯有努力去找到证据才算是踩在实地上行走,才是真材实料。 见常闻还要就破案是谁的功劳掰扯几句,谢奇致连忙道:“这事咱不争论……常队,你们这儿还有没有需要我们帮忙的?要是没了,我和宋朝阳就回去了,我怕那边有事。” 常闻:“没啥要做的。你要回局里?可别,你们俩啊,赶紧回家睡一觉,好好休整休整。要不然,就在咱们这儿睡?” 他越说越觉得这事可行,重复道:“就在这儿睡,我叫人给你们腾两张床来!” 谢奇致心领了他的好意,并在他用动作挽留之前离开了座椅,一边挥手一边向门口走去:“我们先回去了,有事电话联系!” 常闻欲张嘴挽留,却不料下一秒,谢奇致就几个大步自门口离开了。 “这小子真是……”常闻扯扯嘴角,“仗着年轻瞎胡闹。” 李宏远笑了一下:“嗐,小周他们不也是嘛!这帮年轻人最不缺的就是精力。” “还有拼劲儿……”常闻露出追忆神色,叹道,“我头回认识那小子是在菜市场,有个持刀伤人的家伙在那儿闹。他那天轮休,但见着那场景啥话都没说,直接撩起袖子赤手空拳地把那家伙给制服了。那不要命的架势,真不愧是……苗局的徒弟。” 听到最后一句,李宏远也有些感慨:“一脉相承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卷 斑斓 第69章 案件四始 等谢奇致把宋朝阳送回家, 自己再披星戴月地赶到市局时已是凌晨三四点。他从楼外瞧见技术中队所在楼层还亮着灯,心念一转,便打算去看看。 亮着灯的那间屋子门没关, 从门洞往里看,能看见不少仪器。除了仪器外,就只有一个活人背对着他坐在电脑前, 不知在做些什么。 谢奇致看他背影有几分眼熟, 便抬手敲门准备打声招呼, 可惜门“咚咚”的响, 那人却毫无反应。他又敲了一次,心里打算着若是那人这次也不应,他便离开。 “谁?” 幸而这回那人应了。 对上那人回头张望的视线, 谢奇致微微一笑, 心道,果然是熟人——谌言喻。 “这么晚了,不回家么?” 谌言喻站起身来,随手抓了把凌乱头发, 笑道:“夜晚,正是正义使者工作的最佳时机!” 闻言, 谢奇致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假咳一声, 又听他道:“你这时候来是有什么事吗?” “见你们这儿这么晚还亮着灯, 便过来看看。”如果没见着谌言喻, 这便是唯一目的。如今见着, 谢奇致心里倒想起来托他办的事, 于是边抬腿靠近边询问道:“居高义的电脑, 你查出什么了吗?” 谌言喻拖了张椅子坐着, 把自己刚坐的位置让给谢奇致, 还客气道:“谢队你快请坐,还热乎着呢!” 谢奇致:“……” 若是谌言喻没有特意说上这句“热乎”,他肯定是毫不在意地坐下。可惜谌言喻张嘴提了这一句,倒弄得他无端地生出几分尴尬,以至于坐下的动作有片刻停顿,显得好像在嫌弃什么。好在谌言喻正滔滔不绝地说着他是如何搜查居高义电脑的,并没有注意这点细节。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得出结论,居高义的电脑里……”谌言喻铿锵有力地说,“什么都没有!” 谢奇致:“……哦。” 在复盘居高义的审讯笔录时,他发觉居高义说案发后他到家没多久就将视频删除。他疑心就在这个“没多久”里,视频以某种方式暴露且被神秘的killer保存。 居高义等人在作案时使用的摄像机是利用存储卡来保存视频。 摄像机和存储卡都已经找到,存储卡没有物理损坏痕迹且卡里没有存储视频文件,那么如果案发当天他们使用的摄像机的存储介质确为那张卡的话,卡里的视频就应该是被居高义删除了——这个猜想已和居高义补充的口供相印证。 要删除存储卡上的文件,而且还要使这份文件被killer拥有,那必然需要介质。 根据调查,居高义只有两样智能电子设备,一是键盘手机,二是台式电脑。 键盘手机是其父母赠予他的生日礼物,台式电脑则是其父亲从市场上为他购置的二手电脑。并且案发后,居高义坐车径直回家,没有去其它地方。所以,删除视频的介质除了是电脑外,还能是什么呢…… 再加上居高义自己也说他用电脑删除的视频。由现实条件可见,他撒谎的概率很低。 “不过有件事倒是挺新鲜的。”谌言喻掏出手机翻出几张照片给谢奇致看,“居高义的电脑配置和它灰扑扑的外表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它这个电脑除了屏幕和主机壳子外,完全是顶配了!还有,我发现这小子玩网游,一身装备好几千呢。” 谢奇致听到他这话,接过手机将几张照片来回翻看。照片里展示的是电脑内部结构以及游戏界面。 那晚,谢奇致和谌言喻一起去拜访了居高义父母。虽然深夜上门有些不太合适,但他怕去晚了,某些证据会被像killer一样隐藏在黑暗之下的人或团体销毁。 他和谌言喻上门时,居高义父母并没有睡,据说是听闻居高义被警察从宿舍带走,心慌,睡不着。 从与居高义父母的交流中,可以得出其父母虽然溺爱孩子,但因家庭条件所限,难以满足孩子的部分高消费的要求。不过虽然经济上满足不了,其父母仍然努力用其它东西补偿,比如电脑。 据居父称,居高义高一时想要一台电脑,但全新的电脑价格高昂,他们当时难以负担,于是退而求其次给他买了手机并配了一台二手电脑。 从这点看,这台电脑的配置应该谈不上顶配吧?还有游戏……居高义哪来的钱? 见谢奇致敛眉沉思,谌言喻没有出言打扰,只半低着头晃了晃,自语道:“真是奇了怪了!二手的壳子,顶级又崭新的配置……暴殄天物啊!” 思忖片刻,谢奇致询问道:“你还发现了什么?” “没了。”谌言喻双手合十拜了拜,“谢队,我不小心拆了居高义电脑这事你可别往外说啊!呸呸,我没拆!那电脑现在有胳膊有腿的,完好无损!” 谢奇致嘴角微微抽搐,随后岔开话题,道:“我记得吴建飞的电脑也是由你处理。” “嗯哼。”谌言喻没什么兴致地挥挥手,“就发现了一些视频和一个垃圾网站而已。” 据查,吴建飞不仅偷拍方云、殷半夏裸.体视频,而且还将这些视频上传到了一个叫做l1的福利视频网站中,因此还获得匿名打赏。 大案中队一般处理重大刑事案件,城郊中队也不管这种案子,所以这个案件已经转出去,目前来看,和他以及城郊中队等人无关了。 “那行。”谢奇致起身,抬手拍拍谌言喻的肩,轻声道,“辛苦你了,时间也不早了,早点睡,我得回家,先走一步。” 谌言喻点点头,中气十足地应道:“拜拜!” 晋北市夹在晋中市和松江市中间。晋中市是晋河省省会城市,而松江市又是晋河省经济最发达的地区。 晋北本身又位于两条江河交汇处,经济上受松江市辐射,政治上由晋中代管,而且交通便利,有天生的运河地理优势。 诸多优势加在身上,晋北哪怕是个镇,也该发展成为国内第一梯队的发达小镇了。但不知道为何,晋北这么多年来除了刑事案件发生量位于县级市前列,其它的……均处于中游或中下游。 摩托车穿过冷清的街道,经过一盏盏路灯,留下一个个影子。 第85章 谢奇致家住得离市局不太远,只消十来分钟便到了。 房子是三室两厅,以前住着祖孙三代共五口人,每天家里都是热热闹闹、其乐融融的。可惜在谢奇致十岁时,他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屋子里就只剩下一家三口。 在他二十岁时,他父亲因公受伤,提前退休。母亲四十岁才有他,生了孩子后身体一直不怎么好,之后便静养在家里。 两口子都没在工作,而谢奇致当时正在外市读公大,屋子里冷冷清清的,两人住得寂寞,又想到他住在大舅家里的外婆,便合计把人接来照顾,也好尽一尽孝心。 不过外婆却不愿意,她说她在乡里住惯了,到城里反而不适应。这倒是给两口子打开新思路,他们讨论了一番,搬到乡里去了,和外婆、大舅一家住一起,彼此相互照应,日子过得不错。 就是过得太不错了,以至于两人都忘了自己还有个孩子! 等到谢奇致放假归来,面对的就是一套空荡荡的房子。 而且,他是提前回家,准备给父母一个惊喜,是以没有把返家消息告诉他俩,且他没想到家里会没有人,故而没有带钥匙。所以到家当晚,他没能进家门……在宾馆住了一晚,然后一大早带着大包小包赶到父母身边去。 后来毕业,他在外市工作,屋子就彻底空了下来。好在两年后,他抓到一个可以回晋北工作的机会,便申请调到晋北,幸运地进了市局,这套离市局不远的房子才有用武之地。 然而可惜的是,他人虽然在晋北,但整日忙办案,空了就睡局里,回家睡的日子屈指可数,屋子里还是没有人气。 据说没人住的房子会老化得很快。 谢奇致抬手在鞋柜上摸了一把,摸到少许灰尘。 还好,没有太脏。 屋子里的装修还算温馨。客厅沙发上方挂着一幅巨大的全家福,全家福旁边是照片墙,有他父母的结婚照,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照片。不过占比最多的,还是他的照片——从出生到大学毕业,都有。 谢奇致抬头看着父亲拍结婚照时穿的警察制服,不禁思维发散,等他退休了,也学他爸一样,到乡下种种菜,养养鸡。不过他没打算结婚,注定过不上他爸妈那样神仙眷侣般的生活了。 在他的记忆里,父亲总是不回家,有时候回了家没待多久又得出外勤。他母亲就这么长年累月地等……虽然现在他成为了警察,能理解父亲的行为,但依旧为母亲感到难受。有些事,能理解,但还是很难不在意。 “大晚上的……”谢奇致失笑摇头,“胡思乱想什么……”还不赶紧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明天还得回局里做事呢。 …… “叮铃铃……”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自被褥探出,伸向床头柜,摸到一边振动一边响铃的手机。谢奇致脑子还懵着,肌肉记忆却让他按下接听键并将手机贴近耳朵。 “奇致。” “……” “奇致?” 翁策的声音?! 谢奇致瞬间清醒,半坐起身,将手机拿远了点,轻咳几声通了通嗓子后才严肃道:“策哥,有案子吗?在哪,我马上到。” “没有。”翁策平直的音调经传播后有些失真,难得显出温馨之意,“今明两天是你的假期,好好休息。” 说完,他便挂断电话。 嗯? 给我放假? 谢奇致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已挂断”,有些发愣。“已挂断”三个字只持续显示了一两秒,手机自动切回主界面,几个数字大剌剌地躺在屏幕上。 现在已经是——09:28了! 难怪翁策特地打电话过来。 不过,既然是放假…… 那再睡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大噶好!我回来啦~ 咳咳,请假辣么久,很抱歉qaq!深鞠躬! 可以请小可爱们在本章评论区挥挥爪几吗?想给大家发个小红包聊表歉意qwq ps: 1、最近几天比较忙,更新时间不能太固定,只能保证日更,可以固定在某个时间更的时候,我会作话说明嗷。 2、我把前面章节的文字排版改了一下,非修文,不用重刷www(如果还记得情节的话,捂脸.jpg 3、慎重考虑后,我把前两案作话中的“本案总结”删除了。 爱大家!啾啾!! 第70章 谢奇致再次醒来仍是被手机铃声吵醒。 抓起手机一看, 来电人是段承望。 “喂?段老师,有何贵干?” 对面沉默几秒,才道:“你在干什么?睡觉?” 谢奇致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 把脑袋从被窝里拔.出来,随后铿锵有力地说道:“打扫卫生!” “……”段承望真想回到前几秒,把那段充满困意的低哑声音录下来放给他听, 但这也只是想想罢了。他带上调笑语气, 问道, “谢队说好的请我吃饭, 还算数吗?” “当然算!”谢奇致忽然想起昨天收到的短信,笑道,“你叫我吃火锅的时候我正在办案, 所以没回。怎么着, 今晚吃火锅?” “嗯,方便吗?” “你开口,我就是不方便也得方便。在哪吃?” “老地方,七点。” “行!” 挂断电话, 谢奇致迅速起床洗了个脸,随后简单地将家里收拾一遍, 看时间还早, 又去洗了个澡。 谢奇致还记得, 高中毕业的时候, 他和段承望一起租了个小推车, 每天傍晚五点准时拉着装满菜的小推车到广场卖烧烤。 刚开始时一直亏本, 幸得七大姑八大姨可怜, 来照顾了几次, 营造出他们这个烧烤铺子味道极好、吃的人极多的假象, 引来不明真相的路人购买。 第一次盈利,他和段承望便拿着钱去搓了一顿火锅。 赚的钱花光了,两人还添了些,吃了顿此生难以忘怀的火锅。从那以后,他们俩便时不时会约顿火锅,虽然总觉得味道不如第一回吃的好,但每回均是尽兴的。 火锅店在中心公园附近,开了二十来年,晚上七点正是人爆满的时候。 谢奇致和段承望运气好,刚来就捡着一张空桌子,杂七杂八地点了不少菜,顺利开启火锅之旅。 “所以你那会儿是不是在睡觉?”段承望夹了一筷子毛肚塞进汤里,心里数着秒数。 谢奇致惊讶表情里掺带了一点痛心:“段老师,你怀疑我撒谎?” 为适应涮火锅需求而制作得长且粗的筷子被人从锅里取出,筷子尖夹着裹了红油的毛肚。毛肚没有进段承望的肚子,而是被他放进了谢奇致的碗。 谢奇致没跟他客气,颇有些孩子气地笑道:“辛苦段老师。” 说罢,拾起筷子夹起毛肚在料碟滚了一圈后喂进肚里。毛肚涮得刚刚好,脆而鲜香,表皮带着料碟里的白芝麻、香葱等,一口咬下去,脆嫩爽滑又口感丰富。 “还是原来的味道!” 段承望失笑摇头,自语道:“这么些年,早就不是原来的味道咯。” “你说什么?”谢奇致抬眼,欲从热气腾腾的雾里看清段承望的表情,“我刚没听清。” “没什么。”段承望转口问道,“忙了这么多天,现在是休息了?” 谢奇致点点头:“策哥给我放了两天假。” “那不是巧了么!” “巧什么?” 段承望嘴角上扬,道:“妙妙回来了。” 谢奇致和段承望是打小一起长起来的,段承望认识什么人,他算是一清二楚。段承望口中的妙妙全名李妙,是他的表妹。 “什么时候的事?她现在还在读书么?” “快毕业啦。”段承望和李妙关系不错,不过自从对方去松江市读研就不怎么联系了。表妹此次回来,他高兴得紧,“说是要在这边待上半个月。” “那挺好的,哪天一起吃顿饭。” “明天怎么样?你工作一忙起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不如趁着明天有假,一起出来玩一玩。” 谢奇致思考几秒,答应了。他平时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冷不丁放假,除了睡觉倒是找不出其他娱乐活动。 既然段承望有心安排,他也许久没见过幼时一起玩的妹妹,倒是可以约在一起见见面,一起喝喝茶怀念怀念童年也是不错的。 …… 本来谢奇致心里想的是三个人找个茶馆喝茶,但段承望却一早打电话来让他去美术馆,还重复好几遍让他穿精神点。 挂断电话后他纳闷着为什么去美术馆,后忽然想起李妙似乎一直都对美术,可惜自身没有那方面才华,没能学习相关专业。所以,地点或许是她定的。 晋北市的美术馆才建成两年,谢奇致此前没来过。 瞧见美术馆外观时,他还有些感慨,三层楼的建筑,有棱有角的,和旁边那些呆板的长条建筑形成鲜明对比,很有风格。 第86章 谢奇致环视一圈环境,没找见段承望,也没看见疑似李妙的身影,心下奇怪。不是约好的九点么?人呢? 他一边纳闷着一边拨通段承望的电话,询问道:“段老师,你人呢?堵车了?” “谢队啊,这个……我临时有点事……” “所以取消?” “不是,妙妙和她朋友应该到了,你先和她们汇合,我得晚点才能到。” “成。”谢奇致正想挂断电话,忽然想起他话中表达的意思,追问道,“什么朋友?!” “啊,朋友就是朋友嘛。挂了。” 他话音刚落,信号切断,谢奇致只能听见忙音。 谢奇致抬手扒拉两下凌乱的头发,把它们弄得更乱,心里泛着嘀咕,他怎么总觉得段承望“没安好心”呢?联想到今早段承望特地打电话来嘱咐他注意着装,一个荒诞的猜想渐渐从脑海浮现……段承望该不会是在…… “叮铃铃……” 垂眸盯着屏幕上那串陌生号码,谢奇致皱了皱眉,犹豫几秒,仍旧接通:“喂,哪位?” 话筒里传来一道元气满满的女声:“奇致哥哥!是我啊!” 眉头渐渐舒展,他笑道:“是妙妙啊……你换了号码?” “唔,是啊……哎,这都不重要。表哥说你已经到了,在哪啊?我怎么没有看见你?算了,我们干脆在正门集合吧!” 李妙噼里啪啦像放鞭炮似的说了一大串话,没等谢奇致回复就关断电话,徒留他僵着手站在原地保持接电话姿势。 好久没联系,怎么感觉李妙比小时候还风风火火、不拘小节呢? 谢奇致随手揣了手机,拾步朝大门走去。 等他推开玻璃门便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冲自己袭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握住来人手臂,将其控制住。垂眸一看,有几分眼熟,似乎是……李妙? 李妙穿着一身黑,被捏住手臂也不恼,反而仰头憨笑道:“奇致哥哥!” 这时,一个身材高挑,穿着驼色大衣的棕木色卷发女子靠近。 她肤色惨白,嘴唇艳红,两腮浮着不自然的粉色,眼上抹了一层橘到发红的眼影。看五官是极为优异的,但配上这个妆容,却有几丝诡异。 她仿佛吃了血的双唇张开,露出雪白牙齿以及上牙龈处突出的一小块息肉,沙哑之声迸出:“妙妙,这就是你那位当警察的哥哥吗?” 谢奇致眉目微敛,不着痕迹地打量这名女子。 他视线不由自主地在她充满违和感的妆容上多停留了几秒,同时又因她说话的腔调心生怪异之感,譬如说及“警察”两个字时的重音、停顿与念到“哥哥”二字突然的轻音和拉长。 李妙笑起来时嘴角有两个极深的梨涡。自打见到谢奇致那一秒起,她的梨涡就没有消失过。听见好友提问,她笑意盈盈地答:“是呀!” “那……”女子状似不好意思地看了谢奇致一眼,随后朝李妙眨眼睛,似乎在暗示什么。 李妙顺利地接到她的示意,用自己拙劣的演技夸张地说道:“哎呀呀!我好像把手机放家里了!奇致哥哥,今天美术馆有展览,我买了两张票,便宜你和桐桐了!” 说完,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塞进谢奇致怀里,然后像只兔子似的,飞快溜走。 谢奇致想说,你没带手机,那刚才和他的通话算什么? 可惜李妙跑得太快,一眨眼就没影儿了,就留他和这位陌生女子站在原地。 他这下算是彻底明白段承望和李妙想做什么了……估计是在给他和这位女士牵线搭桥。 但,他记得自己似乎和段承望说过不打算结婚的想法? “谢警官?”女子抱歉地欠身,“是我央求妙妙,让她带你来的,请别怪她。” 谢奇致扯扯嘴角:“我……” 没等他组织好语言,女子又莞尔一笑:“我叫戚芷桐,随你怎么叫,小戚也好,小桐也罢……若你愿意和妙妙一样叫我桐桐,我十分乐意。警官,既然妙妙已经买好了票,不如我们进去看看,免得浪费?” 谢奇致沉默半晌,想着戚芷桐带给他的怪异感,最终没有拒绝:“那就看吧……” 得到同意回答,戚芷桐微微低头,红唇勾出一个愉悦的弧度。 入门便能看见一张巨大的招牌,上面写着画展主要内容,包括画作作者。 这一场画展似乎是一次个人展。谢奇致扫了一眼便不感兴趣地将视线落在最近的第一幅画作上,看了几眼,没看出个所以然。 走了许久,谢奇致的唯一感受是展厅很大,很明亮。 他是完全不懂艺术的,这方空间里摆的一系列画作在他眼里除了颜色不同外,其它部分都是大同小异。 若是人像画,无非就是人物年龄性别服装姿态不同,但到底还是人。 若是花,倒是可以将辨认花的种类作为参观乐趣。 两人间隔一段不短的距离,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实际上,主要说话人是戚芷桐。她似乎对展厅里的画十分了解,基本每一幅都能说上几句。 “……警官。” 戚芷桐忽然驻足。 谢奇致跟着停下,疑惑道:“戚女士,怎么了?” 两人之间奇怪的客气让戚芷桐不由得笑出声来。她的笑是半捂着嘴,连笑三下停一下的笑法。 笑了一会儿,她终于笑够了,仰头看着谢奇致,认真地说:“谢警官,你长得真好看。” 谢奇致迅速摇头:“戚女士,请别开玩笑。” 或许在段承望和李妙眼里,戚芷桐与他这次的美术馆之行是确定对方是否值得交往之前的试探。 但他却很肯定,戚芷桐完全把他当无性别的警察看待,全无男女之情。虽然她言行偶有玩笑,举止却时刻保持距离。 谢奇致总感觉她是想向自己求助什么、倾诉什么……但他希望这是他常年与案件相伴,有些杯弓蛇影。 “不……我并未玩笑。”戚芷桐移开视线,将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的一幅画上,轻声道,“你们这样的人合该是好看的。我就丑,丑极了。” 谢奇致凝眉道:“戚女士这话是什么意思?” 戚芷桐侧头飞快地冲他眨了下眼睛,颇有些俏皮:“逗你的。” 谢奇致:“……” 闲话说罢,戚芷桐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一幅油画前,站定。她抬手一指,嘴唇张合,表情肃穆,仿佛宣誓般说道:“我喜欢那支玫瑰。” 谢奇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一支插在少女青丝间的火红玫瑰,视线下移,是一张半蒙着白纱的脸。 画中少女的眼眸紧闭着,双眉微蹙,似有千愁万绪……但当谢奇致看见她胸口那柄剑时,他明白了,她或许是为疼痛而皱眉。 她的双臂被锁链控制着向上举起,一只手握着带刺的玫瑰,血迹顺着手臂曲线漫延。身着白衣的少女整个人被固定在一副十字架上。 “警官,你知道这幅画叫什么名字么?” 谢奇致正欲俯身侧首去看旁边的注解,耳朵忽然捕捉到戚芷桐的解说:“它叫《玫瑰小姐》,又名……《killer》。” 第71章 《killer》?! 谢奇致瞳孔骤缩, 侧头紧盯着戚芷桐线条分明的侧脸。 戚芷桐似乎没有感受到他强烈的注视,双眼直愣愣地盯着画,嘴角诡异地上扬, 双唇一张一合,陈述道:“2010年10月,松江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孟杰书在家完成了《玫瑰小姐》的创作。” “画上的女孩名叫玫瑰。她原本是某个山村里最不起眼的孩子。直到有一天, 灾厄走进村内, 村庄平和表面破碎。” “村民焚香祷告, 祈求神灵给予破除灾厄之法。神灵没有垂爱这个村庄, 村里许多人都饿死了。” “村长带上几个人到很遥远的地方寻求方法,村民在绝望中等待。他们认为,只要能摆脱现状, 什么都能牺牲。” “当玫瑰十八岁的时候, 村长回来了。他说,村里的苦痛是妖魔带来的,只要满足妖魔要求,就能回到曾经的幸福时光。而妖魔的要求是……人命。” “玫瑰有一条命, 所以大家选择她。” 谢奇致嘴唇张合,被她所说的故事逻辑所震撼……什么跟什么。啥玫瑰有命, 所以就献祭她?别人就没命吗?不是, 献祭本身就是错误的! 他嘴角颤抖, 先问了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画名直译似乎并非killer?” “画名是说给你们这些不懂画的人听的……”戚芷桐向谢奇致微微侧头, 双眼似乎泛着微光, “她曾是killer……” 腔调呜咽:“我可怜的玫瑰!” 谢奇致眉头聚拢, 目光沉沉, 直接问道:“戚芷桐, 你是否认识万月梅?” “……谁?”她眼里瞬间流露出一丝迷茫, 后又迅速转为戏谑,“谢警官心里有人了?唉,我运气真不好,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竟然……” 第87章 谢奇致原本以为戚芷桐或许和killer有关,甚至她可能就是killer本人,但看她表现,似乎不是? 在他思考的这几秒,戚芷桐已经转身向另一幅画走去。 谢奇致立在原地没有跟上去。她走了几步后,侧身笑道:“虽然您心里有人了,但做个绅士……陪我看完这场画展吧!” 谢奇致眉头越皱越深。 他很少感受到迷惘、挫败。但在美术馆待的这短短一个小时内,他却因着戚芷桐莫名的话语沉浸在这两种情绪之中。 他拧着眉跟上她的步伐,又听她随口介绍一幅新的画作:“这一幅是孟杰书教授今年五月所作,绘画的是劳动人民丰收的景象。” 跟随她的介绍,谢奇致看到一幅以金黄色为基调的画作。他对美术的了解可以说是一窍不通,要让他来比较这幅丰收图和刚才的《玫瑰小姐》,他只能说《玫瑰小姐》给他的视觉冲击力更大。 他随意地点点头:“挺好的。” 戚芷桐学着他的模样点头:“嗯。” “戚女士,你是怎么认识李妙的?” 戚芷桐正打算再说几句关于画作的话就听见谢奇致提了这么一个问题,不由笑道:“谢警官,你这算不算职业病呢?” “算是吧。” 戚芷桐没想到他应的那么坦然,笑容扩大:“真不愧是你呢……” 后面几个字声音很低,像是含在喉咙里,没有冒出唇齿反而囫囵吞进了肚里。 谢奇致想问清楚她说的是什么,却听戚芷桐道:“我和妙妙是校友。” “所以你也是松江大学的?” “嗯……”戚芷桐继续道,“妙妙喜欢油画,恰好我也是。有共同爱好,自然就成为了朋友。我总是听见妙妙谈起你,说你是一个正义感十足的警察,一直都想见见你的。我啊,特喜欢警察这个职业。我总想,如果我高中的时候去考了警校,现在会是什么样?” 言罢,她抬眸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盯着谢奇致,看得他眉头都要纠结成麻花了才笑道:“警官,你从见到我那一刻起,便一直皱眉……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谢奇致犹豫一瞬,直言道,“戚女士,我能帮你做什么?” 他表情严肃,语气诚恳。 但听到他这番话,戚芷桐却忽地变了副模样,冷冰冰地说道:“警官,你在说什么?我们不是在逛画展吗?我有什么需要你帮忙?没有。” “……抱歉。”谢奇致后退半步,询问道,“我打个电话,可以吗?” 戚芷桐冷声道:“请便。” 循着墙上箭头指示,谢奇致找到安全通道,快步走到墙后,拨通了段承望的电话。 对方接的很快,声音却有些虚:“喂?” 谢奇致开门见山:“你见过戚芷桐吗?对她了解多少。经过短暂交流后,我认为她有问题。” “不是……谢大队长,你不喜欢她也不必说她有问题吧?我和妙妙这次先斩后奏确实不对,但你不要把对我们的气撒在别人身上。”段承望无奈道,“我当然见过她,很漂亮温柔的一个女孩子。” “你和妙妙合伙诓我这件事以后再谈,现在我们谈戚芷桐。”谢奇致把戚芷桐对他说过的话简要地转述给段承望,最后道,“你是心理专家,你分析分析……我觉得她这样真的大有问题。” 段承望沉默片刻,叹息道:“什么问题?戚芷桐是学习美术的,对画作有异于常人的理解很正常。奇致啊,你不要有思想包袱,好好和人相处相处。要学会发现女孩子的美,懂吗?” 谢奇致担心自己转述得不清楚,让段承望无法与他共情,于是请求道:“承望,你来美术馆和她聊聊。” 可惜,段承望深受几次给谢奇致介绍对象失败的阴影侵扰,只觉得谢奇致为了能打光棍而开始污蔑别人,于是语重心长道:“奇致啊,你老大不小了,不要老是想着逃避……” 谢奇致耳朵听他讲这些话都听出茧巴了,不耐烦地打断:“我跟你说过,我没有结婚的打算!你听我说,我没有诓骗你,戚芷桐她真的……” “好了好了,你不愿意和她相处就算了,记得好好和人说清楚,必要时鞠个躬道个歉。挂了。” 段承望说挂就挂,半点不带犹豫。 听着耳边的忙音,谢奇致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最懂他的好兄弟为什么今天像个木头!完全听不进去他说的话! 深呼吸一口气,谢奇致拨通了李妙的号码。 第一次没有打通,他没有放弃,抹了把脸,继续打第二次,接通了。接通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李妙带着失望语气的控诉:“奇致哥哥,桐桐走了。” “走?去哪?” “离开你这个令人伤心的坏东西……啊不,她说她惹你生气了,所以就先离开。桐桐嘴那么甜,人那么好,怎么会惹你生气呢?是不是你对她……” “嘟嘟嘟……” 谢奇致挂断了她的电话后立马走出安全出口,原路返回,没看见刚才还在那儿欣赏画作的戚芷桐。他连忙往正门走,询问工作人员有没有看见形似戚芷桐的人离开。 这个工作人员不是帮他和戚芷桐检票的那位,听到问题先打量他一番,似乎怀疑他什么。 在谢奇致追问第二遍时,工作人员只答不太清楚。 不过虽然他言称不知道,但他眼睛下意识看向的方位已经暴露了戚芷桐离开的方向。 谢奇致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朝着他身体暗示的那个方向快步走,四处张望,忽地瞧见一穿着驼色大衣的高挑女子在街道对面拦了一辆的士,随后上车,离开了。 谢奇致就晚了那么一会儿…… 他呼了口气,再次拨通段承望电话,问他和李妙在哪,他要当面和他们两个聊聊戚芷桐的事。 “妙妙去找她了。我在家,你过来吧。” 事不宜迟,谢奇致立马驾驶摩托抵达段承望目前住处。 刚见面,段承望便无奈地指着他凌乱的头发以及身上的黑棉袄和工装裤,叹道:“你就穿这个去的?我不是跟你说了,让你穿精神点吗?” “这事不重要。我要和你好好谈一下戚芷桐。” “好,谈。”段承望请他进去坐着,又给他倒了一杯水,最后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听他讲述他的看法。 一揽子话说完,段承望摇摇头:“我还是电话里那个看法,她和你谈论的是她关于画作的想法,目前感觉不到有什么奇怪之处。” 谢奇致沉默了,在脑海里回想戚芷桐的一言一行,思考自己是不是真想错了。真的是他天天和刑事案件打交道,过于杯弓蛇影了? “我见过戚芷桐一次,也从妙妙口中听过关于她的一些事。从我的角度看,她富有才华,待人处事温和,是个很不错的姑娘。” 再次听到他的评价,谢奇致叹了口气,道:“可能是最近太忙了……” “压力大?”段承望笑眯眯的,“要不要到我们诊所做一场心理咨询?我给你打折。” 谢奇致:“……不必。麻烦妙妙转告戚芷桐,我想请她吃饭,当作赔礼。” “行,等妙妙回来,我跟她说。”段承望眼珠一转,又道,“你算是惹着妙妙了,是不是也该给她赔个礼?” 谢奇致扯扯嘴角:“赔!” 那日过后,谢奇致等了几天,没等到段承望的电话,倒是等到李妙的。李妙说戚芷桐去山上写生了,近期不会回来,而且她也没有生他的气,请他不必介怀,赔礼也不用。 谢奇致问:“那你呢?” 李妙憨憨一笑:“我?我有啥?哥你忙工作吧,等空了再一起玩。” 挂断李妙的电话,谢奇致抬头看向已经在自己桌边站了一会儿的宋朝阳,询问道:“什么事?” 现在天气越来越冷,案件发生率降低,他们最近还算空闲,他已经好一阵子没见宋朝阳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 “老刘把咖啡喝光了!” 声音洪亮,语气委屈,简直字字带血。 谢奇致露出和善微笑,招手道:“朝阳,弯腰,我送你一个东西。” 宋朝阳被他温柔笑容蛊惑,乖乖照做……然后吃了一个脑瓜嘣。 谢奇致没用多大力气,但额头那块肉嫩,很快就红了。宋朝阳捂着“伤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谢奇致,控诉道:“谢哥你竟然打我!” 谢奇致刚想说话,手机铃声响起,迅速接通。 见谢奇致表情严肃地挂了电话,宋朝阳压着委屈,询问道:“出啥事了?” 谢奇致声音很冷:“有新案子。去通知老刘和炜炜。” 宋朝阳立刻应道:“好!” 第72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 当挂历上标注为11月的日期被撕走二十九张后,时间来到十一月的最后一天。 “咔吱——”大案中队办公室木门被推开,一个高挑的身影似风般钻进室内。 第88章 室内的人还没看清楚行迹, 那个人影就已经立在了办公室最里边,翁策的办公位旁边。 余天文端着热茶往翁策那方一瞧,终于看清人影是谁。原来是去晋中出外勤的谢奇致回来了。 “……大概就是这样。” “嗯。”听完谢奇致的报告, 翁策满意点头, 又道, “中队准备再招两人进来, 你有什么想法?” 自解决完纪诩案,谢奇致闲了两天后陆续侦办了两个案子。 这两个案件都不复杂,先是一件入室抢劫杀人案, 找犯罪嫌疑人花了点时间精力。 后一件也是杀人, 不过凶手是流窜作案,当他们找到其踪迹后,人已经逃到晋中去了。谢奇致等人忙碌几天,皇天不负有心人, 终于把人给抓了回来。 一回到晋北,宋朝阳几人立马对犯罪嫌疑人做审讯工作。案情并不复杂, 谢奇致放心将审讯工作交给同事, 自己先回办公室, 同翁策汇报了下情况。 这个案子虽然简单, 但影响恶劣, 嫌疑人已经造成一死三伤, 翁策作为队长, 对该案很关心。 听到翁策的询问, 谢奇致认真思考几秒, 道:“胆大心细,吃苦耐劳。” 翁策微微点头,又言:“忙碌许久,好好休息一下。” “算了。”谢奇致拒绝道,“朝阳他们还在审问,我去看看。” 审讯、整理笔录、整合证据,忙碌时时间过得飞快。当谢奇致看见窗外月光时,才后知后觉已经到晚上。 他转头招呼宋朝阳等人:“待会儿去吃个宵夜?” “行啊!”宋朝阳伸了个懒腰,笑道,“烧烤、火锅、麻辣烫!美滋滋。” 刘立加入夜宵阵营,建议道:“那就吃烧烤哇?”说罢,他看向自家徒弟,询问:“炜炜你想吃点啥?” 赵炜炜露出一个憨厚笑容:“我什么都可以。” 刘立:“既然这样,那就去吃烧烤?” 赵炜炜:“好嘞。” 统一了意见,宋朝阳问谢奇致:“咱现在就出发?” 见谢奇致点头,立刻欢呼雀跃地收拾东西,做好下班准备。 但当他将手机揣进兜里,准备起身出门时,耳尖地听见一阵熟悉的铃声。他忐忑地看向谢奇致,果然见他掏出手机接电话。 该不会……难道……不是吧! 他紧张地观察自家队长的表情,心里默念,千万别是什么案件!上班可以,加班也行,但不要是今天啊! 可惜……他的希望落空了。 谢奇致语气沉痛地宣布:“带上家伙什,去长华小区。” 宋朝阳三人耷拉着脑袋应声:“哦。” …… 长华小区位于北州东部商圈。现场详细地址为小区一栋二单元402。 谢奇致几人刚到四楼走廊,便看见一群人。除了几个民警外,还有两位老人,一个身着保安制服的中年人,几个穿着家居服的外形各异的人。 一个民警守在门口,另有两个民警在和穿家居服的人交流。 还有一个民警和保安一左一右地站在两个老人身旁。看那架势,似乎是在控制或保护老人。 谢奇致心里有了大概计较,和宋朝阳三人来到守门民警面前。对方确认了他的身份后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不知为何,谢奇致心中有股不祥预感。 旁边靠坐在墙根的两名老人互相对了个眼神,忽然放声大哭:“哎呀!俺的姑娘嘞,你死得好惨啊!” 谢奇致几人循声看去,和两个老人干燥的双眼对上。他靠近几步,弯腰,语调温和地询问:“两位老人家……” “你是不是警察?”老太太眼睛放光,“是不是他们的头头?” 宋朝阳挤过来,震声道:“这是我们市局刑警队谢队长。” “是当官的。”老头凑近老太太耳边嘀咕,“抓紧嘞。” 老太太连忙捶胸摇头,哭诉道:“我屋姑娘才二十来岁,竟然死在了这什么长华小区里边儿,她还在读书啊!你们……这个小区必须负责!” 老头应和:“负责!” 脸已经皱成一朵菊花的保安厉声反驳:“你们不要乱说!这事和我们没有关系!” “不可能没得关系!” 两个老人以他们这个年纪难以拥有的速度和冲劲蹿跳起来,推搡击打保安:“啷个没得关系!就是你们不让俺俩进门,害的我家姑娘年纪轻轻死在屋里都没人晓得!” 保安一时不察竟被两人推了个趔趄,赵炜炜及时扶了他一把。刘立斥责道:“干什么!好好说话!” 谢奇致收回温和表情,冷声道:“二位先休息休息,等会儿会对你们做笔录。” 然后他给人高马大的赵炜炜递了个眼神,对方微微点头,用身体隔开老人和保安。 随即他让刘立和宋朝阳先询问保安事情缘由,自己回到门前询问派出所的人。 就交流的这会儿,刑技的人到了,是张瑶带队。 “张姐。”谢奇致打了声招呼,随后简单说了下情况,“死者是一名年轻女性,尸体在浴室,现场有一定程度的破坏。” 张瑶颔首:“先勘查。” 两人商量了人员安排之后,张瑶带队从门口开始勘查,谢奇致等人留守门外做询问工作。 穿着家居服的住户们被民警劝离,门外就剩下警察和两个老人——孙德利与周惠芳、保安。 从保安、老人、围观住户口中,谢奇致等人总算拼凑出死者尸体被发现的来龙去脉。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前,孙德利及周惠芳带着看上去很年迈的身子健步如飞地踏入长华小区,一路奔向一栋二单元。 两个年龄上的老人是瘦与胖的组合。 孙德利的脸是瘦长型,两颊凹陷,鼻梁突出,眼皮层层叠叠,使得他那双大眼睛看着像对核桃。他身量挺高,但因背的佝偻而不显高度。 周惠芳脸圆,暴露其外的皮肤是红黑色,肩膀不似平常女性的窄小,而很宽大,似乎很适合挑担。她身材本就圆润,身量较矮,又裹了一件厚厚棉衣,从远处看,像极了皮球。 这一高一矮,一瘦一胖,无视了保安的阻挠,顺利来到402。 保安上了年纪,安保公司新安排的年轻保安还没到岗。不过这位保安年纪再大也是中年,体力什么的比这对满脸沧桑的老夫妻强,但他就是追不上两人步伐。 等他跑着上了四楼,气喘吁吁地扶着墙时,周惠芳已经敞开嗓子像哭丧似的吼叫:“娘老子嘞!你要我把囡囡养到大,我勒紧裤腰带,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她拉扯大,临到老了,孩她爹骨头脆,下地一个跟头摔了腿,我要送他去医院,没得钱!没得钱!求我那个女娃帮个忙,女娃到处找不见!孩她爹夜夜痛到睡不着,痛哇痛哇!” 孙德利跟着吼:“痛啊痛啊!” 两人声音中气十足,极具冲击力,一层楼几户人家都被惊动,除了402。 “得求好心人告诉俺们俩,终于找到那个不孝女!” “不孝哇!” “跪到不孝女门前,女娃不给她老爹老母开门!惨啊!” “惨惨惨!” 两人一边哭丧着喊门,一边抬起两双极为有力的手“咚咚咚”地砸门。 这层楼总共八户人家,五户人都开了门,既好奇又厌恶地伸头出来探看。 保安忙不迭地大喊:“你们是哪个!不要在这里喧哗!” 他一边喊着一边靠近,手上还捏着黑棍。看样子是如果这对夫妻不听警告,他会采取暴力行动了。 孙德利瞥见他动作打了个激灵,立刻闪到周惠芳背前,护住敲门的她,高声道:“哇呀呀,我的腿折了!碰一下一万块!” 保安刚走到距离他们一米远的位置,听到这话,叱道:“你不要想讹我!这里每层楼都有监控!你们两个赶紧离开,否则我就报警了!” 周惠芳嚎哭一声,继续“咚咚”敲门,哭道:“娃儿啊,你老母背痛、肝痛、肾痛!哪里都痛!这些痛都比不上你不愿意见俺俩的心痛!你开开门!” “痛啊!”孙德利一面声援妻子,一面冲试探着靠近的保安挥手驱赶。 “哪来的疯子!” “保安你赶紧把他俩赶出去啊!” “就是就是,我们每个月缴那么多物业费养米虫吗?” “真是疯球。” 保安何尝不想赶紧把这对夫妻赶走? 他在门口坐岗的时候就发现他们俩一直在大门外徘徊,鬼鬼祟祟的,还没等他出言驱赶,这俩就借着户主进门留的空隙钻进来了。 发现他俩进小区后,他连忙把蹲厕所的同事吼出来,自己带上棍子追上两人脚步了。 想着一路上的狼狈,耳朵里还时不时钻进几句抱怨和批评,保安气红了脸,挥起黑棍朝着两夫妻打。 他没想真的下手,只是打算吓唬吓唬。却不料孙德利突然发作,以身体做武器,撞倒了他,导致他整个人往前倒,眼看着就要砸到周惠芳。 第89章 我命休矣! 保安不敢想象自己真的砸到那个老太太会有什么结果……被讹一笔是跑不了的了。 其实若被讹一笔还算是轻松的,怕就是被两人缠上,那后半辈子就惨了! “砰!” 身体重重落地。 保安感觉自己骨头都要散架了,脑袋发懵,心里却庆幸极了——他似乎没有砸到人,只砸到了……门? 抬眼一看,门被他用身体砸开了! 那对夫妻双眼冒着精光,迅速踩着保安的身体冲进屋内,一边到处乱窜,东摸摸西摸摸,一边高喊:“娃儿啊!你爹娘来看你了!” “报警!快报警!” 保安眼冒金星,吃力爬起,撑着墙冲围观者吼道。 “真是不知道保安都是干什么吃的。”一个户主嘀咕着,合上门进屋了。 另有一个户主脸色不太好看,高声道:“已经报警了!” “报什么警?你干嘛多管闲事?警察来这边影响多不好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四楼谁犯罪了呢。” “……我都已经报了!你不早讲。” 保安胡乱甩甩胳膊、腿,又用力甩头,意图让自己更清醒些。 他眯缝着眼,视线在室内逡巡,并努力用有些耳鸣的耳朵捕捉两人的声音。 鼻翼翕动,他好像闻到什么臭味,有点像腐肉。 房子内传来叮叮咚咚、噼里啪啦物品掉落的声音,随后是一声极为高亢的尖叫——“啊!” 保安努力辨别声音来处,随后循着尖叫声跑去,瞧见了……一具躺在浴缸里不知是死是活的人体。 不,应该死了吧?那么多血,还有浓厚的腐臭味…… 他大脑嗡的一下,急忙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两个吓傻了的老人带出浴室,恐吓道:“赶快出去,小心警察来了把你们当凶手带走!你们可是第一个看见的,嫌疑大着呢。” 孙德利两人脑子有点懵,难得听进保安的劝告,脚步踉跄地离开房屋,傻站在门外。 愣了一会儿,周惠芳小声嘀咕:“是她吗?” 孙德利搓搓眼睛:“是……是吧?不是说房子是她的吗?不是她还能是哪个?” 惊吓过后,周惠芳眼里重新盈满算计:“她死咯,房子是我们的……” 孙德利被她这样一提醒,也小声道:“死在这个屋里头,他们该不该赔钱?” 保安不知道他们在嘀咕什么,把门掩好,高声道:“你们现在不能离开,必须等警察到了才能走,晓得不?” 两夫妻对视一眼,所有想法尽在眼中。 周惠芳垮着脸道:“我哩苦命的姑娘!你咋个死在屋头咯!” 孙德利回附和道:“苦啊!” 保安翻了个大白眼,看他们不像想跑的样子,便不管了。 一个户主走了过来,对保安强调道:“我已经报警了,你必须把这俩人扣住!” …… 听完保安、户主给的信息,谢奇致眉头一跳,心道,不知道两个老人和案件本身有没有关联,如果有…… 第73章 谢奇致把队员召集起来, 低声嘱咐道:“老刘,你们仨留在这儿帮忙,注意看好那两名老人, 不要让他们闹起来,我先进去看看。” 宋朝阳:“明白。” “……”刘立诡异地沉默一瞬,点头, “收到。” 谢奇致从刑技那儿取了手套鞋套等, 装备齐全后顺着板桥进入402。 402没有设置玄关, 但门口处很杂乱, 摆放了扫帚之类的清洁用具,还有一堆垃圾。入门后能一眼看见客厅。 这套房子内部装修比较简单,没有什么生活痕迹, 像是样板房。 谢奇致目之所及有三扇门, 目前只有一扇开着,透过门洞可看见刑技忙碌的身影。 据门卫说,尸体在卧室卫生间内。那唯一开着的房门后或许就是卧室。 谢奇致没有急着去卧室带的那间卫生间查看,而是在不妨碍刑技工作的前提下观察房屋。 这屋子看上去真冷清, 没有人气儿。 把厨房、客厅看了一遍后,他循着板桥进入卧室。 卧室装修像酒店, 床上被褥有些乱, 床头柜立着一盏台灯和一个包。除此之外, 窗台上还放着三个包。卧室里的大件除了床就只有一个衣柜。 这间卧室与卫生间相连。透过卫生间敞开的门, 可以瞧见几个蓝色身影。 谢奇致踩着板桥过去, 没进门, 停在门外扫视门内摆设。 卫生间格局分为两部分, 洗浴和厕所。宋池乐和一名检验员蹲在浴缸旁边。他扫了一眼便回到床边站着等了一会儿, 见卫生间只剩下两个人时, 才拾步进去。 “宋姐,检查得怎么样了?” 宋池乐没搭理他,旁边的检验员回头道:“谢队你过来看看,这回的尸体有点奇怪。” 奇怪? 谢奇致眉头一跳,拾步靠近。 门口离浴缸直线距离大约五步。浴缸是普通大小,浴缸上方安装了花洒,花洒旁边是浴霸。 据门卫说,他们抵达卫生间时,浴霸是亮着的。现在抬头看,还能看见浴霸烧得通红的灯丝。 不知道这盏浴霸开了多久。它的灯泡质量看上去还不错,灯丝没烧坏。 谢奇致站在宋池乐两人身后,往前一探就能看见浴缸全貌,已经呈现腐烂的肌肤和水里萎烂的花瓣印入眼帘。 女尸穿着浴袍,头在浴缸上边沿,两只手臂摊开,手掌成拳向上,右手手心拳握着一朵玫瑰,呈现出“投降”姿态。她棕木色的头发散落,没有光泽。 一柄刀立在她胸膛之上,血液已浸染她白色的浴袍。 玫瑰、白衣,一瞬间便让他想起前段时间见过的一幅画——《玫瑰小姐》。 这具尸体真的像极那幅画。自然,这个像并不指相貌而是外形元素,毕竟女尸已经出现巨人观现象,外貌与画中纤细柔美的少女毫不相干。 谢奇致盯着她的脸,想从她难以分辨的五官中看出什么来。 可惜她的脸已经腐化了…… 对了! 孙德利和周惠芳似乎认识她! “宋姐,你们俩先忙,我出去一趟。” 宋池乐微乎几微地点了下头,检验员奇怪道:“谢队这是被吓到了吗?脸色惨白惨白的。” “不至于。”宋池乐唇瓣微启,“抓紧时间。” 另一边,谢奇致快步走到门前,在第一块板桥上站定。 宋朝阳第一个发现他,定睛一看,却被他冷厉的神情惊了一下。 “谢哥?” “老刘呢?” “在问那两位老人呢。” “叫他们先过来一下。” 宋朝阳完整转告了谢奇致的话,刘立没一会儿就带着几人走来。 孙德利和周惠芳站在赵炜炜身边,离门大约三米距离。 谢奇致扫视两个昂着头佝着背的老人,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刘立脸上,出声唤他靠近,先低声问了一句:“问到些什么?” 刘立回:“孙德利两人自称死者是他们的女儿,孙五丫。他们这次上门是想要孙五丫出钱给孙德利看病。” “孙五丫?” “对。”刘立继续道,“孙德利和周惠芳均为三渠村人士,家里有好几个孩子,最小的就是孙五丫。” 这时,派出所民警指着两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男人插嘴道:“谢队,物业的人来了。” 谢奇致点点头,抬手让刘立暂时停止汇报,看向两名物业工作人员,询问道:“402业主是谁?”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一边抬手擦汗,一边露出个又哭又笑的表情回道:“好像是叫……孟、孟杰书。是不是,小李?” 另一个工作人员即小李忙不迭点头,给予肯定回答:“是的,就是这个名儿。” 说完他手忙脚乱地翻看手里文件,道:“警官你等等啊,我马上找出来给你看。” 没等小李找出证据,耳朵特灵、脑子也转得快的周惠芳已经叫嚷起来:“啥子孟杰书!房子是俺姑娘的!” 孙德利也道:“就是就是!” 周惠芳抹着脸上并不存在的泪,哭诉:“房子咋可能是这个姓孟的!警官些,可别信了他嘞鬼话!想不到你们这些卖房子的年纪轻轻满嘴p话!” 刘立斥了一声:“注意言辞!这儿是居民楼,不要大吵大闹。” 赵炜炜适时上前一步,站在两个老人跟前,也不说话,就顶个大个站着。 当周惠芳抬头瞧他时,赵炜炜怒目而视,吓得她后退半步,低声哭道:“这些个警察也欺负人!” 说罢,她心一狠,原地躺下,身体挨着好几人的鞋,就地翻滚哭闹:“哎哟喂!我嘞好姑娘啊,你这一去,这些个黑心肝的就不认你的房咯!” 孙德利连忙坐下,拍着地板附和:“黑心肝!” 小李翻纸页的手都快翻出火星子了,终于在周惠芳哭出下一句词时翻出证据。他高举着文件,喊道:“找到了找到了,房子就是孟杰书的!” 第90章 刘立和赵炜炜在处理突然闹起来的孙德利、周惠芳。宋朝阳接过文件快步递给了谢奇致。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402的业主确实叫孟杰书。孟杰书三个字后面跟着的是联系电话及身份证号。从身份证号可以看出这个孟杰书是男性,不大可能为屋内死者。 谢奇致还记得那日在美术馆时,戚芷桐向他提起过这个名字。而且……《玫瑰小姐》作者名正是这三个字。 所以,为什么受害者死状与《玫瑰小姐》那么相似?这套房的主人与该画作者是否是同一个人? 画和案子会不会有关系呢……受害者死状与画的相似只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孙德利与周惠芳所说的孙五丫又是谁? 工作人员忍不住出声询问:“那个……各位警官,这房子里是有人出了什么意外吗?” 小李悄声嘀咕:“这么大阵仗该不会是出了……人命?” 谢奇致没有多言,只道:“具体情况查清楚了再说。”说罢,他看向另一侧,唤道:“老刘。” 刘立应声回头,见谢奇致指着被他控制住的孙德利,不用他说便直接将人押着带到他跟前。虽说孙德利现在并不是什么犯罪嫌疑人,但为了避免他像刚才一样突然闹起来,只能将其控制。 孙德利嘴里还念叨:“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谢奇致喊了下他的名字,见人抬头,以一种无比认真的表情沉声问道:“你确定死者是你的女儿孙五丫?” “啊?”孙德利懵了一下,磕巴道,“应、应该是嘞。” 懂了,孙德利并不确定。 “老刘,你和炜炜先把他们俩带回去。”谢奇致看了眼孙德利和周惠芳,随即又对孙德利道,“大爷,配合下工作好吧?房子和你女儿有没有关系,咱们会查清楚的。” “行了,请这两位走吧。” “哎!你等……” 孙德利伸手,意图拉住谢奇致,可惜刘立动作比他利落,直接上手把住他肩膀,客客气气地说:“大爷,咱们走一趟。” 随后,刘立对赵炜炜使了个眼神,两人半推半请地将已经有些胡言乱语的周惠芳两人带走了。 “朝阳,你和……”谢奇致看向离自己最近的民警,“这位同志一起,再去走访一下附近住户。着重问问这几日有没有看到可疑人员在402附近徘徊,或是否有人登门拜访。” 被他点到派出所民警点了下头,宋朝阳应声,两人一起离开了。 “至于你们……”谢奇致看着两位物业员工,“现在案情比较复杂,不方便透露,先请回。” 小李欲言又止,另一名员工拉拉他手臂,冲谢奇致笑道:“那成,警官你们先忙!” 安排完其他人,谢奇致掏出手机给登记在物业的402业主打电话。 “喂你好,我是晋北市公安局大案中队刑警谢奇致。你是叫孟杰书,对吗?” “……嘟嘟嘟……” 对方一句话都没说就挂断了。 谢奇致沉默一瞬,继续打第二个,对方没接。他思索一秒,开口叫住一步三回头以至于现在还没走太远的物业员工,请他们出面给孟杰书打电话。 两个员工还挺配合工作,满口答应,行动迅速。可惜小李打电话过去才自我介绍完毕,对面就挂断了。 谢奇致借了另外一个员工的手机打,接通后迅速报出孟杰书记录在物业这边的基本信息,并再次自报家门。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发出请求:“能告诉我你的警号吗?” 谢奇致报了一串字母数字,随后道:“现在可以回答问题了吗?” 等了几秒,对面终于应道:“可以。” 谢奇致:“我们再次确认一下,你叫孟杰书,长华小区一栋三单元402是你的房产?” “是。” “房子目前是谁住?” “……我借给一个学生住了。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这个学生叫什么名字,年纪多大了,有什么相貌特征?” 孟杰书犹豫了一会儿,在谢奇致第二次催促下,答道:“她叫戚芷桐,二十多岁,高挑漂亮。” 戚芷桐…… 谢奇致呼吸一滞,心神震动,尽量保持平静语调,陈述:“有人发现402内有一具女尸。” “什么?!” 对面温和的男声发出了颤音,“怎么、怎么会有尸体?怎么可能……” “原因我们还在调查。对了,事发突然,我们现在在对402进行勘查,没有提前通知你……” 对方打断了他的话,问道:“能告诉我具体情况吗?” “这个我们当面谈吧。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明天中午之前能到局里来一趟吗?” “我在松江……这样,我安排一下工作,尽量早点赶过去。” “行,明天你就到这个地址来……” 第74章 “他们说他们有五个孩子, 最小的叫孙五丫?” “对。” “但他家户口本却只有一个孩子?” “没错。” 谢奇致扯扯嘴角:“五个孩子究竟属不属实?戚芷桐和他们究竟有没有关系?” 刘立无奈耸肩:“不知道。你一问,他们就车轱辘自己是死者父母。” “那就直接做亲子鉴定。” “成,我带他们去采血。” “还有, 联系他们户口本上那个孩子,问问情况。” “明白。” 目送刘立离开,谢奇致陷入了沉思。 刑技在卧室里找到了戚芷桐的身份证, 而孟杰书亲口说他将房子交给一个叫戚芷桐的人住。 孙德利和周惠芳一口咬定女尸是他们的女儿, 但他们名下就只有一个儿子。如果女尸是戚芷桐的话……戚芷桐的户口信息显示她父母并非孙德利两人, 并且她的父母大约三年前就已经去世。 女尸究竟是不是戚芷桐?她和孙德利两人又是什么关系? 心念电转间, 谢奇致掏出手机给李妙打了个电话:“妙妙,你最近见过戚芷桐吗?” 李妙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话筒传出:“怎么啦奇致哥哥,你后悔了?桐桐前几天跟我说她要闭关画画, 等她画完她会主动找我。所以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她啦。” “那你知道她住在哪里么?” “住在哪……好像是个叫什么华的小区?哥你等会儿我翻下聊天记录, 我记得她跟我提过来着。” “嗯。” 话筒里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李妙应该在走路。 谢奇致没有挂电话,耐心等着李妙找出答案告诉他。 女尸究竟是不是……戚芷桐。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谢奇致的心却反常地平静下来。在等待答案的这段时间, 他大脑很空,似乎什么都没想。 “啊!找到啦!” 谢奇致立即追问:“哪里?” “长华小区……咦, 我记得这地方离表哥那儿还挺近的耶。” “妙妙, 把戚芷桐电话号码给我。” “……啊?哦, 我发给你。” “好, 谢谢, 我先挂了。” 戚芷桐住长华小区, 而女尸在长华一栋三单元402。 孟杰书说他将房子借给戚芷桐住。 戚芷桐曾向他介绍过孟杰书的画作。 这一连串信息如果全部属实并且能串起来, 即信息一的戚芷桐就是信息二那位且信息三的孟杰书就是信息四的孟杰书, 也许能证明女尸为数日前还在和他谈笑风生的戚芷桐。 所以…… 谢奇致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短信图片, 点开,将号码手写记录,随即拨打了孟杰书的电话号码。 他想问问孟杰书有没有戚芷桐电话,好对比李妙提供的号码。 这回孟杰书配合许多,问的问题都回答得很清楚,只是当他问到关于戚芷桐的家庭时,对方说自己并不了解,提供不了帮助。 聊到后半程,谢奇致提起画作相关:“你是否有在晋北市展出过你的画作?” 孟杰书答:“前不久办画展,现在还在晋北美术馆展出。” “展出了些什么画,是否有名为《玫瑰小姐》的画作?” “怎么突然聊起画作?警官去过我的画展么……?” “我的确去过,对那幅名为《玫瑰小姐》的作品十分喜爱。记得它的作者正是你的名字,所以想来确认一下。” “这样啊……它就是我的作品。” 结束通话,谢奇致对比了李妙与孟杰书提供的号码,是一致的。 他还去了趟刑技那儿。找出402里发现的手机,试着拨打了李妙提供的号码……能打通。 也就是说,402的死者或许真是戚芷桐。 怎么会是戚芷桐呢…… 而且她手里为何攥着玫瑰? 看尸体的姿态,戚芷桐可能为他杀。 如果玫瑰是凶手留下,那会代表什么?如果玫瑰是戚芷桐自己抓的,那她想表达什么?是给他的暗示吗? 第91章 戚芷桐知道他是警察,以李妙大大咧咧的性格,说不定她还知道自己在市局刑警队工作。 所以有没有可能她那朵玫瑰是握给他看的?并且戚芷桐在美术馆和他说的那些话都是刻意为之。 还是巧合呢? 不明白! “吱——” 他难得粗暴地推开椅子,起身去了审讯室,果然在那儿找到了翁策。 “策哥。”谢奇致胡乱揉了把头发,表情有些烦闷地说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翁策视线从单向玻璃离开,对他微微点头。 “我可能见过现在手里这件命案的死者。前些日子,因为某种原因,我和她在美术馆有过交流。她对我说了很多现在想来十分奇怪的话,你帮我分析分析。” “说来听听。” 谢奇致清清嗓子,大概说了下当时戚芷桐和他聊过的东西,最后道:“如果她没跟我说那幅画又名《killer》,我可能不会产生怀疑。前段时间侦办那个高中女生失踪转被杀案时,有人给我们送了一个署名为killer的档案袋。这两者有没有什么关联?而且我总感觉她的死状和那幅画很相像……是不是我疑神疑鬼,想太多?” 翁策思索几秒,问道:“你为什么和她去美术馆?” “这个……”谢奇致不好意思地笑笑,“算是相亲吧。” 得到这个答案,翁策难得地戏谑地挑了下眉,又道:“谁介绍的?世界那么大,你为何会和她相亲?如果你能证明她刻意接近你……” 谢奇致眼睛一亮:“我明白了!” 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谢奇致给李妙打了个电话,问她有没有时间聊聊,得到肯定回答后,他便驱车赶到她家。 李妙笑嘻嘻的:“哥,啥事?” 看着她的笑脸,谢奇致内心叹了口气,估摸着这孩子还不知道她朋友发生了什么。面上一派温和:“我就不兜圈子了,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认识戚芷桐的。” “咦?哥你真看上桐桐了?” “没。你直接告诉我答案就行。” 李妙显然不信,啧啧几声,拉着长音说道:“桐桐她老师在松江办画展,我就是在那儿认识的她。” 又是画展?谢奇致微微敛眉,道:“什么时候?” “十天前?还是一周?哎呀,我记不清楚啦。” “你们认识时间这么短?” “虽然没认识多久,但我们已经成为挚友啦!”李妙笑道,“桐桐长得好看,性格好,而且还会画画!简直就是我梦中情人!我要是男的,非得把她追到手不可。” “……”谢奇致抬手捏了下眉间,继续问道,“你为什么把她介绍给我?” “桐桐说她喜欢警察啊!但她不是搞艺术的嘛,平时接触不到这个行业。我想着你不就是警察叔叔嘛!而且听表哥说,你还单着。这孤男寡女的,不得牵牵线?” “什么孤男寡女就得牵线,简直……”谢奇致扯扯嘴角,“以后少想着给我介绍对象……她主动跟你说她喜欢警察这个职业?” 李妙点点头,“我还给她看过你的照片呢!她说你好帅,想认识认识。” 谢奇致敛眉:“这样啊。” 李妙奇怪地打量他:“哥你说你不喜欢她,但又一个劲儿的问……你想干嘛?” 谢奇致摆手道:“没什么。你把我的事还跟多少人说过?” 闻言,李妙尴尬地挠挠头:“咳,那什么……有几个吧?记不清了……” “行……以后尽量不要提我,要是想提我,别说我的工作。”谢奇致继续问道,“你认识她老师吗?” 李妙答:“当然啦,不然我干嘛去看他画展?桐桐老师可是孟杰书哎!可牛了!我跟你说……” 随后,谢奇致面无表情地听了一篇不知道多少字的赞美演讲,把孟杰书在绘画方面的大小成就都听了个透彻。 “哎,可惜我这对爪子笨,怎么都学不会画画!” “……你觉得戚芷桐和她老师关系怎么样?” “不知道,我又没见过她俩同时出现,桐桐也没和我聊过。”李妙摇摇头,又道,“我跟你说啊,孟教授不仅画画得牛,人也特别帅!我听说他现在差不多四十,但还是单身呢,学校有好多老师都喜欢他……” 谢奇致木然道:“擦擦口水吧,妙妙。” 李妙下意识抬手摸嘴巴,没摸到任何液体,刚想反驳时又听谢奇致说:“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回局里一趟。今天多谢了,改明儿请你吃饭。” 从李妙的描述里可知,她是这段时间才认识戚芷桐。那个署名为killer的档案袋也是前段时间被不知名人士送到警局。这两个时间有没有关联? 谢奇致很确定,与戚芷桐见的第一面,她投射过来的眼神里没有丝毫与男女之爱有关的情感。 而且双方交流时,戚芷桐虽在言语中表露她对他有好感——实际更像是玩笑话,她肢体与神色并未流露出一丝一毫爱慕。 所以尽管李妙说戚芷桐言称因他外表而想认识他,他是不完全相信的,甚至可以说是不信。 再联想到戚芷桐与李妙认识不久后便通过李妙约他到美术馆,在馆内的表现也十分奇怪…… 怎么想都不太对劲,感觉戚芷桐就是故意接近他。 可她为什么这么做呢? 谢奇致暂时想不出答案,便将疑惑埋进心里,驱车回市局,先去向技术中队处。 未曾想,他刚进门,张瑶就拎着一物证袋迎上来,还以一种奇怪语调说道:“来了?” 谢奇致疑惑道:“张姐是发现了什么?” 张瑶神秘地摇摇头,用戴了手套的手把物证袋里的皮质笔记本拿出来,一边翻给他看,一边说明:“这个本子应该是死者的日程本,记录了她每天做的事。本月上旬她经常见一个叫孟杰书的人,而这一天……” 上旬的记录大同小异,基本格式为:七点起床,去画室;十二点用餐,睡午觉;傍晚六点用餐,见孟杰书。 而张瑶特别指出的12号那一天的记录首次出现“说不说”三个字。 再往后翻,从12号到20号的每一天记录最末都写着类似“说?”“不说?”“好想”之类的短句。而在与谢奇致见面的前一天,也就是21号,那一页最后一行写着“不。” 22号到25号的记录不再出现“说”“不”之类的字眼,但这几天记录的末尾都出现了一个笑脸符号。笔记本上的记录只到25号为止。 谢奇致喃喃自语:“她想说什么?” 而且为什么21号之后不再出现那些字眼? 和他有没有关系?是因为见了他,所以她不再留下任何关于说不说的信息吗? 张瑶:“除了这个笔记本外,我们还发现了几幅画。” 谢奇致轻咳一声,冷静道:“看看。” “画是在卧室的包里发现的。”张瑶朝一名警员招了招手,对方迅速将几个物证袋递过来,每个物证袋都装了一幅画,“一共三张。” 第75章 每一幅画的背面都用铅笔写了一个数字, 分别为22、23、24。谢奇致大胆猜想,这是三幅画的完成日期。 “22”画纸上线条凌乱,但部分线条有加粗, 所有加粗部分连起来像是两个人字被框在一口钟里。 “23”同样凌乱,也有加粗线条,看轮廓似乎是目的形状。 “24”没有加粗线条, 是一对对类似翅膀的图案杂乱陈列。 张瑶叹了口气:“有看出什么吗?” 谢奇致沉默一秒, 摇头。 “唉。”张瑶再次叹气, “除了这两样东西外, 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谢奇致也跟着叹了口气:“辛苦啦。” 张瑶摇头:“哪儿的话!” 这个案件目前已有的信息很少……不过总之,确定死者身份,再调查她的社会关系, 一步一步抽丝剥茧, 总能找到真相。 在局里小睡几小时后,谢奇致安排宋朝阳等人看小区监控,重点看22号以后的,任务是找出这段时间有谁到过402。 他还嘱咐他们等孟杰书或孙德利夫妻的儿子孙成才到了及时通知他。随后, 骑上摩托去了美术馆。 时针指向八点,美术馆还没开门, 不过已经有工作人员到了。谢奇致同工作人员沟通后, 得到了提前进场的权利。 十二月的第一天, 美术馆仍旧在展出孟杰书的画。 谢奇致仔细地把招牌看了一遍, 上面有孟杰书的个人照以及一些荣誉, 照片下方写着展出时间2010.11.21~2010.12.22。 从照片上看, 孟杰书确实很儒雅英俊, 有一股高雅气质。能跟在这样的艺术家身旁学习, 戚芷桐应该也很厉害吧?不过她却有极大可能已经…… 谢奇致回想那日戚芷桐带他观赏画作的场景, 尝试在脑海复现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以及她说话时的表情和动作。 从现有信息看,戚芷桐在见他之前很是纠结犹豫了一番要不要说出某件事。 第92章 不知她与他交流过程中有没有透露一些她想要倾诉的内容。 不知不觉间,他再次站到《玫瑰小姐》前。 这幅画色彩极其艳丽。妍丽的玫瑰与红色的血,白色的纱笼罩、掩盖着少女。十字架是象牙色的,上面……有些符号? 谢奇致俯身仔细查看,好像是两个重叠的“人”字和“目”字。 等等! 这不是那两副画里加粗线条构成的符号吗? 那翅膀在哪里? 谢奇致扫过画作内容,可惜,没有找到疑似翅膀的形状。 他没有气馁,他现在无比坚信,戚芷桐就是想通过画展告诉他些什么! 有翅膀的画作? 在哪…… 仿佛迷路的人终于有了方向,谢奇致干劲十足地以《玫瑰小姐》为起点,向四周找寻符合要求的画作。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到一幅叫《重生》的画,画的是一个生有翅膀的赤.裸婴孩。那名婴孩身体成蜷缩姿态,双眼紧闭。画中除了婴孩以外就只有缠绕在孩子脚踝上的丝带那一件物品。 因为有在十字架上找到符号的经验,他凑近画作,仔细查看丝带。 令他惊喜的是,他在丝带上找到了那两个符号! 他已经把这个展厅翻了一遍,没看见有禁止拍照的标识,便拿出手机把两张画整体、细节以及上面的符号各拍了一张。 做完这件事,谢奇致急忙踏上回局的路程。大约十分钟前,宋朝阳就已经电话通知他说孟杰书到了。 虽然谢奇致不在局里,也没让宋朝阳询问孟杰书,但当他出现后,宋朝阳仍是自发对他做询问笔录。不管怎么着,总得先把孟杰书和死者关系弄清楚。 孟杰书外表文质彬彬,穿着大衣皮鞋,与人交流时保持社交距离,他从松江赶来,倒并非风尘仆仆的样子。 双方见面自我介绍后,他第一句话就是询问402女尸的身份。 目前,宋朝阳给不了他准确答案,只问:“目前402是谁在住?” 孟杰书脸色发白:“戚芷桐,我的学生。房子钥匙我只给过她。” 也就是说,孟杰书对死者身份其实已经能肯定了,但仍然问……看样子他不愿相信这事发生。 宋朝阳继续问道:“你将房子租给了她?” 孟杰书摇头:“小戚……她临近毕业,打算留在晋北工作,还没找好房子,请我帮忙,我就让她暂时住长华。” “临近毕业?今天不都才十二月吗?” “是这样的。”孟杰书正了正坐姿,答,“本人受邀在晋北办画展,小戚来帮忙。我想不如趁着这段日子让她过去住一住,看是否合适。如果住得不舒心,再找其它房子也来得及。” 宋朝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你上次和她见面是什么时候?” 孟杰书抿了抿嘴,嘴角下压:“上个月25号。那天小戚说感谢我给她提供暂时的庇护所,她想亲自下厨作为谢礼。她是我的学生,我帮忙是应该的。所以我坚决拒绝了她的晚餐邀约。但为了安心,那天我还是去长华看望了一下。那之后,我就没再联系上她。” “没联系上是什么意思?” “那天之后,我给她发信息、打电话,她均不回复。” “你找她有什么事?” “我平日比较忙碌,这次到晋北办画展,见小戚做事很有条理,便将后续工作交由她全权代理,只偶尔过来一次。但25号之后,美术馆那边一直找不到她,联系上我,我便找她。” “你什么时候接到美术馆联系不上戚芷桐的消息?” “我想想……应该是26号。我记得那天我给她打了不下五个电话,短信也发过几条,但她均未回复。” “通话、短信记录拿出来看一下。” 孟杰书应言掏出手机,向宋朝阳、赵炜炜展示了最近十天内所有记录。从记录上看,26那天他的确联系了数次备注为戚芷桐的人。 “25号以后,你在哪里?” “松江。临近期末,学校那方有许多杂务。” “一直都没来晋北吗?” “没有。”孟杰书补充道,“因为联系不上小戚,我只能把晋北的事交给我另一个学生来做。” “哦?他是谁?方便的话,叫他来局里一趟。” “他叫高策,现在就在晋北。” “成,现在就打电话叫他吧。”宋朝阳笑容和煦,“就在这儿打。” 孟杰书没表露出任何意见,配合地当着两人的面拨通电话,言简意赅地同高策说明事情缘由,并给了他市局地址。 电话挂断,孟杰书正想问问自己是不是可以歇一歇时就听宋朝阳发起了新一轮询问。 “你一直没联系上戚芷桐,不担心她吗?”宋朝阳瞟了眼赵炜炜写的笔录,补充道,“25号那天,你为了安心还亲自到她住处看望。” 闻言,孟杰书苦笑着摇头:“怎么不担心?小戚可是我带了小三年的学生。只是25号那天我们起了争执,她有些生气。我知她性格,小孩子气,又敏感,生起气来能好几天都不理人,所以……” 孟杰书抿了抿唇,叹息:“唉,早知她可能……我怎么会不联系她?!警官,究竟是谁干的?是入室抢劫么……还是有谁报复社会?小戚怎么、怎么就……” 宋朝阳没有回复他任何猜测,只问:“争执?什么争执?” “我问她毕业后留在晋北具体打算做什么,她说去幼儿园当美术老师。警官,你说这不是……”孟杰书表情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既然打算做幼儿老师,又何必苦读三年硕士?” 宋朝阳不置可否,转问:“25号当天,你几点离开402?” “我只知那时天色已晚,具体什么时候倒不清楚。”孟杰书眉头微皱,“约莫九十点?” “离开后你去了哪里?” “天丽酒店。” “和谁在一起?” “没有谁。” “房号报一下。” “311。” 回答了一揽子问题,孟杰书的表情愈发悲戚:“死的真的是……小戚吗?” 宋朝阳微微摇头,陈述道:“案件正在调查中。对了,你先别走,可能还有些问题要补充问你。” 说罢,他快速起身,言称“倒茶”,然后一溜烟就没影儿了。徒留孟杰书和赵炜炜大眼瞪小眼。 孟杰书换了个坐姿,语带忧伤地询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去见见……那具尸体?” 赵炜炜:“能看的时候就能看了。” 孟杰书哑然无语:“……” 宋朝阳出门就见着顶着一头乱发,颇为风尘仆仆的谢奇致,立马说道:“谢哥,我刚已经问了孟杰书一遍。” 谢奇致才到局里,闻言抬手随意地将头发往后倒,露出光洁的额头,问道:“简单说说。” 从宋朝阳口中他得知孟杰书和戚芷桐师生关系良好,甚至孟杰书对戚芷桐颇有点爸爸宠女儿的味道,没地方住还给借房子,对方住进去了还不放心地去看望。 不过嘛……两人在25号产生过争执。有没有可能是孟杰书一气之下动了手呢? “朝阳,你再进去问几个问题。”谢奇致思索片刻,嘱咐道,“25号时,孟杰书在402待了多久,两人争执的全过程,当天戚芷桐的表现有何异常,还有,他与戚芷桐相处时,戚芷桐穿的什么,有没有化妆。” “得嘞!” 宋朝阳揣着问题拐进询问室,然后接受了两个大男人的眼神洗礼,弄得他莫名头皮发麻。 “咳!”宋朝阳语气坦然道,“孟杰书,这边还需要你回答几个问题,配合一下哈。” “……当然。” 谢奇致没在询问室外停留多久后拐去了办公室。他没收到孙成才到场的消息,刘立应该仍在办公室查看监控。 然而,事实却并非他想象的那样。 “老刘呢?” 办公室里只有崔文茵一个人在。她说:“刘立和余天文、江索他们‘劝架’去了。” “劝架?怎么回事儿?” “你们昨天带回来的那对夫妻的孩子们到了,双方产生争执,大打出手,这会儿在调解。” “等等……孩子们?” “嗯,三个。两女一男。”崔文茵云淡风轻地陈述,“江索已负伤。” 谢奇致瞪大眼睛:“什么?” 崔文茵摇摇头:“你快去看看吧,一楼小会议室。” 来到小会议室,还没进门,谢奇致就听到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按下把手推门而入,一双双眼睛整齐划一地看向自己。 场内明显分成两拨阵营。一拨是江索、余天文和两个陌生女性;另一拨则是刘立、孙德利夫妻以及一个陌生男性。 谢奇致松开把手,环视一圈,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 12点一更3k+,18点一更3k+,保证日更6k+。 第93章 啾啾宝们~ 第76章 余天文、江索与刘立对了个眼神, 最终余天文起身带着谢奇致到会议室外简单地讲了一遍事情经过。 孙德利夫妻户口本上确实只有孙成才一个孩子,但夫妻俩自称有好几个子女也没撒谎。 他们一共生了五个,只是送走三个, 夭折了一个,只留下一个。 孙成才是最大的,也是最混的。年轻的时候好赌, 总输, 手指都被别人砍下一根作为抵债。 周惠芳生了他之后又怀上孙大丫。但孙大丫只活了不到一个冬天就去了。 之后, 周惠芳连生了孙二丫、孙三丫、孙五丫。四丫因为音同死呀, 被他们抛除在命名外。 二丫和三丫正是方才与江索两人坐在一块的两名女性。 二丫在孙德利夫妻身边长到十岁就被他俩送给邻村鳏夫当续弦,等到二丫成年时,那鳏夫去世, 就二丫一个人当一个家。 三丫刚满五岁就被夫妻俩送到邻镇一户人家, 给那家人当女儿,改名姓为陈娅,如今已是三十来岁,育有一个女儿。 五丫一出生被送给一户过路商人。那商人的名姓谢奇致曾在戚芷桐户口本上见过。也就是说, 孙德利夫妻俩真和戚芷桐有关系,而且还是她的亲生父母。 等宋池乐的亲子鉴定出来, 确定402女尸和孙德利两人有血缘关系, 基本就能完全确定死者是戚芷桐。 生了五丫之后, 周惠芳还怀了一个, 但下地的时候流掉了, 此后没再怀孕。 二丫与陈娅和孙德利夫妻关系很差, 几乎不曾主动往来。但最近这段日子, 年纪已经很大的孙成才相亲相到一个女子, 想和人结婚。 孙成才自己是个啃老的, 裤兜比脸还干净,满足不了相亲对象的彩礼要求,只能让父母想办法。 孙德利俩人光是养孙成才就用了老鼻子劲,也没有存款,于是就把主意打到自己的三个女儿身上。 孙德利夫妻最先找的是住得近的二丫。不过二丫家里穷,一个子都掏不出来。任凭周惠芳把嗓子喊破了,孙德利一个捧哏也喊得口干舌燥了,她也给不出钱。 哪怕周围的人都在嘀咕、讨论着什么—— “哪有不是的父母,当女儿的这么冷漠太不孝了!” “二丫真是个冷心冷肺的!” “难怪当年那妮子嫁到李老二家没多久,李老二老爹就没了呢,说不定就是那妮子坑害的!” “闺女就是赔钱货,嫁出去了当爹妈的要几个子儿看病都不愿意给!” “就是,还是儿子好,老了摔盆还得看儿子!” 孙二丫也只木愣地听着,不反驳,也不赞同。 孙德利、周惠芳喊累了,闹累了,看实在榨不出钱,只好愤懑离去。 第二个被他们盯上的是已经在邻镇结婚生子的陈娅。 陈娅被送走时虽然才五岁,但也记事了。 她对孙家那个冷冰冰的地方没有半点好感,但对自己姐姐二丫一直怀着一份感激和一份愧疚。 她知道自己在孙家生活那五年是姐姐养的她,当姐姐哭着被出嫁时,年满五岁的她头一回知道了什么叫悲痛。而姐姐离开不久,她也被送走了。 她比姐姐幸运得多,她是去给人当女儿的,而且养父母对她还很好。 那时她还小,不懂事,陈家也不许她去看望姐姐,不许她再和孙家任何人有牵扯,所以她虽然心里一直念着姐姐,但碍于现实条件,没机会去见姐姐。 听说姐姐丈夫去世,姐姐彻底变成孤家寡人,她都懵了。怎么所有的苦都让她姐姐吃了? 她瞒着养父母偷偷看望姐姐,把生活费存下来给姐姐用。但姐姐不要钱,反而在她偷偷跑来看她时,把自己仅有的东西送给她。 陈娅很痛苦又很羞愧。 后来姐姐随大流外出打工,她也开始读高中了,两人淡了联系。 时间再溜走十年,她成家了,姐姐也打工回来了。打工的时候姐姐攒了些钱,把丈夫留下的房子翻修一遍。但就是修房子那件事,引来了孙德利、周惠芳。 他们惦记上姐姐的存款,想尽一切办法把钱诓了去。 但这事那时的陈娅并不知道。 陈娅是在事情发生后的几年,带着女儿去看望姐姐时,才从村里人的闲聊中得知。 村里人把孙德利夫妻逼孙二丫孝敬自己这事时时拿出来念叨,还邀请旁人品鉴。 对他们来说,这就是件无足轻重的八卦,但对陈娅而言,却是一件足以焚烧她理智的事。 陈娅把女儿送回家,然后揣着一口恶气冲进孙德利家,却没见到人。 她又冲到姐姐家,要拖着她去找孙德利夫妻,要把钱要回来。 但孙二丫却直摇头,“就这样吧。三丫,你吃不吃烤土豆?” 陈娅一口恶气不上不下,啐了一句“那你就烤一辈子土豆吧”,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孙二丫家。 自那以后,陈娅和孙二丫断了来往。 直到孙德利这对吸血的夫妻再次找上孙二丫闹,流言蜚语像长了脚似的传到邻镇,传到陈娅耳朵里。 没等陈娅采取什么行动,孙德利两人就已经上门了。 陈娅人生得白胖,对外总是一脸喜气,左邻右舍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镇上的人都说她是个好脾气的。 但陈娅面对孙德利、周惠芳时却露出了藏了三十多年的獠牙。 这副獠牙在几年前亮出来过,却被她自己赌气塞了回去。但这回她不打算塞回去了,特别是知道姐姐这次没给孙德利钱,她的獠牙受到打磨,变得更尖锐了。 什么父母?有孙德利、周惠芳这样的父母吗? 陈娅恶狠狠地骂了孙德利两人一通,然后在左邻右舍的帮助下把人打了出去。 孙德利两人一战告败,经好事者提醒,开始卖惨,扬言自己要打官司。 陈娅半点不怕他们。 告就告呗,她不仅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更是确定对方奈她不何。 孙德利两人在她这里屡次碰壁,只好灰溜溜地找孙二丫。但孙二丫没钱,也不想给他们,他们闹翻天了也拿不到钱。 是以,他们盯上了最后一个女儿,孙五丫。 但他们不知道带走五丫的那户商人去哪了。他们知道对方姓名,不知道籍贯,想找人又从何找起? 不过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你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六个,也就是说,最多通过六个人你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 孙德利两人像没头的苍蝇似的到处乱找,还真被他们碰到一个认识戚家人的人。 通过那个人,他们得知戚家就剩下五丫一个人。 戚家行商,且戚家仅剩五丫一人,而五丫是他们的女儿,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戚家的东西是五丫的,五丫的东西是他们这对亲生父母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现在只要找到五丫,然后和她认亲就行了。 孙德利和周惠芳打听到戚芷桐现在在松江读书,但最近会回晋北一趟。那不就巧了嘛! 再努把力,把戚芷桐在晋北的具体住处找出来,就只等认亲了。 他俩顿感神仙老子都在帮他们,心里对戚家那笔钱更有把握,睡觉都变香了。 …… “当孙德利夫妻俩上门发现402里有一名死尸时,他们吓坏了,但一口咬定那是他们女儿孙五丫。”余天文扯了下嘴角,“现在我们知道了,孙五丫其实就是戚芷桐。他们不想让我们知道戚芷桐姓戚而不是姓孙。” 谢奇致沉默着,余天文继续道:“咱们通知孙成才的时候只让他到警局来,没透露什么消息,但那夫妻俩却偷偷告诉孙成才,说五丫死了,留了钱和房子,房子还在市里,以后给他当婚房。” “孙成才高兴惨了,喝了个大醉,不到今早,全村的人都知道他马上就有一套市区的房子当婚房。这事也让住得近的孙二丫听见了,她知道自己妹妹去世,很伤心,把事告诉了陈娅。” 所以,这两批人就不约而同地到了警局。 “现在来看,得亏孙德利夫妻‘宣传’这事,不然咱们到时候只听孙成才几个的一家之言,说不定会走弯路。” 谢奇致想起戚芷桐的脸,想起她说的话,她的表情,又想到她的身世,不由叹息:“孙家这几个女儿……” 余天文也叹道:“可悲可叹。” 叹息过后,必须得收好情绪,以冷静理智的态度侦办案件。 谢奇致正欲推门而入,又想起崔文茵说的话,问道:“据说江索负伤了,怎么回事?” 闻言,余天文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憋了几秒才道:“陈娅和孙成才几个一见面就打起来,江索分开他们几人时磕到脚趾了。” 谢奇致:“……” 他沉默一瞬,推开门再次进入会议室,“老余,你去江索那儿。” 余天文点了下头。 第94章 谢奇致走到孙德利夫妻跟前,拖了把椅子坐好,厉声道:“有几个问题需要你们回答,能不能配合?” 刘立跟着他的动作紧盯几人。 孙成才打量他好几眼,又和孙德利两人对眼神,最终由周惠芳开口:“能不配合哇?” 闻言,谢奇致只微笑,不说话。 周惠芳嘴巴张了几下,最后哭道:“警官啊!你问嘛!只要能把害死我闺女的那个王八蛋找到,你问啥我答啥!哎哟,我的女娃啊!你咋就这么走咯!” 孙德利抹了把眼睛:“俺俩可怜的闺女哟。” 孙成才也垂下头:“我那可怜的妹娃!” 另一边,听见几人的哭声,陈娅眉头一皱,高喊:“警官你们不要听他们说的p话!他们还疼女娃?嗤,死人听了都要气活。” 孙二丫表情木然,一声不吭。 余天文任陈娅说完话,才出言让陈娅不要干扰对面。 谢奇致故作惊讶地看了陈娅那边一眼,又盯回孙德利几人,最后面色严肃道:“不要弄虚作假,你们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要负法律责任的!老刘,带孙成才去询问室。” 【作者有话要说】 ps:“你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六个,也就是说,最多通过六个人你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为六度分隔现象。 第77章 为了方便获取笔录, 谢奇致决定和刘立一起单独询问孙成才等人。江索和余天文被他留下监督其余人。 好在翁策现在手里案子收尾,跟着他办案的江索等人还算空闲,能帮忙。不然这回人这么多, 还真不好办。 周惠芳二十出头生下孙成才,她现在已六十出头,孙成才也有近四十岁。 孙成才的外表很能看出年龄大小, 但他处事行为以及思维逻辑却不像个接触社会许多年的中年人。 他只有小学文化, 在家很受父母溺爱, 成年后有被安排出去工作, 但没做几年便开始不务正业,经常把兜里的钱输个精光。他直到现在都还扒着父母过活。 孙成才会耍些小聪明,面对不愿意回答的问题顾左右而言他, 但他的表情动作却往往给出真实回答。 对于房子、钱这些东西他有近乎愚蠢的坚定信念, 他始终认为长华小区那套房是戚芷桐的。 即使谢奇致等人已经给他看过证据,表明房主并非戚芷桐,他依然坚信房子就是戚芷桐的,就是他的。 问就是:“我妈说了, 那是我结婆娘用的房子。” 刘立心里泛着嘀咕,不说房子究竟属于谁, 就是他妹妹死在屋里, 他还打算作婚房, 他都不怕晚上睡着的时候梦见她吗?他心里不会不安吗? 他手下一刻不停地做着笔录, 脑子里的问号却已经垒成小山。 谢奇致又问:“孙德利、周惠芳打电话给你时, 具体是怎么说的?” 这个问题他开头已经问过一遍, 这次问是为确定。 孙成才:“我妈说五丫死了, 把家产留给我了。但是你们不相信五丫是我妹妹, 要我过来证明。警官, 五丫就是我妹,她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谢奇致凝视他的脸,对比印象中戚芷桐的相貌,没找到任何相似之处,又道:“周惠芳告诉你的家产里包括什么?” 孙成才扳指头一个一个数:“五丫的房子、车子、票子都是我的。还有电视、冰箱、洗衣机也是我的。” 孙成才前后回答相似问题给出的答案基本一致,没有再问的必要。谢奇致便让刘立把人带出去,再带周惠芳进来。 昨天,刘立将孙德利夫妻带到警局简单询问又采了血做鉴定后,让人离开。 但孙德利却言称自家住的远,现在已经没车回去了,只能留在城里。但他俩又没钱,离开警局就只能睡大街。没法,刘立只能请示翁策之后,安排宿舍收留他们一晚。 而当刘立让孙德利夫妻打电话通知他们儿子时,他们推脱自己没有手机,要借用警察的。 刘立又不能随便搜人家身来确定对方是否真没手机,便自己出面电话通知了孙成才。 现在从孙成才几人口中倒是得知孙德利夫妻俩不仅有手机,还悄悄给孙成才打了电话“报喜”。 这一家人…… 谢奇致摇摇头,看向眼前这位老太太,问道:“谁告诉你戚芷桐住402?” 周惠芳摇头摆手:“哎呀,听说的嘛!” 谢奇致不容许她打哈哈,一定要她给出具体人物。 周惠芳见敷衍不了,只好坦白,他们找到了曾和戚家有过商业往来的商人。那个商人告诉他们戚家女儿正在松江读书,学美术。 有学校有专业有名字,后面就好打听了。 可惜的是,他们只打听到戚芷桐最近回晋北办画展了,具体住哪就不清楚了。 不过孙德利两人有的是时间。他们计划到美术馆蹲人。 办画展啥的他们不懂,但只随便一打听就能晓得画展在哪办。晋北也就那么大,能举办画展的只有一个地方,就是市美术馆。 孙德利和周惠芳在美术馆附近打听了下戚芷桐的名号,可惜没人听说过。他们没放弃,坚持不懈地打听,终于有个人知道,并且认识戚芷桐。 那个人给他们俩看了戚芷桐的q/q空间,指着空间里的照片问他们找的是不是这个人。 孙德利两人倒是不知道戚芷桐长什么样,但宁可错过也不放过,他们随口就道他给他俩看的那人就是他们想找的人。 然后夫妻俩言称戚芷桐小时候走丢,只听说是一户姓戚的人家带走了她。他俩“被迫”和戚芷桐分开这二十多年来,一直在寻找她。 那人感动不已,决心帮助他俩找人。 于是乎,孙德利夫妻就从那人口中知道了戚芷桐具体住址,即长华小区一栋二单元402。 他们进不去长华,只能在小区外蹲守。 幸运的是,他们蹲到一个形似戚芷桐的年轻姑娘进小区。 但不幸的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和她招呼,她就进去了。 两人只能再次采取蹲守措施。这一蹲,又是一天过去。期中他们曾近距离见到过戚芷桐,但仍旧是没来得及招呼,戚芷桐便进了小区。 他们只得耐心,等机会。但孙成才等不得,他迫切地想要钱,想把相亲对象早日娶回家。于是他就一直催孙德利夫妻。 儿子急起来,父母自然心急。 但他们没有门禁卡,门卫又不认得他俩的脸,不会放他们进去,他们得想个办法进小区才行。 苦思冥想许久,还真被他俩想出个法子。 长华小区和附近的家政公司签了合约,小区内的住户通过小区物业联系家政公司方便又便宜。不少住户懒得打扫房屋时会一起让物业安排家政到家里进行打扫。 周惠芳乔装一番,混进家政队伍进了小区。 但是由于她一直问一栋三单元怎么走,其他家政听到这个非服务楼栋起了警觉,逼问她的身份,问怎么没在公司见过她。她哪里晓得家政公司内部结构是什么样的,别人一问就露馅了,然后就被赶出小区。 不过虽然第一回尝试上门失败,她却有不小收获,她知道了一栋三单元在哪。那群家政员工最开始没怀疑她,跟她说过几句,被她记在了心底。 第二回上门便是昨天那次,他俩直接趁着户主进门留下的那一个空隙钻进了小区。 然后,孙德利在周惠芳的带领下,一路头也不回地冲进三单元,上了四楼,坐在402门前哭。 他们都盯了好久了,戚芷桐一直没出门,只能是在家里呆着。 这个哭门,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 他们想得很清楚,和戚芷桐认亲不是那么简单就成的事。 甚至可能他们敲了几下门,戚芷桐还没来开门时,门卫就凶神恶煞地来将他们赶走了。 所以他们必须把事情闹大,闹得门卫措手不及,还要闹得戚芷桐不得不让他俩进门。 …… 周惠芳和孙德利提供的版本把自己美化成了为找丢失女儿的可怜父母。 但结合孙家具体情况,以及昨天两人的表现,谢奇致猜想了一个比较可靠的版本。 但无论是可靠版还是美化版都有一个可疑之处。 于是,谢奇致问道:“你在美术馆附近遇到的人是谁?有联系方式吗?” 这个问题……无论是周惠芳还是孙德利都给予他否定回答。 他们似乎只是很幸运地在美术馆附近碰到一个认识戚芷桐的人而已。 这个人把戚芷桐样貌、住址全告诉了他们,没留下姓名、电话便拂袖而去。 “你为什么确认402是戚芷桐的房产而非她租住的地方?也是那个人告诉你的?” 周惠芳和孙德利给出了相同的答案:“是。” 他们说,那个人得知自己为找女儿耗尽家财后很高兴地告诉他们,戚芷桐现在出息啦,年纪轻轻就买了房子。 第95章 为此,他还给他们看了相关说说来佐证自己的话。 那条说说是这样的。 文字:终于有了自己的小窝! 图片:戚芷桐在402里的自拍。 周惠芳两人信了。 “自己的窝”?那不就是指房子是自己的嘛! 而且戚家那么有钱,戚芷桐继承了戚家的财产,买套房怎么了?她都有钱去学那么烧钱的美术,有套房再正常不过了。 得到两人的肯定回答,谢奇致又仔细问了那人的年纪、外貌、口音等特征。 最终只知对方是个二三十岁的年轻男人,脸部白净,爱笑,看着很讨喜,说话带着晋北当地的口音,其余便无从知晓。 更令人惋惜的是,这两人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遇到的那人。他们只知道那天是阴天,时间是下午。 询问完孙德利,谢奇致便让刘立带孙德利出去送到会议室让江索、余天文两人好好“看管”,然后让他把陈娅带上来。 刘立带着孙德利出门,刚进小会议室门,就看见了杵在门边已询问过的周惠芳。 他奇怪道:“怎么不坐着?” 周惠芳囫囵一句,然后把孙德利用力扯了过去。两口子头碰头,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咬什么耳朵。 刘立狐疑地打量他俩,想问清楚,但念着谢奇致还等他带人上去询问,便把疑惑藏在心底,嘱咐了江索几句,然后带着陈娅走了。 和陈娅的沟通要顺利得多。 陈娅说:“五丫出生的时候我早就不在孙家了,但我听说过,五丫一出生就被那俩老家伙卖了钱,给孙成才还赌债。至于五丫去了哪儿,我不知道。” 谢奇致又详细问了她是否清楚孙德利两人寻找戚芷桐的过程,以及最近十天的动向,确定她除了知道孙成才要把戚芷桐的房子当婚房这件事外,其余一概不知便让她先到会议室休息。 最后一个询问的是孙二丫。 孙二丫脸是劳累得病态的红,间杂黑色斑点。她眼球浑浊,说话慢吞吞的,有时没有条理,但仍能感觉她在尽力配合警察工作。 孙二丫说,她听到村里人讲隔壁村的老流子孙成才撞大运,捡了妹妹的房子、票子,飞黄腾达了。她以为这个妹妹是三丫,就连忙打电话问三丫。 陈娅自然说不是,她怎么可能把钱给孙成才?但陈娅留了个心眼,嘱咐二丫仔细打听,怕不是她们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妹妹。 二丫留心打听了,还真是五丫。 陈娅当年没护住二丫的钱,心道决计不能让孙成才那三个东西把五丫的钱哄去,是以连忙赶到二丫家。 第二日一早,陈娅、二丫就蹲守在孙成才家,然后一路尾随他到警局。 到了警局她们才知道,五丫死了。孙德利两夫妻要霸占她的遗产。 孙二丫搓着粗大的指节,在谢奇致让宋朝阳带她出去之时,垂着头说道:“警官,别信他们的话。他们是假哩……假哩。” 谢奇致闻言神色一怔,承诺道:“我们必会查清事实,不会偏听偏信。而且,依照法律,你父母……孙德利夫妻没有接手你妹妹遗产的权利。” 孙二丫忽地抬头,几欲张口,最终却只重重点头。 谢奇致将叹息吞进喉咙,询问道:“孙德利、周惠芳将你嫁给别人时,你是什么态度?” 孙二丫再次垂头:“记不到了。” 谢奇致鼓励道:“孙女士,有什么困难都说出来,孙德利夫妻对你做过什么也讲出来,这里是警局,你不用害怕。” “……”孙二丫别过脸,沉默了很久,只道,“问三丫吧。” 见她这样,谢奇致不好为难她,只好让刘立再把陈娅带上来问问孙德利夫妻具体对这几个女儿做了什么。 孙二丫说:“我……我就在外头等三丫。” 谢奇致点头,没有让她必须呆在会议室等。 陈娅来得很快,听谢奇致问孙德利、周惠芳将她送给养父母时收没收钱,她当时的态度又是什么样的,心里有些疑惑。 但她恨极了孙德利夫妻,毫不犹豫地将两人做的恶事抖落出来:“我大姐那会儿那么小哦!他俩不给她吃饭,不给她穿棉衣,大冬天的,活活把她给冻死了!我二姐,十岁!十岁,啥都不懂,就被他俩以一头牛的价钱卖给了那老痞子!” “我……我算运气好得很的,虽然也被卖了,但是碰到一户好人家,对我好,让我读书!可惜我读书不太行,高中都没读完就出来工作了。” 陈娅重重地叹了口气:“五丫也造孽哟……咋个那么年轻就走了喃?” 谢奇致点头,见刘立把情况都如实记完后才说:“陈娅,孙德利、周惠芳这种情况可能涉及拐卖,后续还需要你们配合调查。” 陈娅抹了把情急时流的泪,连声答应:“要得要得!” 刘立带陈娅出门,一眼就能瞧见站在不远处的孙二丫。 两人视线交汇,孙二丫缓缓地扯出一个笑容。 就在这时,江索和余天文带着孙德利、周惠芳和孙成才上来了,大概是久见陈娅、孙二丫未出现,谢奇致又没有给出详细指示,只让他们看着,便过来想问怎么处理这三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ps:《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修正案(九)》于2015年11月1日正式施行,对于收买被拐卖儿童由原来的“对被买儿童没有虐待行为,不阻碍对其进行解救的,可以不追究刑事责任”修订为“只要收买被拐卖儿童一律追究刑事责任”。 - (2022.1.24补充) pss:才意识到追诉期的问题,孙家拐卖这件事私设仍在追诉期(蠢作者对法律条款并不十分了解,不清楚在现实法律中,孙家这种情况在不在追诉期内,所以来补充说明一下)。 第78章 谢奇致双手环抱, 背靠椅背,思考孙德利一家人以及孙二丫、陈娅告诉他的信息对戚芷桐案件有什么作用。 现在能从信息中看出孙德利、周惠芳夫妻重男轻女、卖亲生孩子,但戚芷桐的死, 和他们有没有关系呢? 这些信息有没有用呢? 从警这些年来,谢奇致已经习惯了查出来的东西和案子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但如果获得的信息有用, 那再好不过了。 正当他思索之时, 喧哗声从虚掩着的门溜入。 怎么回事…… 出门一看, 又是孙德利夫妻在闹, 而这次被闹的对像却成了孟杰书。 宋朝阳余光瞥见他来,快步跑到他身边告知起因经过:“孙家不是知道孟杰书才是业主嘛?他们仨不知道为啥杵在走廊里,看见我带孟杰书出来, 吼着问我身边那个是不是孟杰书……” “我当时脑子短路……下意识就点了头。然后他们就缠上了孟杰书。”说到这里, 他抹了把脸,闷声道,“而且,现在孙家还知道了孟杰书是戚芷桐的导师。” 谢奇致非常清楚他言语中的苦闷为何而来。 因为他已经听到孙德利夫妻在高喊要孟杰书为戚芷桐的死亡负责了。 而且他们单纯地认为, 戚芷桐还在读书,这个月份就应该呆在学校, 怎么能到处乱跑。所以学校也要负责。 环顾已经控制住孙德利一家三口的江索、余天文和……翁策, 谢奇致脑袋嗡了一下。 哦豁, 这种场面怎么被他家翁队看见了! 谢奇致不敢看热闹, 立马站出来叫江索和余天文带孙德利一家人以及孙二丫、陈娅几人到打拐办去, 看他们怎么处理。毕竟从孙德利、周惠芳等人的叙述中可以看出, 孙、周夫妻俩有卖亲生女儿的嫌疑。 至于孟杰书, 他让宋朝阳带人回询问室。 好不容易从询问室出来的孟杰书一句拒绝的话都没说, 十分顺从地跟宋朝阳走了。 再不走, 他感觉自己要被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怪人用毫无逻辑的言语给撕了。 孙德利一家还想闹腾,但奈何自己被打罪犯里磨出来的刑警给控制了,动都动不了,只好嘴里念念有词、耷拉着脑袋被迫离开。 处理完毕,谢奇致一脸无辜地看向翁策,摊手道:“策哥,你相信我,这只是个意外。” 翁策黑沉沉的眼珠在他脸上定格一秒,最后什么话也没说,走了。 呼了口气,谢奇致正欲敲响孟杰书所在询问室,就见门从内部打开。 宋朝阳奉上笑容:“我们刚才本来打算去接高策来着,他找不着路。” 谢奇致侧身让两人过去。 成年人的个头占空间,两人擦着他的衣服出门。让人过路之时,他似乎闻到一股清香。那香味不易察觉,但却很持久。直到目送两人背影远去,谢奇致才感觉香味消失。 赵炜炜乖巧地坐在桌旁。 谢奇致快速翻看了一遍孟杰书的笔录。大部分的内容朝阳都跟他说过,只需略看。后面的,包括孟杰书25号那天见到戚芷桐时,对方穿着什么,这些内容需要细看。 第96章 从笔录上可以看到,孟杰书是晚饭后才到的长华小区。当时,戚芷桐穿的家居服,应该没有化妆——孟杰书自称即使戚芷桐化了淡妆,他也看不出。 孟杰书还自述称,那晚他只与戚芷桐在客厅待了一会儿,聊了关于未来职业发展的问题。 戚芷桐想法与孟杰书相悖,她打算从事教师行业,到幼儿园教授美术。 孟杰书觉得这事很不妥,想让她到自己的画室工作。正好他打算在晋北开办画室,戚芷桐去帮忙,最好不过了。 戚芷桐却不愿意,两人就这事大吵一架。最后,孟杰书摔门而去。 因为这个不愉快,以及时值期末校方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孟杰书回到松江再没来过晋北。 除了26号那天他给戚芷桐连打了几个电话外,他就没怎么联系她了。 “炜炜,你觉得这个案子可能是谁做的呢?”谢奇致放下笔录,问道,“或者,这个案子是什么性质?” 赵炜炜全程参与了对孟杰书的询问,却不知道孙家那边的事,所以他的猜测全围绕着孟杰书和戚芷桐本身。“孟杰书不是和她有争执吗?是他动的手?我们翻了监控,最近只有孟杰书去过402。” 嗯?只有孟杰书去过?这倒是一条新信息。 谢奇致陷入思索。 “叮铃铃……” “喂?”谢奇致看到屏幕显示的名字,立刻接通,急道,“宋姐你发现什么?” 宋池乐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开会。” “行!” 听到谢奇致答应,对面一点留恋也无,立即挂断电话。 无奈地摇摇头,谢奇致侧身拍拍赵炜炜肩膀:“走,案情分析会。” 两人行至门边,恰好看见宋朝阳、孟杰书带着一个陌生人自楼梯口出现。 谢奇致低声让赵炜炜先过去,他把这边处理了就去。 眼见三人越走越近,谢奇致更清晰地看见陌生男子的长相与着装。 那男子想必就是高策,受孟杰书所托接手戚芷桐工作的人。他个子较孟杰书矮些,戴着宽檐帽,长风衣,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肤色偏白,唇边留有胡茬。 宋朝阳率先招呼道:“谢哥,这位是高策,孟老师的学生。” 当着孟杰书的面,他改口叫他老师。 宋朝阳介绍完毕,谢奇致看见孟杰书抬手轻轻拍了一下高策的手臂,然后高策才向前一小步,语气温柔地问好:“警官,我是高策。” 谢奇致没应,沉默着打量他几秒后才扬起嘴角笑道:“辛苦你跑一趟,咱们立刻开始询问?” 高策没有意见。 叫高策来是为确认孟杰书所说话语真实性,是以这次询问孟杰书必然不能参与,只能让他在外稍等片刻。 相比文艺中掺杂精英范的孟杰书,谢奇致觉得高策更有画家味道,特别是他那驼色风衣和大头皮鞋,像极了谢奇致印象中画家的模样。 当高策坐下时,谢奇致没忍住再次看了眼他的皮鞋后,才一本正经地问:“你是否认识戚芷桐?” 高策摇头又点头:“有一点认识。” “嗯?详细说说。” “戚芷桐算我师妹……我已经毕业几年了。”高策歪头作回忆状,“老师跟我提过她的名字,说她有天赋。后来我们还在老师那里见过几次面。” “你觉得戚芷桐怎么样?是什么性格?” “有一点普通人。” 谢奇致挑眉,让他详细解释解释这句评语。 “温柔、善良的普通人。”高策晃晃脑袋,“但比普通人好看。” 谢奇致:“……” 感觉是废话。 “你上一次见戚芷桐是什么时候?” “上个月?帮老师筹备画展的时候。” “除了今天,你上次见孟杰书是什么时候?” “一周前?老师叫我去晋北打工。” 一来一往几句对话,谢奇致发现高策说话用的词还挺奇怪,但莫名正确。 “你在晋北……打工期间,孟杰书有到晋北来过吗?” “我没看见他。” “孟杰书和戚芷桐关系怎么样?” “好。”高策打了个比方,“像老师和学生。” 谢奇致沉默一瞬,反问道:“他们不本来就是师生吗?” 高策点点头:“对哦。反正他俩关系还不错,老师蛮关心她的。” 这回谢奇致明白了,又详细问了几个问题,见答案和孟杰书提供的基本一致,便让他离开。 弄完这边,他带着宋朝阳飞奔到案情分析会现场。两人刚进门就受到宋池乐冰冷视线的洗礼。 谢奇致语气诚恳地道了歉,宋池乐才冷哼一声,转过头,不再盯着他看。 “张姐,咱们可以开始了。” 在等谢奇致两人到来之时,张瑶已经把将要展示的照片贴在白板上,现在只需指着照片讲解。 402是被孙德利、门卫他们破开的,门锁已经有一定程度的破坏,且因他们为尸体第一发现人,现场留下了他们的痕迹。排除他们的脚印、指纹后,张瑶等人只发现了一人的指纹,属于戚芷桐本人。 “我们还找到三样物品。” 随后,张瑶一一介绍了三幅画、笔记本、手机。 现场发现戚芷桐的手机,手机里有和孟杰书的通讯记录,与孟杰书展示的他在26号拨打许多电话一致。 戚芷桐手机里的短信、通话记录很少,基本都是和孟杰书的,最近多了与李妙的通话。 谢奇致注意到,戚芷桐最近一个月内打出去的电话大部分为孟杰书,仅有两通是与李妙的。也就是说她近一个月内只主动联系过孟杰书和李妙。看电话拨出频率,与她牵扯最深的还是孟杰书。 “除此之外,我们还查看了她的q/q聊天记录,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张瑶指向几张记录截图。截图显示,25号包括25号以前,戚芷桐和□□好友的聊天里没有争吵,也没有透露出她厌世或与谁争执的情况。 而且现场翻遍了,也没找到疑似遗书的物品。所以情感上,戚芷桐自杀的可能性小。 “……说完这些,我们来看看凶器。”张瑶手指停留在一张照片上,宋朝阳等人纷纷凑上去看,发现只是一柄普通水果刀,心里不由得有些失望。 刀具有两种来源,死者家里或凶手带来。如果是凶手带来,那刀具按经验应该是方便携带的弹簧刀、折叠刀之类的,他们可以通过查找来源来锁定凶手。 而水果刀,一是不好携带,二是家里常见用品。 “……可惜的是,我们没在刀上发现指纹,一枚都没有。” 宋朝阳摸着下巴:“看来凶手行凶后打扫了现场。” 刘立补充道:“最近只有孟杰书去过402,他的嫌疑大得很。” “而且……”宋朝阳目光炯炯,“他说25号那天他和戚芷桐起过争执!” 赵炜炜:“这些截图、通信记录,都是只有25号及以前的。” 刘立肯定道:“所有线索都指向他啊……不过他这会儿是不是回去了?” 听见队员们的讨论,谢奇致下决定道:“这边结束后,我们把他叫回来。” 第79章 张瑶讲完自己想讲的之后, 主动地承担了宋池乐的工作,把法医方面的发现说了一遍。 大家都习惯宋法医每次来凑人数坐着,但讲解由张瑶或于畅来做, 也不奇怪,均牢牢盯着张瑶手指的地方。 那是一张尸体局部图,内容为尸体致命伤口。 根据尸体的腐烂程度再加上门卫等人说的他们发现尸体时, 浴室的浴霸还亮着这些情况, 宋池乐给出了一个大致的死亡时间, 大约为一周前, 也就是25到26号的样子。 因为干扰因素太多,如水、一直工作的浴霸,哪怕是经验丰富的宋池乐, 也没办法给出更详细的死亡时间了。 照片里的伤口已经溃烂。经宋池乐检查, 发现这个伤口很深而且刺破了心脏。 根据伤口的形态,宋池乐判断水果刀应为刺破浴袍然后垂直进入死者身体。这种刺伤方式自己是难以做到的,但外人也不容易做到。 所以她判断戚芷桐可能为自杀,也有他杀可能。具体还要他们根据死者生前行为综合判定。 锐器自杀的话, 手腕处可能沾染上鲜血。凶器握柄是极易保留指纹的材料但它没有指纹,且死者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凶器也是), 不太可能被水浸没导致指纹消失。 所以死者若是自杀, 应是用什么包裹着刺入自己。但现场没有发现疑似包裹物的东西。 用浴袍包裹?那浴袍上应该有血液痕迹, 但没发现合适的。而且死者穿着的浴袍很服帖, 不像是曾被她拿起包裹住凶器刺入自己。 而且水果刀刺入很深。自杀伤口常常呈现伤浅、多的特点。 戚芷桐身上那么深的伤口必定是需要用很大力才能完成, 她自己的话, 一只手难以做到, 两只手或许可以, 但刺入角度会是那么垂直吗? 第97章 他杀的话……按照死者的姿势, 凶手应该是站在浴缸旁,趁死者在浴缸中时完成。 但按照刺入角度,凶手大概率得和死者面对面……这种角度,难以满足。 死者躺在浴缸的样子应是被刺伤后倒下,因为她颅骨处有磕伤,脚趾也有伤,伤口应该为浴缸造成。 从死者衣着以及她干净的指甲缝、卫生间整齐的布局来看,她和凶手之间应没有搏斗——或者现场被凶手收拾过。 宋池乐的报告还提出疑点。死者的手很干净,没有血。还有死者手臂向上呈现的投降姿势。这两点她认为比较反常。 除了这些,宋池乐还发现了几道已经愈合的伤口,在脚踝。 “是刀伤。”张瑶指着脚踝上的疤痕说道。 宋朝阳:“咋会有刀伤?” 张瑶微微一笑:“这就是你们需要查的了……不过,这也有可能和案件没关系。” 和技术中队一起开的案情分析会一直持续到午后才结束。但这个会议结束了,谢奇致等人仍留在原地继续讨论。 一边讨论,一边嗦泡面。 宋朝阳打开泡面盖,一边搅拌一边道:“现场没得遗书,戚芷桐也没在社交平台上透露自杀意愿……我看,多半是他杀,嫌疑最大的就是她那个老师。” 一边的赵炜炜回忆监控内容,陈述:“25号当天晚上临近八点,孟杰书上门找戚芷桐。” 宋朝阳嗦了面,用带着酸菜牛肉的口气补充:“监控没拍到戚芷桐本人,孟杰书推门进去,然后门就被关了。孟杰书说那天他看见的戚芷桐是穿着家居服,但浴缸里的她明显是穿的浴袍。究竟是孟杰书在撒谎,还是戚芷桐换过衣服?” “如果孟杰书撒谎,那他为什么这样做?直接告诉我们戚芷桐见他的时候穿着浴袍会产生什么结果?”刘立抱着还没泡好的泡椒味泡面说道。 宋朝阳:“可能怕我们误会他和戚芷桐的关系?” 赵炜炜赞同道:“应该是哦。” 同事们都泡好泡面,终于轮到谢奇致了。他一边拆塑料薄膜,一边问道:“除了孟杰书外,还有没有可怀疑对像?” 刘立:“孙德利一家人倒是挺可疑的,但他们没有作案条件啊。昨天是他们第一回去402。” 宋朝阳再吸了一口面,叹道:“不管怎么看,都只有孟杰书一个人最有嫌疑嘛。” 赵炜炜补充:“而且他还和戚芷桐产生过争执。监控显示,25号晚九点过,他气冲冲地摔门离开。虽然监控有点模糊,但他那种走路带风的姿态还是能看出他很生气。” 谢奇致放下泡面,似笑非笑地盯着赵炜炜:“可疑之处就在这儿。孟杰书确实进了402,还在里面待了一定时间才走。但402里没有发现疑似孟杰书的指纹、脚印,凶器上一枚指纹都没有……” “如果孟杰书是凶手,那显然,现场是他收拾的。但作为凶手的他,来去402都毫不掩饰……甚至面对询问时,明知住在402的人已死,他怎么还大大方方地把自己和402住户吵架的事说出来呢?” “这不是在告诉我们,我就是凶手,快抓我么?” 宋朝阳因饱腹而舒展的眉头渐渐皱起:“可是找不到其他嫌疑人了啊。” “是啊。”谢奇致叹了口气,踱步到饮水机前泡面。 不远处,宋朝阳几人就他发表的意见展开了激烈讨论,最后得出结论,除了孟杰书,没有别人了。 虽然如果孟杰书是凶手的话,在留下自己来去402的录像证据的情况下还打扫现场有些多此一举。但监控以及他的自述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只能是他。 “咕嘟……咕嘟……” 热水急促流出,灌入泡面桶,直到过了注水线。 开了浴霸的灯,在浴缸里装了一部分水,水里还撒着玫瑰花瓣,戚芷桐还穿着浴袍……她原本是打算泡澡吗? 泡澡这件事是孟杰书到402之后发生还是之前? 想到浴缸,想到穿着浴袍的戚芷桐,谢奇致就不免想到她手里攥着的那朵玫瑰花。她攥得特别紧,玫瑰都被压烂一点。 白色的着装、手握着玫瑰…… 《玫瑰小姐》。 22号,他和戚芷桐一起逛画展。那时的她究竟想告诉他什么? 她手里握的这朵玫瑰究竟是不是提示? ……应该是吧。 因为从种种迹象来看,她是刻意接近他,故意通过李妙邀请他到画展去的。 而且她留下的三幅画里给出的符号与在画展上展出的画里隐藏的符号一致。 如果她没邀请他去画展,他必然不会联想到这些。 但她邀请他去了画展,他找出了种种“提示”,却依旧不知道她究竟想告诉他什么。 握着玫瑰代表什么?那三个符号是什么意思?她在暗示谁是凶手?还是其它什么? 对了……戚芷桐有没有跟他聊《重生》那幅画? 谢奇致一边凝眉细思,一边带着热腾腾的泡面回到人堆里。 似乎没有…… 按照游览顺序,要看了《玫瑰小姐》、《丰收》之后才能看到《重生》。 如果当天他没有急着和段承望通话,是不是就能听到戚芷桐讲《重生》?是不是就能再获得一些信息? “谢哥?你在想什么呢?!” 宋朝阳忽地凑近,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我们现在就去把孟杰书找回来,成不成?” 宋朝阳刚进队的时候就觉得自家谢队长得很帅,但他老是不修边幅,以至于他在每日的相处中忘记了自家谢哥还是个大帅哥的事实。 这会儿难得这么近距离看他,内心不由得被他卷翘的睫毛惊到。 男人能有这么长的睫毛吗?怕不是假的哦! 下一秒,睫毛上抬,一对黑得如墨的眼珠攥住宋朝阳心神。里面没什么情绪,却吓得他猛后退,高呼:“谢哥你好恐怖!” 刘立与赵炜炜迷茫又困惑地看他:“咋的?” 谢奇致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恐怖了,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把话题引到正题:“有件事我没来得及与你们说。” 看他一本正经表情严肃的样子,宋朝阳甩甩脑袋忘记那对黑眼珠子,在众人中找了个离谢奇致最远的地方坐等说话。 “其实,我见过戚芷桐。”谢奇致呼了口气,补充道,“就在上个月22号。” 这话一出,连沉稳的刘立都瞪大了双眼:“这……?咋回事?” 赵炜炜:“我记得22号那天放假了。” 宋朝阳:“而且还是因为谢哥头天没来,翁队才给咱放的假……” “……咳。”谢奇致岔开话题,严肃道,“你们还记得戚芷桐留下的那个笔记本吗?从12号到21号,每天的日程记录最末尾总会写上‘说’、‘不说’之类的短句。21号那一页写的是‘不’,之后的日程里再没出现类似短句。22号日程里写着‘上午到美术馆,与人有约’,这个‘人’……就是我。” 他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如果查这个案子的人不是他,而是翁策,那他看到日程里的这个“与人有约”或许会查和戚芷桐有约的是谁,那岂不是会查到他身上。 也就是说,即使这个案子不是他接,他也有概率加入到案件调查中去。 宋朝阳发现了华点:“你干嘛和她去美术馆啊?” 谢奇致随口道:“她和我朋友的表妹是校友。” 宋朝阳:“哦,所以你们干嘛去美术馆?” 谢奇致:“……原因不重要,总之,我们在美术馆逛了一下。” 言罢,他避开宋朝阳狐疑好奇的视线,继续道:“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我认为她想表达的东西可能和画展上的画有关,也和她留下的那三幅画有关系。” 刘立:“画展?展出了些什么?” 谢奇致掏出手机将今早拍摄的照片递给最近的刘立,让他传阅:“拍了十多张,都看一下。” 在他们查看照片时,谢奇致从白板上找到背后写有22、23、24三个数字的画的照片取下来放在桌子正中间,然后等他们看完。 刘立拿着手机一张一张翻阅,赵炜炜与宋朝阳分立两侧探头去看。 看到那幅《玫瑰小姐》的时候,宋朝阳愣了一下,然后惊讶道:“这画挺好看啊!” 刘立侧头白了他一眼,随即指着画里少女的手说道:“死者也攥了一朵玫瑰。” 宋朝阳:“还真是!” 谢奇致适时地插话解释:“这幅画的作者是孟杰书。后面那幅《重生》也是。” 说罢,他将那日美术馆之行戚芷桐告诉他的故事转述给大家听:“《玫瑰小姐》画上的女孩名为玫瑰,因被村民选作祭品献给妖魔而亡。” “她还说,这幅画又名《killer》。” killer!? 这个简单的英文单词一直悬挂在众人心头。 姜璃案里的档案袋至今没有查到来源,被封存在刑技那边。 第98章 宋朝阳嘴唇颤抖:“我滴个乖乖,太巧了吧!” 谢奇致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我问过她画名直译不是killer,她说‘她曾是killer’。我不知道她是在简单地说自己对画作的理解,还是借这些画和故事向我传递什么信息。” 宋朝阳看看茫然的赵炜炜,再看看僵在原地的刘立,颤声道:“艺术的世界太可怕了!” 虽然宋朝阳是真心感叹,但谢奇致的心情却被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给逗乐了,他嘴角微勾,笑道:“你不能自己不理解就说人可怕嘛。” 宋朝阳夸张地摆摆手:“搞不懂搞不懂,我宁愿她说一串摩斯密码。” 第80章 “摩斯密码……”谢奇致眯了眯眼, “你们看后面几张图,再对比这三张,这三个符号会不会是什么密码?” 刘立几人看看照片又看看戚芷桐留下了的那三幅画。 宋朝阳伸手顺着粗线条组成的符号一笔一笔地画, 喃喃道:“这会不会是什么字啊?” 刘立听见了他的话,思索几秒,赞同道:“有可能。” 是字?那是什么字? 看轮廓可以看出‘人’、‘目’两个字, 但这两字也组不出词语来啊。 赵炜炜盯了半晌, 最后发出直击心灵的疑惑:“看不懂……我们研究这个有什么用?” 用处…… 还真不知道。 谢奇致叹道:“我知道你们怀疑孟杰书, 我也是。现在所有的线索、证据都指向他为杀人凶手。” 他顿了顿, 继续道:“但我始终想不明白,一个会处理现场的凶手怎么会留下出入现场的录像证据?一个与案件有最直接关系的人怎么会主动告诉我们他曾和死者有过争执?” 刘立看了看他,随后对赵炜炜说:“走一步看一步, 万一有用, 但因为我们觉得没用就没研究,最后漏掉重要线索,岂不可惜?” 师父和队长说话自然要听,赵炜炜点头:“好吧。” 研究符号半天没研究出来的宋朝阳忽然拍桌:“这画不是孟杰书画的吗?!他肯定知道这个符号什么意思啊。” “……你说得对。” 他分明还向孟杰书确认过画作是否属于他, 却没想到可以向他提问来解决疑问。怎么回事? 内心感叹一声后,谢奇致道:“把这三个符号照着画下来问他吧。” 他话音一落, 宋朝阳便主动去取纸笔。 刘立将手机递回, 问道:“除了这两幅画, 还有什么画有这种图案?” “我不知道。”谢奇致歉声道, “《玫瑰小姐》上没有翅膀图案, 我就照着翅膀图形找到了《重生》, 然后在丝带上发现另外两个符号。” 言外之意, 他并没有专门去找有符号的画。 刘立“哦”了一声, 转问:“戚芷桐怎么认识你的?” 说到这件事, 谢奇致表情转为严肃:“我怀疑她故意接近我。” 然后他把她如何认识李妙,又如何通过李妙见到自己的过程说了一遍。 一旁认真临摹的宋朝阳再次发现华点:“原来你俩在相亲啊!” 谢奇致:“不是!” 避免宋朝阳再说奇怪的话,他开始总结这次案情分析会:“这次案件既简单又复杂。简单的是嫌疑人很明显,复杂的却是戚芷桐留下的那些信息。等等……戚芷桐留下的信息!她攥住那朵玫瑰是不是想告诉我们凶手是孟杰书?因为和她死状相似的那幅画正是孟杰书所绘。” 闻言,刘立眉头一皱,正欲说话之时就听谢奇致自己反驳了自己:“她怎么敢保证自己的死状和画相似呢……万一凶手在她死后挪动她,或者将玫瑰取走,她又该怎么办?” 刘立补充道:“她也没办法保证办案的是你。” 谢奇致摇摇头:“不一定。你忘了她日程本上写的东西吗?除了孟杰书的名字外,就只出现过一个人。虽然那个人没有名字……但要查,还是能查出来的。” 刘立神色一顿,显然是回想起戚芷桐22号日程里写着什么。正如谢奇致所说,调查在孟杰书身上遇阻后,还真有可能查出现在日程本里与她有约的那个人。 “嘿!”赵炜炜加入对话,“想简单点,她可能是死前想到自己和谢哥一起去画展看过画,而自己那时刚好穿的白色,就抓了朵玫瑰模拟画中少女来提示凶手身份。毕竟那可能是她死前唯一能做的事。” 宋朝阳刚好画完,抬头对赵炜炜的话投了赞同票:“炜炜说得对。谢哥你想太多了,很多案子的逻辑其实没有那么严谨啦。” “如果我没见过戚芷桐,她没跟我聊过《玫瑰少女》,也没跟我提过killer这个词,我也不会纠结这些……” “确实。要是你啥都不知道,那估计咱们现在都已经把孟杰书送进讯问室了。”宋朝阳啧啧点头赞同自己的话,余光中瞥见桌上一桶泡面,惊道,“谢哥你吃了吗?那泡面都泡发了吧!” 谢奇致这才意识到,自己泡好了却没吃…… 他轻咳一声,掀开盖子看了一下:“确实泡胀了……你们先去把孟杰书找来吧。对了,顺便把高策也叫来。这两人都是搞绘画的,可能都知道那三个符号代表什么。” 说罢,他捏起叉子搅拌了下泡面,感觉还能吃,便开始用“午餐”。 吃过一顿食之无味的餐食,谢奇致独自一人坐在原地思考。 刚才他们着重讨论戚芷桐被他杀的可能性,忽略了自杀。 但其实相比于孟杰书动手,他更偏向戚芷桐为自杀,不过他找不到动机。 因为家人?戚芷桐养父母在她刚拿到研究生录取通知不久就去世了,她如果是因为伤感于养父母离世而对世间没有留恋,不至于等到现在才动手。 那如果是因为亲生父母呢? 从孙家一家人口中可以得知,他们还没来得及与戚芷桐接触。也就是说,她还没有亲眼见过自己亲生父母,也未曾被他们纠缠,也就没有这方面的烦恼,而且说不定她还并不知道自己非养父母亲生。 那因为朋友? 从戚芷桐q/q聊天记录来看,她没有和谁有争执,她的□□空间也充满快乐与生活小确幸。谢奇致已知的唯一和她有过冲突的就是孟杰书。她会因为和孟杰书产生过争执而崩溃自杀吗? 如果是和孟杰书争执而自杀,那为什么房子里找不到孟杰书的存在过的痕迹呢?凶器先不谈,只说门、椅子、桌子这些地方,怎么一点指纹都没有? 如果她吵架后心情很崩溃,忍受不了这种痛苦而刺死自己,那痕迹又是谁清理的呢?如果是她……既然她有耐心打扫,又怎会走上自杀之路……已经选择自杀的人还在乎房间痕迹吗? 那因为工作或者学习? 工作学习上的压力太大了?压垮自己? 还是因为爱情?她和男友情感破裂,无法忍受这种痛苦,然后走上自杀之路?那所谓男友又是谁呢? 不对…… 都不对! 正如前面所想,一个想自杀的人,哪有心情收拾房间? 难不成还是收拾完了之后心情低落到想要杀死自己? 唉。 是他想太多了吗? 凶手就是孟杰书? 还是说……戚芷桐想要他认为凶手是孟杰书? 是了! 如果这是一场伪装成他杀的自杀,能不能说得通? 但为什么?孟杰书对戚芷桐做了什么,以至于她要采取这种极端方法报复? 而且如果她要用这种方式,应该……做得更周全一些。否则像现在这样,孟杰书杀人、收拾现场与孟杰书堂而皇之离开现场矛盾,难以让人相信他是凶手。当然,也没有证据证明他不是。 等等……难道这个矛盾是孟杰书刻意制造的?! 他去402之前没想到自己会杀人,所以留下了前往402的监控录像证据。杀人之后,他清理了现场痕迹,然后装作怒气冲冲地离开,造成一种他单纯因为和戚芷桐吵架而离开的假象? 在面对询问的时候,他大大方方,甚至给他们递动机——争执,让自己身上的嫌疑变重。这一切都是为了加重他有罪与无辜之间的矛盾。 接着这一方向想……戚芷桐知道杀自己的人是孟杰书,然后联想到他是市局刑警队的,而且她曾向他着重介绍过一幅画作,于是抱着一丝希望抓住了玫瑰,希望能在案子分配到他手上时,给他一个提示。 是这样吗? 似乎说得通。 不过,如果孟杰书真的是凶手,那他的杀人动机会是争执这么简单吗? 思及此,谢奇致长叹一口气,在白板上写下:自杀;伪装他杀的自杀;他杀。 目前他只能想到这三种可能性了。 确定戚芷桐为自杀或伪装他杀的自杀,得找到她自杀的证据。确定她被他杀,得解开孟杰书身上的矛盾。 前者需要找到自杀手法,因为从宋池乐给出的报告来看,那刀刺的角度难以自己造成。 第99章 后者,暂时只能从孟杰书嘴里找到证据。 “咚咚。” 随意的两下敲门声后,宋朝阳推开门招呼道:“谢哥,孟杰书和高策到了,咱们可以开始了。” 这一次询问依旧是分开询问。 谢奇致临时给刘立、赵炜炜两人分配任务,让他们去松江大学走访戚芷桐的同学、朋友,看戚芷桐是否有表露出自杀倾向,或者戚芷桐和孟杰书是否有矛盾。所以询问孟杰书两人由他和宋朝阳一起完成。 第一个接受询问的是孟杰书。 再次来到警局,他没有一点不适,态度也很友好,言称希望警察早点破案,严惩凶手,告慰戚芷桐的在天之灵。 谢奇致等人不必他说,自会努力。 言归正传,宋朝阳将自己临摹用的纸放在他面前,询问:“你看看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 纸上的三个符号是按照22、23、24那三幅画的顺序依次排列。 孟杰书拿起纸张凝眉思索片刻,忽然抬头,表情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这好像是小篆……” 一看有戏,宋朝阳连声催促:“写的啥?” “再见。” “再见?三个符号就两个字吗?” “嗯,最后一个符号我实在不清楚是什么。” 宋朝阳侧头看向谢奇致,想问他现在是不是直接把高策叫进来问,却看他表情怔愣,不知在想什么。抬手推了推,谢奇致才像醒过来似的,出声道:“多谢,麻烦你稍等一下,我们有问题需要向高策确认。” 谢奇致现在迫切地想知道第二个人的答案。 孟杰书出去,高策进来。 还没等高策坐稳,谢奇致就立马指着纸上内容问道:“这三个符号是什么意思?” 高策像是被吓到似的后仰,然后才低头拿起纸对着灯光仔细查看。 谢奇致追问:“是什么?” “貌似是……”高策推了推眼镜,“小篆中的再见二字。” 第81章 “至于最后这个翅膀图形……不太清楚。可能代表自由?飞翔?未来?小鸟?” 谢奇致的注意力已不在高策身上, 而是陷入沉思。 再见是什么意思? 如果戚芷桐留下的那幅画背后所写数字真为日期,那么她画里留下的“再见”难不成是告别人世? 可这几个符号除了出现在她画里外,还出现在了孟杰书的画里啊。难不成孟杰书画那两幅画也有告别之意? 谢奇致揣着满肚子疑问看向高策:“画家创作一幅画时是想表达什么吗?” 高策点头又摇头:“有些不是。” 得到这个回答, 谢奇致沉默半晌,随后掏出手机给高策看《玫瑰小姐》那幅画:“麻烦你看看这幅画在表达什么?” 高策接过手机,双手捧着观察了好一会儿, 才开口:“这个红很漂亮, 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 两个不懂画的警察静默无言, 等待他解答画意。 终于, 高策下了结论:“这是一幅很痛苦的画……画作者是谁?” 宋朝阳奇怪道:“你看不出吗?是你认识的一个人。” 按理,他是孟杰书的学生,不该对老师的画作、画风了若指掌吗? 高策看看宋朝阳又看看画, 随后恍然大悟道:“戚芷桐!7zt, 她画的,对不对?” “你看错了吧。”宋朝阳笑道,“这是谢哥从你老师个人画展上拍的。” 高策戴着圆形黑框眼镜,镜片很厚, 刘海还长,几乎看不见眼睛, 但他隐含无语之情的视线却穿透了两层屏障直击宋朝阳:“谁说个人展就只展出一个人的画。” 谢奇致:“不是吗?” 即使个人展并不只展出一个人的画, 但孟杰书承认了画是他的啊…… “这位警官, 你去过画展, 应该知道里面展出了多少幅画, 要让我老师一个人完成那么多幅……就是有三头六臂也难啊。”高策摆摆手, “一般这样的个人艺术展里面确实会掺杂一些其他人的作品。往年老师的展出中还有我的作品呢。” 说着, 他站起身来将手机递到两人眼下, 指着画上一角说道:“看这, 是不是7、z、t三个字符?我估摸着,就是戚芷桐。而且啊……我老师虽然喜欢大红大紫,但他不爱画少女。” 谢奇致定睛一看,果然和他说的一样。他拿过手机翻到《重生》那幅画,问道:“你再看看这幅图,它表达的是什么,又是谁的作品。” 高策接过手机又捧着观察了好一会儿:“画的可能是生命吧……这个作品还是戚芷桐的。” 他指着画作一角的小小字符给两人看:“这就是她的签名。不过也可能是另一个叫7zt的人画的。” 画不是孟杰书所画,但戚芷桐却亲口告诉他《玫瑰小姐》就是孟杰书的作品。她当时还详细说出孟杰书完成创作的时间。 她那时是出于什么心态说出这种话? 谢奇致感觉事情越来越复杂。考虑戚芷桐自杀或自杀嫁祸的话,那或许是因为孟杰书将她的画冠自己的名?但看高策表情,似乎这种事很平常…… “警官,没想到你也逛画展啊。”高策盯着谢奇致啧啧称奇,“我以为像你们这样的人对画不感兴趣。不过话说回来,我听说戚芷桐……去世了?” 见谢奇致两人点头,他语带惋惜地说道:“她还是很有天赋的……再过十几二十年,说不定能超过老师的成就。老师特别喜欢她,今天还跟我感叹,那么好的苗子竟然无端端枯萎,可惜啊可惜。” 谢奇致赞同地点点头,他虽然不懂画,但能感受到戚芷桐对画的热爱。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无可挽回。生者只能尽力读懂她生命留下的印记,是他杀就找出凶手,是自杀就搞清原因。 “高策,还有个问题需要你解答。如果你在画作中加入‘再见’两个字,是想表达什么?” “如果不是以告别为主题的画作,那应该就是想说再见。”高策晃晃脑袋,“就只是说再见。” 谢奇致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个回答,感觉像是听了一句废话但又很有道理的样子…… 他品了品,没品出什么特别含义,只道:“多谢你的配合。” 高策挥挥手:“下次再见!” 然后不用两人送,自个儿跑得飞快,迅速开门出去了。 “谢哥,咱们还不行动吗?”宋朝阳目送高策离开,“孟杰书又要走了。” 谢奇致叹了口气:“把他带去讯问室吧。” 再多的疑问现在也没法解开,就先走他杀这条路,把孟杰书查清楚。 孟杰书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被警察叫来只是回答一个文字问题,但当他准备和高策一起离开时又被警察控制着进了讯问室。 一下子从舒适的询问室到冷冰冰的讯问室,他还有点不适应。 “警官……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宋朝阳严肃道:“戚芷桐去世前就只见过你,你说我们是什么意思?” “你们认为我是凶手吗?”孟杰书不赞同地摇头,“我把小戚当女儿般疼爱,怎么会下那种毒手?” 谢奇致没说话,示意宋朝阳开始讯问,他做笔录。 宋朝阳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厉声道:“25号那晚,你在402做了什么?” 孟杰书表情无奈:“我已经告诉过你们全过程,你们还要我说什么?” 宋朝阳:“不要打马虎眼,回答问题!” 没办法,孟杰书只好再说一遍。 讯问持续了两个小时。 宋朝阳反复地问孟杰书相似的问题,孟杰书被问得疲惫不堪,但给出的回答却是次次雷同,不像说谎的样子。 休息时间,宋朝阳暂时离开。 谢奇致则是双手环抱至胸前,观察孟杰书的表情、动作。 孟杰书已经累得闭眼,一句话都不想说。 忽然,他听姓谢的那位警官问道:“你和戚芷桐关系怎么样?” 孟杰书露出个疲惫笑容:“很不错。她好学、有天赋,是个很好的学生。” “我说私底下,真实的。” 孟杰书笑容淡了:“我回答的也是真实的。” “哦。”谢奇致随意应了一声,又问,“你的外套很不错,内搭衬衫衣领也很整洁。皮鞋……”他垂眸思索初见他时的印象,然后笑道,“很亮、没有一丝褶皱,看来有好好打理。” 孟杰书:“谢谢夸奖。” 谢奇致说这些可不是为了夸奖他。 他站起身来,缓慢踱步到他身边,然后弯腰嗅闻一下,果然闻到一股清香。 孟杰书对他靠近嗅闻的动作很不适应,想退,但碍于被椅子控制退无可退,只能压着不耐问道:“警官,你这是做什么?” “你喷的是什么香水?没闻过,挺特别的。” 孟杰书摇头否认:“洗衣液的味道吧。” 谢奇致不置可否,随后慢悠悠地绕着他走,说道:“孟老师,你关不关心戚芷桐?” 第100章 “她是我学生,我当然关心她。”孟杰书强调道,“我手里只带了四个学生,小戚是其中最优秀的,我很喜欢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谢奇致点点头,拉长音道:“所以在听说戚芷桐可能去世后,你穿着没有丝毫褶皱的大衣与衬衫,踩着锃亮的皮鞋,带着一身香气来到警局接受询问吗?” “警官,你这是妄言!”孟杰书气道,“听说小戚出事后我夜不能寐,安排好工作就立马赶来,完全没有你揣测的盛装之说!” 谢奇致忽然弯腰盯着孟杰书,语气平平地询问道:“真的?” 孟杰书冷哼道:“自然!” “好吧。”他随口应了一声,起身,又问,“在你们美术界,办个人画展放几幅学生作品是惯例吗?” 孟杰书没回答。 谢奇致点点头,看来是真的了,至少在孟杰书身上是真的。问完这个问题后,他没再留在讯问室内,而是留下一句稍后继续便离开。 宋朝阳刚去完厕所回来,瞧见谢奇致背影,突发奇想,预备偷摸着把湿手放进他脖子冰他一下。 可惜他手才悄悄悬至后脑勺出就被谢奇致一个侧身抬手抓住了。 宋朝阳嘿笑一声,然后把手上的水蹭到了谢奇致手上。 谢奇致扯扯嘴角,正要发作,忽然想到……浴室。 门卫和孙德利夫妻都说过,他们到浴室时那盏浴霸还亮着灯,浴室特别热。 从放好水和花瓣的浴缸以及亮着灯的浴霸来看,戚芷桐原本是打算洗澡的。而她身上穿着的浴袍更是证实了这一点。 但听孟杰书说,他见到戚芷桐的时候,对方穿着家居服。 浴袍会不会是孟杰书给她换的?还是说,孟杰书撒谎?若为撒谎,他为什么那么做呢? 如果戚芷桐穿着浴袍见孟杰书,那代表什么? “谢哥你又怎么了?”宋朝阳挣开他的手,奇怪道,“你最近老是走神,在想啥啊?” 谢奇致摇摇头,说:“我给崔文茵打个电话,你先去讯问室守着。” 谢奇致问崔文茵戚芷桐穿浴袍见孟杰书有哪几种可能,她答,两人关系亲密或戚芷桐不在意这些。 一位女性的回答不足以说服他,他又连打了好几个电话给熟识的女性,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 然而,这样的答案对他毫无意义,证明不了任何事。 第82章 脚步拐弯, 谢奇致又去了刑技办公区。 技术中队不愧为警局最忙碌的队伍之一,无论谢奇致什么时间上门,总能看见一幅繁忙景象。 张瑶在忙新案子, 没时间和他聊,把他推给柳治。 虽然才过去十几二十天,柳治就已经褪去刚到警局时的青涩, 说话做事麻利且果断。 “谢队, 你想找什么东西?” 谢奇致提出要求:“我要看402女尸案里带回的所有物品。” 柳治有参与那个案件, 在里面当照相员, 听罢便熟门熟路地带他去物证存放处。 他按照时间与名称找了个大纸箱子出来放在谢奇致面前:“喏,这就是全部了。” 谢奇致戴上手套:“谢谢了,小柳同志。” 柳治抿嘴一笑:“谢队你太客气啦。” 感谢的话说完, 谢奇致开始行动。 箱子里东西是真多, 刑技把可能和戚芷桐有关的所有物品都带回来了,不仅有边缘不齐的皮裙等衣物,还有诸如毛绒挂件、润滑油、毛线球等物品。 “你找什么啊?我帮你吧?” 帮人抬了箱子后,柳治也没走, 而是留在一旁看他。见他在箱子里翻找半晌都没拿出来什么不由发出疑问。 谢奇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啊?”柳治惊讶地微张嘴巴,他和谢奇致合作过两个案子, 亲眼见过他游刃有余地解决案件的模样, 心知对方哪怕对案件毫无头绪也能找出一条有理有据走得通的路, 这是他头一回见对方这么迷茫。 “我甚至不能确定死者是怎么死的。” “?”柳治更疑惑了, “宋法医没有给你报告吗?” 谢奇致低声自语:“死者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 随后侧首问柳治道:“一个案子里有甲乙两个人。甲到乙住处拜访, 两人产生争执, 甲离开, 乙死了。现场没有发现甲的指纹或脚印, 但有甲出入乙住所的监控录像, 且没有发现乙的遗书。凶手是谁?” 柳治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甲啦。” 闻言,谢奇致补充了一个条件:“乙虽然没有留下遗书,但在与甲争吵之前,她疑似留下‘再见’字眼。现在,凶手是谁?” 柳治迷茫了一瞬,问:“没有其他人见过乙了吧?” 见谢奇致摇头,柳治犹豫道:“那还是甲吧。如果乙是自杀,这个案子就不成问题了。” 因为自杀,很容易从尸体与现场看出来。 谢奇致明白他的意思,但他始终困于萦绕在孟杰书与戚芷桐身上的矛盾,若不捋清矛盾,他难以下定论案件是自杀还是他杀,凶手是戚芷桐本人还是孟杰书。 垂眸盯着箱子里的物品,半晌,他将笔记本拿出来翻看。 “说”与“不说”类似字眼首次出现的时间是12号。那天发生了什么? 21号那一日,戚芷桐为何写下“不”? 22号到25号,戚芷桐为何在每一页末尾画下笑脸符号? 那三幅画就是简单的“再见”加翅膀吗? 22号与他见面就是单纯的看画展吗?她为何提到《玫瑰小姐》又名《killer》?killer和《killer》是否有联系? 出现在《重生》、《玫瑰小姐》两幅画中的符号想表达什么? 孟杰书25号见戚芷桐只是他所说的为担忧而去吗? 25号那晚他们两人是否真的产生过争执?争执内容是否真为戚芷桐的职业发展? 从监控可以看到,孟杰书只在402待了一个多小时。这么短的时间,可以完成案件吗? 孟杰书和戚芷桐的关系真是亲如父女?他们关系是否只是表面融洽,实则十分糟糕? 还有,什么样的人能知道戚芷桐在晋北的住所?并将此事告诉孙德利、周惠芳? 戚芷桐的q/q空间与所有通信记录都未提过自己的具体住所,那个人又是从何得知呢? 孙德利、周惠芳上门发现尸体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安排? 这许多的问题…… 谢奇致现在一个都解答不了。 “唉……” 柳治看着神色颓败的谢奇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道:“谢队,不要气馁,你一定可以破案的!我都听说啦,你在市局这么多年,几乎逢案必破!这次肯定也不例外!” “是啊……几乎。”谢奇致颓丧地放下笔记本,喃喃道,“几乎。” 谢奇致进入市局后就和翁策搭档办案,两个人能顶一支中队,破案神速,什么稀奇古怪的案子到他们手里,侦破也就是一两天的事——最长不超过五天。 这对搭档的事迹已经出了名了,不光市局的人知道,可以说整个公安系统都有所耳闻,毕竟……公安系统是个圈。 柳治进来没多久听了个囫囵,只知道两人很厉害,资历很高,荣誉无数。和谢奇致合作后,内心渐渐产生崇拜情绪,回到技术中队后四处打听。 那些神乎其神的破案故事把他听得一愣一愣的。谢奇致和翁策的形象在他心里更高大了。 所以他难以想象会有谢奇致摸不着头脑的案子。 除了那个几乎中的例外。那个翁策和谢奇致没能破的案子现在在市局算禁忌,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个案子,但一问,答案却是别提,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不过嘛…… 在柳治心里,破不了案一定不是谢奇致和翁策的问题。 “谢队,打起精神来。”柳治想了想,安慰道,“有可能是你想太多啦。生活可能没头没脑,没啥逻辑嘛!” 谢奇致再次侧头看他,扯出个笑:“多谢,我回去看监控了,你忙吧。” 想太多? 他总担心自己想得太少。 想太少会害死人。——这是他的生活经验。 离开技术中队,谢奇致回到办公室,准备把宋朝阳他们看过的视频再次拉一遍。 宋朝阳他们看视频的时候时间紧,看得快,看的量多,只能看个囫囵,所以可能会有细节遗漏。 而他看时,因为有他们给的信息打的地基,就不必从头看起,只是选择性地挑出几段按帧播放。 现在几乎可以把戚芷桐的死亡时间锁定在25号晚上。所以监控要重点围绕这天看。 不过谢奇致却想先看22号,因为据孟杰书所说,戚芷桐22号搬入402。 402位于走廊右侧。监控安装在走廊尽头,402与401却在走廊另一头。 因离402有一段距离,而且监控探头有些年头了,拍摄的画质不是很清晰。 第101章 且不巧的是,监控到402门之间有消防栓遮挡。不过这也碍不着什么事。 据物业说,他们打算过完年把小区内的监控系统进行更新。 宋朝阳他们把戚芷桐出现的时间点都做过笔记,谢奇致直接拉进度条看她。 戚芷桐带着大包小包进入402。她是一个人来的。从监控中看不清她表情,也不知道她心情如何。只能看出她步履平缓……心情应当还行。 看视频的时光很枯燥,流逝得还很快。 直到夕阳西下,宋朝阳都偷偷来看过他好几次,他都还没拉完进度条。 看完一遍还不行,还要按帧播放看第二遍。 宋朝阳没提醒他,他就一直这么看下去。 当然,宋朝阳也没闲着,他另找了一个人和他搭档讯问孟杰书,誓要掰开他嘴巴不可。 时间来到25号。 “叮铃铃……” 拿起电话接通,是刘立的声音。 “老谢啊,这个孟杰书和戚芷桐的关系可能并不简单哦!” “查到什么?” “学校里面有传闻,说孟杰书和学生有恋爱关系。” “证据?” “我们在戚芷桐的宿舍找到一些物品,包括男士手表、男士外套,还有几幅画。画比较写实,画的是一对赤.裸的男女拥抱。不过这些画没有头,不知道画的是谁。” “辛苦,继续查,找出两人有关系的铁证。不然难以撬开孟杰书的嘴巴。” 挂断电话后,谢奇致把心里的疑问又多加一条:孟杰书和戚芷桐是否为情人关系。 然后,他把这件事电话告诉宋朝阳,让他必要时联系刘立——与刘立通话时他才发现时间很晚了,宋朝阳没来找他想必已另寻搭档做笔录讯问。 做完这一切,他按下开始键,继续观看视频。 22号那一天,戚芷桐是午后回来的。按美术馆到长华的距离估算,她应该是用过午餐才回去。 25号这一天,她早上出门一直到傍晚才提着一袋东西回家。技术队在她家除了发现腐烂的青菜等,冰箱也放有没用的菜、肉。可以推测她手里提的东西为菜、肉之类的。 到家以后,她就没有再出门。 从这一点其实可以看出,戚芷桐不像厌世的人。她还有烟火气。 临到八点,孟杰书出现了。 从模糊的监控视频中可以看到,他步履稳健,身姿高挑,风度翩翩。和今日一样,一看就是打扮过的。