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有新的渴了么订单》 第1章 [无cp向] 《您有新的渴了么订单》作者:大鹏炖翅【完结+番外】 简介:【养成+模拟经营+基建+治愈+无cp+微权谋】 据说皇帝昏庸无道,上天降下神罚,这片土地近二十年没有一滴雨水,渴死的百姓不计其数。 突然间,沙漠上开了一家奶茶店。 春天,会有各种冰冰凉凉的果汁,还有应景的樱花荔枝红茶、百香果金桔柠檬茶、青提茉莉茶…… 酷热的夏天,可以将半个大西瓜用勺子挖着吃,不仅有酸甜冰凉的酸梅汤,还可以在刨冰上面淋上炼乳和淡奶油。 秋天,是颜色透亮味道清甜的桂花饮,和焦糖板栗奶茶还有柔嫩的双皮奶。 干冷的冬天,大早上来一套豆浆配油条,中午喝一杯芋泥热牛乳,晚上再捧着一杯热乎乎的炖梨,从外到内都暖洋洋的。 店里还时不时推出酸奶系列、果茶系列、刨冰系列、芝士奶盖系列……琳琅满目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百姓们忍不住哀嚎:我的银子才刚花完!怎么又推出新品了! 而咖啡系列一上新就风靡全朝,来上朝的大臣人手一杯冰美式,个个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就连走起路来都虎虎生风。 在边境厮杀的将士们浴血奋战,疲惫至极,这时喝一杯奶茶,瞬间速度+1,力量+1,精神力+1,治愈+1……负面状态全部消除! 一句话概括,你想喝的我都有 第1章 黑糖珍珠奶茶 囫囵睡了一觉醒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楼下油炸串串和炒米粉浓郁的香气伴着老板们热情的吆喝声钻入房间。 褚芙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眼睛逐渐聚焦,总算感觉缓过来了口气。 再攒些钱,就可以开个奶茶店自己单干,不用再这样拼死拼活的给老板打工了,褚芙默默想着,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打算看一眼银行卡余额。 可打开手机,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陌生的蓝色app。 这是什么时候下的?我误触到什么小广告了吗?褚芙蹙眉思考许久也没得出个头绪,再一看软件下面的小字…… 「渴了么」? 现在盗版外卖软件都这么猖獗了吗? 褚芙随手点了进去,想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谁知刚一点进去就看到上面显示一条信息: 【您已成功入驻‘渴了么’,恭喜您成为本站第一位入驻的商家】 我什么时候入驻了?褚芙愕然,很快,屏幕上又弹出一条系统提示:【请为您的奶茶店命名】 指尖悬停在屏幕上方,褚芙有些怔忡。 她一直很想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饮品店,并为了这个目标一直努力着,看着那条提示,她下意识输入「有间奶茶店」五个字。 回过神来后,褚芙也感到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些可笑,她缓缓摩挲着屏幕上的五个字,自嘲的想,就当这是一种……动力和寄托吧。 *** 热。 太热了。 黄沙漫天,起伏的沙丘像凝固的灰黄色海洋,一望无际的戈壁透着苍凉与贫瘠,滚滚热风几乎要将人身上的水分全部夺走。 汗水密密麻麻的从额头上沁出来,太阳毒辣,褚芙脚陷进黄沙里,眯眼仰头看上面的店名。 ——有间奶茶店。 正是她不久前亲手取的名字。 褚芙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只是躺在自己出租屋那张小床上,点开一个盗版软件,取了一个名,就乍然出现在这么一个地方。 热浪一阵一阵的扑来,闷窒到她无法思考,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传来刺痛灼烧感,褚芙搓了搓手臂,咬牙走了进去。 一进来,里面的温度明显就比外面凉爽了许多,褚芙松了一口气,“有人吗?” 意料之中的没有人应答,褚芙站在原地静了一会儿,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抬脚走了进去。 推开店门,就看到一览无余的开放式操作台,收银台闪闪发亮,嵌入式水槽简洁流畅,直饮水、保温桶、果糖机……每一样都井然有序,干净整洁。 褚芙打开消毒柜,看到里面放了满满当当的玻璃杯,大概有一百个,应该是给店里堂食的客人用的。 突出层架上摆了一排保温桶,不过目前只有一个保温桶是满的,桶身上贴了「锡兰红茶」的标签。 层架下面是两排600ml纸杯和杯盖,褚芙拿了一个杯子仔细看了起来。 杯身由一抹翠雾灰构起,淡奶油黄慢慢晕染,浅橘色层层递进,最终叠加变成明亮温暖的暖黄色,上面还印有五个可爱圆润的五个小字:有间奶茶店。 她环视一圈,只觉得这跟梦想中的小店一模一样,不,比梦想中的还要好。 台面上是嵌入式小料盒,共有五十个格子,其他格子空荡荡的,只有第一格装满了晶莹剔透的黑糖珍珠。 看到那糯叽叽的珍珠,褚芙的奶茶胃逐渐苏醒。 想喝珍珠奶茶了。 说干就干,褚芙拿着手里的杯子走到工作台前,利落的舀起两勺珍珠放到杯子里,然后熟练的将红茶灌入。 加进牛奶、糖浆,盖上雪克杯盖子使劲摇晃,等红茶与牛奶充分融合时,再把奶茶倒进杯子里。 抽出一根可降解纸质吸管,轻轻搅拌,一杯清爽宜人的珍珠奶茶就做好了。 褚芙靠在吧台上,吸了一大口,顿时感觉所有积在心头的燥热全部一扫而空。 茶味香醇,奶味浓郁,配上每颗都裹满黑糖浆的q弹珍珠,好喝到想叹气。 店里面有五张堂食桌子,前面小院还有十张露天桌子。 后院则种了一些蔬果,有一排一排翠嫩欲滴的青菜、黄灿灿的玉米、紫莹莹的茄子、圆嘟嘟的小番茄,还有爬藤而上的葡萄架。 上面是二楼,掀开帘子顺着楼道上去,左边是主卧,主卧里面有独立的客厅和卫生间。右边是两间客房,跟主卧差不多的设施,不过小了一些。 斜后方还有一栋建筑,那栋建筑只有一层,八个房间,上面有「员工宿舍楼」五个鎏金大字。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层八个房间也能叫楼? 褚芙正这样想着的时候,面前就突然凭空亮起一块蓝色面板,面板其他页面都是灰的,只有第一条泛着浅蓝色的光。 褚芙忍不住照着上面的字念:“新手任务……” *** 广袤的沙漠上出现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炙热的太阳几乎要把人烤化,那个人影终于坚持不住,倒进漫天黄沙里。 一阵风卷起,就在黄沙即将要将他淹没之时,那个人影手指动了动,又艰难的爬起来了。 不,我还不能死…… 凭借心里那股决心和信念,模糊的人影再次站了起来,只是这次重新站起花费了他全部力气,眼前冒出一阵又一阵金星,他晃了晃脑袋,继续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门口挂着的风铃响起,褚芙就知道来客人了。 门外站着的人衣衫褴褛,瘦削的身体在破烂的碎布条下勉强遮挡,脸上狼狈的糊着一道泥一道沙,看不出是男是女,倒活像是在沙海里滚了一圈。 ta怔怔的仰头看着店牌,似是不敢相信。 褚芙终于迎来了她的第一个客人,可看着客人的穿着,她实在不好意思问人家要喝什么,只能询问: “你好,需要什么帮助吗?” 客人回过神来,舔了舔干涩裂皮的嘴唇,嗓音沙哑虚弱:“有水吗?如果可以,给我一杯水就好。” 原来是个少年郎。 褚芙给他接了一大杯直饮水。 男子小心的接过来抿了一口,干涸的身体得到了滋润,喉咙干疼好像缓解了一些。 这杯水甘甜清凉,让人恨不得一饮而尽,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逼着自己将这种渴望压下去。 褚芙看他才喝了一口,剩下的大半杯水都没动,忍不住有些纳闷,“你不——”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褚芙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去扶他起来,“你这是干什么?你、你跪我干什么?” 第2章 第一名员工 男子不肯起来,用沙哑的声音恳求道:“我的弟弟快要渴死了,他就在不远处,我可以将这剩下的水拿去给他喝吗?” 话虽这么说,但他却垂着黯然的眸子,不抱任何希望,现在水是多么珍贵的东西,仙子已经肯给他水喝了,他哪还能提出这种奢求? 男子咬了咬牙,跪在她脚边,头伏在地上,透出全然的卑微和乞求:“求您。” 褚芙愣了愣,“可以啊。” 男子抬头看她,眼里迸发出巨大的惊喜和强烈的希望,道过谢后飞快转身想去送水,可走了几步后他又回头,短促的说:“杯子,我很快就会还回来,真的。” 褚芙失笑,人命关天面前,一个杯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等一下。”她叫住他,又接了一杯淡盐水给他,“这个拿走。” 第2章 如果他的弟弟真的是渴到他说的那种地步,那应该有中暑或者脱水的情况,而淡盐水能极速补充身体丢失的水分和电解质。 男子走后,褚芙托腮看着一望无际的沙海发呆,她来这里几天了都没见着什么人影,到目前仍然一笔单子都没卖出去。 她不禁开始感到担忧,奶茶店真的能在这个地方立足生存吗? 没过多久,男子回来还杯子,局促的解释:“这些,没有用嘴碰过。” “我叫谢以骞,日后,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报答您。”他说这话时,黑沉的眸子里透出一丝光亮,感激又坚定。 褚芙并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模样,她只是再次接了两杯水送到他面前,“喝吧。” 谢以骞没有拒绝,喝下水的瞬间,他能明显感觉到水从舌尖滑入咽喉融进血液,再流入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干涸的身体像一片干卷枯瘪的茶叶泡到了温水里,变得重新饱满起来。 喝完水没多久,谢以骞就向她提出告辞了,看着少年郎渐行渐远的背影,褚芙叫住了他:“等等。” 她想到了附近百里的黄色沙漠,想到了连续几天都没见到一个人影,还想到了那个新手任务。 【新手任务】 【雇佣一名员工,完成一笔订单】 话在舌尖绕了几圈,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你愿不愿意,留下来?” 留下来?他好像没懂她这句话的意思,脸上泄出些许茫然和傻气。 但是很快,褚芙见他突然露出个醒神的模样,然后急切仓皇的摇摇头。 他刚听到时,眼里亮起一抹光,明明是很想答应的,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却摇头拒绝了。 见他拒绝自己,褚芙也不想勉强,只是略微有一些失望,下一刻,就听到他极速焦急道:“我可以向您推荐另一个人选。” 没一会儿,他领过来一个骨瘦如柴的小男孩,小男孩紧紧的抓着男子衣角,或许是因为太过瘦弱,所以他的眼睛显得愈发大,眼里是与谢以骞刚开始来到这里如出一辙的惶惑。 褚芙有些犹豫,雇佣这么小的孩子,就跟雇佣童工一样。 “这是我弟弟。”似是看出来褚芙有顾虑,谢以骞肉眼可见的紧张,语速加快:“他听话懂事,能干活,吃的少,还不要工钱。” 看到他眼里的希冀,褚芙心里叹了口气,询问道:“你多大了?” 谢以骞没说话,低头看向小男孩,希望他自己回答。小男孩有些害怕,可看着自己哥哥鼓励期盼的眼神,他还是站了出来,“十二岁了。” 十二岁,看着还以为八九岁的样子呢,十二岁在她那个时代才是刚上初一的年纪。 褚芙点点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可以,进来吧。” 听到她答应,谢以骞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了些,轻轻推了推自己弟弟的背,“进去吧。” 小男孩有些茫然,没有动作,而是转头看着他。 “阿风,你在这里,日后就好好听这位姑娘的话,知道吗?”他不敢絮絮叨叨的叮嘱,只是拣几句简单的说。 叫阿风的小男孩意识到了什么,无措的抓住少年的手,使劲摇头,“哥,你不要走。” 谢以骞拍了拍阿风的脑袋,露出个轻浅的笑来,只是那么点笑意太短暂,转瞬即逝到难以捕捉,“别说什么傻话了。” 转头看向褚芙时,他的神情郑重又小心,“姑娘,阿风就麻烦您了。” 听着这犹如托孤般的话,褚芙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简短的应了句:“我会照顾好他的。” 临走前,褚芙提出给他装点水带走,于是谢以骞将随身带着的水囊解下来,用那种感激到无以言表的眼神看着她。 褚芙察觉到那个眼神,莫名感觉身上担子一重,最后愣是把已经装满了的水囊灌到鼓鼓囊囊、再多哪怕一滴水都会溢出来的程度,才还给他。 小男孩也不是话多的性格,因此等他兄长走后,整个世界都仿佛安静了下来。 褚芙心里最初那阵刚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兴奋和激动过去,又是免不了一阵苦恼,这个地方真的会有奶茶店的受众群体吗? 奶茶这种东西,在后世也就是一种打发时间愉悦身心的存在,它的拥簇者大有人在,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稳定的社会条件和经济基础上的,而这种渺无人烟的地方……真的会有人主动喝奶茶吗? “写好了。” 褚芙被这道声音扯得回过神来,低头就看见小男孩捧着合同看向自己。 她脸上不自觉露出个笑来,伸手接过了员工合同,“写好了?” ‘谢以风’三个字歪歪扭扭,但一笔一划写的极其认真,看见上面闪着「合同生效」的暖黄色光芒,褚芙松了一口气。 幸好这里没有年龄限制。 新手任务完成一半,她的心情更加好,笑着蹲下身齐视小男孩的眼睛,“欢迎加入‘有间奶茶店’,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第3章 员工服 褚芙带阿风去看员工宿舍。 员工宿舍的条件并不算好,甚至有一点简陋,房间里只单调的摆着一张床一个柜子。 褚芙打开柜子,看到里面放了一排衣架还有整整齐齐六套衣服,两套春秋装,两套夏装,两套冬装。 难道这些是员工服?褚芙面上不动声色,关上了柜门,往阳台走去。 阳台左边是卫生间,右边是一个洗漱台和镶嵌在墙面上的镜子,旁边置物架上挂着毛巾和未开封的牙杯牙刷,角落还有一根暖黄色撑衣杆。 从阳台往远处眺望,外面几乎就是白茫茫一片,像是挥不开的浓雾,看不清那里有什么,应该是还未解锁的场地。 “这里就是我以后住的地方?” 褚芙闻言转头,发现阿风还迟疑的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你不喜欢?”褚芙想了想,“我房间旁边还有两个……” 话还没说完,阿风就急促的打断:“不,我很喜欢。” 见他这样说,褚芙也就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为了让他早点适应,褚芙教会他怎么开淋浴花洒之后就主动把空间留给了他。 “你洗漱完休息会儿,好好睡一觉,到了饭点我来喊你。” 褚芙走后,阿风踟蹰着用一种面对未知事物的谨慎态度,踏进了这个对他而言全然陌生的房间。 他在洗漱池前站了许久,试探着用手往旁边轻轻一扭,见到银色的水龙头流出汩汩清水后,他眼里顿时浮现惊异的色彩。 不过很快,他像是猛然回过了神般,手忙脚乱的将水龙头拧了回去,见还有一点点细小的水流,他毫不犹豫的把手放下面接着,等到水龙头不再滴水了,他才将手上攒够的一捧水凑到嘴边。 这水凉丝丝的,一点都不涩口,还没有泥腥味,他喝的无比珍惜。 门口的开关也很神奇,啪的一下,灯开了,再按一下,灯灭了,他仰头望着时亮时灭的灯泡,眼里这才显露出他这个年龄段应有的鲜活好奇。 尝试了两次后,他意犹未尽的缩回了手,该洗澡了。 按褚芙说的将水龙头往左扭,热水顿时从花洒喷薄而出,氤氲的雾气缭绕,看见哗哗流在浴室瓷砖上的水,阿风露出心疼的神色,用了一个脸盆接了半盆水,赶紧囫囵洗个澡。 与其说是洗澡,不如说是擦澡,看见盆里黑乎乎的水冲入地漏,他还有些可惜的样子。 柜子里的衣服也是自己从未见过这种款式和材质,阿风不敢随意伸手触碰,所以洗完澡后,他仍是穿着自己来时那套破烂衣服。 到了该休息的时间,他却睡不着。 他跟着哥哥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已经连续几天几夜没合眼,明明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眼睛却睁着望向天花板,毫无睡意。 会流水的水龙头,明明那么小、开起来却比一百根蜡烛还亮的灯泡,像冰块一样干净平整的地面,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胸膛撞来撞去,他的眸子越来越亮,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所以这里是……仙庭吗? *** 褚芙做完饭,估摸着小孩休息的差不多了,就拐进宿舍喊他起床,谁知进门看见床上空荡荡的,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明显没人动过,不由得愣住,将整个房间扫视了一遍,这才发现地板上躺了个人。 阿风见她来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垂着头,脚趾不安的蜷起,局促的低声解释:“我有些不习惯。” 褚芙没有说这件事,而是笑道:“洗好澡了?” 阿风拘束的点了点头。 “来,我检查一下。”褚芙笑眯眯的将他上下看了一遍,“耳朵后面还有泥。” 阿风脸上迅速升起一抹红云,窘迫得不行,像是冒犯到了她似的噔噔噔后退几步,“我再去洗一遍。” 说完就飞快转身跑走了。 再次回来的人明显比走时亮了几个度,褚芙满意的点头,洗干净换好干净衣服的小男孩长得很好看,看得出来是有底子在的,就是有些太瘦了。 第3章 没关系,瘦是可以养回来的,褚芙拍了拍他的肩,“走吧,吃饭去。” 后院旁边有一间干净敞亮的开放式厨房,双开门大冰箱放置在靠墙一侧,里面有鱼有肉有虾有蟹,米面粮油也都妥当放置在储物柜上。 而且她前几天吃饭的时候就发现了,一旦用完了点什么,次日都会自动补充。 与落地窗一门相隔的是长长的原木餐桌,几把靠背高椅分散在餐桌两侧,几簇紫黄小花纵情怒放,野趣横生。 看着餐桌上热气腾腾的三菜一汤,阿风颇有些羞愧和无措:“仙子,这些都是您做的吗?” 仙子?这是什么称呼?褚芙哭笑不得,“叫我褚姐就行了。” 阿风坐下没有吭声,在他心中褚芙就跟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没有什么两样,再加上店里的一应设施和自己会出水的水龙头,不是仙子是什么? 褚芙对他的想法全然不知,在他对面大大方方坐下来。 小孩一开始还很拘谨,甚至不敢夹菜,渐渐的就放开了一些,眼睛亮晶晶的专注于眼前的饭菜,脸颊鼓鼓的,每一口都吃的很珍惜,甚至舍不得咽下去。 吃到最后,每一个盘子都干干净净,看得褚芙这个做饭的人油然而出一种欣慰和满足感。 褚芙把碗碟放入洗碗机时,男孩在一旁用那种很渴望的眼神看着,恨不得把那些碗拿出来自己洗。 他真的很想很想为她做点什么。 看到褚芙拿抹布擦桌子,阿风终于忍不住了,“褚姐,我来吧?” 褚芙头都没抬,“不用,没多大事,我已经擦完了。” 说完她抬头,就撞入一双忐忑的眸子中,褚芙怔愣了一瞬后立即就明白过来了。 阿风毕竟初来乍到,所以免不了小心翼翼,迫切的想干活证明一下自己的价值,而这一切都是源自于没有安全感。 或许让他做一些他力所能及的事,他也会安心些。 教他做点什么好呢……褚芙心里暗自忖度着,目光移到后院,忽然开口:“菜园的杂草好像长出来了,你帮忙清理一下吧。” 这几天没除草,菜园中确实长了寥寥无几的小杂草。 阿风松了一口气,等褚芙再从厨房出来,就见他一脸认真的蹲在菜园中拔草,腿小心的岔开,那架势好像生怕踩到一颗菜。 褚芙忍不住失笑。 就在这时,门口的风铃发出一串轻灵的响,外面也远远传来一道粗犷的喊声:“有人吗?” 褚芙精神一振,来客人了! 第4章 开张 五个壮的像熊一样的男人站在收银台前,他们身上斜斜裹着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皮毛,站起来像小山一样,有种遮天蔽日的感觉,压迫感十足。 褚芙将五个灌满水的水囊还给他们。 谁都没有伸手去接,为首那个男人恶声恶气的问:“多少钱?” 褚芙眨了眨眼睛,解释道:“水不要钱,单接水的话免费。” 免费? 几人面色各异,这又不是泥,也不是沙,而是水!水怎么可能免费? 难道有诈?壮汉们怀疑的目光在水囊上绕来绕去,还是说……水里有毒? 可是这个世道还会有谁舍得在水里下毒? 几人还是各自接回了自己的水囊,不过疑虑仍未打消。 褚芙微微一笑,恰到好处的建议:“我们这里有珍珠奶茶,可以来一杯试试看哦。” 就像有些瓶装水的包装上会印有建议零售价两元一样,系统也为店里的奶茶搞出了个建议售价。 她目前对这个世界的探索度还不够,也不懂这个世界的物价,所以欣然接受它的建议,将奶茶价格定为了系统建议的数额。 几人对视一眼,做好了被讹的打算,其中一个凶神恶煞的壮汉上前一步,粗声粗气问:“多少银子?” 褚芙示意他看价目表,“25文钱。” 虽然目前价目表上只有孤零零一款奶茶,可该有的仪式感还是得有,该走的程序也还是得走。 几人没说要不要买,而是互相使了个眼色,就凑在一边嘀嘀咕咕了。 脸上有半道疤的男人迟疑道:“虽然不知道她说的「奶茶」是个什么东西,但25文钱真不贵,在郡城,别说清水了,就是一杯混了泥沙的水都不止25文钱。” 可越是不贵,越是让人心中忐忑,本来在这荒漠之中有家店就很不正常,价格再便宜到宛如白给,就更让人不放心了。 说着他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这地方古怪之处甚多,你们没发现,自我们进来之后,就凉快了不少吗?” 另一个人搓了搓手臂,“我还以为就我一人觉得,听你这么说还怪渗人的。” 中间的人杵了杵旁边壮汉的腰,“老五,你说要不要买那个什么…什么「猪皮奶茶」?” 老五虎目一瞪,“从前这种事从来轮不到我,怎么今天要我做决定?” “不是你说要进来看看的?要不然我们怎会冒险陪你过来……” 吵吵嚷嚷了一阵,最终还是商量出了结果。 为首的汉子人高马大,将25个铜板拍到台面上时,连着台面上面的铜板都为之一震,25文钱硬是被他拍出了25两金子的豪气万丈感,“来一杯!” 褚芙面色丝毫未变,将铜板放进收银台,“好的,客人稍等。” 先拿一个杯子挖出两勺珍珠,绕着杯身滑一圈,旋转做出挂壁效果,斑驳的黑糖在上面就像是琥珀色大理石纹。 只见没有两秒,小料盒里少了一点的珍珠又立即变得满满当当。 褚芙在准备茶汤的空隙瞥了一下,没有过多在意,她在前几天就发现了小料台的小料不会变质和减少,也在反复几次试验后得出结论——就算把整个小料盒挖空一半,它也能在不超过三秒钟迅速恢复原状。 能省去煮小料的时间,提高出餐效率,褚芙对此接受良好,乐得轻松。 奶茶拿到后,他们没有选择在店里面喝,而是捧着去了院子里。 五个壮汉姿势深沉的围坐在一起盯着中间那杯奶茶,一人推给了另一人,“老五,多喝点,你年纪最小该多补补。” “不了,还是三哥你喝吧。” “当哥哥的要让着弟弟……” 中间的男人见他们这互相谦让的样子,似是很看不过眼的啧了一声,劈手夺过那杯被他们推来推去的奶茶仰头灌了一大口,然后一抹嘴,赞了句:“好喝。” 四人齐齐一惊,老三面露不赞同道:“大哥,这种不知底细的东西还是该谨慎些,不要碰为好,更何况你身上还带着伤呢!喝了若是对你伤口有碍怎么办?” 他们平日里做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活当,大哥前些日子为救他们情急之下还用手接了一刀,当时就皮开肉绽,手掌都差点一分为二了。 面对自己弟弟们的紧张,男人却不以为意的嗨了一声,把自己手掌张开给他们看,声如洪钟道:“一点小伤而已,怕是再晚一点都要愈合了,瞧你们这紧张的。” 不比他语气里的轻松,那其实是一道相当狰狞的伤口,可是那道像蜈蚣一样蜿蜒的伤口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慢慢愈合了。 四人表情渐渐空白:……? 见他们的目光都黏在自己手上,男人不明所以,心里纳闷的嘀咕,不就是一个刀伤嘛,至于这样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吗? 他收回手随意瞟了一眼,刀伤……嗯?!刀伤呢?!! 今早的时候不是还在流血吗? 他一脸懵逼地抬头,与其他四人面面相觑,半晌后,又统一将目光放到中间那杯奶茶上。 “老五你这蛮汉!别抢啊!” “三哥!你刚刚不是还说要让着弟弟吗 ! ” ** 奶茶做好后,褚芙就没再管外面发生的事,因为此时任务进度条已经满了。 雇佣一名员工 完成一笔订单 【新手任务完成,奖励小料芋圆*1,椰果*1,红豆*1,奖励制冰机*1】 【解锁购物平台】 制冰机凭空出现,落地开始嗡嗡嗡运转着工作,小料台珍珠旁边三个格子自动填充满,愈加浓郁的香甜气味弥漫开来。 而目睹这一切的小阿风目瞪口呆,他扭头去看了一眼褚芙,又立马扭回去看这边,又看一眼褚芙,又回来看这边。 还说不是仙子! 褚芙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她正专注的盯着面前的蓝色面板,纠结于【解锁购物平台】中「解锁」两个字眼。 “解锁?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购物平台解除了锁定状态,可供使用、浏览和购买] 虽然褚芙心里有了猜测和答案,但还是问了句:“用于购买里面物品的……唔,货币是什么?” [金、银、铜,这个世界的通用货币都可以] 褚芙终于生出了点兴趣,伸出手指在那个淡蓝色面板上滑动起来。 第4章 第一大类是设备器具,制冰机、封口机、咖啡机、沙冰机、开水机、茶萃机等等。 第二大类是小料,珍珠芋圆椰果红豆这些她已经有了,后面还跟着一长串烧仙草、布丁、脆啵啵、芦荟肉、燕麦、芋泥…… 第三大类是茶叶,红茶,绿茶,乌龙茶,黑茶,白茶,花茶。 褚芙好奇点进去,发现它们种类划分得很细致,例如光红茶就有祁门红茶、阿萨姆红茶、锡兰红茶、正山小种、金骏眉、日照红茶等几十款。 每一样都带有图片和文字介绍,看起来赏心悦目,当然,价格也很赏心悦目。 褚芙继续往下滑,看到连最便宜的「杯子+杯盖+吸管」这样的基础套装都要一百个铜板起卖。 她低头看了眼,刚刚开张的收银台里可怜巴巴的躺着二十五个铜板。 这时,头顶上忽然响起一道别别扭扭的声音:“再买五杯带走。” 褚芙回过神来,目光从蓝色面板放到台面上的一块碎银子上,“只需要125文钱就够了,您给这么多的话我们这里找不开……” 壮汉打断:“不用找,都给你。” 这块碎银子看起来至少有一两,都可以买好几十杯了,褚芙有些意外于他们的大方,却没有推拒,将那碎银子利落地收进去。 刚好新进了三样小料,可以给他们做着尝尝鲜。 来拿奶茶的依旧是那位人高马大的壮汉,他望着面前八杯奶茶有些傻眼,以为是褚芙点单的时候听岔了,特地解释:“……我们没要这么多。” “是。”褚芙好脾气的答,“这是我们送客人的,您给的太多了。” 第5章 揽客 送走五位客人后,顺利完成第一笔订单的褚芙决定犒劳犒劳自己。 面前摆了珍珠、芋圆、椰果、红豆四样小料,她询问阿风:“有你忌口的吗?” 阿风摇摇头,她就每种小料都加了一点,灌入茶汤接入鲜奶,利落的铲入一勺冰块,雪克杯盖紧摇匀,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熟练得仿佛练习过千百遍。 阿风眼神着迷而惊叹地看着她的动作,直到手里被塞进一杯冰冰凉凉的奶茶,人也被推入椅子里,他才回过神猛地站了起来,“仙……” 又立马改口:“褚姐,不用我干活吗?” 褚芙再次把他推到椅子上,动作虽轻,却透着股不可抗拒的味道,她说:“先熟悉熟悉流程,不急着上岗。” 阿风还在怔愣着,褚芙就已经笑着点了点他手中的奶茶,“喝吧。” 男孩如梦初醒,下意识拿起奶茶吸了一口,下一刻,他的眸子倏地亮了起来。 加了冰的奶茶口感丝滑浓郁,不用咽就从喉咙里滑下去了,他之前从未有过“冰”这种体验,整个人都呆住了。 褚芙见他一直小心翼翼捧着,以为他是舍不得喝,特意道:“不用舍不得喝,你想喝多少我就给你……呃。” 她忽然想到什么,于是从善如流地改了口:“你想喝多少就自己做,这是员工内部福利。” 阿风眼里光芒更盛,迫不及待的问:“我也可以做出这种「奶茶」么?” 褚芙想都没想就答道:“当然可以啊,我会教你。” 此时的褚芙完全不会想到,因为她这短短一句话,历史的走向浅浅拐了个弯,这个国家原本的结局也就此改变。 