不过他可能是习惯于穿着精致,所以这也算不得什么特殊之点。 他按下门铃,似乎门铃没用?总之他又敲了几下门。没多久,戚芷桐来开门了。 从监控的角度看不到戚芷桐的身影,只能看见孟杰书推门进去,然后关门。 谢奇致拉着进度条慢速一帧一帧查看这一段监控,发现确实是一点都看不见戚芷桐着装,甚至连半只手掌都瞧不见,只好放弃,任视频继续播放。 时间过去一个多小时。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孟杰书动作幅度很大地从门后走出,然后用力摔门,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即使监控视频很模糊,他当时的激动、气愤等情绪也能从视频内传达到他心中。 所有内容都和宋朝阳他们说的一样。 ……不过也是,即使他们看得粗糙,那也是看过的,怎会说错? 谢奇致叹了口气,不抱任何希望地将这一段视频来回播放,果然没有从门的一开一闭中看见戚芷桐的身影。 如果能看到她,就能确认戚芷桐那时还活着,就能找到一些问题的答案。 视频继续播放…… 走廊空无一人。 红色的消防栓和褐色的门形成鲜明对比。 突然! 他好像看见了什么。 “吱——”猛地站起身,连带着椅子后移,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他恍若未闻,俯身靠近屏幕,将这一小段视频按帧播放。画质模糊的视频里,被长条门框和墙遮挡住部分的门似乎轻轻动了两下。 不,没有似乎,门确实动了! 是风还是人? 谢奇致立马将这天的视频拷贝到u盘,然后送去技术室,让他们处理视频的高手试着将这一段修复,起码让视频更清晰一点点。 其后便是等待结果。 他希望不是自己的错觉,又希望只是自己看错了、看岔了。他打心底不希望真相是戚芷桐……自杀。 但现实又无法说服他凶手是最有嫌疑的孟杰书。 唉。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83章 宋朝阳讯问得口干舌燥, 半句有用的话都没挖出来。 他觉得孟杰书心态好得不得了,回答这么多车轱辘问题还能滴水不漏。这种人,要么是真无辜要么是真冷血。 他叹息着问临时来帮忙的同事:“唉!要是咱们实在问不出来, 该咋办?” “看现阶段的证据的话……”同事推测道,“即使没有口供,也能把他送进法庭吧?” 宋朝阳却不如他乐观:“要是检察院不批捕呢?就算批捕了, 法院那边也可能打回来……咱们只能证明他去过402, 知道他有动机, 却不能证明他真动了手。” “而且宋姐的报告里说了, 根据尸检结果,她偏向认为戚芷桐是自杀,但也有他杀可能。就光是这份法医鉴定报告, 法院就不大可能判孟杰书。更别说, 孟杰书坚持自己是清白的。” 司法实践一直遵循“疑罪从无”原则,也就是说,孟杰书再可疑,只要没证据, 都不能说他有罪。 听他这么一说,同事也惆怅起来:“说不准孟杰书就是冤枉的。” 宋朝阳叹气:“要是冤枉的……那也不错, 自杀好过他杀。自杀害一方, 他杀害两方……呸呸, 话咋能这么说!” 两个人抱团站在讯问室外发愁。 忽然, 宋朝阳手机铃声响起, 接起来一听, 是谢奇致告诉他刘立在松江查到孟杰书和戚芷桐可能是情人关系。 情人关系?! 大发现啊! 宋朝阳连忙打电话给刘立询问详细情况。 得到答案后, 他摩拳擦掌, 带着柳治进入讯问室对孟杰书进行新一轮讯问。 孟杰书现在见到宋朝阳都有点犯恶心, 恨不得就地昏过去。 这个警察实在太烦人了,问来问去就那么几个问题,答得他想吐。 见人再次出现,他没好气地说:“不用问了,我的答案不会变!” 宋朝阳却笑呵呵的:“这次我们换个主题。咱们来聊聊你和戚芷桐的关系。我们的同志去松江大学了,发现你和戚芷桐之间的关系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啊!” “是吗?他听信了学校的传言?”孟杰书冷笑道,“没想到警察也做这种不顾事实,把八卦当真理的事。” 宋朝阳被他怼也不气恼,只道:“我们说话当然是讲证据的。你后背、前胸是不是分别有颗痔?大概在这两个位置。” 他站起身抬手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 孟杰书眉头紧皱:“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这种隐私问题,我不会回答你。” 宋朝阳“哦”了一声,陈述道:“我们在戚芷桐的宿舍发现了一些画。画上是一对成拥抱姿势的赤.裸男女。其中男性的后背、前胸就有这么两颗痣。你也说了,这属于隐私,是别人轻易不会知道的东西。” 他停顿了一下,盯着孟杰书的脸重复:“你有没有这两颗痔呢?” “先不说有没有这种画。”孟杰书仍旧拧着眉,“即使有,那就能证明画的是我么?” 宋朝阳抬手捂嘴轻咳:“那幅画还挺写实的……” 孟杰书眉皱得更紧:“既然你说是一对相拥的男女,又写实,想必是她临摹的什么影视作品吧。且画上应有人脸,你看他与我长得像吗?” 宋朝阳摇头:“没有脸。” 孟杰书仿佛被气笑了:“警官,没脸的画安在谁身上都说得过去。” 宋朝阳:“哦,但我身上没有那两颗痔。” 然后他无比天真无辜地追问:“你有吗?” “我……” “为了确认你所说为真,我们可能会对你进行检查。” “我……” “希望你能配合。” “……不用检查。”孟杰书闭上眼,“我有。我和戚芷桐的确是……情人关系。” 宋朝阳陈述:“你得对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负法律责任。你为什么把房子借给戚芷桐住?” 眼前这个男人忽然变得颓唐,嘴角挂着嘲弄的笑:“她想留在晋北,我就让她住了。” “25号那一天,你见她的目的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孟杰书反问,“我是她男友,见她还能是什么目的。” 他突然变得尖锐,宋朝阳却一点都不意外。孟杰书和戚芷桐相差接近二十岁,两人还是师生关系……情侣关系暴露应是孟杰书不愿接受的事。 第102章 但再怎么着,回答问题还是得认认真真。于是宋朝阳开始“念经”,让孟杰书充分了解相关法律法规,使他主动地全身心配合警方工作。 孟杰书听得头都要大了:“行了!她打电话约我过去聊我们之间的关系。” 宋朝阳点点头:“继续。顺便把你和戚芷桐之间的爱情故事以及那晚真实的争吵内容——如果有争吵的话,讲一遍。” 从他的叙述中,宋朝阳得知了这样一个故事。 戚芷桐到孟杰书手下读研究生时,她正是失去养父母没多久,对生活失去希望,心理十分压抑。 孟杰书注意到了她眼底的忧郁和富有憔悴美的面孔,忍不住靠近她,关心她,安慰她,引导她走出抑郁。 孟杰书与戚芷桐的交流从心演变到肉/体。 两人师生关系渐渐变质为情人。 直到戚芷桐研三,想回到父母口中的老家——晋北生活。 恰好孟杰书要到晋北办画展,他听说戚芷桐想去晋北,便带她一起来。孟杰书以为戚芷桐到晋北单纯是想玩的,谁知她打算今后扎根在晋北。 两人就这件事起了争执。戚芷桐提着包就走,打算租房子在外边住,今后除了毕设之类需回学校办的事,再也不回去。而且她有自信,孟杰书决不会卡她毕业。 孟杰书担心戚芷桐出事,便主动退一步,给了她402的钥匙。然后,戚芷桐搬了进去。 两人之间因为他给钥匙这件事,关系稍微缓和。 25号,戚芷桐主动邀请孟杰书到402过夜。孟杰书自是赴约。 孟杰书到402时,戚芷桐并非穿的家居服,而是浴袍。 他以为这是戚芷桐想主动讨好他,却不料戚芷桐说今晚是最后一次,今后两人再无瓜葛。 除此外,戚芷桐还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两人又大吵一架。这次比曾经的都严重。气得孟杰书摔门而去。 “……警官,我什么都告诉你了。”孟杰书脸色惨白,“我怎么可能杀她?她是我心爱的女人。” 宋朝阳沉默了。 他在思索孟杰书叙述中的疑点。 坦白讲,他是不相信孟杰书这样一个相对戚芷桐而言出于上位的成功男人口中的爱情的。 他自己就是男人,最了解男人口中的爱是什么样的。 别看孟杰书口口声声她是心爱,那还有最爱、次爱和一般爱呢? 所以孟杰书这番剖白没办法让他完全相信他无辜。 甚至,他怀疑这两人的情侣关系没有孟杰书口中那么平等。 但事实真相如何,恐怕已无从知晓。戚芷桐已死,两人交往时又是遮遮掩掩,他们没办法从别人口中拼凑出真相。 “25号那晚,如果你们没有争吵,打算做什么?” 孟杰书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做情侣在夜晚会做的事。” “泡澡吗?” “……当然是做.爱。” 宋朝阳敛眉思索片刻,又问:“你在402时去过哪些房间?” “我们在客厅里吵起来……”孟杰书做回忆状,“如我没有记错,我只去过客厅。” “争吵之后,你为什么没有联系戚芷桐?” “我想让彼此冷静冷静。” “从25号到昨天,可是整整一周时间。这一周内,你只有26联系过她……身为她的男友,这样做合理吗?” 孟杰书闭上了眼:“我以为她在与我冷战。她常这样做,我习惯了。等她气消,自然会联系我。” 孟杰书这一方的讯问碰壁。 另一方,松江大学,刘立与赵炜炜仍在努力调查中。 一时间,几人分为三个阵营。 将视频交给技术人员后,谢奇致没闲着。他借了钥匙,带着一名刑技前往402。 如果他没看错,门确实动了,那就证明门后有人。即,戚芷桐的确非孟杰书所杀。而且现场的门窗都没有破开痕迹,说明孟杰书走后、孙德利与周惠芳上门这之间的时间段没人进入现场。 也就是说,戚芷桐只可能是自杀了。那么,他们就得找她的自杀手法。 坐在办公室里空想是想不出来的。 还是得实地考察。 如今的侦查手段和经验都比上个世纪先进许多。 一代一代刑警总结经验,传授后人。像自杀的手法,谢奇致随口就能说出几个。哪个成功率高,哪个留下痕迹少,他很清楚。 戚芷桐死在浴缸里,帮助她完成死亡动作的道具应该就隐藏在浴缸周围。谢奇致这次的调查重点就放在浴室。 陪谢奇致一同前往的警员不是别人,正是谌言喻。 他算是技术中队里最闲的。不仅腿脚闲,嘴巴也闲。 他坐在谢奇致摩托后座,不仅不怕他风驰电掣的速度,还吱哇乱叫,高呼“再快点”。 下车时还怨声载道:“一点都不爽快!” 谢奇致无语凝噎。 谌言喻却自顾自地换了话题,他十分体贴地聊起两人都知道的案子:“吴建飞你还记得不?他提供的那个网站现在已经被端了。可惜只抓到一个小头目,好像叫个张什么的,是个开书店的……” “什么?”谢奇致视线锁定他,“这个案子后续具体怎么回事?” 谌言喻也就是听了几耳朵,对案情的后续发展了解得零零碎碎,不成整体。 听谢奇致问起,他手指捋着发际线上的绒毛作回想状,忽地拍拍额头:“我想起来了!嗐,这么一回事。吴建飞不是交代说,他把视频传到一个叫l1的网站上去了么……” “其实他刚开始是在一个叫l2的网站里混,后来接触到开书店的张锋,在他的帮忙下,进了l1,开始把租客洗澡之类的视频传到l1里去,借此牟利。” “张锋被带回来之后,很快就认罪,说网站是他和大学同学一起搞的,但同学建成网站后就不干了,就剩他一个人运营,背后没有其他人了。” 张锋……书店…… 两个熟悉的词在谢奇致脑海旋转。他连忙追问:“吴建飞的电器店在团结路,这个书店也是吗?” 团结路不单单是一条路,它包括两条街。电器店和书店一个在第一条街的头一个在另一街的尾,不特意去走一趟,还注意不到两家店在同一片区域。 谌言喻晃晃脑袋:“嗯哼。” 得到肯定回答,谢奇致不知作何感想。 他着实没想到他会在谌言喻嘴里听到张锋的名字,而且还是以嫌疑人身份出现! 他记得在侦办林虹案时,这位开书店的张店长出现过,为他们提供了邓天的居住地址。 据直接接触他的刘立说,张锋是一个很儒雅、具有书卷气的中年男人。没想到…… 谌言喻长长地叹了口气:“就他一个人运营网站?你信吗?我反正不信。估摸着,这后边儿是条大鱼。” 谢奇致赞同点头,能搞这类型网站的,没有一点组织难以成事。 谌言喻叹完气,忽然话锋一转:“但是呢,张锋没在看守所呆多久,就暴毙了。” “暴毙?”谢奇致瞳孔骤缩,“什么时候的事?” 谌言喻摸摸下巴:“嗯……两天前?反正就这几天发生的。” “查出原因了吗?” 听到这话,谌言喻突然掀唇笑了:“氰/化/物中毒。” “果然有大鱼。”谢奇致眼眸微眯,在402门前站定,转口道,“到了。” 现场勘查工作已经完成,但402依旧贴了封条。两人将封条取下,穿戴好鞋套等,才开门进入。 402的门很厚实,门锁却很脆弱。经过昨天……哦不,现在已过晚上十二点,发现尸体已经是前天的事了。经过前天孙德利夫妻及门卫的努力,锁扣板都已摇摇欲坠。 刑技的同志检查过,门确实是在门关上的条件下从外部撞开的。 第84章 谢奇致从监控中发现门曾动过, 那么这扇门就很值得研究。 见谢奇致弯腰一直盯着锁瞧,谌言喻无所事事地在附近转悠。 他很少出外勤,一般都是呆在实验室里鼓捣电脑。跟着别队人到现场还是头一回。 他左看看右看看, 没事还掏出戴了手套的手到处摸。 “咦?”谌言喻戳了戳眼前的长棍,纳闷道,“怪得很, 把扫把拖把撮箕放这儿。” 谢奇致应声转身, 眼睛盯着那三样清洁工具, 脑海里已浮现出两种可能。 这些东西是戚芷桐随便放这儿, 或故意放到这里,让他们怀疑孟杰书打扫现场是从内到外。 毕竟从现实条件来看,孟杰书大概率没有脚套手套, 若从外扫到内, 必然会在离开时留下脚印。 可能是门被撞开时压到这些清洁用具,三样东西东歪西倒,撮箕里的垃圾也撒了。 这些清洁工具的柄像是木制的,应该已经被刑技采过指纹了。他对工具本身没有兴趣, 但撮箕里的垃圾倒是吸引住了他的眼球。 有人曾说过,从一个人的垃圾桶里能看出这个人的生活态度。 第103章 他便来翻翻垃圾, 琢磨琢磨戚芷桐的态度, 究竟是消极还是积极。 该说不说, 戚芷桐不愧是美术生, 垃圾大部分是笔屑、草稿纸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他不知道照相员有没有对这一处进行拍照固定, 大概率是固定了的, 但为保险起见, 他先从各个角度给这堆垃圾和清洁用具拍了几张照片, 然后才伸手翻垃圾。 这一翻还真让他找到奇怪的东西——一块绑着细线的橡皮擦。 他拉了拉线, 发现该线的材质应是某种皮,具有弹力。线的另一头……是一个圈。而在圈的附近,是一个头部方正,中心凹陷,像一个大伞蘑菇的门吸。 想到起门曾动过,他脑中灵光一闪,将圈套在门吸头下方,另一只手将橡皮擦和细线高举起,一直走到门锁处,发现细线绷直,手上隐隐能感觉到细线的弹力。 再将橡皮擦放入锁扣盒中的斜舌孔,可稍微费点力气地放入。 最后把门合上,斜舌有一半多一点能进入孔中。 把门打开,对比斜舌上痕迹,能发现斜舌中心靠后位置有细微磕痕。 谌言喻旁观完他这一举动,略一思索,惊道:“这是个开门……关门……管他啥装置?!” 谢奇致没有回答,而是再次进行调整橡皮擦和细线圈的摆放位置,感觉弄好后,他让谌言喻等他出去后,把橡皮擦放入斜舌孔,他想从外部观察。 这扇门的外把手是装饰品,按不下去。只有内把手按一下能收回斜舌。内把手下方的旋转钮可以收回或放出方舌。方舌一出,这门就不是那么容易破开的了。 根据刑技的调查,方舌表面没有破损,破门那天应没有放出。 “先将门合上,再轻轻打开,把橡皮擦放进去。” 谌言喻应言而动。 门外的谢奇致走远几步,从监控的方向看过去——合上一次的门被悄悄打开,一只手指快速塞了个东西进锁扣盒,然后门再次被合上。 而监控里的内容经消防栓及门框遮挡,门开了一点后又合上,整个过程非常快,门开的幅度比谌言喻小。 从这个粗糙的实验来看,这种方式是可行的。 不过问题来了。如果监控中门动是因为这个,那么戚芷桐为什么这么做呢?方便谁进门吗? 进门……难不成是为了方便孙德利夫妇砸门? 如果真是这样…… 谢奇致敲响402的门,谌言喻很快就打开,竖起大拇指:“牛哇!” 谢奇致笑道:“我运气好。” 随后他同谌言喻一起进入客厅。 前天到这儿时他粗略地看过格局。今天却不一样,他要仔细地一寸一寸地看。 谌言喻是夜猫子,大晚上的和谢奇致一起“探险”格外兴奋:“嚯!这大缸子,养鱼的吗?” 谢奇致闻声望去,发现了一个长方形玻璃缸。缸并不大,非谌言喻形容的大缸子,用来插花都合适。 看到这个玻璃缸,谢奇致想能否将凶器固定在缸里……不行,浴缸旁没有缸。那还可以用什么来固定呢? 对了,冰块! 常用于自杀伪装他杀的道具——冰块! 如果将凶器的柄冻在冰块中,再握着冰块刺杀自己,冰块化掉后,就只剩下凶器。 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他打开冰箱冷冻层,发现它只有第一层放了肉,其余全是空的。 用来冻冰块的模具在哪呢? 他在厨房四处翻找,终于在碗柜里侧找到一个方形的中空塑料有盖盒子。 将盒子放入冷冻层…… 他招手让谌言喻过来:“你看,如果我把盒子装一部分水放进冰箱冻硬,再取下盖子,将刀柄放进去,加水,能否实现将刀固定在冰块中的目的?” 谌言喻琢磨了一下:“你那样麻烦得很,直接冻不就成了?” 谢奇致:“放不下,这里空间只有那么大。” 谌言喻摇头低笑:“谢队你说你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犯这种糊涂!这个冷冻层里的三个抽盒是可以取下来的!” 说罢,他抬手取下中间的盒子,然后把盒子放入最底层,比划道:“你取盖子什么的多麻烦啊!你就把刀立着放盒子里,然后加水没过刀柄,再用线将刀固定住,使它保持竖立。等冰冻硬了不就成了?” “你说得对。”谢奇致十分赞同,“是我太缺乏生活常识。” 谌言喻疑问:“不过这冻好了咋取出来呢?” 这个问题也是谢奇致正在思考的。 他手指轻轻敲击冰箱门,回想戚芷桐留下的所有物品以及进入402以来,他见过的一切物。 他忽然想到什么,说道,“如果先把模具冻硬,然后涂上润滑油再冻,会不会方便取出?” 谌言喻给不了他回答,只道:“到时候咱们试试就晓得了。” 谢奇致同意颔首,双手轻拍:“现在,我们来找可以放冰块的地方。” 谌言喻对他的话没有任何意见,见他转身离开厨房,随手关上冰箱跟在他身后。 不用思考,放冰块的位置一定在浴室。 谢奇致走入卫生间直奔浴缸,侧身,站定,对上一个放香薰、香皂的小平台。 他记得戚芷桐比他矮十五公分左右。当她站在浴缸时,她的前胸应该对准小平台上方。 如果放上冻了冰块的刀,加上冰块厚度,刀尖的高度完全可以对准她的伤口位置。 当她被刺后,倒入浴缸内,头和脚磕到浴缸边沿是可能的。随后,开着的浴霸会加速冰块融化。 一旦融化,帮助她自杀的道具就消失了。 这个猜想目前来看,合理。 不过能否实现,还需要做一次完整的刑侦实验。 但是至此,谢奇致心里已经彻底排除了孟杰书的嫌疑。也可以说,当他从视频中发现门动后,他就相信了孟杰书并非动手之人。 谌言喻探头:“就那儿吧,可以放冰块。” “嗯。”谢奇致颔首,“死者可能是自杀。” 谌言喻略一思索,明白了他的意思,感叹道:“那她得有多大勇气才敢撞向刀尖?” 谢奇致垂眸盯着浴缸:“是啊。” 他现在无比确信,孙德利夫妻、孟杰书以及戚芷桐自己都是她的某个计划中的一环,否则无法解释房间没有孟杰书痕迹及门锁机关这些异常点。 从现在的局面来看,孟杰书是戚芷桐“被杀”案第一即唯一嫌疑人,所以在计划中,孟杰书应该是戚芷桐想报复的对像。 那孙德利夫妻呢?他们在计划中是个什么样的角色?第一发现人么? 但戚芷桐为什么安排他们作为第一发现人? “今天就到这里,回去吧。” “啊?就这样?”谌言喻还有些意犹未尽,“再翻翻呗,说不定还能找到啥不得了的东西。” 谢奇致好笑道:“张姐她们肯定都仔细搜过了,有用的都带走了,我们还能找到什么?” 谌言喻一面纠结于自家张队的能力,一面又想万一有遗漏呢?那块橡皮,张姐她们不就没注意到嘛!一时之间下不了决定。 看出他的纠结,谢奇致劝道:“垃圾她们肯定是看过的,但那儿摆的都是些纸片、笔屑、卫生纸杂七杂八的没写字的东西,的确没有价值。走罢,再不走就天亮了。” 谌言喻想想也是,被谢奇致捡到一个自家张队没注意的东西……不,多半是其他同事没看见,已经是大幸运了,怎么还会有第二个? 说服了自己,他哼着小曲和谢奇致一起离开。 此时松江大学,刘立和赵炜炜还在查戚芷桐的社会关系,以及证明戚芷桐和孟杰书真实关系的证据。 松江大学是一所综合性学府,但学校里的艺术学院倒比松大本身还要出名。 刘立两人一到松大便去搜查了戚芷桐的宿舍。 她是一个人住,宿舍里东西挺多。 但两人找来找去就只找到几张裸体画。 “师父,还翻吗?” 刘立喘着气摆手:“歇会儿再说。” 两人不好坐戚芷桐的床,宿舍内又只有一张椅子,是以只好一起坐地上。 这一坐,不得了。 刘立脑中灵光一闪:“床板下面会不会有东西?” 赵炜炜立马响应:“找找看呗!” 说罢,他趴在地上钻进床底。 一会儿后,一道惊喜的声音传出:“师父,这有个本子!” “快拿出来看看!” 本子夹在铁条和床板之间,还没有那么好拿。赵炜炜鼓捣一会儿才抓着薄薄的本子爬出来:“给。” 刘立掏出帕子垫着手打开a4大小的薄本,第一页画着一棵梧桐,右下角写着三个字符7zt。第二页则是密密麻麻的字。 刘立一页一页地翻看着。赵炜炜也支起头看。 越看,两人表情越难看。 这个本子算是日记,记录的是一个爱情故事。 第104章 简单来讲,就是一个男人在戚芷桐因父母离世伤心难过时趁虚而入,让她与他建立秘密恋爱关系,后来他出轨,纠结许久,她觉醒的事。 初期,戚芷桐以为这是一种不为世俗容纳的爱情……但后来,她发现老师对新入学的学妹下手,她才发现,自己只是老师身边的一个情人,还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那种。 她这才猛然惊醒,明白两人的关系是不正常的,不平等的。她想要离开,却离不开了……她以为自己爱上了老师。 直到发现老师曾教授过的学生中有三个女孩子在毕业后没几年就失去联系,还有个女孩还没毕业就进了精神病院。 她敏锐地感觉这件事很不正常。 日记就结束在这里。 关于她发现不正常后采取了什么行动,两人无从得知。 但基于对戚芷桐案件的了解,若日记本属于戚芷桐,那这个老师多半就是……孟杰书。 也就是说,孟杰书和戚芷桐的关系并非他们所了解到的简单恋人关系,而可能是伪装成恋爱的…… 第85章 刘立年纪与谢奇致一般大, 从警近十年,接手过的案子数都数不清,但让他最痛心的案子还属他刚从警时办理的一件强.奸案。 那时他还没到大案中队工作, 还是个跟在师父身后到处跑的愣头青。 那起强.奸案案发后几天,受害者在其母亲的陪同下报案,言称自己被邻居儿子即她表哥强.奸。事情发生已经是几天前的事了, 她身上的痕迹早被她主动洗净。 证明她受到伤害的证据就只有她前胸、手腕、下阴、腿根的伤痕以及她自己的口供。 她说, 四天前, 表哥到她家来玩, 见她一个人在家,就邀请她到自己家打电动。 她答应了。 刚开始时,两人坐在表哥房间的小电视机前玩得很开心。 玩了大概有半个小时, 表哥说游戏不好玩, 他买了碟片请她看。 她答应了。 然后,表哥站起身把卧室房门关上,找出所谓碟片放入影碟机。没等多久,小小的电视屏幕里就开始播放性//爱碟片。 她那时才刚十五岁, 对性还很懵懂,不清楚电视里放的是什么内容, 但总感觉不对劲, 就想离开。 于是她对眼睛诡异地泛红的表哥, 莫名开始喘粗气的表哥说:“我想回家。” 表哥红着眼、表情很扭曲地喘息道:“表哥好想你, 陪陪我吧!” 然后, 他扑了过来。 再之后—— 在外地读大学的表哥用他成年的身体进入了未成年的她身体里面。 她原本不懂什么是性……但现在彻底懂了。 她很痛苦, 痛苦得快要死掉。 她好希望自己不懂, 好希望自己是个傻子。 可怕的肢体惩罚结束后, 她被流了一头汗的表哥抱住:“我会对你好的, 我好喜欢你,好爱你。” 她哭着打他。但她没有力气,她挥出去的拳头对表哥来说只是情趣。 表哥握住她的手腕,苦着脸亲她,亲她的眼睛、鼻子、嘴巴,然后说:“你打我干什么?你愿意的,你不愿意我还能强迫你吗?不要闹了,我帮你穿衣服好不好?” 她仍旧是哭,声音小到像刚出生的奶猫。 表哥一边给她穿衣服一边哄她:“我好爱你的……我们以后结婚,再生几个小孩。好不好?——别哭了!” 她不听,现在表哥要她做任何事她都不会答应。 “行了……”表哥很失望地掐住她的手腕,“表哥陪你玩游戏?” 她没有说话,只是上气不接下气地哭。 她嗓子很哑,哭声越来越小,几乎成气音。 那时的她突然想到,这个世界是没有神仙的吧……不然怎么会让她受这样的苦?还是说她哭得太小声了,神仙听不见? 表哥转身去鼓捣游戏机了,她浑身忽然充满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匆忙而慌乱地拧开锁扣跑回家。 她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哭了好久,才慢慢走进浴室给自己烧水、洗澡。 那天。父母回来得格外晚。 等到她洗完澡躲在被窝里睡着了他们才回来。 她一直睡啊睡…… 以为自己会睡到死掉。 直到她睁开眼睛,看到了坐在床头的妈妈。 她还活着。 她问:“妈妈,几点了?” 妈妈说:“十点半啦。” 妈妈伸出手把她抱进怀里,问:“眼睛怎么那么红那么肿?发生什么事啦?都哭成小花猫了。” 自从上初中,她就再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依偎在妈妈怀里。 她很难过,还想哭,但没哭。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现在不能哭。 她想告诉妈妈自己下午都遭遇了什么,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没有说。 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自己的堂姐,想起她过年的时候回家,亲戚们是怎么说她的。说她不检点,说她到处勾搭男人。 她以前不太懂,但她现在懂了。 她没有不检点。堂姐也没有。 但如果她告诉妈妈自己被表哥……妈妈会说她不检点吗? 妈妈不会,但别人会吗? 会。 她闭上眼睛,像三岁小孩一样,用哭哑了的嗓音说:“妈妈我好想你。” 妈妈抱着她轻拍,哄道:“这么大了还撒娇呢?来妈妈拍拍……饿不饿?” 她:“不饿,好困。” 她攥紧了妈妈的衣领,重复呢喃:“好困啊……妈妈。” 妈妈:“睡吧,乖。”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不料两天后,她不小心撩开袖子,被妈妈看见淤青。 妈妈很生气,脸色就像天边的晚霞。 “谁打的?!” 她下意识地捂着胸口:“没有!我自己摔的!” 妈妈:“别撒谎!” 然后走过来拉起了她厚厚的毛衣。 刚入春,她还穿着棉袄、毛衣。 妈妈很用力地掀开衣服,看见了好几道淤青……很明显不是什么摔的,打的,而是谁用手指捏的。 妈妈猜到了,她知道了。妈妈没有骂她,只是抱着她哭。 然后妈妈和爸爸吵了一架。 晚上,妈妈让她详细地告诉她发生的所有事情。 第二天,两个人来到警局,把事情告诉了警察。 没多久,爸爸也找来了,还带着表哥。 表哥一见到妈妈和她就跪下来哭着求原谅。 她吓得立刻躲在妈妈身后,一个女警官走过来把她带走了。 女孩爸爸站在表哥身后,手里拿着烟,没有抽。他对妈妈说:“过来,我们商量一下。” 刘立清楚地记得他们商量的是什么内容。 女孩的爸爸说,女儿表哥好不容易考上大学,眼看就要毕业了,如果坐牢,会毁了他一辈子。算了,原谅他吧。 女孩的妈妈说,女儿这辈子已经因为这一颗老鼠屎毁了,她不会让他好过,必须进监狱。 两个人在警局吵起来,最后是妈妈赢了。 其实即使爸爸赢了,这个案子依旧是要查的,因为这类型案件是公诉案,不是谁原谅了就能了了的。 女孩表哥看眼泪打动不了女孩母亲,只能哭着说自己错了,愿意接受法律制裁。 案子到这里就结了。 检察院批捕,表哥在看守所等了一段时间,然后上法庭。女孩一家出示了谅解书,而且表哥上法庭前,他的父母即女孩的姑父姑母主动找女孩一家赔偿,综合这种种……最后法院从轻判了。 过了三年,刘立再次听说那个女孩的名字,却是在一件跳楼自杀案的死者身上。 他去核实过,非同名同姓,而是同一人。也就是说,那个女孩刚成年就从学校楼顶跳下去了。 他知道戚芷桐和那个女孩不一样,两个人的案情也完全不同。但莫名的,他感觉两人表露出来的灵魂……暂且说灵魂吧,很有相似之处。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床下除了这个还有其它的吗?” 赵炜炜摇头:“没了。” “行。”他将笔记本装进公文包里好好保管,然后站起身,拍了拍手,“再搜一次,然后咱们去约谈本子上提到过的学妹。” 孟杰书手下学生少,这个学妹不用查他们就知道是谁——比戚芷桐小的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名叫苏臻,比戚芷桐只小一级。 刘立两人见到她时,她正在画室作画。 听闻两人身份,苏臻有些惊讶,眼底一瞬间闪过紧张:“找我做什么?” 刘立:“关于你老师孟杰书,有些事情要向你了解。” “孟老师的事?”苏臻抿了抿唇,眼神飘忽不定,“你们想知道什么?我……我只是个普通学生,平时除了上课,很少和老师接触,不清楚的。” 见她有些不愿配合,刘立借着脸部优势,露出个十分可亲的笑容:“同学,没事,我们不会什么刁钻问题,你只要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就行。” 第105章 苏臻看看他,再看看他身后强壮的赵炜炜,犹豫道:“好吧……” 画室只有苏臻一人,双方也就没有另寻谈话去处,抽了三把椅子对坐,询问便开始了。 询问本身就有一套程序,来找苏臻之前他们俩也已商量好了提纲,是以最开始的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苏臻说孟杰书是一个优秀的画家,对教学很认真,人也很温柔,一门学生里没有不喜欢他的。 她说得很认真,但听的人——刘立、赵炜炜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刘立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姿态,终于在她下意识的反应上找到了答案。 苏臻谈及孟杰书时表情很淡,时而间杂不太明显的反感情绪。 她讨厌孟杰书。 联想到戚芷桐日记里的话…… 刘立话锋一转,问:“你认识戚芷桐吗?” 苏臻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她是我师姐。” 刘立:“在你眼里,戚芷桐是什么样的人?” “她很温柔,很漂亮……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刘立:“那戚芷桐和孟杰书关系怎么样呢?” 说完,他双眼紧盯着苏臻反应,发现对方眉头飞快地皱了一下,才听她说道:“就是普通师生关系。” 刘立笑了一下:“苏臻同学,你别紧张,你看你都冒汗了。我们就是听其他同学说这两人关系比较亲密,才来问问你这个直系学妹,看是不是这样。” “学校人多,有些奇怪谣言也很正常。警官你们已经问了这么久了,究竟想知道什么?为什么一直问孟老师?还有师姐……” “该不会……”苏臻忽然攥着拳头身体前倾,惊道,“该不会他们出事了吧?!可是……前段时间我还见过孟老师啊。” “哎?不对,师姐是和孟老师一起出去的……为什么只有孟老师回来了?” 警察亲自上门问话、回来了又离开的孟杰书、走了就没回来的戚芷桐…… 一个可怕的猜想渐渐在她脑海中成形,她惊慌地站起身,椅子被她的突然行动带的后退,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 “警官……师姐她?是不是孟杰书对师姐做了什么?” 刘立侧头与赵炜炜对视一眼,刘立答:“正在调查中,不方便告诉你。” 他们俩虽然没说,但苏臻却认为这是默认。 她脸色惨白,无力地坐回座椅,低声喃喃:“师姐……” 许久,她扬起头:“师姐她现在在哪?她还……好吗?” 刘立在心底叹了口气,这没什么不好说的,于是道:“她已经离开了。” 随即,他重复提问:“苏臻,戚芷桐和孟杰书关系究竟怎么样?” 苏臻脸色迷茫而悲怆,半晌后她摇了摇头,面无血色地回答:“谣言没有错……师姐和孟杰书的确有亲密关系。就连我……也曾和孟杰书有过。” 刘立迅速抬头环顾四周,然后对苏臻说道:“你想换一个更私密的地方说吗?” “不用……”苏臻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个点几乎没有人会来。” 说罢,她深呼吸一口气,盯着刘立一字一句地说道:“警官,听我讲个故事吧。” 这个故事在她心里憋了好久。 刘立认真点头:“好。” 第86章 苏臻讲述的故事与戚芷桐日记里记录的事情内核相似, 包装却不同。 苏臻与孟杰书的开始是苏臻对孟杰书的崇拜、孟杰书对苏臻超乎师长的宠爱。 戚芷桐与孟杰书则更像一个受伤的灵魂寻求另一人的慰藉。 戚芷桐的日记里,她发现孟杰书对苏臻下手,内心痛苦万分却离不开孟杰书, 只能保持关系。 苏臻和她不太一样。 她说,她发现孟杰书除了她之外还与戚芷桐有亲密关系,而且她还是后来者。多年来的教育让她十分愧疚、悔恨, 想立刻与孟杰书断掉, 也想告诉戚芷桐孟杰书的真面目。 但在她开口前, 孟杰书率先发现了她的异常, 追问她怎么了。 她在对方的连连逼问下忍不住当面揭露他和戚芷桐有亲密关系的事实,指责他怎么能这样做。 她记得当时孟杰书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后突兀地笑道:“所以呢?小苏,你想做什么?” 她想做什么?! 她想要他向戚芷桐道歉, 她想回到过去权当没认识过他…… “小苏。”看苏臻半天不回答, 孟杰书收了笑容,语调平直,“别闹了。想要什么东西直接告诉我吧,不必绕弯子。” 苏臻不敢相信这是温文尔雅、有如端方君子的孟杰书说出来的话。她含着泪诉道:“我要告诉师姐, 我要……” “不必麻烦你,小戚都知道。” 什么……?! “时间不早了, 回去吧。”孟杰书恢复了平日那副温良模样, “小苏, 回去后不要到处乱说话。既然你不愿再与我在一起, 那就分开吧。从今以后, 你只是我的学生, 我也只是你的老师。走罢。” 浑浑噩噩地从孟杰书处离开, 她下意识地去向画室。 她想要静一静。 画室里承载了她的梦想, 她一切热望。 她想借这一处地方好好思考。 巧的是, 平常没什么人的画室那一日却有,还是苏臻的师姐,戚芷桐。 戚芷桐脸色憔悴,异常色调的口红突兀地横在她下巴处,显得很瘆人。 “你来了?”她声音疲惫,“我们聊聊吧。” …… “师姐安慰了我好久,说不是我的错,是孟杰书。”苏臻胡乱抹去滑落到下巴的泪,“她劝好了我,自己却深陷泥沼,不得抽身……” 刘立默默递上纸巾,没有说话打断她。 苏臻接过纸,没立刻用,含泪说道:“从那以后,我和孟杰书回归了普通师生关系。但师姐仍陪在他身边。” 她抬起手,泪水浸湿了薄薄的一层纸,“我还记得在欢迎会上第一次见师姐的情景……那时候的她明艳又有朝气,但后来……她变成了一樽会笑、会哭但没有灵魂的美人像。” 胡乱将纸揉成一团,她看向刘立,又看看正在记笔录的赵炜炜,“师姐真的走了吗?我……我不敢相信。” 刘立再递了一张纸:“节哀。” “……师姐。” 苏臻掩面悲泣。 从画室离开,刘立和赵炜炜心情如天空颜色般黑沉。 但案子还要继续侦办,两人迅速收拾好心情,准备到孟杰书办公区,询问一下他的同事,看他平时有无什么异常。 更想旁敲侧击一下,搞清孟杰书与戚芷桐两人的关系旁人是否有看出。 但这些都不如一点重要——戚芷桐日记里提到的四个女性是否真实存在,若存在,她们是谁? 不过因为时间已晚,他们只见到三个人,得到的答案均为孟杰书为人正直,是为当世君子。 至于他与其学生过分亲密,更是闻所未闻——明明学生中已有这样的传言了。 不过刘立两人认为,孟杰书办公室里的人从事行政工作,不曾与学生接触,不了解这样的传言也情有可原。 这边做完,两人找到学校相关领导预备调查孟杰书历届学生档案。 孟杰书不是一个常收学生的教授。如今他手下也就四个学生,两个研三,一个研二一个研一。 令人思之发笑的是,四个学生有一半都受到他的迫害。另两个没有的,是男生。 近十年来,他招收了共十六名学生,女性有半数。 刘立问过苏臻戚芷桐有没有对她说过孟杰书曾经与谁十分亲密,或者和谁经常接触,苏臻答没有。 没法子走捷径,只能把六名女生挨个查一遍。 这种查起来也简单。 档案里留有学生通讯地址、电话。先给六个学生打一通电话,能打通的,对得上名字的,自然不是他们想找的人。 这样排除下来,刚好剩下四个,分别叫胡雪菲、詹俪、古宣琪、贺昕。胡雪菲和詹俪的电话是空号,古宣琪和贺昕的电话非他们本人所有。 四个人都不是本地人。事实上,已排除的那两个女学生却是本地人。 贺昕是孤儿,留下的监护人联系电话打不通,另外三人的父母倒是能联系上。从电话里,刘立两人获得了一些信息。 胡雪菲,松大00届研究生,晋中市人。05年失踪。 詹俪,03届,松玉市人。07年失踪。 古宣琪,04届,晋北市人。08年失踪。 贺昕,06届,晋北市人。根据现有信息推测,她就是那个在校期间就住进精神病院的学生。 远在晋北的谢奇致收到了刘立的电话。彼时的他刚从长华小区离开,带着谌言喻往市局走。 铃声刚响起时他还没反应过来,经谌言喻提醒他才靠边停下,接通了电话。 “老谢……” 一席话毕,谢奇致原本因新发现而舒展的眉复皱起,脸色黑如锅底。 第106章 从事刑警这行业的,最难相信的就是巧合。一个老师,十年来就招收了十多个学生,其中一半的女生里有半数毕业后/临近毕业出事,这能是巧合? “嗡——!” 摩托加足马力奔向市局。 坐过一次传说中的魔鬼摩托的谌言喻心里还喜滋滋地想着回去也能兜兜风,不错。 结果等谢奇致接完电话后,他一句“靠”卡在喉咙里,被车速带起来的风吹成了傻子。 直到摩托车完美卡进停车位,他都没反应过来。 谢奇致:“下车。” “……”谌言喻生无可恋,“我再也不会跟你一起出外勤了。” 然后颤颤巍巍地抬腿下车,晃悠到垃圾桶面前狂吐。 谢奇致没有时间照顾他,只能留下一句抱歉便飞也似地跑了。 他现在需要立刻、马上查到贺昕在哪里。贺昕是晋北人,如果她就是那个在校期间就疯了的女学生,那她有一定概率住在晋北的医院。 晋北市内所有医院现在都是推行数据化管理,而且所有数据都对接公安系统,也就是说,只要有身份证号,就能找到人。 但很可惜的是,医院里没有贺昕的身份证号。 除了医院,她还有可能在哪呢? 疗养院? 这大半夜的,没办法查,只能等早上了。 晚上没有讯问,宋朝阳和被他拖来帮忙的柳治都在办公室里休息。两人睡得很草率,就只是把几张椅子拼起来然后放上枕头盖上被子就睡了。 大冬天的,连空调都没开,只放了一个小太阳,两人一起烤。 谢奇致进门时,宋朝阳抱着被子的一角身体委屈巴巴地侧着,大部分被子都落在了地上。 柳治好一点,起码被子在身上——但小太阳对着头那边,脸都烤红了。 翁策他们应该出去出外勤了,也没人管他们。 谢奇致走过去给两人掖了下被子,然后打开空调,等温度上来后拿走小太阳。 做完这一切,他还没有睡意,脑袋里全是刘立电话里告诉他的事。 孟杰书、戚芷桐、苏臻、胡雪菲、詹俪、古宣琪、贺昕…… 月亮渐渐西沉。 谢奇致的视线掠过兢兢业业照亮街道的路灯缓缓向外探索。 贺昕在哪呢? 这个案子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戚芷桐……你想告诉我什么?’谢奇致心道,‘现在的一切如你所愿吗?’ 脑子动着,肚子就容易饿。 胃已经不是饿了,是饿疼了,连肠子都仿佛纠在一起,疼得人脑袋发懵。 他近乎冷漠地按着腹部,随后起身到外面随便找了一家24h便利店,买了面包啃。 路灯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这样的夜似乎很适合伤春悲秋,但谢奇致脑海里却充满了案件信息。 他总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或者想错了什么东西。 他将案件简单地列为三个方向:自杀、伪装他杀的自杀、他杀。 根据现有信息判断,伪装他杀的概率最高。 但是……伪装他杀的人会留下那么多暗示吗? 出现在画展和戚芷桐遗物里的“再见”,还有那个拥有死亡意味的——《玫瑰小姐》画作背后的故事,还有《重生》画里缠绕在脚踝上的丝带…… 他清楚地记得,戚芷桐脚踝有已经愈合的刀疤。丝带在图画中遮挡的位置正是刀疤所在。 这是巧合吗? 他更倾向这是暗示。暗示这个婴孩就是戚芷桐的新生命。 如果戚芷桐想要他认为这就是一场他杀,那么她不该留下三幅画,也不该和他一起去画展,不该在画展上说那么多…… 当然,如果他不是侦办这件案子的刑警,这些不该就有些牵强了。 如果,这件案子只能是他来办呢? 或者说……戚芷桐选中了他。 这个“选中”实现起来难度不小,但也有可能。 因为戚芷桐的日程本里写下了“22号,与人有约”,警察有一定几率查这个人是谁。 但如果没查……案子分配不受他控制,全由局里安排。那么戚芷桐若想百分百保证侦办的人是他必然会借助什么东西。 这个东西一方面可能是她离开时留下的文字、语音,另一方面则或许是知晓她计划并能在案件开始侦办时提供信息左右警方调查的人。 基于之前的姜璃案,他认为还可以加一条。 如果案件没落到他手里,killer或许会再寄一份档案袋……是的,直到现在他都还不能对戚芷桐所说的《kiiler》释怀,特别是知道那幅画为她创作后,这个killer他更愿意往姜璃案出现过的killer上想。 唉……真相究竟是什么呢? 第87章 思考到天光微亮, 谢奇致小睡了两个小时,然后就拖着谌言喻陪他出外勤。 没办法,宋朝阳要根据刘立给出的新信息继续讯问孟杰书。 谢奇致身边已经没人可用了, 只能拜托刚好曾共事过的谌言喻。 对此,谌言喻有很大反对意见,但都被谢奇致的靠山张瑶驳回了, 只得瘪着嘴巴跟上谢奇致的脚步。 “这回又是去哪?” “把市内所有疗养院走一遍。” “啥?!” “辛苦。”谢奇致诚恳道, “回头请你吃饭。” 谌言喻随口吐槽:“你肯定欠了好多顿饭了吧。” 谢奇致一边发动摩托, 一边回:“你怎么知道?工作太忙了, 我都没时间履行承诺。” 谌言喻拍拍他肩膀,不怎么走心地安慰:“等你退休了,有的是时间还。不过我这一顿一定要排在第一位哈。” 谢奇致点头:“成。等有时间了, 第一个请你。” 市内大型疗养院有两所, 地址一南一北。谢奇致准备先从北边那一家找起,然后以它为起点一直找到南边去。 命运没有眷顾他们,随机选取的第一家疗养院里没有一个叫贺昕的。 他们只能包袱款款地赶往下一家。下一家装修和设施就不比上一家了,其名为成德, 外观破旧,感觉老板随时都要倒闭跑路。 然而就在这个地方, 他们发现了一个叫贺昕的女性。 名字、性别对上还不行, 得再看看身份证号。 这家疗养院还采用的是手写登记, 想找人, 除非自己清楚是住哪号房, 不然得在册子上一页一页地翻。 不幸的是, 他们找到了贺昕的那一页, 但身份证号对不上。不过…… 谢奇致看着联系人那一栏上熟悉的名字, 沉默一瞬, 然后对工作人员说:“请带我去看看她。” 成德疗养院外面破旧,里面也没好到哪去,装修就像昔年小诊所。 环顾一圈,谌言喻吐槽道:“在这样的地方怎么疗养啊?” 谢奇致答不上来,好在谌言喻只是随口一问,下一秒又提了新问题:“对了,你找贺昕……这谁啊?头一回听这名字。” 谢奇致:“可能和案件有关的人。” 谌言喻:“……谢队,有没有人说过你说话很像废话?” 谢奇致摇头。 谌言喻:“……” 我不是想知道答案啊! 他的无语没有持续多久,注意力就被工作人员吸引了。 工作人员打开一扇门,一边进门一边解释:“我们院条件只有这样了,所有人都是住差不多的屋子……” 进门来才知道什么叫“只有这样”。 房间很逼仄,只摆着很基础的家具,床破旧得还不如昔年小诊所的床。 床上坐着一个人,披头散发地背对着他们。 “贺昕!”工作人员唤道,“有人来看你了。” 那人没有应声。 谌言喻悄悄往谢奇致身边靠:“有没有感觉有点恐怖?” 谢奇致眉头微敛,上前询问工作人员:“我可以过去和她说几句话吗?” 工作人员没有犹豫就答应,只嘱咐了几句:“她一向很乖,但再乖也有一定攻击性,警官你小心一点,不要呆太久。” 谢奇致自是点头答应,随即他让谌言喻等他几分钟,独自靠近,临到床边,他想叫她一声,但想了想还是决定自行绕到她面前,再说。 在这整个过程中,贺昕上身佝偻地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直到谢奇致出现在她视野中,她也没动。 “贺昕?” 他开口叫了一声。 她没有反应。 谢奇致没有再开口,而是打量她的模样。 他在查贺昕资料的时候看过她的照片,是很英气的女孩子。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人和资料里那个贺昕几乎没有相似之点。 但仔细对比,还是能看出五官大差不差。这位女性多半就是他想找的那个贺昕了…… 他站了很久。期间叫过几次贺昕,但她一直不理不睬,直到谌言喻没忍住出生催促,他才拔腿离开。 第107章 关上木门,他问工作人员:“她来这里两年都是这样吗?” 工作人员:“刚来的时候还好,还会颠三倒四地说几句话,现在是一句话都不得说了……我记得上回听到她说话还是夏天的时候。” “你还记得她刚来时说过什么话吗?” 工作人员抱歉地笑笑:“这哪记得住!不然你问问一直照顾她的小李?” 谢奇致点头:“麻烦了。” 两人随工作人员去了后院,她口中的小李正在院子里晾晒床单、被套。 自贺昕住进来,小李就一直陪在她左右悉心照料。 听见谢奇致询问贺昕的事,小李心里泛着嘀咕,贺昕在这儿住了两年都没人来看过,怎么头一回有人上门却是警察呢? 她表面和善地笑:“贺昕刚来那会儿总念叨什么血啊、画啊、死啊……后来就念着我错了之类的话语,再后来,就不说话了。” 谢奇致把她的话记在心里,道了声谢便招呼谌言喻离开。 没多久,他又回来了,还带了一大袋水果送给小李,并说道:“我不清楚她这样的情况需不需要忌口,便随便买了些。” 小李笑脸真诚:“劳烦警官想着她。” 再次离开疗养院,谌言喻问:“还要去其他地方吗?你一共要找几个人?” 谢奇致摇头:“原本就贺昕一个……但现在,另加一位。” 说罢,他掏出手机示意自己要打电话,谌言喻只得咽下满肚子疑惑,主动走到一边给他留出安静的通话空间。 谢奇致这个电话是打给宋朝阳的,目的是让他把昨天打过的高策的号码发给他。 不为什么……只为,登记在贺昕联系人那一栏的名字为高策。 他不知道这个高策是不是他见过的高策。 但他想……碰个运气吧,先问问。 宋朝阳动作很快,没一会儿,一串号码出现在他手机里。 拨打、接通。 不久前才听过的男声自话筒里传来还有些陌生:“喂?谁?” 谢奇致莫名地沉默一秒,随后打起精神来自报家门:“我是……” “原来是谢警官……” “嗯。耽误你几分钟,问几个问题,方便吗?” “当然。”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贺昕的人?她是松大06届的学生。” “贺昕……有点耳熟……她是不是老师的学生?” “是的。” “我想想哈。” 谢奇致耐心地等待着答案。 “对了!”高策说,“她就是那个读书期间生病,还没毕业就住进了医院的学生吧?我记得她出院后,我替老师找了一家疗养院,送她过去住。” 谢奇致:“你现在在哪?方便见面聊吗?” 现在确定了贺昕就是那个贺昕,高策也是那个高策,那么他想面对面地询问高策一些问题,根据对方的表情、动作判断言语真假。 “我在酒店,天丽314。” 天丽正是孟杰书住过的酒店。 “咱们就在酒店旁边的咖啡馆见面吧,我等你。”高策声音顿了顿,继续道,“那家店名叫‘be there or be square coffee hall’。” 挂断电话后,谢奇致后知后觉地想到,这次和他通话的高策用词比上回面对面询问时正常不少。 难道是没有那些奇怪的小动作辅助,所以他才没觉得奇怪吗? 把无足轻重的疑问抛之脑后,两人奔向天丽。 高策着装没有变化,还是他们初见时的样子。 不过还是有一点不太一样,这回高策刮过胡子,唇边没有胡茬。 “两位警官,喝点什么?” 谢奇致摆手:“我们直接开始吧。” 高策微微歪头盯着谢奇致,随后道:“行啊。你想问什么?我一定全力配合。” 询问开始。 “高策,说说贺昕和你老师这件事。为什么孟杰书要让你送她到疗养院?” “她生病了,她又无父无母。老师担心她住医院没办法受到很好的照顾,就让我把她送到老家,找一家靠得住的疗养院住着。” 靠得住的疗养院…… 谢奇致脑海浮现出成德走廊里翘起的墙皮,又问:“贺昕为什么生病,你清楚吗?” “警官。”高策停顿了一下,“我听说是学业压力太大了,精神方面有些承受不住。” 说到这,他又补充道,“老师为此很自责,还亲自帮她联系医院。她在医院一直住了一年,期间所有花费都由老师一人承担。等医生说可以出院住家疗养,他才把人接出来。” “警官……”他推了下眼镜,语气认真到诡异,“老师很爱护学生的。” 谢奇致微微敛眉,换了个话题询问:“高策,你是第几届的学生?” 闻言,高策伸出两根手指头晃了晃:“02。” “毕业后,你一直在孟杰书身边工作?” “是的。” “你见过孟杰书和谁比较亲密吗?” “没有。老师自从和师母离婚,就一心扑在教学和绘画上。” 见他提及绘画,谢奇致又想到了戚芷桐的作品,不免问:“一幅画的中文与英文名会不一样吗?” 高策又歪了一下脑袋:“怎么会呢?除非是两幅画,不然怎么取两个名字?画又不是人,还有大名小名。” 谢奇致笑了一下:“我就见过一幅画,中文名叫《玫瑰小姐》,英文名却叫《killer》。” “哦,你看错了吧。”高策坚持一幅画不会有两个含义不同的名字,他颇为不赞同地摇摇头,忽然又像想起什么,道,“killer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我记得老师有一幅画名儿和它差不多,叫《kill》。” 谢奇致瞳孔骤缩,追问:“在哪?” 高策有些惊讶地微微后仰,道:“警官你对画的兴趣超乎我的想象哎?看来我该更新一下自己对警察的看法了……” 谢奇致忍耐着等他说完,但见他说了一句还打算发表长篇大论,没忍住出言打断:“你所说的那幅叫《kill》的画在哪?” 第88章 “警官别急嘛……”高策双手一摊, “我还得想想。” 谢奇致轻抿唇瓣,尽量用冷静的语气说道:“没关系,你慢慢想。” 桌上只放了一杯咖啡, 属于高策。 原本它还冒着热气,但随时间流逝,咖啡渐渐冷却。 高策垂眸盯着咖啡, 忽然抬头突兀地说道:“警官, 你知道吗?咖啡渍也能变成一幅画。” “这世界上的所有能在‘画纸’上留下痕迹的东西都能当颜料, 能和背景形成对比的东西也能和背景一起形成一幅画。” “阳光透过树木枝叶缝隙洒落至地面能形成一幅画, 血液因引力随意流淌过体表的痕迹也能变成画——若是这样的血是美人泣的,那画也就更美了。” 高策嘻嘻笑了两下:“我的梦想就是在美人身上作画。不过我不会用血……血多脏啊!我要用黑色……黑色是最纯净的颜色。你知道吗,曾经有一位画家……” 不知道, 他也不想知道, 他只想知道《kill》在哪。 谢奇致冷淡地摇了摇头。 高策旺盛的分享欲被他击碎,难过地晃晃脑袋:“哎呀,警官,你不要这样冷漠嘛!我是看在你对画感兴趣的份上才和你聊这些的……” 他敲了几下桌子, 在谢奇致越发没有情绪的眼神中缓缓说道,“老师那幅画还在家里挂着呢。警官, 你想看?” 谢奇致没有回答, 只问:“你见过吗?” 高策得意地点点头:“当然!老师可宝贝那幅画了, 轻易不展示。我跟了老师那么多年, 见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画的什么?” “人, 美人。”高策笑眯眯地说, “是我师母啊。” 画的前妻, 取名“杀”?这…… 似乎看出两名警官的疑惑, 高策缓声解释道:“老师原本是打算完成画作后送给师母的, 可惜还没画完,两人就离婚了……所以老师对画满心的爱意就变成了恨……这样说可能不太对,但老师对这幅画肯定是没有之前那么充满爱的啦。”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老师好像一直想复合,把画送给师母来着,而且还有大佬想买这幅画,出价千万呢!但他没有同意。所以应该还是爱着的吧?” 孟杰书心里还念着前妻? 谢奇致不知道怎么评价,只好把话题引到最初的内容上:“你说你选择了一家靠得住的疗养院,送贺昕去住。但我们去过那儿,装修破旧,不少设施都没有,你说的和实际做的似乎有很大差距,这怎么解释?” 话音甫一落地,他便听高策歉声道:“那家疗养院竟然落魄了吗?警官你放心,我会找时间送她去条件更好的地方。毕竟老师当初特别嘱咐我,让我一定找个好地方安置她。” 谢奇致对他这个解释存疑,看成德破落程度,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形成,且贺昕才在里面住了不到两年。两年之中,成德就能破成那样吗? 第108章 “警官,你还有问题吗?”高策手指轻敲杯面,“咖啡都变甜了。” 谢奇致:“?” 垂眸看向咖啡杯旁的小碟,忽然福至心灵,高策该不会是说糖已经融化,时间过去很久了吧? 但是……方糖本身不是什么难融化的,用咖.啡.因糖化而变甜暗示时间过去很久,有些不大合适吧?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咯?”高策站起身来,“再会!” 谢奇致总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但眼下想不起来,只好同他说在笔录上签了字再走。 目送人离开,视线重新移到咖啡上——高策一口没喝。 眼见高策离开,憋了好一阵子的谌言喻合上笔记本,吐槽道:“这些搞艺术的是不是都神神叨叨的?还是系统简单,全是朴实无华的01,简单易懂的单词。” “辛苦了。”谢奇致拿过笔记本看他刚才记下的笔录,视线定格在用血作画的那一行…… 他记得小李说贺昕刚住进成德是总念叨“画、血”两个字? 血、画、killer、kill、孟杰书、莫名消失的学生。 还有戚芷桐的话—— “她曾是killer。” 他一直以为戚芷桐说的是画中少女玫瑰,现在来看……这个“她”或许是“他”?! 她亲口告诉他,《玫瑰小姐》是孟杰书画的,名为玫瑰的少女是祭品,村民们为了回到过往平静又幸福的生活所以献祭了她…… 那么在说完“他曾是killer”之后,她感叹的“可怜的玫瑰”是想告诉他杀死玫瑰的不是村民而是孟杰书?! 她没在日记里写下的发现三名女孩失踪一名女孩住院后的行动其实是去调查真相了吗?而她调查到的真相,其实早就隐藏在故事中了! 但她为何不去报案?她明明在记录日程的笔记本里纠结过,不是吗? 难道是因为没有证据? 所以……她才采取这样极端的方式,想引导他们怀疑孟杰书杀害她,然后将孟杰书送进监狱? 但,既然想引导,为什么留下“再见”? 既然想引导,为什么动门?——现在他开始怀疑门动的那两下是戚芷桐主动给的提示,因为她不那样做,不设计那个小机关,反而对伪装他杀更有利。 只要她死在402,并且死前只见过孟杰书,那么有没有机关都是无所谓的。 说句不合适的话,她与其花费时间设计那个小机关,不如研究设计一个完美的自杀手法…… 所以她设计门锁机关是破自己伪装他杀的局吗?那又何必呢? 这中间一定有他遗漏的信息,只要找到那一点,他应该就能解开疑惑了…… 至于现在,他想马上见到《kill》以及联系上孟杰书的前妻。 身随心动,谢奇致立刻招呼谌言喻离开咖啡馆,却被服务员拦下了。 原来……高策点了咖啡,没喝并且也没付账。除此外,他还点了甜品,让咖啡馆等会送到酒店去。 咖啡99,甜品214。 谌言喻没忍住内心的吐槽欲望,质疑道:“凭什么他消费,我们买单?还花了整整313!” 谢奇致安抚地拍拍他的肩,爽快地付了账。 然而一直到停车处,谌言喻都在嘀咕:“你干嘛替他付钱啊?!我说你为啥不买四轮车呢,原来钱都这么乱花出去了!” 闻言,谢奇致笑得很轻松:“好了,别生气了,下次请你也喝一杯。” 谌言喻没好气地瞪他:“我说今天咋没下雨,原来是你给老天爷整无语了。” 谢奇致:“……哪来的俏皮话。” 谌言喻轻哼两声:“我这是比喻!哎不对,打比方?歇后语?谐音梗?” “反正不是简单的表面意思嘛。”谢奇致笑眯眯的,“我懂。好了,上车吧。” 等等! 言外之意! 如何能确保他一定可以参与到案件中?要么戚芷桐留下只言片语指定他来办案,要么killer寄信来,要么……案件中还有一个人在帮她。 这个人不可能是孟杰书,但又必须和戚芷桐或者孟杰书有很密切的联系。 而今天,他就见到了这样一个人——高策。 如果高策的身份和他推测的一样……那么正如戚芷桐,他的话或许也充满了言外之意。 再联想到他突然发表的那一通关于作画的言论……他其实就在告诉他,孟杰书有一幅画作就是由鲜血绘成的! 高策还说了些什么? “谢队……你咋不动呢?”谌言喻的声音被头盔阻隔的有些沉闷,“我都做好享受飞一般的感觉的准备了。” 谢奇致随口应了一声,旋即,摩托突然启动蹿了出去。 “我靠——”谌言喻立马攥住谢奇致的衣角,“下回喊个开始再出发,行不?!” “下次一定!” 一路飞奔回到市局,谢奇致把宋朝阳从讯问室叫了出来:“高策的笔录在哪?” 本着对谢奇致的信任,宋朝阳什么话都没说,直接进去拿了个文件夹出来递给他:“全在这儿了。孟杰书的也在里面。” 谢奇致打开扫了一眼,问道:“讯问得怎么样了?” 宋朝阳瞄了眼讯问室里边儿的情况,然后合上门,拉着谢奇致到一边聊:“老刘不是跟我们说他和戚芷桐可能是情人关系嘛!我们问了,他说是。” “25号那晚,他是受戚芷桐邀请去的,并不是什么担心她在那里住的不舒服所以特意看望。他还说他到的时候,戚芷桐就穿着浴袍。” “他以为戚芷桐想和他共赴巫山,但听到戚芷桐说今天过后两人再无瓜葛就生气了,产生了争执,最后结果就是他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谢哥,我们已经问了好几轮了,他一直说自己是无辜的。我现在真的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谢奇致抬手按在他肩膀上:“那就先把他晾着。里面还有人守着吧?你去替他,让他回去休息。” 宋朝阳点头答应,见谢奇致要走,没忍住,问道:“谢哥,我现在感觉……孟杰书就是无辜的……戚芷桐是自杀。而且那啥,宋姐的报告不也倾向于戚芷桐自杀而死吗?” “嗯。” “你也觉得是吧?”宋朝阳忽地抬头,“他是无辜的?!” 那还审什么审?得赶紧把无辜群众放出来啊!怎么能把无辜群众搁在讯问室里呢?! “先回去守着。”谢奇致垂眸看向手中的文件夹,“无辜与否待会儿再说,去吧。” “但……”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宋朝阳表情迷茫地目送谢奇致离去,不是很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完全信任谢奇致,只嘀咕一句“神神秘秘”,复回讯问室去了。 第89章 高策在警局接受过两次询问。 第一次, 在问及孟杰书和戚芷桐的关系时,他是这样形容的:像老师和学生。 高策是孟杰书的学生,他也清楚戚芷桐也是孟杰书学生, 但他却用了一个像字。 在提醒他两人就是师生之后,他说道:关系不错,孟杰书很关心她。 如果他说的话真有言外之意, 那么谢奇致认为, 他并不觉得孟杰书和戚芷桐是师生, 所以从未张口承认, 在问他认不认识戚芷桐的时候,他答:她算他师妹。 什么是“算”,什么又叫“像”。一个简单的“是”就能解决的问题, 他偏不说。 做完阅读理解后, 他只能认为高策暗示他,孟杰书与戚芷桐并非简单的师生。后来刘立查到的事实也证实了这一点。 翻到高策到局里做的第二次询问笔录。 如果高策是戚芷桐隐藏在暗处的帮手,那么第二次询问,他从谢奇致像素不是很好的手机里把画作角落处小小的“7zt”找了出来, 并告诉他们,这两幅画为戚芷桐所作, 会不会是故意的呢? 还有, 他能看到谢奇致都没有注意到的三个字符, 那还能看不到比这个还明显的“再见”? 如果高策看到了“再见”仍旧将作画者告诉他们, 他不怕他们认为这属于戚芷桐告别人世的宣言, 从而更怀疑戚芷桐自杀吗? 如果是这样, 那就破了戚芷桐伪装他杀的局。 如果他没看见, 他本身就知道那个角落里有戚芷桐的署名, 他只是告知他们而已, 那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 引导他们认为戚芷桐因画被孟杰书独占而和他产生分歧? 但这个同样会引导他们认为戚芷桐不平于自己的画冠上别人的名字,从此郁郁寡欢,进而自杀。 高策的这个行为,在他身为戚芷桐帮手的身份逻辑里有矛盾。 也可能是他想得太浅显了,没有看破行为的内层逻辑。 再次叹气,谢奇致正欲往后翻又忽地想到在高策说作画人之前,他还突兀地感叹了一句:画上的红很漂亮。 红有很多种。在《玫瑰少女》上,红代表玫瑰和血。 第109章 联想今日高策提到的以血作画…… 高策先是提到了一幅名为《kill》的画,然后在他追问时突兀地谈起作画的工具,提到了可以以血作画,最后他才讲述画的内容。 所以,他是否是在暗示那一幅《kill》其实是用血液画成的呢? “呼……”谢奇致忍不住长叹,自语道,“如果真是这样……” 血液从何而来呢? 而胡雪菲、詹俪、古宣琪三人的失踪可能不是那么简单…… 现在,来确认一下他的猜想。 手指熟练地按几下手机按键,拨打了高策的电话。 电话接得很快,几乎是在谢奇致刚拨过去,信号传输出去后,对方就接通,并笑道:“谢警官,感谢你的慷慨,你会有好报的。” “嗯……不用谢。”谢奇致立马进入重点,“麻烦你详细描述《kill》这幅画里的内容。” 高策回答得很快:“画的是师母穿着红色晚礼服站在黑色幕布前的模样,这个红比你给我看过的红要漂亮,虽然暗,却像是有生命似的。” 这要是还听不懂,谢奇致白当八年刑警了。 手指微微收紧,心脏疯狂跳动,他吐了口浊气,问道:“你是谁?”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一个普通群众而已……谢警官,我只知道这么多,你想找真相只能自己去找,加油。” 说完,他立刻挂断电话。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谢奇致手指骤然缩紧将手机紧紧握在手心。 从一开始,戚芷桐对他介绍《玫瑰小姐》时其实就在告诉他,实际有两幅画,一幅名为《玫瑰小姐》,一幅名为《kill》,至于《killer》……是暗示创作者孟杰书杀了人。 《玫瑰小姐》是她的作品,《kill》是孟杰书的,孟杰书是killer。 玫瑰被刺死后,血在白衣上流淌,形成了一幅画作。 血,能作画啊! 现在要做的是…… 谢奇致立刻拨通刘立的电话:“找到孟杰书的前妻,问她为什么离开孟杰书,原因我稍后告诉你。” 根据高策所言,孟杰书的画最开始是充满爱意的,但当妻子离开后,他继续完成画作,并将画取名为充满杀气的《kill》,所以,这中间必然存在某些事,致使孟杰书转变。 这些事,他前妻或许知道,即使不知道,谢奇致推测,那事大概率和前妻有关。 “好。”刘立眉头紧皱地盯着手里笔记本刚写没多久的记录,“老谢你先别挂电话,我有情况汇报。” “你说。”谢奇致手指摩挲着手机外壳,静候。 “胡雪菲、詹俪、古宣琪失踪之前都接过一个电话。” 刘立和赵炜炜逗留松江一刻都没休息,到处打电话联系申请调案宗,案宗不是那么好调的。 好在从兄弟单位听到风声的赵局知道他们可能发现了什么,便替他们开了绿灯,悄悄帮忙打点了一下,他们才得以人在松江,耳朵却听完了来自不同市县的消息。 经刘立的陈述,胡雪菲等人的失踪案在谢奇致眼前渐渐掀开神秘面纱。 胡雪菲03年研究生毕业后留在了松江工作。 05年秋末时,在家休息的她接到一个来自松谭市的电话。当晚,她骑着自行车出门去向一家旅馆。自此消失。 胡雪菲并非松江人,其父母住在晋中。 她性格好静,很少结交朋友。 在离开住处之前,她和父母通过电话——她们每周六会通一次电话。周一上班时,有人发现胡雪菲不假旷工告知上级,上级电话联系她却打不通,便让知道她住址的员工下班后去看看情况。 可惜,一干人员竟没一个知道她的住处。上级想她一个成年人,不会有什么事,便决定等明天还没联系上胡雪菲再说。 周二,胡雪菲依旧没去上班,电话也打不通,上级没有其父母联系方式,这才决定报警。 警察介入以后,经过调查,确认她失踪。 胡雪菲社会关系简单,除了联系父母,也就偶尔与同学、老师打打电话。这个老师便是孟杰书,并且胡雪菲失踪前还接过孟杰书的电话。 警方认为孟杰书嫌疑最大,随即对他展开了侦查。 但查来查去,只查出孟杰书和胡雪菲有不正当关系,至于周六晚上到周日早上,孟杰书一直呆在家里没有出门。 这点,有孟杰书家附近所有出入口的监控证明。 周日一整天,孟杰书都陪在其妻子身边。周一到周三(警方因那通电话而叫他到警局的那一刻),他都在正常上班。 到警局后,孟杰书言称自己只是偶然发现胡雪菲还有一幅画落在他那儿,打电话是想问她要不要拿走。 至此,警方排除了孟杰书的嫌疑。这个案子最后成为悬案。 现在是10年年末,胡雪菲已经失踪五年多。知道女儿失踪后,胡雪菲父母一直在找寻,直到一年前,他们丧失希望,主动向法院申请宣告胡雪菲死亡。 詹俪06年毕业,之后留在松江工作。 失踪前,她接到一个来自松谭市的电话——该电话为不记名电话卡播出,随后买票去了松谭。 她抵达松谭客车站的记录还有,但一混入人群便难以找寻踪迹了。 警方艰难地查出一条路线,发现她最后出现在了一片风景区附近。 再之后,就没有了。她仿佛凭空消失了似的。 古宣琪和詹俪的情况差不多。她也是毕业后留在松江工作。不过她是留在了孟杰书身边,做孟杰书的助教。 08年的一天,她、高策、孟杰书还有若干人一起去松谭参加晋河省美术协会的会议。 当时贺昕作为一名学生,本和会议无关,但也跟着孟杰书去了。 会议长达三天,最后一天晚上,古宣琪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然后主动地孤身一人离开下榻酒店,像詹俪一样人间蒸发了。 而贺昕,就是在那一天后的半个月患病,进医院治疗,出院,最后被送回晋北。 三件失踪案外加贺昕患病看似都与孟杰书无关。 “老谢啊。”刘立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润嗓子,继续道,“最近的一件案子都过去两年了,不好查。你有把握这些案子是孟杰书做的吗?” 谢奇致轻声回答:“即使不是孟杰书动的手,也与他有关。” 刘立笑了一下:“我难得听你在没证据的时候说这么肯定的话。” 谢奇致也笑:“从你查到的这些信息来看,找到孟杰书前妻时,要重点问她胡雪菲的事。我们时刻保持联系。” 刘立认真应允:“好。” 挂断电话,揣好手机,他步履坚定地走向讯问室。 屋内两个人相对无言。 宋朝阳对他抛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孟杰书则是苦笑着看向他,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谢奇致没有回答,而是一脸沉静地合上门,然后大步走向宋朝阳,拉开他身旁的椅子,坐下,抬手敲敲桌子,厉声道:“你当然可以离开,在坦白胡雪菲、詹俪、古宣琪、贺昕失踪或患病真相之后。” “你准备好了吗?《kill》的作者。” 什、什么东西? 宋朝阳懵了,他看看神色震惊又仓惶的孟杰书,又看看表情沉稳的谢奇致的侧脸,神色稍定,心道,管他说什么呢,记笔录就行了。 谢奇致也注意到了孟杰书脸上变换飞快的表情。不过孟杰书很快就稳定下来,端出一幅茫然模样:“警官你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第90章 谢奇致手指关节在桌面轻轻敲击, 声音平稳,另起话头:“你什么时候和前妻离的婚?” “警官,我想这与小戚的死无关吧。”孟杰书表情冷淡。他在接受宋朝阳讯问时, 哪怕被问得很烦也不曾露出如此冷厉的神采。 谢奇致一本正经:“你怎么如此肯定它与戚芷桐死亡无关?” 孟杰书眉头皱起,有些不耐烦道:“这还需要思考?” 谢奇致:“那我们只好联系你的前妻来获得答案了。” “……”孟杰书咬了咬牙,闷声道, “她五年前就和我离婚了, 现在这件事和她没关系, 不要打扰她!否则, 我会起诉你们骚扰群众。” 难得在孟杰书口中听到这么狠的话,谢奇致有些诧异。 但孟杰书这样的反应充分证明了他前妻对他的重要性。 孟杰书亲手给他递了一个讯问的口子。 “五年前?胡雪菲失踪的那一年吗?” 孟杰书抿着唇沉默几秒后忽然露出一个惋惜表情:“小胡失踪我知道,你们同行还找过我……她失踪那会儿才二十六, 可惜啊。” 谢奇致:“你和胡雪菲也有超越师生的关系, 你妻子知道这件事后,选择和你离婚,对吗?” 孟杰书立刻摇头怒斥:“我说了,不要谈她!” 若不是他的双手被固定在桌面, 说不定已经拍桌了。 第110章 谢奇致神色淡然,丝毫没被他的情绪所威胁到, 只轻声道:“很抱歉……我刚刚忘记告诉你, 为了确认这件事, 我们的同事已经去拜访你的前妻了。” “你——”孟杰书几乎要从凳子上跳起来, 但受凳子的独特设计所困, 根本动弹不得, 只能发出“咔咔”响声, “你、你们——不要太过分!” 谢奇致毫不理会:“在你妻子与你离婚之前, 你准备画一幅人像送给她, 对吗?” 孟杰书厉声斥责:“闭嘴,我不会和你谈她!” “这幅人像被你取名为《kill》,还珍藏在家中。”谢奇致以陈述地语气询问,“可以让我们看看吗。” “不行!”孟杰书态度非常强硬,“它是我毕生的心血,是我的孩子,我不允许你们玷污它!总有一日,我要亲手将它送到她手上。” 他气焰忽地变小,低声重复着喃喃:“终有一日……我要将它送回给她……小薇……” …… 接到谢奇致新安排的任务后,刘立简单地和赵炜炜通过气,然后踏上了寻找孟杰书前妻章葛薇下落的路。 找一个在社会中正常生活的人对警察而言是件十分简单的事。 通过公安数据库,他们找到了章葛薇父母的地址,就在松江老城区。 章葛薇父母都是教了一辈子书的老师,现在退休在家。章葛薇是两口子唯一的女儿。 提及女儿与前女婿的婚姻,章母很是不解:“不知道闹什么矛盾,薇薇回来说了一句从此她和孟杰书再没有关系,就走了。” “走了?”刘立不解地追问,“走哪去?” 章父笑道:“旅游散心去啦!” 旅游…… 这他们如何能找到人? 章母点点头:“是啊,有时候走远了,一年都不见得回来一次。” 章父:“前几天不还打电话说今年一定回来吗?” 章母:“但她去年就是说了要回,结果没回!” “行啦行啦!”章父轻轻推了一下她,“等闺女回来你冲她发脾气去!” 章母抿了抿唇,嘀咕道:“她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哪舍得向她发脾气?” 章父年纪大了耳朵不大灵,没听清她在嘀咕什么,只冲刘立两人说道:“要不我们给你个电话?” 刘立感谢道:“那敢情好!大爷你念,我来记。” 离了章家,两人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拨打章葛薇电话。 第一回没打通,第二回响了好久才有人接,一接通对面就传来特别大的风声,以及一道被风吹得支离破碎的女声:“喂?哪位?” 刘立怕她因风声听不清,便大声地自报家门,说明来意:“这回是想向你了解一些孟杰书的事儿!” 不料对方吼得比他还大声:“孟啥?谁啊?不认识!” 刘立疑惑了:“你不是章葛薇吗?” “我是啊!”章葛薇吼道,“找我干嘛?” 刘立重复了一遍目的,见对方不说话,只能听见话筒里越来越小的风声,直到一片寂静,一道疑惑的女声才从话筒中传出:“你刚刚说你是干嘛的来着?” “我是晋北市公安局大案中队刑警刘立,有关你前夫孟杰书的一些事,想向你了解一下!” “哦!”章葛薇“嗐”了一声,“你早说你问孟杰书嘛!怎么着,他又犯事了?” 刘立清清嗓子,把戚芷桐和孟杰书的事隐去重要细节简要地说了一遍。 “这个伪君子又对女学生下手?”章葛薇呸了一声,“真是垃圾玩意儿!” 随后她又嘀咕了些什么“得亏老娘跑得早”之类的话语。 不小心听到她自语内容的刘立满头黑线,感觉这位女士和他和章父章母嘴里描述的温柔娴静完全不搭边。 自顾自地吐槽了几句后,章葛薇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和警察通话,于是诚恳说道:“警官说实话,我俩05年那会儿离婚,到现在都五年了,我对他的事是一点都不了解,你找我也没用。” 刘立:“我们不是问现在的事,是问你们离婚那事!” 章葛薇“哦”了一声,爽快道:“得嘞,那我就和你们唠唠。” 刘立勾起嘴角,预备提问就听章葛薇十分主动地说:“当年,也就05那一阵,我儿子没了,我很伤心很难过,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结果没过多久,孟杰书就被你们同行请到局子喝茶去了。” “那会儿他毕竟是我老公,我俩感情一直都挺好,只是我生了孩子之后有点冷落他,他那脑子搭错筋的居然和儿子吃醋,发脾气……啊,扯远了!” “抱歉哈警官,这些事我一直没跟别人说过,憋在心里好久了,头一回有人想听,我就不由自主地多说了一些。” 刘立连忙道:“没事,你提供的信息越多,对我们越有利。” 虽然不清楚刘立说的有利是怎么个有利法,但章葛薇还是依言把自己和孟杰书的纠缠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在她的叙述里,刘立知道了这么个爱情故事。 多年以前,对情爱懵懂无知的章葛薇——她自己强调了好几次“无知”这个词——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孟杰书在大学校园里相遇了。 彼时,章葛薇是孟杰书的学妹,孟杰书经常在学业方面给予她帮助。 两人情投意合,很快就确定了恋爱关系。从恋爱到结婚再到生子,他们的爱情顺利得像教科书。 但情况在章葛薇生子后发生了转变。 她怀胎十月,生下了一个儿子。这可是她辛辛苦苦走了趟鬼门关才带回来的宝贝,自是宠得不行。但孟杰书却很有意见。 最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表露出对孩子的不喜,甚至还表演得像满分爸爸。 但章葛薇偶然发现自己不在的时候,孟杰书对孩子十分冷淡,孩子哭了他理都不理,一点都不像在她面前那样对孩子嘘寒问暖,恨不得眼睛二十四小时都粘在孩子身上。 这个发现让她感觉很奇怪。于是她就偷偷观察孟杰书对孩子的态度,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孟杰书很讨厌两人的儿子孟宝来。 那时候的章葛薇还不是现在这样大大咧咧的性格,反而脆弱敏感。 因为孩子爸爸不喜孩子,她悄悄哭了好几次,心情越来越糟糕,身形很快地瘦了下去。 她原本因怀孕胖了一些,现在瘦了却不是往健康的那方向瘦,而是瘦得病态,离远了看就像一把直立的骨头。 孟杰书以为是带孩子导致她瘦得那么憔悴,对孟宝来更加不喜,甚至扬言干脆把孩子送给岳父岳母养好了。 章葛薇十分喜爱这个他们爱情的结晶,怎么舍得让父母替他养?所以她严辞拒绝了。 两人因为这事大吵了一架。 在他们过去的爱情历程里,连小打小闹都很少,更别说大吵了。 章葛薇为此伤心欲绝,悲泣之下说出了为什么他不喜欢孩子的质问。 孟杰书当时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你爱孩子胜过爱我! 章葛薇这才知道丈夫不喜儿子的缘由。 听到这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理由,她内心巨大的火气顿时消散了不少,哭笑不得地说,他是我们爱情的见证,我怎么爱他都嫌不够!但比起孩子,我最爱的还是你啊!我对孩子是爱屋及乌! 孟杰书感动不已,当即抱着满脸泪痕的妻子安慰,发誓自己从今以后会把孩子放在心尖疼爱,会把他妈妈居住的地方给他挪一小块,会好好爱他。 两人终于说通了,日子渐渐转为甜蜜,只是孟杰书偶尔还会吃点小醋,但章葛薇觉得无伤大雅,甚至认为那是丈夫爱自己的表现。 可惜好景不长,儿子长到四岁时,章葛薇因短暂外出而将熟睡的儿子留在家中,就在这段时间,家里突然着火,等她回来时,孩子已烧得面目全非。 章葛薇悲痛不已,每日不思茶饭,笼罩在失去儿子的难过与怨自己没有守在他身边的悔恨中。 更惨的是,在她经丈夫的安慰渐渐振作起来时,孟杰书因胡雪菲的失踪的事被警察叫去问话了。 就因为这个事,她知道了孟杰书和胡雪菲的关系。 经历过丧子之痛的她再逢丈夫出轨! 而且按照时间推算,丈夫可能在她生下孩子后就和胡雪菲有联系! 她彻底绝望了,心如死灰地向孟杰书提出离婚。孟杰书挽留不成,提出自己净身出户,把一切都留给章葛薇。章葛薇只要了一部分财产,然后带着钱流浪天涯去了。 在外面走了几年,她变了很多。再聊起孟杰书,她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但这不妨碍她骂他:“……没想到这个败絮其中的东西这么老了还不忘对学生下手?!真是……真是不要脸!” 刘立:“……” 你说得对。 他轻咳一声,又问:“孟杰书是不是为你创作了一幅人像画?” 第91章 “唔……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章葛薇颇有些惋惜地说, “可惜我们离婚那阵他还没完成,不然我还能得一幅画。我听说他现在享誉国内外的大画家,一幅画好贵的哩。” 第111章 时间真是治疗人伤痛的良药。章葛薇不过是和孟杰书离婚五年, 性格就完全变了一个样,聊完过往,还能语气诙谐地调侃前夫身价。 刘立心里感慨几句, 又问她画叫什么名字, 它未完成时她见过没有。 章葛薇:“画里画的应该是我第一次和他去参加晚宴时穿着红色礼服时的样子。他跟我商量过画什么, 但具体画成什么样, 我还真不知道。” “好,感谢你提供的信息,今后我们可能还会联系你, 请务必保持电话畅通。” 挂断与章葛薇的通话, 刘立立刻联系谢奇致,把她说的内容转述给谢奇致,又问道:“这些内容对讯问孟杰书有用吗?” 他估摸着谢奇致现在呆在晋北,能做的也就是审讯孟杰书了。 “有用!”谢奇致求证般地再问了一遍, “他们的孩子是烧得面目全非了吗?” 刘立肯定道:“章葛薇说他浑身焦黑。” 谢奇致:“所以即使是作为母亲的她,也没办法认出他究竟是不是他孩子, 是吗?” 刘立沉默一瞬, 道:“可以这样认为。” “从章葛薇的叙述来看, 孟杰书很爱她, 但又很讨厌孟宝来。”谢奇致违背他自己的原则, 以最大地恶意推测道, “这场火来得很突然, 有没有可能是孟杰书做的?” 刘立谨慎道:“有这个可能。但现在也没办法查了……而且, 当时认定为意外事故, 会有错吗?” 谢奇致低声赞同:“的确……”随即他换了满含诚恳的嗓音,“刘立,你和炜炜留在松江休整,手机别关,我会随时联系你们。” 刘立没有任何异议,认真应允。 关于案件的所有信息,谢奇致是了解最多的,他脑里整合了所有关于胡雪菲、詹俪、古宣琪、贺昕以及戚芷桐案件的信息,他也是几人中最了解戚芷桐和孟杰书的人。 即使没有这些,刘立也无条件信任他……哪怕他们合作才四年。 安排完刘立那边以后,谢奇致准备再次踏入讯问室。 留给他与孟杰书对话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在剩下的这点时间里找到能拿到孟杰书绘画的那幅《kill》的理由。 对了…… 这幅画他想送给谁? 章葛薇! 他放下已经握住门把手的手,向外走几步,拿出手机拨通了刘立给的章葛薇电话。 电话一接通,女声响起:“喂?谁啊?” 谢奇致自报家门,对方立时笑了一声:“你同事才给我打过电话不久呢。说吧,什么事?只要我能帮忙,我一定帮。” 闻言,谢奇致先道了谢,然后才说:“能否请你向孟杰书要那幅他为你画的人像画?” 章葛薇有些奇怪:“要画干什么?我以什么由头要?” 她忽然想到刘立与她通话时,她曾惋惜过没能拿到大画家孟杰书的作品……该不会警察信了,特地打电话过来给她一个要画的机会吧?不是吧! 谢奇致回想讯问孟杰书时,他时而冒出的呓语,道:“他很想送给你,但怕你不接受,一直没送。你要来也算成人之美,可以吗?” “这……” 谢奇致听出她的犹豫,自己又不能透露案件细节,只能万分诚恳地请求:“不瞒你说,我们这边很需要这幅画。你放心,我们不会对它做什么,只是确定一件事。” 章葛薇犹豫半晌,才开口答应,“我试试,但不保证一定行啊。” 说完,她立马挂断电话。 听着话筒里的忙音,谢奇致有些迷茫,章葛薇离开孟杰书五年了,她还保存着孟杰书的联系方式吗?事实是……没有。 因为没一会儿他手机铃声响起,是章葛薇打来要号码的:“抱歉哈警官,我急着帮你们忙,却忘了自己根本没孟杰书电话。不瞒你说,我俩离婚后,就没再联系过了。” 谢奇致笑道:“嗯,正常。孟杰书刚好在我身边,你可以直接通过我的电话联系他。” 章葛薇半点也没犹豫:“也行!” “这通电话我们会录音。” “理解理解。你把手机拿给孟杰书呗。” 这回他顺利地进了审讯室。 经过快一天的审讯,孟杰书已全无刚来时的绅士气质,外套内的衬衫已经起皱,他身上一直萦绕的若有似无的清香早就消失。他颓废了许多。 但见到谢奇致再次进门的时候,他却发出了温柔笑声:“警官,你还有问题吗?” 谢奇致笑了一下,对他的心态倒是很赞赏。 讯问过程中,初期面对他问的与章葛薇有关的事,他很是稳不住,情绪波动很大,后来或许是意识到他们问不出什么新鲜问题了,他又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不过等会儿接电话时……还不知道他能不能保持住现在的温和了。 谢奇致笑意加深,举起手机展示,很亲和地说道:“章女士给我们打了个电话,说想和你说些什么。” 没问题,这一通确实是章葛薇主动打的,也确实是借他的手机要和孟杰书通话。 但现场所有人没有一个会真的相信章葛薇会无缘无故打电话来。 谢奇致这次是使了个阳谋。 “我说了——”孟杰书温和假面瞬间破碎,他咬着牙低声恶狠狠地叱道,“不许去打扰小薇!” 谢奇致笑容没变,轻飘飘地说道:“这一通是章女士主动打来的,不信你看。” 他将屏幕放到孟杰书眼前,指着号码前小小的“呼入”两字。 孟杰书看见正在通话的页面,看见那一串熟悉的数字,心神瞬间为之一震。这五年来……小薇没有换过号码,但他却从不敢拨通。 “喂?” 或许是久等没等到人说话,亦或许是听到了谢奇致的话,总之,话筒里传来一道孟杰书日思夜想却五年来不曾亲耳听到的声音。 他嘴唇颤抖,脸颊忽然浮现出奇怪的红晕——他这幅模样滑稽极了,既像满含春情与爱人初见的小伙子,又像见了此生再见不到的人的迟暮老人……既兴奋、幸福又流露出一丝悲戚。 他想抬手接住那一部小小的电话,又生怕手一动章葛薇的来电便像梦中幻影似的消失。 而等他真正准备抬手时却愤怒地发现,他动不了。他的肢体被禁锢在这张椅子上,他的灵魂被困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 此时此刻,他多想能顺着电话的波动飞到章葛薇身边去。 他有太久没亲眼见到她,没亲耳听到她的声音! 他的心一直叫嚷着、一直渴望着。 今日……他竟然能亲耳听到她的声音么?! 谢奇致看出了他的动作,明白对方同意接听电话,于是从善如流地将电话按了扩音,然后靠近他唇边,示意他说话。 孟杰书怔愣地看着屏幕上飞快流逝的时间,在话筒里传出第二次催促时,抬头哑着嗓子说:“举高——把手机屏幕对准我的眼睛!” 他要对话,和章葛薇“面对面”说话! 他愿意配合,谢奇致二话不说,立刻将手机横握着立在孟杰书眼前。 “……小、小薇。” “……” “小薇?你还在吗?” “……当然在。” 今天第三次听到章葛薇的声音,孟杰书抿了抿唇,嘴角微微上扬,眼底的幸福都要溢出来了。 他清清嗓子,抖了抖肩,再次启唇,用极为温柔低哑的声音唤道:“小薇。” 如果是曾经的章葛薇,她必然会因这样的声音这样的低语而羞红脸颊,但现在的她……几乎走遍祖国的疆域,看遍世间美好,再不会为简单一句呼唤感到心动。 她十分冷静地执行警察交给她的任务:“孟杰书,电话是我打的。有个警察——不是这部手机的主人——打电话问了我有关你的事。托他的福,我回忆了一番过去……” 孟杰书身体微微前倾,时而点头应和对方的话,见她谈到过去,嘴唇瞬间颤抖了一下,感动不已地叹道:“你还记得我们的过去!” 章葛薇被他这样突然的一句话吓了一跳,一句不太礼貌的话刚要脱口而出又被她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她沉默一瞬,忍着不适回复道:“嗯记得……我还想起我们离婚之前你为我画了一幅画。” “嗯。”孟杰书满脸喜意地点了点头,为章葛薇的记得而高兴,“我好想送给你,却怕你……不,小薇,等我死了,我再送给你好不好?” 他没等章葛薇回答,自言自语道:“小薇那么善解人意,一定会同意的。” 其实一直都不太善解人意的章葛薇发出了两声尴尬的笑。 “小薇,你的笑声还是那么动听。” 章葛薇尬得脚趾抓地,连忙把话题拉回人像画上:“那时你才起了稿,画得如何我还没见过,不如就这会儿拿给我看看吧?正好我在楚林,离松江近。” 孟杰书犹疑不定:“小薇……如果你愿意见见我……如果你愿意见我,我们像读书时期那样彻夜长谈……那现在给你也无妨。小薇,我一直希望它能作为遗物被你拥有。” 第112章 “……”章葛薇心态与往年完全不同,她已能把孟杰书当陌生人看待,但为了一幅画和他搞什么彻夜长谈,她还是犹豫。 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平和地与孟杰书独处。 不过……想着警察的请求,她答应了:“好,我现在回松江,走高速一个小时就能到。” 小薇答应了! 孟杰书欣喜若狂,这是不是代表小薇愿意和他重新开始? 那他一定要快点回到松江去,去接小薇,和她一起回家,一起欣赏那幅画,一起彻夜长谈,然后亲吻。他的手会抚摸过她的肌肤,会在上面印上点点红梅。 他的唇会将这世上所有爱语吐露与她听。 小薇! 孟杰书情意绵绵:“好,我们松江见。” “等等……那什么,你现在还在晋北吧?” 章葛薇刚刚忽然想到拿到画后还要交给警察,如果是孟杰书亲自送给她,估计不好再交给别人,于是道,“那边到松江还要的久,可我一到就想看。你先把画给我,之后我们再那什么彻夜长谈……” 孟杰书听着她像是撒娇的话语,瞬间昏头:“小薇,你最喜欢的红色达芬奇下藏着一把钥匙。” “好。那我到时候就自己去拿了啊?”章葛薇强调,“是你同意我进屋的哈。” 孟杰书甜蜜地笑:“小薇想去哪里都可以。” 章葛薇再次被肉麻到,倒吸了口凉气才缓声道:“感谢你送给我的画……它叫什么名字?” 仿佛咏叹调似的话语自干燥的双唇吐露:“《love》!” 章葛薇:“……” 她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违心地赞道:“挺好听的。嗯,那什么,画放在哪儿?” 孟杰书语调悠扬,像唱着歌儿:“卧室!小薇,你那双清澈的双眸一定能发现。” “好。”章葛薇默默记住,“再次感谢你送的画……我得赶紧上路到松江去,先挂了。” 这就结束了吗? 他倾吐爱语挽回:“小薇,我最爱的小薇,我有满肚子悄悄话想同你说。再等等,再等等吧!小薇!我们再说说话。” 被挽回的对像——章葛薇,她想也没想地立刻挂断。 她并不想如此冷漠,并且在孟杰书刚答应她请求后就冷待他,但再听下去……她感觉自己能开一个鸡皮疙瘩制造厂! 第92章 章葛薇将任务比谢奇致想象中完成得要好…… 孟杰书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说话。 回想两人的对话, 若不是清楚地知道孟杰书不仅在和章葛薇婚姻存续期出轨而且离婚之后也没闲着,他还真心实意被他那表露出来的深深爱意所感动。 孟杰书真是一个矛盾的人。 谢奇致心底感叹了一下,随后想收回手机却听眼眶通红的孟杰书请求道:“再让我看看她!我的小薇。” 闻言, 谢奇致推测道:“你想看这串电话号码?” 孟杰书声音低哑:“小薇已经许久没对我说过话了……让我再看看,再品味一下吧!” 这个要求不是太过分,可以答应。 于是谢奇致把手机放在椅子自带的小桌上, 使孟杰书一低头就能看见那道通话记录。 他安静地等了一会儿, 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孟杰书主动道:“我知道小薇是你们找来的……看在你们帮忙促成我与她见面的份上, 我真诚地告诉你们吧!胡雪菲她们的失踪和我没有关系!虽然不知你们想拿画做什么……” 说着说着, 孟杰书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补充道:“哦!你们怀疑我和胡雪菲她们的失踪有关,想从我的画上查到点什么吗?我肯定那幅画上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你们这一番是白费工夫。” 章葛薇的出现让他格外惊喜, 但惊喜过后, 他理智回笼,哪里想不到警察此举是为什么。 什么突然想起自己所以打电话过来问问……都是假的。 难为小薇答应他们。她真是一如既往的善良,又乐于助人。 孟杰书甜蜜又烦恼地想着,她的愿望除了自己又有谁能满足呢?谁还有那么一幅引人惦记的画作呢? 若是谢奇致知道他心中所想, 可能会再次陷入逻辑迷茫中。画是他画的,别人当然没有, 他的感叹完全没有道理。 但谢奇致并没有读心术, 他只回答了孟杰书说出口的话:“进这间屋子的人总是认为自己是无辜的。” 孟杰书双眸锁定手机屏幕上不长的十一位数字, 头也不抬地回答:“这世上没有人比我还清白了。” 对此, 谢奇致没有任何想说的, 他只拿起手机, 在孟杰书的不满中说道:“说了这么久话, 你先休息一会儿。” 他没说放孟杰书走。 “你若想让我休息, 此时就该解开这该死的椅子!”孟杰书很不满, “你们讯问一个无辜群众整整一天,还要将他继续关下去吗?!” 谢奇致抬手看了下时间,不到24h,随后他露出一个标准微笑:“还有疑点未解开,麻烦你再等等。” 说完他便抬腿离开,路过宋朝阳之时对他抛了个出去聊的眼神。 无视身后孟杰书气急发出的警告:“我一定会去投诉你们!”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讯问室。 “咔哒”一声,讯问室的门被合上。 谢奇致听见门合上的声音忽然想起自己将402门疑似动过的那一段视频交给技术那边修复使视频更清晰了,现在修复得如何也不知道。 宋朝阳一脸迷茫:“谢哥,接下来咋办?” “等会儿,我打个电话。”说罢,谢奇致走到一边拨通了负责修复他那段视频的技术员电话,从电话中他得到门的确动过的肯定回答。 “视频等会儿发给你文件,还是你自己过来拿u盘?” “文件就行。” 挂断电话,他招手让宋朝阳靠近,然后表情十分平静地陈述:“25号那天晚上,孟杰书怒气冲冲地离开402的大概一小时后,402的门动过两下。” 这个消息成功让宋朝阳露出既震惊又“果然如此”的表情:“孟杰书真是无辜的?!” 谢奇致却摇了摇头:“在戚芷桐死亡这件事上,他并非完全无辜。” “但是他确实没动手,也没有证据说他教唆戚芷桐自杀。”宋朝阳想到自己讯问了孟杰书那么久,却一个有用信息都没得到,不禁有些气闷,“白问了一天。” 谢奇致低声安慰几句,继续道:“虽然他不是戚芷桐案的凶手,但他曾经可能犯下过案子。刘立他们在松江调查发现孟杰书曾经带过的四个女学生,三个失踪一个患有精神疾病。这点实在太过异常。” “我知道,这个的确奇怪。”宋朝阳皱着眉头,“但再奇怪我们也管不了啊!那些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当时就认为和孟杰书无关,现在来查更没法证明和他有关。” 宋朝阳的想法不无道理。 任何人在知道孟杰书与胡雪菲、詹俪、古宣琪三人有过亲密关系的前提下,将三人的案子放在一起对比,很难不怀疑案件与孟杰书有关——特别是明确知道胡雪菲是在与孟杰书通话后才离开住处独自去往旅馆的。 但案子已经过去很久了,而且也没发生在他们管辖地区,即使想重新侦办,也不该他们来查。 那他们就放弃,不查吗? 谢奇致不愿。 贺昕疯的时间以及那之后的呓语,戚芷桐和高策给的种种暗示。全部说明胡雪菲等人的失踪案没有表面那么简单,而且孟杰书一定不无辜。 高策这三人全都给了一条明显提示:孟杰书用人血作画。 那幅疑似用人血绘成的画在戚芷桐嘴里是《killer》,在高策口中是《kill》,回到孟杰书这个创作者嘴里却叫《love》。 如果能证明画上的红颜料来自胡雪菲等人的血……能证明孟杰书是失踪案祸首吗? 不能。 他和胡雪菲等人曾有过亲密关系,他想获得她们的血并非难事。 所以他们忙碌这许久找到的唯一一条路大概率是死路…… 但,不查查总是不甘心。 也对不起戚芷桐。 一声叹息溢出齿间,他沉声道:“还能留孟杰书在局里呆一个小时。” 不能让孟杰书太早回到松江,因为他可能干扰刘立等人调查。 宋朝阳见自家谢哥仍然想拗着孟杰书这一头,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支招:“等一个小时到,为了表示我们误将他作为嫌疑人讯问这么久的歉意,我会好好安抚他受伤的心灵,务必让他多呆一会儿。” “谢谢。”谢奇致眼皮半合,很认真地看着矮自己半头的队员,“麻烦了。” 宋朝阳摆摆手:“谁让你是我谢哥呢!” “好,回头……”他抬手拍拍宋朝阳的肩,下意识想说请客之类的话语,话到嘴边又想起谌言喻对他的吐槽,于是改口道,“这回所有证据我来整理,你休息。” 第113章 真是一份非常实诚的礼物了。 宋朝阳眼睛像小灯泡似的亮起:“这可是你说的啊!” “嗯,我说的。”谢奇致嘴角上扬,“好了,进去守着吧,我要联系刘立他们。” 宋朝阳一脸喜气地点头,哼着小曲心情十分愉快地回到审讯室。 “警官,你还想问什么?”听过章葛薇声音后,孟杰书完全失去耐心,“怎么?你现在还认为是我杀的戚芷桐?甚至连胡雪菲她们的失踪也是我干的?呵,真不知道你们这些警察脑子里在想什么。” 宋朝阳一本正经:“想如何把犯罪分子送进监狱。” “……”孟杰书扯扯嘴角,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有所指,“警官冤枉人可真是一把好手。” 宋朝阳依旧正经:“我们从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违法犯罪分子。” 说不通! 孟杰书气得牙痒,恨这帮警察让他听到章葛薇声音却不能立即赶回去见她。 另一边,谢奇致把章葛薇会马上到松江取画的事告诉刘立,让刘立联系章葛薇拿画送到松江市局检验画上颜料是不是人血,是不是胡雪菲三人中任何一人的血。 查出来若不是人血,谢奇致才能彻底认了。 若是人血,而且还是胡雪菲等人的血,那这个案子……他不相信戚芷桐等人会平白无故给他暗示。 给刘立打过电话后,他又熟门熟路地敲响了赵局办公室的门。 门是虚掩着的,里边儿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进”。 然而谢奇致上身刚探入门内,圆脸光头一身悍匪气质的赵局就十分不耐烦地吼道:“咋又是你!” 谢奇致很无辜:“我已经好几天没来过了吧?” 赵局足以将犯罪分子吓破胆的凌厉眼神落到越走越近的谢奇致身上:“又想干嘛?!” 谢奇致才不怕他,整个刑警大队都知道,赵局就是个面狠心善的人,当他恶狠狠地说“干嘛”时其实已经默认了待会儿不管他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一件小事。”谢奇致笑得很诚恳,“托您给松江那边打声招呼,请他们配合一下,我们想找他们的刑技办件事。” “我给他们打招呼?”赵局拍了下桌子,“我是省长吗我给他们打招呼!” 谢奇致轻咳两声,没说话,只低着头装作胆小怯懦的样子。 “你真是被老局长和姓翁那小子惯坏了!”赵局恶狠狠地瞪了他几秒后又恶狠狠地说,“等着!” 谢奇致立刻抬头道谢:“感谢赵局的大恩大德!” 赵局重重地哼了一声,无比凶恶地说道:“还不快滚!” 谢奇致不会做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事,当下就十分顺从地离开。在他身后,赵局正翻箱倒柜地找通讯录。 他知道,赵局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他肯定早就知道他们在搞什么,而且还暗中护航,不然刘立他们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收集好了几起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发生的案件的信息。 就算这会儿他不来,赵局听说了他们上松江市局请求帮助,也一定会出面表示一下。 现在能做的谢奇致都做了,只等章葛薇拿到孟杰书赠予她的画,然后再转借给刘立两人,最后送到市局检验,等待结果了。 无论什么样的结果,他都做好了接受的准备。 第93章 等待过程中谢奇致就无事可做吗? 倒也不是。 他回到了办公室找出白纸准备重新顺一遍已知信息。 孟宝来, 章葛薇与孟杰书之子,出生于01年。 胡雪菲,孟杰书00届学生, 毕业后在松江工作,05年失踪。失踪前接到的最后一个电话来自孟杰书。 同年,胡雪菲失踪前, 孟宝来因火而死, 她失踪后, 她与孟杰书的情人关系暴露, 致使章葛薇向孟杰书提出离婚。 章、孟两人在05年冬天办理完离婚手续,章葛薇独自一人离开松江去外地旅游。 詹俪、古宣琪分别为孟杰书03、04届学生,毕业后均留在松江工作。 不同的是, 古宣琪选择留在孟杰书身边做助教。两人分别在07、08年失踪。并且她们失踪前都接到过一个来自松谭的电话, 然后一个人离开住处,消失。 这两起失踪案,当时的办案警察没有联想到孟杰书身上。事实上,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案件与孟杰书有关。 古宣琪失踪后半个月, 贺昕因受刺激精神受创,被孟杰书送入医院治疗, 随后又是他将人接出来让高策把她送回晋北老家疗养院接受照顾。 时间来到10年, 戚芷桐发现孟杰书与苏臻有亲密关系, 但未离开孟杰书。 之后她又发现孟杰书曾经的四名学生失踪三人患病一人, 她意识到其中可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从她发现这件事到与谢奇致见面之中发生了什么, 现阶段无人知晓。 戚芷桐的日程笔记本上从12号到21号都写有“说”、“不”等字眼。 22号, 戚芷桐通过李妙、段承望两人的关系与谢奇致见面。 见面时, 她着重介绍了《玫瑰小姐》这幅画, 并提到它又名《killer》。 她对这个又名的解释为“ta曾是killer”。 她还讲述了这幅画作的背景故事, 是村民为安抚妖魔献祭一名名为玫瑰的少女。 25号下午,戚芷桐提着疑似菜、肉的塑料袋回到402。晚上,孟杰书到402,一个多小时后,孟杰书离开。 又是一小时过后,402的门轻轻动了两下。 在22号到25号之间,戚芷桐日程笔记本里每一日都画有笑脸符号。 在戚芷桐遗留物品中还发现有三张分别画着小篆的“再见”与翅膀图形的画。这三个符号也出现在了画作《玫瑰小姐》与《重生》上。 30号傍晚,孙德利、周惠芳及长华小区门卫发现戚芷桐尸体并报警。 之后便是中队的侦查过程。 谢奇致等人先是就女尸身份进行了调查。 402业主孟杰书称他将房子借给了戚芷桐住,而孙德利夫妻认为女尸为他们小女儿孙五丫。 经调查,孙德利夫妻为戚芷桐生身父母,在她诞世后将女儿“交”给了戚家抚养。 根据孙家一家人及陈娅、孙二丫的叙述,孙德利夫妻有卖女儿之嫌,正在接受调查。 确定死者的确为戚芷桐后,开始调查其社会关系,发现她与孟杰书交往最为紧密,且孟杰书也是她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 经过现场调查,发现凶器没有指纹,现场没有孟杰书来过的痕迹。 致死伤口非自杀常见创口,考虑特殊手法自杀与他杀两种可能。一方面调查戚芷桐有无自杀倾向,一方面查孟杰书。 就在这个阶段,高策出现了。 是他告诉他们《玫瑰小姐》和《重生》是戚芷桐的画作。 是他说孟杰书有一幅名为《kill》的作品。 也是他提示血可以用来作画。 当谢奇致打电话求证时,他所说的那一句“真相需要你们自己去找”翻译一下便是整个案子都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侦查进行到现在,孟杰书非戚芷桐案的凶手,他马上就可以清清白白地从讯问室离开。 他一走,戚芷桐案算是结了。那些所谓的暗示……可能就将伴随戚芷桐的死亡而永远沉默。 或许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高策。 但他若是不想说,他们也没办法,总不能把他当犯罪嫌疑人审问。 难啊。 谢奇致抬手在高策两个字上画了一个圈。 两张a4纸张此时被他写满了分条罗列的信息。 他将纸举起来对准室内灯光,思索这些信息里是否还有遗漏。 对了,戚芷桐当时为什么说《玫瑰小姐》又名《killer》呢? 如果戚芷桐想暗示孟杰书创作了一幅名为《kill》的人像画,为何又故意说错名字? 孟杰书给章葛薇画的人像在他与她通话之前确实是叫《kill》没错,因为不仅高策这样说,就连他本人在提及“《kill》的作者”是他时也没有否认。 kill和killer差距明显,不至于记错吧? 如果她刻意为之,又为何这么做? killer除了能暗示孟杰书可能杀人外,还代表什么?……难道是他在侦办姜璃案时收到的档案袋的署名? 不会吧…… 他否定般地摇了摇头。他什么时候学会不看证据直接想象了?姜璃与戚芷桐两件案子之间并没有关联啊。 等等,真的没有关联吗? 姜璃、贾金河、居高义、陈时、刘泗…… 戚芷桐、孟杰书…… 一个是他杀,一个是自杀。 姜璃等人均居住在晋北,戚芷桐与孟杰书居住在松江,而且一方为高中生一方为研究生与老师。两案人员似乎没有牵扯? 两案究竟有没有什么他没注意到的牵扯呢…… “叮铃铃……” 时间在思考时总是过得很快,当谢奇致从沉思中醒来就接到刘立电话,他说他已经和章葛薇会和,几人已到达孟杰书住处——别墅。 第114章 又是别墅? 也是,孟杰书作为著名画家,住别墅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他轻轻“嗯”一声,示意刘立继续说下去。 “但我们被拦在他家大门前边儿了。”刘立伸手在门锁按键上随意戳了几下,“这是个密码锁,要输两道密码。章女士输了第一道,成功了,但还需要第二道,四位数。” 章葛薇不是第一次输就成功的,她输了两次,第一次是生日,第二次是结婚日期,成功了。 但第二道密码她能想到的都试过了,但怎么输都输不对。 谢奇致不知道这会儿孟杰书还在不在,其实他心里怀疑他是故意没说住处大门是密码锁,就等着章葛薇找他要密码。 但他还是起身准备去找找他,手机举着,随口问道:“第一道密码是什么?” 刘立:“0214,章女士说这是他们结婚的日期。” 0214? 谢奇致眉头一跳,内心生出一个荒诞想法,笑道:“你试试四个9、9900或0099。” 刘立心道密码怎么可能这么简单,但手还是很顺从地先按下了9999。“咔哒”,锁舌回收,门开了。 还真就这么简单? 他不可置信地质问:“你随口说的?” 谢奇致想想自己为高策付的账单,笑回:“算是。” 他只是听到214后忽然想到高策买了一份价值214的甜点,以及价格为99的咖啡。 经此一招,他更加确信高策知道什么内幕,并且不断暗示他孟杰书有问题。 但是高策提出的那幅画即使查出了人血,也算不上什么铁证啊。 难不成孟杰书的屋子里除了画,还有别的证据? 他咽下满肚子疑惑,挂断电话,依旧往审讯室方向走,与宋朝阳在讯问室不远处相遇。 见人一脸苦闷,谢奇致不由询问:“怎么了,朝阳同志?” 宋朝阳幽幽叹气:“孟杰书走了,还扬言一定会投诉我们。” “怕什么,我们是按程序做事。”谢奇致非常淡定,“大不了就是交几份检讨,小事。” 宋朝阳吸吸鼻子:“万一教导员觉得咱们思想不对给我们开几天几夜的会呢?” 想到一脸和蔼可亲的笑面虎孟宏大,谢奇致心有戚戚焉,但仍旧做好安慰工作:“没事……到时候我们肯定在跑外勤,即使呆在局里也忙工作……他有心我们也没时间。” 宋朝阳抚抚胸口:“但愿如此。” “既然孟杰书已经走了,我们就来处理一下戚芷桐案的尾巴。” “尾巴?”宋朝阳疑惑道,“你打算结案了不查了吗?” “老刘那边在查,我们总不能闲着。”谢奇致简单地把他和谌言喻在402发现的东西说了一遍,最后道,“现在需要做实验验证一下。” 刑侦实验是确定案件中某些机关或手段等是否能在现实条件下实现所采取的方法。 既然对戚芷桐自杀手法以及她对门做的手脚有猜想,就要试试现实条件下能不能做到。 听见他的话,宋朝阳先是震惊地瞪大双眼,后又抱怨道:“你都不带我……我一直在局里呆着,啥都不知道。” 谢奇致一脸诚恳:“下回一定。” 宋朝阳:“……” 完全没被安慰到呢。 在孟杰书、章葛薇之子孟宝来命丧火场后,孟杰书言称怕章葛薇触景生情,并且房子的确烧毁不少,便带着章葛薇一起搬入了独栋别墅。 别墅有两层楼,还带小院。 章葛薇只在这栋别墅住了很短的一段日子,时隔几年再次踏入并没有触景生情之感。 她松了松帽子,随意打量了下院子,笑道:“花挺多。” 刘立和赵炜炜进门后便下意识扫了一眼院子,闻言刘立笑着附和:“确实。” 简单的评价后,刘立说:“章女士你进去吧,我们没受到孟杰书的允许,不好进门。” 章葛薇懂他们的担忧,比了个ok手势。 别墅大门是密码锁,进来之后想进客厅还得开一道锁,这回就用孟杰书所说的藏在花盆即月季红色达芬奇下的钥匙开锁即可。 首先进入的是装修十分素雅的客厅。 章葛薇记得孟杰书偏好富有活力的色彩,不爱这般素的颜色。 但当年的她喜欢,所以那时的别墅内部装修几乎是照着她喜好来的。 没想到几年过去,装修一点没变。 别墅里好像没请家政,不知道他那么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画家是怎么做到保持整洁的。 顺着旋转楼梯上楼,她看着墙上熟悉的照片,本来十分冷硬的心也有些感慨。 孟杰书这种人既专情又滥情。但他再怎么专情也与她无关了,她此生都不会考虑与他复合。 别墅的格局同五年前一模一样。 上到二楼,章葛薇一眼就看到孟杰书绘制的两人挽着手的人像画。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她记得刚经历丧子之痛的自己对接触一个全新环境十分抗拒,但为了不让丈夫太担心,仍旧强打起精神跟他一起来到这栋别墅。 看着别墅内部完全符合她喜好的装修以及熟悉的照片、画作,她感到十分暖心。那时的孟杰书对她是真的好。 但从过去抽离,今时今日的章葛薇难得升起疑惑,这栋房子为何那么完美? 【作者有话要说】 ps:99是九键输入法的小薇;214是孟杰书与章葛薇领证的日子。 第94章 如孟杰书所说, 他准备将房子当作章葛薇生日那天的惊喜送予她。 搬进来后两周的确是她生日,他这样说似乎没有任何问题。 但如果他真是为她生日准备,怎么房子里没有儿子的丝毫痕迹呢?就连一张照片都没有。 那时的她不会疑惑半点, 因为她下意识地认为这是丈夫怕自己睹物思人更加伤心,所以刻意地没有将儿子照片挂出来。 但现在她却疑惑极了。 看房子装修的精致程度必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装成的。 而这样精致的房子是送给身为妻子、母亲的她的,怎么怎么看都像是夫妻独居的房, 不像一家三口的住处。 儿子年纪还小, 旋转楼梯那种镂空大间隙与楼梯扶手尖锐棱角的设计显然是不适合孩子的。 从儿子出事到他们搬进来也就过去一周时间, 这一周内孟杰书一直在她身边, 学校那边直接请了长假。 孟杰书完全没有时间安排人把别墅带有孩子印记的装饰物或装修清理干净,即使有,也没办法做到让她见到的房子是那么的精致完美。 难不成孟杰书还能未卜先知, 知道别墅将住的是夫妻而不是一家三口? 章葛薇越想越觉得遍体生寒。 她低声告诫自己不要乱想, 孟杰书只是不喜欢孩子,又不是恨他恨到……而且当孩子去世后他的伤心不比她少。 她深深吐了一口气,走向记忆中的卧室,入门第一眼见到是床、床头柜。床后的墙画着大片黄玫瑰, 仍旧是记忆中的样子。 章葛薇左右望了望,没看见有画。没办法, 她只能进卧室找了。 抬腿将要踏入门内时, 她迟疑了一瞬, 想了想, 最后掏出手机打开了录像模式, 对准自己说了一句“孟杰书我要进你卧室了哈”, 然后举着手机让摄像头对准前方。 她手机存储卡内存不大, 得速战速决。 一步、两步……靠床约一米五的位置, 章葛薇停下来了。 她没有到处乱走, 而是举着摄像头左转,看到了一扇通往换衣间的百叶扇门。 摄像头再右转,一直转,转到与床头相对的位置,转到一幅画前。 画里颜色肉眼看仅有红、黑、白三种色彩,却营造出五彩斑斓的感觉。 画中穿着红色晚礼服的白肤黑发女郎微笑着透过摄像头看着她。 那名女郎和曾经的章葛薇长得像极了,但眼角眉梢却多了诡异的妍丽。当你看着她时,她也会看着你。 你惊骇、疑惑,她却只有一种情绪——笑。 嘴角上翘弧度不大,让她的笑看上去很温和又有点冷酷。 她的双眸黑白分明,黑得很沉,白的很亮。 “怦怦……” 静谧的卧室中,章葛薇听见自己心脏疯狂跳动。 她吞了口唾沫,清清嗓子,说道:“孟杰书,我看到那幅画了。因为你说送给我,所以我就直接拿走了哈。” 章葛薇害怕内存不够,连忙握着手机靠近。干脆利落地将手机叼在嘴里,她举起双手小心翼翼地将封存在玻璃框里的画取下来。 玻璃框将画封存得很好,凑那么近她都闻不到颜料的味道。 画有点重,如果是以前羸弱的她可能会觉得吃力。但现在玩过攀岩,甚至还抽空上过拳击课的她搬一幅画简直是小菜一碟。 刘立和赵炜炜在楼下没等多久就见章葛薇嘴里叼着手机,双手抱着画走出来。见状,他俩赶紧迎上去把画接到手里。 第115章 章葛薇取下手机,吐了口气,然后对着摄像头说道:“孟杰书,画我真的拿走了哈。” 然后点了关闭拍摄。 刘立与赵炜炜对视一眼,然后给章葛薇比了个大拇指。 章葛薇摆摆手:“嗐!这有啥。” 神秘莫测的《kill》——现名《love》终于到手,刘立朝赵炜炜抬抬下巴,示意他先抱着举起来,他想看一看《kill》的庐山真面目。 然而章葛薇看出他们的动作及时出言制止:“先别看,这画有点吓人。” 说完她还小声嘀咕了一句“我都不知道我的脸还有演恐怖片的天赋”。 闻言,刘立动作一顿,没有要求一定要现在看,而是转口道:“那我们现在去警局?” “警局?晋北吗?” “不是,就松江市局,对这幅画的材料做一下鉴定。” 章葛薇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行,要我跟你们你一起去吗?” 刘立笑道:“如果你也去,那再好不过了。” 画作面积不小,刘立等人又怕把它磕坏,于是只好去超市买了一块窗帘布把它包裹着盖住,然后抱着它坐公交。 盖画的时候他终于看见了画作内容,或许是大白天看,又或许他本身对色彩就不敏感,并没有感觉这幅画有什么可怕的。 章葛薇开了车,先行离开。刘立和赵炜炜护着画小心翼翼地赶往市局,途中还接了谢奇致一个“一切打点完毕”的电话,让他们直接去市局物证鉴定所。 将画交给专业人员,对方说为了取材,会破坏画作,问章葛薇是否能接受。 章葛薇详细问了破坏是多大,对方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知道。” 闻言,章葛薇有些犹豫。 虽然她本人并不是很喜欢这幅画,但想着它是孟杰书耗费很多心力画的,还是要好好保护。如果要对画造成很大破坏,她…… 刘立两人不好劝她答应,只能沉默,以免干扰她的抉择。 表情变换几次,章葛薇终于再次张口:“好吧,我相信你们如果一定要那什么……也是迫不得已。” 这话把出面接洽的刑技架在高处,但他却是个心直口快的,闻言只道:“那当然!” 章葛薇表情凝滞一瞬,笑道:“那就好。” 告别刑技,章葛薇听到刘立说时间不早了,不如一起去吃个饭,没有推辞。 “警官,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从孟杰书那儿要到那幅画?”章葛薇回想画作内容,大胆猜想,“难道里面画着藏宝图?” 刘立不能将案件细节透露给章葛薇,虽然他现在都搞不清楚他在办什么案子了,但他时刻牢记职业要求,只模糊道:“我们也不大清楚,关键的地方我们队长才知道。” 章葛薇不太满意这个答案,但心想知道太多或许对自己没好处,只能憋着满肚子疑惑,闭上嘴巴,安心等着上菜。 第一道是十分家常的青椒土豆丝。 刘立拾起筷子客气地指指菜,道:“章女士,请用。” “嗐,客气啥。”章葛薇十分放得开,“都用都用。” 说罢,她为了避免两人尴尬,主动地夹了一筷子到碗里,还没吃就先话家常:“说起来,我小时候学会的第一道菜就是这土豆丝。” 赵炜炜憨憨一笑:“谁不是呢!” 今天不仅向警察回忆了过去,还去到五年前居住过的地方,章葛薇不免有些感慨:“我给孟杰书做的第一道菜也是土豆丝。那时候我还想着如果我有孩子了,等孩子想学炒菜,我也教他炒土豆丝。这叫什么……传承!” 刘立两人知道她儿子早逝,怕触及她伤心处,默契地沉默了。毕竟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没得到回应的章葛薇也没恼,反倒而打开话匣子:“如果我儿子还活着,现在该有这么高了吧?” 她伸手比划了一下。 刘立赞同地点点头。 “宝来出生的那天是大晴天,热得很。”章葛薇笑道,“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一天太阳的照顾,那小子从小就是个小火娃,不怕冷就怕热,夏天稍微多穿一点点就冒汗。” “宝来眼睛很大,是双眼皮,像极了他爸。” 谈到孩子时,她难得地没再直呼孟杰书的姓名。 “可惜啊,孟杰书不喜欢他。”章葛薇深深地叹了口气,重复道,“宝来命苦,出生后孟杰书不喜欢他,才长到四岁,就被一场大火夺取了性命。” “我那一天怎么就敢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呢?明明他还那么幼小……” 两人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沉默以对。 好在章葛薇自我调节能力很强,很快地整理好心情,笑道:“都过去啦!宝来现在应该三岁啦,他肯定有一对很爱他的父母,对他很好。他今后也会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然后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打扰一下……” 服务员一连上了两道菜。 章葛薇招呼道:“来,快吃,免得凉了!” 吃饱喝足,章葛薇无聊地打量中餐馆的装修,忽然想到自己在别墅里察觉到的疑惑之处。 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和刘立两人说说,但又怕是自己想太多,说出来反而误导警察调查方向。 犹豫之后,她还是没忍住,开口把自己的疑惑告诉了刘立两人。 听完她那一席话,刘立表情渐渐严肃。 “可能是我想多了。”章葛薇笑笑,“还有可能是我记错了,毕竟都过去五年了。” 刘立很重视她说的话,详细问了几个细节:“孟宝来去世后第几天,你们搬进别墅?” 章葛薇回忆道:“大概六天、一周的样子。” 刘立:“你生日在孟宝来去世后第几天?” 章葛薇:“半个月……警官,其实宝来走的那天是他生日,我特意出门是因为蛋糕店打电话跟我说孟杰书在他们那儿订了蛋糕,但样式还没确定好,孟杰书又忙着上课没时间与他们沟通,便打电话来让我决定。蛋糕店很近,步行十分钟就到,我想着孩子睡着,就放心地出门了。” “那天我是开车去的,来回在路上只耗费了一刻钟,但在蛋糕店却耽误了很久……等我回到家,火势已经不受控制了。” 刘立:“起火原因是什么?” 章葛薇:“有人入室盗窃,留下了一个烟头。我家在一楼,窃贼……很容易爬进去。监控拍到他抱了很多东西走……他偷东西就偷东西,为什么还要留!如果没有那个烟头……” 看着她眼里流露出来的悲伤,刘立叹了口气:“章女士,节哀。” 章葛薇摆摆手:“只是聊到这里情难自已罢了。” 见她控制好情绪后,刘立又问:“在电话里,你说救出孟宝来时,他尸体已经部分碳化了是吗?” 章葛薇沉默着点头。 “好。”刘立神色诚恳,“感谢你提供的这些信息。” 章葛薇微微摇头:“这不算什么。我还要感谢你、你们能耐心听我说这么多呢。” 刘立笑了一下:“哪里哪里。咱们一起吃过饭,也算是朋友了。作为朋友,我建议你如非必要,还是不要接触孟杰书了。” 章葛薇没问为什么,只点头:“我本也不太想再与他有什么纠葛。” 送章葛薇回家,刘立和赵炜炜随便找了一家旅馆住。 与谢奇致通过电话后,得到深入调查孟宝来死亡一案的指令后,刘立简单地和赵炜炜交流一番,确定了明天的行动路线。 夜色笼罩了一切,但孟杰书的心却格外明亮。 他终于——可以再次拥抱他的小薇! “还有多久到?”他神色憔悴,眼睛却格外明亮。 高策笑道:“快啦!” 第95章 在返回松江的路上, 孟杰书想了很多。 他想自己应该是一抵达松江就给章葛薇打电话约她出来,还是先去洗个澡打理一下自己再约她见面。 最后想要在心上人展现出完美一面的念头站了上方,他决定到家休整一夜, 再约心上人! 他会开着章葛薇最爱的白色车,穿着西装、大衣,踩着她以前为他买的皮鞋。 他会在路过花店时为她买一束黄玫瑰……不, 还是买红色达芬奇吧! 将与心上人见面的甜蜜充斥着他的大脑。 激动过后, 警察曾问过他的那些问题重新涌上他心头。 为什么他们会问他画的问题? 《kill》……哦不, 现在它是《love》。 他很少向旁人展示《love》, 只偶尔有些人会进他卧室看见它……戚芷桐是其中一个。 难道是她留下什么讯息让警察调查《love》吗? 还有,警察怎么突然想到要问他有关胡雪菲的事? 谁告诉他们的? 难道…… 他余光瞥见驾驶位的高策,试探道:“小高, 你这几天在忙什么?” 第116章 高策目光专注地盯着路况, 嘴角微微勾起:“在处理画展的事,闲暇时在准备年初的比赛。哦……对了,警察来单独找过我。” 孟杰书:“找你做什么?” 高策随口道:“问了我贺昕的事。两年前,我按照你的吩咐, 把她送进了晋北一所疗养院,联系人写的我的名字。警察根据这个找到我, 问我为什么把贺昕送到那儿。” 孟杰书一直在用余光打量高策神色, 见他镇定自若, 心里疑虑渐消, 但仍旧让他详细地描述警察问过他什么。 “就贺昕怎么疯的啊, 在医院呆了多久, 又是具体什么时候搬进疗养院的啦。”高策陈述道, “还问了我在老师身边呆了多久, 有没有听说什么奇怪的事。” 孟杰书眉头微皱, 听他继续说道:“这帮警察真奇怪……能有什么怪事?” “老师。”高策忽然侧头,“对我们来说,还有什么是怪事?” 对上高策十分老土的黑框眼镜,孟杰书笑了:“没有。” 日月在洒落光明这件事上从不公平,往往一部分人有光,一部分人却笼罩在黑暗中。 孟杰书侧头看着路旁急速消失的路灯,手指发痒,很想立刻拿出画板来作一幅旅客归家图。 等接了小薇回家,就画吧。 他想。 …… 上午八点四十,刘立拨通了谢奇致的电话。 彼时的谢奇致正坐在办公桌前写报告,看到来电通知他心神一震,估计刘立打来是为告诉他《kill》的检验结果。 毫不犹豫按下接通:“喂?” “唉,老谢,那幅画里确实掺了血,但因为保存原因,血液中的蛋白物质被破坏……” “完全没办法检验了吗?!” “你别急……” “好,我不急,你说。” 刘立沉默一瞬,这还叫不急吗? 他轻咳两声,道:“经过努力,他们还是找到能够进行对比的dna分子。和保存在数据库中的胡雪菲、詹俪、古宣琪父母dna数据进行对比后,发现没有血缘关系。” 此话一出,谢奇致说不清内心是失望还是果然如此。 但他没有将心中复杂情绪表露出来,而是声音无比沉稳地说道:“还记得你昨晚跟我说过的话吗?” 刘立愣了一秒,追问:“你的意思是……血可能是孟宝来的?” 谢奇致轻轻“嗯”了一声,补充道:“还有可能是贺昕或者其他什么人……当然,不排除血属于孟杰书本人。” “你想怎么做?” “我会想办法采到贺昕的血样送过去。你去找章葛薇,请她提供血样,对比是否有亲缘关系。”想了想,谢奇致加了个补充,“别让章葛薇知道你打算用血做什么……至少现在别让她知道我们怀疑画上的血属于孟宝来。” 挂断电话,谢奇致立马拎起椅背上的外套,准备去刑技请个会抽血的和他一起走一趟。 技术中队不止宋池乐一个法医,但她实在很出名,出名到大家一提起市局法医就只能想到她。 采血这样的小事完全没必要请她,谢奇致随便找了一个法医助理就出发了。 顺利拿到血样,他借了翁策的车,开往松江。 章葛薇接到刘立电话时正在和父母一起看剧,听闻他们想抽她的血,十分惊异:“为什么?” 刘立得了谢奇致的嘱咐,想编个理由却发现根本没法编,只好沉默以对。 好在章葛薇十分善良,自发地给他提供了借口:“和案件有关没办法说是吧?行,我直接去市局吗?什么时候?” 刘立暗暗舒了口气,道:“对,市局,就现在。” 挂断电话后,章葛薇刚和父母简单解释了一下,又接到新电话,是个挺眼熟的号码。 接通,一道昨天才交流过的男声响起:“小薇。” 是孟杰书。 章葛薇手抖了一下,问:“有事吗?” “小薇。”孟杰书声音有些委屈,“你忘记了吗?你说要和我彻夜长谈的。你现在在哪?爸妈家还是酒店?” 章葛薇想也没想地回:“既然是彻夜长谈,那就晚上再说吧。” 说完,她立刻挂断电话,拿起包就出门。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孟杰书脸色立刻黑了一瞬。不过很快,他便处理好情绪,低声呢喃,小薇害羞了……再给她一点准备时间吧。 另一边,章葛薇采完血后没急着走,反而问刘立他们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要是你们没事,我倒是可以尽尽地主之谊,带你们逛逛松江。” 刘立笑着拒绝:“不了,今天任务重的咧。” 赵炜炜心里虽然觉得调调孟宝来案件卷宗算不上什么很难的任务,但听师父这么说,便附和地点点头。 章葛薇耸耸肩:“好吧。” 双方告别,刘立和赵炜炜开始奔波在调孟宝来案件卷宗的路上。 赵炜炜这会儿才知道为什么师父会说任务重……他师父没骗人,调这个案子的卷宗麻烦得很!涉及消防还涉及入室盗窃…… 他们工作还没做完,刑技那边连结果都出来了。 刑技很快从章葛薇提供的新鲜血液中提取到dna信息,再与做好处理的画作提取到的dna进行对比,得到答案…… 刘立表情沉重的挂断电话,在赵炜炜疑惑好奇的眼神中说道:“如果章葛薇只有孟宝来这一个孩子的话……那么《kill》上的血属于孟宝来。” 赵炜炜震惊不已,谁能想到他们瞎猫碰死耗子地试试,还真找到了血迹主人。但……这个结果,并非他们想看到的。他声音艰涩:“师父,告诉谢哥吧……” 谢奇致从晋北赶到松江这一路上运气都不太好,进隧道的时候碰见了一场车祸,把他堵路上了。 终于进入市区,又遇见一场不大不小的车祸,再次堵车。 车流刚动,他就接到刘立电话。 孟杰书竟然真的用自己亲生儿子的血作画?! 他立马通过赵局联系上松江市局,市局方面派出三队队长王傅立和他对接。 在电话中,谢奇致详细地将他们如何从戚芷桐案件中发现异常,又是怎样盯上《kill》那幅画的过程讲了一遍。 最后道:“现实中,孟宝来命丧火海才四岁!可如今,在其父亲的画上却检查出了他的血液!” 孟宝来从出生到四岁都由章葛薇亲手带大,她把他看得像眼珠子似的珍贵,从不假人手,孟杰书不大可能在他还活在章葛薇眼里时从他身上取走血液。 而孟宝来死后身体大面积碳化,在其父母的主持下很快就下葬了。 所以,孟宝来的血如何变成红颜料附到孟杰书画上就很值得推敲。 其实,当谢奇致把案件给王傅立捋了一遍后,对方心里大概就有了个猜想。 恐怕是孟杰书使手段让所有人都相信孟宝来死了,然后他再悄悄取走他身上的血,为《kill》上色! “兄弟,我明白了!”王傅立声音低沉,“老子这就去找孟杰书!” 谢奇致刚“嗯”了一声,对方就急吼吼地挂了电话。 吞下什么“辛苦”之类的话语,谢奇致拨通了高策的号码,开口先自报了家门。 “警官,这是你的固定开场白吗?” “……高策,孟杰书在哪?” “老师不是被你们无罪释放了吗?现在还找他做什么?”高策低低地笑了一声,没等谢奇致说话,直接道,“可能在家?我也不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明白,孟杰书在家。 随口道了声谢后,谢奇致从刘立那儿要到孟杰书地址,然后迅速告诉了王傅立。 两方人马均驱车赶往孟杰书住处。 当谢奇致到的时候,率先看到的就是两辆亮着灯的警车,想必王傅立等人已经到了。 跨过大门,与第一个发现自己的同行简单地说了下自己的身份,又给人看了警察证才得以来到客厅,见到那个被两名警察一左一右夹在中央外表光彩照人的孟杰书。 “怎么!”孟杰书一眼就认出他,低声咒骂,“又是那个垃圾警察!” 这帮人找上他说所谓让他到警局协助调查什么什么案——话说得太急,他根本没听清——肯定是他搞的鬼! 旁别的警察敏锐地捕捉到“警察”二字,抬肘推了他一下:“嘀咕什么呢!” 孟杰书扯了个难看的微笑,警告道:“我不是犯人,注意你的态度。” 三队的人没有大案中队的人“温柔”,闻言只冷笑三声:“你让谁注意态度呢?!有话回警局说,现在少搁这哔哔赖赖。” 另一个警察咳了两声,低声道:“注意影响。” 谢奇致一眼看出人群中心人物是谁,上前招呼道:“王队你好,我是晋北市局的。” “哦!”王傅立伸手与他相握,“谢奇致是吧?久仰大名!” 谢奇致只是县级市中队副队长,哪里能让王傅立久仰大名,他只当他客气。 第117章 却怎么想也想不到王傅立在肚子里嘀咕,原来老前辈的关门小弟子就长这么一副瘦弱样,看上去不是很能打哎! 王傅立脸上笑容亲切:“走,咱们回局里仔细说。” 第96章 章葛薇今天第二次来到市局, 但打电话通知她的却不是刘立,而是昨天沟通过的谢奇致。 她心里有点好奇,不知道谢奇致让她到警局来干什么, 毕竟对方电话里什么消息都没透露,只说让她来。 还没进门,就看见刘立和赵炜炜两个熟悉面孔。 走近了, 看清两人神色, 她下意识皱了皱眉:“两位警官这是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刘立叹了口气, 没说话。赵炜炜抬手指向门内:“章女士, 我们先进去,找你来具体是为什么事,稍后会有人向你解释。” 不知为何, 章葛薇有些惴惴不安。 她没有多言, 只皱着眉点头,同两人一起进门。 穿过楼梯,拐弯,经过三个房间, 刘立和赵炜炜停下了。 刘立先给章葛薇打了个预防针:“章女士,请你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章葛薇眉头是紧皱的, 嘴角却上扬, 露出个社交微笑:“哦, 好。” 刘立偏圆、常常给人亲切感的脸在此时此刻显得有些冷酷。他点了点头, 按下门把手将门推开, 做了个请的手势:“章女士。” 章葛薇手指不自然地动了动, 随后下意识地控制它们, 将它们揣进了兜里。 她微微摇头, 意图把所有不好的猜想甩走, 然后抬腿进了房间。 她一进门,一名女警官便站了起来:“章葛薇女士是吗?” 她点了点头,瞟了眼坐在她身边的陌生警官,客气笑道:“不知两位找我来做什么?” 女警官表情严肃,嘴角微抿,眼里流露出些许怜悯。 她说:“这次叫你来呢,是想就05年孟宝来案向你询问一些问题。” “什、什么问题?”章葛薇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一小步,手指在衣兜里紧紧攥成拳,“宝来有什么问题?他……他已经走了啊……会有什么问题?” 女警官微微摇头,抬手道:“章女士,你还是先坐下吧。” …… 再次被警察带进讯问室,孟杰书感受到的不是熟悉,而是恶心。 他永远都忘不了晋北那帮警察逮着他反复问类似问题的样子。他不记得自己解释了多少遍自己是无辜的,但他们就是不信。 不知道这回,这帮警察又想干什么。 如果仍然是把他抓来——或者按他们的话来说是“找他协助调查”,然后车轱辘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他真是要笑掉大牙了。 没想到他每年缴纳那么多税,养的就是这样一群酒囊饭袋,爱冤枉人的家伙。 内心纵使再不满,孟杰书都能维持表面的风度,温和笑道:“警官,我能知道这回你们想让我犯什么罪吗?” 谢奇致没说话,他主要是来围观孟杰书表现的。主要讯问人是王傅立和他手下的一名刑警。 听到孟杰书阴阳怪的一句话,王傅立冷笑:“你不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我告诉你,坦白从宽!给你一个机会主动交代。” 孟杰书冷笑一声:“我遵纪守法,交代什么?交代每年向国家纳了多少税吗?” 王傅立拍了下桌子,冷声道:“孟宝来是不是你儿子?” 闻言,孟杰书表情一愣,旋即嘴角下压有些悲伤的样子:“是,可惜他05年就走了。” 随后,王傅立问了孟杰书家中失火的那一天他在哪里有什么证据等等问题,越问越让孟杰书心惊。 特别是王傅立身边还坐着个莫名其妙就开始调查他画作的谢奇致。 该不会…… 他悄悄咬了下舌头,让疼痛驱赶走内心担忧,云淡风轻地说道:“警官,无论你问多少遍,我的答案都一样。” 王傅立沉默着盯了他几秒,然后推了推正在做笔录的警员,让他把鉴定报告放到孟杰书身前。 “睁大你眼睛仔细看看!”王傅立再次拍了下桌子,“你的画里为什么会有孟宝来的血?!你怎么解释?” 从王傅立开始讯问时,谢奇致一直在观察孟杰书表情,发现他刚听到“孟宝来”时表情有些震惊与不自然,随着问题一个一个抛出,他神色越来越坦然。 而他关于孟宝来案的回答与五年前记录在卷宗中的答案大同小异,小细节上有些不同,大方向却还是一致。 但当那份关于《kill》中红色颜料与章葛薇血液的dna鉴定报告摊开放在他眼下时,他露出了肉眼可见的慌张和惊骇。 孟杰书和孟宝来的死一定脱不了干系。 谢奇致现在无比确信这一点。 “你不是在查胡雪菲……”孟杰书忽然侧头瞪向谢奇致,质问的话才吐出一半,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改口道,“我怎么知道这一份鉴定报告是真是假。” 谢奇致双唇轻启:“章葛薇现在就在警局,你想知道她信不信吗?” “你告诉她了?!”孟杰书被禁锢着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晃动,发出“咔咔”响声,“我跟你说过!不要打扰小薇!”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去烦她?!” “啪!”王傅立第三次拍桌:“孟杰书!冷静!这里是警局,容不得你放肆!” “报告是假的!”孟杰书对王傅立的警告恍若未闻,“你去跟小薇说,报告是假的!我——我要见小薇!让我出去,我要见小薇!” 谢奇致表情很平静,声音却很冷:“你把一幅带着孟宝来血的画当作礼物送给章葛薇,你觉得她现在想见你么?” 孟杰书怔住了。 许久,他嘴角微勾,露出一个疑惑又悲伤的笑:“她不喜欢吗?她那么爱他,她怎么会不喜欢呢?” 他低低地笑了一会儿,忽然仰头,盯着谢奇致询问:“你们就查出这么点东西吗?” 谢奇致眉头微敛,没有说话,却听孟杰书自语道:“小薇的心啊,是我的血做的哦。那个东西只配作她衣裙……而我,是小薇的一部分。” “小薇……一定会喜欢它的。我的《love》!” 王傅立眉毛皱得死紧,他完全搞不懂孟杰书在想什么。 他,孟宝来的父亲,用孟宝来的血给孟宝来母亲章葛薇画了一幅人像画,然后意图把画送给章葛薇。现在还在这儿闹。真是莫名其妙! 他重重地咳了一声,第四次拍桌,道:“孟杰书,解释一下,孟宝来的血怎么在你画上!” 孟杰书缓缓抬起头,他的双眼通红,唇瓣咬得青紫,喃喃道:“不知道。” 不知道?! 王傅立想给他脑袋来一下。 什么叫不知道?!他亲手涂上去的颜料,还偷摸在那儿嘀咕什么配不配的,结果对他们说不知道?! 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他第五次拍桌:“少打马虎眼,给老……我端正态度!说,孟宝来的血为什么在你画上!” 孟杰书嘴角扯了几下,随后闭上眼睛:“不知道。” 王傅立刚想拍第六次桌,谢奇致拦住了他,并朝门口抬了抬头,示意出去说话。 谢奇致毕竟是老前辈的小弟子,王傅立还是很给他面子的,说出去就出去。 “怎么着,老弟?”王傅立很自来熟地给谢奇致换了个称呼。 “嗯……王队。”谢奇致想跟着王傅立一起改口,亲切地叫他王哥,结果没喊出来,只能尴尬地停顿一瞬,才继续道,“我们审问过孟杰书,他心理防线很高,车轮战对他效果不大。” “现在来看,孟杰书想用孟宝来的血作画,不太可能在失火之前做到,只能是之后。那火场烧死的那一个人大概率不是孟宝来。所以……” 王傅立眼里微光闪烁:“你想开棺验尸?” 谢奇致点点头:“正好章葛薇在,我们问问她愿不愿意。就算她不愿意,我们也能从这一方面入手,从而打破孟杰书心理防线。” “行!”王傅立拍拍他肩膀,“那我先继续问着,你去找章葛薇。” 说罢,王傅立脸上又挂起一副凶狠的表情,开门进去。 谢奇致冷静地抬手按了按被王傅立拍过的地方,心道这位王队力气挺大哈……还是说他好久没练过了,肌肉都软了? 短暂的疑惑过后,他打电话问了刘立知不知道章葛薇在哪个询问室。 刘立:“章女士刚到不久,在210。” 松江市局的格局和他们晋北差不了多少,也就规格大一点。谢奇致很顺利地找到210室,在房门附近看见了刘立两人。 两个眼下挂着黑眼圈的便衣率先向他打招呼:“老谢/谢哥。” 谢奇致颔首:“辛苦你们了。” 刘立摇头:“辛苦倒是其次,只要能有好结果,再苦也值得。” 赵炜炜赞同地点点头,又道:“谢哥,胡雪菲她们的失踪案好像确实和孟杰书没得关系。” 第118章 谢奇致摆手:“我不知道。” 他视线越过走廊一直往外看,直到看到一面墙,再看不见其它才转头与刘立两人面对面:“戚芷桐的日记说她觉得胡雪菲等人的失踪以及贺昕突然精神失常和孟杰书有关是吗?” 刘立:“大概意思是这样。” “她从来没有提到孟宝来,对不对?” 刘立再次肯定:“至少从我们调查出的信息来看,是的。” 谢奇致叹息:“是啊。虽然案情有了大进展,但却偏离了我们想查的方向。” “有没有可能戚芷桐留下的信息是错误的?胡雪菲她们的失踪真和孟杰书没关系。”赵炜炜想到最近听过的有关胡雪菲三人案件的卷宗,皱眉道,“除了胡雪菲失踪前接过孟杰书电话外,其他两个案子都没孟杰书什么事。” 刘立不赞同道:“古宣琪可是和孟杰书一起出差时失踪的。” 赵炜炜张了张嘴,没有反驳。 听完两人的话,谢奇致沉声道:“从表面来看,孟杰书的确无辜……有没有可能犯案的某人和孟杰书有某种联系?” 刘立:“胡雪菲案中,孟杰书的通讯记录、行踪,都查过,没有奇怪之处。” 谢奇致沉默了。 胡雪菲、詹俪、古宣琪的失踪和孟杰书究竟有没有关系? 贺昕为何患病? 她念的“血、画”是不是《kill》,如果是《kill》,那么她是撞见了孟杰书用孟宝来的血作画吗? 08年那会儿孟宝来还活着? 不对,《kill》在孟杰书和章葛薇离婚前也就是05年就开始创作了。 画一幅画,总不至于画三年之久。 眼见谢奇致又陷入沉思,刘立连忙拍了拍他,问:“你是不是找章葛薇有事?” 特意打电话问又特地赶过来。 谢奇致作恍然状:“哎对,确实要找她问个问题。” 第97章 “咚咚……” 几秒后, 一名男警察从门后出现。他知道谢奇致是谁,又听他说找章葛薇有事,于是便直接开门让他进去。 屋内坐着两个人, 两名女性。 很容易就能判断垂头捂脸的那一位是章葛薇。从她肩膀抖动的幅度来看,她似乎在哭。 谢奇致略微一想便知,章葛薇已经知道他们打算重查孟宝来一案了。 只要她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他们为什么重查, 就知道他们现在可能在怀疑谁。 正在安慰她的警官察觉有人进来, 抬头唤了一声:“谢队。” 谢奇致客气地冲她点点头, 抬手悄悄指了指章葛薇, 意思是她现在方便吗。 “章女士,你还好吗?” 那名警官又递了一张纸过去。 章葛薇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拿了纸, 却摇头道:“我没事了。警官, 你想问什么就继续问吧……我只是情难自已。” 那名女警官却不说话,等谢奇致开口。 “章女士。”谢奇致向前一步,“我是晋北市局的谢奇致,昨天和你通过电话。” 章葛薇闻声望去, 胡乱抹了把脸,挤出一个苦笑, 道:“原来是谢警官。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和宝来有关么……” 谢奇致再次向前一小步, 走到距离章葛薇半米外, 把开棺验尸这个想法告诉了她。 听完后, 章葛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棺?!” “对。”谢奇致想了想, 又道, “这是最后的办法。” 如果孟杰书再不开口, 为了证明当年那件失火案另有隐情, 他们只能试着验尸了。 章葛薇从外表看很飒, 高马尾、冲锋衣,和孟杰书口中温婉柔弱的女子完全不同。 不过她此时略微佝偻的背、红红的眼眶以及布了泪渍的脸颊显得她多了几分柔弱。 她半垂着头,似乎在认真考虑的样子。片刻后,她开口答应了:“如果你们需要……开吧。” 得到肯定答案,谢奇致道了声谢,然后叮嘱询问警员和章葛薇敲定好开棺时间和细节便离开,留空间让他们继续询问工作。 章葛薇那边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除了问问家里失火时她在哪,得知孟宝来去世后,孟杰书是什么表现等等,就没什么可问的了。现在再加上开棺,也没问多久。 所以大约一个小时后,她便从询问室里走了出来。 刘立问:“章女士,要不我们送送你?” 章葛薇摆摆手:“不……我现在还不想走。我要等孟杰书出来!不、他进去。算了,我已经语无伦次了。总之,我想见他一面。” 闻言,赵炜炜很诚实地说:“你等不到。” 讯问期间嫌疑人是不能见家属的,更何况章葛薇现在和他是前妻前夫关系,更见不了面。 刘立暗暗拉了他一把,见他疑惑地看过来便回之以不赞同的摇头。赵炜炜搞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只好闭嘴不说话。 敲打了心直口快的徒弟,刘立向章葛薇解释了相关规定。 章葛薇神色怔愣:“好吧……但请允许我在这里等一等,好吗?我想好好思考一下。” 这没什么好不答应的。 刘立问了警局的人哪里可以暂时坐一会儿,然后带她过去了。 另一头,就在章葛薇离开询问室后,孟杰书终于张开他那紧闭得像蚌壳似的嘴,吐露了一个可怕真相。 “贼是我找的,烟头是我让他留下的。烧死的是一具小孩尸体。我让那个小偷把孟宝来偷偷带出去了。” “谁的尸体?” “去医院随便找的。尸体还不好找么?” “带出去之后呢?你把孟宝来放在哪儿了?” “地下室。我现在住的地方下面。” “你为什么要取孟宝来的血作画?你取血的时候,他还活着吗?” “死了。” “怎么死的?” “窒息。”孟杰书闭上双眼,“我掐死的。” “你为什么掐死他?” “如果没有他,小薇怎么可能离开我?”孟杰书猛地瞪大双眼,“怎么可能?他是灾星!他必须消失!” “冷静!”王傅立第不知道多少次拍桌,“你什么时候掐死他的?” “和小薇领完离婚证后。” “几月几号?” “2005年11月3日。”话一出口,孟杰书有些怔愣,似乎今天也是3号。 “那贼呢?是谁?” “不知道,网上随便找的人。” 王傅立再次拍桌:“态度端正点!怎么找的?姓名,联系方式。” “我真的不知道!”孟杰书的君子气质荡然无存,“我瞒着你们有好处吗?!” 王傅立锐利的目光在他脸上巡视,观察他表情是否有异常。 双方沉默着对峙半晌,王傅立缓缓开口:“孟宝来的尸体在哪?” “别墅庭院,罗马柱旁月季下。” 他把他埋在了章葛薇最爱的红色达芬奇下。 月季吸收了尸体的营养,长得很好,很漂亮。 每当它开花,孟杰书路过时都会为它艳丽的模样所倾倒。 毕竟这是从章葛薇最爱的孩子身上长起来的。 松江市局刑技出动,前往孟杰书别墅挖尸体。 这事王傅立特地告诉了谢奇致,问他去不去别墅,除了尸体外可能会有其他发现。 谢奇致本来想和孟杰书聊聊,但一听这话,便改变主意,跟上王傅立等人的脚步。 刘立和赵炜炜本来也想来,但谢奇致觉得他们在松江奔波忙碌了这么久,该休息休息了,于是严词拒绝并勒令他们留在局里休息。 孟杰书买的别墅建在新城区,带院子,院子最外围是一圈高大的围墙。 庭院打理得很漂亮,种了不少植物。哪怕是冬天,其中一部分也绿油油的,看得人心情舒爽。 但谢奇致没空欣赏植物,而是带着王傅立分给他的小警察一起巡视别墅内外。 刑技主要检查两个地方:埋尸处和地下室。 为了不打扰刑技工作,谢奇致两人先去了一楼。 沙发、电视、陈列柜…… 没什么特别的。 谢奇致戴着手套拉开抽屉粗略地看了看,装的都是平常人家会有的东西。 上至二楼。 第一眼见到的是一幅章葛薇和孟杰书的画像。画像之下,是一个柜子,里面什么也没装,似乎只做装饰作用。 二楼主要是房间。 离楼梯口最近的是书房。 谢奇致把柜子都拉开看了看,依旧没有发现可疑物品。 书房除了书桌外还有一个大件:书架。 书架上的书种类很多,哲学、史学……通俗小说,都有。 除了书,还摆着一些摆件,但都是普通的物件,既非什么容器也不是扭一扭就能打开新世界的按钮。 离开书房,第二间是画室。里面摆了各种各样的石膏。画室中间立着一个木架,上面架着一幅还是草稿的画。画上似乎是一朵玫瑰。 第119章 孟杰书的其它画作或装裱精致地陈列,或潦草地卷成一根插在桶中。 谢奇致随便拿了几幅来看,都是一些普普通通的风景画。 第三间是卧室,有生活痕迹,应该是孟杰书的卧室。 和书房、画室一样,他的卧室也十分干净,没有任何可疑物品。 把二楼看了个遍,什么都没找到。 事实上,谢奇致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他毫无目的地看了一圈,然后什么也没发现地离开。 此时,刑技已经把孟宝来的尸骨挖出来打包好准备带走。 还有一部分人在地下室。 谢奇致去望了一眼,又逮了一个刑技问,听到什么都没发现的答案后,十分失望。 孟杰书整栋别墅就只发现了一具尸骨?! “血呢?” 被随机逮到的刑技疑惑道:“什么血?这里没发现血迹。” “没用鲁米诺什么的检查吗?” “哦,那个啊,我们准备最后再弄。” 闻言,谢奇致准备蹲在一旁等。 鲁米诺是一种很强大的试剂,能将多年前的血迹以荧光的形式展现出来。 地下室昏暗的环境很适合观察鲁米诺反应,有血迹的地方荧光会大约持续半分钟的样子。 经过检查,地下室内很干净,没有血迹。 刑技又带着家伙什去了画室。据孟杰书自己交代,《kill》是在画室完成的,那可能画室里某处沾到过血。 令众人意外的是,画室血迹多处都有分布。中心木架下方有几处,他用以陈列画作的木架也有一点。 检查完毕,孟杰书交代的和他们发现的基本一致。 等带孟杰书来指认现场后,孟宝来案基本就可以结案了。 王傅立很满意这次和谢奇致等人的合作,力邀三人晚上留下用餐,尝尝他们松江的特产。 谢奇致没有推辞。 王傅立更满意了:“可以!你小子能处!” 谢奇致微微一笑,趁势提出:“我想和孟杰书聊聊,可以吗?” “那有啥不行的?”王傅立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去吧!” 再次见到谢奇致,孟杰书心情很复杂。 他一直没把这个面嫩的警察放在眼里,甚至觉得他执着于胡雪菲几人的事很莫名其妙,很傻。 但就是这么个执着的傻子,真走了大运,查出他杀死孟宝来那事。 但他很困惑,他不明白,警察怎么想到孟宝来的。 他觉得,孟宝来的案子他做得很漂亮,他拒绝了尸检,说服了章葛薇将他早日下葬。 所有人都认为他死于火灾,就连章葛薇都没有察觉任何不妥。 怎么五年之后,远在晋北的警察会想到调查孟宝来的死? 他将疑惑问出了口。 “我最初的确不知道孟宝来的事。”谢奇致陈述道,“是章葛薇告诉我们的。” 孟杰书一脸的不可置信:“她……怀疑我?” 谢奇致摇头:“没有,她只是在回想和你的过去时提到了自己孩子的死。” 至于章葛薇后来提出的关于别墅装修的疑惑,他刻意隐去没提。 “她……” 孟杰书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 谢奇致眸色沉沉,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胡雪菲、詹俪、古宣琪的失踪真的是意外吗?贺昕为什么会精神失常?” 孟杰书回视他,片刻后缓缓摇头:“和我无关。” “所以并不是意外?”谢奇致迅速靠近,双手撑在桌面上,发出“啪”的响声,眼睛死死地锁定他,“是谁?” 孟杰书仍然摇头:“不知道。” “砰!” 拳头砸桌子的声音。 孟杰书身体因惊吓生理性地抖了一下。他抬头看着这个俯视自己的男人,陈述:“我没有必要瞒你,我真的不知道。” 谢奇致死死地盯着他,看他神色变化。 他失望地发现,孟杰书表情比任何时刻都认真,他好像的确不知道。 “我已经失去了一切。”孟杰书重复道,“我有什么好瞒的?” 谢奇致手指紧握成拳,难得厉声警告:“你最好没有。” 孟杰书很坦然地点头,又道:“这是属于案件以外的问题吧?我回答了你,也算帮了你忙,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谢奇致直起身,冷笑道:“不好意思,不能。” 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步子极大,速度飞快。 孟杰书被他斩钉截铁的态度弄懵了,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门合上的声音。 他愤愤地挥舞被控制住的手,片刻后又绝望地闭上眼睛。 他好想再见一次小薇。 但小薇……小薇还会愿意见他吗? 小薇、小薇……他好想再见她一次。哪怕一眼……就一眼! 泪水濡湿了眼睫。 孟杰书懊悔不已地自语:“为什么……明明马上就可以相见的……为什么?命运何苦作弄我?好想见你……” 小薇——小薇! 第98章 “滴滴……哒。” 秒针转动, 分针指向6,时间来到七点半。 她还是没有出现…… 看来今天不会来了。 孟杰书搓了搓在冷风中冻得通红的耳朵,想到过去几个月里每一周的周三, 不由得叹气。 她总是在这个点抱着书赶来,去往四教。 而他则是站在阶梯下张望着她的身影,等她到来时却揣着满肚子勇气躲到柱子后面去——他一直说“今天一定要认识她”却一直失败。 罢了。 今天是她不来, 不是我胆小不敢认识她。 孟杰书再次搓了搓冻得通红的脸, 对自己强调, 不是我胆小, 是今天运气不好。不是我不想认识她……我太想认识了,但今天不巧,没遇上。 脸上稍微带了点热气, 他垂头丧气地抬步右行。 “砰!” 沉浸在失落情绪中的孟杰书没有注意有一个步履匆匆的女孩正抱着书向他这个方向冲来。 两个低着头只顾着自己的人终于在冬天的一个清晨正面相遇了。 这是孟杰书梦寐以求的事——但绝对不是以他将女孩撞倒在地为开头。 “抱歉, 你、你没事吧?”孟杰书下意识揉了揉吃痛的胸膛,睁眼望向倒在他一臂距离的人,看见她熟悉的脸,说出口的话情不自禁地打起结巴, “你……我、我扶你。” 他连忙弯腰把表情懵然又咬着唇发出低低痛呼声的女孩扶起来。 两人离得太近了,他完全不敢直视她, 只敢垂眸盯着自己脚尖、盯着地面, 终于瞧见还有几本书被他的莽撞撞倒在地。 他急忙蹲下身将其捡起, 把封面捋得整整齐齐后递给女孩, 再次道歉道:“不好意思……我没看见你。” 女孩痛过了, 神经也反应过来了。但她不适应和陌生人靠得那么近, 小小地退了一步, 语速飞快:“我、我也有错!抱歉, 我着急上课……那个……你叫什么?什么专业?我下课后会找你道歉。” 孟杰书哪里需要她道歉, 但内心已经压制不住的渴望致使他想也没想地报出家门。 女孩愣了一下,惊讶于他竟然是自己同专业学长。但时间不早了,她咬咬唇没说什么,留下一句再见后便急匆匆地跑开。 虽然是一个不太美好、带点毛躁、疼痛的开始,但…… 孟杰书嘴角不知什么时候勾起,手指微微摩挲,似乎还在回忆扶起女孩时,接触她手臂外套的触感。 分明隔着厚厚的棉衣,但他就是觉得自己触碰到了女孩的体温。 很烫,快要将他手指融化。 两节加起来长达两个小时的课程结束,女孩抱着书随着人流从教室离开,意外地在楼梯上看见了早上与她有过“一撞之缘”的男生。 她不至于认为对方特地等她下课——因为他手里还拿着两人相遇时没拿的书,但心里仍旧泛起淡淡惊喜。 她正打算找他好好道歉呢,他就出现了,真巧! 早上是她太莽撞了,只顾着往教室冲,却没注意路人。 “嗯……那个,孟学长?” 孟杰书神色茫然地侧头,看见了女孩,惊讶道:“好巧。” 不枉费他鼓足勇气、掐准时间再次守在教室外。 “早上的事,我很抱歉。”女孩抿了抿唇,冬日里涂过宝宝霜的脸白皙又带着一丝清香,此刻白上添红,仿佛清香有了来源,香有了花朵似的栖息地。 孟杰书笑了,嘴角弧度是对着镜子练习过好多次的温润上挑。 他微微摇头:“没关系。你在这里上课?是林老师的课吗?” 他在心里默默回答,当然是。 女孩点点头,笑道:“是呀,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 为这次相遇、为这次交谈,我在心里预演过无数次。 第120章 如果你要问“你怎么知道”,那么我会用风趣幽默的语言提起林老师,提起自己曾在这间教室上课的光景,提起课上发生的有趣故事,再顺势提起其它课堂,与你谈学习,谈同学,谈老师,谈学校的一草一木。 孟杰书微笑着开口,却发现预演好的话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手指偷偷用力紧握,意图让疼痛给他带来清醒。 他悄悄呼了口气,再次开口,流畅、幽默、风趣的话语让小学妹脸上的笑一直挂着不曾淡去。 后来,他作为章葛薇的直系学长,为章葛薇解答学业上一切问题,哪怕是生活琐事,他也以一种绝不僭越的姿态帮忙处理。 事情的进展顺利得不可思议。 曾经守望许多时日不敢靠近的女孩,在他体贴有礼的陪伴与照顾下,喜欢上了他,并成为他的女友。 他真的拥有了小薇。 孟杰书侧头看了看视线落在大荧幕上的章葛薇,还感觉有些不真实。 他情不自禁地悄悄抬手往身旁人处探,手指挨到她纤细柔嫩的手,他心跳得很快,害怕被拒绝,刚想收回手时,却感受到一股柔软的力量。 小薇主动地握住他的手! 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孟杰书舔舔唇瓣,暗自下定决心,这一生,他非小薇不娶。 他的愿望在小薇毕业后顺利实现,两人从恋爱走入婚姻。 婚后的生活一如孟杰书的想象,甜蜜、幸福、美满。 他做到婚前对章葛薇发的誓言,对她百般疼爱,把她当神般供养。 章葛薇身体羸弱,性格敏感、脆弱。 孟杰书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她的敏感、她的脆弱。 他无比爱她这副模样。 如弱柳的细腰,如秋水般的双瞳,如薄纸般轻脆的性格。 他很满意,他想,这样的小薇他愿意用一生去爱她,也必须用一生来爱。 但两个人过着,章葛薇总觉得有些寂寞,她想生养宝宝。 孟杰书对她的要求几乎有求必应,即使他不愿意有另外一个人来打扰两人的生活。 01年,孩子出世了。 小得可怜。 孟杰书对他全无作父亲的柔情,他亲眼目睹了章葛薇为怀他受了多大的苦,也知道为了生下他,她得承受多么重的痛。 他不喜欢这个孩子。 这种情绪在孩子满月后,章葛薇指着他的眼睛无比高兴地说“他的眼睛长得多像你,好可爱”时,达到了顶点。 孟杰书清楚地知道章葛薇希望他做一个好爸爸,他为着章葛薇高兴,苦苦地营造好父亲形象。但他知道,他无时无刻不处在深深的痛苦之中。 听到章葛薇说孩子像他时,他表面微笑着点头,内心已升起将孩子送到天涯海角让章葛薇此生不能再见他的想法。 每次回家见到章葛薇满怀柔情地照顾孩子时,他的痛苦就增添一分。 章葛薇越喜欢孩子,他就越恨。他不会恨章葛薇,他只恨孟宝来为什么来到这世上,为什么要分走章葛薇的爱? 但他不能表露什么,他怕章葛薇伤心。 可心中郁结的情绪难以发作,渐渐凝结成漆黑的瘤,日夜在他脑神经里乱撞。 他需要发泄。 他需要弥补。 他需要爱。 章葛薇从他身上分走了一部分爱,将它送给孟宝来。 他需要用别的爱填补这一份空缺。 某次上课时,他发现胡雪菲崇敬眼神中隐藏着的爱慕。 他选择了她。 胡雪菲给了他毫无保留的爱。孟杰书很满意。但这种程度仍然无法与章葛薇给予的一分爱对等。 当胡雪菲研究生毕业,试探他,对他说想要住进他家时,孟杰书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对她说,我不会和妻子离婚,如果你不愿意呆在我身边,就离开。 胡雪菲愣住了,她想要质问,又想要干脆鱼死网破,让孟杰书身败名裂,但内心汹涌将要喷薄出来的爱不允许她这样做。她只是伤心地垂下头,说:没关系,我等你。 孟杰书永远无法共情她的痛苦,他只想从她身上汲取爱意。 胡雪菲不再甘心做情人,时时向孟杰书暗示希望彼此关系可以再进一步。 但那时候,章葛薇发现他背地里对孩子并不好,与他大吵了一架,是以孟杰书没有心思哄胡雪菲,甚至开始疏远她,而使尽全身解数哄章葛薇。 他对章葛薇说,以前是他糊涂、吃醋,冷待了孟宝来,今后他会努力做一个表里如一的好爸爸。 章葛薇知道他是因为吃醋才不喜欢孩子时,内心酸酸胀胀的,听见他这话,不仅信了,还向他保证自己以后也会多注意他的想法,不会因为照顾孩子而冷落他。 有章葛薇这句承诺,孟杰书欣喜不已,果真努力压抑自己对孩子的不喜,耐心地同章葛薇一起照顾他。 但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孟杰书就发现章葛薇再次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孩子身上,而他……只是无足轻重的孩子爸爸。 他再次陷入痛苦与对章葛薇违背承诺的不满。 他需要更多的爱意来安慰,于是他选中了一个新人。 这个人就是詹俪。 詹俪比起胡雪菲性格更加大胆,像一朵盛放的红玫瑰。 孟杰书在她身上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但詹俪对他来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詹俪没有丝毫像章葛薇。 胡雪菲拥有章葛薇的瘦弱纤细,但詹俪却珠圆玉润。 孟杰书喜欢詹俪的爱,放不下胡雪菲像章葛薇的那几分。 好在,他很会掩藏自己的行为,掩盖自己的行踪。得到詹俪后他也没放弃胡雪菲,将伤心的胡雪菲哄了回来。两个女孩都成为了他的地下情人,而她们彼此却不知晓。 两个女孩毫无保留的爱让孟杰书满足的同时又感到莫大的空虚。 短暂的纵情声色后他惆怅地发现,他还是更需要章葛薇的爱。 他要把章葛薇送给孟宝来的爱收回。 该怎么做呢? 孟杰书想干脆杀死孟宝来,但从小到大连鱼都没杀过的他完全下不了这个狠心。他思来想去,决定就让孟宝来从章葛薇眼里消失就好了。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做了一个计划。 他找到一个绝对可靠的人,让他假装盗贼,帮助他实现这个计划。 计划实施当天,他先支开章葛薇——他无比了解她,他知道面对蛋糕店的小小请求她会怎么做,他也知道孟宝来一天什么时候会闭眼。 所以他让盗贼按照自己安排的时间,带着一具四岁男孩的尸体潜入房子,然后把孟宝来迷晕,用尸体替换,再制造一场能烧干净尸体脸部的火灾。 等章葛薇回到家,见到的就是熊熊燃烧的大火。 哪怕她报警,消防及时赶到,也无济于事。 她注定只能得到一具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当孟杰书表情着急地从学校里赶回时,家里的火已经灭了,体表碳化的尸体被消防救出。 章葛薇哭跪在地上…… 十分可怜。 孟杰书心疼,抱着她低声安慰。 没多久,孟杰书便以“入土为安”的理由哄着章葛薇将孟宝来迅速下葬。 松江有幼儿早夭不得入棺的传统。 章葛薇不能接受孩子死后只能裹一身草席躺在地里。 孟杰书对她的要求有求必应,加急为孟宝来打造了一幅棺材。 就这样,不知名的尸体葬在了墓碑写有“孟宝来”的地方。 失去幼子,章葛薇悲伤不已。 孟杰书对她向来耐心,在她数次惊醒的夜里,低声细语地安慰。 有了孟杰书的打气,再加上生活在舒适温馨的新环境,她心情总算从悲恸转为难过。 她拖着憔悴的身体,打起精神来照料小院,为自己找点事做。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为花草浇水的时候,她的儿子就被自己的丈夫关在她身后别墅的地下室里。 孟杰书心疼章葛薇,却从不后悔自己的行动。 每当他安慰抚摸章葛薇时,他都会想到章葛薇看重的孟宝来在地下像条羸弱的死狗般活着,巨大的满足感盈满他心田。 可惜没过多久,警察因胡雪菲的事找上他,讯问他,问他为什么给胡雪菲打电话,问他和胡雪菲是什么关系。 孟杰书不愿讲,警察就拿着他和胡雪菲开房的证据质问他。 没办法,他只好承认自己与胡雪菲有过亲密关系,但他在胡雪菲失踪前给她打的那个电话绝无其它意思。 警察不信,但发现他没有作案时间,也只能放了他。 但他和胡雪菲的事却让章葛薇知道了。 她不仅知道,还从警察那里听到了一些细节。 她刚经历过丧子之痛,又遭丈夫出轨的暴击,心瞬间冷了、死了。 性格柔弱的她,竟然提出了离婚。 第121章 孟杰书与章葛薇相处时,从未拒绝她的要求,但是要让他离开…… 他难以接受。 他痛哭流涕,他跪下来求她原谅。 他指天发誓,保证绝不再犯。 但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打动章葛薇,反而让她感觉更恶心。 她一定要离婚。 没办法。 孟杰书舍不得对章葛薇用狠的,舍不得拒绝她——哪怕她的要求无异于杀死他的爱,他终究是点头答应了,并承诺自己会净身出户。 章葛薇没要,只拿走一部分,然后毅然决然地离开松江。 爱人的离开打开孟杰书暴戾开关。 他回到别墅,进入地下室,找到身体瘦弱得像一堆骨头的孟宝来,然后狠狠地打骂。 听着孟宝来猫叫似的求饶,他心里嗜血欲望越来越重。 终于,他伸出手,掐住了孟宝来的脖子。 孟宝来才四岁,脖颈细得他一只手就能握住。 孟宝来才四岁,生命之火弱得还没来得及跳动就熄灭了。 光是杀死孟宝来,他还没出气。 他找来一个颜料罐子,凭借自己对人体的了解,夺取了孟宝来的血。 他要让这些血染红章葛薇的裙子。 小薇不是爱他吗? 那就让他永远属于她吧。 看着氧化暗淡的血,孟杰书笑了,我多爱你啊,小薇,我要把你最喜欢的东西送给你。 希望你会喜欢。 你一定会喜欢。 小薇—— 我的爱。 第99章 案件四终 嗨, 我是戚芷桐。 嗯……很遗憾以这样的形式与你对话。 * 我是在集训时从同学那儿听说孟杰书这个名字的。 同学很喜欢孟杰书对色彩的运用,说他很浪漫,像曼陀罗。我并不喜欢以艳丽色彩为基调的画, 觉得这样的画作有以色彩夺人眼球的可能。 我喜好简单的线条、单一的色彩。 听同学说多了,我未免有些烦躁,便让她找几幅作品来展示展示。 当同学把画册拿出来之前, 我已经做好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批评孟杰书作品的准备。 我要把他批倒、批臭! 好安慰我因听了太长时间对他的赞扬而长茧巴的耳朵。 但那四幅妍丽、颓靡的画展现在我眼前时, 我已震惊到失语。 太美了! 不是曼陀罗, 而是牡丹! 极艳、极丽! 我看的只是收录了他作品的画册, 未能亲眼见到还带有油彩味道的画就已经仿佛可以闻到独属于色彩的香气。 我要收回我对高饱和度色彩的批驳,我太傲慢了,困在狭隘审美中而不自知。 同学很满意我的惊艳表情, 得意:看, 我就说很美吧! 我没注意听她在说什么,全身心都投入到孟杰书创造的画世界,享受他带来的美学盛宴。 同学来回叨咕了好长串对孟杰书的赞美,最后惆怅又渴望地叹息:好想去松美啊! 松美? 我的耳朵恰好捕捉到这句话, 问道:他在松美任教? 见同学点头给我肯定回答,我暗暗下定决心, 我要去松美。 从那天以后, 我便把松江大学当作我唯一的目标。但很可惜, 我落榜了, 去了另外一个学校学美术。我不甘心, 甚至想要复读。 但父母听说我的想法后, 知道我是想去见崇拜的老师, 劝我, 不如先读下去, 到时候考研考到孟杰书手里。 考到孟杰书名下?这个建议太棒了! 我读完大学课程,再考进松大。得知我的导师是孟杰书时,我幸福得几乎要晕过去。我第一时间就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爸妈。 他们也为我高兴,为我自豪。我们约定好晚上一起去吃海鲜,庆祝。 就是那一天,为我庆祝的那一天…… 他们出车祸,死了。 我浑浑噩噩地处理完丧事,不知去向何处。 我从小就知道他们并非我的亲生父母。即使他们死了,我在这个世上仍然存在血脉相连的人。 但,那又如何呢? 我不认为血缘能说明什么。爸妈就是我唯一的父母。如今他们走了,我留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我想死,但我好怕。 好在有人看出了我的恐惧。 及时地将时刻处于混沌中的我拉了出来。 这个人就是孟杰书。 他说,他在新生欢迎会上就注意到了我眼底的忧郁,想和我聊聊。 我记得那时的我浑身竖满尖刺,不想和任何人沟通。 但他是我崇拜的神……他说他想和我聊聊…… 我答应了。 我们约在画室。 他没有问我任何问题,而是向我展示了最近完成的一幅作品。 他仔细地把自己是如何想到要创作这样一幅画,又是怀揣怎样的心情进行创作,全告诉给我听。 最后他说:有这样美丽的事物留存在世间,不是吗? 他语气很平静地请求:为它留下,好吗? 我…… 我心情很复杂,然后点了点头。 后来,每当我心情低落时,我都会去找他。他很耐心,很温和,能接受任何抱怨,从不流露任何不满。 渐渐的……我发现我喜欢上了他。不是对偶像的喜欢,而是对情人。 我们可是……! 我们注定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理智叫嚣着离他远点,心里却不断尖叫——再近点再近点! 我被这样的情绪折磨得夜不能寐。忧郁,重回我的眼底。第一个对我伸出援手的,仍然是孟杰书。 他比我年长许多,脸上也布有岁月的痕迹。 但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我感觉他很英俊,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英俊……我只要多看一眼他深邃的眼眸,就会不可自抑地心动。 更别说他用无比温柔的语气问我:最近怎么了?不开心? 因为我爱上了你! 没来得及思考,这样一句话就迸出我唇齿之间。 他很明显地震住了,但表情很快地变得同我一样忧郁。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后离开了,一句话也没说。 我看懂了他的眼神。 那是一种可触碰但无法靠近的情绪。 我明白了,他对我并不是毫无感觉,但我们是……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或许是受禁锢的事物总引人陶醉吧!我越想到因世俗眼光,我们不能相守,我就格外痛苦。我发现这样的痛苦并不止我有。 孟杰书也沉浸在这样深深的绝望中。 看着心爱的人这样,我决定了,我要主动迈出这一步。 我找上了孟杰书,我对他说:爱我,就现在。 我一直以为那时他表情很凝重,既渴望又胆怯。 但仔细从记忆中翻找后,我发现……那时的他是平静的。 他张开双臂,音调不高不低:过来吧,小戚。 我们在一起了。——我认为。 虽然我们几乎没有约会,没有花前月下,我们私下相处只为一件事——做//爱。 但那时的我坚信,这就是爱情。 直到苏臻的出现。 苏臻的眼里全是孟杰书。 她崇拜他,敬仰他,把他当作艺术的神。 孟杰书是一樽很……善良的神。 他看见了苏臻眼中对师长的孺慕,并只用些许言语,就让苏臻亲手把孺慕换成了爱慕。 他和苏臻在一起了。 我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他们两个的关系。姑且就认为他们在一起了吧。 那我就该是前任? 不,孟杰书没有和我提分手。 那我算什么? 我去问了孟杰书。 他说,你是我的学生啊,小戚。 学生? 我不明白。 我质问他,什么意思?!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悲悯又冰冷的眼神看着我。 我懂了。 我只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个地下情人罢了。 我揣着悲愤离开,抑郁颓废了一段时间,又揣着痛苦回到他身边。 在离开的这段日子里,我发现……我根本无法割舍这段感情。 孟杰书只冷眼瞧着我去与来。 我很痛苦,但也很沉默。 之后的某一天,孟杰书打电话给我,让我作为师姐,去好好安慰安慰苏臻。 我和苏臻迷茫时都喜欢一个人呆在画室。区别只在画室位置不同。 在孟杰书打电话吩咐我时,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几乎没有思考,直接去画室找她。如果她没来,就一直等到她来。 不过我想,她一定会来的。 她此刻一定陷入了莫大的悲痛,需要在安全的环境里好好缓解。 果然,她来了。 我们聊了很久,她表情渐渐轻松,最后跟我说,我以后不会再和孟杰书有什么牵扯了,我会忘掉这段畸形的关系。 第122章 我说,挺好的。 她问,师姐,你呢? 我沉默了。 我呢? 我也想离开他,但……离开他,我能去哪呢?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好想家,好想爸爸妈妈。那一瞬间,我好后悔,爸妈离开时,我为什么没有跟着他们走? 和苏臻聊过后,我的痛苦没有减轻多少。我想,我快要撑不下去了。 每伤心到绝望时,我便会在脚踝留下一道痕迹。 当疤痕重到我的脚步抬不起来时,我便离开这个世界吧……我这样想着。 但不久后,因缘巧合之下,我在孟杰书的办公室里看到了历年学生的档案。 或许是命运的指引,我发现了几个特殊的名字。 胡雪菲、詹俪、古宣琪、贺昕。 孟杰书没教过多少学生,但他教过的学生里,就有三个毕业后离奇失踪,还有一个,还没毕业就疯了。 我并不觉得这是巧合。 但我要证明我的猜想才行。我采取了一个很简单的办法,问孟杰书。 我只问了一个问题,在我之前,他拥有过多少像我一样的人,胡雪菲是不是,詹俪是不是,古宣琪是不是,贺昕是不是。 他没有回答。 与他相处那么久,我自认自己已经吃透了他的表情、性格。所以,他的沉默已经告诉了我答案,那四个女生都是。 再联想她们的下场……一个荒诞的猜测在我脑海中渐渐成型。 为此,我感到遍体生寒,满腔的爱意终于在这一刻全化为恨。 我不相信孟杰书与这四件事毫无干系。 但我没有证据。 我想去找贺昕,问她为什么疯。但我不知道她在哪。 就在我迷茫找不到方向时,我接触到了高策。 他对我正在调查的事很感兴趣,还说如果我遇到麻烦,可以找他帮忙。 但我不相信他。 他是孟杰书最得意的学生,一直在为孟杰书做事,他怎么可能帮我这个想找孟杰书犯罪证据的人? 高策似乎察觉到我的怀疑,他很主动地抛出筹码,想取得我的信任。 他的筹码……太有价值了。 相比之下,我费尽力气查出的东西简直一文不值。 但他并不嫌弃,只问我现在他是否有资格成为我所信赖的人。 我没正面回答,只问:我想见贺昕,有办法吗? 他微微歪头,说:当然,但贺昕已经完全疯了,见她没有意义,还可能惊动孟杰书。 那怎么办? 我问。 他:孟杰书有一幅很宝贵很特殊的画,是用人血绘成的。 我:我们……举报他? 他:谁信呢? 我:…… 那该怎么办? 难道我们就这样束手无策吗? 高策说:再等等,我还在想办法。 那就任他想吧。 我也要思考出一个解决办法来。 或许是苏臻不再理会孟杰书,我对他也渐渐趋于冷淡,我发现他竟然打算新招两名研究生,一男一女。 男学生多半是为掩人耳目,他真正的目的在于那个女生。 他又想对别人下手了! 意识到这件事后,我急忙找他对质,我说:你这样做不怕我们站出来揭露你吗? 孟杰书微笑:想让我身败名裂? 他招了招手,让我过去看他办公桌上摆着的台式电脑屏幕。 我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就顺从去了。 ——是苏臻、我……还有其他女生的照片。 孟杰书仍旧笑着:小戚,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 这个畜生! 这个畜生!! 打着爱情的幌子做这般恶心的事! 我等不及了,我要立马报复他。 人急的时候可能想出惊世奇招也可能出大昏招。我不知道我想到的计策算不算奇招……算了,我不自欺欺人了,那就是昏招。我打算策划一起他杀,而凶手就是孟杰书。 反正我活着也没意思,不如以自己为引子,毁掉孟杰书。 当时的我就是这样想的。 现在……我承认,我很后悔。我辜负爸爸妈妈对我的期望,辜负造物的神,辜负生命的美,辜负一切,更辜负自己! …… 回到正题。 在下定决心后,我的心灵得到了安定,仿佛生活终于找到了支撑。我开始疯狂寻找自杀手法,我要让孟杰书坐牢! 我找到了。 自杀伪装成他杀最重要的一点是,致死伤只能他人造成。 所以我得设计一个机关,让我的死被警察认定为他杀。而且我必须让孟杰书成为我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如果这其中,我们还能起争执,就更好不过了。 为了让我的计划顺利进行,我主动向孟杰书示好,修复彼此的关系——因为我如果继续远离他,那我根本没办法和他独处,无法把嫌疑引到他身上。 或许是因为他计划中的新学生还没有着落,孟杰书很快再次接受我。我们又回到了过去做情人的日子。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我的计划渐渐成型。 我先去酒店开房,然后约孟杰书过去。我再主动挑起争端,让孟杰书气急离开。 等他走后,我就把事先冻好的刀摆在盥洗台或是什么地方,然后……撞过去。 为了让冰快速融化,我会打开浴霸。 等酒店的人发现我时,我就已经死于“他杀”了。 到时候,纵然孟杰书有千万条理由,也无法否认他是最后一个见我的人,无法洗脱嫌疑。 我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时,高策找上门来。 他说:我们使计让孟杰书陷入刑事案件,然后在合适的时间将那幅画暴露出来。 对哦……还有那幅用人血画的画。 我:你想到什么计策了吗? 他:没有。 我:我有一个报复他的法子,你听一听。 随后,我把我打算自杀然后伪装成他杀陷害孟杰书的计划讲给了高策听。 我对我的计划很满意,我想高策那样的人肯定也会同意,会赞赏。 但出乎我意料,他表情很严肃地否决了:你不能拿生命开玩笑。 我也很严肃:我没有玩笑。说实话,早在我爸妈走的那一年,我就已经死了。 高策还是不赞同。 我内心很坚定,没打算说服他,只宣布道:孟杰书告诉我,他打算到晋北办画展,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 我会和他一起去,然后死在那个城市,孟杰书也将会在那个城市被逮捕。 宣布完我就走了,没管高策什么表情。 令我意外的是,不久后,也就是19日晚,高策再次主动找到我,对我说:你能保证你的计划百分之百成功?你要知道,现在科技发展迅速,警察的本领比你想象得要高。 所以如果你不能保证,那就是白死。 他这个问题问倒我了。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高策又说:既然你想死,答应我一个请求。 我:说。 高策:借你的死布一个局。 高策说,为了能借我的死引警察调查画的事,再……所以必须由我在死前唱一曲序歌。 他让我去找一个人,然后以暗示的方法告诉他画的名字《killer》。 听到这里,我很疑惑。我记得他最开始告诉我说那幅挂在孟杰书卧室里的画叫《kill》,而不是《killer》。 说起那幅画,我还曾见过,但那时我并未知晓它的名字,也不知道它竟然是用人血画的。 高策只笑了一下:暗示不能太过明显。 然后他继续讲述自己想做的局。 他让我告诉那个人可能存在一幅由孟杰书画的人血画。还让我在设计死亡时注意给暗示,告诉那个人我的死可能和画有关——如果那个人能查出我非他杀的话。 我打断了他的讲述:按照你的意思,那个人是警察? 高策上下晃了下脑袋:对,警察。他叫谢奇致。你的案子必须由他接手。而且,天赐良机,你要去的晋北正好就是他工作的地方。 我:为什么? 高策摇头:抱歉,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我们需要他解决一件事。在解决这件事前,我们需要测试他的能力。 我好像明白了。 我想起刚接触高策时,他向我抛出的筹码。 如果是为了解决那些的话…… 我重重点头:我会按照你所说的去做。 高策没有做多余的姿势,只沉声道:谢谢。我保证,无论此局成功与否,孟杰书都只有死路一条。 我微微一笑:那再好不过。但你也别太大压力,反正我都是要死的,能帮你一次,无论成不成功,我都很高兴。 随后,我们详细地商定了该如何行动。 第123章 高策离开后,我连夜从拟定会同孟杰书一起展出的我的作品中替换了其中一幅。我换成了《玫瑰小姐》。这一副画是我画过的唯一带死亡色彩的画。我将模拟画的内容,死亡。 我本来想重新画一幅,但奈何时间、精力有限,没办法。 20号一早,孟杰书将要展出的画先行去了晋北美术馆。孟杰书向来如此,他并不在意画该如何陈列,他只是像完成任务似的送画去。至于工作人员将要如何匆忙地整理画作,并赶在他规定的时间前处理好画展,不是他关心的事。 说起关心……这世界上,他就只关心一种事,与他前妻有关的。 孟杰书要将松江这边画展的事务处理好才能去晋北,也就是说,他这个画展的主人只能保证开展当天出现在现场。 等待21号开展时,我也没闲着,我在高策的建议下,结识了李妙,那个孟杰书的崇拜者。她是一个很鲜活、无忧无虑的女孩子。同时,她也很单纯,什么话都往外讲。 不到一天,我们就成为朋友,听闻她看完展就要回晋北,我甚至没有等孟杰书,直接临时买票,连夜跟着她一同去了。 在路上,她与我无话不谈,我也就趁势提出想认识她表哥朋友的请求。 李妙没有半点疑虑,很快答应。 我顺利见到谢奇致。 那时的我精神状态很差,面对李妙时保持着伪装,但单独与他们选中的人——谢奇致——相处时,因内心燃烧的兴奋,我不受控制,表现得神神叨叨的。 其实我不想的。我想漂漂亮亮地结识这一生最后一个朋友。但我的神经却不允许我那样做。 不过幸好,我完成了任务,把他引到《玫瑰小姐》前,在大段自白里加上了《killer》和孟杰书。 他反应很快,十分笃定地认为我对他说这些话是为了向他求助。 嗯……他的想法也不算错。 但我不能告诉他,告诉他就破坏计划了。 为了避免这个直觉敏锐的警察再看出点什么,我趁着他打电话的时候,迅速离开。 见过他后,我就要准备死亡了。 在这期间,我遇到一件挺有趣的事。 有人告诉我有两个疯子在美术馆附近打听我,说我是他们走失多年的女儿。他们看那两人神态偏执,没敢透露什么,而是先告诉了我。 我悄悄观察了那两个人。 我大概明白了。 原来他们就是爸妈说的,我的亲生父母啊! 我在马路边随便找来一个年轻人,问他想不想赚些外快。他说想。 于是我让他去偶遇那对老夫妻,然后告诉他们,他们想找的女儿就住在长华小区402。 如果他们想顺利把女儿认回去,一定要在她在家的时候,堵门。不然他们的女儿绝对不会理他们两个。 既然要走,不如坑一把这对卖女儿的父母。 当时的我是这样想的。 我不知道他们最后有没有按照我的想法参与到我的“他杀”案中,但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高策,如果他们没有,高策答应了会想办法帮忙的。 解决完他们,我就该安心赴死了。 我为警察准备了一些通关小提示。譬如日程本上的欲言又止,又比如临时画下的小篆“再见”与翅膀。 说来好笑,在准备这场自杀前,我在画里留下好多“再见”字眼,画了好多翅膀,希望能有人看见它们,并看见我的不舍,来阻止我。 因为那时候说着再见的我,还不想再见,不想飞走。 而当我真正准备去死的时候,却又懒得说再见了。 但警官,帮你一把吧。 送你一句,再见。 希望你能联想到《玫瑰少女》上哦。 …… 我把水果刀冻好,然后约孟杰书在402一聚。 我按照高策支的招,和他谈起他的前妻——章葛薇。如高策所说,他立马暴怒,说不准我提她。 我就是要惹他生气啊! 我还不提她? 我不仅要提她,我还要重复她离开他的事实,戳他心窝子。 在我的言语刺激下,他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计划完成第一步。 接下来…… 打扫现场。 我只顾着惹怒孟杰书,却忘了将他引到我选定的死亡现场即浴室去。所以我必须让外部空间和浴室保持一致,即没有孟杰书的指纹、脚印。 扫到门附近时,我忽然意识到,万一我的亲生父母进不来,发现不了我,那他们还怎么参与到案件中来? 于是我灵机一动,临时设计了一个简陋的机关,让门不完全锁上。 做完这一切后……我才想到,我开门的动作会不会被监控拍下? 算了,拍下就拍下,就当给警察通关提示。 然后,我只着内衣,踩着浴袍一步一步走到浴室,打开浴霸,踏入提前放好水的浴缸,将浴袍着好,最后攥着玫瑰,内心默念一二三,对准刀尖——撞去。 忍着巨大疼痛倒入洒满花瓣的浴缸,我想……这样的死法,好像还挺浪漫的。 就是有一点疼。 唔……好吧,不哄你,死亡很痛苦,一点也不浪漫。 …… 话讲完了,再见啦,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6k+,所以今天18点没有啦~ ps:戚芷桐日程本里的笑脸符号含义为告别。 pps:说到这,推荐大家看一部电影,叫《超脱》,里面有一个角色离开世界之前留给大家的是印着笑脸的蛋糕(大概)。 (因为都有笑脸符号,所以就推荐啦!一点都不生硬,对吧对吧?咳咳) 第五卷 囚牢 第100章 案件五始 谢奇致三人未在松江久留, 同王傅立等人简单地吃了一顿饭后便踏上回晋北的路,披星戴月地回到晋北市局。 这会儿本该各自散去,好好休整, 但谢奇致将大家集中起来,说开个案情总结会。 “总结哪个案子,戚芷桐案?”宋朝阳打了个哈欠, 问道, “还是孟杰书?说起来, 孟杰书到底犯罪了没?你们在松江查到些啥?赶紧跟我说说。” 刘立自发承担了解释说明任务:“目前只查到孟杰书杀害了孟宝来, 他亲生儿子。” “靠!虎毒还不食子呢!”宋朝阳五官扭曲,愤愤不平,“我看有的人说得对, 当父母必须得考证!别啥人都来当父母了。” 刘立摆摆手:“别这么说, 孟宝来母亲还是很疼他的。” 宋朝阳表情依旧不大好:“我在扫射!不单指他一家人。想想看,戚芷桐那对亲生父母,卖女儿养儿子!女儿死了一点伤心都没有,整天惦记她荷包里的钱!真是……真是愧为人父母!” 他一个人留守市局, 闲着没事干就去打探了一下孙德利、周惠芳的事,据说这俩人面对“卖女”讯问时, 言语理所当然得很, 认为孩子是他们生的, 就是他们的所有物, 他们想卖就卖, 和所谓遗弃, 甚至是拐卖儿童完全不搭边。 事实上, 亲生父母以钱财为目的将孩子交给别人, 是买卖, 情节严重论拐卖罪处。 孙德利、周惠芳夫妻这种完全不把孩子当人看待,只把她们当作货物,生她们说白了就是为了赚钱的情况……听着就令人胆寒,愤怒。 而且这种情况,并不是个例。 宋朝阳记得就是最近两年,鲁城警察抓获一犯罪组织。 该犯罪组织两年来贩卖的已核实的婴孩数量高达二十余名! 落网后,犯罪嫌疑人自述称,这些婴孩都是其父母自愿卖给他们,再由他们联系买家,他们只能算是二道贩子。 更可怕的是,这些父母中还有把贩卖亲生孩子当长期生意来做的,一直生,但孩子一生下来就是商品,而且只是商品。 孩子出生后甚至连一声“爸爸”、“妈妈”都还不会叫,就被亲生父母卖掉了。 这样的父母……这样的犯罪组织…… 和魔鬼有什么两样? “莫气莫气,气出病来无人替!”刘立安慰地搂着宋朝阳的肩膀晃了晃,“咱们是干嘛的?咱是打击违法犯罪行为,把嫌疑人送上法庭的人。咱们生气还浪费时间,不如把生气的力气、空闲拿去破案,你说是不是?” 赵炜炜附和道:“就是的。” 宋朝阳知道这个道理,也不愿因自己的情绪耽误正事,胡乱抹了把脸,闷声道:“晓得了。” 见宋朝阳情绪稍微稳定一点,谢奇致拍拍桌子,宣布道:“这一次总结会是总结戚芷桐、孟宝来两件案子。案子虽然破了,但里面还有不少疑点,我们一起讨论讨论。” 宋朝阳胡乱点点头:“行。” 闻言,谢奇致侧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抬手拍拍他肩膀,再环顾几人,缓声道:“戚芷桐是自杀,孟宝来是被孟杰书杀害。” 随即他简单地将两个案子案情复述了一遍,并拿起白板笔在板上写下killer、胡雪菲、詹俪、古宣琪、贺昕、高策、戚芷桐、孟杰书、档案袋等词语。 第124章 再提出了一揽子问题: 一,戚芷桐口中的killer和高策所说kill是否为同一样东西?如果是,两人为何用不一样的单词表示它? 二,《kill》和戚芷桐提到的killer与姜璃案中的killer是否有关联。 三,高策口中的真相是什么? 四,胡雪菲、詹俪、古宣琪、贺昕失踪或患病的背后隐藏着什么? …… “我们一个一个问题来分析。”谢奇致视线落在最右侧的赵炜炜身上,“炜炜,你先来谈谈看法。” 赵炜炜已然失去刚来时的青涩,他沉吟片刻,反而提出新问题:“你们说,我们在松大找到的那个日记本,也是戚芷桐特意留给我们的吗?” 从戚芷桐留在402的物品以及她与谢奇致说的那些话可以看出,她整个自杀行为处处充满设计,一张普通的油画也充满暗示。 那他们因她日记产生的怀疑也是在她设计之中吗? “我偏向不是。”刘立回忆道,“那个日记本藏得深,表皮还有灰尘,可不像什么人特意留在那儿等后来人翻到,好提示那人去查胡雪菲等人。” 赵炜炜点点头:“照师父这么说,戚芷桐的局应该就是从她到晋北后开始。” “嗯。”刘立赞同道,“到达晋北,她先是找上老谢,向他透露《killer》的存在。然后在402刻意留下画,作为提示。之后,她邀请孟杰书到402小聚,与他发生争执,导致他摔门离去。送走孟杰书后,她在门前布下机关,让门没法锁死。再清理房间,扫干净孟杰书来过的痕迹……这儿可能是先打扫后布置机关。” “做完这一切后,她来到浴室,开始自杀。为了让老谢把她的死联系到画上,她还做了模仿。” 宋朝阳:“问题来了,她布置机关干什么?” 谢奇致声音沉闷:“或许是为方便周惠芳、孙德利夫妻撞门?” “哦?她咋晓得那对夫妻会来呢?” 谢奇致说出自己的猜想:“还记得孙、周交代他们在美术馆附近遇见了认识戚芷桐的人吗?这个人不仅将戚芷桐的详细住址告诉了孙、周,而且还言之凿凿说长华那套房产属于戚芷桐。这个人,有没有可能是戚芷桐安排的?” 闻言,宋朝阳拊掌笑道:“还真有可能!那目的呢?” 刘立揣测:“难道她想让孙、周牵扯到她的‘他杀’案里来?” 赵炜炜顺着师父的思路,道:“他俩和戚芷桐在明面上是陌生人。一对陌生人撞她的门,我们势必会怀疑。要是问出他俩和她的真实关系,那算是把他俩卖孩子的事给抖落出来了。他俩房子没捞着,钱也没要到,反倒因为自己的无赖举动,可能要把自己送进去了。” 宋朝阳长长地叹了口气:“咱们再怎么揣测也没用了。戚芷桐已经死了,咱的猜想问谁去?” 刘立和赵炜炜也跟着叹了口气。 突然,刘立拍了拍手,提议道:“咱可以去问问高策啊!不管是《kill》还是所谓真相,都能问他啊!他能给老谢那么多提示,不可能对戚芷桐自杀、孟杰书杀子这些事半点不知道吧?” 话音一落,他便听到了谢奇致的叹气声。 刘立侧头,向谢奇致抛了个疑惑眼神。 谢奇致摆了摆手,无奈道:“孟杰书坦白后,我便电话联系了高策。我问他为什么告诉我们《kill》的存在,他装傻。” “没办法,我只好说,孟杰书的案子需要他协助调查,问他什么时候方便,我们见面聊。他没回答,而是反过来问我,孟杰书犯什么案,杀人吗?杀了多少人。” 这话听得宋朝阳十分迷惑:“杀了多少?这什么鬼问题!” 当时,谢奇致刚结束和孟杰书的单独对话,心情因他给出的敷衍回答而有些烦躁。但和高策通过电话后,他的心却像浸在黑水中,潮湿冰冷。 他清楚地记得高策的声音,平缓而又悲伤。 高策问:“老师有什么罪?杀人?杀了多少?” 他也问:“为什么提出这样的问题?” 高策笑了,答:“戚芷桐死了,你们把老师抓回去,又放他走。现在再次打电话叫我协助调查,那又是查什么案子呢?还和《kill》有关?” 谢奇致斟酌了一下,最后道:“孟杰书的确涉嫌故意杀人。” 高策:“《kill》告诉你的?” 谢奇致沉默不语:“……” 高策语气似乎很困惑:“杀的谁?老师的学生?老师才离开警局不到一天,你们就确定他杀了人吗?” 谢奇致以陈述语气问道:“高先生,按你的话,我们还得再查一段时间?看来,你还有好多事没跟我们说呢。” “我哪有什么事?只是没想到老师杀人罢了。”高策声音里带着笑意,语气却很冷,“也没想到你们查出的真相是故意杀人。” 这话让谢奇致无端战栗一瞬。他尽量保持冷淡且游刃有余的语气询问道:“高先生所谓真相是什么呢?” 对方沉默了很久,最后一句话也没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谢奇致立马回拨,但却打不通——对方不愿意接。 过了一会儿,他收到一条短信,内容很简单,仅有一行字:真相失踪了。 …… 说到这里,谢奇致将手机里的短信给大家看了一眼,自嘲道:“我们忙活半天,查到了些什么呢?” 宋朝阳疯狂挠后脑勺,控诉道:“他神神叨叨的是想干嘛?” 脚步移动,刘立伸手拍拍宋朝阳的背以示安慰,随后道:“我觉得高策说这些话肯定有深意。” 赵炜炜疑惑道:“我不明白,不能直说吗?” 赵炜炜所说,也是谢奇致迷茫之处。 回望过去这两天调查出来的信息可知,戚芷桐和高策是想定孟杰书的罪。 但很显然,戚芷桐两人知道的比他们多,何必如此迂回地透露信息给他们呢?而且为此,戚芷桐还搭上了一条命。 为什么? 刘立揣测道:“因为没得证据?所以没办法报案吗?” 谢奇致:“我原先也是这样认为。现在看来,应该不止没有证据这么简单。” “从头到尾,戚芷桐与高策只给我们提供了一个信息,人血画。听高策口气,我们不应该凭借这幅画定孟杰书故意杀人。他们想让我们查的不是这件案子。” 刘立:“孟宝来案算意外收获,我们最开始是查胡雪菲、詹俪等人的失踪案……对了!高策是在你找过贺昕之后才告诉你有关画的事,是不是?” 见谢奇致点头,刘立嘴角微微上扬,眸光微闪:“假设高策、戚芷桐与我们的接触都在他们计划之中,那么他们透露任何信息都应该是有条理有计划的。” “比如透露《kill》的时机。” “老谢,你为了贺昕去找高策,他知道你在查贺昕,所以告诉你有这么一幅画……而且,贺昕刚患病那一年嘴里不总是念叨‘血’、‘画’字眼么?” “贺昕认识并与孟杰书熟络时,《kill》早已完成。孟杰书很宝贝那幅画,不仅把它包得严严实实,还把它挂在非常私密的卧室。也就是说,贺昕不太可能接触这幅画,即使接触,也很难意识到画上有血。所以,我倾向于贺昕口中的‘血’、‘画’并不指《kill》。但,高策嘴里的人血画就是《kill》。” “也就是说……”刘立伸出一根指头,“一,高策本身知道《kill》由血画成,但他不知道是用的谁的血。他跟了孟杰书很多年,古宣琪等人失踪、贺昕疯这些事他都知道。而且贺昕还是他亲手送到疗养院去的。所以当他听到贺昕嘴里念的字眼,一瞬间就把人血画联想到古、詹几人身上。” 他再伸出一根手指,继续说道,“二,高策并不清楚《kill》上有血,而是经由贺昕提醒,才意识到孟杰书在用血作画。他和孟杰书关系紧密,在他留了一个心眼的情况下,查出《kill》有血的事不难。当他再意识到胡、詹等人失踪的事,联想到是孟杰书动手也不无可能。也就是说,他认为画上的血来自学生。” 赵炜炜接着刘立的思路说:“但是画上有血证明不了什么。胡雪菲等人都是成年人,而且和孟杰书有亲密关系。她们自愿向孟杰书提供血液也说得过去。所以我们没法用人血画证明孟杰书杀人。” 宋朝阳双手一拍:“所以,高策想让我们查的是胡雪菲等人的失踪案!《kill》只是一个引子罢了!说不定,有血的画不止《kill》一幅。高策以为是《kill》,但贺昕以为是别的画。贺昕说不定就是见着孟杰书以血作画的现场吓到了。” 谢奇致手指捻动,道:“所以高策短信里说的‘真相失踪了’指的是……真相在失踪的胡雪菲、詹俪、古宣琪身上?” “有可能!”宋朝阳煞有介事,“孟杰书把孟宝来关在地下室关了一段时间才动手。古宣琪也被孟杰书关在什么地方关了一段时间,然后被杀害。孟杰书取走她的血,作画。这一切恰好被贺昕撞见,把她吓疯了!” 第125章 谢奇致:“孟杰书能杀害古宣琪,又怎会放过知晓这一切的贺昕?” 闻言,宋朝阳嘴巴立刻瘪起:“也是哦。那他和失踪的三名学生究竟有什么关系嘛!” 谢奇致:“而且古宣琪失踪前曾接过一个陌生来电。她与孟杰书、贺昕等人全住在酒店。她离开的那晚,这些人都没有外出记录。” 言外之意,孟杰书没有作案时间,除非……他有同伙。 宋朝阳快崩溃了。他抓着危险的发际线,闷声道:“越搞越复杂!” 谢奇致继续道:“孟杰书杀子案中,他言称雇佣陌生人帮助自己潜入家中替换孟宝来。陌生人是谁,他不交代。” 刘立:“你的意思是……这个人可能是他潜藏在暗处的同伙?” 谢奇致颔首:“如果胡雪菲等人的失踪的确与他有关的话……有这个可能。王队那边会整理他的通讯、出行记录,尝试找五年前的贼。在这个过程中,那个可能存在的同伙或许会浮出水面。” 说完这头,他侧头看向刘立赵炜炜两人,将话题引回刚才的讨论中:“如你们所说,至少有两幅画。《kill》与贺昕心里那幅。贺昕的那幅画,高策不知道是哪一幅……或者,高策知道,但他没办法告诉我们。” 众人沉默不语,似在思考。许久,宋朝阳第一个开口:“难道是《killer》?” 刘立持否定意见:“我偏向她和高策说的都是同一幅画,即《kill》。” 讨论回到原点。宋朝阳拧眉道:“那她何必改名字呢?” 谢奇致:“她策划这样一起自杀案,所作所为定有目的,只是我们还没找出罢了。” 沉默片刻,他又道:“我最担心的是,戚芷桐口中的《killer》和姜璃案里的killer是一个意思。如果是这样,恐怕姜璃案、戚芷桐案都没那么简单。我们只看到表层,还未触及真正的真相。” “唉……”宋朝阳幽幽叹气,“要是戚芷桐还活着,或者高策不打哑谜就好了。” 人死不能复生。 戚芷桐离开了,不可能再回来。 谢奇致半垂眼睑,拍板道:“明天一早,叫高策来。” 随后,他们就最开始提出的问题以及刚刚讨论中发现的新问题再讨论了个把小时,最终只把思绪理了理,其余什么解决方法也没找到。 谢奇致总结道:“接下来,我们仍然要查姜璃案中向我们提供档案袋的killer的身份。除此之外,胡雪菲、詹俪、古宣琪三人的失踪案要再查查。戚芷桐、高策、孟杰书三人中,高策要重点关注。贺昕患病前后接触了谁,以及她的治疗记录等,要查。就这样,休息吧。” 刘立等人:“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本卷原计划取名“信徒”,码字的时候感觉不适合,就改成“囚牢”啦~ ps: 文中提到的犯罪组织有现实案例参考,具体见文章: “卖孩子的是他们亲生父母” 人贩子供述令人震惊,警方调查发现父母两三千元就把孩子卖了 日期:20100105作者:记者黄广华来源:齐鲁晚报 第101章 次日一早, 谢奇致便电话高策,想与他见面聊聊。 但高策说工作忙碌,晋北这边画展要提前结束, 他需要处理相应事务。结束后要立马赶回松江料理孟杰书的其他工作,没有时间见他。如果谢奇致实在要与他见面的话,他只能抽出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就半个小时。 谢奇致立刻答应, 和他约了时间。双方见面地点仍在天丽酒店附近的咖啡馆。 这次是谢奇致和宋朝阳先到。 在等待高策之时, 谢奇致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新猜想——如果孟杰书的同伙是高策呢?不过若是这样, 他怎敢向他们发出孟杰书有罪的信号?他不怕自己被抓么? 因着脑海里有种种猜想, 当高策抵达坐到他对面时,他的视线不免带上审视意味。 高策神情疲惫,不修边幅, 落座后直言:“二位警官有什么事麻烦直说, 我那边还忙着。” 谢奇致眉头微敛,对他的态度感到有些奇怪。不过他没有纠结,而是如高策所说,直接问道:“认识古宣琪吗?” 宋朝阳右手握笔, 左手按在本子上,眼睛盯着纸页, 耳朵却悄悄竖起, 时刻等待高策的答案。 “认识, 师妹。” “詹俪呢?” “也是师妹。” “胡雪菲?” “师姐。” “她们都失踪了, 你知道吗?” 高策抿了下唇:“知道。” “这是什么意思?”谢奇致给他看了短信界面。 高策垂着头:“哦, 就是我不知道的意思。”而后抬头紧盯着谢奇致, 像一个担心老师的普通学生一样, 语带担忧、害怕地询问道:“警官叫我来是问老师的事吗?老师究竟怎么了?!” 眉间褶皱加深。明明昨晚就告诉过他孟杰书涉嫌杀人, 怎么今天他又问孟杰书犯了什么事? 谢奇致内心斟酌了一下, 回道:“他涉嫌杀害孟宝来,正在协助松江市局调查。” “孟宝来……老师的孩子?”高策震惊道,“老师怎么会做出那种事!” 他那一瞬间展露出的惊讶不似作伪。 谢奇致将他的表现默默记在心里,低声询问:“高策,你和戚芷桐关系如何?” 这个问题一经抛出,就得到答案:“不太熟。我只在老师办公室见过她几次。” 谢奇致身体微微前倾,表情诚恳,轻声重复问道:“高策,你和戚芷桐关系究竟怎么样?” 高策带着胡茬的下巴枕在手心,嘴一张一合却没发出任何声音:“朋友。”两个无声的字说出后,他撤开手,声音不大不小地陈述:“真不太熟,我们拢共只见过七八次吧?” “戚芷桐死亡,你意外吗?” 高策手指在桌面画了一个叉,同时说道:“蛮意外的。多漂亮、多有天赋的一个女孩儿啊!这么好的年纪,怎么就走了呢?” “我们上回向你询问戚芷桐画作的事,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高策手指滑动,打了个对勾,迟疑道:“那个小篆的‘再见’?” 他手上的动作完全落在专注观察他的谢奇致眼里。两个简单的叉、勾符号,让他不由得攥了攥手指,应道:“是的。” 高策再次画了对勾:“警官你找过我起码三回,我有点记不清了……小篆那回么……我只记得你们打电话来让我和老师帮忙,不是吗?” 谢奇致观他动作,听他言语,意识到,这人本意是戚芷桐死亡他不意外,问他三次话他也知道原因。 正如他们猜想的那样,高策对戚芷桐自杀一案十分了解。 不过……他为何不直言呢? “哦……是这样。”紧接着,谢奇致再次张口,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以嘴型重复了两次问句:“你在提防谁?” 高策神色恹恹,手指在桌面轻轻滑动,说道:“警官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走了?” 谢奇致眼睛紧盯着他手指的动作,开口另提了一个新问题:“你对孟杰书涉嫌故意杀人的事很惊讶,为什么?在你眼中孟杰书是个什么样的人?” 惨白的指尖在桌面仿佛无意识、随机地滑动。谢奇致眼睛盯着他的动作,心里默默复刻…… 高策的声音在这方小空间回响:“老师为人温良……” 是字母吗?k? 谢奇致凝眸观察,发觉高策又开始重复动作,紧了紧心神。 k…i…l…l…er?killer? 他在提防killer?! 谢奇致抬手在桌面轻轻敲了一下,见高策停手,嘴里一刻不停地看过来,连忙在桌面画了一个k和问号。 对方点了点头:“是啊,老师就是这样一个好人,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呢?警官,是不是你们误会了?” 高策话停了,一脸疑惑地盯着谢奇致。 就是killer。 谢奇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浅淡的歉笑:“发生这种事,我们都不想的。” 一声叹息溢出,高策揉了揉额头,嘀咕了几句“怎么会这样”“都是假的吧”后再次请辞:“警官,还有事么?这边忙完,我还赶着回松江呢。老师被你们带走,好多事都堆着,没人处理。我这个助理,得行动起来啊!” 谢奇致当然有许多问题想问,但他看高策的样子,是绝对不会在这儿坦白的,只能道:“请保持电话畅通,有问题我们会随时联系你。” 高策应允:“当然。” 在询问笔录上签完字后,高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宋朝阳方才在全神贯注地记笔录,对谢奇致两人的小动作全然不知。这会儿见高策离开,他憋不住疑惑,问道:“咱特地约他出来,就问这么些问题吗?” 透过咖啡馆的玻璃墙可以看到高策忽然出现在人行道上的身影。 高策前行几步,停在一辆黑色轿车前,随后,开门上车。没一会儿,轿车离开。 第126章 谢奇致看见了车牌号,发现它是松谭的车。车品牌也是晋河企业的,该品牌的车驾驶座在左侧,而高策是从右方上车。这表明,高策并非一个人独来。 他们约见的地点就在高策下榻酒店附近,何必与人结伴开车来呢? “哎?谢哥你说话啊!”宋朝阳推了推谢奇致,纳闷道,“你最近咋老是这样,走神,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奇致抱歉一笑:“回去吧。” “哈?” 宋朝阳想说他还没回答他刚刚的问题呢,又听他道:“吃甜品吗?占了人店里的位置,不点点什么还有点不好意思。” “你说得对……” 话岔过去了,但到了警局后,宋朝阳又想起来了。 他提溜着甜品袋子,一脸疑惑地问道:“谢哥,咱们好不容易和高策见面,问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就完事了吗?” 谢奇致却一声不吭,带着他拐进了技术室,找人要来一金属探测仪,把自己和宋朝阳都检查了一遍。搞得宋朝阳更加迷惑:“谢哥你咋啦?” 除了皮带和衣服拉链外,没检查到金属装置。谢奇致松了口气,笑道:“办公室里聊。” 没法子,宋朝阳只能揣着满肚子疑惑,等到了办公室,谢奇致把刘立和赵炜炜都叫来之后,才催促道:“人齐了,快点讲。” 谢奇致环顾三人,随后让宋朝阳先把询问笔录简单说一遍。 宋朝阳:“……” 他憋着满腔的疑惑不解与好奇,咬着牙把高策回答的那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复述一遍,随后眸光沉沉地盯着谢奇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仿佛他再不揭晓答案,他就要上嘴咬他了。 谢奇致表情凝滞一瞬,随即一脸严肃地开口:“如果我没猜错,高策被监视了。而且,据他所说,监视他的人是killer。” 这?! killer这个单词一出口,众人惊惧不已。 赵炜炜忙问:“姜璃那案子,killer不是帮我们找到了真相吗?ta监视高策?为什么?” 在这一瞬间,刘立联想到了戚芷桐,说:“所以戚芷桐那时和你提到的killer是故意的咯?” 谢奇致回答了刘立的问题:“当我问高策和戚芷桐究竟什么关系时,他第一遍回答不太熟,只见过几面。第二次再问,他用口型回答‘朋友’。” 随即,他将高策画的三次叉、勾讲述给三人听,结论道,“这算是高策亲口承认他清楚戚芷桐自杀一事,并且他还参与其中。所以,killer绝不是戚芷桐口误。”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宋朝阳立马接上:“姜璃案和这个案子绝对有关系!两个killer肯定有联系!” 谢奇致点头赞同,继续道:“还有,高策离开时上了辆车牌开头为晋t的车,是副驾驶。” 宋朝阳回过味来:“那你和高策偷偷摸摸对话,是防着有人偷听……那咱们回来后你还……你在检查窃听器?” “嗯。我们坐的位置附近并没有人,他却如此小心翼翼,恐怕是有谁借电子设备监听。他都如此小心,我们不得不防备。毕竟我们没法保证出去一趟没碰到任何人。所以,小心为上。” 宋朝阳彻底明白了,但还是嘀咕了一句:“早说嘛!我也好打配合啊!” 他心里明白,当时那种情况,谢奇致瞒着他是正确的做法,是以只嘀咕几句便不再提了。 刘立插嘴道:“老谢,等会儿把你车也检查一遍。” 谢奇致点头应允,又道:“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根据高策、戚芷桐提供的线索查出孟杰书杀子一事并非高策心中所想,他想让我们知道的真相应与胡雪菲等人的失踪有关。而他不能向我们坦白,与killer有关。” 赵炜炜:“所以我们现在该咋办?” “重新查姜璃案里出现的每一个人,看谁和戚芷桐、孟杰书、高策等人有联系。还有,时刻注意高策的动向。我们不能完全将他视作无辜之人,不能尽信他的话……”谢奇致思索片刻,道,“我去找赵局,申请监视他。” 谢奇致向赵局说出高策的奇怪之处后,赵局也认为有监视他动向的必要。 但这事没那么简单实现,因为……高策回松江了。赵局得联系松江市局,看他们的想法。幸运的是,松江那边答应了,他们说他们会多多注意高策的动向。 有关killer和高策的调查正在缓慢进行中。 谢奇致调取了咖啡馆附近的监控,想找出与高策见面那日,高策与谁一同前来。 不过不巧的是,车停留的位置恰好在监控盲区。 此路不通,他便想法子去调了酒店门口和地下停车场的监控。既然高策是乘坐那辆车来的,那很有可能被酒店监控拍到。不过…… 那辆车那天在酒店门口接了高策离开后过一段时间又停在门口,等高策下车,车便离开了。监控没拍司机他的脸。 谢奇致都疑心这辆车是不是高策叫的出租车。但车牌来自松谭,松谭离晋北还隔着一个松江,哪个司机跑这么远接活? 查监控的同时,众人将姜璃案的所有相关资料找出并研究。 他们调查了出现在姜璃与戚芷桐案中的每一个人,却只查出两个联系点。那就是……贾金河户籍所在地和高策最后一次与谢奇致见面时乘坐的车来自同一个地方,即松谭市。 另一点则是单词“killer”。 谢奇致一边看资料一边尝试联系高策,想从他那儿再问出些什么,却只得到“不知道”、“不清楚”的回答。 于是他决定再将高策约出来见面,或者直接让高策到警局来,但高策却说自己这段时间需要一直呆在松江处理孟杰书的工作,没法到晋北来,所以拒绝了。 这点难不倒谢奇致,他主动提出自己可以到松江去找他。 然而,高策仍旧拒绝,说无论是戚芷桐案,还是孟杰书案,他都不清楚,给不了谢奇致想要的回答。 谢奇致在他身上接二连三地碰壁,便想找个由头强制要求高策出来见面。 这个由头很不好找。 高策没有留下任何自己或与案件有关的证据,他对谢奇致做口型、画符号与字母时是背对监控的,只有谢奇致看到了。 而高策和戚芷桐关系匪浅的事也没法证实。因为高策和戚芷桐没有过电话联系,他们只可能是私底下联系,这个要查就难于上青天。 即使查出来他们见过面,只要不是他俩关系过于亲密或戚芷桐死前见过他,那么都算不上异常,因为他们拥有共同的老师和部分重合的交际圈,互相认识十分正常。 至于三名女学生失踪和高策的关系……更是称得上无关。胡雪菲和詹俪失踪时,高策甚至和他们不在同一个区域。古宣琪是在和孟杰书、高策等人到异地开完会后的一个夜晚失踪的,而那时,高策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如果戚芷桐死后或孟杰书认罪后,高策有异常行为,也可以强制要求他配合调查。 但松江市局那边传来消息说他们有盯着高策,发现他确实忙于处理孟杰书画室、学校的事,天天.朝九晚五,偶尔加班,没有任何异常,基本学校、画室、家三点一线,没有去其他地方,也没有见生人,通讯记录更是干干净净。 高策的事就卡在这儿了,找不到突破口。 而在谢奇致等人焦头烂额之时,新案件发生——一位市民报案称他早起出门买早饭时,在巷子里发现了一具……悬挂的尸体。 赵局亲口安排大案中队全体人员暂缓手头的事,与城郊中队一起,全力侦办该案件,力要在短时间内破案。 【作者有话要说】 新案子来啦,来破案吧宝们! 第102章 这次的现场在祁府。 祁府和江区一样, 属于城郊中队管辖地。是以谢奇致、翁策等人抵达现场时,常闻等人已经到了。 透过车窗能见着不少熟面孔。 谢奇致正欲开门下车,驾驶位的翁策抬手拉住他手臂。回头, 见翁策眼睛落在车窗外,城郊中队众人身上,他疑惑道:“怎么着?” 翁策微微抬了下下巴:“赵局打算从城郊中队招人。” 原来如此。 谢奇致颔首:“明白。” 恐怕赵局让他们所有人和城郊中队一起办案还有这么一层原因吧。 两人下车, 常闻远远地瞧见他俩, 招了招手以示招呼。翁策只点了下头, 谢奇致倒是冲人挥了几下手。 城郊中队全出动了, 他们也到场了,但是刑技中队还没来。 翁策和谢奇致打算先从外围看看现场,和常闻等人聊一聊, 便径直靠近。 两队人一靠近, 常闻便笑呵呵地招呼道:“翁队。谢老弟,咱又见面了!” 谢奇致也笑:“见面我是很情愿的,只是出现场见面,还是不如不见的好。” 常闻:“说得也是!” 闲话扯上两句, 常闻立刻收敛笑容,正色道:“你们先看看尸体吧。” 第127章 祁府临近北州, 是一个发展很不错的乡镇。镇内不说高楼排排坐, 主街旁五六层高的楼还是不少的。 报案人就是早起准备上街买早饭, 伸了个懒腰的工夫, 便瞧见了一十字架模样的东西悬挂在六层楼高的两栋楼之间。 他有些近视, 看不太清是什么东西, 还特意钻进巷子里仰头仔细地看。 结果看见了一具僵硬的……人体。 说人体不恰当, 任谁被这么悬挂在十多米高的地方, 还一动不动, 多半是没有命了,该叫尸体。 报案人大着胆子吼了几句,没得到回应。他又跑出巷子抓了几个路人,让他们也来看——他还疑心自己起早了,脑子不清醒,看花了眼。 其余人看完之后大惊失色,报案人看他们吓成那样子,才后怕起来,连忙拨打了报警电话。 之后,城郊中队赶到现场,将这一处保护起来。 巷子并不宽,刚够两个偏瘦体型的男性成年人并排通过。 两边的墙是水泥墙,墙脚稀稀拉拉堆着些许石块、易拉罐等等。往巷子里大步走十几步就能走出巷子。而尸体,就悬挂在巷子中央上方十多米、大约五楼的地方。 谢奇致仰着头看形似十字架的尸体,拍了拍身前的翁策,问:“你看他背后是不是还有一木头架子?” 翁策只微抬起头:“嗯。” 两边巷子只开了小窗,尸体不太可能从窗子里出来。也就是说,这具尸体从楼顶扔下来的可能性大些。 两人观察尸体之时,站在谢奇致身后的常闻把报案人怎么发现尸体的过程讲了一遍。 就在这时,刑技的人到了,是于畅带的队,柳治也来了。 常闻刚歇下的嘴又开始工作,跟于畅等人简单地交代了一下已知情况。 一行人杵在巷子口,于畅遥遥地仰望那具尸体,摆手道:“这不好弄啊!” 谢奇致和他有同样想法,但当务之急是把尸体弄下来做检查:“你想从上面还是下面?” 于畅抬手比划了一下巷子的宽度,叹息道:“只能从上面入手。” 几人商量了一下,随后于畅带队上楼,常闻和庄淑语联系消防队并协助刑技。 城郊江区、祁府等专门成立了专职消防队伍,他们有上天入地的本事,这次任务若有他们帮忙,将会事半功倍。 至于大案中队和城郊中队剩余四人,则两两搭档分散开来,走访附近居民。 一般的命案,法医会当场对尸体做一系列检查,确保得到最新鲜最真实可靠的信息。 但这回,尸体卡在半空,法医根本没法接触到尸体,只能把尸体先“救”上来,再说。 因为从环境看,尸体最有可能是从顶楼抛下,所以刑技打算对顶楼和楼梯进行详细的勘查。 如果能找到凶手的蛛丝马迹,将为案件侦破提供大助力。 宋池乐和一名刑技全副武装地来到天台。 从天台探头往下看,格外清晰,能清楚地看见侧倒着头的尸体。 那是一个披头散发的成年人,眼睛紧闭着,脸颊上歪歪扭扭写着什么东西。 从她的角度还能看见她脖颈处的勒痕。 这个人裹着单薄的黑色长袖和长裤,胳膊被捆缚在木板上,手臂自然下垂,双腿被胶带绑在木棍上,腹部缠了厚厚的胶带,鼓囊囊的。 她整个人呈十字状捆绑在十字架上。 十字架的横木板架在五楼开的小窗窗台上。 如果有人从两方小窗户往外看,正好能瞧见尸体。 不过幸好从外部看,两个小窗子很脏,像是常年没打理,估计不会有人开窗往外看。这要是不小心看见了,可就是人生阴影了。 谢奇致等人将两栋楼简单的记作左a右b。而谢奇致和宋朝阳的任务便是走访b栋四五六楼的居民。 两人踩着鞋套上了四楼。四楼共有两户人家。 谢奇致两人敲门,均有人应门。询问了对方晚上凌晨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最近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人物,得到否定回答后,两人又踢踢踏踏地上了五楼。 这回两人得到了可能有用的信息。 一户人说昨晚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震动和重物落地的巨响,另一户人也说听到过“砰”一下重物落地的声音。 告别五楼,两人来到六楼,也是两套房,但其中一户门上贴了厚厚的小广告,门把手上也塞着落了灰的传单,看样子已经很久没开过门了。 另一户门上也有小广告,但把手目测挺干净,谢奇致猜测里面有住人,于是抬手敲了两下。 不敲不知道,这门是虚掩着的。 手上只用了一点力气,门就“吱呀”一声开了巴掌大的缝隙。 “咳!”宋朝阳抬手在鼻前挥了挥,“这什么味道?!” 既像是腐臭又有股腥味,裹挟着潮湿的空气盈满两人的鼻腔。 谢奇致心头猛地一跳,高声道:“有人吗?” 没人应声,倒是有回音。 宋朝阳捂着鼻子,声音闷闷:“谢哥,我看这家人有点不对劲,咱要不要进去看看?” 谢奇致摇了摇头,后退一步观察环境。门旁堆着一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门框右上方贴着一打印出来的出租广告。 “打一下这个电话。” 宋朝阳撤了捂鼻子的手,重重地咳了一声,嘟囔道:“真冲鼻。” 随后掏出手机一个按键一个按键地输入号码,拨通。 出租广告上留的号码是本地的,接通后宋朝阳听出对方明显的乡音,于是出口就称对方老乡,道:“我是晋北市公安局刑警宋朝阳,有个事情想向你了解一下。” “啊?哦!你讲你讲!” 宋朝阳报了601的详细地址,然后问:“这房子是你的吗?” “就是的!咋个了警官,房子有问题哇?” 宋朝阳:“房子是谁在住?” “不晓得——我问哈!……六楼你给哪个住了?……哦哦。警官,我老婆把房子租给一对儿夫妻了。出啥子事了,你、你要找他们吗?” 宋朝阳没立刻要住户的联系方式,而是问道:“你现在在哪?放不方便到这边来一下?” “咋个不方便?我家就在街边李家百货那儿!劳烦你们等一下,我马上来。” 房屋主人很配合,宋朝阳脸带笑容地冲谢奇致抛了个眼神:“他马上过来。” 谢奇致点点头,找出手套戴上,蹲下身准备把放置在门口的塑料袋打开看看。 另一边,刘立和赵炜炜的任务是走访b栋一到三楼。 一楼是门面,一家卖五金,一家卖杂货。 五金老板说,最近一个月楼里搬来了两个生人,应该是一对夫妻,每天早出晚归的,不知道从事的是什么行业。 问过一楼,两人准备上二楼。 刘立叹着气闲聊:“这案子奇怪得很,没见过这样抛尸的。” 赵炜炜倒不觉得奇怪:“小说里比这怪的手法多得是!我前些天……哎对咯,我想起来了,我读过一本小说,里面的尸体就是卡在缝隙里悬挂着的。” “艺术来源于生活嘛!”刘立笑道。正巧两人走到了二楼,便住嘴收了闲话,准备敲门走访。 a栋,翁策、江索、余天文、崔文茵两两成组,走访住户。 除了两栋楼之外,小巷附近的店铺也得问。这项任务落在了李宏远、荣波、周林易、张宝宇身上。 这回大案中队、城郊中队全体出动,人够用得很。 谢奇致和宋朝阳一起翻了一遍垃圾堆,发现都是一些生活用品,便没再放在心上。 在他们摸六楼环境的时候,房屋主人也到了楼下,不过,他被刑技拦了,折腾了几分钟,才由柳治带着他上楼。 房屋主人李士杰不免嘀咕:“搞啥呀这么大阵仗?” 他和妻子就住在店里,店面离这边还有几百米远。大清早的,他刚准备开店就被宋朝阳一个电话叫来了,心里慌乱,心忧房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走到楼下看见了勘查车、警车,想上楼又被拦了一遭,心里更乱了,眼皮子直跳。 该不会…… 他惴惴不安地问柳治:“警官啊,这到底出啥事了啊!” 柳治不清楚谢奇致叫他来干什么,也不方便透露案情,只好道:“你上去了就知道了。” 这句话说得李士杰心扑通扑通乱跳,连忙道:“警官,我们一家子可是良民!啥坏事都没干过,就算……哎呀!” 他手指蜷了又松,翻来覆去地讲“没事嘞”“和我没得关系”。 柳治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闭口不言。幸好六层楼不高,两人很快就抵达目的地。 “这位是谢队长,这位是宋警官。”柳治很主动地承担了介绍任务,“谢队,宋哥,这位叫李士杰。” 谢奇致微笑点头:“你好,找你来主要是想问问住在这里的那对夫妻的情况。” 第128章 李士杰搓了搓手,诚恳地回:“嗐,能有什么情况?” “咱们能不能进去说?” 闻言,李士杰挠挠脑袋,余光瞥见门缝,奇怪道:“他俩不在家吗?门咋没锁?”又转头笑道,“那咱们进去说!” 说罢,带头推门进了屋。 门一开,那股奇怪的臭味就更浓烈了。 李士杰打头阵,最先受到臭味侵袭,肚子里还没消化的稀饭酸菜立刻蹿了上来,捂着嘴呕了一下,幸好没呕出来。 他揉着肚子捂着鼻子不好意思地说:“没控制住。” 谢奇致摇头:“没事。” 眼睛开始搜索房间,想知道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臭味。 这屋子怪得很,到处都摆着大大小小的箱子,还有各种各样的布与小孩用的背篓。 房子其实很逼仄,宋朝阳几步走到一扇塑料门前,高声道:“谢哥,味道是从这儿传出来的!” 谢奇致抬步靠近,李士杰听见声音也靠了过来,大半个身子从谢奇致身后探出。 宋朝阳看看谢奇致,眼神示意“我开门了哦”,得到谢奇致的点头后,抬起带着手套翻过垃圾的手推门——一滩昏暗环境下显得黑沉沉的东西率先印入眼帘,抬头再往里看,臭味来源尽收眼底…… “啊!” 李士杰粗犷的声音自谢奇致耳旁响起,“死人啊!!” 谢奇致移动身形把李士杰挡在身后,手臂越过宋朝阳,将门合上了。然后一边带着李士杰离开,一边嘱咐宋朝阳,让他去联系于畅,拨几个人过来勘查现场。 第103章 “那对夫妻都姓陈, 一个叫陈三,一个叫陈琴,大概三十岁的样子。” 李士杰哆哆嗦嗦地回忆着:“房子是我老婆租给他们的, 收了一千押金,他们说要在这儿住半年……警官!他……他死了可我们没得关系啊!我们要是早晓得……肯定不得租给他们!” 说到这里,他愁眉苦脸地念叨, “这下死了人, 房子该咋个办哦!” 谢奇致问道:“他们长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倒是问倒李士杰了, 他苦着脸:“哎哟, 不晓得,我给老婆子打个电话问问。” 打完电话,李士杰一边比划一边解释:“陈三头发很短, 头是尖的, 额头上有个疤,体格瘦,和我差不多高。陈琴个子不高,我老婆说长得很乖巧, 头发差不多披肩长,说话的时候总是笑着的。” 谢奇致:“你们租房给他们, 押身份证了吗?” 李士杰结结巴巴:“哎呀, 就租半年, 没搞那么严格, 就看了下证件。” 谢奇致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表面却说:“以后出租房一定要把手续办齐全。” 李士杰长叹:“警官你说得对, 我屋好几套房子呢!以后一定得小心再小心!” 就在这时, 宋池乐来了, 其身后还跟着几名刑技, 其中还有熟面孔柳治。 一个刑技解释道:“那边还没弄下来,于队说让我们先看这边。” 谢奇致点头表示明白,让他们稍等一会儿,同李士杰再说了几句,等他签完笔录,让宋朝阳送他下楼后,才看向宋池乐,把发现尸体的前因后果简单讲了一下,最后道:“麻烦了。” 宋池乐一字不言,只点了点头。 刑技开始勘查,谢奇致站在门边沉思。 五楼住户说晚上感觉楼上动静很大,还听见过重物落地的声音。李士杰讲,他们把601租给了一对夫妻。现在浴室里躺着一个血人,粗看看不出是男是女。 从这些信息简单分析,昨晚出事的很可能是住在601的这对夫妻。 一个浑身是血地躺在厕所,一个绑在十字架上悬挂于两栋楼之间。 这种死法……还有处理手段…… 过于残忍了。 “谢队,你看!” 柳治一手捧着照相机,一手捏着一物证袋,踩在门框内板桥上,说道,“大发现!” 谢奇致已经把翻过垃圾桶的手套扔了,要接他的物证袋查看里面的内容还得戴一副新的。 重新装备完毕,他把物证袋接了过来,里面装的是一张裁剪得不是很整齐的白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很多字,抬头第一句是“忏悔书”,落款有两个名字,陈新路和陈晴。 柳治没走,站在原地,说:“谢队,这封‘忏悔书’我见过!” 谢奇致动作一顿,双眸微眯:“你见过?什么时候,在哪?” “小说里!”柳治的声音有些大,“绝对错不了!我记得清清楚楚,里面有一封和这个内容、格式几乎一模一样的‘忏悔书’!作者不仅把内容在正文内叙述了一遍,还把它贴在了附录!” “什么小说?” “西阳的《双子》!”柳治身体微微前倾,情绪有点激动,“谢队你见过的!就那个杀妻,也不算……那个林虹!邓天杀林虹那个案子,咱们不是去过书店吗?那家店就卖这本书,你还拿起来看过呢!” 他这样一说,谢奇致倒是想起来了。 不过他记不记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柳治说这封忏悔书和小说里的一样……那么现场出现这张纸究竟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 “小柳!” 里边有人叫柳治。 谢奇致:“你先去忙,待会儿聊。” 柳治心里有一揽子话想说,但还是工作要紧,只好转身离开,继续他的照相员工作。 忏悔书大小和小学课本差不多大,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但因为字迹比较凌乱,辨认起来还有些困难。 这封忏悔书大致内容是:我们不该抛弃我们的孩子,我们错了;我们也不该拐卖别人家的孩子,我们错了;我们愿意下十八层地狱,生生世世不得好死,祈求你们原谅我们。 其中还夹杂着不少拼音,譬如抛弃的抛字。 从内容来看,陈新路和陈晴不仅抛弃亲生孩子,而且还拐卖儿童,实在是罪大恶极。 但……这些是真实的吗? 照柳治说,他在小说里见过一份一模一样的忏悔书。 会不会是凶手逼迫他们抄写的,并且要求一字不差? “叮铃铃……” 是翁策的电话,他问他们询问得怎么样了,是时候集合讨论收获了。 谢奇致把忏悔书拍了下来,然后还给刑技,让他们带回去采指纹之类的。 宋朝阳才爬上六楼,还没歇口气就听谢奇致说下去集合。他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我的天,早说嘛。” “这话你和策哥说。” 听到翁策的名号,宋朝阳瞬间蔫了,惹不起惹不起。 就这会儿工夫,卡在巷子里的尸体取了下来,准备直接送去殡仪馆,等宋池乐回去尸检。于畅等人还在楼上勘查,忙得很。 大案中队和城郊中队的人在巷子里集合,到了之后,周林易和张宝宇被安排分守巷子两端。 现场就是翁策、谢奇致等十二个人。站在中心的半蹲着,好让后边的人能看见中心主持会议的人。 虽然场面颇为滑稽,但没有一个人在意这些。 都做好准备了,翁策开口道:“各自汇报走访结果。” 常闻等人和报案人接洽,先汇报了发现尸体的一些情况。因为李宏远与周林易搭档,荣波与张宝宇搭档,所以由李宏远和荣波分别汇报了走访附近商铺的结果。 商铺老板给出的信息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最近一个月没有异常发生,生面孔倒是见过几个,有男有女,都是成年人。 轮到大案中队汇报,按顺序是余天文、崔文茵这一组。 他们走访的是a栋一到三楼,得到了一个可能有用的信息,那就是这周五楼搬来了一个新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直在忙装修,总是搬木头柜子什么的上楼。 那个男人很会说话,才搬来一周就和楼下邻居什么的混熟了,昨晚还和人一起在麻将馆打麻将呢,估计现在才打收摊。 这个信息,在走访四到六楼的翁策、江索两人口中也得到了证实。 江索汇报说,他们查到六楼住了一个老太太,不怎么出门,平时三餐都是别人送来。 五楼正和余天文两人说得一样,住的是一个独居男人——他们没见到人,只是从四楼住户口中听说。 …… 等赵炜炜和刘立汇报完毕,就轮到了谢奇致与宋朝阳。 他俩带来了一个大消息,六楼601卫生间有一具尸体。 有几个人已经有所耳闻,但走访商铺的李宏远与荣波却全然不知,一听到这话,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两件案子还是一件?” 宋朝阳补充道:“601住的是一对夫妻。” 庄淑语:“巷子里那具是女尸。” 闻言,荣波瞪大了双眼:“厕所里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血肉模糊,辨不清男女。” 谢奇致掏出手机翻出照片顺手递给了身旁的翁策,解释道:“刑技在601发现了一封忏悔书,你们看看。” 第129章 众人一边传看一边听谢奇致讲大致内容。 讲到一半,谢奇致余光瞥见赵炜炜表情从疑惑瞬间转为了震惊,讲完大致内容后,他不由得出言询问:“炜炜,你是有什么发现吗?” 正好,手机传到了赵炜炜手上,他眼睛死死盯着照片内容,忽然又抬头望向曾经卡过一具尸体的地方,语调古怪地说道:“这封忏悔书我见过,在小说里。” 谢奇致眸光微闪:“《双子》么?” 赵炜炜猛地转头看向他:“对!” 一个简单的“对”字激起一片惊涛骇浪,众人纷纷或怀疑或惊讶道:“怎么会呢?是不是记错了?” “这话柳治——一个刑事照相员,也跟我说过。”谢奇致眼神鼓励地看着赵炜炜,“炜炜,你把小说内容详细地跟大家说一遍吧。” 翁策:“说,有时间。” 赵炜炜现在心情很诡异、很复杂。 《双子》那本小说的基调非常压抑,看完后让他心情郁闷了很久。但不得不说,正是小说带给他的情绪冲击很深,他才能将情节记得清楚。 小说没有复杂的作案手法,只有极其可怕的人性之恶。如果这个案子真是模拟小说犯案…… 他深呼吸一口气,道:“正如小说名字,这是一本讲述双胞胎杀人的书。 死者是一对人贩子夫妻,妻子怀孕后生下一对连体婴,然后抛弃了。这对连体婴被一个老乞丐捡了回去,取名小莲和小花。老乞丐还养了一对双胞胎,分别叫林大、林二。 林大与林二小时候被拐卖,卖给了一对农村老夫妻。那对夫妻花了毕生的积蓄买来一对双胞胎男孩,但没和双胞胎一起生活几年,就因为生病买不起药病死了。 然后,林大和林二从村子里跑了出去,一路流浪,认识了老乞丐,和老乞丐临时搭伙,成了一家人。 原本老乞丐和林大、林二靠乞讨和偷东西能养活自己,但自从老乞丐收养了体弱多病的小莲花后,钱就不够了,正好林大、林二已经十六七岁,有力气了,所以他们又走上抢劫的道路。 小莲花是连体孩子,病多,需要的钱也多。 林大林二抢来的钱也不够,他们就琢磨着要干几票大的。 这时候,小莲花的亲生父母孙乾、邓毓出现了——此时林大、林二并不知道他们是小莲花的亲生父母。 孙乾和邓毓是打算到这边卖孩子的。 林大林二搭上了他们的线,想和他们一起赚钱。 孙乾、邓毓答应了。 在和孙、邓两人相处的日子,林大、林二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知道对方以前抛弃过亲生骨肉,而且就把她扔在了这个城市。 经过调查,林大林二确定了,孙、邓是小莲花的亲生父母。 他们觉得孙、邓靠拐卖孩子赚了那么多钱,肯定有能力给小莲花做手术,让她们分开,像正常孩子一样生活。 所以他们和孙、邓开诚布公地谈,让他们认回小莲花,给小莲花出钱做手术。 但孙、邓并不愿意。 双方为这产生了争执,不欢而散。 孙、邓觉得林氏兄弟很好用,不想因为小莲花和他们闹掰,也不想对小莲花负责,所以打算干脆解决掉她们。他们准备动手杀了她们。不过没有成功,老乞丐救了小莲花一命,替她们死了。 孙、邓知道老乞丐对林氏兄弟同样重要,他们杀了老乞丐,还留了小莲花一个活口,林氏兄弟必然会知道是他们动的手,为了避免事端,就跑了。 林氏兄弟果然从小莲花口中得知真相,于是顺着孙、邓的踪迹,找到他们新的落脚点,然后在附近潜伏了几天,趁着夜色,杀了他们。 林大和林二勒死邓毓,把她绑在十字架上,在她脸上写下了‘我有罪’三个字,然后将她从顶楼抛下,架子卡在了窗台上。 至于孙乾,他们把他的皮肉扒下来一部分塞进了邓毓的肚子里,然后让他头朝厕所坑道地躺在卫生间就不管了。 做完这一切,他们手写了一封忏悔书,写上了孙乾、邓毓的名字,用孙乾带血的手指盖了两个手印。 小说里也有警察。林大林二犯案手法残忍但很粗糙,留下了不少痕迹,譬如脚印……手印倒是没有,他们两个人的手的纹路已经磨没了。 而且还曾有人见过他们夜晚出入孙、邓居住的地方。 根据目击者的证词以及监控录像,警察锁定了林大林二,费了一番工夫,终究还是把两人抓回警局……” “剧情大概就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ps:《双子》首次出现在三章,张锋的书店里。 第104章 整个故事听完, 很难说有没有用,但众人均是把赵炜炜说的话记在了心里。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如果这次的案件的作案手法真和小说完全一样,那么小说文字可能为他们提供有力帮助。 赵炜炜讲了一大段话, 口干舌燥。他咽了几口唾沫,强调道:“如果我没记错,这封忏悔书除了忏悔人的名字不一样外, 其余真是一模一样。书上那一封也是充满了拼音。” 翁策轻“嗯”一声, 然后做了一个简短总结:“一, 调监控;二, 找五楼住户了解情况。” 随后,他直接点人:“常队,劳烦你带队去调现场附近的监控。江索、余天文、崔文茵、刘立、赵炜炜, 走访群众, 确定外来的陌生面孔都是谁。剩下的人跟我一起去麻将馆。” “收到!” …… 谢奇致垂眸盯着手机里的忏悔书照片,开口打破了车厢内的平静:“策哥,你觉得这案子是模仿小说作案的概率有多高?” 他们已经去过麻将馆,没找着那个新搬进a栋五楼的男人, 又在附近找了几圈,依旧没看见人影, 只好让派出所的人安排便衣在祁府内部巡逻, 他们则是先回局里等候刑技消息与查看监控。 翁策头也没回地说:“八成。” “这么高?”谢奇致完全没想到, “为什么?” 翁策:“相信队友的记忆。” 闻言, 谢奇致沉默一瞬, 忽地嘴角上扬:“你说得对。” “不过, 要是凶手真是模仿小说犯案, 那死者身份会不会是人贩子?凶手有没有可能也是双胞胎?凶手又为何会模仿这本小说呢?随机的?还是有什么代表意义?” 谢奇致手指在手机边缘轻轻摩挲, 继续发出疑问, “有没有可能和小说作者有关系呢?咱们要不要联系作者问问?” 翁策只回答了他最后一个问题:“可以试试。” 祁府在城郊,离江区派出所比离市局近,如果只是简单地开案情分析会,完全可以在派出所进行。但涉及刑技的事,在市局更为方便。是以不论大案中队还是城郊中队,均来到了市局。 进市局大门之时,张宝宇对周林易低声嘀咕道:“这回居然是和翁队、谢队俩个人一起办案哎!” 周林易笑着推他:“看你没出息的样!” 走在他们前面的常闻已经耳尖地听到了他俩的对话,心里想着赵局电话他说过的话,便转头提点了几句:“小张啊,你那么崇拜翁队他们,这回和他们一起工作,可得好好表现哈。” 张宝宇挠挠后脑勺,小麦肤色染上了红:“那当然……哎不对,不和他俩一起我也很专心的。” 常闻淡笑不语。 刑技还没出结果,众人只能一边看监控,一边等刑技和派出所巡逻便衣的消息。这回办案的主要人员共有十四个,再多监控也不怕,每个人分下来也没多少。 但是,办公室电脑不够,只能临时借别人的用。 准备看监控之前,宋池乐已经回消息说死在厕所那位是男性。所以,这次案件的死者大概率就是住在601的那对夫妻了。 查监控的重点就落在观察出入b栋那对夫妻的踪迹,以及出入a栋、住在五楼的那名男子的行踪。 为了顺利找出李士杰口中名叫陈三和陈琴的夫妻,以及a栋住户嘴里的林姓男子,众人准备查完昨天的监控,圈出可疑人物后,便请人来辨认。 林姓男子搬进来一周内经常搬木板上楼,言称装修。而且案发后,他们去麻将馆找所谓一直打麻将的他,没找到人。众人一致认为他比较可疑。 就在大家忙得热火朝天时,谢奇致接了一个来自松江市局刑警王傅立的电话。 电话里,他语气格外严肃与沉重地宣布了一个消息:“孟杰书死了。” “什么?”他突然半站起又重重坐下,椅子被动作带得退后又摇晃了两下。 “我也是刚知道的。”王傅立抬手锤了一把桌子,愤愤道,“氰/化物中毒死的!死在了看守所!谢老弟,他死在了看守所!” 氰/化物中毒? 谢奇致感觉这五个字他这段时间在另一个地方听到过…… 对了!张锋!那个和邓天是老乡的书店老板!他也是在看守所死的,死因同样是氰/化物中毒。他死了,或许是因为色.情网站背后还有一条大鱼。 第130章 那孟杰书死亡……他背后同样有着见不得人的巨大黑影? “谢老弟啊!他怎么就死了呢?!”王傅立再次暴捶桌子,砸红了手都不在意。 谢奇致也想问这个问题,张口却是:“王队,孟杰书的社会关系调查得怎么样?” 提起这个王傅立就气。他喘着粗气,不满道:“这小子除了偷偷摸摸开房,没接触过别人。他的行动清晰得很!要么在学校上课、画画,要么在家里画画,要么去酒店开房,要么就是参加各种慈善晚宴、艺术沙龙。没见他和什么可疑人物接触!” 眉头不自觉皱起,谢奇致暗暗叹了口气,劝慰道:“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王队,你喝口水,歇歇。” 王傅立:“哼,我不歇!我要把下毒那狗……人查出来!我倒要问问他怎么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怎么敢撩老虎须子!他当咱们是吃干饭的吗?!” 谢奇致:“……” 他觉得王傅立很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但是:“王队,加油,你可以的。” 王傅立:“哼,当然!” 然后立刻挂了电话,看样子是准备行动了。 谢奇致的座位临近翁策,挂完电话,他便和翁策没有感情的双眼对上了。 他下意识笑了一下,然后严肃道:“上上回我和老刘、炜炜去松江办了个案子,你知道吧?”见人点头,他继续道,“那个案子的嫌疑人死了,氰/化物中毒。” 翁策眉头聚拢:“凶手?” 他的话一进谢奇致脑海,就会自动扩句,变成能理解的意思:“还没找到。这其实不是最奇怪的。奇怪的是,我平常一年都不一定能听说一起氰/化物中毒案,这短短一个月……大概就一个月的时间,听说了两起。” 翁策微微挑眉:“还有谁?” 谢奇致:“张锋。前段日子你不是把一绑架案交给了我和朝阳么?就那案子,意外抓到一个偷拍女性裸.体并以此牟利的人,叫吴建飞。” “吴建飞把视频传到了一个名为l1的网站,该网站的用户用真金白银打赏他,就能获得查看他拍摄视频的权利。吴建飞说网站是张锋介绍给他的。把张锋带回来问了之后,他说l1和l2现在都是他一个人独立运行,曾经的合作者都跑了。” 翁策:“认罪后不久便死了?” 谢奇致点头。 “很相似。”翁策视线移回电脑屏幕,“抽空把这几件案子说给我听。” 谢奇致欣然应允。 小插曲过去,两人继续查看监控。 他们手上的监控来自祁府街头、少量店铺。 祁府到底并非市区,监控数量少,画质糟糕,看起来很痛苦。 但再痛苦也得看……而且照赵炜炜所说,《双子》里的警察就是这么一帧一帧看监控,辅以目击者证言,锁定了凶手,并找到他踪迹,最后将他逮捕归案。 小说里能做到,他们现实中的警察自然也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期间他们初步锁定了三个可疑人物,疑似陈三、陈琴与林姓男子。之后由相关人员辨认确定,他们圈出的三个人就是陈三、陈琴和林大。——他们查找房屋登记人联系到五楼林姓男子租住房屋的主人,从他口中得知林姓男子自称全名林大。 这个房东和李士杰一样,都没和租客办理严格的出租手续,甚至这个房东连对方身份证都没看,收了人的钱就放心地把钥匙交出去了。 林姓男子的全名进一步佐证了赵炜炜和柳治的看法。 因为有了陈三、陈琴的面容,他们对比了所有叫这俩名字的人,没有一个外貌能和他们对上。也就是说,这是假名字。 之后,他们又查了陈新路和陈晴两个名字,找到了与监控中一样面容的身份信息。 他们依葫芦画瓢,也查了林大。但只能确认林大是假名,他真实身份没查到。 但这已经提醒了他们,林大绝对有问题。而且现在也还没找到他人,有畏罪潜逃的可能。 所以他们已经向各个关口发了信息,注意林大动向。 从监控中可以看到,林大昨晚离开了a栋,然后在麻将馆里打了一宿麻将。早上离开麻将馆后,便不知去向。 而陈新路与陈晴,两人昨晚夜深才回到b栋,之后再也没出现。 看监控工作进行了大半时,于畅电话通知翁策说可以开案情分析会了。 这回宋池乐没到场,说是报告还没出,只托于畅转告结果,报告出来后会送过来。 于畅:“先谈哪一个?” 翁策:“601厕所内尸体。” 于畅比了一个ok手势,然后清清嗓子,开口道:“死者年约三十五,男性,身高167左右……死亡时间在凌晨两点到三点内。身上有多处伤口,最深的一个刺破了肺叶……” 他手指指向白板上血淋淋的照片:“凶手切下了他十根手指,还有他的双乳、阴//茎。除此外,他的胸腹部皮肤与背部、臀部、脸部皮肤均有不同程度的破损。” “嘶!” 闻言,宋朝阳倒吸了一口凉气。 赵炜炜神色却全然不同,他十分紧张。 他清楚地记得,在《双子》里,林氏兄弟也将孙乾身上的这些部位取下来,然后……装进了邓毓的肚子里。就是不知道这件案子里的女死者腹部里有没有这些东西了。 “……我们在现场提取了几枚脚印,应属于身高170左右的成年男性。指纹,没有发现。”于畅指向另外一张照片,“除此之外,我们还在阳台发现了几件衣服和两双鞋子,初步判定,都是男装。鞋子和室内脚印可以完美重合……” “除了以上这些,还有两个最重要的发现。” 于畅从物证箱里取出两个物证袋,一个是谢奇致见过的忏悔书,另外一个…… “这个,是我们在卧室床上发现的,一张题为忏悔书的纸,你们看一下。”递出去一个物证袋后,于畅举起第二样东西,“这个,是我们在卫生间抽纸上发现的。” “内容很简单,就一行字——无人比我更爱你。” 第105章 无人比我更爱你? 谢奇致虽然没有细看卫生间的血腥之状, 但闻味道也清楚里面有多么可怖。这样一句充满情意的话出现在那么血腥的地方,怎么想怎么不合适吧? 不过他没开口,只等于畅说完。 于畅:“上面有折痕, 还有五滴血迹,字迹和忏悔书完全不同。你们传看一下。” 在他们传看的这会儿工夫,他转头整理照片, 准备讲第二具尸体。 第二个物证袋很快就到了谢奇致手里, 他举起来, 对着灯光仔细观察了一下, 没看出奇怪之处便传走了。 忏悔书里的字迹歪七扭八,还夹杂着拼音。 这张……姑且称为情书,字苍劲有力, 横勾撇捺处是掩藏不住的锋芒。 这张情书是凶手留的吗?目的是什么? 他转头看向赵炜炜:“炜炜, 小说里有这个吗?” 赵炜炜缓缓摇头。 那它出现在现场意味着什么呢? “咳,我们继续。”于畅清清嗓子开始讲解第二具尸体,“死者年龄三十左右,女性, 身高一五二上下……系窒息而死……你们看这里。” 他指着一张死者脸部特写,说:“上面写着三个字‘我认罪’。字迹与忏悔书上的很相似。” 和小说又有一个共同点。 赵炜炜心头一跳, 默默听着于畅讲解。 “……再看这儿。”于畅找出一张腹部照片, “死者的腰腹被胶布缠裹, 拆开胶布后, 可以看到一道很粗糙的缝合痕迹。取下缝线后……” 他的手再次指向一张血淋淋的照片, 照片里是裂开的腹部, 里面装着……男性死者缺少的那些东西。 “砰!” 赵炜炜猛地站起身, 抬起颤抖的手指向照片:“小说……小说里也是这样!” 他的突然站起着实让众人惊了一下, 听完他说的话, 众人的惊讶更甚,其中还掺杂着些许疑惑,纷纷嘀咕讨论起来。 于畅看向他:“什么意思?” 刘立抬手将赵炜炜拉回座位,然后简单解释了一番。 “……还有这种事。”于畅呢喃一句,有些不敢相信。他怔愣几秒后才轻咳一声,道,“小说之后再讨论,咱们先继续这边。” 他将刑技在两栋楼的天台发现的痕迹与楼梯上采集到的痕迹提了一遍。 他说,b栋天台栏杆处有明显的磕印,而且天台与六楼上天台那一段楼梯有不少脚印,经过比对,可以认定属于601内阳台处留下的两双鞋。 脚印有上下天台的,不过没有下五楼的。是以,他推测,凶手抛尸后将鞋子、衣服留在601,然后换装离开,并且可能戴了脚套。 “除去这些,我们还发现了一些可能和死者身份有关的物品,包括晕车药、安眠药、乙/醚……” 晕车药同安眠药成分相似,均有促进睡眠的作用。乙/醚的作用更不必说,在医学上常用作麻醉剂。 第131章 “还有拨浪鼓、奶嘴等常见婴孩用品。最重要的是……”于畅从物证箱里翻出一个物证袋,“我们找到一份账本,上面写着什么大货一万,小货六千。还有……你们自己看吧。” 于畅表情有些不忍,没有再念下去,而是递给了最近的人,让他传看。 所谓大货、小货,在座每一位警察听着都不陌生。 在他们读书时期,老师就曾提过,有些人贩子会将男孩叫大货,女孩叫小货。 因为一般男孩卖价高于女孩,所以男孩称大。 也有人贩子会把男孩叫樱桃,女孩叫花椒,其含义同样与价格高低有关,毕竟樱桃红彤彤的,个头比干瘪的花椒大,自然代表的价格更高。 这些人贩子之间交易的时候不会直言有没有孩子,只会问有没有好货、大货,若是听到只拐得小货,还会失望一番,但要是听到拐得的小货已经熟了,长成了,便会眉开眼笑——从卖女童变为卖妇女。 在人贩子中,男女搭档的形式很常见。通常女性是作诱饵,男性则负责潜伏在暗处,等女性把人拐到指定地点,就出手。 人贩子常常会利用孩子或妇女的好奇、善心。 他们可能用糖果或玩具吸引孩子注意力,诱惑他们。 又或者以“你爸妈让叔叔/阿姨来接你”的理由堂而皇之地带走孩子。 还有人贩子会伪装成孕妇接近正在带孩子的母亲,与她交谈,吸引她注意力,其他人则会趁着这个空当,抢走孩子。这时候,伪装成孕妇的人贩子可能还会装作着急的样子帮母亲找孩子…… 他们还可能派出一堆年老的夫妇接近年轻女孩,对她说“我们饿了好久了,请你带我们去吃顿饭吧/xx地方怎么走啊?我们找不着,请你带路”。 这些夫妇看上去特别可怜,形容消瘦,但等女孩和他们一起走到偏僻处时,他们便会暴露出恐怖的本性…… 账本上用黑色墨迹写着一条条交易信息,时间跨度长达五年,揭露了账本主人的极恶本性。 这些笔迹和忏悔书中的不同,众人倾向于它属于死者。 “这!”张宝宇涨红了脸,“禽兽!” 其他人脸色也不好看,但账本是不是死者的,还有待进一步证明。 这时,于畅开口了:“账本上检测到女性死者的指纹。我们也尝试了在拨浪鼓等用品上提取指纹,同样发现了女性死者的指纹。” 男性死者的手指被凶手绞烂塞进女死者肚子里,难以提取指纹。 于畅补充道:“不排除凶手陷害死者的可能性,自然也不排除账目并非我们理解的意思的可能性。” 但大家心知肚明,这俩可能成真的概率极低。 “好了,我们查到的内容大概就这些。” 翁策接下话茬:“辛苦。忙吗?不忙留下来讨论?” 于畅摇头拒绝:“还得赶报告,手上还积着案子,实在没时间。” 于畅带着两名刑技走了,只留下大案中队和城郊中队的人在会议室。 翁策站起身走到最前方坐下,宣布道:“畅所欲言。” 大家情绪还沉浸在账本中,有些低落,还是常闻先出口,高声道:“这案子肯定是和小说有关系了。” 刘立接口:“那炜炜,关于小说你还有没有要补充的细节?” 所有人都看向赵炜炜,搞得他莫名有些紧张,开口有点结巴:“嗯、嗯,我都说得差不多了。这两个死者的死状和小说里描写的几乎一致,无论是男死者头朝下躺在厕所内,还是女死者腹部被塞进了男死者的……死者身份……我觉得大概率也和小说里一样。” 余天文:“小说里凶手在现场都留了些啥东西?” “就是外套、鞋子。”赵炜炜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忏悔书是凶手写的,所以它也算吧。” 谢奇致:“那么炜炜,麻烦你从小说的角度还原一下凶手行凶过程吧。” 赵炜炜点点头,皱着眉头思索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随后,他清清嗓子,开腔道:“林氏兄弟会开锁,他们深夜潜入孙乾、邓毓租住的地方。 那时,孙、邓正在睡觉。他们潜入卧室。林大动手捅伤孙乾,惊醒了他;林二则对邓毓动手,用麻绳勒住了她的脖子。孙、邓反抗了一会儿,还是死了。 然后林氏兄弟就开始处理尸体。 对了,把邓毓绑在十字架上和写忏悔书的主意都是小莲花的。小莲花觉得孙、邓两人需要赎罪,需要把罪行都告诉别人,不然她们担心孙、邓两个人下地狱面对阎王爷的时候靠他们的嘴蒙混过关,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 至于把孙乾的部分器官塞进邓毓肚子,则是林氏兄弟的主意。 他们认为孙、邓最大的罪过就是生孩子不管和杀死老乞丐。 杀死老乞丐这事,孙、邓用命还了,但生了小莲花却抛弃她们,孙、邓没还。 所以林氏兄弟想把孙乾塞进邓毓肚子里,惩罚孙、邓——他们觉得尸体受辱也是一种惩罚。 但是孙乾是成年男人,不可能如他们设想,整个人装进邓毓肚子,所以他们就取下一部分塞了进去。 处理完尸体后,林氏兄弟就准备抛尸。 他们原本打算把邓毓挂在阳台的铁栏杆间,但受体积所限,实现不了。恰好邓、孙住在顶楼,天台门又是用最简单的挂锁锁住的,他们很轻松地就将天台门打开了,然后想借两栋楼的天台围栏,把邓毓挂在上面。 不过他们准备的十字架横板不够长,邓毓被他们举到两栋楼之间放下后,就刮着墙慢慢地往下掉。 但巧合的是,邓毓身上绑的十字架卡在了窗台上,让她整个人就悬挂在两栋楼之间。 抛尸之后,他们把衣服和鞋子留在了案发现场,换上孙乾的衣服鞋子,趁着夜色跑了。” 作案手法很残忍,但很简单。 不过,众人有几点疑惑。 江索:“干嘛非得把邓毓抛出去?” 赵炜炜想了想小说内容,解释道:“这是小莲花的主意。她们看古装剧,发现那些罪人死后会被悬挂在城门之上,以儆效尤,所以就让林氏兄弟杀完人后把邓毓也挂起来。” “哎?”江索更奇怪了,“怎么不挂孙乾?” 赵炜炜“哦”了一下,道:“小说里,孙乾是个大个子,还有啤酒肚,但邓毓却很瘦弱,所以悬挂邓毓比较现实。” “嗯……回到正题,咱们先关注案件和小说本身。”谢奇致比了个暂停手势,然后继续道,“现场遗留的痕迹基本能与小说对上。除了一样东西,写着‘无人比我更爱你’的纸条。我想,这个纸条会不会是凶手模仿作案的动机或目的?” 庄淑语:“是关于爱情吗?” 她话音刚落,一直在心里为自己打气的张宝宇“唰”的一下举起手,高声道:“小说是关于亲情的,这个‘爱’有没有可能也是亲情的爱呢?” 他举手的大动作吸引了众人注意。 谢奇致也看向他:“你说得有道理。小说内容围绕拐卖儿童、遗弃亲生子女,核心思想应该是探讨亲情。” 张宝宇不好意思地轻轻甩了甩手,然后若无其事地将其收到后脑勺处挠动,假装忽然举手的不是他。但他通红的脸却掩藏不了。 唯一看过小说的赵炜炜附和道:“确实,而且封皮推荐语写的就是‘最惊心动魄的亲人关系’。” 刘立小声对他说:“这推荐是诈骗吧?” 惊心动魄是亲人之间相互残杀吗?虽然孙、邓杀亲生女儿没杀成,小莲花杀父母也没亲自动手,但……双方互相憎恨的关系,怎么也不适合用惊心动魄来形容吧? 赵炜炜“啊”了一下,迟钝道:“好像是哎。” 宋朝阳:“所以,凶手可能是死者孩子找来的?” 周林易赞同:“有这个可能。” 庄淑语琢磨了一下,提出不同意见:“两名死者年龄都是三十出头,他们即使有孩子,孩子最大也才十多岁,十多岁的孩子如何找人实施模仿杀人的计划呢?靠钱吗?” 江索:“照你的说法,凶手孩子自己亲自动手也不太可能了。” 余天文:“那还有谁可能是凶手呢?” 赵炜炜:“死者的仇人?死者是人贩子,得罪的人海了去了。” 讨论到这,许久没开口的翁策也开口了:“书迷。” 听见这简短的两个字,谢奇致笑道:“犯下这起案子可不容易。这个书迷能做到这个地步,想必对书或作者已然爱到了一种程度……” 等等!爱? “无人比我更爱你。” 这句话有没有可能是指对书或作者的爱呢?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告诉大家一件事……今年不会再更新了……我们来年再见吧qaq - 咳咳,开玩笑的啦,祝大家天天开心,看文永远不踩雷,追文永远不掉坑! 第132章 ——阳历2021.12.31留。 第106章 想到这点, 谢奇致也说了出来:“就像策哥说的一样,凶手犯下这起案子可能是在表达自己对小说或作者的喜爱?或者说,那句‘无人比我更爱你’是对小说或作者的表白?” 宋朝阳摸摸手臂, 不太能接受地说:“太丧心病狂了吧?” 谢奇致:“模仿小说杀人本身就很疯狂。” “若本案定性为模仿作案,那么……”翁策环顾在场所有人,总结道, “一, 凶手模仿作案只是用小说掩藏自己真实目的, 误导我们往与小说有关的方向思考。二, 凶手出于某种动机,以小说里的作案手法进行了犯罪。” “大家还有疑问么?” 谢奇致在脑海里琢磨了一下,问:“小说里是一对双胞胎动的手, 现实中似乎也是两个人动手, 但我们只发现一个可疑人物。” 常闻提出另一种可能:“现场可以伪装,不一定是俩人动手。” 李宏远:“但他不是对外人自称林大吗?我估计多半还有个林二。” 他们在走访调查的时候,听群众说,发生命案的那条街搬来的生面孔就仨人。除了一个月前来的陈三(陈新路)和陈琴(陈晴)外, 就是林大。 此外还有群众说,除这三人外, 另有几个生面孔出现过, 只是没有住进祁府。 常闻:“凶手如果是双胞胎, 那注意行动, 两个人不同时出现, 附近居民认为只有一个人搬进五楼也不是不可能。” 刘立:“但监控表示, 林大在麻将馆待了一晚上。虽然他早上离开麻将馆后就不知去向了, 但……” 崔文茵总结几人的话, 提出一个可能性:“林大在外制造不在场证明, 林二动手。现场的两人行动痕迹为林二伪装。” “也不是不可能……” 周林易:“要是这两栋楼的出入口有监控就好了。那样我们就可以确定‘林大’昨晚到今早有没有出入楼栋了。” 两栋楼与外界都只有一个唯一出入口,紧挨楼下店铺,但没有安装监控,附近最近的监控在街口,距离楼栋五六十米远。 如果楼栋有安装监控,还拍到林大昨晚回来了,或者他昨晚没回来,但今早拍到林大离开,说明林大真可能有个双胞胎兄弟,而那个兄弟,则极可能是犯罪嫌疑人。 “林大的确很可疑,但不排除是巧合的可能性。” 话虽这么说,在场每一个警察都不认为一个假名为林大的人一周前搬入祁府,且案发后消失会与案件完全无关。 会议室内沉默了一会儿,翁策询问:“还有问题?” 谢奇致在脑海里琢磨了一下,摇头。其余人也纷纷表示现在暂时没有需要讨论的问题。 “那么安排任务。”翁策翻开手边的软皮笔记本,一边写一边说道,“常队,你们中队熟知祁府地形,劳烦你们和派出所一起摸查祁府,找到林大踪迹,同时查出他的木制家具从什么地方购买。” “江索、崔文茵、刘立、赵炜炜,你们和交警部门联系,一方面时刻关注林大是否离开晋北,一方面查陈新路、陈晴、林大何时来到祁府,乘坐什么交通工具。” “至于你和宋朝阳……” 谢奇致接收到他问询的眼神,回道:“我们查小说本身,可以吗?” 翁策没多问,只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众人:“出发。” 余天文没有被安排到,但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跟翁策一起行动,所以不用他提醒,乖乖地坐在一旁等他说出发就走。 大家陆陆续续地离开,翁策合上笔记本,看向余天文:“查陈新路、陈晴具体身份。” …… “谢哥你具体想查些啥?” “把小说找出来看看,然后联系它的作者。”谢奇致掏出手机给柳治打了个电话,询问对方能不能把《双子》借给他看。 他本想借赵炜炜的,但赵炜炜跑得太快,眨眼就和刘立一起不见了。 柳治说小说放在他宿舍,钥匙在他身上,他现在有点忙不方便带他们两个过去拿,得他俩自己去拿。 对此,谢奇致和宋朝阳没有任何意见。 两人顺利找到《双子》,发现这书应该被柳治翻过好几次,书页还有折痕,随便翻几页还能找到笔记。 但是翻到扉页,最上方空白处明明白白写着“犯案手法简单,凶手太偏执,阅读体验一般”。 “我还以为这书都快被小柳同志翻烂是因为他喜欢看呢……”宋朝阳默默吐槽。 谢奇致回想他宿舍桌上放的几本书,道:“可能他没带多少书来。先看看附录里的忏悔书。” 翻到最后,印着歪歪扭扭字迹,抬头为忏悔书的一页印入两人眼帘。 一目十行地查看内容,正如赵炜炜和柳治所说,小说内的忏悔书和他们在现场找到的内容除落款外别无二致。 时间不够他们把小说看一遍,所以他们只略略翻看了一下,找到孙乾、邓毓被杀害的那一章核实了一下,确定和赵炜炜说得大差不差便合上了书。 《双子》封皮最下写着晋中文艺出版社,最后一页写着书籍出版相关信息,还有出版社编辑部的联系电话。 谢奇致和宋朝阳回到办公室,试着拨打了出版社编辑部电话。现在差不多傍晚六点,出版社可能已经下班,他们对能否打通不抱希望。 但幸运的是,电话通了,是一个声音很甜美的女性接听。 听到两人自报家门,对方愣了几秒,结结巴巴地说道:“抱、抱歉,我需要向领导请示一下……请稍等。” 谢奇致声音温和:“没关系。” 随后,话筒传来“啪”的一声,好似话筒被对方搁在了桌上,旋即便是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 两人等了大约三分钟,话筒那方才再次传出声音,是一个声音成熟的女性。 “你好,这边是晋中文艺出版社,我姓许。” “许女士,我们这次打电话主要是想向你们问一个作者的情况。”谢奇致瞟了眼手上这本《双子》的印刷时间,道,“你们今年八月印刷了一版悬疑小说,名叫《双子》,作者是西阳。” “啊……西阳,他与我社关系不错的。” “能否把他的联系方式告诉我们?” “警官,我很乐意效劳,但是……我们没办法透露他的隐私。” “这边有案件需要他协助调查,麻烦你配合一下。” “抱歉警官,我们真的没办法答应。” 许女士怎么说都不愿意告诉他们西阳的联系方式,没办法,谢奇致只好另辟蹊径。 他一个电话打到了在晋中市局工作的大学同学手机里,托他帮忙打电话去问、去查。 公安系统是个圈,光谢奇致大学那一个班的同学就分布晋河不同县市,他想找哪儿的警局帮个小忙通过同学就行。 没等多久,大学同学打过来了:“西阳,真名郑裕,周吴郑王的郑,富裕的裕,晋北人,电话1……身份证号……” 谢奇致还没说谢,老同学又说:“听出版社那边说,郑裕不常和外人交流,经常失联,你要是打电话找不到人,可以联系他常合作的编辑赵景州,赵钱孙李的赵,景象的景,北州的州,电话1……身份证号……” “多谢多谢,回头……” “请我吃饭是吧?”老同学笑了几声,“读书时期你就爱请客,每个月生活费都花在请客上了!今儿甭请,一点小事罢了。我先挂了哈。” “不是……”谢奇致嘴里才冒出两个字,话筒里就只剩下忙音了。 他手指默默收紧一瞬,然后若无其事地对着号码一个一个地输入。 打一通,没打通,说已关机。 有老同学的话在前,谢奇致没多想,又打赵景州的号码,仍然打不通,同样处于关机状态。 怎么一连两个号码都打不通? 今天七号,不是周二么?赵景州不是做着朝九晚五工作的社会人士么?手机应该能打通吧? 他有点纳闷,又急着想要联系上西阳,于是让宋朝阳给出版社再打个电话问问赵景州的情况。而他自己则是进入数据库查找郑裕的信息。 老同学说郑裕是晋北人,那他要是能上门和他见面聊,也不错。 有身份证号,找人对谢奇致来说就简单极了。 郑裕,年三十一,父母双亡,有一个弟弟叫郑彦,年十七。不得不说,郑彦这个名字谢奇致有几分眼熟。 这些基础的信息他只看了一眼,中指摩擦鼠标滚轮向下滑动,视线锁定一条消息,他瞳孔骤缩——郑裕,失踪了?! 失踪人口数据库里竟然有他的身份信息?! 他连忙联系郑裕居住街道的派出所,询问详情。 “这个月四号,郑彦来报案,说自己哥哥失踪了,他怎么找也找不到。” “他哥哥很宅,基本不出门,如果出门的话,会留纸条给他,若是出远门,还会开车,但这次没有。而且他哥哥钱包没拿,衣服也没带,根本不像出门的样子。” 第133章 “所以他怀疑郑裕出事,想让我们查。” 郑彦平时住校,当他周五傍晚回到家时,却发现自己哥哥不在了。 他打哥哥电话,打不通,又给算是哥哥唯一朋友的赵景州打,打通了,赵景州安慰他,让他不要急,自己马上开车到晋北来,让他暂时在家等着,不要乱走,危险。 郑彦心里急得很,但赵景州的话他还是听的,只好忧心忡忡地在家呆了一晚。但是赵景州还没来,他打电话问,没打通。 于是他自行出门找了一圈,没找到。 街坊邻居听说了这件事,纷纷帮忙寻找。此外,他自己还找来几个同学帮忙,但还是没找到。 他去报警,警察说会帮忙找,但目前没办法立案。 警察帮忙找了,也没找到,只从街坊邻居处打探到,郑裕平时非常宅,鲜少出门,但有人周五下午看到他一个人出去了。 根据这个信息,警察查了相关监控,发现他拐进盲区后消失了。从另外一个角度看,那一时间有一辆小轿车从盲区外驶过。 警察查了车牌,发现是假的。而这辆车,通过断断续续的监控可以看到,它出城了。 稍微联想一下,郑裕恐怕…… 但也不好说,因为盲区出去后贴着墙根走也不会被监控拍到。 基于这样的考虑,派出所虽然暂时还是以失踪为名侦查,但联系了市局,请求城区中队协助。 既然城区中队也查了这案子,那就好办了。大家都在一栋楼里办公,出个门的工夫就能找到人。 是以,谢奇致准备找城区中队见面聊聊。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元旦快乐! 比心~ 第107章 宋朝阳早已打完电话, 只是看谢奇致忙着,便没打扰。见他终于得空,连忙道:“出版社那边说赵景州周五晚上打电话请了一周的假, 说有急事要去晋北处理,要是提前处理完了会立刻回。” “然后我让他们给赵景州打个电话问问。赵景州有两个号,给我们的是工作号。他们两个号都打了, 均是关机状态。” 郑彦三号联系赵景州, 得到他会马上赶到晋北的消息。但四号郑彦再联系赵景州, 就打不通电话了。 如今七号, 他们打不通赵景州的工作号,出版社打不通他私人号。 这事怎么看怎么诡异。 谢奇致:“走,找飞羽哥聊聊。” 宋朝阳不明所以, 但仍旧跟上了他的步伐。去城区中队办公室也就十来步, 谢奇致只是跟他提了一下郑裕失踪的事。 城区中队中队长叫史飞羽,但他不在办公室,据说是出外勤去了。还好副中队长庞秋在。 庞秋是一位面相很和善的女警,见到谢奇致和宋朝阳表情肃穆地上门很诧异, 赶紧询问:“这是怎么了?” “庞姐。”谢奇致唤了一声,随即切入正题, “你们五号是不是接了一失踪案?失踪人名叫郑裕, 男, 三十一岁。” 庞秋嘴唇微张, 眼睛瞬间睁大:“怎么?” 看来是有了。 谢奇致:“我们接了一个案子, 涉及到他, 需要找他了解情况, 但……所以, 庞姐, 麻烦你跟我们说说这个案子。” 大案中队接的都是重大刑事案件。那谢奇致的言外之意就是郑裕或与命案有关? 庞秋连忙招呼他们俩个坐下,随后招手让人把郑裕案相关卷宗拿来给两人看。 在他们查看资料之时,她解释道:“我们五号接到派出所消息,随即加入侦办。” 据查,郑裕上周五也就是三号下午独自一人出门,径直朝中心公园的方向走。 经过监控盲区后,人便失去了踪影。 查看附近监控,没有发现他的身影。走访询问也没得到有用消息。 因为在郑裕进入盲区后,一辆挂着假牌照的小轿车在盲区出口出现。 他们担心是这辆车上的人拐走了郑裕,而且调查发现该车车牌是假的,所以费尽力气找到了这辆车。 车主交代自己是偷的车,怕被发现所以挂上假牌。 根据他提供的信息,他们找到了失主以及相关监控证实了这件事。 所以,那辆小轿车出现在那多半是巧合。 找车的同时,他们也在调查郑裕的社会关系。 根据郑彦及邻居提供的信息,他们得知郑裕只与两方有联系。 一是经常与他合作的编辑赵景州——郑裕偶尔向晋中文艺出版社出刊的杂志提供文章,出版小说也常常通过该出版社;二是外卖员。 郑彦提供了赵景州的号码,他们打了,没打通。 郑裕家里有一沓周围所有店铺的外卖电话,他们根据从电信公司处得到的通讯记录,给郑裕经常联系的几家打了电话,问了口风,没得到有用信息。 但不算是没有意外收获。 他们发现最近半个月内,郑裕经常接到一个号码的来电,但接通次数很少。 从通讯记录上来看,郑裕和该号码有过两次长通话,一次二十五分钟,一次十三分钟。 接完十三分钟电话的第三天下午五点,郑裕出门了。 城区中队仔细调查了这个号码,也尝试拨通,但未曾接通……该号码是匿名卡,只给郑裕打过,且打完长达十三分钟的号码后就再没往外拨过号了。 这条路算是走不通了,他们准备转而调查郑裕唯一的朋友赵景州。 “赵景州可能也失踪了。” “嗯?我们刚还在查他呢!” 谢奇致解释道:“我们联系了他,还有他单位,都找不到人。可以认为,自从他说要到晋北来之后,就没了消息。” 庞秋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语带悔意:“早知道我们先查他!” 谢奇致不置可否。办一个案子侦查方向有好多个,他们自然想一开始就走对方向,但走错了,也是没办法的事。 “郑裕是个悬疑小说家。我们发现凶手可能在模仿他撰写的小说情节犯案,所以想找他聊聊。没想到他竟然失踪。” 庞秋:“这不就说明了他多半就和你们手里的案子有关系么!” “是啊。”宋朝阳赞同道,“说不定就是凶手把他带走的。” 谢奇致:“那赵景州呢?他又是因为什么而失联?” “该不会……”宋朝阳似乎为自己的猜想而感到不可思议,“该不会他就是那个凶手吧!” 庞秋疑惑道:“但郑裕失踪的时候赵景州并不在晋北啊。” 他们调查到,赵景州与郑彦联系时,通话信号接收地就是晋中。 宋朝阳晃晃脑袋:“所以他也有可能是受害者。” 谢奇致:“先确定一下赵景州的行动路线吧!” 庞秋:“这可不容易。” 说完后她笑了一下,得意地补充:“幸好我已经给手机充满电了。那咱现在上哪查去?” “赵景州家里还有什么人?” 庞秋:“赵景州父母尚在,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叫赵昌青。” 谢奇致问:“能联系上吗?” 庞秋:“恐怕难。我们还在琢磨怎么联系上他家人。咱也不知道他和谁熟,要能问问就好了。史队还去问了车站,没有他的买票信息。要么,他是自己开车来;要么,他没用身份证搭车。” “他就一个人孤零零地往晋北来,咱要定位他路线,从哪下手?要是你们没过来,我这会儿可能已经带上人去晋中查去了。” 据郑彦所说,周五他回到家时已经是六点半了,没看见郑裕,打电话却发现打不通,车也没开走,信息也没留,他心里很慌,就给赵景州打,赵景州说他马上到晋北来,叫他不要着急。 出版社说,他们收到赵景州请假消息时,也就下班后没多久。 可以认为,赵景州接完郑彦电话便向单位请假,动身前往晋北。从这以后的动向,他们完全不知道。 而且赵景州是不是真的往晋北来了,他们也不清楚。 又是一条死路。 谢奇致脸色沉着,眉头皱着,陷入了思索。 郑裕无缘无故失踪。祁府出现一起与郑裕作品相仿的案件。和郑裕联系紧密的赵景州失联。 这三件事有什么联系?三件事有没有可能是同一个人或团伙干的? 庞秋看他琢磨着事,转头问起宋朝阳他们办的那件案子的详情,好心里有个底。 谢奇致思考得很专注,把案子所有信息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理出几个关键点后,看向庞秋,问道:“赵景州和郑裕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他觉得,若赵景州失联与郑裕失踪有关,那他们两人之间应该存在他们不知道的事,或者他们两个关系实际很差劲或非常密切。 庞秋只道:“郑彦是这么说的。” 谢奇致:“那便再见见郑彦。” “成,那咱们去温山高中。” “温山高中?” 第134章 庞秋点点头:“是啊。郑彦在温山读高三,平时住校,周五傍晚放假才回家。不过据他说,住校是因为他今年高三,备战高考。不然他会走读,好照顾郑裕。” 谢奇致微微挑眉:“高三一班么?” 庞秋:“对。” 得,这个郑彦还真是他在姜璃案里见过的人。 这可真巧啊…… 庞秋好奇道:“为什么这么问?高三足有十个班呢!” 谢奇致:“大概半个月前,高三一班一名女生遇害,调查时我们接触过他。” 记忆一旦被打开,就清晰多了。他还记得当时问完郑彦后就问了刘泗。也想起郑彦是个长相十分精致,有着一双独特狐狸眼,但声音却格外粗哑的男生。 好像……他询问郑彦时,对方提起过他哥哥? 思索之间,三人来到温山高中。 谢奇致直接给高三一班的班主任季群打了电话。上次案件结束后,他并没有删除他的号码。 季群气喘吁吁地跑到校门口,把三人迎了进去。 他的表情说不上有多惊讶,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没等三人开口,他便主动道:“你们是为郑彦来的吗?他昨天来的时候就说这一周想走读,因为他哥哥失踪了,他想晚上回家好等消息,被我劝住了。周一周二又不是周五,晚上会提前一点时间放学,等他回去得多晚了?!他一个学生,太危险了!” 庞秋赞许道:“你做的对。” 季群惭愧:“分内之事罢了。” 随后又担忧地看着三人:“郑彦哥哥……怎么样了?” 他记得郑彦只有哥哥一个亲人了,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得了! 这个班真是……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的发生。先是姜璃……现在又是郑彦哥哥。 谢奇致微微摇头:“还在找。” 季群脸上的期待立刻消失殆尽,叹气:“多事之秋!” 宋朝阳冷不丁:“现在是冬天。” 他这不过脑子的话一出口,就引来谢奇致一个肘击。有外人在,他不敢反抗,默默承受了。 一段小插曲过去,几人一边交谈一边抵达了季群的办公室。他让三人稍等片刻,他会把郑彦带来。 大约五分钟后,郑彦推开门。 谢奇致看着他背着光走来的模样,恍惚间仿佛回到上个月调查姜璃案的时光。 那时郑彦也是这般推门进来的吧……当时他为同学失踪而来,这时却是为亲人失联而来。 不过半个月时间,光景就大不一样了。 见到面熟的警察,郑彦略微有些惊讶,却没多想,只哑着嗓子问:“我哥呢?” 谢奇致缓缓地摇了下头。 庞秋连忙起身拉着他手臂,让他坐下,低声道:“我们还在查。” 见警察似乎要问话,季群站起身道:“我先出去吧?” 宋朝阳:“这孩子还没成年吧?” 郑彦自己轻轻“嗯”了一声。 宋朝阳:“那季老师,麻烦你留下来。” 于是季群远远站在一旁看他们询问郑彦。郑彦则坐在庞秋身旁,对面是谢奇致和拿着笔记本的宋朝阳。 谢奇致清清嗓子,道:“基本情况我们已经清楚,这次来主要是想向你仔细了解一下赵景州和郑裕的关系。” 郑彦抿了抿唇,声音沙哑沉闷:“他们是朋友啊……赵哥来了吗?” 谢奇致:“我们联系不上赵景州。” 郑彦惊讶道:“赵哥说他会来晋北的……” 这两日他心里全想着哥哥,倒没注意到赵景州的消息。 如今听警察提起,他才恍然察觉,他上周五给赵景州打电话,对方说立马过来,可到了今天,还没消息。 难道……他哥哥失踪之后,赵哥也不见了吗?! 谢奇致换了个问法:“郑彦,赵景州和你哥平时多久见一次面?两人的关系深浅如何?这些信息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他们……赵哥每隔一两周会过来一趟。然后……”郑彦悄悄看了季群一眼,手指不自然地缩紧,声音越来越低,“他们关系很好,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他眼神动作流露出来的信息让谢奇致心头一跳。 他夺过宋朝阳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递给郑彦:“关系有多好?请你一定要如实告诉我们。” 郑彦接了本子又收了笔,捏着笔杆犹豫了很久,才在纸上写下一行字——他是我哥对象。 本子回到谢奇致手里,他只看了一眼便合上,低声追问:“你确定?” 郑彦咬着唇点头,声音低不可闻:“我哥一直瞒着我的……但我看得出来。他俩只要在一块,眼珠子都快黏一起去了……我看不出来才怪。但我哥一直没跟我说……他大概是怕我不接受吧……” “我怎么会不接受呢?!他可是我哥啊……我哥做什么我都支持……现在好了,他一个大活人,不见了……这个笨蛋!怎么会不见了?赵景州也是笨蛋!两个大笨蛋……好烦!烦死了……” 他声音模糊,只有离他最近的庞秋能听清一些。 她不忍地拍拍身旁这个瘦弱男孩的背,给他递纸巾,安慰道:“没事啊……没事。” 郑彦接了纸,但没用。 “啪嗒”——连续不断的水珠洇湿了衣服。 郑彦拿袖子在脸上胡乱地蹭了几下,弄得皮肤发红。紧绷许久的神经今日终于受不住力,断开了。 他在陌生人面前不停地流泪。擦干净又流。 他干脆不擦了,咬着唇,说话带着鼻音:“警察叔叔,我哥一定会回来……对不对?” 谢奇致突然身体前倾,双手摁在郑彦肩膀处,语气诚恳,表情认真:“我们会尽最大努力,把人带回来。” 第108章 据郑彦说, 郑裕和赵景州感情很稳定,至少他没看见两人吵过架。除了赵景州外,郑彦没见过郑裕有其他关系亲密的人。 郑家兄弟十一年前失去了父母。在他们父母去世后, 郑家的亲戚在郑裕上门求助时言称年景不好,家中穷困,帮不了忙。从那以后, 两兄弟和亲戚再无往来。 当时, 郑裕才刚大三, 弟弟还不到十岁, 他求助无门,便半工半读,和弟弟一起过了一段特别困苦的日子。 直到郑裕认识通过校文化社认识了赵景州, 对方发现了他的创作才华, 鼓励他试着靠笔杆子吃饭。 在赵景州的帮助下,郑裕完成了第一篇小说,成功发表,获得了第一笔稿费, 顺利走上写作之路。 之后,郑裕以西阳为笔名, 创作了多篇悬疑小说, 成为小有名气的畅销小说家。家里生活境况好转, 甚至可以称得上富裕。 但郑裕物欲低, 郑彦也不是娇生惯养的性格, 两兄弟住在老居民楼里, 生活恬淡, 不曾在外漏财, 也不曾与谁交恶。 所以看社会关系, 郑裕身边是干净得不得了,郑裕本身也没有表现出厌世或精神状况不佳的情况。 三人离开温山高中,驾车返回市局途中,庞秋建议道:“咱们不如从赵景州身上下手?” 谢奇致也是这个想法,但要查赵景州必得到晋中去。 他没有百分百把握保证这会儿联系不上赵景州的情况与他正在调查的案件有关,所以没法下定决心去晋中查他。 庞秋看出了他脸上的犹豫表情,笑道:“这案子本就是我们的,你和宋朝阳查你们的。我回去带几个人去晋中看看。” 谢奇致点点头:“辛苦你了。如果查到什么……” 庞秋:“我会立刻告诉你们。” 回到市局,谢奇致和宋朝阳见到了常闻等人。 他们脸上表情郁闷,看样子出门一趟没什么收获。 常闻拧着眉解释:“我们找到了住五楼的那个家伙。” 宋朝阳抢白:“林大?” 常闻摇头又点头:“他叫凌达,凌云壮志的凌,发达的达,不是林大。两个名字音调很相似,咱们这边又不分前后鼻音,大家都把他名字听错了。” “他说自己早上从麻将馆出来,没回家,而是出了祁府街道,到地里去了。” 宋朝阳在心里把凌达和林大都念了几遍,又想到租房子给凌达的房东也是晋北本地人,租房时还没看身份证,心里信了几分,又问:“去地里干什么?” 常闻:“他说他打算找哪个乡亲租几块地什么的,好种菜。他在乡里转了一圈,蹭了几顿饭回来,碰上我们,我们就把他给带到这边来了。” 谢奇致问道:“去他家看过了吗?” 常闻摇头:“还没。” 谢奇致:“正好,我们这边差不多了,一起去他家瞧瞧。” 于是一行人又乘车到达祁府。 巷子前后两个口都拉上了警戒绳,巷子两边的楼出入口也有警员值守,两个天台门都贴上了封条。 和入口值守警员打了声招呼,一行人便上到五楼。 第135章 走在最前方,左右各有一名警察的便是凌达。他身高大约一米七,身材偏瘦,脑袋耷拉着,似乎很没精神的样子。 谢奇致注意到,尽管他脑袋垂着,但整个背是挺直的,行走间手掌与手臂晃动角度不超过三十度,脚步很轻,没有踢踢踏踏的声音,每一步踏出的距离好似尺子量过,几乎一模一样。 走到门口,凌达终于抬起头,笑容谄媚:“警官,到了。” 谢奇致微微挑眉,靠近了些许,侧耳细听他与李宏远的对话。 李宏远让他开门,凌达笑了几下,道:“好嘞,马上马上。” 声音很稳。 “咔哒”,门锁打开。 张宝宇率先进门,随后是凌达,之后是李宏远。三人进去后,周林易和荣波守在门口,其余人陆陆续续进入屋内。 凌达租住的这套房子很简陋,客厅里堆积着不少泡沫纸和零零散散的家具木材。 凌达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哈各位警官,我才搬进来,家具也是刚运进来没多久,还没来及组装呢!” 谢奇致向前走了一步,笑道:“没事。我看你还年轻,怎么会想着搬到乡镇住?” 他们这边闲聊着,其余警察已自发地在房内走动,察看是否有可疑之处。 凌达泰然自若,只是脸上表情充满了奉承之意:“哎呀,大城市生活累得很!我嘛,没的啥追求,钱够用就行。这不,打了好多年的工,攒了一笔钱,但身体也垮了,就想着找个安静点的地方住,就当提前养老了。” 谢奇致:“哦?那你以前在哪打工?做的什么?” 凌达仍旧带着笑意:“我没得啥文化,也没有技术,就是在工地上做点苦力活。哪个地方有工地,我就去哪里。这么些年去过好多城市哦!” 谢奇致盯着他有着晒斑的脸,随口道:“生活嘛。” 凌达笑眯眯的:“不过再怎么说,都没得你们辛苦。我们赚的钱只要出力就好了,你们可不一样!没得你们维持社会和谐稳定,哪有我们赚钱的机会?” 谢奇致笑着摇头说不辛苦,转口又问:“你房子租在这里,又打算种地,不麻烦吗?” 凌达:“种地嘛,我就是想一下。要是能搞两块地种,我就换个离田地近的地方住。” 谢奇致点点头,继续问道:“看你这情况,你家是……” 凌达收回笑容,叹了口气:“唉,我屋就我一个人了。” 闻言,谢奇致道:“抱歉,提到你伤心事了。” 凌达摆摆手:“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处。毕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省钱嘛!” 谢奇致“嗯”了一声,忽然道:“能给我看下你的手吗?” 凌达愣了一下,笑得眉头高耸:“哎呀警官,我一大老爷们,手有什么好看的?” 谢奇致没笑,表情很镇定,还带着一派天真:“不行吗?” 凌达飞速地看了眼四周,笑呵呵的:“有啥不行?” 他缓缓地举起手,撩起袖子,伸到他身前:“看嘛警官。” 谢奇致一只手握住他的指尖,另一只手在虎口、食指、拇指处摸了摸,又垂眸看看其余三根手指,道:“工作辛苦哦。” 凌达笑:“工作哪有不辛苦的?咱们这些干体力活的,长茧再正常不过了嘛!” 谢奇致盯着他,缓缓松开手,忽然又抬手钳住他右臂向下拉,使了个扫堂腿意图把他撂倒。 说时迟那时快,凌达呼吸一重,立刻拧手想挣开桎梏,脚步滑动避开了他的扫堂腿。 站得偏近的宋朝阳意识到不对,连忙高喝:“有情况!”随后立即过来支援。 谢奇致左手没松,任他怎么反抗也不松。他能感觉到手下这人蓬勃的力量,心里惊讶,面上却不显毫分。 与他过招的这几下,他余光中瞥见对方把左手收回了腰间,心道不好,立刻奋力把他撞倒在地,用背、腰死死地压制住对方。 凌达动弹不得,脸充血发红。 宋朝阳抬脚踩住了他还在挣扎的左手,随后掏出手铐把他给拷上了。 其余人也拥上来,把人钉在原地。 谢奇致松开钳制,站起身来,俯视他,对同事们说道:“他身上有武器,搜一下。” 凌达这时再也没有了谄媚气质,牙齿咬得死紧,双目瞪圆,狠狠地盯着谢奇致,怒斥:“你怎么发现的?!” 谢奇致才不会向他解释,只道:“你有话留到警局说吧。” 李宏远结束搜身工作,掏出了一把小型手/枪以及一柄折叠小刀。小刀还好说,街上处处可见。但枪支…… 凌达被常闻等人带走了。谢奇致与宋朝阳留在房子里等刑技。 等待过程中,谢奇致电话翁策,把凌达的事告诉了他。 翁策的声音向来听不出喜怒,他只“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说他们那边还在忙,如果其他人都完成任务回去了,就由他来安排工作。 宋朝阳看他打完电话,立刻发问:“你怎么突然就和他打起来了?” 现在静下心来想想,他还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他们都在打量屋子内部,耳朵里偶尔也能捕捉到一两句谢奇致和凌达的对话,听上去都蛮正常的,结果没一会儿,两人忽然就打起来了。 