坐在院子里,热浪似是火焰般从院墙的空隙舔舐进来,褚芙往里面挪了挪,随意的说了句:“说起来我来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还从没见过这里下雨呢。” 目光所到之处皆是高高低低的黄沙,黄沙之外永远骄阳似火,空气又燥又干,像划根火柴就能点着一样。 听完这句话后,阿风莫名恍了一阵神,他摩挲了一下手中的奶茶杯,低声道:“不会下雨的。” 听到这语气过于平静的一句话,褚芙看向他,疑惑的扬了扬眉。 “现在是承庆十九年,距离上次下雨,已经过去十九年了。” 十九年?褚芙身子坐正了些,眉头也情不自禁皱起,这两个数字是不是有些太巧合了? 阿风抿唇,目光掠过院门,落到了外面无边无际的黄沙上。 他轻声道:“听我哥说,以前这片土地不是这样的,这里有花有草有百姓,每年端午的时候都特别热闹……” 在哥哥的描述里,每天早上唤醒这座小城的就是热腾腾的豆子粥和两面焦香裹满了芝麻的胡饼,妇人们聚在溪水边浣洗衣裳。 每到端午赛龙舟时,曲陵池边早早就围满了人,娃娃们都会摇着拨浪鼓骑在自己爹爹脖子上,街上人人摩肩擦踵,欢声笑语不断,不远处的湖面浮着碗大的莲花和石菖蒲。 可自从陛下继位后,上苍不再降雨,接连而至的是数十年的烈阳。 曲陵池干涸,菖蒲花枯败。 大地开裂后,黄沙渐渐席卷而来,人们为讨一口水喝,开始拖家带口往更南边迁徙,这座城也就荒废了下来。 皇帝昏庸无道,上天降下神罚。 褚芙蹙起眉有些不能理解,可这与百姓有什么关系呢?皇帝坐在高台之上,全国的资源都向他倾斜,受苦的难道不是只有百姓吗? 褚芙刚想问这十九年间就没人想过推翻他的统治吗,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面前就猝不及防弹出一块蓝色面板,糊了她一脸。 【进阶任务】 【一天之内招揽3名顾客,完成≥5笔订单】 【任务成功,奖励活泉眼*3】 【任务失败,购物平台关闭】 看清楚了上面的内容后,刚才的问题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褚芙表情逐渐裂开,这几天装出来的稳重也终于分崩离析。 你解锁了还能重新锁回去?!!要不要脸!? 她算是知道了,购物平台解锁也许只是给她看看,就像骡子面前吊根胡萝卜一样。 她几乎都能想象到系统傲娇的嘴脸:喏,给你看一眼,看完了吧?看完了我就收回去了。 褚芙深吸一口气,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但还是心存侥幸道:“那个进阶任务,我能不接吗?” 系统对此的回答是—— :) 那个微笑莫名有种“你试试看”的感觉。 如果购物平台关闭的话,他们首先第一个要直面的问题就是:杯子杯盖吸管这些最基础的必需品得不到补充,只能坐吃山空,而购物平台下次再解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褚芙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将目前需要招揽三位客人的事说给阿风听了。 她本以为要稍微花费点时间解释一些别的东西,比如为什么突然要揽客,可没想到这个傻小子完全没有想问的意思,只是茫然了两秒,然后立马将自己代入了角色,紧张兮兮的问:“那怎么办?” 他又紧接着问:“我可以充当客人,来下五笔订单吗?” 褚芙一愣,她倒是没想过这个角度,但—— “先不说你签了员工合同,就算我们俩都来充当客人,那还有「三名顾客」这个条件呢。” 而整个店加上珍珠、芋圆、红豆和刚落地不久的制冰机也不够三个人啊! 在这里待着的这么些天,她也算是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的店地理位置有多么偏僻。 如果不付诸行动,仍继续坐在这里等客人自己找上门来,那她基本上可以预测出未来一天能来三位客人的概率是……百分之零。 将希望寄托在老天爷身上,无异于举白旗宣布投降。 于是,在店里窝了很多天的褚芙,不得不唉声叹气着爬起来,主动出门揽客。 第6章 生机 天上一丝云都没有,阳光直直的照射下来,耀得人眼睛发花,稀疏的植被散布在这片沙漠上,它们的枝叶干瘦而坚韧,早已适应了干旱和贫瘠的环境。 不一会儿,裸露出来的皮肤就传来刺痛的灼烧感,褚芙被晒得两眼发直,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躺在铁板上的烤肉,滋滋声响。 好不容易爬上一个高坡,看着眼前依旧一成不变的景色,褚芙气喘吁吁的把自己陷进沙子里的脚拔出来,仰头咕噜噜灌水。 还没出来多久,她带的水就已经喝掉了大半。 阿风年龄虽小,对这种恶劣气候却比她习惯得多,状态也好得多,还能分出心神来担心她,“褚姐,你还好吧?我这里还有水你要不要喝?” 褚芙晃了晃脑袋,“没事。” 喝完水,她将随身带着的木板牌拿了出来,照自己来时的路比对了一下,然后对准脚下的黄沙深深的插了进去。 这是她出门前做的指路牌,上面有一个歪歪斜斜的箭头方向,下面是一行小字:有间奶茶店。 褚芙默默祈祷,希望有人路过的时候能看到。 太阳渐渐西斜,时正欲暮,晚霞铺天盖地地伸展开来,将连绵不绝的沙漠映成了一片火红色。 面对如此瑰丽绚烂的大漠景致,一般人都会选择停下来驻足观赏片刻,然而此刻的两人都没有赏景的心情。 第5章 褚芙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臂上黑白分明的分界线,露出个有些厌弃的自闭表情。 两人顺着来路往回走,褚芙忽然在某个地方停了下来,阿风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的异况,连忙问:“怎么了?” 褚芙摸着下巴狐疑的左右看了看,她记得自己就是在这周围插了块指路牌的,可是那块指路牌现在却不见了。 不见了? 想到了某个可能性,褚芙顿时将那么些狐疑丢开,话语里都带着兴奋和迫不及待道:“是不是有人路过将指路牌带走了?快快!我们追上去,他可能还未走远!” 阿风没说话,他轻车熟路的跪在地上开始挖,很快就从黄沙下刨出了那块简陋的指路牌。 拍了拍上面的沙,阿风将指路牌递给她,眼神里透出一种清澈的愚蠢懵懂,解释道:“褚姐,牌没丢。” 褚芙:“……”我宁愿它丢了。 她满脸复杂的接了过来。 两人继续上路,阿风偷偷瞄她一眼,又瞄一眼,终于忍不住询问道:“褚姐,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这里我来就……”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褚芙抬手冲自己做了个“停”的手势,然后趴了下去,耳朵紧贴在沙子上,像是在仔细听着什么。 傍晚的沙漠温度虽稍稍降了一些,但还是很烫的,阿风迟迟疑疑道:“……褚姐?” 褚芙保持着那个聆听大地的姿势,神情严肃,“等等,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听到她这么说,阿风也学着她的姿势趴了下去,将半边脑袋侧着贴在沙漠上,认认真真的听了半晌,可是他耳朵都要烫熟了,却还是没能听到什么动静。 没有声音啊。 他张了张嘴正想说话,就听到了沙漠中传来又厚又重的蹄声,抬头一看,只见由远及近走来了十几匹驮着货物的骆驼,像跑商的商队。 褚芙神色一喜,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两人还没来得及靠近,商队头领就发现了他们,目光敏锐又凌厉地射过来,远远的就喝住他们:“干什么的!” 褚芙双手举起以确保自己无害,扬声道:“卖水的!” 阿风也赶紧有样学样地跟着她双手举起,紧张道:“卖水的!” 商队头领提防地盯着他们,眼里是浓浓的警惕和戒备,“我们有水!” 褚芙试图再劝一劝,可是为首之人却提前一步看出了她的意图,大刀横在身前,怒道:“滚开!要不然休怪刀剑无眼!” 那把刀锋利异常,刀身上还有乌黑斑驳的血迹,在阳光下闪着诡异又危险的光芒,褚芙顿时定在原地不敢上前。 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往前走一步,那把刀就会把她的脑袋削下来。 褚芙一边想着要不要走,一边又实在不甘心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于是脚下没有动弹,他们也拿着刀没动。 两波人马互相僵持对峙,场面正隐隐胶着的时候,一个面白无须的纤瘦阴柔男子走了出来。 先前还一脸要杀人的戾气头领,见到他立即换了一副表情,赔着小心道:“九督公,您怎么下来了?” 九宿没答,而是上下扫了褚芙一眼,声音带着点男不男女不女的尖声细气:“卖水的?” 褚芙忙不迭道:“水免费,主要是卖饮品。” 她将护了一路的奶茶拿出来,然而冰奶茶早已变成了热奶茶,热乎乎的摸着都烫手。 九宿打量了两眼,“看起来确实不错。” 一看有戏,褚芙连忙添了把火:“其实刚做出来的冰奶茶才是最好喝的,你们可以跟我们去店里看看,店也没有很远,走几步就到了。” 九宿斜睨她一眼,眼睛带着长在天上的势利倨傲,趾高气扬道:“不必了,就要这个吧。” 褚芙脸上露出个笑来,为自己成功推销出去一杯奶茶而感到高兴,她快手快脚的将奶茶装入袋子里打包好递出去,“劳驾,25文钱。” 见男子迟迟没有要掏钱的动作,褚芙稍显疑惑:“这价格应该……不贵吧?” “是不贵。”他悠悠然笑,接着话锋一转道:“但我们没钱。” 褚芙:“……” 她真的很想脱口而出一句:没钱你来个鸡毛啊!但深吸一口气,考虑到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人,她还是将这句话压了下去。 从刚刚那个男人叫他“督公”就可以猜出,他的身份绝对不简单,而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连25文钱都没有? 褚芙扯了下嘴角,勉强道:“没关系,我可以先借给你们。” 做完这一单稳赔不赚的生意后她就拉着阿风急急走了,她怕自己再不走,就会忍不住想骂人。 而九宿站在原地,眯眼目送他们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这才一撩衣袍,转身回去。 走到一辆车架旁,他眉宇间的倨傲已无影无踪,垂目恭敬道:“殿下。” 车帘被一只羸弱的手掀开。 男人墨发如瀑,瞳色浅淡,清绝出尘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而是带着种常年不见光的病态苍白。 他目光落到那一大一小远去的方向,嗓音淡而虚缈:“是他么?” 九宿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低声道:“年龄大了些,应当不是。” 护国寺神慈大师陨落前批言,昭国的最后一线生机于今春降生在漠山之北,可是他们出来寻觅了许久,都未曾找到“那线生机”的丝毫踪迹。 想到了这几个月的舟车劳顿,九宿眼里浮现一层真切的担忧:“能不能找到那个人不要紧,一切还是以殿下您的身体为重。” “孤会保重身体的。”男人嗓音轻飘飘的,“若孤死了,岂不是称了他的心。” 九宿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可是想到殿下与皇宫那位糟糕的父子关系,又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正在这时,男人忽然捂住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单薄的胸膛在咳嗽下不断地起伏颤抖。 九宿赶忙上前两步扶住他的手臂,扭头冲下面那群人急怒道:“药!快拿药来!” 见到殿下如此难受的样子,九宿脸都急红了,慌不择路的把手上的奶茶递到他唇边,“您喝口这个,顺顺气。” 刚好药也来了,男人来不及多想就配着唇边的“水”将药丸送服了下去。 阖着眼,缓了一会儿后,他睁开眼奇怪地看了一眼手上的药。 是错觉么?他怎么感觉今天的药效比以前好很多,喉咙的痒感和心口处细细密密仿佛被万虫噬咬的隐痛都消失了,连常年冰冷的手脚都在渐渐回温。 “这药换了配方?” “这药近百金一丸。”九宿在一侧为他轻轻拍着背,“配方是不会轻易改动的。” 男人垂下了眼睫,没有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上天要何时才能原谅我大昭。” 只是这句话太过幽渺,好似一声叹息,顷刻间就被湮灭进漫天黄沙里。 第7章 对赌协议 “任务失败不是关闭购物平台吗?怎么还给我冷气关掉了?!” 褚芙感受着店里和店外同样的闷热,风中凌乱了。 [一切解释权归系统所有] 褚芙崩溃抓狂,“你没有提前跟我讲过啊!” 对于在外面跑了一天还是任务失败、唯一的安慰就是回来还有冷气吹的褚芙来说,这完全不亚于晴天霹雳,其中有多绝望只有自己知道。 [一切解释权归系统所有] 褚芙喉咙冒火,忍不住刺道:“你就只会说这一句吗!?” [一切解释权归系统所有] 褚芙服了。 她记得自己推门进来时就有冷气,所以她一直潜意识里认为这是店本身自带的buff,完全没想过这个buff会失效,所以冷气乍然消失,确实打了她一个猝不及防。 前期的风平浪静让自己放松警惕了,褚芙懊恼的把脑袋埋在双臂之间,她早该想到的,不管在哪个世界,开店都不是一个容易的事! 次日,褚芙眼下挂着两圈青黑走下楼,她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身体就像弹熟了的软棉花一样,好像要随时陷进椅子里。 阿风目露担忧,“褚姐,昨晚没睡好么?” 褚芙蔫蔫的摇摇头。 其实不是没睡好,是根本没睡。 晚上她躺在床上时,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躺在了一个蒸笼里,明明她的身体在一整天的户外活动下已经疲累到了极点,可就是热得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哪怕她再怎么强迫自己闭眼都无济于事。 热使人无法静心思考任何问题,只会让人心情烦躁。 褚芙一时间情绪有些跌入谷底,又有些恨得牙痒痒。 又不是她不努力去完成任务,她明明已经尽自己最大努力了! 最可恶的是,还亏了25个铜板! 忽然感受到一股风将自己的头发吹起,褚芙抬头,看见阿风正跪坐在椅子上,握着一柄奇怪的褐色大叶子给她扇着。 第6章 明明他自己也热的满脸通红满头大汗,可还是给她扇风。 见她抬头,他高兴了些,扇风更快了,“褚姐,有没有凉快一点?” 风其实也是热风,并没有凉快什么,不过褚芙却觉得自己心蓦然静了下来,像浸泡在薄荷水里一样清凉。 她揉了揉他的脑袋,“嗯,凉快多了。” 她把自己被汗湿黏在脖颈上的头发盘了起来,勉强提起了点精神,“这里的夏天什么时候过去?” “还没到夏天呢。”小男孩鼓起脸颊费力给她扇风,“冬天才刚刚过去。” 将近春天的体感温度就有40°,那真的到了夏天该怎么办?岂不是还会往上飙升? 想到这个,褚芙就感觉自己不得不重新振作起来,她握起拳头,郑重其事道:“系统,再给我一次机会。” 而这次,系统出乎意料的好说话。 [好的,为您推荐任务] 【连续七天,每天招揽30名顾客,完成≥50笔订单】 这次的任务相比之前难了整整十倍。 褚芙面无表情,“你应该知道,这鬼地方根本没有人来。” 这个机会还不如不给。 [是的,所以我们打算为您开通外卖平台] 外卖平台本该是二级才能解锁的,可系统却给她这个lv.0小菜鸟提前开通了,褚芙心里没有任何欣喜,反而下意识地升起警惕。 她自认为对这个系统有一定了解,才不相信它会突然变得这么好心。 她完全没被表面的糖衣遮蔽,而是提前一步谨慎的问道:“条件是什么?” 屏幕上出现一个非常人性化的笑脸,像是为她的聪明而感到欣慰赞赏。 很快,她就知道条件是什么了。 系统将本该二级才能开通的外卖平台提前拿出来给她,等于往她身上投资,而作为代价,她必须要在三个月内将小店等级升到四级。 褚芙一目十行的看完了眼前的文件,幽幽开口道:“你是担心我在规定时间内升不到四级,所以才要和我签署对赌协议?” 系统异常智能的冷静反问:[从你之前的表现来看,我的担忧并非毫无依据不是吗?] 褚芙……褚芙咳了声,无话可说。 协议内容:三个月内,小店等级升至lv.4 赌注:1、如果升至lv.4,则冷气回来,购物平台重新开启。 2、如果未升至lv.4,则冷气彻底消失,购物平台冻结。 在此基础上,她还要完成【连续七天,每天招揽30名顾客,完成≥50笔订单】的附加任务。 若在这七天,任何一天内顾客少于30名,或者订单量少于50笔,则协议作废。 褚芙总算是明白了系统之前为什么那么好说话了,敢情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她之前就知道奶茶店可以升级,但她安于现状、不想升级的主要原因在于——升级实在太贵了! 一万块升一级。 十万块升两级。 一百万升三级,五百万四级,一千万五级,五千万六级。 又一个亿七级,五个亿八级,十个亿九级,二十个亿十级,五十个亿十一级,一百个亿十二级。 有那些钱,她可以买多少杯子小料茶叶还有设备啊!干嘛想不开拿去升级! 而现在,她必须得摒弃之前的想法,拼死拼活的打工,在三个月之内把等级拉扯上四级。 那可是四级啊,要卖近二十五万杯奶茶才能升的四级啊!褚芙心在滴血,可还是咬牙道:“我签!” 她才不要在这里等着自己的身体适应习惯这种高温,她就是要夺回冷气! [叮~外卖平台开启~] [已在地图区域内随机投放三个门店,请商家注意查看后台消息,及时接单~] 一个平板样式的东西在收银台旁边出现,褚芙凑过去一看,只见偌大的地图上散落着孤零零三个绿色地标。 有间奶茶店(京城长安大街店) 有间奶茶店(临安郡梨花巷尾店) 有间奶茶店(淮阳城外兵马营店) 褚芙盯着地图上的三个绿色地标跃跃欲试,“这三个地方离我们远吗?” 阿风想了想,认真答道:“远的,就算最近的淮阳城,我们坐马车过去也要两天两夜才能到。” 褚芙啊了一声,有些遗憾:“那我们没法亲眼看看门店长什么样了。” 而此刻还在忙着探索平板的两人都不知道,因为那三家奶茶店,各地引起了怎样的轰动。 第8章 第一笔外卖订单 往日向来热闹非凡、人声鼎沸的皇城脚下,今天却空旷得有些过分,人们自发空出一个圈,隔离开了一个他们心理上感觉相对安全的区域。 一群人站在圈外推推搡搡、探头探脑的观望。 而被他们“孤立”的小店则带着点矜持的意味,安静的稳稳坐落在圈中心,门口挂着「有间奶茶店」的木牌,看起来既洁净又明亮。 明明是完全无害的木质风格,可人们却如同遭到威胁的鱼群般自觉后退,避开「捕食者」的深渊巨口。 “是在今早突然出现的……” “我早上推开坊门看到,吓了一跳。” “不会是什么怪物吧,昨晚上我出来倒夜香还没有……” 嗡嗡嗡的议论声滔滔不绝。 稍显空荡的街面上,一匹黑色骏马飞奔着疾驰而来,马上的少年眉眼桀骜,神采飞扬,他逼近拥挤的人群却也没有要停的意思,而是马鞭一扬,高声喊道:“闪开!” 随后就在众人的惊呼中,手握缰绳,控马纵身一跃,轻易的从众人头顶跳过,引起一大片吸气声。 一个腆着中年发福肚子的锦衣男人被吓得捂住胸口,余惊未消道:“这是哪家纨绔公子如此嚣张,竟敢当街纵马!” 旁边的人急急捂住他的嘴,低声骂道:“你不要命了!那位是长公主名下唯一的孩子,前段时间刚请封的世子,连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的!怎么?你还想用刑律来罚他?” 中年男人看了少年一眼,顿时讷讷不敢再言语。 人群中挤出来一堆人,正是气喘吁吁刚追上来的小厮,“世子爷!世子爷您慢些!” 少年充耳不闻,抬手用马鞭点了点矗立在人群中心的奶茶店,“就是这个东西?” 一个谋士模样的布衣男子看了两眼,与那些急切到满头大汗的小厮们相比,他表现出另一种全然不同的镇静:“是,这约莫是在卯时或辰时出现的。” 顿了顿,他又劝道:“这东西邪门古怪的很,世子还是不要接触的为好。” 少年非但没有被劝住,反而挑眉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有意思,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在背后搞鬼。” 他翻身下马,朝奶茶店走去,默默观望了半天的百姓们注意到他的动作,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躁动不安的气息弥漫开来。 “他这是要进去?” “前面的蹲下来些!我们看不到了……” “诶!后面的别挤啊!” 而留在原地的小厮们齐齐哭丧着脸,有人幽幽的看向旁边的男子,话里都忍不住带了点轻微抱怨:“范先生,您怎么不多劝些点?若是世子出了什么差错,公主一定会打死小的们的!” 男子目送少年进去,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 京城的天气热,所以那些酒肆一般都会把帘子高高卷起来,用重口的调味掩盖食物发酵后的异味,空气里漂浮的味道也让人不愉快。 可这里明亮又整洁,灼烈的太阳透过窗户洒进来显得异常柔和,与木质吧台的宁静气息交相辉映。 一走进来,隐约还能闻到股似有若无的醇郁香气,勾得人唇齿生津。 实际上,奚溯心里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十几岁的少年,遇到这种超出自己认知外的事物,在觉得兴奋刺激之余自然是有些害怕的。 可看了眼玻璃门外的人,他咽了下口水,努力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微颤着手在那台标着「请在此处点单」的“钢铁巨兽”上碰了一下。 屏幕受到感应倏然亮了起来,他一惊,下意识就想缩回手。 上面显示出四款奶茶的图片,奚溯看了眼珍珠奶茶,坚定的移开了视线,这个看起来就很苦,而且周身一圈危险的黑色,像是在散发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红豆奶茶,红色,像是有毒。 芋圆奶茶,五颜六色,看起来更毒了。 最后,他果断选了椰果奶茶,可在几分糖、多冰少冰去冰的选项上,他又为难了。 此时的少年还不知道,自己在懵然不知的情况下,一脚从封建王朝,无缝衔接的迈入互联网时代。 最后,他谨慎保守的选了标准冰、标准糖,这一步完成之后,页面又自动跳转让他填姓名地址。 上面不仅有「店内用餐」或「选填地址」两个选项,还有「语音」和「文字」两个选择,奚溯选了文字,左顾右盼地找毛笔,意料之中的没找到后,他这才遵循着上面的提示,试探着用手触碰了上去。 第7章 看到屏幕上随着他手指所到方向,划出清晰的墨痕后,他眼睛不自觉瞪圆。 地址填完,奚溯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望着屏幕还有些意犹未尽,页面很快再次跳转: [请支付二十五文~] 随即,下面伸出一个像小铲子似的容器。 奚溯从未有过这么小数额的钱,一时间嗓子有些莫名发紧,在身上胡乱摸索了一番,塞了块最小的银子进去。 [叮~支付成功,商家已接单,大概一刻钟到一炷香内送达~] 一套流程下来成功为自己买了杯奶茶,虽然奚溯人还是稀里糊涂的,但这却并不妨碍他不懂装懂,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啊!出来了出来了!”这是激动的百姓。 “世子!您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这是哭天抹泪的小厮们。 看他安安生生出来了,一大群人哗啦啦上去把他包围,叽叽喳喳地询问:“怎么样?” “那里面有什么东西?” “里面长什么样?” “你怎么在那里面待了那么久?可有见到什么东西?” “……” 奚溯翻身上马,又重新抖起了贵族小郎君的桀骜气势,“人家上面不是写了么?奶茶店!奶茶店你们不知道么!枉你们一个两个都自称读书人!” 说完他就不再管身后乌泱泱的这群人,一勒缰绳,“驾!” 上面说“大概一刻钟到一炷香内送达”,他可没时间在这耗,他得赶紧回去看看是不是真的! ** 此时淮阳城外的兵马营正到了用午膳的时间,所有人都哄抢着一拥而上,供人吃饭的桌子老旧又油腻,营帐内充斥着浓重的男人汗味和各种脚臭腋臭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整个营地都臭烘烘的,脏污不堪,因此更显得立在不远处的奶茶店窗明几净,与这里格格不入。 忽然,奶茶店的门被从里面推开,一个满身伤痕的少年走了出来。 见他好好出来了,一群兵痞汉子顿时发出遗憾的嘘声,“还以为他会被那个怪房子吞食再也出不来了呢。” 一群人对着少年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就是他啊?” “对对,就是他。” 如今的世道太艰难很多人都活不下去,因此男人们都会主动选择参军,虽然每人每天的份内水例只有拳头大小那么一小瓢,但也好歹也有水喝,能吊着条小命不会渴死。 “那个姓谢的小子竟然把每天的水例换成了铜钱!”说话的那个壮汉一脸匪夷所思,“还把钱都花在了那个突然出现的怪房子里!” “真是不知道该说他艺高人胆大还是年轻无畏好,什么地方都敢去。” 篝火旁,一个打着赤膊的汉子撕了条肉扔到嘴里咀嚼,目光阴恻恻盯着少年已经走远的背影,嗤笑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旁边一个瘦猴样的男子上道极了,连忙凑上去讨好道:“过些日子,咱们就去教他什么叫做规矩。” 第9章 椰果奶茶 而此时,远在万里之外的褚芙阿风两人穿着工作服,拿着杯子,抿唇一脸肃然的紧盯着平板,严阵以待,战意昂扬。 可是——久久都没有人。 褚芙忍不住怀疑道:“机器坏了吗?” 她拍了拍平板,像对待小时候奶奶家那台时不时短路的老电视机一样,而平板被她这么一拍,还真的弹出来了一条订单。 褚芙拿起打印出来的订单看了眼,椰果奶茶,正常冰正常糖,地址在京城积英巷长公主府。 没一会儿,又弹出另一条订单。 这次的地址是兵马营,买奶茶的人是……褚芙扫过上面的姓名,忽然一愣,喊道:“阿风!你看这个人是不是你哥哥!” “淮阳城外兵马营二帐,谢以骞。”阿风垂着脑袋低声喃喃,默了半晌,声音沙哑中略带鼻音道:“哥他果然去投军了。” 褚芙在旁边看着小孩单薄可怜的样子有些无措,她不太懂这种亲人之间的挂念,只能拍拍他瘦弱的小肩膀,安慰道:“刚好两杯奶茶,我们一人做一杯,你哥哥的奶茶就由你来做。” 果然,小男孩肉眼可见的振奋了些,但回过神来又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没做过呢,要是不好喝怎么办?” 见他心情好了些,褚芙摆摆手,完全不以为意,“都是一样的材料相同的步骤,再不好喝能有多不好喝?况且你都已经学会了,还有我在旁边把控着呢,你怕什么?” …… 另一边,京城长公主府,眼看一炷香时间要到了,奚溯心中的好奇和期待值达到了巅峰,用翘首以盼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急切的状态。 自己点的椰果奶茶究竟会怎么出现? 他望向天上,会有仙鹤衔着过来吗? 又看向地下,还是说,会由精怪叼着过来? 奚溯翻过各种志异话本,深谙其道,越想越是兴奋。 “世子爷!”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呼喊,管家惶然无措的拎着一袋子奶茶进来,满脸六神无主的迷惘:“这东西凭空出现,上面还写了您的名字……” 奚溯当即眼睛一亮。 管家身后,晃晃荡荡走出来一群富贵逼人摇着折扇的的儿郎,看到他,那群自诩风流的郎君纷纷喊道:“溯弟!” “溯弟,今日不是约好了去城外跑马吗?怎的大半天都没见着你人影!” 谁跟你们约好了去城外跑马,况且这么热的天还喜欢在身上穿金戴银,也不嫌累赘,奚溯多看他们一眼都嫌会热着自己的眼睛,当即白眼一翻,拎着自己的奶茶进去了。 一大群人呼啦啦跟了进来,不依不饶的追问道:“怎么不理我们了?还是说谁又惹着你了?” “诶,听说你在那个古怪的房子里买了东西,难道就是此物?” 奚溯没理他们,自个儿专心致志地将奶茶从袋子里拿出来,手一覆上去,就感受到了杯身冰冰凉凉的水雾,凉爽到让人舍不得把手再挪开。 再一看,袋子底部还有一堆沉甸甸的铜钱,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些是那块银子的找零。 他拿出奶茶晃了晃,又对着杯盖捣鼓研究了一会儿,才试探着把吸管插进去。 旁边的这一群都是锦绣富贵堆里长大的儿郎,有人见奚溯大有不管不顾的姿态,当即就想劝他这东西来历不明,最是架不住有人故意暗害…… 可闻着空气中逐渐弥漫开来的香香甜甜味道,他这话实在是说不出口。 而在他踟蹰的时候,奚溯已经吸入了一大口奶茶。 奶茶一入口,他顿时感觉浑身的燥热一扫而空,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喟叹。 奶香与茶香融合的刚刚好,冰凉清爽,回味悠长,还时不时能吸上来几粒脆脆嫩嫩的椰果,口感瞬间又往上提升了一个档次。 奚溯目光发直,感觉自己灵魂得到了洗涤,味蕾受到了震撼,他不由自主进入了一种无比神圣的贤者模式。 其他人见他捧着奶茶,一脸深沉的注视着远方,不由犹豫着问:“……你怎么了?” “我后悔了。” “后悔不该喝这种来历不明的古怪东西?” 奚溯摇摇头,又喝了好几大口,这才从那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中缓过来。 是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早点买! 见他们的目光都若有若无的瞟向自己手中的奶茶,分明一副很馋却又忍着不说的样子,奚溯看了看奶茶的高度,犹豫了一下,这才勉为其难善心大发道:“要不给你们匀一点?” 众人纷纷扭过头去,“不了不了。” “君子不夺人所好。” 另一名华服郎君一脸高傲的摇着扇子,“我可不会喝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 听他们这么说,奚溯可就放心了,于是更加心安理得的享用起奶茶来,这可不是自己不给,是他们主动不要的。 其他人见他就这么坦然的继续喝奶茶,完全没有想再客气客气的意思,摇扇子的动作都慢了下来,不禁心想:他怎么不继续劝了? 香味仿佛有实质性地萦绕在鼻尖,众人心里跟有猫爪子在挠似的坐卧不安,这时,不知道是谁“咕咚”一声咽了下口水,声响在过于安静的环境下显得格外突兀。 奚溯眼带怜悯,“钟离表兄,你都渴成这样了啊。” 咽口水的这位,正是那位说“我可不会喝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的高傲郎君。 钟离彧僵着脸:“我……”我没有!我不渴!你别瞎说! ** 晚上,钟离彧回到府中,下人见他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忙道:“郎君可是渴了?” 很快,就有奴仆小心翼翼的捧了一碗水给他,钟离彧回过神接了过来,却没喝,他想到了那杯奶茶,香香的,甜甜的。 一想到这个,他顿时又馋得抓心挠肝的。 奶茶到底是啥味啊?! 半夜,钟离彧穿上自己最普通的袍子,偷偷摸摸趁黑来到了长安街,他本以为自己一声不吭来肯定能很快买到,却没想到这里早已经排起了长龙。 第8章 而队伍里,还有不少张遮遮掩掩的熟面孔,正是今天下午还约着一起去城外跑马的同伴。 数目相对,众人皆是尴尬,更尴尬的是,他们还发现对方穿得也很简朴。 一个郎君面色涨得通红,努力解释道:“家中妻儿听闻这里开了家奶茶店,胡搅蛮缠让我买一份回去,我实在是拗不过,故而来看看。” “是也,是也。” 是不是,也只有他们心里清楚了,说完这句话众人一时间无言,气氛更尴尬了。 第10章 烧仙草、布丁、奥利奥、芋泥 钟离彧腰间挂了个鼓鼓囊囊的锦囊,时不时随着长长的队伍挪动一两步,他心里琢磨着这又是奶又是茶,用的都是金贵稀奇的东西,想必价格定然是贵的很。 于是,他们拦住了一个刚买完出来的人询问:“怎么样?那里面的东西贵不贵啊?” 被他们拦住的人是一个从北边逃难来的乞儿,他结合了自己的经济条件想了想,老老实实道:“有些贵。” 一群对银钱没有概念的公子哥顿时紧张的摸着捏着自己的锦囊,那岂不是会不够? 众人对视一眼,想着丢脸也都丢了,反正不是自己一个人丢脸,索性破罐破摔,头挨着头凑在一起商量:“赵世兄,你带了多少银钱出来?” “我带了三百多两。” “我带了两百两。” “我出门急,只带了两个金锭。”说话的郎君一脸羞愧,掏出了两个莲花型金锭。 “要不然,我们凑一起买一杯?总不能大晚上来一趟,还尝不着味吧。”钟离彧想想就觉得心有不甘。 几人一拍即合,等他们之中最前面的郎君排到了时,大家伙将一堆金子银子郑重的托付给了他。 被委以重任的小郎君感受着怀里沉甸甸的重量,毅然决然的走了进去。几人像一排鹌鹑般蹲在外面,时不时探头往里面看一眼,“诶,你们说荀二能买得回来吗?” “肯定能买得回来!”钟离彧语气笃定,说着又回忆起了下午在长公主府闻到的香气,咂咂嘴,“真想尝尝奶茶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不一会儿,荀小郎君同手同脚的出来了,他怀里仍旧揣着那堆没什么变化的金银,看起来像是又原封不动的拿了回来。 众人大惊,纷纷围了上去,急道:“怎么,钱不够,没买着吗?” 小郎君面色古怪,心里五味杂陈:“买着了,每种都买了一杯。” “都买了?银钱看起来像是没动过啊!”众人七嘴八舌,“一杯多少钱呐?” 小郎君很难以启齿般,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蹦出来:“二十五文。” 众纨绔公子面露迷茫:? 夺少?二十五文? 不好意思,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小数额的钱。 ** 而在这天,除了弹出那两条订单之外平板就再也没有响过,让本打算摩拳擦掌大干一场的褚芙不由泄了气。 正当她以为第一天就要宣告任务失败时,平台却在半夜突然爆单了,其中还尤以京城门店为多。 两人都被这一波突如其来的流量搞得手忙脚乱,最终堪堪赶在零点降临之前,完成了【连续七天,每天招揽30名顾客,完成≥50笔订单】的目标。 看到七天的任务进度条顺利往前走了一小截,褚芙都忍不住为自己捏一把冷汗。 而除了第一天有些险象环生外,后面几天都还算顺当,偶尔稍微有些忙不过来。 营业额每天都在上涨,飙升飞快,三家门店加起来一天最高能入账50000铜币,算得上是日进斗金,跟之前好几天才卖出25铜币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褚芙每每瞥见下降飞快的原材料都胆战心惊,心惊之后又感到庆幸,幸好自己之前在刚收到那两银子时就把钱全花在了买基础用品上。 当时的心态其实很简单,想着反正这是消耗品,迟早都要买,多囤点也没事。 如今看来当初买买买还是非常有先见之明的,要不然自己现在肯定已经捉襟见肘了,毕竟没有牛奶茶叶杯子吸管这些基础原材料的话就做不了奶茶了,巧妇都难为无米之炊嘛。 七天后,【连续七天,每天招揽30名顾客,完成≥50笔订单】的附加任务告一段落。 在褚芙巧舌如簧的哭穷下,系统总算勉勉强强松了口,将购物平台解锁了三十秒钟,并且答应以后每隔三天就解锁十秒,供她补给。 购物平台一解锁,褚芙立马争分夺秒眼疾手快开始抢购。 「杯子+杯盖+吸管」基础套装,买个三千套! 鲜牛奶剩的不多了,买个一百箱! 茶叶也没多少了,买个二十包! …… 直到全部补货完毕,她才松一口气,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果然还是囤货最有安全感啊! 划过小料区的时候,褚芙的动作慢了下来,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只有四种奶茶还是太单调了,时间一长顾客喝多了可能就会腻,最近赚的不少,买几款小料还是负担得起的…… 三十秒还剩下最后五秒,褚芙心一横,一口气买了四样小料。 【叮~恭喜获得小料烧仙草*1】 【叮~恭喜获得小料布丁*1】 【叮~恭喜获得小料奥利奥*1】 【叮~恭喜获得小料芋泥*1】 眨眼间八千枚铜钱就没了,褚芙心抽抽了两下,肉疼得不行,这可是要卖三百多杯奶茶才能赚到的数目啊! 不过很快她又将心态调整了过来,挣扎着安慰自己,做什么都是需要付出本金的,有舍就会有得,目前打开市场才是重中之重,有了这个还怕财源不滚滚来? 次日,起早来排队的人们惊奇的发现,可供选择的奶茶翻了一倍!从原本的四种变成了八种! 店里已经有不少买到了奶茶的人,“我买的是奥利奥奶茶,虽然名字古怪,看起来也黑漆漆的像是有土灰在里面,但滋味其妙……” 说完,他又如痴如醉的吸了一大口。 另一人不赞同了,“要我说还是布丁奶茶最好喝,奶香浓郁软嫩香滑,一抿就会在嘴里化开……” “不不不,还是口感粉糯的芋泥奶茶为最佳。” “烧仙草奶茶风味独特,堪当榜首。” 一群人本来在日久天长的高温磨砺下早已变得心境平和,可今天却为了哪款新品最好喝争得面红耳赤,险些上手打起来。 在旁边排队、被迫观看了整场骂战的一群人更加急不可耐了,忍不住扯着嗓子吼:“前面的快些啊!” 奚溯对后方的催促置若罔闻,还在对着新上架的四款奶茶研究。 他这次细细看,才发现还有单独加小料的选项,每种小料单独加一份的话是五文钱。 一种小料都那么好喝了,如果都加的话,那得好喝成什么样啊?凭着这种盲目的自信,奚世子兴致冲冲豪气冲天的将每种小料都加了一份。 然后他得到了……一杯粥。 第11章 冰柠檬水 外卖单哗啦啦流淌了一地,平板忽然响了一声,阿风抽空过去看了眼,习以为常道:“褚姐,又有人填地图上没有的地址了。” 褚芙叹气,自从奶茶品种变多后,收益确实肉眼可见的上涨了些,但也有人像是找到了什么乐子般故意填没有的地址,好像是把这当成一个游戏,并且乐此不疲的玩了起来。 “这种单接不了,把钱退回去吧。” 阿风哦了一声,利落的在平板上操作起来。 他年纪小,接受新事物的速度很快,上手的速度也很快,如今做这种事已经轻车熟路了。 屋子内没有冷气,闷热得不行,再加上店里的生意也逐步走上正轨,忙起来更是脚不沾地,有时候褚芙自己都会忍不住捶捶腰,他却一声不吭。 一个才十来岁的孩子,和大人一样一站就是七八个小时,却从来没有叫过一句苦喊过一声累,懂事的让人心疼。 褚芙软硬不吃,却唯独看不得这种可怜兮兮的挂挂,时不时就把推到一旁让他坐着歇会儿,“你去歇一会儿,我来就好。” 阿风眼眸亮晶晶,摇头道:“褚姐,我不累。” 他可能干了!像这样的奶茶,他还可以再摇一百杯!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就这样的高强度工作持续半个月下来,阿风没什么事,褚芙自己先一步病倒了。 一开始是耳鸣心悸,四肢无力头痛,褚芙以为是自己太累了,歇了十几分钟后又强撑着继续做奶茶。 直到她面色越来越苍白,连阿风都看出来了不对劲,“褚姐,你是不是中暍了……” 话还没说完,褚芙就三两步跑到垃圾桶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阿风吓了一跳,下意识把手中的冰铲丢下跑过来扶住她。 褚芙缓了一会儿,感觉胸口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下去了些,这才发觉阿风扶着自己的手都在抖,褚芙笑了笑,安慰他:“我没事,就是中暑了,别担心。” 第9章 听着她较比之前明显虚弱了不少的声音,阿风面色苍白,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他见过无数人也是这个症状,然后过不了多久就死去,血又会被渴到极致的亲人放干饮用。 褚姐她……也会那样吗?被这片干涸的土地吸去了生机,像千千万万人一样。 阿风好像站在悬崖边窥探着无尽黑暗的深渊,哪怕脑子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可那种寒冷刺骨的感觉还是从脊背一寸寸攀升。 褚芙自己还头晕难受着,完全没注意到他的表情。 她明白中暑应该及时就医,可这里没有医疗条件,她只能尽量在脑海里搜刮以前的急救知识,可又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补充大量水分。 褚芙喝了很多水下去,可是没过多久,她喝下去的水又全吐了出来,只能脸色煞白的抱着垃圾桶缓神。 阿风看了会儿,脸色凝重地开口:“褚姐,我扶你去后院躺着吧。” 后院有一处供人喝茶休息的凉台,那里与厨房相邻,四面敞开,遮阳又通风,不像店里面这般闷热。 褚芙没吭声,她其实还是想着过一会儿就好了,她缓过来了还可以继续工作。 三个月内将小店等级升到lv.4的任务并不简单,褚芙虽然嘴上不说,平日里也没表现出什么,但其实心里压力很大。 所以只要一想到自己如果休息的话就要少接多少单、损失多少钱,她就觉得心有不甘,一刻都不想停下来。 阿风看出了她的顾虑,抿着唇,“褚姐你不用担心,我扶你过去后就立马回来继续接单,我已经熟悉流程了。” 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褚芙有些失笑,心里那种犹如抢收般的急躁迫切也稍微褪去了些。 刚才还是自己让他不要担心,转眼间他就说让自己不用担心——当初那个一开始来这里抓着哥哥衣角躲在哥哥身后的男孩,现在已经有些小大人的样子了。 不过,让他一个人在店里忙活自己歇着是绝对不可能的,两人都有各自的坚持,但出发点都是为了对方好。 僵持了一阵后,褚芙先一步认输:“要不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歇业一天,我休息你也休息。” 她如今已经想通了,什么都没有身体重要,钱没了还可以再赚,人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阿风下意识就想拒绝,不过在接触到褚芙的眼神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乖乖点头。 夜晚,温度仍还是居高不下,褚芙的情况稍微好转了些,忍不住心想,这么热的天,要是能来杯冰冰凉凉清清爽爽的的柠檬水就好了。 今天也正好到了三天一次的补给时间,购物平台会开放十秒钟,褚芙觉得这是天意,迅速翻去了饮品区解锁了柠檬水。 下一刻,账目上10万铜币被划走,褚芙眼睛微微睁大,心脏在胸膛内狠狠的撞了一下,哪怕她已经提前做好了不会便宜的心理准备,可还是心疼得无以复加。 跟它昂贵的身价相比,它自己本身的存在简直称得上是敷衍,只有薄薄一张纸,上面潦草的写了柠檬水的制作方法,可能是觉得过意不去,还欲盖弥彰的附赠了七、八个柠檬,大概一斤左右。 奶茶店价目表也更新了新的信息,柠檬水出现在了上面,建议定价是20文。 褚芙拿起那张纸随便看了两眼就把它放在一边,自己开始熟练的制作起来。 先把一个柠檬洗净切片,取出四片放到雪克杯里,轻轻捣压出汁,香水柠檬的清新微涩气息顿时四溢开来,芳香迸发。 捣压的差不多了就可以加入40g果蜜,再用冰铲舀入一整杯冰,最后用水将冰块与冰块之间的缝隙填满,盖上盖子使劲摇晃,等里面的各种花香果香充分融合均匀了就哗啦啦倒进杯子里。 褚芙没用吸管,而是直接仰头喝了一大口,带着冰碴子的柠檬水从喉咙一直冰到胃里,她精神一振,脑袋清明了不少,甚至连中暑带来的不适闷窒感都消散了很多。 没有多久,一整杯柠檬水就所剩无几。 褚芙只能一边嚼着冰块一边不确定的想,在她原先的世界,柠檬水算得上是一款老少皆宜男女通吃的饮品,那在这个世界,人们应该也会喜欢吧? 第12章 柠檬水死忠粉+1 国子监传来琅琅读书声,学子们摇头晃脑,看起来好像读的认真,但只要熟悉的人打眼一看就知道,他们根本没读进心里去,眼神也时不时往门外瞟,似是在期待什么。 忽然,门口传来一道沉重的脚步声,大家连忙正襟危坐,读书声也大了些,可看清来人是谁,他们又齐齐松了口气,坐姿也再次恢复了随意。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学正呢。” “子昂,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众人看清他的脸色后顿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没买到吗?” 滕子昂一脸失落,“没有,说是暂停歇业一天,门都没开。” 相比他去时兴冲冲的模样,此刻的他显得蔫头耷脑垂头丧气的。 “什么?!”有人惊叫,有人震惊,有人哀嚎:“怎么可能!昨天还开着呢!” 滕子昂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趴在桌子上没精打采道:“你不相信可以自己去看。” 紫衣锦袍少年还真的起身急匆匆走了,临走前还火急火燎扔下一句:“学正来了你们可得替我打掩护,我去去就来。” 说完,背影就消失在了门口。 看他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旁边的人不禁摇头感慨:“陆逍这人就是小孩子心性,非要自己亲眼看到了才相信。” 其他人还沉陷于今天喝不到奶茶的萎靡心态中,某个少年将竹卷一搁,忧愁道:“前两日我喝了奶茶做起文章来文思泉涌,今日若是没有奶茶,课业怕是又完成不了了。” 众学子都纷纷叹起气来,有气无力的坐回去继续念书了。 ** 街上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水贩挑着担走街串巷的叫卖,紫袍少年骑着马在街上急速奔驰。 临街二楼的某扇窗户悄悄开了条缝,见他靠近,一支细细的竹筒从缝隙中探了出来,而少年还对即将要发生的事浑然不知毫无察觉。 ‘咻——’的一声,毒针对准他的脖子射了出去,躲在阴影处的男人冷笑,这暗器上有见血封喉的剧毒,接触到的人三息之内必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陆逍!” 听到有人喊自己,少年下意识转头看过去,毒针几乎是擦着他的脖子飞了过去,躲在阴影处的黑衣人完全没料到还有这种变故,险些捏碎窗棂,怎么会!就差一点! 马蹄声哒哒哒的靠近,奚溯骑在马上满脸纳闷的问:“你怎么出来了?” 阴影处的人看了眼奚溯身后跟着的一大群健奴壮仆,咬了咬牙,悄无声息的关上窗转身走了。 还没等他回话,奚溯看他这个样子就了然道:“去买奶茶的吧?不用去了,我刚刚从那里回来,确实关门了。” 说着,奚溯露出遗憾的表情。 最后一点希望破灭,陆逍双肩都耷拉了下来,可能是他浑身的失落气息太过明显,奚溯有些过意不去了,主动提议道:“听说浸茗楼出了新的香饮子,你要不要和我一道去尝尝?” 陆逍老实摇头,“不了,我还是回去吧,不然被卫学正抓到可就麻烦了。” 更何况喝了有间奶茶店的奶茶,那些饮子哪还能入口。 奚溯想到卫夫子那张古板严肃的老脸,顿时也露出个不可言说的复杂表情,“行,我送你回去。” 不远处的一个房间,浑身裹满黑袍看不清脸的人惬意的转着一个茶杯,可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外面传来他想要的动静,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一个男人推门走了进来,黑袍人目光落到他手上的竹筒上,沉声问:“怎么回事?陆家那个小子没死?” 男人嘴唇嗫嚅了两下,硬着头皮回答:“失手了,被他侥幸躲了过去。” 陆逍是陆老将军的老来子,又是独子,他平时要么在国子监不出来,要么出来就是一大群亲随跟着,他们好不容易等到今日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是他竟然失手了?! “你说……什么?”黑袍人怀疑自己听错了,泄愤般将茶具猛然扫落,青瓷碎了一地,沉怒道:“废物!” 男人噗通一声跪下,膝盖跪在碎瓷片上却连闷哼声都不敢发出来,只忙不迭道:“请再给属下一次机会,下次一定成功。” 黑袍人看了他半晌,直到他冷汗都要滴落下来,才阴气森森道:“再不成功,便提头来见我。” 男人如释重负,从那种死里逃生的阴影里出来,“是。” ** 柠檬水上架后,反响空前绝后的热烈,不到一盏茶时间就被抢购一空,当然,被抢空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少。 后面没买到的人扼腕叹息,只恨自己来得不够早没抢到,他们分明卯时就来排队了! 第10章 可再怎么样,没买到就是没买到,因此他们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喝,“怎么样?是什么味道?” 这个叫「柠檬水」的东西和之前的奶茶都不一样,是带点透明的淡黄色,不管是里面青绿的柠檬片还是飘出来的酸甜味都勾得人口齿生津。 而被他们眼巴巴看着的是一个长须中年男子,同时也是浸茗楼的大掌柜,其实能在昭国留胡须,也算是一种无声宣扬自己身家地位的方式。 而这位胡掌柜又向来对入口的东西向来挑剔,鲜少能有什么入得了他的眼,众人看到最多的场面就是他将徒弟训的跟个鹌鹑样,又将杯盏掀翻在地骂道:“不堪入口!” 可这次,胡掌柜却缓缓抬头,用无比郑重的语气道:“此物只应天上有。” 见这个「柠檬水」得到了如此高的评价,众人一片哗然,心中更好奇了,为了缓解心中的痒感,只能高声起哄道:“多说两句,多说两句!” “是啊胡掌柜!再多说两句呗!这个新品跟之前的奶茶相比哪个更好喝啊?” “我只能说,各有长处,不分伯仲。”胡掌柜难得的多说了几句:“不过这款更简单,也更解渴,我个人是偏爱这款的。” 他难以形容自己刚喝第一口时,那种惊为天人的惊艳感。 唉,自己的浸茗楼,败的不亏。 第13章 泰式暴打柠檬茶 柠檬水太少了,没卖几杯就显示售罄,而且比奶茶还便宜,只要20文钱,没抢到的人热泪盈眶,纷纷哭喊着说它只是短暂的来了一下。 没买到的一群纨绔子弟将奚溯团团围住,热切而又渴望的盯着他的柠檬水,几乎望眼欲穿。 可奚溯仍然无动于衷,面不改色的把一整杯都喝完了,然后提上另一杯起身打算走。 见他真要走了,旁边的胖少年咽了下口水,不禁忙道:“溯弟,剩下的这杯不如转卖给我吧?我愿意出双倍的银钱。” 奚溯抢到了最后两杯,后面就显示售罄了,运气简直好到爆棚。 见这厮竟如此不要脸,其他人眼神顿时变了,都不认输道:“我愿意出五倍!” “我出十倍!” “我、我出二十倍!” “二十倍才几个钱?”奚溯轻嗤:“本世子是缺那点银钱的人吗?” “那你说怎么才肯卖?我那有匹枣红色的骏马……” “不卖。”奚溯打断,“怎么都不卖,我是要带回去给我母亲喝的。” 想到长公主的身体,众人这才遗憾惋惜的放弃了。 见少年撩开帘子走进内室,床上虚弱倚靠着的美妇人脸上露出一个笑,“溯儿来了。” “母亲近来身体可好?”奚溯脸上往常那些桀骜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担忧愁虑,他快步走进来,将散开的被子角往里掖了掖。 “无碍,不过是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康淑长公主面容虽虚弱,但还是遮不住的花容月貌风华绝代。 他坐到床边,“母亲,这是那家奶茶店的新品,我尝过了,味道很是不错,您喝了或许精神能好些。” 康淑长公主瞥了一眼,内心其实有些抗拒,并不是很想喝,但自己儿子已经插好吸管送到嘴边了,她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是自己儿子的心意,做母亲的,总是要全了这份孝心的。 等一会儿就算硬装,也要装出来好喝的样子,这样才能让溯儿心里宽慰些。 唉,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要哄儿子,长公主都要被自己感动到了,接过来勉勉强强吸了一小口。 只那么小小一口,她浅浅尝个味儿就把柠檬水推开了,故意扬起惊喜的笑容,“真好喝……” 话音未落,她神情滞住,把奶茶抢回来又吸了一大口。 奚溯呆呆愣愣,还未从自己向来虚弱的母亲竟然能有这么迅捷的动作中回过神来,下一刻,他的手就被长公主猛地攥住。 长公主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儿啊!还有没有啊?!” ** 买过奶茶的百姓一直以来都知道最后的付款页面有「备注」选项,却不知道那是干嘛用的,也因为对这家奶茶店的莫名敬畏,从来不会主动去留言。 可现在他们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哪怕知道可能永远都得不到回应,他们也仍还是要在备注里执着的询问:仙人,柠檬水还会有吗? 褚芙看着清一色的备注,心情复杂。 她之前设想过人们应该会喜欢,至少不会讨厌,可完全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喜欢,喜欢到可以克服自己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来主动询问。 这么多人来问她还卖不卖柠檬水,她当然想卖!可问题是——没有原材料啊! 因为当初购物平台只开十秒钟,所以她只来得及解锁柠檬水,还没来得及买柠檬——那几杯柠檬水用的还是系统送的那一斤柠檬呢。 再想要做柠檬水的话,就只能等到三天后购物平台再次开启了。 看着那些想喝柠檬水的备注,褚芙感觉自己错失了一个亿,同时她也更加坚定了自己一定要升到四级和夺回冷气还有购物平台的决心。 三天后购物平台再次开放,褚芙眼疾手快,迅速划到了水果区。 因为解锁了柠檬水的缘故,水果区也解锁了柠檬,而且没有涨价,还是那么便宜,并且买得多还有折扣。 褚芙看到「折扣」这两个字就心花怒放,索性一口气囤了两千个柠檬放在保鲜柜里。 一只柠檬能切15~20片,一杯柠檬水放4片,一只柠檬能做4~5杯柠檬水。 而除了柠檬水,褚芙这次还上新了手打柠檬红茶。 手打柠檬红茶和柠檬水做法相似,不过柠檬水是将水灌满,手打柠檬红茶则是用锡兰红茶汤灌满。 感觉有了柠檬,只卖两款饮品有点吃亏,褚芙想了想,又趁最后三秒钟去购物平台买了另一款售价5万铜币的茶叶。 锡兰红茶桶旁边的茶桶本来是空的,在她确定购买的那一刻,茶桶忽然满了,上面凭空出现一个「泰国手标绿茶」的标签。 褚芙喜滋滋,这等于是只花了15万就解锁了三款饮品嘛,感觉赚了五万呢,肉也没有那么痛了。 接下来,就是制作第三款柠檬饮品了,她这次要做的是泰式暴打柠檬茶。 一升热水对照25g手标绿,再倒入一百度开水焖泡十分钟,茶泡好后,将过滤好的茶底在两个杯子之间反复拉十次——这叫拉茶,是做泰式柠檬茶很重要的一个步骤,既可以避免苦涩,也可以使茶底更快的降温,还能令茶底的口感变得更加的顺滑。 四片香水柠檬丢入雪克杯,接着填入冰块,然后掏出捣捶,用力捶打柠檬和冰块。 这个过程和柠檬水不一样,柠檬水是轻轻捣压让香味迸发,且里面没有冰块,这个是用力捶,把冰块捶的越碎越好。 冰捶碎了后倒入40ml果蜜,接着再次加冰,再把之前泡好的茶底倒入雪克杯,灌至与冰块齐平,盖上盖子用力摇晃。 等茶底、柠檬片和冰块在猛烈的撞击中充分的融合后,趁着清凉哗啦啦倒入杯中,一杯泰式暴打柠檬茶就大功告成了。 这一款和前面其他几款截然不同,泰式暴打柠檬茶整体是一种非常纯粹清新的绿色,阿风出乎意料的喜欢,捧着爱不释手。 “喜欢?”褚芙问。 阿风重重的点头,“嗯!喜欢!”他喜欢这种代表着生机的绿色。 啊,表露得这么直白,那应该是很喜欢了,褚芙想着就笑弯了眼睛,催促道:“喝一口尝尝怎么样。” 阿风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绿茶的淡雅和柠檬的酸甜瞬间在嘴里迸发,清爽又特别,是以前从未尝过的味道,他眼前一亮,“好喝!” 褚芙将另外两款柠檬水、手打柠檬红茶推到他面前,故意一本正经的问:“哪种更好喝?” 阿风不知道她是在故意捉弄自己,因此显得无措又为难,纠结的左看看右看看,每一样都难以抉择,他深思熟虑了许久后,才认真回答:“都好喝。” “行,那就全部上架。”褚芙笑眯眯,“希望客人们会喜欢。” 上架了柠檬水后,店里的收益顿时成倍增长,柠檬水还力压珍珠奶茶一举成为奶茶店top,而手打柠檬红茶、泰式暴打柠檬茶的销量也紧随其后,有时甚至还会有隐隐超过柠檬水的趋势。 一天光这三款的收入就有六万多,这让褚芙大受鼓舞,唯一的弊端就是每天暴捶柠檬片,她感觉自己麒麟臂都要锻炼出来了。 还有就是单子太多,又要接单、做奶茶、切柠檬、捶柠檬,两个人有时候会忙不过来。 褚芙忧愁叹气,果然还是人手不太够啊。 第14章 战争开端 此时的淮阳城外,士兵们正在紧锣密鼓的操练,而屠伍长却黑着脸折返方向往连卫营赶。 后面的随吏气喘吁吁,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您慢点,慢点。” 第11章 “慢点?”屠伍长冷声道:“再慢点那个姓谢的小子就要被打死了。” 他非但没有慢下来,反而愈走愈快,心里暗骂道:本来天气就热得人烦躁,那几个刺头还净给我惹事!那个谢以骞可是吴指挥使看好的人,他们还把人家堵起来要教人家‘规矩’?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石虎和瘦猴儿几个下手没轻没重他也是知道的,他接到消息的时候晚,怕是等现在赶过去,那个姓谢的小子已经废了。 屠伍长想到这里就愈加心浮气躁,门就在前方他也不伸手推,而是直接暴躁的一脚踹开,怒喝道:“都给我住手——” 等眼睛适应了里面的光线,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后,他脸上的愤怒霎时定格,只余下满眼愕然。 眼前的场景与自己的想象天差地别。 他以为会洋洋得意耀武扬威的一群人,此刻正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 而他以为会被打残的人,却还好好的站在那儿。 过于烈性的阳光模糊了谢以骞眉眼的轮廓,少年棱角锋利,抬眼看他。 看到这一幕,屠伍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群人是教‘规矩’不成自己还反被教了! 