把凌达制服后,还从他身上搜到了枪! 如果宋朝阳没记错的话,常闻核对过凌达给的身份信息,在带他回警局之前,也去问了附近的乡亲,得知对方确实是来打探种地事宜。 这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凌达是一个普通公民。 除了他出现的时间以及搬运家具的行为太过巧合外,宋朝阳想不到有什么可疑之处。 谢奇致声音平缓地解释道:“凌达昨天白天不同时间段进出楼栋六次,晚上在麻将馆通宵打麻将,早上不回家休息而是去田间闲逛。相当于他一天一夜没有休息。” “去田间逛了一天后,他被常队他们找到,又坐车从祁府赶到市局。没休息一会儿,又被我们带回祁府。这来回就有够折腾了。” “结果他上楼步伐稳健,丝毫不带喘气,脸色正常,说话语调稳定,看不出一丝丝疲惫……” “这样说不太正确。他的背时刻挺直,头却无精打采地垂着。看着倒是蛮累的。” “进门之后,他看都没看你们一眼,任你们在房子里走动,一点心虚或不喜情绪都没有,太平淡了。” “在我和他的对话中,他说自己没有任何亲人,没有文化,没有技术,在各个城市的建筑工地里做苦活,身体垮了,然后搬到祁府养老。” “但我看他身体倒是强健得很,和我们都有得一拼。” “听他说自己在建筑工地里做活。但我看他肤色还算均匀,虽然有晒斑但并不像遭过风吹雨淋的,就想看他手上有没有什么痕迹可以证明他在工地做了很多年的体力活。” “结果我发现他大拇指根部有很厚的茧,虎口、食指也有。更令我惊讶的是,这些茧……磨过。而且我看了他右手五根手指的指纹,很浅,估计也是磨过的。” “我猜想他的身份绝非建筑工人这么简单,就和他动手,想试一试,结果……” 谢奇致双手一摊,无辜道:“他漂亮的反击把自己给招了。” 一席话听下来,宋朝阳神情呆滞:“那……那他身上有武器的事也是你观察出来的?” 谢奇致微微点头:“我看他打斗之时费力把手伸向腰部,估计那儿藏了东西。” 宋朝阳怔愣许久,随后缓缓拍手,连声赞叹:“厉害了!” 夸完后他脑子也清醒过来,后知后觉道:“那要是你猜错了呢?” 谢奇致耸耸肩,表情一本正经:“那就赔礼道歉。” 宋朝阳:“……好吧,阿sir,你好勇啊。” 第109章 这次勘查凌达住处依旧是于畅带队。 “陈晴被捆在木制十字架上。”谢奇致挥手指了下杂乱堆在房里的还没组装的木制家具们, 道,“所以麻烦于队你们把这些木头都采点样带回去。” 于畅:“行。” 他蹲下身捡起一片木板观察了一下,仰头看向谢奇致, 说道:“不好采的只能全带回去了。” “听你的安排。”谢奇致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租这套房子的主人叫凌达。他带我们来的时候表情神色很坦荡, 如果他和命案有关的话, 那么这些木头很有可能与十字架并不是同一材质。” 于畅没起身, 就着下蹲姿势问他:“那除了木头, 还要查什么?” 谢奇致思索片刻,道:“十字架由钉子、强力胶与钢丝固定,切面有锯痕。找找这几样东西吧。除此之外, 还有脚印……” 双方就一站一蹲的姿势讨论好了勘查的主要内容后, 于畅开始安排人进行工作。 常闻等人核实过凌达的身份,他那张脸和他给出的身份证号的确属于凌达。 第136章 从这儿看,他们产生了凌达与林大只是音近,是他们先入为主觉得他叫林大, 和小说有关系,所以和案件有关系。 更别说, 案发时凌达还有不在场证明。 所以凌达一周前搬入五楼并断断续续购买搬入木制家具可能只是巧合而已。 但现在, 他们从凌达身上搜出了枪。 不管凌达和命案有没有关系, 都要对他的住所进行搜查, 看他是否藏了其他东西。 如果凌达和命案有关, 这表明了……这起案子更为复杂。 国内对枪械管得很严。 凌达一个自称没文化且工作为建筑工的普通人, 一难有相关知识自己制作枪械, 二难以接触走私枪械的犯罪团伙。 简单而言, 普通人拿枪做什么? 凌达绝对有鬼。 甩开脑海中的种种想法。 谢奇致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从刑技那儿取了脚套手套,钻进了卧室。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到处看看找找线索。 一名刑技正在检查卧室的床。 这张床是木制的,床底是简单的格栅结构,承载了一张弹簧床垫。床垫之上则是印着牡丹花和鸟的床单及一条枕头。 刑技把裹在枕头上的布拆开,露出下面三个枕芯。凌达放的由三个枕头构成的一条枕头还不够长,不能完全将床头覆盖。 谢奇致视线缓缓下移,落到床脚处。 他忽然说道:“床垫里面会不会有东西?” 刑技愣了一下,声音从口罩后传来:“要拆开看一下吗?” 谢奇致想了想,道:“先看看有没有破损的地方。” 于是两个人一个负责床头一个负责床尾,把正面仔细查看了一遍,没发现破损处。两人再将床垫掀起换了一面,重复工作。 刑技喘着气,道:“看来这就是一张普通的床垫。” 谢奇致拍了拍手,点头:“成,那你继续。我去阳台看看。” 进了这个卧室他才发现,卧室还带了一个阳台。 今天天气不错,难得有月亮。 五楼的空气干燥,周围除了偶尔传来的人声、车轮驶过路面的声音,便无第二种声音。 独自站在阳台上,脸与五楼的空气亲密接触。 谢奇致环顾四周,找寻可疑痕迹。 这个小阳台是露天式的,没有安装全包的安全护栏,只有阳台修建时自带的半人高栏杆。 栏杆上已经锈迹斑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谢奇致记得602房屋的阳台也没安装全包栏杆。 也是,像这样的老式居民楼,且并非长期住人的地方,安装那样的围栏是多余的工程。 视线向右,脚步也随着视线右偏而右移。 双脚定格之时,他已经站在了栏杆旁边。 他站的位置一臂远处是另一户人家的阳台。他记得整个五楼就只住了凌达一户人。也就是说,另一户是荒废的,无人居住。 卧室的灯透到阳台上,月光皎洁洒在两处阳台之上。 谢奇致打开手机电筒,对准栏杆仔细地查看。栏杆整体是冰冷的黑色,间杂有红褐色的锈迹。 在白光照射下,平时不易察觉的痕迹无从遁形。 他发现了锈迹脱落的地方。 还发现了……几根毛。很细,像从毛衣上刮下来的。 再蹲下身检查地面。 很干净,没什么灰尘。看来有人很细心地打扫过这个地方。 起身,身体前倾,观察另一户人家,即501的小阳台。上面堆叠着摆放了几个纸箱子。将光源与纸箱子上表面平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许多灰尘。 光束下移…… 视线触及两个箱子交叠处时,谢奇致瞳孔骤缩,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一瞬。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直接关了光源,轻手轻脚地回到卧室,对忙着复原床具的刑技招了招手。 对方靠近,他说:“麻烦你站到那儿去,帮我守一会儿,我去找于队。” 刑技不明觉厉,乖巧地走到他指定的位置。 “面朝小阳台,有任何动静通知我。” 刑技默默转身,盯着阳台。 “多谢。” 刑技头也没回,只挥了挥手。 谢奇致半秒没停留,立即冲到客厅。他记得他刚进卧室的时候,于畅就在客厅里。 幸运的是,于畅这会儿仍然在客厅,不过正在和别人说话。 谢奇致没打扰他,而是给翁策去了一个电话确定一件事。 等他打完电话,于畅也刚好结束。 对上谢奇致黑沉沉又似无机质玻璃球的眼珠子,于畅动作一顿,询问道:“怎么?” 谢奇致没回答问题,反而提问:“一套闲置五年且期中无人打理的房子应该落满灰尘,对不对?” 于畅颔首:“当然。” 谢奇致微微歪头,以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出令于畅震惊不已的话:“我怀疑501里有人。” 这话一出,于畅双眉立刻聚拢,语气急促:“你说什么?” 谢奇致:“你跟我来,动作小心一点。” 于畅有一肚子问题想问,但还是本着对谢奇致的信任,轻手轻脚地跟在他身后,踏入了卧室阳台。 谢奇致拉着于畅手臂,让他和自已一起蹲下后,抬手指了指邻居阳台处堆叠的纸箱子交叠处,示意他看。 他们两个没有打手电筒,而是借着手机屏幕荧荧光亮来看。 对面阳台堆叠着的两个大纸箱子并非严丝合缝地垒在一起,而是错开留下了一块三角形区域。那一块区域上并非一点灰都没有,而是明显比其它部位白。 而且,这些纸箱子没有霉变痕迹。 按理,这个阳台虽然有遮雨棚挡着,但棚子只能挡住上方,并不能抵挡侧面飘进来的雨水。 晋北夏天多雨,纸箱子摆在阳台边缘再怎么说都不可能一点水都不沾。只要沾了水,不太可能保持五年都不霉变。 在纸箱子之下,还有几道很直但不长的线。线的一侧是厚厚的灰尘,另一侧有一小片区域是干净的。 很显然,这个纸箱子是后期有人抬到这一处放着的。 阳台角落的瓷砖已经破裂,里面生出几株小草。那些草如果没有人干扰,应该是直挺挺的。但有一株却折倒在地。想来是有人放纸箱时不小心碰到了它。 对面的阳台除了堆了这几个箱子外,还堆了不少杂物。把阳台与房内连接的小门堵死。 感觉于畅已经观察完对面,谢奇致再次推推他手臂,让他看栏杆。 于畅是勘查现场的专家,谢奇致能发现的东西他自然能看见,并且还能发现更多。 他微微侧头,对上谢奇致眼里的疑问,轻轻点了下头,然后却站起身仰头观察楼上的小阳台。 看了一会儿后对谢奇致比了个离开的手势,率先进卧室去了。 谢奇致紧随其后。路过站守小阳台的刑技时,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麻烦你继续守着。”随后在对方疑惑不解的视线中跟上于畅的脚步。 两人再次回到客厅。 于畅表情十分严肃:“你是什么想法?” 谢奇致神色不比他轻松:“我们现阶段只找到一个可疑人物,就是这套房子的居住者,凌达。但按照案发现场以及已有线索来看,犯案者应有两人。所以……” 于畅道出他的未竟之言:“你怀疑另一个人藏在501?” 谢奇致微微点头,继续道:“还有,我们不是在凌达身上查到了手/枪吗?如果藏在501的是他同伙,我担心他身上也有枪。” 于畅:“你的担心不无道理,我们得小心行事。” 谢奇致轻“嗯”一声,道:“我现在报告策哥,看他打算怎么办。” 于畅:“你打吧。” 他瞧见宋朝阳正缓步靠近,又道,“我跟朝阳说一下。” 另一边,翁策刚接了谢奇致一个询问电话没多久,手机再次响起,来电人还是谢奇致。 他直觉这回将听到一个不同寻常的消息,是以刚接通就道:“说。” 谢奇致简单地把在小阳台上的发现讲了一遍,又叙述一番自己的猜想,才道:“策哥,你说咋办?” 竟然是这样的消息? 难怪谢奇致会在他已经安排他暂时全权处理案件事宜时对方还会电话过来询问他。这事的确非同小可。若真如谢奇致所说,501藏着一名可能携带手/枪的不法分子,那得请示赵局意见了。 “策哥?”谢奇致停顿一秒,继续道,“我们在502勘查的动静并不小,我担心他已经察觉……” 翁策沉默一瞬,问:“你现在有多少人?” 谢奇致:“我、朝阳,加上于队和他带的三个刑技。” 翁策:“原地待命。” 说完对方就挂断电话。 谢奇致紧握着手机,和表情担忧的宋朝阳对上了视线。他笑了一下:“朝阳,别担心。” 第137章 第110章 等待翁策消息的这段时间格外漫长。 于畅仍然在组织勘查工作。 既然他们的动静已经发出了, 那便不好停止,免得可能存在的嫌疑人察觉到异常,从而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 宋朝阳和谢奇致没闲着。 于畅跟谢奇致说过, 他肉眼看楼上601阳台没有可疑痕迹。 但谢奇致为了安心,和宋朝阳上楼把601和602的门仔细观察了一遍。据翁策所说,602住了一位老太太, 601则是闲置。从门和门附近环境来看, 确实如此。 他们还请602的老太太开了门, 进屋里阳台观察了隔壁601情况, 确定没有可疑痕迹才回到502等待。 “叮铃铃……” 谢奇致连忙接通:“怎么做?” 翁策声音沉稳:“如果你的猜想成真,这将是一场硬仗。时间紧迫,江索、崔文茵、刘立、赵炜炜很快赶到, 我会带钥匙过来, 你和宋朝阳时刻注意501动静。” 501和502都属于一人所有。那人住在晋北中心公园附近,不过最近出差不在本地。但钥匙在家,翁策须得赶去取到钥匙再立刻赶往祁府。 “如有意外,自行行动。” …… 现场勘查工作完成后, 谢奇致让于畅带着队伍先离开,而他与宋朝阳则和悄悄潜进楼栋的刘立四人在黑暗中默默等待。 刘立和赵炜炜守在502内部阳台处, 谢奇致与宋朝阳蹲守楼梯口, 江索和崔文茵则是守在501门前。 除谢奇致外, 众人全都将手机关至静音, 等待翁策的到来。 说实话, 大案中队虽然接的都是重大刑事案件, 但和持枪歹徒接触机会还是少。 枪, 并非刀、棍这些冷武器, 它杀伤力大且隐蔽性高, 对战难度大。 是以众人精神均高度集中,严阵以待。 “滋滋滋……” 手机发出振动声。 谢奇致迅速看了一眼,然后冲宋朝阳比了个手势,随即悄悄靠近江索与崔文茵,手势暗示崔文茵去502提醒刘立与赵炜炜,翁策和余天文已经抵达楼下。 翁策与余天文悄悄来到五楼时看到的便是蹲守楼梯口的宋朝阳和崔文茵。 进入走廊,一左一右守在501门前的便是谢奇致和江索。 双方以手势进行互动。 行动? 行动! 翁策掏出钥匙插进锁孔轻轻扭动。然而这把锁已经很多年没开过,十分卡顿。他只能用力扳动钥匙,让滞涩的机械机关恢复活力。 “咔!”门终于打开。 众人暗暗憋了口气,期望这一声清脆的“咔”除了他们无人听见。 然而更糟糕的事发生了。 501的门是木门,打开的过程中发出了“吱呀”声,特别刺耳。 大家表情虽然很稳,心里却提得高高得,知道里面的人可能已经察觉他们的到来,是以动作半点不敢马虎。 不管谢奇致的猜想正确与否,他们这次行动就已经把猜想当真。 翁策双手紧握着枪,率先进门。谢奇致紧随其后。 两人互相使了个手势,一个朝厨房去了,一个则是小心翼翼地踏入客厅。 据两套房的主人所说,501与502房屋格局一样,均是两室一厅一厨一卫。 谢奇致视线仔细地扫过房内每一处角落。房间内很暗,但一旦习惯,也能勉强视物。 502卧室阳台临近的是501客厅阳台,阳台内堆积了很多杂物,遮挡了一部分月光。 谢奇致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如果这套房里真的有一个手持枪支的犯罪分子,那么他在明对方在暗,他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的行踪。 余天文和江索紧随两人之后,也进了房间,宋朝阳和崔文茵守在门口,伺机而动。 客厅很空,没有藏人之处。 不知为何,看见这样的客厅,谢奇致心头一跳,疑心犯罪分子藏在紧闭的房门后,随时会对他们放冷箭。 谢奇致冲后方招了招手,江索与余天文小心靠近。 谢奇致率先走到两扇门之间,紧紧贴着墙。余天文和江索一人守一扇门。 开门吗? 先开一扇! 余天文收到暗示,伸出左手将其悄悄放在把手之上。就在这时,翁策已经看完厨房,前来协助。 谢奇致冲他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和余天文一组,他与江索一组。 翁策回手势,表示明白。 大家已然适应了昏暗的环境。 余天文暗暗呼了口气,侧头看向谢奇致。 谢奇致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余天文按下把手。 寂静的夜里,锁舌收回的声音清晰无比。 他轻轻推门,一只手抓着把手,另一只手握着枪,顺着门开的弧度移动,让谢奇致先行进入。 谢奇致下颌紧绷,注意力高度集中,观察屋内是否有人。 “咔”。 很轻微,但谢奇致听见了。 他视线右移,锁定声源——衣柜,快步靠近然后轻轻踹了衣柜一下。 “砰!” 衣柜门被一只手用力推开,之后便是一声枪响与木头破裂的声音。 衣柜里有人! 而且那人手里有枪!! 谢奇致连忙挥手招呼余天文注意隐蔽,然后重重地踹向衣柜。 衣柜的木头已经有些念头,被他这一踹踹出了呻.吟声,“吱呀吱呀”的,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就在这时,衣柜黑影从衣柜内闪出,伴随着的又是一声枪响。 谢奇致所在的位置本是衣柜里的人的盲区,但奈何他踹了两次衣柜,对方只要有感觉,就知道他在哪。是以这一枪是朝着他的方向来的。 谢奇致根本来不及想,一个翻滚躲在床尾后,对准衣柜放了一枪以示警告。 门处传来掷地有声的警告,是翁策,他在劝屋内人放下武器。谢奇致还听见了几道脚步声,或许翁策和江索都听见了枪响声,前来助阵。 衣柜那人不顾警告,反而举着枪对准门口,然后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枪响,木门发出破裂声。 谢奇致就趁着这个时候就地翻滚、起身,立刻扑倒那人。 扑倒的同时肘击对方腹部并立即死死压住身下人的手臂,随即板着他手臂夺走他的枪。 这一连串动作他做得行云流水,仿佛说句话的工夫,那人就已经被他制服了。 余天文赶紧来帮忙,两人把那人控制住,戴上了手铐。 “抓住了,走吧。”谢奇致后退一步,让江索替了自己的位置,然后悄悄碰了一下翁策的手臂。 翁策对他做了个手势,随后道:“走,回警局。” 两人的声音在静得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余天文和江索控制着那人走在前面。听见他俩的话,江索笑道:“现在回去还能赶上夜宵呢。” 余天文也同他笑道:“你就知道吃。” 而在他们之后,谢奇致和翁策贴在还没来得及打开的那扇门两边。 谢奇致抬手按着门把手,担任了余天文方才担任的角色。 门把手按下之后,两人悄悄潜入,翁策带头。 他们不会留下一间根本没去过的屋子。 这间房没有床,空荡荡的,也就没法藏身。所以翁策一进来就和一个黑影打了照面。 他反应十分迅速,立刻出招攻向黑影。 谢奇致已经完全适应黑暗的双眼发现了黑影右手的行动,毫不犹豫对准其手臂旁,扣下扳机。 “砰!” □□后坐力震得谢奇致虎口发麻。 黑影吓了一跳,以为对方朝自己开枪,但枪响之后自己却一道伤口没有,不由纳罕。 就在他纳罕之时,翁策已经如矫健的黑豹一般,把自己锁定好的猎物扑倒在地。 他招式没有谢奇致复杂,只是一扳、一撞,便收了黑影的枪,并把他死死地扣在身下。 谢奇致掏出手铐,把人给铐住了。 这一行逮了两个。 但翁策仍旧不放心。他对谢奇致打了个手势,让他把人带走,他留下来摸现场。 谢奇致依言押着黑影出门,同其余几人等候了一会儿,才见翁策出来,言简意赅:“回去。” 但他嘴里说着回去,却避着两个嫌疑人安排了刘立和赵炜炜守在这边,等会儿会叫根本没离开这一片地区的于畅等人过来勘查。 这一栋居民楼楼道感应灯是声控的。 一行人进入楼梯,宋朝阳重重地蹬向地面。 “啪”,钨丝灯亮起。 却听赵炜炜惊了一声。 众人看向他,才忽然发现,这回逮的两个人有着和凌达极为相似的外表! 如果这两人没有做过整容手术,那么他们极有可能是三胞胎兄弟。 双胞胎本就少见,三胞胎更是稀有。 谢奇致脑海中无端想起《双子》小说里的内容,便问道:“你们两个叫什么?” 第138章 这对长相极为相似的男人只瞪着双眼,咬着牙,一声不吭。 见此状况,谢奇致轻笑一声:“等到了警局,就是你不想说,也得说了。” 对此,这俩人脸上有疤的那一个哼了一声,另一个却重重地啐道:“有本事就杀了老子!死条子!” 他们和各式各样的嫌疑人周旋,听过各种难听的话,他这一两句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只有宋朝阳纳闷地问道:“你们是港台人?” 江索嘻嘻笑地插嘴:“以前沪城那边也把警察叫条子。” 宋朝阳无语地扯扯嘴角,没理他。 那两个人见警察们像棉花似的,被骂了也不还嘴,一时上头,不管不顾地开骂,嘴里全是不干不净的字眼。 谢奇致凝视两人一瞬,朝队友们问道:“带了罩子吗?” 江索举手说“有”,随后掏出了两个黑色布袋,把两个念念有词的家伙给罩住了。 两个人愣了一瞬,随后开始疯狂挣扎。 大案中队向来不喜动手,但泥人也有三分火气,脾气最容易点着的宋朝阳给两人一人来了一拳,并恶狠狠地训斥:“再闹?你们现在是犯罪嫌疑人,注意你们的身份!” 那两人不服气,想伸腿踹他,被宋朝阳先动脚踹了两下:“怎么着,还想袭警?!” 黑布里传来模糊的骂声:“狗日的条子……等老子……” 江索不乐意了,拍了下他的头:“还闹?” 身体受制于人,两个人没办法,只好闭上嘴假装乖巧。 【作者有话要说】 谢奇致:就我一个开枪了,那岂不是回去后也只有我一个得写开枪报告?(沉思.jpg 第111章 新带回来的那两人被带去采血和指纹了, 至于大案中队的人,则是和城郊中队的成员们聚在一起,开案情分析会。 每个小组查到的东西都不一样, 需要尽快汇总。 这一次汇报从城郊中队开始,常闻承担了主讲角色。 他说:“从巡逻人员处我们得知有群众曾看见过形似凌达的人往红枣村去,所以我们就去那边探了探情况, 正巧, 找到了凌达。 凌达很配合我们工作, 主动向我们交代了他最近一周的行踪, 也详细说明了他今早去了哪儿,为什么去。 他说,他家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这些年来辗转各个城市, 挣了些钱,想找一个地方长住,路过祁府的时候,感觉这一片环境不错, 物价也低,就决定留下来。 他打算长住, 所以准备好好捯饬自己的居处, 照他的话来说, 就是哪怕他不租502那套房了, 家具什么的也是能带走用的。 于是他联系了祁府当地的木材厂定制了一些特定尺寸的木板和榫卯结构。 他现在算是无事可做, 所以每天都会去木材厂逛逛, 时不时带些已经做好的木材回去。偶尔还会买些成品搬回去。 他在这儿住的一周里, 和邻里关系处得不错, 大家都知道他姓林(凌), 平时叫他老林或小林。 他偶尔会到街头和人下棋。不过通宵打麻将,倒是头一次。 至于打完麻将后往红枣村去的原因,他说他觉得祁府气候不错,他想租几块地,等开春的时候种些菜。这个念头是他打完麻将后忽然兴起的。 他自称自己全名凌达,还向我们提供了身份证。我们查了,的确有这么个人,无父无母,长相和他一样。 查到这儿,我们估摸是因为我们先入为主,知道了‘林大’这个名儿,所以从居民那儿听说他姓林(凌)就认为他姓双木林……毕竟对咱们来说,林和凌都差不多。” 说到这儿,常闻难得不好意思地轻咳几声,见大家没什么反应才继续道:“但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把他带了回来。刚巧碰见谢老弟和小宋。” 谢奇致轻“嗯”一声,道:“我们一起去了502。” 常闻接话:“就在那儿,谢老弟发现凌达没有表面那么简单,还从他身上搜出了枪和刀。之后,我和老李他们一起把凌达带回来了,对他进行了讯问,问他枪哪儿来的。他说自己捡的。” 宋朝阳忍不住嗤笑一声:“厉害了,还捡枪。” 常闻也笑:“可不是嘛。我们还在他身上搜到了手机,里面什么东西都没存,连通话记录都没有。不过我们已经托人查号码了,现在还没消息。” 说罢他看向翁策,道,“我们暂时就了解了这么多。” 翁策微微点头,视线落在大案中队众人身上。 江索立刻清了清喉咙,说道:“那咱就开始了哈!我们查了祁府各个路口的监控,没发现林大……凌达离开。还选择性看了上个月的,发现陈新路和陈晴两人是坐公交来的祁府。他俩下车的时候还拎了好几包东西,还有一个水桶和俩盆。” “至于凌达,我们没在监控里看到他的身影。他可能是抄的小路吧?” 江索说完,刘立自发接上:“咱就查到这么多。” 轮到谢奇致和宋朝阳发言了。 宋朝阳:“谢哥你来吧。” 谢奇致没有推辞,省去查看小说那部分,开口道:“我们根据《双子》的出版社,找到了其作者西阳的联系方式。但不幸的是,我们联系不上他。更不幸的是,他失踪了。这案子正在由庞秋他们调查。” 在场的警察在明了案件种种细节都与小说情节对上后,已经打心底把案子视作模仿作案。 不管凶手动机是什么,他犯案绝对是与小说有关,只是看有关程度有多高而已。 现在听说小说作者竟然失踪,他们惊讶不已,更是隐隐担心会不会是杀害陈新路、陈晴的凶手动的手。 常闻:“老弟你赶紧详细讲讲。” 谢奇致:“好。案情是这样的。西阳原名郑裕。上周五,他不知因何事而出门,然后失踪。他有个在温山高中读高三的弟弟,叫郑彦。郑彦周五傍晚返家后发现郑裕不在家,并且未曾留信息告知他,所以十分担心……” 宋朝阳插嘴补充道:“郑裕是一个非常宅的人,几乎不出门,如果出门必会告诉郑彦。” 谢奇致继续道:“郑彦找不到郑裕下落,便去报了警。” 随后他简单地将派出所的调查结果以及城区中队调查到的内容讲了一遍,又道:“之后,我、朝阳和庞姐一起去了温山高中找郑彦询问情况。他推翻了之前的叙述,说郑裕和赵景州并非简单的朋友关系,而是恋人。” “基于已知所有信息,我认为郑裕失踪案有以下几点需要关注。一,赵景州的下落。他究竟是失踪还是暂时失联?二,郑裕鲜少与人有十分钟以上的长通话,那么近半月以来,经常给他打电话且和他有过13分钟、25分钟通话的人是谁?三,郑裕失踪的原因。” “我说完了。策哥,该你们了。” “嗯。”翁策看向余天文,对方立刻笑道:“我来讲哈。” “我和翁队主要调查的是陈新路和陈晴的身份。根据监控和走访结果,基本可以确定死者就是陈新路和陈晴。这俩不是夫妻,而是堂兄妹,一个没了爹一个没了娘,都是楚林市江镇的人。” “我们请当地派出所帮忙去陈家查了下,陈新路母亲说他十六岁就出门打工了,很少回去。陈新路二十那年回来把陈晴带走了,此后就回去过四五次的样子,但钱没断过。这对兄妹家里都在镇上买小楼了。” “派出所还问了他家里人知不知道陈新路、陈晴在外面做什么工作,他们说不知道,就知道他俩每年能寄回来几万块钱。哦对了,我们已经通知他们家人过来了。” 说罢,他双手一摊,道:“没了。” 翁策敲敲桌子,对谢奇致说:“讲讲今晚的事。” 这话一落,常闻等人好奇地看向他。 他们身在警局,只在翁策等人回来的时候耳闻他们抓了两个犯罪分子回来,其余倒不清楚。 谢奇致未语先笑,道:“常队你们走后,于队带人到502进行勘查,发现隔壁501的阳台有些奇怪痕迹……从502卧室阳台刚好能看见501客厅阳台的样子。” “那些痕迹还很新鲜,我们判断认为501大概率有人去过,还是从501阳台跳过去的。” 宋朝阳:“简而言之,501可能藏着凌达的同伙。” 谢奇致轻轻点头,继续道:“事实证明,501内的确藏着人,还是两个长相肖似凌达的男人。” 听他说完,翁策问道:“都汇报完毕了?” 众人互相看了看,都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什么没说的了。 “各抒己见,最后总结。” 翁策宣布似的话语一落,谢奇致最先发言:“案子查到现在,总共出现了八个人,陈新路、陈晴、郑裕、郑彦、赵景州、凌达以及肖似凌达的两名持枪者。此外,502与601的两位房东也与案件有一定关联。” 他站起身来,拿起白板笔简单地画了两个人物关系图。 一个以郑裕为核心,支出三条线。一条指向赵景州,线上写着恋人二字;一条指向郑彦,线上写有兄弟二字;一条水平向右,指向《双子》。 第139章 另一个人物关系图则以死者为核心。 死者上方写有陈新路、陈晴两个人的名字,右方则写着嫌疑人三字,左方则是《双子》。嫌疑人向右伸出两根线,一根指向凌达等三名持枪者,一根指向一个问号。 “我们现在能基本确定什么?”谢奇致手指一翻,笔头朝向手腕处,笔尾在白板上滑动,“死者的死法、死状、遗留物符合小说情节。小说作者郑裕失踪,郑裕恋人赵景州失去联系。凌达等三名持枪者行为可疑。” “现在需要弄清楚的,我认为有这几点。 一,郑裕失踪是否与本案有关,赵景州失联是否与郑裕失踪有关。 二,小说《双子》在本案中有何代表意义,凶手简单地将它视作‘教材’还是把它当成宣战信号之类的。 三,案发时,凌达有不在场证明,但另外两名持枪者没有,他们与本案是何关系。 四,陈新路身旁遗留的纸条有什么含义。” 说完一大堆话,谢奇致咳了两声,笑道:“于队他们应该还在勘查501,对于凌达等三名持枪者的身份还无确切证据证明,大家大胆猜想,之后小心验证便是。说不定咱们这会儿说的猜想正是事实呢?” 李宏远笑道:“依我看,你们新抓的那两个持枪者多半就是凶手了。” 常闻点头赞同:“确实。凌达昨天上午出门……” 张宝宇小声指正:“早就十二点过啦!应该说前天……” 常闻没听见,继续道:“……之后,楼栋监控里连一个形似凌达的人都没出现。” 李宏远:“而且该建筑周围没有可攀爬条件,除了正门和楼梯,没有其他上五楼的方式了。” 庄淑语摸着下巴,忽然道:“他们该不会是职业杀手吧?” 说完她被自己逗笑了,挥了挥手:“我开玩笑的。杀手什么的,太戏剧了吧。” 宋朝阳却很赞同:“我倒是觉得你说得有道理。他们仨身上都有枪,还有些功夫,肯定不是一般人。但这种人,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们有什么理由去模仿杀人。所以,说不定就是死者的仇人买.凶.杀.人!” 第112章 讨论气氛渐渐火热, 几乎每一个警察都畅所欲言。 到这时,谢奇致倒是像翁策一样,不怎么说话了。 他坐在白板旁, 望着板上文字有些出神。 现在他们手上的信息虽然挺多,但很零散,还牵扯到其它案件, 所以有用信息很少。 谢奇致认为眼下还没找到信息中的核。 各种信息就像纠缠在一起的毛线, 如果找到线头, 就很容易把它们捋清楚。但若是找不到, 则可能一次又一次陷入迷茫甚至走入误区再也出不来。 这个线头……在哪呢? 耳边的讨论声和白板上的黑色字体把他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忽然,一阵熟悉的铃声冲破两个世界的薄膜钻进他的耳朵,惊醒了沉于思考的他。 掏出手机一看, 是于畅的电话。 他看了眼众人, 招呼了翁策一声便走到窗前接通:“喂,于队,什么事?” 于畅的声音里充满掩藏不住的激动:“我们在501发现两样好东西!” 他没直言,卖了个关子, 并成功地挑起谢奇致的好奇心,促使他出声催促:“什么东西?” “四部手机和一个摄像机!” “摄像机?”谢奇致不受控制地喉咙发紧, “里面拍了什么内容……等等, 我糊涂了, 怎么问你这个问题。你们应该还没回来?” 于畅笑了两声:“我理解你!正在往局里赶呢!你要是急着看, 等我到局里就告诉你, 成不?” 谢奇致:“那敢情好。” 挂断电话, 他凑到翁策身边, 告诉了他于畅的发现。 会议室内灯火通明, 翁策蜜色的脸被白光一打, 更显坚毅。听到谢奇致的话,他只是眉梢微微动了两下,再无其他表情。 谢奇致语带笑意:“说不定那摄像机里还拍了凶手的犯罪过程呢。” 翁策:“别太期待,小心失望。” 谢奇致:“……你说得对。” 谢奇致把视线转到同事们身上,听他们在讨论什么。 “郑裕一个人失踪还好说,怎么赵景州也联系不上了?” “赵景州不是总负责郑裕小说的事吗?会不会因为这点,凶手带走了赵景州?” “这事应该只有出版社和郑彦知道吧?嗯……可能赵景州的朋友也知道。” “我还是觉得可能和赵景州与郑裕的恋人关系有关。” “你仔细说说。” 谢奇致也竖起耳朵,听庄淑语的想法。 “就是……现场不是还有一张‘无人比我更爱你’的纸条嘛……我想着,这个爱有没有可能是情人之爱?” 说着说着庄淑语自己否定了自己,“哎呀,仔细想想,情人之爱在这个案子里根本说不通嘛!” 周林易笑了笑:“如果陈新路和陈晴是郑裕的仇人,倒是能说通了。” 荣波:“这两个人离开老家在外闯荡时发生了什么我们还没查到,所以他俩认不认识郑裕,得打个问号。” 余天文加入讨论:“但是从郑裕那一方查,自从他开始创作后,鲜少接触陌生人。在他写小说之前,接触的最多的就是学校里的同学……不对,他早年在饭店打过零工,可能有机会接触到陈新路两人。” 张宝宇:“这个要查清楚,好难哦。” 这一条思路走到这儿便碰墙,走不下去了。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江索率先开腔:“还是先简单地把那个纸条上写的爱当对书的喜爱吧。” 他们刚才已经就这个点讨论了一次,再讨论也说不出个什么花样。是以,周林易说:“我现在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其他人也纷纷出声附和。 见状,翁策轻轻敲了下桌子,将案情分析会大家讨论的东西分条总结,最后道:“现已凌晨,大家回去休息休息。” 然而其他人并不想休息。 张宝宇嘀咕着:“不审讯凌达他们吗?” 周林易拉了下他的手臂,小声道:“翁队有翁队的安排。” 李宏远就坐在他们旁边,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以不高但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明天有的忙呢。到时候想休息都休息不了。现在赶紧去睡一觉,补充体力!” 常闻赞同地笑了笑,忽然问道:“你们吃晚饭了吗?” 这话一出,众人脸上的神情呆滞了。 张宝宇喃喃道:“饿过头了,都没感觉了。” 看见大家这个反应,翁策眼皮子一跳,没想到大家伙忙着办案,没一个吃了晚饭……包括他自己。于是开口道:“既然都没吃,那就一起吃点。” 谢奇致接话:“走吧!” 时间已到深夜,街上已经没什么店开着,众人只找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简单地吃了一顿。 回局里的路上,谢奇致再次接到了于畅的电话,这回的内容让他无比惊喜。 “策哥!”他捏着手机,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驾驶座上的人。 翁策下意识朝远离他的方向侧了一点,避免再次遭受高分贝攻击。 “于队他们找到的那个摄像机里把犯罪过程录下来了!”谢奇致压抑不住自己的惊喜,“这简直是瞌睡送枕头!有了这个,还怕他们不招么?” 翁策落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收紧,问道:“有拍到嫌疑人的脸?” 谢奇致重重点头:“和凌达长得一模一样!我估计,就是躲在501的那两个人干的!” “嗯。”翁策淡声道,“坐稳。” 谢奇致反应了一秒,随即乖乖坐好,心怦怦地跳。没几秒过去,翁策的车速便提了不知道多少,仿若一支离弦的箭般朝市局飞去。 长达十五分钟的车程被翁策手动缩减了一半。 他俩冷不丁加速,其他人并不知道缘由,只能目视车屁股渐渐远去。 其他人心里纳闷着,但也手动提了速,揣着一肚子问号赶往市局。 翁策和谢奇致一下车就奔向技术中队,光从电话里听不行,他们得亲眼看看视频。 一进门,就受到于畅炽热的眼神洗礼:“来了哇?快来看看!” 谢奇致两人连忙走过去。 于畅操控鼠标,点击了播放,并喜滋滋地说:“有了这个视频,不知道省了多少工夫!对了,我们还在501发现了四部手机,其中两部手机里干干净净,连通话、短信记录都没有。另外两部里倒是有不少有价值的信息,待会儿你们看看。” 视频内容在一阵晃动后,终于稳定,于畅也闭上了嘴巴。 视频内的光很昏沉,照亮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是肖似凌达脸上带疤的男人,他侧脸对着镜头,说:“搞好没有?搞好就把它放着,赶紧动手。” 另一个人应了声:“催啥催!跟催命似的。” 第140章 又是一阵轻微晃动,然后“哒”的一声,镜头稳定了。根据视频拍摄到的物品推测,这时摄像机应该摆在盥洗台上。 带疤的男人甲掏出了一个密封塑料袋,然后从里面掏出了一个折叠成方块状的纸。把纸小心翼翼展开后,四处张望了一下,最后把纸对折展开,形成一个角度,然后立在了抽纸上。 另一个男人乙问:“会不会掉?” 甲:“不晓得,掉了重新放就是了。你看下拍得到没有。” 镜头晃动,乙:“可以。” 甲:“嘿嘿,终于可以动手了。” 乙:“先做啥?割这个男的肉?” 甲:“先把这个女的肚子剖开,好装东西。” 乙:“那就这么着。” 乙抱来一个水盆,里面装着刀、线、针等等工具。甲拿起一把刀,说:“你剖肚子我割肉。搞快动起来!” 乙连声道:“知道了。” 然后这两个男人背对镜头蹲下,蹲在两个一动不动的人旁边。两人开始扒地上的人的衣服。 甲嘿嘿笑道:“这俩人都穿着睡衣,倒是方便了我们。” 乙也笑:“哎你看,这女的身材还可以。” 随后他凑到甲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甲极大幅度地摇了几下头,道:“你当是平常哇?平常你奸也就奸了,这回是有要求哩!不准动她一根毛!” 乙啧了两声:“大哥,我就讲一下,你凶啥子嘛。” 甲:“少讲闲话,赶快做事!” 甲这句话说完之后,视频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寂静的,除了时不时传出的刀划过□□的声音。饶是看惯了各种尸体的谢奇致,仍旧不适地皱了皱眉。 翁策神情向来淡淡的,看不出他的反应。 于畅已经拉进度条看过几帧,倒是没完整地看完这个视频,当下也有些受不了,微微侧了下头,眉头一直皱着。 乙剖开陈晴肚子之后,跑去帮甲把割下来的肉塞到她肚子里去。这个动作重复了好几遍,才结束。 乙:“就只说要割这些,是吧?” 甲晃了下脑袋:“就是。赶紧把她肚子缝上。” 谢奇致不忍直视,垂眸盯了会儿键盘,才又看向屏幕。视频是加了倍速的,此时已经放到乙给陈晴穿衣服。 穿完衣服后,乙:“还要把她绑在十字架上,对不对?” 甲:“嗯。你检查下她漏不漏血,我去把东西准备一下。” 过了一会儿,乙把陈晴抱出了厕所。大概一分钟,乙独自回来,把厕所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后把摄像机带走了。 又是一阵摇晃后,镜头稳定,对准甲、乙、陈晴。 甲宣布:“开始。” 然后他将陈晴翻面,使她正面朝下。乙适时将十字架放在她背上。甲一边调整十字架和陈晴的相对位置,一边吩咐乙:“把铁丝啥的拿过来。” 乙从镜头前消失,没多久后拿了个盆过来。 甲和乙开始进行将陈晴固定在十字架上的工作。 他们没有开灯,只打了一个手电筒。惨白且微弱的光打在两张几乎相同的脸上,照清了他们脸上的汗珠和颜色。 陈晴没有言语,此时的她也说不出任何话。她只是一个死人。 她像深夜时百货商场里静立的人偶模特。 脸惨白,唇青紫。 甲乙终于将她紧紧捆缚在十字架上。 甲笑着叹了口气:“忒累了。” 乙抬手蹭了下陈晴的脸,道:“你写字吧?” 甲:“你会偷懒得很。” 然后蹲下身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支黑笔。 “哎呀,那张不就是你写的嘛……我写这个岂不是要穿帮?”乙重重地揉搓了下陈晴的脸,点点脸颊:“写这儿。” 甲:“用你说!” 随后草草地在陈晴完全没有热乎气,现在甚至已经僵硬的脸上写下三个字——我有罪。 乙:“弄完她了。先扔了?” 甲:“扔。” 两人抱着浑身直挺挺的陈晴离开了镜头,过了好久,两人才双手空空地回来。 镜头里没有他们的人,却捕捉到了他们的声音。 甲说:“赶紧收拾收拾,走了。” 乙:“晓得了。我记得要求说要留脚印,还要……” 甲:“嘘!” 过了几秒,视频结束。 第113章 重播符号静静地躺在电脑屏幕之上, 谢奇致三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于畅率先开口:“放完了。” 谢奇致长叹道:“嗯,看完了。” 于畅看了他一眼, 忽然岔开话题,道:“还有四部手机,你们现在要看吗?” 谢奇致侧眸看向翁策看不出情绪的侧脸, 道:“那先看看。” 闻言, 于畅点点头, 侧身喊了一个人的名字。半分钟不到, 一个刑技带着四个物证袋走过来了。 于畅给谢奇致和翁策一人递了两个物证袋,道:“都还有电,可以直接打开看。” 物证袋里的手机都是最简单的按键手机, 其中两部的型号、品牌和凌达的一致, 外观无划痕无掉漆,比较新。 另外两部看不出品牌,从按键上的划痕和掉漆情况来看,应该用了一些日子。 谢奇致简单地查看了一下通讯录、通讯记录、文件夹, 什么都没发现。他手里这两部手机干净得不得了。 倒是翁策手里那两部,有些东西。 翁策将手机靠谢奇致方向移动, 沉声道:“电话号码的备注应均是昵称。” 谢奇致轻“嗯”了一声, 问:“通讯记录呢?” 翁策在键盘上按了几下, 调出短信记录, 空的。他又按了几下, 调出通话记录, 也是空的。 谢奇致:“看看文件夹。” 翁策依言找到文件夹, 打开, 挨个挨个检查。 当点击进入一个名为dcim文件夹后, 手机反应了一会儿,慢慢显示出一张张照片,照片里是容貌各异的孩子…… 在谢奇致和翁策到来之前,于畅就已经简单地看过一遍手机,大概知道里面有些什么。 看见谢奇致脸上肉眼可见的惊讶与气愤,他不用看屏幕就知道他们发现了什么,叹道:“这些照片都编了名,大部分都能和账本内容对应起来。这两部手机大概率属于死者。” 谢奇致咬紧牙关,艰难吐出两个字:“人渣!” 翁策对此没有任何反应,而是把另一部手机检查了一遍,里面只存了一些电话,再无其它。 虽然在发现账本和得知小说剧情之后,他们有死者是人贩子的心理准备。 但这并不代表在证实死者人贩子身份后,他们不会感到愤懑。 事实上,此前,谢奇致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他并不希望死者的身份是人贩子。 往大了说,他希望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人贩子的存在。 但…… 小小键盘机里一张张儿童照片以及照片里孩子胸前放着的那张写着年龄、性别、价格的纸片,能和账本条目对应的照片名字——20xx年xx月xx日x先生/女士小/中/大q/w。 无一不昭示着死者的身份。 翁策瞥见他惨白的脸色,陈述道:“或许是陷害。” 谢奇致吸了吸鼻子:“或许吧……通讯录里的电话会不会是买家号码?” 翁策“嗯”了一声,道:“回去查。” 谢奇致沉默着点了点头。 于畅看看他又看看翁策,再次叹气,试探道:“视频看了,手机看了,要不你们现在先回去睡一觉,养足体力。” 谢奇致抿了抿唇,只道:“于队麻烦你把视频复制一份给我们。” 于畅沉默一瞬,知道这俩人没一个把他的劝告听进心里,但他又知自己说再多也没用,只能叹了口气,帮谢奇致复制视频去了。 谢奇致和翁策两人退了一步。谢奇致一边鼓捣手里的两部手机,一边对翁策说:“你给自己打打电话。” 他在手上两部手机里输入了自己的号码,从而获得两部手机的电话号。翁策也是如此。 等拿到视频,两人便离开了技术中队。 深夜的市局依旧亮着灯。 走在楼梯之上,出了技术中队门就沉默的谢奇致忽然说道:“他们背后有人。” 翁策:“嗯。” 谢奇致没管他有什么反应,自顾自地说道:“会是谁呢?” “咔嚓”,灯闪烁了一下。 谢奇致停下脚步,抬头盯着灯。 翁策也停下脚步,双眼平视前方,一句话没说,静静地等着他。 谢奇致张嘴了,似乎在问自己又好像在问翁策:“他们知道死者是人贩子吗?” 翁策:“还要查。” 谢奇致:“两种情况,知道和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他们背后的人告诉他们的吗?还是他们自己去调查的?这个人和郑裕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141章 翁策没说话。 谢奇致喃喃:“从视频上看,那张纸条是背后人的额外要求。” 他的低喃声在安静的楼道清晰可闻。 翁策:“嗯。分析内容可知,死者仇人复仇可能性小。” 谢奇致:“是啊。如果是死者仇人复仇,也不会留下那么一张纸条。”他思索了一会儿,又提出一个新问题,“那两人为什么要拍视频呢?” 翁策简单推测:“交差?” 谢奇致:“有这个可能。” 简单的对话结束后,谢奇致重新拾步走动,翁策稍微落后半步。走至走廊,谢奇致忽然笑道:“策哥,你今晚回去睡觉吗?” 翁策只摇了摇头。 谢奇致笑得更加开怀:“那一起通宵。” 说罢,他推开办公室的门,看见了一颗颗伏在桌前的人头。 怎么不回宿舍睡?再不济去值班室睡啊……怎么都睡在办公室呢…… 谢奇致搭在把手上的手骤然缩紧。 身侧的翁策忽然轻声说道:“走。” 谢奇致依言合上门,同翁策一起离开办公室。他们没走远,干脆直接坐在楼梯台阶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案情。 对谢奇致来说,破案就是梳理已知信息,找出疑点,查。再梳理新信息,把它们加到原框架里,再次找出不合理之处,再查。 如此循环往复,直到找出嫌疑人,还原真相。 所以梳理案情是他做惯了的事。他很快就和翁策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再把案情梳理了一遍。 聊完案情,翁策突然问道:“聊聊氰/化物中毒?” “好。”反正现在他情绪繁杂根本睡不着觉,不如趁此机会和老搭档聊聊。于是,谢奇致在脑海中飞快地把所有相关信息扒拉出来,缓声道:“先从张锋聊起吧……” “那是一起杀妻案。张锋是直接杀害死者的嫌疑人的老乡。” “我没和他直接接触,只从老刘那儿得知他是从山村考到这边读大学,毕业后在出版社工作了几年,之后便在团结路开了一家书店。” “书店面积还挺大的,我估计有咱们办公室两个那么大吧。现在想来,他在出版社得赚多少钱,才能开得起那么大一家书店啊!” 翁策不置可否,只道:“继续。” “接着是一件伪装绑架案。嫌疑人杀死了她朋友的男友,然后与她朋友合谋,将他杀伪装成了绑架。刑技那边勘查嫌疑人家时在浴室发现一个隐藏摄像头,是房东安的。那个房东叫吴建飞,在嫌疑人家楼下开了一家电器店。” 谢奇致笑了一下,“后边儿的事我都跟你说过,就不重复了。” 翁策点点头,听谢奇致继续道:“第三起是一件伪装他杀案。这件案子我要好好和你说道说道,里面有好多疑点呢。” 随即,谢奇致按照时间顺序,将自己与戚芷桐的美术馆之旅叙述一遍,顺势谈到戚芷桐的死亡。 至于如何侦破戚芷桐死亡案,他也详尽地说了一遍。 谈到戚芷桐就不得不谈孟杰书。 事实上,孟杰书是他最想说的人。 “孟杰书是戚芷桐的研究生导师。”谢奇致回忆道,“因为他是最后一个见戚芷桐的人,所以我们一度怀疑他杀害了戚芷桐。但事实证明,戚芷桐是自杀。” “不过,孟杰书并不无辜。” “根据戚芷桐及高策的提示,我们想法得到了那一幅名为《kill》的画,并托松江市局对它进行了检验,发现了人血,属于孟杰书之子孟宝来。” “后来,根据孟杰书的自述,松江市局从画中人像胸口处检验出了孟杰书的血。这都是题外话了。重要的是,孟杰书认罪没多久,因氰/化物中毒死在了看守所。” “一连两个嫌疑人都死于氰/化物中毒,还都是在看守所死的。” 谢奇致摇摇头:“我不太相信这是巧合。” 翁策:“除氰/化物中毒这一点,还有什么相似之处?” 谢奇致:“目前看,没有了。对了,孟杰书只认下杀害亲子的罪,对那三名学生的失踪,他讳莫如深。” 随后,他将自己与孟杰书在松江市局的对话详细地转述给翁策听,并总结道,“从他的表现来看,他知道那三名学生是为什么失踪,但他却不说。而之后,他死了。” 翁策:“你怀疑……” 谢奇致重重点头:“嗯!回来之后,我找了高策。他表现得很谨慎……” 他将自己和高策的“对话”详细描述了一番。 “他说自己在提防killer……策哥,killer这个单词不仅在这个案子里出现过。”谢奇致想了想,继续道,“我第一次听说killer是在一起高中女生失踪案里。那案子你也参与过。” 翁策稍微想了想,问道:“姜璃?” 谢奇致点头:“对。姜璃实际并非失踪,而是被自己同班同学杀害。他们都在温山高中高三一班就读……说起来,郑裕的弟弟郑彦也在这个班读。” 翁策没什么感情地感叹道:“巧了。” 谢奇致没管这点小巧合,继续谈姜璃案:“我们找到嫌疑人,将他们全部带回局里审讯后,有对母女来报案。就是那天,有人将一份署名为killer的档案袋送到门口,里面装的是一些照片和一张存储卡。你猜卡里是什么?” 翁策:“犯罪过程?” 谢奇致:“没错!” 翁策面无表情地总结:“拍摄犯罪过程并保留,巧了。” 听他这么一说,谢奇致也觉得有些巧,但仔细想了想,贾金河、居高义、陈时几人拍摄视频是为了保存证据好威胁姜璃,拍到杀害姜璃的场景纯属意外。 而这件案子里,凶手拍摄视频有种交差意味,好似拍下来交给背后之人看。 目的、性质不同,可能只是巧合。 他将话题引回来:“从姜璃案看,killer属于‘正义’,但在高策口中,killer威胁他不允许他吐露某些东西。” 翁策推测:“两个killer并非同一含义?” 谢奇致想了想,道:“如果不是同一个东西,戚芷桐又为什么主动找我呢?她也向我提起过killer这个词。她找我,总有理由。除了我曾接触过killer外,我想不到其他的了。” 翁策:“你怀疑戚芷桐受killer指使找上你?” 谢奇致:“可以这么说。但要这么想,killer该是‘正义’方……但高策又……” 【作者有话要说】 ps:“20xx年xx月xx日x先生/女士小/中/大q/w”,年月日是成交时间,x先生/女士是买家,小/中/大指1~3/4~6/7~9三个阶段的数字,q/w指千/万。意思为,某年某月某日和某人以某价格成交。大千就是指价格在七八九千块钱区间内。 (小说情节,勿带入现实!!!) 第114章 谢奇致和翁策就killer、孟杰书、高策等话题聊到晨光熹微, 开始有人路过楼梯。 为了不妨碍别人经过,他们回到了办公室,预备小憩一会儿。 这时办公室里的人都还睡着, 一个没醒。 大约两个小时后,谢奇致睁开了酸涩的双眼。抬头一看,基本都醒了。视线扫了一圈, 他发现翁策也醒了, 除了眼下有些青黑, 倒看不出来他几乎熬了一个通宵。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后, 他叫上宋朝阳一起去食堂打包早饭。 但在去食堂的路上,他俩碰见了崔文茵和江索。 江索的头发在桌子上压了一夜,整个往另一边倒, 看上去有些滑稽。但视线一触到他手里拎着的两大包馒头、花卷、包子, 谢奇致和宋朝阳咋还能露出嘲笑。 宋朝阳经常和江索斗嘴,这回倒是只笑着说:“辛苦你了,江索同志。” 江索嘿嘿一笑:“不用你说辛不辛苦,反正没买你的。” 宋朝阳:“???” 崔文茵没控制住面部表情, 白了江索一眼,向宋朝阳解释道:“买了的, 他哄你。” 宋朝阳沉默一瞬, 随即胡乱撩了两下袖子, 冲江索吼道:“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你的命!” 江索叫了声“不好”, 随即提溜着包子馒头就跑。 宋朝阳在他身后一边骂, 一边追。 瞧着两人你追我赶的背影, 谢奇致笑着摇了摇头, 随后伸手, 想从崔文茵手里接过早餐。 崔文茵只给了他一份, 剩下的说什么也不给,就要自己拿。 谢奇致又不能强迫她,只好笑道:“辛苦咱们的小崔同志了。” 崔文茵淡淡地“嗯”了一声。 谢奇致砸吧砸吧嘴,总感觉崔文茵在翁策身边呆久了,越发像他。 市局食堂的早饭味道还是不错的,量也足。 众人吃饱喝足之后,翁策让谢奇致把视频放出来给大家看。谢奇致并没有让他们看全部,而是拖进度条,让他们看了关键的几帧,至于视频里两人的对话,他直接言语说明了。 虽然众人只看了一些画面,但仍旧震惊不已。 第142章 常闻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道:“所以……你们昨晚突然加速就是为了赶回局里看这个视频吗?” 谢奇致点点头:“看完视频太晚了,你们已经休息,所以就没有叫醒你们。” 张宝宇搓了把苍白的脸,道:“其实我们是在办公室等你们来着……” 周林易小声补充:“只是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呃……”刘立将话题引到视频内容上去,“这算是铁证了吧?咱们现在就去审问那两个人吗?” 谢奇致:“不忙,还有一个发现。” 随即,他将技术中队在501搜到的手机里的有用信息告诉了大家。 “……” 大家都没说话。这时候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合适。但他们脸上的表情已经道尽千言万语。 见此状况,翁策出言道:“手机与账本可能属于嫌疑人。” 话虽这么说,但……众人均觉得这个“可能”成真的概率太小了。因为账本上的字迹和忏悔书和情书都不一致,而从视频内容来看,忏悔书是嫌疑人写的,所以账本大概率属于死者。 另一层面,凌达的手机干干净净,技术中队查到的四部手机中的两部不仅型号品牌与凌达手机一致,而且手机内部也空空如也。 所以,手机和账本属于嫌疑人的概率实在是太低了。 而且即使手机和账本属于嫌疑人,又能说明什么?贩卖儿童的事实依旧存在。 可恶的是贩卖儿童的行为,并不是证据归属。 但从另一角度讲。 若手机、账本属于嫌疑人,那么死者极有可能是无辜遇害,而嫌疑人则罪加一等。 若不属于,那么就连死者的身份也完美地符合了小说情节。 想想就令人胆寒。 翁策说完话后,现场又陷入了沉默。常闻出声道:“那现在安排一下任务吧?” 翁策微微点头,迅速地安排了所有人的任务。 常闻带队研究监控,须得细心、仔细,将凌达、陈新路、陈晴出现过的所有画面记录下来。 这一次看监控不只是看案发现场附近,也不是粗看,而是将祁府及祁府与外界相连所有路口的监控细看一遍。 主要是确定两点,一,陈新路、陈晴是否认识凌达或肖似凌达的人,或者陈新路、陈晴是否见过凌达这张脸;二,凌达与那两位肖似他的人是否见过面,或凌达那张脸是否曾在同一时间在不同地方出现过。 确定后一点是为了在凌达及那两名肖似他的人接受讯问时否认三人之间有关联,可以作为否定他们说辞的证据。 若他们真为本案的嫌疑人,那么这些证据也可作为证明他们有关系的铁证。 城郊中队的工作主要就是看监控。大案中队工作则是讯问三位嫌疑人。 由余天文、宋朝阳讯问凌达,刘立、赵炜炜讯问脸上有疤的那位嫌疑人,江索、崔文茵讯问剩下那一名嫌疑人。 翁策统筹全局。 谢奇致任务比较散,一是联系人查案情中出现的电话卡通讯记录,二是时刻听技术中队的消息,三呢,得和正在调查郑裕失踪案的城区中队保持联系。 凌达昨天上午先是被警察找到询问行踪,后又被带回了警局,说是让他协助调查,最后好不容易回了家,却被警察从身上搜出了枪,然后再次来到警局。 最后一回到警局,他待的不再是询问室,而是冷冰冰的讯问室。 眼瞅两个一身黑的半熟悉半陌生的面孔走进来,凌达眼珠一转,先声夺人:“警官啊,我认罪!” 闻言,宋朝阳和余天文对视一眼,都没开腔。 凌达没想到这俩人一点反应都不给,有些发愣。直到那两人坐下,他才回神,在心里仔细琢磨要不要在吼一声认罪。 这时,其中一个厉声发问:“说吧,你要认什么罪?” 凌达连忙摆出一副后悔不迭的表情:“两位警官啊!我不晓得身上有枪是错的,我要是晓得,我肯定捡到枪的时候就把它交给你们!警官们,我现在晓得错了。我真的晓得错了。” 余天文没出声,冷冷地盯着他。 宋朝阳记完他说的话,也放下笔,抬头盯着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咕咚。”凌达咽了口唾沫,重复道:“警官啊,我真的不晓得带枪是违法的……” 宋朝阳没忘他被带离502之前说过的话。什么不知道没有持枪者而带枪是违法行为……他看他清楚得很。 心里这么想着,他便推了推余天文,催促他赶紧进入正题,不和凌达扯皮。 余天文接收到来自宋朝阳的信号,重重地咳了一声,随后厉声道:“凌达,你家有几口人?!” 凌达再次咽了口唾沫,答道:“哎哟警官,我命苦,我家里就剩下我一个咯。” “你一个人来祁府租的房子?” “当、当然咯。” “你住501还是502?” “502……”凌达皱了皱眉,“警官你问这些干啥呢。” “我们在501发现了两个人,和你长得很像。”余天文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怎么解释?” 501……两个人?! 凌达眉头一跳,笑道:“警官你莫要开玩笑,501哪有人喃!” 余天文冷笑:“他俩就在局里。怎么,你想和他们当面对质?” 凌达稀疏眉毛下是一双狭长的眼。此时这双眼睛里闪烁的全是惊疑不定。 余天文再次出声:“一个脸上有道疤,一个嘴角有颗痣。” “你、你们……”凌达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终于撕去老实本分的伪装,厉声诘问,“你们怎么找到他们的?!” 余天文:“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我问你,认不认识他们?” 凌达恶狠狠地瞪视他,没有作答。 余天文:“老实交代!” 凌达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认识又怎么样?” 余天文:“你们三个是什么关系?” 凌达:“兄弟。既然你都抓到他们了,我也懒得跟你扯了。我交代,我全都交代!我和我那两个兄弟原来在山里打雀儿,后来雀儿都学精了,打不到了,我们就把枪卖了,添了点钱换了三把手/枪。” 余天文:“在哪偷猎?” 凌达:“容山,松江那边。” 容山是自然保护区,里面可有不少保护动物。不知道凌达所说是否真实…… 余天文仔细盘问他说的“打雀儿”经历,准备讯问结束后查一下验证验证。问完偷猎的事,他又问:“在哪买的枪?” 闻言,凌达表情特别真诚:“道上有个黑哥,专门捣鼓这些东西,我们托人从他那儿买嘞。但黑哥具体是哪个,不晓得!” 余天文让他把买/枪的时间、地点、交易金额交代清楚。结果凌达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不用说,偷猎可能是真的,但从“黑哥”处买/枪大概率是假的。 “别想打马虎眼儿!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可都关乎你自个儿的命运,知道吗?” 一连好多个问题问下来,凌达没有了被抓时的嚣张,也没有方才质问余天文怎么发现501有人时的豪横,反而惴惴不安。 余天文很清楚他的心理。 这种心理特别常见。先是被抓包时非常惊讶,在惊讶的那一瞬,可能抖落出关键信息,进了警局后又自我催眠“不承认就没有罪”。 有这种心理的人多为色厉内荏之人,一旦看见关键证据或者被自觉露了马脚,就会举白旗投降。 果然,凌达神色纠结,最后竟然乖乖地说了句:“晓得,我晓得。” 第115章 “既然晓得, 那就好好交代!”余天文趁热打铁,“枪究竟是怎么来的?别想糊弄了事!主动交代,对你有好处。” 凌达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犹豫、纠结。 最后他狠狠一咬牙, 回道:“我那俩哥哥给的,说给我防身。” 撬开一个口子,后面的甚至不用余天文问, 凌达自己就直截了当地答了。 他说其实另外两个人是一对双胞胎, 也是他的俩堂哥, 他们三人的父亲是一对双胞胎, 所以他们仨也长得很像。 他从小跟着父亲在容山那边长大。 他父亲有持枪证,是容山护卫队的一员。他从小就想成为像他父亲那样的人,能背着枪上山下山, 别提多威风了。 可惜他父亲在一回驱逐偷猎者的行动中中弹身亡了。 他那会儿才初中, 没了爹,就他妈一人将他抚养长大。 到了成年,他想去参军,摸枪, 成为比他父亲还厉害的人。 为此他从初中就开始每天走正步、练军体拳。可惜,他没成功入伍。原因很巧合, 征兵那段时间他妈去世了, 他忙着准备葬礼, 忘去报名了。 也是在他妈去世的这段时间里, 他结识了一个“大哥”, 那人将他彻底带歪, 还带着他成为了杀死他爸的人——偷猎者。 第143章 偷猎的日子过了几年, 他遇见了他叔叔——他父亲的双胞胎弟弟——的儿子们。 他自打记事起, 就没见过他叔叔一家人。 懂事后才从他妈那儿听说, 他叔叔和叔母生了一对双胞胎,但双胞胎才一岁时,就被拐了,打那时候起,叔叔、叔母就踏上了四处寻找儿子们下落的路,也死在了这条路上。 残忍的是,他听说这件事时,他叔叔、叔母已经死了。 依他母亲所说,他叔叔、叔母的儿子们比他大两年,他该叫堂哥。 与两位堂哥相遇时,他别提多惊讶了。 他们仨的脸都黑黄黑黄的,五官大差不差。不同的境遇竟然造就了外形相似的三个人。 两位堂哥自称被拐后成了一户农民家的儿子,周围人都叫他们大牙和二牙,现在在一块做点小生意糊口。 凌达对他们口中的小生意很感兴趣,但大牙二牙却不想他参与其中,就没告诉他。 直到差不多九天前,大牙二牙找到他,说有一笔大买卖请他做。 凌达已经好久没赚到钱了,对他们说的话很感兴趣,但有心有疑虑。 大牙看出了他的犹豫,很直白地说:“你帮我俩望望风,二十万。” 二十万! 凌达内心兴奋不已,但还是想要问清究竟干嘛。 大牙和二牙异口同声地说:“报仇!” 凌达连忙追问:“报什么仇?” 大牙:“有个大老板被一对儿夫妻坑了钱,很生气。” 凌达:“那是要你们把钱要回来?” 二牙:“不,老板哪在乎这点钱,他只想出气。” 凌达的心怦怦直跳:“怎、怎么出气?” 大牙五指并拢用力下切,二牙解释:“做了他们!” 凌达倒吸一口凉气:“我……我不干!” 大牙恐吓道:“哼,你知道了老板的秘密,你觉得你跑得掉吗?” 二牙给了把甜枣:“我向老板申请一下,给你开三十万。人不用你杀,你就帮我们掩护一下,就能拿三十万……实话跟你说了,我们是看在你是我俩弟弟的份儿上才给你这个机会,让你挣点钱。你裤兜有钱,也好买房子、娶媳妇,是不是?”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凌达唱懵圈了,不由自主地答应了。 答应之后,大牙二牙便带他来了晋北,还给了他一把枪、一把刀防身。但那时的他,还不清楚怎么个杀人法。 直到踏上去祁府的路,凌达才知道,他要做的工作是准备工具,买菜好给大牙、二牙做饭,等他俩动手之时到一个监控能拍到的地方呆一晚上。 也就是说,他要做两件事,后勤和不在场证明。 “其他的我都不晓得啊!”凌达动了动手,想对天发誓却发现手腕被死死拷在桌面上,根本动弹不了。 他疑心不举手光靠嘴皮子说会让天上的神仙觉得他心不诚,不保佑他。 但眼下也管不了太多了,他只能按下心慌,翻来覆去地表明心迹:“警官,我就晓得这些了!我发誓,我全都讲了!要是有遗漏,我、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余天文重重地咳了两声,道:“好了好了!你有没有遗漏,我们会调查,不用你发誓。现在是科学社会,不搞这一套,知不知道?” “你主要做了些什么准备工作,仔细说说。” 凌达:“就……搬点木头,买买菜啥的。” 余天文:“搬什么木头?” 凌达皱着眉回忆:“搬进去的时候,他们让我扛了两大包东西,里头好像有木头。住进去第二天,他们又要我去木材厂、家具厂买材料买家具,让我运进去。” 余天文略略思索,怀疑凌达口中的木头就是陈晴背后的十字架。他追问:“他们拿这些东西干什么?” 凌达:“他们把我住进去的时候搬的木头藏起来了,其他木材啥的,他们让我慢慢组装成家具。” 余天文:“藏起来做什么?” 凌达头摇得像拨浪鼓:“这我真的不晓得。他们都是背着我搞的。” 余天文再重复问了一遍,凌达还是说不知道,便改口问道:“你的手机是什么时候买的?” 凌达:“不是我买的,是他们给嘞。他们还喊我把他们的电话号码记清楚,不能存在手机里。如果我给他们发了短信、打了电话,必须立刻把记录删了。还有,手机里不准保存任何东西,包括照片。” 余天文这边的讯问进行得非常顺利,但刘立、赵炜炜、江索、崔文茵四人却碰了壁。 脸上带疤的那个是个蚌壳,难得开一次腔。 嘴边有痣的倒是话痨,不过说的每句话要么是骂人的要么就是糊弄人的。 他们讯问了好久,除了两人的姓名分别叫大牙、二牙外,什么有用消息都没得到,简直白费工夫。 不过摄像机里拍摄的视频算是铁证,他们不交代只是少了口供罢了,洗脱不了任何罪名。但他们不交代,就只能说定他俩的罪而已。 从视频内容看,他们明显是受人指使才犯下罪案,所以若他俩不开口,查这幕后之人,就难上许多。 问完一轮,四人决定暂时休息,并把余天文和宋朝阳叫来一起开个小会。 出了讯问室的门才发现,翁策就在不远处,他身旁刚好是余天文与宋朝阳。 见到几人,宋朝阳热情挥手:“正要找你们呢!赶紧,我和老余有大收获!” 江索啧啧两声:“我倒要听听是多大的收获……你也太得意忘形了吧?” 崔文茵面若冰霜,一句话没说,只抬手给了他一肘子。 “我靠,崔姐你咋又打我?” 宋朝阳幸灾乐祸:“你该打,哈哈。” 这句话算是点着猴子尾巴,江索脸给气红了,十分想和宋朝阳过几招。 但余光瞥见面无表情的翁策,他只好把气憋进肚子里,心道,等翁策走了,他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宋朝阳! 感受到江索的气愤和宋朝阳的兴奋,余天文叹着气摇头,出声生硬地岔开话题:“凌达都交代了。” 说完,他不管在场人的反应,一股脑地把凌达说过的话大差不差地转述给大家听。 从江索的转述中,众人得知,脸上有疤的是老大,叫大牙,另外一个则是二牙。 刘立道:“大牙原本说自己叫林大,后来又改口说自己叫大牙。” 谈起正事,江索立刻抛开个人情绪,补充道:“二牙也是,最开始自称自己叫林二。” 余天文想了想,犹豫道:“所以凌达的名字真就只是巧合?大牙二牙的名才是故意的?” “可能吧。”江索赞同了一声,又道,“大牙二牙故意说自己叫林大林二,这行为应该和模仿小说有关。” 出人意料的是,宋朝阳接了话:“难不成是他们老板交代的?” 江索下意识回道:“那么听他们老板话,他们是有把柄在那人身上?” 回完之后他才发现刚和自己说话的是宋朝阳,也没生气,只是在心里默默念叨,不和傻子论长短。 一旦催眠自己宋朝阳是傻子,他心情愉悦许多,时而看向宋朝阳,露出淡淡的微笑。 宋朝阳完全忽视了他的变化,只与同事们激烈地讨论着。 一番讨论之后,几人一致认为,找出大牙二牙幕后之人指使他们犯案的动机以及那人身份极为重要。在讯问过程中,还要确认“木头”的用处。 大牙二牙心理防线很高,可以考虑车轮战讯问,等他们自己露马脚。车轮战不行的话再考虑其他战术。 凌达那边,当务之急是确认他供述的真实性。 除此之外,还有一矛盾之处。即在他们的调查中,陈新路、陈晴为堂兄妹,但在凌达与祁府居民眼里,他俩却是夫妻。这个矛盾需要解决。 得出结论后,众人散开,到该去的地方,继续工作。 余天文和宋朝阳就凌达的供述继续盘问,刘立、赵炜炜、江索、崔文茵则是根据凌达的供述讯问大牙、二牙,期望得到有用信息。 至于凌达供述的关于偷猎、身世方面的内容是否属实则由翁策调查确认。 办公室里,常闻将队员包括他自己分成三组,每组合作查看祁府1/3地区的监控。 他担心一个人看会看不仔细,所以特意安排了两个人一组。 看了两个多小时,收获较少。 而独自一人行动的谢奇致……正在接电话。 他想从电信公司里调几个号码的通讯记录。在系统完备的电信公司里,查这些只是小事一桩。 他电话才打过去半小时,对面就回电话说已经查好了,可以立刻传真给他。 如此,谢奇致获得了七份热腾腾的通讯记录。四份属于于畅在401搜到的那四部手机,三份分别属于郑裕、赵景州、凌达。 他找了张大桌子,将所有记录平摊在桌面上,掏出记号笔标记重复号码。 第144章 疑似属于陈新路、陈晴的两个号码最近经常和一个叫水娃的人通电话——他两个小时前就从技术中队那儿把凌达、陈新路他们的手机拿过来了。对照通讯记录和通讯录,发现了水娃。 还有,陈晴还和两个没有保存的号码通话,陈新路则是一个。陈新路那个未保存的号码属于陈晴,同样陈晴其中一个未保存号码属于陈新路。 找水娃时,他还发现了大娃、二娃……看来这几个号码的备注是按葫芦娃来的,不过少了六娃、七娃。 翻看陈新路、陈晴更久远的通话记录倒是找到了他们与大娃、二娃等等的通话。 谢奇致把这些记录一一标注出来,然后发现记录都是按照大娃、二娃、三娃、火娃、水娃的顺序来的。也就是说,一段时间内,陈新路、陈晴常和大娃通话。过了那段时间,则是与二娃。 他大胆猜想,备注大娃、二娃等昵称的号码都属于一个人,水娃是那人最近常用的号码。 除了这些有备注的号码外,陈晴经常联系的那个未保存号码非常可疑,值得重点观察。 放下陈新路、陈晴两人的通讯记录,谢奇致拿起了凌达的。 凌达的号码通话记录干净得很,就和于畅搜到的疑似持枪者的那两部手机有过通话。 看完三份通讯记录,现在轮到501找到的除疑似属于死者外的两部手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向葫芦娃兄弟们道歉,冒犯了,用了大家的名字qaq 第116章 谢奇致将来自501的四部手机分别标号为1、2、3、4。 1、2号手机品牌、型号与凌达手机一致。3、4则疑似属于两位死者, 已经查看过。 最近一周内,1、2号手机与凌达曾有过通话,彼此之间未通电话。 而在之前……1、2号手机常接到一个来自松谭的电话。 谢奇致直觉这个号码非常重要, 赶紧将其标记。 而在不同时间段内,1、2号手机经常和不同号码联系,往往联系半年、几个月后, 便不会再联系了。这点值得关注。 看完五份通讯记录后, 轮到最后两份, 分别属于郑裕与赵景州。 正如庞秋所说, 郑裕最常联系的就是赵景州,此外还经常与几个本地号码通话,但通话时间很短, 想来这些号码就是外卖电话了。几个本地号码里有一个通话频率最高。 单从通讯记录来看, 郑裕几乎没有长通话,哪怕是与赵景州,最长也不过十分钟。那么,在他失踪的三天前, 和他曾通过一通长达十三分钟电话的号码就十分可疑了。 但庞秋也说了,他们查过这个号码, 是匿名卡, 给郑裕打过那通13分钟的电话后就再也没有往外拨通过了。 而且他们尝试通过电信公司联系这个拨出地为松谭市的号码, 得到的回馈是“电话已关机”。 郑裕失踪的事似乎无从查起。 赵景州在晋中上班, 他的通话记录也基本产生于晋中内部。只有三个例外, 一是住在晋北的郑裕, 二是上周五时联系过他的郑彦, 三是一个来自晋北的号码, 这个号打通他手机的时间恰在上周五, 也就是郑彦与他通话结束后一小时左右。 那次通话结束后第二天,郑彦尝试拨通他号码,失败。之后还有几个号码尝试联系赵景州,均以失败告终。 由此可知,赵景州最后一通电话尤为重要。 看完七份通讯记录,谢奇致立刻联系电信公司,把自己想查的号码告知他们,请他们将这些号码的通讯记录传真过来。 等待传真的时候他并非无事可做,而是电话庞秋,询问他们查得怎么样了。 然而情况不容乐观。 庞秋说,他们到晋中之后立刻去了赵景州登记在身份证上的地址,找到了他老家,也就是他父母居住的地方。 根据赵景州父母提供的信息,他们找到了他现居地址。 走访其街坊邻里得知,赵景州上周五晚上驱车离开了。 得知此消息后,庞秋等人连夜去物业处查看监控,得到了赵景州的车牌号和他离开小区后去往的方向。 此时,庞秋等人分成两个队伍,一队根据车牌号去交警部门查,一队根据赵景州离开的方向沿街调取监控。但因为时间已晚,他们等到了今早才出门执行任务。 去交警部门的人率先完成任务,得到一个不好消息。 上周六,交警部门在晋中-晋北高速发现了一辆弃车,其车牌正属于赵景州。 不幸的是,发现赵景州车的那一段路没有监控。而且周围没有民居,交警摸查了周边,没有找到疑似赵景州离开的痕迹。 此外,交警部门还调取了关键路段的监控,定位了赵景州“弃车”之前的路线。但也仅限于此了。 现在可以认为,赵景州同郑裕一样,失踪了。 听到这个结论,谢奇致心头一跳,总有种不好预感。 他思索片刻,冲还未挂断电话的庞秋说:“赵景州驾车进入那一段监控盲区前后,有多少车辆在他之后进入?” 庞秋几乎瞬间就领会到他的言外之意,道:“你想查那些车?” 谢奇致:“可以试试。” 庞秋叹道:“交警部门在尝试中。” 谢奇致心道也是,他能想到的,别人怎会想不到。思忖片刻,又道:“赵景州的电话号码查过没?” 庞秋:“还没来得及。” 谢奇致:“刚好,我正在查,查完后告诉你。对了,庞姐,记得把那段时间经过车辆的车牌做个记录。可能有用。” 若赵景州真是被假装路过的某一辆车带走,后期调查清楚是谁后,车牌号和对应车辆算一个证据。 庞秋稍一思索便知他言外之意,答应道:“好。” 挂断电话后,他不敢磨蹭,先是把消息电话告知了翁策,然后找了张纸理思路。 7号,陈晴的尸体被路人发现。3号,郑裕离家,失踪。3号晚上,赵景州失踪。2号,凌达进入祁府,另外两名持枪者不知以什么方式潜入祁府。将郑裕失踪案与陈新路、陈晴案联系起来的是小说《双子》。 从视频里可知,杀害陈新路和陈晴的两名凶手是受人所托。这个人必然是看过《双子》的,不然怎么会让那两人用小说中的手法进行犯案呢? 那么……查谁购买了小说吗?不现实。 这个案子走到这一步了,除了审讯嫌疑人外,还能从哪一处入手呢? 谢奇致正在苦思冥想之时,电信公司的电话打过来了。 工作人员告诉他,他想要的所有通讯记录稍后都会传真过来,让他注意查收。 他道了谢,挂断电话,重重地呼了口气。 又要看许许多多11位数字。 希望能找到有用信息吧。 谢奇致让电信公司查了与陈新路、陈晴联系过的葫芦娃五兄弟等号码,还有陈晴联系过的未保存号码,还有赵景州的最后一次通话,以及郑裕一个月内通话过的所有电话。 虽然庞秋他们已经查过郑裕的电话号了,但是谢奇致不亲眼看一遍,不安心。 拿着厚厚一沓通讯记录,谢奇致回到了大桌子前。 资料、笔、白纸、人。 开始工作! 此时,讯问室。 简短的休息结束后,余天文等六人恢复了讯问工作。 余天文和宋朝阳就凌达交代的内容进行盘问,看他是否有撒谎、胡编乱造的嫌疑。其余四人则是根据凌达供述的内容审讯大牙与二牙。 大牙眉骨处有一道长约两厘米的疤。他和凌达虽然外形相似,但眼神却比凌达狠。 打个不很恰当的比方,大牙像极了电视剧里背负血海深仇的杀手反派。 坐在他对面的则是天生和气圆脸的刘立与一脸坚毅正直的赵炜炜。从气势上,警察好像输了。但实则不然。 经过几小时的审讯,大牙已经疲惫到不行,甚至开始主动躲避刘立的视线。而刘立看上去却依旧精神满满,讯问节奏渐渐加快,誓要攻破大牙的心理防线,问出有关“大老板”的事。 终于,在刘立步步紧逼之下,大牙闭得死紧的嘴开了,无比诚恳地说道:“我不晓得!我们从来不得和大老板直接联系……我们只做任务,拿钱,从来没和上面的人见过面,更别说见大老板了。” 让大牙从一声不吭到会回复几句“不晓得”再到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花费了刘立九成的精力。 尽管他双眸清明,神色恬淡,看上去十分游刃有余。但实际上,他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听到大牙的回答,他悄悄舒了口气,心道,撬开一个口子还怕问不出其他事吗? 但他表面却沉稳得很,只淡声道:“谁安排你们做任务?” 自从被抓住后,大牙连觉都不敢睡,一闭上眼就想到藏在501的摄像机。他和弟弟很清楚,摄像机里拍了什么内容。 只要警察查到摄像机,他们就跑不掉了。他一边祈祷警察都是傻子,找不到摄像机,一边又骂自己,警察如果都是傻子,哪可能找到他们? 第145章 沉浸在可能被发现杀人的担忧之中,他熬了一整晚。 第二天,接受讯问。是一个看上去特好欺负的警察来审他。这让他松了口气。 然而,这个“软弱可欺”的警察开口就是“我们已经掌握了你们犯罪的证据,给你一个机会主动交代”……也就是说,他们最终还是找到了摄像机?! 他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强装镇定,心想,不能在警察面前露怯,也不能暴露大老板,一旦暴露……只要他闭紧嘴巴不说话,料警察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然而他看低了警察的韧性,也看低了警察抓漏洞和捕捉他神情变化的能力。 面前这个看上去特好欺负的警察简直就是沙漠中的毒蛇,一旦他表露出一丁点脆弱,他就会抓出那一时刻,问一些很刁钻的问题或者给他打感情牌,亦或者说些“你兄弟就在隔壁接受审讯”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所以……他实在扛不住了。 他说了,说了有关大老板的事,说了他们兄弟俩背后还有别人。 一旦说出口就无法挽回了。 他“哐哐”地晃动手腕,想狠狠地抓一把脑袋好发泄心中苦闷。耳朵已经捕捉不到任何声音。 只有一道尖锐的鸣叫从大脑一直钻,钻进耳鼓。 他不知道自己维持这样的崩溃状态维持了多久,只知道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圆脸警察已经站在他身边,笑眯眯地盯着他,看上去特别瘆人。 他猛地吞咽几口唾沫,大喊:“我交代!我都交代!” 刘立赞许地点点头,然后用如春风化雨般的声音询问:“要不要来口热茶?” 大牙怔愣了一下,下意识舔舔干瘪的唇瓣,用嘶哑的嗓音回答:“不要,快问问题!” 警察都是魔鬼! 刚才还一脸冷冰冰,现在竟然还关心起他来了? 忽然后背有些粘腻,他扭动了一下身体,重复道:“快问!” 刘立打量了下他的神色,笑道:“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大牙:“不!” 刘立无奈点头,好像大牙辜负了他一片苦心似的。“好吧,我们接着讯问。还是刚才那个问题,谁安排任务给你们?” 大牙:“小老板。他会给我们打电话,告诉我们什么时候去拿任务书。” 刘立:“这次案件也是如此吗?” 大牙:“对。” 刘立:“详细讲讲。” 据大牙所说,上个月月末,小老板给他打电话说大老板要他做件事,事成之后给他和二牙一百万,m金。 如果他们接下这个任务,并把它完美完成,那么今后他们都不用再为老板们做事了,大可以拿着这笔钱去过自己的生活。 这个诱惑太大,他几乎没有考虑,直接接下。然后小老板说,晚上十点去普定街唯一一家没关门的报亭取任务书。 他和二牙把装着具体任务的信封拿回来了。里面夹着一张银行卡、一张全是字的a4纸、一张折叠成方块的纸、两张照片以及一千元现金。 a4纸上写着详细计划,大意是让他们拿着现金购置任何他们需要的东西,然后模拟西阳写的小说《双子》,杀死陈新路和陈晴。 纸上还有一个地址,他们需要去那个地方取摄像机。 任务要求他们在模拟小说杀人的同时须得用摄像机将全程拍下,视频中须有信封内另一张纸的出现。 最后用视频交换银行卡的密码。 折叠为方块的纸上只有一行字,内容为“无人比我更爱你”。那两张照片则属于陈新路与陈晴。 在照片背后,写着两人现居地址。 第117章 听大牙的话, 他们兄弟俩是在为神秘人做事,而且那人行事风格非常谨慎。 刘立想了想,询问道:“那个人给你的东西在哪?” 大牙:“早就烧了。” 刘立静默一瞬, 开口让他把什么时候烧的,在哪烧的详细讲了一遍。待赵炜炜记录完毕,他会在下一次讯问时再提起相关问题, 看他两次交代是否有出入。 问完这头, 他又问:“信上的内容交代完了吗?” 大牙:“信里就是告诉我们咋做, 没别的了。” 刘立:“死者手机是怎么回事?” 大牙、二牙藏身处搜出四部手机, 其中两部九成九是死者的。他们杀完人,要是担心有人通过手机找死者从而暴露他们自己,大可以把手机砸了, 何必要藏起来? 大牙:“书上就那么写嘞。林大、林二把手机拿走了, 接着做那档子生意。书里那两口子手机里多的是人脉哩。小老板说了要我们照着书上做,我们肯定要一点都不差噻。” 刘立:“手机你们看过没有?” 大牙:“瞟了一眼,没咋翻。” 刘立:“信上写没写为什么选中陈新路、陈晴?” 大牙回答得很快:“没有。但是小老板电话里讲过。” 刘立追问:“怎么说的?详细交代,记不清的地方示意一下。” 大牙:“小老板说他俩太嚣张了, 大老板要教训教训他们,让我们照信上的法子弄死他们, 就当惩罚了。” 刘立:“嚣张是什么意思?” 大牙:“我哪晓得, 可能这两口子啥时候得罪大老板了吧。他们做那种生意, 不得罪人不可能的吧?” 刘立眉毛微挑, 抓住他话里隐含的意思, 讯问道:“你们之前认不认识死者?” 闻言, 大牙表情纠结, 犹豫半分钟后, 道:“算认识吧, 以前见过几次。他俩在晋河有些名头,大家叫他们三哥、三姐。” 刘立:“为什么?” 大牙:“这两口子很会做生意,一个出脸,一个出力,基本能保证一个月进一个货……久而久之,大家都尊他们一句哥、姐。” 听见“两口子”,刘立眉头微皱,看来大牙、二牙并非是糊弄凌达,说陈新路、陈晴是一对夫妻,而是大牙本身也不知道两名死者的真实关系。 不知道大牙二牙背后的老板知不知道……多半是知道的,因为那人还向兄弟两提供了陈新路、陈晴的真名及现居地址,能找到这么多信息,查出两人真实关系也是轻而易举。 他暂时没管这点,而是追问:“说清楚点!做什么生意,进什么货?” 大牙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看他一眼,脸上表情从犹豫到恍然大悟。 他语带兴奋地说:“他俩卖孩子!他俩犯了法!我们杀他们是替天行道!” 刘立:“……” 赵炜炜笔尖一顿,对大牙感到无语。 刘立:“他们是怎么拐卖儿童的?说清楚。” 大牙又惊又喜地盯着他:“要是我都交代了,算不算戴罪立功?!” 刘立沉默了一瞬,道:“如果全部属实……” 大牙迫不及待地打断他的话,说:“我交代,我交代!” 刘立鼓励一笑:“那就说。” “陈三……我们习惯叫他陈三……陈三和他老婆来这边不久,就拐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孩儿!” “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04年?” “那个孩子是谁家的?” “李长明嘞!”大牙微微仰头,似在回忆,“陈三本来不晓得自己拐了李长明儿子,还是因为李长明报了案,主动登报纸,才晓得自己拐了他的崽。” 李长明…… 两千年初,晋北起了一批高楼,就是李长明的建筑公司弄的。那批楼卖得很好,他把赚来的钱投到新城区的开发上去,又大赚一笔,他的长明建筑也出了名。 有人统计,李长明的身家在晋河整个省都能排上前十,在晋北更是当之无愧的首富。 04年的时候,李长明儿子李树青失踪,他立马报案,案子就是市局处理的,主要办案人是……翁策和谢奇致。 在翁策和谢奇致忙着调查的时候,李长明联系到媒体,登报寻子,若有人愿意提供消息,他会重金感谢。 登报的事,他完全没和警察商量。翁策和谢奇致还是熬了一个通宵看完监控后,得知的这事。 李长明登报之后,不光市内掀起帮市首富找孩子的热潮,在他市也有影响。 李长明出完这招后,就有人打电话到报社,说李长明孩子在他手里,需要一百万赎金。 报社一天内不知道接了多少电话,收到多少信件,就连需要赎金的要求也接到好几个。 所以报社根本没把勒索一事放在心上,或者说放在心上了,但也没精力挨个调查。其实查,应该是警察的任务。但是,报社没告诉翁策和谢奇致。 翁策和谢奇致轮流跑了十几趟报社,都被敷衍回去了。 同时,他们上李家找李长明。然而李长明认为孩子失踪后,警察办案不力,所以对他们也没有好脸色,拒绝见他们。 其实在李长明登报之前,他们已经从繁杂的监控以及群众提供的消息中找到孩子失踪的线索了……如果没有李长明登报的事搅合,他们会立刻去现场顺着线索查,而不是一边应对舆论压力,一边挨李长明的冷对,一边想法子安抚群众情绪,最好结束“群众寻子”活动。 第146章 因为李长明登报一事,孩子失踪的那一处时时刻刻都充斥着“侦探”,严重影响警方调查。 他们申请将那一处封锁,市局也这么做了,却引起了群众和李长明的不满,报纸更是严词批评他们这种行为,各种阴谋论甚嚣尘上,说警局打击民众学雷锋做好事的热情。 更甚者,有人说警局早就找到了孩子尸体,只是怕得罪李长明,担心他不愿意再投资晋北建设,所以把消息压下去了,还想让李长明相信他儿子只是失踪,哄骗李长明。 事后来看,这些言论完全站不住脚。 但当时,这些话让市局成了恶人,怎么做都不对。若不是市局死保翁策和谢奇致,不想群众知道办案警察是谁,那翁策和谢奇致铁定会在那场舆论里被批/斗得体无完肤。 全城“寻子”轰轰烈烈地进行了三天。 第三天晚上,一位农民在山脚发现了一具孩童尸体。 派出所赶紧通知市局。技术中队全部穿着便衣,悄悄勘查了现场,并把孩子带回警局。经过dna对比,这具幼童尸体的确属于李长明之子。 警局通知了李长明这个不幸的消息。李长明非常愤怒,然后一个人去国外散心了。 就在他走后一个月,长明建筑承接的几个政府项目出了问题,他们使用的建材大部分是不合格的!进一步调查,还查出长明建筑偷税漏税! 而其负责人李长明……一个月前就出了国,还带着大笔财产。 那时候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对劲,只以为他失去孩子太过伤心,一时间难以将心思放在公司事务上。 事后来看,李长明分明是早预料到公司会垮却不想承担责任,所以提前卷款潜逃。 可怜他的妻子被他一个人留在国内,在大厦将倾时承担起责任,处理公司事务。然而公司已是无力回天,只有破产一条路可走。 负责人李长明也成为了通缉犯。 站在后来人的角度梳理整件事,从李树青失踪到长明建筑破产,整个过程都像是李长明的计划。 先是将孩子失踪之事闹得满城风云,然后借孩子之死名正言顺地远赴国外,不会受到任何人的阻挠,甚至大家还会对他的行为表示理解和赞同,最后纸包不住火时,他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 简直…… 翁策和谢奇致为了这个案子前前后后奔波了至少一个月。 在得知长明建筑情况后,他们曾怀疑过李树青的失踪是不是他父亲李长明一手策划的。 但调查显示,李树青失踪前后李长明都在公司,没有作案时间。 那有没有可能是李长明指使别人做的呢? 当时调查的结果是,李树青失踪前,李长明每日往返家、工地、公司三个地方,没有接触任何可疑人员;李树青失踪后,李长明更是忙着找他,忙着和报社打交道,没有空闲。 所以这一起闹得特别大的失踪案最后不了了之。 谁带走了李树青?不知道。 谁杀害了李树青并抛尸农田?不知道。 这个案子不仅成为翁策、谢奇致心里一道疤,也成了市局从不主动提起的禁忌。 刘立没想到六年后的今天,竟然能从一个嫌疑人口中得知可能杀害李树青的凶手身份。 大牙所说,可信吗? “陈三他们晓得自己拐到了有钱人家的小孩,直接推了单子,准备找李长明要钱。”大牙啧了几声,“听说他们要一百万,但李长明不给。” 关于李树青案件的记忆再次被唤醒。 刘立想起了05年时,那家登过李长明寻子消息的报社曾刊登过的“自省”文章,里面就曾提起过,报社接过好几个勒索电话,其中一个索要一百万之巨。 大牙:“没要到钱,他俩又不敢就这么卖了。你这个年纪听说过吧?那年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张李长明儿子的照片。他俩一旦出手,指定露馅。所以说……” 刘立心头一跳。 “他俩就把那小子弄死了。” 原来是这样么…… 刘立内心惊疑不定,表面神色不变,问道:“你怎么知道?” 大牙:“陈三自己说的呗。为这事,他还去大古寺烧过香呢!你还别说,他就去敬了那么一回,还真转运了!搭上了细爷……呸!”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太多,连忙闭上嘴巴。供一个死人做过的事也就算了,怎么说着说着就…… 然而大牙闭嘴闭得太晚,刘立和赵炜炜都听见了。 刘立笑了一下,模糊道:“大牙,你不想立功了?你看,陈新路和陈晴都死了,你把他俩的事讲给我们听……而不……你觉得,能立多少功?” 他相信,大牙一定能在他含糊其词的地方添上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说得也是。 大牙眸光闪烁,最后竟真的开始谈细爷的事。 “细爷也是干这门买卖的。”大牙作回忆状,“他干了有近二十年吧?不过他是匹孤狼,从不和人搭伙,陈三那两口子能搭上他,是真的走运!他们仨开始搭伙一起干,在晋河各个市游走,名气倒是越来越大了。” 刘立:“细爷在哪?” 大牙摇头:“这我哪晓得?他们都是打一枪换个地方的人。兔子还有三个窝呢,他们不晓得有多少个驻点。” 刘立:“你光说,又没有证据,我们怎么信你?” 大牙眉骨上的疤被面部肌肉牵扯着动了动,他纠结道:“细爷有个爱好,听曲儿。” 刘立:“在哪?” 大牙嘴一张,说了个戏院名,并补充道:“那地儿在松玉,火爆得很。他家有个台柱子,最爱唱《宝莲灯》。一旦他开嗓,细爷必定捧场。”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了。要抓这所谓细爷,挑台柱子唱《宝莲灯》的时候去就行。 想法在心里转了一圈,刘立盯着大牙,缓缓露出笑容,这小子知道的东西不少呢……这不得多盘问盘问?说不定能一举将藏在晋北地下的犯罪分子全部给打得一干二净。 看见他的笑容,不知为何,大牙倒吸了口凉气,额头也开始抽痛起来,疑心脸上的疤没好全,有风钻进去。 他不适地动了动身体,强调道:“我戴罪立功!你可得把我功劳记上!” 刘立点点头,轻笑:“那当然。” 第118章 另一间讯问室, 江索主问,崔文茵记录,讯问二牙。 二牙是个话痨, 但刚开始时什么好话都不讲,只车轱辘些废话和脏话。即使知道了警察已经把摄像机找出来,也装傻。 直到听说凌达把他俩供出来之后, 才大惊失色, 狂骂凌达是个蠢蛋。 二牙没法子, 只好承认他和大牙是受人所托, 才动手杀死陈新路和陈晴。 但那个人是谁,他们不知道,因为他们从来没和那人见过面。 江索和崔文茵要听的不是他承认他在视频里已经暴露的东西, 他们要二牙交代那人为什么找他们、怎么找的他们, 最好能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那人是谁。 他俩才不信什么从没见过老板的话。看二牙鬼精鬼精的样子,多半在扯谎。 二牙嘿嘿地笑:“警官,你别问我了,你让你旁边那个问我。” 江索下意识看了眼崔文茵, 随即怒而拍桌,叱道:“你以为你在哪?!这里是警局, 注意你的身份!我劝你早点交代!” 而被冒犯的崔文茵甚至头都没抬, 垂眸记着笔录, 把江索训斥二牙的话全都写了进去。 崔文茵没反应, 江索内心松了口气, 但二牙却有很大意见, 还嚷嚷:“哎那个女的, 你是不是对老子有意见?咋看都不看老子一眼?老子明着跟你讲, 你来问我, 你想知道啥我都告诉你。嘿嘿。” 江索还没平息的怒气再次上涌。他猛地起身,重重地砸了两下桌子,警告道:“二牙,我……” 他话还没出口,人就被崔文茵拉着坐回了座位,脑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拉给弄懵了。 崔文茵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包括气愤。 她只是冷声冷气地说了句:“我问,你答。明白?” 江索气闷,小声道:“你拦着我干嘛?你别听他的,我来问……” 对此,崔文茵只是将笔录递了过去,并嘱咐道:“在上面把换人的原因写清楚。” 被禁锢在椅子上的二牙来劲了,他对崔文茵冷淡的表现很不满意:“臭娘们,老子知道老子肯定跑不了,老子就一个要求,进去前你……” 强制性安排了江索的任务后,崔文茵像一把出鞘的宝刀一般,刀锋尖锐,对准了二牙。 她明明只是冷眼看着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却让二牙心凉了半截,有种被眼神凌迟的感觉。 听说凌迟是将活人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地割下来,技术好的行刑师傅能保证割下三千刀后,人还活着…… 他没被割过肉,但总觉得自己在被她盯着的这小段时间里切身体会了一番。 第147章 这个警察怎么…… 二牙惊疑不定地回视一眼,对上一对漂亮但好似玻璃般冰冷的眼珠子后忙不迭地扭头,在心里唾弃自己。 大丈夫怎么能被一小娘们吓着?! 二牙重重地咬了口舌尖,避开崔文茵的视线,嚷嚷:“老子……老子……” 崔文茵抬起手,不轻不重地在桌上敲击了一下,声音如冷泉般涌入他的耳朵:“谁让你和大牙杀人?” 二牙猛地打了个激灵,嘴唇张合了好几下,最后竟一声不吭。 这种情况对他来说难得得很!他的嘴靠说话都能把死人说活,怎么碰见个小丫头片子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定有鬼! 二牙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说不定……崔文茵就是女鬼变的! 这一想,他冷不丁想起陈晴冰冷的尸体,以及曾被自己碰触过的女尸。曾经令他性/欲高涨的冷和青白色此刻吓得他冷汗直流。 他和大牙做惯了恶事,从不怕什么。 但…… 他用余光悄悄瞄了眼崔文茵,果然又对上她棺材般冷硬的神色和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嘶!这女警是鬼变的! 来索命了! 二牙被自己的想象吓得打冷颤,汗不要钱地冒出,打湿了鬓角和后背。 心怦怦地跳。 二牙无端想起大牙,总感觉大牙已经交代了。 脑海里一下闪过大牙的脸,一下闪过过去见过的一张张青白色的死人脸,一下闪过一张漆黑的看不清五官的脸…… 他心跳得越来越快,大牙的脸变模糊了,模糊的脸变成烟散去了,只有一张张死人脸来回闪烁…… 一会儿闪出鼓胀凸出的眼球,一会儿闪出惨白的唇。 死人不可怕,可怕的是鬼。 二牙哆嗦着,似乎能看见一条条魂从眼球、从唇、从鼻孔里冒出来。 那些魂张牙舞爪的,一齐往他扑来。 魂是冰冷的,比死人体温还冷。 但魂又是热的,热得二牙不停地流汗。 脑海中“噌”的一声,二牙明了了,冷的魂是鬼,热的魂是人。 他热的魂在和冷魂打架。 汗珠一颗颗滚落,是冷的。 他输了…… “是谁,让你们杀人?” “啊!”二牙忽然叫了一声,高呼,“是……是小老板!他、他打电话让我们……都是小老板说的!他、他说大老板要我们杀人!不是我的错!” “小老板是谁?大老板又是谁?”崔文茵再次敲了下桌子,一字一句道,“讲、清、楚。” 二牙带点黄的牙重重一合,又张开,双唇控制不住地颤抖。他看看桌面,又看看墙,缓和好一会儿,才道:“不、不知道……老板们从来不和我们见面。” 崔文茵正欲追问,余光瞥见江索像傻了似的盯着自己瞧,当即“啧”了一声,催促道:“不记么?” 江索打了个寒颤,连声道:“马上!” 在等江索讲刚才的对话记录时,崔文茵安安静静地盯着二牙看,直看得二牙毛骨悚然,一张张鬼脸和崔文茵重合。 他越发坚信崔文茵就是女鬼,来索命来了。 他浑身发冷,哆哆嗦嗦地自己交代了。 江索将将写完方才两人的对话,听见二牙自顾自的交代,忙不迭记下来。 这回没有任何人提问,二牙就把自己怎么从小老板那儿接到任务,又是如何和大牙商量,以何种方式完成计划能全身而退,全都交代了。 二牙说,明白老板们要他俩做的事后,他俩就在琢磨怎么制造一个不在场证明。 因为依老板的意思,这次杀人一定要昭告天下的,所以如何抽身成为了他们最关心的事。 就在这时,老板要求他们看的《双子》给了他俩灵感。 虽说小说里那对双胞胎犯案后,没有利用双胞胎长相相似的特点制作不在场证明,但他俩想到了。 他们完全可以一个人作案,另一个人打掩护啊! 但老板说要完全模拟小说作案,只有一个人去杀人,老板会不会不认账?他们想啊想,终于想起了凌达。 这个名字一蹦进他们脑海,他们就像找到宝藏般兴奋。 凌达、林大!老天爷给了凌达这个名字,又给了他与他们相似的面容,注定要他为他俩打掩护啊! 这一切,都是命运的指引! 于是,他们找到凌达,威逼利诱他加入他们的计划之中。 不出所料,凌达答应了。 然后,由凌达出面高价租房、搬家。他们再乔装一下,假装凌达,然后光明正大地进入502。 他们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个人察觉进出楼栋的凌达竟然不是凌达。 顺利潜入502后,他们便用提前准备的木头做了一个简易十字架,然后等待时机,准备按照小说中的手法弄死陈新路和陈晴。 这一天很快就到来了。 12月6号,凌达出门和结识不久的朋友打麻将,并打算打一个通宵。 大牙和二牙套上脚套,小心翼翼地爬上天台,然后从天台进入601,撬门,杀死陈新路与陈晴。 做完老板安排的事后,他们再蹑手蹑脚地从一个天台跳到另一个天台,然后处理自己住的那栋楼的天台与楼梯的痕迹,尽量保证没有明显脚印留下。 他们顺利回到502后却没有放心睡大觉,而是带上干粮,从阳台跳进了501,准备在那儿躲几天。 陈晴的尸体挂在两栋楼之间,肯定很快就被发现了。说不定警察天没亮就会过来调查,那么他们躲在502倒不是最好的选择。 万一警察怀疑上了凌达,进而搜房怎么办?凌达搬进来的事又没瞒着谁,大家都知道他是几天前搬进来的,而且大家也知道,他往家里搬了不少木板啥的。 所以,他们不能藏在502,只能躲在501,等风头过去,再离开祁府。 其实他们也可以选择动手之后立刻离开祁府。但大牙认为那样太冒险了。离开这栋楼的每一条路上都有监控,会拍到他们。哪怕没拍到脸,被拍到身形、衣服也很危险。 他们杀完人处理好一切都四五点了,跑不了多远,反而可能因为他们逃跑而提前被警察盯上,那就得不偿失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觉得躲在501的计划比直接逃跑要完美得多。 毕竟警察不一定会怀疑到凌达身上,怀疑了凌达也不一定能找到理由抓他,因为凌达有铁一样的不在场证明。 所以哪怕警察觉得凌达可疑得很,也最多会想是不是有什么同伙,从而搜屋。而凌达的屋里,什么都没有。 所有的证据,能销毁的都销毁了,不能销毁的都被他俩藏在501了。 “就、就是这样。”二牙舔了舔干燥的唇瓣,觑了眼崔文茵的神色,见她依旧冷冷的不由得咬咬牙,又爆了一件事,“我、我和大牙还杀……还帮老板杀过几个人!” 哦? 这倒是意外收获。 崔文茵双眼微微瞪大,冷声道:“怎么回事?时间、地点,全部交代清楚。” 二牙用力地闭上双眼,心道,说就说! 在那之前,他诚心许愿:“麻烦姑奶奶到下面替我向阎王爷美言几句!” 崔文茵没有任何反应。 二牙的心像被冷火炙烤着,又痛又辣,慌得不行。那些火像煤气灶里蹦出的蓝色大花,花瓣是一颗颗蓝色尖牙,烧着他,又咬着他。 可能是夜路走多了,也可能是多年的亡命生涯,让他不怕人不怕尸体但怕极了鬼。 明明讯问室内亮堂得很,江索和崔文茵虽然没穿警服,但也是一身正气,他就是觉得崔文茵鬼气森森,不是女鬼显形就是僵尸,总之不是活人也不是死尸! 二牙再次闭上眼,脑仁抽抽得疼。 他完全静不下心思考,满脑子想的都是交代完了,见阎王爷的时候好说话。 他下辈子还想当人,惹了鬼奶奶,惹了阎王爷,下辈子当不了人当畜牲咋办? 人虽然过得苦,但总比没法决定自己命运的畜牲好。 所以他又主动开口了,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话。 “小老板有时候会让我们处理女人……都是那种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女人。那些女人都是老板他们玩的,玩得救不活了就扔给我们,让我们找地埋了。” 说着说着他开始改口,“其实,我们就杀过一次人!就是陈新路他们那次!那些女人可不是我们杀的。她们、她们本来就活不久了!” “姑奶奶你没见过她们那样子,浑身血淋淋的,就是观世音菩萨来了也救不活。我、我们只是帮她们处理身后事而已!” 崔文茵打断了他的话:“你老板把她们交给你的时候,她们是死是活?” 二牙咬了下嘴巴,瞬间将“活不久”改口:“死了死了!” 崔文茵冷冷地盯着他:“是死是活?” 二牙牙齿打颤:“活着的……但离死不远了!进气比出气少。” 第148章 崔文茵强调道:“你们见到她们的时候,她们还活着?” 二牙:“是……” 崔文茵眉头渐渐聚拢,冷声道:“继续讲!她们怎么死的?” 二牙又打了个寒颤,说话也有些磕巴:“被老板们玩……玩儿死的!” 他说,他们受小老板指挥,为一个不晓得名号的组织做事。 那个组织里有很多老板,那些老板喜欢年轻姑娘,然后……总之,小老板让他们处理人时,那些女人已经要死不活了。 大牙不喜欢弄女人,他不喜欢弄半死不活的,他喜欢要么生龙活虎的要么死透了的,所以他们一接到处理她们的任务,就会先掐死她们,然后……埋了或者先和她们做,做了再埋。 这种任务他们一年能做一两回,做了有几年了。 听到这,江索的怒气值已经爆表,“砰”的一声站起,在崔文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冲到了二牙桌前,猛砸了几下桌子,诘问:“她们——埋在哪?!” 二牙被吓得原地往上蹿了一下,下意识回道:“在、在松谭长月村那一带……” 崔文茵低着头,将笔录扯回手下,一笔一划地补充江索还没记完的内容。 “撕拉”一声,笔尖划破了纸张。 她太用力了。 第119章 在大案中队和城郊中队都忙着相应工作时, 一位老人和一名中年男子来到了市局。 该老人自称自己是陈晴的父亲,叫陈财,中年男则是他家一个亲戚, 按辈分算是侄子,也姓陈,叫陈旺。 陈财裹着厚厚的棉衣棉裤, 肚子很突出但腿看上去并不粗, 导致他胸部以下的部位从外形来看像一棵蒲公英。 他的脸皱得像橘子皮, 眼皮耷拉着, 肤色偏橘调,嘴唇暗红起皮。 他步子走得很快,陈旺几乎是被他拖着走。 上了楼, 引他俩进来的警察说道:“那是翁队……” 陈财耳朵逮着“队”字, 没等人说完话便大步向前,一边双手搭着作揖,一边带着哭腔喊:“警察同志,我家小妹儿出啥子事咯哦?她……她是个好姑娘, 咋会、咋会和你们扯上关系嘛!” 那位引路的警察见此状况,只好小跑到翁策身边, 向他解释了两人的身份。 陈旺听见了陈财的喊叫, 心上顿生丢脸情绪, “哎”了一声, 忙上前双手以搀扶的姿势钳住陈财手臂, 一面低声道:“叔啊, 咱还啥都不清楚呢, 你少说两句。”一面冲翁策露出抱歉一笑。 翁策已了解他俩身份, 低声谢过同事后, 对两人说道:“进去聊。” 陈旺忙点头:“哎,进去说。” 陈财“哎呦”一声,身体被陈旺牵着往翁策离开的方向走,嘴巴没闲着,东一句西一句地打探陈新路、陈晴究竟卷进什么案子去了。 翁策没有正面回答他。从外表看,陈财已上了年纪,甫一听到女儿去世的消息肯定受不了,所以还是先和陈旺说,再让陈旺转述。 等进了询问室,翁策让陈财稍等片刻,然后将陈新路或已去世的消息单独告诉了陈旺,说,现在可以先去殡仪馆确认尸体。 听到这么一句话,陈旺整个人都懵了。 他光听说陈新路、陈晴好像卷进什么案子去了,需要他俩的直系亲属去晋北警察局配合调查,怎么到了局里,听到的却是陈晴的死讯?! 陈晴死了,那…… 陈旺试探着询问:“新路呢?” 翁策摇了摇头。 咚!心好似被重锤擂了一击。 陈旺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脑瓜子嗡嗡的。 他悄悄拧了把大腿,得到一丝清醒,随后缓缓扭头看向屋内表情悲苦的陈财,仿佛触电般地调转回头,求证般地再问了一次:“同志,他俩……真没了?” 翁策保守地回:“根据现有证据,死者大概率为陈新路与陈晴。” 这个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百分之一的可能在于这世界上存在两个和陈新路、陈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陈旺呢喃着“不信”摇头,缓和了好一会儿心情,才开口:“麻烦你……先在外面等等,我跟我叔说一声……唉。” 死者为大。陈旺内心对陈财及他一家所有的消极情绪此刻都消去了,他甚至悲悯地在内心叹道,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悲啊! 翁策理解地点点头:“去吧。” 陈旺进了门,往陈财的方向刚走两步,就见陈财起身迎他。 他连忙加快步子,伸出双手扶住了陈财的双臂,不忍心地唤了一句:“叔啊……” 陈财浑浊的眼珠子放出紧迫的光芒,死死地盯着陈旺的嘴,催促道:“警察同志跟你说了啥?” 翁策悄悄合上了门,准备半小时后再来。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瞧见了谢奇致的身影。 对方明显也看见了他,步子逐渐加快,最后甚至跑了起来,直到他身前,张口便是:“策哥,我要汇报!” 翁策指了指走廊尽头,说:“去那儿谈。” 谢奇致:“好!” 两人刚站定,谢奇致就迫不及待地说:“你交代给我的三个任务我都完成得差不多了。” 翁策:“一件一件说。” 谢奇致飞快地点了下头,道:“第一,关于与案件相关的所有电话号码。凌达使用的手机只和501那两个……” 翁策:“脸上有疤的叫大牙,另一个叫二牙。” “好……凌达只和大牙、二牙通过电话。”谢奇致从善如流地改口,继续道,“大牙二牙最近经常和一个匿名号码联系。这个号码活动区域基本在松谭市内,你看……” 他不知道从哪掏出几张纸,展开,指着第一页说:“这是那个号码的活动路线。2号的时候,这个号码就再也没有往外打过电话了。” 纸上画的是一幅简单的地图,一个个写着字的圈由长长短短的线段连接起来。 纸上还写明了这个号码是在哪一天哪个区域拨出或接通过电话。 这幅地图并不精细,甚至可以说十分粗糙,不提前说明这是地图,还可能把它当什么乱写乱画的草稿。 这是因为定位电话号码拨出时的地点很不容易。一个号码拨出,信号要经过它所在区域的基站。 所以定位一个号码其实就是定位它用过的基站位置。根据基站的地点可以划一个区域出来。 要想更精准的定位,可以在号码拨出或接通后,利用警用设备尝试定位。但后者这时显然是行不通的。 不过,这幅路线图虽然简陋,却十分有价值! 因为号码主人的路线十分清晰,只在三个区域打转,即松谭市工业区、松谭锦绣山庄、松谭森林公园。 “你再看这个。”谢奇致翻出另一张纸,说道,“和大牙、二牙通话过的号码基本都位于这三个地方,工业园区、锦绣山庄、森林公园。还有……” 他又翻出一张纸,道:“这个是联系过郑裕的神秘号码,也是匿名号。该号码和郑裕曾有过两次长通话,且都在……” 说着,手指点了点纸上黑色的四个字——锦绣山庄。 “巧合吗?”他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翁策将他给他展示过的三张纸仔细地看了一遍,最后道:“是巧合的概率很低。” 谢奇致轻轻“嗯”了一声,又开口将手上剩余的纸解释了一遍:“这个,赵景州接的最后一个电话,来自万府别墅区,这个匿名号码就只打过这一次电话。” “这几个号码,给陈新路、陈晴打过电话。在他俩手机里,这几个号码分别备注为大娃、二娃、三娃、火娃、水娃。” 纸上分成了五块区域,每一个区域上写着电话号和使用时间段。 翁策看了一眼,问:“属于同一个人?” 谢奇致:“可能。看时间段,像是谁过了一年就换一次号码。这几个号去过的区域基本不同,但无一例外,都去过松玉市古开区。” “如果这几个匿名号码都属于一个人,那绝对是个打一枪换个地方的老炮。想想陈新路、陈晴可能的身份……我觉得这家伙或许就是他俩同伙。” 翁策微微点头:“有这个可能。” “其他和陈新路、陈晴有过联系的号码去过的区域基本都在省内,但也算得上天南地北,看不出有什么规律。不过这些号码里有不少是实名卡,这些是登记信息。” 谢奇致给他看了一眼自己画的简单地图,纸上备注了每个号码对应的区域与号码主人姓名。 等翁策扫了一遍后,他才继续道,“陈新路和陈晴的联系人基本一致,除了一个号码,只有陈晴打过,频率高的时候可以达到每个月一次到两次,而且还没保存。我查了,这个号也是实名号,登记人叫陈财。” 翁策:“陈晴的父亲。” 谢奇致表情一怔,缓声道:“原来是这样啊。” 怔愣情绪一闪而过,剩下的全是讽刺:“她倒是贴心,还经常联系自己父亲。那些被拐卖的孩子……该如何联系自己的亲生父母呢?” 第149章 翁策忽然道:“陈财来了,在询问室。” “那他知道陈晴和陈新路可能在拐卖儿童吗?”谢奇致突然变得有些咄咄逼人。 翁策没有说话。 谢奇致和他搭档了几年,和他相当熟悉,明白他的沉默代表什么,陈财还蒙在鼓里。他叹了口气,脸上神色忽然变得坚毅起来:“我们一定要破案!无论什么案子!” 翁策:“好。”沉默一会儿,他问:“庞秋的消息呢?” 谢奇致:“他们通过交警找到了赵景州的车。” 翁策:“只有车?” 谢奇致点点头:“对,只有车。赵景州也没了踪影。对了,于队那边有几个消息。他们鉴定了从502找到的木材样本,认为陈晴身上那把十字架和那些木材材质都不一样。” 这点他们一点都不意外,凌达敢带他们回家,肯定是有底气的。 他才住进去,还不加掩饰地分批搬运了那么多木板之类的回家。 任何人一联想陈晴身上捆的木头,都可能对他产生怀疑。 明知自己可能被警察怀疑,还坦然地带他们回家,必然是丝毫不担心家里的木头会出差错的。 “还有,谌言喻说从501搜到的那款摄像机是国外牌子,最新款,目前省内只上架了一千部,并且只能在晋中、松江、松谭买到。每一部摄像机都有一个独特的序列号。也就是说……” 说到这里,他终于露出一个轻松笑容,“咱们能查到买主!” 第120章 查摄像机买主, 话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难。 这款摄像机属于国外品牌,他们想就打个电话就能获得买主信息并不现实。 而如谌言喻所说, 那部摄像机只在晋中、松江、松谭三个市上市,那他们想查买主还得去这个三个城市跑一趟。 不过根据通讯记录透露出的信息,他们决定先去松谭问问。 因为翁策需要留在局里坐镇, 其他人手里各自都有任务需要做, 是以查摄像机买主的活就由谢奇致来做。 又因为执行任务过程中可能涉及询问群众相关事宜, 得两个人一起行动。所以他拉来了对这些智能物品很了解的谌言喻。 出门前, 谌言喻有些犹豫:“你打算怎么去?” 谢奇致想也没想地答:“开车啊!我借了策哥的车。” 谌言喻放心了:“那就好。你那摩托兜兜风还成,要跨越两座城市,我……” 谢奇致笑道:“骑摩托多慢啊。” 谌言喻:“你太谦虚了。” 翁策的车是他工作两年后买的, 因为有好好保养, 性能保持得还不错。 但谌言喻却觉得不行。 “原来这车是翁队的啊!这么老的型号,我还以为是赵局买的养老代步车。” 谢奇致握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笑道:“没想到你对车也有几分了解。” 他随口一夸,倒夸到了谌言喻心窝子去, 弄得谌言喻得意扬眉,嘴角也上扬:“我懂得多的去了!车, 小case啦!要是你打算买车, 可以问我, 我帮你选!” 谢奇致笑了一下, 岔开话题, 问道:“上回你跟我说的张锋氰/化物中毒那事, 查出什么了吗?” “这个啊……”谌言喻敛眉思索了一下, 才道, “算是投毒案吧!” 谢奇致奇怪道:“哪来的机会下毒?” 饭里投毒吗?可看守所里的人都是吃大锅饭……对了, 每人的饭盒都有标号,如果某人知道张锋的饭盒编号,在他饭盒下毒也不是不可能…… 谌言喻摆摆手:“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反正直到现在凶手都还没查出来。” 谢奇致将他的话暗暗记下,准备回局后找相关人员了解一下。 看守所出现命案并不稀奇,暂时羁押在其中的人因斗殴而死也并非个例,甚至某些看守所还出现了“牢头狱霸”的存在,带头打骂其他人,闹出人命。 去年三月的两会上,有关看守所命案频发的话题还引起了热议。两会后,公安部、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还发布了相关通知,要求整顿。 这些事谢奇致都知道,也听说过其他地区发生过看守所命案,但在晋北……他一直认为市区看守所管理很到位,因为他连打架的事都很少听闻。 怎么会出现嫌疑人氰/化物中毒而死的事呢? 张锋的死…… 想必是谁在杀人灭口。 那又是为什么灭口呢? 总不至于是误杀吧? 难道说……张锋曾自述福利网站由他一个人运营,曾经的合作者早已跑路。 据他所说,那名合作者是一位编程高手,一手建起l1、l2两个网站,只是前期投入太大,又没有收入,所以那位合作者将两个网站全权交给了张锋管理,并收了他一笔钱就离开了。 张锋不懂程序,竟然能将网站好好地运营了几年。 这些都是张锋个人的交代,除了他展示过如何进后台系统外,没有其他证据可以佐证他的话。 而且他只交代了合伙人姓名,没有给出照片,也不知道曾经的合伙人现在身处何方。所以暂时没法找到这个合伙人。 目前来看,他的合伙人有可能因担心他暴露自己而杀人灭口。 想到张锋,谢奇致就不可避免地想到和他一个死因的孟杰书。现有证据告诉他,两个案子是独立的。但他深刻地明白一件事,他的目光是局限的。 他现在看到的是两案孤立,但事实真相真是这样吗? 他该从何处下手,好得以窥见真相一角? 从晋北到松谭要经过松江,路况好的话,乘坐大巴大概要花费五到六个小时。 谢奇致出门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 赶到松谭时,天早就黑了,时间刚好晚九点。 他和谌言喻哪儿也没去,到了松谭开平区,便直奔其最大的商场。 说来也巧,他刚毕业时,还在松谭呆过两年。 当时他运气好,得了那时任区警察局局长苗盛的青眼,成为他退休前收的最后一位徒弟。 想起他师父苗盛,不由得想到他的传奇经历。 苗盛在晋河很多城市都呆过,大多数时间却不是作为一名普通警员,而是承担一个教学作用。 哪个警局想建设尖刀队伍,都会请他过去帮忙。 是以,他在职期间相处过许多同事,也收过不少徒弟,有的现在已经当上市局局长,有的在省厅有一席之地。 谢奇致从松谭调到晋北后,受到了市局领导班子的高度重视,他们很看好他这个苗盛的关门弟子,所以他一调来就直接进市局工作,安排的搭档也是翁策那样的青年才干。 他当时并不愿意借师父的光在市局工作,想从基层干起,先在派出所干几年。 但他个人的想法拗不过领导,最终只能留在市局和翁策搭档办案。 为了不给师父丢脸,也为了实现自己的职业理想,他卯足劲儿地干活,争取做到有案必破。 刚到晋北市局那段日子他和翁策的确做到了逢案必破。但后来发生的一起儿童失踪案……在他俩脸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他们不仅没破案,还…… “到了!” 谌言喻的声音将因踏入熟悉地界而陷入回忆的谢奇致惊醒,他环顾四周,视线被一块立牌吸引,再仰头,瞧见了“佳慈百货”的牌子。 “走,进去了!”谌言喻看他神色怔忪的样子,不由得拉了他的手臂一下,“快点儿,等会儿商场关门了。” 谢奇致抱歉一笑:“好久没来了,佳慈大变样了,我有点恍惚。” 谌言喻:“你以前来过啊?” 谢奇致点点头:“以前在大津呆过,偶尔会来这边买点东西啥的,毕竟这儿的东西最齐,能一次性买到所有想要的。” 谌言喻点了下头,忽然抬手指着某个方向,说道:“就那儿吧?我好像看见牌子了。” 谢奇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也瞧见了一张广告牌,上面写着有关于照相机的宣传语。 两人立马前往,在入口处看见了商店详细分布图,上面写着摄像机、照相机专卖店在西侧。 佳慈不亏是松谭最大商城,一层楼宽阔无比,两人走了几分钟才瞧见一家专卖店,不过并非他们想看的品牌。 两人在像迷宫似的商城里又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想要的品牌专柜。 柜员是一位年轻小哥,见到两人前来十分热情地招呼道:“二位先生想看点什么?我们家最新推出了一款摄像机哦!” “巧了,我们就是为这摄像机而来。”谌言喻兴冲冲地问,“你说的新款是txcd607吧?拿出来我们看看。” 柜员先是看了谢奇致一眼后才笑眯眯地说道:“好的,请稍等。” 谌言喻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奇怪地冲谢奇致嘀咕:“他看你干嘛?” 谢奇致也不知道,但谌言喻已经自己琢磨出了答案:“肯定是看你那么邋遢,不像是会买摄像机的人。不是我说,谢队,你还年轻,要注意形象啊!” 第150章 谢奇致:“……” 他无言地打量谌言喻的着装,心道,论打扮,他俩谁更邋遢? “哎?平时没注意,仔细一看,谢队你还挺帅的哈。”谌言喻啧啧两声,“眼珠子大得、睫毛长得……像牛眼睛。” 谢奇致:“……感谢赞美。” 两人正说话时,柜员带着白手套,捧着一个黑家伙出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摄像机从袋子里取出来,介绍道:“两位先生,这就是咱家最新款,txcd607。你们要试试看吗?” 谌言喻俯身仔细观察了一下摄像机的外表,肯定道:“就是这个。” “好。”谢奇致应了一声,随后掏出警察证展示给柜员看,并自报家门,然后道:“麻烦你配合一下。” 谌言喻也掏出警察证给他看了一下。 柜员听说他身份后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讪讪道:“警官……两位警官,你、你们要我怎么配合?” 谢奇致清清嗓子,说道:“你们这款摄像机每一部都有独特的序列号,是吗?” 谌言喻适时掏出笔记本和笔,准备记笔录。 “啊,对。”柜员悄悄把摄像机往旁边挪动了一点,道,“咱家每一款的摄像机都是有编号的,这是因为咱家特别注重售后服务这块,每一个摄像机在咱们的数据库里都能查到。” “如果客户买了咱家的机器不小心弄坏了,咱家一年内为他免费换新,且终生保修。” 谈及专业相关,他一点也不磕巴,说得头头是道。 谢奇致想要的就是这样的回答。他嘴角微勾,眸光中带着满意,顺势询问道:“我这个有个序列号,麻烦你查一下它的主人是谁。” 柜员又开始磕巴:“这……我、我打电话问一下,可以吗?” 谢奇致温和一笑:“当然可以。” 柜员迅速后退一步,又折返,把拿出来的用于展示的摄像机放到了身后柜子上,才走到收银台处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谢奇致没有盯着他瞧,而是环顾周围布置,耳朵里听着谌言喻有一下没一下的嘀咕。 大概两分钟后,柜员回来了,未语先点了点头,道:“二位警官请移步收银台,我用电脑帮你们查。” 【作者有话要说】 ps:txcd607为杜撰。 第121章 谢奇致递给柜员一张小纸条, 上面写着一串数字与字母的组合。 柜员看一下纸条,然后在键盘上敲打一下,神情格外认真。纸条上的数字和字母有多长, 他就转了多少次头。 终于,字符输入完毕,他潇洒地点击了一下回车, 系统开始检索。 进度条从0飞快涨到百分之九十。 三人凝神屏息地等待了一分钟, 进度仍然卡在九十。 柜员不好意思地解释道:“电脑是很久之前配的了, 有点点卡。” 谌言喻不客气地说道:“你们这个系统是谁编写的?检索效率太低。” 柜员“啊”了一声, 正要解释时瞥见进度条终于挪动,突然前进了百分之九! 下一息,进度条满百, 系统检索完毕, 真的找到了一条购买信息。 柜员赶紧操控鼠标将其点开,一边看一边念:“2010年……邹秋平于佳慈……购买。” 谌言喻跟着念了一遍购买地点,后知后觉道:“不就是这儿吗?” “购买时间在上个月月末,你对这个买主还有印象吗?”谢奇致一边掏出手机拍照, 一边询问。 柜员摇头:“那天我轮休呢。” 谢奇致:“那当天是谁在值班?” 柜员念了一个名字,补充道:“他今天没班, 要明早才会来。警官你们要见他吗?” 谢奇致想了一下, 他们还要去锦绣山庄、工业区、森林公园那边看看, 肯定是要在松谭过夜的, 自然也能等到明早, 于是道:“明天几点?” 柜员:“我们八点半开门。” 谢奇致点了下头, 又问:“能看下你们这儿的监控吗?” 这回柜员没说要先打电话问问, 直接道:“可以啊!你是要看上个月二十九号的吗?” “嗯。麻烦你了。” 柜员手脚利索地打开监控平台, 找到了二十九号的视频, 不用谢奇致说,他直接找到了卖出摄像机那一时刻的监控。 他们家的客户登记系统和收银系统是连在一起的,收银记录的收钱时间会完整地导入客户登记系统。 是以,只要客户是在他家买的东西,并且有序列号,都能查到自己什么时间在哪个门店购买了哪一款产品。 谢奇致看他的动作,由衷地感叹:“你家数据化管理做得很好嘛。” 柜员谦虚一笑:“也是学别……咳,谢谢夸赞。” 他差点说漏嘴。 正好,视频进度条被他拖到了谢奇致想看的位置,已经开始播放,两个警察都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没人追问他话里的“学”是什么意思。 这家店配置的电脑性能不如何,监控却很清楚,在分辨率不高的电脑屏幕内都能做到视频没有模糊之处。 监控显示,11月29日,一个身着深色外套,里面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青年正在和柜员交谈。 不必猜,这个青年一定是买摄像机的那个邹秋平了。 谢奇致记住了他的脸,并用手机对准屏幕拍了一张,然后向柜员请辞。 柜员已经完全没有面对警察的紧张,笑眯眯地说道:“欢迎下次再来!啊……不,欢迎明天再来……也不……” 谢奇致好笑地挥挥手:“再见!” 谌言喻也跟着挥手。 两人出了商场,谌言喻问:“咱们现在去找邹秋平吗?” 谢奇致摇摇头:“先打探一下邹秋平何许人也。” 谌言喻:“那……去警局?” 谢奇致:“对。” 邹秋平购买摄像机的时候不仅登记了姓名,还留下了电话号和一个简略的通讯地址,只写到了区。 这个购买摄像机的人很可能就是大牙、二牙背后的老板,所以他们不便立刻电话联系邹秋平,免得打草惊蛇,叫他跑了,而是准备先去警局试试查邹秋平的身份。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此时此刻,晋北市公安局。 讯问室内灯火通明,大案中队办公室也亮着灯。 余天文与宋朝阳已结束对凌达的审讯,和翁策一起分析凌达的笔录。 城郊中队的查视频工作已接近尾声,他们果然从多如牛毛的视频中找到了疑似大牙、二牙出现的片段。 刘立、赵炜炜、江索、崔文茵仍在审讯室里讯问大牙、二牙。 刘立等人并不是一直呆在审讯室内讯问嫌疑人。每隔一到二小时,他们会集中起来开个小会,也算是出于人道主义,给嫌疑人一个喘息的时间。 其实这么做还有另一个作用,那就是给足嫌疑人“脑补”时间。特别是大牙、二牙这样的团伙作案,这种方式效果奇佳。 在他们暂停讯问的这段时间,大牙可能在想二牙交代了什么,二牙或许也在琢磨大牙会说什么。 两人在见不到面的情况下,极其容易产生怀疑情绪,不仅怀疑对方,还可能怀疑自己。 等几人讨论完回去,带着另一组讯问的结果讯问他,只要他心里一慌,基本就是问啥答啥了。 一次小会中。 刘立:“大牙说他们是收钱帮人办事,这个人是谁,他不知道。” 江索:“二牙也这么说的。不管我们怎么问,他都说不晓得。他甚至都交代了自己犯的其他罪,就是不交代指使他的人是谁。” 刘立:“什么罪?” 赵炜炜补充道:“我们这边,大牙交代了陈新路和陈晴犯过的案子,还说他俩有个同伙。” 江索简单地将二牙所说告诉了刘立与赵炜炜,又问他们问出的“同伙”是怎么回事。 刘立道:“陈新路、陈晴和一个昵称叫细爷的人经常打交道,一起做‘生意’。”他简要地介绍了一番这三人主要做什么勾当,又把大牙说的细爷可能在的位置说了一遍。 崔文茵下结论道:“这两人有东西。” 刘立赞同地点点头,说道:“这一件案子,背后竟然牵扯这么多事出来。你们回去问问二牙关于细爷的事,我们再问大牙他们为所谓组织干了些什么事。还有,他俩誓死都不交代背后人是谁,究竟是真不知道呢,还是在隐瞒?” 江索:“他俩这情况还有帮人隐瞒的必要吗?” 刘立想了想,道:“也是。不过咱们还是要多磨一磨,让他们再多吐些有关背后人的事。” 小会结束,四人分散开来,回到相应审讯室。 大牙此刻脸上全是疲惫,心却扑通扑通地跳得飞快。 都说双胞胎有心灵感应,此时此刻,他总觉得自己弟弟出了什么事。 眼见警察进门,他连忙张嘴:“我……” 想说的话语却哑在了舌尖。他该怎么问?警察会告诉他实话吗? 第151章 刘立露出和善笑容,问道:“怎么?要喝水吗?” 大牙猛摇头,犹豫了半晌,还是问出了口:“二牙……咋样了?” 听见这话,刘立刻意拉长音,语重心长地说道:“二牙他啊,啥都交代了,现在在讯问室休息呢。” “交代了?”大牙惊疑不定地低喃,视线悄悄在刘立脸上扫来扫去,暗道,我该信他吗?他可是警察,他们天生的仇人! 刘立往他身边走了几步,笑道:“你很配合我们的讯问,但你弟弟更配合,把你俩以前做过的事可都交代了。你想想长月村……这个地方,熟不熟悉?” ! 大牙被他缓慢的话语吓了一大跳。他惊慌地看着他脸上笃定的神色,内心闪过无数个想法。 没想到……他说得最多的是有关陈新路和陈晴的事,还没透露半分长月那边的事,而二牙……一定是警察逼供! 但……他回想在讯问室呆的这段时间,两位警察的态度……难道是二牙自己主动交代的?是了,二牙的嘴把不住门,说漏情有可原。 那他该咋办呢?警察连长月村都知道了,他要不要交代呢? 刘立看出了大牙脸上的犹疑不定,小声招呼赵炜炜,让他准备好笔记本,要开始讯问了。 然后,他回到座位上,抬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惊醒了沉于思考的大牙,一脸严肃:“大牙,你好好想想。二牙可已经交代了。” 大牙重重地吞了口唾沫,追问道:“坦白从宽,对不对?!” 刘立:“如果你表现良好,主动交代,并且交代的事实准确毫无隐瞒,法庭会酌情考虑量刑。” 虽然他表面是这样讲的,但以他的经验和对刑法的了解,就大牙、二牙目前交代的罪行来看,能判死缓都是祖坟冒青烟,走了大运了,九成九是死刑且立即执行。 大牙表情仍然很犹豫,但刘立安静地等了几分钟后,他主动开口了:“我说,我都说!警官,你可一定得帮我记上,我可是主动交代的。” 刘立依旧严肃,让大牙感受到了他的认真:“我们的笔录很详细,而且这里还有录像设备,你所有表现都记录下来了……” 包括他们第一轮讯问时,他的万般不配合。 刘立忽地温和一笑:“……不用担心。” 大牙打量了一圈屋子,终于放下心来,重重吐了口浊气,道:“我和二牙……” 大牙讲的比二牙细,直接从他们两个幼年时被拐卖的经历讲起。 他说,他们兄弟俩被人卖到了山沟里。他们被拐卖的时候完全不记事,在偶遇到凌达之前,他俩一直以为自己是父母亲生的。 遇到凌达后,双方都惊异于彼此极为相似的长相。 凌达说:我妈说我有一对双胞胎堂哥,该不会…… 二牙:我可没得弟弟! 凌达:不信你去我家看!我家还有照片。 于是大牙和二牙到了凌达家,看到一张发黄的老照片。照片里有四个人,一对年轻的,笑得特别开心的男女。 而两人怀里,赫然抱着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孩子! 大牙和二牙完全不认识照片中的年轻人,但一看到照片,莫名就觉得……这就是他们父母,那俩孩子就是他们! 凌达还带他俩见了和自家相识多年的邻居。 邻居只看了他们一眼,便高声道:“凌大家的,这、这是你俩儿子!你们儿子回来了!回来了!” 邻居年事已高,竟然吼了这一声便昏了过去。 三人手忙脚乱地把人扶到屋里躺着,又赶紧找来街上的诊所的大夫给她看看,得知没什么大碍后,才得了空闲说话。 凌达:这下你们该信了吧? 大牙和二牙对视一眼,然后道:信了。 二牙问:我俩爹娘呢? 凌达:为了找你们,病死在路上! 大牙和二牙心情非常复杂,说感伤也没有多伤心,但说一点触动都没有,也不是。 他们沉默着品尝心绪,终于尝出味道,是不甘!是恨! 他俩在山沟里没过过一天好日子!那对父母在他俩七岁的时候相继离世,他俩就这么吃着百家饭长大,到了十六七岁,跟着赶集的牛车去了集市,然后花光身上所有积蓄买了两张进城的车票,头也不回地上城了。 那时,他们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回那个山沟沟。 至于父母? 他们对父母感情并不深,甚至在每个被饿醒的夜里,都会由衷地埋怨、咒骂父母,骂他们为什么那么早死,骂他们为什么没有给他们留下钱财。 父母死后,他们一次也没去祭拜过。 后来进了城,见识了城市小孩的日子,他们更怨恨了,恨父母没用,没把他生在城里,恨父母没本事,连名字都没给他俩取。 他俩亲眼见过一个城市小孩因为不满意自己的名字,哭着闹着要父母改名,那父母竟然也同意了! 为什么别人可以有两个名字,他们却只有一个乱叫的小名? 他们恨死了父母。 这种恨,随时间流逝慢慢消失,直到认识凌达,听他说自己可能的身世时,才重新冒出心田。 原来带给他们深深不幸的人竟然不是他们死在山沟沟里的那对父母! 【作者有话要说】 ps:大牙的交代到125章结束,宝们可以先养到125再看嗷~啵唧 第122章 他们更恨了。 这一次, 他们不仅恨养他们到三岁的养父母,更是怨上了弄丢他们的亲生父母。 听凌达说,他们走失的时候才一岁! 两个一岁的婴孩……怎么丢的?!如果他们没有一对马虎父母, 怎么可能丢? 凌达说:他们病死在找你们的路上。 哼!活该! 他们弄丢了他们,该死! 大牙和二牙冷冷地盯着凌达,问:你现在在干什么? 凌达:就卖点小动物, 啥的。 二牙:能挣多少钱? 凌达:现在行情不好, 多的时候一年一万吧, 经常一年几千顶天了。 二牙瞬间就笑了, 穷鬼! 看来这个没被父母弄丢的人过得也不怎么样嘛……呵呵。 凌达:你们现在做啥?我看你的表,贵嘞。 二牙:一点小生意。 二牙不欲和他详说是什么生意,又问:我爹娘留了什么东西给我们? 凌达:没有, 他们为了找你们, 把钱花光了。 二牙的笑容立刻消失。 人活着,没让他兄弟俩过上一天好日子,人死了之后也没留半个子儿给他们?!他不信!一定是凌达一家人把钱给吞了! 他想质问。 就在这时,大牙冲他使了个眼色, 又悄悄拉了拉他。 二牙只好道:我们有点事,明天再来找你。 大牙和二牙走到一个偏僻处, 二牙说:那小子肯定把咱家产吞了! 大牙:先打听打听。万一真没留钱呢? 于是他俩在镇子上四处打探, 得到的消息竟然和凌达说的大差不差。 他俩的亲生父母真的为了找他们把房子卖了、家具卖了, 花光了所有的钱, 最后连病倒了, 想治病都没钱买药。 死了之后的丧葬费还是凌达一家出的。 二牙很生气:有爹娘当得没有! 大牙:走了, 免得凌达想起来, 找我们要丧葬费。 二牙:走! 两人回到松谭, 继续做小生意。 * 十六七岁时, 他们进城做的第一份工是在工地捡螺丝钉、铁丝。 他们俩是黑户,还是未成年,因为常年营养不良而瘦得可怕,完全找不到工作。在工地捡东西还是一个农民工好心,让他们等工地收工后去捡,然后换钱。 这份工一向是包工头安排人做的。有些包工头会安排自家小辈提着水泥桶在工地里捡,赚点零花。 他俩做这份工是瞒着包工头做的,所以,等包工头安排的人到场后,他俩连声张都不敢,只能悄没声离开,怕包工头知道了,找他们要钱。 离开工地,他俩好长一段时间找不到工作,直到遇到一个混混。 那个混混给了他俩一份工作,当他小弟。混混每天会带他们出去收保护费,收到的钱也有他们一份。但能得到多少,看他俩表现。 他俩穷怕了,也饿怕了。 为了钱,他们什么都可以做。 但当小弟没有那么容易。他们瘦骨嶙峋,只有一副骷髅架子撑着,谁见了他们会害怕?谁会乐意向他们交钱? 他们深深地意识到,如果不能表现出价值,一定会被混混抛弃。 所以,第一回出去收保护费的时候,大牙带了一把柴刀,二牙拿了一把镰刀。 混混说去哪家,他们就扛着家伙冲在前面,先打砸一回,把气势做够。 别说老板了,就连混混都被他俩的凶劲儿吓了一跳。 第152章 老板哭丧着脸交钱,混混满意地收钱。巡逻结束后,给他俩一人分了五块。 五块钱! 他们第一次出去收保护费就获得了五块钱。 太多了!而且混混自己也才留了十块! 这是个好人。 大牙、二牙立刻下定决心跟定混混,真心实意地认他当大哥。 然而大哥并不是真心实意拿他俩当小弟。 第二回收保护费,大牙、二牙一人只拿了一块。 第三回,一人五毛。 第四回,零。 …… 第十回,零。 大哥要他们卖命,要他们冲前面,但不给钱。 大牙、二牙很不服气,质问大哥。 大哥笑着攀上两个人的肩膀,看看大牙又看看二牙,眼睛里全是真诚:你俩还小,我怕你俩乱花钱,所以把钱替你俩存起来了!你们要钱的时候找哥,哥给你们! 二牙不太相信,试探着问:我要……十块钱! 大哥笑容加深:给你! 然后果真从荷包里掏出五张两块给了二牙。 大牙:我、我也要十块! 大哥很爽快:给! 大牙、二牙哪见过这么多钱,又惊又喜。 又听大哥说:咱们虽说不是亲兄弟,但也差不多了。你俩不服,跟哥讲,哥很高兴。但哥的苦衷你们俩是一个都不知道啊! 大牙:虎哥你有什么苦衷? 大哥:我要攒钱给你俩娶媳妇儿! 二牙:媳……妇……?! 大哥:对!你俩以后可不能乱花钱了!娶媳妇花得多哩! 大牙和二牙对视一眼,猛然发现对方的眼睛都泛了红。大牙嗓音颤抖:大哥,我们……听你的! 然而,不到一周,大牙和二牙帮大哥买酒,听见了大哥和别人说话:那俩猴子啥都听老子的!哈哈,两条好狗!老子指哪儿他俩就打哪儿!老弟,花几个钱买两个为你卖命的傻子,值不值? 那人:值! 二牙一下就按捺不住了,冲出去,高喊:值你大爷! 然后把酒瓶子“砰”的一声重重地砸在了大哥头上,顿时血流如注。下一刻,大哥像下了热水的面条似的软倒在地。 大哥身旁那人伸出颤抖的手送到他鼻尖处探了一下,旋即抖着手,抖着嗓子叫道:“没气儿了!” “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纷杂的声音瞬间爆出。 大牙挤进人群,把二牙拖了出去。 “杀人犯是他!” “抓住他!” 二牙终于回过神,大牙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快跑!” 俩人拼了命地跑,一直跑到没人的地方。 他俩实在是跑不动了,虚脱了,无力地坐在地上,肩挨着肩,头靠着头。 二牙忽然哭了起来:哥,怎么办? 大牙也在哭。 两人相互抱着,哭了一会儿。 二牙:哥,我杀人了! 大牙说不出话。 二牙:我杀人了! 大牙:他该死! “没错,他该死。” 一道男声忽然响起。 他俩悚然一惊,连忙抬起头四处张望。实际不必张望,那个人就站在离他们两米的位置。 那么近!他们却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两人急忙站起身。 大牙:你是谁?! 男人带着礼帽,穿着西装、长风衣、皮鞋,好像从哪个宴会离开,身上还带着浅淡的酒香。 他的眼睛隐藏在帽檐之下,脸藏在阴影里。 他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虽然那个人该死,但你还是杀人了。 他抬起手在半空中轻轻点了点二牙的身影。 二牙的声音还带着哭腔:你想干什么?! 他说:我想帮你们忙。 二牙:怎么帮?! 大牙:你凭什么帮我们? 他说:我很有钱。 他指了指手上的腕表。 见大牙、二牙不说话,他轻笑了一声,把腕表拆下,毫不在意地甩到两人身前:你们可以看看上面有多少颗钻。 大牙和二牙犹豫了一会儿,大牙捡起了表。他俩看不懂钻石,但看得懂金子。这块表在黑暗中也是亮闪闪的。二牙拿过表,重重地咬了一口,咬不动。 他又笑了一声:真金。 大牙死死地盯着他,重复问道:你凭什么帮我们? 他说:我家缺两个清道夫。 二牙:什么玩意儿?清道……你让我们扫地?就这样? 他微微抬起下巴,似乎有些惊讶:当然不。我要你们清理的是尸体。 大牙:尸体?! 他:嗯哼。我不仅会帮你们搞定这件事,而且你们每做一次清理,我给你们一人一万。 一万? 一万! 二牙紧紧握住手表,身体微微前倾。大牙倒吸一口凉气,说:你先搞定我弟弟杀人的事…… 他微微侧头,随手打了个响指,赞道:很谨慎,我喜欢。 说罢,他转过身去,一句若有似无的话飘在空气中,缓缓飘进了大牙、二牙的耳朵:三天后见。 大牙往前迈了半步,二牙喃喃自语:他不要表了吗? 两人目送他离开,迈入黑暗。 许久后,一声遥远的汽车鸣笛跃入两人耳朵。 二牙:他、他走了吗? 大牙沉默了一会儿:走了吧。 二牙:哥,我咋办?他、他真的会…… 大牙咬了咬牙:他很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们就等三天。二牙,你饿不饿? 二牙:不饿。 大牙:那我们就在这等三天。三天的饿捱得住不? 二牙:捱得住! 他们藏在灌木丛后面,捱过了三天的虫咬,三天的冷,三天的热,终于在第三天夜里,等到一个人。还是他。这次他依旧藏在黑暗中,叫他们看不清脸。 他站在泥土小道上:出来吧。 大牙和二牙相互搀扶着从灌木丛后走出来。 他们看不清他表情,但有感觉他在打量他们。他们的心在这样无形的视线中跳得越来越快。 他看完了,似乎很满意地笑道:有耐性,我喜欢。 大牙对他的夸赞不感兴趣,只用破锣嗓子问:我弟的事呢?! 他低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只不知从哪个地方掏出了一个红色丝绒盒,甩到了两人身前。