看到自己手底下的兵那个怂包样,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见屠伍长走了过来,石虎瘦猴儿等人顿时呻吟得更大声了。 可没想到他们的屠伍长完全没有要为他们做主的意思,而是一人踹了一脚,骂道:“一个两个的就知道给老子惹事!马上战事就要开始了!你们最近都给老子安分点!” 战事要开始了? 要打仗了? 这句话如同在众人耳边落下一个惊雷,瘦猴儿顾不得疼,连忙一骨碌爬起来,“您说的可是真的?” “我骗你们做甚?主帅都定好了,是平陵侯陆老将军。” 屠伍长说完默了一瞬,声音低闷了些:“陛下已经下令,若此战赢不了敌国的犬戎,我们就不用回来了。” 瞬间,躺在地上的那群人连叫都不叫了,全都沉默下来。 哪怕他们早已领略到了战争的残酷,还有陛下的残酷,可此刻还是被这句旨意浇的遍体生寒。 屠伍长瞥了眼他们鼻青脸肿的脸,“你们虽受了些罪,但算起来也是自食其果,况且军纪还在,不可不罚。” “就罚你们三天水例匀他一半,权当给他压压惊。”屠伍长指了指谢以骞。 众人心里一梗:到底谁给谁压惊啊! 谢以骞突然道:“能把水例折算成银钱吗?” ** 回到营帐,小弟们亦步亦趋地跟在石虎后面:“大哥,我们还要去找他麻烦吗?” “不用去了,马上要打仗了,他一个才来没有多久的新兵蛋子去了战场也只有一个死字,且让他好好的活这最后几天吧。” 另一个矮些的男孩慌慌张张跑了进来,结结巴巴道:“老、老大,最近外面有一群人找上了我们,说、说是……” 瘦猴儿狐疑的打断:“找上我们干什么?我们最近又没在外面惹事。” “就是,怕是不怀好意别有用心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了,男孩脸都涨红了,急忙解释:“不是,那些人听说了老大的名声,夸赞老大骁勇,是打仗的一把好手,约我们去外面喝、喝酒……” 喝酒?在场众人眼都直了。水珍贵,用粮食酿造而成的酒更是难得,昭国的酒基本上全依赖邻国进口,价格高昂到让人不敢生出一丝奢望之心。 他们只在老人嘴里听过“酒”这个字眼,还从来没有在现实中碰到过,只听说那是让人飘飘欲仙快活似神仙的好东西。 可今天,竟然有人要请他们喝酒吗?小弟们的心顿时火热了起来,蠢蠢欲动,期盼的看着自己的老大。 石虎的想法却与他们截然相反。 他想到外面那些人这么夸自己,自己还被那个看不上眼的少年打趴下了,脸顿时红得发黑,拍桌子骂道:“什么臭鱼虾烂鸟蛋也能见我?不见!给我拒了!” 男孩傻眼了,直愣愣的杵在原地,“那、那我怎么回?” 石虎瞪大眼睛,没好气道:“老子怎么说的你就怎么回!这还要教吗?” 听到自己老大拒绝,小弟们垂头丧气,但事已成定局,况且这是老大的决定,他们也就很快收拾好了心情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瘦猴儿揉着脸上的青紫抱怨道:“也不知道那小子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打架的架势跟完全不要命一样。” 相比较这个,旁人更对他的行为感到匪夷所思:“他竟然不要水例,而是换成了银钱!” 石虎轻哼了声,这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他换成银钱,不就是因为水不可以买奶茶,银钱可以买奶茶吗? 最近大家经常看他去那家古古怪怪的奶茶店,当然,那家奶茶店也只有他一个人去。 石虎猛捶了一下床,下定决心道:“给我也买一杯奶茶来尝尝,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 ** “臭鱼虾烂鸟蛋……”黑袍人被这句话气到捏碎一个杯子,他咬牙切齿,几乎一字一顿道:“不会失手?” 底下跪着的男人冷汗涔涔掉落,“请再给属下最后一次机会!” 冷光一闪,跪着的男人倒了下去,红色的鲜血铺陈开来流的满地都是。 黑袍人冷冷的注视着地上那具尸体,毫不动容道:“我只给死人机会。” 两个黑衣人如鬼魅一般出现,无声无息的开始收拾起了尸体。 第15章 第二名员工 在士兵们整装上路前往边关时,京城刮起了一阵新的风潮,全民就柠檬水这个话题讨论的热火朝天,排队的人能从天亮排到天黑。 只要是有门第有身份的府邸,鸡还未打鸣就会早早派小厮在奶茶店门口守着,就为了抢先一步买到柠檬水。 褚芙每天忙线上的外卖订单,线下反而一直无人问津。 而在某天打烊后的夜晚,褚芙消毒清洗完所有器具打算收工时,却听到附近响起了久违的嘈杂人声。 “她在这里!” “快追上!别让她跑了!” 一支箭‘咻’的一声射了出去,女孩脸颊被锋利的箭矢擦出一道血痕,可还是头也不回地继续跑。 第二支箭射在了女孩穿的红色嫁衣上,她一个踉跄,终于体力不支摔倒在沙漠上。 一个个黑影逐渐逼近,为首之人居高临下的打量了她一会儿,冷冰冰道:“小姐,何必如此呢?还是随我们回去吧。” 女孩浑身狼狈不堪,红色嫁衣早已在逃亡中变得破破烂烂,唇干裂到蜕皮,可还是仰头冲他扬起一个笑,嗓音虚弱但坚定:“我死也不会回去。” “小姐不要说傻话了。”男人语气温柔到如恋人之间的呢喃,可眼神却冰冷得吓人,“你不回去还能去哪呢?你还有地方去么?以你的身份,普天之下会有你的容身之所么?” 话音未落,他便听到不远处有人朗声道:“若是你愿意,来我店里吧。” 众人一惊,这才发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站在那里不知道听了多久。 嫁衣女孩仓皇的看过来,褚芙对她露出个浅笑,“我店里正好缺个员工。” 这种鬼地方竟然还会有人?男人面露警惕:“你是什么人?” “有间奶茶店店长。” 男人脸上的警惕之色依旧未消,店长是什么鬼东西? 褚芙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听到声音,出来查看情况,都能撞见这种看起来好像不能被人知的秘辛。 嫁衣女孩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迫不及待道:“我跟你走。” 见她转眼间竟然就已经踉跄着跑出一段距离了,男人眼底一厉,“抓住她!” 一群人挥舞着棍棒冲了上来,褚芙将女子护在身后下意识要去关院门,可此时,面前忽然弹出一块蓝色面板—— [已自动开启防护装置,检索到来人怀有恶意,是否允许进入?] 褚芙心跳加速,想也不想就点了否,那群人的身体顿时不受控制的漂浮起来,然后被扔了出去,就像店里扔出去了一袋垃圾那样利索。 武器七零八落散了一地,那群人双目瞪大满脸惊惧,神情无异于见到了鬼。 [是否将来人拉入黑名单] [注*,拉入黑名单后,他们将再也没有在奶茶店购买任何物品的权限] 再也没有购买权限啊,那岂不是喝不到美味的奶茶了?啧啧,真惨。 褚芙一边说着真惨,一边毫不犹豫的将他们拉入了黑名单。 她想到了给自己一小块银子的那五个壮汉,同时也更加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长得凶的不一定是坏人,长得不凶也不一定是好人。 而被扔出去的那群人,再厉害也不过是凡夫俗子,面对这种超出理解与认知的情况,他们统归为‘妖异’。 此时已没人再看女孩,而是齐齐将恐惧的视线聚集在褚芙身上。 第12章 有人色厉内荏道:“你、你等着!我这就去禀告老爷!老爷定会请人捉了你这个妖道!” 说着,一群人就连滚带爬的跑走了,连散落在地上的棍棒和弓箭都没来得及拿,褚芙随手将一把弓一支箭矢捡了起来,拍拍上面的沙递给女孩。 女孩迷茫的看着她的动作,不明所以。 “我说的员工可不是说着玩玩的。”褚芙示意她看那群人逃跑的背影,“喏,看到了没?对着他们射。” 褚芙见她一直未动,以为她是狠不下心,正要把弓箭收回时,女孩却接了过去,上弦拉弓一气呵成,紧张的板着脸射出一箭。 人群中不知道谁“嗷”的一声,捂住屁股跑得更快了,只差没有抱头鼠窜。 褚芙哈哈大笑,“好!这才有点样子嘛!以后你就这样!谁欺负你你就朝他射箭!对着他们的眼睛射!” 阿风见褚姐说是出去看热闹,回来却带了一堆刀枪棍棒还有杂七杂八的东西,说是战利品。 后面还跟着进来了一个女子,阿风疑惑的看向褚芙。 “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们的新同事了,她叫……她叫……呃。”褚芙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她也完全没有尴尬的意思,一脸自然而然的问道:“你叫什么来着?” “鹭娘,白鹭的鹭。” “对,鹭娘。”褚芙郑重其事的宣布:“鹭娘以后就是我们的同事了!” ** 一直到来宿舍很久,鹭娘还在回想褚芙说出这话的神情,还有旁边那个小男孩略带好奇的、不掺杂一丝恶意的眼睛。 她以为他们会询问自己的来历,但他们没有问,而是细心的为自己准备好水和吃食,又妥善的把自己安置到这个叫「员工宿舍」的地方。 鹭娘手指轻点着身上的红色嫁衣,神色晦明不清。 她……是不是已经看出来了自己的身份?若是看出来了,为何毫不设防就把自己带了进来,若是没看出来,又为何什么都不问? 如果褚芙此时推门进来,就会发现女孩脸上的仓皇无措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像在算计什么的黑沉冷漠。 第16章 选择 鹭娘来了后,三个人简单的磨合了一段时间,相互之间的配合就默契了很多,有时候甚至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与此同时,店里的生意也在有条不紊地稳步提升,看着渐长的收益,褚芙不由得心情激荡,深觉自己离夺回冷气的那天又近了一步。 信心百倍的后果就是,她看见小料,又心痒痒想买了。 【叮~恭喜获得小料青稞*1】 【叮~恭喜获得小料燕麦*1】 看着账户上被划走的四千铜币,褚芙没什么反应,甚至还欣慰愉悦的觉得蛮实惠。 跟十万块的柠檬水比起来,两千的小料可不就是便宜实惠么? 可看清屏幕接下来弹出的面板后,褚芙是真的愣住了,她只是单纯的想多几款奶茶,刺激人们的购买欲,可—— 集齐十种奶茶还会有奖励?这又不是集齐七颗龙珠召唤神龙! 不过意外归意外,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总归是让人高兴的,褚芙开开心心的去看奖励。 a.【解锁果园】 b.【黄金一百两】 c.【增加门店*1】 d.【活泉眼*3】 四选一啊。 褚芙矛盾又纠结的目光在四个选项间来来回回游离不定,每个选项看着都不错,都很想要,真是难以取舍。 但如果必须要选一个的话,a选项肯定是第一个被果断pass的,首先,从大局上看,果园解锁了也无人打理,毕竟他们店目前也就三个人。 再其次,就是从私心上看了,褚芙是经历过购物平台解锁又重新锁上的事,心有戚戚,对系统信任度直线下降,她已经怕了“解锁”这两个字了。 褚芙的目光挪到b选项上,心里头顿时火热滚烫了很多。 在这里,一两黄金=十两银子,一两白银=一贯(吊)钱,也就是1000文钱。 也就是说,一两黄金=一万文钱。 一百两黄金就是整整一百万文钱啊!升到lv.4需要五百万,这一下就有了五分之一,可以缓解多大的压力啊! 况且就算这笔钱不能拿去升级,也可以买很多东西啊,起码褚芙看到一百两黄金,已经开始在脑子里下意识盘算能买多少小料和茶叶,还能再添几个大件…… 但,放长线才能钓大鱼,目光始终是要放长远一些的。 她现在每天也能赚六七万、七八万文钱,收益稳定在这区间浮动着,也就是说每天能有七两左右黄金的进项。 所以,一百两黄金听着好像很多,但其实也就是店里最多十几天的盈利。b选项确实诱人,褚芙也确实心动过一瞬,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左右有三个月时间,也不差这十一二天的。 她将自己的目光从b选项上拔开,挪到c选项上,选门店吧?虽然只有一家,可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而且门店带来的收益是一直有的。 想到这里,褚芙的目光坚定了些。 此时遥远的京城,一处宽阔且华丽的高门宅邸内,五尺戏台上名角咿咿呀呀,水袖叠皓腕,莲步轻移,花腔婉转动听。 台下一个美髯男子眯着眼睛,摇头晃脑,一下一下的打着拍子,不可谓不悠闲。 见他手指动了动,旁边的小厮很有眼色的及时奉上一盏茶。 男人接过去抿了一口,咂咂嘴,“是去岁的陈茶。” “还得是老爷您的舌头灵巧,一吃就吃出来了,要我们这些笨嘴拙舌的,哪怕是灌一壶都尝不出来。”小厮恭维完,这才利利索索的解释:“如今边关战事正是吃紧的时候,商道不怎么太平,近日就没往那边去走货了。” 他们没往周边国家去,当然那边也没往这边来,昭国干旱成这个样子哪里种得出茶树,所以不是新茶,用的是去年的陈茶。 乔振业对这种恭维奉承很是受用,端起茶盏刮了几下,“罢了。” 这时候士农工商阶层分明,商为最贱,商里头又以盐商铁商为尊,他这种水商又为最贱。 可就是他这个处在鄙视链最底层的商人,敏锐的抓住了时代的风口,越过盐商铁商,一跃成为大昭首富,便是京城里的人,也要有门路、托面子关系才能从他手中购得那么一二舀水。 他得了脸,商人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他可谓是扬眉吐气,谁人不高看他一眼? 这时,外面却突然火急火燎跑进来一个人,他汗水顺着鬓角和脖颈往下淌,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欢喜还是惶恐,只颤着嘴皮子低声说:“老爷,出事了。” 乔振业一派悠闲,“急慌慌的作甚?天塌下来吗?” 来人流汗更多了,对他们而言,可不无异于天塌下来了么?他一咬牙,“老爷,您亲自去看看吧。” ** 却说之前,褚芙盯着c选项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能下得了手。 她搓了把脸,轻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无论如何,不管是私心还是理智上来说,与c选项比,d选项都不是最佳选择。 三口泉眼,够干什么呢?能干什么呢?能比得上一家能带来源源不断收益的门店么? 有了泉眼,也就是说附近的人有了免费的、可供饮用的水源,经济拮据者还会愿意买奶茶店的奶茶喝么? 可这个世上,并非只有权衡和比较,能破开利益驱使疯狂叫嚣的,还有人心。 她选了泉眼,于是泉眼出现了,与那三家门店比邻而居。 褚芙预料到了百姓看到泉眼可能会欣喜,却不曾想,百姓的反应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 见了泉眼,有人大哭,有人大笑,有人大呼神迹,更是有两鬓花白的老者趴在旁边嚎啕不止,浑浊的眼睛滚下泪来。 太阳很大,炽热的阳光直晒下来,白花花一片晃得人眼晕,乔振业脸色更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这口泉眼恰恰出现在这家奶茶店旁边,要说它们之间没有联系,谁会信? 虽然泉眼出现,从国家大局的层面说是往好的方面走了,但对他而言,绝不算好。 他从一个小小的行脚商,走南闯北,拼到如今的身家,成了大昭赫赫有名的水商,眼睛向来都长在了天上,不是有权有势,都不能让他的眼睛从头顶上落下来。 而他最不可容忍的,就是自己的利益被他人触碰。 但为什么,他知道奶茶店横空出世却半点不慌?这就源自于他的底气了,他自信自己有一样东西永远不会被取代,那便是他安家立命的本事——水。 他们能喝奶茶和柠檬水,难道还能用劳什子奶茶和柠檬水来沐浴? 可看着这口生机勃勃的活泉眼,乔振业只觉得自己的脸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从这家古怪的奶茶店出现起,一切就开始变了。 它背后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第13章 第17章 门店被砸 还没下雨,只是有了口泉眼而已,就不乏有善于钻营出尖冒头的,于是不到半日,那些歌颂皇帝鸿德的文章便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平民百姓哪知道什么「陛下诚心终于感动上苍」,他们只战战兢兢目露期盼的仰头望着,泉眼都出现了,下一步是不是该下雨了? 看着他们殷切抬头望天的动作,乔振业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嗤笑一声后就不做理会,目光转而移到奶茶店上,眼底幽暗了些。 恐怕不到明日上面得知消息就会来人,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 他走到如今的位置,自然也有几分胆识和果决,当即就下了决定,向自己的亲随招手,“你来。” 亲随把头凑过来,他低声耳语了几句。 深夜,密密麻麻的人潮褪去后,一个人影鬼鬼祟祟蹑手蹑脚的靠近奶茶店。 次日,荒凉静穆的大漠深处,忽然响起一道凄厉的尖叫。 阿风惊疑不定的看着平板屏幕,小脸都白了一圈,“怎……怎么全部标红了。” 只见昨天还是绿色的三个门店地标,今早俨然全变成了鲜红色。 右下角有一行小字说明: 绿色,表示无其他意外状况,正在经营。 黄色,门店受损程度轻微,可继续经营。 橙色,门店受损程度较重,可勉强经营。 红色,门店受损程度严重,无法经营。 都被系统判定为无法经营,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受损程度严重到什么地步了,一夜之间三家门店全毁得不像样,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褚芙深吸一口气,“查监控。” 阿风愣住了,呆头呆脑的跟着重复了一遍:“监控?” 监控是个什么东西? 他们根本不知道,后世还有监控这么个东西,而在这个时代,监控就是一个宛如外挂般的存在。 褚芙直接调出监控来看,所幸摄像头的夜视功能很好,调出来的视频画质也清晰,拍出来的人清清楚楚。 阿风看得惊叹不止,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鹭娘手指微蜷了蜷。 正常一帧帧看过去效率太低,褚芙调三倍速,很快就锁定了罪犯。 褚芙眼睛眨也不眨,“找到了。” 只见一个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鬼鬼祟祟的靠近门店,抡起斧头就砸,店再抗造也经不得他这么折腾,没一会儿玻璃就碎了一地。 阿风迅速抛却刚才对监控的新奇,怒气冲冲道:“这人看着就贼眉鼠眼!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褚芙瞟他一眼,有些忍俊不禁,这贼人把自己包裹的那么严实,眉眼都看不到,你是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的。 可能是怕再惹出声音会引人注目,那人没砸多少就鬼鬼祟祟左顾右盼的离开了。 褚芙看清楚了,直到他砸完离开,门店受损程度也才将将到25%,况且他只砸了京城门店,那「临安郡梨花巷尾店」和「淮阳城外兵马营店」又是怎么受损的呢? 很快,答案就出来了。 一群身手矫健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要融入到夜色当中。 他们比前头那个毫无章法乱砸一通的专业多了,也显然是训练有素有备而来,默契的对视一眼就各自分头行动,门店25%的受损度转眼就被他们砸到了91%。 另外两家门店也一前一后出现了同样的黑衣人。 砸完后,他们还掏出一包粉末状的物品,警惕的左右张望,欲撒进泉眼里。 阿风急得要跳起来,恨不得钻进屏幕里阻止他们,“他们这是要投毒!” 他们确实是要投毒,不过没得逞就是了。 一个无形的保护罩泛着淡淡的暖黄色光芒,那群黑衣人看起来像是惊到了,从屏幕都可以看到他们手抖了一下,接着像遇到威胁的野兽般退却,没一会儿就窜了个精光。 褚芙平静的阐述:“前面那个砸店的和后面这群投毒的,是两拨人。” 阿风到底是年纪小,脸上的怒气藏都藏不住,想法也更天真些,愤愤不平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褚芙依旧平静:“树大招风,我们碍着别人的路,被人盯上了。” 鹭娘看了她几眼,语气稍显迟疑和试探:“你看上去好像并不生气?” 褚芙没应声,她怎么可能不生气?她分明已经怒到极点,感觉自己就像一座随时要喷发的活火山,再晚点就要爆发了! 她自己中暑都舍不得休息,一分一秒的时间都不想浪费,就怕自己对赌协议会输,可他们倒好,直接把店给砸了!还想往她刚得的三口泉眼里投毒! 褚芙磨牙。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老母!这个仇,她记上了! 三个受损严重的门店也不能撂着不管,想要修补的话得花费一万铜币,且还需要一天时间,三家门店也就是三万块。 三万块可以买多少东西!可以进多少斤柠檬! 一整天时间!又可以卖出多少杯奶茶! 这本就是一场无妄之灾,为了这场无妄之灾还要白白损失这么多银子,褚芙咬牙又在心里恶狠狠记了一笔。 “哎呀,怎么变成这样了!”次日早上来排队的百姓看到奶茶店的现状后都大惊。 褚芙想着反正今天也歇业,就干脆把那段砸店视频在点单机内循环播放,又单独把那几个贼人的彩色照片截了出来。 做完这一切,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是离不开这儿,可我有办法让别人替我报仇。 有时候,民众的愤怒也不容小觑。 果然,大家一看完那段监控视频就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如果说,他们看到那群人砸店还只是哗然唏嘘,可看到黑衣人投毒那一幕,整个店瞬间寂静无声。 明明是燥热的天气,可在场所有人都感觉脊背发凉,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当即就有人拍桌子大骂:“京城的人心真脏!” 此刻的他已经忘记,自己也是京城的人。 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他们全都变得抖擞精明起来了。 人群中炸开嗡嗡嗡的议论声,依稀夹杂着怒骂,胡九郎再次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遮遮掩掩的过来刺探敌情了。 他一过来也被店里凄惨的模样吓了一大跳,有些心虚的撇开眼睛,心虚之余更多的还是纳闷,自己昨晚明明没砸得这么过分啊。 一群人将奶茶店围的严严实实,他挤不进去,只能偷偷在外面观望,可外面人潮涌动,根本什么也看不清。 见状,胡九郎心里越发好奇,里面那么吵嚷热闹,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正着急着呢,场面却突然古怪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胡九郎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回事?怎么前面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太对劲? “是不是他?” “就是他。” “是他,跟那上面一模一样!” “……” 几句窃窃私语伴随热风飘进胡九郎耳朵里,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第18章 闹剧 胡九郎屁滚尿流的跑回了府。 但他尚且还存有几分理智,没有从正门堂而皇之的进去,而是在胡同窄巷七弯八绕将追他的人甩得差不多后,才从后门钻了进去。 门子见他衣裳被撕成了烂碎布条,头发凌乱,脸也被挠出了血痕,不禁惊愕不已,连忙凑上来,“九爷,可是出什……” 话还没说完,自己就被推了个踉跄,胡九郎神经兮兮,一副全天下人都想害我的惊恐模样:“快!快!把门关上!” 门子下意识把门关上了,心下纳闷稀奇,这是怎么了?活像后面有豺狼虎豹在追似的。 胡九郎把脑袋贴门上听了半晌,没听到动静,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事情虽办砸了,但好歹老爷不会受到牵连。 他是这么安慰自己的,谁曾想还不到半日,‘乔振业雇人砸店投毒’的消息便传遍全城。 胡九郎:“……” 先不说是谁散布的,但谣言传播的如此之快,要说这其中没有人在从中作梗推波助澜他都不信。 胡九郎委屈,胡九郎冤枉啊!他自知自己只砸了那么一点,更是没有投毒,怎么现在什么屎盆子都往自己头上扣! 他试图解释自己和那群黑衣人不是一伙的,可是百口莫辩,百姓根本不听他解释。 乔振业是水商,与奶茶店站在天然的对立面,这其中的关节一想就通,有人风风火火的就跑去他府上要个说法。 乔振业乐了,你他*的算个什么东西?找我要说法?当即反手甩他们一个闭门羹,统统不见! 碰了一鼻子灰的人气得牙痒痒,就没见过有人做了坏事还能理直气壮的! 但他到底是怕把人得罪死了,只能一个劲逮着胡九郎指桑骂槐:“我说你怎么有胆量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原来是为了你家主子!” 第14章 胡九郎听别人骂自己还行,骂自己老爷他就不乐意了,冷笑着反呛回去:“你们有谁看到了?空口白牙无凭无据的就敢来这里撒野,天理何在?王法何在?欺我乔家无人了么?” 哈,王法! 若不是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在场众人都想讥讽大笑三声。 众人隐晦的看一眼皇都方向,还是很好的将那抹讥讽压了下去,只回答他第一个问题。 “我们全看到了!” “对!我们全看到了!” 胡九郎梗着脖子不承认:“那是污蔑!那种捏造的幻境妖术你们也信?” “人家神仙平白无故污蔑你们?你们多大的脸?” “是啊,吃了几盏酒醉成这样?青天白日的就说起梦话来了?” “我们分明都亲眼看见了,那晚你故意等到四下无人时方便自己鬼祟行事,是或不是?” 他继续嘴硬:“谁说我那晚是故意的,就不能是恰好、凑巧吗?” “你的意思是,作为乔老爷亲随的你恰好在半夜无人时鬼祟走近,又凑巧举起斧头,又恰好砸到门窗,你前脚刚走后脚立马凑巧的补上一队人完成后续的工作,又恰好拿出毒药,毒药又凑巧撒在泉眼上方?” 胡九郎憋红了脸,吭哧吭哧半晌没吭声,最后实在忍不住干脆破口大骂起来,围观群众自然也不肯认输,我们这么多人还会骂不过你一个? 于是双方你来我往,这个拿起旁边的箩筐就砸,那个脱下脚下的靴子就扔,场面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不过福也相依祸也相依,这一轮过后,百姓自发去保护奶茶店和泉眼,有人再想投毒都想不到机会了。 乔老爷为此很是低调了一段时间,乔府的下人也如同过街老鼠般开始灰溜溜的夹着尾巴做人,就连平日里去采买都不敢说自己是乔府的人。 这日乔老爷偷偷出门赴宴,谁曾想还就走出一里路就被长公主府的人套麻袋拖到巷子里打了一顿。 待他好不容易重见光明,又被将军府的人重新套上麻袋打了一顿。 将军府刚打完,他又被另一个府的人接力般拖了过去。 出门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就眼冒金星挨了三顿打,还没缓过神来,又被路边一群百姓群殴。 乔振业鼻青脸肿,心下忿忿不平,权贵敢打我就算了,那是有时候自己还得靠他们仰仗生意,可—— 他气急败坏的吼:“你们这些平民百姓无名小卒也敢打我?” 所有人动作都顿住了,乔振业心中一喜,以为他们怕了,下一刻,拳头以比刚才更猛的势头如疾风骤雨般落下。 “打的就是你!你个黑心肝的家伙!” “别打那些不痛不痒的地方,照着他脸踹!” 乔振业挣扎着怒吼:“你们给我等着!我要报官!” 徐知府收到报案果然惊怒不已,惊堂木一拍,“岂有此理!你等着!本官这就派人去将那些刁民捉拿归案!” 衙门的捕快很快就去抓人了,乔振业顶着一个肿胀成猪头的脑袋,在下人的搀扶下满意的离开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后脚那些捕快就从后门回来了。 徐知府瞟他们一眼,“行了,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为首之人一作揖,“大人英明。” 徐知府摆摆手,“有些事做做面子功夫就好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京城权贵遍地,哪怕一片瓦砸下来都有可能砸中哪个皇亲国戚的头,为了做好这个知府,他可谓是殚心竭虑,近年来脑门上的头发都少了许多。 将乌纱帽摘下来,他摸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忧虑不已。 突然,外面一阵喧哗,又有百姓来报官,说是捉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黑衣人。 徐知府感到头痛,把乌纱帽又重新戴上,“押进来。” 被捉来的,正是之前暗杀任务失败的阿大,他今日在暗处观察乔振业挨揍,可没想到被一大群百姓不由分说扭来送官了。 徐知府看他两眼,“边关正在打仗,这怕不是敌国的探子,关到大牢里去。” 审问都不审问就直接关到牢里去?阿大满目错愕,“冤枉啊大人!草民是无辜的啊……” 坐在高堂之上的官员眯起了眼睛,语出惊人道:“你不是我们国家的人吧。” 他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阿大内心震动,表面却还是一副惶恐怯懦的模样,“大人何出此言,草民是常州人士,进京的路引您可要……” 徐知府却不听他解释,直接打断道:“我们昭国这么热,根本没有人穿黑衣,你肯定是别国的人。” 黑色穿着多热啊,哪有傻子在大白天穿黑衣。 徐知府摆摆手,“压下去。” 唉,今天也是明察秋毫断案如神的好官呢。 第19章 三级 黑袍男人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刚刚说阿大怎么了?” “被关到牢里去了。” “谁被关到牢里去了?” “阿大。” “阿大什么牢里?” “阿大被关到牢里去了。” 黑袍男人觉得这桩事荒谬极了,他堂堂一个杀手榜前十的杀手,被一群百姓捉去送官?还被关到牢里去了?他的嘴呢?他不会辩解吗? 下属嗓音滞涩,艰难道:“这昭国从上到下,属实是有些邪门。” 他就是参与砸店投毒的其中一个,他还清楚的记得,自己亲眼看到那个泉眼发出耀眼光芒,将毒粉隔挡开来。 面对这种超乎常理的事情,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他虽然秉承着杀手的习惯顶着一张冰块脸,但实际上心里惴惴的很,莫非,那家奶茶店真的有神仙护着? 那自己砸了店,会不会受到天谴? 那边黑袍男人已经回过神来了,嗓音阴冷:“既说他是常州百姓,那他就是常州百姓,若是他不知好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全身都被黑袍遮挡,让人分辨不出他的表情,但下属听后却心下一沉,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应道:“是。” 乔振业躺床上养了大半个月,伤好的差不多了才出去赴宴。 而在这半个月内,他的‘事迹’已经传遍了街头巷尾,现在不仅名声扫地,生意也一落千丈。 百姓们义愤填膺:他都敢往泉眼里投毒了,那谁知道他卖的水里有没有毒! 于是,京城的权贵和百姓纷纷选择了其他水商,那群之前被乔振业死死压了一头的商人被这天降横财砸中,赚了个盆满钵满,可谓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宴席上,容光焕发的水商们齐齐站起来向他敬酒,“还要多谢乔兄给贤弟这个机会啊。” “是啊,若无乔兄,哪有我们今天。” “乔兄大义,我等铭记在心。” 乔振业坐着没动,面上扯出一个凉凉的笑来,刻薄道:“有那两口泉眼,你们就算是赚又能赚得到哪儿去。” 同行们依旧笑眯眯,丝毫没被他的态度所影响,“小赚也是赚呐,乔兄指头缝里漏一点,就够我们全府大大小小几十口人嚼用了。” 话说褚芙这边,一开始就设想了店里生意下降的情况,毕竟泉眼是她要开启的,她一开始就做好了类似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的是喝奶茶的人还是很多,甚至还有不降反增的趋势。 钱存的差不多后,褚芙一鼓作气连升三级,转眼一百多万就没了。 随后,她眼前弹出一长串系统消息: 【恭喜您升至lv.1~[礼花]】 一级可增加门店数量*3,点单机*1 【恭喜您升至lv.2~[礼花]】 二级可增加门店数量*6,点单机*2,增加建筑层数*1 奖励饮品——「冰椰子汁」请去菜单栏查看吧! 【恭喜您升至lv.3~[礼花]】 三级可增加门店数量*12,点单机*3,增加建筑层数*2 可解锁新建筑「果园」 奖励饮品——「冰可乐」请去菜单栏查看吧! 【您已成功升至三级,请再接再厉,接待更多客人吧!】 褚芙的目光在可解锁新建筑「果园」上感兴趣的多停留了一会儿,伸出手点了一下,面前弹出一条消息—— 【是否花费500000铜币解锁果园?】 【是or否】 50万铜币吗?其实也不是很贵,但褚芙想了想,出于众多因素和考虑还是点了否。 店里目前才将将忙得过来而已,果园解锁了也没有人手和时间去打理,所以先不急。 随着果园的出现,地图上新增了果园的标识——其实说是地图也不尽然,因为它不是常见的那种平面地图,而是像c4d或者3dmax一样三维建模软件。 上面提示,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来进行调整设计。 褚芙将它缩到最小,地图上已有的五个建筑顿时就像是五个等比例缩小版模型,放到最大,瞬间连白菜叶上如血管般的脉络都清晰可见。 第15章 果园也可以随意拖动,放到奶茶店周边任意一个位置都可以。 既然果园都可以拖动,那其他建筑岂不是也能拖动?好像在玩模拟经营呀。 褚芙心痒痒,试探着把后院拖动到了宿舍楼旁边。 下一刻,外面就传来一声惊呼,接着楼梯处传来噔噔噔的上楼声,没一会儿阿风就气喘吁吁的出现在房间门口。 他手上拎着一个原本是浇花如今用来浇菜的洒水壶,眼里满是惊惧,脸上的表情不亚于看到了鬼,“褚姐,菜园不见了!” 褚芙刚张开嘴要解释,这时楼梯又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噼里啪啦上楼的动静,很快鹭娘也慌乱无措的出现在门口。 她嘴唇翕动,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不过最后千言万语也只汇成了一句话:“店长,店里有些变化,你下去看看吧。” 相比较之前,奶茶店现在的变化可谓是翻天覆地。 大厅明亮宽敞了许多,面积也扩大了不少,原本只能容纳五张堂食桌子的位置如今变成了十张,外面也可以放下近二十张露天桌椅。 宿舍大楼原本是只有一层的,现在升至了四层,每层十二个房间,从下往上仰望过去还蛮壮观。 褚芙很满意,现在的宿舍大楼总算是有那么一点“楼”的意思了,原来只有一层楼还挂个「大楼」的名号,多逊啊! 褚芙是满意了,阿风和鹭娘则是完全懵圈了。 两人迷茫的抬头望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宿舍还是他们休息的宿舍,但又不是以前的宿舍了。 迎面而来向上的楼梯?还平白多出了好几层? 救命!这一定是仙术! 但要说震动最大的,还得属全国各地的百姓。 有间奶茶店在昭国各地随机投放21家新门店,还上新了冰椰子汁和冰可乐。 因为投放完全随机的缘故,京城有幸又有了一家门店,有人喜极而泣:“我再也不用天不亮就从城东跑到城西,还要排大半日的队了!” 熟悉的老顾客进去一看,昨天还是一台的点单机今天就变成了七台,于是又一阵轰动。 升级之后褚芙赚的更多了,营业额一下提升了好几个点,但同时也免不了有些焦头烂额,忙起来时只恨不得自己跟章鱼一样长八只手。 所谓甜蜜的烦恼,也不外如是吧。 第20章 新店开业 自从第一次砸店计划失败后,第二次乔振业学聪明了,开始换着花样作妖——倒卖。 原本京城及京城周边只有一家奶茶店,像珍珠奶茶芋泥奶茶这样的常规款一杯是25文钱,柠檬水则更便宜些,只要20文。 而他看好了商机,每款奶茶进个几百杯,然后运去京城附近的郡城用4~5倍的价格高价卖出去。 虽然里面的冰块都融化了,奶茶也在运送途中变成了热的,但在那些地方依旧可以秒杀一众饮品。 现在奶茶在那边的权贵阶层官商圈子,已经是非常有面子的待客饮品了,有市无价极度抢手,并且供不应求。 这段时间他们倒手赚了一大笔,周边郡城还对他们感激涕零。 看着账房新呈上来的账本,乔振业悠哉悠哉的摇着折扇,自鸣得意道:“那个有间奶茶店,不过是为我们做嫁衣裳。” “这样做会不会有报应,毕竟这是神仙降下的恩泽……”胡九郎有些怵得慌,“上次我们的人都亲眼看见了。” 那个神奇的屏幕,播放了他和那群黑衣人砸店的视频许久,最近才撤下来呢。 “装神弄鬼罢了!”乔振业冷笑,“报应?如果真的有报应,那应该去劈坐在龙椅上的那位!” 胡九郎大惊,小心的左右看了看,恨不得亲自上手去捂他的嘴,“老爷,慎言!” 当今圣上可实在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护龙卫又神出鬼没,若是被逮到入了诏狱,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时,外面却突然火急火燎跑进来一个人,他汗水顺着鬓角和脖颈往下淌,颤着嘴皮子低声说:“老爷,又出事了。” 乔振业总觉得这话好像听过,这场景好像也似曾相识。 “什么!郡城也有奶茶店了!”他身子猛地坐直,不可置信道:“那我们运过去的奶茶岂不是卖不出去了?” 仆从瑟瑟发抖,何止卖不出去了。 他硬着头皮,委婉道:“郡城的那些官员和乡绅知道我们卖那么高,还略有不满。” 他们是不喝不知道,一喝吓一跳,原来刚做出来的奶茶这么冰凉可口,价格还这么低廉实惠。 天杀的!你还敢卖我们那么贵! 这不,有了对比后,可不就一下犯众怒了嘛。 乔振业摇扇子的动作逐渐变得缓慢,嘴硬道:“他们有什么不满的,我们也是明码标价。” 仆从:“……”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不道德啊! ** 濮陵郡姚江县一夜之间突然冒出了家奶茶店,对于这玄妙又莫测的变化,人们奔走相告,宣布着这一喜讯。 奶茶店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昭国上下,大家都知道这是好事。 为此,濮陵郡一众大小官员还亲临现场,又是下跪又是还愿,场面热闹得不行。 特别是濮陵郡守,顶着一张沧桑如树皮的老脸险些泪洒当场。 他早就知道淮阳有一家店,他和一众同僚还偷偷羡慕了许久,如今他们郡城终于也有了。 上天不忘我濮陵啊! 奶茶店开门的第一天就大排长龙,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跟随人流小心翼翼的走进去,自惭形秽的只站一小块地方。 自己满身脏污,与这个干净明亮的地方格格不入。 排到她时,她手上紧紧攥着一把铜币,眼睛被满屏眼花缭乱的饮品冲击,不知道选哪个好。 排在她后面的人急得脖子往前伸,不断张望,忍不住催促道:“你买好了没有?” 女孩吓了一跳,局促的赶紧点了个最便宜的柠檬水。 临走前看到下面有个备注选项,她犹豫了一下,抱着侥幸的心理、几乎是孤注一掷般问道:仙长,可以给我一点水吗? …… 断壁残垣的破庙外,忽然出现一个暖黄色袋子。 女孩孤零零的坐在破庙外面,浑浑噩噩的把头埋在膝盖里面,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良久后,她才抬头盯着前方虚无的某个点。 她的目光被不远处那个包装袋吸引,眼神逐渐聚焦。 过了一会儿,她骤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打开包装袋一看,里面不止有柠檬水,还有单独的两杯水。 清亮纯净的水,没有任何杂质,晶莹剔透到好像发着光。 无数种情绪在胸膛中翻涌撞击,女孩被这刹那的巨大惊喜击中,只觉得欣喜若狂。 有救了,有救了! 她连滚带爬的跑进去,途中因为太急还差点被绊一跤,“爹,娘!有水了!” 做完这一单,鹭娘脸色苍白,微弯下腰扶着操作台缓神。 褚芙敏锐的注意到了她的变化,担心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鹭娘看着一长串的未完成订单和不断弹出来的新订单,勉强摇头道:“没事。” 褚芙不语,她看着就不像没事的样子,“你别强撑着了,是哪不舒服?” 鹭娘下意识瞟了眼阿风,见他还在忙着做奶茶没注意到这边,她才放松了些,低低道:“真没事,就是来了月事而已。” 褚芙明白过来了,“肚子痛?” 鹭娘很难以启齿般点了点头。 古代女子来月事其实非常麻烦,穷苦人家买不起月事带,就是直接用几块布垫在下面,且那几块布还得反反复复用。 略讲究些的,便用草木灰缝进布袋里,两头用细线系在腰间,佩戴后就能进行小幅度运动,不耽搁日常干活。 而在大昭,因为没有多余的水可以用来清洗,女子那几日就只能躺在炕上挺尸,屁股底下铺一层厚厚的沙土,捱过去就算了。 知道鹭娘来了大姨妈且痛经后,褚芙赶紧让她回去休息了,又给了她几包暖宝宝和卫生巾,并在卫生间跟她一一介绍该怎么用。 褚芙走后,鹭娘在卫生间一个人神情怔松的站了许久。 在她所生长的环境里,女子来月事是非常忌讳的事情,人们会认为这是“晦气”。 可是褚芙却向她科普解释,那是因为人们无法判断来月经这种流血反而不致死的现象,就认定月经是污秽、肮脏和邪恶的东西。 但月经并不是邪恶的东西,而是一种正常的女性生理现象,大大方方的谈论就好了,不用为此觉得羞耻甚至是不安。 鹭娘目光偏移,看向自己手边上的安睡裤、蚕丝卫生巾、日用夜用、护垫…… 柔软洁白的像天上的云彩一样,不仅剪裁更贴合人体弧度,竟然还有侧翼和后翼! 小翅膀哎! 第16章 她有些舍不得用,把卫生巾熨帖地捧到心口。 鹭娘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在软化,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坍塌,她眼里闪过挣扎,咬唇喃喃道:“别说这样的话了,真的……” 第21章 陈折己 回去的路上,褚芙想着「封口机」和「热水机」是时候该提上日程了。 虽然天气热,顾客并不一定会想喝热奶茶,但还是得考虑到女子会来月事这件事。 经期一定要喝热饮才比较好吗?其实也不一定,重点不是热饮,而是想给她们提供可自由选择的权利。 此时远在万里之外的京城,随着战争到了白热化,朝堂也因为军饷问题已经吵了半个月了。 十日一次的大朝会,文武百官都低眉敛目站在太极殿中,百多人的大殿中只听得见户部尚书以及谏议大夫的激烈争执声。 “此番战事军资消耗过大,如今国库不丰,无法再支持一场大战,不若暂时求和……” 谏议大夫陈折己持反对意见 : “路尚书此言不妥,那些犬戎残杀我边关百姓,抢掠我昭国疆土,若是不给他们一个教训,岂不是让他们觉得我大昭软弱可欺?” 这个时候求和,那些无辜死去的百姓岂不是白白丢了性命? 陈折己又说:“此时免战,实乃大灭我国军威,若是犬戎知道他们强硬我们就会后退,这一次尝到了甜头,只怕下一次野心会更大,说不得立刻就会挥师南下,届时又该怎么办?” 路尚书皮笑肉不笑,讥讽道:“呵,陈大夫倒是说得轻巧,只是不知陈大夫有没有看过兵部和户部呈上来的折子,去岁光是这场仗的准备,就消耗了大笔巨资,如今北边的饥荒、旱灾还尚未处理,哪里不要花银子……” 陈折己紧绷着脸庞,强自将胸中那股怒气按捺了下来,“这就是您断了前线补给的理由?路尚书这话怕是有失偏颇了吧。” 路尚书气急道:“难道户部没给他们拨银子吗?” 陈折己抬眸看他,言辞变得更加浅显犀利,“京官抽一成,路上的孝敬抽两成,小吏再抽一成……最终落到实处的,又有几成?” 在战争中,军队的移动和作战都需要大量的粮食和草料作为后勤保障,如果后勤供应不足或不及时,就会严重影响军队的战斗力甚至导致失败。 他一个个扫视过去,“各位大人扪心自问,可是真的清清白白?一丝一毫也未曾贪污?” 这话说的直白而难听,在场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路尚书掌管户部,闻言眼皮一跳,生怕他说出更出格的话来,赶忙生硬的转移话题:“边关这么久也未曾见有什么捷报传来,朝廷养他们是干什么用的?只怕是有些小子贪懒不出力……” 陈折己毫不留情的拆穿:“不给将士们吃饱,让他们饿着肚子、用着钝刀上战场,还妄想打胜仗?青天白日的尚书大人怎么还做这样的美梦!” 路尚书脸色铁青。 一番唇枪舌战下来,陈折己还是半点疲态不见,扬声道:“先人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们为大昭已是事先舍去了性命,若我们连最基本的后勤保障都做不好,岂不是愧对在家中等待他们归来的父母妻儿?愧对年年纳税的百姓?愧对正在浴血杀敌的将士们?愧对战场上死去的英灵?” 这几句反问一声比一声朗阔,句句敲击到了人心,大殿之上回响不断,文武百官心肝都在颤。 “为官者,自当为国为民,为江山社稷,为千秋万代!” 语罢,他转而面向横山帝,高声道:“臣恳求,为边关的将士们调拨粮草!” 陈折己一揖到底。 倚靠在高榻之上的皇帝懒洋洋的掀开眼皮,打了个哈欠,皱眉不耐道:“行了行了,此事推后再议,退朝。” 陈折己面色稍变,战事迫在眉睫,哪还能再推后?! 他上前一步,“陛下!” 宦官用拂尘挡住他的步伐,皇帝已经起身走了,龙袍带起一阵糜烂酒气和脂粉香味,站在最前方的首辅和宰相早已习以为常,依旧面不改色。 ** 天边一轮红日慢慢西沉,夕阳如新妇脸颊上的胭脂,给大地披上了一层薄如蝉翼的光彩。 陈折己下职回来,将官帽搁在一边。 屋外耀眼的霞光和屋内黯淡的阴影将他的身子切割成两半,他就站在这半明半暗中,久久不语。 他想到了自己曾经的同门,那个文采斐然的少年寒窗苦读二十载,走到了乡试,可是却在最后被替了卷子。 他想到了另一个同僚,曾是鲜衣怒马的探花郎,一心想报效朝廷,却被帝王以一个极其荒谬的理由革了职。 他还想到了自己的科举之路,想到了春闱上看到的「公正」二字。 ——如今再看,似乎全都变成了笑话。 陈折己笑着笑着眼里就溢出了泪水,嘴里喃喃自语:“良材不得筑,泥狗尽堆墙。” 曾经鼎盛的大昭,万国朝拜的大昭,在这个帝王的手上,终究是一步步走向了衰败。 不知道哪里刮来一阵风,将案上的书本吹的满地都是,陈折己恍然回过神,弯腰去捡。 那本线装诗集被风哗啦哗啦吹得翻了一页又一页,最终定格在某一句上。 看清楚了上面的诗后,陈折己捡书的手一顿。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他抱着那本诗集在房中枯坐整宿,次日就上了一封折子,请奏辞官。 一般官员都是六十多才告老还乡,像他这么年轻就主动请辞的,简直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一时间满朝哗然,御史台的弹劾折子如雪花般飘到了皇帝的案上。 三天后,批折下来了,准奏。 陈折己离京那天,独自一人挎着个包袱就走了,没带任何仆人和小厮,也没有马车,甚至没有人相送。 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还有几人站在高耸的城墙上目送他远去。 国子监祭酒望着他的背影,那个背影透着文人独有的清瘦,如清竹寒梅般挺拔,叹道:“这位陈大人,还真是人如其名宁折不弯。” 董宰相眼里有欣赏,有感慨,但最终那抹欣赏还是化为了可惜和可笑,摇头道:“他啊,还是太年轻了。” 常太保背手站着,轻嗤:“倒不如说他是茅坑里的臭石头。” 第22章 夺回冷气 战事最激烈的时候,奶茶店升到了四级。 【恭喜您升至lv.4~[礼花]】 四级可增加门店数量*24,点单机*4,增加建筑层数*3 解锁新设施「泉眼」「水井」 奖励饮品——「青柠气泡水」「蓝莓气泡水」「薄荷气泡水」请去菜单栏查看吧! 【您已成功升至四级,请再接再厉,接待更多客人吧!】 与此同时,总店位置也在地址栏曝光了出来,但褚芙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心神已经全被冷气夺走了。 是的,赶在三月期限的最后一天,她卡点赢了对赌协议,冷气回来了。 压在褚芙心上的那块大石头消失,她如团烂泥般瘫在椅子里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冷气,简直是生命之光! 褚芙现在的感受就是,在火焰山攀爬了三个月,终于回到了自己的空调房,现在只想如条咸鱼般舒舒服服的躺着,完全不想动弹。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凉爽,鹭娘则表现的很警惕,她扭头左右查看,“是哪里出来的风?” 阿风看了褚芙一眼,见她跟坨猫一样眼睛都眯起来了,只能自己向她解释,鹭娘很快就明白过来了,“那以后还会消失吗?” 褚芙闻言一个激灵眼睛霎时就睁开了,她满脸复杂的看向鹭娘,“……你这个角度很清奇啊。” 她倒是希望自己以后不会再着系统的道。 升到四级后,她又用剩下的钱买了开水机和封口机,顺理成章把热奶茶也加进了菜单里面。 然后,她就开始兴致勃勃的逛购物平台。 之前平台是每隔三天解锁十秒,她只能把时间压缩成可怜巴巴的十秒钟,尽量精简又争分夺秒的把必需品给买了。 而现在,竟然不用等三天,也不用争分夺秒,而是随时有什么东西不够就随时补充,也有充裕的时间划来划去,可以细细浏览,不用精打细算。 褚芙由俭入奢,一下就被爆棚的幸福感冲昏了头脑,天呐,原来这种想买什么随时就能买到的感觉这么爽的吗? 之前购物平台摆在自己面前,自己反而不知道珍惜,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设备器具类、小料类、茶叶类、水果类、生活用品类…… 最后面还有一个「皮肤」类,褚芙好奇点了进去,法式浪漫洛可可风格,欧式古堡庄园风格,童话蘑菇屋风格,森林树洞风格……琳琅满目,每一个单拎出来都是场多巴胺的视觉盛宴。 第17章 自己本来还带有一点农家清新的小店,顿时就被屏幕上这些或繁华或梦幻的建筑图片,给衬的寒酸起来。 她情不自禁感慨,果然,皮肤这块算是被我们国家的人玩明白了。 但当下,自己已然是身无分文,穷的叮当响,看这些皮肤下面标着的高昂价格,近几个月是别想了。 当然,她就算有钱,买皮肤也得考虑考虑。 好好逛了会儿购物平台解了馋后,褚芙才退了出来,专注于眼前的事业。 原本是24门店,每家门店有7台点单机,现在差不多翻了个倍,增加至48家门店,11台点单机。 宿舍大楼也由原来的四层变成了七层。 平板上散落的绿色地标代表的是门店所在的位置,褚芙看着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绿色,切身体会到了升级的好处,满足感也油然而生。 啊,原来这就是家大业大的感觉吗? 有点让人麻爪呢。 恰好有一家门店就开在附近的城内,褚芙决定歇业一天去外面看看,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亲眼见过门店长什么样呢。 这时,此前一直安静如鸡的系统适时的发出提醒:今天不建议外出,下午三点半~五点附近会有强沙尘暴。 褚芙一怔。 阿风和鹭娘正在兴高采烈的准备外出的东西,却被临时告知去不了了,两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茫然和懵逼:“沙尘暴是什么?” 褚芙向他们简单的描述了一下。 沙尘暴风力非常大,能将石头和沙土卷起,浓密的沙尘会铺天盖地遮住阳光,让人在一段时间内看不见任何东西,就像在夜晚一样。 鹭娘一脸凝重:“是黄雾!” 阿风小脸变得惨白,眼露恐惧,“每次黄雾来了总会死很多人。” 得知沙尘暴马上就要来,店里的几人也没有什么心思营业了。褚芙想着累都累了三个月,干脆就歇业一天,坐等沙尘暴来。 几人忙忙碌碌,先把后院的菜给收了,又用塑料布把露天餐桌给仔仔细细盖好了,然后再将门窗关好,缝隙也用细棉布堵住。 下午三点半,沙尘暴准时上线。 一开始是微风,后面渐渐狂风大作,空气中尘土飞扬,漫天浓厚的黄沙遮天蔽日。 天色瞬间变暗,黄得发黑的沙土被风吹着以极快的速度,掩盖尚蓝的天空,二者之间出现明显的极速向后推移的分界线。 风刮来的方向上有黑色的风沙墙快速地移动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像是世界末日到来了一般。 短短几十秒的时间,世界只剩一片惨黄,沙砾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院门和围栏明明看起来脆弱的很,可是在这种强风下却巍然不动。 褚芙观察了会儿,见状稍微放下了一点心,系统出品质量应该还是有一定保证的。 店里面煮了一壶红茶,还用余火烘烤了点肉脯和红薯,场面温馨又惬意,和外面天灾末日般的景象格格不入,像两个次元,有种微妙的割裂感。 褚芙把已经冒出香味的红薯从火堆里翻出来,看了眼还趴在玻璃窗前不住往外看的男孩,喊道:“阿风,快来,你的红薯烤好了。” “来了来了。” 褚芙把烤红薯包好递给他,“小心烫手啊。” 剥开外皮,里面橙色的红薯内芯还冒着热气。 阿风动作突然停顿下来,耳朵动了动,“褚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褚芙捏着半个红薯,认真侧耳聆听了一会儿,“没有啊。” 鹭娘也皱眉仔细分辨,“好像……是人的声音。” 阿风听出来了,猛地抬头,“有人在求救!” 第23章 第三名员工 一分钟后,店里坐了个小黄人。 这个「小黄人」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男人全身上下皆被黄沙裹挟,只有一双眼睛还黑白分明,走进来时,身上还在往下扑簌簌掉沙子,看起来凄惨极了。 鹭娘给他接了一盆水,递给他一匹毛巾,“擦擦脸吧。” 陈折己规规矩矩的接过去,“多谢。” 他早在黄雾初现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可是四周荒无人烟,人迹罕至,他走了许久也找不到一个可以遮蔽落脚的地方。 正当他要绝望时,事情却忽然峰回路转,他在能见度极低的漫天黄沙中隐约看到了这家店的轮廓,于是他就深一脚浅一脚的循着那点模糊轮廓找到了这里。 直到坐在椅子上,他还犹觉得庆幸,但庆幸之余更多的还是后怕,若是刚刚没能找到落脚点,那后面会如何还真不好说。 听完他的经历后,褚芙忍不住感慨:“还真是凑巧。” 他在外面敲门求救时,沙尘暴的动静太大,要不是阿风鹭娘他们耳朵灵,那点声响还真有可能会被忽略过去了。 褚芙目光扫过他的小包袱,一个人就带这么点行李,还风尘仆仆的,按照现代的说法,就是说走就走的背包客嘛。 还挺酷。 陈折己进来的时候没仔细看门匾,此刻他嗅着空气中香甜的味道,望着那循序渐进的淡奶油黄配色,心里总有一丝呼之欲出的熟悉感。 他询问道:“敢问这是什么店?” 褚芙给他倒了杯茶,笑答:“奶茶店。” 阿风双眸亮晶晶的,脸上的神情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有间奶茶店,你听说过吗?” 说完,他向陈折己介绍褚芙,“这是我们店长!” 陈折己霎时定格在原地,诧异地望着她。 何止是听说过,简直如雷贯耳。 陈折己看褚芙的目光瞬间变了,她那双弯弯的笑眼此刻在他眼里似乎都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他就说怎么有人敢在北漠开店,原来是仙人! 北漠位于夷国、楼兰与大昭的交界,在长达近二十余年的旱灾来临之前,这里繁茂至极,五大家族围绕着它分布。 后来大旱来临,人们为了活命渐渐往更南边迁徙,这里也就荒废了下来,不受任何家族和势力的管辖,行商、盗贼、潜逃者等各种形形色色的人游荡其中。 它的危险不仅来自于鱼龙混杂的人、残酷的地貌,也来自于它特殊的环境。 这里有得天独厚的资源,地广人稀,但也就是因为太过宽广干旱,地表的土壤失去保水能力,风力也就会卷起地表沙土而引发一些状况——比如黄雾。 黄雾所到之处皆摧枯拉朽面目全非,这也是北漠不再宜居的原因,毕竟一次黄雾过境就足以就能把一座华美的宅邸覆得严严实实。 陈折己想到自己进来时看到的院门,那扇竹子做的院门看起来摇摇欲坠,风大一点都能吹倒。 在黄雾中护住了这么大一个店,只能是仙术才能解释得通吧? 而且黄雾持续了数个时辰,只怕一般的仙术根本撑不了这么久。 就光是玻璃完好无损,上面一丝划痕都没有,就不是凡力能够做到的,简直堪称神迹! 一时间,在陈折己的视线中,「活菩萨」、「神仙」、「隐士高人」等等词汇飘过褚芙头顶。 褚芙抚了抚双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被他过于火热的目光盯的心里直发虚。 小伙子,你是脑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一个小时后,尘土逐渐散去,曙光突破云层,天边红艳的火烧云流转着各种绚丽的颜色,充满着自然与生命的力量,仿若涅槃重生。 陈折己松了一口气,“多谢收留。” 褚芙被他看珍稀保护动物的眼神盯了半天,见他终于挪开了视线,褚芙也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一直暗戳戳的、用自以为隐蔽实则很明显的眼神偷瞄她,但她看得出来,那种眼神是没有恶意的。 既然对自己没有恶意和威胁,褚芙便没有深究和计较的想法。在外头混的,谁没有点秘密和故事?就连自己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呢。 她问:“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陈折己一本正经地答非所问:“我没地方可去。” 