大牙困难地俯下身,捡起那个盒子,打开看,里面只有折成方块的纸和一个迷你手电。 二牙立刻拆开来看,大牙给他打灯。 他俩只能认一点字,连蒙带猜地把这封信读完了,大概理解了一个意思,好像是有人原谅了他们。 像是知道他俩看不懂似的,他主动开口:那人父母健在,还有一个妹妹。我给他家送了五万,换来这一封谅解书。 二牙:那……我不用坐牢了? 他笑道:看见你动手的所有人都得了五百。没人会报警。 二牙:真的? 他没有动作,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不信? 大牙连忙拍拍二牙的手臂,用嘶哑的声音高呼:我们信!我们、我们愿意跟你干! 他似乎点了点头,又说:这笔钱我不能白花。 大牙几乎是立刻换了态度:您说,您说。 二牙没有开腔,神色却已经带上了尊敬。 他:你们要为我们免费做三次清理。 大牙没有犹豫,立即答应:好! 他: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人了,明白? 大牙:明白! 他扯了扯二牙的手臂,二牙连忙表态:我们一定为你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他:嗯哼。现在,你们可以上街去把表卖了,换一笔钱,然后到开平找一套房住着。 在大牙、二牙心里,此时的他就是天神,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们一点反驳的想法都没有,连忙答应:好。 他又笑了一声,声音很轻很轻。但奈何环境太安静,再轻的声音也很清晰。 大牙、二牙听不出他笑容中的情绪,只好扯了扯嘴角,陪笑:哈哈哈。 他俩声音跟破风箱似的,在漆黑的夜里惊动了栖息的鸟,鸟发出嘎嘎鸣叫,像极了笑。 第123章 嘴角扯得发酸, 大牙: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二牙:您有吩咐尽管说!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再一次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牛皮小包,扔到了两人身前, 便走了。 二牙悄声询问:我们要追吗? 大牙:他没让我们跟他走,不追。 二牙:那他又跟我们扔了什么东西? 大牙:捡起来看看。 牛皮包里是两部手机。很新,他们只在电视上看到过。 那个人……还给他们准备了手机! 大牙活了十八年, 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好, 他快感动哭了。 而二牙, 他直接哭出了声。一边哭, 一边宣誓:哥,我要跟他干一辈子! 第153章 大牙咬着牙:好,干一辈子! 二牙哭了一会儿, 哭累了。大牙:走, 进城看看。 他们所谓的城,其实只是松谭一个很偏远的县。 在这个县里面,在这个年月,能挣两三千块钱就算得上是能干到不行了, 大部分人一个月只能挣几百到一千块。 他们跟着大哥的时候,钱最多时就是第一回收保护费的时候, 收到二十块。二十, 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而那人, 给了大哥一家五万。 五万啊……那么多钱。 那人对他们真的好好。 但……大牙内心深处仍然有些疑虑。他和二牙偷偷摸摸回城, 然后悄悄靠近二牙打死大哥那条街。 三天过去, 他们更瘦了, 在黑夜里就像两根行走的竹竿。但瘦有瘦的好处, 两人身形变得很窄, 可以很轻易地藏在想藏的地方。 他们悄悄靠近发生命案的烧烤摊, 躲在另一家店墙后,竖起耳朵听周围的人都在说什么。 谈工作的,谈朋友的,谈幸与不幸的都有,就是没有谈杀人案的。 两人潜伏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听到。 于是大牙计划去大哥家看看。 但大哥家在哪呢? 他们从来没去过。可以说,他们头一回听说大哥还有家。 没办法,他们只好找了个面善的路人,问:你晓得三天前这里发生了啥吗? 路人被他俩吓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问题都没听清楚,直接甩手道:不晓得! 他俩只好换了一个人问,好巧不巧,逮住了那天和大哥喝酒的人。 大牙粗看没有认出他,那人也没认出大牙、二牙,倒是二牙吓得扯着大牙后退一大步。 大牙:咋了? 二牙:他是那个……那个! 他比划了一下,简直是乱舞。 但大牙懂了,问人的欲望顿时消减。 然而那人却走了过来,脚步踉跄,浑身酒气:咋、咋了?你、你们是俩人?还是一人?拦着老子……干、干嘛? 大牙伸手在他眼前比了个二:这是几? 那人:二!煞笔。 大牙原以为他已经喝迷糊了,现在他们仨又在巷子里,前后都没人,趁他迷糊的时候套话再合适不过了。但现在看,他似乎还是清醒的? 大牙有点犹豫,那人又打着酒嗝,不耐烦地催促:干啥? 大牙咬咬牙,不管了,那天的事这人肯定最清楚,问他是最好的。 于是他张口:虎哥,你认识不? 那人张了张嘴:认识,煞笔。 骂完后他又嘿嘿笑道:不过是个好傻子。给老子送了五百大洋!哈哈哈,煞笔。 他笑了一会儿,又啐了口唾沫,不知在嘟囔什么,嘴巴极为夸张地大张,声音却很轻。 五百! 大牙定了定神,追问:为啥他给你送钱? 那人眼珠转了几圈,又朝前后探头看了看,似乎在观察周围是否还有其他人。最后,他伸手向大牙、二牙招了招手:你过来,老子告诉你。 大牙慢慢靠近,二牙藏在他背后和他一起靠近。 那人缭绕着酒气的脸忽地凑到他面前:老子跟你讲……那大煞笔收了俩小弟,然后一个小弟把他砸晕死过去了!我、老子背着他,把他送到秦大爷那里…… 大牙晓得秦大爷是谁,街上的诊所的大夫,收费高,但医术不行。 那人:秦大爷说他要缝线!但要给钱,很多钱。老子哪有钱?一起跟老子去的那帮煞笔一听说要给钱就跑了,就剩老子一个人。老子从哪弄钱? 二牙:他没死?! 那人:死了!老子没钱给他付医药费,他身上也没得钱,秦大爷个丧良心的,给了老子一块纱布,让老子按着他伤口,把他送其他地方去。 二牙:真的死了? 那人:你等老子说完! 二牙不说话了,眼珠子死死地盯着那人。 那人:老子把他背着,背回了他家。他那个血,怎么止也止不住,把纱布全糟蹋了!等老子把他送回去的时候,他娘老子竟然打老子!他那个妈也是!老子气不过,溜之大吉。 二牙张了张嘴,想问他怎么还没死,但憋住了。 那人继续道:结果第二天早上,老子听说他死了。你听清楚,是老子把他送回去后,他才死的! 那人:那家人要找老子报仇。煞笔,又不是老子砸的他脑袋。我跟他们讲,是这煞笔的小弟动的手。可惜那俩小煞笔不知道去哪了,他俩没找着,倒是有俩黑衣人上门。真黑衣人,全身漆黑。 那人:我听说……这俩黑衣人是那俩小煞笔的老板,替煞笔出了一万,买那大煞笔的命!煞笔一家人哪里愿意,一万块,买条命?! 二牙松了口气,还好,真死了。 松完气他又倒吸了一口气,他怎么会庆幸?! 那人还在说:那俩黑衣人被煞笔一家人赶出去了。结果第二天,黑衣人找上老子了!他们问我那天都看见什么了,我说,小煞笔杀了大煞笔!他们说,不是,是大煞笔自己没站稳,头撞到了小煞笔手里的瓶子上。他们这完全是睁眼说瞎话嘛!老子才不和他们同流合污…… 大牙冷冷地说:但你收了他们的钱,五百。 那人嘿嘿一笑:老子那晚喝了一瓶白的,记岔了,就是大煞笔自己造孽,死球! 二牙在心里悄悄反驳,酒还没送到桌上,喝个屁! 那人:他俩带老子去了煞笔家,让老子跟煞笔一家人说话。等老子到的时候,那天杀的秦大爷还有烧烤店老板也在!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大煞笔自己摔的!煞笔一家人没信,然后…… 他重重呸了一声:一万块买不了人命,五万就买得了了?!老子真悔死了,竟然只要了五百! 大牙:那你怎么不加钱? 那人神神秘秘地望了望周围,道:他们有那个……他们说,这事再解决不了,所有人的钱都换冥币,去地下花! 他比了一个枪的手势。 大牙眉头狠狠地跳了一下,下意识道:枪? 那人连忙堵住他的嘴:小声点!别被别人听到了! 那人手上全是粘腻的汗,附在大牙嘴上,弄得他连忙掰开他的手,连呸了几口。 那人的脸几乎和大牙的脸贴着,眼睛盯着他,忽然眯了一下,奇怪道:你小子……有点眼熟? 大牙不想被他认出来,连忙推了他一把,却没推动,反倒惹得他骂骂咧咧地嚷嚷。现在的大牙力气太小了,见此状况,他急急退了一步,拉着二牙,两人跑了。 随着他们的离开,那人的声音渐渐变小。 终于跑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大牙、二牙相继跌倒,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胸腔不断起伏。 大牙的气还没喘顺,忽然盯着二牙说:去大城市! 二牙:走! 两人说动就动,立马从地上爬起来,从内裤兜里找出了几张纸票。他们准备在去松谭市区之前,先吃顿好的——牛肉面,加牛肉! 把大哥给的钱花光! 从今以后,他们只花老板给的钱!今后,他就是他们老板了,是他们衣食父母! 大牙、二牙没把老板的表卖了。二牙想卖,想换钱,好去松谭市区找老板。但大牙说,老板的表太好了,在这儿卖不上价,不能卖。 二牙:咱需要钱。 大牙:把手机卖一部,咱俩用一个就够了。 二牙舍不得,但大牙说得有道理,他没法拒绝。老板那么好的表,要是让他们只卖了几百块,那岂不是亏大了? 大牙、二牙跟着大哥在街区混的时候,认识了三教九流各种各样的人,找个倒卖手机的贩子轻而易举。 但他俩不懂行情,一部全新的市场价几大千的手机只卖了几百块。但他们很高兴,揣着热腾腾的钱搭黑车去了开平区,真正的大城市。 那会儿的松谭已经是周边几个地级市里发展得相当不错的了,和松江有的一拼。 位于松谭中心的开平更是松谭经济最发达地区之一。 大牙和二牙刚进郊区,就感觉眼睛看花了。 等进了城区,等红绿灯的时候,二牙趴在窗户旁,看着窗外的楼,嘴里念叨:1、2……7……乖乖,十九层!比地狱还多一层! 当车驶入下一个路口时,二牙看着窗外更高的楼,已经惊呆了。 怎么会有那么高的楼?! 是人住的吗?会不会冷? 他兴奋地问大牙。 大牙摇头道:有钱人买羽绒服嘛!哪里怕冷? 前面的司机啧了一声,笑道:你们这些刚进城的,就爱数楼。我跟你们说,人住高楼的家家户户都有空调,空调晓得嘛?冬暖夏凉,哈哈。 大牙想也没想地回:当然晓得! 二牙:晓得! 然后他俩不说话了。 司机要去的地方到了,两个不知道去哪的人得下车了。 第154章 司机:记我号码,回去的时候跟我说! 二牙:不记,我……老子们不回去啦! 司机:哦呦,大城市追梦?祝你哥俩顺利,走咯。 大牙、二牙目视司机的车离开。 二牙:老子以后也要买车! 大牙:买! 二牙:还要住高楼! 大牙:住! 梦想很丰富,现实很单薄,他们首先要解决的是找个住的地方,然后等老板联系他们,让他们做事。 在大城市,几百块没有小县城那么值钱,但也能解决一段时间的衣食住行了。他们走了一天,走到城郊,花了一百块,租了一套可以住一年的房子。 他们手里只剩下三百多块钱了。能活!吃面还能加牛肉! 第124章 半个月后, 一个平静到无聊的早晨,大牙、二牙共用的手机第一回响铃了。 大牙忙不迭按下接通,屏住呼吸, 等待话筒另一头传来声音。 二牙凑到他身边,将耳朵贴在手机背面,心情一样紧张。 他们以为会听到老板的声音, 可入耳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音色。那个声音说:以后你们两兄弟归我管。 大牙一下子就磕巴了:他……老、老板呢? 他们俩兄弟已经把将他们救出火海的那人奉为愿一生追随的老板了。 那个声音不屑地笑了一声:你们也配跟着……老板? 大牙沉默着与二牙对视了一眼, 才道:咋称呼您。 那个声音:你们果然很识时务。你说怎么叫? 二牙忽然出声:小老板! 大牙重复道:小老板, 他是大老板。 那个声音:行。你们卖了一部手机? 大牙:我们没得钱…… 那个声音:等你们自己有钱了, 再去买一部。现在,我要跟你们说几条原则,你们一定要死死地记在脑海里, 懂吗? 大牙:晓得, 晓得。 那个声音:一,不能向任何人暴露我和大老板的存在。 大牙:晓得。 那个声音:我说完你再应。二,电话号每年至少换一次,买匿名卡, 买了先别用,等我联系你们记录了号码之后再用。三, 每次打完电话、发完信息, 要删除记录, 手机里不能保存任何东西, 要像新买的一样。四, 记住我的声音。五, 不要问为什么。记住了吗? 大牙:知道了, 知道了。 那个声音:重复一遍。 这难倒了大牙, 他从来没背过东西。倒是二牙听见这句话后, 磕磕绊绊地把他话中大意重复了一遍。 那个声音:我下一次联系你们的时候还会再问一遍。 大牙忙道:好! 那个声音:现在,听我说规矩。一,我是你俩的直属上司,你们要永远服从我。二,我们每年会不定期对你们的工作做检查,你们必须完全配合。三,不能对我有任何隐瞒,后果,呵呵,你们不会想知道。记住了吗? 大牙:晓得了。 二牙也点点头,尽管那人看不见。 那个声音:重复一遍。 大牙:听你的话。 那个声音笑了:好。现在,听任务。明天早上九点,到市长泰拳击馆去,报你的电话号码,会有人教你们打拳。下午两点,到宏远教育去,同样报电话号,会有人教你们俩认字。 大牙惊讶不已:不、不是清理…… 那个声音:这是培训,懂吗?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率先挂断电话。 大牙和二牙面面相觑。 二牙率先开口:好高级…… 大牙却想到了虎哥朋友说的话,心怦怦直跳:我们会不会有枪? 二牙:不会吧…… 大牙:走一步看一步。要真能摸枪……哈哈哈! 二牙咽了口唾沫:牛了。 两人的基础培训断断续续进行了一年,他们把拳击学了一个皮毛,大概到能防身、揍普通人的程度,而文化方面,他们语文有初一、初二水平,能认三千多个常见字,数学却只有小学水平。 年底,他们语文刚达到小学水平的时候,那个声音再次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去取个快递,快递里有他们第一次的任务内容。 认识了大老板、小老板半年后,他们终于要真正接活了。大老板说了,做完三次活,他们就有钱拿了。 做一次,一人可以拿一万! 一万……那些住高楼的人干一次活也赚不了这么多吧?他们比那些人强,哈哈! 他们到小老板说的地方取了快递,快递里面是一个信封,封皮上写着大牙、二牙两个词。 二牙笑呵呵的:没想到老子也有收到信的时候。 然而当他们把信拆开看完之后,二牙笑容变淡了,他难得感慨:干了这一票,咱们彻底上船了。 大牙:上的还是黑船!不晓得往哪儿开。 二牙盯着信纸发了会儿呆,道:管他往哪儿开!咱俩做的是收尸人,又不是杀人,就算老板们…… 大牙:呸!你咒谁呢? 二牙连忙拍了自己一巴掌:老子这嘴,该打! 大牙、二牙根据信纸的指示,在晚上九点的时候,到了开平有名的销金窟,夜店一条街。 说是一条街,其实是个街区,开着大大小小不下百家店铺。他们要去的就是街区里顶顶有名的玉门娱/乐城。他们不是去消费的,他们也消费不起。 信纸上要求他们等在娱/乐城后门巷子里,待命。他们可能会开张,也可能不会。 晚上九点,是夜店刚热闹起来的时候。 大牙和二牙蹲守在漆黑的巷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二牙:老板们究竟是干啥的啊? 大牙:少管那么多! 二牙被呛了一句,讪讪闭嘴。但他没憋多久,又开腔:他们还有枪欸!枪! 大牙哼了一声:黑hei社会? 二牙:现在还有黑hei社会啊? 大牙冲他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二牙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就是黑hei社会吧?不然咋会找我们……做那事呢!那咱们等会儿是收哪种尸体? 大牙忽然有点牙酸,舔了舔牙,反驳道:小老板说了,今晚不一定能用上我们呢! 二牙:算了,不想了!反正又不是咱们动手,咱们就是个清道夫! 两人蹲在黑暗里,一直等,等到夜店从沸腾到熄火。他们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 二牙:今天没活了吧? 大牙:小老板说了,等到天亮! 正说着话,忽然“咔哒”一声,后门开了!一个戴着口罩的高个搀着一个黑白红身影走了出来。高个在门前站定,报了一串数字。 大牙心头一惊,那串数字正是他们的电话号。 二牙也听出来了,大牙的号他倒背如流。 他们这段时间除了练拳击、上文化课,还学了很多记忆技巧,因为小老板说了,任何信息看完必须销毁,也不能借助纸笔记,必须记在脑子里,包括电话号码。 两人连忙靠近。大牙试探着回了一串数字,这是信纸里写的暗号。他估摸着,也是一串电话号。 高个点了点头,随后把手里的黑白红推到了大牙怀里,语气冰冷地陈述:“把她处理了。” 然后他便后退一步,进了门,轻手轻脚地关了门。 “咔哒”一声,他上了锁。 二牙纳闷:“怎么死的是娘们儿?” 他伸手扒拉黑白红人形的黑色头发,看见了她挂着红痕的脸,视线下移,瞧见了红色衣裙的鼓起。 视线一直移动到黑白红的黑色高跟鞋上,啧啧赞道:“真辣。要是活的就好了哈哈哈。咱们也能……啧啧。对了,你说,她怎么死的啊?该不会是被里面的人……嘿嘿。” 想到一些场景,他不禁舔了舔嘴角。 大牙只说:“莫问为什么!” 二牙捧了一句:“牛,你记得清楚。”手指在黑白红人形白色细腻的皮肤上蹭了蹭,奇道:“咋还有点热乎气呢?” 大牙:“刚死的吧?走了。” 二牙:“先别,处理一下,被看出来咋办?” 大牙:“也是。” 于是两人把黑白红放在地上。大牙脱下了外套,给黑白红穿上。二牙在她身上摸索,看有没有伤口,等会儿带走的时候流血可就糟糕了。 他掀开黑白红的红裙子,入目是一片白,白中带红、青、紫。黑白红的躯体上全是块状淤青、鞭状红痕和狭长伤口,但伤口没流血。 二牙:“没得致命伤。她咋死的?” 大牙还是那句话:“莫问!” 二牙:“行了行了!我就随口一说。走!” 大牙搀着黑白红,让她的头发自然垂下,遮住了她紧闭的双眼。二牙走在黑白红身边,双眼警惕地注意着四周动静。 两人顺利地出了街区。然后,二牙打了个车。 好在他们是在夜店一条街,不然凌晨哪那么容易打到车? 第155章 上了车,两人将黑白红夹在中间。司机笑眯眯地攀谈:“好艳福哦!去哪?” 大牙没理会司机的打趣,只道:“车阳明月广场。” 司机:“车阳区?!出开平要加钱哈。” 二牙:“加!把我们送到了,少不了你的。搞快,我们哥俩急得很。”说到这里,他故意用力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司机了解地回之一笑,随后动作流畅自然地关了打表器,按灭“空车”的灯,踩下油门:“走咯!” 车阳就在松谭区旁边,夜晚路况好得不得了,他们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目的地。 司机笑眯眯的收了一大笔车费,朝两人比了个大拇指,又递了一个揶揄的眼神:“两位,好好享受哦。” 二牙回之一笑。 司机走了,两人架着黑白红从明月广场开了一辆摩托离开,直奔长月村。 长月村外有好几个小山包,山上埋了好些人,全是周边乡村的死人,还有往年战乱的无名尸。 信纸要求他们把接到的死尸埋在这边,而且要埋深一点,不能被人发现。 大牙背起黑白红,和二牙一起趁着最后的夜色潜入最里边的小山包。 天幕像是被谁的烟头烧了一个白洞。 今夜没有星子,最远最远的天边泛着白。 “埋这儿?” 二牙指着一棵榕树下。 大牙:“行。” 他双手一松,黑白红“砰”的倒地,砸碎一地落叶。她的肢体动了几下,或许是身体碰撞地面造成的弹动。 二牙递给大牙一把铲子,道:“挖吧!” 松谭的土很适合耕种,但这座城市更喜欢工业,肥沃的土无人利用,便宜了想埋葬什么东西的人。 大牙和二牙小时候经常帮同村的人种地,使惯了锄头,知道如何才能让泥土变得松软。 哪怕工具变成了铲子,他们也能用得游刃有余。 但虽然他们富有经验,挖足以装下黑白红的坑还是费了一番工夫。 二牙撩起衣角擦了额头的汗,问:“行了吧?” 大牙吐了口浊气:“把她扔进来试试。” 此时,蓝色的天空盘里已经摊上了一颗鸡蛋黄。 二牙甩开铲子,走到另一头,搂着黑白红两只胳膊,把她搂起来。 黑白红就像一棵破烂的野植,黑的是烧焦的叶片,白的是花,红的是杆。黑白红白色的脸没有表情。 在光下看黑白红,眉毛细长,睫毛上翘,鼻子小巧精致,嘴唇抹了唇膏,艳红。 “这女的长得真他妈带劲!”二牙嘟囔了一句。但他清楚,再美也没有用了,她是一个死人,谁特么会对一具尸体有性趣啊! 他摇了摇头,拖着黑白红往坑边走,黑色高跟鞋在地面划出两条痕迹。 “砰”,二牙毫不犹豫地松了手,任黑白红像一朵枯萎的花似的落入坑中。 大牙宣布:“埋!” 一抔一抔孕育生命的土洒在黑白红身上。 铲子一上一下,土渐渐垒起,但已被人挖出的土,是再也回不到自己原来位置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泥土已经多到可以将红裙子掩盖住。 忽然,“噗”一声后,一阵咳嗽声传出。 二牙猛地甩了铲子,叫道:“鬼?鬼啊!” 大牙瞪了他一眼:“闭嘴!” 随后定睛向黑白红看去——她竟然睁开了眼睛!她没死? 大牙握紧铲子,缓缓向她靠近。 她迷茫地睁了几下眼睛,随后看见了活脱脱的“鬼脸”,尖叫声音却极低:“救、救命!” 在她底不可闻的求救声之后,大牙忽然举起铲子,然后一下、又一下地砸到她额头上去。血迸出一点,后流了出来。 大牙抛下铲子,蹲下身去探她的呼吸,喃喃道:“真的死了。” 二牙双手撑地地爬了过去,惊道:“她、她为啥子没死?!” 大牙:“不晓得。” 他面如白纸,毫无血色。 二牙杀了人,现在他也杀人。 不……二牙不算杀死人,他才是真正杀死了人! 大牙喃喃自语:“为啥是活的?” 二牙盯着黑白红头上的血发怔,现在,黑色和红色交织了,白色上盖了红。 两人一个跪,一个蹲;一个发愣,一个时而自语。 最终,自语的人率先恢复神智,忽感浑身发冷。原来他在秋风中只穿了一件长袖。 他脚步没动,用手将外套扒拉过来,从里兜翻出了手机,然后给小老板打了一个电话。 这是他第一次给小老板打。他不知道能不能打通。小老板上次换号码是什么时候来着? “嘟……嘟……” 通了! 大牙连忙问:“小老板……她、她是活人?!” 小老板:“现在死了。” 什么意思? 大牙脑子乱得像浆糊。 小老板:“处理完了就回去,挂了。” 他说挂就挂,完全没有给大牙反应时间。 二牙:“他说啥?!” 大牙:“他说……这个女人现在死了。” 二牙惊疑不定:“他故意的!” 大牙沉默了很久,道:“二牙,我们混到现在这个地步不容易。” 二牙盯着他,也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没有人知道我们杀过人。” 大牙:“对!起来,继续埋!” 二牙咽了咽唾沫,狠声道:“埋!” 第125章 “你们知不知道她为什么死?” “不晓得, 真不晓得。”大牙扯扯嘴角,“小老板说了,不能问。” 刘立微微皱眉, 抬了下手:“继续讲。” …… 大牙和二牙把黑白红埋了。二牙扯了一根草,插在黑白红头颅的位置:“镇煞。哥你放心,她不会来找我们嘞。” 大牙摇摇头:“她的死和咱们没关系, 你记住了!” 二牙连忙点头:“晓得了。” 下山途中, 二牙忽然想起什么, 再次谈起了刚刚埋葬的女人:“你背着她都感觉不到她的呼吸吗?” 大牙仔细回想, 苦笑道:“心慌得很,哪里有心思管她。” 二牙:“下回咱要搞清楚人死没死。” 大牙:“好。” 这个下回,一直等到了第二年春天。 他们根据小老板的要求, 偷偷潜入了松谭市最大的别墅区——锦绣山庄——的后山。 锦绣山庄管得严得很, 要不是他俩最近接受过严格训练,还真不一定能溜进去。 这回任务,小老板在信封里放了一张地图。让他们去地图上标记了星号的位置等。 这次和上次一样,同样要等到天亮, 如果天亮还没人来找他们,他们就可以回去了。 不管有没有接收到尸体, 都算完成一次任务。 锦绣山庄的后山还养了不少动物。但或许是因为山庄里住的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人, 所以一只凶兽都没养。 兄弟俩背靠着大树坐着, 透过叶子缝隙仰望星空。 二牙看着看着, 忽然举起手画了两根曲线, 说:“哥, 我想女人了。” 大牙:“哪来的钱。女人都是吃钱的动物, 玩不起。” 二牙:“老子不想当雏了!” 大牙:“自己弄, 出来了就不是处了。” 二牙感觉自己跟他说不通, 反而气得牙疼,只好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咔嚓”,不远处传来叶子破碎的声音。 大牙猛地回头,这回看到了两个戴着口罩的黑衣人,他们手里各搀着一个人形,一个穿黑衣,一个穿紫衣。 黑衣人报了一串数字,大牙也报。确认了彼此的身份后,黑衣人直接松开手,任两个人形倒地,留下一句“处理掉”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二牙嘟囔:“横个锤子。” 大牙上前几步,把两个人形翻了个面,仔细地感受了两人的呼吸。 感受的结果…… “这个没气了,这个还活着。” 二牙:“那咋办?把他送回去?” 这回小老板要让他们处理的是两个人,全都只有一米三四的样子,一男一女。死的是女孩,活着的是男孩。 大牙没说话,把两人的衣服扒下来仔细看了一遍。 黑衣服的男孩身上全是淤青,下身红肿,脖子有一道勒痕。 紫衣服的女孩身上没多少淤青,但嘴唇青紫,指甲也泛紫,不知道是中毒还是生病。 二牙又问了一遍:“咋办?” 大牙眼里闪着冷光:“还能咋办?老板让我们处理!” 二牙无端抖了一下,喃喃道:“处理……” 大牙转头看着二牙,语气诡异:“这次我来,下次……你来。” 听见这话,二牙狠狠咽了口唾沫,没表态。 大牙也不需要他说什么,他知道,从他们认识大老板后,他们就回不了头了。二牙现在不答应,下次该动手的时候还是会动手。 第156章 他们已经为他免费做了一次,这次做了还差一次,就能收钱了。 一次一人一万块。 哪里有这么好的买卖? 大牙冰冷的视线落在男孩身体上。 他抬起双手,掐住了男孩的脖子,将勒痕加深。男孩的腿生理性地挣动,但很快,没有反应了。 他再次杀了一个人。 “你抱一个,走了。”大牙很平静地说,“车还在马路边。” 二牙愣了一下,点点头:“……对啊,车还在外头,被偷了咋办?” 随后,两人背着两个人,一步步下山,避开保安队的巡逻,离开了锦绣山庄后山。 锦绣山庄离车阳区比玉门娱/乐城远。 大牙身前绑了一个人,二牙坐在摩托车后座,在他和大牙之间还夹着一个人。 趁着夜色,他们要赶紧赶到长月村去埋尸。 一回生二回熟。 两人找好了位置,大牙守在那里,二牙去隐蔽处翻出了两人的铲子。 挖、埋。 结束。 踩着熹光下山。 第三次任务还是去锦绣山庄后山。这回处理的是一具男尸,很年轻,皮肤很白,眼睛狭长,像狐狸眼。 检查完男尸后,二牙松了口气,人已经死了,不用他“加工”。 然而第四次的时候,他们再次去了玉门娱/乐城后门,并接手了一个女人,还有气。 二牙必须动手。但他有点舍不得,这么漂亮的女人,死了多可惜。 “我们放了她,让她去别的地方,不行吗?” 大牙沉着脸:“不行,被发现了咱们都得死!” 二牙:“你不说,我不说,她也不说,谁会晓得?” 大牙:“我们第一回埋的人,还记得不?” 二牙:“我该忘了。” 大牙:“那就是还记得。我去看过,那个地方被人动过!” 二牙:“啥意思?” 大牙:“小老板肯定派人去检查过。” 二牙:“啥?!他咋晓得我们埋在哪里?” 大牙:“他们那么牛,跟踪咱们,咱能晓得吗?!” 二牙:“你说……那回有人跟踪?” 大牙:“小老板跟我说了啥,还记得不?他说,那个女人原本没死,但现在肯定死了。肯定有人看到我……告诉他了!” 二牙:“不能是小老板料事如神吗?” 大牙:“反正咱们玩不过他们。你放了她,咱们肯定死定了。” 二牙不爱动脑子,但听他这一么说,真低头琢磨了一下,才道:“有道理。” 大牙:“先带过去,再弄死。这回该你。” 二牙悄悄磨牙:“晓得了。” 他垂眸看着那女人曼妙的身材,忽然说道:“哥,我想爽爽。” 大牙抽了一下他脑袋:“你脑子里就只有裤//裆那点事了吗?” 二牙:“反正、反正她都要死的。不如让她死前享受一场!” 大牙骂道:“煞笔。到了那边再说。” 这回他们没有再打车,而是直接骑摩托过去。 冷风拍在两人脸上。 大牙忽然意识到,又是一个秋天了。 秋天,丰收的季节。 他想到信封里那张银行卡,心脏忽然疯狂跳动起来。干完这一票,他和二牙就能拿到密码,就能拥有两万块钱。 两万…… 两万块啊! 他仿佛可以看到许多许多票子从天降落。 路过的每一栈路灯都是银行卡的形状。 到了目的地。 他仰头看了眼长月村的山,像一个金元宝。 他说道:“二牙,上山!” 二牙:“上山!我要在山上干她!” 大牙瞥了他一眼:“没出息。” 挣钱才是最要紧的。 两人上了山,二牙得偿所愿,大牙也得偿所愿。 太阳初升,大牙收到了小老板的短信,是六个数字。 大牙赶紧去银行把钱取了出来。 两万! 他把钱带回家,一张一张铺在了床上,然后压着钱,好好地睡了一觉。 等他再次醒来时,他接到了小老板的电话,他让他明天去私人会馆学射击,学好了会给他和二牙发一把枪。 枪?! 他忽然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了。 他竟然能拥有一把枪? 他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二牙,没想到二牙兴致缺缺。 二牙:我要去夜总会! 大牙:你特么脑子就这点东西? 二牙:不管,老子就是要去! 大牙:去!去! 春去秋来,他们两个完全适应了这种生活。 他们并不是一直在松谭打转,偶尔还会去松江、晋中、晋北等城市做事。 偶尔能碰上等一晚都没等到需要处理人的情况。 第一次遇到时,大牙有些庆幸,第二次遇到,他却无端感觉有些失望。因为免费期一过,他们收钱看埋没埋人。要是接了任务但没等到黑衣人们,那么他们就白等了,拿不到钱。 为小老板工作了大概十一二年,他们接手了不知道多少个人。 二牙总想爽爽,从对活人下手,到……他不在乎,他只觉得免费的就是比花了钱的有意思。夜总会的女人不行,摸一下就要收钱,特么的。 大牙把俩人的钱攒下来,攒了四五十万。倒不是因为他们一共弄了二十多个人,纯粹是因为05年以后,小老板给他们把工资涨到了一人一万五。他们中途还花钱买了辆三蹦子。 …… 刘立:“具体多少钱?” 大牙舔舔嘴巴:“四十六万。” 四十六万…… 靠杀人、处理尸体得到。 刘立后背汗毛直竖。 他瞧着大牙云淡风轻的表情,更是头皮发麻。 那个小老板、大老板,还有那些黑衣人……究竟是谁?!他们怎么敢……大牙、二牙背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他们的领头究竟是什么人?不,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他们怎么敢! 刘立气得发抖,却还要耐住性子,按捺心情,装作淡定的样子讯问大牙。 作为审讯者,他不能表露出太多感情。 他没注意到,负责笔录工作的赵炜炜下笔的手已经抖到无法控制了。 他只怔怔地盯着前方,内心反复默念入警誓言。 ‘我志愿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为维护社会大局稳定、促进社会公平正义、保障人民安居乐业而努力奋斗!’ 奋斗…… 他都奋斗了个什么?! 他每天都在做什么? 为什么…… 大牙、二牙98年下半年就开始为那个组织做事。也就是说,那个组织开始存在的时间绝对比98年还早! 98年到现在已经十多年了…… 那个组织…… 简直不敢想象! 刘立的心脏仿佛被一双大手揉搓成泥,一点一点地化在血液里。他的血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即使他表面看上去很正常,很稳重,他的大脑、灵魂已经破碎了。 大牙只觉对面两个警察十分高深莫测,不敢停顿,继续讲述着。 他说,他和二牙接下了杀死陈新路和陈晴的任务。这次任务是他们唯一一次认识死者。 他们做的一切都是按照小老板和信纸的安排。 他知道的,说得出来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砰!” 刘立站起来了。 大牙脑神经一紧,不知他要做什么,难道是要揍他?电视上的条子都那样,严刑逼供!但他都交代了啊?还特么的要动手? 然而刘立只是用尽最后的力量,控制的表情、音调,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等会儿继续。” 说罢,他看向手抖得像筛糠的赵炜炜,终于发现了他的异常。 他连忙低声询问:“还好吗?” 赵炜炜只道:“我、我把这里补充完整,师父你先出去吧……把这些告诉翁队。” 他的声音也很颤抖。 刘立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最终什么话也没说,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 公安机关人民警察入警誓词—— 我宣誓:我志愿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坚决做到对党忠诚、服务人民、执法公正、纪律严明,矢志不渝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者、捍卫者,为维护社会大局稳定、促进社会公平正义、保障人民安居乐业而努力奋斗! 第126章 出门后才发觉, 夜幕沉沉,接近十一点。 竟然一次讯问了这么久吗…… 刘立脚步一顿,不放心地折返, 从单向玻璃望里看了一眼。赵炜炜背对着他,似乎在做笔录,而大牙, 在闭目养神。 看来没事……赵炜炜应该是和他一样, 只是太过生气, 控制不了手抖而已。想必现在他已经缓和下来了吧。 第157章 正当他打算离开之时, 赵炜炜站起来了。 他重重地推开椅子,两个大步冲到大牙面前,然后出拳狠狠砸到他脸上, 一拳见血。 什么?! 刘立连忙冲进讯问室, 抱住赵炜炜的腰,把他往旁边拉,吼道:“冷静!炜炜,冷静!” 然而暴怒的赵炜炜就像一头狮子, 他竟然拦不住,生生让他狠狠地揍了大牙三下! 大牙吃痛怒吼, 声音嘶哑:“你特么!特么的!” “砰!” 他又挨了一下, 这回是腰。赵炜炜用力踹了他一脚。因为刘立费了老鼻子劲儿, 终于把他带远了一点, 以至于他刚好能出脚踹大牙。 “行了!”刘立嘶吼, “冷静!你是警察!” 赵炜炜耳朵涨红, 双目圆睁, 挣动的力气终于小了一点。 刘立趁他松力之时, 赶紧把他连抱带推地送出了门。 一出门, 刘立就劈头盖脸地骂了他一顿,中心思想就是:“你是警察,你要做的不是惩罚他,而是找到证据,把他送到法院!” 赵炜炜脸上的红色渐渐褪去,变成白色。 刘立抹了把脸,怒斥:“现在好了,你打了他,你特么还能办这个案子吗?你生气,老子不生气吗?老子忍了,因为老子想把他身后那群鳖孙抓出来!你特么……现在好了!打完人,爽了吗?你要气死老子!” 赵炜炜手握成拳,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 进入市局后,他最常相处的就是师父了。他从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这么愤怒的表情,也从来没在他嘴里听到过脏话。而今天…… 指甲嵌入掌心。 他猛地弯腰鞠躬:“师父,我错了!” 刘立扶着额头,身体无力地靠在墙上:“你知不知道,你这一打,不仅会破坏我们和嫌疑人好不容易建立的桥梁,还会直接让你从这件案子里出局?甚至,可能停职!” “你特么……你傻啊?!” 指甲嵌入深度加深,赵炜炜腰弯得越来越深。 刘立靠在墙上,视线毫无遮挡地落在了赵炜炜身后的墙上。 他无力地说:“走,告诉翁队。” 赵炜炜没有起身:“师父,求您……原谅我。我错了!” 刘立砸了一下墙:“你该向我道歉吗?你对不起的是你身上的警服!你对不起的是挂在家里的军装!起来,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一颗水珠落在了鞋尖,“啪嗒”绽开一朵水花。 赵炜炜胡乱地搓了一下眼睛,然后缓缓起身,抿着唇默默地看着刘立。 “看老子干什么?老子看着你就气!” 刘立再次砸墙,哪怕关节已经破皮了他也不在意。他冷着脸,自顾自地转身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直到走到办公室门前,刘立停住了脚步,冷声道:“等会儿你别说话,看老子眼色!老子让你说你再说,明白了吗?” 赵炜炜惨白着一张脸,微微点头。 推门而入,办公室里并没有人。 两人脚步一转,又去了会议室,果然,所有人都在里面。刘立瞄了一眼,看见了坐在最里侧的翁策,然后低声让赵炜炜在门外等着,他过去把翁策叫过来。 靠近会议桌,刘立便听到了凌达的名字。看样子,翁策、余天文、宋朝阳三人正与城郊中队探讨凌达的事。 眼见刘立越靠越近,翁策对他递了个“怎么了”的眼神。 刘立倒是没看出他眼睛里装了什么信息,靠近了之后便语气生硬地说道:“翁队,咱们出去聊聊,有事对你说。” 坐在翁策不远处的宋朝阳奇怪地看他一眼,笑道:“你咋啦?跟冰块似的。” 刘立没说话,只直勾勾地看着翁策。 翁策视线在他脸上淡淡扫过,随后冲大家说道:“你们继续。” 便站起身,与刘立一起离开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只疑惑了一会儿,便回到正题,继续讨论,梳理现有信息。 刘立的步子比翁策稍快些,踏出门后,他吐了口气,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旋即转身,对正关门的翁策笑道:“翁队,是这样的,我和炜炜不是审大牙吗?” 他停顿了一下,旋即露出一个愤懑不已的表情,控诉道:“你敢相信吗?那对兄弟杀的人已经超过了这个数!” 翁策视线扫过他伸展得直直的十根手指,心头一跳。 然而刘立接下来说的话更让他心惊。 他说,大牙、二牙背后组织做的事更——惨绝人寰,令人发指。更可怕的是,那个组织可能囤了军火。 那个组织两千年初就能随手给身份可能是最外围的大牙、二牙一人一把枪,而今年,大牙、二牙还能给凌达配枪,还是在凌达可能完全用不上的情况下。 所以那个组织手里绝对不止几把枪那么简单。 讲完那个组织,他话锋一转,谈起大牙、二牙为那组织处理过的人和尸体。 他没有像汇报一样一板一眼地说,而是着重提了大牙说起这些人时冷漠,甚至有些高高在上的神态和表现。 一席话毕,他总结道:“气得我差点没控制住情绪,直接和他动手了。” 说完后,他悄悄观察翁策表情,果然见他眉皱得死紧,似乎为大牙交代的罪行而感到愤怒与震惊,便顺势提起了赵炜炜动手的事:“但……炜炜,他才来没多久,倒不像我这么‘冷血’,他没控制好情绪,揍了大牙几拳。” 赵炜炜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便心头一紧,想仔细看看翁策是什么反应却又担心看到嫌恶表情,只能垂着头,在心中暗暗祈祷。 希望翁队不要让他停职,甚至…… “多少拳?” “大概……两三拳吧?” 翁策抬眸看了一眼垂着头的赵炜炜,淡声道:“有正义感很好,但要注意表达方式。送大牙去做伤势鉴定,联系孟指导处理。” 听到孟指导三个字,刘立暗暗松了口气。 孟指导全名孟宏大,是他们中队的指导员,虽然性格严肃不容钉子,但总比翁策好说话。 殴打嫌疑人这种事是大案中队这支队伍组建以来第一回发生,若由翁策来处理,说不定会打申请,将赵炜炜调离。 心里有底了,刘立说话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心思回到案件中来,忽然想到什么,懊恼地拍拍额头,道:“我们忘把笔录拿过来了。” 翁策:“我和你们一起过去。” 刘立:“好。” 一行人走到审讯室门前。门关的很紧,一开门,大牙骂骂咧咧的呻/吟声便漏了出来。 翁策没进门,甚至没有往里看一眼,只等刘立拿了笔录给他,嘱咐一句“好好处理”便带笔录离开了。 目送翁策离开,刘立忽然想到,若赵炜炜打嫌疑人这事是谢奇致处理,说不准…… 对了,他刚刚好像没在会议室里看见谢奇致,他人去哪了? “阿嚏!” 谢奇致揉了揉鼻子,心道,是谁在念叨他? “冷了?”谌言喻道,“松谭确实比咱们那儿温度低些。要不要买个……暖宝宝啥的?” 谢奇致摆摆手:“那倒不用。” 正说着话时,红绿灯终于变绿,汽车启动,两人离松谭市局越来越近。 本来他们早就该到市局的,奈何运气不好,遇见堵车,又被好几个红灯拦了,才磨蹭到现在。 好不容易到了市局,谢奇致又费了一番工夫与市局接待的人解释,最后对方不知道给谁打了一个电话后才说让他们稍等一会儿,他会找人配合他们的工作。 一会儿,接待他们的警员再次出现并向他们引见了一个人。那人着便衣,平头,表情很臭,像在说“烦”。 “这位是我局宋山鸣,宋警官。” “谢谢。”谢奇致嘴角上扬,“老宋,好久不见。” 警员愣了一下,笑道:“认识啊?认识就好办啦。你们有任何事都可以叫宋警官帮忙。我还有事,就先撤啦。” “嗯。”谢奇致挥了挥手,再次对他说了声谢谢。 “宋警官,你好啊,我信谌,言字旁左边一个甚至的甚。”谌言喻伸出友好之手。 然而,宋山鸣的手揣在裤兜里完全没有拿出来的打算,只垂眸扫了眼谌言喻的手,然后撇撇嘴,很是不屑地说道:“几年不见,你还是那么招烦。” 他这句话是对谢奇致说的。 谌言喻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的跳,心道,在别人地盘不能闹事,退一步海阔天空! 正当他打算收回自己尴尬的手时,忽然看见谢奇致上前一步无比自然地拉起他手腕,在他手心放了一支笔,然后道:“小谌,请务必装好它,咱可只有这一支笔了。” 内心流进一股暖流。 难怪张队对谢奇致那么好……嗯,张队眼光没错,谢队确实是个好人。 谌言喻手指在笔杆上摩梭,默默想道,他以后少挤兑谢队几句吧。 第158章 被忽视了的宋山鸣脸更臭了,冷冷地扫视两人,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谢奇致再向前一步,把谌言喻大半身体挡住,然后冲宋山鸣笑道:“原来你调到这儿来工作了啊。几年没见,过得怎么样?” 宋山鸣重重冷哼一声,双手插兜十分酷拽地转身,冷声道:“跟我走。” 谢奇致没动,只问:“老宋啊,你知道我们要查啥吗?” 宋山鸣身形一顿,背对着他说道:“监控、公民身份信息。” “真聪明。”谢奇致拍拍谌言喻的肩,“来小谌,跟着你宋警官走绝对错不了。” 谌言喻:“。” 他很想拒绝。 宋山鸣冷声道:“拉帮结派。” 谢奇致:“我怎么又拉帮结派了?” 宋山鸣不说话,宋山鸣加快了脚步。 谢奇致无言低笑。 几年不见,他第一任搭档还是这么……嗯,有趣。 任宋山鸣快步走了几米,谢奇致忽然谈起来意:“我们那儿出了一起凶杀案,嫌疑人找到了,但我们怀疑其背后还有其他人。这个人叫邹秋平。我们有他的电话,知道他住哪个区,还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宋山鸣一句话没说,带他们去查了户籍信息。 “自己动手查。”宋山鸣环臂抱胸,面无表情地补充道,“把邹秋平号码给我。” 谢奇致微笑点头:“老宋还是一如既往地可靠。” 第127章 在谢奇致和谌言喻根据“邹秋平”三个字查他身份信息时, 宋山鸣躲到走廊上,帮他们打电话向电信公司要了邹秋平号码的通讯记录。 就凭一个名字查一个人的身份信息,其难度不亚于上青天。 谢奇致他们只是打算碰运气, 查查松谭市内有没有叫邹秋平的,而这个邹秋平的户籍又落在什么位置。 好巧不巧,松谭里共有三个邹秋平。但他把三个人的身份证照片都看了, 没有一个和商场监控里的人是一个样貌。 余光中瞥见宋山鸣进来, 谢奇致问道:“邹秋平那个号码是实名卡吗?” 宋山鸣冷声道:“不知道。” 谢奇致:“……好吧。” 他再次将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 谌言喻凑到他耳边嘀咕:“他摆臭脸给谁看啊?” 谢奇致小声回答:“给我。” 谌言喻:“你得罪他了?” 谢奇致犹豫了一下:“是也不是……” 宋山鸣见不得他们偷偷咬耳朵不干正事, 出声道:“刑警, 呵呵。” 他的“呵呵”字正腔圆,完全没有笑的意味。 谢奇致还没说话,谌言喻便翻了个大白眼, 顶着得罪松谭市局所有人的压力, 道:“你呵谁呢?你自己不也是刑警吗?还‘刑警呵呵’。无语。” 宋山鸣冷声道:“谢奇致你搭档这么没教养吗?” 谢奇致幽幽叹气,随后轻轻推了下谌言喻,让他看屏幕,他们继续查。 谌言喻忍了忍, 还是没忍住,狠狠瞪了宋山鸣一眼, 随后才把心神放在电脑屏幕上。原来谢奇致打算在全省范围内检索“邹秋平”。 这回出来了十三个“邹秋平”。松谭的不用看了, 只需看其他地方的。 幸好晋河省只有十三个“邹秋平”。若像陈晴一样, 省内上千个, 省外更是有上万个, 一个一个看下去也得费一番工夫。 一连看了十二个, 全都不是他们想找的邹秋平, 谢奇致和谌言喻都不再寄希望于能找到邹秋平了。 或许他们等会儿可以再查查省外的“邹秋平”。但不一定能有结果。因为, 邹秋平可能是个假名。 但…… 好运降临, 第十三个叫邹秋平的人身份证照片与他们在监控重中见到的那张脸有七成相似! 谢奇致掏出手机照片,对比了好几次,确定电脑中这个人有九成可能为他们想找的人。 他赶紧把邹秋平的身份信息拍下来。 “老宋,通讯记录呢?” 宋山鸣顿了一下,语气生硬地回:“办公室。” “辛苦你了。”谢奇致笑眯眯的,“那咱们走?” 宋山鸣:“油嘴滑舌。” 谌言喻忽然站起身,气呼呼地质问:“你说谁呢?” 宋山鸣半点不怕他,也半点不把松谭市局的形象放在眼里,叱道:“易怒还当什么警察?” “你!”谌言喻拳头硬了,很想教训他一顿,但想到出门在外,自己的一言一行代表了晋北市局的形象,硬生生地压住怒气,只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我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 “好了好了。”谢奇致打圆场,“咱们去看看通讯记录。” 宋山鸣非常直接,扭头就走。 谌言喻再次被他撩起火气,气道:“什么人啊!” 谢奇致安抚地拍拍他肩膀,解释道:“我们以前是同事,而且还是搭档。后来我主动申请调走了,他觉得我……好高骛远?我也不太清楚……他对这事可能一直耿耿于怀吧。” 谌言喻不能理解:“啥就好高骛远了?” 谢奇致:“我也是听以前同事说的……不谈这个了。其实老宋人很好,只是不太会说话,麻烦你多担待担待。” 谌言喻撇嘴:“不会说话不知道不说吗?” 谢奇致:“……” 怎么越说火气还越大呢? 宋山鸣已经走到了门口,正抱臂冷冷地盯着他们俩。谢奇致拉拉谌言喻手臂,道:“好了,咱们去拿通讯记录。” 谌言喻知道轻重缓急,同他一起往宋山鸣方向走了。 宋山鸣见他们动了,半秒没停留,直接往外走。 见状,谢奇致加快脚步,拖着谌言喻跟上他步调。 三人来到宋山鸣所在办公室。宋山鸣取了传真件递给谢奇致,不耐烦道:“还有事吗?” 谢奇致敛眉想了想,随后道:“你这两天忙吗?你对松谭熟,带我们跑跑?” 宋山鸣:“你不熟?” 谢奇致:“不太熟。” 宋山鸣:“……” 过了几秒,他点了点头。 “先谢谢了。”谢奇致笑眯眯地说,“我先打个电话汇报汇报进展,等会儿咱们商量怎么行动,可以吗?” 宋山鸣没说话。 谢奇致当他同意了,旋即把传真件交给谌言喻,让他先看看邹秋平通讯记录里有没有在锦绣山庄、森林公园、工业园区这三个地方拨出或接入的。 谌言喻一手捧着纸张,一手拿着笔,认真地看着记录,忽然听见宋山鸣的声音,他没听清,但只当他没和自己说话,所以没有问清的打算。 但宋山鸣就是在和他说话,见他不理会,皱着眉重复道:“谢奇致在晋北一年破多少案子?” 谌言喻慢悠悠抬头,这回他听清楚了。不过他不想回答——虽然他并不知道,他故意呛声:“你管得着吗?” 宋山鸣咬了咬牙,又冷笑了一声,道:“不好意思说?” 就在这时,谢奇致回来了,奇怪道:“什么不好意思?对了,你有充电器吗?我手机没电了。” 说着说着,他眉头紧皱,不知道在关机这段时间有没有人联系他,要是错过了重要消息,可怎么办。 谌言喻:“那你还打电话吗?用我的吧。” 随后他摸出手机,下意识按了一下键盘,结果屏幕毫无反应……不会吧?他手机也没电了? 谢奇致看见了他的动作,笑道:“那就趁这个时间充充电。老宋,麻烦你拿两根线。” 宋山鸣原想说的拒绝话语被他这一句话说得憋在了嘴里,只能冷着脸点头。 宋山鸣离开后,谢奇致和谌言喻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研究通讯记录。 谌言喻眼睛落在纸上,嘴里却说着宋山鸣的坏话:“那个姓宋的刚刚跟我说你破案数肯定很少,要是他,都不好意思当警察了。” 谢奇致无奈一笑:“做正事。” 谌言喻轻哼一声,倒真的不再说宋山鸣了,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更幸运的事降临了,邹秋平留的号码是实名号! 通讯记录最上面写着这一份是属于他最近半年打过的记录,而这个号码实际使用时间已有三年之久。 谢奇致最近接触的匿名号码实在太多了,忽然见到一个实名登记的号,还有点高兴。这说明哪怕刚刚他们没找到邹秋平的身份信息,也能根据电话号找到他。 更令谢奇致高兴的是,他在这份通讯记录里看见了锦绣山庄的名字! 这时,宋山鸣回来了,他不仅拿了两个充电器,还牵了一个充电排插过来。 走到两人面前,“啪”的一声,把充电排插重重地拍在两人中间。 谢奇致和谌言喻:“……” 无语表情维持一会儿,谢奇致道了一声谢,然后率先给手机充上电,把它放在旁边,又让谌言喻也拿出来充。对他们来说,手机没电可不行。 第159章 可惜他们这次走得匆忙,没带替换电池。 宋山鸣:“给我讲案情。” 谢奇致思索几秒,看向谌言喻:“小谌,你给老宋讲吧?” 谌言喻双眼瞪大,想也不想地拒绝:“不!” 谢奇致晓之以理:“你跟他讲,我看这个,效率高些。” 他手指点了点通讯记录。 谌言喻沉默一会儿,不爽地答应了。然后他将谢奇致在来的路上跟他说过的事全转述给宋山鸣听。 谢奇致听了几句,觉得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后便把注意力重新放在通讯记录上。只看了一会儿,他又放下,拿起手机开机。他的手机比较老了,没电关机后得充几分钟才能开机。 然而,令他最担心的事发生了。他手机里有来自翁策的未接来电!还是两个! 他赶紧拨回去,对面接得很快。 翁策没问他手机为什么关机,只道:“大牙、二牙背后是一个组织。这个组织很危险,其成员可能人手一把枪,你小心行事。” 谢奇致有些惊讶,追问:“是那兄弟俩交代的吗?” “嗯。” 从刘立那儿拿到大牙笔录后,翁策迅速地扫了一遍,对大牙交代的信息了解了大概。 最近几年,他很少因嫌疑人而产生情感波动,但在查看大牙笔录这段时间里,他难得品尝到了复杂的消极情绪,一下极为愤懑,一下又极为厌恶、懊悔…… 大牙主要交代了三件事。 第一件,他承认自己和二牙杀死了陈新路与陈晴,并交代自己确实不叫林大,而叫大牙。 第二件,他讲述了他了解的陈新路与陈晴,以及他们犯过的一些事,比如,拐走并杀死李树青,再将他弃尸田野。 翁策办过很多案子,但没有任何一件在他心里的印象比李树青案深。 李树青被谁带走,又是被谁杀死。 这个问题困惑了他很久。 如今他竟然在一个与李树青案毫不相干的案件嫌疑人的供述中得到了答案。 这个答案是真、是假?——查! 大牙说陈新路和陈晴在杀死李树青后去过大古寺,之后还搭上了一个叫细爷的人。那么大古寺有极微的概率保留有两人去过的痕迹,而细爷则有极高概率知道这件事。 大古寺可以托那儿的派出所去问问。而细爷……更好办了。大牙给的信息只要为真,那么他们就有信心抓住细爷。但夜长梦多,他需要尽早通知松玉古开区有关细爷的事。 第三件则是大牙、二牙这些年一直在为那个神秘组织处理尸体或活人。 翁策刻意省去有关李树青案的内容,详细地告知谢奇致大牙、二牙为那个神秘组织做了什么。 大牙讲述的李树青案件真相由他来找人验证、调查。是真,他会电话告知谢奇致;是假,便不必告诉他了,免得影响他情绪,让他分心。 从大牙的供述来看,松谭很可能是那个组织的核心窝点。因为大牙、二牙大部分任务都在松谭完成,他们本身也住在松谭。 所以谢奇致暂时需要呆在松谭,一方面继续完成调查摄像机的任务,一方面去大牙供述的地点,验证他的话是否属实。 “……记住,万事小心。” 挂断电话,谢奇致有些发愣。 大牙、二牙模仿小说情节犯下的案子就已经让他很惊讶了,没想到他们竟曾…… 长月村。 车阳区。 松谭市。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一边,谌言喻已经和宋山鸣说完了,还在结尾逗了他一下,说:“宋小朋友听懂了没呀,要不要大哥哥再讲一遍。”成功得到了宋山鸣的冷笑,以及一句“耳朵没聋”。 谌言喻暂时没有和他吵嘴的打算,对他的冷笑只回以白眼,随后便回到谢奇致身边,见他发愣,不由问道:“你咋了?” 谢奇致猛然惊醒,惨白着一张脸,按着胃,说道:“麻烦你先看看,我……我去趟厕所。” 谌言喻愣愣的:“哦,好。” 谢奇致感觉胃里火辣辣的,像被放了一把火。纵使如此难受,他仍咬着牙,仔细叮嘱了谌言喻要重点关注什么内容。 随后才看向宋山鸣,问道:“厕所在哪?” 宋山鸣:“出门,右拐,尽头。” 谢奇致谢谢都没说,便站起身,踉跄了一下,快步出门,离开了。 宋山鸣皱了皱眉,犹豫片刻,离开办公室前往卫生间。 “哗啦”。 宋山鸣进厕所门后见到的便是谢奇致掬水洗脸的样子。 “嘶——” 胃中一阵绞痛,谢奇致顾不得手是湿的,直接隔着衣服用力地按住了胃所在的位置。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样按着,好受多了,痛感减轻不少。 宋山鸣眉毛都快打结了。冷声询问:“有病?” 谢奇致这才察觉身后有人,立刻松开了手,撑着盥洗台转身,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道:“听说了一些事,有些反胃……” 宋山鸣狐疑地打量他的神色,没有全信。 他觉得谢奇致不可能就因为听说什么事就脸白得像纸,看样子似乎还痛得直不起腰,这哪是反胃? 他想了想,问:“没吃饭?” 饭? 谢奇致愣了一下,旋即低笑着摇头:“忘了。” 宋山鸣脸颊抽了抽,按捺住想打人的心,诘问道:“真有病?” 谢奇致头歪向一侧,无所谓道:“快了吧。”云淡风轻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后,他忽然站直了身体,严肃道:“你们松谭,很危险。” 这句话让宋山鸣懵了一下:“什么?” 第128章 胃不再像被电钻钻了似的疼, 但仍有隐痛。 谢奇致忽略了这点不轻不重的痛意,将翁策告诉的他话转述给宋山鸣听,在叙述的同时, 顺便理了一下已有信息。 “查这个案子,我们找到了三个嫌疑人。据他们交代,他们是收了某人钱财, 才犯的案。” 宋山鸣不作声。 他已经知道晋北警察找到一部摄像机, 里面保存有嫌疑人大牙、二牙犯罪视频。根据视频内容, 可以确定大牙、二牙受人指使。 这个案子不仅牵扯三名嫌疑人, 还牵扯到了失踪案,失踪人为郑裕与赵景州。 “这起案子并不是大牙、二牙第一回为那人做事……说那人并不准确,应称为组织。大牙、二牙在为一个组织杀人、埋尸。” 谢奇致回忆着翁策的话语, 说道, “那个组织的人只单方面联系他们,让他们到指定地点等候。然后……该组织的等人会送活人或尸体给他们,让他们将其埋在长月村。” 宋山鸣眉头一跳:“活人?” “到他们手上就成死人了。”胃忽然爆出绞痛,谢奇致撑在盥洗台表面的手忽然收紧, 忍住了这次疼痛。 他不怕痛,不怕牺牲。但害怕失职。 一想到存在那样一个草芥人命的组织, 他的后背就冒冷汗…… 与这样的担忧与自责相比, 胃疼就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据翁策说, 大牙、二牙不仅在松谭帮那个组织“收尸”。 晋北、晋中、松江……松谭周边的城市无一幸免。 而且不知为何, 在这些城市产生的尸体, 他们不会就地掩埋, 而是千里迢迢地带回松谭市, 送到长月村的山上埋了。 这样一个类似黑hei社会的组织, 在晋河存在了至少十二年。 十二年, 大牙、二牙动手杀死的人就超过了十个数,更别说那个组织了。 能如此草芥人命的组织,必定还从事着某些见不得光的事,比如黄、赌、毒、走私。受迫害的人不仅是埋在长月村里那些,还有不知数量的活人。 “唔!” 或许因为他动了气,这次绞痛来得更猛烈,似钻心的疼,又很突然,打了他个措不及防,一时没忍住,吐出一声呻/吟,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想蜷曲起来——他忍住了。 并且若无其事地说:“大牙、二牙会将还活着的人杀死,再进行掩埋。” 宋山鸣没注意到他的异常,他的心神被他话里透露的信息攥住了,顺着他说的话展开联想,越想越心惊,已顾不得自己与他的过节,上前一步,如铁钳般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追问:“还有呢?那个组织在哪?!” 他用力太大,谢奇致身体被他带得晃了晃,感觉有些头晕。 “你说啊?!” 谢奇致定了定神:“还不知道。目前查到的是,大牙、二牙去过锦绣山庄、玉门娱/乐/城……” 伴随着一个一个地名从他口中冒出,宋山鸣忽感自己有些耳鸣。 怎么那么多?不仅锦绣山庄有,玉门也有……还有凤岭、南津门……这还只是松谭的。 当听到谢奇致说“晋中”也有时,他没忍住,愤怒地低吼了一声,然后松开钳制谢奇致的手,原地打转。 第160章 他想发泄愤懑却无处可宣泄,只能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困在二维世界徒劳地等待不能理解的热带走他的生命。 晋中,晋河省省会城市,全省的政治中心。那个组织竟然将手伸进了省内的核心城市。 真是……可怕! 不知为何,宋山鸣忽然想到一句话,“如果你在阳光下看见了蟑螂,那黑暗之处必然已经被蟑螂占领”。 他不知道这句话放在这里是否合适,他只是意识到,那个组织行事谨慎,但也让他们窥见了黑暗一角,想必真相更加可怕。 “……目前我们还不知道这个组织的目的。”谢奇致微微站直身体,“这些话,你暂时别告诉其他人。” 宋山鸣:“为什么?” 谢奇致往前迈了一小步,离了盥洗台,轻声道:“没什么。”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露出笑容,拍了拍手:“走吧,叫上小谌,咱们去吃夜宵。” 宋山鸣嘴角抽搐,想就刚刚的话题继续聊下去,但看看他惨白的脸色,改口道:“你也知道这个点吃的是夜宵。” “嗯哼,我还蛮有时间观念的嘛。”谢奇致手臂越过宋山鸣身侧,手指搭在把手之上,按下。 宋山鸣往旁边一侧,让他出去了,但自己却没走,而是目送谢奇致走远了一点后再次合上门,把厕所检查了一遍,没看见有人。 ……没人……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 这家伙,早知道厕所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放下说的吗? 他静立良久,忽地自语:“他果然……很招烦。” …… 松谭的羊肉特别出名,大街小巷多的是羊肉馆子。 谢奇致三人挑了一家比较安静的火锅店,准备涮羊肉。 三人特地挑了角落坐着。 火锅汤滚了几圈,谢奇致涮了几片羊肉,涮熟了,搁麻酱里一裹,再塞嘴里。嫩羊肉与芝麻的咸香令人回味无穷。 不过他们并不是来专心品尝美食的,饭桌上聊的也不是家长里短,而是裹了一层谜语的任务内容。 谢奇致:“我记得,宝宜区南边有一片别墅,是吧?” 宋山鸣心知他在说锦绣山庄,便微微点了点头。 不吃饭谌言喻还不知道饿,一闻到肉香,他才觉自己饿坏了,正在大快朵颐,没注意谢奇致说什么话。 谢奇致:“我还没去过呢,明儿咱一起去一趟长长见识?” 看别墅能长什么见识。宋山鸣知道他说的是去锦绣山庄摸地形,思索片刻,提议道:“你想看房?” 谢奇致离开松谭好多年了,他师父苗盛退休后也不在松谭居住,更是没有理由往这边跑,所以他还不太清楚找谁能带自己和谌言喻进锦绣山庄瞧瞧。 听见宋山鸣如此说,便知他有法子,于是道:“是啊。”转言又问,“我听说那一片住的人都非富即贵呢。” 谢奇致在松谭市工作时是在大津区分局。 而锦绣山庄位于宝宜区,与大津之间隔着开平,他对锦绣山庄的了解仅限于那一片坐落着许多别墅,对里面具体住了些什么人,不甚了解。 而宋山鸣在松谭市待了十余年,现在还在开平区工作,他对锦绣山庄的了解与他相比,应更深。 事实也是如此。 宋山鸣答道:“锦绣山庄属于永慈房产,松谭市内叫得上号的企业家在其中都有置办屋宅,包括腾捷制造董事陈旭、咏嘉机械老总李岩等等,还有一个人……你绝对听说过。” 或许是火锅的热气润湿了他的话,谢奇致感觉他现在和气了不少,也乐得与他猜道:“那肯定很出名……难不成,蔡一繁?” 宋山鸣轻轻点头。 “真是蔡一繁?!”谢奇致有点惊讶,“松江龙头企业鸿杰建设老总怎么跑松谭来住了?” 蔡一繁可称得上是一位传奇人物,白手起家,不到十年便荣登晋河富豪榜第一,其身家可当得省内首富。他的资产数目放到全国来看,也是傲视群雄的。 不过让谢奇致惊讶的倒不仅仅是大本营在松江的首富蔡一繁怎么住松谭,他还搞不懂一个同样是做房地产的人为什么会选择住其他公司开发的房产。 宋山鸣:“我原也奇怪。呵……可能是锦绣山庄打出的噱头,蔡一繁只在那办了座宅子吧。” 谢奇致微微挑眉:“是山庄自己打的招牌,说蔡一繁住他们那儿?” 宋山鸣:“没错。你想想,有多少人想搭上蔡一繁的商业巨轮?知道他住那儿,哪怕只是在那儿买了一座空宅子,也会有不少人因为想认识他而搬过去。” 谢奇致理解地点点头,忽然沉默着盯着他,直看得他不适地扭头,才道:“你消气了?” 宋山鸣木着脸:“呵呵。” 谢奇致实在很好奇:“老宋啊,你究竟在气什么?” 宋山鸣抿了抿唇,没吭声。 直到几人吃饱喝足结账离开,宋山鸣都没说话。 谢奇致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到他了,但也不敢再说与案子无关的话,只和宋山鸣约了明天早上见面的时间,便带着谌言喻离开到旅馆住去了。 谌言喻从店里出来后就一直打嗝,到旅馆后才稍微好点,主动向谢奇致提起正事:“锦绣山庄很大吧?我们到时候怎么查?还有,我们不去见邹秋平吗?” 谢奇致想了想,道:“邹秋平肯定要见,但……” 他朝谌言喻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谌言喻疑惑地打量他几眼,最后还是乖乖凑近,只听谢奇致小声道:“案件嫌疑人背后是一个组织,其成员有可能人手一把枪。你觉得邹秋平……” 谌言喻颇为惊讶:“两三把枪就已经……怎么可能……?!” 谢奇致继续低声道:“若嫌疑人交代属实,那么那个组织干的坏事罄竹难书,行事十分谨慎,从来只单向联系嫌疑人,且从未向嫌疑人透露分毫组织的事。我们直接联系邹秋平,可能……” 可能会怎么样,他没说,但谌言喻懂了,怔愣半晌,喃喃道:“那咱们咋办?” 谢奇致:“我们先把邹秋平住址什么的查清楚,然后去锦绣山庄看看地形,打听打听。之后,我们还要查一下工业园都有些什么公司。还有……” 谌言喻竖起耳朵听,将任务牢记心中。 最后,谢奇致拍拍他的肩:“任务重着呢。好了,你先去洗漱吧,我出去打个电话。” 谌言喻比了个ok手势。 谢奇致刚把手机掏出来还没往外拨就接到一个来电,来自段承望。思索一秒,他接通了电话:“段老师有何贵干?” 段承望声音有些沙哑:“有时间吗,出来吃个夜宵。” “不行,我去松谭了。你声音怎么回事?” “没事,有点小感冒。”段承望微微叹了口气,道,“妙妙跟我说,戚芷桐去世了……是自杀。” 谢奇致抿抿唇,他记得这事是他打电话告诉李妙的。 段承望:“奇致,如果那天……” “没有如果。”谢奇致岔开话题,问他感冒吃药没有,得到没有的回复便催他吃药,随后以有事要忙而挂断电话。 段承望的电话勾起了他关于戚芷桐的回忆,心情有些复杂,还有感伤。还没伤怀多久,电话铃声响起,抬手一看,竟然是林智。 林智算是他师叔,在公大任教,柳治是他学生。姜璃案时,他托这位师叔调查过视频资料,打那以后还没联系过。 不知道这回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是为着什么事。 谢奇致带着疑惑接通电话,先问候了林智近况,才疑问:“您找我有事?” 林智:“有个学生打算到晋北工作,预备租套房子,你地熟,就问问你哪家中介靠得住,或者有没有推荐的小区。另外,她还想这几天到晋北去一趟,四处逛逛,你要有时间,不如……” 谢奇致先回答了后一个问题:“这几天不行,我在松谭办案呢,估计还要一两天才能回去。即使回去了,也还得工作……手上这案子,挺复杂的,指不定哪天能破,恐怕没法陪她逛。但您放心,她来了,我会找人招待她。至于房子……她急着要吗?” “不急。”林智停顿了一下,又道,“她也没说具体几号去晋北,等确定了,我给你消息。” 谢奇致:“好嘞。您的吩咐,我一定尽心尽力。” 林智:“贫嘴。” 谢奇致嘿笑一声,同他说了几句客气话后才挂了电话给翁策打,向他汇报他和谌言喻在松谭目前查到了什么。 翁策嘱咐道:“邹秋平在陈新路、陈晴案中具体角色不清晰,你暂且不要直接联系他,先查他的身份、住址。” 谢奇致:“嗯,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翁策:“把他电话号码给我,我找赵局申请监听定位。双管齐下,或许能更快找到他的位置。” 谢奇致:“好,我等下就发给你。” 第161章 翁策轻“嗯”一声,再次叮嘱:“一定要小心行事。” 谢奇致:“明白。” 翁策问他还有没有疑问,得到没有的回答后便主动挂了电话。 谢奇致和翁策通完电话,又拨给了庞秋,问她郑裕、赵景州失踪案查得怎么样了。 庞秋声音很疲惫,显然是忙得连轴转,一直没得空休息。 “因为赵景州最后接通的电话信号来自万府别墅区,所以我们去了那儿,把上周五前后三天内,那一片所有人的信息都做了汇总。你方便接传真吗?” “我现在在松谭,不方便。”谢奇致看了眼空无一人的走廊,低声道,“是电子资料吗?” 庞秋:“纸质的。不过你要电子的,扫描一遍就行了。” 谢奇致:“那麻烦你发到我的邮箱。” 庞秋答应得很爽快:“没问题,我已经在回市局的路上了,一会儿就能给你发过去。” 聊完郑裕、赵景州的案子,庞秋问道:“你们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向大家推荐一个真人秀(?),即《守护解放西》!在更第三季啦~好看! 第129章 “嫌疑人交代了不少信息。”谢奇致微微敛眉, “但他们背后的人究竟是谁,还未可知。” 庞秋疑惑道:“那他们交代了什么?” 谢奇致想了想,道:“他们为那人做了不少事, 但他们从未见过那人。并且那人一直是单方面联系他们,只告诉他们该做什么,从不透露原因。” 庞秋:“还挺谨慎, 像是有组织的。” 谢奇致笑道:“庞姐你真敏锐。对了, 你们上回不是记录了赵景州弃车那一段路的经过的车的车牌号吗?能和别墅区出入的车对上牌照吗?” 庞秋叹道:“不能。” 谢奇致也有点失望, 寒暄两句正欲挂断电话时, 脑中电光火石间闪出一个想法,连忙道:“等等!庞姐,先别挂!” 庞秋动作一顿:“怎么?” 谢奇致求证般的询问道:“赵景州的车所在位置是高速第一段盲区吗?” 庞秋:“对。话说回来, 晋中交警部门打算牵头把全省所有高速路段的盲区都安装上监控。你问这个干什么?” 谢奇致:“没什么。挺晚了, 庞姐早点休息。” 庞秋:“你也是,注意身体。” 挂断电话后,谢奇致扶额一笑。方才他脑海里蹦出一个想法,或许赵景州早在其它无监控路段被人带走了, 他的车之所以出现在那一段路,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要做到这一点, 得满足弃车路段并非第一段盲区。 或许是他想太多了。 从发现陈新路、陈晴尸体到现在, 已然过去两天一夜。 郑裕与赵景州失踪更是过去了近一周。市局一般不会处理失踪案, 但派出所查郑裕踪影时发现了可疑车辆, 怀疑他被人带走, 可能有生命危险, 便告知了市局。 城区中队加入侦办, 查获可疑车辆, 但得到车主为偷车贼, 那一天只是碰巧路过的消息,中队和派出所对他的怀疑打消不少。 随后,城区中队还查了郑裕的社会关系,查到他现在几乎没有社交,除了亲弟弟外,只与赵景州保持联络。此外,还有一个奇怪号码。该号码最近半个月才联系上他,而且,还是未实名号。 也就是说,郑裕失踪一事,或与该号码主人有关。 当时的重点放在这个号码主人可能是谁上,并未对号码的拨出地点产生疑惑,因为它不仅在锦绣山庄出现过,还在松谭市其它地点出现,主要有三个地方,锦绣山庄、凤岭、南津门。 现在查了可能与大牙、二牙背后人有关的号码,以及大牙交代的任务地点,发现这个奇怪号码拨出地点竟然与大牙两兄弟做过任务的地点重合了。 一方面,大牙、二牙根据指示按照郑裕的作品《双子》进行犯案;另一方面,给郑裕打电话的号码拨出地点与大牙、二牙出任务地点重合。 这两件事,无不证明着,郑裕、赵景州失踪与大牙、二牙犯案有关。或许,郑裕、赵景州失踪的原因就是那人让大牙、二牙两人犯案的动机。 从这个角度看,破解案发现场遗留的那张纸条——无人比我更爱你——的含义就无比重要。 这句话有什么深层含义呢? 表达的是怎样的爱意? “你”是谁? 小说?小说人物?小说作者?还是和小说人物小莲花或林氏兄弟有同样遭遇的某人? 还有这个“比”字。 什么情况下需要用“比”?存在另一个也对“你”有爱意的人时,可以用。但是,若没有这样的人存在,也可以借“比”来表达深切的爱意啊! 不过……失踪的郑裕与赵景州是情人关系……要不要试着从这一点下手呢? 郑裕和赵景州大学相识,但两人具体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不清楚。是否还有其他人知道两人的关系,仍旧不清楚。 郑裕两兄弟搬到晋北定居后,郑裕就不怎么与外界人接触,街坊邻居都说郑裕不可能和谁有仇或者与谁有深刻的情人之爱。目前他们就只知道郑彦晓得郑裕和赵景州的真实关系。 郑裕现阶段的社会关系里找不到可疑人物,那有没有可能是他曾经的朋友、同学等做的呢? 郑裕大学在省外就读,高中在松谭宝宜的铁路高中读的。调查郑裕大学的事有些难度,虽然现在网络蓬勃发展,但很多信息隔着地域仍然不好调查。 不过谢奇致现在身处松谭,虽去不了郑裕大学,倒可以试试去他高中打听打听,有没有哪个人和郑裕关系特别密切。 尽管现在已知的信息太多太杂,但关于郑裕的,仍旧很少,多尝试其他的调查之路,或许能查到什么。 那么,等白天查完该查的内容,再去铁中看看吧。 简单在脑海中捋了捋现有信息,谢奇致还无睡意,便给谌言喻发了条短信,让他先睡,不必管他。 走在开平区的街道上,谢奇致感慨万分。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繁华的现代都市地下潜藏着那么多黑暗呢? 谢奇致和谌言喻住的旅馆附近有一家网吧。他打算进去开一个小时电脑,看庞秋是不是已经把文件传给他了。看资料这种事完全可以等到白天再看,但谢奇致心里已经揣了这件事,现在不看会总惦念着。 然而当他踏入网吧,准备掏钱、掏身份证跟网管说开台电脑时,网管磕着瓜子,无所谓地向里侧甩了下头,道:“普通一小时三块,普通包夜二十五,单间包夜五十。直接交钱进去就是,不用登记。” “不登记?”谢奇致笑了一下,“小孩子要开呢?” 网管动作一滞,旋即笑道:“你一看就是个大人,哪还用掏身份证呢?” 谢奇致仍然把身份证掏了出来,并语重心长地劝道:“无论什么样的人来上网,都得看身份证,记住。” 网管翻了个白眼:“还上不上网?不上拉倒。” 随即也不管柜台上的身份证,直接坐回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抖脚,磕一口瓜子,吐一回瓜子壳。 谢奇致往柜台一靠,把警察证掏出来一亮,冷声道:“现在能记住了吗?” 那网管眯缝着眼打量他的证件,看清之后忙不迭站起身,搓搓手,憨笑道:“哎呀,警察同志,我们一直都认真查证的啦!刚刚是误会,误会。” 然后他装模做样将身份证拿起来仔细检查,然后笑道:“好了好了,您直接往楼上走,单间儿,我请!” 然而谢奇致依然冷着脸,道:“登记。你们这家网吧……” 网管连忙出声堵住了他将要说的话,道:“哎哎,我太激动了,都忘了流程!哎呀,警官您莫怪。” 然后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登记了身份证,谢奇致看他要写单间时插嘴问道:“单间一小时多少钱?” 网管:“哎呀,请您上网,不要钱!” 谢奇致重复道:“多少钱?” 网管比了个耶:“两块。” 谢奇致:“……” 然后掏出钱夹给了他十块,旋即收好身份证与警察证,问了房间号后便进去了。 徒留网管惶恐地立在原地,后知后觉地想到,他好像多赚了警察五块? 哎不对……是六块。他们家平常单间是四块一小时的。 怎么感觉有些心虚呢…… 没等他想多久,几个小孩嘻嘻哈哈地走进来,摔下一张十元纸钞,道:“老板先开一个钟。” 网管咳了两声,严肃道:“身份证!没证不许进!” 小孩们:“?”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另一边,谢奇致顺利开了电脑,先把手机充上电,然后登进邮箱,竟真发现了一封新邮件,发信人庞秋。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 他赶紧点开邮件,下载文件。 万府别墅区其实名为绮江花园,只是晋北市就只有那一个别墅小区,所以大家图个简单,只把它叫做别墅区。 第162章 那边安保系统很完善,也没住多少人,保安能把小区内所有户主的脸记住,户主经常带来玩的亲朋好友,也能记得。 所以那个小区一天内进出了些什么人,问保安基本就能得到一个比较靠谱的答案。 除此外,小区对进出车辆的车牌也有做登记。小区门口还安装了四个监控,全方位拍摄。 整理小区内现居住的人的身份、每天有谁进出,只是麻烦点,但做起来还是很简单的。 与赵景州通话的那个号码从万府别墅区拨出时为上周五晚上。 庞秋需要确定在那个时间段,都有谁在别墅区。 别墅区拢共有一百二十六户,其中三十六栋双拼,剩下的全为独栋。但该别墅区的入住率很低,还有十多户没卖出。 小区建成到现在,最多时仅有不到两百人住,最近两年更是常常只有六七十人常住人口。 庞秋整理了上周五前三天与后三天共计七天的居住人信息。 谢奇致看着解压缩后文件夹内文件个数,在内心叹了句庞姐厉害,这个工程量…… 随即,他将笔记本和笔准备好,开始一页一页地看。 他看这些的目的不在于能将所有人的信息记住,也不在于可以靠第六感看出谁是嫌疑人,只是十分单纯地想对这些人有个印象。 若是他在调查过程中能碰见几个熟悉的名字,再顺着记忆想到万府,想到赵景州最后接的那个电话,说不定可以直接缩短调查进程。 其实,他做这份工作,说不准只是无用功。因为电话拨出地点是别墅区,不代表拨电话的人一定在别墅区内,只要那个人在附近,比如别墅区大门口打,也能划入别墅区范围。 不过,侦查嘛,无用功也得做。 上周二,别墅区内共有七十六人,进出人员有十二人,进出车辆…… 谢奇致详细地扫了一遍,视线落到最末尾位置,看见了两个熟悉的名字,李得泉、贾远山。 资料显示,周二晚临近十二点许,李得泉坐驾驶座,贾远山坐后座,来到小区外。 别墅区面积最大那套房就是贾家的,所以保安没有对贾远山做登记,而李得泉是贾家司机,也属于贾家的人,即使他并非别墅区业主,属于外来人员,保安也未对他做登记。 这些信息,庞秋都手写在纸上,全扫描成了电子版。 此外,庞秋还记录,保安表示最近一段时间贾远山经常回来,只是很少那么晚。是以保安对那日贾远山晚归记忆很深刻。 哎对了,谢奇致好像记得……贾远山晚上休息得很早,十点过就算晚睡了。 这个信息还是贾家阿姨告诉他的,正是因为他睡得早,并且睡前有服用助眠药物,所以对于他不清楚自己弟弟做了什么事,他们还是给予信任的。 怎么那一晚那么晚才回? 疑惑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谢奇致翻到第二份,周三的。 在这一份中,谢奇致发现贾远山上午八点就乘车出去了,直到晚上九点才回。 翻到第三份,周四,贾远山的外出与回来时间依旧为早八点晚九点。 第四份,周五,贾远山回来得早了一点。而这一份记录中,驾驶人为他自己,李得泉并没有跟他一起回去。 庞秋在此处写道,李得泉开的车是雷克萨斯,而贾远山开迈巴赫。而且李得泉进大门时总会开车窗向保安示意,贾远山则不会。 而因为保安处登记过贾远山好几款车的品牌和车牌,所以保安远远地一瞧见那眼熟的迈巴赫,便提前为人开好了门。 所以保安判断那一天那个时候只有贾远山回来了。 庞秋从监控中没有看清贾远山的脸,但确实只看到了一个人。 当天晚上,李得泉再次开车来到别墅区,说是给少爷送晚餐。 庞秋在此处写道,保安自述那天李得泉还送给了他一份甜品,一共六枚小蛋糕,说是饭店赠送的饭后甜品,请他们保安处的人吃。 到最后三份,贾远山一直未曾离开别墅区。 但在这三份资料中,李得泉每天都会来回别墅区三趟,不知是做什么。 庞秋在这里写道,保安推测他是过来给贾远山送饭菜的,因为贾远山前段时间把阿姨辞退了。而李得泉又曾专门来给他送过晚餐,所以他如此认为。 因着贾远山是谢奇致眼熟的名字,他多放了点注意力。 赵景州是周五傍晚接到的电话,于是谢奇致把周五的资料仔细地翻看了多遍。他觉得打电话的人周五在别墅区的可能性要大些。 至于那些只有周二到周四、周五傍晚之前、周六到周一回过别墅区的人,嫌疑比较小。 周五傍晚之后回到别墅没多久又离开的人有一位,有打电话嫌疑。 周五傍晚回到别墅后再也没离开但独居的人,嫌疑较小。 周五傍晚之后在别墅,并且周六到周一离开过但仍然回来的人,有打电话嫌疑。 …… 这样分类好后,谢奇致发现,嫌疑最大的竟然是贾远山。 一,贾远山周五傍晚回到别墅区后再也没有离开过。 二,周五晚上,李得泉专程为他送晚餐。 李得泉送晚餐的时间已经很晚了,早过了贾远山的睡觉时间。难道那天晚上贾远山有事要忙,所以误了晚餐时间? 他有些纳闷,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的笔记本。 如果李得泉周五晚上并不是去送晚餐的呢? 对了……饭后甜点。 想到这一点,谢奇致立马捡起手机想给庞秋打电话,一按亮手机却看见了时间——五点十一。庞秋这会儿应该已经睡了……那便以短信形式告知吧。 做完这一切,他没回旅馆,直接在网吧休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问:谢队有好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答:很久。 惨.jpg 谢队有一个金刚不坏的肝/狗头.jpg 第130章 “叮铃铃……” 谢奇致熟练地按掉闹钟, 简单收拾了一下,下楼准备离开。 路过网管处,他掏了四十补足包夜费, 然后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我昨晚对你说过什么?” 网管打了个激灵,瞌睡虫都被他冷淡的声音吓飞了,忙道:“身份证登记!我记得清楚得很呢!” 谢奇致点点头:“那就好。” 随后才放心地转身离开, 回到旅馆简单洗漱后, 把还睡着的谌言喻给叫醒了。 谌言喻十分痛苦地从床上将自己拔起来, 并控诉道:“都怪你, 我作息都紊乱了!” 谢奇致想起张瑶说的谌言喻是夜猫子的评语,便抱歉地笑道:“忙完这阵子就好了。” 洗漱完毕,谌言喻清醒不少, 盯着谢奇致从上到下扫视一遍, 问道:“你昨晚干嘛去了” “等会儿跟你说,先出去吃个早饭吧。” 好在谌言喻好奇心偶尔没那么强,问了一句没得到答案便歇了心思,同谢奇致一起去外边儿随便找了个面店, 嗦了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 肚子喂饱了,就该开始工作了。 谢奇致打电话问宋山鸣准备好没, 准备好了就出发了, 他们今天要去的地方多了去了。 宋山鸣和警局不远处一个小广场见面。他与两人见面第一句话便是:“邹秋平的身份已查出。” 谢奇致愣了一下, 笑道:“你昨晚查的吗?” 宋山鸣扯扯嘴角:“加班, 不像你……” 谌言喻打断他的话:“我们谢队也加班了, 加了一晚上呢!” 宋山鸣表情瞬间凝滞, 盯着谢奇致, 但不说话。 “没, 他逗你呢。”谢奇致笑了一下, 随后立刻岔开话题,问道,“邹秋平什么身份?” 宋山鸣狐疑地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没看到他眼下青黑,便以为谌言喻真是为了杠他而抬杠,内心对谢奇致现任搭档的评价再降了一个档次。 见谢奇致问起邹秋平,他无比详细地回道:“我查了他的保险信息,发现他的保险是一家名为腾捷科技的公司为他购买的。对了,腾捷科技的老板就是腾捷制造的董事陈旭。” 说到这,他刻意停顿一下,才道:“而陈旭住在哪,我想你很清楚。还有,腾捷制造和腾捷科技总部都位于工业园区。” 住哪?当然是锦绣山庄!宋山鸣昨天才告诉过他! 邹秋平多半在腾捷科技任职,虽然现在不知道他的职位,但他确实有机会认识陈旭。 而陈旭又住在锦绣山庄。 再加上这所公司的位置……这一条条信息都和他们查到的对上了。 这个陈旭,很有可能是那个组织里的一员!说不定,他就是那所谓的小老板或大老板。 但得知了邹秋平身份和他任职的公司……可以去他公司找他,但那样就太容易打草惊蛇了,万一让身份可疑的陈旭知道了怎么办? 他想在一个绝对安全、隐蔽的地方见邹秋平。 第163章 宋山鸣淡淡补充:“除此之外,我还查到了邹秋平的住所。” 谢奇致惊喜道:“在哪?” 宋山鸣:“森林公园附近的新征程公寓。” 森林公园!再次对上一个地点! 谢奇致按下心中喜悦,道:“那我们先去锦绣山庄看看,然后到佳慈百货和卖摄像机给邹秋平的柜员聊聊,晚上去公寓那边,看邹秋平在不在家……嗯,就先以物业的身份敲他家的门。” 谌言喻插嘴道:“咱们可以直接以柜员的名义约邹秋平见面,就说调查客户体验什么的,先旁敲侧击地问问,问他摄像机使用得咋样了。” 谢奇致想了想,道:“再说吧。” 这个方法听上去不错,但因为涉及直接和邹秋平交流有关摄像机的事,所以他需要先问问翁策的意见。 宋山鸣:“还要聊吗?不聊就上车了。” 他还要去接一个人。 一个房产中介。 一个能进锦绣山庄卖房子的中介。 那位中介是一名看上去很干练的四十岁左右的女性,穿着却不似寻常中介,而是着一身质感很好的毛呢套装,脚踩皮鞋。 除了脖子上挂着中介的工作证外,从她的着装上倒推测不出她的身份。 见到三人,她非常主动地打了招呼:“早上好,敝姓宋,你们称呼我老宋就好。这两位警官就是小宋说的谢警官和谌警官了吧?” 谌言喻眼珠在宋山鸣和宋缘两人身上转了几圈,狐疑道:“你们俩是亲戚?” “警官眼神真好!”宋缘笑道,“小宋是我侄子呢。” 谢奇致笑眯眯地伸出手与她友好相握,自我介绍道:“我叫谢奇致,您随便称呼就好。” 谌言喻觉得她比宋山鸣好相处多了,也友好地做了自我介绍。 宋山鸣:“……寒暄够了没?” 宋缘扫了他一个冷冷的眼风,旋即笑着对谢奇致两人说道:“那咱们就启程了?” 谢奇致忙道:“好。” 一行人驱车来到锦绣山庄外时已经快九点了。 锦绣山庄坐落在几座青山之内,是真正的依山傍水。 时间虽然已到九点,但这边的雾仍旧没散,给山庄造一层薄纱,添上神秘感。 锦绣山庄的大门朝南开,其后方靠着一座山。那山远看像把山庄里的别墅全抱在怀里似的,十分具有温情。 然而谢奇致一看到那座山便想到大牙说的在后山等候人送尸体和即将成为尸体的人给他们的场景,胃中一阵翻滚。 他悄悄地按了几下,感觉好很多后跟上了宋缘等人的脚步。 不知宋缘是如何跟门卫处的人交流的,总之他们很顺利地进了山庄内部。而且,门卫处还借给他们一辆形似观光车的小车。 或许是谢奇致疑惑的视线太过炽热,叫宋缘感受到了。 她琢磨一番,猜测出他为什么疑惑,便解释道:“我曾为这儿的两户人家卖过房子,所以和门卫处还有些面缘。此番我正是以看房为由,带你们进来的。” 谢奇致:“锦绣山庄里的人卖房?” 宋缘微微笑道:“生意场上,哪有常青树。” 谢奇致理解地点点头。 正聊着之时,宋山鸣开口了:“往哪走?” 宋缘指了个方向:“先往那儿吧。从那个方向进去,刚好可以逛一圈。” 谢奇致看宋缘十分了解锦绣山庄的布局,便起了攀谈兴趣,详细地问了她这座类别墅小区里住了些什么人,又分别住在哪。 宋缘为卖房,做了一些功课,知道不少房子的主人是谁。 锦绣山庄东西北面都是山,西北两座山之间有一湖泊,是松谭市最大的湖泊一角,风景十分优美。所以那一处的房子也是锦绣山庄最贵的房。 最贵的房中还有第一等的,就是正对湖泊那一栋。 谢奇致好奇道:“那那儿住的是谁呢?蔡一繁?” 宋缘微微摇头:“是佳慈百货的老总,贾慈。” 谢奇致:“贾慈?” 无怪他疑惑。佳慈百货虽然是松谭最大的百货商场,但也只有松谭市各个区有,其他市没有。 而晋中的好再来百货可是在多个市都有连锁。比起好再来,佳慈就没那么惹人注意了,也更无人去关心佳慈百货老总是谁了。 宋缘微笑着,很是赞赏地说道:“这位贾老板是真正的菩萨心肠,家产一半都拿去做公益了。咱们松谭市的孤儿院、老年福利院等都曾受到他的捐助。” “除此外,他每年还向宁州捐款、捐物资呢。宁州多山,位置偏远,那儿的孩子过得很苦,读书都是奢望。他啊,菩萨心肠,不仅捐学校,还对点帮助有深造想法的孩子学习,连出国留学都送了好几位呢!” “那些孩子也出息,现在好些都做出大成就了。这一个锦绣山庄的开发商是永慈房产……你听这个名字。” 谢奇致有些惊讶:“是贾慈的公司,还是贾慈资助的学生……” 宋缘:“后者哦。” 谢奇致感叹:“难怪那一处会是贾慈居住。” 宋缘点点头:“锦绣山庄的项目还没落地,永慈房产的老板计希便做决定要把最好的一处赠予贾老板居住。” 谢奇致颇为感慨地低叹,忽然想到:“怎么感觉他籍籍无名?像他这样的人物,该好好嘉奖、宣传啊。” 宋缘叹道:“贾老板性情高洁,不愿意出风头,做善事都是瞒着旁人。也就我有幸与永慈房产老板交谈过,得知了这些事。不然我就和其他人一样,都不晓得呢。” 这话一出,谢奇致更加感慨。 做好事不留名么? 宋缘忽地笑道:“哎,咱们刚巧到了贾家附近。你看,从这儿还能看见湖。” 谢奇致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只看见一片雾蒙蒙,想必是湖上的雾。晋河省在南方,温度鲜少能到零下,水面很少结冰。 宋山鸣踩了刹车,众人静静地眺望了一会儿湖光之景,心灵忽然平静下来。 谢奇致看了一会儿,感觉眼睛有点累,便收回视线,然正是此时,他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如他曾在万府别墅时见到过的场景,他再次在别墅二楼落地窗前看到一个穿着长裙的曼妙身影。 他微微皱眉,向宋缘询问道:“贾慈有几个孩子呢?” 宋缘愣了一下,笑道:“儿女双全呢,是个好字。” 谢奇致视线再次望向二楼的身影,嘴里却问着宋缘:“只有两个?分别叫什么?” 宋缘:“一个名远山,是儿子,一个名安,为女儿。” 贾远山、贾安? 名字对上了,那个身影也的确像极了贾安。 但贾家确实是三兄妹啊!而且,贾远山和贾安户口本上的父亲并不叫贾慈而是个三字名。具体是什么他倒有些模糊,只记得是子什么。 子什么呢…… 他细细回想。幸运的是他曾仔细把姜璃案中出现过的每一个人的家庭信息都查过一遍,仔细想了会儿便想起,贾家三兄妹父亲叫贾子诚,其母倒是名慈,全名纪慈,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就去世了。 宋缘见他表情奇怪,问道:“谢警官,你怎么了?” 谢奇致摇摇头,笑答:“只是名字听着有些耳熟。” 宋缘点点头,没有细细追问,既然已经提及贾慈的一对儿女,她便像掀开话匣子般聊起了他的孩子。 “贾远山同他父亲一样,热爱公益,做过的善事数都数不尽。只要是叫得上名号的慈善晚会,他准会出现。” “贾老板早就发家了,资产雄厚,对外人从不吝惜钱财,但对儿子是穷养。咱们小宋还有幸和他读过同一所高中呢。” 见谢奇致脸上流露出好奇色彩,宋缘便继续道:“贾远山是学校有名的好学生,考顶尖大学都是很轻松的。可惜不知为什么,他高考失利……最后只能去读了松江大学。” 松江大学在国内已经是能排得上号的名校,但对贾远山来说,松大是他失利时的去处……可以想象这位贾远山成绩有多好。 宋缘:“贾远山大学毕业后还去山区支教过一段日子,离开后在松谭成立了阳光基金会,继承了他父亲捐助山区孩子的做法,向山区想读书却碍于资金短缺而不能读书的孩子提供资金。” 谢奇致惊叹道:“您知道得这么多……” 宋缘摆摆手:“我也是因为有个在阳光基金会任职的朋友,才听说贾远山的事。后来从永慈地产老板口中听说了贾远山的名姓,这才知道……原来贾慈的孩子完美地继承了他的好心肠。” “至于贾远山高中的事,倒是机缘巧合之下,从一位房主那听说的。那房主曾经就在这庄子里住,他的孩子与贾远山是大学同学。两家人都住在锦绣山庄,了解的自然比我们多。” 谢奇致听完这一席话,忽然发现,好像她不曾谈到贾安,不由问起。 第164章 但宋缘却说:“我只知道他女儿名字,却没听说过事迹。但按贾家的家教,她多半也是和她父亲、兄长一样,是个善心人。” 这时候,谌言喻问道:“能走了吗?咱在人家门前呆了好久,都有人要来问了。” 他抬手指指车外,果然有个做家政装扮的人站在门口,朝他们张望。 宋山鸣适时踩油门,小车继续行驶。 谢奇致最后往二楼望了一眼,不见那人踪影。 贾慈女儿贾安究竟是不是他在万府见过的贾安呢?看身形是很像的。 哦对了,他有贾安电话,方才看见那个身影的时候可以打一通试试的。 冬风打在几人脸上,谢奇致瞥见宋缘搓了搓手,忙问:“冷吗?我们开慢点吧?” 宋缘微微一笑说了句“不用”,随即岔开话题,道:“看,那儿是山庄外最高的山,名青冶山。” 身在锦绣山庄内看山,山格外高大。 谢奇致:“这是后山吗?” 宋缘点点头:“若与正门相对的为后,它就是后山。” 谢奇致:“我们能去山上看看吗?” 宋缘:“不知道能不能上去。” 说干就干,等宋山鸣停好车后,宋缘留在原地等候,三人往山边走。靠近山脚他们才知道,边缘围了围墙,过不去。 那那些黑衣人是如何把人送过去的?门在哪? 这时谢奇致忽然想到,那个组织选择让大牙、二牙等在后山,那他们必然是知道一条不会引人注意便能抵达后山的路。 后山被围墙围了,黑衣人想不留太多痕迹地将人送出去,大概率是不会选择翻墙的。所以得走门。但这个门不能离他们大本营或称案发现场太远,不然他们送人走的时候被别人看见该怎么办? 他想,他们得去腾捷制造董事家看看附近环境。就是不知宋缘知不知道陈旭住在哪了。 幸运的是宋缘知道,她在锦绣山庄卖的第一套房子便是卖给了陈旭。 陈旭是后起之秀,创办的腾捷制造两年内便声名大噪,自己身家也是噌噌地往上涨,现今投资的腾捷科技发展势头也很猛。 然而,陈旭家并不在后山附近。从他家想去到后山,须得路过至少六户人家。 若他家是那个组织的地盘,那么想从他家搬运尸体等出去,实在太危险了,谢奇致不觉得以那个组织谨慎的行事方式会这么做。 所以,他们想错了么?陈旭或许和那个组织没关系? 在锦绣山庄逛了一圈后,谢奇致决定把靠近后山的七套别墅纳为重点怀疑对象,至于陈旭,依旧不能彻底放弃对他的怀疑。 离开锦绣山庄,宋山鸣驱车送宋缘回家后,三人先去了一趟佳慈百货,问清卖摄像机给邹秋平的那位柜员买卖当天的具体情形后踏上去凤岭的路。 去凤岭主要是验证大牙的有关凤岭环境的供述是否属实,是否有他描述的店、巷子等。 直到临近傍晚,他们将将把大牙交代的几个位于松谭市开平区、宝宜区的地点走了一圈。 然后,他们驱车去大牙所说取任务书的普定街,和取摄像机的繁华大道,想看这俩地方的监控分布。 糟糕的是,他们根据大牙的描述找到设立在普定街道的三家报亭,发现没一家安装有监控,报亭附近也没有,只有街口有。 大牙交代他们在繁华大道一家叫hey yeah的酒吧取的摄像机。他们晚上去的时候,一个戴着口罩的平头给了他们装着摄像机的盒子。 谢奇致等人到酒吧时,酒吧才刚开门,里面人挺少的。谢奇致独自一人进去和酒保闲聊了几句,旁敲侧击地问出酒吧里的监控都是摆设,纯起震慑作用,实际就是个模型。 为了隐藏身份,谢奇致顺势提出他就是卖监控的,向酒保推销了一会儿。酒保忍着听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便赶客了。 一天下来,收获最大便是知道了锦绣山庄庄内的布局,知道后山与别墅之间还隔着一道围墙。 夜色沉沉,他们估计邹秋平肯定下班了,便踏上前往新征程公寓的路。 然而他们再次碰壁。 他们从公寓物业处得知了邹秋平的门牌号,上门敲门无果,却听他邻居说邹秋平出差去了,已经有五六天没回来了,还不知道啥时候回,他家的狗还托他养着呢。 他们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只好离去。 离开公寓之时,谢奇致将邹秋平最近五六天不在家的消息短信告诉了翁策。 忙了一天也该休息了,但谢奇致还有一个地方想去,那便是铁路高中。 说到这个地名,宋山鸣神色有些古怪,谢奇致见状问道:“怎么了?脸色那么奇怪?” 宋山鸣犹豫了一会儿,道:“我在那儿读过。” 读过的意思是…… 谢奇致追问:“贾远山读的学校?” 宋山鸣:“嗯。” 得到肯定回答,谢奇致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虽然从宋缘那得到的信息表明此贾远山或许非他认为的贾远山,但……还是有可能两个贾远山是同一个人的啊! 毕竟锦绣山庄贾慈家二楼落地窗前的那人真的像极了他在万府见过的身影。 若此贾安为彼贾安,那两个贾远山…… 若贾慈的儿子贾远山正是万府的贾远山,且他还与高中的郑裕相识…… 那么。 “快,去铁路高中!” 宋山鸣愣了一下,抿了抿唇,最后什么也没问,只重重地踩下油门,带着谢奇致和谌言喻奔向铁路高中。 铁路高中在宝宜区,是一所公立高中。 宋山鸣读大学时,每逢寒暑假回到家光顾着放松,几乎不曾想到要到高中去看看。更别说工作后,他被分到大津,工作又忙,更没时间回学校看看。 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回回高中母校。看着,已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设施比他读书时好太多了。 原因他很清楚。他高中同学曾向他透露过,曾有个家中资产极为丰厚的富家子弟在他们学校就读,毕业后六七年的样子,给学校匿名捐了一笔钱,一笔足以将学校焕然一新的钱。 这个人是谁,他高中同学不知道。 但后来他知道了,是贾慈的儿子,贾远山。 说起贾远山,那可是他高中时的梦魇。 教过他的所有老师都会把贾远山当作榜样,时时刻刻将他挂在嘴边,一旦他们做什么做的不好,老师们便会说:“你们的学长贾远山,人家当年读书时,每天早上边啃馒头边背古诗词,上个厕所嘴里都在念英语单词,你再看看你们!” “你再看看你们!” 嘶,恐怖。 回忆戛然而止,宋山鸣已同谢奇致、谌言喻两人找到了教导主任,想查看郑裕读书那年的记录,如果还能让他们见郑裕的老师,就更好了。 教导主任对他们的到来很是惊讶,但也欣然应允,让他们在办公室稍等片刻,他联系人把十五年前的档案全拿过来给他们看。 郑裕的班主任老师现在仍然坚守在教学岗位上,为教书育人事业发光发热。不过不巧,今晚没有那位老师的班,若他们要见,他可以把他叫到学校来。 谢奇致想了想,说:“不必这么麻烦,我们去他家见他就行了。” 教导主任笑道:“哪里麻烦,他家就在附近,不到十分钟的脚程!” 谢奇致:“那便请他来一趟吧!” 档案记录比郑裕当年的班主任先到。 那会儿读高中的人不多,到他们手上也才七八十份,但已经是一个年级的量了。 谢奇致将所有资料等分成三份,多了一份放在自己那堆里,其它两份分别交予宋山鸣和谌言喻。 就在此时,教导主任又进来了一趟,说:“叶老师他家有点事,可能得晚点过来。” 谢奇致摇头表示没关系:“正好我们可以先看档案。” 目送教导主任离开,谢奇致冲两人说道:“咱们主要找郑裕的档案,其余人的也要熟悉一遍。如果……如果你们看见了贾远山的名字,一定要立刻告诉我。” 本来他还想说再多注意“邹秋平”的名字,但转念想到他的年纪不太可能和郑裕读一个高中,便没说。 “可以。” “好。” 阅读档案工作正式开始。 谢奇致手里的档案纸质边缘已经起毛、泛黄。 他看着陌生的名字,耐心地将这人的所有信息扫了一遍。 其实,他迫切地想要直接把郑裕的档案翻出来看,也迫切地想知道这一堆档案里有没有贾远山的名字。 但他没有打乱节奏,仍是一份一份地看。 其实他大可以直接问教导主任知不知道贾远山是哪一届的,但他主要目的是找有关郑裕的信息。若是问完郑裕又问贾远山,他担心教导主任多想。 时间在认真工作时总是走得很快。 第165章 不多时,谢奇致已经把手里这一沓资料看了三分之二了,但仍然没看到他最想看的人。 就在这时,谢奇致余光瞥见谌言喻将手中刚看完的一份资料单独放到一侧,不由问道:“那一份是谁的?” 谌言喻理所当然道:“郑裕的啊。” 谢奇致点点头,俯身把资料拿起来准备翻看一遍。第一页便粘着一张很有岁月感的寸照,照片上的男生眼睛半闭着,唇抿得很紧,表情很冷酷。 谢奇致仔细地瞧,脑海中郑彦的脸仿佛与照片里高中时期的郑裕重合。 这两兄弟十七八岁的样子真是相似极了,特别是那一双狭长的狐狸眼…… 谢奇致翻完一遍,合上资料继续翻看手中的。很快,他已经看完手里的了,见其余两人的工作也接近尾声,便耐心等待。 宋山鸣看完了,冲谢奇致摇了摇头,看样子他没看到谢奇致十分关心的贾远山的名字。 于是,谢奇致只能把最后希望放在谌言喻身上。他的视线刚触及他时,便听他“啊”了一声,道:“贾远山!” 简短的三个字一出,谢奇致感觉自己呼吸都快停止了,连忙拿过资料,飞速地查阅了一遍。 然后他看到…… 贾远山的父亲叫贾子诚,以及贾远山还有个弟弟,名为贾金河。 已知,贾远山既是贾慈儿子,又是贾子诚的儿子,且还拥有同一名姓的弟弟贾金河,那么,两个贾远山确为同一人! 而且,贾远山所在班级……正是郑裕高中三年待过的班。 郑裕与贾远山就是一个班的学生! 所以贾远山绝对认识郑裕。 此时此刻,他感觉心下有把火,炙烤着,以至于心为了生已蹦到了嗓子眼。 因为现有证据表明,指使大牙、二牙犯罪的人极有可能为造成郑裕失踪的人。 而他们若是能通过郑裕这一条线查到那个人是谁,就可以顺藤摸瓜,查那个组织,然后再进一步,将那个组织连根拔起。 所以现在——冷静下来,切勿急躁。 对了! 大牙、二牙98年夏天认识了“大老板”,同一时间,贾远山高中毕业。并且那个夏天,贾远山很可能去过大牙、二牙所在的小县城……因为,纪慈户籍就在那个小县城,且她去世的时间就是98年七月! 那么有没有可能,贾远山因母亲纪慈去世,到其户籍所在地为其举办葬礼。就在那段时间,贾远山接触到了大牙、二牙? 时间点对得上,就是不知道那段时间贾远山去没去过小县城了。 这个东西现在暂时验证不了,但目前能确定贾远山百分之一百认识郑裕。再加上大牙明明白白说了,他模仿小说犯案是受背后人指使,已经可以认为贾远山有极大概率为大老板 谢奇致呼了口气,正欲与谌言喻和宋山鸣聊一聊贾远山之时,门响了,几秒后,一位年长男性出现在大家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7k+,所以18点没有啦。 第131章 来人正是郑裕高中时期的班主任, 叶茂。 他戴着金属边框眼镜,脸上已堆叠了些许皱纹,说话时总拉长音, 开口重收口轻,说完一句话便会停顿一秒有余。 谢奇致等人询问他对郑裕是否还有映像,他拧着眉仔细想了好久, 直到谢奇致给他看了郑裕高中时的寸照, 他才勉强想起一点, 模糊道:“这个孩子很努力啦, 就是读书时期成绩不太好,总是排最后几个……等到高三,总算开窍啦, 高考考得还不错。” 毕竟是十多年前的事, 谢奇致没有奢望他能给很多信息,只要能多知道一点,就能多了解郑裕过去的事,或许能帮到他们找回他。 但叶茂简单说的这句话就与谢奇致等人从资料上获得的信息有出入。 资料上显示, 郑裕高三几次正式考试的成绩都不怎么样,只有高考那一次, 仿佛变了个人般, 分数翻倍, 成为年级中少数几个考上大学的人。 照叶茂的说法, 郑裕高三开窍, 那该有开窍的表现啊, 比如考试分数慢慢上升, 待到高考时一举题名。 难不成他就在考前一个月时间补上差距, 实现了逆袭么? 这样想着, 谢奇致便让叶茂看了郑裕记录在册的成绩单,问他有关郑裕高三时的事还记得什么,特别是有关成绩的,即郑裕是如何做到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分数仅有两百多分的情况下,高考五百加考上一所不错的二本院校的? 看到成绩,叶茂皱眉道:“是啊,这个学生学习比较吃力。他怎么考上大学的呢……” 谢奇致看他思索良久,仍是一脸茫然,只好不抱希望地尝试询问有关郑裕高中生活的事:“郑裕高中是什么样的性格呢?和谁走得近呢?他高中三年在学校有没有做过一些令你印象深刻的事?” 叶茂摇摇头:“唉……老啦,记不住了。” 谢奇致又尝试问了一些问题,叶茂一个都答不上来,只好转问他对那一届学生有没有印象比较深刻的。 叶茂:“那一年啊……噢,就是远山在我班上读书那阵嘛!” 谌言喻忽然插嘴道:“这学生可以啊,这么多年过去,叶老师还能想起他。” 叶茂惭愧地摆摆手,脸上带着些许骄傲地回忆道:“我教书三十年了,好学生见过不少,但没一个像远山一般让我记忆深刻。” 谌言喻:“哦?” 叶茂打开话匣子:“远山姓贾,是个十分刻苦的学生。他读书的时候……” 宋山鸣在心里默念:每天早上四点起,刷题;六点早饭,边啃馒头边背古诗文;中午从来不休息,以防打扰同学,主动申请到小山坡后面背书、做题;晚上更是不得了,申请一人住一间宿舍,好打着煤油灯在宿舍学习。 “……正因为他如此刻苦,人又聪明,才能保证高中三年一直名列第一啊!他毕业后,我再没见过像他一般刻苦的学生。” 宋山鸣暗暗叹气,他毕业好多年了,怎么这些老师还是那一套说辞,没有新意。 谢奇致想听的不是他学习多么努力,只想知道贾远山和郑裕关系如何,便问道:“这位同学如此优秀,想必在班上很受欢迎吧?” 叶茂理所当然道:“不错,同学们都打心底喜欢他。这可不是因为他成绩好,而是他当了三年班长,对同学、对班级那可是尽心尽力,没有半点马虎。远山的优点还不只这一个,他除了成绩好、人缘好外,体育也不差!” 听到这话,谢奇致微微敛眉。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但难也不代表没人做得到。 贾远山能让叶茂记这么久,想来真是做到方方面面都很优秀吧。 叶茂仍滔滔不绝地夸着贾远山:“……毫不夸张地说,远山这个班长当得比我这个班主任还负责哩!他为了同学的成绩操碎了心,还开展一对一帮扶活动,帮助同学学习。噢,我想起来了!远山还带过郑裕呢!” 一听这话,谢奇致心里急切,面上却不显,不急不缓地问道:“怎么带?辅导他么?” 和得意弟子有关的事,叶茂记得清楚:“高一入校不久,远山便向我提议,以中考成绩分学习小组,让成绩好的带成绩差的。高中知识与初中大不相同,他担心同学学不走。” “郑裕……郑裕中考成绩似乎不错,我只记得高一时和他搭档的不是远山。到了高二,大家的成绩有变化,便改便了一对一帮扶对象。那会儿,远山就带了郑裕,一直带到高考前三个月。” 说到这儿,他幽幽叹气,很感慨地说道:“远山一直觉得自己愧对郑裕呢,认为自己带了他将近两年,他成绩却毫无起色是他没能力。那哪是他的错呢?学习关键还是看个人悟性。” “不过郑裕高考考得不错,我看就是厚积薄发,终于开窍,把远山的学习方法学到位了。” 从高二一直一对一帮扶到高考前三个月吗?这时间可长。 谢奇致露出很感兴趣的表情,询问道:“这个贾同学不一直刻苦学习吗?我听你说,他时间安排的很紧凑嘛,怎么抽出时间帮其他人呢?” 叶茂笑道:“课堂上,他们是同桌。课堂之外,他们在一栋宿舍楼。哪里没有时间帮呢?我还记得当年我巡寝的时候,还见到过郑裕在远山寝室里学习呢。” 说到这他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似的,道:“不过嘛,宿舍之间不允许蹿寝,我叫郑裕必须回自己宿舍去。但我半夜巡第二次的时候,他却睡在了远山宿舍里。” “第二天我问远山是怎么回事,他说,我过去叫郑裕时,他正在问一个化学题,我让他回去后他又溜了过去,说是必须要搞懂那道题,不然晚上睡不着。” “问题呢,是好事,但还是要注意时间。所以我特地找郑裕谈了谈,让他不要在熄灯之后还去问远山题。这学生听话,我后来巡寝再也没熄灯后还看见他在远山宿舍。” 第166章 谢奇致听了这番话,只有一个问题:“贾同学不是一个人住吗?郑裕睡哪儿?” 叶茂理所当然道:“肯定是远山床上嘛!” 谢奇致若有所思,看样子,郑裕和贾远山关系还不错。 随后,他们又问叶茂还能想起和郑裕有关的事吗。叶茂苦思冥想半天,没想出来。他关于自己十多年前带的班里的学生,只记得贾远山。若能说出其他学生的事,也只能从贾远山的方向回忆。 离开铁路高中后,几人坐在车里,宋山鸣率先发问:“你怀疑贾远山?” 谢奇致本就打算找个机会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大家,听宋山鸣问起,便顺势解释,从怀疑郑裕、赵景州失踪与大牙、二牙犯案有关,讲到赵景州最后接听的那一通电话。 “电话拨出地点在万府绮江花园,也就是我们那儿常说的别墅区。”说到这,谢奇致掏出凌晨做的笔记,展示给两人看,“晋北那边的同事查了上周五前后三天内,别墅区内所有人员信息。” 本子只有一个,宋山鸣和谌言喻只能一起看,一时间倒看不出他们之间的火药味,很和谐。 他们一边看着,一边听谢奇致讲述,听说他圈出嫌疑最大的几个人中就有贾远山,心下不免一惊。 赵景州接到电话那个时间段,贾远山正在万府别墅区内。 而现在,他们知道了,郑裕高中时期和贾远山关系应当不错,起码,贾远山是肯定认识郑裕的。而郑裕现阶段最亲密的人为赵景州。 贾远山有可能与赵景州的失踪有关,赵景州和郑裕有关系,贾远山认识郑裕。那么,贾远山和郑裕的失踪是否有关联呢? 宋山鸣说道:“郑裕失踪那天下午,他自己开车去万府别墅?” 谢奇致点头。 一条条线索在脑海中翻转,谌言喻脑中“叮”的一声,代表智慧的小灯泡亮起来了,于是他说道:“像他这种出行基本都靠司机的人,怎么会突然自己开车?说不定他车上装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郑裕!” “还有他那个司机,那么晚才来给他送饭,太可疑了。说不准他送的不是饭,而是赵景州!” 谢奇致颔首:“我有与你一样的猜想,为此……” 他将昨晚发短信给庞秋,让他们查一查李得泉送给门卫处的甜品是哪一家的一事告知两人,并解释了缘由。 他想确定那一份甜品究竟是不是饭店赠送的饭后甜点。 如是,正好问问那家饭店李得泉买晚餐时,订了几人份。如不是,甜品是特意单买,送给门卫处,那么李得泉的做法与“饭后甜点”说法就有些可疑。 保安说了,他们值守绮江花园这么多年,收户主的赠礼不是少见的事,但李得泉送蛋糕倒是头一回。 所以,饭后甜点有调查的意义。 谌言喻听完他的话,惊讶道:“这怎么查?” 谢奇致叹息:“确实很难,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宋山鸣:“看包装袋。” 谢奇致点点头:“对,可以看甜品的包装袋是哪家的。要是没有,那就只能大海捞针了。” 宋山鸣:“无包装袋更可疑。” 谢奇致笑道:“门卫处恐怕早就把包装袋丢了。” 正说着话之时,谢奇致手机铃声响了。他赶紧掏出来,瞄了一眼来电人,便立刻接通:“庞姐,有消息了吗?” 庞秋声音比昨天更疲惫,但其中难掩喜悦:“有,好消息。” 谢奇致呼吸频率加快,催促道:“是什么?” 庞秋笑道:“我们查到了李得泉在哪买晚餐,并且查到他订了多少份。他订的是天丽酒店的套餐,双人份……” “李得泉送给保安的甜品我们也查到来处了,并不是酒店赠送的餐后甜点,而是他特意去酒店附近的咖啡馆买的。这些信息我已经告诉翁队了,他们还在商量该怎么做。” 这两天,庞秋夜晚总睡不踏实。今天快接近清晨时,她半梦半醒间听到了手机短信铃声,瞬间惊醒。 短信是谢奇致发的,里面写了他怀疑的几个人,让她重点关注。在他怀疑的人选中,贾远山和李得泉嫌疑最大。 他说,若她明天没有什么安排,那就先去查李得泉赠予保安的甜点是哪家的,还有,李得泉为贾远山送的三餐是哪家的。 短信里详细地解释了他为什么希望她这么做。 她看完之后,觉也睡不着了,立刻召集队员,计划如何查到谢奇致想要的信息。 查李得泉从哪儿订餐,简单,只需要跟踪他便是。 李得泉往日送餐时间一直很准确,早上八点,中午十一点许,下午五点许。 早上,他们悄悄跟着从万府离开的李得泉,跟他进入某小区。然后他们就一直守在小区里,一直等到十点,李得泉出门,去了天丽酒店。 天丽酒店餐厅在二楼。李得泉没有点餐,是直接一去就收到打包好的餐食,然后就离开了。 他们派了一个人继续跟着李得泉,另外两个人从酒店服务员处得知了李得泉订的是什么样的套餐,并得知那种套餐起码是两人的用餐量。 跟李得泉的那名警察一路跟着他到别墅区附近,确定他直接进去了,才算完成任务。 这一组查到李得泉中午时分送去别墅区的是天丽酒店的餐食,其餐量为两人份。 下午时,他们炮制上午的方法,发现李得泉晚上带去别墅区的不仅有两人份晚餐,还有一束玫瑰。 同一时间,另一组询问保安有关那份甜品的记忆,得知他们已经把甜品包装给扔掉,只得一方面让他们回忆叙述,一方面查看监控,看能不能找到甜品的模样。 保安叙述说,甜品外包装就是普通的褐色大纸袋,上面什么东西都没写,很简陋。 其内包装截然不同,是十分精致、花纹繁复的硬纸盒。 纸盒上面写的是英文,他们不知道含义。 不过,监控拍到了甜品包装的大概样貌。 李得泉递给保安们的甜品确实是由一个简单的纸袋装的。等保安们拿到办公室拆开看时,露出了其内包装,被办公室内监控完整记录。 他们勉强辨认出纸盒上写有“be”、“or”、“th”字样。 根据这一点,他们还没法确定甜品来源。 当另一组确定李得泉在天丽酒店订餐后,他们便立刻去酒店询问上周五餐厅的交易情况,并调取了监控查看,有看到李得泉身影,并得知他当时购买的是单人套餐,套餐不赠送甜品。 而且酒店从未有赠送甜点活动,也不售卖,想品尝酒店甜品,只能在下午茶时间在酒店三楼自助享用。 于是他们确定,李得泉绝对是单独购买的甜品。 然后,他们以酒店为核心,向四周扩散,到可能售卖甜品的地方调查。这是一项极大的工程。 幸运的是,他们在酒店附近一家名为“be there or be square coffee hall”的咖啡馆里发现了模样类似的甜品,还发现这种甜品的外卖包装与监控中几乎一模一样,纸盒上印写有该咖啡馆店名。 调取上周五监控,他们看到了李得泉的身影。而且根据他购买甜品的时间可知,他上周五晚上买完晚餐后便立刻到了咖啡馆购买甜品。 至此,他们确定了,李得泉自称甜品为买晚餐时餐厅赠送一言为假,还意外得知他连续几天在天丽酒店订双人餐送到万府别墅区。 庞秋他们看过别墅区内部的监控,非常确定上周二到本周周一,没有其他人驱车去往贾家别墅处。所以,贾远山极有可能是独居。 独居怎么用两人份的餐呢? 要么贾远山饭量就需要两人份才可以吃饱,要么他家还有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宝们,抱歉qaq,今天只有一更4k+,但明天更8k! 第132章 “确定了, 李得泉所说甜品为餐厅赠送是假。”谢奇致挂断电话后,对宋山鸣、谌言喻两人说道,“且李得泉为贾远山送的三餐均为两人份。” 宋山鸣敛眉:“你们打算怎么做?” 谌言喻也好奇地看着他。 谢奇致道:“那边还在商量, 出计划后应该会电话告知我们。” 谌言喻瞥了眼手表,问道:“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回去睡觉吗?” 谢奇致说道:“我们得查贾远山上周二的行踪。如果他那时身处锦绣山庄,那么……” 三人皆知, 郑裕与一个拨出地点为锦绣山庄的号码两次通话时长在十分钟以上。 以郑裕的社交圈和社交习惯, 可以说, 除了赵景州, 他没有能聊上那么久的人,所以这个号码很可疑也很重要。 而且该号码最后一次拨出时间正是在上周二。 现在,他们怀疑贾远山和郑裕、赵景州的失踪有关, 已经能确定赵景州接到电话时, 贾远山就在号码拨出地。 若能确定郑裕接到电话时,他在锦绣山庄,能进一步确定他和郑裕失踪案的关系。 第167章 宋山鸣:“去锦绣山庄问吗?怕是要打草惊蛇。” 谢奇致也有同样的担忧,眉头微敛, 正在思索从哪个地方下手既能得到想要的信息,又不会惹人注目。 若贾远山为造成郑裕、赵景州失踪的罪魁祸首, 那么他有很大几率为指使大牙、二牙模仿犯案的人。 既有这样的可能, 那么他和那个可怕的组织或许有关系。 锦绣山庄又是那个组织常出现的地方, 他们不好正面进入山庄内部, 大张旗鼓地调查贾远山。要是惊动了那个组织, 致使他们联系贾远山, 让贾远山跑了怎么办?甚至, 叫贾远山听到他们正在调查他的风声, 对郑裕、赵景州下死手怎么办?——虽然现在并不知道这两人生命情况, 但他不愿往坏了想。 那该怎么做呢? 谌言喻提议道:“贾远山有实名电话号吗?” 他话刚一出口,谢奇致就明白他想做什么:“查那个电话的通讯记录,看他当天有没有在锦绣山庄内部往外打电话?” 谌言喻点头:“试试看咯,说不准能行。” 宋山鸣眯着眼睛打量他一眼,没有说话。 谢奇致觉得谌言喻说的话可行,便问宋山鸣的意见,若他也赞同,就托他去查一下。他这个本地刑警查这些东西总比他们方便。 宋山鸣只冷着脸点了点头。 谌言喻:“他去查这个,咱们做啥?” 他可不想留个懒散的把柄被宋山鸣捏着,必然不能在宋山鸣有事做的情况下自己却闲着。 谢奇致道:“先等翁队他们的消息吧。” 谌言喻瘪了瘪嘴,轻轻应了一声“嗯”。 宋山鸣问:“还有要说的吗?” 谢奇致:“上个月不是人口普查吗?锦绣山庄住了哪些人,有名单吗?” 宋山鸣:“我会找人查。” “多谢。”谢奇致笑道,“现在没问题了,劳烦你把我俩……” 宋山鸣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知道了。” 他这一打断,谢奇致并不生气,谌言喻却炸毛了,撩起袖子就想和宋山鸣仔细说道说道“礼貌”,谢奇致连忙把他拦下,说自己要打电话,烦请他安静。 谌言喻只好闭上嘴巴,在一边生闷气。 谢奇致打给了翁策,汇报调查结果:“邹秋平住在松谭区新征程公寓,我们上门拜访时,他不在家,据说已经五六天未归。邹秋平在一所名为腾捷科技的公司上班。该公司老板名为陈旭,在锦绣山庄有一套房产。” 说到锦绣山庄,他便顺势聊了聊山庄地形、别墅布局。 “……别墅与后山之间有一道高约两米五的墙,隔绝了从山庄内部上后山的路。” “因为陈旭公司在工业园区且他有可能认识邹秋平,所以我们怀疑他或与那个组织有关。但实地考察过山庄布局后,我们发现陈旭家与后山相隔六栋别墅。” “所以那个组织在他家组织违法活动的话,处理‘后事’并不方便。” “此外,我们还发现贾远山一家也住在锦绣山庄。”谈到贾远山,谢奇致顺着话将铁路高中一行得到的信息也吐露出来,并下结论道,“……贾远山必定认识郑裕,两人或许关系匪浅。” “除了锦绣山庄,我们把大牙交代的位于开平区、宝宜区内的几个地点全摸了一遍,和大牙的描述一致。” “普定街和繁华大道我们也去看过了,没有可用监控。”谢奇致最后道,“我们今天查到的东西就这么多。策哥,你们那边如何了?” 翁策只补充了一点:“二牙得知大牙坦白了锦绣山庄、凤岭等地的事,正在交代详情。” 他话才刚说完,江索便急匆匆地走进来,高呼:“他吐了几个新地点!” 翁策正欲侧身让他看见自己耳侧的手机,示意自己正在打电话,却听对方说:“咱晋北多了俩!大古寺那边,还有万府那儿!” 翁策顾不得电话,追问:“万府哪里?” 此时崔文茵也走了进来,刚好听见他的问句,便言简意赅答道:“别墅区。” 翁策表情很平静,低声对谢奇致道:“大牙、二牙曾去过万府别墅区。” 谢奇致呼吸暂停一瞬,连忙道:“你们忙!” 翁策补了一句“有消息会通知你,切记小心行事”才挂断电话。 他们得准备去万府找贾远山了。 赵景州最后通话过的号码拨出区域为万府别墅区。 郑裕和贾远山高中相识,那时候两人似乎关系匪浅。 郑裕是《双子》的作者。 大牙、二牙受人指使,模仿小说犯案。 郑裕的失踪或与指使大牙、二牙犯罪的人有关。 而这个人,据大牙、二牙供述,为他们的老板。 这个老板还曾安排大牙、二牙到万府别墅区做过事。 而贾远山,就住在万府别墅区。 并且,这几天,他的活动时间线和郑裕、赵景州失踪的时间完美吻合。 还有庞秋调查出来的“双人餐”、“饭后甜点”等…… 目前所有线索都指向他,即郑裕和赵景州或在万府别墅区。 事不宜迟,再迟郑裕、赵景州恐有生命危险,或者他们已经……总之,必须尽快行动,找到他们。 若是不知道贾远山和郑裕的关系,也不知道他在锦绣山庄有房产,更不知道大牙、二牙还去万府别墅区执行过“任务”,他们对是否立即到万府将贾远山带到警局,甚至直接搜查贾远山家的别墅心存疑虑。 因为他们现在查到的一切都可以用巧合来解释,若他们莽撞上门,问贾远山是否认识郑裕、赵景州,他矢口否认,他们只能和他耗,要是耗到12小时、24小时还没找到证据证明他说谎,就只能放他走。 如果他真是幕后真凶,那么他们这一放,无异于放虎归山,而且可能惹怒他,导致一些难以承受的事发生。 无论他们是问三餐问题还是其他,都可能败于贾远山的“不知道”、“巧合”上。 但现在不同了,谢奇致给的信息无疑为他们解决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贾远山认识郑裕。 还有,江索与崔文茵所说,二牙交代的事…… 这两点再加上其他可认定为“巧合”的疑点,足以支撑翁策做立即行动的决定。 既然要行动,翁策便迅速将大家召集起来,简明扼要地安排了任务,然后——出发! 城郊中队、城区中队(部分)、大案中队(部分)出动。城区中队的目标是李得泉,城郊中队与大案中队目标为贾远山。 因为两个目标人物或与那个组织有关,所以他们身上可能有枪,翁策特意叮嘱了要小心行事,但是上门时只能提郑裕和赵景州的失踪案,不能提陈新路、陈晴案。 大家都知道两个案子有联系,但这个联系暂时还不能让贾远山、李得泉、大牙、二牙知道。在没有铁证之前,先把两个案子分开办。 大案中队带头,警车闪着灯,未鸣笛,悄悄驶向万府。 在他们之后,是技术中队的勘查车。 门卫见到这阵仗,吓了一大跳,恍惚以为回到了半个月前。那会儿就是这般,警车气势汹汹地开过来,待了许久后又离开。 他只知道警车去的是贾家,但却不太清楚他家发生了什么事。贾家人一点消息都没放出,他们也不可能找警察问,只能按捺住好奇心。 怎么半个月时间,警车又来了? 这回是谁家出了事? 门卫感觉内心好似有一只猫在抓,特想知道究竟是哪家出了事。没多久,巡逻的同事回来了,满足了他的好奇心:“警察去了贾家。” 门卫震惊不已:“又是贾家?!” 同事唏嘘不已:“是啊。你说贾家今年是冲撞了哪路神仙,怎么一个月不到就出了两回事呢?” 门卫也“唉”了一声,忽然想到来找过他的警察……心里一咯噔,那些警察该不会就是来查贾家的吧?嘶! 宋朝阳再次见贾远山,觉得他比以前憔悴许多。仔细一看,他额角还有淤青,眼下青黑,像是许久没睡觉似的。 他想不起贾远山上一回穿的什么衣服,但记得自己对他的印象是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今晚的贾远山的装扮却没有贵公子的精致,他发丝凌乱,衣领也是皱的。 好在说话还留着气定神闲的气度,笑问:“各位……现在可能告诉我你们这么晚上门是为何事么?” 翁策隔着大门门口处的通讯器和贾远山扯皮了好久,才进门,闻言只冷声道:“认识郑裕吗?” 贾远山微微眯眼,嘴唇飞快地抿了一下,随即道:“有些耳熟。” 他抬起手慢悠悠地整理着衣领,缓声询问:“怎么?你们为他而来?他出事了么?” 说到这,他似乎意识到什么,手指一顿,松开衣领,手悬空挥向会客室,眼睛却盯着翁策,笑道:“真是抱歉,你们来时我正睡着,现在虽然醒了,意识却不太清醒,倒怠慢了各位。来,我们去里边儿坐下慢慢聊吧。” 第168章 翁策:“不必坐了。贾远山,可靠消息指出你与郑裕、赵景州失踪一案有关,麻烦协助我们调查。” 贾远山身体微微后退,小腿肚靠在一横杆上。他的丝绸睡衣之外只披着一件厚外套,勉强遮住膝盖。横杆的冰冷透过丝绸传递到小腿皮肤之上。 冷让他清醒。 他微微笑着,以一种十分疑惑的语气询问道:“警官,我不太明白你的话。失踪……郑裕这个名字我倒有几分耳熟,但赵景州么?我可从未听说过……” 翁策陈述道:“有问题到警局再问。还有……余天文。” 他举起手臂,手指略低于头顶,前后动了动,招呼了一声余天文。 余天文适时上前冲贾远山展示了一张盖了公章的纸,解释道:“贾远山,我们将依法对这栋别墅进行搜查,劳烦你配合一下。” 贾远山双眸微眯,快速地上下扫过纸面,的确是搜查证没错。 他抬起手松了松袖口,和善笑言:“虽然我对整件事还困惑不已……但我自认是一名遵纪守法、按时交税纳税的合法公民,当然会配合诸位的工作。但……请允许我换一套衣服,好么?” 翁策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的表情,在他完美的带着点请求和歉意的笑容中没看出半丝不对劲。 但像贾远山这样淡定过头的人,看不出不对劲才是最大的不对劲。 他淡声道:“可以,待我们搜查后。” 江索适时上前抬手握住了贾远山的手臂,笑眯眯地说道:“贾先生,麻烦你先坐会儿,我们很快就搞定了。” 贾远山没想到自己如此合情合理的要求会被拒绝,他正欲张口再说些什么,余天文也过来了,握住他另一只手臂,和江索一左一右地把他夹着。 贾远山挣了挣手臂,带着淡淡的愠怒冷声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翁策没有回答,只道:“搜身。” 贾远山表情扭曲一瞬,语气强硬地拒绝:“你们没有权利这么做!” 翁策没回答,余天文道:“这是为了避免你在身上藏什么武器伤到你自己。” 江索附和道:“对!站好,不要耍滑头!” “你、你们没有权利对我这么做!”贾远山语气急了一些,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我身上会藏什么武器?” 被质问的翁策、余天文、江索却装聋作哑。 这时,李宏远上前来,不顾他的怒视和拒绝,仔细地搜了一遍身,确定他身上没有多余的东西,比如枪,便冲众人比了一个ok手势。 贾远山衣领稍微敞开些许,露出一道划痕。 他挣了挣手臂,想腾出手整理仪容,却发现余天文、江索把他禁锢得死紧,他完全动弹不了。 正欲怒斥之时,余天文和江索一左一右地架着他,连拖带拽地拉着他走到沙发前,强硬地让他坐下,旋即松开了手。 贾远山立即想起身,却见两人冷眼瞪视他,想到被人钳制住的狼狈,动作一顿,只冷声道:“警察便是这般做事的吗?” 两人全装听不见。 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贾远山差点没忍住爆粗口。他几乎咬碎了牙,憋出一句:“你们等着收律师函吧!” 江索却听岔了,以为他说他现在要见律师,便回了一句:“你会有机会的,但不是现在。” 贾远山再次被噎了一句,狠狠地瞪视一眼“死猪不怕开水烫”一副无所谓样子的江索,抿着唇沉默几秒,再次强硬道:“我要换衣服!” 江索敷衍道:“待会儿啊,很快的。” 贾远山冷冷地扫视两人,忽地站起身,看动作竟然是想直接翻过沙发椅背。 余天文连忙按住他,江索出手帮忙,两个人一左一右把他按回了沙发,然后又夹着他坐下。 江索:“你老实点!等会儿就让你换衣服,急什么急?” 余天文笑问:“难不成,你想藏什么东西?” 贾远山冷笑,挣了挣受钳制的手臂,感受到强硬的力量后只斥了一句“我会投诉你们”后便双眼直视前方,一声不吭了,没再提出要立刻换衣服的要求。 不远处,翁策安排常闻、李宏远、刘立到别墅外围转一圈,看看二牙描述的任务地点距离贾家别墅有多远,再摸一摸别墅区的布局。剩下的人则协助刑技搜查别墅。 别墅有三层,刑技搜第一层,包括客厅、厨房等。宋朝阳、崔文茵搜第二层,主要是几间屋子。荣波、庄淑语搜查第三层。张宝宇、周林易搜查院子、地下室。 翁策和技术中队带队人张瑶则留在一楼大厅,统筹安排一切。 张宝宇和周林易到院子里转了一圈,发现这个院子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也不像能藏人的样子,便进屋找地下室入口。 他们并不清楚这栋别墅有没有地下室,但平常这么大一栋屋子都是有地下一层的,包括车库和储藏室。 他们像没头的苍蝇在一楼转了一圈,终于在刑技的提醒下,找到一个疑似地下室入口的门。 说是门也不太正确,它只是一个面积大概一平方的方形,被压在了一座沙发下。 刑技能发现这个门还多亏了曾来这栋别墅搜查过的同事,指出那间屋子中间有一道封锁了的通往地下室的门。 上回他们来搜查的时候,那个门已经被木条封了,而且看痕迹,封了有几年了,便没有强行破开进去看看。那回他们来的时候,门上没有沙发。 这次,木条不见了,门上放的是沙发,怎么看,怎么可疑嘛。 刑技正打算下去看看,周林易和张宝宇便来了。 于是查看队伍新增两人。 门是木制的,边框处还能看见钉孔。 周林易拉了下门的圆形把手,发现拉不动,又尝试转了转,意识到这门是锁上的,便道:“我们需要钥匙。” 张宝宇:“钥匙肯定在别墅里。那个人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周林易:“关键是在哪啊。咱去客厅问问?” 一个刑技幽幽出声:“钥匙在这儿。” 她晃晃手,钥匙反射着光,一亮一亮的。 张宝宇惊喜道:“你在哪找到的?” 刑技一边将钥匙递给周林易,一边解释道:“沙发缝里。” 周林易奇怪道:“你怎么会想到去那儿找?” “职业习惯罢了。”刑技勾唇一笑,“看到缝就下意识摸了摸。” 并不轻微的“咔哒”一声,锁舌一收,门开了。 周林易将门拔起,伸头往里看了看,只能看到一片黑。 刑技递给他一支手电筒。 他顺手接过,先往里照了照,只看到一片黑沉沉的地和一串阶梯。“我先下去看看。” 张宝宇:“小心点。” 周林易的声音很闷:“嗯。” 通往地下室的阶梯是混凝土,坚硬、冰冷。它没有扶梯,一阶高度比普通楼栋的楼梯高,但视觉角度看却看不出。 它就像个调皮的小恶魔,看着乖巧,但等你接触时便会露出獠牙,吓你一下。 周林易踩下第一阶,心跳忽然加速。 他盯着水泥色的阶梯,抬腿,踩下第二阶,却因为他错误估计阶梯高度而产生踩空错觉,以至于脚真正落地时,他用力过猛,脚跟都震得发麻。 穿着鞋套的鞋底与地面接触的声音掩盖住了他忽然加快的呼吸频率以及没忍住发出的低呼声。 ‘太紧张了。’ 他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放轻松,下楼梯而已,并不是穿越沼泽,不必太过提心吊胆。’ 或许是他心理建树起作用,接下来的阶梯他走得很稳。 忽略他一直高速跳动的心的话,他很淡定。 终于,最后一阶。 张宝宇在外面喊了一声:“你到平地没?” 声音在地下室里回响。 周林易听见了,但很模糊,猜测他应该是问自己的情况,便回道:“刚下来,还没看!” 说完后,他握着手电筒扫射周围环境,看见了破旧的柜子、看不清材质的架子,还有椅子、桌子等家具。 楼梯附近墙上没有电灯开关。他举着电筒扫了一下天花板,没看见灯。 这个楼梯在地下室的一角,于是周林易决定沿对角线走到另一角,这样可以在行走的过程中,用电筒查看两侧的情况。 这间地下室很大,大概是它入口处房间的三倍。但因为它内部堆了不少东西,看上去很狭窄、逼仄。 周林易继续往前走着,他目前还未发现任何特殊情况。 前方有一个高大的架子,挡住了他前进的脚步。 脚步左移,再往前,右拐,是一片约一张双人床那么大的地盘。地上没有只有一样……物品? 他打着电筒小步靠近,耳朵竖起,时刻听周围环境动静。 那个物品被布包裹着。 在他的缓慢移动下,他终于靠近了那样东西。蹲下,用手拨了一下物品顶端的布,下一秒印入眼帘的景象让他震惊到失语——是头发! 第169章 他赶紧将布往另一个方向拉,露出了布中“物品”的脸。 这张脸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脸颊凹陷,脸上有痂、凝结的血迹。他赶紧拨开那人的眼睛,用电筒照射,发现他还有瞳孔反应——是活人! 周林易不敢浪费任何一秒,迅速环顾了四周环境,确定没人后立刻原路返回,上楼梯到半截便高呼:“里面有人!活人!赶紧叫120!” 这话一出,入口处一阵喧哗。 周林易听到入口处有人应声,还有人说他下去看看,仍不放心,直到再爬了几阶,见到张宝宇,听他说已经叫救护车来了,才放心地折返,回到那人身边。 他们不敢乱动他,因为不知道他身上哪儿有伤,怕不小心让他伤上加伤。 两人只得默默地守着,心中有一丝庆幸,还好……还好人还有气。 …… 三楼。 荣波和庄淑语从每间房都会打开看,幸运的是,他们目前还没碰到打不开的情况。 每一间房格局都大致相同,房屋功能大约都是卧室。 沿着长长的走廊,一间一间看过去,庄淑语奇怪地产生了自己是走在酒店走廊的错觉。 又是一间装修、布局雷同的房间。 就连卫生间的布置也全部一样。 庄淑语走出卫生间,扫了眼墙上挂的装饰画。不知道他们看了这么多房间却什么都没找到,是该庆幸还是伤心? 荣波见她出来,说道:“走,下一间。” 庄淑语点点头,一边走一边闲话道:“你说他们家装这么多间卧室干什么?” 荣波推测:“可能三楼的功能就是睡觉吧。他们一家人不是四口吗?四个人各自一间,再给客人、未来妻子或丈夫、孩子留一间……这样想想,房间就能住得差不多。” 庄淑语:“或许吧。” 闲话间,两人来到倒数第二个房间,这边的布置倒完全不同,一看就是女性闺房。 墙上挂着油画,画里的女人脸部模糊,全身只裹了白纱,朦胧的曲线美被作画者展现得淋漓尽致。房间中间有隔断,一边铺着毛茸茸的地毯,放有瑜伽球。另一边有梳妆台、床以及一个十分漂亮的飘窗。 荣波扫了一眼,见还有两扇门,便径直走向较远那一扇,推开看,是卫生间。 庄淑语自动做了查看另一扇门后情况的任务,发现那是一件衣帽间,里面挂的大多都是裙子。衣帽间中央靠里还立着好几个塑料人头,人头上顶着不同样式的假发。 庄淑语把每个柜子都拉开看了下,确定里面藏不了人,便离开了。 终于来到最后一间房。 庄淑语率先推门而入,只见到一扇屏风。她往右边走,荣波便自动去了左边。 从屏风后绕过去,见到的是一个很古朴的拱门,拱门上挂着白纱,柔和的黄色灯光从纱后透出,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庄淑语莫名紧张起来,手悄悄放到腰部,轻手轻脚地靠近白纱,掀开,柔软的纱拂过她的手、脸以及整个身体。 目之所及,是十分温馨的卧室布局。 昏黄的壁灯,黑色的大床上盖着一看就很柔软的深色被子。床边是一束颜色暗淡的玫瑰。它应该是红的,但灯光下并不艳。 床四角都有柱子,其中床头右侧那一根上挂着一个金色的环,还延伸出了一条足有拇指粗的金链。 链子落着,尾端没入被褥中。 庄淑语疑心床上有人,但她竟然难以从厚厚的被子中看出人形。 房间开着空调,温度刚刚好,很温暖。 她手搭在枪上,悄声靠近床头。 近了……近了…… 终于——她一手掏枪,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开被子,一个裹着红色丝绒长裙的背影印入眼帘。 乌黑的头发懒懒地搭在肩颈处,红色、青色、紫色的斑点洒在后脖颈和肩、小片背部之上。庄淑语无端猜想,那被红布遮盖住的地方,斑点只会多,不会少。 她不是少不知事的小女孩,哪里看不出斑点是何物? 但想要弄出那么多、那么深的痕迹,要么下手之人非常用力且坚持,要么被下手的人是疤痕体质。 怎么会那么多啊! 多得像冬天的梅树开花时,花朵一夜之间全在枝头绽放的样子。 昏黄的灯光给那人洒了一层金边。 庄淑语微微靠近了一点,余光瞥见床头放着一本书,便操起扔在了那人枕边,像唤醒他。但那人仍旧一动不动。 她眉头微皱,绕床走到那人正面,看清了他的脸——郑裕! 她连忙凑过去,颤着手感受了一下他的呼吸,平缓但规律,还好好活着! 既然活着,那就先叫醒。她试着推了推他,又唤他的名字,却毫无作用。 这时荣波走了过来,他拧着眉说:“我在那边看见了安眠药和杂七杂八的镇定类药物。” 走过来才发现床上有人,连忙问道:“这是……?” 庄淑语头也没抬,只抽了空隙回他:“是郑裕。不知道他怎么了,一直叫不醒。” 荣波低呼一声:“糟了,那些药恐怕是给他吃的。” 庄淑语这才抬头:“什么药?你刚刚好像在说……” 荣波:“安眠药!” 【作者有话要说】 8k!下午没有啦~ ps:这一章藏了两个细节,和前面案件遗留的问题有关,大家可以找找看ovo。或许可以从这两个细节推出相应问题的答案嗷。 第133章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 因为限载,警察中只有庄淑语跟着上了车,其他人包括周林易、张宝宇和荣波都准备开车跟在后面, 去医院看看情况。 从贾家别墅搜出两个大活人,一个关在地下室,一个关在三楼卧室。 贾远山此番再说自己无辜, 只是狡辩。 自从上了警车, 被强制带回警局, 贾远山便一直保持沉默。 不过在场所有警察都无法忘却贾远山瞪视背着郑裕下楼的荣波时, 那副青筋爆起,随时要冲上去把人撕了的模样。一反贾远山温和、风度翩翩的形象,十分可怖。 贾远山被带进了审讯室, 双手拷着, 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脱下了厚外套,在江索与余天文的监视下套了毛衣与毛呢外套,至于裤子,他并没有再加一件。但他似乎格外抗冷, 脚踝裸露在外也无一丝冻红的趋势。 翁策等人没有立刻对他进行讯问,而是先集合起来开案情分析会。 会议室中大部分人都在, 包括城区中队的庞秋、林雅、钱铭、孙子军四位主办郑裕、赵景州失踪案的警员。 “本次会议有两项内容。一, 梳理案情;二, 确定讯问内容。”翁策宣布道, “现在进行第一项。宋朝阳, 联系谢奇致。” 宋朝阳:“马上!” 翁策又让城郊中队的人联系庄淑语和张宝宇。荣波和周林易已经从医院回来, 只留了他们两人守在那儿。 这一回勉强算是全体会议。 谢奇致接到电话时刚闭上眼睛。他知道翁策他们去找贾远山了, 心一直提着, 不知道他们能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能不能找到郑裕、赵景州。若能找到……是死是活? 手机铃声一响,他忙不迭地翻身下床,不小心弄出响声,惹得谌言喻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谢奇致忙道:“没事,你睡吧。” 拖鞋一套,奔到门外,接通电话:“情况如何?” 宋朝阳笑道:“放心啦阿sir!郑裕和赵景州都好好的,贾远山现在正在审讯室等候审问呢。一切顺利!” 谢奇致松了一口气,浑身松懈下来,忽然感觉十分困顿,话筒里宋朝阳还在说话:“对啦,翁队说咱们得开案情分析会,他要你也参加。” 谢奇致轻声道:“好,我去拿个东西。” 随后轻轻推开门,捡起包又离开。幸好他是和衣而睡,不然这阵子还得去套个衣服,耽误时间。 谢奇致听不太清电话那边在说什么,幸好有宋朝阳实时低声转述,才有了点会议的参与感。 会议内容前半部分为梳理案情。 按照时间顺序,上周二贾远山与李得泉深夜进入万府,随后,李得泉驱车离开。 上周三到周四,贾远山和李得泉早出晚归,不知在做什么。 上周五,贾远山傍晚独自开车归家。同一天,深夜,李得泉驱车以送晚餐的名义来到贾远山住处。 按照现有证据可以推测,贾远山傍晚归家时车里还载着一个人,即郑裕。 同理,李得泉车里则可能有赵景州,他的送餐只是一个幌子。