褚芙稍显迟疑,这是什么意思?想留下来? 陈折己将一大块银子递给她,耿直道:“此地甚好,我想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我们是奶茶店,不是客栈。”褚芙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她试探道:“要不你留在这里当员工?我们店里福利待遇还不错,而且包吃包住。” 现在店里已经有48家门店,每家门店11台点单机,就算一个顾客点一杯,也有十一杯,店里只有三个人,哪里还忙得过来。 褚芙本以为他会拒绝,却没想到他迫不及待的答应了,仿佛就在等她这句话一样:“好啊!” 褚芙:“……?”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来是哪里。 阿风带他去员工宿舍时,陈折己站在这栋七层高的楼前久久回不过神来。 阿风凑过来偷偷摸摸的说:“这是一夜之间拔地而起的哦,神奇吧?” 第18章 他说完又点头肯定自己的说法:“我就说褚姐是仙子的!” 洗澡的时候,陈折己看着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清亮的水,又莫名想到了前线的战士们。 很快,他将思绪拉扯回来,叹着气拍了下脑门,自言自语道:“想这些干什么呢?” 晚上这顿饭几人做得比往常稍微用心了些,毕竟新添了一名成员,这也算是欢迎的意思。 门口传来由远及近的木屐声,伴随着淡淡的皂香。 “你洗好澡了?刚好要开……开——” 看清楚来人的脸后,三个人齐齐呆住。 谁能想到,洗干净了的“小黄人”竟然意外的是个长相不错的年轻人,斯文俊秀,很有书卷气。 他如今,哪还有半分不久前灰头土脸的样子? 见桌上摆了满满一大桌子菜,陈折己脸上罕见的露出了几分窘迫和腼腆:“用不着这么多,我胃口其实很小的。” 然后,这个说着“我胃口其实很小”的人,一顿扒了三大盆饭。 褚芙:得嘞,我部又添一名大将。 第24章 要想富,先修路 沙尘暴走后,店内设施一应完好,干净如初,只是小院的桌椅上不可避免蒙上一层薄薄的黄沙。 这点沙子褚芙都没放在眼里,阿风鹭娘几人更是没放在心上,当天晚上就唰唰唰打扫干净了。 次日早晨,充分休息好了的几人都精神百倍,对着雪克杯和小料台摩拳擦掌,新员工陈折己也干劲十足。 褚芙心里也充满希望,又要开始上班了! 但今天上班和前天上班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严格来说,今天是自对赌协议后,店里第一次正式营业,也就是说接下来盈利的每一分钱都可以是自由支配的。 想想还真是有点小激动呢。 褚芙心情愉悦的将外卖平台开启,下一刻,订单就哗啦啦如潮水般流淌到地上,再一转眼半个吧台都堆满了,几人险些被这片白色的海洋淹没。 阿风:(ΩДΩ) 一……一大清早就爆单了? 褚芙只能手忙脚乱的先关掉外卖平台,剩下的时间四人八目相对,俱是相顾无言。 旁边冷不丁传来幽幽一句:“原来奶茶店每天这么忙啊,真是不容易。” 褚芙转头望过去,只见陈折己一脸敬慕钦佩的表情。 他还以为仙人只要挥挥袖施施法术就好了,没想到竟也这般亲民实在,单看这几个眨眼的时间订单量就堆积如山,就可以想象平日该忙到什么程度。 而仙人还亲自动手调奶茶,也就是说往日里他们喝的某一杯就有可能是仙人亲手调成的。 何等荣幸! 其他三人听到了他的话,都在心里弱弱反驳:啊,其实也没有。 平时店里虽然也忙,但也没有忙到这种一大清早就爆单的程度,现下这种盛况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昨天没营业,客人们都太想念了,所以难免热情了些。 “52号外卖单,芋泥奶茶,多冰双份芋泥。” “86号外卖单,蓝莓气泡水,薄荷气泡水。” “109号外卖单,冰可乐两杯。” “柠檬片不够了,谁去切一下柠檬片?” 店里几人风风火火,各自擦肩而过忙着自己的单子,虽然有些忙乱,但也算乱中有序,各司其职。 忽然,店里的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娘嘞,你们店大变样了!要不是门口挂着牌子我都不敢认!” 忙得团团转的四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粗犷男音吓得浑身一震,他们齐齐转头,发现五个壮汉站在门口,正稀奇的四处打量。 五个大男人,又是那样蓬勃的满身腱子肉,站在一起完全达到遮天蔽日的效果,阿风鹭娘几人站在店里感觉光线都暗下来了不少。 看到他们身上斜斜裹着的动物皮毛,褚芙被各种珍珠椰果红豆柠檬片塞满的浆糊脑子,忽然难得的挤出几分清明来,恍然大悟道:“啊,是你们啊!” 这不是自己的第一批顾客么?当时还财大气粗给了一两多银子的! 那些银子可是自己的第一笔启动资金,后面帮了自己大忙的! 堂食客人进门,褚芙招呼他们随意坐,但他们明显坐不住,凳子都没坐热就接二连三的起身,这里稀罕的摸摸那里惊叹的打量,哪哪都看不够似的。 秦元赞叹道:“掌柜的,你们这店相较于上次规模大了很多啊,称得上盘踞一方了。” 别的不说,就光那宿舍大楼有七层,嚯!那可真是壮观极了,他们刚开始瞧见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昭国目前有个「天下第一楼」坐落于京城,但那也就是四层而已,况且天下百姓那么多,又哪里人人都见过第一楼呢。 褚芙笑而不语,把菜单递给他们,“来看看喝点什么?” 阿风主动举手推荐:“可乐好喝!” 褚芙和鹭娘对视一眼,不禁失笑,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是他自己馋可乐了。 褚芙给他单独倒了一杯可乐,黑色的液体一倒入玻璃杯,瞬间就有无数气泡蒸腾叫嚣着冲上来发出滋滋的声响。 说实话,可乐一开始的日销售量非常低迷,后面不知道为什么销量跟坐火箭似的猛蹿。 只能说,快乐水的魅力无人能挡。 阿风也被可乐轻盈刺激的独特口感所折服,喝了一口就立马捂嘴,笑着说:“可乐在咬人。” 褚芙也笑,“喝一杯尝尝味就行了,你还小,不能多喝。” 阿风点头应好,然后端起杯子分外珍惜的小口小口抿,模样乖巧得不行,褚芙忍不住又揉了两下他的脑袋。 另一边,五个壮汉拿着琳琅满目的菜单挑花了眼。 珍珠奶茶,芋圆奶茶,椰果奶茶,红豆奶茶。 烧仙草奶茶,布丁奶茶,奥利奥奶茶,芋泥奶茶。 青稞奶茶,燕麦奶茶。 柠檬水,手打柠檬红茶,泰式暴打柠檬茶。 冰可乐,冰椰子汁。 青柠气泡水,蓝莓气泡水,薄荷气泡水。 他们第一次来这里喝的就是珍珠奶茶,当时店里还只有一种奶茶,现在有十八种了,变化之大,令人咋舌。 他们斟酌了一会儿,点了珍珠奶茶,还点了泰式暴打柠檬茶、冰可乐、椰子汁这种新鲜花样。 然后他们就看到,那个瞧着俊秀极了的文弱书生,走进操作台,撸起袖子就是哐哐一顿捶柠檬。 五个壮汉:“……” 秦元转而望向褚芙,目露欣赏敬佩,“贵店真是卧虎藏龙。” 褚芙:“……”不,你误会了,暴打柠檬茶就是这么做的,真的。 奶茶陆陆续续的完成,而冰可乐一出,迅速就将五位壮汉集体征服了。 陌生带着气泡的刺激口感让他们一时有些不适应,总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但后续回过神来,却又莫名觉得上瘾。 咦,怎么会呢?这又不是酒。 怀揣着这个疑惑,他们又追加了好几杯可乐。 秦元咂咂嘴,意犹未尽的把玻璃杯放下,“你们这里什么都好,就是实在偏僻难寻。” 秦三也点头认同自己大哥说的话,嚼着珍珠含糊不清道:“我们今日也是找了许久,才找到这里的。” 褚芙一怔,是啊。 店里所有收入基本全依靠外卖订单,十天半个月、甚至几个月不来一个堂食客人都是常态。 为什么呢? 因为干旱,附近的人们无法活下去只能搬走,人丁稀少下来便是风沙肆虐,而风沙肆虐人们就更是要搬走自寻出路,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样一个闭口恶性循环。 到如今,风尘滚滚黄沙遍地,偌大一个城,竟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就算想来店里堂食,也是有心无力。 要想富,先修路。 褚芙内心突然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她是不是可以为奶茶店通路呢? 第25章 铁轨 级别越高,购物平台权限也就越大。 就比如之前能买的东西有限,只有「小料」、「茶叶」、「牛奶」、「设备器具」这些类别,行事间也难免束手束脚。 后来自己升到三级,就有了「生活用品」「水果」「百货」,升到四级,又有了「宣传」「皮肤」。 这就是级别高,权限大的好处了。 褚芙去购物平台搜索“路”,果然弹出一大堆五花八门的图片,什么石子路、青石板路、水泥路、柏油路……每一段是多少米要多少钱,全都细分的清清楚楚。 简单粗暴来说就是,只要你有钱买,系统就可以帮你铺。 下面还有几行黑字标注,特地注明只要是经系统这里出去的东西,就不用担心质量问题。 什么今晚路刚铺上去,第二天早上就被沙漠覆盖的情况,根本不存在! 我们虽然贵,但很靠谱啊! 褚芙灵光一闪,既然路都可以铺,那是不是可以通车?就类似公共汽车那种,毕竟外面天气这么热,走路是肯定不如坐车舒适的。 第19章 褚芙来了兴致,又转而去搜车,但这次出来的页面却远不及刚才精彩了,没有公共汽车,也没有小轿车,只有火车。 其实说是火车也不太确切,因为严格来说系统卖的是轨道,你买一定数量的轨道它就送火车厢。 轨道也不错啊,褚芙看得心花怒放,小鹿乱撞。 不仅可以长距离陆地运输,还可以运用于中短距离的城市交通中,有山就给你通隧道,有海就给你架大桥。 瞧,多么朴实! 可看到短短一节轨道的价格后,褚芙心里的小鹿立马撞死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 她在三个月内将小店等级拉扯到了lv.4,期间又买了各种小料,上新了数十款奶茶,还买了开水机和封口机,余额已经所剩无几。 一节火车轨道那么昂贵,她还是老老实实将重心放到外卖平台上,专心搞外卖吧。 生活这么美好,事业也才刚刚起步,干嘛要想不开。 “掌柜的?掌柜的!” 一只张开的手在自己眼前挥了挥,褚芙猛然回过神来,“……什么?” 见秦元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己,她抱歉的摸摸后脖子,“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喝了你家的奶茶,伤口连疤都没有了。”秦元大大咧咧,倒也不在意她走神,直接把手掌心张开给她看。 褚芙盯着那道浅浅的疤看了一会儿,伤口处已经长出淡粉色的嫩肉来了,若是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确实连疤都没有了诶,真是神药啊。 喝了什么来着? 哦……是我家的奶茶…… 等等!什么来着?! 褚芙呼吸一窒,猛地站起身来,动作太大,带起的衣袖险些掀翻奶茶,“你说,这是店里奶茶的作用?” 不光秦元,连秦二秦三兄弟几个都扭头瞪大眼睛看着她,“掌柜的竟不知道么?” 他们可是亲眼看到那道骇人的狰狞伤口慢慢愈合。 她嗓音干巴巴道:“你……你们又怎么确定是奶茶……” 话还没说完,秦元他们五个就都笑了起来,褚芙自己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这实在是一句蠢话。 她忽然回忆起了往日某个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难怪自己当时中暑,喝了柠檬水后就感觉好了大半,当时还以为是休息好了的缘故,现在想来竟然和奶茶有关么?奶茶里面可能有些自己不知道的功效? “系统出品,必属精品”原来是这个意思。 褚芙是真想扶额苦笑了,系统,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她七弯八绕找了好久才发现奶茶的详情页中写有,饮用后可消除人体负面状态,包括但不限于疲惫、虚弱、病痛、焦虑…… 褚芙看到时几乎要抓狂。 这么隐蔽!谁发现得了啊! 系统!这难道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吗?干嘛藏着掖着! 休整了一段时间后,秦家兄弟几个也起身打算走了,见他们站起来收拾行囊,褚芙将心神从详情页抽离出来,下意识问:“就走了?” 秦元爽朗一笑,毫不讳言道:“嗨!东家要的货物,宜早不宜迟的嘛!” 他们这些身处镖局的人,日常除了走镖,还要被迫做一些其他勾当,而那些勾当又往往会伴随着危险,相当于刀口舔血、九死一生。 他们也决定好了,这一趟任务结束拿到佣金后,就从镖局里脱离出去,回归正常百姓的生活,不再过这种把脑袋绑在裤腰带上的、拿命挣钱的日子了。 说起未来时,他们眼里满是希望和向往,褚芙也由衷为他们感到高兴。 若不是不得已,谁不想过平平淡淡的小日子呢。 秦元双足发力,原地翻身上马,单手控缰绕着马车转了一圈,一拱手,“掌柜别送了,天高地远,就此别过!” “若是下次再有机会,我们兄弟几个定来捧场!” 说罢,不等褚芙回应,小腿轻轻一磕,伴着马儿一声长嘶,五人五马便蹿了出去,迅速被飞扬的黄沙掩盖了身形。 望着五人远去的背影,褚芙忽然抬头敲了一下脑袋,把不合时宜的念头赶出去。 自己真是忙昏了头了,竟然见到一个人就想把他留下来做员工。 但最近店里生意起色不少,确实该再雇几个员工了。 她把这件事跟三个人一说,阿风顿时目露委屈之色,“是我们干的不好么?” 褚芙哭笑不得,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她连忙顺毛,“没有说你们干的不好,只是店里现在生意太忙了,我怕你们太累了。” 阿风眨巴眨巴眼睛,一摊手,“可是我真的不累啊。” 陈折己也摇摇头,他在京城为官时每日卯时上早朝,他在四更天鸡还未打鸣时就要起来,以便及时赶到宫门等候。 这里是巳时上班,也就是七更天,虽然平日里确实是忙了一点,但还真称不上累。 鹭娘也摇头。 见他们都这样说,褚芙只能无奈作罢。 行叭! 既然员工都说不累,那这件事就先搁置,过几天再说吧。 第26章 开拓新地图 手上的事情告一段落后,褚芙总算有机会外出了,刚好附近的粵城有一家门店,她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去看看。 说是附近,但其实光靠双脚的话也要走个两个来小时,为了出这趟小远门,她还特地跑去跟更有经验的人取经,请教外出该注意的事项和需准备的东西。 当然,这个“更有经验的人”指的就是陈折己,在褚芙眼里,他的形象已经俨然变成了一个资深背包客。 此时的陈折己还不知道她误会了什么,还在跟她认真讲解注意事项,看她频频点头认真做笔记的样子,陈折己非常可疑的顿了一下,“我还是和你一块去吧。” 她这个样子,自己实在不放心。 话说回来,人家是仙人,他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放心不下。 鹭娘听说了这件事后也要去,阿风一个半大孩子自然不可能把他独自一个人留在这儿。 于是不知为何,最后竟然发展成了整个奶茶店人员集体出动。 褚芙对于这个结果也是始料未及。 次日一早,四个人洗漱完毕,整装待发。 褚芙雄赳赳气昂昂的出门了,然而不到十分钟,她就蔫头耷拉产生了退却的心思。 本以为趁太阳没出来的时候赶路就不会太热,可她低估了这里的险恶。 北漠的热是属于那种偷偷摸摸的热,积攒一整天的高温被藏在沙子里,在太阳未出现的时候,它就代替太阳不留余力的散发热量。 再加上骤然脱离冷气环境,一冷一热之间,人体根本适应不了。 褚芙出门前还特地带了很多水,可是远远不够,她把水壶喝空,明明肚子已经涨得慌,撑到灌不下了,可还是感觉口干舌燥。 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了一团灼热的火焰,让人觉得连呼吸都是件煎熬的事。 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沙漠里走,每走两步就要把鞋子脱下来倒沙子时,褚芙就在想,如果此时有条路该多方便啊。 这样走又累又热又浪费时间,如果有条正常的路,肯定会节省一倍的时间、提高一倍的效率不止。 两个小时又四十分钟后,一行人终于看到了粵城城门。 城外的一圈护城河早已干涸,露出贫瘠干裂的河床,城墙历经了历史的风霜依旧屹立不倒,只是上面插着的旗帜褪了色,露出几分苍白来。 一切都没有预想中的没有那么好,但褚芙看到后还是不由得精神一振。 终于开拓新地图啦! 看到城门后,之前的喉咙冒烟、汗流浃背、沙子磨脚等种种不适全都被抛在脑后,只觉得欢欣鼓舞。 阿风看着褚芙兴高采烈的模样只觉得茫茫然,他偷偷问旁边的陈折己,“进城是件很让人开心的事情吗?” 他依稀记得,那些往日的盛世景象全是在哥哥的描述里,城里给他留下的全都是些不太好的回忆。 为上者作奸犯科,为下者贫穷困苦,官商勾结,蛇鼠一窝,民不聊生。 陈折己瞄了一眼前面只差没有蹦起来的褚芙,报以同样小的声音回道:“仙人的心思,哪是你我能揣测的。” 阿风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忽然,他猛地反应了过来,点头的动作也倏而停顿,仰头用敬佩赞许的目光看着陈折己。 啊,他刚刚对褚姐的称呼是“仙人”耶。 你小汁还真是上道噢! 陈折己咳了一声,微微脸红。 水壶已经喝空了,褚芙进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水。 所幸卖水的地方并不难找,五步一个摊位,十步一个铺面,褚芙几人就随意找了个人少的铺子先排着队。 排在她前面的是一对爷孙俩,头发花白背驼腰弯的老爷子颤颤巍巍掏出一个旧布包,一枚一枚的数铜板,又从最底下翻出几粒珍藏的碎银…… 第20章 里面的小吏不耐的移开视线,像打发苍蝇一样挥手,“现在是一两银子了!” 老人愕然的抬头,嗫动了两下嘴唇,诚惶诚恐道:“上次不是半两就够了么……” 小吏敲敲舀水的水勺,“要买买,不买滚!不要挡着后面的人!” 小孩用渴望的看了眼桶里清亮的水,然后很懂事的收回目光,轻轻晃了晃老人的破烂的衣袖,“阿爷。” 老人用老迈如树皮般的手掌抚了抚他的头,干燥蜕皮的嘴唇翕动了两下,退而求其次买了另一个桶混着泥沙的脏水。 一小桶水拿到,爷孙俩双方都是喜色,相互搀扶着远去了。 拿到那个兜满了汗渍铜板和几粒小碎银的布包,小吏随手掂了掂,视线转移到后面的褚芙身上,不耐烦道:“你买不买?” 语罢,他挑剔的自下而上扫视一眼,随后意味不明的嗤了声,一股穷酸气,看着就像买不起的。 “买。”褚芙同样上下打量回去,把几人的水壶拿出来,心平气和道:“最干净的水,装满。” 买完水离开一段距离后,褚芙回想起刚刚那个小吏从态度倨傲到和顺中隐隐夹杂着讨好的一系列变化,仍是觉得荒诞又好笑。 早在昨晚「做功课」的时候褚芙就知道,人在昭国的烈日下,只要站个半个时辰左右就会晒脱了皮。 因此就算再热,百姓外出时,也会用布匹或者其他别的什么把裸露出来的皮肤遮挡住。 刚刚那对爷孙,穿着短打布衣,手臂小腿脖子俱都露出来了,是他们不想遮吗?不,是真的没有布遮,也是真的没有钱遮。 而刚才那个小吏,只是某个水商无数个铺子下面的其中一个下人,可也是狗眼看人低,倨傲无比。 就算他站在铺子里面阴凉处,身上的衣裳也是完好的,该遮的地方也全都遮住了。 不难想象,普通老百姓与官商之间的贫富差距有多大。 就像她那个时代一样,富人的生活奢靡到我们无法想象,底层的人民也窘迫到连日常温饱都满足不了。 哪怕这片土地已经近二十年没有下一滴雨,京城的权贵也有水喝,京城门店的奶茶也总是卖得最多,销量最好。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第27章 月石 越往里走,城内的情形就越是让人遍体生寒。 干瘪的尸体倒在路边,苍蝇嗡嗡嗡围着在高温天气已迅速发出腐败臭味的尸体乱飞,妇人趴在他身上哀哀戚戚的哭,过路的人行色匆匆,神情麻木,早已习以为常。 而妇人一双年幼的儿女则对着尸体腹部汩汩流出来的血,本能的咽口水,双眼直冒红光。 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为了口疑似能打到井水的井眼,两户人家大打出手,一死一伤,这家的男人就是被活活打死了。 弄清楚了前因后果后,褚芙沉默不语,叫陈折己偷偷塞了半两银子过去,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粵城街道两旁空空荡荡,没有什么青楼楚馆,没有酒楼,没有茶馆,没有任何娱乐消遣的场地。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人只有吃饱穿暖后才会考虑丰富精神世界,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时,哪还会有人考虑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为了一担子水卖儿卖女的、逼良为娼的,还有活活渴死的、活活饿死的…… 这一路的所见所闻,每当褚芙以为自己已经认知到了这是一个多缺水的地方,现实都会一次又一次的打破她的认知。 而目前她所看到的这一丁点,尚不足世间苦难的万分之一罢了。 没有雨水,也就种不出粮食,横尸万里饿殍遍野,不知道多少人活不下去。 水,终究是生命之源。 鹭娘完全没有任何情绪波动,阿风对此也是司空见惯,只是转着脑袋四处看,偶尔眼里会升出一丝好奇,出现一种“还是和以前一样啊”的感慨。 可看到那些贫苦的百姓,陈折己的滋味却实在是不怎么好受,他的手在袖子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过了许久,他才恢复平静,对褚芙解释道:“并非百姓不愿自救,而是天气也越来越热,干旱的时间也越来越久,田地里好不容易种下的庄稼,每每都会因为得不到足够的灌溉而大片死亡。” 哪怕是一家人整日挑水浇灌,夙兴夜寐精心照料,也抵不住天上那炙热的太阳。 久而久之,大家知道农桑无用,也就不去白费这个力气了。 微顿了下,他继续说:“京城附近还好,情况最严重的地方在入夏之后已经是赤地千里,大片田地开裂,连一根野草都长不出来。” 旱灾啊,旱灾。 落在史书上轻飘飘的“旱灾”两个字,是以多少条无辜性命为漆黑砚墨,多少桩惨案冤魂为雪白宣纸。 褚芙心情沉重,久久不语。 之前阿风跟她讲起干旱的起源,她的感觉就像是听了个古老又久远的故事,甚至在集齐十种奶茶、面对那四个奖励选项时,她都没怎么坚定的想选d选项——那三口泉眼。 她也有过私心,她没那么无私,也没那么伟大,可当那句「皇帝昏庸无道,上天降下神罚」真正铺陈到眼前时,她才清醒的意识到,这场持续近二十年的残酷干旱,到底死了多少人。 分明是大暑天,褚芙却手脚冰凉,掌心满是湿冷的汗水,之前初来看见城门的那股欢欣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胸腔中陡然涌起一股怒气,如果真的是神罚,那你罚皇帝啊!你罚百姓做什么! 昭国的百姓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摊上这么一个君主! 靠着墙角的阴凉处有人支了几个摊子卖些小玩意儿,那些皮肤黝黑的妇人看到褚芙一行人,眼睛当即一亮,主动热情的上前招揽道:“客人要看看吗?这是我们粵城的特产,别的县城都没有的!” 哦?别的县城都没有? 褚芙稍微来了点兴趣,当然,更多的是心里郁窒,迫不及待想逃离那种沉重的心情,于是就顺势过去了。 简陋的摊子上规整的摆了些质地光洁晶莹剔透的石头,像翡翠又像玉石,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曜曜光华。 阿风鹭娘陈折己也露出几分新奇,纷纷蹲下身来。 见他们似是有些意动,老妇人忙不迭推销道:“这些石头是有正经名头的,名叫月石,黑夜有淡光,多买几块,夜晚可代替烛火呢。” 比买蜡烛划算多了! 褚芙觉得确实是不错,漂亮又有实用性,价格还定得极为低廉,但—— “为何无人光顾?”她把玩着两块石头,直接把疑惑问出了口。 既然这么好,为什么那些行人路过看都不看一眼呢,这么久也就只有他们几个过来看看。 那个老妇人闻言就笑了,眼角出现细细密密的褶皱,“姑娘您是外地人吧?我们粵城盛产月石,城内的人都已经见惯了的。” 简单来说就是市场已经饱和了,粵城百姓该有月石的家庭几乎都有了,这又不是一次性用品,就算摔碎了也能散发荧荧光辉,不影响使用。 何况月石这种东西,虽说算不得随处可见,可只要有心去寻,还是可以找得到的,只不过样子粗糙些,比不上摊子上这些月石精细美丽。 既然花些时间就可以自己找到,何必花钱来买呢。 陈折己看着觉得甚好,古人有云‘葡萄美酒夜光杯’,这可不就是夜光杯的雏形?若是加以工艺雕琢,岂不美轮美奂?千金难求? 他忍不住问:“为什么不拿到别的郡城去卖呢?” 他在别的郡城——起码在京城是没见过月石的,粵城的人是都有了,可别的城的人没有啊。 京城权贵何其多,这种新鲜玩意儿他们想来肯定会喜欢,何愁卖不出去? 老妇人用一种看天真小孩的眼神看着他,哈哈大笑:“公子,您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吧?” 旁边另一个摆摊的老妈妈也凑过来,“诶呦,公子您是说得轻巧,这些月石才值几个钱?如果要运到邻里的县城去卖,只怕是途中所消耗的银钱,就远远不止这个数了。” 陈折己又是恍然又是惭愧。 这还是好的情况下,若是遇上土匪、灾病、骡马粮草的损耗等等,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境况了。 她们耐心解释这么多,也是期望着卖个好,他们能买一两个,这样自己家里有个进项,也能轻省一点。 当然,褚芙也没辜负她们的期望,大方将几个摊子的月石全包圆了,也不过花了一两多银子。 得知她全部包圆,几个老妇人喜不自胜,连忙快手快脚格外麻利的给她打包,笑得合不拢嘴。 唉哟,可以去买点清澈的第一道水,给自己家孙儿润润嘴喽! 第28章 广告 买完月石后,众人再度踏上征程——他们可没忘记这趟是来陪褚芙看门店的。 只不过这次的包袱明显比上次重了很多。 第21章 褚芙咬牙背起来,哼哧哼哧:“……这些石头,很有些重量啊。” 旁边突然出现一只手,轻而易举将她的包袱拿过去背在身上,褚芙懵然抬头,只看见陈折己一派轻松的背影。 阿风攥紧小拳头哼了声,竟被他抢先一步! 鹭娘也哼了声,自己就慢了这厮那么一秒! 褚芙走快几步与他并齐,稀奇道:“没想到你只是看着文弱,还是蛮有两把子力气的嘛。” 陈折己失笑,“这有什么,当初会试时……” 会试需在窄窄一间号舍内闷三日,手脚几乎不能伸展,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考验的不止有考生的学识,还有身体素质。 若是身体稍差些的考生,只怕还没出考场就昏死过去。 而像这样病死贡院、魂断号舍的例子,还比比皆是。 为了应对科举,家里自小就给他请了先生来强身健体,他习武数十年有余,这点石头自然是不在话下。 但才说到“当初会试时……”,他的话就戛然而止。 褚芙看他突然沉郁下来的神色也清楚,他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且不愿再提及往事,她也就很懂的没有多问。 有故事的人哦。 褚芙含笑看了眼后面的鹭娘,凑巧的是,他们店里最不缺的就是有故事的人了。 又走了将近一个小时,他们终于如愿以偿找到了门店,可看清店的位置和周围的环境后,几人都瞠目结舌,有些风中凌乱了。 这地方……这地方…… 实在是偏僻的很啊! 说偏僻那都是给它面子,它实际上比总店的位置都还要刁钻!粵城那么大,它是如何找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驻扎下来的?褚芙都要气笑了。 她甚至合理怀疑,怕是大半个粵城的人都不知道这里有家奶茶店! 褚芙心里暗暗腹诽,看来,以后不能再由系统随机投放门店了,门店的地理位置还是挺重要的。 ** 莫家府邸。 门口处忽然爆发一阵喝斥:“还不速速离去!” 三个婢女打扮的姑娘被他们推搡得差点摔倒在地上,为首女子一甩袖子,冷斥道:“不用推,我们自己会走!” 管家背着手从众人身后走了出来,他眯着眼哼哼了两声,语带威胁:“我等也不是会怜香惜玉的,若是三息之内你们再不离去,被夫人看到,到时候可就不是自己走这么简单了!” 他身后数十个拿着棍棒的健奴齐齐上前一步,凶神恶煞,脸上挤出来的横肉宛如地狱中的恶鬼。 年岁略大的苏琴吓得不自觉后退一步,脸色发白。 旁边的粉衣姑娘捏了捏她的指尖无声安慰,坚定道:“我们走。” 走出一段距离后,三人都是缓缓吐出一口气,后怕不已。 见苏琴脸色还是不太好的样子,她不禁语气轻柔的劝慰道:“要我说离了这儿也好,算是逃离了狼窝。” “曲裾,休要胡说。”苏琴轻声说了一句,又扭头望向渐渐要看不见的「莫府」牌匾,忧虑道:“离了府,哪还会有我们的容身之所?” 就连今夜住哪儿,她都脑中一团乱麻,没个头绪。 年岁稍小一点的女孩蹦蹦跳跳,已然很快忘却了刚才的烦恼,脸上一派天真烂漫道:“天大地大,我们又有手有脚,哪不会有我们的容身之所?” 看着她不识愁滋味的模样,苏琴无奈摇头,“唉……” 没走几步她又停下了脚步,幽幽叹一口气,忧心忡忡道:“就是不知道我们走了,莫公子还能不能好好用膳。” “莫公子有嘴,又有群奴美婢环绕着,哪里不能好好用膳。”曲裾温温和和的堵了她一把,“又不是离了我们就活不了。” “可是,可是……”苏琴依旧满脸愁绪不得开怀,但又反驳不出什么话来。 她总觉得自己才是特殊的。 暴露在烈日下走了半日,她们脖颈处红彤彤一片,又痛又痒,她们也明白这是晒伤了,但又无计可施。 再加上口干舌燥腹内空空,偏偏她们身上一个铜板也无,苏琴又是气又是委屈,眼睛都要红了,她之前在莫府何曾受过这种苦? 她跺脚道:“夫人只是把我们赶出来,也并未说金银细软一并都不让带呀!我看全让赵管家他们给贪了!我那还有一个珍珠钗可是公子赏的,不知道值多少银子,我自己都舍不得用呢!” “早知会便宜了那起子小人,我今早就戴在头上了,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境地。” 一个珍珠钗,再不济也能换个一两盏水三四顿饭,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如丧家之犬。 一整日下来,她们已是肚子打鼓,一丝力气也无,就连向来活泼的小铃铛也被晒蔫儿了,轻轻喘着气,窝在姐姐怀里像霜打的茄子。 曲裾一下一下的摸着她的头发,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平静:“夫人就是存了让我们自生自灭的意思。” 那个吃斋念佛的夫人,满口仁慈的夫人,说造了杀孽就会下阿鼻地狱。 而她们三个不是她亲手杀的,那自然也不算杀孽喽。 夫人这是要兵不血刃的逼死她们啊,苏琴忽然明白过来了,眼里后知后觉的浮现出恐惧和慌乱,牙齿都害怕得在打颤,“那我们该怎么办?” 本来还打算暂时找户殷实人家做工,可如今这样想来……没有谁会拼着宁愿得罪莫夫人收留她们的! 不过一日而已,她们就已经在外面奔走的半条命都去了,再这样下去,她们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曲裾目视着远方,嗓音幽渺:“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苏琴看着她的样子,心底终于后知后觉生出了几分愧疚,都是自己连累了她们姐妹俩,才会害得她们跟自己一起被主家赶出来…… 忽然,不远处冒出一道夹杂着惊喜的呼喊:“有人在前方施粥施水!” 不管是真是假,光是“施水”这两个字就足够诱人了,现场炸响议论声一片,不少人当即扔下手中的活计跑了过去。 曲裾和苏琴对视一眼,赶紧抱着小铃铛跟上。 因为这家门店的位置实在太过偏僻,褚芙打算为它“张贴”一个广告。 广告广告,广而告之。 要是不告诉城中的人那里有家奶茶店,等他们自己发现那得等到什么时候?猴年马月? 看着眼前这些感激涕零的百姓,褚芙心里都清楚,他们不是店里的主要客人,也大概率买不起奶茶,但一个告诉两个,两个告诉四个,四个告诉八个……她要的,就是口口相传的效应。 她注意到乌泱泱的人群后面站了三个人,虽然也有些狼狈,但在一众灰扑扑当中还是显得体面多了。 更重要的是,那是三个女孩子,最小的那个看起来也不过八九岁的模样。 这个世界对女子总不如男子那么宽容,褚芙动了一点恻隐之心,见她们望过来,主动展颜冲她们露出一个笑。 小铃铛偷看被抓包有些害羞,把脑袋埋在自己姐姐怀里,半晌,她又偷偷抬眼瞄一眼,小小声的感慨:“她可真是一个好人啊。” 曲裾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可不是么,这些粥水,算是解了她们的燃眉之急。 苏琴的目光却闪了闪。 第29章 野心 褚芙回到店里洗了澡,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这趟外出最大的感想是:还是得修路呐。 先不说修了路可以提高多少效率,就光是粵城能把月石卖到临县或是别的郡城去,都可以随之带动整座城一大半的经济了。 如果说之前她只是想窝在这里,把外卖搞好,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现在那种想法已不知道何时悄然变了。 见到粵城百姓或骨瘦如柴或面黄肌瘦的脸庞后,她的内心又萌生了一个小小的“野心”——她想要他们一天能吃顿正常的饭,能喝杯清澈的水。 这个“野心”大吗?不大,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小吗?真不算小。 要让他们吃得起饭喝得起水,当务之急是治理农桑,可是天上不下雨,只能靠灌溉农田。 但话又说回来,持续近二十年的干旱,不是光靠灌溉就能解决的,何况现在连喝的水都紧缺,哪有多余的水能拿来灌溉农田? 事情又绕回了原地,得下雨。 这是个死局。 褚芙忍不住去询问系统,昭国什么时候才可以下雨? 系统却高深莫测:[这事全权在你] 褚芙莫名其妙:“在我?” 难道是我让老天下雨就会下雨吗? [是的,您让老天下雨就会下雨] 褚芙可不吃这一套,再次迅速升起警惕:“前提是什么?” [升至12级] 果然。 褚芙想着,天下就没有掉馅饼的事,但她还是在心里迅速盘算起了升到12级需要多久。 十二级,一百亿。 第22章 一年365天,也就是说,就算每天挣10万,那也要273年才能完成。 273年,99645天,何其庞大的数字。 已经不止是遥遥无期,而是不可能完成的梦了。 褚芙心中百感交集,很不舒服,胸中那股郁气也徘徊流浪找不到出口,只知道自己面临着一项艰巨却又不得不为的重担,不甘极了。 为什么是我呢?他做的孽又为什么要百姓和我来承担呢? 过了不知多久,系统道:[你也可以选择不升级] 她真的可以不升吗?亲眼见到了那么多,到如今真的能视而不见置之不理吗? 可能系统也觉得理亏,在沉默了一会儿后,主动松口应允给她送份礼物,权当补偿。 褚芙闻言瞬间精神抖擞神采奕奕,“真的?什么礼物?长什么样?现在给还是先欠着以后给?” 系统:[……] 系统:[你刚刚是装的?在同我演戏?套我的东西?] 褚芙义正言辞:“你这话就见外了啊!生意人的事情哪能叫演戏?我这叫智取!” 为自己争取利益有何不对?就连刚出生的婴儿都知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呢! 若是自己不知道演,怕是这会儿连个正经补偿都捞不到,是以大家互相套路,彼此彼此。 次日一早,褚芙收拾好自己精精神神下楼,刚下来就瞧见阿风鹭娘他们三个都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往外看。 她一边走过去,一边纳闷道:“怎么了?都站在这里做什么?” 外面就是一望无际的萧瑟沙漠,几人早已见惯了的,所以这冷不丁看到他们齐齐伸着脖子往外瞧的场面,啧,还挺让人稀奇。 阿风鼓着脸颊,指了指外面,示意她看。 “嘿。”褚芙一看过去瞬间就明白了,奇道:“她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此刻外面跪着的,可不就是昨天施粥时看见的那三个女孩子中的一个么? 苏琴跪在那里以头伏地,将自己的身段放得极低,哀求道:“求姑娘好心收留,奴婢什么洒扫粗活都会,只求一口饭吃一口水喝,日后,奴婢自当为姑娘做牛做马,绝无二话!” 说完,又是咚咚咚磕头。 为奴为婢,自卖自身,瞧着真是可怜极了。 阿风抿了抿唇,“褚姐,要救她吗?” 褚芙却笑了笑,答非所问道:“也到了营业的时间了,去把外卖平台打开。” 阿风懂她的意思了,欢欢喜喜的“诶”了一声,屁颠屁颠去开外卖平台了。 苏琴跪在黄沙之中,一阵又一阵的滚滚热风将她烫得皮肉通红,但她的手指却紧紧抠进沙子里,执拗的心想:你既已经救我们了,何不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她再次磕头,扬声喊道:“求姑娘收留——” 曲裾和小铃铛就在不远处看着,见妹妹不太能理解,曲裾只能轻声细语的解释:“她跪在那里,看似是绵软的示弱,实则要挟,你没看到店里的人都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吗?” 这一句话,就是将苏琴隐藏在弱势外表下的私心血淋淋的剖了开来。 小铃铛手指如麻花般绞在一起,闷闷道:“我觉得苏琴姐姐这个行为不太好。” 曲裾低头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她又何尝不是这么觉得呢? 可苏琴是她们一起生活了六七年的同伴,又一起被夫人冤枉赶出府来,共同经历了这么多,对她也说不出什么狠话来。 …… 苏琴已经在门外跪了快一天了。 褚芙完全没注意到,她忙着摇奶茶做外卖单子,偶尔闲暇之余就趴在桌子上画图纸。 升到十二级要钱,修铁路轨道要钱,买泉眼和水井也要钱,需要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每一分都必须得精打细算。 她现在就在苦恼的琢磨,怎么将本金压缩到最低,用最短的路线、最大限度的发挥出作用,同时还要不影响百姓日常生活。 好不容易设计好图纸,草草算了一下价格,竟然噼里啪啦几百万就没了! 唉,褚芙愁的头发都要掉了,又是一项大工程啊! 如果只建短短一条轨道,连接那么一两座城池倒也没有太大意义。 如果真的要干的话……倒不如干脆干票大的! 火车轨道可以长期带来收益,未来源源不断的收益≥暂时所投资的金额,眼光放长远一点的话,这还真不能算是亏本买卖,没准还能有盈余。 物“有”所值和物“超”所值,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褚芙稍微提起了点精神,继续埋头苦算,可在这时,一道嘶哑了不少的声音若有若无的传进她的耳朵里:“求姑娘收留……” 她颇觉意外地抬头,“她还在外面啊?” 答案不言而喻。 褚芙都要佩服她了,自己上班时她就跪在外面,自己下班时她还跪在外面,真令人不得不感叹她的毅力。 鹭娘却对此嗤之以鼻,阿风也摇摇头。 他不知道哪里不对,可就是感觉不对。 明明她那么可怜,姿态放的那么低,可就是让人不舒服。 淳朴的古代人啊,还不知道现代有「道德绑架」这个词。 第30章 新员工 一整天下来,苏琴已面如金纸,摇摇欲坠,曲裾走过来递给她一块馕饼,劝道:“好歹吃点东西吧。” 这一个硬成石块的小小馕饼,还是她们姐妹俩省下来的口粮。 “不。”苏琴咬了咬牙,低声道:“就是要在门口晕了才好,难道她真的会看着我去死吗?” 她在赌,赌的就是那位施粥施水的好心人,会不忍心亲眼看着她去死。 曲裾无功而返,小铃铛看着那块未被送出去的馕饼,头一歪,明了又略微苦恼道:“苏琴姐姐不吃?” 曲裾笑了笑,把馕饼塞到她嘴里,“她既不吃那就我们自己吃。” 小铃铛赶紧把馕饼拿出来掰成两半,但她力气小,分的也没有那么均匀,看起来难免歪歪扭扭的,像缝得丑兮兮的布娃娃。 她把大的干净的那一半递给姐姐,小的沾了口水的就扔进自己嘴里,半眯着眼睛,满足又珍惜的小口小口嚼,脸颊一鼓一鼓的。 那馕饼本来就小,再怎么珍惜着慢慢吃,也很快就吃完了。 吃完后小铃铛摸着瘪瘪的肚子还有些意犹未尽,看着那边还在坚持跪着的模糊人影,叹气道:“怎么才能苏琴姐姐回来?” 她苦思冥想。 看她一个小小的萝卜头也露出如大人般的烦恼神色,曲裾不禁莞尔,“她会的,我们不会吗?” 苏琴眼冒金星、几欲昏厥时,忽然察觉到自己身旁多出了两个人来,撩起眼皮一看,果然是曲裾姐妹俩。 “苏琴姐姐,不要再跪了,跟我们回去吧。” 她们又像以往一样劝了起来。 苏琴勉强振作起精神,摇摇头,虚弱道:“不,若此时离开,岂不是前功尽弃。” 要是那个姑娘不收下她,那自己能去哪?她被赶出莫府,粵城其他有名有姓的人家也纷纷避嫌,不肯收留。 想到这里,苏琴眸子发亮,朝两人急急道:“你们也和我一样跪求吧,这样若是她肯收下我们,我们三人好歹也能有个容身之所……” 话音未落,曲裾和小铃铛两人就一声不吭的跪下了,不过不是朝着有间奶茶店,而是朝着她。 苏琴吓一大跳,整个人差点原地蹦起来,“你们这是干甚?为何跪我?” 曲裾心想,就她跪得她们跪不得么?不就是一双腿两个膝盖么?谁没有啊? 她泫然欲滴的哀求:“你就和我们回去吧,这么一日下来,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而褚芙一打开门,猝不及防就看到了这么一场“姐妹情深”。 八目相对,都有些尴尬。 苏琴:“……” 曲裾:“……” 褚芙若无其事,努力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我们店里刚好缺员工,你们……都进来吧。” 直到褚芙背影已经消失在视线中,三人还呆呆的跪在原地,恍恍惚惚如在梦中。 她们三个都被收下了? 苏琴被这天降之喜砸得晕头转向,不是,这莫非是在做梦吧! ** 其实吧,“缺员工”这句话还真不是褚芙胡诌,而是店里真的缺人。 前些日子她就想再多雇几个人了,但阿风他们都说不累,近来店里外卖订单猛增,他们捶柠檬捶的眼睛都直了,还嘴硬说不累。 褚芙看得啼笑皆非,哪能不累呢?最近就连阿风这小子每顿都得多吃两碗饭,她怕再这样下去,他都该不长个子了。 刚好在这关口,人家主动送上门来了,得嘞,那就接着吧! 褚芙给她们倒了三杯温开水,她们热了这么久,肠胃容易受刺激,所以没放冰块。 苏琴见到里面全然陌生的器具不安极了,连连推拒:“我们用不着喝这么好的水……” 第23章 只有贵人们才能喝这种清亮的水,平常百姓只能喝黄色浑浊的泥浆水,略放一放,表面的脏东西沉下去,就能饮用了。 褚芙看到她整个人都红了一层,像煮熟的虾子,尤其是脖子手臂这些裸露出来的部位已经全部严重晒伤,膝盖也肿的老高,里面尽是瘀紫。 在外面跪着为自己求谋时那么大胆,真让她进来了,她又这么赔着小心。 “不用那么拘谨,都坐下吧。”褚芙扫过她们的膝盖,笑道:“不是只有男人的膝盖天生金贵,女孩子的膝盖也值钱,以后不要这样了。” 苏琴和曲裾心尖都颤了一下。 自古以来,男人都自持贵重,直言他们的膝盖只跪天地君师,而女子便是在夫君晚上回来时,跪在地上伺候他们洗脚擦脚都是常有的事情。 从来没有人和她们说过,女孩子的膝盖也值钱…… 褚芙后来没再多说什么,当场拿出员工合同,曲裾很利落的签了自己的名字,小铃铛也握着笔,笨拙又磕磕绊绊的签上自己的名字。 只有苏琴犹豫不决。 褚芙看出了她有顾虑,也没有要勉强的意思,说可以给她一段时间好好想想。 此话一出,她明显松了一口气。 …… 员工宿舍的阳台有一面镜子,曲裾驻足在镜子前看了许久,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剔透如水晶的镜子,比她见过最好的黄铜镜还要清晰上许多。 名为「水龙头」的东西竟然会流水,自己随时都可取用。 她有些不习惯站立的沐浴,但是很快就发现站立沐浴其实方便很多。 洗完澡后,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换下了自己的衣裳,穿上了柜子里放着的员工服,上衣和裤子都是她从未见过的款式,但是轻便又舒适,她由内而外的松了一口气。 躺在床上,她有些不适应,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真实感。 晚上的时候,小铃铛抱着枕头跑到曲裾房间和她一起睡,她兴奋到难以入眠,偷偷和自己姐姐咬耳朵:“就跟做梦一样。” 曲裾拍拍她的背,做梦都没有这么好。 这里亮堂又宽敞,瞧着就让人心生欢喜,之前在莫府做婢女时,数十个人住在一间逼仄如鸽笼的小房间,天不亮就要起来伺候主子,有时几个人一起来,连转身都转不开。 黑夜中静了一会儿,小铃铛突然喊:“姐姐……” 喊了一声后,她却又不说了,许久后她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显得有些踟蹰:“你说,苏琴姐姐不签那个文书,是还想回到莫公子那里去么?” 曲裾平静的盯着黑夜中虚无的一点,“谁知道呢。” 第31章 鲜榨西瓜汁 褚芙第二天打着哈欠下楼,哈欠才打到一半就停了下来,眼睛四处扫了扫,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本就很干净的地板和落地窗被擦得闪闪发亮,昨夜因太晚没来及归置好的凳子被摆放的整整齐齐,就连一些平时未注意的琐碎小物也都被收拾妥当。 苏琴和曲裾就站在那里等她,样子看起来和昨天没什么差别,但褚芙还是从她们的一些小动作中看到战战兢兢和紧张期待。 小铃铛懵懂的眸子中也有几分忐忑的望着她。 褚芙顿了顿,对她们体贴笑道:“你们这大早上的干了这么多活,累坏了吧?” 苏琴心下当即一松,连忙应道:“不累,一点都不累,轻省的很呢!” 这算什么?跟之前在莫府起早贪黑做婢女时候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更何况这里凉快,她们做了这么久的活,竟是一滴汗都没出! 接下来的时间,褚芙被迫享受着苏琴似有若无的服侍,这个聪明的姑娘不知道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殷勤到简直把自己当她亲娘一样对待。 自己吃早饭,她抢先一步拉凳子,自己说一句话,她就鼓掌叫好,自己吃完早饭,她抢着拿碗去洗。 褚芙哪见过这种阵仗啊,简直头皮发麻如坐针毡。 阿风躲在一旁偷笑,他记得自己刚来时也这样,洗碗都抢着洗,拔草都有劲,不怕多干活,就怕没活干。 而褚芙看到苏琴抢着去洗碗的情形显然是也想到了什么,朝阿风看过来。 他当初骨瘦如柴的模样可真是令人记忆深刻,现如今才不好容易养出点肉来。 褚芙复又看向那三个姑娘。 瘦啊,还是太瘦了。 她在心里把胸脯拍的啪啪响,没关系,来褚姐这儿!肉都会长的! 新员工劲头这么猛,很好,褚芙老怀欣慰,大手一挥,那就开始工作吧! 阿风像往常一样跑去把平板开了,苏琴三人如今看什么都新奇,小心翼翼的凑上去,想碰又不敢碰。 “这是什……”话还没说完,白色的单子便哗啦啦吐了出来。 三人都被唬住了,如触火般迅速把手缩了回来,又下意识看向褚芙,平生第一次生出种无从下手的无措感。 见她们像犯了错的小孩一样,搓着手指悄悄拿眼睛瞅自己,褚芙心里纳闷嘀咕:自己长得很凶吗?怎么一个两个都怕成这样? 想法只是一瞬而过,褚芙熟练的安慰她们:“没事,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我教你们。” 但不管怎么说,她这一针强心剂下来,三人确实放松不少。 而褚芙说教还真就亲自上阵教,这个仪器是干什么用的,那个步骤怎么操作,订单怎么看,奶茶怎么做,茶叶怎么泡,一份小料是多少勺……一步一步教的很是细致认真。 午饭后是两小时的休息时间,大家都陆陆续续回宿舍休息了,只有褚芙还专心致志的趴在桌子上不停写写画画。 鹭娘和陈折己一左一右抱胸站在她两边,一声不吭。 褚芙被他们盯得如芒刺背,鸡皮疙瘩如浪潮般一阵一阵的涌起,这两道视线的存在感太强,实在让人无法忽略。 眼见继续写也不成了,她干脆把笔一扔,无奈道:“你们是不是有话要单独和我讲?” 要不然他们不会专挑这个其他人都不在的时间。 果然,鹭娘叹了口气,幽幽开口:“店长也合该为自己做打算,适当留一些底牌。” 曲裾和那个稍小一点的女孩就算了,可那个苏琴明显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能在这里待多久还未知呢,怎么能一点都不藏私,什么都教给她呢? 话说回来,他们初来时,店长又何尝不是尽心尽力倾囊相授?这份信任实在是太过沉甸甸,也……太让人为她感到担忧揪心了! 于是,向来不搭架的两人在这件事上前所未有的统一阵线,神情中都透着不赞同。 店里的核心技术啊、独家秘方啊,这些立身之本你不应该都自己紧紧攥在手上吗?怎么能随便教给我们? 我们都替你捉急了! 褚芙听出了他们话里的一语双关,也知道他们确实是在真心实意的关心自己,为自己做打算。 她心下柔软,仰脸朝他们安抚一笑,“放心,我心里都有数。” 看他们明显还有话要说,褚芙心再软也硬起来了,只能强行转移话题,“我打算在店里推出一款新品,你们要提前试喝吗?” 鹭娘&陈折己:“……”这话题转移的好生硬。 两人异口同声:“要!” 说完,互相飞速的掠了对方一眼,又以更快的速度撇过头去。 褚芙这次要做的,是鲜榨西瓜汁。 她从冷藏柜里抱出一个西瓜,拍了拍,等着他们询问自己这个西瓜的来历。 可是她等呀等,只等来鹭娘略微惊讶的一句:“呀,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我竟没发现。” 褚芙:“……” 不是,你惊讶的方向是不是搞错了?为什么你们都对我能弄出个大西瓜来一点都不好奇? “这是何物?”陈折己目不转睛的盯着,轻戳了戳它的外皮。 椭圆又玲珑有致,青绿的浑如三五月份晨起的天色,又似景德遗世独立的一品青瓷釉。 “西瓜。” “西瓜”这一名词最早见于五代时胡峤的《陷虏记》,其中记录了“契丹破回鹘而得此种”的历史过程。 据推断,大约在9世纪中期,西瓜由回鹘人从中亚传到我国新疆地区,随后向南传播至山西、河南,向北传播至松花江附近的女真部族。 但由于当时各民族之间缺乏交流,元代以后,我国出现了关于西瓜起源的各种说法,有人认为西瓜要到金或元朝时期才从西域传入,有人认为西瓜早在<a href=https:///tags_nan/ta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唐朝就已传入中原。 众说纷纭。 不知道是因为这是一个架空的朝代西瓜还没传进来,还是因为田地干旱种不出西瓜,起码据褚芙所知,眼前这两个人是没有见过西瓜的。 第32章 解锁牧场 而这个品种的西瓜皮薄无籽,刀尖一碰就裂开,刚好就可以拿来榨汁。 把西瓜切成块投入榨汁机里,只见里面掣意搅动,风云变幻,没一会儿就变成了粉嫩嫩的西瓜汁。 第24章 这样就可以喝了吧? 两人眸子中盛满期待,翘首以盼,却见她不知道按下了个什么键位,榨汁机又开始嗡嗡嗡的运作起来。 见两人眼巴巴望了过来,褚芙不由好笑,主动解释:“榨两次口感会更好。” 这个西瓜本身已经足够甜了,榨成汁也无需另外加糖,又因为冰镇过,也不需要再另外加冰块,褚芙哗啦啦倒进杯子里递给他们。 陈折己也不做扭捏,仰头痛快喝了一口,鲜榨西瓜汁入口的瞬间,清甜丰盈的汁水便溢满口腔,惊艳到竟让人舍不得再喝第二口。 许久,他才从喉咙里发出一个似惊叹的音节:“……啊。” 这就是西瓜汁吗?饶是与瑶池仙宫的琼浆玉露相比,也不见得会落于下风啊! 到了工作时间,其他几个人也三三两两休息好回来了,甫一进门,阿风便鼻头耸动,脱口而出:“我闻到了好香的味道!” 西瓜的味道独特又扩散的很快,此时满室皆晕,空气中都浮动着隐隐绰绰的甜香。 他从来没有闻过这种清新又甘甜的果香,又因自小长在干旱之地,对这方面的知识知之甚少,搜刮尽贫瘠的脑瓜也找不到适合的词,只能笼统的概括为:好香的味道。 褚芙招呼他们:“过来喝西瓜汁,店里最近要推出的新品就是这个了。” 她招呼的是所有人,但却只有阿风一人上前,见那三个新来的小姑娘迟迟不来,褚芙回头疑惑的看一眼,“过来呀,已经给你们倒好了。” 苏琴曲裾等人戴发网和帽子的动作一顿,直到手里被塞入一杯鲜榨西瓜汁,她们脸上还有些许惶然迷茫,“我们也有吗?” 褚芙奇怪反问:“为什么没有?” 西瓜向来出水很多,这个西瓜个头又格外大,榨了六杯还绰绰有余。 既然都可以分得到,你们为何会下意识认为自己没有的喝? 很快,褚芙倏地反应过来,她们或许是先前当了太久的家生奴婢,很多习惯和观念一时间扭转不过来,例如主家要行膳饮,奴婢不该与之一起分食,这是本分,也是自觉。 但她们显然是还没意识到,既到了这里就是奶茶店的一员,是同伴,是同事,而不是天生便矮人一头的奴婢。 可褚芙也知道,这种长久以往的糟粕观念,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矫正得过来的,只能耳濡目染,徐徐图之。 见她们一杯都喝完了,褚芙眨眼间将想法隐去,主动询问:“怎么样?” 小铃铛舔了舔唇,捧着空杯子舍不得放手,这个叫‘西瓜汁’的饮子清爽极了,喝起来甜津津凉丝丝儿的,任何词藻都无法形容它这个清甜柔和的口感…… 却说褚芙见小铃铛嘴巴微张似是想说些什么,耐心等了半天,却连她的半个字眼都没等到。 哎呀,这小丫头,莫非是好喝到词穷了?褚芙唇角往上翘了翘,趁机揉了两下她的包包头。 稚气未脱的小孩子正是梳包包头的年纪,脑袋两侧似花苞,又系了两条嫩黄色的丝带,真是可爱。 “沁人心脾,齿颊留香,若是这款新品推出去……”曲裾双眸晶亮,言辞恳切道:“必当热卖。” 苏琴也点头如捣蒜,生怕自己说慢一步就会被抢了风头,急追道:“是呢是呢!” 褚芙笑了笑,“借你们吉言。” 新品上架,肯定要大量购买西瓜,若是三百斤六百斤的囤,成本还能压缩到更低。 思及此,褚芙又顺势想到了果园,是不是该趁着这个机会解锁,如此以来日后就不用再买西瓜,直接在果园摘就好了? 诶?这倒不失为一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啊! 但——如果只单独为了西瓜去解锁的话好像有点不值,毕竟西瓜才值几个钱?果园五十万呢! 不过转念一想,果园既是‘园’,里面其他水果种类肯定不会少到哪里去,再不济也不会只有西瓜一种水果。 退一万步讲,就算果园里面没有西瓜,有其他的水果也好啊!调成果茶或榨成果汁都不失为一个去处,刚好她最近觉得菜单有些单调了,琢磨着再添几样奶茶呢。 这不,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 天时地利人和啊,褚芙暗自忖度,看来真的得找个时间解锁果园了。 五十万的解锁费真不贵,可以说是相当物美价廉了,可它刚好卡在这个一分一毫都要抠着用的节骨眼上…… 在最穷的年纪,遇上了最想解锁的场地。 不过,事情的发展总是令人出乎意料,就比如褚芙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解锁果园,倒是先提前一步解锁了牧场——就是系统之前觉得理亏,主动松口承诺给她的补偿。 养牛牧场?! 褚芙迷惑,不是,什么意思?我又没有牛,你送我个牧场干什么? 她觉得这个牧场相当鸡肋,属于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那种,但店里其他人反应倒是前所未有的大。 天呐!绿色!铺天盖地的绿! 阿风鹭娘陈折己等人激动得无以言加,眼睛黏在牧场上面舍不得走,连中午吃饭都要把碗端过去看着吃。 对于褚芙来讲司空见惯的绿色,在这里却显得尤为珍贵。 他们见惯了的是干旱贫瘠,是枯燥、毫无生机的黄,这种与草木相关、代表着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绿,他们见的甚少,尤其是几个年纪小一点的,几乎从未见过。 好似四季万物怒放,争先恐后把春天榨成翡绿丰沛的汁水,为目光所及之处全都覆上鲜嫩的颜色。 美的让人舍不得闭一下眼。 牧场目前还没有任何牛入驻,空空荡荡又一目了然。 见他们跟牧草很下饭似的一日三餐都要端过去吃,褚芙忍不住揶揄:“看你们这馋样,该不会趁我不在偷吃草吧。” 她本是随意一句调侃的玩笑话,但所有人的脸都悄悄红了。 褚芙大惊失色,什么鬼?你们真吃草了?! 晚上,几个人结成伴扭扭捏捏来到她跟前,顾左右而言他半天,才吭哧吭哧脸红着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们可以去牧场里睡吗?” 牧场啊。 褚芙认真思索了一番可行性,店里的冷气是全方面覆盖的,其中就包括了新添加进来的牧场,所以其中的舒适性无需多言。 另外,绿色好像还有助于缓解压力和提升情绪,褚芙干脆拍板决定:“加个我,咱一起去那边睡!” 他们眼底的惊喜顿时藏都藏不住,当即就欢天喜地收拾铺盖去了。 这个牧场很大,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边际,据系统所说是占地67公顷,简单通俗点来说,就是等于六十多个足球场那么大。 褚·一夜暴富·财大气粗·地主·芙表示:坐拥这么一大片水草丰美的牧场,却没有一只牛,真是有一种太监逛妓院的无力感。 第33章 解锁果园 五个女生睡这边,两个男生睡那边,相隔不远不近,是刚刚好的距离。 天为被、地为床,呼吸着草木芬芳气息,让人觉得心境不由疏朗开阔起来。 幕天席地睡外面这事儿众人都是头一遭,犹觉新鲜得很,睡意全无,索性各自凑在一起说些好玩的趣闻。 小铃铛也在这种环境下愈加兴奋,叽叽喳喳的缠着姐姐讲故事。 曲裾就着漫天星辰一一指给她看,“那是荧惑星,最北边那颗是曜魄,那颗最亮的是太白星。” 小铃铛眼睛眨了眨,忽然凑过去在自己姐姐耳边说了句话,曲裾下意识看了眼褚芙,不确定道:“或许是毕星?” 毕宿乃是吉星,为二十八星宿中掌管雨水的神仙。 小铃铛用手捂住嘴,却还是有轻微的惊叹声从指缝间溢出来:“哇!” 褚芙因心中装着事辗转反侧,故而没注意到姐妹俩那边发出的小动静。 