并且他为了让幌子变成证据,还特意告诉了保安自己是为送晚餐而来。 本周一,祁府居民发现一具悬挂女尸。随后不久,601卫生间也发现了一具尸体。 经查,这一男一女为堂兄妹,分别叫陈新路、陈晴。 两人的身份为人贩子,相关线索、证据已转至打拐办,由他们细查。有关细爷的内容也转给了松玉,让他们查细爷下落。 第170章 周一晚上,凌达出现,大牙、二牙也浮出水面。 经过审讯,凌达交代他在案件中的角色为掩护者,没有实际参与犯案。但他自爆自己曾靠违法打猎维生。而且,他还爆出在他老家,这种行为非常普遍,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把猎/枪。 合法的就光明正大的亮出来。违法的则藏在地窖、菜地等处。这种情况已转告他老家相关部门,请他们去查证,该惩罚的惩罚。 大牙、二牙相继交代了自己在小老板指挥下做过的事。他们曾在松谭、松江、松玉、晋中、晋北等市做过“收尸”工作。 但有关小老板以及帮他们解决虎哥一事的大老板身份,他们似乎的确完全不知。 其他的零碎信息有: 贾远山与郑裕高中时便相识; 大牙、二牙接到的任务上明令要求他们按照郑裕所著小说《双子》犯案,且他们的确这样做了; 郑裕与赵景州为恋人; 案发现场遗留一张字迹非大牙、二牙所有纸片,上书“无人比我更爱你”——事实上,大牙、二牙已交代,该纸条为装任务书的信封里自带的,任务也要求他们必须将其展示在视频里; 大牙、二牙交代小老板说该任务由大老板下达; 大牙、二牙使用的摄像机由邹秋平购买等等。 假定贾远山为大牙、二牙口中的大老板,他一方面绑架郑裕、赵景州,一方面下达任务让大牙、二牙将小说内容具现到现实中,并要求其拍摄视频。 贾远山高中与郑裕相识,后两人去了不同大学,没有再联系。直到最近,贾远山不知从何处得到郑裕的电话号,多次电话联系他,甚至与他对话长达二十五分钟。 结束最后一通十三分钟的电话的三天后,也就是上周五,郑裕独自离开家,并消失在监控中。他的消失,是贾远山做的或他找别人做的。 总之,贾远山将郑裕带回万府别墅,并将他禁锢在卧室,可能还与他发生了性关系。 同天晚上,李得泉将赵景州带进别墅交由贾远山处理,贾远山将其囚禁在地下室,对他进行了虐待。 大牙、二牙原计划等警方也就是他们解封放弃或放松对案件的调查后,便离开祁府将视频交予贾远山。 常闻:“这么想的话,说得通。疑点就是贾远山的动机。” 荣波面色奇怪:“动机或许就是爱情?” 翁策:“有这个可能。贾远山要求大牙、二牙完整复刻小说犯案手法却人造了一个不同之处。” 余天文接话道:“所以说,他是想借这个案子……告白?” 江索搓了搓手臂,感觉衣服下的皮肤就是鸡皮疙瘩长成的:“这哪是爱,是变态!” 翁策咳了一声,道:“不评价,不带感情。” 江索连忙应是,心里却道,不带一丝感情的是机器吧……虽然他清楚办案时不要夹杂个人情绪,否则可能有失偏颇,但人嘛,总是难以做到毫无感情的。 余天文:“那么这俩案子就应该是这样的……” 贾远山因恋慕郑裕,想与他恋人赵景州比一比谁更爱他,所以选择了将郑裕的小说具现化,并拍摄下来作为“告白”。 因为大牙、二牙与他们一直是单方向联系,所以贾远山暂且不知道大牙、二牙已被发现,是以一直未曾离开万府,留在原地,被他们逮了个正着。 翁策轻轻点头:“现在的情况是,贾远山囚禁郑裕、赵景州证据确凿,大牙、二牙杀害陈新路、陈晴证据确凿,需要找证据证明贾远山指使大牙、二牙动手。” 谢奇致听到宋朝阳简短转述的“要证明贾远山和双陈案有联系”,脑里一思索,唤道:“朝阳?” 宋朝阳适时回:“咋啦?” 谢奇致:“那张纸条,写着‘无人比我更爱你’的纸条。既然贾远山落网,那可以试试对比笔迹。” “对哦!” 宋朝阳立刻把谢奇致的想法转述给大家听。 余天文:“可以!但咱们以什么由头呢?要是让他写纸条上的句子,他会不会故意乱写?” 江索:“笔录上不是会签名吗?咱们先看他名字写得咋样,先看个大概,要是字体挺像,就让他多写一点。理由嘛……随便扯一个就是了。” 找到一条路,荣波提出第二条路:“郑裕、赵景州他们醒过来后应该能向我们提供证据吧?” 周林易:“对。既然贾远山有这么强烈的‘告白’需求,说不定会向郑裕透露。而且他想比过赵景州,可能也会在赵景州面前炫耀。” 余天文:“他俩就是人证了……但万一贾远山没有在他俩面前透露什么,那咱还得找个新思路。” 这时,翁策补充道:“大牙、二牙使用的摄像机买主名叫邹秋平,目前住在松谭,但已有五到六天没回家。” 余天文:“没回家?他是知道大牙、二牙落网了吗?不对啊,大牙、二牙6、7号犯案,现在9号,他在大牙、二牙犯案前就跑了吗?” 翁策:“邻居说他出差,不知何时归家。” 余天文:“哎,那咱怎么联系他?直接打电话?” 江索:“打电话怎么说?他要是心里有鬼,一听到我们的身份,肯定就跑了。” 余天文:“那……还是得先想法查到他的下落,或者等他主动出现。到时候咱只要知道他是不是受贾远山指使就行了。不过他的身份是小老板吗?要是不是……咱找上他会不会惊动真小老板?” 江索笑着指出:“其实咱逮住贾远山那一刻,就已经惊动所谓小老板了吧?” 常闻点点头:“小老板联系不上大老板,也联系不上大牙、二牙……肯定会有动作。咱们都知道,那个组织不止这几个人,光大牙、二牙就见了好多不同身形、声音的黑衣人,而且该组织的脚步踏足过的地方……” 他点到为止。 他们不仅对大牙、二牙进行了讯问,还到他俩透露过自己去过的晋北的几个地点看过,尽是临近会所的地儿。至于二牙新交代的两个地点除万府别墅区外,他们还没来得及去实地看看。 从会所这一点可以推测出,那个组织必然与会所老板们有一定联系,不然也没法做到自由进出会所后门。 也就是说,那个组织的藤上挂的葫芦数量可不小。 他们要做好行动已暴露的准备。 潜藏在晋北的葫芦们……或许已经将贾远山被警察带走的消息传到更高级别的人耳朵里去了。 但也有可能贾远山就是这个组织最高级别的存在,其余都是他手下,他们已经擒王了。 这种可能性比较低,因为大牙、二牙开始为该组织做事是在98年,十二年前,那会儿贾远山才将将十八九岁,哪有那么大本事。 所以大家偏向认为贾远山为大牙、二牙口中的大老板,但他在组织中并不属于最高级别的存在。大鱼还藏在海底。 就在这时,某处传来“啪啪”两声响。众人往拍掌声来源望去,见到的是翁策面无表情的脸。 顺利吸引众人注意,翁策陈述道:“不必太过担心惊动小老板。记住,我们是通过赵景州最后接到的那一通电话怀疑上万府别墅区内的住户,进一步调查中,我们发现贾远山、李得泉行为有异,并发现贾远山与郑裕曾为高中同学,所以锁定贾远山、李得泉为郑裕、赵景州失踪一案的嫌疑人。” 常闻迟疑片刻,问:“你这是完全把大牙、二牙给摘出去了?” 翁策颔首:“在接下来的讯问过程中,我们需要让贾远山明白我们找上他和陈新路、陈晴案毫无关系。” 江索有点搞不懂了,疑惑道:“那咱们为啥还要找两个案子的联系呢?” 谢奇致:“朝阳?” 听到呼唤声,宋朝阳恍惚一下,不知道谁在叫他。下一瞬他回过神来,连忙低声问:“谢哥你想说什么?” 谢奇致:“开免提。” 宋朝阳动作迅速,不仅按了免提,还冲大家招呼:“静一下啊各位,我谢哥有话要讲。” 谢奇致:“……” 怎么突然感觉有些尴尬? 他轻咳几声,道:“两个案子中,小老板与组织还藏在暗处,我们不能明着查,惊动他们,让他们跑了就得不偿失了。” “我想翁队的想法是……我们要造一个巧合。比如,我们发现贾远山的字迹和案发现场纸条上的字迹一模一样。这个时候,咱们就可以灵机一动,联想到陈新路、陈晴被杀案。” “同时,我们这边会继续调查邹秋平,查他身边的一切,看能不能确定他的身份,如果他不是小老板,那便找真正的小老板。你们也说过,小老板要是知道大牙、二牙、贾远山落网,必然会有动作。” “如果邹秋平是小老板,那他可能会跑路。如果他不是,他只是受人指使而购买摄像机,那么真正的小老板可能会消灭证据,比如……杀人灭口。小老板既然要消灭证据,必然会有相应行动。” 第171章 “我们已经查到邹秋平住处,会尽力查他现在的位置,监视他。他的任何异常行为都会指向某一个结果,要么他是小老板,要么他是一个跑腿的。” 翁策:“嗯,我正是这个想法。” 谢奇致继续道:“要装‘傻子’,我们可以装彻底,比如找一家报社报道陈新路、陈晴的案子,就说,一对堂兄妹离奇死亡,警方努力侦查,终于抓到凶手,原来是一对双胞胎为报复而痛下杀手。” 宋朝阳:“谢哥……牛啊!我觉得可行!” 余天文也赞同道:“报纸报道警察侦查凶杀案也不是头一回,而且陈晴的尸体以那么诡异的姿态悬挂在巷子中央,引起不少人注意,可能还造成了群众恐慌。报纸一报道,不仅可以消除群众恐慌,让他们知道凶手已经抓到了,他们可以放心。还可以表明咱们完全不知道这是件模仿作案,并且对大牙、二牙背后的人完全没概念。” 常闻等人纷纷表态,觉得可行。 虽然大家投了赞同票,但翁策不点头,这个法子就不能行。于是有人问道:“翁队,你觉得呢?” 众人纷纷看向翁策,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等待答案。 然而让大家失望的是,翁策道:“此法需要报告赵局,再做决定。” 谢奇致不意外,应道:“确实要仔细斟酌斟酌。” 翁策:“继续讨论。关于那个组织的事……我们知道多少?” 常闻:“松谭多半是他们的老窝。” 荣波:“嗯,我也觉得……他们应该是先从松谭发家,然后再将魔爪伸向周边地区。” 问题来了。周林易:“他们干什么‘生意’呢?一年犯好几起命案……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刘立:“毒,恐怕是跑不了的。晋北那两家会所前几年不是查出好几种毒么,而且克数都不小。还有人在包间聚众吸毒。当时勒令他们停业改造,现在看上去挺正常……” 宋朝阳转述得嘴巴都干了,舔了舔唇瓣,道:“指不定背后在干些什么呢。” 李宏远:“我看黄可能也有。大牙、二牙交代那个组织要求他们处理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年轻、外貌不错的,甚至还有……所以他们可能还在做组织卖//淫的事儿……要么,就自己在嫖。” 刘立赞同地点点头:“黄、毒向来不分家。” 宋朝阳:“总之,他们一件好事不干。” 余天文轻咳两声:“话题跑偏了哈!根据大牙、二牙的口供,他们最早几年一直在松谭活动,然后去了松江、松玉几回。” “直到近几年,他们才接到去晋中、晋北这些离松谭较远的地方做的任务。而且在他们交代的地点中,为松谭锦绣山庄最多,所以这个山庄可能是那个组织老巢中的老巢。” 周林易:“锦绣山庄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江索:“这我知道。那儿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富贵窝。松谭市所有有头有脸、身家丰厚的人都以在锦绣置办房产为荣。” 周林易倒吸一口凉气,又听江索说道:“就连咱省内首富蔡一繁也住那儿呢。你们没看财经报吗?蔡一繁高价在锦绣山主买了两套宅子,一套给父母住,一套给妻子。” 余天文:“财经报还报道这些?” 江索:“这不重要……既然锦绣山主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那说明那个组织的头头脑脑有可能是个金融大鳄。” 翁策敲敲桌子,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道:“贾家在锦绣山庄置有房产。宋朝阳,你让奇致仔细介绍一番。” 宋朝阳愣了一下,随即举起手机飞速地对话筒说:“谢哥,翁队让你讲贾家的房子!” 通知完毕,他把手机往桌子中心推了推。 谢奇致思索几秒,联系到他们刚刚在讨论的锦绣山庄,便明白自己该说什么了,于是简短地将自己与谌言喻、宋山鸣、宋缘三人在锦绣山庄的见闻叙述一遍,并总结道:“……贾家别墅与后山间间隔有两栋别墅,暂时不知户主是谁。” 言罢,他补充道:“明早应该就能知道了。” 手机免提在完全安静的会议室里足以让所有与会成员听清他说的话。 常闻:“那……贾远山是那组织里的一员,而且还是大牙、二牙的大老板,大家同意不?” 众人:“同意。” 常闻继续道:“那个组织开始活动的最晚年份是98年,那会儿贾远山还才是个高中生或者大学生……欸,对了,他读了大学吗?在哪读的?” 人不在现场的谢奇致回答道:“松江。他98年高中毕业,同年,到松江大学就读。” 常闻“哦”了一声,说道:“大牙、二牙开始活动时,贾远山还在松江读大学。一个主要活动地点在松江的大学生,大概率不是一个行事方式已经很成熟的组织的首领。” 众人点头,这点他们方才已经达成一致。 “所以说,他身边肯定还有其他人。可能是他的朋友、同学、老师,甚至……家人。”常闻正色道,“比如他爸。” 余天文:“确实,而且他爸就住在锦绣山庄里。就是不知道把他家和后山隔开的那两户住的是谁了。要是确定那两户人和贾家有关系……” 李宏远:“这个要查势必会惊动那个组织……如果贾家与那两户人家都是那个组织的成员的话。” 李宏远担忧完全合理。 既然种种线索表面锦绣山庄是那个组织的核心窝点,那他们不得不怀疑山庄里或许遍布该组织的眼线。保安里可能有,山庄住户中除了贾家外可能还有。 警方前脚去问了那两户人和贾家熟不熟,后脚那个组织可能就知道有警察在查锦绣山庄了。 以该组织谨慎的行事方式来说,他们必定会立刻处理犯罪证据。 这不是警方想看到的结果。 如果想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调查贾家和那两户人的关系,需要找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庄淑语忽然道:“既然那个地方住的都是很有资产的人……那我们可不可以查他们的资产是否有重叠?比如投资、创建了同一所公司什么的。” 荣波点头:“可行。只要咱们小心点,应该不会被他们发现动作。而且确定他们都是一个公司的股东的话,就能确认他们确实相互认识了。” 即使找到一个可行的切入点,江索依旧感慨:“咱们算是处处受桎梏,半点动不得。” 他们已经知道长月村附近埋了好多具死于非命的尸体,但他们暂时不能去挖,怕惊动那个组织。 他们已经知道锦绣山庄里有“鬼”,但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怕扑空也怕抓到一个丢了一群。 …… 不说这些,单谈郑裕、赵景州、双陈案,他们明明可以电话联系邹秋平,让他到局里配合调查,讯问出他究竟为谁买的摄像机或者他为自己买又为什么为自己买,但他们不能。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不确定邹秋平是否就是小老板,也是因为那个组织在暗,他们在明。 他们对上的是一个不知规模、不知参与者身份的组织。 这个组织行事谨慎,上对下为单方向联系——起码在大牙、二牙处是这样,成员还可能每人都有配枪。翁策等人一朝行差踏错便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一时间,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翁策思忖许久,开口打破平静:“大家先做两件事。一,审问贾远山、李得泉;二,询问郑裕、赵景州。” “讯问时可适当透露我们掌握的部分证据,促使这两人相信我们找到他们仅仅是为了郑裕、赵景州失踪案。” 嘱咐完毕后,他开始安排具体任务:“城区中队,去大古寺验证二牙所说的话。城郊中队负责询问郑裕、赵景州。” 常闻:“没问题。” 庞秋:“明白。” 宋朝阳举手:“那我们呢?” 翁策:“讯问贾远山、李得泉……你把手机给我。” 宋朝阳“哦”了一声,把手机递给最近的崔文茵,由她递给余天文……最后传到翁策手上。 长时间的通话已经让宋朝阳的电量告急,手机壳在发烫。 翁策长话短说,告知谢奇致在松谭的主要任务:“盯住锦绣山庄与邹秋平的家,并想办法查出邹秋平的下落。” 谢奇致秒答应:“保证完成任务!” 翁策补充道:“我已经和赵局谈过,他还在考虑是否监听邹秋平电话。你放心,我会再向他申请。” 谢奇致:“等你好消息。” 翁策再次嘱咐:“小心,若大牙、二牙供述完全为真,那么这个组织很危险。” 谢奇致:“我明白的。” 通话结束,手机回到宋朝阳手里,他对谢奇致说道:“大家在讨论怎么审、怎么问,你要听吗?” 谢奇致:“不用。朝阳,辛苦你了。” 宋朝阳嘿嘿一笑:“哪的话!你忙吧,我挂了哈?” 第172章 谢奇致:“挂吧。” 结束通话后,谢奇致把记录的信息简单看完一遍后,揉一揉已经麻木的腿,一瘸一拐地进屋,再次躺到床上。 但此时此刻的晋北市局,还忙碌着。 会议室内分成了两拨人。城郊中队讨论主要问郑裕、赵景州什么问题。刘立等人则把二牙交代的东西完整地告诉了庞秋四人,并告知他们应该调查些什么,注意什么。 翁策不在会议室内,他去了赵局办公室。 刑侦大队的日常就是加班、加班、加班。哪怕赵局这个兼任刑侦大队长也不例外。 见到来人,赵英旻很主动地询问:“那个案子怎么样了?” 在大牙交代之后,翁策便复印了一份笔录交给赵英旻。大牙交代的内容非同小可,赵英旻需知情,斟酌接下来该怎么办,并给出指示。 上次翁策找过赵英旻后,他给的意见是让翁策继续照自己的想法侦办,有新进展再说。 翁策反手合上门,一脸严肃地回:“郑裕、赵景州案已破。” 赵英旻追问:“怎么回事?” 翁策:“一个叫贾远山的人囚禁了他们。” 赵英旻:“展开说说。”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7k+~,所以18点没得啦。 ps:明天也是如此ovo 第134章 城郊中队已出发前往医院, 城区中队也离开了。但刘立等人还在讨论如何审问李得泉、贾远山。 他们一致认为李得泉好办,难搞的是贾远山。 特别是有讯问贾金河经验的几个人,总觉得贾远山会像贾金河一样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是块难啃的骨头。 但光担忧是没有意义的,宋朝阳非常乐观地说:“万一他觉得证据确凿,直接招了呢?” 他只是说了句带有玩笑意味的安慰话, 却不想一语成谶, 贾远山在面对审讯时, 静默片刻后便全交代了。 “很抱歉……我做了错事。”贾远山抿抿唇, 十分痛苦、悔恨地说,“我不该为一己私欲……不顾阿裕想法,将他强制性地留在身边。” 刘立没想到审讯会这么顺利, 才第一轮, 贾远山就认罪了。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又听贾远山垂着头,略带泣音地说道:“真的很抱歉……” 刘立回过神来,问道:“赵景州呢?” 贾远山音调略上扬一点:“抱歉, 因嫉妒,我也囚禁了他。” 刘立愈加意外, 贾远山不仅认错态度良好, 还充分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什么性质, 而不是掩饰性地用程度较轻的词来形容自己的行为。 他定了定神, 跳过讯问提纲中的撬开贾远山嘴巴的步骤, 奔向了询问真相。 刘立每提一个问, 贾远山便回一个, 而且并不是简单的“对”或“不对”, 他会主动地补充因果。 贾远山算是刘立遇见过最配合和主动的嫌疑人之一了。 在贾远山的回答中, 刘立与宋朝阳知道了这样一个故事。 1995年,贾远山与郑裕进入了同一所学校,铁路高中。 贾远山入校便是第一,并一直蝉联,是学生们仰望并敬佩的班长;郑裕则是一颗转瞬即逝的流星,明明中考成绩不错,入学第一次月考却滑落好几名,此后便一直下滑,直到倒数。 高二时,贾远山在老师的要求下和郑裕组成了学习小组,从那开始,两人的命运的单行线渐渐靠近、交叉,并缠绕,直到高考前三个月。 “高二到高考前三个月发生了很多事。”贾远山微微笑着,似乎被记忆中的事物感染,“那会儿啊,阿裕还是个不爱说话的小孩……我按照老师的要求和他结为同桌的第一周,他一句话也没对我说。每当我问他有没有不懂的,他都不理会。” “坐在我前面的是一个男生,他劝我不要管阿裕,阿裕是个怪胎,白天从不主动说话,也不与任何人主动交流,傍晚会偷偷到后山去,不知道做什么,晚上在寝室会半夜起来吃纸、啃桌子。” 贾远山摇了摇头,“他说的话,我全部不信。阿裕只是比较安静,又喜欢孤独,根本没有那些怪癖。那个男生见我不信,说我不识好人心。” “我没管他,只想着该如何让阿裕对我稍微亲近一点,把我当朋友看待。——我第一眼见他,便觉得他十分可爱,总想接近他。” “现在想来……或许是一见钟情吧?” 说到这儿,贾远山嘴角旋出一个笑容,温柔似水。 刘立敲敲桌子,催促道:“继续交代。” 贾远山盯了他一眼,才继续道:“为了接近他,我想了许多办法,包括做什么都邀请阿裕一起,或者送他我的笔记等等。终于,高二期中时,阿裕开始对我张嘴了,愿意与我交流了。” 贾远山嘴角露出幸福又怀念的笑,“我便趁着这个机会与他谈了许多闲话,邀他周末出游。我们两个的关系越来越亲近……我想我们应该已成为朋友。” “可是……”贾远山忽地撇撇唇角,露出苦涩又懊悔的表情,“我对阿裕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我问他,前桌男生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假的话,为什么不解释,任同学误会呢?” “我当时的想法很单纯,只想要阿裕主动地向同学们接触,好解除误会。但阿裕却觉得我在怀疑他。我们的关系又回到冰点。” “直到……高二下期,一天夜里,阿裕来敲我的门。”贾远山的肩膀似有颤动,“他浑身湿透了,手臂、小腿、腹部还有伤痕。我问他这是怎么了,他不说话。” “我不敢逼他,害怕他再次将自己封闭,然后离我远远的。他不愿说,我便没有问。因为晚上照顾他,第二天早上我难得地没有早起,等我醒来时,早起铃已经响第二遍了,阿裕也不在宿舍。我当时以为他去吃早饭了。” “等到了教室,第一节课上课铃响起,阿裕还没出现,我有些着急。下课后我去问了老师,他说阿裕请假了,下周才会回来。老师说他是因家事请假,我却不信。我觉得……应该与昨晚他的遭遇有关。我得把这件事查清楚。” 贾远山停顿了一会儿,半合着眼,挫败道:“但事情的真相,直到现在,我也不曾知晓。” 刘立双眼微眯,打量他的表情、坐姿,没有看出不对劲,便继续听他讲着:“阿裕销假回来后,我们的关系更进了一步。我知道,这一回,他把我当真正朋友了。” “我想要不要趁着两人关系不错时问他那晚究竟遭遇了什么,但又担心问题一问出口,不仅得不到问题,还会将阿裕推开,便不敢开口问。” “……时间过去得很快,我帮阿裕补习,他虽然进步不大,但我感觉,他对学习的态度变了很多,不再是从前那样得过且过。”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但总有意外发生。高三刚开学时,阿裕便请假了,一周。回来之后,他变成了我们刚接触时的样子,沉默、寂静。”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上一学期我们还偶尔深夜讨论问题,偶尔相约外出游玩,怎么请假一周后,他又变了呢?我问他,但他不理会。这时,前桌告诉了我一件事。” 贾远山闭了闭眼,表情有些愤怒,“他说,阿裕请的是病假,开学时,有人背后偷袭了他,不仅打伤他,泼他冷水,最后还将他……关在了厕所。被人发现时,他已经发高烧了。” “我一直知道,阿裕在年级上不太受欢迎,但大家只是不会主动接触他,并不会欺负他。” “所以动手的绝对是外校的人。那会儿学校外面很乱,收保护费的,抢地盘的,比比皆是。想查出是谁欺负了阿裕,很难,除非他主动告知。” “可阿裕怎么可能告诉我呢?我只好另想办法。” 贾远山抿了抿唇,“我对不起阿裕。我下定决心要另想方法后,竟然渐渐忘记了这件事。直到高考前三个月,班主任将取消了一对一帮扶,并重新划分了座位,我和阿裕都各自有了新同桌。我彻底忘记了要查出真相,为阿裕报仇的想法。” “我沉浸在学习中,直到高考结束,阿裕没了消息,我才后知后觉自己失去了一个多么重要的人。” 听到这,刘立询问道:“这个重要是哪种意义上的?” 贾远山抬眸盯着他,眼里流露出悲伤:“那时候,我以为是朋友……” “读大学期间,我总会想起阿裕。我听说他考上大学了,但去了外省。午夜梦回时,我总想着如果我没有光顾着自己,如果我们关系仍旧是原来那么好,我们会考同一所大学……若他考不上,我们在一座城市读也一样。” “每每畅想到这些美好之时,我便懊悔不已,偶尔借酒消愁。” “一次,我打算到离学校很远的酒馆小酌一杯,却在那儿看见一位面熟的学长,他身边还坐着一个脸生的男生。我没有和他们打招呼,而是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喝酒。” 第173章 贾远山停顿了一下,道,“我所坐的位置原是看不见他们的,却不想他们换了个位置,换到我能看见,他们却看不见的我位置。” “我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只觉得双眼刺痛……原本,我也会有那么要好的一个朋友,都怪我……我更苦闷了,打算离开,却在这时看见那位学长低头……亲吻了那个男生。” “原来……他们不是朋友!那一瞬,我很震动。我从不知道,原来男人和男人还会有那种感情。” “那一瞬,我想到了阿裕。我把自己当作了学长,把他当成那个陌生男生。我幻想着我……亲吻他时的样子……我明白了,我并不单纯地把阿裕当作朋友,我对他……我不敢深想,逃离了那座酒馆。” “从那以后,我强迫自己忘记有关阿裕的一切。我要做一个正常男人。” “我以为我做到了。”贾远山自嘲地笑了一下,“却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当肖似阿裕的那张脸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才知道我从未忘记过他。” 刘立:“什么意思?说清楚。” 贾远山扯扯嘴角:“上个月,金河在万府宴请他的同学。宴会上,我看见了一个人。那人叫……郑彦。他有着与郑裕相似的眼睛、身形,还有名字。” 刘立神色一怔,想起了姜璃案。的确,贾金河是贾远山的弟弟,他办生日宴的那天晚上,贾远山出场为他说过几句祝福话。 这些事他们办案时都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 他正色问道:“见到郑彦之后呢?” 贾远山回忆道:“我让秘书去查了郑彦的信息。” 刘立:“在那之前你知不知道郑裕有个弟弟?” 贾远山:“不知道。” 刘立:“你为什么查郑彦信息?” 贾远山抿了抿唇:“警官,我很卑劣。我想,拥有不了阿裕,得到一个肖似他的人……也不错。” 刘立眉头一皱,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知该庆幸郑彦是郑裕弟弟,还是不幸郑彦哥哥就是他想要的人。 归根结底,是贾远山的问题。 他遵循内心,用正当手段追求所爱无可厚非,但为了“得到”某一个人,使出这般手段,不是不妥,而是违反公序良俗,甚至于违法。 “我至今都无法忘记得知郑彦还有个哥哥时的惊喜……” 贾远山低笑一声,似乎还在回味当时的心情,“阴差阳错,竟让我找到了阿裕。我想立刻去见他。但当我走到他家楼下时,我犹豫了。” 刘立:“你们怎么查到郑裕住处的?” 贾远山神色一顿,回道:“警官,现在这个时代还有什么秘密?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查到的,但我可以保证,没有采取非法手段。” 刘立:“……” 你说没有就没有吗? 他再次追问,誓要贾远山说清楚。然而贾远山坚持道自己不清楚,他只吩咐人做事,不管底下人怎么做。没法,刘立只能问他要了他秘书的联系方式。 解决完这个问题,贾远山继续道:“我没有上门找他。公司还有事务要忙,我得回去处理。正好我心太乱了,需要好好整理。但我又清楚地知道扰乱我心的人在哪儿。我一面想着去见他,一面想着不能冲动。纠结之下,我决定暂时电话联系阿裕。” “公司?你公司叫什么名字,在里面任什么职位?” 贾远山疑惑:“这个和案件有关吗?” 刘立笑了一下:“顺口问一下。怎么?不能说?” 贾远山说自己没有上门找郑裕而是忙于处理公司事务,这个是否属实,还要去他公司实地问问才知道。 贾远山声音平和:“当然可以。裕兴影业,财务总监。” 得到答案,刘立又问:“你用来联系郑裕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贾远山沉默一瞬,报了一串号码。 刘立拿出笔记本来对了一下,和郑裕接到的奇怪号码一致。那么问题来了,“你为什么采用匿名号?” 贾远山回答得很自然:“个人习惯而已。” 刘立笑了一下:“怎么养成的习惯?” 贾远山眼睛眯了眯,沉默一秒旋即回答:“……我只是想养一个专门用于和阿裕联系的号码罢了。” 刘立:“既然这样,何必选匿名号?” 贾远山:“碰巧。” “不知道”、“巧合”、“不记得”这些回答简直是回答问题的万能用语,刘立听着就脑仁疼。他静默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问:“最后一次使用该号码是什么时候?” 贾远山:“大概……上个月月底。” 刘立:“那之后为什么不用了?” 贾远山:“不需要了。” 刘立:“原因。” 贾远山:“我马上就要见到阿裕了,没有必要再使用手机联系。” 刘立觉得他说这番话逻辑不对,正要继续问,却听贾远山主动地讲述道:“我几乎有时间就会给阿裕打电话,但他不怎么接。事实上……他只接过五次。” 第一次。 贾远山做足了心理准备,甚至准备了一份稿子,以便自己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时不会卡壳。十一位的数字,他看第一眼便记在了心里。但在手机中输入时却手抖,第一位就输错了。 他定了定神,删除第一位,重新输入。 输入完毕后,他却卡在了按拨通键上。 万一他打过去,阿裕拒接呢? 万一接通了,阿裕却说自己不记得他了呢? 这样的结果他不愿接受…… 但万一阿裕还记得他,还……哪怕他只是把他当作一个久未联系的朋友,都行。 不管怎么样,打吧! 他按下了拨通键。等候接通的时间格外漫长,终于,拨号中变为接通,话筒那边传来懒懒的、沙哑的男声:“喂?” 贾远山失语了。 他该回“你好”还是“好久不见”?糟糕,他准备的稿子里没有说第一句话该怎么表达。 就在他沉默之时,对面轻声说了一句“把餐放门外就行”,便挂了。 贾远山还没反应过来。 第一次和阿裕对话结果是他一个字也没说吗? 还有……阿裕怎么能把他当作送餐员呢? 他脑子有些乱。 第二次通话很快到来,正是次日晚上。 他拨通了,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是精心设计的:“是陈言吗?” 郑裕:“不是。” 贾远山:“打错了吗?我看看号码……抱歉,真的打错了。” 郑裕:“……” 贾远山:“你的声音有些耳熟……我想想在哪听过。” 郑裕:“我挂……” 贾远山:“郑裕……你是郑裕吗?” 郑裕:“?” 吸引住了郑裕的兴趣,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对话进行下去。 贾远山已经做好充足准备,他自报了家门,谈起自己自高中毕业后一直想见他,却因找不到联系方式而搁下,没想到这次竟然能阴差阳错打到他手机上去。 郑裕:“你昨天打过。” 贾远山低笑两声:“我以为是陈言的号码呢……打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你挂了。” 郑裕:“。” 贾远山哪里察觉不到郑裕并不想与他深聊,但却不肯轻易放过他,带着回忆的腔调断断续续地说了好多话。 挂断电话时,他才恍然察觉他已经和郑裕聊了二十多分钟了。 真是一个好兆头。 然而他次日再打时却打不通了。他很愤怒、很不解。明明昨天还聊得好好的,为什么转眼郑裕就不愿接他电话了呢? 他又连续打了几天,仍旧打不通。 他换了号码给郑裕打,终于接通了。他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什么,为什么不接他电话。 郑裕的回答却很简单:“忙。” 然后就挂了。 贾远山当时就想冲到晋北去看看,郑裕所说的忙是什么意思。是真忙还是敷衍他,不愿和他通话? 然而他走不开,公司事务实在繁忙。 他只能托人看着点…… 听到这儿,刘立打断他的发言,询问道:“什么看法?” 贾远山顿了顿,直截了当地说:“抱歉,我派人监视了他。” 刘立微微挑眉,让他详细说一说,把监视人是谁也讲清楚。 贾远山笑了笑:“只是偶尔到他家楼下转转而已。这事是我派秘书去做的,他找的谁,我并不清楚。” 刘立:“……” 滑头。 看来必须得去他公司查查这段时间他是不是在公司忙工作了。他要是真一直在公司忙,那说明他确实没有主动去监视郑裕,他的话就属实。要是没在公司,那他的话就存疑了。 同时,还要仔细盘问他的秘书,看两人口供是否一致。 贾远山继续说道:“那人告诉了我一个消息……有人去找过阿裕,并且在他家留宿了整整两夜!警官,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想?” 第174章 刘立没回答,只道:“你说你的。” 贾远山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我原以为那人是阿裕的朋友,却不想……那人和阿裕有亲密关系。” “我以为阿裕喜欢女人……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和他做一辈子朋友,远远地看着他就好。却不想,他已经有了男友!” “我不能接受这个结果。”贾远山仰着头,双手挣动,发出“咔咔”响声,“阿裕怎么能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刘立敲了敲桌子:“冷静。那个人是谁?” 贾远山:“你们不知道吗?赵景州,那个借着职务之便蛊惑阿裕的恶魔。” 刘立:“然后呢,你做了什么?” 贾远山表情很复杂,既有悔恨,又有愤怒、不满:“我带走了阿裕。我给阿裕打电话,我告诉他,如果不想郑彦出事,那么下午五点到中心公园去,我要见他。” 刘立让他把经过详细说清,有记忆模糊的地方示意一下,但不能有隐瞒或欺骗。 上周二,贾远山电话郑裕,威胁他与之见面。 他只规定了几点,却没说几号。他给足了郑裕考虑时间,一旦他考虑清楚在下午五点出门走向中心公园了,他便会让人开车将他带走交到他的手上…… 刘立:“那人是谁?车牌号。” 贾远山:“他叫什么我不知道,但你们应该很清楚,因为……他现在在看守所。” 刘立有些疑惑:“说详细点。” 贾远山说,他托人找来一个惯偷,花钱让他去偷了一辆车,在郑裕走到通往公园必经之路的盲区时配合等候在那里的人将郑裕带走。 那个偷车贼已经被抓了。 宋朝阳把这一点记录下来,准备到时候验证一下。 刘立:“然后呢?” 贾远山:“我将阿裕带去别墅了。” 刘立:“别墅里面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啊……” 贾远山忽然低下头,叫人看不清表情。 刘立敲敲桌子,正色道:“抬头,好好交代!” 下一瞬,一张嘴角微微上扬的脸出现在刘立眼里。 贾远山在笑! 那样浅的弧度像蛇吻边缘的翘起,冷漠又恶劣。 刘立重申:“好好交代,别打马虎眼,记不住的地方示意一下,别想着撒谎。” 贾远山轻咳了一声,盯着刘立,缓缓眨了一下眼,声音平直地承诺:“我怎么会撒谎?警官,坦白从宽,不是吗?” 说罢,他没有等刘立的回答,语带悲伤地缓声叙述道:“阿裕刚到别墅时还不太适应,总是说些伤人心的话……在知道赵景州也在时,嘴里更是不饶人了。我送他玫瑰,送他钻石,他也不高兴,还闹绝食。” “我没有办法,只好用赵景州的命威胁他,劝他吃饭。” 贾远山微微一笑:“这方法很奏效,他不仅乖乖吃饭,还主动向我示好,让我留赵景州一命。他都开口了,我怎么不应。但别墅餐食就那么多,即使我不对赵景州动手,他也会因为缺少食物和水而死去。” “阿裕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求我给赵景州送餐、送水。” 贾远山叹息一声:“他还说如果餐食不够,他可以不吃,把自己那一份全送给赵景州。他真善良。为了维护他的善良,我答应了。恰好阿裕早上总是赖床,错过早餐,我便把他的早餐送给赵景州吃。” “阿裕知道我的做法,很感激,说如果我把赵景州放走,他愿意和我好好在一起。为此,他还穿上长裙勾引我呢……” 贾远山眸光闪闪,叹道:“他穿裙子真的好美。” “我对他本就没什么抵抗力,他还那么讨好我,自然是他说什么我都答应了。警官,不瞒你们说,你们再晚来一两天,我就把赵景州放走了呢。” 刘立咬咬牙,对他说的话只信了一成。“赵景州的伤是怎么回事?” 贾远山:“那个啊……我打的。我只是说给他一口饭吃,没说不打他,不是么?他霸占了阿裕那么久,我还不能出出气么?” “郑裕的伤呢?” “阿裕哪有受伤?”贾远山惊讶挑眉,眼珠一转,似乎想起什么,说道,“你是指他身上的痕迹?那是爱的印记,哪里算伤呢?” 刘立忍了忍,没忍住,重拍桌子:“注意你的态度!陈述事实,别添油加醋!我问你,你对郑裕做了什么?” 贾远山:“做了什么?我对他宠还来不及,还会做什么?做//爱么?如果你指的是这个……我们还真有过几次甜蜜接触。” 刘立:“多少次?” 贾远山舔舔唇瓣,似乎还在回味:“六次吧……他皮肤泛红的时候,很美。” 刘立:“他什么态度?” 贾远山:“警官,你的问法很奇怪。阿裕会有什么态度?实话告诉你,我们的第一次就是他主动求我的。你觉得他会是什么态度?” 刘立:“回答问题!少打马虎眼!” “好吧,回答你。”贾远山盯着他,表情认真,一字一句道,“他很喜欢。” “非常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是中午、下午分别更一章。 ps:贾远山折磨郑裕有两个原因,本章讲的“爱”是其中一个,还有个原因番外揭晓嗷(现在不能说,因为这个原因和某个角色有关,揭晓了会剧透)ovo 第135章 城郊中队在医院守了一晚, 还没等到郑裕或赵景州醒来。 昨天开会之前庞秋就已经电话通知了季群说郑彦哥哥找到了,郑彦可以到医院来看他。 季群接到电话的时候还在备课,当即便想通知郑彦, 但转念想到这会儿宿舍大门已经落锁了,叫郑彦还得折腾一番,不如明天一早再告诉他, 再看他意愿, 要不要立刻到医院去。 是以今儿一早, 季群找到精神萎靡的郑彦, 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郑彦立马就精神了,忙问:“我哥在哪?他……情况怎么样?” 季群笑意盈盈:“好着呢!就是有点虚弱,还在医院躺着。” 闻言, 郑彦眼里流露出哀求:“老师, 我想请假去看我哥。” 季群大手一挥:“去,老师送你去。你先等会儿,我去巡一下早自习。” 虽然郑彦这会儿巴不得直接飞到医院去,但老师说的话, 他还是听的。 于是他内心焦躁,表面也一点都不淡定地等了大概五六分钟, 等到季群小跑着过来, 招呼道:“走, 老师开车送你, 假条回来补。” 紧赶慢赶, 在八点前抵达了医院。 郑彦闷头往里冲, 走了十来米又慌慌张张地折返, 急急问道:“我哥在哪个房间?” 季群刚刚盯着他离去的背影还在犹豫要不要不顾公共道德吼一嗓子, 现在见他回来, 连忙道:“511,25号。” 得了房间号,郑彦抬腿就跑。 电梯显示器箭头向下,郑彦等了一秒,等不及了,直接爬楼梯,气喘吁吁地一路横冲直撞,撞到了……荣波怀里。 作为受过专业训练的刑警,荣波一把就控制住了郑彦,见他有几分面熟,问道:“叫什么名字?怎么在医院冲来冲去?” 郑彦没有心思和他周旋,左顾右盼,瞧见他身后那间屋子便是511,便卯足劲儿想把他扒拉开,好去到门前。 他的力气不及荣波,反而他这一挣扎,让荣波对他起了疑心,手掌禁锢得更紧了,质问道:“回答我问题,你是什么人,来医院干什么?在走廊横冲直撞的像什么样子!” 郑彦快气死了,没好气地回:“我找我哥,关你什么事儿!快让开!” 荣波不动:“你哥是谁?哪个病房,几号床?” 郑彦:“你、你……我哥就在你后边儿!让我过去!” 荣波手指动了动,仍没有松开:“你哥叫什么?” 郑彦:“郑裕!” 听到熟悉的名字,荣波动作一滞。 郑彦趁着这空隙擦着他肩膀溜走,动作飞快地拧了门锁进门。一进门,他气都顾不得喘了,轻手轻脚地往里挪了几步,张望。 幸好这间病房是单人间,他一下就扫到病床在哪,直奔过去,脚步收着,没发出太大动静。 病床上躺着一个人,脸惨白的,眼合着,嘴唇丝毫血色都没有。露在外面唯一有点红色的便是他的脖颈。 是郑裕,他哥。 郑彦瞬间失了力气,抓着床边跪倒在地,眼泪霎时从眼眶里滚了出来。他哥……回来了!安安全全地回来了! 庄淑语刚从厕所出来,便见着一人背对着她跪在郑裕床边。 她瞟了眼门口处的荣波,视线在病床与他身上来回扫动,询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让一陌生人进来了。 荣波往她身边靠了靠,道:“是郑裕弟弟,郑彦。” 庄淑语想问他确定身份没又听门响了,荣波去开了门,一个二三十岁的男人走了进来,冲他们俩点了点头。 第175章 荣波拉着那个男人出去了,庄淑语步行到病床边,轻轻拍了下跪着那人的肩膀,小声问:“你是郑彦么?” 郑彦仰头看她,胡乱地抹了把脸,弄得脸脏兮兮的,没管,只问:“你是谁?警察吗?” 庄淑语点了点头,向他展示自己的警察证,又低声问了他几个问题,见他都回答上来,又觉他的脸和郑裕有五六分像,特别是眼睛,便相信了他的身份。 “你哥哥还没醒,你坐会儿?” 郑彦点了点头,然后搬了张椅子坐在郑裕床边,盯着床上人看。 庄淑语默默地掏了几张纸巾递给他。 郑彦接了,低声道谢。 唉,到底还是个孩子。 庄淑语微微感叹一下,耳朵捕捉到门锁响动,回头,是荣波和那个陌生男人进来了。 荣波小声介绍:“郑裕弟弟的班主任,季老师。” 庄淑语点点头:“你好。” 毕竟身处病房,还有人在休息,所以她没有多说。 季群没有待太久,嘱咐郑彦要回学校的时候叫警察给他打电话,他来接之后便离开了。 郑彦小声询问庄淑语:“我哥怎么了?” 庄淑语想了想,道:“医生说他身体虚弱,睡够了就醒了。” 郑彦不太相信:“他脖子怎么是红的?是不是……是不是有人虐待他?!警察姐姐,那个人是谁?你们把我哥救出来,那那个人肯定已经抓到了。是谁?!” 庄淑语的手轻轻搭在他头上,低声道:“案件还在调查中,有结果会告诉你的。” 郑彦瞬间就红了眼睛:“我哥身上有伤口吗?” 庄淑语不想说假话骗他,也不愿意告诉他郑裕可能经历了怎样的折磨,只好道:“这些东西医生才最清楚,我们不太了解。” 郑彦手指立刻攥紧,把床单抓出一条条起伏的褶皱。他还想在问些什么,却听那个男警察说道:“醒了!” 大脑还没来得及分析清楚语句含义,只捕捉到一个“醒”字便操控着肌肉使他转头看向床面,迎上了一张惨白的脸以及脸上一对空洞的眼睛。 他的眼泪再次滚了出来,喃喃着:“醒了……哥,你终于回来了!” 郑裕一睁眼见着的是白色的天花板,与贾远山房间里的暗灰色完全不同。 他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在做梦。 听见陌生男声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循着声音看去,不认识的人,视线再一侧,看见了郑彦——眼眶红得像兔子的弟弟。 他的心忽地抽疼,想张口说句话却觉得口干舌燥,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待他弟弟反应过来,对着他哭时心里更急了,哑着声音道:“不要……哭。” 庄淑语绕过郑彦按下了呼叫铃,随即又拿起杯子给他接了一杯温水。幸好病房里的饮水机时刻都开着,不然还得烧一会儿。 郑彦见她端着纸杯走来,忙不迭接过,想给郑裕喂水,却又因捧着纸杯不好动作,庄淑语和荣波想帮忙但又隔着一个郑彦不好帮。 就在几人慌乱调整位置的时候,郑裕自己双手撑着床面坐起来了,哑着嗓子道:“水,给我吧。” 郑彦鼻头一酸,刚止住的泪又想落。他吸吸鼻子,小心翼翼地把水递过去,叮嘱道:“慢点喝。” 郑裕哑声:“嗯。” 一靠近郑裕,郑彦忽然发现他不仅脖子上有红痕,锁骨处也有。火气上头,狠狠地捏紧了拳头,心道,别让他看见那个欺负他哥的混蛋,否则他一定要豁出命揍他一顿! 他哥那么好,为什么要遭遇这些?为什么拐走了他哥,还打他?! 一杯温水下肚,嗓子好了许多,医生也来了,简单地查看了一下他的情况,道:“没什么大碍。” 郑彦提着的心终于落下,但气却丝毫没消。 他握着哥哥的手,想问他这些天遭遇了什么,却又怕惹他想起伤心事,一时之间竟沉默了。 庄淑语微微靠近了一点,给郑裕展示了警察证,介绍自己与荣波的身份,并道:“你现在愿意接受询问吗?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郑彦带着哭腔:“不能让我哥再休息一下吗?他嗓子那么哑!” 郑裕手指反握住郑彦的,安慰道:“我已经好了,配合警察工作要紧……”说罢,他抬头看着庄淑语与荣波,道,“我……我有个问题想问。” 庄淑语欣然答道:“你问。” 郑裕身体微微前倾,眼里藏着莫大的悲伤,像海,似要溺毙与他对视的任何人:“景州……他……他还好吗?” 庄淑语避了避他的视线,笑道:“他很好,也在医院躺着。说不准,他这会儿已经醒了。” 郑裕握郑彦的手用力收紧又松开,低语:“活着就好……他跟我说他已经死了。” 庄淑语没听清,郑彦却听清楚了,追问:“他是谁,你认识他?哥……赵哥也被他抓了?是不是因为我给他打电话,让他来救你,结果被那个人晓得了?” 郑裕轻轻摇头:“与你无关。小彦,帮我买份早饭,好不好?” 郑彦注意力立刻被岔开,答应道:“我马上就去!” 说完就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荣波在他离开之后,把门反锁。 庄淑语道:“那我们就趁你弟弟离开这会儿做笔录吧?” 郑裕颔首:“好。” 庄淑语先问了一些个人信息,才进入正题:“上周五,也就是12月3号下午五点,你为什么出门?” 郑裕表情淡淡的,说话也没什么情绪:“贾远山叫我出去。” 庄淑语追问:“他通过哪种方式告知你?” 郑裕:“电话。通话记录在我手机里,但我的手机,已经被贾远山砸了。大概上周二吧,他给我打电话,威胁我。” 庄淑语:“他具体说了什么内容?你为什么没有报警或者在家中给你弟弟留信息?” 在城区中队的笔录中可以看到,郑彦说他哥每次出门都会告诉他,要么打电话,要么留纸条。 郑裕先回答了后一个问题:“我不能。” 顿了顿,才缓缓回答第一个问题:“电话内容很简单。他约我去中心公园见面,如果我拒绝,他会对我弟弟下手。不是杀了他,是……是对他做那些事。对他……强迫他。” “他给了我三天考虑时间,如果到时间我还没动身,他会直接去学校找小彦。” “我不能让小彦承受这些,所以上周五,我出门了。就是这样。” …… 周二晚上,郑裕再次接到了贾远山的电话,他没接。他打算过几天等赵景州过来了,让他帮自己重新办个号码。 按掉电话后,他以为贾远山今天内不会再打了,因为他往日就是一天最多打一个。 然而,手机只安静了几秒又响起,来电人依旧是贾远山用的号。 郑裕本来不打算接,但手指触到关机键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移至通话键,接通了。 贾远山的声音经信号传播后变得有些沙哑:“阿裕,我以为你不会接了呢。” 郑裕没说话。 贾远山低低笑了两声:“……阿裕,你又让那个男人住你那儿了,是不是?我看见了,你抱了他。阿裕,我都看见了。” “我很生气。——阿裕,你怎么能那么不自爱?” 郑裕:“他是我的爱人。” 对面呼吸忽然变得急促,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 郑裕将手机拿远一点,随即淡声补充道:“贾远山,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如果你再骚扰,我会考虑使用法律武器维权。” “法律……”话筒里传来“沙沙”的声音,“阿裕,是那个男人教你说的吗?我早告诉你了,他是坏人。阿裕,离开他,到我的怀里来——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给你幸福。阿裕,没有人比我更爱你……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郑裕:“挂了。” “等等——” 贾远山笑了两声,呼吸仿佛能透过话筒喷到郑裕耳侧,这让他感到恶心,将手机离得更远了,手指已挪到关机键上,正要按下之时——“阿裕,我们聊聊你的弟弟,我的小舅子。” 郑裕手指再次从关机键上移开,声音中终于带上情绪,质问道:“你想做什么?” 贾远山不说话,只笑,笑声越来越大。 “贾远山,说话!” “阿裕,你变了。”贾远山语气既失望又充满探索未知的兴奋,“但是我很喜欢。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但我最爱的,还是高中时的你……阿裕,你弟弟长得真的很像那个时期的你呢。” “你——别想打他的注意!” 感受着郑裕言语中激烈的情绪,贾远山满足地深吸一口气,低喃:“提到他这么着急吗?” 他的话是对着话筒说的,声音虽低,却也钻进了郑裕的耳朵,惹得他寒毛炸起,警告道:“贾远山,你敢!?” 第176章 “呵呵……我有什么不敢的?”贾远山刻意拉长语调,“你想管着我?” 郑裕咬着唇,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贾远山也不说,只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听上去心情很好似的。 许久,郑裕张口了:“你想做什么?” 贾远山语气有些惊讶:“我?我从始至终想做的只有一件事啊。” 郑裕想也没想:“不可能。” “你……真倔强。”贾远山叹了口气,忽地转口风,“不愿意便算了。但我想见你一面……就一面。阿裕,我好久没见过你了。” 郑裕:“不行。” 贾远山幽幽说道:“这你也不答应么?好吧,我只能去温山高中高三一班找郑彦聊以自/慰了。你说好吗,阿裕?” “你这个……你这个疯子!” “嘶,阿裕,你好凶。”贾远山柔声道,“再凶点吧,我喜欢。” 郑裕哑然失语,怔了几秒,质问:“你见我做什么?” 贾远山:“不做什么。” 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回答,贾远山惊讶道:“难道你不信我么?” 郑裕难得讥讽:“你说呢?” 贾远山:“嗯?阿裕,我爱你,我怎么会骗你?” “你不爱我。你爱反抗。”郑裕捏了捏山根,理智回笼,冷声道,“什么时候?” 贾远山有些失望,情绪怎么消失得这么快?他沉吟道:“下午五点,中心公园。” “几号?” “你想几号就几号。”贾远山声音低沉,“最好别超过……三天。否则你会收到郑彦的退学通知。若是再迟……阿裕,郑彦就归我了。” 郑裕悬在关机键的手重重按下。 【作者有话要说】 ps:郑裕的手机关机键就是电话挂断键。 第136章 郑裕的话让庄淑语疑惑不已。 她倒不是怀疑郑裕撒谎, 只是觉得他怎么会那么相信贾远山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什么“郑裕不去便对郑彦下手”…… 郑裕为什么会相信贾远山能做到这些事? 庄淑语决定从郑裕和贾远山的往事中寻找答案:“能和我们聊聊你和贾远山高中时的事吗?或者在高中之前,你认识他么?” “不认识。”郑裕微微侧头,视线落在窗台一个多肉盆栽之上, 缓声道,“高中么?太久远了,我不记得。” 庄淑语迟疑片刻, 直言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嗯, 害怕贾远山。” 郑裕:“他是天生的魔鬼。” 庄淑语眉头渐渐皱起:“可以再说清楚一点吗?” 郑裕侧回头, 看着她:“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沉默一瞬, 继续道,“我没有相信他只是见一面的鬼话,但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报警么?警官, 你们会处理这种情况么?” 贾远山的确电话威胁了他, 但他说的话……其实很模糊。而且他说完话后,郑裕也没受到伤害……所以。 庄淑语摇了摇头:“或许只能帮你警告一下贾远山。” 郑裕微微点头:“所以,我只能答应。” 这时,荣波没忍住, 插话了:“那你怎么不留一点信息在家?或者发条短信告诉赵景州也好啊。” 郑裕陈述道:“他说他看得见我。怎么看见?” 荣波狐疑道:“你怀疑他在你家安装监控?” 郑裕却摇头:“应该不是,我检查过。” 庄淑语:“那是……人?” 郑裕:“嗯。有人监视我。恐怕我一离家, 他便会想办法派人搜查, 若是我真的留了……我不知道会不会惹怒他, 导致……” “至于短信, 我想过。但若他在监控我的通讯情况呢?二位, 我不敢赌。他不会杀我, 但不代表不会对小彦与景州动手。” “而事实也证明……他没有放过景州。” 庄淑语静默不语。 贾远山一个电话就能让郑裕自愿地、不留一言半语地离开家门, 迈向不知深浅的陷阱。 他曾经究竟对郑裕做过什么, 以致多年后郑裕和他再次联系, 还会恐惧他? “砰砰!” 郑彦把医院外的街道都跑完了,选了一家包装最好的店点了一顿豪华早餐,顺便也给两个警察买了包子、油条。 辛辛苦苦提上楼,想进门,却发现门锁了。 敲了几下,荣波来开门,却没让他进去,只道:“我们正在和你哥聊案子,马上就结束了,麻烦你稍微等等。” 郑彦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只瘪着嘴巴,说:“好吧。” 病房内询问继续,庄淑语再次问起郑裕有关他和贾远山过去的事,但郑裕坚持道:“不记得。” 庄淑语不好为难他,只得讲了一遍提供信息对破案的重要性,希望他能配合。然而郑裕:“抱歉,我已记不清了。” 庄淑语没办法,只得顺着时间线询问他出门后发生了什么。 郑裕微微低下头,淡声道:“我离家之后,在前往中心花园的必经之路上被人喷了类似乙/醚的东西,醒来之后便在贾远山卧室了。” …… 接到贾远山的威胁电话后,郑裕花了三天做决定。 直到周五下午,他才孤身一人离开了和弟弟一起住了好几年的房子。 他心情很平静。 大抵赴死就是这般心境了。 他创作这些年积攒了些钱,郑彦可以靠这笔钱平平淡淡地过一生。若他还想上一个台阶,便只能任他自己去拼了。 走出那扇门后,他再也管不了郑彦了,他想。除非贾远山所说的“见一面”只是见一面。 他离开之后,郑彦或许会伤心一段时间。但他想,郑彦会走出来的。毕竟他们兄弟俩已经成功走出来过一次。 至于赵景州…… 上周和他在一起时该和他开一瓶红酒的。 好久没喝酒了啊。 他走后,赵景州也会伤心吧? 他不太确定。不过他不希望赵景州难过。 郑裕走出楼栋,遇见了邻居。 邻居很热情,招呼道:“小郑他哥,好久没见你出门啦!这是去哪?” 郑裕没有理会。 邻居讨了个没趣,悻悻闭上嘴巴,转身上楼了。 邻居会不会伤心呢? 应该不会。像他这样孤寂又冷漠的人,合该死在角落为好。 怎么会有非亲非故的人为他伤心呢? 郑裕冷静地想着,不知道小彦会为他办怎样的葬礼。——他这一走,就是死了。 他不想办酒席。 “死”了便“死”了,到他“遗照”前吃席算什么道理。 但可以邀请几个人来看看他的照片,吊唁。 比如赵景州。 他会不会在他“遗照”面前哭呢? 最好不要,他哭起来很丑。 就说几句话吧,比如:愿郑裕一路走好。 ——好土。 算了,赵景州品味一向很土。不然怎么会喜欢上他?他就是这世间最低、最小的尘埃,连土都算不得。喜欢上他这样一个人,他土都已经算高他一阶了。 小彦还会邀请谁呢? 唔,请小区门口那家面店的老板吧。 他很喜欢那家面店,因为她家不用提醒便牢牢记得他不吃葱。 不像赵景州,他说了很多次自己不吃葱,他还偏要放葱,然后再在他面前亲手挑出来,再给他吃。 何必呢?不能煮的时候就不放葱吗?——难怪赵景州土。没土怎么养葱? 面店老板会说什么? 感谢他关照她家生意? 嗯……忽然想起,她女儿今年该上高中了吧?听小彦说,她打算送她去读温山。 “哎!小郑先生,出门呀?” 脸盘圆圆的老板抬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手,道,“囡囡买了几斤金桔子,你尝尝!” 郑裕摇了摇头,老板却“哎呀”一声,笑得梨涡深深:“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拿!” 趁着老板掀帘进店的工夫,郑裕继续往中心公园走着。 “叮铃铃……” 一条裹着工装裤的腿“嚓”的一下杵在地面上,腿的主人松开按自行车铃的手,挥了挥,招呼道:“郑小哥,去哪儿玩啊?” 郑裕没说话。 自行车往他的方向滚了一圈,但依旧保持半米的距离。 “这个!我妈给我带的苹果,今天刚摘下来呢!”他从车斗里提起一整袋苹果,往前俯身,伸长手递给郑裕,“你尝尝,可甜了!” 郑裕看着满满一袋苹果,摇了摇头,拒绝道:“不饿。” 自行车主人抖了抖手:“你快拿着,我要提不起了!” 郑裕抿了抿唇,接过苹果,然后把它放回了车斗,径直离开了。 “哎!”车主挠挠后脑勺,动了动嘴,最后什么也没说,重新踩动踏板,车轮驶向小区。路过面店时,见着一提着一袋金桔叹气的老板,笑问:“咋啦?” 第177章 老板:“我想给小郑先生尝尝桔子呢!他刚还在这儿,转眼就不见了。” 车主也唉了一声:“可不是嘛!我想送他苹果吃,谢谢他照顾我生意,结果他不要!” 老板笑了一句:“你送帮人送餐,也算一门生意啦?” 车主:“咋不算?” 老板没评价,只叹着气摇头,将话题引回郑裕身上:“小郑先生好久没出门玩了吧?” 车主:“就是啊。” 老板:“希望他今后多出门走走,就像今天这样,在小区附近散散步,去逛逛街,多好。” 车主由衷赞同:“是啊。” 另一边。 郑裕继续向前走着。 只有三个人来吊唁他似乎有点单调,再加几个吧。 比如经常给自己送三餐的小哥。 小哥会说什么? 感谢他经常点外卖? 唔,好像很久没有和小彦一起出门吃饭了。上一次……大概在他步入高中之时吧。 以后没有机会了。 “小郑哥!出门啊?”水果摊老板抄着手笑问,“还是去接弟弟放学?” 接弟弟放学…… 大概是小学的事了。 那时他们才搬到这边不久,小彦不认识路,缠着他要他接送。后来认路了,便不再要求接送了。 但是半个月前,他还接过小彦。 记得那是弟弟参加同学生日宴,玩得太晚,打不到车,需要他接。 郑裕:“不是。” 老板眼睛亮了亮:“出去遛弯?那敢情好!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该多出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嘛!对咯,我家伢子鼓捣出了水果汁儿,里面加了百香果、柠檬,怪好喝的,你拿一瓶!” 他没等郑裕拒绝,一边念叨着“你可别走,我马上出来”,一边动作迅速地钻进里间,找装好的水果汁去了。 郑裕看了看他的背影,离开了。 他的葬礼里会安排水果吗? 可以让这家店的老板提供,他家水果挺实惠,该甜的绝不会酸。 老板会来吊唁他么? 他会说什么? 比如:可惜你没喝到我伢子整的果汁……? 百香果和柠檬啊……从未想过的搭配。 脚步继续往前走。 吊唁的人能有这几个就足够了。如果他们不来,也挺好的,小彦可以不必为他办葬礼了。大家都很忙,还是不要耽误别人时间的好。 沿着街道往前,粥铺老板招呼:“郑先生你往哪里去呀?” 郑裕:“前边。” 老板“哦呀”一声,摆了摆手:“前边在施工呢,走不通!” 施工? 他想了想,调转方向准备从巷子里穿过去。 通往中心公园有两条路,沿着街道直走或者从巷子里绕过去。 既然前方施工,便择巷子走吧。 脑海中的葬礼已经被取消。想到即使是办最简单的葬礼也会很麻烦别人,他便不想办了。不办葬礼,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呢? 啊……对了,小彦快高考了。 他的离开会影响到他的情绪。 怎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他正懊悔着,突然—— “唔!” 不知从哪冒出的一双大手牢牢地捂住他的口鼻。在口鼻与手之间还隔着一张厚厚的湿润的帕子,上面浸满了乙/醚的味道。 意识消失前,郑裕只看到一个黑影。 …… “咕嘟咕嘟……” 人掉进海里冒出的声音是“孤独孤独……” 郑裕沉浸在一片混沌之中,对外界一切没有感觉。 混沌是水状的,里面游曳着鲸鱼。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鲸鱼的鳍——“砰!” 鲸鱼就像雪崩似的,“哗”的一下破碎。鳍被破碎时刻带起的水龙卷风裹挟,重重地刺入郑裕的心脏。 伴随着一阵心悸,他猛然睁开眼。 入眼是一片暗灰的墙。 身下是柔软的床。 这是哪? 他想掀开被子坐起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锁链禁锢。他挣动了一下,只听见锁链碰撞床柱的“咔咔”响声。 “醒了?” 一道熟悉的男声越来越近,“阿裕,好久不见。” 郑裕循声望去,一张不太熟悉的脸。 他知道这是谁。 他质问:“这就是见面么?” 穿戴皮套的手轻轻拂过他的脸,手的主人笑道:“我们这不就见到了么?” “贾远山。”郑裕闭上了眼睛,“你令我恶心。” “是么?”贾远山眯了眯眼,手指用力将他的脸掐出红痕,慢条斯理地询问,“还睡吗?” 郑裕没有说话。 从离开家门那一刻起,他便把自己当一个死人。 贾远山跪坐在他身旁,手指轻轻抚过他被掐得泛红的脸,柔声询问:“疼不疼?” “说话!” “——郑裕,你一定要惹我生气么?” 贾远山死死地盯了他一会儿,忽然侧躺,手指揉捏着他的唇瓣,笑道:“我见过那个男人了。” “又丑又蠢。” “你喜欢他什么?” 郑裕忽地睁眼:“什么意思?” 贾远山极短促地笑了一下:“他就在……下面呢。要见见他么?还是不见罢,一条死狗罢了。” “你——你凭什么——” 贾远山靠近,贴着他的唇瓣,一字一句道:“我说过我会放过他么?——阿裕,你的世界里合该只有我。” “没人比我更爱你。” 贾远山咬了一下他的下唇,轻哼道:“你是我的……懂吗?” 第137章 案件五终 “……贾远山将我锁在卧室里, 把景州关在地下室。”郑裕神色淡淡的,“他对我们做了什么,你们应该很清楚。” 庄淑语犹豫了一下, 道:“抱歉,我们需要你亲口说出来。” 郑裕浅淡瞳色的双眼落在她身上,冰冷、毫无情绪。 良久, 他说道:“他强迫我, 和我性/交, 四次, 在他的房间。” 顿了一下,他补充道:“抱歉,我记错了, 是六次。四次在房间, 两次在地下室。在地下室里……我是自愿的。” 庄淑语下意识反问:“自愿……?” 郑裕面无表情地陈述:“我不愿意,他就会死。” 庄淑语没有问他是谁。 郑裕继续陈述,音调像在昏昏欲睡的语文课上念课文:“我害了他……昨天?还是前天,贾远山告诉我, 他死了。我以为……” 他短暂地停顿一下,道:“幸好, 他还活着。” “……” 庄淑语一时失语。 郑裕的精神和肉/体都遭受了侵犯, 这是毋庸置疑的, 不需要问, 单纯看他身上的痕迹以及贾远山看见他被带走时癫狂的表情就知道。 但亲耳从郑裕口中听到近乎冷漠的陈述, 她的心还是揪了一下。 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么?可郑裕看上去很冷静, 也很……豁达。那继续问下去, 让他描述细节?又很残忍…… 看着警察脸上难忍的神色, 郑裕笑了一下, 反过来用安慰地语气说道:“贾远山有性功能障碍。” 庄淑语震惊了:“那他怎么和你……” 郑裕淡淡道:“道具。” 庄淑语抿了抿唇,犹豫道:“嗯……那还好。” 说完她就想打自己嘴巴,什么还好?!侵犯就是侵犯!她哪有资格对受害者说这样的程度只是还好? “确实还好。”郑裕沉默一瞬,反问,“只是道具的话,不算性/交,对吗?” 庄淑语抿着唇,没有说话,因为她忽然意识到,即使贾远山真正和他发生了关系,也……算不了强/奸。 郑裕手指微动,提了另一个问题:“你们需要细节吗?” 庄淑语没说话,荣波回答道:“嗯,需要……但如果你现在不想说,我们可以等到……” 郑裕打断他的话,轻声道:“就现在吧。” 郑裕说话的音调很平直,描述起自己与赵景州受到的伤害是语气也是淡淡的,仿佛在讲一个和他无关的故事。 但他越是冷淡,庄淑语越觉得压抑。就连心思比较粗糙的荣波都动情了,握笔的手一直颤抖,写下的字歪歪扭扭,勉强能看。 “……大概就是这样。”郑裕顿了顿,语气有些迷茫,“警官,你哭了?” 庄淑语猛地一惊,胡乱地抹了抹眼睛,严肃道:“我没有!” 郑裕微微歪头盯着她看,旋即笑道:“没关系的,已经过去了。” 庄淑语抿着唇没有说话。 “问题问完了吗?可以让小彦进来了么?” 庄淑语嗫嚅道:“你……你真的没关系?” 郑裕语气认真:“真的。” 庄淑语狐疑地打量他的神色,没发觉有任何痛苦痕迹,犹豫着和荣波对视一眼,听他说道:“暂时没问题了,把郑彦叫进来吧……先吃口早饭。” 第178章 庄淑语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只能点头:“那好。” 荣波开门前还在打腹稿,准备给心心念念自己哥哥的郑彦道个歉,说他们不应该把他晾在外面晾那么久。 但一开门,他见着的却不只有郑彦。 还有……常闻、赵景州。 赵景州的脸色比郑裕好不到哪去,他脸上尽是伤痕,颧骨凸出,两颊凹陷,眼下青黑,很没有精气神。 更别说他从衣领处生出的一截带有勒痕的脖子,更显可怜。 荣波出口的道歉变成了:“……久等了。” 郑彦没回应他,从他胳膊下钻进了病房,冲到郑裕病床前,一边嘟囔一边将饭菜拿出来:“等了那么久,粥都冷了!” 郑裕摸了摸粥盒,道:“没有。” “那当然!”郑彦仰头,“我把它抱在怀里的,当然冷得慢啦。” 郑裕刚想抬手摸摸他的头发便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赵景州。 自从醒来之后他一直努力避免产生见一见赵景州的想法…… 他还没做好准备。 但是……郑裕猛地收回手指,并整个人往下一缩,埋进了被子里,闭着眼睛装作疲乏的样子,低声道:“都出去吧,我想休息。” 郑彦不同意:“哥!把饭吃了!” 郑裕把头也藏进了被子里。 郑彦想抬手去掀,却又怕自己没个轻重,扯被子时弄到他哥身上的伤。虽然大家都不告诉他郑裕伤得有多重,但光是想想他哥失踪的时间长度……伤势绝对不轻。 “哥,你出来!” 郑裕假装听不见。 他宁愿饿死,也不要在这个时候见赵景州! “哥……” 听不见,听不见。 郑裕再次往里缩了缩。 过了一会儿,外界声音消失了。郑裕漫无边际地想,都走了吗?应该走了,毕竟不会有人那么没眼色打扰病人休息。 “郑裕。” 嗯…… 谁的声音? 郑裕掰了掰手指,没有动弹。 似乎有脚步声。 “吱——”,好像是椅子拖动的声音。 难道…… “郑裕,让我看看好不好?” 真的是赵景州的声音! 他不是跟小彦说过让所有人都出去吗?小彦不听他的话了?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赵景州抬手轻轻放在床上的鼓包之上,低声道,“你……受苦了。” 郑裕轻轻咬手指,身体一动不动。 赵景州沉默了一会儿,瞥见柜子上的饭菜,低声哄道:“出来好不好?” 不。 他现在不想见赵景州。 被贾远山囚禁这几天,他无数次想到,如果他在贾远山联系上他那一天就和赵景州分手就好了。 这样就不会拖累他,弄得他被贾远山那个疯子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他一条破烂命没了不打紧,赵景州有父有母还有一个弟弟,万万不能平白无故地没了。 都是他的错。 眼眶有些热意。他悄悄抬手碰了碰,是湿的。 ——烦人。 赵景州为什么要出现? 他比以前更脏了,还叫赵景州看见自己的脏。 他感觉自己现在是连尘埃也不如。 是一个空洞。 空荡荡的,没有一丝重量。 一声长长的叹息传来。 郑裕抿了抿唇,眼眶热得更厉害了。 下一刻,他感觉被褥陷下去,一个重物上来了……不必说,一定是赵景州。 在他愣神之际,一个隔着被子完全感受不到热度的怀抱把他圈住,请求声随即响起:“郑裕,睡醒了见我好吗?——晚安。” 郑裕狠狠咬着下唇,憋住了想说出口的话:晚安,景州。 “郑裕,我爱你。” 床单瞬间濡湿。 郑裕紧紧闭着眼睛,任海水漫了他的眼,一声不吭。 “永远。” …… 郑彦被城郊中队劝回学校了,荣波和张宝宇开车送的他。 常闻让周林易留在511门口守着,然后和其他队友到赵景州的病房开会交流询问结果。 常闻问:“郑裕怎么说的?” 庄淑语掏出笔录递给他,并解释道:“上周二,贾远山威胁他如果不和他见面就对郑彦下手。” 李宏远:“原来是这样啊。” 庄淑语“嗯”了一声,继续道:“郑裕在去中心公园的路上就被贾远山派的人迷晕带走了。从上周五到昨天,他被囚禁了差不多一周。” “在此期间,贾远山多次语言、肢体暴力他,并强迫与他发生性关系……郑裕说贾远山是性功能障碍,没有办法真正和他发生关系,只能借道具代替。” 李宏远眉头皱起:“多少次?” 庄淑语比了个“六”,道:“其中四次发生在卧室,两次在地下室,当着赵景州的面。” “嘶……这也太过分了!”周林易啐了一口,咬牙道,“贾远山还算个人吗?简直就是……!” 常闻不太理解这种男男之爱,甚至不知道男男该如何发生性关系,但他依旧为郑裕与赵景州两人遭遇的一切感到同情,但也有不解:“可是赵景州没向我们交代这个情况。” 李宏远:“啊对,赵景州只说自己经常遭受贾远山的殴打。” 庄淑语叹道:“我觉得他可能是不愿让我们知道郑裕遭遇了什么吧……不说这个了,你们呢?问到什么?” 询问赵景州的工作是常闻和李宏远做的,那时周林易正和张宝宇去外面买早餐。 见常闻聚精会神地看笔录,李宏远便承担解释工作,道:“赵景州说他接到郑彦电话说郑裕不见了,很着急,立马就开车往晋北赶。” “就在路上,他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在电话里他听到了一段录音。” “录音?” “对,内容是郑裕答应一个男的要去什么地方。那个男人的声音和给他打电话的声音一致,那男人自我介绍说自己是郑裕的爱人,现在邀请他到他家一聚。” “这个男声属于贾远山?” “可以这么认为。赵景州确定囚禁他与郑裕那个人就是给他打电话的人。 电话里,贾远山要求他再往前行驶一百米,然后停下,往左手方向步行一百步,会有人接他。他算是关心则乱吧,接到电话没想太多便照做了。 等他走到指定位置后便被敲了闷棍,再醒过来就被人捆着困在一丝光都没有的房间里。” “然后?” “在那儿,他见到了贾远山。贾远山对他说过很多话,基本都是富含羞辱和挑衅意味的。” “贾远山有没有和他提过有关小说的事?” “没有。贾远山见他时要么用言语羞辱他,要么就打他,没提过小说。你们呢?” “郑裕没主动提,我们也还没问。我怕我一个没组织好语言,让郑裕意识到贾远山可能找人模仿他的小说杀人,然后把这事怪在他自己头上。” 莫名的,庄淑语就觉得郑裕是个会将所有错误揽在自己身上的人。 “……所以还是等他休息休息,我想好咋问时,再问吧。” 李宏远:“也是。” 常闻见他们说完了,道:“我给翁队打电话,看他怎么说。” 此时此刻,晋北市局。 翁策听完刘立、宋朝阳、余天文、江索整理的审讯结果,还没说话,便接到了常闻的电话。见他挂断电话后,宋朝阳好奇问道:“谁打的?谢哥吗?” 翁策:“常队。” 余天文双眼微睁:“询问出结果了?” 翁策点点头,简单地转述一遍常闻汇报的内容。 听完翁策一席话,刘立脸色不太好看,道:“也就是说,截至目前,贾远山只犯了非法拘禁郑裕和赵景州的罪。” 宋朝阳恨恨道:“他还撒谎!什么郑裕主动……都是他逼的。” 江索难得附和宋朝阳的话:“就是,他明明是在强迫、威胁郑裕与他发生性关系,简单来说,就是强/奸。” 余天文沉声纠正:“不是强/奸,连强制猥亵都算不上。” 江索眼珠一转,想到相关条例,不由爆了一声粗口,道:“那要是咱们找不到证据证明他指使大牙、二牙杀死陈新路、陈晴呢?也太便宜他了吧!?” 翁策敲敲桌子:“我们负责查案,不负责判刑,慎言。” 江索悻悻闭嘴,心里仍不服气。贾远山的行为明明那么恶劣,结果……太可恶了! 宋朝阳快气死了,不顾翁策才警告过,恨道:“我和老刘审他的时候他别提多配合了!问啥答啥,一口一个‘我错了’‘我好后悔,我不该那么做’,他肯定是在演我们,就想搏个主动交代,争取法院判他的时候酌情!” “谈到和郑裕发生关系时,他还一个劲儿在那说都是郑裕主动!真是说谎不打草稿。” 第179章 翁策再次敲桌子:“慎言!” 宋朝阳打了个激灵,愣了一下,嘴巴一张一合,迫于翁策的威严,最终闷闷不乐地比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不仅慎言,并且直接不说话了。 “贾远山的签名给我看一下。” 宋朝阳递过去,不到一分钟就拉开了嘴巴上的虚拟拉链,小声道:“字迹不一样……很明显不一样。” 闻言,翁策微微挑眉,翻开笔录仔细看了看贾远山的签名,果然和案发现场字条上的字迹不一致……纸条上的字迹笔走龙蛇,贾远山的签名却规规矩矩,写横、捺时会顿笔。 “他会不会故意这么写的啊?他应该猜得到,陈新路、陈晴的案子是我们办的,所以为了避免我们联想到他身上,所以故意改变字体。” 翁策:“有可能。不急,上次会议结束后我便让于队抽时间去万府别墅找他的字迹去了,到时候再对比一次。” 言罢,他又安排任务:“你们根据郑裕、赵景州给出的信息,继续讯问贾远山、李得泉,务必问出动手带走他们的人是谁。” 宋朝阳:“那要是贾远山坚持说不知道呢?” 翁策目光沉沉地盯着他。 宋朝阳抖了一下,立刻站了个军姿,高声道:“请队长放心,我们一定努力完成任务!” 翁策沉默一瞬,道:“去吧。” 大牙、二牙是动手杀死陈新路、陈晴的人,没错。他们背后还有其他人,也没错。种种线索表明这次模仿案并不简单。 贾远山非法拘禁郑裕、赵景州,证据确凿。他也表现出了对郑裕狂热的爱意,也一直口口声声道会他才是最爱郑裕的人。 但这并不能说明他就指使了大牙、二牙杀人,因为他并没有直言“我会为了证明我最爱你而叫人模仿你的小说杀人”,只是简单地说“爱”可能只是情话。 要把两个案子联系起来,要么贾远山主动交代,要么查邹秋平。 而且,他们还要通过这两个案子查那个组织的事。 想到这,翁策双眼眯了眯。下一瞬,他掏出手机给赵英旻打电话,欲先简单告知他郑裕、赵景州、贾远山、李得泉交代的内容,再和他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做,但赵英旻先出声道:“你现在过来一趟。” 翁策收了想说的话,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ps: 本卷完,开启最后一卷! pps: 据2015年11月1日正式施行的《刑法修正案九》规定,猥亵罪的对象从"妇女"扩大到"他人"。 强制猥亵、侮辱妇女罪(刑法第237条第1款,第2款),是指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强制猥亵他人或者侮辱妇女的行为。 第六卷 坯户 第138章 大结局始 大牙初步交代组织相关事宜之后, 翁策复印了一份大牙的讯问笔录交给赵英旻。 赵英旻看了笔录,让翁策先照自己的想法继续侦办,有进展再来告诉他。 昨天案情分析会结束后, 众人各有各的任务要做,翁策的任务便是向赵英旻汇报。 赵英旻见他进门,心知他为什么而来, 开口便问:“案子怎么样了?” 翁策:“郑裕、赵景州案已破。” 赵英旻:“怎么回事?” 翁策简单地从陈新路、陈晴案讲起, 一直讲到郑裕、赵景州案, 把目前查到的所有信息都告诉赵英旻, 最后告诉他分析会上大家的想法,即隐藏陈新路、陈晴案部分信息然后将该案案情登报。 赵英旻抬手摸头,手掌在头顶转了一圈, 面露难色, 没有立刻回答。 翁策又提出第二个想法:“我们需要监听邹秋平的电话,确定他的位置。” “这个可以。” 翁策提第一回时,赵英旻觉得可行,但还是得和局长报备一下, 毕竟监听定位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会儿翁策再提,他直接点头, “你把号码送技侦那儿去, 他们会配合你。” “但你说的那个登报……”赵英旻犹豫道, “可以是可以。但咱们吃过报纸的亏……” 翁策自然清楚, 他和谢奇致就深受其害。但案子都过去几年了, 没必要一直停滞不前。 “赵局, 这个办法是奇致提的。他已经走出来了, 我们也该往前迈一步。” 赵英旻摆摆手:“这不是往不往前的事。这样吧, 我把你们的想法报上去, 有消息了给你答复。” 时间来到10号。 郑裕与赵景州给出初步询问笔录,贾远山也交代了一份。 翁策电话联系赵英旻,准备简单汇报一下,再听听他的想法,但赵英旻接通电话第一句话却是叫他到他办公室去。 前往副局办公室的路上,翁策想了很多。 赵英旻叫他上门是想谈登报的事,还是什么。 实际坐到赵英旻面前时,他开口第一句话却让翁策震惊了一瞬。 他说:“细爷落网,全交代了。” 大牙前天才交代了有关细爷的事,今天就抓到人了? 赵英旻:“这家伙昨天去牡丹戏院听曲,被抓了个正着。进去后抵抗了一晚上,今早刚交代。他说了有关李树青的事,和大牙讲得差不多。” 翁策拿到大牙笔录后,非常忙。先是自己扫一遍笔录,然后通知谢奇致,让他找时间去大牙交代的地点走一圈,验证验证。 通知完谢奇致后,又赶紧给松玉市打电话,把细爷的情况告诉他们,并向他们传送了相关资料、证据。 松玉警方很重视这个消息,承诺会抓紧时间行动。要是大牙交代的都是真话,那么他们将可能顺着他给的信息抓获一只狡猾的老狐狸,并顺藤摸瓜,救出被拐卖的可怜人。 细爷和陈新路、陈晴只有做生意时会联系。最近细爷捧的角儿准备在今年封箱前最后唱三回《宝莲灯》,细爷哪里会缺席,一直守在松玉市。 松玉警方根据大牙给的提示,锁定了牡丹戏院。 《宝莲灯》开场时,院里只坐了一二十人,中老年人居多。符合大牙描述特征的只有一个——下巴处有一颗大痦子。 警方找到具有该特征的人时没有妄动,而是给“水娃”打了个电话。 果然,只有那个人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手指动作一下——同一时间,警方这边电话挂断。 所以,“水娃”/细爷就是他了! 警方立刻出手,将其控制,拷回警局审问。 细爷原还一问三不知,后来看到账本和照片的影印资料,便倒豆子似的抖落了这些年他干了些什么“生意”,认了罪。 昨天下午落网,今早认罪。 翁策向赵英旻汇报时提过细爷的事,赵英旻也很关注,昨晚还电话松玉询问了进展,得知细爷已落网一事非常高兴。 今天一早更是接到好消息,细爷都交代了。 “等他们找着证据,悬在咱们头上的李树青案就算了结了……”赵英旻感慨一句,“可惜,不是咱们亲手解决的。” 翁策也有些失望。李树青案是他和谢奇致心里一道疤。可以说,他多次拒绝调到晋北市局工作,就是为着呆在晋北找机会解决李树青案。 怎料…… 不过案子破了就是好事。 翁策:“您叫我来,不止为这个吧?” 赵英旻调整了一下坐姿,正色道:“那是自然。” 赵英旻从翁策那儿听了案子所有细节后,连夜整理成文书上报省厅。 省厅因为看过大牙笔录,对赵英旻后期补的文书很重视,今天天刚亮就集合在一起开会商量对策。 大牙交代的内容,能验证的,晋北市局都验证了。比如大牙说他们曾在晋北某些地点做过任务,那些地点长什么样,有些什么建筑。 他说的,和晋北警察看到的,差不多,只是因时间流逝环境有些变化而已。询问那些地点的住户,能知道大牙交代的那一年,那个地方是什么样子的——和大牙说得几乎一模一样。 谢奇致在松谭,他除了没去锦绣山庄后山、长月村那一带外,把大牙交代的地方都看过一遍,确认了大牙话语真实性。 并且,根据大牙交代的信息,松玉警方真的抓到了细爷。——赵英旻将细爷落网一事也写进了文书。 再加上二牙说的话能和大牙印证上。 而且大牙、二牙是黑户,两人不仅自己有枪,还能给凌达一把…… 这种种,均表明了这两人的供述有九成概率全是真的。 也就代表着,的确存在一个草芥人命的犯罪组织。 打击该犯罪组织刻不容缓。 省厅上午得出初步计划后立刻通知赵英旻。赵英旻刚要给翁策打电话时,就接到翁策的电话,立即叫他过来。 “细爷落网了,大牙的笔录又印证一条,你知道这意味着啥吧?” “嗯。” “不管是陈新路、陈晴案还是郑裕、赵景州案,你和谢奇致都是最了解的那个。上面要求你们立刻动身去松谭,协助松谭专案组办这个——双牙案。” 第180章 赵英旻脚一踢,椅子往后滑行十公分,身随心动站立起来,双手撑着桌面,双目紧盯着翁策,沉声道:“没破案,就甭回来了!” 声音未落,翁策已然起身,表情严肃:“明白。” …… 翁策领了新任务却没有如赵英旻所说立刻出发,而是去技侦处。 技侦:“翁队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准备叫你过来。” 另一名技侦解释道:“我们打好稿子,准备和邹秋平通话,趁着通话时尝试定位他的位置。你要看看稿子吗?” 翁策来这儿就是为的这件事。找到邹秋平对查大牙、二牙背后之人有着重要意义。所以要破这个双牙案,必须找到邹秋平。 闻言,他道:“麻烦了。” 技侦把笔记本递给他,道:“有啥意见你直说就是,我们好改。” 笔记本上的文字稿内容是有关某保险的。技侦将伪装保险业务员,尝试就保险与邹秋平进行对话。 定位是件很麻烦的事,需要通话时间越长越好。 翁策扫了一遍文稿,估摸了一下,若是通话顺利,这份稿子能保证通话时间长达十分钟。 技侦把邹秋平任何可能的回复都备注在旁边,并给出了解决方法。 “没问题。”翁策夸了一句,“很完美。” 技侦呲牙一笑:“那咱们就开始了?” 翁策:“开始吧。” 一名技侦清清嗓子,拿着稿子,对同事比了一个ok手势,开始准备拨电话。 在这个时候,给翁策递笔记本的技侦又递了一份资料给他,并解释道:“顺着电话号查到些东西,都在里头。” 翁策点头:“多谢,稍后我仔细看看。” 技侦:“谢啥?分内之事嘛。” 一旁,技侦输入号码,拨出电话,经过五秒等待,电话通了! 众人皆有些兴奋。 拨电话的技侦人员不慌不忙地用客服语气询问:“您好,请问……” “sei(谁)?” 电话那头尖锐的男声,陌生的方言让技侦愣了一下。邹秋平不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晋河人么?怎么开口就是外省方言? 她定了定神,继续道:“请问您是邹秋平先生吗?您上个月在我司办理的保险业务出了一点问题。请问您现在方便通话吗?” “辟(滚)!” 电话瞬间挂断。 这种情况与他们设计的剧本完全不同。技侦和邹秋平才说了几句话,通话就断了,时间太短,根本来不及定位。 而且这个邹秋平对他们说的这两句话也很奇怪,带着重重的外省乡音。听声音也不像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倒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有人发出疑问:“这怎么回事?” “要再打一次吗?” 现在情况很明显,邹秋平的电话有古怪,接电话的不像他本人。 有人猜想:“难不成邹秋平换了新号码?还是说这个号码根本就是错的?” 有人插嘴道:“这个号码接通地在陕城。” “他的话确实是那一带的方言。那么……咱们打错号了?” 伪装客服的技侦连忙道:“我一个一个数字输的,绝对没错。” 说完后她还低头认真对了一遍,强调道:“确实没错。” 翁策是直接把谢奇致给的号码转发给技侦的,不存在他转述时将号码说错的可能性。那么,是谢奇致发错了? 不可能。和谢奇致共事这么多年,他不相信对方会犯这种小错误。 那是哪一步搞错了? 这时有技侦说:“这号码的实名信息就是属于晋河省的邹秋平啊。” 也就是说号码没错。但不知为何,接电话的人不像是邹秋平。 就在这时,一个技侦突然说道:“哎!邹秋平又用话费充游戏币了!” 翁策循声望去,询问:“怎么回事?” 有人解释道:“昨天,这个号码向一款网游转了三十话费,充游戏币。” “给你的资料里有。” “刚刚他又在那个游戏里花了二十话费。” 古怪得很。 用话费充游戏币这个行为似乎不太符合邹秋平的年龄与身份,倒像是电话里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能做出来的事。 所以号码就是换主人了? 翁策思索一瞬,道:“以游戏客服名义再给这个号码打一次。” “可以。我们赶紧商量一下怎么打。” 几个技侦围拢,在保险稿上删删改改。 翁策趁着这个时候,迅速翻了一遍技侦递给他的资料。 里面记录了最近一周邹秋平在网上留下的痕迹。 调查显示,邹秋平七天前登录电话号码注册的博客,然后在松谭市发了一条博客,博客内容为:闭关去了。 除了这些内容外,就是号码本身的使用痕迹,比如通讯记录以及话费使用情况。 邹秋平在七天前的夜晚接到过来自计鸣的电话。五、六天前与一个叫丁文浩的人有过几次交流。除了这两个人,他还和邹文武、燕丽电话联系过,这两个人正是邹秋平的父母。 从号码的通讯情况来看,号码在五天前大概率还属于邹秋平本人。 第五天之后,邹秋平就没有再往外打过电话。直到昨天,这个号码开始接、拨电话,并且使用话费充游戏币。 综合以上情况,这个号码应该有两个人使用过,邹秋平与方才接电话的男生。 或者邹秋平暂时不能接听电话,电话由某人代接。因为技侦打过去称他“邹秋平先生”,他也没有否认,或许说明电话那头的人知道号码是属于邹秋平的。 正思索着,技侦招呼他说他们已经准备好了,问他要不要看看电话稿。 翁策:“不必,直接打。” 一名新警官换下“客服”,装作游戏客服拨通邹秋平的号码。 这会等得久,当大家以为对方不会接的时候,电话通了。 “又是sei?” 伪装游戏客服的技侦操着标准普通话说道:“您好,请问是‘爷就是帅’吗?这里是天下第一网游客服。” “客服?啥?” 这个反应在技侦预料之中,他照着计划说下去,跟他讲他用来充游戏币的号码有问题,是危险号码,涉嫌诈骗,让他配合着回答几个问题。 对面声音瞬间就从高亢尖锐变得犹疑不定,试探着问发生啥了,他号码咋就和诈骗有关系了。 技侦扯了一些很抱歉打扰他时间的话语,把对话尽可能地拖长,在对方第二次问发生啥时,他才问一些看上去挺重要其实没什么意义的问题。 两人一来一往,竟然把电话聊到了十五分钟之久。 这不是技侦问题问得多,而是对方一直用的方言,技侦每次都会让对方用比较一般的普通话翻译一下。 聊到十五分钟,对方已经有点起疑了,技侦正巧看到同事给他比了一个ok手势,便顺势结束通话:“感谢您的配合,祝你生活愉快,再见。” 通话结束,操作仪器的技侦清晰而大声地报了一串地址,是陕城的一个小镇。 有人说:“从邹秋平几天前的通讯记录可以看出,他确实去了陕城。但他手机怎么就掉了呢?” 虽然刚刚的通话,技侦只是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但接电话的人却吐露了很多信息。 比如,他不是邹秋平,他叫孙帅。 又比如,昨天他捡到一部手机,还有电,有话费,他等了一个小时,没人给这个手机打电话,所以他估计手机是谁不要的,他就拿去用了。 翁策:“我会联系陕城,仔细调查这件事。” 他表情很淡定,心里却隐隐有不好预感。 现代社会,手机遗失不是一件稀奇事。但在这个节骨眼,一个案件重要人物的手机在这两天丢了,被其他人捡到,就是件让人不禁深思的事。 与技侦简单聊了下接下来的工作,翁策才离开到审讯室,把与技侦配合调查邹秋平的工作交给了刘立。 再嘱咐一遍队员,然后联系常闻、庞秋,告诉他们继续调查,有任何消息电话他,他要启程去松谭,不在晋北本地。 他不在的时候,案件调查就由常闻组织,有任何进展都要告诉他或谢奇致,并报告给赵英旻。 随后,他把邹秋平的事告诉了赵英旻,由他出面联系陕城有关部门。 做完这一切,他终于踏上前往松谭的路。 接下来,他将作为专案组的一员,调查双牙案。 【作者有话要说】 本卷是结局卷,更完后再更一些番外就完结啦 小声:终于结局了呜呜呜,不容易啊!幸好有大家陪伴!么么啾~爱大家^o^ 第139章 谢奇致一早就和谌言喻一同去了松谭警局, 与宋山鸣会合。 宋山鸣交予他一份资料,并说道:“锦绣山庄人口分布情况。” 第181章 “多谢。” 他拿到手便垂眸仔细翻看,没瞧见他说谢时, 宋山鸣紧皱的眉头。 资料上按照门牌号,把每户人住了些谁写得清清楚楚。 他们真是托人口普查的福,不用深入锦绣山庄, 便能知道里面住了些谁。人口普查是上个月的事, 短短一个月, 人口流动不会太大。 而且他们只是想对别墅居住人了解个大概, 不像庞秋查万府别墅区时那样,要对某一段时间小区进出人员了解得十分透彻。 在宋缘带他们去锦绣山庄逛完一圈后,他便抽空按照记忆画了一幅地图。 他一边对照人口分布情况看简易地图, 一边问:“老宋, 你不是还查了贾远山上周二的通话情况吗?” 宋山鸣:“贾远山用身份证登记了两个号码,这是他的通讯记录。” 他直接顺手把贾远山最近一个月的通话记录都查了。 谢奇致手里还拿着东西,他便将手上的纸质通讯记录给了谌言喻,得到谌言喻一个“世界末日了?你竟然把东西主动给我”的表情。 宋山鸣动作一顿, 冷笑着侧头盯着无人处,道:“上周二, 贾远山的确在锦绣山庄, 并且和一个叫李非凡的人通过电话。李非凡是非凡投资的老板, 老家在晋宁。” 谢奇致抬起头, 表情怔愣:“你把这个也查了啊?” 他说话之时, 谌言喻默默举起通讯记录给他看。 瞄到记录上写得满满当当的文字, 谢奇致赞道:“不错啊老宋, 咱只说查他上周二有没有在锦绣山庄打电话, 你直接把他最近打过的电话号码主人个人信息给查了。咱才想到一步, 你就走了两步。” 说到这,他抬肘靠了靠谌言喻,道:“咱得向老宋学习。” 虽然谌言喻看到资料后对宋山鸣大有改观,但听见他这话,只“哼”了一声,没赞同。 宋山鸣冷声道:“顺手罢了。” 谢奇致笑了一下,没在意他的冷淡。 “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郑裕和赵景州找到了,人没什么大碍。” “真的?”谌言喻高兴得眼里全是喜意,“人没事就好!” 宋山鸣却是问:“在哪找到的?” 谢奇致:“贾远山在万府别墅区的别墅里。” 谌言喻眼睛一转,问:“所以说,贾远山就是幕后真凶咯?” “有可能。”提到这一点,谢奇致顺势告诉两人昨晚案情分析会上讨论的主要内容,并总结道,“咱们暂时只能把贾远山当郑、赵案嫌疑人。” 两人了解案情,理解这个做法,没说什么。 “咱们现在的任务就是盯着锦绣山庄和邹秋平家。锦绣山庄很可能是那个组织的老巢,咱们要守着庄子,看是否有人有怪异举动。” “还有,贾远山很有可能就是大老板。但大老板接触大牙、二牙时是98年的事了,那会儿贾远山才十八、九岁左右,不太可能组织一个涉枪犯罪组织,所以他背后还有人。” “他最亲密的人就很有嫌疑。按常规推断,这个亲密的人无外乎亲人、伴侣、好友。” 谌言喻:“我记得他没有伴侣?那就是说他家里人挺有嫌疑?” 谢奇致微微点头:“对。而且贾家在锦绣山庄有房产,贾子诚主要事业就在松谭,从这两方面看,贾家嫌疑更大了。咱们盯山庄要多注意贾家人的动静。” “同时,那几户住在后山附近的人也要重点关注。” 宋山鸣:“谁执行这个任务?” 谢奇致看向他:“我和小谌吧。麻烦你去邹秋平家附近蹲守。邹秋平一出现,立即告诉我。” 宋山鸣冷冰冰地“嗯”了一声,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哎!”谌言喻撇撇嘴,“他跑那么快干什么?都不打声招呼吗?” 谢奇致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实在没想到,出个外勤还要负责协调同事关系。抬手搂住谌言喻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道:“一晚上工夫老宋就查到那么多内容,肯定都没怎么睡觉……你少说几句,好不好?” 谌言喻哼哼唧唧:“我知道他辛苦。但是谁叫他脸那么臭!” 谢奇致十分心累:“我以为你主动给我看资料暗示我老宋做了些什么,是佩服他呢?怎么现在又不满起来了?” 谌言喻:“我就事论事。” 谢奇致:“……” 他不再发表意见,只道:“行了,咱们也该行动了。” 谢奇致去松谭市局借好装备,便开着翁策的车同谌言喻一起前往锦绣山庄。 他们没有直接到山庄门口蹲守,而是找了一个能远远看清门口的位置守着。 锦绣山庄离宝宜区中心并不远,属于闹中取静。 宝宜区本身就是丘陵地形,山多的很,区内还有俩自然保护区,一个叫森林公园,一个是锦绣山庄附近的晋阳湖保护区。锦绣山庄内别墅价格高昂也与它挨着晋阳湖有关。 谢奇致记得宝宜区里也有个佳慈百货,但最大的还属开平区内那个。他在松谭工作时,佳慈百货还没开到大津区去,但现在已经有一家了。 那时的他绝对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在风景保护区附近蹲口碑极好的佳慈百货老板,蹲蔡一繁,以及各行各业大佬。 ——贾子诚家距离后山隔了两栋别墅,这两栋别墅的主人都是蔡一繁。 蔡一繁别墅邻居便是背靠后山的七栋别墅之一,其户主分别是永慈房产老板计希、咏嘉机械老总李岩等等。 蹲守的时光是很无聊的。 谢奇致在脑海里想了许多事,从半月前的姜璃案一直思考到现在手里的陈新路、陈晴案。 贾远山、贾金河这对兄弟真是一个赛一个的…… 可笑的是,在外,这两人都有着极好的口碑。 贾远山许多年前的高中班主任不仅记得他,还对他在高中做的种种事迹赞不绝口,特别是帮助别人学习这件事。 贾金河也是。谢奇致记得他们调查姜璃时与季群接触,季群也曾为贾金河说话,说他因为姜璃参加生日宴“后”出事很自责,夸他是个善良孩子。 却不料,这兄弟俩都是…… 对了,贾金河怎么独自在晋北读书呢?他的家人似乎都在松谭。 贾金河知不知道那个组织的事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谌言喻已经等睡着了,锦绣山庄门口还无一人出现。 谢奇致莫名感觉心情有些憋闷,打开车门靠在门边眺望不远处的风景区,心道,等忙完这一阵,不如邀请他爸妈到周边转一圈。 工作了那么多年,还没好好陪他们旅游过呢。 站在外面被冷风一吹,大脑更加清晰,莫名的憋闷也消失了。 他将视线移回锦绣山庄门口,眼睛盯着大门,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思索着这些天来萦绕在脑海中的种种疑问。 最困惑他的莫过于killer的身份。 killer最先出现在姜璃案中。他从署名为killer的档案袋找到了足以定贾金河、陈时、居高义等人罪行的铁证。 视频是这几个嫌疑人自己拍摄的。 居高义说他将摄像机带回家后便将视频处理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流出。 谌言喻曾说,居高义的电脑配置很高,他为游戏花了很多钱,是实打实的人民币玩家。 居高义本身只是一个学生,不是工作人士,也没有兼职,他除了能从父母处获得一些钱,还能从哪得钱呢? 他的父母虽然宠爱他,但也没给他太多。他平时过年获得的压岁钱也都交给他父母了,用以为他买名牌运动鞋。 所以他哪来的钱换电脑配置和充游戏? “对了……” 一个大胆的想法涌入谢奇致脑海中。 居高义有没有可能靠贩卖强迫万月梅、陈枚与他们……的视频赚钱? 思索到这,他想起了吴建飞和张锋。 吴建飞把方云、殷半夏的视频上传至l1赚钱。吴建飞上传视频,网站会员花钱解锁视频。这个钱一部分到吴建飞口袋,一部分到张锋口袋。 这两人无疑是靠视频赚的钱。 居高义也可以靠视频赚钱,只要他将视频上传到某个网站……或者他上传的网站就是l1,只要有人花钱解锁视频,他就能有进账,就有钱换配置、充游戏。 姜璃死后,他将视频带回家,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他把视频传到了网上。视频被killer发现,保存下来,交到晋北市局。 但是这里有个大问题。 killer给他们的视频可不仅仅是简单的侵犯,而且是贾金河几人杀害姜璃的全过程。 居高义会将杀人证据大剌剌地传到网上吗? 不太可能。 这条路思考到这就卡住了。 谢奇致双目盯着山庄大门,一个想法在脑海转了一圈被他捕捉。下一瞬,他掏出手机打给宋朝阳,让他问问吴建飞的案子是谁在办。 宋朝阳动作很快,不到五分钟就把主办人姓名、电话发给了他。 第182章 谢奇致打了过去,开门见山地问吴建飞案详细情况。 对方问他为什么问。 谢奇致是想知道吴建飞使用过的l1网站究竟是怎样的运行模式,网站里的视频有些什么类型,找找灵感。 他没接触过这类网站。现在想着居高义可能和这类型网站有关,便想多了解了解。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表面却是说,不方便告诉他的话他就走流程调案宗。 对方沉默一瞬,缓缓道来:“案情是这样的。这家伙把偷拍到的房客裸/体视频简单剪辑了一下,然后传到一个叫l1的网站里去。” “剪辑?靠电脑软件吗?” 对方:“不是。l1自带一个剪辑插件,能实现比较简单的打码等功能。” “你的意思是……他把视频传到l1里,就可以在线剪辑吗?” “差不多吧。” 谢奇致拧着眉,让他详细地讲讲怎么个上传、剪辑法,最后问他们还查到什么。 对方很配合,耐心回答了他的问题,又把张锋的事说了一遍,最后感慨道:“这案子疑点还没完全查清楚,创建网站那个人还没找到,张锋就死了。” 他的话唤起谢奇致的记忆,张锋死于氰q化物中毒。 “多谢。” 挂断电话,他返回车内,把谌言喻叫醒了。 谌言喻有点懵,揉着眼睛问:“我咋睡着了?” 谢奇致却顾不得他的疑问,只道:“我在一个网站里注册了账号,这个网站可以剪辑视频。我把视频传到网站里进行了简单的剪辑。你能不能找到我上传的未剪辑视频?” 谌言喻呆愣地看了他几秒,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谢奇致正打算重复一遍,却听他说:“可以。即使你是在本地软件剪辑的视频,我都可以找到你未剪辑的视频,只要你没删除。如果你删除了,我得先恢复数据才行。” “我是说,我在警局做这些事,而你在你家……” “可以。”谌言喻打断他的补充,“你看电影不?那些黑客不就能做到吗?” 谢奇致:“我没有开玩笑。” 谌言喻揉了把脸,笑道:“反正可以实现。你去技侦问问,他们就干这种活。” 谢奇致:“我竟然听不出你是在夸技侦还是……” “当然是夸。”谌言喻奇怪道,“你咋突然问这个问题?” 谢奇致没回答,继续问第二个问题:“你在居高义电脑里真的什么都没发现?你看过他的网页浏览记录吗?他电脑里有没有剪辑软件?” 谌言喻先回答了最后一问:“我只能说,我在他电脑里没看到我知道的几款剪辑软件。” “至于网页浏览记录……我扫了几眼,没什么奇怪的。你希望我查到什么?” “他有没有……”说到这,谢奇致停顿一下,继续道,“有没有浏览色//情网站?” 谌言喻:“网站没有,他硬盘里倒是存了十几部小电影。不过网站这个……也不能说一定没有,他可能把浏览记录删了。反正我当时没看到。” “那些视频你看过吗?” 谌言喻突然脸红,震声道,“我只看了一秒!确定是那种视频后我就点叉了!那种视频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看单片机。” 谢奇致:“哦。我没说你喜欢看,只是问你看没看。” 谌言喻:“……你还有问题吗?” 谢奇致摇摇头,盯着锦绣山庄,开始沉默,脑子飞速运转,整合信息。 谌言喻也沉默,沉默了一会儿后说:“你问这些干嘛啊?” 谢奇致:“我在想有没有可能……居高义靠卖他们与万月梅等人的视频牟利。我打听了,在某些色//情网站上购买类似视频要花两元到五元不等,如果他传了,只要有一百个人买,和网站分账后,他能收入一百到二百五。” 谌言喻:“你要这么说……有道理。但侵犯这些女生的不止他一个人,其他人愿意他卖视频吗?” 谢奇致没回答,但谌言喻自己给了答案:“要是视频都是他管理,那他卖不卖,其他人也不知道。他卖视频之前再把头码了,就没人知道视频里的人是谁了。” 这么说的话…… 谌言喻皱眉总结道:“居高义卖视频牟利,把钱用以购买配置、游戏道具和皮肤。” 谢奇致:“他、贾金河、陈时不止一次侵犯无辜女生,拍下的视频不止一两条。要是卖视频,赚的钱不是一笔小数目,完全可以支撑他的消费。” 想到这,他打电话给刘立,让他今天去看守所见见居高义,问他是否注册过色//情网站,或者干脆问他知不知道l1和l2这两个网站。 l1既能在线剪辑,又能对剪辑后的视频估价、上架。完美符合谢奇致猜想中,居高义使用的可以贩卖视频的途径。 不过刘立问这些问题,居高义不一定会回答他,但谢奇致相信,他的表情可以告诉他们一些信息。 刘立问为什么。 谢奇致把自己的猜想简单地与他说了一遍。 刘立没问他怎么产生这样的猜想,直接答应:“我今天就找时间去,得到消息立刻告诉你。” 既然已经拨通了刘立的电话,谢奇致顺便问了问郑裕、赵景州案的讯问情况。他记得昨晚案情分析会结束后,他们就要去讯问贾远山、询问受害者了。 刘立声音有些失真:“贾远山因嫉妒郑裕与赵景州在一起,怒而囚禁两人,并在囚禁期间殴打赵景州、侵犯郑裕。” 谢奇致:“嫉妒?” 刘立:“照贾远山的说法,他深爱郑裕,不能接受郑裕和赵景州是恋人的事实。” 谢奇致有些怔愣。 这是……爱? 张了张嘴,他找回自己的声音,询问道:“高中毕业后,贾远山一直在关注郑裕吗?他怎么发现郑裕和赵景州关系的?” “不是。他在贾金河生日宴上看见了郑彦。郑彦和郑裕是两兄弟,外形很像。”刘立解释道,“贾远山自称见到郑彦时,心中对郑裕的爱被唤醒,他想得到郑彦聊以自/慰。” “但贾远山在查郑彦信息时偶然得知他哥哥正是郑裕,便想接近郑裕……在他还未成功接近郑裕时,他发现郑裕已有爱人,即赵景州。然后,他……” 挂断电话许久,刘立的声音似乎犹在耳边。 谢奇致没想到,恶果的种子是在贾金河的生日宴上埋下的。 生日宴不仅葬送了姜璃,还启动了贾远山的“爱意”开关。 贾远山的爱究竟是什么? 看见肖似郑裕的郑彦便起独占之心。得知郑裕已有爱人便怒而将心爱之人与其爱人囚/禁。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谌言喻看谢奇致表情不对,连忙问道:“咋啦?” 谢奇致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把贾远山对郑裕、赵景州做的事以及动机告诉他。 谌言喻重重砸腿,恨声道:“简直莫名其妙!” 谢奇致看了他一眼,自语般地说道:“贾金河未成年时就能和陈时、居高义一起强迫、侮辱万月梅、陈枚。贾远山为了所谓的爱囚禁郑裕、赵景州。贾家两兄弟……” 耳朵捕捉到谢奇致的言语,谌言喻接话:“这两兄弟,都是魔鬼!简直……人渣!” 【作者有话要说】 这俩已经不是人渣了,是人灰、人夸克,比渣还渣…… 对不起“人”“渣”“灰”“夸克”,和这俩人相提并论委屈你们了。 骂骂咧咧.jpg 第140章 刘立很忙, 但谢奇致特地打电话交代他去问居高义,他再忙也挤出一段时间,前往看守所。 看守所没有设立在市局内, 离市局还有十多分钟的车程。 姜璃案还没开庭,居高义等人一直在看守所等。 可以说,他们最近一个月内往看守所送的嫌疑人, 都还没上法庭。这很正常。法院忙碌程度不比他们低。 时隔许久再次见到居高义, 刘立差点没把他认出来。 居高义憔悴了不少。 “你……”居高义疑惑不已, “你来干什么?” 刘立倒是没想到对方还记得自己。他露出一个惯用的温和笑容, 道:“有个情况要向你了解一下。” 居高义自嘲一笑:“我还能告诉你什么呢?” 刘立回想谢奇致的叮嘱,试探着询问:“你们这个年纪,正是充满对性好奇的年纪, 对吧?” 居高义一脸疑惑, 没有回答。 刘立沉默一瞬,感觉这个东西一点都不好问啊。想了想,他干脆直白地询问道:“知道l1、l2吗?” “什么?!”居高义瞪大眼睛,唇瓣颤抖。 刘立拧眉看着他, 这表现……有些不对劲啊。 “不知道!我……”他眼珠一转,声音渐渐变低, 语气从惊讶转为疑问, “这俩啥网站, 教英语的?” 刘立沉默一秒, 嘴角笑容缓缓再现:“我有说过……它们是网站吗?” 第183章 居高义喉结滚动, 手指紧握成拳, 疯狂摇头:“我啥都没说!你听错了!” 在刘立记忆中, 居高义挺好对付的, 至少比陈时、贾金河好对付多了。现在居高义已经自己说漏嘴, 刘立有信心问出更多内容。 他敲敲桌子,嘴角带笑地开口:“这里有监控。” 在他身旁,坐着的是临时被他拉来记笔录的柳治。柳治脊背挺直,手紧握着笔,一字不漏地记录着。 居高义转头朝房间角落看,果然看见了监控。这让他神色更加仓惶。 “我就是乱猜的,乱说的。我哪知道什么网不网站的!” 刘立换了个问法:“你玩网游吗?” 居高义下意识道:“玩啊。” “充钱吗?” “不充!” 刘立往前倾了倾:“居高义,你充没充钱我们都查得到。再问一遍,你充钱吗?” 居高义飞速看了他一眼,只看见他黑沉沉眼瞳,咬着牙回:“充过……” 刘立敲了下桌子,对柳治说:“小柳,你告诉居高义,网络上的痕迹删得干净不。” 柳治:“普通人删不干净的。俗话说燕过留痕,一个人只要去过某个地方,必然会留下痕迹,网络也是这样。” “这样啊。”刘立再次敲敲桌子,声音虽轻,却惊得居高义抖了一下。刘立:“回到开始的问题,知道l1、l2吗?” 刘立从居高义的表现中已经可以确定,居高义必然知道l1、l2,并且可能还去过这两个网站。 但居高义并不承认,神色还那么慌张。如果他仅仅是浏览过这两个网站,会那么慌吗? 除非他如谢奇致猜想的那样,利用网站牟利了。 居高义牙齿打颤,顷刻间,汗水布满额头。他没吭声,表情十分纠结犹豫。半晌后,他小声回道:“知道……” 居高义承认了。 刘立表情不变,压住内心的喜悦,趁热打铁地讯问。 …… 谢奇致在锦绣山庄附近守了半天,只看见了五辆车,他举着从松谭刑技那儿借来的相机把这几辆车都拍照记录下来。 “叮铃铃……” 谢奇致把相机递给谌言喻,让他继续盯着,他到一边接个电话。 来电人是翁策。 “奇致,你在哪?” 谢奇致:“锦绣山庄附近。怎么?” 翁策:“有两件事要告诉你。一,杀害李树青并抛尸的人……可能是陈新路与陈晴。” 什么? 翁策的话一进谢奇致耳朵便像重锤一样敲打他的耳膜,声音传到大脑,让他完全懵了。 杀害李树青的人……找到了? 翁策:“大牙交代李树青由陈新路、陈晴两人拐走,陈新路两人还未将其卖出时,从报纸得知李树青为李长明的儿子,便计划勒索李长明。” 伴随着翁策的平铺直叙,谢奇致大脑渐渐清醒,似询问又似自语:“确定真的是他们吗?” 翁策:“根据大牙的交代,松玉警察抓到了细爷。有关李树青的事,细爷说法与大牙一致。至于具体证据,还在找。” 话落,翁策得到一段很长很长的沉默,长到他打算出声询问时,谢奇致终于说话了,声音很闷:“……第二件事是什么?” “你现在回松谭市局,蹲守锦绣山庄的任务会有人接手。” 谢奇致微微皱眉,疑问:“为什么?” “省厅下达通知,由松谭市局牵头组建专案组,调查那个组织,你、我皆是其中一员。我在赶往松谭的路上,下午到。你先去市局和专案组其他人员会合。” 专案组? 谢奇致心头一紧,感受到了省里对这个犯罪组织的重视,沉声道:“明白。” 答应了之后他又问:“那个,策哥,我来松谭的时候还带了谌言喻,技术那边的人。他怎么办?” 翁策思索一瞬,道:“协助你。” “还有一个人,是松谭市局的,也在帮我们查。” 翁策:“……” 沉默良久,他缓声道:“我问问专案组组长的想法。” 谢奇致:“好。组长是谁?” 翁策:“松谭市局刑侦支队队长,裘东新。” “裘?!她……她是……” 翁策眉头聚拢,他和谢奇致共事这么多年,难得听到他光是听个名字声音就这么慌张,忙问:“她怎么?” 谢奇致默了一瞬,道:“她算是我师姐吧……没什么,我挂了哈。拜拜。” 说完他像是火烧眉毛似的,也没等回答,挂得特别迅速爽快。 翁策拧眉盯着手机看了几秒,没管了,转而拨通裘东新的电话。 谌言喻见谢奇致表情奇怪地靠近,问道:“怎么接个电话就变这样了?” 谢奇致捏捏山根,忘记有关李树青案的所有感触,把心思放在专案组一事上。 “没事。对了,咱们任务改了。新任务会很难,可能有生命危险。” 他们即将做的是彻查那个组织,必然会与该组织的人正面对上,发生枪战都是有可能的。与他们现在进行的悄悄查最表面东西的任务不是一个等级。 谌言喻本身是刑技,虽然也是刑警,但鲜少正面和犯罪分子对上,他得问清楚谌言喻的意愿。 “生命危险?”谌言喻颇有些吊儿郎当地用肩撞了庄谢奇致,笑嘻嘻地说道,“当了警察还怕生命危险么?” 谢奇致没与他玩闹,眸色沉沉地看着他:“你要想清楚,一旦加入就不能退缩。” “安啦!我都跟你到松谭了,咋可能一个人回去。”谌言喻笑容很随便,但语气很认真,“我说我不怕死……那是不可能的。谁都怕死,但总要死的,或早或晚。要能殉职,我这辈子也算没白过。” 谢奇致皱眉:“你这个说法……” 谌言喻“欸”了一声,笑道:“谢大队长,你别抓我漏洞嘛!你要知道,有些程序就是要有bug才能跑起来。” 谢奇致不太清楚他是什么意思,正欲询问,又见谌言喻敬了个礼,请求道:“谢队,把任务告诉我吧。” 和谌言喻相处满打满算也才几天,谢奇致从未见他这么认真,内心有些酸涩。是他想岔了,警察就是警察,他的担心是没有必要的。 “好!”他认真地回以敬礼。 两人在这僻静之处互相敬礼,场面有些奇怪。 谌言喻率先没憋住笑,收了手,道:“我好久没和人面对面敬过礼了。上次还是入职的时候吧。” 谢奇致微微一笑,“是吗?你什么时候入的职?” 谌言喻比了个八:“08年。” “08年……那是个特殊的年份啊。”谢奇致感叹一句,随即正正神色,将翁策的话转述给他听,并总结道,“简单来说,我们现在是特案组一员,负责查这个组织。” “特案组?酷欸!” 谢奇致失笑:“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得出发去市局。” 市局不算远,他们紧赶慢赶,托挺好路况的福,半个小时就到了目的地。 谢奇致先给裘东新打了个电话,打算问问哪里集合。但他还没开口,对面就丢了一个房间号,并催促道:“快点,慢吞吞的。” “的”字音还没落,电话就挂断了。 谢奇致听着话筒里的忙音深呼吸一口气,领着谌言喻上楼,拐弯,最后停留在一扇木门前。 “咚咚。” 大约五秒后,门开,一个穿着墨绿棉袄的平头男子出现,笑容和善:“是谢奇致和谌言喻吧?” 谢奇致掏出警察证:“抱歉,来迟了。” 谌言喻也掏警察证证明自己。 “哪里迟!快请进,咱们坐下聊。”平头侧身让两人先进门,并说道,“我叫陈克,比你俩都年长,你们要是愿意,叫我一声陈哥就行。” 谢奇致微微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 进入门后,入眼是两个男人。一个笑容满面,见他看过来,主动道:“中午好哇!我姓赵,单名一个钱字。” 另一个脸上挂着淡笑,紧接着自我介绍道:“我叫金辉,光辉的辉。” 谢奇致笑着点头,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圈屋内,没看见裘东新的身影,暗暗松了口气。 他只和裘东新共事过两次,就被训过两次。 他那时候刚入行,做事不周全,被裘东新发现,狠狠地训了一番。他对裘东新指出自己错误这一点是很感激的,也能接受她教训自己。 但由于他那会儿初出茅庐,心灵还比较脆弱,没受住,被她训得当场情绪崩溃。要不是他咬牙忍住泪意,肯定就泪洒警局了。 那会儿裘东新还在大津分局任职,谢奇致没想到她现在到市局工作了。 互相介绍了一圈,陈克邀请谢奇致和谌言喻落座。 “裘支可能被啥事耽搁了,应该很快就到,你们等等哈。”陈克为还没来的特案组组长裘东新解释。 第184章 赵钱嘿嘿一笑:“我刚刚看到裘支被李局叫办公室去了,估计在聊咱破案后的奖金!” 陈克无语:“你就知道钱。” 赵钱:“要不我叫找钱呢?” 金辉撇撇嘴,看向谢奇致,好奇道:“你是苗局关门弟子,对吧?” 谢奇致沉默一瞬:“……算是。” 听到这话,赵钱的眼睛像是发现什么金银财宝似的,瞬间变亮,视线锁定谢奇致,啧啧称奇:“苗前辈的徒弟就长这样啊?挺帅……不过只有我三分之一的帅气。” 谌言喻无语凝噎。 要是知道任务是和他一起侦办案件,他一定在谢奇致问他要不要参与的时候狠狠拒绝! 谢奇致客气道:“你确实挺帅气的。” 赵钱嘿嘿:“不错!你小子能处!” “处什么?” 一道暗含锋芒的女声自门口处传来。 赵钱瞬间打了个激灵,抖抖索索地往门口看,果然看见一个不苟言笑、身姿挺拔仿若松柏的女人,连忙严肃着脸:“报告,啥也不是!” 谢奇致也往门口看,触及裘东新的视线,连忙低头,像见了班主任的小学生似的,盯着脚尖看。 裘东新眼睛眯了眯,扫视房间内的所有人,然后缓缓合上门。 “咔哒”一声,门上锁。 “谢奇致。” “到!”谢奇致下意识站起来,站了个军姿。 裘东新盯着他看了几秒,眉头渐渐皱起:“瘦了些。” 谢奇致连忙回道:“谢谢裘支关心,我最近体重是轻了一点点。” 谌言喻体会不到谢奇致的慌张,站起身笑着招呼:“裘支您好,我是谌言喻,和谢哥一起的。” 裘东新微微点头:“好,坐下吧。” “宋山鸣这几天和你们在一起?” 谢奇致立刻回道:“是的。” 裘东新:“他在二大队,我把二大队拨给你,你要查什么就找他们。” 谢奇致神色一怔,正欲说些什么时,裘东新已看向其他人,斩钉截铁地吩咐:“金辉、赵钱、陈克,你们都有队伍,查案时要充分调动起来。金辉,你等会儿把局里所有用得上的人的联系方式给谢奇致。” 金辉立马应声:“收到。” 谢奇致看向金辉:“多谢。” 金辉报以露齿一笑。 裘东新简单安排了人员,又道:“我们手上信息很少,但我们要三天内拿出侦查方案。也就是说,我们必须用三天把该知道的都查出来。迟则生变。” 三天? 谢奇致在脑海盘了盘已知信息,微微皱眉。他们只有大牙、二牙的笔录,对那个组织的了解可以说是只知道皮毛。三天拿方案根本不现实。 裘东新继续说道:“案子已经报到省厅,上面给我们下了死命令。三天,拿不出方案,我完蛋,你们都跑不了。” 赵钱又哆嗦了一下,身体默默下滑,整个人都比大家矮一截。 他怕的不是革职,怕的是裘东新的语气。他总觉得,没破案他们完的不是职业生涯,而是人。感觉是在赌命呢……输家不得好死的那种。 裘东新眉毛压低,双眼圆睁,看起来格外凶狠:“必要时可以采取非常手段。” “晋北传过来的资料你们都看了,如果那两颗牙说的是真的,那咱们要拔的就不是一颗钉子,而是一株根扎特别深、刺又多又尖的仙人掌。” 松谭市局的众人默默点头。他们在被通知要组专案组的时候就了解到了。 裘东新用的是“如果”,但他们都清楚,如果为假的可能性非常低。大牙、二牙交代自己在松谭、晋北去过的地点,晋北市局的人都探过了,和他们描述一致。松玉警察还根据大牙的交代抓到了细爷。 这些都证明,双牙话语属实。 “双牙案必破。”裘东新一字一句道,“有信心吗?” 虽然没有,但是…… 众人:“有!” 即使没有信心,他们也得表现出信心。不能还没出战自己就怂了。怂兵捣毁不了贼窝。 【作者有话要说】 宝们,明天开始日更一章(6k+),晚上21点更新嗷~ 第141章 “我们最怕的是什么?打草惊蛇。”裘东新站起身, 双手背后,来回踱步,“我们这回的行动肯定会惊蛇, 但大家不要害怕。只要我们打的速度够快,就能在蛇还没反应过来时把它糊草下,打死。明白?” 众人:“明白!” 鼓舞了志气之后, 裘东新看向谢奇致, 道:“这个案子你最清楚, 你从头到尾给大家捋一遍, 不要有任何保留。” 谢奇致认真颔首:“好。” 要讲清楚那个组织的事,就得从陈新路、陈晴案说起。要说陈新路、陈晴就得聊郑裕、赵景州。 谢奇致按照时间顺序把郑裕、赵景州如何失踪讲了一遍。 提到贾远山时,他补充道:“贾家在锦绣山庄有一栋别墅, 在万府一座别墅小区内也有。而且那个小区也是大牙、二牙去完成过任务的地方。” “我们认为郑裕失踪与陈新路、陈晴被杀有关。因为这两人的死法与他创作的小说完全一致。而且大牙交代, 他正是按背后人要求,照小说内容进行犯罪。……” 讲完陈新路、陈晴被杀案,就得讲嫌疑人大牙、二牙所说的与那神秘组织有关的事。 大牙、二牙交代的东西很多,凭借不错的记忆力, 谢奇致尽可能详尽地将两人做过的事以时间为顺序讲述出来。 大牙、二牙坦白的内容中最重要的就是执行任务的时间和地点。 这些东西谢奇致不敢保证说得完全正确,记忆模糊之处会主动表明。 讲完这一部分, 他便开始讲述目前在松谭已经查到的内容。 “大牙、二牙使用的摄像机买主为邹秋平, 在腾捷科技上班, 住在新征程公寓。腾捷科技公司老板叫陈旭, 在锦绣山庄拥有房产。” 说到这里, 他掏出一个笔记本, 哗哗地翻到中间位置展开递给裘东新, 道:“这是我画的锦绣山庄地图, 很简陋, 勉强可看。” 在蹲守锦绣山庄时,他把别墅里住了谁也添加上去了。现在这幅地图除了不怎么美观外,什么都不缺。 裘东新接过笔记本,迅速扫视一遍,递给金辉,让他传阅。 笔记本转了一圈,转到谢奇致手里,他合上之后,看向裘东新,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裘东新点点头:“不错。” 金辉几人看谢奇致的眼神也变得不一样了。原来就把他当个普通同行看,现在完全是看大佬。 谢奇致说的内容都很简单,接触了案子的人也能说出来。但难得的是他可以一点都不磕巴地把所有杂乱信息按照一定逻辑不疾不徐地讲述出来。 他们要做到这些不打稿子是很难的。 金辉带头鼓掌:“说得好!” 谢奇致抓了抓头发,笑道:“这哪值得鼓掌,没啥了不起的,你们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谌言喻凑到他耳边:“就是了不起。哼,不知道那个姓宋的能不能做到。” 这话听得谢奇致无奈扶额。 掌声结束,裘东新再次开口:“散会,大家下去消化一下所有案件信息。” 大家以为她会组织专案组就现有信息进行分析,确定侦查方案,却不料她说“下去消化”。这和常规流程不一样啊! 裘东新:“人齐了再说其它。” 人齐? 松谭警员心道,是了,晋北还要来个人来着。 金辉笑道:“信息量太大了,都忘了还有人没到。” 裘东新没应声,率先起身离开了。 她一走,室内氛围忽然变得轻松起来。 赵钱晃晃悠悠地起身,伸出三根手指,感慨道:“领导要求咱们三天查出个大概?三天!不是三周!” 要拿出可行方案,须得对案情有个大概了解。三天拿方案的要求无异于让他们三天查出真相。 金辉摆摆手:“船到桥头自然直。” 说罢他看向谢奇致与谌言喻,问道:“大中午的,急匆匆地赶过来,还没吃饭吧?” 谌言喻压着肚子,应道:“确实,都饿得没感觉了。” 陈克:“那咱走着,吃饭去?” 谢奇致:“好。” 松谭市局的食堂味道和晋北市局的十分神奇地一致。 谢奇致思维发散,该不会这些厨师都是一个学校出来的吧? 同桌的几位松谭警员七嘴八舌地聊着自己办过的疑难案件,权当下饭。 谌言喻眼睛亮亮地听他们说,偶尔提问。 谢奇致没说话,安安静静地用完午餐,然后打算摸出笔记本熟悉案件相关信息。就在这时,他手机铃声响了,来电人是刘立。 谢奇致连忙对金辉等人说:“我去接个电话,你们慢慢吃。” 说完便拿着包随便捡了个安静角落,接通已经响了会儿的电话。 第185章 按下接通键的那一瞬间,谢奇致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刘立打电话来多半就是为了居高义的事。 他的猜想是否正确,马上揭晓。 手指一动,“通话中”三个字跳进谢奇致眼里。手机贴在耳边,他听见自己这么说:“有消息了吗?” 刘立:“老谢,你是对的。” 谢奇致忽然感觉自己有些耳鸣。刘立的声音像一道闪电刺入他的耳膜。他下意识咬了下舌尖,感受到疼痛……没在做梦? 他的猜想成真代表着,他可能知道了killer获得视频的方式。可以考虑顺着这一条线查killer身份。 但同时,这也表明,居高义不仅侵犯他人,还吸他人的血,用血染的钱满足一己私利。 “居高义说他把万月梅、陈枚的视频、照片都传到l1里去了。他靠这些赚了至少两三万了。” “上个月中旬,姜璃死亡,居高义等人处理完现场后,居高义把摄像机带回了家,然后把那晚拍的视频剪切到电脑里,用l1带的剪辑插件把杀人的场景剪了,只保留了侵犯姜璃的几个片段,然后打好码,把视频点了发布。” “他说,他发布的视频不会立刻上架,要等l1网站管理员审核了,定好价格,才会上架。” “第二天,他登网站一看,发现那个视频因为不够流畅且时长又短,被管理员退回了。他就没管了,把痕迹处理干净,就关了电脑。” “侦办姜璃案时,他说自己是真不知道视频是咋泄露的。刚才我再次问了他知不知道视频是如何泄露的,他还是坚持说不知道,他确定自己把视频删了的。” “我记得,办姜璃案时,他听说咱们有视频证据,脸上的惊讶和慌张是实打实的。所以对他这个‘不知道’的说法,我偏向他说的是真话。你说,这个视频是咋漏出去的呢?” …… 最开始,居高义、陈时、贾金河是关系很好的同学。 后来,陈时发现贾金河和陈枚正在“恋爱”,他将这件事告诉了居高义。 于是在平日的相处中,居高义、陈时就会打趣贾金河,和他开黄腔,问他谈恋爱的感觉怎么样,陈枚那么漂亮,他肯定忍不住吧。 贾金河吐了口烟,反问:“什么忍不忍得住?” 居高义挤眉弄眼的:“就是那啥,打啵啥的。” 贾金河嗤笑一声:“就这?床都上过了,亲嘴算什么。” 居高义眼睛一亮,咽了咽唾沫,追问:“啥感觉?爽不爽?” 贾金河灭了烟,眼珠移动,从下到上打量他,看得他不适应地搓了搓手,问:“你一直看我干啥……我一个大男人,有啥好看的。快跟我们说说,和陈枚那啥爽吗?” 贾金河嘴角微勾:“想试试吗?” 这句话一落到居高义耳朵里,就把他震得后退一大步,心情特别复杂地问:“你啥意思?” 贾金河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陈时,慢慢悠悠地重复:“我说,要试试吗?和陈枚。” 居高义再次吞了口口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声音有些磕巴:“怎、怎么试?她不是你女朋友吗……你怎么舍得……” 贾金河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撇了撇嘴:“你以为我真和她谈恋爱呢?我再问一遍,做不做,做我就叫她过来。” 居高义:“现、现在?” 陈时皱着眉道:“我不想参与的哈。” 居高义看了他一眼,继续对贾金河说道:“现在不方便吧……都七八点了。搞完、搞完肯定很晚了。” 贾金河扫了眼他下半身,道:“啧,还挺自信。那你说,你想什么时候?” 居高义抿抿唇:“明天上午?刚好周日,我们可以……” 贾金河应了,又问陈时:“你来不来?” 陈时:“我……” 他看看朋友们的表情,看到了贾金河脸上伪善的笑,看到了居高义眼里闪烁的期待,沉默几秒,应道:“我去,但我不做,我看你们做。” 贾金河盯着他,声音不带什么情绪地说道:“行。” 第二天一早,居高义便上陈时家把人叫上,在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抵达了约定的宾馆楼下。 陈时瞧不上他的期待样:“不就是搞女人嘛,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居高义嘿嘿一笑:“我就想知道是不是电影里那么爽。” 陈时无语地撇撇嘴,问:“带钱没?我走得急,忘拿了。我买包红塔山。” 居高义舔舔嘴巴,尴尬道:“我把零花钱都给金河了。” 陈时很奇怪:“你都给他干嘛?他那么有钱,难不成还要你接济?” 居高义犹豫了一下,嘿嘿道:“我让他帮我往l1里充钱。” 陈时:“我看你掉色字里了。” 没烟抽,陈时情绪有些焦躁,看居高义的眼神就变得不耐烦起来,念叨:“平时看看l2的免费片儿就成了,还进l1。l1不就片子多些么?除了这,还有啥强的?无语。” “真特么搞不懂,你还为这花钱。我跟你说,你就在网上随便一搜就能搜到片子,用得着花钱么。真特么煞笔,纯种煞笔。” 居高义被念一两句还不太生气,但被陈时连骂了两句煞笔,脸一下就气红了,警告道:“你特么再骂一句?” 陈时嘴皮蠕动两下,撇了下嘴,没吭声。 居高义瞪他几眼,然后转过头去,双手一抄,就往路边一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陈时看他这样子,也不想开口说什么,保持沉默。 贾金河背着黑包,带着陈枚姗姗来迟时,居高义和陈时仍旧是一站一蹲的姿势。 居高义站起身,笑眯眯地盯着陈枚看:“哈喽!” 陈枚往贾远山身后退了退,笑着回应:“你好呀。” 贾金河:“上去聊。” 说完就拉着陈枚的手,率先上楼了,去往他昨晚订好的房间。 居高义紧随其后。 陈时脸色沉着,也跟着上楼。 陈枚回想着居高义和陈时的脸,心里莫名有些发慌,小声地问贾金河:“金河,我们今天玩什么呀?” 贾金河侧头,神色温柔:“打扑克。你不是一直想认识我的朋友吗?今天你可以和他们好好玩一玩。” “打扑克干嘛到宾馆来啊……”陈枚小心翼翼地询问,“不可以去茶馆吗?” 她知道贾金河表面看上去很温柔,但骨子里是个强势的人。平时相处时,她一直尽力不忤逆他的想法。但她现在心太慌了,莫名出现的恐惧压倒了她对贾金河的害怕。 贾金河笑着随便扯了个理由:“茶馆没有位置了。” 陈枚:“怎么……会……” 她声音越来越小。 贾金河扯着她手臂把她搂进怀里,头埋在她颈间,缓声道:“别惹我生气,好么?” 陈枚身体僵直,喃喃道:“好……” “乖。” 贾金河鼓励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随即以不容拒绝的力道拉着她的手臂往房间走去。 陈枚进了屋,瞟了眼格外宽大的床,心里越来越慌。 居高义先陈时几步进门。陈时最后一个进屋,顺手关了门并上好锁。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锁门,但他下意识这样做了。 “牌……牌在哪里呀?” 陈枚往窗边小步移动,声音颤抖。 贾金河笑着看她:“在床上啊。” 后面发生的事,是陈枚一生痛苦的开始。 居高义把她压在了床上,撕开了她的衣服。 她心爱的男朋友站在床边,对着她的身体拍了几张照片,还笑着对她说:“乖一点。” 陈时表情嫌恶地围观着居高义和她。大概十分钟后,她听见居高义说:“陈时,你来。不来不是兄弟。” 居高义在陈枚的拼命反抗中已经知道了,她不是自愿过来和他发生关系的。他想和她做,就是强//奸。 他要拉一个人下水。陈时再合适不过了。谁叫陈时刚刚还骂他。 居高义压着陈枚的头,在她身上蹭着,吼道:“陈时!” 陈时皱着眉,不想动。 这时,贾金河笑了一声:“陈时,你往下看看,你小兄弟比你诚实呢。装什么正经,上啊。” 居高义扭头看陈时下半身,笑得比贾金河还大声:“来啊,陈时。” 陈时啐了口唾沫,恨声道:“特么的,上就上。” 陈枚的嘴里被居高义塞了一块不知道哪来的布,噎得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只能用一双浸没在苦水中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贾金河。 贾金河缓步靠近,毫不在意地回视她,笑道:“哭了?不爽吗,小枚。” 说完,他看向居高义:“你不行啊。” 居高义呸了一下,梗着脖子:“我不行?开玩笑呢!” 在陈枚的痛苦之中,居高义、陈时、贾金河的关系从要好的同学转变成了有“过命”交情的兄弟。 第186章 那个周日,贾金河没有参与对陈枚的侵犯。他在陈时也扑上床后,从自己带来的黑包里翻出一台摄像机。 他心无旁骛地选好位置,架好摄像机对着床拍,然后坐到一旁观看。 当居高义从兴奋中恢复理智之后,一眼就看到了摄像机,拧着眉问贾金河:“咋回事?” 贾金河微微一笑:“你不怕陈枚告你么?” 陈时明白了:“你想用视频要挟她?” 居高义也想明白了,他想得还更多。他经常逛l1,对l1的功能了若指掌。他红着脸,往贾金河身边挪动,小声道:“视频能给我一份吗?” 贾金河上下打量他一眼,道:“摄像机你拿着。” 居高义想留一份视频赚点零花钱,他零花钱根本不够,l1里高质量的视频很贵,他平时还要买烟、充游戏、上网吧,身上穷到一个钢镚都没了。 他只想着贾金河能把视频给他一份,没想到他直接把摄像机都给他了,惊喜地追问:“真的?” “当然。”贾金河笑得温柔,声音低沉,只有居高义能听见,“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御用摄影师了。” 居高义喉结滚动,迟疑道:“这……什么意思?” 贾金河:“你只想做这一次么?” 居高义舔了舔嘴巴:“当然不……” 贾金河朝床上抬了抬下巴,道:“还不回去?陈枚想你了呢。” 居高义脸红扑扑的,急匆匆地回到床上,正欲对陈枚动作之时,拉了拉陈时,把贾金河说的以后还要约陈枚出来玩的话转告给陈时。陈时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当天晚上,居高义研究了一下摄像机的使用方法,然后把视频拷到电脑里,在网页搜索栏里输入l1的网址,登入账号,按照帮助文档里说的,注册了一个卖家号。 在输入网站分账账户时,他卡住了。他没有个人账户,他充钱什么的都是靠的贾金河。 犹豫了很久,他给贾金河打了个电话,问可不可以用他的账户绑l1的卖家号。 贾金河:“你果然想这么做。” 居高义咬了咬牙。贾金河肯定在他表示想留一份视频的时候就猜到他想做什么了。而贾金河直接把摄像机交给他保管了,那肯定是默认了他可以这样做啊!他这会儿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听到居高义的回答,贾金河笑道:“我只是想提醒你,好好剪辑,好好打码。至于账户,你用吧。谁叫你是我兄弟呢?” 居高义忽然感觉鼻头有些酸涩:“谢谢!” 他一直以为贾金河没把他和陈时放心上,因为贾金河那么有钱,又帅,他和陈时就是俩普通人,能跟贾金河一起玩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没想到贾金河对他那么好。 他重复道:“谢谢!” 贾金河轻轻笑了一声:“挂了。” 过了一会儿,居高义收到一条短信,是两串数字。居高义知道,这是贾金河的银行账户以及密码。时代飞速发展,银行业务也从线下走到线上,很多东西都可以在网上进行交易了。 居高义没有银行账户,他也不敢要父母的用,但贾金河有。居高义曾看见贾金河钱包里放了好几张卡,听贾金河说,每张卡里都有不少钱。 又过了一会儿,居高义再次收到短信,还是贾金河发的。他说:这个账户没钱,今后就是你的,你一个人使用。 居高义吸吸鼻子,他的好兄弟想得真周到。 卖家号顺利注册。 居高义把上传、剪辑、发布视频的教程仔细学了一遍,比他考前复习还认真。 按照教程,他顺利发布了第一条视频。等管理员审核、标价之后,视频就会上架。只要有人购买,他就能有入账。 他可以拿这笔钱解锁l1其他视频,还可以拿这笔钱,去买烟,买游戏道具。 那一晚,居高义熬了通宵。 那一夜,他想了很多。想到他是怎么知道l2的,又是怎么注册l1会员号的…… l2是一个很初级的网站。网站里打码图最多,还有一些打码打得特别严实的免费色//情视频。 经贾金河介绍,他知道了l2。刚接触l2时,他肾上腺素飙升,一直刷图片、视频。他的电脑性能很垃圾,总卡,但为了疏解多余荷尔蒙,他耐着性子慢慢刷l2。 l2资源不是很多,他看腻了。这时,贾金河告诉他还有一个叫l1的网站,他是里面的会员,可以给他和陈时一人一个注册码。进l1的唯一途径就是通过注册码。 l1内容比l2丰富多了,但几乎每一条视频都要钱。 贾金河给他们看过一条,很刺激。除了脸打码外,其他地方没有一点马赛克。 居高义让贾金河帮他充一些金币,他想买视频看。 l1的视频只是解锁观看的话,最多只要5金币,但要想下载,花得就很多了。视频解锁一次,只能看三遍。 很贵,很不划算。但居高义觉得,网上其他网站的视频都没有l1的质量高。l1上面不仅有制作精良的某国电影,还有很有代入感,拍得很好的素人视频。 他愿意为l1花钱。 他也沉浸在l1里,无法自拔。 钱用起来是很快的。 但是好在…… 居高义舔了舔嘴巴,笑了。 好在现在他有一条赚钱之路了。 那个周日之后,居高义经常让贾金河叫陈枚出来。陈枚开始不愿意,但贾金河告诉她不来,她的照片、视频会出现在她父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手机里,电脑中,电视上。 他会把她的身体照片张贴在告示栏上,让所有人都看到。 陈枚不敢再拒绝。 每一次赴约,都是在逼陈枚喝下慢性毒药。 终于,她忍受不住这样的折磨,自杀了。 居高义问贾金河什么时候能再约陈枚出来时,贾金河笑道:“还约?她已经死了。” 居高义慌张道:“那她……会不会有人怀疑她的死和我们有关系?” 贾金河:“不会。她不敢留半个字,除非她愿意让她的家人因为她的照片、视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居高义愣了一下,随后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陈枚死了,她家人很伤心,她朋友也挺难过的,她藏在暗处的男朋友贾金河偶尔也会露出失落表情。 没多久,万月梅出现在居高义视线中。 居高义早就听说她的名声,知道她成绩很好,长得又漂亮。以前他不敢对她有想法,但经过陈枚,他知道了女生有多么脆弱,多么容易掌控。 他只要把她按在身下,然后拍照片,她就会乖乖听话。 而且,他不仅能从乖巧的她身上获得欢愉,还能获得钱财。 多好的事! 陈枚走了,他需要有人接替。万月梅就是他选中的人。 可他接触不到万月梅。 有一个人可以…… 居高义问贾金河,问他对万月梅有感觉没。 贾金河:“看上了?” 陈时疑惑地扫视两人,问道:“你们说什么呢?金河,他不是问你对那人有没有感觉吗?” 贾金河只看着居高义,没有回答。 居高义嘿嘿一笑,回了贾金河的问题:“她多漂亮啊,成绩还好。我就喜欢成绩好的。” 贾金河:“行。她妈总找我说化学,我烦着呢。把她女儿弄了,给她一个教训。” 陈时这下算是听明白了。他撇撇嘴:“什么时候?” 贾金河思索片刻,笑道:“很快。” 正如贾金河所说,他很快就和万月梅相熟,并带着她去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对她说他很喜欢她,想对她告白。 万月梅很惊喜,见贾金河俯身靠近,她羞涩地闭上双眼,安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 绝望到来。 居高义熟练地从背后捂住万月梅的嘴,陈时也伸手控制她的动作。 和万月梅的关系保持了一段时间,直到万月梅高考失利在家复习,准备二战。贾金河腻了这段关系,没再找她。 居高义和陈时也跟着贾金河一起旷了一段时间。 居高义很久没有视频可卖了,原先发布的视频买的人越来越少。但他需要的钱却越来越多。他要买游戏道具,要下载l1的视频。这些都需要钱。 他让贾金河把万月梅叫出来,贾金河却说:“一直吃一道菜,你不腻么?再说了,她总像条死鱼没有反应,搞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 居高义回想了一下,确实是这样的。因为她没反应,他拍的视频卖得也不好。 “那咱们找个新人?” 贾金河:“再说吧。下周我生日,你把这些请柬发出去。” 居高义:“好。” 时间很快来到贾金河生日那天。贾金河在班上人气很高,一次生日宴,班上所有同学都去了。 包括居高义看上的第二个目标,姜璃。 第187章 姜璃和万月梅相比,成绩差了一些。但眼下没有特别好的目标,姜璃也凑合吧。 贾金河在外面招待同学,居高义和陈时在房里翻别人送贾金河的礼物。贾金河向来不用别人送的东西,这些各式各样的礼物最终只会落在他们手里。 居高义从礼物堆里翻到了一封情书,署名姜璃。 姜璃?! 居高义舔舔唇瓣,对陈时说:“今晚玩不玩?” 陈时皱眉:“玩谁?万月梅?” 居高义眨了眨眼:“当然不是。我先去问问金河,看他想不想玩。” 居高义有信心,贾金河绝对会答应。果然不出他所料,贾金河答应了,让他们选好人再告诉他。 居高义心里早就选了姜璃,但他还要问陈时的意见。陈时一句话都没说,只点了点头。 一切都如他们曾做过的那样。贾金河带人来,然后…… 除了和陈枚的那一次,贾金河没有参与外,此后的每一次,贾金河都会下至少一次手。 这次也不例外。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晚,贾金河格外兴奋,下手也格外重。 姜璃反抗得特别厉害。 姜璃力气比万月梅、陈枚大多了,甚至一度挣扎着跑出去。 被抓回来后,姜璃还在闹。 她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生命力特别顽强。 居高义听说过一句话,过刚易折。姜璃太顽强了,所以也特别易碎。 所以没多久,姜璃死了。不知道是贾金河掐死的,还是谁踹死的。总之,她死了。 死了就要埋。 幸好当时房间里还有韦子石这个学霸。他不光学习厉害,为大家脱罪出谋划策也很厉害。 贾金河采取了韦子石的建议。大家一起行动,把姜璃搬走,挖了坑,埋了。 具体怎么埋的,居高义不知道。那时候,他已经和陈时一起离开了,他还带走了摄像机。走之前,贾金河告诉他:“删干净,什么都不能留,包括万月梅、陈枚的视频、照片。炸/弹已经引爆一个,其余两个不一定藏得住。” 居高义点头如捣蒜:“我懂。” 他带着摄像机回家,把存储卡用转换器插到电脑上。选中,光标移动,他要删了…… 深夜里,散发着荧荧光芒的电脑屏幕变成了一张闪亮亮的银行卡。 他需要钱。 视频不可能用来威胁姜璃,但就这么删了,可就什么都得不到了。不如……不如好好剪一下,传到l1去,好赚钱。 这次和以前都不一样,这次是4对1,而且……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念头一旦生出,便如癌细胞似的占据了他大脑并不断扩散,让他浑身上下都装着一个想法:卖钱。 姜璃死了,要是韦子石的计谋顺利实现,警察根本怀疑不到他们头上。 如果刘泗暴露了,他不一定敢把摄像机吐出去。 就算刘泗说了摄像机的事,那时候他都把所有痕迹删干净了,警察哪可能想到他拿去卖钱了? 而且……韦子石的计策那么完美,怎么可能暴露?暴露机率太小了。他完全可以…… 光标移动,打开搜索引擎,熟练地输入l1网址,开始剪辑、上传,等待审核员审核。 说不定明天就有进账了。 到时候他又有钱可以用了。啧,爽! 可惜姜璃死了,不然他可以多赚几回。 “死得太特么早了。可惜。” 居高义回家回得晚,弄视频又耗费了很长时间。第二天起床已经很迟。他醒来第一件事不是洗漱也不是吃东西,而是冲到电脑前看视频审核得怎么样了。 令他失望的是,视频未通过,时长太短,剪辑太乱,无法定价。 “真特么白费力气。”居高义愤愤地移动光标把痕迹删了,关掉电脑出门,笑嘻嘻地问候母亲:“妈,给我留饭没?” 居母笑容和蔼:“在锅里呢。” 居高义笑容阳光:“哎!我刷了牙就吃!” 【作者有话要说】 人渣!!!恶心!! 呜呜呜,气死我了! 我码完字,开始修文,修到我怀疑人生,气到语无伦次…… 大家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平安健康第一位!!!! 第142章 听完刘立的叙述, 谢奇致沉默许久,道:“打申请,去居高义家取电脑, 交给技侦查。视频怎么漏出去的,我想他的电脑能够给我们答案。” 刘立:“成。刚好,翁队给了我新任务, 让我和技侦一起查邹秋平。我这几天估计都得和他们在一块儿。两个案子一起查, 也不费事。” 谢奇致双眼微眯, 从他话语中获得一个信息。翁策所说的让技侦定位邹秋平位置一事, 正在实现过程中。看来如果顺利的话,不久后,他们就能知道邹秋平在哪了。 思路岔开几秒, 他继续道:“将居高义交代的事告知吴建飞案主办人, 他们正在查l1、l2这两个网站。” 刘立:“成,我会找时间和他们说的。” “居高义要多问几次,避免他隐瞒或说谎。另外,问问贾金河、陈时, 看他们还知道什么。” 电话结束,谢奇致深深地叹了口气, 随即抬头往谌言喻等人吃饭的地方望去, 发现金辉三人已经走了, 只剩下谌言喻一个张望着他这边, 似乎在等他。 谢奇致连忙拿上东西走过去:“久等了, 走吧。” 谌言喻好奇道:“你接什么电话, 接这么久?” 谢奇致:“以前办了个案子, 有个疑点没解开。” “现在解开了?”谌言喻追问, “什么疑点, 咋回事?” 谢奇致摇摇头:“等真的解开时再告诉你。“ 谌言喻的好奇心刚扑通跳几下,就听到谢奇致的敷衍,好奇心歇了,他无所谓地耸肩:“行吧。” 两人一路无言地离开食堂,上楼,往他们临时的办公地点靠近。 要走到门前时,谢奇致忽然发出感概:“有些案子,你以为你查明白了,嫌疑人、死者是谁都搞得清清楚楚。但实际上……里边儿还藏着不少秘密呢。” 谌言喻感到莫名奇妙,没搭茬。 再一次推门而入,这回里面依旧坐着三个人,仍是金辉几个。他们面前均放着杂七杂八的资料,估计是双牙案相关的。 陈克见谢奇致两人进门,先笑着招呼了一句,后问道:“你们怎么没去长月村?” 金辉也问:“长月村算是那两颗牙交代的东西里最重要的吧?” “嗯,确实。”谢奇致解释道,“就是太重要了,所以不敢轻举妄动。长月村位于车阳区,位置很偏僻,面积不大,但常住人口不少,我们这些生面孔一出现在那地界,估计还没开始调查,就被发现了。” 陈克摸摸下巴,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了,笑着摇头:“我们太急了。” 从大牙、二牙的笔录来看,他们所属的犯罪组织行事非常谨慎。但如此谨慎的组织却将可以作为他们犯罪证据的尸体们埋在同一个地方。 如果那个地方不在他们掌握之中,那他们将尸体埋在那儿不就是自掘坟墓吗? 所以长月村必定受犯罪组织控制,或者说,该犯罪组织一定在长月村安排了人盯梢,一旦发现异常,必会报告给组织头脑。到那时,发生的事可就不是陈克等人想见到的了。处理犯罪证据都算轻的,人跑了才最可怕。 谢奇致摆摆手:“没事。我很理解你们的心情。” 他来松谭这一两天主要是查摄像机买主邹秋平。双牙的事还是到松谭后才知道的。事有先后。如果他的首要任务是验证双牙笔录、调查他们背后的犯罪组织,他一定会先想办法去长月村看一看。 其实说不准……如果翁策今天不给他打电话叫他到松谭市局与专案组会合,他或许可能已经在和谌言喻商量怎么混进长月村了。 “咱们现在有的信息就是贾远山大概率是双牙口中的大老板,邹秋平可能为小老板。还有双牙去过的那几个地点,那个犯罪组织也去过。去过,必然有痕迹。就看咱们怎么查了。” 金辉:“说起邹秋平,这个人在哪?” 谢奇致:“还没查出来,但技侦的同事已经在尝试查他现在位置了。我估计很快就能有结果。” “那就好。”金辉抬手弹了弹手上的纸质资料,道,“我继续看,记一记相关信息哈。” 陈克:“我也是。这些东西得记在脑子里。对了,这是你们那边传真过来的所有资料,你们拿一份吧。” 谢奇致道了声谢,与谌言喻一人接了一份。 谌言喻拿着资料随便找了个空位翻看,一边看还一边做笔记。谢奇致见大家各有事做,不便打扰,把资料扫了一遍,发现是大牙、二牙、凌达、贾远山、李得泉几人的笔录,一些图片,以及一份通讯录,内含松谭市局及分局所有部门的联系方式。 除通讯录外的所有信息要么他亲自接触过,要么从翁策、刘立那儿听过转述。他扫了一遍,确定大概信息和记忆中的一致,再往记忆里添加了一些小细节后便掏出笔记本,准备复盘已有信息。 第188章 写下大牙交代的东西,再写二牙交代的。 这两个人无疑是这次案件中最重要的嫌疑人之一。 盘完双牙,谢奇致写下贾远山三个字。 贾远山囚禁郑裕、赵景州毋庸置疑。据贾远山交代,他犯罪动机是爱和嫉妒。 将贾远山和“大老板”身份联系在一起的是郑裕。郑裕为小说《双子》的作者。郑裕失踪那段时间正是双牙按照小说犯案的时间。双牙交代,按照小说犯案是大老板的想法。 模仿小说犯案……对了,现场不是还遗留了一张纸条吗? 他记得昨晚案情分析会上,大家说会找机会对比贾远山与纸条的字迹。不知现在对比得怎么样了。 估计翁策快到松谭了,他的到来应该会带来一些案情进展消息,比如字迹比对结果。 和贾远山相关的还有什么事呢…… 如果贾远山身份是大老板,那他最晚98年就在组织中了。因为大牙、二牙就是98年夏天接触的大老板,接受半年培训后进行了第一次任务。 98年夏天贾远山刚高考完,他母亲纪慈在他高考后去世了。从纪慈户籍所在地来看,大牙、二牙当时居住的小县城可能是纪慈老家。贾远山有可能因纪慈葬礼,而到小县城去,就有机会见到大牙、二牙。 时间点是对得上的。 那么现在就有三条线可以验证出贾远山为大老板。 一是,98年夏天,贾远山与大牙、二牙会面,且派人威逼利诱虎哥家人,让其家人放弃报警或找双牙报仇。 二是,贾远山的字迹与祁府案发现场的“无人比我更爱你”纸条笔迹一致。 三是,查到小老板,进而查大老板身份是否是贾远山。 如果贾远山就是大老板,那他身后还有谁呢?98年夏天,贾远山才18、19岁,不大可能组建一个涉枪的有组织有纪律的犯罪团伙。 而且他那会儿刚刚高中毕业,但看大牙描述,他在组织中地位不低,小老板言语中对他非常恭敬。 根据谢奇致的经验,要在一个犯罪团伙处于比较高的位置,要么能力特别强,要么是出谋划策的“军师”,要么是团伙的靠山,出钱、出资源的,要么是“太子”。 第一、二种都不太可能。因为照贾远山高中班主任的说法,他高中三年基本都在学习。要在一个犯罪团伙靠智商和能力排上号,需要时间。从目前信息来看,他没有那么多时间。 那可能性最大的就是第三、四种了。那会儿贾子诚已经发家了,资产已经能在市内傲视群雄了。贾远山作为他的长子,钱包里…… 等等,他记得宋缘说过,贾家穷养儿子。 不过宋缘毕竟是外人,了解贾家也只能从表面了解,所以她的话不能尽信。 贾远山可能看上去挺穷,实际荷包鼓鼓,身家丰厚。 但一个学生,再有钱,能支撑一个犯罪团伙购买//枪械,甚至支撑更多的团伙犯罪行为吗?光靠钱、资源,他可以坐到“大老板”位置吗?而且,他有那么多资本吗? 如此看来,第四种可能性是最高的。贾远山可能沾了贾子诚的“光”,成为“大老板”。贾子诚,有钱、有时间,从商业角度看,他就是松谭的地头蛇,所以资源也是有的。 这么分析的话,贾远山背后之人很可能有他父亲。——昨晚的案情分析会中,同事们讨论得出了相同结论。 考虑贾子诚是贾远山背后人,那么从贾子诚角度看,他该如何组建一个犯罪团伙呢? 贾子诚资本雄厚,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主要是人。 按照宋缘的说法,贾子诚为人善良忠厚,家底有一半都拿出去做慈善了,经常资助山区贫困孩子,帮助那些孩子读书…… 等等! 一个想法忽然出现在谢奇致脑海中,他连忙翻到锦绣山庄地图,双眼锁定贾家别墅附近的房产。 贾家左边坐落着两栋别墅,属于蔡一繁。 蔡一繁左边的七栋别墅靠着后山,分别住着永慈房产老板计希、无人、裕兴影业董事崔文、无人、非凡投资李非凡、咏嘉机械老总李岩、无人。 宋缘说过,计希是贾子诚资助的学生,可以说,没有贾子诚就没有计希。 而他们实地考察锦绣山庄发现这七栋别墅最可疑,因为它们离后山近,方便运输尸体或人。 如果贾子诚有问题,那么这个靠贾子诚成长到这个地步的计希会不会有问题呢? 而且……计希的别墅位置很好啊!左边是空房,右边虽然是蔡一繁的房子,但蔡一繁公司大本营在松江,想来并非长住锦绣山庄,相当于也是空房。 而且别墅与别墅之间本身就有一定的距离。这下计希住处两边某种意义上都是空房,那想在别墅内部做什么……被发现的概率很低。 如果计希住处还有一条通往后山的路…… 除了计希以外,崔文也很可疑。他记得他看贾远山笔录时有扫到裕兴影业几个字,似乎……贾远山在这个地方工作? 想到这,谢奇致连忙翻贾远山笔录。 贾远山,裕兴影业,财务总监。 所以贾远山很有可能认识崔文。两人的关系甚至可能比上下级还亲密。两人同住一个小区,房子还那么近,很有可能是朋友。 如果崔文和贾远山是朋友……那么崔文有没有可能也是那个组织的一员? 崔文的住处左右都是空房。按照锦绣山庄的布局,他家别墅前面是园林景观,没有房子,没人住。这意味着……他的住处比计希家还适合作为隐秘的犯罪地点。 除崔文、计希以外,李非凡也挺可疑的。宋山鸣说过,上周二,贾远山给李非凡打过电话,这说明贾远山是认识李非凡的。 李非凡住处右边也是一栋空房,左边住的是李岩。李非凡的房子作为犯罪地点的话,倒不如崔文、计希住处完美。 ——不。 谢奇致脑中蹦出一个信息点,心道,同样很完美。因为,李非凡是李岩的儿子。 为了确认自己记错没有,谢奇致把宋山鸣给的人口普查信息翻出来核对。 “没错,李岩和李非凡是父子!而且……!” 他说这句话时没有控制声音,金辉几人也听见了,循声看过来,眼神询问发生什么了,他怎么情绪如此激动。 谢奇致一把将锦绣山庄人口普查汇总表往桌子中央拍,再摊开自己画的简易地图,眼睛亮晶晶地说:“这里,住的人叫计希!” 金辉等人纷纷支着上身往他的方向探头探脑:“啊?怎么了?” 谢奇致:“锦绣山庄是永慈房产开发的,而计希,是这家公司的老板!同时,他也是贾子诚以前资助过的学生!还有一点——计希是从晋宁迁过来的。” “再看这里,分别住着李非凡和李岩。这两人是父子,都是晋宁人!” 来到松谭以后,谢奇致从没像此时此刻一般开心过。他再次真心实意地感谢人口普查。 人口普查不仅要登记姓名,还要登记职业、迁移流动、婚姻等等。 它反映了人口的迁移流动、就业状况、住房情况等等…… 这一份薄薄的资料意义非凡! “还有这儿,住的是裕兴影业老板崔文。”谢奇致抬手将贾远山笔录拍在人口普查资料上方,指着“裕兴影业”四个字道,“贾远山是裕兴影业的员工。这两人还住那么近……你们说,他们有多大概率不认识?” “这七栋房子和贾家父子或多或少都有关系。而且他们彼此似乎还有着关联,比如计希、李岩父子,他们都来自晋宁宁州,是老乡。” 晋宁宁州,位于晋河与海源交界处,是晋河省内唯一挂了深度贫困牌子的地区。 他黑得如墨的眼珠缓缓扫过每个人或惊愕或恍然的脸,继续道:“有人告诉我,贾子诚是菩萨心肠,把一半家产都拿去做慈善了。宁州,就是他资助过的地方。” “他的资助不仅仅是简单地捐钱,捐物资,而且还捐学校,并且对点帮助有能力上大学的孩子,提供资金供他们上大学、读研,甚至还送他们出国留学。” 手指在纸上滑动,在“计希”二字上轻轻点了两下,“那个人明确地告诉我,计希,就是受贾子诚的帮助才能有今天。” 指尖再次滑动,落到贾子诚的姓名之上:“他和蔡一繁的关系还不甚明朗,但他和靠近后山这几户人都或多或少有些关系,要么是他资助过的,要么是他儿子认识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着……如果贾子诚是那个组织的一员,那么他有条件发展计希、李非凡等人,并将这些人的住处设立为组织窝点。” 谢奇致声音很坚定,“我建议,从他入手。查清楚他这些年资助的人都去哪了,还有计希、李非凡、李岩和他及他儿子的关系如何。” 说到这,谢奇致神色一顿,忽然想起贾家还有一个孩子,于是道:“还有贾安,贾子诚的女儿。这个人没怎么在我们调查过程中出现,今后要多加注意。” 第189章 金辉思索片刻,道:“你的分析有道理。我们需要先核实贾子诚是否是个‘慈善家’。” “嗯。”谢奇致补充道,“那个人还说,贾远山和贾子诚一样心善,做过很多慈善,还成立了一个基金会,全名阳光基金会……对了!那个人说,贾远山还去山区支教过!” 众人心头一跳,晋河省内算得上山区的就几处,其中一处便是宁州。不过,贾远山可能去外省支教。但是如果贾远山去的就是宁州……这也太巧合了。巧合得像是他故意去的。 他爸向山区捐赠,他亲自到山区支教。如果他们两个做这些事都是为字面意义,那么,是很值得敬佩的行为。但如果不是,这父子俩的行为就很有可能并不单纯,甚至是借着慈善的名义做坏事。 谢奇致:“我找那人问问他去的哪个山区。我现在就去!有事电话我。” 说完他便径直离开了,风风火火的,一扫和金辉三人刚认识时候的淡定。 有关贾家的事基本都是宋缘告诉他的。宋缘是宋山鸣的亲戚。谢奇致找了个僻静处给宋山鸣打电话,拨通后立刻询问:“老宋,给我宋缘女士的电话!” 宋山鸣:“你要电话干什么?” 谢奇致正想回答,忽然感觉他的声音似乎从两处传来,一处在话筒,一处在……他猛然回头,宋山鸣举着手机站在不远处。 见人看到自己,宋山鸣掐掉电话,快步靠近:“你要问什么?” 谢奇致立刻答:“贾远山的事。” 宋山鸣点了下头,手指在键盘上按了几下后将手机放至耳边,没过一会儿,电话通了:“姑,上次你见过的一个警官有问题问你,有时间答吗?” 对面应该是答应了,因为宋山鸣下一个动作就是将手机递给谢奇致。 “宋女士你好。我姓谢。” “我记得你!有什么问题呀?” “您记得上回和我聊过的贾远山吗?我有个表妹,叫妙妙,她打算毕业后去支教,但选不好地方,问我的意见。” 谢奇致随口编了个询问理由,他不能直白地告诉宋缘他问支教相关问题是怀疑贾远山支教行为不单纯,他担心宋缘多想。他现在只想确定贾远山去的山区是哪个地方,他在山区具体做了什么未来会调查。 “我哪知道支教不支教的……刚好想起您和我说过贾远山有到山区支教的经验。” “贾远山不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吗?我就想问问他去的哪儿。跟着这样的优秀人才选,准没错。” 宋缘笑了几声,声音清脆:“你这可就问对人了!他啊,去的宁州青平镇,支教的照片就挂在他那个基金会展示栏上呢。支教结束后,他还时不时过去看望教过的孩子,每次都有合影,展示栏里都有。” 谢奇致心头一紧,却语带赞意:“真是,我和贾先生年纪就差一两岁吧?算个同龄人。怎么他那么优秀,我却……” 宋缘:“哎呀,你这话说得……” 谢奇致客套了几句,道完谢后挂断电话放声大笑。笑完后又颓然地抓了抓头发,靠着墙壁,叹气。 在他的猜想中,贾子诚帮助宁州贫困学子学习目的不单纯,甚至可能是在培养组织成员。 如果贾远山也去过宁州,那他的支教行为可能也并非是单纯地做善事,而是……而是拖无辜孩子下深渊。 验证了贾远山去过宁州相当于他的猜想有了证据基础,但也昭示着,那个组织可能将魔爪伸到宁州。后面这一点是谢奇致不想见到的。 说句夸张的话,如果可以,他希望天下大同,世界和平。这样的世界,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呢? 他这一生恐怕是看不到了。 “怎么?刚刚还那么精神,现在又颓了?你问我姑那些话是想查什么?” 谢奇致摆了摆手:“说来话长。你怎么回来了?” 宋山鸣:“局里打电话,让我接下来跟着你,方便你调用二大队的警力。” “那公寓那儿?” “会有人替我的工作。” 谢奇致轻“嗯”一声,扯起嘴角开了个玩笑:“那你现在算我的虎符咯?我一个小小的副中队长,有朝一日还能靠着虎符统率刑侦大队。还挺新鲜的。” 宋山鸣:“……” 是挺新鲜,但一点都不好笑好吗! “叮……” 谢奇致保持着奇怪笑容掏出手机点开短信。 来信人是个陌生号码,信件内容是……一句文字加一串数字?文字内容为凯里酒店牡丹宴会厅,六点半。数字则是42643。 谁会给他发这些?发这些干什么? 宋山鸣皱眉道:“看到什么,表情这么难看。” 谢奇致递给他看,语气里是满满的疑惑:“不知道谁给我发的短信,是一个地址加一串数字。” “数字是密码?” 谢奇致:“密码……谁会给我发这些需要转个弯才看得懂的东西……” 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眉头紧皱,言至句末,忽地展眉拍掌,道:“高策!” 他最近一个月里接触的“不好好说话”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叫戚芷桐,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另一个则是高策。 宋山鸣眉头之间折痕加深,一脸问号地盯着他拿回手机自言自语。 “会是哪种密码呢……经典的恺撒?不对,如果这串数字真的是高策发给我的,那应该是我们交流时曾使用过的……难道是键盘数字对应文字拼音?这么简单么?” 他举着手机按照数字顺序在键盘移动,4对应ghi……这不就是高策吗?! 所以这条短信的意思是高策叫他六点半到酒店去? 真的是高策发的么,这条短信。为什么地址用文字,名字却用数字?难道说……高策用的是新号码,怕他不相信短信是他发的,所以特意用他们交流时曾用过的形式留下署名? 这样想倒是想的通,但…… “老宋,我得查下这条短信的通讯记录。” 不管怎样,把能查到的先查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ps:文中关于人口普查的内容来自网络。 第143章 宋山鸣帮谢奇致查电话号去了, 谢奇致带着贾远山支教地点为宁州的消息返回临时办公点,将其告诉大家。 金辉:“以贾远山、贾子诚都有问题为前提,这个宁州需要深入调查!” 谢奇致点头赞同, 又提出新问题:“贾家五口人。贾子诚、贾远山可能都有问题,那么贾子诚妻子纪慈、女儿贾安、儿子贾金河会不会也有问题呢?” “纪慈98年七月去世,她的死亡和这个组织有没有关系?” “贾子诚的佳慈百货只有松谭有, 即他主要活动范围在松谭。而贾远山在裕兴影业上班……这家公司在哪?” 陈克答道:“这我知道, 在宝宜。我以前就是宝宜分局的。裕兴在宝宜还挺出名。” 谢奇致对他点头致意, 感谢他回答问题, 然后继续道:“既然裕兴在宝宜,那说明贾远山的主要活动地点可能也在松谭。贾子诚、贾远山都在松谭,但贾金河却在晋北上学, 为什么?” “说到这, 我得告诉你们一件事。贾金河现在在看守所。他涉嫌伙同几名同学强//奸、杀害同班姜姓女同学。在姜同学之前,他还强//奸过两个女生。” 赵钱打了个激灵:“乖乖,全员恶人?贾家这俩孩子都……都受的啥教育啊,长成这样?” 陈克思索片刻, 道:“不知道贾安有没有做过什么违法行为。” 谢奇致:“如果能约她到警局聊聊就好了。或者找到她和这个组织的联系,次一点, 找到她和计希、李岩父子的联系。贾家除了已经死亡的纪慈, 就剩下她看上去没有疑点。” 金辉:“正是没有疑点, 才显得特别可疑。” 陈克点头赞同, 又道:“你刚刚提出的疑问很好。贾金河独自一人在外求学的行为确实很异常, 不知道和这个组织有没有关系。” 几人聊了会儿案情又散开, 各自整理已有资料。 这个专案组看上去只有松谭四人、晋北三人共七人, 但实际上却包含了整个松谭、晋北的警力。同时周边城市包括松江、松玉、晋中等警局, 只要专案组需要, 这些地方的警员都可以调动。 他们手里权力很大,所以就更要把案情弄清楚,否则发生因为没搞清某个细节又想查什么东西从而调用警力,耗费人力资源查一个误会,就闹大笑话了。 在谢奇致复盘笔录时,宋山鸣来敲门,他说:“这个号码只有今天使用过,是实名号,属于高策。” “高策的实名号?他怎么不直接打电话给我呢?用一个实名号给我发短信,还在短信里暗示自己是谁……这个行为,很矛盾。” 宋山鸣:“除了你,他只和一人联系过,也是实名号。这是通讯记录。” 谢奇致飞速对他说了声谢谢,然后紧盯着通讯记录瞧。 第190章 这个号码只有两条短信记录,一条是发给谢奇致的,另一条发给了——贾安。 高策认识贾安?这个贾安是谁?是不是贾子诚的女儿? 谢奇致死死盯着资料上用黑笔备注的身份证号码。 前六位地址码昭示该身份证号属于松谭。接着是八位出生日期码……谢奇致记不太清贾安是几月几号出生,但她几几年出生,他倒是有点印象,毕竟盘姜璃案时他把在案件中出现过的所有人个人信息都查了一下。 1981,可以对上。 第十七位数字,偶数,女性。 粗看这个身份证号很可能是贾安的。 谢奇致放下资料把笔记本翻到复盘姜璃案的那几页,找到贾安个人信息——对上了,此贾安正是贾子诚的女儿。 高策可能……认识贾安。 今早,高策的实名号向贾安发了一条短信。 高策…… 贾安…… ‘我好像知道高策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了……’谢奇致压着笔记本的手不受控制地用力,‘他想让我知道他和贾安有关系。他以半匿名方式给我发这样一条奇怪短信,想来已经料到我会起疑,从而查号码主人……再查到这个号码跟谁联系过……’ 高策绝对是故意的! 谢奇致回想起侦办戚芷桐案时与高策的几次交流,越发确定高策发短信的行为绝对是故意的。而且他这个行为背后的含义说不定比他现在思考到的还要多。 今天六点半,凯里酒店里会发生什么?高策为什么给他发这个地址?他想让他在规定时间过去吗? 凯里酒店…… 谢奇致:“老宋,凯里在哪?” 宋山鸣:“宝宜。”见谢奇致露出思索表情,他主动道,“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毕竟你现在是我‘领头上司’。” 他话音刚落,门口传来响动,两秒后,裘东新进门,在她之后,是翁策。 专案组人齐了。 谢奇致估摸裘东新会立即组织案情分析会,便匆忙对宋山鸣说:“去凯里要多久?” “至少一小时。” “要去的话,我五点联系你。” 宋山鸣略一点头,冲裘东新打了声招呼后离开了。 宋山鸣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专案组核心成员。裘东新:“翁策,晋北有新消息么?” 裘东新省略了介绍翁策的步骤,翁策也没拿紧迫的侦办时间来介绍自己,他想认识未来一段时间的同事只需要问肯定已经认识了其他人的谢奇致。 于是他直接将技侦查到的与邹秋平相关的事叙述了一遍,又问:“你们有无新消息?” 谢奇致把贾远山、贾子诚的事告诉他,然后追问:“有没有计鸣的详细资料?” 计鸣是邹秋平最近联系过的人。 翁策:“还未调查。” 金辉:“你那儿有个计鸣,我们这儿有个计希。说不定这俩人有关系呢。这姓还挺少见,咱们这边没什么人是这个姓吧? 谢奇致:“说不准,等会儿仔细查查。” 信息交换完毕,案情分析会正式开始。 裘东新:“根据已有信息,我们的侦查重点该放在哪儿?” 金辉率先接话:“先得找突破口。咱们对这个组织的了解实在太少,需要再积累一些信息。比如想办法去长月村、晋宁宁州探探。还有这个锦绣山庄,咱们不仅要进去看看,还要深入别墅,看别墅里面都有些什么。” 赵钱:“想什么法子?” 裘东新:“集思广益,大家大胆想,不拘泥于形式。省厅指示,必要时可采取非常手段。” 谢奇致思索片刻,道:“先说长月村。那一带不是有不少山吗?咱们找个开发商,说要买山,怎么样?” 谌言喻附和道:“可以欸。那一片有很多坟包是吧?那干脆搞个墓园。现在墓园开发不是有点热么?有人看上那边的山想开发成墓园也不奇怪吧?应该不会在咱们还没查到什么时惊扰到谁。” 陈克投反对票:“咱们现在的主要怀疑对象是锦绣山庄的住户。这个庄子里可以说住了全市所有大公司的老板。” 金辉紧接着补充:“对啊。开发墓园要钱,把坟地炒热也要钱。一个有钱的开发商突然出现在长月村说买山做墓园,松谭的这些商人不会打听这个开发商是谁吗?” 陈克:“在生意场上,这些人耳朵尖着呢。” 谢奇致思索一秒,叹道:“是这个理。” 裘东新:“再想其他办法。” 翁策:“由政府下派调查小组,查长月村村委的工作情况。” 这话一出,众人皆看向他。金辉摸了摸下巴,嘿笑一声,道:“我看这方法可行。不和商界挂钩,从咱们内部想办法。” 裘东新微微点头,扫视一圈,见没人提出反对意见便着陈克把这个办法记下来。 谢奇致:“那宁州那边可以依葫芦画瓢,也用这个办法?” 陈克:“我看行。宁州挺远的,要是确定用这个方法,我们得赶紧考虑让谁去。最好现在就出发。迟则生变。” 裘东新:“不必。直接让晋宁的人查。谢奇致,记得赵跃么?” “记得。她怎么了?” 赵跃也算是他师姐。按年龄推,和裘东新是同期。 裘东新:“她在晋宁工作,市局刑侦一大队队长。” 谢奇致愣了一下,情不自禁道:“师父也太厉害了……桃李满天下。” 裘东新微微点头,深以为然。“深入宁州调查的事交给赵跃安排,我很放心。你们呢?” 金辉笑道:“既然是老前辈的徒弟,咱们肯定放一百个心。” 苗盛从警数十年算得上桃李满天下,教出来的徒弟先不说能力,人品是非常过得去的。从没听说他们出现过违规行为。 而且苗盛的弟子能力都很强,远了不说,近的就谈裘东新。精明能干,从大津分局调到市局不过两年就坐上副支位置。而且现在她已经是正支了。局里所有人都打心底佩服她。 赵跃既是苗盛徒弟,又是裘东新亲口盖章的能人,大家哪里说得出不放心。 裘东新又道:“我们这边依旧要出人到宁州去。一方面配合赵跃工作,一方面如果查出宁州和那个组织有关,好和我们这边打配合。这个人选,会议最后安排,你们可以在心底琢磨一下谁去。” “会议继续。” 金辉:“好。咱们讲了长月、宁州,该谈谈锦绣山庄了吧?这个地方不好进啊!” “咱们是警察,光明正大进确实不容易。换个皮呗!”谌言喻大胆发言,“比如装成家政、保安、园丁等等……实在不行,我们悄悄潜进去。” …… 案情分析会一直持续到下午四点多,最终只确定了以什么样的形式深入调查长月、宁州,怎么进锦绣山庄调查还未有定论。 因为锦绣山庄安保很严格,内部明面上还分布着不少监控探头,贸然进入会留下痕迹。 伪装一下,以非警察身份进入需要时机。比如某一家聘请家政或者什么。 去宁州的任务由陈克安排人员接下,会议结束后就要出发。深入调查长月村的任务由金辉安排。赵钱要悄悄调查贾家、李岩父子、计希、计鸣等人的信息。 谢奇致、翁策、谌言喻没被安排任务,暂时待命。也可以说他们是机动人员,哪里需要往哪儿去。 会议结束时,谢奇致问翁策:“策哥,你没提笔迹对比的事……是没查出来还是什么?” 翁策:“后者。” 谢奇致“哦”了一声,又问:“那报纸那事,你问得怎么样了?不行吗?” 翁策:“赵局说需要慎重考虑。” 也就是还没结果。 谢奇致轻轻点头,准备和他说一说高策的事。就在这时,听到“报纸”字眼的裘东新问:“什么报纸?” 谢奇致循声看去,简单地解释了一番。 裘东新:“这事我知道。登报不行。报社不是我们的,不能完全信任,如果有任何消息泄漏,后果不堪设想。” 谢奇致理解地点头,想了想,又问:“那想办法把消息放出去,行吗?” 裘东新:“你在晋北的同事们应该在做了。” 原来已经在做了? 谢奇致看翁策表情似乎也有点意外,心想队长可能急着往松谭赶,不知道这事。 “那就好。得让那个藏在暗处的组织知道咱们啥都不晓得才行。麻痹麻痹他们。” 裘东新略一点头,随后离开了。她一方面要安排手下人的工作,一方面要时刻和上面、其他市、县局保持联系,比较忙碌。 房间里现在只剩下来自晋北的三名警员。 谢奇致搬到翁策身边坐着,掏出金辉给他的通讯录,说:“策哥,裘支把二大队给我们了……也不是给,就是咱们有事可以直接找二大队。还有这个,松谭市局、分局所有部门的联系方式,你拍张照,还是我直接给你?” 第191章 翁策:“有几份?” “两份……不对,我和小谌都有,那没道理你没有啊。” 谢奇致朝陈克座位看去,感觉桌上堆了很多东西,便叫离得比较近的谌言喻翻一翻还有没有给陈克给过他们俩的那种资料合集。 趁谌言喻翻找之时,谢奇致对翁策提了两件双牙案以外的事:“姜璃案你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的。” 见翁策点头,谢奇致继续道:“侦办那个案子的时候,我们收到了署名为killer的档案袋,里面装着贾金河、居高义等人强迫、杀害姜璃的证据——一份视频。此外,还有贾金河、居高义、陈时三人强迫万月梅、陈枚的视频以及照片。” 谌言喻走过来把资料递给翁策,没说话,默默地坐一旁看他们聊。 “不久前,居高义交代,他将拍摄的用来威胁万月梅、陈枚的视频、照片上传到l1售卖。姜璃案发后,他也把视频上传了。据他说,姜璃的视频虽然上传了,但没发布成功,没有在网站里显示。” 翁策:“l1?张锋的网站?” “对。”谢奇致伸出两根手指,“第二件事。我收到一条来自高策的短信,你看看。” 短信很短,翁策扫了一眼,问:“数字是什么?” 谢奇致:“我猜测是高策名字。” 说着,他抬手在手机键盘上点了几下:“数字对应字母,拼出来是高策。这个号码是实名号,拥有人就是高策。还有,他今天上午还与贾安联系过。联系时,该号码在松江。” 翁策凝眉思索几秒,问:“你要去凯里?” 谢奇致面露犹豫:“双牙案很紧迫,我该把全部身心都放这个案子上,但是……高策身上太多疑团,对他的调查总是碰壁,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口子……” 翁策抬手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去吧,这里有我。” 顿了一下,他补充道:“还有谌言喻。” 谢奇致眉头紧皱着,抿了抿唇,迟疑道:“那我真的去了?” 翁策只微微点头,手掌拍了拍他的肩随即收回,将视线落在桌面资料上。他的态度很明显了,他支持谢奇致去凯里。 “策哥,我走了。” 出了门,谢奇致给宋山鸣打电话,还没说话就听见宋山鸣问:“去凯里?” 谢奇致:“对,又要麻烦你带路了。” 目前国内有近六百家五星酒店,宝宜的凯里正是其中一家。 六点十五分,谢奇致、宋山鸣抵达了凯里。 出门之前,宋山鸣说他要去的牡丹宴会厅非正装不得入内。所以谢奇致借了宋山鸣的衣服装扮了一下。 谢奇致和宋山鸣读书时期都是穿得板板正正的俊帅青年。但一进入刑警行业,忙起来那是日夜颠倒,没有精力在意着装,平时就逮着什么衣服穿什么衣服。遇上连续加班,洗澡换衣都是奢求。 难得穿上正装,再把头发打理一下,整个人都焕然一新,猛一看都认不出。 特别是谢奇致。他平时顶着一头乱发,穿着一成不变的黑色系衣服,整个人看上去颓废又邋遢。 但他个子高、身条正、肩宽腰窄,套上剪裁不错的衣服,将乱发理顺,整个人帅得像橱窗里的模特。 再加上他浑身流露的自信,和与犯罪分子斗智斗勇磨出来的压迫感,即使他全身上下的衣服不过几百块,站金碧辉煌的凯里门前也一点都不显弱气。 凯里工作人员笑意盈盈地上前将两人迎进大厅,询问:“您好,请问您二位是就餐还是住宿?”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刑警必备素质。谢奇致三言两语问出牡丹宴会厅位置以及那儿这两日是否举办过什么宴会,又是谁举办的。 迎宾顺着他的提问下意识将自己知道的都抖落了个干净。回过神来时,才想起来问两人是来干什么的。 “抱歉,可以先借厕所一用吗?” 迎宾:“……当然可以,先生,我带您去。” “不必麻烦,你给我们指个路就行了。” 迎宾:“……” 微笑指路。 谢奇致两人当着迎宾的面朝厕所位置走去,在拐角处立刻换了方向,往楼上去了。 据迎宾说,这两日牡丹宴会厅只举行过一次小型晚宴。但今晚却有一场大型慈善晚宴举行,主办方为阳光基金会,开始时间为六点。 阳光基金会啊…… 贾远山的。 贾远山人在晋北警局,他的基金会却像理事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在松谭办慈善晚宴。 高策——不知道是不是本人——让他来干什么? 谢奇致揣着满心疑惑上得二楼,下意识抬眼扫了四周布局以及监控位置,犹豫要不要现在就去宴会厅。 这样的慈善晚宴应该是要查类似门票一样的东西的吧? 他们俩能进去吗? 宋山鸣:“时间到了。” 他声音刚落,谢奇致手机短信铃响。他连忙掏出来一看,是给他发了地址的号码发的短信。内容是叫他去离牡丹宴会厅最近卫生间男厕最末隔间。 谢奇致没有遮掩手机屏幕,宋山鸣一探头就能看见短信内容。他低声询问:“要去吗?” 谢奇致皱着眉,略显烦躁地揉了把头发,把难得规整的发型揉乱,一些发丝零落洒在额间。 卫生间是一个很隐蔽的地点,空间狭小,还没监控。谢奇致不敢轻易做决定遵循短信指示到厕所去。 他现在对短信是不是高策发的没有百分百把握。而且高策是遵纪守法的公民还是像孟杰书一样表面正人君子实际却……也不清楚。 去还是不去? “他会不会看见你了?这个时候发短信……” “不知道。”谢奇致咬咬牙,道,“我去卫生间,你留在外面。” 宋山鸣:“你想好了?卫生间多半只有一个出口,还没有监控,你真的要进去?” 谢奇致沉默一瞬,紧盯着他:“有事我会电话你。” 宋山鸣抿了抿唇,点头。 两人悄没声地往厕所去。在上二楼时,他们看到了酒店立的指示牌,上面把酒店布局画得很清楚。 谢奇致记得二楼有三个宴会厅,牡丹最大。离牡丹最近的卫生间在二楼走廊尽头。是一个极其糟糕的位置,一层楼最里面。 两人悄悄来到卫生间附近,谢奇致没有贸然进入,而是和宋山鸣在一旁闲聊,等了几分钟没看见有人出入,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谢奇致才抬步往卫生间走。 宋山鸣目送他的背影没入卫生间,消失,心头忽然生出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他的念头。 想什么呢? 怎么可能见不到? 宋山鸣抬手捏了捏鼻子,突然嘴痒,想叼根烟。也不是想抽,就是单纯想含着。 好久没抽过烟了啊…… 原地站了会儿,他正打算往一旁走走,避免像根木头杵在卫生间前。就在这时,有人过来了。来人共三位,全着西装。打头那位年纪最长,嘴巴时而张合,似乎在说些什么。 宋山鸣觉得打头那位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他觉得对方眼熟,对方也觉得他眼熟,抬眼瞧过来时神色略有些怔愣,随即笑问:“宋缘侄子,是吗?” 宋山鸣微微皱眉,点头:“我们在哪见过?” “是见过。”那人笑着提示,“去年夏天,你姑姑帮我看房子的时候。” 他这一说,宋山鸣终于想起,这人正是陈旭。去年,宋缘为陈旭忙房子的事。因为宋缘车在维修,宋山鸣开车送过她几回。送人的时候,宋山鸣见过陈旭几次。 虽然见过,但没什么交情,宋山鸣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招呼。但既然招呼了,便不好敷衍,与他聊了聊。 陈旭问及宋山鸣为什么来这儿,宋山鸣随口敷衍过去,反问对方。 陈旭说他是来参加慈善晚宴的,又问:“你姑姑最近很忙吗?” 宋山鸣微微挑眉,绕了那么大圈子就是问他姑姑的事? “还好吧……陈老板您不是来上厕所的吗?” 陈旭:“那倒不是。有点事要处理,在里边儿不方便。” “那我就不打扰了。” 宋山鸣往一旁挪动几步,道,“我朋友在里边,我等他,您忙您的。” 陈旭还想多问几句有关宋缘的事,但看他样子是不想和他说了,便笑了几下,领着其余两人移步到走廊尽头窗户边,似乎在说什么。 宋山鸣往拐角移动几步,离他们越发远了。 过了几分钟,不知道陈旭说了什么,跟他一起来的一个年轻人急匆匆地离开了。随即,陈旭同剩余一位面上带胡须的男人也缓步离开,只是在路过宋山鸣时,陈旭主动对他说了句“回见”。 宋山鸣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报以一笑。 他们离开后不久,又有一个背着大包、穿着驼色风衣、戴黑色框架眼镜的人走过来。 第192章 宋山鸣不着痕迹地瞧了他一眼,随即装作不耐烦地原地踱步,嘀咕:“怎么还没出来。” 那人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往厕所走。 第144章 卫生间格局都差不多, 小便池加隔间。 谢奇致一进门便注意力高度集中,把厕所内所有能装人的地方都扫视一遍。 这间男厕隔间共有五个,全设在一侧。肉眼看, 每间隔间都是空的,没有一间门是合拢的。 卫生间根本没人? 谢奇致缓步移动到最后一间,轻轻推门, 门内空空。 所以高策叫他来这个地方干什么呢? 他左右看了看, 犹豫几秒, 最终还是抬脚往里踏了一步。他的脚落在隔间门处, 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抬手看了眼时间,快六点四十了。 谢奇致脚步一转,走进倒数第二间隔间, 将门合上。他准备在卫生间等十五分钟, 如果十五分钟后还是什么都没发生,他就离开。 凯里酒店卫生做得还可以,卫生间没有异味。但笔直地站在隔间里也很奇怪。为了甩开心头那丝不适,谢奇致开始一心二用, 一边听着门外动静,一边在大脑里整理线索。 然而他静不下心。他脑子里装满了问号。他实在很好奇那个用高策手机号发短信给他的人想做什么。 该手机号给实名信息为贾安的号码发短信时在松江, 但给他发的时候就在松谭了。具体一点的话, 在松谭宝宜南部那儿, 不在谢奇致熟知的任何一个地点, 比如锦绣山庄。 他心里偏向发短信的人确实是高策, 因为高策署名的方式和他借甜点、咖啡告诉他孟杰书家门锁密码的方式一致。 如果是高策叫他过来, 那会是为什么呢?难不成……他想告诉他有关孟杰书的事? 有关孟杰书与胡雪菲四人的事?有关“真相失踪”代表着什么? 如果是这样, 他为什么选择今天这个时候来告诉他?今天是阳光基金会举办慈善晚宴的日子, 会不会和这个晚宴有关? 慈善晚宴…… 高策和慈善晚宴有什么关系呢? 高策父亲早逝, 母亲今年十月底也离世了。他父母不是大富大贵之人,他也并非商界新贵、艺术新星,他从松大毕业这些年一直为孟杰书做事,角色像私人助理。从职业和家庭来看,他似乎没有渠道接触到慈善晚宴。 那……他或许并非和晚宴有关,而是举办晚宴的阳光基金会?该基金会主要理事是贾远山。高策似乎认识贾安,那也有可能认识她哥哥。 等等! 高策是松大毕业的,贾远山也是松大学生。高策本科、研究生都在松美读。他是松美02届研究生……研究生读三年,本科四年,也就是说,他是松大98届本科生? 贾远山也是98届的。 同一届的本科生……抛除贾安这一层,高策有没有可能在大学时就认识贾远山了? 谢奇致缓缓摩挲下巴。 还有…… 高策知道他是晋北警察,但却给他发短信要求他到位于松谭的凯里酒店——晋北并无该酒店。谢奇致纵使收到短信就立刻出发也没办法在六点半之前从晋北赶到松谭。所以高策发这个短信、设定六点半这个时间,必定是有把握能在这个时间点见到他。 也就是说,如果短信确为高策发送,那么他一定知道他在松谭。他怎么知道的?有谁告诉了他吗?会是谁呢?谁知道他到松谭来了? 除了翁策、裘东新他们,还有……段承望和林智。翁策等人都是他同事,不可能做出类似泄露消息的事,那就是段承望、林智?但这两人一个是他老同学,一个是他师叔,不可能把他的行踪告诉别人。除非…… 就在这时,谢奇致注意到门下似乎有影子经过。来人了?谁? 他岔开腿站着,装作上厕所的样子,双眼紧紧盯着门、隔板下方。最后一间有人进去了。“咔哒”,门合上了。 谢奇致盯着隔板下方的阴影,忽然感觉自己的行为有点不合适…… 但他忍不住思考,这个人会不会是给他发短信的人? 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手的主人似乎也不在意是不是在厕所,直接在地面滑动,画了一个……问号? 谢奇致心头一跳,连忙蹲下身,顾不得地面是否干净,在靠近隔板的位置画了个对勾。 对方也画下对勾,又画了五笔加问号:xie? 谢奇致回以对勾。 对方画42623。 ……是高策? 谢奇致犹豫着要不要俯身透过缝隙往隔壁看,就在他犹豫的这会儿工夫,一个很小的用塑料薄膜封装的存储卡被人轻轻扔了过来。 他愣了一下,旋即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物证袋把存储卡装了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 “哗啦啦……”隔壁冲水了。 谢奇致连忙踩上马桶盖蹲着,等听见“咔哒”一声开门声后小心翼翼从隔间探出头往外看。这一看不得了,他看见了高策的侧脸。 果然是高策! 但他为什么这么小心翼翼? 谢奇致悄悄从马桶上下来,拿纸擦去脚印,静静等了数十秒,感觉外面没人后才拧开锁扣离开隔间。 高策那么小心地给他递东西,连到他这边看一下的动作都没有,想必是避着谁,不愿和他正面相见。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做,但他没有贸然打乱对方的计划。 厕所空无一人。 谢奇致洗干净手,随意烘了两下,快步离开卫生间。宋山鸣靠着墙,面上十分不耐烦:“怎么这么久?” 谢奇致:“胃不太舒服。” 宋山鸣真情实意:“你三餐再乱一点,就别想要胃了。” 谢奇致忙道:“忙完这一阵,我一定规律三餐!” 宋山鸣冷哼一声,问:“走了?” “走吧。” 谢奇致率先往拐角走。高策刚离开,他想知道他要往哪去。 宋山鸣皱了皱眉,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朝前伸了下手,想带谢奇致往楼梯、电梯走,但抓了个空,谢奇致这会儿走路飞快,一眨眼就消失在拐弯处了。 拐弯处再往前走二十步的样子就是宴会厅入口。谢奇致瞧见高策站在入口处的背影,他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 谢奇致停住脚步回头看宋山鸣,抬手晃了晃,催促道:“快点。” 话虽含催促之意,表情却半点着急都没有。 宋山鸣身形一顿,道:“等会儿,我接个电话。” 随后掏出没有响铃的手机按了一下,然后低着头佯装接电话。 谢奇致背靠着墙,催促:“快点儿哈。”视线却悄悄落在了宴会厅门口。 那边,高策不知道和站在门边的侍者说了些什么,侍者进门,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着靛青色礼服裙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谢奇致看不清她的脸,不知道她是谁,但心里莫名有个感觉,这人或许是贾安。 如果真是贾安…… 那贾安在整件事里担任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谢奇致不敢看得太过明显,瞟到高策取下背包后便没再看了,侧头瞧了宋山鸣几眼。 宋山鸣比了个稍等一下的手势,然后一边接着假电话一边踱步,不动神色地走到了谢奇致前面。这下,谢奇致完全可以通过看他来看宴会厅门口处的情况。 谢奇致内心庆幸,幸好和他一起来的是曾做过一段时间搭档的宋山鸣。纵使几年不见,两人依旧很有默契。 这会儿,高策和背对着谢奇致两人只露出半个身影的女子似乎在聊些什么。高策手里拿着类似画作一样的物什。 谢奇致只看得出两人在就那画交流着什么。因为有一定距离,他完全听不见两人的对话。 不过谢奇致大胆推测,高策和这个女子交流的应只是些平常话语,因为他们身边还站着两位守门的侍者。 过了一会儿,高策脚步外移,手臂挥动,似有告别之意。下一瞬,他转身离开了。 谢奇致对宋山鸣说:“还没打完吗?” 宋山鸣皱着眉摇头,过了几秒,做挂断状,收好手机,声音略高地抱怨道:“我妈打的。她叫我相亲,还说今年过年要是还没找到女朋友就别回去了。” 谢奇致与他说笑了几句,闲逛似的循着高策离开的方向走。 远远瞧着,高策正站在电梯外等候。 谢奇致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走过去,就当陌生人攀谈似的和高策聊几句。 就在他犹豫之时,异变突生,一个戴着黑帽的人从旁边的楼梯口冲出,动作迅速而狠厉地一手控着高策脖子,一手扳他双臂,将他拖进楼梯。 谢奇致心头一紧,拔腿就往楼梯冲。 宋山鸣迅速环顾四周,了解所处环境。他们所处的位置已经看不到宴会厅门前的侍者,周遭也没有人。四周安装的监控目测没有盲区。 心中有数后,他跟随谢奇致脚步往楼梯赶。 第193章 冲进楼梯,谢奇致瞧见了三个人,一个是高策,形容狼狈地和黑帽扭打在一起,另一个戴眼镜,身形瘦弱,正站在阶梯上,看动作是要往高策与黑帽身旁赶。 谢奇致顾不得太多,连忙扑过去死死抱住黑帽,冲晚来一步的宋山鸣吼道:“那一个归你!” 宋山鸣来不及回应,三步并作一步,几个呼吸之间就跑到阶梯上,顾不得地势不便,抬腿就照眼镜男腹部狠踹。 他动作太大,踹飞了眼镜男,也带得自己往前坠,不过幸好他稳住了身形,没落个滚下阶梯的下场。 在他稳身形之时,眼镜男侧躺在地上闷哼一声,手挣扎着拉开拉链往怀里寻摸,抖抖索索,竟然摸出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枪。 宋山鸣看过去时,眼镜男已咬着牙,手指重重回按——子弹冲出,受消/音器限制,并未发出刺耳响声,但仍有不高不低的声音。 消/音器消去一部分枪响声,也削减了子弹威力。但枪口和宋山鸣的位置实在太近了。在这样短的距离里,再弱的子弹也是致命的。 它划破凝滞的空气,直直地奔向宋山鸣。开枪动作很快,子弹滑行也很快。 宋山鸣的意识在眼镜男开枪的那一瞬便发出警告,叫他赶紧想办法躲子弹,但他的身体却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完成躲闪动作——子弹穿过外套、毛衣、衬衣、皮肤,没入胸膛。 凯里装修豪华,楼梯间十分亮堂。墙壁上安装了壁灯,贴着米色墙纸。每一层阶梯都贴着花纹精致的瓷砖。 但宋山鸣在子弹没入身体那一瞬却像什么也看不见似的,眼前一片白,随后是一团黑,等痛楚传到神经末梢,眼前才出现模糊的楼梯、人影。 眼镜男低语一声“去死吧”,开了第二枪。 子弹没入腹部。宋山鸣表情狰狞地倒下,顺着楼梯往下滚,滚到眼镜男身边。 瓷砖上蜿蜒着血。砖上花纹像有了生命力的鱼,在血里游曳。 “宋——”谢奇致控制黑帽的手下意识收紧,黑帽忍不住发出痛呼,但他的声音半点进不了谢奇致耳朵。 宋山鸣! 谢奇致往前迈了一步,黑帽也随着他动作往前。黑帽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高声吼道:“崩了他!” 眼镜男身形抖了一下,手腕上移,枪口对准谢奇致。 谢奇致瞳孔骤缩,狠狠咬了下舌尖,用疼痛唤醒理智。铁锈味钻进喉口。他动作迅速地和黑帽一起倒地,掏出手铐把他手、脚铐在一起,变成一只只知道叫唤的绵羊,想跑跑不掉。然后匍匐前进一步随即起身攀着栏杆,脑子里什么也没想,直接往下滑。 谢奇致铐人时整个人都伏在地面,眼镜男不好瞄准,又害怕打中黑帽,一时间竟僵住了。就在这时,宋山鸣挣扎着伸出手,靠着心头那股气,死死抱住眼镜男的腿,想把他放倒。 但他实在太虚弱了,以他的动作、力气,想放倒眼镜男无异于蚍蜉撼树。反倒是因为这个动作,眼镜男意识到他还活着,发狠狠踹他几脚,又补一枪,正中头部,忽略了谢奇致那一方。 等谢奇致攀上栏杆,眼镜男才惊觉自己忽略了什么,连忙举枪,警告:“老子开枪了!” 谢奇致身体下压,避免部分要害暴露在枪口之下。滑到临近眼镜男的位置,他咬着牙,翻身下栏杆,还没站稳便往眼镜男身上扑。 他这个动作非常危险,完全是没带思考的下意识举动。 眼镜男手腕发抖,双眼赤红,手指挪动,竟是准备开枪。就在这时,高策吼道:“你开枪,我就杀了他!” 眼镜男完全没反应过来高策说了什么,但依旧下意识往声源瞧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他错过了最佳开枪时机。谢奇致扑倒了他,并动作利落地扳倒他的手臂,死死按住。 眼镜男双腿弹动,想要挣脱束缚,嘴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谢奇致心里有气,若不是惦念着自己警察的身份,早就一拳砸他脑袋上了。耳朵捕捉到眼镜男的骂声,谢奇致怒目圆睁,恨声:“闭嘴!” 眼镜男抖了一下,谢奇致俯身靠近,眼神死死地锁着他的脸,咽下所有带血的字眼,只警告道:“把话留着去警局说。” 见眼镜男神色呆愣,谢奇致夺了他的枪,掏出自己的,从他身上爬起来,枪对着他脑袋,道:“双手抱头,去墙角蹲着。别想耍花样!” 眼镜男哆哆嗦嗦起身,连滚带爬地往墙角挪,嘴上嚷嚷:“你……你不敢开枪!你是警察,你不能向我开枪!” 谢奇致怒气值都快爆表了,眼镜男这话就是冲他心脏捅刀子。他猛地向前一步,弯腰掐住眼镜男脖子,附在他耳边,一字一句道:“你看我敢不敢。” 活人的气息应该是温热的,但眼镜男却觉得伏在他身后的那人冷冰冰的,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不知什么时候会扑上来咬他一口。 他不敢再大放厥词,顶着一头冷汗,双手抱头,浑身发抖地蹲在墙角。 谢奇致单手举枪对准眼镜男,缓缓后退,下蹲,伸手摸宋山鸣的口袋。 宋山鸣……宋山鸣中了两枪……不!三枪…… 不知道他…… 谢奇致咬着牙,先将手铐摸了出来。然后他用绑猪羊的手法把眼镜男手脚铐在一起,让他想跑都跑不了,又在他身上摸了一遍,摸出了一把弹/簧刀。 确定眼镜男没有反抗之力后,他一边给宝宜分局打电话,一边伸出颤抖的手,去探宋山鸣的呼吸…… 然而,他手刚靠近人中,还没辨别出指尖是否有气息拂过,便听见高策那边有动静,定睛一看,出现了两个穿着侍者衣服的陌生男人,一个正与高策缠斗,另一个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谢奇致心头一紧,电话刚通,只来得及低声说一句“凯里酒店一楼楼梯,持枪,120”便挂断电话,单手举枪对准那面无表情的人,另一只手没空着,悄悄按下1键,拨给紧急联系人翁策。 他没时间和翁策讲电话,拨出后便将手机揣在兜里,双手举枪,出声警告那两人。他将自己所处的位置巧妙地融入警告话语中,希望翁策能够理解到他的意思。 高策本来就和黑帽过了几招,耗费些许精力,现在和那陌生人只斗了三招两式便落败,被人扣在怀里。 “来啊,开枪啊。”面无表情的人嘴角扯出冷笑,“朝这打。”他把高策从同伴怀里扯出,反剪他手臂押着他把他往前推。 显然,他把高策当人质,用以威胁谢奇致。 他的同伴上前一步,给他递枪。枪一到他手上便对准了谢奇致,并警告道:“站直咯,敢动一下,子弹可不长眼睛。” 谢奇致下颌紧绷,往宋山鸣靠近的脚步一顿,只得飞速瞟了一眼他的模样,顺带瞧见一楼门口紧闭,心里一紧。视线回到挟持高策那两人的身上时,他瞧见二楼楼梯出口的门也合上了,无数想法从脑海闪过。 他刚刚心一直提着,脑袋混沌得很,似乎有感觉到宋山鸣的呼吸,又似乎没有。宋山鸣……他中了三枪,状况究竟如何? 该死!为什么他连宋山鸣是否有呼吸都判断不了?如果没有……不!有的,一定有的! 他现在要想办法结束这一切,把宋山鸣送去医院…… 但他应该怎么做? 他们这里搞出的动静并不小,但除了一来就挟持了高策的那两人外,再没人来……外面是不是出事了? 这两人是什么身份?看样子,他们和黑帽两人是一伙的。 “呵。小子,牛啊,敢背着老板和警察勾搭?”那人抬腿踹了高策腿弯一脚,嘴角挂着恶劣的微笑,朝谢奇致说道,“他告诉了你什么?” “陆哥,有什么可问的?赶紧把这俩人弄死,万事大吉。”男人往旁边迈了两步,踹了黑帽两脚,“没用的东西。” 黑帽摇着头,艰难地仰着身子,谄媚笑着:“秦哥,幸亏有您。” 秦哥嗤笑:“笑屁啊。” 陆哥:“行了,做正事!”制止秦哥后,他俯视着谢奇致,舌尖缓缓扫过嘴角,笑道:“识相的,赶紧把枪甩过来。否则……我这枪子可不长眼哦。” 高策的眼镜已经在打斗中掉了,他看不清谢奇致的表情,眼眶生理性的盈着泪花。听了秦、陆两人的话,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别管我!快跑!” 谢奇致手心冒汗,一言不发。 他不可能抛下宋山鸣、高策,独自离开。他已经给宝宜分局打电话了,翁策应该也从他们的对话中推出了现况,支援应该很快就到。他需要拖时间,但又想早点结束,好送宋山鸣去医院。 希望那两人没有注意他打电话的举动。如果他们意识到了了…… “你走……” 陆哥上身压着他,警告道:“叫唤什么?不想要舌头了?” 因姿势受限,高策无法看见陆哥全脸,他只能奋力侧头,恶狠狠地瞪着他:“都怪你们!我马上就可以揭露你们的丑恶……结果……结果还是被你们发现了!你们……你们是不是一直在监视我?!” 第194章 “啧,你还挺机灵。”陆哥嗤道,“瞪着我干嘛?小心老子把你眼珠子抠下来泡酒!” 秦哥:“陆哥,他话里的意思是,还没告诉条子我们做了啥?” 陆哥眯了眯眼,正欲说些什么,门外忽然传来剧烈响动。 “谁?” 秦哥小心往门口挪动,手搭在把手上,犹豫着要不要开门。 “咚、咚咚、咚、咚咚咚。” 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陆哥:“开门,自己人。” 秦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听了陆哥的话,将门打开,一个穿着靛青色礼服裙的女人站在门前。 见着人,秦哥心头犹豫俱散,笑着把人迎进来,眼里却隐着些许不屑,问:“您怎么来了?这活我们干就成,您犯不着自己动手。” 女人轻瞥他一眼,红唇微启:“关门。” 她声音很低,宛如情人间的呢喃。 “还没解决?” 陆哥:“那家伙有枪。” 女人微微侧头,缓步靠近阶梯,瞥了眼谢奇致,又慢悠悠地抬步往秦哥身边走,双手环胸,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陆哥手下的高策瞧。 秦哥指了指高策,小声对她说:“这家伙和警察勾搭,老板要我们做了他。但现在这情况……” 女人没说话,高策却再次出声:“别管我,你走啊!让我死吧!” 陆哥:“你特么真不想要舌头了?” 警告高策一句,他看向谢奇致:“你是警察,不会抛下他自己跑了吧?你想跑也没事,看咱们谁枪快。呵呵。” 谢奇致面上很镇定,内心却波澜起伏。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竟然是贾安! 她的裙子……所以那个站在宴会厅门口和高策有过短暂交流的女人竟然真是贾安! 看那两人动作,贾安和他们是同伙,和高策处于对立面。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高策为什么用一个只和贾安联系过的号码给他打电话? 高策今天为什么来见贾安? 他们真的是仇敌? 正当谢奇致思索之时,异变再生。贾安不知道从哪抽出一把刀快准狠地插进秦哥脖子再用力下滑,划出一道裂口,鲜血迸出,将地面、栏杆、人,染成红色。 秦哥连一句痛都没来得及说,就没了命。 异变来得很快。 秦哥死后,贾安撩开裙摆,露出藏匿于腿环处的第二把刀。 高跟鞋的跟敲打地面,发出急促的脆响。 陆哥愣愣地回头。贾安动作如行云流水,像是演练了千百回。她握着刀,两三步走到他跟前。手起刀落。陆哥脖子裂开一个口,迸出的血喷了贾安一脸。 高策回过神来,立即甩开陆哥,伸出手拥住忽然脱力将要倒下的贾安。 贾安杀陆哥的动作落入谢奇致眼中。 他忽感脑部眩晕。 怎么回事?那两人的血喷得……重伤还是死了? 谢奇致身形摇晃,几乎站不稳。他狠狠咬了口舌尖,握着枪三步并作一步上楼,察看了那两人的情况。 ……已经没气了,并且瞳孔扩散。 检查这两人时,他心里虽然震惊手却很稳,表现得很镇定。 “谢警官,带我们去警局吧。” 高策忽然出声。 谢奇致抬头看他,见他全无被人挟持时的慌张与恐惧,十分淡定,心情有些复杂。 垂眸,瞧见了躺在高策怀里闭着双眼,似乎在安眠的贾安。 忽然,她血淋淋的双唇动了动:“结束了。” 高策抬手轻轻揩去她脸上的血迹,却越揩越不干净。沉默几秒,他缓缓摇头,叹道:“你不该来的……” 谢奇致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下意识想掏手铐铐住贾安,毕竟她在他面前杀了两个人,是个危险分子。但摸了个空。是了,他身上唯二的手铐已经送给了黑帽。 就在这时,一楼楼梯口传来响声。 谢奇致探头去看,看见了翁策。翁策也看见了他,冲他比了个手势,谢奇致也回之手势,告诉他现场危险暂时消除。 翁策脚步不停地上楼,刚走到拐角,便停住。 他看见了两个人。一个躺着,身下是血;一个蹲在角落,瑟瑟发抖,身下是水。 谢奇致同时下楼。他体力不足,速度没有翁策快,见对方脚步停在宋山鸣身边,忽地失去前进的勇气,原地站定,下意识伸手死死攥着扶手。 “他……怎么样了?” 解决完二楼的事,他终于得面对一楼转角的事,想到这里,他声音忍不住颤抖。 翁策站起身,缓缓摇头。 宋山鸣…… 宋山鸣! 谢奇致大脑嗡的一下,仿佛谁用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两下……无数下。砸得他几乎支撑不住站立姿势,几欲靠着栏杆坐下。 他脑子一片空白,眼前也模糊不清。 方才情况紧急时满脑子都是该怎么脱身,该怎么对付这些不明身份的凶徒。现在情况缓和,脑子里便只装了一件事,有关宋山鸣。 是他叫宋山鸣下楼对付那个眼镜男的。 也是他让宋山鸣和他一起来酒店的。 依旧是他,让宋山鸣参与到此次案件侦查。 都是他。 宋山鸣今日中枪,全都因为他。 宋山鸣…… …… 【作者有话要说】 宋警官,再见…… 第145章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谢奇致记忆很模糊。他只记得宝宜分局的人来了,把酒店封锁了……当他恢复清醒时,他已经坐在了松谭市局询问室。 他是被询问人, 询问他的人是两个面生的警察,一男一女,女警主问, 男警记录。 “你今天为什么会去凯里?” 谢奇致愣了半晌, 才缓缓回道:“有人……高策给我发短信, 内容为凯里二楼牡丹宴会厅及一串数字。” “给我们看看。” 谢奇致掏出手机, 一边展示短信内容一边解释:“收到短信后,老宋……宋山鸣帮我查了这个号码的通讯记录。该号码属于高策,只有今天使用过, 给我和贾安分别发过短信。” 他声音有些哑, 像熬了一个通宵。 “你和高策是什么关系?” 谢奇致抿了抿唇,将自己和高策的接触和盘托出。 “现场除了高策,你还认识谁?” “贾安。”他将自己与贾安唯一一次正面交流也叙述了一遍。 女警点点头,让他描述一番凯里酒店内发生了什么。 谢奇致很配合, 询问只持续了大约半小时便结束。见他在笔录上签好字,女警像卸下重担似的呼了口气, 改了严肃冷淡的神色, 笑道:“好了, 咱们这边没问题了。” 谢奇致微微点头, 问:“我可以走了?” “嗯……暂时不能离开警局。” “好。” 出得询问室, 谢奇致见着了一脸苦相的谌言喻。 “怎么?” 谌言喻瘪着嘴, 要哭不哭地说:“他怎么就走了?!” 谢奇致身形一顿, 张了张嘴,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我……”谌言喻烦躁地抓头发, “虽然他很烦人,但……为什么……谢哥你告诉我,为什么?!他还那么年轻!” 谢奇致也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就该是他的。没有他,宋山鸣该好好的坐在警局工作。没有他…… “谌言喻!” 谢奇致迟钝地和谌言喻一起转头看向声源,是翁策。 “你任务完成了吗?” 谌言喻搓了把脸,闷声回道:“没有。” 翁策眉头皱得死紧:“还不快去?” 谌言喻嘴唇蠕动,似乎要辩解什么。但在翁策冰冷视线的注视下,所有话语都咽了下去。犹豫几秒,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见谌言喻走远,翁策眉头稍松,盯着谢奇致,沉声道:“做完笔录了?” 谢奇致脸色苍白,愣愣地点头。 “那就继续执行任务!” “等等……任务?双牙案?”他现在陷入刑事案件,还能继续侦办双牙案吗? “第一,高策、贾安与双牙案有关,而你,是掌握信息最多的人。”翁策冷声道,“第二,宋山鸣不能白牺牲,你必须把案子破了。” 说完这些,翁策神色忽然柔和些许,低声鼓励道:“奇致,振作起来。我记得你说过,愿将一生奉献给公安事业。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坚持在岗位上。现在,你该履行自己的誓言了……” 停顿一瞬,他问,“高策说他给了你一张存储卡,在哪?” 谢奇致表情还是呆愣的,眼里全是悲伤,根本没反应过来翁策说了些什么,直到他重复问了第二遍,他才匆匆抹去眼角不知何时溢出的泪花,从衣服内口袋里翻出了小物证袋,递给他,声音沙哑地说道:“就是这个。” 第195章 沉默一瞬,他重重抹了把脸,轻咳两声,挂上冷静表情,问道:“宋山鸣中枪后,我给宝宜分局打过电话,按理,他们应该比你先到。” 翁策接过物证袋看了一眼,小心收好。做完这一切,见谢奇致终于不再是失魂模样,心下稍安,听他问及此事,解释道:“你走后,我不放心,犹豫了一番,也开车去了凯里。你给我打电话时,我已经在凯里附近了。” “原来是这样……”谢奇致又问,“你来之后,发生了什么?嗯……你到场之后的事,我记不太清了。” “没事。”翁策低声道,“我来告诉你。” 翁策抵达凯里之后,只在门口看见门童和保安,进了大堂,一个人都没瞧见。 他没来过凯里,虽然知道谢奇致可能在楼梯间,但找不到位置,大堂又没人,只好找路线图,确定楼梯间方位。 费了一番工夫,他找到一扇紧闭的门,门旁放着维修牌子,门后是楼梯间。他犹豫了一下,拧开把手。幸好门没锁。 进门后,他发现了谢奇致,也看到了宋山鸣。即使宋山鸣没了呼吸,他依旧拨打了急救电话,并问谢奇致这里发生了什么。谢奇致情绪不对,整个人呆呆傻傻的,只愣愣地问他:“宝宜分局的人呢?” 翁策意识到谢奇致还联系了分局,于是又给分局打电话,询问行动进度,得到大约三分钟到场的回答后转告了谢奇致。 谢奇致只点了下头,便木着脸不说话了。 这时,高策主动站出来解释了楼梯间曾发生的一切,并问他来这儿的路上有没有遇见什么人。 翁策:“只见到门童与保安。” 高策冷笑:“果然。他们想要我的命,自然会找个安静的地方。”他抬头看向墙角的监控探头,继续道,“那个监控恐怕只是个摆设。” “他们是谁?” “贾远山和他的狗。” “贾远山?” “怎么?警官你不认识?你们不是抓了贾远山吗?你和谢警官不是同事?” 翁策:“认识。贾远山杀你,原因呢?” “孟杰书完蛋了,我自然也不能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拖到今天才动手。还是在这么亮堂的地方,采取如此激烈的方式……根据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下手向来不留痕迹,做得比意外还像意外。” 翁策越发疑惑,忽见高策怀里的女人睁眼看他,并问道:“你是谁?” “我姓翁,晋北市局刑警。” “幸会。”贾安支起上半身,浅笑道,“晋北抓了贾远山与贾金河,也该抓贾慈了吧?” 翁策:“这是什么意思?” 贾安双眼直勾勾地注视他:“我相信谢警官,也相信你,希望你给予我同样的信任。请你立刻派人将贾慈、计希、李岩、李非凡、蔡一繁……” 她一连说了几十个名字,个个都是有名有姓的商贾。 “我本打算徐徐图之,怎料……”她低下头,沉默一瞬又抬头看着翁策,轻声道,“再不去,他们都跑了。” 翁策眉头紧皱,侧首看了看神色怔愣、面如白纸的谢奇致。 贾安:“这些人都曾直接或间接地害死过人,请你……一定要将他们逮捕。” 翁策没回答,反倒提问:“知不知道长月村?那里埋的是什么人?” 贾安愣了一下,旋即扯着红唇笑道:“你还知道长月村?你竟知道长月村!” 她声音尖锐而充满快意:“贾慈啊贾慈……天收你来了!” 叹罢,她冷着张脸沉声道:“你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想必已对某些人产生怀疑。不错,贾慈他们害死的人就埋在那儿!警官,行动吧。” 高策紧接着道:“他们有枪。你们要小心。” 听得肯定回答,翁策心神俱震,没再犹豫,立即电话裘东新,将贾安所言尽数转告与她。 这边电话刚结束,宝宜分局的人立即来电,问他现场情况如何。 翁策觉得大堂没人这件事很诡异,干脆叫他们把酒店封锁了,不能让一个人离开。 幸好宝宜分局接到谢奇致电话时听懂了“持枪”二字,把人带得够够的。 封锁酒店后,翁策把处理楼梯间的事交给了宝宜分局,又让人把谢奇致看顾着,然后带人去了监控室查看、拷贝相应监控视频。 令他意外的是,监控室也没人。 而且如高策所说,楼梯间的监控不知被什么人关闭了,其他地方监控还完好。从二楼监控可以看到,谢奇致、宋山鸣进楼梯间后不久,两个穿着侍者服装的年轻男子进了楼梯间。 一会儿后,贾安也去了。 除开这三人,二楼走廊再无其他人出现。二楼有三个宴会厅,但只有牡丹宴会厅在使用中。据宴会客人叙述,宴会开始大概一小时时,门被侍者关上了,宴会厅内放了舞曲。 看完二楼监控,翁策调出大堂的看。高策进酒店后不久,两个年轻男人,一个戴着黑帽,一个戴着眼镜,也相继进入酒店,在大堂休息处喝茶。 这两人没歇多久,黑帽接了一个电话,神色大变,和眼镜交头接耳,随后两人一起朝着靠牡丹宴会厅近的楼梯、电梯走去。 黑帽进了楼梯间,眼镜则站在电梯附近。 没一会儿,眼镜也进了楼梯间,并带上门。门闭合之后,有个侍者模样的人出现,在门前放了一个维修牌。 这个侍者放了维修牌便离开了,去往大堂与楼梯间相对的方位。人绕过拐角,不见了。 询问酒店前台得知,那会儿,大堂所有工作人员都被经理召集起来开紧急会议,据说是有一位vip客人路过大堂时遗失了一枚宝石戒指。 调出工作人员开会处的监控,果然,经理站在所有人最前方,讲了宝石戒指的事。 翁策看完监控,又听得警员报告的牡丹宴会厅关门、大堂工作人员开会之事,心里对整个酒店都起疑了。关门、开会的时机都太巧,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两个行为是为眼镜、黑帽杀人创造条件。 就在这时,一名警员报告,说高策和贾安交代,酒店里与楼梯间行凶的黑帽、眼镜、秦、陆lu四人有关的所有人身上都有纹身,要么是“i”要么是“l”,要么是“k”。 有这样纹身的人,他们都可以带回警局审讯。 翁策相信他们的话,但还是先叫人查看四名嫌疑人是否有那样的纹身,得到肯定回答,又让人把放维修牌子的侍者找出来查纹身,在那人身上找到了“l”。 得到这样的铁证证明高策、贾安两人的话属实,才开始组织筛选行动。 先筛酒店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大部分还是很配合的,不配合的几个中有三个身上都有纹身,全为l。这三人身上还带着刀,差点伤到做检查工作的警员。 筛完工作人员就该筛客人了。这些人就不那么配合了,不仅拒绝,还强烈要求要联系律师,或者投诉他们。 楼梯间发生枪杀案,这个行为性质非常严重。是以,不管这些客人怎么不配合,翁策都要求必须检查,出事他担着。 但是客人不配合,检查工作进行得非常困难。就在这时,贾安站出来说,她可以帮他们认人。 她说:“绝对有k藏匿于客人之间。” 她找出了四个,其中一个人叫计鸣。如果宋山鸣还活着,他一定能认出,计鸣就是在陈旭和他打招呼时站在陈旭旁边的脸上有胡子的男人。或许他还会意外,陈旭并不在贾安指认的人中。 “这四个绝对是k。剩余客人中是否有漏网之鱼,我不敢保证。” 也就是说,翁策等人还是得想办法细筛一遍。翁策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宝宜分局,然后带着找出的八个人、黑帽、眼镜、贾安、高策,一起回了市局。 听完翁策的叙述,谢奇致沉默半晌,问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问题:“k、i、l拼起来代表kill吗?” 翁策很意外他会想到这点,不过转念一想,谢奇致最近对kill一词敏感得不行,想到这方面也是情理之中。 他赞同地点点头:“不错。还有,贾安说,档案袋是她安排人送给你的。” 谢奇致猛地睁大双眼,急道:“我要见贾安!” “我来找你,就是为这件事。”翁策忽然停下脚步,抬手指向一扇门,道,“贾安就在里面,去吧。” 谢奇致连忙点头,刚抬腿又停下,盯着翁策的脸郑重地说道:“队长,谢谢。” 翁策嘴角飞快地上扬一点又落下,神色淡淡地催促:“还不快去执行任务。” “是!” 谢奇致简单地敬了个礼,随即大跨步靠近门,抬手按下把手,进门,与坐在审讯椅上的贾安对上视线。 贾安穿了件警用棉袄,内里依旧是那件靛青色礼服裙。 讯问室除了贾安,还有一个警察。见着谢奇致进门,忙站起,招呼道:“你就是晋北的谢警官吧?我是李力,你叫我名字就行。来,快请坐,就等你了。咱们赶紧开审吧。” 第196章 谢奇致略一点头:“好。” 抽出椅子坐下,他低声问道:“有讯问提纲吗?” 李力:“没有。” 谢奇致沉默一瞬,道:“那我问,你记?” 李力:“本来就是这样。您快开始吧!” 谢奇致:“好。” 清清嗓子,谢奇致先问了贾安的身份,又告诉她有关审讯的相关法律条例,才开始正式提第一个问题:“贾安,你想先谈什么?” 贾安尖尖下颌微微上扬,红唇微启:“贾慈。如何?” “你说的这个贾慈,真名是贾子诚吗?” “没错。” “那咱们就聊贾慈。你说他杀了人,怎么回事?” “这个啊……”贾安微微侧头,似乎在回忆,“贾慈靠贩卖人口起家。他与纪慈结婚后,在纪家百货商店帮工。他白天是百货商店工人,夜晚是人贩子。” “靠这两项事业积累到一笔不菲资金后,他组建了一个犯罪王国。他是国王。” 犯罪组织建成之初的主要“生意”仍然是贩卖人口。过了大概两三年,贾慈开始涉黄、毒、赌。 这些生意来钱很快。他的组织名号也越来越盛,也惹来其他势力的忌惮。于是,为了更安稳地赚钱,他开始想办法搞军火。 他对军火野心不大,搞到足以震慑其他势力的人的量后,便专心做黄赌毒、拐卖的生意。 “他做这些生意,自然少不了杀人。至于杀了多少……”贾安缓缓摇头,“数都数不清啊!” “这个犯罪组织主要窝点在哪?” 贾安轻笑一声:“警官你放心,我已经告诉你的同事了。长月村一个村都是贾慈的人,锦绣山庄三分之一的人都和他有关系。还有晋宁宁州……” “我很担心,你们人手够吗?” 谢奇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回答。 他很震惊。 大牙、二牙交代以后,他知道他们背后的组织很可怕,但想不到会这样恐怖。而且这样的违法组织在松谭存在了那么久,公安系统内竟无一人起疑……这其中…… “我对贾慈做过什么,毫不夸张地说,只了解一点皮毛。他把我养在身边,不过是当个笼络外人、手下的工具罢了。” 谢奇致敛眉道:“你不是他女儿么?”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啊! “不是。”贾安沉默一瞬,忽道,“聊聊贾远山?我最了解的,是他。” 谢奇致顺着她的话,点头。 “迄今为止,贾远山有三件作品。” “一,他自己。你接触过他,你知道他看上去是个什么样的人。像不像个贵公子?” 贾安嗤笑一声,没等谢奇致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二,大学毕业后,他去了青平镇。在那,他选了一批好帮手,帮助他完成第三件作品。” “三,kill。警官,这个单词,你耳熟么?” 谢奇致神色复杂地点头,问:“kill和killer有什么关系?” 贾安闭了闭眼,缓声道:“警官,你听我细细道来。听了,你就明白了。” “贾远山组建了四个网站,分别为k、i、l1、l2。该网站所有使用者,都叫killer。l1、l2和市面普通的色情网站没有太多不同。k与i却没那么简单。” 说到这,她停顿一瞬,问道:“有人告诉你k、i、l纹身的事么?” 谢奇致略一点头:“纹身和这几个网站有关系吗?” “k、i、l三个字母纹身将贾慈的犯罪王国简单粗暴地划分成三个等级。在他的王国里,k可以指挥所有i与l。i听命于k,同时可以命令l做事。整个王国没有纹身的仅有三人。贾慈、贾远山和我。” “kill四字母对应的四个网站大概也是如此。l最初级,里面仅有色情视频、图片。i站为中级网站,里面存有——杀人视频。警官,你猜k站里面装着什么?” “是毒品!还有——活人!” 谢奇致猛地站起,质问:“真的?!” 贾安笑了:“千真万确。你问过高策有关孟杰书学生的事,对吗?” 她没等谢奇致回答,直接道:“胡雪菲应该已经死了,我没查到她的消息。詹俪是k站卖出去的第一个活人。现在是死是活,我不知道。” “古宣琪呢?” “她?”贾安肤色惨白,唇红得像血,牙也白得晃人,“她也死了。她的死亡过程被某个k录制成视频挂在i站售卖,卖出i站有史以来最高价。孟杰书以她死亡场景画了不少作品,其中几幅挂在i站卖,也卖出不菲价格。” “贺昕……贺昕呢?她为什么疯?” “不知道。但疯是好事,躲过一劫。”贾安垂眸浅笑,“你说是不是?” “砰!” 谢奇致放纵身体自由下落,与椅子相接时发出闷响。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语。 忽然,他听到椅腿划过地面的刺耳声音,侧头看去,做记录的李力捂着嘴对他摇头。 “怎么?” 李力松开手,发出沉重的喘息声。过了几秒,才上气不接下气地回道:“我控制不了……我好气啊!我、我歇一下,可以吗?” 谢奇致无力地摆摆手。 李力如获大赦,胡乱搓搓脸,头也不回地冲出审讯室。 谢奇致不怪李力情绪如此激动。任谁听了贾安的话都不可能无动于衷。他还能勉强保持冷静地坐在这儿全是因为他身上背着宋山鸣的命。 他要坚持到最后。 抬头,直视贾安,陈述道:“稍等一会儿,他很快就会回来。” 贾安微笑:“好。” 沉默一会儿,贾安忽然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我档案袋的事。” 谢奇致声音不高不低地回:“总会问到的。” “咔哒”一声门响,一个明显年纪较大的警员进门,笑着与谢奇致打招呼,又道:“小李执行其他任务去了,他的活由我接手。” 谢奇致没有任何意见。审讯继续进行。 “警官,贾远山为何被抓?” 这个问题,谢奇致本该不回答,但他犹豫了一下,告诉了她。“他涉嫌囚禁他人。” 贾安:“你的话怎和坊间传言一模一样?所谓囚禁,是你们放的消息吧?警官,我想听真话。” “这就是真话。” 贾安微微挑眉,换了个问题:“他囚禁了谁?” “一个小说作家。” “西阳?” 谢奇致有些意外,听贾安继续道:“贾远山在i站挂预告,说是要为k、i两站用户演一出‘话剧’,剧本为《双子》。他囚禁人,和这件事有关么?” 贾远山和陈新路、陈晴之死有关的证据来了! 谢奇致:“预告是什么样的?” “文字。阅后即焚。不过,我有照片记录。” “在哪?” “我会给你的,聊完之后。” “好。” 贾安对他的配合很满意,浅浅一笑,又问:“警官,你觉得光凭我和高策,能扳倒贾慈、贾远山么?” 这话的意思是……她还有帮手? 谢奇致灵光一闪,问道:“高策怎么知道我在松谭?” 贾安笑道:“自然是别人告诉他的。” “谁?” “程夏冰。” 很陌生的名字…… “她在公大读研,导师名叫林智。” 难道她就是林智话里那个打算到晋北工作的人? “我们计划由高策接触你,引导你从孟杰书查到贾远山,查出kill网站。但你们却先高策一步,将孟杰书以弑子之名逮捕。对了,孟杰书死了,你知道吗?” “知道。” 贾安冷笑:“肯定是贾远山找人做的。孟杰书是k,想来……他知道不少秘密。” “这个k是什么?k站会员?纹身k?” “孟杰书是k站会员。 贾远山和贾慈的人有重合。贾慈身边的纹身k全部都是k站会员。但k站会员不一定全部都是贾慈的纹身k。 i站也是如此。贾慈大部分纹身i都有i站号,但有i站号的并不都有纹身。l1、l2两个网站也是这样。” “也就是说,孟杰书是贾远山的人?并且只为他做事?” 贾安微微点头,又道:“以纹身k、i、l划分是贾远山策划网站kill时想的主意,最开始时并没有这个划分。” “贾远山还做过什么事?” 贾安垂眸回想片刻,道:“创建裕兴影业。这个公司表面上是合法经营的影视公司,实际……贾远山建立这个公司,一方面是方便洗钱,一方面威逼签约艺人,让他们拍摄色情影片,上传至l1售卖。这些艺人偶尔还会被经纪人带出去做三陪。” “警官,三陪是什么意思,我不用解释吧?” 谢奇致抿了抿唇,摇头。又问:“阳光基金会呢?” 贾安:“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要多。这个基金会有三个作用。一,还是洗钱。二,方便贾远山借慈善之名,行犯罪之事。三,塑造贾远山善良的形象。” 第197章 “详细说说第二点。” “有个地方叫阳光福利院。最开始属于贾慈,后来他将该院经营权交给贾远山。这个院里关了四种人。一,k站、i站货物。二,裕兴影业未来艺人。三,未来的刽子手。四,乞丐。 一二种我想你能理解,我解释后两种。贾远山会挑选一些听话的孩子,把他们培养成纹身l或者i,甚至是k。有些不听话,长相不佳的,会被人折断手脚或弄瞎、弄聋……然后让这些残缺的人,上街乞讨。” “砰!” 谢奇致一时没忍住,狠狠拍桌。“贾安,你要对你说的每一句话负法律责任!” 贾安眉梢微挑,嘴角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一字一句道:“我,句句属实。” “我只怕说得太少,没能将那一家人做的恶事说个干净。” “你抓了贾金河,你知道他强q奸同学,甚至杀人。——我告诉你,他的父亲、兄长,比他的行为还恶劣百倍、千倍!” 谢奇致鼻翼翕张,呼吸急促,红色漫了他整张脸。旁边的警察担忧地看向他,低声问道:“没事吧?” “……没事。”他用尽全力握拳,平复情绪,问出他目前最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贾安:“我没有把握能够扳倒他们。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谢奇致沉默了。 “其实啊……阳光福利院我呆过。那个时候,福利院还不是现在这样。贾慈将我带走后不久,福利院老院长病重去世,老院长的家人将福利院转手给贾慈。贾慈亲手把它改成魔窟。贾远山接手后,魔窟变成地狱。” “我恨贾慈,恨贾远山,恨贾金河,也恨纪慈!” “谢警官,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贾金河……是我生的,是我和贾慈的孩子。” 谢奇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贾安笑得眉眼弯弯,笑出泪花:“贾慈的生意没瞒过纪慈,他让我去陪他合作伙伴的事也没瞒过她。纪慈担心我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某一天受不了了,会报警告诉警察真相,建议贾慈让我生个孩子。” “她说,女人嘛,有孩子就不会想着跑了。” “多好笑啊。孩子,女人。这真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大的笑话。” 她笑得喘不上气,胸口剧烈起伏。 谢奇致沉默不语。他说不出任何话。任何安慰之词在这时都是苍白无力的。虽然……贾安当着他的面杀了两个人,是杀人犯,但他却不受控地对她生出同情。 贾安这一生就折在贾家人手里了。 还有不知多少女孩、男孩…… 贾家人,贾家的同伙……实在可恶、可恨!用这世间最恶毒的话语来形容都不为过! “孩子生下来了。贾慈把他送到晋北由别人抚养。”贾安自嘲一笑,“我对贾金河半点感情都没有。我恨不得亲手掐死他。但是我必须表现得很爱他。” “因为我要做一件事,我要扳倒贾家。我需要贾家人自以为拿捏住我的软肋。我需要贾家对我放松警惕。” “这个想法产生的时间比纪慈要我生孩子还早。” “所以,当贾慈断了我的避孕药时,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还要好好‘爱’他,我要被‘套牢’。” 贾安:“这一爱,就是十多年。我花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亲眼见到贾慈倒台。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姜璃案写到,贾安和贾金河长得很像,皮相精致,贾远山只是普通长相。因为贾远山像贾慈、纪慈,贾金河继承了贾安的长相。 ps:贾安实际上比贾远山大,户口本上的年龄是改过的,她并非81年出生。(下章会说明) 第146章 “但我记得你是81年出生……这是假的?” 贾安嗤笑:“自然。我18岁生的贾金河。既然说到贾金河, 那我便聊聊他。警官,你意下如何?” 谢奇致:“可以。” “贾金河人远在晋北,和贾慈、贾远山的生意没太多关联, 但即使是这样,他也从这两人身上学到不少‘本事’。贾家人基因里写满恶……对了,你猜我为什么给你寄档案袋?” 结合贾安前面说的她需要贾金河作为她的一根软肋存在, 谢奇致疑惑道:“为什么?” 贾安笑道:“我已经不需要他了。跟了贾慈这么多年, 我的手早就不干净了。我也早就取得贾慈的信任。这两年, 都没人监视我了呢。” “……” 谢奇致说不出话来。 “贾金河和他的走狗杀人的事, 我比你们早知道。 首先,他的好兄弟向l1传了两份视频,一份保留杀人场景, 一份保留侮辱那女孩的场景。前者, 他投递给了一级审核员,后者,他如往常一样,投给普通审核。 其次, 我在绮江花园的房间里,少了一顶假发。” “如往常一样?” “呵。他在l1传过不少视频、图片。这些东西, 我都装在档案袋里交给你了。” “一级审核员和普通审核员是什么意思?” “审核员有不少位, 0号就是一级审核员。这件事只有k、i站会员知道。要成为i站会员有两个途径, k、i站会员举荐, l1会员通过向0号投递值得挂上i甚至是k站售卖的商品, 0号审核通过, 就能成为相应网站会员。成功之后, 这样商品就能挂在相应网站售卖。这人啊, 想靠那段杀人视频在i站赚钱。” 这个信息是居高义未曾交代的…… 他隐瞒的东西竟如此可怕! 谢奇致忽感脊背发凉, 尽力保持平静语气问道:“你怎么拿到完整视频的?” “那人第一次将他在l1赚的钱提现到我的账户时,我就知道有人靠l1赚钱,这个人不会是贾金河,只会是他认识并且熟悉的人。” “你的账户?”谢奇致停顿一瞬,又问,“为什么不会是贾金河?” 贾安讽笑道:“贾慈以我的名义为他办了几个账户。至于为什么不是贾金河……原因很简单,贾金河的性格注定他不会这样做。我养了他、‘爱’了他十多年,再了解不过。” “我想,你们对他说过档案袋的事吧?他是不是表现得很镇定?我想,他心里肯定恨死了,恨自己成了弃子,恨贾慈、贾远山放弃他。” 谢奇致:“这话怎么说?” “他不会认为是我送的证据,他只会觉得自己被警察带走,他的好哥哥和好爸爸怪他没本事,竟然被警察抓住马脚。” 说到这,贾安好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笑得特别开心。等她笑够了,才缓缓开口,继续道:“事实正如我所想。贾慈派律师去看守所见他,他拒不见面。终于答应见面后,也未向律师透露有关视频的半个字。他啊,肯定打心底里觉得贾慈两人厌弃了他,不愿接受这两人的‘怜悯’。” 谢奇致沉默半晌,将话题转回去:“你知道那个人传视频之后呢?” “我让程夏冰监控他的l1账号,并想办法黑进他的电脑。只要他上传视频,就及时保存,当作证据。因为我发现……这些视频里,有贾金河。贾金河膝盖有道疤,是他十岁那年未经贾慈允许偷跑回松谭,被贾慈罚跪留下的痕迹。” “对啦,警官,我再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只要有人使用这几个网站自带的剪辑插件剪辑视频,就会被网站自动截取片段上传到贾远山那儿去。这些人即使对视频做了剪辑、打码处理,贾远山也知道马赛克之下的脸是什么样的。” “网络,好玩得很。” 谢奇致:“也就是说,贾远山知道贾金河强迫别人?” “不一定。得要贾远山主动看,才可能知道。就算知道也没什么,他还会嫌弃贾金河上不得台面。” “……你似乎真的很了解他们。” “啧。”贾安嗤笑,“当了那么多年家人呢。” 谢奇致不予评价,问道:“贾金河还做过什么吗?”见贾安摇头,他又问:“那该聊纪慈了?” 贾安:“在我的了解中,纪慈没有直接接触贾慈的生意。贾远山建立网站时,她早就去世,所以和网站也没有关系。如果你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我倒是可以和你说一说。” “说吧。” 贾安笑意温柔:“我跟她说,她父母是被贾慈亲手杀死的,而不是死于意外。她想不开,自杀了。” 谢奇致扯扯嘴角,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良久,只问:“那你呢。贾安,聊聊你自己。” “我?” 贾安笑容消失,陷入沉默。 谢奇致见状,缓声道:“咱们暂时休息几分钟。” 说罢,低声和记笔录的同事说了一句他出去一趟,便离开了。 和贾安对话时,他的神经一直紧绷着,一直努力保持冷静、理智。终于抽出一点时间放空自己,他脱力地靠着墙壁蹲下,烦躁地抓头发。 “叮铃铃……” 第198章 电话铃声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声源其实就在他口袋里。 谢奇致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人便接通:“策哥,什么事?” “陕城来消息说在山上发现疑似邹秋平的尸体。尸体面部被毁,手、脚俱断。在距离尸体一百米的位置找到了邹秋平的行李。等找到邹秋平父母,做完dna,就可以知道这具尸体是否属于邹秋平本人。” “……”谢奇致烦闷地撸头发,追问详情:“怎么发现这具尸体的?” “孙帅交代他在附近那座山山脚捡到手机,陕城警方在手机不远处找到邹秋平身份证,进一步搜山时发现尸体和疑似属于邹秋平的一份行李。” “如果真是邹秋平……恐怕是某些人在杀人灭口。” “嗯。还有一件事,裘支带队前往锦绣山庄,很顺利找到贾子诚本人。但是在回来的路上,他死了。” “死了?怎么回事?” “法医做了初步检查,认为他是中毒而死。具体如何,还待法医解剖后才知晓。” 贾子诚竟然死了?! 谢奇致不可置信地摇头,下意识来回踱步,反复嘀咕着“不可能”。 “不!绝对不可能!”他声音忽然变得高亢、急促,“我们动作再小心也可能走漏风声让他知道。他一旦知道,联想到犯罪组织事情暴露是很正常的。这种情况下,他逃跑、推锅都有可能,怎么那么主动去死?” “他的死绝对有蹊跷!策哥,他玩的会不会是金蝉脱壳?” 越想,他越觉得有可能,急道:“找贾金河、贾远山做dna鉴定。贾安不行,她说她和贾子诚没有血缘关系。策哥,贾子诚大概率就是我们在调查的那个犯罪组织的头脑,我不相信他没留后手。那个死了的人可能只是他的替身。真正的贾子诚已经逃了!” “别急,松谭已经封锁了。而且省厅已经下令在晋河各个关卡加警卫。他跑不了。”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刑技那边本打算让他和贾安做dna鉴定。既然……我会通知刑技贾安并非他女儿。” 谢奇致松了口气:“好。” “此外,我看了高策给你的存储卡,里面的内容全和四个网站有关……” “k、i、l1、l2?” “对。技侦已经接手调查。” “那就好。” “你讯问得如何?” 闻言,谢奇致把贾安交代的东西简单转述一遍。翁策:“继续问吧,让贾安不要有保留。她说得越多,对我们破案帮助越大。” 挂断电话,谢奇致去接了三杯热茶。 贾安手铐在讯问椅自带的小桌子上,没办法喝茶。谢奇致问她介不介意自己喂,如果介意,他可以去找找吸管,她可以借吸管喝茶。 贾安两个提议都拒绝:“我不渴。我们继续聊。” “好。”谢奇致没勉强她,顺着她的话问道,“说说你做过的事吧。” 贾安唇角微勾,似乎无所谓地说道:“我,罪孽深重。 贾慈让我‘陪客’,哄这些客人吸食毒品,让他们成为他的钱袋子。贾远山叫我给他手下的艺人上课,培训他们如何取悦老板。 今天……不,现在应该已经凌晨了吧?那就是昨天。昨天并不是我第一次杀人。我第一次杀人是处理贾慈手下的叛徒。那个人和警察接触,想送贾慈进监狱,但被贾慈的人发现。 贾慈让我一刀一刀削去他的肉,让他慢慢死。 我知道,贾慈是想让我敬畏他,不要生出背叛之心。呵,他可真有意思。——我下手割那人的肉时,每一刀都在想象它是落在贾慈身上的。我恨不得杀了他……” 她沉默了一下,说:“那人捱了七十刀才断气。” “后来呢?”谢奇致催促道。 “贾慈找人撞死了和那人接触的警察。” “……” 谢奇致无法言语。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宋山鸣。他本来打算结案后请宋山鸣吃饭,好好向他赔罪。不管他生什么气,他都道歉。 人生短暂,结识几个合拍的朋友不容易,他不想失去宋山鸣。 可是……宋山鸣永远的离开了。 贾安嘴巴没停,继续说着:“那是我第一次杀人,除开昨天,就是唯一一次。” “我作了很多恶。 我很没用。 我在贾慈身边呆了那么多年……都没能扳倒他。” 她脸上笑着,眼眶却突然溢出一颗泪。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泪水如断线的珠链滑过她的脸颊。 谢奇致身形颤抖,轻声自语:“如果我们能早点发现这个组织……” 贾安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自顾自地说着:“如果我能早点站出来告诉你们这一切,就不会害那么多人。我真没用。” 谢奇致身边的年长警官察觉到他的异样,关心地抬肘推推他,眼神询问“怎么了”。 谢奇致连忙摇头,轻咳两声,问贾安:“你和高策……还有程夏冰,打算做什么?” “这个么。说来话长。”贾安任泪水挂在脸上,微微笑着,说道,“最近两年,贾慈放松对我的监视,我借机搜集贾慈的犯罪证据。夏冰很擅长网络,她帮忙搜集kill网站里证据。我有很多事碍于身份不能做,都由高策出面。” “高策是孟杰书助手,孟杰书曾为我作画,就是那时,我认识了他,也说服他帮忙。” “我们原本的计划是,先把贾远山扳倒。他的网站有很多用户,这意味着,他很容易暴露。扳倒他之后,趁贾慈忙着收拾贾远山的烂摊子时,扳倒贾慈。” 谢奇致:“原计划是这样,现在呢?” “贾金河他们害死的那个女孩叫什么?上个月去世的那个。” “她姓姜。” “哦。”贾安轻声道,“他们害死姜同学的事,我知道,我也有证据,但我不能在警察根本没有怀疑他的情况下,将证据交出去。这样的话,贾慈、贾远山会起疑。” “当你们将贾远山从学校带走后,我知道,机会来了。我想,警察深夜带走几个学生,应该是有证据证明他们和案子有关吧?我决定帮你们一把。所以,我找人将证据装在档案袋,给你们送去。” 谢奇致:“你为什么署名killer?” “需要理由么?证据的确是killer给你们的。只有killer才拿得到这些啊……” 谢奇致神色一顿。确实是这样。贾安说kill四个网站所有用户都是killer。按照英语基础的构词法,使用者加er……他们被单词本意困住,一直思考什么样的人会叫杀手。但其实,killer含义只是简单的网站使用者。 听贾安的意思,她也是使用者之一,自然是killer。 “送完档案袋之后呢?” “之后……”贾安突然俏皮地眨了下眼,笑道,“之后我看上你了。光靠我们几个扳倒贾家谈何容易?我们需要帮手。我们需要有人有能力调动警力,配合我们。” “原本,程夏冰毕业后会成为刑警,她将承担这个任务。” “但你出现了。你抓了贾金河,很不错。我们选择了你。” 谢奇致有些惊讶:“就这样吗?” 贾安摇头,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不是。在请你帮忙之前,我们还要测试你的能力。我把这个测试任务交给了高策。” 提及高策,她忽然沉默。 谢奇致奇怪道:“怎么了?” “十月月末,高策母亲去世了。”贾安闷声解释,“贾慈、贾远山手下的人有两个特点,要么手上沾过血,要么有至亲活着。他们会‘好好照顾’后者的至亲,让那些人心甘情愿为他们做事。” “高策母亲离世,这代表着他没有把柄落在贾远山手里。他是不受控的。要让贾远山继续相信他,要么他完成贾远山布置的任务,要么成为一个死人。死人最擅长的事就是保守秘密。” “我啊,有一点私心……不想让他的手也沾上鲜血。” “所以,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程夏冰还在读书,我等不了她。幸好你出现了……” 贾安笑得很温柔:“我让高策抓紧时间。他做了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测试的结果……我应该并不合格吧?” “其实已经勉强合格。”贾安解释道,“高策给你出的测试题有两道,戚芷桐、孟杰书。你首先要解开戚芷桐死亡之谜,然后要从她的死查到孟杰书,并查出孟杰书的那几个学生的失踪真相。” “你的确查到了孟杰书,也只查到这里。高策还没来得及给你提示,你就查出孟杰书弑子。孟杰书被松江警察逮捕的事很快传进贾远山耳朵。孟杰书完了,高策这个没有母亲可要挟的助手,要是没有利用价值,也该死了。” “但是幸好,高策回松江之后,松江的警察在监视他。这个行为,无疑是对他的保护。贾远山再胆大,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对他动手。他只得派人盯着他,但如果他有异动,比如和警察有往来……那么他将必死无疑,警察也是。” 第199章 谢奇致:“高策在晋北与我见最后一面时就已经在受人监视了,是吗?” “是的。但在那之前,他并不是贾远山的重点关注对象。是你们对话时,你问他短信的事,透过监听器让贾远山的人听到了,也让贾远山怀疑他是否对你说过什么。不过后来他主动离开晋北,一直呆在松江没有异动,又是松江警察在盯他,贾远山才没盯上你,也没妄动。高策离开后,你是不是在查其他案子,没怎么管高策了?” 谢奇致神色微怔:“的确。” 没想到紧迫的工作节奏无意中洗脱贾远山对他的怀疑。如果那时他咬住高策不松口,或许贾远山会对他动手。 “那就是了。你很幸运。”感叹一句后,她继续说道,“我们在考虑什么时候将那四个网站的事告诉你。就在这个时候,一件喜事发生。”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谢奇致:“贾远山被晋北市局抓了。被你们抓了。贾远山是贾慈培养的继承人,他出事,贾慈必然会忙着救他。而且贾远山被抓,他手下一堆事也需要有人主持。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因为高策被贾远山盯上,所以我们还想了b计划,即由夏冰接触你,引导你去查贾家。夏冰从她老师处得知你在松谭。那会儿我们还奇怪呢。你不该呆在晋北查案么,怎么会跑来松谭?” “现在我知道了,你是来查贾子诚的?你们盯上了长月村,贾子诚做过什么,你们应该知道一点吧?” 谢奇致没回答,贾安也不需要他回答,按照自己的节奏叙述着:“我们打算趁贾远山被抓这个时机,将网站的事告诉你。这个任务由高策执行。如果他失败,夏冰会进行第二次尝试。” “昨天,贾远山会在凯里举办慈善晚宴。这件事很早就定下来了。但贾远山去不了,贾慈让我代为主持。正好,晚宴在宝宜的凯里,你也在松谭。我就让高策借为我送画,来凯里见我。这个理由名正言顺。在这个过程中,他会想办法把东西交给你。 证据顺利交给你之后,他会将一幅水墨画交予我。若是失败,他将送油画。 然后,他送的是水墨画——你不知道我收到它时心里有多么高兴……他成功了! 事情若是再顺利一点,你靠着那些证据让贾远山永远翻不了身,不仅高策可以安全,贾慈也会因少了左膀右臂而元气大伤。这些年来,贾远山接手了贾慈不少生意,贾慈手中权力早不如以往。 扳倒贾远山,我们很快就能再扳倒贾慈。” 说到这,她脸色突变,转为冷肃。 “但不知道为何,贾远山的人突然对高策发难。”贾安沉声道,“我亲眼看见计鸣那狗东西叫了两个人出去,还将宴会厅大门关闭。他们为什么这么做?绝对是察觉到什么……” “我不放心,找了个由头从偏厅离开。我现在很庆幸,我离开了。不然你和高策……不然我没有机会坐在这里和你说这些话。” “不过我也后悔过。我太冲动了。熬了这么多年,就为了能把贾慈和他的狗一个不落地弄了……可我却不考虑任何后果地冲出去杀了那两人。这个行为虽然救了你们,却可能……” 谢奇致微抿唇瓣,他都理解的。他们调查这个犯罪组织时尚且小心翼翼不敢妄动,贾安作为某种意义上的卧底,更是如履薄冰,一朝行差踏错就将功亏一篑。 一声叹息溢出唇瓣,贾安重展笑颜:“幸好,现在从结果看,我走对了。原来你们已经对他们起疑了……真好。” 她甚至俏皮地眨眨眼:“我的出现是不是加快了你们调查的速度?” 谢奇致微微点头:“的确。” “你们还可以再快一点。”贾安嘴角弧度越加夸张,“我收集了很多证据。” “等等,在此之前,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说。” “贾慈有双生兄弟吗?” “没有。” “那没事了,你继续……” 贾安正要说出证据存放地点时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皱眉道:“你这个问题提醒了我一件事。贾慈没有孪生兄弟,但他自己造了一个。他训练了一个行为举止与他完全一致的男人,还定期送这个人去做整形手术,让他与自己保持外貌相同。” “不瞒你说,贾远山也有一个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兄弟’。” 谢奇致猛地站起身,对贾安郑重道谢:“你这个信息对我们很重要。你将证据存放位置告诉这位警官,我出去打个电话。” 贾安神色微愣,笑道:“好。有一些纸质资料夹在我部分画像的背面……” 贾安的声音离谢奇致远去,他合上讯问室的门,将声音彻底隔绝,掏出手机给翁策打电话。 “策哥!贾安说,贾慈——也就是贾子诚专门培养了一个和他外貌、行为举止一致的人。所以我们的担忧是合理的。” “嗯,很合理。” 翁策低笑两声,引来谢奇致的疑问:“你为什么笑?” “我正打算给你打电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贾子诚或许算落网了。过程非常戏剧性。他乘坐的车与别人追尾,那人把他拦着不让他离开,被交警看见,他竟然打算掏枪伤人……” 谢奇致追问:“然后呢然后呢?交警同志是不是把他扭去派出所了?” “对。”翁策难得喜怒形于色,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喜意,“他的照片早就传遍公安系统,派出所一见他的脸便把他押着送过来了。等做完dna,就能确定他究竟是不是正主。” 谢奇致:“嗯嗯。但咱们还不能掉以轻心。狡兔三窟,这个可能是贾子诚放的烟/雾弹。” “嗯,放心,各关口仍然警戒着。” 【作者有话要说】 不卖关子,抓到的这个就是贾子诚!大坏蛋落网了! ps:假贾慈是吞服内含毒药的胶囊而死。后面没有提到他,所以说明一下ovo pps:我记得有宝对贾金河随口报李得泉电话有疑问(姜璃案,贾金河接受询问时)。贾金河学贾远山,把电话都记在脑子里。贾远山记电话号是贾慈那个组织的要求。大牙、二牙也是这样做的。 第147章 同翁策聊了一番后, 谢奇致拨打了刘立的号码。 “老刘!” “老谢!” 谢奇致听他语气十分激动,忙问:“你是查到什么了?” “对!”刘立急吼吼地说道,“除了l1、l2以外, 竟然还有一个i站!姜璃去世那晚,居高义把视频带回家并不单纯想把视频传到l1赚钱,他还想传到i站去!我跟你说, 这个i站, 里面卖的不是简单的色情视频, 而是杀人视频!” “居高义想拿姜璃的死亡录像卖钱!” 谢奇致被他激动的语气搞得一愣一愣, 等他说完,才缓缓说道:“不仅有i站,还有k站。k站售卖的不是视频, 是活人, 还有毒品之类的违禁物品。” “k站?”刘立激动之情散去,眉头瞬间皱起。 谢奇致简单地跟他讲了下贾安所说的四个网站的功能,然后叮嘱道:“你仔细盘问贾金河、居高义有关这四个网站的事。还有……” 他将贾子诚、贾远山做的‘生意’简要告诉他,嘱咐道:“问问贾金河知不知道这些事。” 打完电话, 谢奇致正欲回到讯问室,忽然听见关门声。侧头望去, 是一个面生的警员。 警员瞧见他看过来, 冲他挥了挥手, 边靠近边自我介绍说自己姓孙, 并问:“你是谢奇致吧?你在问贾安?” 谢奇致还在意外他不仅知道自己姓名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没来得及回答, 又听他说:“我在问计鸣呢。哎对了, 他交代的内容里有个点你一定会想知道。” 谢奇致顺着他的话问道:“什么?” “杀死宋警官的人是他安排的。” 谢奇致瞳孔骤缩, 慌忙伸手把住他手臂, 追问:“仔细说说!” 孙警官没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将计鸣说的话转述给他听。 计鸣、陈旭、陈旭助理一起参加阳光基金会组织的慈善晚宴。宴会开始不久后,陈旭接到电话说公司那边出了点问题,然后带着计鸣与助理出门寻僻静之处商量。 在找僻静之处的路上,陈旭看见了宋山鸣,还与他有过一段交流。 计鸣与陈旭回到宴会厅后,问陈旭宋山鸣是谁。陈旭闲聊似的告诉了他宋山鸣是他朋友的侄子,还是个警察。 计鸣原本没怎么在意宋山鸣是警察这事。但是没多久,他手下的人即向宋山鸣开枪那人给他发消息,说高策来凯里了。 由于高策曾经因为孟杰书和警察打过交道,对警察说过似是而非的话,贾远山让计鸣派人盯着他,找机会做掉。但高策回松江之后,计鸣的人发现松江警察在监视高策,所以一直没有行动。 高策挪窝,离开松江到松谭,松江警察没有跟来,计鸣觉得机会来了,让监视高策的人找机会做个“意外”。 第200章 意外还没设计好,就发现高策和警察出现在同一家酒店。如果这两方有接触,那么…… 于是计鸣吩咐手下人去查高策和宋山鸣有没有接触。查到的结果是,高策和宋山鸣的同伴进了同一处卫生间,高策出来后,宋山鸣同伴也出来了。而且,宋山鸣与其同伴还在大堂逗留过,打听二楼宴会厅的事,行为有些不对劲。 计鸣向来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而且他心里还记挂着贾远山说的找机会做了高策。所以他对手下人发出紧急命令,不能让高策活着走出酒店。同时,宋山鸣与他的同伴也不能活。 他还吩咐:“手脚利落点,别闹出太大动静,不好收拾。” 一场灭杀行动就此开始。 “后面的事……你应该知道。” 谢奇致太清楚了。他就是悲剧的见证者。 听完孙警官的叙述,他发现,他除了带宋山鸣去酒店的错误外,还犯了一个错。那就是,向迎宾打听消息。 他做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却不知这样的行为在有心人眼里是异动。他应该做得再平常一些的。 “欸,你没事吧?”孙警官担心地拍拍他肩膀,心里泛着嘀咕,早知道就不告诉他。 但是不跟他讲,要一辈子瞒着他吗?也不行啊。 唉,难搞。 谢奇致轻咳一声,摇头:“没事……计鸣还交代了什么?有和邹秋平有关的吗?有和大牙、二牙有关的吗?” 回到陈新路、陈晴、郑裕、赵景州案,他们还未真正查出大老板真实身份,也不知道小老板是谁。今日听贾安说贾远山曾在网站发有关《双子》的预告,再加上他囚禁该作品作者的行为,基本能确定他就是要求大牙、二牙模仿小说犯案的大老板了。 那么替他发号施令的小老板是谁呢? 他怀疑过邹秋平。 因为邹秋平是购买摄像机的那一个。但现在看来,如果小老板是邹秋平,那么他明知摄像机是用来干什么的,却在柜台留下真实电话和个人正脸,实在不够谨慎。 除此之外,邹秋平还疑似客死异乡。 是以现在谢奇致偏向邹秋平在案件中只是一个工具人。为大牙、二牙买了摄像机后便被真正的小老板或大老板灭口。 那么小老板还有可能是谁呢?——计鸣。 主要有以下两个原因。一,最近,计鸣和邹秋平通过电话。二,计鸣是贾远山的人。 前者证明计鸣认识邹秋平,完全有条件让邹秋平帮他买摄像机。后者表明计鸣、贾远山的上下级关系可以与小老板、大老板对应。 思及此,他紧张地看着孙警官,催促道:“他有说吗?” 孙警官看他的颓丧之气似乎消失得一干二净,便放心地回答问题:“最近和邹秋平联系过的就几个人,他可疑得很。我们盘问他和邹秋平的关系,他没坚持多久,交代了。顺便还说了和大牙、二牙之间的关系。” “计鸣啊,就是双牙口中的小老板!” 前段日子,计鸣接到贾远山的吩咐,贾远山让他去买一台市面上最好的摄像机,他要拍一台好戏。还告诉他,摄像机到手后悄悄送给大牙、二牙,让他们杀两个人,并把杀人过程用摄像机记录下来。 “杀什么人?” “两个拐子。” …… 贾远山把怎么杀,杀了之后该怎么做跟计鸣讲得清清楚楚。计鸣接到任务,立马执行。 计鸣让邹秋平去买摄像机。然后按照贾远山的吩咐打印出一份任务书,并手写了一张“无人比我更爱你”的纸条。 将任务书、纸条、陈新路与陈晴的照片、银行卡、现金装进信封并派人放到指定位置后,他精挑细选了一个宜杀生的吉时拨通了大牙的电话,将大老板的吩咐转告给他,并告诉他该去哪领东西。 大牙、二牙办事,计鸣很放心。任务安排下去后,他的刀尖对准了邹秋平,他要开始收拾他了。 听到这,谢奇致发出疑问:“邹秋平和犯罪组织有没有关系,是其中成员吗?他是计鸣的人?” 孙警官摇头:“不是。根据计鸣的交代,我认为邹秋平和他之间就是普通上下级,而且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 “说到这个,我不得不提个问。你觉得他为啥会想着杀邹秋平?” 谢奇致想也不想地说道:“灭口?杀掉邹秋平,即使我们靠摄像机查到他身上,可能也查不出是谁指使他购买的。这样一来,计鸣可以将锅推到他身上。” 孙警官摆摆手:“对也不完全对。灭口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和腾捷科技有点关系。” “怎么回事?” “计鸣是贾远山安排进腾捷科技的。他在腾捷科技的主要任务是想办法搞垮陈旭,拿走公司的研发成果。据他说,贾远山很需要腾捷科技现在正在研发的腾捷云。但贾远山并不想和陈旭谈合作,只想杀鸡取卵。” 腾捷云? 谢奇致模模糊糊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邹秋平是这个项目的重要成员之一。计鸣想在项目成员里放个自己人,需要缺口,邹秋平就是他选的缺口。” “那他为什么会去陕城?” “一个学术沙龙,他去参加学习。” 谢奇致喃喃着“原来是这样”点头。 听完孙警官的话,他心里忽然生出荒谬之感。计鸣为了塞自己人,可以杀害无辜之人。杀人之前还利用对方。 贾远山为了表达所谓爱意可以…… 他正感慨着,又听孙警官问道:“我这边就收获了这么些东西,你呢?” 谢奇致:“贾安说……” 和孙警官交流之后,谢奇致没立马回讯问室,而是将计鸣疑似小老板的事告诉翁策。 打完电话,他才重新回到讯问室。抬眼随意一扫,贾安闭着眼睛似乎在小憩,警员手里动作着,似在整理笔录。 谢奇致走过去接了笔录,道:“你休息,我来。咱们十分钟后再继续讯问,怎么样?” 警员没有意见:“可以。” 谢奇致扫了一遍贾安交代的证据存放点,然后将其拍下发给了翁策,翁策回了个句号,估计是表示已阅。 从他开始审问贾安到现在仅过去两三个小时。大部分时间都是贾安在自述。看着笔录里的方块字,谢奇致竟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收到高策短信之时,他绝对想不到接下来他会面临什么。 感慨一秒,他开始对着笔录盘案情。 从贾安的叙述中可以找出两条线,线头分别为贾子诚、贾远山。贾子诚创建犯罪组织。贾远山一面是贾子诚犯罪组织的一员,一面创建组合名为kill的网站。 思考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谢奇致准备开始对贾安进行第二轮讯问时,翁策打电话叫他过去开案情分析会。 这次会议现场十分拥挤,来的不止有双牙案专案组核心成员,还有不少生面孔。这些人基本都是形容憔悴,但双眼亮晶晶的。 谢奇致刚一进门,就瞧见翁策对他挥手。他走过去,双眼还在搜寻谌言喻的踪影。但等他都走到翁策身边了,还没找着人。 “小谌呢?” “执行任务。”翁策淡声道。 谢奇致正欲问详细点时,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循声看过去,原来是孙警官。友好地与之挥手打完招呼后,再次开口想问谌言喻做什么任务去了之时,裘支开口了:“安静。” 这下是没法问了。 谢奇致默默掏出小本本,握着笔,随时准备记笔记。 “咱们这次开会是为什么案子,大家都很清楚。为了方便称呼,我们还是叫它双牙案。” 裘东新双手撑着桌子,视线缓缓扫过室内每一个人,高声道,“忙了差不多七八个小时,都累了吧?但咱们不能歇!咱们大部分同志都还在外边儿跑着呢!” “双牙案涉案人数之多、波及面之广,别说你们,就是我这样入行几十年的,也没听说过一件。所以破案的重要性,不用我再强调了吧?” 见众人要么摇头要么说不用,裘东新满意点头,继续道:“那咱们直接进入正题。金辉,汇报!” “收到。”金辉忙不迭拿着笔记本穿过人群七拐八拐地走到白板前,开口便报了个数字,“……涉案人数目87人。……” 金辉声音并不高亢,但在座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他说的是凯里酒店案发后这段时间,警方做过的事,抓到的人。 贾安告诉翁策的不仅是几个地点,还有贾子诚犯罪组织中所有k的姓名、身份,与部分i。 裘东新接到翁策电话后,知道情况紧急,一面上报省厅,一面安排人根据贾安提供的信息寻找涉案人员。 现在是科技时代,不是以往口耳相传的年代了。消息传得特别快。凯里酒店出事的事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松谭,甚至是晋河省。所以警方动作必须要快。 第201章 省厅接到裘东新电话后,立刻召开紧急会议,判断是否投入警力配合松谭行动。说实话,省厅没见着铁证,让他们相信贾安的话,不太可能。 但是厅长力排众议,认为应该立马配合松谭行动。他理由还没说完,裘东新又打电话给省厅,说凯里那边根据贾安的话的确找到了纹有字母的人。而且初步讯问得到的信息和贾安的话都能印证上。 这下不用厅长来说服大家,所有人都投同意票。 有省厅的全力支持,松谭市局的人心里也有底了。省厅一面配合松谭为松谭调警力,一面将消息上报。 可以说,整个晋河省包括周边省市都在配合松谭市局这次行动。 贾安说的话太可怕了。三言两语描述了一个扎根松谭多年的类黑hei社会犯罪组织。 这个毒瘤不除,任他自由发展,还了得? 松谭市所有警察都充分调动起来,武警部队也参与了这次行动。从裘东新宣布行动开始到现在,整个松谭算是被翻了一遍。先抓着了87人。 这87人中不少是k,其他为i。 抓到人就立刻对其进行突审,根据讯问信息,又抓获189人,其中少部分i,大部分为l。 这只是松谭的数据。 金辉继续汇报着:“刚刚松江市局来电,根据蔡一繁提供的信息,找到35名涉案人员。……” 谢奇致越听越心惊。他陷入混沌的那段时间,他的同行们找到这么多嫌疑人?不、不对,他更应该感慨的是,贾子诚的犯罪组织人数居然这么庞大…… 是的,金辉报道的仅仅为贾子诚的犯罪组织团伙。——这是金辉开始汇报时,翁策低声向他补充的前提。 翁策说,贾安曾对他们说过,只和贾远山有关系而与贾子诚没有关系的人很少,基本上都在裕兴影业、阳光基金会任职,还有几个在晋宁宁州青平镇。贾远山最亲近的左膀右臂一个叫计鸣,在陈旭手下工作,在凯里落网;另一个叫计希,现已在锦绣山庄落网。 而贾远山手下这些人呢……是赵钱安排人去找的,到时候会由他来汇报。 “晋北……” 嗯?晋北也找到十几个涉案人员? 谢奇致心中有些纳闷,他和刘立通话时看他口气似乎并不知道贾子诚与双牙案有关。若他知道,应该会在电话里提一下,问问情况。 但晋北确实抓了人……找个时间问问刘立吧。 金辉的汇报持续了足足一个小时才结束,他清楚明白地叙述了已到案的嫌疑人人数,简要地讲了其中几个重要人物的讯问笔录。 金辉结束后是赵钱。 赵钱的发言比金辉短,简要讲了讲裕兴影业和阳光基金会的情况。他话音刚落,陈克就接上。 陈克说晋宁警方根据贾安的描述,在宁州青平镇、乐安乡、丰脍乡、斐乐镇找到五个“训练基地”,里面关了不少孩子、妇女。 基地里的孩子、妇女全部都是从外地来的。他们被关在那里,有的会挂在k站上售卖,有的会被当作赚钱工具训练。 如何赚钱?成为乞丐,或者“下海”,或者成为代孕妈妈,或者…… 这五个训练基地是捣毁了,但……警察们遭受到附近村民的攻击,不少人都负伤在身。不幸中的万幸是除了基地内部分人员身上有枪外,村民并没有枪,用来攻击的工具是锄头、铲子、镰刀。 贾子诚的犯罪组织还从事人口拐卖活动。据贾安说,他不会本地拐本地卖,只会将本地的孩子、妇女卖去千里之外,或将外地的拐到本地。从外地拐来的都送去了“训练基地”。 这种训练行为不仅发生在这五个训练基地,还发生在松谭的阳光福利院里。 捣毁训练基地后并不算完成任务,还要根据蛛丝马迹把孩子、妇女救回来,送回他们的家。 赵钱一席话毕,全场寂静。 良久,终于有人开口,喃喃道:“这作的是什么孽啊!” “禽兽不如!” “他们还有心吗?” “活着的恶魔!” …… 裘东新没有制止大家的宣泄,只是静等大家将愤怒抒发之后才沉声道:“道——阻——且——长!” “道阻且长!” “道阻且长!!” 她一连说了三遍,字字诛心。 警察们愤而起身,不知是谁先开头“我志愿……” 在场的警察有一个算一个纷纷举手,以沉重的表情、愤怒的声音宣誓。 “ 我志愿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 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 坚决做到对党忠诚、服务人民、执法公正、纪律严明, 矢志不渝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者、捍卫者, 为维护社会大局稳定、促进社会公平正义、保障人民安居乐业而努力奋斗! ” “奋斗!” …… “裘支,我们一定能把所有嫌疑人都抓回来!” “我们一定能找回那些无辜受害的人们……哪怕……哪怕他们已经成为一具骸骨,我们也要将他们找到,带他们回家。” …… 经过这么多个小时的奋战,大家已经明白,贾安说的都是真的。贾子诚创建了一个庞大、可怕的犯罪组织。 看似平静安定的松谭,乃至晋河,其背后掩藏着可怖的深渊。渊里宿着黑影。黑影滋养出数也数不清的恶之花。花落,果成。果皮之下是刺耳的悲鸣、暗沉的血、残躯、裂骨。 “好!”裘东新手一起一落,桌面发出闷响,“都是好样的!” 她再次巡视所有人,看到了泛红的眼眶、憔悴的面庞。此刻的会议室弥漫着肃穆的寂静。 寂静之后,会议继续:“目前的情况大家都了解了吗?” “明白!” “好!现在……谢奇致!” “到!” 谢奇致感觉自己胸口燃着一把火,烧得他恨不得就地打千遍万遍军体拳。一听到裘东新的呼唤,他立马就站起身,而且还差点没忍住做敬礼。 “你审的贾安,你和大家说说都问到些什么。” 谢奇致重重点头,将贾安说的话稍作整理转述一遍。他讲完之后,裘东新唤一个陌生警官起身讲审讯高策的结果。 高策主要交代了网站kill的事。他搜集到的证据都保存在送给谢奇致的那张存储卡上。存储卡的内容翁策简单看过一遍,然后交给了相应警员查看。 既然翁策看过,裘东新下一个便点了他,让他说说都有些什么证据。 “一份两千三百字的陈述文档。”翁策简单概括了其中的内容。 原来这份陈述是有关网站所有按键的功能,以及网站历史,创建人…… “此外,还有数千张图片。” 图片内容基本都为电脑屏幕。从图片看,有人用相机记录下kill四个网站部分页面的内容。据说网站不允许截图,所以只能用拍照的形式记录页面内容。 “还有一份表格。” 表格里记录的是i、l1、l2三个网站会员的个人信息。没有k站,原因在陈述文档里写了,据说是k站保密级别太高,查不到。 翁策说完,裘东新点了自己:“我来讲讲贾子诚的讯问结果。面对讯问,直到刚才,贾子诚一言未发。” 看见大家的失望表情,裘东新难得安慰:“不要泄气。即使他什么都不说,只要证据确凿,他跑不了。” 有人嘟囔:“还是想听他亲口认罪。” 裘东新没听见,继续点人汇报讯问结果:“孙德,你问计鸣问得怎么样了?” 孙德忙站起身:“这样的……” 讯问警察们挨个汇报持续了很久,大家虽然外形憔悴,但眼神均富有神采,个个看上去都蛮有精神头。 “所有情况大家都了解,有没有疑问?”裘东新问道,“这回的难点就在找嫌疑人、抓嫌疑人上,要是没有疑问,我开始安排任务了?” “砰砰……” 就在这时,门响了。 裘东新朝坐在门边的警员抬抬下巴,示意他去查看下情况。然后重复问道:“有问题吗?有问题早点提。” 有人开口叫裘支,裘东新应声望去,却是开门去看情况的警员。“什么事?” “两个好消息!”警员挥挥手里的袋子,“贾安提供的证据已经整理好了,还有,技侦攻克k站,获得了k站所有会员的资料!” 裘东新眼睛一亮:“快拿过来!” 大塑料袋像击鼓传花的花似的迅速传到裘东新手里。她将里面的东西全倒出来搁在桌子上,所有人都看得见是些什么东西。 大大小小的物证袋堆成小山。最角落里是个没装在袋子里的一沓捆着皮筋的小册子。 裘东新率先将小册子翻出来看了看,然后立马转交给赵钱,并解释道:“每个小册子上都写着k站会员个人信息,你给我根据这个找人,立刻马上去!” 第202章 赵钱不敢耽搁,应了句收到就立马出门执行任务。 剩下的物证袋里装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有账本,有内容不一的照片,还有枪等武器…… 每个物证袋上都贴着纸条,上书证据代表着什么。看来这些东西已经给贾安看过了,明晰了证据含义。 对这个案子来说,贾安真是大功臣! 等确定了证据都有效,他们的侦办进度将再前进一截。 瞧着数目众多的证据,谢奇致十分惭愧。惭愧之余就是感激,外加一点感慨。贾安真的下了很大功夫,只为扳倒贾子诚、贾远山。 如果贾安没有遇到贾子诚,如果贾子诚、贾远山这般恶魔似的人并不存在……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 东西看完,裘东新抬头看着众人,最后问了一遍:“对案情还有疑问吗?”没人提问,于是裘东新开始安排任务,斩钉截铁,速度极快。 谢奇致分配到的任务依旧是讯问贾安。他怀揣着十分复杂的心情再次回到讯问室。 贾安仰头看他,笑问:“谢警官,几点钟了?” 谢奇致:“……七点半。” “七点三十?”贾安有些怅惘,“三十多年前的某一天,就是这个时候,姥姥在老槐树下发现了我……她给我取名叫……” 发现?是了,贾安曾说她在福利院待过。或许就是福利院的谁在槐树下捡到了贾安。 “叫什么?” “……啊。抱歉,我不记得了。”贾安缓缓眨了下眼睛,笑问,“警官,你还要问我问题吗?” “……”谢奇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缓声应道,“嗯。” “那开始吧!”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完整引用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入警誓词。 “我志愿……努力奋斗!” 第148章 大结局终 松谭警方打着全城宣传法治知识的旗号, 悄悄进行逮捕工作。省厅将这次工作称为“清剿行动”。 据查,贾子诚创建的犯罪组织共有903人。其中包括贾子诚、贾远山、贾安三人,不含贾金河。 其中只受贾远山领导的共37名。剩余863人有只听命于贾子诚的, 也有两人都听的。863人中z共有59名k,117名i,其余均为l。 这863人里, 仅到案487人, 剩余376人在逃。但幸运的是, 所有k均抓捕归案。 只听命于贾远山的这37人身上的字母纹身样式上与863人有所不同。值得高兴的是, 这37人全部抓捕到案,其中有两个在陕城落网。 在陕城落网的这俩人已经交代,他们听从计鸣安排, 跟随邹秋平一路到陕城, 然后伪装成活动接待诱骗邹秋平跟他们一起走。 将人往深山拐带时,邹秋平意识到不对劲,逃了一截路,但最后还是被他们追上。 追上后双方缠斗了一番, 邹秋平不敌,直接被两人就地打死。两人只好把他的尸体拖到山上简单处理了, 扒了他身上所有值钱物品并将行李扔掉, 然后离开。他们还交代, 搜邹秋平身时, 没有看到他的手机与身份证。 陕城警方根据孙帅的话在他拾到手机处的附近找到了邹秋平身份证。警方推测, 邹秋平在逃跑时可能特地将这两样东西丢了, 以期自己若是无法逃脱, 捡到的东西的人能够帮助他, 让他的死大白于天下。 再看网站kill。 k站会员共97人, 外加管理员5人,站长为贾远山。 97人中部分已确定就是现实中的纹身k。但还有一些不是,他们大多为贾家的商业合作者。这个合作并不仅限于商务往来,还有毒品交易。他们中部分人还参与过k站的拍卖,与k站有过人口j交易。 网站i会员共1200人,外加管理员20人,站长为计鸣。 i站里面有不少血腥、凌虐视频,甚至还明目张胆挂杀人任务,一旦有人接下任务并完成,就会获得相应赏金。i站会员大部分或多或少都有看过网站视频或者参与过发布、接任务。这些人并不无辜。 据查,i站会员和903人部分重合。 网站l1会员人数更多了,高达数万人。l2会员人数最多。不过l2和市面常见的违法的色情网站一样,没有血腥视频。l1比l2过火,有不少人靠偷拍他人或者像居高义一样靠卖侵犯别人的视频赚钱。这些人需要好好调查一番。 l1、l2和k、i站一样,里面有些人就是现实中的纹身l。 这四个网站的所有管理员都是从900人(不含贾远山、贾子诚、贾安)中挑选出来的。 警方现在要做的事有五件。对已到案嫌疑人进行讯问,对未到案者继续追捕,整理网站会员犯罪证据并将人找到带到警局讯问,找寻受害者,同时要抓紧时间搜寻证据。 双牙案涉案人数之多,谢奇致闻所未闻。他也没时间思考。讯问完贾安后,他立马接了新任务,跟着同事早出晚归,忙得几乎连水都没喝一口。他们在和时间赛跑。 虽然他们的行动明面上是挂的法制宣传旗子,但他们动作那么大,有心人稍微打听一下都可能明白他们实际在做什么。为了避免更多人惊醒,行动更要迅速。 忙碌大概一周后,他难得有一小时可以什么都不想地眯一下,却接到苗盛的电话。 他已经很久没和师父通过电话了。接通时脑子还懵着,纳闷师父怎么挑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他。 当年,谢奇致进大津分局时,苗盛其实已经要退休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拖了两年,收谢奇致为关门弟子,亲自带他。延长了两年,才离开警局过退休生活。 现在几年过去,苗盛都已经年逾古稀了。但声音听上去仍旧中气十足。 “臭小子!把自己打理干净,请个假,一个小时内到大津参加宋山鸣的告别仪式!” 苗盛话说完就直接撂了电话,只留谢奇致捏着手机僵着身体坐在原地。遗体告别仪式……宋山鸣…… 忽然,他身形一震,忙不迭起身,随手捞起外套就往外冲。刚出门,忽然想到还没请假,于是颤着手掏手机给翁策打电话。 “嘟……” 快接啊! 他急得浑身发抖。最近实在太忙,他自己又不敢回想宋山鸣,竟然忘记今天该是宋山鸣的告别仪式! 电话终于接通,谢奇致一句话都还没说,翁策直接道:“去吧,车在门口。” 谢奇致来不及说谢谢,挂掉电话就往外冲。 松谭的习俗是死者在家停灵一周再下葬。但宋山鸣不一样。法医取出他身上的子弹后,以防后期还需要解剖他,所以让他在殡仪馆呆了三天。三天后,他的家人没有带走他,直接在殡仪馆火葬场火葬,只留一罐骨灰带回家。 市局知道这件事后,说要给他补办追悼会。然而宋山鸣父母拒绝了。他们说,宋山鸣在世时叮嘱过他们,如果某一天他牺牲了,不必举行葬礼,一切从简。 市局不同意这个做法,派人劝宋父宋母,上了两次门才勉强同意,但他们仍然拒绝追悼会,说举行一个简单的告别仪式就行了。遗体已经不在了,与骨灰告别吧。 来到市局门口,他一眼就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和一个熟悉的人,是刘立。 跑步靠近。刘立说:“给你带了套警服。穿得齐齐整整地去和好友告别吧。” 谢奇致感动道:“谢谢。” “都是兄弟,说这些?说谢也该和翁队说,是他叫我来的。”刘立笑着摆手,“上车,我送你过去。” 大津就在开平旁边,路况好的话,一个小时绰绰有余。 谢奇致在后座先换上警服外套,准备等车停下再换裤子。车厢位置狭小,不好施展。 警帽静静地躺在车座之上。 谢奇致下意识伸手去摸帽子上的警徽,触及它冰冷的轮廓,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心神既定,他也有闲心和刘立说话,打破车厢内的寂静。 “这些日子太忙,倒是忘了问你关于贾金河、居高义的事了。怎么样,你问到什么?” 刘立瞧了眼车内后视镜,见谢奇致脸上表情还算正常,便放心地与他聊案子,回道:“居高义没交代什么新鲜的,倒是贾金河,补充了一些内容。他说他知道k、i两个网站。他还和居高义说过i站的事。不过他没想到居高义会拿姜璃被杀的视频去i站赚钱。” “其实吧,那天和你打过电话后,赵局把我叫回去,跟我说了些事。” 谢奇致疑惑:“叫回去?” “啊。我搁看守所、警局来回跑。大家忙着查双牙案的时候,我恰好在看守所。”刘立随口解释了一下,继续道,“赵局一说,我才晓得,贾远山和他爹做了那么多恶事。” “不过现在好了,这俩人都落网了。哎对了,贾子诚还没开口是吗?” 说到这事,谢奇致就不由得想起几天前,他得了一个空闲,特地去审讯室见过贾子诚。 贾子诚从外表看很有股子书生气质。金丝眼镜下是方正的国字脸,穿着服帖的中山服与版型极佳的毛呢外套,胸前挂着玉牌,手腕一串沉香佛珠。从他外貌看不出一丝恶,反倒很令人亲近。 第203章 初看,谢奇致还以为抓错人了。但dna鉴定指出他就是贾远山、贾金河的亲生父亲,也有不少污点证人指认他就是贾子诚即贾慈。所以人肯定是没抓错的。 这个怎么看怎么不像恶人的人就是恶人。 见过他,谢奇致更是充分认识到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的正确性。看上去很善良的人却可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谢奇致见到他时,他是闭着眼睛的。等他意识到审讯室有人来时,缓缓睁开眼睛后。谢奇致对他感觉又变得不同。 贾子诚的眼睛,充满悲悯。 他嘴角带着温和笑意看向谢奇致,缓缓微点一下头,当作打招呼。 不知为何,谢奇致觉得他眼睛一睁开后像极了……像极了神。 贾子诚有神相。 这个念头冷不丁冒出后,谢奇致连续默念了三句抱歉。他纵使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也不该将神与一个十恶不赦的人相提并论,因为神也是不少人的信仰,他那样想,是对这些人信仰的亵渎。 闭了闭眼,他挂上冷肃表情,问道:“贾子诚,你还不交代?” 贾子诚却抬眼上下打量他一番,便半阖着眼,垂眸看着桌面,就似一尊石佛垂眸悲天悯人地看着芸芸众生。 众生欢喜、悲苦,生、死,都与他无关却又息息相关。 他这一垂眸,让谢奇致无端冒冷汗。明明他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但谢奇致就是觉得他可怕至极。 到这一刻,谢奇致也明白了,贾子诚不会说的,一个字都不会。 他似乎也明白了贾子诚为什么自称贾慈。 他真是假慈悲啊! 谢奇致讽笑一声,第一次对犯罪嫌疑人说:“贾子诚,等着上法院吧!天网恢恢。你既然选择做了这些事,就该知道会面对什么。” 令他意外的是,贾子诚竟然抬眸看他,第一次开口,问道:“死刑么?” 谢奇致没说话,却见贾子诚勾唇笑了,皱纹层层叠起,眼里泪光闪烁:“拯救苍生,何罪之有?” “什么?” 谢奇致怀疑自己听错了。 贾子诚却没回答,缓缓闭上双眼,似在养神。 拯救苍生? 他想爆粗口。什么鬼的拯救苍生。因为贾子诚,有多少幸福的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有多少孩子、妇女、青年堕入深渊? 他不仅自己做恶,还教养出两个“好”儿子! 谢奇致冷眼看他,再看不见任何书卷味,只看得万千悲鸣,只看得见无数血泪。 什么神相,分明是恶鬼相! 他不再逗留,转身离去。他要立马回到清剿行动的队伍中去! …… 思绪回到现在,谢奇致冷声回道:“面对讯问,贾子诚一直不开口。” 啪! 闻言,刘立没忍住重重锤了一掌方向盘,而后恨声道:“这个人渣!算了,他一个字不说,咱们也能送他上法庭。看他犯的罪,死刑铁板钉钉。” 谢奇致轻“嗯”一声,忽听刘立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仪式结束吧……” “不是回松谭市局,是回晋北。”刘立瞄了眼车内后视镜,问道,“你在松谭呆了一周多了,也该回老家了吧?” 谢奇致愣了一下,摇头道:“再说吧。松谭是以贾子诚、贾远山为首的犯罪组织主要活动地,我不能走。” 刘立没勉强他,笑道:“行!我就怕松谭跟我们抢人。” 谢奇致无奈笑道:“说什么呢。” “嘿。咱队里两个队长都被松谭市局要走了……”刘立语气悲戚,“留我们几个弱小无助的小队员留守晋北……惨啊!惨啊!” 谢奇致欲言又止:“……” 不知从何说起。 刘立没得到回应,越说越起劲,一面夸谢奇致、翁策,一面大肆渲染大案中队的苦,搞得谢奇致脑袋都大了,恨不得找个沙包把他嘴巴堵住。 不过经刘立这一打岔,他压抑的情绪减少,心情舒畅许多。 但一小时车程结束,来到告别仪式举行的会馆附近,谢奇致心情再次变得沉重起来。 他永远不会忘记宋山鸣倒在冰冷地面上的样子。 “谢哥!” 熟悉的呼唤声将他从悲痛中唤醒。抬头望去,原来是谌言喻。 谢奇致抹了把脸,将泪花揩净,和刘立一起向他走去。 谌言喻情绪也不太好,和他俩勉强招呼两句后便苦着脸,不说话了。 一行人迈着沉重的步子向会馆走去。 这次告别仪式很简单。其实如果不是松谭市局强烈要求,仪式根本不会在会馆举行。宋父宋母只想让儿子安安静静地走,但松谭市局想让宋山鸣风风光光地离开。 两者的想法都有道理,都说得过去,也都是真心为宋山鸣着想,所以双方商量着折中,仪式就在会馆举行,但一切从简,只邀请些许好友同事、亲戚来悼念一下就好。 话虽说的是“些许”,但谢奇致到场后才发现会馆里乌泱泱的站了许多人,大部分都穿着警服。 如果不是双牙案还忙着,他想,一定会来更多人的。 谌言喻声音沉闷、颤抖:“谢哥……明明我只和宋山鸣相处了……但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 谢奇致望着最前方的黑白照,没有说话。 “他还那么年轻……为什么啊?”谌言喻恨声道,“这些犯罪分子实在是太可恶了!他们不仅伤害了他……还……” 说到这,他实在控制不了内心悲愤的情绪,眼泪夺眶而出。 谢奇致很清楚谌言喻还字后面省去的话是什么。 这几天,有十五名警员负伤,两名警员殉职,尸体还存放在殡仪馆。这两位警员的追悼会将在四天后举行。 “谢哥,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这次任务会有生命危险……我还说没事,警察怕什么危险?”谌言喻用袖子狠狠擦去眼角的泪,“可是真的有人离开的时候,我好害怕。我怕的不是自己死,是同事,是战友。有时候想起,我宁愿自己替他们捱枪子。” 谢奇致一言不发。他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他无法忘记……那一日在凯里,是他亲口叫宋山鸣去对付那人的。如果他没这样做,宋山鸣就不会…… “谢警官?” 柔和沙哑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 谢奇致愣愣地循声望去,是宋缘。 宋缘今日穿得很素净,发间别着白花,胸前也别着一朵。她微微笑着,笑容有些疲惫,询问:“谢警官,要和小宋说句话吗?” 谢奇致侧头看了谌言喻一眼,对方捂着脸朝他挥手,示意他去就是了。 谢奇致不放心谌言喻,低声嘱咐刘立几句,才和宋缘一起走到骨灰盒前。盒子之上是宋山鸣的黑白照。两位头发斑白的老人守在盒子旁边。 宋缘低声同两位老人说了几句,老人缓缓点头。 宋缘:“谢警官,请。” 谢奇致轻轻摇头:“您太客气了。” 得到许可后,谢奇致先和两位老人简单地打了声招呼,才微微仰头看着宋山鸣的照片。 宋山鸣年纪比他小,进警局时间也比他晚。谢奇致原本没有搭档,待宋山鸣进警局后,才有了一个。两人年纪相仿,但谢奇致因为有苗盛作师父,又比宋山鸣入行时间早,所以与他关系算是亦师亦友。 后来谢奇致调走,到晋北工作。虽然两人不能做搭档了,但谢奇致依旧是想和他维持好友关系的,有时间会给他打电话、寄特产,若不是实在没时间,他还想邀请宋山鸣到晋北玩一玩。 刑警这一行,五加二、白加黑,熬夜加班,一周都不放假是常事。谢奇致刚到晋北时还记着要和宋山鸣常联系,但忙着忙着就忘了。宋山鸣也没联系他。两人渐渐的就不联系了。 若不是这次谢奇致要到松谭办案,或许他们仍然见不着面。 也是见面了之后才知道,彼此都还记得对方这个朋友。 谢奇致知道,虽然宋山鸣表面冷冷的,还总怼他,但宋山鸣内心还是很高兴能再见到他并且和他一起办案的。 谢奇致自己也是,表面不说,内心却很高兴。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跟宋山鸣说“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宋山鸣就走了。 他这一辈子是永远都说不出那句话了。 “老宋……” 谢奇致摘下帽子,对宋山鸣的遗照低头致意。唤了名字后,他该说些话。但张张嘴,心中有万千话语,却说不出来。 沉默半晌,只道:“宋山鸣,认识你一场,是我的幸运。好走!” 言毕,怔怔地盯着照片看了几秒,眼眶一热,泪水涌出。他随手抹了泪,戴上帽子,向骨灰盒、宋山鸣父母分别敬礼后才离开。 他刚走,便有人填补他的空位。 “谢警官,请留步。” 抬头一看,还是宋缘。 “咳。”谢奇致清了清嗓子,扯出个微笑,问,“您有什么事吗?” 第204章 宋缘:“小宋给你留了一封信。” 谢奇致微怔,伸手接下。这是一封封皮只写了“谢奇致收”四个字的信。 “我大哥整理遗物的时候发现的。想了想,既然信是写给你的,还是交给你处理比较好。” “谢谢。”谢奇致低头。 宋缘抬手轻轻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谢警官,不要太难过。小宋为国捐躯,是他的幸运。” 谢奇致没说话,他没有立场评价宋山鸣牺牲这件事。若真要他说些什么,他只想挂在那里的照片是他的。 可是逝者已矣,这样的话说着没意义。 沉默许久,他道:“宋姑姑,我……” 宋缘:“不必说,我都明白的。去找你的伙伴吧。” 谢奇致抿抿唇。 宋缘:“去吧。” …… 告别仪式很简短,结束后,谌言喻怎么来的便怎么走,谢奇致还是和刘立一道。 回去的路上,刘立想说些什么安慰安慰谢奇致,还没开口就听谢奇致说:“我们赶紧回去工作!” 看他神采奕奕的样子,刘立心里松了口气,笑道:“放心,我一定在遵守交通规则的前提下,最短时间将你送到市局。” “多谢!” “跟我说什么谢不谢的。” 谢奇致但笑不语。 他看过那封信了。从内容推算,信应该是在宋山鸣从大津调去市局时写的。 宋山鸣在信里大骂了他一通,说他抛弃搭档自己回老家逍遥快活去了。这是信纸正面写的内容。 信纸背面却完全不同。第一行就写着“骂完了,爽了”。第二行则是“你调走就调走呗!总有一天,咱们会再见的。不用说,我肯定是你上级。到时候……嘿嘿”。 看得谢奇致又哭又笑。 继续往下看,却见末尾写着“看了部电影,感觉里面有句台词挺有意思的。‘如果以后再也见不到你,那祝你早安,午安,晚安’。啧,写下来怎么感觉那么悲伤呢?咱俩肯定能再见的!” 虽然不知道这封信为什么没有寄出去,送到他手里…… 但宋山鸣表达的感情他收到了。 ‘好的,宋山鸣。以后你就不是老宋了。你是宋sir,你是我领导。’ ‘领导,我会好好工作的。’ 从今以后,他就不是一个人了。他相信,他的前朋友,现领导会陪伴他左右,和他一起办案、破案。 ‘谢奇致,你可不能让领导失望啊。’ …… 回到松谭市局,谢奇致跟着二大队早出晚归。双牙案到案嫌疑人人数迅速增长中。 等到四天后,参加完抓捕嫌疑人过程中殉职的两位警员的追悼会后,谢奇致、翁策、谌言喻得了裘东新的最后一个指示,即——“回家”! 谢奇致和谌言喻来的时候开的是翁策的车,离开时也开着他的车。翁策倒是开着来时借的车,独自来独自走。 一回到晋北市局,赵局就给他们下指示,说道:“放三天假,不玩安逸了不准回来。” 谢奇致反抗不了,只好领情。刚从赵局办公室离开,宋朝阳就领着大案中队全体成员把他和翁策堵在过道里。 宋朝阳笑嘻嘻地攀着他的肩,道:“谢哥,晚上吃火锅不?” 谢奇致哪里会拒绝,笑答:“吃!我请客!” 翁策:“怎么,你要和我抢请客机会?” 谢奇致拱拱手:“哪敢。” 翁策严肃着脸点头,道:“走吧,想吃什么吃什么,我买单。” 说罢率先离开。其他人纷纷跟上。 谢奇致扫了遍成员,没看见赵炜炜,奇怪道:“炜炜呢?” 宋朝阳叹气:“犯错,被罚停职一个月。” 刘立啧啧两声:“你这说话咋只说一半?前段时间不是忙双牙案吗?局里人手不够,叫他复职戴罪立功了。” “那他人呢?” “……” “怎么不说话?” 宋朝阳冲刘立翻了个大白眼,才解释道:“叫他拿送你和翁队的礼物去了。老刘,你说说你,怎么不懂打配合呢?” 刘立:“……” 他那不是护徒心切嘛! 谢奇致失笑道:“行了行了。礼物是怎么回事?不年不节的,搞这些……先说好,我不收的啊。” 宋朝阳:“不收也得收!” 谢奇致:“……你好霸道啊。” 等到了楼下,谢奇致才知道这礼物究竟是什么——一条起码三四米长的横幅,上书“欢迎回家!”,以及两幅锦旗,分别送给他、翁策。 谢奇致:“很好,我很喜欢。” 翁策:“。” 谢奇致郑重地收下锦旗,笑道:“多谢。” 翁策一脸冷淡的接下。赵炜炜挠挠后脑勺,道:“还有谌言喻的,我已经给他送过去了。” 谢奇致:“有心了。回头我就把它挂办公室去!” 宋朝阳嘿嘿一笑,不无得意地说道:“这还是我的主意呢。” 翁策打断宋朝阳的炫耀,问:“去哪家?” 于是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提建议,听得翁策眉头紧皱。谢奇致笑道:“策哥你来决定?反正你买单嘛。” 翁策:“也好。” 于是众人又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翁策:“……一品火锅?” 众人面露失望。 翁策:“小城火锅?” 只有一个露出高兴神采。 翁策:“火炎焱锅?” 大家眼睛都亮了,他甚至看到有人舔了下嘴角。 翁策懂了,于是拍板道:“那就火炎焱锅。” 有人矜持了一下:“哎呀,听说蛮辣的。” “就是要辣的才好吃!大不了给你点鸳鸯锅。” “……那倒不必。” 谢奇致:“怎么去?” “走路吧?就当散步了。” 谢奇致看向大家,见无人拒绝,便道:“那走着?” “走!” 谢奇致和宋朝阳一块走着。宋朝阳就是个小喇叭,叽叽喳喳地说着谢奇致不在晋北时,局里发生的事。还说道:“我听说赵局打算给咱们添俩队友。” 谢奇致好奇:“谁?” 宋朝阳:“有好几个人选,就等你和翁队选了。分别叫个兰双玉、庄淑语、周林易、张宝宇。” 欸,都是熟人。 谢奇致心道,但不是说从城郊中队调人吗?怎么还有个兰双玉? 宋朝阳:“还有啊,宋姐准备结婚了!” 谢奇致震惊道:“哪个宋姐?!” 宋朝阳:“宋法医!听说是和她发小,俩人青梅竹马。我说她怎么相亲总带别人逛殡仪馆呢,敢情一方面接受相亲糊弄催婚的父母,一方面让相亲对象知难而退啊!哈哈。” 抛完一个消息,宋朝阳又开始抛第二个。一直走到火锅店附近,嘴才将将停下,凑到前面去参与等会儿点些什么的讨论。 这时,谢奇致忽然瞧见两位老人在弯腰捡橘子,忙上前帮忙。 老太太笑眯眯道谢:“好孩子,来吃俩橘子。” 谢奇致笑着拒绝,转身离开准备追上众人脚步,忽然听见老太太对老爷爷说:“老头子,太阳出来啦!” 老爷爷:“哟,还真是。” 谢奇致怔愣一瞬,抬头看天,不知何时,乌云散去,太阳高悬。 老太太乐呵呵的:“多云转晴咯。” “看样子,接着该是个大晴天!” -正文完- - 番外目录: 番外一、孟杰书; 番外二、贾安(作话:高策); 番外三、贾远山; 番外四、贾慈。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保证所有人都可以看到番外目录并且不透过真·目录剧透,所以我把番外目录塞到正文里啦,希望大家理解~(晋江收费是区间制,目录字数在区间内,所以不会额外收费哒) - “你我岁月静好,皆因有人负重前行。”感恩!! 郑重说明:文中所有违法行为都会受到应有惩罚。 - 啾啾,爱大家! - 广告区: 下本无cp《直播养崽计划》,文案如下: 为了保护遗落在各个位面正面临物种灭绝的幼崽,贫穷的直播系统030发挥才能,开辟养崽直播间,为崽找了许许多多个云监护人…… 观众:云养崽?爱了爱了。 1号小崽崽——海洋“萌”主养成记 直播间公告:潘诺是塔塔星唯一一条人鱼幼崽,珍稀、可爱,浑身香喷喷,吸引着无数海洋凶兽…… 公告栏下方,传说中的小人鱼睁着浅金色的竖瞳好奇地盯着前方,淡色的尾鳍左右晃着,带动海水产生波纹。 看了几秒,小人鱼尾巴几摆,来到发着荧光的弹幕屏前,疑惑地歪了歪头。然后,伸手,戳,落空。 第205章 竟然有它碰不到的鱼鱼(震惊.jpg)! 被萌到心肝颤的观众:这么阔耐的崽!我!养!了! 于是乎,新手上任的云监护人们疯狂下单海洋求生指南,誓要保护好崽崽,不让它被凶兽欺负甚至叼走。 然后,直播间的日常就变成了—— 【崽崽,那是虎鲸,无情挖肝鲨手!不要再撩它了啊啊啊啊】 小人鱼连忙松开虎鲸的尾鳍,看看虎鲸又看看弹幕,试探:但它游得好快,好想跟它一起冲浪~ 【???】 【崽!不要把头伸到大白鲨嘴巴里去!!!】 小人鱼被满屏感叹号吓了一跳,连忙抱头游走。看清弹幕的话后,委屈:我只想数数它有多少颗牙齿qaq 【???】 在云监护人们无时无刻的操心中,人鱼崽崽终于成为了—— 海洋萌主(x) 海洋霸主(√) 云监护人:崽崽长歪了怎么办?! 崽崽甩甩漂亮的鱼尾巴,大眼睛眨巴眨巴,表情无辜地吐泡泡:。o o 云监护人:咳咳,这样的崽崽也超可爱! 今天也是沉浸在快乐养崽中的一天~ - 2号小崽崽——饕餮美食家养成日记 直播间公告:陶圆圆是菠萝星上唯一一只饕餮幼崽,弱小无助还能吃,一顿可以啃掉一车树皮…… 公告栏下方,瘦得下巴尖尖的小饕餮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屏幕:“吃、吃哒?” 然后张嘴露出小虎牙,准备咬一口试试。 观众:牙齿尖尖的真可爱! 不就是吃的嘛!我们包了!这个崽,养了~握拳.jpg - 崽崽3号……待定。 - 说明:直播间不变,一个崽一卷,崽崽不同~ 第七卷 吞噬 第149章 番外一 “姓名?” “孟杰书。” * 孟宝来是个好孩子。他的消失让小薇变了副模样, 变得更脆弱,全身心地依靠我。 但他更是个坏孩子。他的出现,夺走小薇对我的爱。这么个东西, 凭什么叫小薇另眼相待。就凭他身上流着小薇的血?未免太不讲道理。 如果没有孟宝来的出现,我和小薇绝对不会走到这一步。 但事情已经发生,说什么都晚了。 回想过去, 我有些怨恨那样深爱小薇的自己。若不是不愿她伤心, 我怎会答应与她生个孩子? 也怪小薇……不, 小薇永远没错的。 怪我太爱她。 爱到为她尝尽苦酒。为她万劫不复。为她走入地狱。 * 和胡雪菲在一起后, 我的心终于得到一丝抚慰。孟宝来给我带来的痛苦稍解。 大概一两年后,我在一沽名钓誉的伪君子举办的慈善晚宴上认识了一个真正的善心人,贾远山。——不, 也不算认识。在晚宴之前, 我对他已有耳闻。 贾远山是松大的学生。在校期间一直是个风云人物。不过这并不是我耳闻他的原因。 他毕业后回绝行业大牛的橄榄枝,背起书包去了宁州支教。他什么时候离开宁州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03年, 他向松大捐赠六百万,但拒绝松大方任何感谢、宣传。从那时起, 我便对这个名字有了记忆。 在慈善晚宴上听到他的名字时, 我一点也不意外, 只奇怪他怎么出现在松江的晚宴上。若我没记错, 他并非松江人, 也没听说他在松江发展事业。 我的疑问并没有在心底藏多久便得到解答。 因为贾远山主动向我走来, 询问我是不是孟杰书。得到肯定的回答, 他脸上表情十分惊喜。 我有些惊讶, 问他是不是认识我。 他说:久仰大名。 他说他很喜欢我的作品, 一直想见见本人。原本这次晚宴他不会来,但一听说嘉宾列表上有我的姓名,便立刻改变主意。 他还说:为了见您,其他事务都不打紧。 我不知他这番话是否真心。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这般作态,我自不能对他冷脸,而且我本就因为他的善行对他观感不错,更不可能对他甩脸色。 我们的第一次交谈就在他的热情中开始,在我们两人的相见恨晚中结束。 经此一聊,我发现贾远山不仅是个善心人,还是个至情至性,对艺术、人生都有独特见解的妙人。 此后,我们常抽空相聚、闲聊。渐渐的,我们成为了推心置腹的朋友。他对我内心的苦闷也略知一二。 原本,我对是否要告诉他我对孟宝来的真实态度,以及我与胡雪菲的关系心存疑虑。 我并不认为我这样的行为是异常的,但我也清楚,这世上鲜少有人达到我这样的境界,能像我一样深爱妻子,哪怕内心苦闷,哪怕是豁出自己的名誉、身体去找旁人缓解痛苦,也不愿让妻子知道,不愿伤害她一丝一毫,不愿她为自己的情绪而伤神。 谁料贾远山十分心细,看出我坚强外壳下的脆弱,知道我为情所困,自发想为我分解一二。我捱不过他真诚的视线,将内心的痛苦告诉他些许。 话一说出口,我心里舒畅多了。 但担忧涌上心头。我不知道我这个好友能不能理解我心所想。我惆怅地看向他,想从他表情中看出什么。 双眼触及他眉头间的皱痕时,我内心更加忐忑却又觉得果然如此。 瞧吧! 这般和我情投意合的朋友,到头来,竟也是个俗人! 但放心吧,小薇,纵使所有人都不能理解我对你的爱,我也依然爱着你。 可是突然,我听见贾远山说: 我知道了。 孟老师,我理解你。若我心爱之人在我身侧,我也会像你对你妻子这般待他。 我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询问:你说的是真的? 贾远山笃定点头:我觉得你和她的爱情,很浪漫。特别是你。 我笑了。贾远山不是俗人。 贾远山:但孟老师,你这样痛苦下去也不是件事。虽说痛苦可以诞生艺术,但长期的痛苦,会伤害你的身体。 我对他的初印象果然没错,他真是个善心人,处处为我着想。 我很感动。感动之余在思考,该如何结束痛苦呢? 我想不出来,我问他: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贾远山抱歉一笑:不知道。 没办法,我只能自己想。 我是个画家,处理色彩、画面我很拿手,但处理这件事,我却完全没有头绪。而就在这时,胡雪菲开始闹小脾气了,她竟然对我说,要成为我的妻子! 她?配吗? 她怎么敢说出这样不知羞耻的话! 我的妻今生今世只能有一位,那便是小薇。 我压抑着内心的愤怒,保留君子风度,只开口拒绝了她的妄想。我告诉她,若她不想呆在我身边,尽可以离开。 处理完胡雪菲的事,我回到家,想和小薇温存温存,汲取能量,却不料小薇质问我为什么背着她对孩子那么差。 我不知道她怎么发现的,但我清楚孟宝来在小薇心里的地位。我决不能让小薇因为孟宝来的事讨厌我。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小薇解释,便捡了程度轻的词说:我吃醋。你爱孟宝来胜过我。 小薇听了我这话,有些不信。 但我认真的神色似乎打动了她,她说她要仔细想想。 我不愿为难她,便主动关门出去了。 接下来几天里,我使尽全身解数哄她,让她高兴,也让她相信我说的是事实。终于,她信了,还哭笑不得地说:怎么和亲儿子吃醋呢? 她还许诺,今后会多在意我的感受,绝对不会因为儿子冷落我。 我得了她这句话,内心高兴不已,也许诺今后会做个好爸爸。 因着这一闹,小薇对我的关注真的比以往多了。我也乐得装作一个好爸爸。即使我还是讨厌孟宝来,但我愿意为了小薇努力伪装。 但好景不长,小薇的承诺只履行了短短一两月。她再次变成一个眼里心里只有孟宝来的妈妈,而不是深爱我、在乎我、关心我的妻子。 我没办法怨她,恨她,只能希冀从其他人身上获得一份爱、获得弥补。胡雪菲是不行的。她不再全心爱着我了,她有了私心,她想取小薇而代之。我需要一个新人来爱我。 我选中了詹俪。她是一朵盛放的玫瑰,奔放、大胆、炽热。她的爱让我稍稍满足,但又怅惘。因为她外形不似小薇纤细瘦弱,反而珠圆玉润。这点实在不好。 但短时间又找不着适合的人,我只得掉转头来再次找上胡雪菲。 经过一段时间的冷待,胡雪菲乖顺许多。我因她的妄想而产生的不满也消掉些许。 有了胡雪菲、詹俪两个人的爱,我的痛苦稍微缓解。 但稍微就只是稍微。 欢愉过后的空虚让我意识到,别人给我再多的爱都是不够的,只有小薇……她哪怕只是用含情的双眸瞥我一眼,我便会全身战栗,分外满足。 第206章 胡雪菲、詹俪的爱不值一提。 可是小薇又满心是孟宝来。要不然……干脆让孟宝来消失? 是了! 只要孟宝来消失,就不会有人和我抢小薇了!这个想法真是妙极了! 可是,该怎么做呢? 我思来想去,法子倒是想出不少,但该如何执行却犯了难。就在这时,贾远山约我相聚。我想和朋友聊聊艺术、人生也可消解内心烦闷,便去赴约。 然……不得不说,我这个朋友真是心细如发,对旁人的情绪十分敏感。他看出了我情绪不佳,主动说,若我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告诉他,他一定会帮忙。 任何忙都可以? 不知为何,我下意识说出这句话。 贾远山嘴角挂着柔和笑容,坚定又真诚地说道:任何。孟老师,我们是至交好友,你的问题就是我的问题。你需要我做什么,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会去做。 听到他的话,我有点感动也有些犹豫。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要他帮我让孟宝来消失的话。 他没有逼迫我,只说,有问题找他,他随时恭候。 结束和贾远山的对话,我有些怅惘。知己难求,我今生有这一个,已是十分难得,还是不要拉他下水罢。 但很快……我自打嘴巴,找上贾远山,托他帮忙。 和贾远山聊完以后没几天,孟宝来生病了。只是一点小病。但小薇竟然不眠不休地陪了他整整两夜,我怎么劝都没有用。直到小薇病倒,她才不得不听我的话好好休息,由我照顾孟宝来。 我认识小薇以来,小心呵护,不让她受一点委屈。但自从有了孟宝来,她吃尽了怀孕的苦、产子的痛,现今还为他病倒! 孟宝来!孟宝来,你这个……不孝子! 我必须要让他消失!必须! 我立马找贾远山,问他是否有时间出来聊聊。 贾远山不愧为我最好的朋友,即使人在外市,也连夜赶来。他看见我憔悴的脸色,担心地问道:发生什么了? 我将小薇因照顾孟宝来而病倒的事尽数告诉他,我说:我实在无法忍受了!孟宝来必须消失! 贾远山:好,既然是你的愿望,我会帮你的。 我下意识追问:你要怎么帮? 贾远山说:我毕竟从商……生意场上,有些见不得光的小手段自然由见不得光的人来做。我可以让这些人来帮你。你说要怎么做,他们便怎么做。 听到这话,我几乎没有犹豫,直接道:好!我只要一个人就足够。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我会告诉他该怎么做。 贾远山犹豫了一下,没答应,反而劝道:你不要做傻事,先仔细思考思考,再说。 我只想孟宝来永远地从小薇视线里消失,我管不了那么多。 所以我听见我十分坚定地说:给我,我想得很清楚。 贾远山不再多言:好。 在我想过的无数个法子中的绝大部分都需要有一个完全和我无关的人来帮我。 我要让孟宝来消失,我自己留在小薇身边,所以必然不能把我自己牵扯进去。 同时,我不能让孟宝来简单地被拐走,我要让小薇清楚明白地知道,孟宝来回不来了,她的身边只有我了。 我想过干脆杀死孟宝来,但我又觉得他这样简单的死了,太便宜他了。他获得了小薇那么多爱,总要付出代价。单单是死,也太简单了。而且我还没做好背上人命的准备。 综合所有想法,我确定了一个基本方案。我要想办法让孟宝来死在小薇面前,同时,孟宝来死的时候,我要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我不在,自然要有一个人来执行。这个人便是贾远山给我提供的帮手。他没告诉我名字,只说让我称呼他为老狗就行。 人和,便要选择天时、地利了。 天时。我选择了孟宝来的生日,小薇的遭难日。在这一天结束我的痛苦,再合适不过。 地利。我家。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了解的地方便是我和小薇的家。 我让老狗去找一具身形和孟宝来差不多的新鲜尸体。我不知道他怎么找到的,我只看结果。反正如贾远山所说,他是个见不得光的人。这样的人办事总有自己的手段。 找到尸体后,我让老狗蹲守在小区内,等小薇离开,他便进屋偷盗、放火,带走孟宝来,烧毁尸体。最后,将孟宝来关进我新家的地下室。 老狗很能干,他很会隐藏自己的行踪,撬门开锁也是一把好手,他把任务执行得非常完美。 当然,没有我的巧思以及暗中帮助,他做不到。 我非常了解小薇。可以说,她仅仅是皱一下眉,我就能猜出皱眉原因。我很确定,小薇会在什么时候哄睡孟宝来,以及面对蛋糕店的请求,她会怎么做。 事情也果真如我料想。小薇留孟宝来一个人在家,老狗进去制造了一场火灾。 但也有一点让我不太满意。小薇哭得太伤心了,看得我心疼。但是啊小薇,你只用痛苦这一小段时间了哦!今后,我会更加爱你、宠你,让你忘记孟宝来的存在,心里只有我。 小薇,别难过。 我抱着小薇,任她的泪水打湿我肩上的衣服。 ——嘶,真好。小薇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全心全意地依偎我了? 很久了吧?久到仿佛是上一世的事。 ——小薇的头发好香…… 我亲亲吻过她的发间,低声许诺:小薇,你还有我。别难过,宝来也不想看见你为他哭得这么伤心,是不是? 小薇抽泣着仰头看我:宝来、宝来……我的宝来! 我表情很悲伤,内心情绪却复杂极了。我看着小薇的哭脸,既烦闷又心疼,我好想对她说,你已经有我了,还惦记孟宝来干什么? 但我不能这样说。小薇本就脆弱,现在情绪又悲伤至极,我怎么说出那样直白但冰冷的话呢? 我只得哄道:小薇,在我怀里睡一觉吧……睡醒了,一切都好了。 小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到底闭上了眼睛,将头埋在我怀里,断断续续地说道:幸好……幸好还有你……老公,呜…… 嗯,一切有我。 …… 为了不让别人起疑,我一面拒绝尸检,表示这就是个小偷手脚不干净造成的意外,一面哄着六神无主、整日沉浸在悲伤中的小薇将孟宝来快快下葬。我说:宝来受了这么大的创伤,留在人间只会叫些虫子啃了去,不如……入土为安。 小薇:可是……可是宝来他还是个孩子,不能、不能下葬…… 看出小薇脸上的犹豫和对风俗的不满,为了哄她开心,我道:宝来是我们的孩子,我们自然要让他入土为安,管风俗干什么! 小薇:好……宝来的棺木要最结实的,不能让虫子钻进去。 我:有我,万事放心。 我托人找了间棺材铺加急赶制可以容纳表皮碳化的假孟宝来的棺材。 棺材赶制出来,小薇又哭了一场,她说她实在不忍心宝来就这样离她而去。我耐着性子哄她,抓紧时间举行了葬礼。 孟宝来的事情结束,我终于可以放心地和小薇在新家过二人世界——在地下室苟延残喘的孟宝来的头顶。 感受着小薇日渐增长的依赖感,我快活极了。 看着小薇心情渐渐好转,我高兴极了。 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之一就是设计让孟宝来消失。之二则是认识贾远山。若没有他,我的计划不会这般顺利实现。 我特地约贾远山出来品茗,感谢他的帮助。 贾远山说不必言谢,他倒是有件事要请我帮忙。 我自认现在与他的关系已经非同一般,算得上过命交情。他的话刚开口,我连仔细问问的想法都没有,直接答应。 贾远山忽然笑了,笑得特别开怀。 我也跟着笑。这一笑,是我这段时间第一次放声大笑。 贾远山笑够了,忽地沉默着看着我,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你有这份心,我很高兴。但这个忙,我现在却不想你帮了。因为……实在很难以启齿啊。 我不太高兴:我们不是知己好友? 贾远山肉眼可见的犹豫,在我再三催促之下,才缓缓开口:你知道,我是个生意人。商场上免不了存在些见不得人的事。我们公司有个项目被一老总卡着,死活不签字。 我问他我能帮什么忙。 他说:这个老总有个爱好,喜欢…… 他声音变低,有些难以启齿。 但我依旧听清了他说的是什么。他说,这个老总喜欢年轻女人,最好是不谙世事的那种,学历越高越好。 其实吧,他说这话我一点也不意外。这些商人就是这样,俗气得很。我见过那么多从商的,就贾远山一个特别,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 他说了自己的烦恼,似乎觉得很不好意思,又连忙道,不用我管,他会想办法,大不了前期投入打水漂,这个项目不做了。 第207章 我想到了一个人…… 于是我对他说:你找不到合适人选,是吗?我帮你。还记得胡雪菲么? 贾远山愣了一下,点头。 我说:现在我和小薇关系好转,她没有存在的必要,而且她对小薇的位置心存妄想……我觉得,她也是时候离开我了。离开之前,为你做件事也是好的。你放心,她很听我的话,我让她做什么,她便会做什么。只是陪一个人罢了,她做得来。 贾远山似乎在思考。 我也在思考。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那个老总喜欢高学历的女人,胡雪菲已经研究生毕业了,是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而且……胡雪菲妄想取代小薇,该受到惩罚。从前不罚她,只是看在她有几分像小薇。如今,孟宝来已消失,小薇心里眼里全是我,我不必再纵着这替代品。 于是我又重复道:事情很好解决。胡雪菲去陪他,然后一切迎刃而解。 贾远山似乎被我说动了,点头答应。 既然双方都有意,事情很快有进展。贾远山给了我一个地址,让我叫胡雪菲在规定时间之前到达那个地方。 但给地址之前,贾远山仍旧有些犹豫:胡雪菲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吧? 我笑了笑,道:不用担心。她不会,她脆弱敏感,怎么会有勇气将这件事告诉别人? 贾远山似乎放心了。 事情顺利进行下去。我打电话约胡雪菲出门见面。我有些日子没联系她了,她以为我不再要她,接到我电话时还哭了。 为着贾远山,我耐心哄了她几句,然后将宾馆地址告诉她。 她似乎害羞了,娇声说了句讨厌,然后应诺,她会去的。得到承诺,我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 胡雪菲这一去,既解决贾远山的问题,又给我理由让我与她分手——一个脏了的女人,还有脸面留在我身边吗?而且还让我为小薇出了口气,罚了这心比天高妄想取代小薇的女人。 这是一剑三雕啊! …… 解决胡雪菲,我心情很好——直到接到贾远山消息说胡雪菲出事之前,我心情都很不错。 贾远山托人给我捎了封信件,上书,那个老总出手太狠,把胡雪菲玩死了。 信上又说,贾远山已经派人将事情处理好了,只是我和胡雪菲关系比较亲密,如果后期有人察觉胡雪菲不见的事,势必会报警。若警察找上我,我只要一口咬定最近没见过她就行。 胡雪菲……死了? 罢了,死了就死了。省得我再和她说分手一事。以她的性格,必定又会哭哭啼啼,惹人心烦。 只是我有些意外和震惊。那个老总究竟怎么玩的,怎么能把人玩死呢?贾远山又是如何处理的,如果我按照他说的话,真的不会牵涉到我吗? 因为不清楚他的处理方法,也不知道事情真相,我的心着实悬了两天。但两天过去,什么事也没发生,我渐渐放心,如往常般生活。 但……警察还是找上我了。不过我现在已经非常冷静,也想清楚了利弊。面对警察询问,我十分镇定,坦白承认自己给胡雪菲打过电话,但电话之后再没联系过她,更别说见面。 警察查了我最近的行踪,排除我的嫌疑。我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但没想到,噩梦开始。 警察查出我和胡雪菲的亲密关系,还把这事告诉了小薇…… 小薇气到浑身发抖,对我说,离婚。 离婚? 离婚! 怎么可能?!小薇要离开我?不行,不可能!我绝对不允许这件事发生。我和小薇合该生同衾、死同穴,一辈子不分离。要我和小薇离婚,不如杀了我。 我哭着跪求小薇不要离开,我指天发誓再也不会做出那种事,我祈求小薇原谅…… 小薇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看到我这般狼狈、悲伤,一定会心软的。我当时是这样想的。 但事与愿违。面对我的祈求,小薇冷硬着心肠,强逼我离婚,否则她起诉。我和胡雪菲有婚外情,证据是警察查出来的。这些证据拿到法庭上去,法官肯定会答应小薇的诉求……判我们离婚。 我不想走到那一步…… 我仍在祈求小薇不要离开我,我说,我们不上法庭,我们不离婚。 我问她,难道我们的爱就这样结束了吗?小薇,难道对我一点情意都没有了吗? 小薇哭着回我,正是因为有情,所以不能原谅。离婚吧,不要让她恨我。 我沉默了许久,答应了。我对她说,我净身出户,将一切都留给她。只求她再迟些离婚,等我把《love》完成送给她后,再…… 小薇拒绝了,只给我一周时间准备。 我咬着牙答应。那一瞬间,我脑海中涌现了无数想法。要不干脆杀死小薇……我再自杀。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可我下不了手。 我向贾远山寻求帮助。他很聪明,他一定有办法的。 但贾远山听完我的请求,只问我:你爱她吗?爱就放手,给她想要的。 我愣了。 爱是放手么? 放手…… 我沉默了很久,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和小薇办理了离婚。走出民政局大门时,小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站在原地看她的背影,直到消失。 回到空荡荡的新家,我才感觉到心空了一大块。 我抚摸着为小薇创作的半成品《love》,情绪从悲伤变成痛恨。我恨胡雪菲,恨孟宝来。如果没有他们,小薇会离开我吗? 我只有一点怨小薇,怨她不愿意给我机会。 我那么爱她,她怎么可以那么决绝? 愤怒的情绪像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我压抑不住内心的猛兽,冲入地下室,为泄愤,掐死了孟宝来。 我取了他的血,给小薇的红裙上色。 小薇不是爱孟宝来吗?那我就把孟宝来送给她,她高兴了吧?!哈哈哈! 原本……这幅画心脏的位置,是我的血,也只有我的血。现在添了孟宝来这个这个不孝子的血。画已经脏了。 它不配叫《love》!那叫什么呢? 叫……《kill》吧。它杀死了我的爱。 …… 失去小薇,我浑浑噩噩地过了很久。 生活总是冷漠的。它从不考虑你的感受。你明明很难过,它还用各种俗事打扰你。 幸好我有个好助理,高策。在我陷入混沌这段时间,他把我的私事、公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但有件事,他处理不了。那便是詹俪。 在我失去小薇后,詹俪对我关怀备至。她卸下玫瑰枝干的尖刺,变成一朵奶白的栀子,朝我散发着芳香,关心我的同时引诱我。我知道她想做什么,她无非打着趁虚而入,借机上位的算盘。 哼!笑话!她也不看看自己配么?我的妻子只有一个,谁都不能取代。 但她的关怀,我很受用。试问,谁不想拥有一朵只属于自己的温柔小玫瑰呢? 可只有这一朵小玫瑰是不够的,更何况小玫瑰妄想开到我家来。我需要新鲜的爱。 谁来提供爱呢? 古宣琪吧。这个女孩勉强是个好选择。 我向古宣琪笑了笑,她便羞红了脸颊。我对她说句关心的话,她便承受不住似的对我剖白心意。 啊……真无趣,这样的女人。 可惜小薇不在,我只能借这样的俗气聊以自//慰。小薇怎么就离开我了呢?若她还在我身边,我保证将什么詹俪、古宣琪推得远远的!我保证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可她走了…… 饮干一杯苦酒,我感觉我的心死寂一片。 贾远山问我:还在想她?孟老师真是一个痴情人。 我摆了摆手:再痴情……也无济于事。 贾远山:我听说,忘记一个人的最好方法是换一个人去爱。或者任时光流逝,终有一天,能忘记伤痛。 我:忘不掉!我忘不了啊!我已经拥有了两个女人全部的爱,可我依旧不满足!我只想要小薇回来! 贾远山没说话。 我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从小薇说到古宣琪。 贾远山问:你怎么保证这两个女人不会…… 他点到为止。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扯出个笑容,无所谓地说道:她们爱我,不可能背叛我。 贾远山却摇头:孟老师,我接下来说的话不太好听,见谅。那位那么爱你,最终还是……这两个女人和你还并无法律上的夫妻关系,你如何保证她们永远不离开你、不背弃你? 我愣住了。此前我从未想过这件事。 是啊。小薇都离开我了,詹俪和古宣琪会安心留在我身边吗?她们想成为我的妻子,但我一个都不愿意。我给不了她们想要的,她们还能在我身边呆多久? 我问:那该怎么办? 贾远山:控制一个人的手段有很多,控制女人更简单。你只用拍些视频、照片,就不怕她们不听你的话。 第208章 我:什么照片、视频? 贾远山笑了,却没说话。 看着他的笑容,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我说:好,就照你说的办!她们不背弃我也就罢了,若背弃,我便让她们知道背弃的下场。 贾远山:不过,您要小心保存。她们被人看了不要紧,你被人看了,一世英名可就…… 我:放心,我不会那么粗心大意。 将心中藏了许久的话向贾远山倾诉完毕后,又得了一个从与詹俪、古宣琪的混乱关系保全自己的法子,我心情好了许多,也有些不好意思:请你来本是邀请你观看一幅作品,却说了这么多闲话。 贾远山:无事。我很愿意为你解忧。 我有些感动。越和贾远山相处,我越觉得他是个善心人,是当世真君子。即使身处充满铜臭气的商界,也不沾任何恶臭,十分脱俗。 这一生能交他这样一个朋友,我真是幸运至极! 感动过后,我提起正事:那便请你到画室一叙。 完成《kill》之后,我第一个想法是给小薇看。但我不知道小薇去哪了,也不敢知道,我怕我不顾一切去找她,最后只落得一个无功而返的狼狈结局。 不能给小薇看,那便给知己欣赏。 同贾远山上楼进得画室,掀开画布,将小薇的巨幅人像展现给他看。 贾远山显然被我的画震住,端详许久也不曾吐露半字。 我笑了笑,道:这幅画叫《kill》。 贾远山也笑:好名字。色彩有点意思……特别是这个红,有种奇怪的味道。孟老师,您在颜料里加了什么? 我:这你也看出来了?我特地寻的红颜料,如何? 贾远山:很好。不过整幅画,我最喜欢的是它的名字。我最近在做一个项目,正愁名字呢……不知道孟老师愿不愿意把名字借我一用? 我有些奇怪,疑惑道:什么样的项目适合用这个名字? 贾远山却卖了个关子:完成后,再告诉你。 又追问:老师,名字的事,可以吗? 我摆摆手:用罢!这幅画注定不会展现于世人面前,画的名字也不会为人所知,你用它的名便用,我没关系。 贾远山:那便谢谢了。 我: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 渐渐的,我的生活进入正轨,除了总觉得别墅空旷得可怕,也没什么特别的。 这栋别墅是我和小薇的家。 小薇离开后的每一个惊醒的夜,我都会起身耐心地走遍别墅每一个角落。房子被我保护得很干净,我想,等小薇回来,她一定会很高兴。她最爱干净。 可是,小薇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我还没等到小薇回来时,贾远山约我见面,他要给我看kill。 kill?就是他说的那个项目吗? 我欣然答应。不知是个什么样的项目。想到这,我突然有些迷茫,贾远山是个商人,但他具体从事什么行业呢?我好像一直都不知道。 罢了,这也不是件要事。 我很快就抵达约定地点,见到了贾远山。他说:kill就在电脑里。 于是我看向桌上那台最新的台式电脑,疑问: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项目。 贾远山:四个分别叫做k、i、l1、l2的网站。现在还只是雏形。 我:网站?做什么的?别卖关子了,告诉我吧! 这时,贾远山定定地看着我,郑重其事地说道:我能信任你吗? 我:当然。 贾远山笑了。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总之他笑过之后,以一种十分奇怪的语调告诉我kill四个字母代表的意义。 我无比震动,隐藏在心底的疑惑这时又冒出来。我控制不住语调的颤抖,质问他:你究竟是干什么的? 贾远山双手一摊,陈述:一个商人罢了。孟老师,你问了我一个问题,我也该问你一个。孟宝来,还活着么?章葛薇离开了,孟宝来活不了吧? 我紧咬牙齿,呼吸急促,沉默半晌也没说出半个字。 贾远山却轻松笑着:孟老师,我们不是朋友吗?我把我的宝贝网站告诉你了,你怎么不愿意告诉我孟宝来是不是还活着? 我仍旧不说话。 贾远山:你不说也没关系,我猜得到。孟老师,要看看我的kill是什么样的吗?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从贾远山这几句话里,我品出了威胁之意。 我大脑很混乱,不知道说些什么。指责贾远山吗?但……我有什么立场?他只是创建了几个网站,我却是实实在在杀了人。从世界法则来看,我作的恶比他更恶。 虽然我有理由,但法律道德并不认可。普世意义上,我的确犯了错,所以我也没办法以普世价值观说贾远山是错误的,是在作孽。 ……是啊。 想到这里,我想透了。 从开始到现在,我和贾远山就是一路人。我们和这个世界不一样,不能用普世价值观约束我们。 贾远山创建的网站虽然令我惊讶,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想想l1、l2,这两个网站可以给多少人的深夜带来慰藉? 想想k、i。听贾远山说,这两个网站里的东西是……但说到底,就是生意。是买卖。只是做买卖的方式并不是世界上普通人可以接受的而已。但我不是普通人,我和贾远山是知己好友,我们是一路人,我能接受。我应该接受。我可以接受。 于是我说:看看吧。 贾远山嘴角微勾,道:我演示给你看。 网站还只是个雏形,里面没什么内容可看。看完后我只提了一个问题:你怎么保证安全性? 贾远山:我总有办法的。不用担心。 我还想多问几句,但转头一想,我知道了也没用,我和网站又没什么关系。而且贾远山都做出来了,肯定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贾远山:你是我的朋友,我走内部途径,给你一个i站号,怎么样?i站会员可以去除k以外所有网站。k站还在建设中,暂时不能对外开放。 我本想拒绝,但话语说出口,却成了答应。 我不敢相信,我居然答应了?!我应该拒绝的!我不该参加到这个网站中去! 可惜君子一言九鼎,怎么能刚答应就反口? 于是……我就这样,成了贾远山网站的一员。 i站页面很简陋,也没什么东西在卖。但有个论坛功能,吸引了我的注意。论坛是匿名的,看帖子刷新速度,论坛活跃度挺高。 我只刷了几个帖子,就看到不少血腥字眼……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掐死孟宝来的那一天。想起他纤细的脖颈、微弱的挣扎。 想起掺了血的红颜料在画纸上干涸的样子。 我突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兴奋。 我好想……好想…… ……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月?还是一年? 贾远山告诉我,我现在是i站的人,还是他至交好友,得准备一个单独的手机、号码用以和他联系。我不知道这两者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听他的话新办了张卡。 新号的第一通电话是打给贾远山的。他接到电话、听见我的声音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直接称呼我为孟老师。 我说:依你所言,办理新电话卡。 贾远山:匿名卡么? 我:自然,全按你的要求。 贾远山笑了一下,又说:我本打算今晚联系你,正好你打电话过来,省了我打过去的工夫。 我:你有什么事? 贾远山:k站建好,要开张咯。麻烦你帮个忙。 k站…… k站的生意最危险。我能帮什么忙? 贾远山:和詹俪在一起这么久,也腻了吧?不如把她让给我。 若贾远山单独说这句话,我还以为他看上詹俪想和她春风一度。可是他这句话说在k站后面……只稍微一想,我全明白了。 我有点犹豫,但转念想到詹俪也曾肖想过小薇的位置,便一口答应:你要我怎么做? 贾远山:很简单,你只需要打个电话。不是打给詹俪,而是打给这个号码。 我按照贾远山说的做,电话接通后,对面说等会儿会有人打给詹俪,我要做的就是通过话筒和另一部手机的另一端的詹俪对话,哄她去约定好的地点。 任务很简单。 虽然詹俪奇怪了一下为什么我换了号码,但也只是奇怪了一下。她很快就答应我的要求,承诺会乖乖照我说的做。 挂断电话后,我心情有些复杂。 看来……这世界上像小薇那么聪明的女人真在少数。大部分都如同詹俪、胡雪菲一样,半点戒心没有,愚蠢至极。 几分钟后,贾远山打给我:孟老师,我果然没看错你。 他还说,詹俪到手后,他会给我一个k站号。他邀请我参加这次拍卖,拍卖物品为詹俪。 我答应了。k站里会是些什么人呢…… 第209章 可惜这个问题我没得到答案。 拍卖会举行的那天,我发现所有人的账号都是匿名的,只能看到昵称里一头一尾两个数字。而且拍卖会全程除了按下加价按钮,没有可以发文字聊天的地方。 整个流程就是大家看完一条詹俪的视频,然后开始出价、加价。很无趣。看到半程我便关了网站。 詹俪的消失没有影响我的生活。不,也不算完全没影响。我身边只剩下古宣琪了。我更寂寞了。 我想找点事做。 正好,贾远山找我,说请我为他妹妹作一幅人像画。我没有拒绝,带着助手高策前往松谭锦绣山庄。 贾远山的妹妹叫贾安,很美,论皮囊,是我在现实中见过的最美的人。但在我心里,她不及小薇半分。 我对她的美色无动于衷,但我那年轻的小助手高策却红透了脸。 蛮好笑的。这家伙的表现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若不是用他用顺手了,我真想这次回去就解雇他。 作画开始,贾安脱了衣服,只裹了一身白纱,横躺在沙发之上。我皱了皱眉,疑问:不是画人像么? 贾安:画背影罢。 画背影就画背影。反正我只是想找点事做。全听她安排不无不可。 作画耗时很长,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画就。 我和高策在锦绣山庄呆了三天,才返程回松江。 贾远山向我付了画钱,五百万。 我很奇怪,我们事前说了,免费为贾安作画,怎么画成之后,他竟给我五百万? 贾远山说:收了吧。帮我去一场拍卖会,买一块玉。 我琢磨了一下,心中生出一个想法。贾远山该不会是在……洗钱?毕竟他有个不应该存在的网站盈利,说不定还做着其他不能见光的生意。 我的想法很快就得到证实。 因为那天之后,这一套流程,我做了许多次。我腻了,直接把任务交给高策。 高策科班出身,画几幅画,很简单。 只是画要卖出贾远山想要的价格,得盖我的章,署我的名。还好高策没有疑问……也不能这么说。因为高策去过贾家几次,再次回到我身边时,已经是个i站会员了。 既然已经上了贾远山的船,成为i站一员,也就谈不上疑不疑问了。 …… 我对kill没什么兴趣。直到08年,贾远山再次找我要人,他说有个用户想要从事艺术行业的女人,他要做一场行为艺术。 我想也没想,给他推荐了古宣琪。 恰逢美协在松谭开会,贾远山给的地址也在松谭,我便带着古宣琪和些杂七杂八的人去了。 有了联系詹俪的经验,我很顺利地让古宣琪乖乖离开酒店去往她该去的地方。 回到松江后不久,贾远山让我去i站欣赏一件艺术品。他还说,艺术品的主人请我为这件作品作画,当作纪念。 艺术品? 无端的,我想起古宣琪。 贾远山说有人要古宣琪配合完成一次行为艺术。该艺术品会不会出自这次行为艺术呢? 根据贾远山的提示,我找到了那件艺术品——三段视频。 第一段,情起。 一个蒙面男子和眼眶红着、表情惊恐的古宣琪在浪漫的华尔兹舞曲里舞动。 第二段,深陷。 这一段有字幕。说的是一个男人、女人陷入爱情漩涡,但却因一些现实原因,不能在一起。男人说要带女人私奔,女人拒绝。 第三段,吞没。 没有字幕,但蒙面男子和古宣琪的演绎足以让观众明白剧情含义。男人被拒绝,痛苦万分,竟直接杀死女人! 最后这一段,是贾远山说的要他用画记录的一段。 画面内容是…… 男人将女人放在一个中间镂空的平板之上,然后用下端尖锐上端中空插着鲜花的铁棍狠狠插入女人的身体。 一朵、两朵…… 画面血腥而又妍丽。 我忍不住将双眼贴近屏幕,想要看得再近一点。 这真是一件炫丽的艺术品! 完美!完美! 这样浓烈的色彩、极佳的构图……简直完美! 我呼吸急促,恨不得能亲身站在现场欣赏。可惜……我事前不知道那人要做的行为艺术是这样的。如果知道,我一定要加入! 画面继续。 蒙面男子消失几分钟,再回来时,带着刀叉、餐盘。 他想做什么? 我呼吸一滞……第一次直面秀色可餐四个字。真美啊……我和古宣琪同床共枕不知道多少次。我敢说,这是我见过的她最美的时候。 我想,不用别人请求,只要我看到了这个画面,我绝对会将它画下来! 就在这时,我家的门铃响了。 我忽然惊醒,站起身,抚抚胸口以平复心情。 来到门口,我看见一个穿着邮递员服装、戴着口罩的男子。他说:您的快递。 他说完这句话,放下一个巨大的箱子后便离开了。 我有些疑惑。 将箱子搬到小院里,打开后入眼第一样东西是一封信。信内容很短,大概介绍了写信人和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信是那位挖掘古宣琪最美之处的艺术家送的。箱子里是一盒处理过的掺血红颜料,一张精心保存的人皮,一张古宣琪身体插着鲜花的照片——艺术家在信中说,照片是送我的礼物。 艺术家要求我在人皮上作画。 好! 我压抑内心的兴奋,将箱子搬到画室。 我将照片夹在人皮旁边,并想办法将电脑搬到画架旁,循环播放《吞没》。 我废寝忘食,全身心沉浸在作画过程中,也就忘了第二日我还有课的事实,也未在意被我落在卧室的手机疯狂响了许久。 还忘记了,搬箱子进来后,我忘记锁院门,一楼大门。 而贺昕,目前我身边唯一一个女人,因联系不上我,竟直接找上门来,一路畅通无阻地上到二楼,进入到画室,看到那张照片、那段视频、那张人皮和人皮上起的草稿。 恰好去处理了一下生理问题的我回到画室,与一脸惊恐的贺昕对上了视线。 看到她和她身后的东西,我明白,贺昕什么都看见了。 那她也不该活了。 我没法解释画室的一切。那么,直接送贺昕去见上帝吧!只是可惜贺昕这与小薇相似的身形,和有几分神似的脸。 但令我意外的是,贺昕疯疯癫癫地跑到我身前,神情癫狂地胡言乱语,四肢还胡乱飞舞,似乎是……疯了? 吓疯了? 还是装疯? 我冷眼瞧着她的乱舞,开口试探。 然而她一个问题都不答,甚至都不往一楼跑,就在二楼发疯。 难道是真疯了? 我思索了一下,到底舍不得伤害她的脸和身体,想办法把她绑住,然后问贾远山有没有熟识的精神科医生,我有个疯子需要处理。 贾远山问我:真疯假疯? 我:不知道,我希望结果是真疯。 贾远山笑了一下,似乎并不意外我这么回答,只道:联系这个人,他会帮你。 他随口报了一串电话号码。 贾远山找的人果然可靠。只是一年而已,贺昕就痴痴呆呆,只知道来回念叨几个字而已。 既然她疯了,那便看在她像小薇的那几分,留她一条命吧。 我让高策把贺昕送去贾远山家的疗养院,找人好好看管后便不再插手这件事。 不过不知道为何,做事向来妥帖的高策这回犯了个错,他竟然为了吞一点给贺昕的疗养费,将贺昕送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疗养院。 这家伙果然上不得台面。小家子气。 若不是用顺手了,我真想换一个助手。不如……现在就开始培养? 还有,贺昕走了,我身边又是空荡荡,该找个新人了。 选谁好呢? …… 就这个吧—— 戚芷桐。 第150章 番外二 “姓名?” “杨槐安。” * “乖乖, 妈妈对不起你……” 女人怔怔地盯着襁褓里的孩子,似乎要牢牢记住她的模样。 就这样站在门边看了许久,远处不知是谁在鸣笛, 她忽然惊醒,抬手擦干已经冷了的泪,喃喃道:“妈妈对不起你……” 女人飞快抬头看了眼门, 再低头看孩子, 心中无限酸涩与自责。 如此反复几次, 她终于下定决心, 敲响大门,听到门后似乎有动静,才匆匆将孩子放在树下, 慌忙离开, 掩藏在暗处,等待大门打开。 立于阳光福利院门牌下的门发出“吱呀”声,缓缓打开,一位老人撑着门四处张望, 心道,这么早是谁敲了门? 却怎么也没瞧见人, 直到一声孩童啼哭, 引得她垂眼瞧见了树下几乎和地面同色的襁褓。 她心中一惊, 连忙走过去, 将襁褓抱起, 伸手探孩子额头试她的体温, 嘴里嘀咕道:“地上露水重的, 怎么把孩子放地上?这是谁家孩子?该不会……” 第210章 截至目前, 她这个福利院开了十年。这十年来, 她捡了不少孩子。有些父母实在养不了,便会把孩子放在门前,等她带走。 虽然看情况,这孩子也是被抛弃的,但她内心并不愿相信、接受。 “幸好,没凉着。” 她叹了口气,抱着孩子往附近走,看能不能找到孩子父母。然而孩子的母亲在看见她抱起孩子时,认出她的脸,知道她是福利院院长,心里总算安定下来,知道孩子有了归处,便匆匆离开了。 “唉……” 孩子哭得伤心,老院长疑心是不是饿着了,或者冷着了,便不再找下去,抱着孩子匆匆回了福利院,关上大门。 忙活一阵,她瞧着床上的孩子发愁。 福利院现在没有资金支持,她也老了,家里还不支持她做这项事业,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而且这孩子还那么小……她能养活她吗? 这小小女孩儿,不知道是被父亲还是母亲抛弃,身上除了件棉布袄子外什么也没有,实在可怜极了。 “唉,不管了!走一步瞧一步,总能找到出路。”她抬手轻轻碰碰孩子的小手,内心渐渐坚定。 小孩子见风就长,没多久就能满地爬了。再长大些,调皮得像猴似的,满院子跑。 老院长倚着门框,叫道:“安儿,过来!” 小女孩带着笑脸摇摇晃晃地跑到老院长跟前,甜甜地叫:“姥姥!” 老院长“哎”了一声,搂着她,莫名说道:“安儿,要好好吃饭,不要挑食,好长高高哦。” “长得比姥姥还高吗?” “对,安儿以后会比姥姥高好多好多!” “比老槐树还高吗?” “对!咱们槐安要比老槐树还要高!” “哇……那真哒好高好高。” 老院长捧着她的脸,笑道:“对,好高好高。” 杨槐安笑眯眯地重复老院长的话:“好高!” 一老一小就在门框处,重复着长高,吃饭之类的家常话语,一直到小的打哈欠,才停止。 第二天一早,福利院来了一对衣冠齐楚的夫妻。 女的见着老院长,开口就是:“杨院长,我们约好的。” 老院长看看两人气质温和,面相可亲,思及夫妻两个的家庭、事业,心中更安定,笑道:“请跟我来。” 不知道老院长和这对夫妻聊了什么。三人从房间出来后,老院长便叫人将杨槐安叫来。 杨槐安好奇地打量两个陌生人,拉着老院长衣角问:“姥姥,他们是谁呀?” 老院长摸摸杨槐安的头,勉强蹲下身,问她:“安儿不是一直想要个爸爸妈妈吗?” 杨槐安微微歪头,努力思考姥姥话里的意思。 那边,夫妻中的妻笑着冲杨槐安招手:“安儿……你就是安儿?来,过来让阿姨瞧瞧。” 杨槐安这时差不多明白自己面临着什么,鼓起嘴巴,牵着老院长的衣角不松开。 老院长握着她的小手,低声哄着,终于哄得她松开手往夫妻俩那边儿去。 妻子牵着她的手,仔细打量她的模样,笑道:“真是个乖巧娃娃。” 老院长眼中带泪,没应声,只点了点头。 妻子侧头看向丈夫,没见他摇头,心知对方这是同意了,便对老院长说:“杨院长,我们觉得挺好,您呢?” 老院长凝视着杨槐安小小身影,道:“安儿很喜欢你们。” …… 杨槐安被夫妻两个带走了。妻子给她改名,叫她贾安,对她十分好。这样的好,到妻子生下孩子后,结束了。 贾安有了弟弟,贾远山。 贾安这时已经有些明白这对夫妻带她走的真实目的。妻子的母亲不知听了谁的话,说妻子生不出孩子全是因为家里没有孩气,婴儿不愿意到家里来,妻子自然怀不上。只要夫妻两个养一个孩子在身边,这婴儿啊,闻见家里的孩气,便会乖乖到妻子肚子里。 妻子吃了好些西药中药,偏方也试过不少,肚子里始终没消息。母亲这一提,她只当死马医,同丈夫商量着联系了好几家福利院、孤儿院,最后看上了阳光福利院的杨槐安。 杨槐安年纪小,模样好,性格说是很乖巧,养这么个女儿,也不错。 于是夫妻俩便和杨院长聊了领养杨槐安一事。老院长不想送走杨槐安,但她年纪在那了,身体不行,福利院境况也不好,要真能给杨槐安寻个好去处,也不错,便悄悄打探夫妻俩的情况,确定是个好人家,才松口见面聊。 见面后,双方相谈甚欢,老院长越发确定这对夫妻会是好父母,便放心让他们带走了杨槐安。 夫妻俩开始确实是好父母,但是…… 贾安看着弟弟,内心萦绕着对待幼小的怜爱。她想伸手握握弟弟的小手,但她手刚伸出去,妻子便走进来狠狠拍开她的手,恨声道:“你想害你弟弟是不是?!你想抓他,打他是不是?年纪小小,心肠这么恶毒!我真是后悔,当年为什么会把你带回来!你滚!” 贾安捂着手,眼泪因疼痛瞬间涌出。她抽抽噎噎地辩驳:“我、我只想摸摸弟弟的手……” 妻子却怨毒地瞪着她:“你还敢顶嘴?!滚啊!” 贾安被吓得身体一抖,慌不择路地跑出去,想躲进卫生间,却在客厅碰见丈夫。 丈夫垂眸淡淡地瞧了她一眼,伸手到茶几上扯了几张纸给贾安擦眼泪。 没一会儿,妻子也出来了,第一眼瞧见的是站得笔直的丈夫,笑道:“子诚你……” 眼睛一瞟,瞧见丈夫脚边的贾安,笑脸立刻消失,厉声诘问:“我叫你滚,你缠着我老公干什么?!” 她丈夫皱眉,不耐道:“纪慈,够了。小安只是个孩子,你在想什么?” “够了?贾子诚你叫我够了?!”纪慈心头火起,开始口不择言,“你昨天给那个小蹄子买糖的时候,怎么不记得她还只是个孩子呢?” “昨天?” 贾子诚敛眉思索,一派无辜模样。 纪慈往前走了一大步,将脸上再次布满泪水的贾安推开,扯着贾子诚手臂,诘问:“我都看见了!你给那个小蹄子买糖,还对她笑!” 听到这,贾子诚终于想到什么,狠狠掰开纪慈的手,不耐烦道:“要我说多少遍,她是老陈闺女,现在才十三岁,我作为叔叔,给她买点吃的,有什么不妥?纪慈,你疯了。”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摔门离去。 纪慈愣了一下,慌忙追上去。 门再次被摔。 客厅没了动静。躲在角落的贾安捂着嘴巴悄悄探头看,没看见养父母,才泄气般地松开手,抽噎着流泪。 自从弟弟出生,温柔的妈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天天和爸爸吵架。爸爸每次都是不耐烦地走开,然后妈妈去追。 妈妈究竟怎么了?爸爸也怎么了?以前妈妈生气,爸爸都会耐心哄她的……爸爸妈妈本来很甜蜜的。 到底怎么了? 贾安完全想不懂。她好好哭了一场,哭累了便靠着墙角睡着了。 深夜。贾安醒来发现自己在床上,却不是自己那张床。床边坐着一个人,正在织毛衣。 她认识这个人,是妈妈的妈妈,外婆! 即使心里很高兴,她表面却只是小声叫了一句:“外婆。” 但外婆听见了,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摸着她的头,叹气,却不说话。 贾安小心翼翼地询问:“外婆你怎么啦?我怎么在这里呀?爸爸妈妈呢?” 外婆:“以后住外婆家,好不好?” 贾安点点头。 外婆对她挺好的,只是对弟弟更好。她能理解,弟弟是爸爸妈妈亲生的孩子,是外婆亲外孙,应该的。 外公对她很凶。外公一直对外婆念叨,当初完全没必要领养她,怀孩子的事,整那么多迷信,没用! 外婆反驳,如果没有她,远山就不会那么快到他们家来。 外公不服气,说她老顽固,迷信。 外婆也骂他,说他冥顽不灵,事后诸葛亮。 贾安缩缩肩膀,盯着摇篮里的弟弟发呆。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好想姥姥啊……姥姥在哪里呢?姥姥告诉她不能和养父母家提福利院的事,也不准她回去看她。可是,她好想姥姥啊,好想见她…… 在外公外婆家过了几年,贾安和贾远山回到贾子诚、纪慈身边。纪慈变了副模样,脸圆圆的,身子也圆圆的,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对贾安很热情,见面后抱了贾远山便来抱她,怀抱暖洋洋的,暖得贾安想哭。 妈妈虽然样子变了,但性格和弟弟出生前一样了哎! 贾安把脸埋在纪慈怀里,几欲落泪。好妈妈终于回来了。 但贾子诚还是和贾远山出生后一样,不怎么回家,对纪慈很冷漠,对贾远山还可以,经常会带他出去玩。 每次贾子诚带贾远山出去玩的时候,纪慈都会对贾安说:“他又走了,肯定是带小山去贾子诚新老婆家里去了。小山认新妈妈去了。小安,你见过新妈妈吗?” 第211章 贾安:“我只有一个妈妈。” 纪慈便会异常温柔地抚摸她的脸,低声道:“小安,快点长大。只有长大了,才能帮妈妈。” 贾安:“多少岁算长大呢?” 纪慈只是笑着摸她的脸,没说话。 多少岁叫长大了呢?——对贾安来说,是十六岁。 老院长把捡到贾安那天当作她的生日,贾子诚、纪慈也把那一天当贾安生日。 纪慈打电话告诉贾子诚,他女儿生日,他不管怎么说,都得回来一趟。 贾子诚没在电话里答应。 纪慈做了一桌子好菜,给贾安做了一碗长寿面,盯着她吃完,温柔笑道:“小安,你会帮妈妈的,对不对?” 贾安有点迷茫:“帮什么?” 纪慈没回答,瞧见贾远山打哈欠,劝道:“回去睡吧。” 贾远山实在困很了,又打了个哈欠,问:“你们不睡吗?” 纪慈:“我和小安再等等你爸爸。” 听着纪慈的话,贾安第一次产生疑问。好像,纪慈从来没有对贾远山像称呼“你爸爸”一样称她为“你姐姐”。为什么呢? 贾远山走了,纪慈换了座位,坐在贾安身边,握着她的手,眼神十分认真:“小安,你会帮妈妈的,对吗?” “我要怎么帮您呢?” 纪慈不回答,反而说起她和贾子诚的往事。 纪慈初遇贾子诚的过程很戏剧化。纪慈被几个地痞纠缠,贾子诚站出来帮她打跑了那些人。 救了纪慈,贾子诚并没有对她说任何一句话,直接离开了。 直到第二次,纪慈再次深陷险境,仍旧被贾子诚所救。纪慈压着羞涩,主动出声拦住了又要立刻离开的贾子诚,询问他的姓名、籍贯。 贾子诚话很少,三言两语回了她的话,没有询问她姓名的意愿。 纪慈对这个强大却冷漠的男人有些动心,担心错过这一次再也遇不见他,便主动向他说了自己姓名。 又问他能不能好人做到底,送她回家。 贾子诚答应了。 在回去的路上,纪慈撇去所有害羞、胆怯,大着胆子问了贾子诚许多话,还缠着贾子诚,约他次日小河边见面。 约会提出时,纪慈害怕极了,疑心贾子诚嫌她太不知羞耻,或者嫌她不够好看——她想,面对心上人,天仙也会自卑吧?——从而拒绝她。 但好运降临,贾子诚答应了。 小河相约之后,两人又偷偷见了几次面。纪慈没忍住,问他对自己是什么感觉。如果是喜欢,为什么不…… 贾子诚深深地看着她,似乎十分深情,看得纪慈脸颊羞红。 贾子诚说:“明日我便到你家提亲。” 贾子诚说到做到,果然上门提亲来了。但是,纪慈的父母拒绝了,他们觉得贾子诚身份不明不白,也不知在从事什么行当,他们只有纪慈这一个女儿,不愿意将她交给这样神秘的一个人。 纪慈原本沉浸在即将嫁与心上人的喜悦,却听父母替她回绝亲事,心里一凉,想出去找贾子诚却被父母关在家里。 纪慈只好一面想法子托人给贾子诚带信,一面求父母答应。她父母拗不过她,最终还是应了。两人才得以顺利结亲。 婚后,两人住在纪慈父母给他们置办的小家里,贾子诚跟着纪父做工。因着贾子诚孑然一身,纪慈父母很长一段时间不待见他。 但相处时间久了,纪父纪母对贾子诚改观,觉得他很有文化,又肯下苦力,还疼妻子,便对他亲近不少,甚至有拿他当亲儿子、继承人看待的意向。 纪慈嫁给贾子诚后,很受宠爱,贾子诚事事以她为先,两人过了一段快活日子。 变故就在纪慈产子之后。她发现自己怀孕这段时间,贾子诚外面似乎有人,但她找不到证据,内心苦闷。生完孩子之后,她身体各项指标不如往日,精神压力也大,且贾子诚的冷淡愈甚,对她不如往日爱重,常常不回家,还推说工作繁忙。 纪慈本就怀疑他偷吃,只要贾子诚晚归或不归,她便疑心对方在与别的女人约会。 面对她的询问,贾子诚态度散漫,只是回,她想多了。 纪慈听见这句话便气闷,想辩驳自己没有多想,又想自己是真的想多了,话还没说出口,便在脑子里把自己气个半死。 “……妈妈以前对不起。原谅我,好吗?”纪慈摸摸贾安的脸,近乎卑微地请求。 贾安:“我早就忘记了。” 纪慈叹了口气。 既然不记得,又为何说忘记? “等贾子诚回来,你替妈妈向他道歉。今天是你生日,他不会对你生气的。”纪慈紧握着贾安的手,恳求道,“帮妈妈这个忙,好吗?” 贾安:“好。” “乖……”纪慈再次抬手摸贾安的脸。 她手心有汗,蹭在贾安脸上,有些油腻。贾安想叫她不要摸了,又觉得自己那样说太伤人,但汗液蹭在脸上的感觉真的很难受,一时之间倒没开口。 “小安……你真是个漂亮孩子。”纪慈忽然掐住她下巴,悲戚地说道,“如果妈妈有你这么漂亮,贾子诚是不是就不会抛弃我了?” 贾安皱眉,难受地转头,下一瞬却被纪慈紧紧抱在怀里。 肩颈处有湿润的呼吸扫过。 她听见纪慈呢喃:“你答应帮妈妈了……你一定要帮妈妈!能不能留住贾子诚,就靠你了!” 什么? 贾安莫名感觉有些不对。 就在这时,贾子诚回来了。 纪慈听见动静,忙将贾安松开,捧着贾安的脸十分认真地说道:“你先去房间等着,妈妈去问问爸爸吃过饭没有。他啊,肚子饿的时候容易发脾气,我可不能让你面对一个生气的爸爸。” 贾安犹豫着点头。不知为何,她现在很想离开,离开这套房子。她总感觉,接下来发生的事是她不能承受的。 纪慈又说道:“妈妈给你准备了牛奶,在床边,你喝了它,好睡觉。” 贾安抿抿唇,想说些什么,纪慈却拉着她起身,催她回房间。 她的房间陈设很简单,只有些基础家具。一进门,她就看见了床头柜上的牛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奶端起来喝了两口。 味道很奇怪,像过期奶。 又喝了两口,实在喝不下,才放下。 房间里只有书桌前有张凳子,她不想没换衣服就坐在床边,于是坐到书桌前,皱着眉思考待会儿该怎么和爸爸说。 她看得出来,妈妈很爱爸爸,但以前妈妈情绪不好,爸爸又不哄着她,两个人经常吵架,关系越来越差。 那她就替妈妈好好解释以前为什么那样,把妈妈对爸爸的爱说出来。只要爸爸心里还有妈妈,一定会和妈妈重归于好的。 就这样说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用了脑子,或者时间太晚,她有些犯困,大脑也有些晕乎乎的。 门咔哒一响,贾子诚走进来时,她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他走到她身边,问:“纪慈跟你说了什么?” 她才愣愣地站起身,断断续续地回答:“说……说爱你……” 贾子诚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的脸,语气淡淡的:“这样么?那就如她所愿。” 然后,他将贾安打横抱起,放到床上,压了上去。 一门之外,纪慈蹲坐着,泪流满面地低语:“你答应了帮我……小安,你答应了的!与其让外面的女人勾着他,不如你来……至少……你是这个家里的人……贾子诚为你回家,也是好的。” …… 仅仅一夜,贾安的世界破碎成灰。 她浑身发抖,蜷缩在床上不停喃喃:“姥姥……你在哪里啊……姥姥,我好痛……呜……” * 我叫贾安。曾名,杨槐安。 十六岁那年,我的养母将我送上养父的床。那之后,她不让我去上学,把我关在家里,逼迫我成为养父的情人,目的只是让养父多回来几次。 养父……也就是贾慈,不知怎的,依了她的心愿,回家频率真的变高。 以前我会以为他真是为我回家,但现在,和贾慈相处这么多年,甚至还亲手送他进了监狱,我很清楚,他不可能为我回家。 但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缘由。罢了,这事已经过去了,即使知道原因,也没有意义。 我被纪慈关了一年的时候,贾慈带我去了阳光福利院。 那时候,福利院已经变成他的了。 他给我看了福利院里面是个什么景象。孩子们衣不蔽体,有专人管教他们,教他们如何乞讨,如何偷东西。 贾慈还告诉我,杨院长把我送走后不久就离世了。那之后,杨院长的家人将福利院转手给他。 他将这套院子一点一点的,改成现在这幅模样。 他问我:开心吗? 我那时还不懂掩饰自己的情绪,恶狠狠地盯着他,恨不能扒其皮、去其骨,生啖其肉。我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说:为了拯救苍生。 第212章 我记得那时的我被他这句话说懵了。 拯救苍生? 靠凌虐孩子来救苍生? 然而更打破我三观的事还在后面。他带我去见了几个人,告诉我他们都曾做过什么,杀了几个人。 那一天,我被贾慈押着,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听了许多话,我的神经已经麻木得不会产生任何情绪了。 我好想死…… 但贾慈不要我死,他叫我乖乖听话,为他做事,他需要一个漂亮的工具。我就是他选择的工具。 他让我去陪客。 到了18那年,纪慈发现我自杀,她将这件事告诉了贾慈,还跟贾慈出谋划策,说,让我怀个孩子,只要有孩子了,我就不会想着死,也不敢背叛他。 她说,女人为了孩子什么都愿意做。 贾慈听了她的话,停了我的避孕药,让我怀上他的孩子,找了两个人日夜守着我,直到我顺利生产。 他不知道的是,当我自杀失败的那一刻起,我便下定决心,既然上天不收我,我便替上天收了贾慈。我要让贾慈身败名裂,我要让贾慈和他的走狗都死! 但在目标实现之前,我要卧薪尝胆。 我仍然反抗贾慈、纪慈,想办法逃跑,直到孩子出生,我用尽所有力气去扮演一个深爱孩子的母亲。 当贾慈要带走孩子时,我哭得撕心裂肺,我疯狂咒骂贾慈,我要他把孩子还给我。 孩子送走后,我郁郁不乐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振作起来。 我的表演让贾慈相信了,我是真的爱那个孩子,胜过爱自己。于是贾慈放心地用孩子要挟我,让我听他的话。我也真的变得乖顺,他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他很高兴,虽然没有撤走监视我的人,但给了我看望贾金河的机会。 我表现得惊喜,对他感恩戴德。 他满意我的表现,还好心地赏我和贾金河单独呆在一起一晚上。我对他千恩万谢,但门一关,我恨不得掐死贾金河这个孽种。 可惜我不能。 贾金河不仅要活着,还要活在我对他的爱之下。 日子一天天过去,贾远山慢慢长大,马上就要成年了。我想,要不要送他一个成年礼呢?比如,母亲的去世? 我这一生,接触时间最长的人之一便是纪慈。我了解她的软肋。她爱贾慈爱得要死,宁愿把我送给他,只为他能多回几次家。同样,她也爱父母。父母在她心里第二重要。其次才是她自己。最次是贾远山,她的亲儿子。 而我这个养女,在她心里根本没有地位。她对我最多的是嫉妒。她嫉妒我能跟在贾慈身边,嫉妒我给贾慈生了孩子,嫉妒贾金河接受单独教导。 如果她没有把我送给贾慈,我会觉得她很可怜,遇上贾慈是倒了八辈子霉。但她送了。我对她只剩下恨。 于是,我寻了个机会,引导她对父母的死起疑,再告诉她,杀了她父母的人就是贾慈,她的好丈夫。 贾慈杀她父母原因很简单,为了她家财产,她家的商铺。 我对她说:你仔细想想,你父母死后,他是不是催着你将店铺全权交给他打理,甚至还让你签了转让? 她愣了一下,然后近乎疯癫地大吼:不可能!你骗我! 我微微勾唇,露出引诱男人时的笑,我知道,纪慈看到这样的笑一定会想到我和贾慈除养父女外的另一层关系,便会对我的话更加信任。我继续道:贾慈在床上告诉我的。你想听细节吗? 我靠近她耳朵,轻轻呵了口气。 纪慈浑身一抖,发疯似的推开我,然后冲进了厨房,拿起刀胡乱挥舞。 我把门合上,躲在房间里给贾远山、贾慈打电话,告诉他们纪慈疯了,让他们赶紧回来。 其实,我不需要打电话。我想暗中监视我的人一定很快就把纪慈的异常告诉贾慈了。 或许,贾慈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贾慈也的确回来了,在贾远山之后。 那时,贾远山还在劝纪慈放下刀,问纪慈发生了什么。纪慈只疯狂乱吼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贾慈回来,他站立在门口,一句话都没说便让纪慈安静下来。 我打开了门,围观这场闹剧。 依我对纪慈的了解,她一定会问出那句蠢话。 果然,纪慈张口了:贾子诚,你爱过我吗? 而贾慈一定会回:你疯了。 然后纪慈会…… 她疯狂挥舞着刀向贾慈冲过去,贾远山试图拦住她,但除了胳膊上挂彩外,什么都没得到。 贾慈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发疯。 了解纪慈的人除了我,还有贾子诚。我想,贾慈一定很清楚,纪慈再恨他、再疯狂,都不会伤害他。毕竟,纪慈爱他啊。 果然。 纪慈冲到了贾慈面前,举起刀,然后狠狠捅向自己。 她在贾慈面前倒下,贾慈眼睛都没眨一下。 贾远山愣了一下,然后冲到纪慈身边,唤道:妈!妈你还好吗?我马上叫救护车,你坚持一下…… 贾慈蹲下身,抬手盖在纪慈眼睛上,对贾远山说道:既然她想死,就让她死吧。送她回老家,举行葬礼。 贾远山只沉默了一瞬,便应下了。 贾慈站起身,越过贾远山、纪慈,走到我面前,面无表情地对我说:胆子挺大。 再无其他话语。 但我知道,既然贾慈察觉到是我动的手,那他便会意识到一点,我骨头还没完全软掉,我还没忘记仇恨。 果然,那天之后,他对我的看管更严了。我想,若不是我还有张漂亮脸蛋,还有一点利用价值,我已经成鬼魂了。 贾慈对我的脸很重视,每年花费很多资金为我保养。为了让客人觉得我很嫩,还想办法改了我的年龄,将我从贾远山的姐姐变成妹妹。 但同时,我发现他还在培养新人来取代我。 这个老狐狸。狡猾得令人恶心。 还没扳倒他,我暂时不能被取代,我要当好一个用来笼络人的工具。我还要贾慈看到我除了脸以外的价值。 我一定要坚持到亲手扳倒贾慈的那一天! …… 坚持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好在,我成功了。 …… 贾慈,你、你的走狗们,去死吧! - [高策番外见作话ovo]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二·高策 - “姓名?” “高策。” * 第一次和贾安见面,似乎已是很久远的事了。 但我清楚地记得那日的天气,风拂过皮肤的温度,以及贾安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她真漂亮。 见到她,我才知道自己是个多么庸俗的人。我只是看了她一眼,便陷入一场悄无声息的热恋。 * 我以为,孟杰书为贾安作画的那一次,是我今生唯一一次与她近距离接触,但没想到…… 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甚至,几次之后,孟杰书将作画工作交给了我。 他让我为贾安作画! 我…… 我有些胆怯。我画技不如孟杰书,虽不至十分糟糕,但也并不精通,画不出贾安百分之一的美貌、神韵。 我想拒绝孟杰书的安排,但话一出口却变成了答应。 我愣了一下。想要见到贾安的心情已经强烈到可以改变我在大脑里组织好的语言吗? 孟杰书没有察觉我的异常,嘱咐了几句便不再和我聊此事了。 他垂着头,手在纸上移动,似乎在写什么。 我对他正在做的事没有好奇之心,我只在心里想着,那我什么时候能去为小安作画呢? 她想要画什么主题的画呢…… 还没开始接到她的作画请求,我便开始幻想我们同处一室,她静静摆着某个姿势,我用不同色彩描摹她模样的场景。 那时,我下笔必会无比小心,誓要竭尽全力,将贾安的美多描绘一点出来。 ……所以,什么时候我才能为她作画呢? * 3月11日。 我第一次为贾安画人像的日子。 她约我去晋北绮江花园,还派专车接我。我抵达目的地时,她站在落地窗旁俯视我。 我仰头看她,想和她招招手,打声招呼,但她离开了我的视线范围。 我收回手,摸了摸鼻子,用这样的动作掩饰尴尬。 站在原地缓和了一会儿心情后,我推门进去,在疑似女佣身份的人的带领下,上了三楼。 女佣说:“小姐在倒数第二间等您。” 我道了声谢,背着画具小心挪步靠近那间房。不知道为什么,我动作非常小心翼翼,像是怕惊扰了谁。 在我的缓慢挪动中,我终于抵达那扇房门。 抬手轻轻敲了两下,然后静静等待贾安来开。但我左等右等,门丝毫未动,里面也没传出什么声音。 第213章 我犹豫了一下,拧开把手,颤着声音询问:“贾小姐,我进来了……” 无人回应。我继续推门,直到门大打开来,我看见一些简单软装,没瞧见人。 我往里迈了一步,左顾又右盼,终于在一张软凳上看见了贾安的身影。 她闭着眼睛,似乎在休息。材质看上去很柔软的暗紫色睡裙贴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的完美曲线。 对美术生出身的我而言,这样的曲线是致命的。 因为……实在太美了。多一分便是累赘,少一分又嫌瘦弱。 我愣了一会儿,才试探着唤她:“贾小姐?您……您睡了吗?” 按理是没有的。因为我方才在庭院还瞧见了贾安的身影。 但我一连叫了两声,贾安没有反应。 我有些担忧,害怕贾安是不是身体病弱,所以晕倒了,于是打算走上前去,推推她。 就在我意欲往前时,贾安睁眼了,无悲无喜地看着我,红唇轻启:“高先生,久等。” 然后她支起身子,手抵着下巴,瞧着我,道:“画吧。” 在她的面前,我总是很慌,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巴便率先动作:“就这样画吗?你……不换衣服?”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我不该用这么生硬的语气,我应该温柔询问。 贾安微微歪头,然后起身,擦着我臂膀往某个方向去。 我身体颤抖了一下,下意识抬手摸挨过贾安肩膀的地方,似乎还能感受到她的体温。 我的手附在那处,不知自己的脸已红透。 “高先生。” 背后传来贾安的声音。我连忙转身,瞧见她双手撑着门框,侧头看我:“你来。” 我半点迟疑都没有,像被勾了魂魄似的,愣愣地就晃到了贾安身前一米的地方。 贾安收回手,随意地掐在腰间,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侧身站着,问我:“您是要我穿成古代闺秀,还是欧洲中世纪贵妇或者女仆?这儿,什么都有哦。” “为什么?” 我脑袋里是混沌的,下意识说出这句追问。 贾安似乎怔愣一瞬,而后缓缓露出一个笑容,道:“因为啊……客人喜欢我扮成不同样子。各式各样的假发,我也收集了不少。你要看吗?要看我便装扮给你看。” 我愣了一下,嘴巴不听使唤地问:“什么客人?” 说完我便想自打嘴巴。我和贾安不过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哪有资格追问这么多? 可惜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的。 贾安还回答了我:“住在其他房间的客人。高先生,别问了。这是……”她抬手比了个“嘘”的手势,道,“商业机密哦。” 我其实并没有思考她说了些什么,只感觉到她抛出的“不欲多聊”的信息,便连忙做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 或许我做得很滑稽,贾安捂着唇笑得很开心。 “好了,高先生。你想要我穿什么?” 我挠挠头,随口道:“就普通裙子吧。” 贾安微微一笑:“那便请高先生到外面等一等。” 我应声出去,将门带上。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脸、耳朵、脖子全都红透了! 我刚才就是顶着这副红到冒烟的样子站在贾安面前问些奇怪问题的吗?! 这也太尴尬了吧! 完了完了,才相处几分钟啊,我就出了那么多糗! 完了! 我悲愤交加地捂着脸,心道要不然以孟杰书那边有事为由,提前离开? 可是离开以后,我还能再来给贾安画画吗? 她会不会觉得我态度不好,从此以后都不愿让我为她作画了? 啊…… 我该怎么办?! 正在我纠结之时,身后传来响动。我转头看去,瞧见了穿着一袭长裙的贾安。 我是个词汇匮乏的人。 我无法形容见到贾安那一瞬间,我心灵所受到的震撼。 我只能说……太美了! 我相信,没有一个人不会陷入贾安的美貌之中。 她的妆容并不浓,头发也只是随意披散着,裙子上还有褶皱,看上去也并没有仔细打理。但就是这样随随便便的穿法,就将她的美貌散放出来百分之……四十、五十? 怎么会有贾安这样的人? 当你以为她很美时,她还可以更美…… 真是…… 我承认,我已经败在贾安美貌之下。 现在她就是让我去死,我想……我都可能照做。 “高先生,开始吧。” 或许是我发愣的时间太长,贾安开始催促。 我连忙点头,胡乱指了个方向让贾安过去,然后故作镇定地宣布:“我们、我们开始。” 绘画的过程很漫长,但并不枯燥。 我甚至觉得,我可以一生坐在画架前为贾安作画。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我只能在这边呆两天,两天之后,我就要回松江了。 我不想离开…… 但不得不离开。 回到松江后,我发现我已然陷入一种混沌状态。从前的我只是热爱着她的皮囊,如今的我已着迷于她。 但我从没想过得到她。 我知道,像贾安这样貌美又富贵的女子最终会嫁给属于她的白马王子。我显然不是王子,我连白马都不是。 我对她的爱,注定是单相思。 在我的浑浑噩噩中,第二次、第三次为贾安作画的时间过去了。来到第四次。这一次,我为贾安作画后,见到了贾远山,贾安的哥哥。 他问我:“小安好看么?” 我没法对贾安的美貌说谎,道:“很美。” 贾远山笑了一下,又说:“你想不想永远为她作画?” 我毫不犹豫:“当然!” 贾远山:“那我便给你这个机会。” 他让我跟着他去书房,我没有迟疑。 在那间装修简单而不失格调的书房里,我听到一个令人三观崩塌的事。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从书房里走出来的。我只知道,我变成了贾远山的人,我成为了i。 那之后,我仍旧为贾安作画。i站会员的身份似乎没有改变我分毫。 直到贾安主动开口提起i站的事,我才恍然意识到,我还有一重身份。 贾安还问:“高先生父母在哪高就?” 我很坦白:“我父亲很早就去世了,只有母亲在世。不过母亲身体不好,常年住院。” 贾安:“难怪呢。你最近去过医院看望你的母亲吗?” “没有……最近太忙了。” “去看看吧,或许你母亲身边来了个新人,或者房间里多了个小东西,比如微型监控什么的。” 贾安的话让我感到疑惑,我不明白她话里含义,但我把她说的放在了心上。 我抽了一天时间去医院看望我的母亲,我发现,我给母亲安排的护工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换了。 我问母亲这是怎么回事。 母亲说,你老板帮忙换的啦。 我问,什么老板?孟老师吗? 母亲说,是。 我赶紧给孟杰书打电话,问他是不是有这回事,又问他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要给我母亲换护工。 孟杰书说:“你现在身份不同,你母亲自然要用不同的护工。” 在这一瞬间,我想起了贾安说的监控,我想明白了所谓不同的护工背后代表的含义。 孟杰书,或者说贾远山,在监视我的母亲。好通过她,钳制我。 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我知道i站。 虽然我没有细看i站里面有什么,但我听贾远山说过。我知道,i站见不得光。 他们怕我把这件事说出去,所以派人盯住了我的母亲。 知道这个事实后,我大脑有些混乱。 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卷入这样一件事里? 我有些迷茫,我想找人问个清楚。我找上了贾安。 我给她打电话,她并不回答。我只好趁着为她作画的机会,问她。 她说:“你的画最后会冠孟杰书的名字,然后被贾远山高价买下,再由孟杰书或者谁买回。你认为,他们买个画还兜圈子是为什么?” “洗钱?!” “你是画画的人,你参与其中。他们不放心你,自然要把你变成他们的人,让你进入i站。但即使这样做了,因为你没使用i站,他们仍然不放心,所以。” “……” 原来是这样。 我咬了咬牙,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贾安轻声笑道:“不用谢哦。我啊,对你有所图谋。” “什么?”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图谋?贾安能图谋我什么?图我会画画,图我是个人? 贾安却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我抿了抿唇,想要追问,但看贾安的样子,像是不会回答我的问题的。所以只好定了定神,继续画画。 第214章 然而绘画结束,我带着东西准备离开时,贾安附在我耳边,对我轻声说道:“等你爱上我,我便告诉你。” 我敢肯定,贾安靠近我的那一瞬间,我的脸就红透了。 我悄悄捏紧拳头,傻呆呆地等着贾安说完话后离开,在原地僵硬站了半晌,才走。 我好想告诉她,我已经爱上她了。 但我没有这个勇气。 可是我仍然想告诉她。 这个念头实在太强烈,强烈到我在画上无意识署下“my love”两词都不知道。 我把画交给了孟杰书,孟杰书和贾远山倒手买卖一两回,画才落到贾安手中。 等到再一次为她作画时,等到她亲自指出隐藏在角落里的那两个单词时,我才知道我做了一件怎样的蠢事。 我想捂脸遁走,但强烈的想要得到回应的欲望逼着我站在原地,等贾安开口。 她说:“我知道了哦。你教我画画,好吗?” 我愣了一下,道:“好。” 画画不是教一次两次就能成的,但两个小时下来,贾安也学会了在画纸上涂抹出一朵看不出品种的花。 她把画取下来,对我说:“我装裱一下,然后送给您,愿意接受吗?” 我哪里会拒绝:“当然愿意!” 她回了房间。我揣着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的心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贾安出现。 她把装裱好的画送给我,小声对我说:“回去拆开它。” 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我什么也没问,只点了点头。 当我离开时,有人拦住我,问我手里拿的是什么,我说:“贾小姐送我的画。” 那人拿过去检查。我心如擂鼓,想要拒绝。但又想到拒绝岂不是自认有鬼?便什么也没说,将画交给了他。 他仔细摸了摸画纸,又仔细看了下画框,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便还给了我。 我悄悄松了口气,带着画离开。 我没有直接带画回家,而是去了一趟孟杰书的工作室,在那里待到下班时间才背着常背的大包离开。 可能是对贾远山、孟杰书的忌惮,我下意识便这样做了。我想,如果暗处真的有人在监视我,那看到我如往常一般的举动,应该不会认为我有异常。 回到家后,我检查了房间每一个角落,确定没有摄像头才放心取下画的装裱木框,将画纸放在桌上。 我很轻松就发现了异常。画纸是两张粘叠在一起的。 我找出美工刀小心翼翼地将其拆开,拆出了一张薄纸。纸上写着一个故事。一个女孩被欺侮的故事。 这个女孩,叫a。 或许她的真名是……贾安。 我想,我大概明白贾安在图谋什么了…… 她告诉我这件事,或许是想让我帮忙——报仇。 我很快地和她约定再次作画的时间。见面第一句话,我便说:“谢谢你送我的画,你很有天赋,我很喜欢。可以再送我一幅吗?” 贾安直勾勾地盯着我,然后笑道:“当然。” …… [番外二·结束] 第151章 番外三 “姓名?” “贾远山。” * 从懂事起, 我便知道,我生活在一个不健康的家庭里。不过这并不重要。所谓家庭,不过是几个人模人样的东西活在同一片空间里。 听我这样说, 你或许会以为我过于淡漠,甚至对家人毫无亲情?可能和家人相处时,把对方当陌生人、当空气, 或者走入另一个极端, 动辄与他们吵闹、打骂? 不。认识我的人都说我是个孝子呢。 出生后不久, 我和贾安便被外公外婆带走养育。在那儿生活几年后, 我八岁,正当读小学的年纪,也终于回到父母身边。 那时我年纪很小, 根本不懂孝字。但我知道该怎么做。我对这对不常见面的父母很是亲近, 为之端茶倒水,嘘寒问暖。 邻居无一不夸赞我父母生了个好儿子。 你以为这是我外公外婆的功劳?毕竟在回到父母身边之前,我由他们养育。 不。我的孝顺是父亲一手灌输的。 在外公外婆身边生活时,父亲常常托人将我带走, 给还没识字的我上课。不,与其说是课, 不如称之为训练。 他让人像训狗一样训我。他对我的唯一要求是:做个好孩子。 于是。 父母工作回家, 我要及时将拖鞋送到两人脚边, 最好为他们换鞋。 父母晚饭进得少些, 我要给他们准备夜宵, 还要准备开胃的小菜。 我要时时赞美父母, 并且听他们的话。 正所谓, 父母呼、应勿缓, 父母命、行勿懒, 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 我谨遵弟子规里这段话,事事以父母为先,年纪小小便成了远近闻名的孝子。 在训练那段时间里,如果我做得好,教习先生会奖励我一颗糖。做的不好,便是一顿鞭子。 鞭打之后,我要跪着向先生道歉,说知错。 先生才会满意,给我上药。上药的同时继续灌输他的一套理论。内容无非是,听话、听话、听话。 我不知道外公外婆知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我只知道,我每次回来尊敬地叫他们外公外婆,为他们捶背按腿时,他们都会很满意地叫我:乖孙。 回到父母身边后,我做得比在教习先生身边还要好。 母亲应该很爱这样的我,总是夸赞我。 父亲不怎么和我说话,只会偶尔盯着我发呆。 贾安不太和我打交道。 日子一天天过去,和我接触过的老师、同学、邻居都夸赞我是个好学生、好朋友、乖孩子。 十二岁那年,父亲对我说:现在,我要你做个坏孩子。 我没有表露出任何疑惑,哪怕我心里已经说了个无数个为什么。 父亲又说:但我要别人都认为你是个好孩子。 我什么话都没说,只点了点头。 父亲很满意,然后带我去认识了一个陌生人,他告诉我,那是我的新老师,为我补习教我如何做个坏孩子。 老师教我解剖小动物,教我骗人,教我偷东西,教我煽风点火。 四年后,老师告诉父亲:出师吧。 于是我结束了补习生涯。 但我却陷入了迷茫。我学会了如何做个坏孩子,然后呢?我要去做些什么吗? 这时,父亲带我去了一个很安静的房间,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他对我说:给你三年时间,用你学到的本事,毁掉一个人。 我:好。 父亲满意我的乖顺,大发慈悲地说:可以提问。有什么,便问吧。 父亲要我提问,我便提问:毁掉谁? 父亲:任何人,你自己选。 我:为什么毁掉他? 父亲:这是一场考试。考查你的能力。明白吗? 我并不是十分明白,但我说:明白。 父亲:还有问题么? 我:怎么样才算毁掉? 父亲眯了眯眼,道:天才变蠢材,富裕者破产,家庭和睦者妻离子散,这就是毁掉。 我:明白了。 父亲让我抓阄选高中,我选中了铁路高中。入学前,父亲给我一份花名册,说这些人都是和我一届的学生,让我从中选出考试对象。 我翻看了所有人的资料,最后选中郑裕。 这个人学号排在前列。而铁中花名册学号由成绩决定。 父亲说过,天才变蠢材便算毁掉。我不知道郑裕是不是天才,但他的确是优生。将一个优生变成差生,算不算毁掉呢? 我将郑裕的名字圈出来给父亲看,父亲只说:不要让别人看出是你做的。记住,在别人眼里,你永远是个好孩子。 我把父亲的话牢记在心。 …… 铁中开学,我见到郑裕。他是个外表很秀气的男生,个性文静,不怎么主动和别人说话。 如何让这样一个优生变成差生呢? 诱骗他接触赌、黄? 或者…… 我将视线落在了将手搭在他肩膀上的那个人身上。我看见郑裕在皱眉,他并不喜欢那个人的接触,但他没有反抗。 那个人俯身和他说了些什么,然后哈哈大笑。郑裕只抿了抿嘴,便什么反应都没有。 这是什么情况? 这个人是郑裕的朋友,但郑裕并不把他当朋友? 我要仔细观察观察这两人,或许能从这人身上下手,借他的手毁掉郑裕。 我记住了他的名字,魏建。 从小学到初中,我一直名列前茅,在班级、学校都很受欢迎。学生喜欢和我交朋友,老师也对我赞赏有加。高中也不例外。 我顺利获得班主任的信任,获得班级同学的拥戴。我对班主任说,我听说外国有一种学习方法叫做组建学习小组,我们可以效仿。不过我们班级学生少,组小组人数不够,可以试着组学习搭档。 第215章 班主任对我说的话很感兴趣,把这件事交给了班长,也就是,我。 我建议班主任组学习搭档自然不是为了帮助同学学习,我是想把魏建和郑裕放在一起。 因为我发现,郑裕总躲着魏建,魏建除了实在无聊时会主动和他搭话,此外便不找他了。他们这样做,我还怎么观察? 得到班主任首肯,我按照成绩排序,把郑裕这个优生安排给魏建这个差生。 学习搭档也是同桌,于是魏建和郑裕坐在了一起。 我的位置在他们后面,是个观察的好位置。 经过一个月的观察以及得知和魏建成为朋友后他主动对我透露的信息,我大概清楚了郑裕和魏建之间的故事。 他们两人是邻居。郑裕从小便是别人家的孩子,学什么都很快,又懂事,经常帮助父母做事。于是魏建的父母便时时将郑裕挂在嘴边,用郑裕的优秀来鞭策魏建。 魏建听多了,十分厌烦郑裕。但他父母强逼他和郑裕做朋友,好近朱者赤。他违抗不了父母,只能压着厌恶和郑裕当朋友。 这样的情况到高中才稍微好一点。魏建父母似乎觉得魏建长大了,定型了,再怎么骂都骂不成才了,于是不怎么说他了,也没时时刻刻在他耳边说要他向郑裕学习,和郑裕做朋友。 说到这里,魏建抱怨我,说若不是我安排郑裕带他,他才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天天坐在郑裕旁边。 故事原来就这么简单。魏建对郑裕的讨厌说深也不深,大部分是出于对父母的怨气,小部分是嫉妒。 郑裕是个很冷淡的人,我主动接触过几次,没问出什么,便懒得去接触了。反正他最后都是会成为一滩烂泥的,没有接触的必要。——当时我是这般想的。 现在我能利用的信息,就只有魏建对郑裕的厌恶。我要放大这个厌恶。 于是我通过别人的嘴巴不停地告诉魏建,郑裕尽心尽力带他学习,但他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是蠢吗? 他是猪吗? 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 这些话一个两个人说,只是不好笑的玩笑、调侃,说的人多了,就变成事实。即,除魏建、态度不明的郑裕、我之外的所有同学,都认为魏建是个蠢猪。 魏建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脾气越来越暴躁。有时,郑裕只是坐在座位上做作业,他都会突然发脾气,要撕了他的本子。 最开始,他也只敢撕本子而已。 这点小把戏,成得了什么事? 于是我让校外的混混、流氓去和魏建交朋友,教他怎么教训自己不喜欢的人,教他如何维护自己的尊严,教会他一句话——拳头大才是老大。 他学文化学得慢,学这些倒是学得很快。 他开始在学校当校霸,收小弟,叫自己小弟将郑裕拉去暴打,发泄自己的情绪。他很会打人,挑的都是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打。打人时间也精挑细选,确定不会被学校老师发现。 有魏建的打扰,郑裕成绩下降得很快。 一个优生的堕落,自然会引起老师的关注。班主任叫郑裕出去谈话,问他发生了什么。 虽然已经和郑裕在一个班级共度了几个月,但我并不清楚他的真实性格,我倒是很好奇他会不会将魏建打扰他的事告诉班主任。 许久后,郑裕回来了,班主任也进来了,却没叫魏建的名字,只是临时给全班同学开了一场思想教育班会。 所以,郑裕没向班主任告状? 真奇怪。 不过仔细想想,魏建第一次欺负他的时候,他就没想过向老师、家长寻求帮助,这次老师主动问,他不说也不意外。 但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不告诉别人?他就这么想被魏建欺负吗?他是个逆来顺受的人?那时的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他的想法。不过高一结束时,我明白了。——这是后话了。 继续。 郑裕没有告状,我便替他告。 郑裕性格冷淡,但也不惹事。班里同学都讨厌魏建,但碍于他的凶悍,而且受欺负的又不是他们自己,所以即使不满魏建行为,也没人告状。但是呢……一个班里总有善心人。 我选择了一个总用怜悯目光看着郑裕的同学,三言两语便劝动,让这个同学去替郑裕告状。 班主任知道这件事后很生气,把魏建叫进办公室狠狠批评了一顿,还让他把家长叫来,他要和他家长谈。 他家长来了,听说魏建一直在欺负郑裕,非常生气,直接在办公室对魏建大打出手。 魏建没敢还手,捱了几下,跑了。 于是家长向老师告罪,道歉,祈求他不要告诉学校,不要把魏建开除。班主任相信人性本善,并且念在魏建初犯又还是个没成年的孩子,便答应了家长,但还是做出了让魏建暂时呆在家里思过的处理。 家长感激涕零,离开办公室后去找魏建了。 一周后,魏建鼻青脸肿地回来上学。 他收敛了许多。 班主任让他一个人坐,把郑裕调到前排去了。 我仍然坐在靠后位置默默观察他和郑裕。我发现,魏建对郑裕的恨更深了。他时常盯着郑裕的背影,咬牙切齿。 或许,我可以推魏建一把。 我还没行动时,发生了一件小事。魏建听说班主任找他之前有个学生进过办公室,还在办公室里呆了许久。 他认为就是这人告状,于是叫校外的人揍人。 手是校外人动的,明面上和魏建无关,但实际谁都清楚绝对是他找人干的。就连老师也这么想。 老师一接到那个学生受伤请病假后便把魏建叫进办公室批评他。 魏建出了办公室,表情非常凶恶。 我看,不用我添柴了。魏建的火,烧得旺得很呢。 那个同学养病在家,魏建报复不了,只能把气撒在郑裕身上。毕竟,从魏建的角度看,他受到的所有指责都直接或间接的由郑裕造成。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撒气,第一学期就结束了。 假期中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 假期结束回来我才知道,郑裕一家人搬家了,暂时无人知道他现居地址,因为他一整个假期都不曾出现,也没和任何同学联系过。 看来,魏建没报复成啊。 而且我听说,他还被父母关在家里教育了一整个假期。整个人都蔫巴了。 这可怎么办?魏建虽然冲动、易怒,但勉强称得上一把好刀。如今刀刃钝了,我是磨刀还是换刀呢? 还是磨刀吧。 因为我发现魏建虽然萎靡不振,但他对郑裕的恨半点没消。 那该怎么让魏建重燃斗志呢?也不知他父母给他灌输了些什么,让他变成现在这幅窝囊样。 要不然故技重施,拿流言压他? 于是高一下学期,魏建在同学眼中的形象从蠢猪变成了狗怂。有些男同学说得挺狠,说他是个阉人,半点男子气概没有。 他反驳,说郑裕那样胳膊细得像竹竿似的人才是老太监。 同学们虽然和郑裕关系冷淡,但郑裕不惹事,大家也并不讨厌他,便没有附和魏建的话。 魏建在班级里找不到认同,就到校外去找。 但校外的人看不起他这个怕事的。认为他被老师、家长一训就变乖,是纯种怂货,不想和他打交道。 于是他无功而返,甚至变得比郑裕还孤僻。 郑裕的家原本住得离学校挺近,所以选择了走读。但他现在搬家了,不知搬到哪里,总之似乎离学校挺远,所以现在住校,还和几个室友关系亲近了些,在学校也算有几个说话的人。 魏建现在在学校没人搭理,在校外也没人愿意和他玩,他一个人又怂得很,即使恨郑裕,也畏手畏脚,不敢动手。 我得想办法帮帮他。 我引着他去认识了另一条街的老大。这个人和其他混混不一样,他好男色。好的就是郑裕那一款。 魏建啊魏建,希望你懂我的苦心。 幸好,他真的懂。 他在那人面前混了个脸熟,给那人提了郑裕的存在。那人叫他把郑裕带到他面前给他看看,要见着真人,那人才信。 于是魏建开始想办法哄骗郑裕跟他去见那人。 但他琢磨好久了,还没想出办法。郑裕的成绩都开始有起色了,人缘也好了许多,他还是顶着狗怂称号。 真是个蠢货。 我帮了他一把,把郑裕身旁的人都叫走了,还让郑裕误以为家里出事,骗郑裕请假独自离校。 希望魏建把握好这个机会。 然而,魏建再次让我失望了。 不是他没把握机会,而是他被郑裕反将一军。他要把郑裕送给那个老大,却被郑裕反送。最后上那人的床的,是魏建。 而且这件事还被学校、魏建父母知道了。 魏建彻底玩完。 也是那时,我才意识到。郑裕不告状或许不是怕被报复,而是觉得那样的惩罚太轻。他告状以后,老师、学校做出的最狠处罚无外乎开除魏建,哪像现在这样毁掉魏建整个人来得让人痛快? 第216章 我真是小瞧这个人了。 魏建废了,郑裕在班级人缘渐渐变好,成绩也有所回升。再培养一把刀太费时间,而且郑裕似乎并不如表面那么简单,所以,我决定亲自动手。 当然,这里的亲自并不是指出手的人是我。 我是个好学生,怎么会做坏事?做坏事的当然只能是别人。 假期结束,我等待着开学,等待着与郑裕见面。第一次遇见这样独特的对手,我很兴奋。 可惜,开学第一周,郑裕就没来上课。 我打听了一番才知道。郑裕阴了那个老大一把,被盯上了。那老大教训了他一下,没下狠手,只让他受了些皮外伤。 听说这件事,我想,要不要借这人的手折磨郑裕? 但我的想法还没付诸行动时,我便听说,那个老大向外打招呼,说不能动郑裕。 ? 不能动? 我不明白。郑裕给他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这人被阴了竟然只是教训了一下便放过,甚至还猪油蒙心似的当郑裕保护伞? 奇葩的想法我搞不懂,我也不屑于搞懂。既然那人用不了,我便另想他法。 我决定从郑裕最亲近的人下手,他的室友。 郑裕不应该有朋友。有朋友意味着有人安慰他、帮助他。这会影响到我的行动。 我把那个老大护着郑裕的事添油加醋一番,通过别人的口说给郑裕的室友听。 他室友信了。于是郑裕对他笑就不是打招呼,是勾引。问他题,不是为了学习,是为了勾引。 他室友担心郑裕这个传闻中的同性恋对他下手,害怕得晚上都不敢闭眼睡觉。 和郑裕搭档学习的人也是男生,他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他担心自己和郑裕是同桌,会把同性恋传染给他,还会被郑裕喜欢上,所以连忙向班主任申请换搭档。 于是这对刚结成两周的搭档便散了。 我向班主任透露了我可以带郑裕学习的意向,班主任领会到,将郑裕安排给我。 郑裕前搭档悄悄劝我,说:他喜欢男的!你不怕吗? 我露出无奈表情,道:老师的安排,我怎么好拒绝。 他前搭档只得叹气,拍我的肩膀,说:兄弟,珍重。 我跟着叹气,心中笑他是个蠢货。 不说郑裕根本不是同性恋,就算是,他哪来的自信会被他喜欢上?真是又蠢又自负。——现在我很清楚,郑裕就是同性恋,还有个蠢货男友,但我坚定认为,除了我,谁都不配拥有他。 现在,郑裕变成了我的同桌。 而且,班上同学对他的态度也变得很奇怪。男生讨厌他,女生感官一般,但也不愿意和他接触。 怎么让女生也讨厌他,最后做到全班人都孤立他呢? 什么样的人会叫女生讨厌? 我思考了许久,在郑裕是同性恋的基础上编了一个故事:郑裕因为个人欲望得不到满足,所以自愿躺在男人身下。但其实,他对女人也有性趣。正是因为没有女人能够满足他,所以他才找男人。 这个故事错漏百出,但很刺激。刺激的东西总是令人忍不住探究,只要捕捉到一点证据,便会让人相信整个故事都是真实的。 我只要让别人误会他除了男人外还想找某个女人满足他。 这个人选很好找。 郑裕外表精致,纵使有许多风言风语,也拦不住有人觉得他好看,甚至对他暗生好感。 我原本是打算找个对郑裕有好感的女生,让她给他送情书、告白,然后以他的名义答应,再让大家都知道这件事的。但,我有了更好的选择。 高三有个女生怀孕了。除了她本人,她校外男友,和我,再无第四人知晓。我为什么会知道呢? 说来也巧。她男友不愿意对这个孩子负责,要她打掉,她不敢,让男友必须负责。两个人拉扯的时候,被我听到了。 我要好好利用这个孩子。 我让人告诉她校外男友,孩子并不是他的,是郑裕的。他女友和郑裕有一腿,女友怀了郑裕的孩子,想让他当冤大头。 这个故事也很简单粗暴,只要细细思考便能找出错漏。但我很清楚,一个急于摆脱女友纠缠的男人不会追究故事有什么漏洞。所以不出我所料,他相信了,并且如我所想,把这事透给了郑裕,还大肆宣扬。 郑裕是同性恋。 郑裕让女生怀孩子。 这两个消息放在一起很违和。但我的好同学们在知道第二件事之前,就听说了一个故事,知道郑裕对男女都有感觉。 所以他们并不意外,甚至还觉得,啊,就是这样! 但是流言发展得最盛时,那个怀孕女生自己爆出孩子是校外男友的,她根本不认识郑裕。 哎呀呀,女方否认了呢。 我说过,刺激的故事不需要完美。想让人们完全相信这个故事,只需要有一点证据就行。 所以,女方的否认在大家眼里只是为了保护郑裕,是难得的深情呢。 流言越演越烈,现在已经没有一个人相信郑裕了。 哦对了。郑裕让高三女生怀孕的事爆出来后,班主任找过郑裕,想要处理这件事。 郑裕否认了,班主任半信半疑,又问他室友郑裕最近有没有异常,他室友说,孩子肯定是郑裕的,郑裕这样的怪物做什么事都有可能。 班主任又问了几个人,得到的答案差不多。 他还问我,我说:郑裕还是个学生,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老师,会不会有误会? 班主任只点了点头,让我离开。 但我清楚,班主任差不多也信了。不然……他会仔细询问我这个难得认为郑裕是清白的,且和郑裕是同桌的学生。 但他没有。 纵使后来女生否认孩子并非郑裕的,也于事无补了,除非做亲子鉴定。 现在的情况就是:大家认为孩子是郑裕的,但郑裕和怀孕女生都否认,且没人有证据证明两人确实有染。 于是学校开除怀孕女生,郑裕不做处理。 这个结果我早就料到,我要的从来不是学校处罚他。我要郑裕留在学校里,被我一点一点折磨到变成一个废人。 现在,郑裕被孤立了,只有我还愿意和他说话。 真好。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不如等郑裕完全信任我之后,再让他知道我是逗他玩的?如此一来,他这个万人嫌弃的小可怜会痛不欲生吧?唯一的朋友从一开始就不是真心待他,他会疯吧? 父亲,我快完成考试啦。 我开始对郑裕嘘寒问暖,耐心教导他学习。纵使旁人都劝我离他远点,我也只是淡笑着说道:他挺可怜的。 这些人只好说:你真善良。 嗯哼。 我确实善良。 高中接下来那段时间,我对郑裕很好。 他在寝室被人欺负,被关在门外不允许进屋时,我收留他。 他被人辱骂时,我安慰他。 他吃不饱饭,我便把自己的分给他。 我把小时候学到的孝顺父母的本事用在了他身上。可以说,他除了要承受同学异样的目光外,其他什么都顺心得很。 随着时光流逝,他对我越来越信任。 高考前三个月,我觉得,该收网了。 我把郑裕带到后山,我将一切都告诉给他听。我说:郑裕,我从来没把你当朋友。你叫我名字时,我只觉得恶心。 我说了很多狠话。这些狠话显然违背了父亲对我教导,他不允许我在外人面前表露出坏的一面。 但我忍不住了。我很想知道被人厌弃的郑裕在面对最好、唯一朋友的背叛、辱骂时会是什么样的。 郑裕的表现很令我满意。 他蹲下身,痛哭流涕。嘴里不停质问:为什么? 我也蹲下身,掐着他下巴,轻声告诉他:没有为什么。你现在遭受的一切,都是你活该。 郑裕哭着摇头,不停重复:我不信,你骗我! 我冷眼瞧着他的丑态,瞧了许久,厌了,转身离开。 郑裕没跟上来。 我回到教室淡定学习。我身旁属于郑裕的位置直到晚自习下课,也没等到它的主人。 第二日,它的主人也没来。 第三日、第四日也是这样。 直到第五日,郑裕来了,脸色很憔悴。我冲他笑了笑,正如往常一样。 他看见我的笑便浑身发抖。回到座位后他也只将头埋着,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郑裕这算彻底废了吧?那时的我是这般天真的认为着。 接下来的日子,郑裕像行尸走肉般的活着。班上的人经过长时间的相处,虽然依旧讨厌他,但已经学会把他当空气。现在我也不怎么理他了,他在班里更加没有存在感。 那时我无比确定,我一定能向父亲交出满意答卷。 但打脸来得很快,和高考放榜一起来的。 第217章 郑裕高考不仅没有落榜,反而成为年级为数不多考上不错大学的人。 郑裕……郑裕高中三年成绩那么垃圾,怎么可能考上大学?! 我非常了解他的学习状况,他对知识点的陌生是装不出来的。他怎么可能考上大学? 还有,这意味着,我失败了? 得知郑裕考上大学的事后,我非常震惊,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父亲问我:毁掉他了吗? 我不敢告诉他,但不能不说,我不说,他迟早查得出来。我只好如实相告。 父亲冷笑道:你被他玩儿了。 父亲:高中两年,你为他保驾护航,你教他学习,你帮他应付别人的厌恶。而他呢?他只需要演演戏,然后躲在你身后安心学习就是了。 父亲:贾远山,你真让我失望。 我愣住了。 真的是这样的吗? 真的是这样吗? 我被玩了? 父亲:你确定没人知道流言是你制造的? 我动了动嘴皮:不……不确定。 父亲露出失望神色,摇了摇头:还是太年轻。 父亲又说:再学,再练。四年后,我要见到一个成熟的贾远山。明白吗? 我只得点头。见父亲表情稍霁,询问:郑裕怎么办,就这样放过他吗? 父亲:给你一周报仇时间。一周后,闭关学习。 有父亲首肯,我连忙去查郑裕家庭住址,却得知……郑裕一家人搬走了。就在高考结束后。 我准备追查下去,我一定要郑裕付出代价。但我还没出发去查时,贾安一个电话把我叫回家,她说母亲发疯了,让我回去阻止。 母亲生了我之后,疯了几年。现在已经好许多,怎么突然又发疯了? 我连忙赶回去,见到了神色癫狂、疯狂挥舞利刃的母亲。 从我回到父母身边起,我便牢记,我是个孝子。我是人,怕刀刃无眼。但我是孝子,我要阻止母亲的行为,避免刀刃伤害到她自己。 我只能冲上去,意图将母亲拦下。 就在客厅一片混乱之时,父亲回来了,母亲一见到他便安静下来,双眼带泪地问:你爱过我吗? 父亲回:你疯了。 听到这句话我便心知不好,母亲情绪本就崩溃,父亲这句话只会让她重回癫狂状态。 果然,母亲握着刀冲到父亲面前,想要举刀砍他,但最后……刀捅进了母亲自己肚子里。 我被这个景象吓了一跳,连忙冲过去查看她的情况,还有呼吸。我想叫救护车,但父亲冷漠的声音响起:满足她,让她死。你带她回她老家,为她举行葬礼。 父亲的命令我不敢不从。 为了方便运输,经过父亲点头,我把母亲烧了,只带着她的骨灰回到生养她的小城,打算将她埋葬。 在这个过程中,我捡了两个人,听计鸣——父亲在我十六岁时,送给我的手下——说,他们叫大牙、二牙。 回到宝宜,我刚下车便被父亲的人带去接受训练。 我错过了一次报复郑裕的机会。 自那以后,每逢深夜我便会想起郑裕对我的侮辱。 会想起…… 他过于精致的相貌。 瘦弱的身形。 饱满的唇和纤细的腿。 以及那一双透亮的又似藏着钩子的狐狸眼。 我想得太多、太久,久到将郑裕带给我的屈辱淡忘,只记得和他交好那段时间,他的一颦一笑。 我知道,我对他的感觉变质了。 虽然我仍然想报复他,但我更想……拥有他。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盘旋,我想去找郑裕,但我不能。我不愿让父亲知道我惦念一个人念了这么久,他一旦知道,必然骂我废物,并暗中将郑裕处理掉。 找郑裕,须得我有能力与父亲抗衡时才行。 kill建成并运作良好,给我带来大量资金时,我知道,我的机会快到了。 只要再等等,等我的权力超过父亲,哪怕只是一点,我也可以放开拳脚去寻找郑裕。 这一等,就等到了今年。时机成熟,我认为可以安排人去找郑裕了。 幸运的是,或许是我和他姻缘天注定,我的人还在调查之时,我就在贾金河的生日宴见到了郑彦。 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是郑裕的弟弟。我只以为我找到了一个完美替代品。当我得知郑彦就是郑裕的弟弟,得知我间接找到了郑裕时,我兴奋极了。 郑裕啊郑裕,我们真有缘分。 但找到了郑裕,我没第一时间去见他,因为父亲察觉到我的异动,找我麻烦,我抽不开身。 我只能给阿裕打电话,借电话聊表相思。 可惜阿裕似乎并不待见我。不过没关系,我待见他就行了。 从我在花名册上选中他名字时起,我们的生命线便绑在了一起。阿裕想逃,不可能的。——如果警察没有发现的话,我已经和阿裕双宿双飞。该死的警察! 继续。 我打算应付完父亲便去晋北找阿裕。在这个过程中,帮我看顾阿裕的人传消息给我,说阿裕在和一个蠢货交往。 阿裕竟然有男友? 我不敢置信。我不知道我该震惊于阿裕喜欢男人还是阿裕有交往对象。前者是我所想见到的,后者是我厌恶的。 我让人去调查那个蠢货的资料,得知阿裕现在是个小说家,那个蠢货是编辑。 所以,这人趁着职务之便诱哄阿裕和他在一起?狗东西! 狗东西! 该死! 我一定要杀了他! 在那之前,我要让阿裕知道,谁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的、最爱他的人。那个蠢货是编辑是吧?他只能为阿裕做文字工作,但我能让阿裕创作的故事变成现实。 我才是最适合阿裕的人。 一个想法出现在我脑海之中。我让计鸣吩咐下去,我要做一出好戏给我的阿裕看。让他知道,谁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那个蠢货能给他什么? 我能让阿裕脑海、笔下的故事成真! 阿裕,没人比我更爱你,明白吗? …… 计划执行得很顺利。顺利得让我怀疑,我设计的真是阿裕吗?还是说多年过去,阿裕变笨了? 但不管怎么说,反正阿裕乖乖来到了我的怀抱。 我们…… 度过了很难忘又销魂的一段日子。这段时光,我想我此生都不会忘记。 我好想和阿裕一辈子呆在别墅里,不理世事。但我不能,我还有许多张嘴要喂。 所以在手下电话我,告诉我凯里的晚宴即将举行,希望我回松谭时,我知道,我该带阿裕走了。 那个蠢货也该死了。 但是—— 该死的警察找上门了。 他们带走了阿裕和那个蠢货! 他们破坏了我和阿裕的幸福!该死! 该死,该死,该死! 我恨我没有早点对蠢货下手,反而留了他一条狗命。我恨我没有早点带阿裕离开晋北,不然那帮警察还可能找得到我吗?我恨! …… 如果我早知道警察会来,早知道警察会查到kill,会查到父亲头上,我一定先杀死那个蠢货,把他甩到后山任自然消解他的躯体。 然后割开阿裕的手腕,再割开我的,我们一起死。 我恨! 重来一世,我定然不会放开阿裕的手。 …… 阿裕,你合该永远都属于我。 本来就该这样。 因为,无人比我更爱你! 第152章 番外四 “姓名?” “神。” * 吾乃九天上神在世间的转世, 于尘世历练三生三世方得归位。 吾历练之时所作一切,皆为苍生。奈何世人不解,反污吾清白, 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 贾子诚是家里小儿子,自幼聪慧,但不好诗词歌赋, 也不愿习武, 醉心神佛道鬼之术, 一心只想成仙、成神。 父母祈愿他学点本事, 长大后好混口饭吃,他不愿,只道:“我只求登仙。尔等凡人愚钝, 不予计较。” 父母摇着头叹息。如此劝了许多次, 实在劝不动,只好随他去了。 贾子诚十岁那年,家中父母、兄姐皆因天灾所亡,但他半点悲伤没有。他认为, 凡成仙、成神者,必得斩去尘缘, 方得羽化登仙。 父母等就是他的亲缘。他们不因天灾而死, 也会被他亲手杀死。总之, 他们必须死, 不然他的亲缘斩不干净。 家人全都死亡后, 贾子诚开始流浪。 他跟了一老乞丐。 老乞丐见他年纪小, 似乎还会读书写字, 有心帮他一把, 不叫他饿死街头。 贾子诚对他的帮助无可无不可。在老乞丐问他要不要跟他走时, 他只说:“随缘。” 老乞丐怕他饿死,顺着他的话说:“好,我就是你的缘,你跟我走吧。” 第218章 从此以后,老乞丐要乞讨两份餐食。 贾子诚日日打坐,据说是在吸收日月精华,不愿意跟老乞丐出去讨食。 老乞丐认为他只是年纪小,不愿意做乞讨之事,没有勉强他。反正他乞讨讨一份是讨,两份也是讨,不妨事。 但老乞丐天天风餐露宿,年纪又长,渐渐的,身子骨弱了,进气比出气少,眼看是大限将至,就要没了,此后再也照顾不了贾子诚。 老乞丐毕竟养了贾子诚一段日子,不忍心就这样抛下他,于是仔细筹谋几日,给他寻了一个去处,将他交给人牙子做个跑腿的小工。 虽说不是个好去处,但至少饿不死。 于是乎,贾子诚十六岁,成了一名人贩子。 他的新监护人可不像老乞丐那般心善,由不得他天天打坐。甚至,这位新监护人一见着贾子诚打坐,一听见他说起所谓成仙之道,便要给他好看,说:“哪来的狗屁神仙之说!整日叽叽歪歪的,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贾子诚第一次挨揍还能咬着牙承受,并对自己说,这就是变神仙前的历练,熬过去就好了。 第二次挨揍时最多哼哼几句,但仍旧能安慰自己说,自己是要成神仙的人,挨打都是历练,熬吧。 第三次、第四次…… 挨打次数多了,他不敢再在新监护人面前打坐,也不敢提半个神字、仙字,生怕再挨揍。 但他心里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未来是要变成神仙的。 新监护人见贾子诚终于听话了,便开始教他拐卖之术,带他正式踏入人贩子行业。 贾子诚很聪慧,一点就通。 新监护人对聪慧的他非常欣赏,把毕生绝学以及自己的人生经验全部教授给他,看样子是打算把他培养成继承人,好待他迈不动腿时将自己饭碗传承给他。 贾子诚一面学着这些“俗世之事”,一面琢磨找个机会逃离,好寻自己的成仙之道。 终于,他在十八那年,寻了个空当逃跑。 他准备前往东海。书上说,东海有仙岛,登上仙岛就可成仙。但仙岛只有有缘人才可找到。他相信自己就是那有缘人,所以他要去寻岛。 当然,寻岛路途中必定艰难万阻,他都做好准备了,他坚信自己熬得过去。但他没想到,第一道难关便是肚饿。 他幼时家境不错,家里从没短过他一口吃的。 家破人亡之后,跟了老乞丐,虽然吃得差,但也很少饿着。 到人贩子手里,最初时时挨打,但也有馒头可吃。后来不挨打了,吃食上了个等级,从没饿着。 哪能料到寻仙第一步,却是饿着了。 如何解决肚饿呢? 乞讨或者挣钱。 前者行不通。他有手有脚,穿得衣服不说多好,也是齐齐整整的,不像乞丐。他倒是可以装成乞丐模样,但他不愿意。 只能考虑后者了。 挣钱要有本事。他会什么呢?拐卖。但拐卖不是瞬间来钱的本事。但他的肚饿却是现在就饿的。 那就去偷吧。 贾子诚跟着人贩子走南闯北,对偷盗之术略懂一点。所谓偷,要快准狠,专挑粗心大意之人,老幼妇孺不要放过,不能有没必要的善心,他又不是侠盗,他只想填饱肚子。 不过他以前没偷过,所以第一次下手,失败了。 第二次,他把目标定在一个穿着道袍像个神棍的算命先生身上。 他亲眼看见神棍和一个身着华服的冤大头叽叽歪歪说了一堆话,便得了不少钱。这些钱就装在神棍腰间钱袋中。 他只需要走过去,快手取下钱袋就能获得一笔足以支撑一个月餐食、住宿的钱。 神棍要离开了,他得赶快行动。 贾子诚心一横,加紧步伐往神棍身旁走,准备和他来个相撞。在撞击瞬间偷取他的钱袋。 贾子诚算盘打得好,结果手刚伸到神棍腰间时便被神棍按住了手。 神棍抓着他的手,笑眯眯地说:“你终于忍不住了。” 贾子诚内心震惊,表面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反问:“你莫名其妙抓着我手干什么?还不放开?” 听见这话,神棍冷哼一声:“你个小毛贼,偷我钱被我抓了个正着还问我想干什么?我要你付出代价!” 贾子诚心慌了一瞬,勉强保持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快点放开我!” 神棍眯眼看他,忽然又笑道:“看你有手有脚,五官端正,身形伟岸,怎么行这偷盗之事?可有苦衷?说来爷听听。” 贾子诚不愿说,刚摇头就感觉手腕痛得似要碎掉,只好道:“我要去东海寻成仙之道,谁料走得匆忙,没带钱。” “成仙?”神棍嗤笑道,“笑话。这世间哪有成仙之道?” 这话谁说都不稀奇,贾子诚听得多了。但就这神棍说来让他内心奇怪不已,反问:“你不信?看你这道袍、八卦镜……你肯定是修道之人,道的最终目的不就是成仙?你修道,却不信有成仙之道,这才是笑话。” 神棍冷哼道:“神仙就是人,人就是神仙。你要追求的成仙之道,根本不存在。” “存在!” “爷难得与你争辩。”神棍眼珠一转,又道,“你偷到爷身上,爷总得给你点教训,好叫你晓得爷不是个好欺负的。这样,爷差个跑腿,你伺候爷一月,爷放你生路。” “我不。”贾子诚被质疑了信仰,不管手还被人控制着,变得硬气起来,“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但想要我伺候你,做梦吧!” 神棍只冷冷一笑:“你答不答应,你这个月都是爷的了。” 然后强硬地拉着他离开。 贾子诚想挣扎,却被狠狠扳了一下手腕,疼痛难忍,只好佯装顺从,准备找个机会溜走。 但这个机会,神棍没给他。 神棍带他到自己下榻之处后,便拿粗绳把他脖子捆住,自己握着绳头。 神棍:“给爷洗脚。” 贾子诚不愿受这样的屈辱,厉声拒绝:“做梦!” 神棍冷笑一声,狠狠拉绳,将贾子诚掼倒在地。贾子诚啐了口唾沫,恨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过不去?!我是想偷你东西,但我没成功啊!你这么罚我,简直不可理喻。” 神棍阴恻恻地一笑:“爷乐意。赶紧给爷洗脚,否则爷叫你知道什么是活来又死去。明白吗?” 贾子诚心中愤怒极了,但碍于实在打不过神棍,只好咬了咬牙,爬起身来,用早已准备好的热水给神棍洗脚。 神棍盯着他的头顶忽然发笑:“爷在外闯荡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见到像你这么年轻的求仙者。真是稀奇。” 贾子诚默默咬着牙,不搭茬。 神棍又说:“乖乖伺候爷。一月后,爷赠你五本成仙宝典。” 贾子诚沉默一瞬,忽然抬头,眼神锁定他的脸,追问:“真的?”又狐疑道,“你不信成仙之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宝典?” 神棍大笑一番,理所当然道:“就是爷不信,才舍得把它给你。” 贾子诚思考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照现在这情况,贾子诚要么假意顺从,然后找时机逃跑,要么乖乖跟他一个月。若他没说结束后有宝典赠送,贾子诚必然不会选后者。但他说了,那选后者也无妨,左右才一个月时间。 接下来的日子,神棍带着贾子诚大街小巷地蹿。贾子诚见到了神棍算过去未来的神通,心中惊奇不已,对他有宝典的事更加相信,也更想得到宝典。 但一月之期抵达,贾子诚却不想走了,不想简单地拿着宝典就离开。 他跪在神棍面前,诚恳地说:“求活神仙教我神通!” 神棍抿了口茶,笑道:“爷有什么神通?” “您知过去,晓未来,还能替人治病救命,这不是神通,是什么?”这一个月以来,贾子诚见了太多神奇的事,万分确信神棍就是神仙。 神棍摇头:“你说的可不是神通,是察言观色的本事。爷问你,眉头紧锁者,是何情绪?” 贾子诚不明所以,没有作答。 神棍:“要么焦躁,要么紧张,要么意外……你只要晓得人脸上这点变化,还能说不出个一二三吗?有人来问过去,你对他说他曾有一子,他悄悄点头,这不就说中了么?” 贾子诚却摇头:“那你怎么会想到要说‘有子’?” 神棍:“遇见的人多了,便晓得该怎么问了。你别再提神仙不神仙。爷再告诉你一次,这世上没有成仙之道。你要问神仙在哪,爷便回你——神仙就是你、我,所有人。” 贾子诚不说话,只深深俯身,头靠着地,似要长跪不起,只为得他一句教他神通。 神棍冷笑一声:“你以为这点动作就能感动爷?笑话。你愿跪就跪,爷不伺候,走咯。” 说罢,果真起身离开。 贾子诚听见动静,慌忙抬头张望,发现神棍在收拾行李,于是急忙起身去拦。“活神仙,我求你了,你就教我吧!” 第219章 神棍停了动作,上下打量他,问:“你真要学?” 贾子诚再次跪地、叩首,然后道:“学!” 神棍眼珠一转,道:“学也可。你伺候爷一年,爷便教你。” 贾子诚想也不想地答应:“好!” 这一年里,贾子诚跟着神棍换了一个又一个小镇,见神棍给不少人算未来。神棍很少失手……既然很少,那就是有失手过。 这个失手,让贾子诚对神棍起疑。 终于,一年之期到了,贾子诚忍不住发问:“你说你根本没有神通,是真的?” 神棍无所谓地点点头:“爷难道还骗你不成?” 贾子诚心神俱震:“你……你、你浪费了我整整一年!” 神棍嗤笑:“爷早就说了,没有神通,没有成仙这回事,你偏不信。真是个傻子。” 笑完后,他又道:“若你要学爷这一门察言观色的本事,爷倒是可以教你一二,多了没有。” “怎么样,学不学?” 贾子诚气得脑袋发昏,咬着牙,一言不发。 神棍再次问:“要学的话,爷不收学费。但你还要伺候爷一年。这一年内,你边学边伺候爷,如何?” 贾子诚一字一句道:“我、不、学!” 被拒绝了,神棍不气恼,反而笑意盈盈地追问:“真不?难道你乐意就这样在我身上浪费一年零一月吗?你再跟爷一年,还能学一门赚钱的本事,如何?” “一年后,爷不仅给你答应好的五本宝典,还多赠你五本。怎样?” 宝典?! 贾子诚有些意动。但是,经过这一年的相处,他已经确定神棍没有神通,这说明他根本不是活神仙。一个假神仙的宝典,会有用吗? 神棍是个人精,哪里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心里念着再留他一年好伺候自己,便道:“你怎知爷失手的那几次是不是故意逗你呢?要知道,爷其他百次算命中,可都算对咯。” 这话……也对。 贾子诚犹豫半晌,答应了。 于是又一个一年开始。贾子诚尽心尽力伺候神棍,神棍心情好时会耐心点拨他,教他如何从一个人的表情、行为举止看出他的过去,又如何从过去顺着逻辑推出未来。 学了一年,也就伺候了神棍一年,贾子诚已经说不清神棍是不是活神仙,但有件事他很清楚,那就是,神棍教他的的确是本事,而不是神通。 贾子诚没有耐心再跟在神棍身边了,只道:“宝典给我,我要去东海!” 神棍笑眯眯的:“爷既然答应你,自然会给。” 然后大手一挥,指了指他身后的一个包裹,说:“那里面就是爷这些年来收集的所有成仙宝典,共十本。” 贾子诚连忙走过去拆开包裹翻看。 神棍慢悠悠地晃到他身边,笑道:“你拿了宝典,肯定要走。走之前,爷送你一句劝告。这世上,没有人能变成神仙。因为人就是神仙,神仙就是人。” “爷再送你一句话,看人、看事靠眼睛,莫靠心。心会骗人,眼睛可不会。言尽于此,走咯!” 说罢,果真拎着包袱就要离开。 贾子诚皱了皱眉,懒得理他,也未曾想着道一句再见,只自顾自地翻看所谓宝典。 包裹里的东西很杂,共有十本书,仙、佛、魔都有。 贾子诚扔了佛和魔的,只留下有关神仙的三本书,然后把自己关在屋里废寝忘食地阅读。 两天后,他自觉已经参透宝典所言,便点着火把宝典烧了个一干二净,然后退房离开。 现在,他要——入世。 至于仙岛,他不去寻了。宝典上说,成仙、成神切不可走捷径,必须经了人世而且还是三生三世的历练,修得三世功德,方能圆满,羽化登仙。 …… 贾子诚随便选了个方向继续前进,准备在身上钱耗光时便停下,择停下的地界为入世之地。 他选择了松谭的地界。 抵达一个地方,要先找落脚处。他身上已没钱,所以还得先挣钱。他用神棍教的本事赚了些钱财,寻了个住处,然后开始琢磨,如何入世呢? 他现在无父无母,无亲朋好友,和尘世半点联系都没有,算是半个超然物外。现在要入世,总得找个联系。 他选择了结亲。对象么……随缘,就是她了,站在小河边的那位姑娘。 和那位姑娘结亲,首先要认识她。 贾子诚花钱雇了几个地痞流氓去骚扰她,然后出面——英雄救美。 救美之后就该美以身相许了吗?不,还差点火候。 贾子诚只在姑娘眼里看到感激,没有心动,他还需要再努把力。于是他策划了第二次英雄救美。 这一回,他瞧见了姑娘脸上的红晕,眼波里的欲说还休。成了。现在就等姑娘主动往前走一步。他可不会主动,他要姑娘来贴他,这样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娶一个爱极自己的人。 如此这般,他和尘世的联系才够深。 事情正如他所想的发展。姑娘,也就是纪慈,和他河边相约几次便爱他爱得非君不嫁。 于是他趁势提出会去提亲。 贾子诚很清楚,他无父无母,没有正经行当,去纪慈家提亲只会被赶出去。但他也清楚,纪慈够爱他,必定会劝服自己父母接受他。 他这回提亲,不过是走个过场,表个态度,结果其实并不重要,最终他肯定能娶到纪慈。 结局也正是如此。纪慈父母不喜他,但最终还是把女儿嫁给了他。 结亲后,他很轻松地获得了纪慈父母的喜爱,还得纪父青眼,在他手下帮工,似要把他培养成继承人。 和尘世的联系建立起来了,现在要修功德。 人要成仙成神很难。要有仙缘,有功德,还须得历经大劫大难。但人一生能遭多少难?贾子诚想,不如他帮这些人一把,送一场劫难给他们,让他们离神仙近一点。 于是他开始筹谋捡起老行当,当一个人贩子。 他把生在美满和睦家庭的孩子拐走送到偏远地区去。要超凡脱俗,就要遭受劫难。他相信,经受生离的孩子若是能从山沟里长出来,必然能成才。若是再受些苦难,转世成仙也不是不可能。 但光靠贩卖人口来积功德实在太慢了。 该怎么办呢? 他思考了许久,还没思考出结果,便听纪慈父母说,他们结婚好几年还没孩子,不如去领养一个,家里有了孩子的气息,说不定纪慈很快就能怀了。 贾子诚无可无不可,见纪慈答应,便由着她选了几家福利院、孤儿院,同她一起去看孩子。 走了几家,纪慈都没选中。她觉得那些孩子瘦弱得很,长得也不够乖巧,实在看不上。 直到阳光福利院,她瞧中一个女孩,名叫杨槐安。 见到真人后,纪慈更加喜欢,便定下来了,接了杨槐安回家,并改称她为贾安。 纪慈在家里带孩子,贾子诚在外奔波,寻找能积更多功德的法子。 在这个过程中,他认识了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 那人问他是不是有心事。 他说:“有一难题未曾解决。” 老人哈哈一笑,道:“说来听听,说不定老头子我能帮你解决。” 贾子诚看他外形和口耳相传中的神仙模样很像,便说出萦绕在自己心头的难题。 老人听了,不禁皱眉:“果然是个难题!不过……” “不过什么?” “我有解决之法!”老人招招手,让他附耳过来。 贾子诚照做,听老人神神秘秘地说道:“拯救苍生。惨的、混迹在社会边缘的,你要救。给他们钱,工作,让他们有稳定生活。你就是他们的救世主,你就成了!” 拯救苍生? 贾子诚半懂不懂,嘴里来回念叨这句话,神游似的离开了,没注意到几个穿着绣有某精神病院的护士服的人将老人带走。 贾子诚回到家,问纪慈:“什么样的人叫混迹在社会边缘?” 纪慈:“杀人放火的呗。这些不就是社会边缘人士吗?” 原来如此。 贾子诚明白了。他要拯救这些人,给他们钱、工作,让他们过上安稳的生活。这就是功德。 他该怎么做呢? 这个疑问,一部武侠剧给了他答案。他仿照里面的教派,决定组建一个王国,吸纳社会边缘人士,给他们钱、工作。 但社会边缘人士能有多少?大部分还只是混混,既不杀人,也不放火。于是他便培养杀人放火的人。让人变成他想要的模样,再给他们钱、工作。 在这个过程中,他吸纳了一个很会管理这类组织的人才,名为陈磊磊,代称石头。 石头把他的王国重新整顿,确定了王国的规章制度和主要从事的行业,让这个组织从主要搞人口贩卖变成黄赌毒都涉猎。 为了让王国更加强大,他和贾子诚商量,搞了一批枪,给王国里的人装配上。 第220章 贾子诚忙着王国的事,早出晚归,甚至不归,忽略了纪慈。纪慈怀孕后情绪很敏感,只要从他身上闻到香水味,便会大发雷霆。 贾子诚娶她只为了和尘世建立联系,平时不忙倒愿意哄她几句,现在忙了,便懒得理她。 哪怕纪慈歇斯底里,他也不管。 纪慈产子后,他的态度也没变过。甚至,因为他有洞察人性的能力,知道如何毁掉一个人,他还有意识地把纪慈往发狂的路推。 纪慈如他所愿,变得疯癫。 贾子诚目的达成,把纪慈送进医院治疗,又把孩子送走,对纪父借口被纪慈伤到感情,想出去走走,会定时回来看望孩子和纪慈。 纪父知道自己女儿有多疯,接受了他外出散心的理由,还说他和纪慈妈妈会好好照顾孩子和纪慈。 贾子诚便有整块时间和石头一起完善王国。 出力的主要是石头,贾子诚仍分心在积攒功德和成仙事上。他花大价钱买下一本据说是上古神仙留下的秘籍。 秘籍上说,有一法可以将三世历练缩减为两世。若历练者为男性,则需择其亲子作容器。待到历练者结束一世的历练后,作法将魂灵注入容器内,再行历练。 此法之所以可将三世缩减为两世,是因为历练者亲子和历练者血脉相连,又在世界里生活过,和世界联系非常深刻,也算在世界中历练。 于是,历练者一世,亲子未变容器前是一世,历练者进入容器后又是一世。如此,表面上只有两世,但其实有三世。 贾子诚认为秘籍上所说十分有理,便把目光落到了贾远山身上。 秘籍上还说,这个方法若要施行,必是瞒天。要瞒住天,不让天知道历练者借了亲子的身体当容器,必须好好操作一番。比如,若是历练者和其亲子行为举止、个性完全一样,那么纵使亲子躯壳内换了一个魂灵,也无人察觉。 于是贾子诚向足智多谋的石头求助,问他怎样才能将贾远山培养成和自己一样的个性。 行为举止好说,让贾远山学自己便是。但个性怎么培养呢? 石头:“你的个性?洞察、玩弄人性,冷漠又恶劣,但不实际接触你,却认为你是个好人。照这个方向培养就是。” 贾子诚:“依你所说,第一步该怎么培养?” 石头:“首先,要教会他听话。他若不听话,你怎么培养都白搭。” 贾子诚:“那便教他听话。” 于是贾子诚的“训狗”计划开始了。他找好教习先生,让他教会贾远山听话,并且主要听他的话。 教习先生问:“您是要他当个孝子?” 贾子诚想了想,道:“是这个意思。” 教习先生做得很好,贾远山果然变成孝子,十分听他的话。 他又问石头:“然后呢?” 石头:“教他做一个表里不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说到这,宁州的事你想得怎么样了?现在宁州管得松,正好是下手时机。” 贾子诚:“下手吧。” 应付完石头这边,贾子诚找人教贾远山做坏孩子,并勒令他表面要做个好孩子。 贾远山是个聪明孩子,如他一样,一点就通。 贾子诚准备考考他,看他有没有把精髓学到,于是对他说:“给你三年,用你学到的本事,毁掉一个人。” 他按照贾子诚的话做了,但失败了。 贾子诚很失望,但不忍放弃培养了这么久的容器,所以决定再给大学四年时间,看他能不能做到靠利用人性,毁掉一个人。 如果这都做不到,贾远山还能说得上像他?还配做他的容器? 四年到了,贾远山成功了。 贾子诚很满意,决定下放他去宁州,熟悉他王国的一部分。王国里的事,贾远山都得会做,因为他会。 在高中到大学中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贾子诚找人做了个意外,毁了贾远山的生殖器。 贾远山不能有孩子,无论男女。贾远山身上流着他的血,他生的孩子会分走这些血。等贾子诚百年之后,魂魄将要进入贾远山身体里面时,贾远山孩子身上的血会吸引他的魂,导致他魂魄不全。 魂魄不全如何历练? 之前他没考虑到这点,听了纪慈的谗言让贾安生下他的孩子,导致除了贾远山外,还有个人流着他的血。 为了让他和纪慈的孩子成为他最纯正的血脉,他特意在纪慈死后拿走了她的名,改名贾慈。 同时为了保证魂魄的纯洁性,他没改掉父母给的名字,只对外称自己名贾慈。 即使只是改了个自称,就已经给贾子诚带来许多麻烦。为了一劳永逸,贾子诚想,干脆贾远山生不了,便不必担心有人分走自己的魂魄了。 做了多年见不得光的生意,贾子诚十分杀伐果断。 贾远山去松江了,贾子诚继续和石头一起经营王国。但没多久,石头被生意场上的仇敌所杀。 贾远山想办法替他报了仇。 石头的死提醒了他一件事,他得保住自己的命。于是他开始培养替身,必要时可以金蝉脱壳。 他最开始选择的人叫李得泉。他刚训练完李得泉,让他的言行举止变得和自己一样,准备送他去做整形手术时,却得知李得泉的头型、脸型和他差距太大,整出来做不到九成像他,骗不过眼尖的人。 李得泉废了,他只能再重新挑选。 这次他学到了,让整形医生在旁帮他挑选。 人选很快确定,替身训练计划随之启动。为了自己的容器安全着想,他还帮贾远山训练了一个替身。 日子一天天过去,贾子诚认识了一位得道者。据说他通天文晓地理,是活神仙。 活神仙一见到贾子诚便说:“您就是神仙下凡!” 贾子诚毕生所求便是成仙,听到他这句话,十分惊喜,又有些怀疑,质问:“何出此言?” 活神仙掐指一算:“您本是九天上神,为拯救苍生下凡,须得历练三生三世,方可返回九天,归位。” 活神仙所言皆中贾子诚命脉,他神色怔愣,忽又摇头晃脑,自语道:“我是上神?” “上神是我?” “我本是神仙?” “啪!”他忽地头一仰,双手一拍,高声道,“吾本上神!” 是了,是了。 他从记事起便觉得神仙二字十分亲切,会读书认字之后,更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寻到成仙之路。 他一定要成仙、成神。 他本来的打算是先成仙,再做神。一步一步来。 但他从未想过,他竟本来就是神。 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他顺着天道旨意,主动历练,积攒功德。而如活神仙所说,他若想归位,须得历练三生三世。 他啊,歪打正着,竟走上自己本该走的路。 果然,他就是神。 他骨子里就蕴藏着神性,引导他往归位之路走。 活神仙见他喜不自胜,知道自己说到他心坎上,继续说道:“您啊,就是拯救苍生的神。” 贾子诚怔怔点头:“不错。” 他感觉自己与活神仙一见如故,当即就要拉着他去长月村瞧瞧,他这些年来功德的见证大多都埋在那块风水宝地里。 活神仙被他拖了去。 贾子诚唤人挖几具尸骨出来给他看。这些尸骨的主人遭了生死大劫,若有缘,说不定已经成仙了。不过成仙难,他估计大部分都去投胎了。能否成仙都是命。他已经送了他们一程,不能再帮了,不然要遭天谴。 尸骨出土。贾子诚笑道:“看,我的功德。” 活神仙浑身颤抖,声音断断续续:“您……您……” 贾子诚侧头,定定地看着他,瞧见他不知为何跪倒在地,于是上前将其扶起,认真道:“我与你有缘,便送你生死大劫。你能不能度过这场劫,羽化登仙,就看你的造化。” 然后动作十分迅速地单手把住他的肩,另一只手掏出弹/簧刀,一刀割喉,送活神仙归西。 人死,未有异变发生。 贾子诚不无失望地低语:“得道者也无法借生死大劫成仙么?” “可惜,真可惜。” 感叹许久,他扔了手里的刀,神色淡淡地看向黑衣人,吩咐道:“埋了。” “埋在此去百米槐树下,那儿位置最好。” 黑衣人:“遵命。” …… 看来,还是规规矩矩、一步一个脚印走历练之路最稳妥啊。 上神贾子诚如是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ps:所谓“神”都是贾子诚的妄想,本文非灵异鬼怪题材。 - 嚎一句,彻底完结啦! 感谢宝们的陪伴,没有你们,这本书不可能写完qaq,真的……感谢大家!爱你们!!一人一个大啾啾~ovo~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