还是不够快啊,照目前这个进度来说的话,起码还要小半年才能升到五级。 有什么来钱更快的办法吗? 她之前的想法是,一半盈收用于买铁轨,一半拿来升级,可现在看这法子是断断不可行的,要不然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攒到升五级的钱。 一心不能二用,一石打不了二鸟,还是得先集中火力猛攻一个地方,那么问题就来了,级别和铁轨,应该放弃哪一个呢? 褚芙心中摇摆不定。 思考了一番,她最终还是决定先把重点放在铁轨上,升级并非一蹴而就的事情,远水解不了近渴,而铁轨攒攒劲却能摸得着,没准还能赚更多的钱用来反哺升级。 不过,建立铁轨也并非易事。 她也是接触了一点才知道,想象和实际操作完全是两码事,铺铁轨的难度要比预想的高不少,许多实际操作前根本没考虑过的问题也不断接踵而至,资金短缺反而成了最容易解决的问题。 一个月,两个月,只是最乐观的估算。 但如果火车和铁轨真的全面落成,则会受益无穷。 第25章 人这一生,无不就外乎四个字,「吃」「穿」「住」「行」,她解决了「行」,店里又有的喝,或许她还能再发展点别的东西,比如民宿、饭馆、服装店…… 还可以再单独规划出一块地方,专门用来搁置水井,投入个二三十口进去,整齐划一一大片水井‘田’,何其壮观?还怕名声打不出去? 再者,粵城的月石不是销售不出去吗?有了日行千里的火车,他们不就可以顺顺当当去府城、京城卖了? 更何况,其他城的人来了这里,肯定也会在周边转转,这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利用旅游来带动周边城市的经济发展。 褚芙越想就越是亢奋,根本睡不着,连夜爬起来做计划。 第二天,她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向所有人隆重宣布,店里要开始搞活动了。 月曜日(周一)奶茶日,平常本来要25文钱的奶茶,月曜日只要23文钱。 水曜日(周三)优惠日,总付满100文可减15文钱。 金曜日(周五)加料日,满50文钱就可以免费加一份小料。 日曜日(周日)畅饮日,集齐30个空杯子就可以无偿兑换一杯奶茶。 其实畅饮日的活动不排除会有一家人或者几家人集体囤杯子,然后让一个人去兑换的情况,褚芙非但不反对这种行为,甚至还颇为提倡。 原因很简单,一家子人全加在一起有多少?就算天天喝也要一段时日才能囤够杯子呢,那又该如何在最短的时日兑得一杯免费的奶茶呢? 答案当然是:带动家里的远远近近的亲戚邻居、七大姑八大姨一起买啊! 白送的奶茶诶!谁不想要? 在此小小的诱惑下,顾客肯定会自发去为门店不断推广拉新……而她要的,就是这种顾客主动为店里宣传的效果! 引流进店→锁客复购→裂变新客……这中间产生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所带来的价值可远远不是一杯奶茶能够衡量的。 就算没有宣传,吸引着客人天天买奶茶也不错。 怎么想自己都不会亏呀~ 阿风鹭娘几人听得目瞪口呆,还未受过现代各种层出不穷营销手段的纯净脑瓜,乍然受到如此大的冲击,一时间都被震得回不过神来。 原来,生意还能这样做吗? 陈折己呈低头状思索良久,抬头感叹了句:“颇有巧思。” 活动开始后,不知道是因缘巧合还是人们的消费欲望被刺激到了,反正店里饮品的销量是真的上去了!七个人加班加点都忙不过来! 有时候,众人干累了也会互相轮换着休息,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会趁闲暇之余去看一眼绿油油的牧场。 只要看上那么一眼,深深的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他们顿时就如干瘪的皮球被打满气般,又重新变得饱满膨胀起来,回来又是雄赳赳气昂昂一条好汉,连干活都更有劲了。 褚芙……褚芙表示不理解,但尊重。 活动初见成效,当天晚上她就攒够了五十万铜币。 之前没解锁果园,虽说一方面原因是没有钱,但更大的一方面还是碍于没有人打理,现在新加入了三名员工,或许可以试着解锁看看。 这次解锁果园,褚芙打算让全店都去看。 众人都为自己要亲眼见证仙术(?)而感到激动,语无伦次结结巴巴,一次又一次的反复确认:“我们可以去看吗?真的可以吗?” 褚芙不厌其烦的一遍遍耐心回应:“可以可以,真的可以。” 之前她带阿风去看员工宿舍的时候,曾从阳台往远处眺望,看到外面几乎就是白茫茫一片,像挥不开的浓雾,她当时猜测应该是还未解锁的场地。 为此她特地把「果园」的地标拖曳到了那里,果不其然是可以坐落下去的。 到目的地后,褚芙点开了【设施】,怀着奇异的心情点击了【果园】—【解锁】。 账户上500000瞬间被划走,与此同时,那片神秘的地方像是被施展了魔法一样,在褚芙等人的注视下魔幻地发生着变化。 雾气散去,无数棵或高大或或干瘦的树拔地而起,缀满浆果的灌木丛紧随其后,似藤蔓缠绕生命之树,枝丫之间的缝隙只能看见浓绿的藤和叶,在月色下微微映着光。 如雷般的心跳拓印着一张张难掩激动的脸,每个人的鼻腔间都溢满浓郁的果香。 只有风还在轻轻波动着。 现场静到落针可闻,只有偶尔一两声压抑的吸气声。 如此大刀阔斧,当真是……神迹! 第34章 春季主打 果园落成后,褚芙静静的等待了一会儿,见没再有变化,就说了句“进去吧”,然后率先走了进去,其他人赶紧跟上她的步伐。 里面或是蔷薇科落叶乔木、或是无患子科植物,每一棵都结满了饱满的果实,沉甸甸的缀了一树。 褚芙一路走一路介绍:“这是水蜜桃树,这是荔枝树……” 身后的人亦步亦趋的跟着她,经过这一遭后对她更是信服。 “这一片是橙子树和青桔树。” 漫山遍野挂满了黄澄澄的橙子和绿油油的青桔,你挤我碰,树枝都被压弯了。 “这棵是苹果树。” 众人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齐齐恢复了活泼,仰头望着硕果累累的苹果树,哇声一片,叹为观止。 褚芙自小生长在南方,这也是她第一次见苹果树。 原来一棵树可以结这么多苹果啊! 众人稀奇的围着那棵苹果树看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往前走。 “这边是西瓜,那边是草莓。” 金色的耀眼阳光洒在满坡的西瓜地里,一个个圆鼓鼓的西瓜就从茂盛的绿叶丛中悄悄探出脑袋。 漫山遍野的草莓丛缀着一个个“红宝石”,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映照着那一片诱人的红色海洋。 一阵又一阵草莓的香味扑鼻而来,让人垂涎欲滴。 众人又来到一片锯齿状叶片丛林前面,褚芙指给他们看,“这是菠萝。” 菠萝地很矮,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那上面还顶着个菠萝,不过讲真,为什么会有菠萝?菠萝不是热带水果吗! 小铃铛伸手戳了戳菠萝头,惊奇道:“这么一大片都是吗?” 褚芙把手放在额前遮挡太阳,眯眼向远处遥望,“不,那边是凤梨。” 菠萝和凤梨是同一个物种,在植物学上都属于凤梨科、凤梨属,也可以解释为菠萝是俗称,凤梨是学名。 但它们品种不同,叶子、果肉、口感上也会有细微差别,比如菠萝直接吃就会扎嘴巴,泡盐水后更好吃,凤梨是直接削皮就能吃。 而她可以一眼就分辨得出来,并不是因为她有多厉害,而是因为她可以看到上面标注的名称。 是的,褚芙目光所及的每一样水果上都顶了几行字。 【苹果】 品种:嘎啦 成长周期:24h 【草莓】 品种:红颜 成长周期:12h 【荔枝】 品种:白糖罂 成长周期:9h 【凤梨】 品种:金钻 成长周期:3h …… 各种缤纷冗杂的果香吸入肺腑。 这么庞大的园子,水果却只有这么寥寥几种,褚芙目光一一掠过去,心下琢磨着该去多买几样种子来这里撒下。 当天晚上,他们就乐颠颠卷铺盖,齐齐跑到果园去睡了。 被众人遗忘在角落的牧场:啊,我这么快就失宠了吗?[空巢沧桑老人脸] 到点了褚芙还没去睡,反而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双眼亮得离奇。 有了果园,就可以单独推出一批「春季主打」饮品,什么多肉芝士葡萄、满杯百香果、杨枝甘露…… 果汁系列自不必说,冰镇西瓜汁,冰橙汁,雪梨西柚汁,苹果汁……还可以把之前升lv.2时奖励的冰椰子汁划分进来。 后院有葡萄架,产出的葡萄自己家吃是够了,但如果要供给奶茶店的话就远远不够,或许还可以去购物平台买些葡萄种子。 让我想想,还要买什么种子来着? 哦对了!柠檬种子!种它个十几二十棵柠檬树,这样以后就可以不用再去购物平台买柠檬了! 褚芙越想越亢奋,又是彻夜未眠。 次日,醒来的员工神采奕奕,相互结伴回宿舍去洗漱,这个说:“昨晚睡得真好啊。”那个感叹:“是啊,感觉梦里都是香甜的呢。” 结果回去的路上看到褚芙,霎时被唬了一大跳。 褚芙又是一夜没睡,眼下青黑更重,身形单薄缥缈到像哪里飘过来一只孤魂野鬼。 但她的神色却很兴奋,完全看不出是连续整整两个晚上没睡觉的人,恨不得上前来摇他们的肩膀,“你们醒了!快来尝尝我新做的果汁和果茶!” 只有喝了才能更准确的提建议,到时候她就可以根据建议再来进行改进,然后趁热打铁,继续上新品! 第26章 何其妙哉! 众人后知后觉,这才发现园里多出了许多自己没见过的果树,“那是……” 褚芙看了眼,轻描淡写:“哦,那个啊,昨晚我买了些种子和果苗,连夜播种,今天早上有些长得快的就已经结果了。” 众人听得瞠目结舌。 就一晚上,种子从破土到长成参天树木再到结果,生长速度未免快到惊人了吧? 洗漱好后,六人坐在餐桌前望着一大桌子饮品说不出话来,而褚芙就坐在他们对面,满脸期待的无声催促。 冰冰凉凉的果汁,还有蜜桃乌龙茶、冰萃葡萄茶、话梅柠檬茶、凤梨青桔茶……一溜儿排开,各类颜色鲜活斑斓,煞是养眼。 大清早就吃……啊不,喝这么好吗? 因为每一款就只做了一杯,所以众人就各自拿杯子倒两口分着喝,一轮下来,每杯都能尝个味道,也不至于太撑。 等他们喝完用清水漱完口了,褚芙才问:“你们觉得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她是由衷希望他们能提出些建设性的意见,不过,众人思考了一会儿后,还是很诚实的摇摇头。 实在是没什么要改进的地方了,就连甜和酸都把控的恰恰好,更何况还有三分糖五分糖这种,温度又有冷、热、温三种,如此这般,任是再挑剔的顾客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褚芙也不是胆小的,干脆拍板决定,那十来款饮品全部上架,有枣没枣的,先打两杆子试试! 「春季主打」系列一上线后瞬间轰动了全国,闹出的动静跟之前奶茶店刚降世时都不遑多让。 水商们麻了。 水珍贵而又稀少,没人舍得用水来尝试做些花样,最关键的是,也没有什么稀罕物什可以支撑他们做。 他们终于感受到了何为“碾压”,也清楚的知道了双方的差距到底有多悬殊。 犹如蜉蝣比之巨树,大海比之浅溪。 让人挫败又……无力。 第35章 第二次来粵城咯 果汁系列卖的很好,销量飙升到有点像之前柠檬水刚问世的盛况,但唯一的一点不好就是:需要有人不断去果园采摘,而店里人手不够。 褚芙快三天没睡了,阿风止不住的劝她:“褚姐,你今晚好好睡一觉。” 其他人也忧心忡忡:“是啊店长,没休息好的话,身体怎么吃得消呢。” 褚芙自我感觉良好,虽然身体很疲惫,可是大脑却在金钱的刺激下出奇的亢奋,“我很好!我一点都不困!” 银子啊 ! 一闭眼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在流失啊 ! 话音刚落,鹭娘和陈折己一左一右架着她的胳膊,褚芙懵逼的被拖着上楼,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你们干嘛?” 她完全信任这两个人不会对她怎么样,更何况他们虽然架着她的胳膊,但力气却拿捏的刚刚好,一点疼痛感都没有。 而这两人也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他们要干嘛,把褚芙塞进房间里后,两人双手抱胸合力堵在门口,虽然一个字都没说,但从肢体语言上完全可以看出他们要表达的意思:快睡觉。 强制关机? 褚芙眼睛微微睁大,有些哭笑不得。 “我是个成年人,不是小孩子了,实在困了不舒服了我会自己去睡的,你们看,我现在精神还好得很……” 两人却正气凛然,像没听到她的话兀自转过去了身,用身体力行证明,除非她睡觉,否则他们是不会走的。 鹭娘背对着褚芙,和陈折己小声商量:“这样整日整夜不休息也不是办法,实在不行,要不我敲晕了店主,让她好好睡一觉?” 鹭娘一面说着,一面伸出手掌做了个往下劈的手势。 陈折己看她一眼,眼里似有深意。 听说她是逃婚来这里的,但话又说回来,一个的正常的闺阁在室女怎么会用手刀,看来这位……是练家子啊。 他刚启唇想说什么,鹭娘就满脸紧张的冲他做了个嘘的表情。 陈折己扭头一看,这才发现刚刚还理直气壮说“我精神还好得很”的人已经躺在床上歪歪扭扭睡着了,睡得很沉,还发出了小小的鼾声。 陈折己脸上漾出浅淡的笑意,“看来用不着你了。” 他朝房间里走进去,可还没走一步鹭娘就警惕的拦住了他,低声问:“你干什么?” 这个人怎么一点分寸感都没有,女孩子的房间是男人能随意进的吗? 陈折己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只是想给店主盖一下被子。” 不难看出褚芙是沾床就睡着了,被子都没盖好。 鹭娘听了解释仍未放松,依旧警惕:“我来就可以了。” 说着,她上前帮褚芙细致的盖好了被子,又掖了掖被角,一切都处理好后,两人一齐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等褚芙一觉睡醒,已经是二十个小时之后了,她神清气爽,感觉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但同时也腹内空空,肚子早已打起鼓来。 曲裾料想她睡醒肯定会饿,早已事先备好了牛肉面,褚芙都要被她的贴心感动哭了,当即就是一顿狼吞虎咽。 她吃饭时,曲裾就坐在一旁仔细打量着她的脸,良久才放心的吁了口气,“脸色看起来好多了。” 褚芙吃了两碗面这才感觉缓了过来,大手一挥,“今天我们再去一趟粵城吧。” 这两天是土曜日和日曜日,也就是后世的周六周日,同时也是她规定的周休时间。 她打算把员工分拨成两部分,一部分人在奶茶店工作,另一部分人在果园工作。 在奶茶店工作的员工就负责专心调制奶茶,而在果园工作的员工就专门负责为店里源源不断的输送新鲜水果。这样各司其职,也省得像前两天一样跑来跑去的乱了套,还费时又费力。 但若是这样的话,七个人就明显不够用了,褚芙计划去粵城人牙行里物色一下,挑挑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而这件事宜早不宜迟,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定在今天。 为防止晒伤,这次大家像上次一样全副武装,每个人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相互检查了一遍,这才出发上路了。 离开前,褚芙不经意看到空空荡荡的宿舍大楼,更加坚定了要多招几个员工的决心,那么多层,一百多个房间,竟然空了十分之九!这像话吗! 可能是因为这趟是带着任务出门的,褚芙干劲满满,走到粵城都没觉得很累。 起码是没有上次那么累。 进城后,苏琴视线不经意掠过某个方向,整个人蓦地一僵,两只手纠结犹豫的绞在一起,咬住下唇,脑子乱糟糟一片。 曲裾注意到了自从苏琴进城后就有些不对劲,失魂落魄的好像不在状态,她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肘,询问道:“怎么了?” 苏琴被她突如其来的触碰吓了一跳,勉强扬起了个笑,含糊带了过去:“没事。” 曲裾看出了她笑容里的不自然,轻轻皱眉,却到底没再说什么。 过了会儿,见这条街快要走到底了,苏琴这才咬牙,突然出声:“店长,我……我想去买盒胭脂!” “行啊。”褚芙不假思索的同意了,女孩子嘛,要买个胭脂水粉什么的都再正常不过了,只不过她有点担心安全问题:“需要有人陪你去吗?” 苏琴急忙摇头,似是猛然间意识到了自己反应太大,她又连忙掩饰般低下头去:“咳,不用,用不着,胭脂铺子离这儿不远,我自个儿去就行。” “行,那你买完方便的话,就去找我们,找不到的话就去城门,我们在那里汇合也行。” 苏琴胡乱点了两下头,拢了拢遮脸的布匹,疾步走了。 路边商贩还在,摊子上那些月石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独具一格的璀璨光华,不过褚芙却是没有再闲逛的意思了,一行人直奔人牙行。 第36章 碰面 果园目前需要大量人手,也可以预见若是未来铁轨落成,要开什么民宿、饭馆的话,应该需要更多的员工,可—— 人牙行里的年龄未免有些太小了吧? 普遍也就五六七八岁,一个大的带一串小的,瘦的活脱脱像群被烧了毛又瑟瑟发抖的野狐狸。 惨的嘞! 牙婆巧舌如簧:“瞧您说的,这哪家不是人牙行不是这样的?她们啊,是被爹妈卖了来当奴隶,可不是来享福当小姐的。” 这一群全是女娃,就算贫苦到了这种要卖儿卖女的地步,卖出去的也几乎全是女孩子。 褚芙叹了口气,但叹气的原因却并非是因为她们是女孩,而是因为她们太小了,实在是太小了。 店里此时正是用人的时候,本想挑几个麻利勤快的的带回去,培训培训就可以上岗,可这群人里面年纪最小的四五岁,最大的也不过才十来岁,买回去能干嘛? 况且一群半大点的孩子,自己也不好使唤啊,就连阿风当时也是十二岁才来店里的,这里最大的女孩都还没有十二呢。 第27章 褚芙看了一圈还是有些不甘心,他们特地顶着烈日出来跑一趟呢,总不能一点收获都没有,她忍不住问:“就没有大一些的吗?” 牙婆调笑道:“哟,姑娘您说笑了,小一些才好,那些年龄大的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买些不知明细的人回去,还不如买年龄小的自己培养,您说是不是?” 大一些人家府里采买的未必就肯要,她们也就刻意不去收那些大一些的姑娘,毕竟年龄大就没市场,没成想今天还碰到一个反其道而行的。 褚芙不语,她宁愿自己忙些累些,也不想招群小孩回去,那真成雇佣童工了。 牙婆眼光何其毒辣,一眼就看出她似是有要走的意思,忙不迭道:“这些丫头都是好的,个顶个的伶俐,要不是实在养不活也不会拿出来卖。” 说着,她赶忙掰开一个小姑娘的下巴,给褚芙看牙齿,“贵人您看,牙口都很好……” 这动作神情,活像是在相看牲口一样,鹭娘和陈折己略微不适的皱起眉头,褚芙打断:“行了。” 看到那群衣衫褴褛小孩怯怯的神情,褚芙逼着自己硬下心肠来,同时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我又不是做慈善,我是真买回去干活的。 离开牙行回来的时候,褚芙木着脸,背后跟了一串小姑娘,手上捏着一叠卖身契。 那个牙婆笑得见牙不见眼,扶着门框不断挥手:“贵人,下次再来呀~” 等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了,隔老远,她就看到一排人萧瑟的蹲在自己店门口。 ? 向来荒无人烟无人问津的总店竟然来了这么多客人? 乔振业拍拍身上的沙子,直奔唯一的男人陈折己而去,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想必这就是有间奶茶店的掌柜?” 陈折己:? 众人:?? 说完,他昂起下巴,端得是一副高贵冷艳的姿态,“呵,真是叫乔某好找。” 众人:??? 这人莫不是有脑疾? ** 乔振业早在门店曝光时就启程过来了,只是差点师出未捷身先死。 没未出城时就经历了七八波轮番打劫,他骂骂咧咧,要不是老子带足了人手,怕不是就要把性命留在这里了! 一行人又继续上路,只是有些地方偏僻难行,有些地方蛇虫毒蚁多,他们防不胜防,险些被毒死,等好不容易走上正轨,又差点迷失在黄雾中…… 这一路走来,他们自己都要为自己捏一把辛酸泪,总之,历经千辛万苦九九八十一难后,终于到达有间奶茶店·总店。 风尘仆仆赶到了这里,看到这与京城那两家门店相似的木质风格和落地窗后,乔振业就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 他本想直接推门而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可没想到竟然扑了个空。 乔振业手都颤抖了:我秉承着看竞争对手的心情一路硬撑过来,可你们竟然不在家!门都锁了! 他……他只能悲愤又幽怨的蹲在门外,等啊等,等啊等,人都要被晒成腌鱼干了,还没回来。 等到太阳都下山了,他才远远看到一群人往这边走。 这个时候店里平常都打烊了,能在此刻过来的,肯定不是来买奶茶的人,而是有间奶茶店的人回来了! 他当即决定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于是直奔人群中唯一的男人而去,毕竟“掌柜”默认都是男人,哪有女人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的呢。 可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侧过身子,指着旁边另一个人说:“这才是我们掌柜。” 虽然那个人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但也能看得出是个年轻的小姑娘。 摆好了pose、抖好了气势、认为拿捏住了他们、自我感觉良好的乔振业:他爹的,这就挺尴尬了。 褚芙开了门,进去后把灯打开,店里瞬间亮如白昼,她又一一吩咐下去:“曲裾苏琴小铃铛,你们三个带她们去洗澡。” “今天后院菜地的水还没浇,阿风你去浇水吧。” “阿己,给客人倒杯水。” 看她安排的井井有条,每个人也下意识照着她的话去做的样子,默默跟进来的乔振业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心下也明白了,她可能真是这里的掌柜。 大家对奶茶店的评价是神迹,几乎都默认奶茶店的背后是神仙,可你告诉我,这背后的老板是人?还是一个女人? 褚芙把事情安排完后,这才看向店里多出的这群‘不速之客’,看他们这样子……好像是远道而来专门来找自己的。 褚芙本想礼貌的问他有什么事,可还未开口,他就抢先一步说:“布丁奶茶三分糖,劳驾。” 虽然两家处于敌对关系水火不容,但他不得不承认,有间奶茶店的奶茶是真好喝,但就是有一点不好,有些奶茶对他而言过于甜了,他如今年纪上来了,喝不得那么甜的了。 褚芙明了,哦,原来是买过店里奶茶的人啊。 她态度温和了一些,“不好意思,今天是非营业状态。” 乔振业已经抓起菜单看了起来,他这才知道,自己在外面着急忙慌赶路风餐露宿的时候,店里竟然又上了新品!看起来还不少! 真可恶啊! 第37章 横山帝 陈折己回到店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全身上下裹着的‘防晒伤装备’脱掉,那些蒙面的、遮手的布一摘下,霎时感觉浑身轻松,又洗了手,这才给客人倒了杯水。 乔振业接过去,又下意识看了眼来人,可看清楚陈折己露出来的脸后,他大惊失色,手上的杯子都差点没拿稳摔在地上。 “陈大人?您怎么在此!” 褚芙意外的挑了下眉,“你们认识?” 陈折己仔细端详了一番乔振业,摇摇头。 乔振业脸憋得通红,他不认识自己,自己认识他啊! 好友就一个女儿,会试那日榜下捉婿,捉的就是这位青年才俊,但好说歹说人家都不同意,才遗憾的放弃了。 后来状元榜眼探花及一众进士跨马游街,大半个京城的人都去围观,他们这才知道,原来那天被他们看中的青年竟在今日殿试上被钦点了探花郎。 看着骑坐在马上风光无限的探花郎,好友捶胸顿足懊悔不已,直言若是当日强硬些,今日就能觅得佳婿。 当时自己还与他争论了几句,人家前程远大,便是尚公主都尚得,怎么就非要娶你一个商户之女? 为此,两人还闹了不愉快。 如今很多年过去,这位虽然黑了一些,眉眼也较比当年成熟了一些,但他印象深刻,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听闻他前些年就升为正五品官了,五品官啊!这么年轻的五品京官,就算是什么都不做干熬资历都能熬进内阁! 所以他不应该在京城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褚芙不禁多看了眼陈折己,「大人」这个词可真是意味深长,不过既然他来之前没说,自己也没什么要刨根问底的兴趣,毕竟这属于员工自己的隐私。 陈折己没有想多说的意思:“我辞官了。” 不知道乔振业脑补了一出什么大戏,霎那间脸上表情风云变幻,过了会儿,竟然猛捶了下桌子,咬牙切齿的骂道:“狗皇帝!” 他不在乎自己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下人却吓得面如土色,差点双膝一软跪了下来,老爷啊,这是能说的吗? 褚芙思索了一会儿,满脸认真的语出惊人:“没人想推翻他的统治吗?” 这位更是重量级,下人们汗如雨下,膝盖如煮熟的面条般更软了。 乔振业斜睨过来,“你把我当什么?打听消息的探子?” 不过因着陈折己,他对褚芙勉强也有那么点爱屋及乌的意思,还是回答了她:“怎么没有。” 他们两个人,一个是在共产主义社会下长大,对封建王朝天生没有敬畏,另一个则是纯粹的无所谓。 听乔振业说,想让横山帝死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可是最后都无不例外身首异处。 之前有个王爷,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造反,可是最后却被反杀了。 那个王爷狰狞的脑袋就挂在那面旗帜上,横山帝就站在城墙上哈哈大笑:“你们觉得渴,可以喝他的血。若一人效仿他,来日阻我,我便杀一人,若天下人阻我,我便杀尽天下人!” 粘稠的血染红了祭旗,土地变成深黑色。 京城的血腥味经久不去。 乔振业至今回想起当年的景象,都能从心底升起一股深深的恶寒。 对皇权的畏惧,或者说对横山帝的畏惧,已经深入百姓的骨髓,已经没有人敢、也没有人能推翻他的统治了。 褚芙微皱了皱眉,“不是还有太子?” 听说他的嫔妃给他生了好几个皇子,不过全被他疯起来的时候亲手提剑杀了,当今太子是唯一一个至今还存于世的皇子,她还以为皇帝很宠爱他呢。 第28章 乔振业敛去眼底的嘲讽:“那个弑君弑父的狗皇帝,连自己的手足兄弟都不在乎,更何况子女?” 太子也就是一个堵住悠悠之口的吉祥物罢了。 却说另一边,比起店里那种略显沉重血腥的气氛,宿舍的气氛却轻松多了,空气中浮动着五光十色的泡泡和香皂味。 苏琴曲裾小铃铛忙着给这些孩子洗头洗澡,她们太久没清洗,头上的头发一缕缕黏在一起已经打结了,泥垢沙石藏在里面,梳都梳不开。 曲裾一边放洗澡水,似是随口一问:“你今天当真是买胭脂去了?” 苏琴正是心绪不宁的时候,完全没察觉到她话里的异样,勉强笑笑,“是啊,不然还能是去干什么了。” 洗澡水放好了,曲裾把手伸进去试了下温度,招呼小女孩们上前来,“来,我给你们搓搓。” 大一点的女孩子已经有了自尊心,紧张又怯生生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曲裾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拍拍手站起来,笑道:“好,你们自己洗。” 泡在水里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极低的抽泣,有人红着眼睛看她,“姐姐,我们是被人买走了吗?” 她怀疑买走她们的人是要吃了她们,要不然怎么舍得用这么干净的水给她们洗澡呢。 她听村里的老人说有些怪人就喜欢吃小孩,这个买走她们的人肯定是觉得脏兮兮的无法下口,才要把她们洗干净吃吧。 褚芙将人牙行里的女孩全部带出来了,总共有12个,最小的四岁,最大的才10岁。 曲裾想了想,没有因为她们年龄小而敷衍她们,而是认真道:“你们确实是被买走了,不过不是当奴婢,这里很好,你们以后就慢慢知道了。” 说着,她笑着指了指店的方向,“你们还记得买你们过来的那个姐姐吗?她是位仙人呢。” 小女孩打了个嗝,顿时哭不出来了,瞪大圆溜溜的眼睛,“仙人!” “真的吗?” “那她是不是会法术?” 曲裾但笑不语,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你们想喝水吗?等一会儿要不要吃点东西?想吃什么?” 小女孩们齐齐咽了下口水,望向洗澡水。 “洗澡水不能喝,里面有泥巴。”曲裾一本正经,“你们看,全是皴。” 她们顿时小脸涨红,羞愧的几乎要把头埋进洗澡水里去。 曲裾把她们的脑袋一一托起来防止她们呛水,“等一会儿去倒水喝。” 这样一轮下来,小孩们稍微放松了些,有一个女孩大着胆子说:“姐姐,我们晚上是住一起吗?我们不想分开。” 曲裾正在给她们梳理打结的头发,闻言头都没抬,不假思索道:“那就不分开。” 旁边的苏琴听到稍微回过了点神来,担忧道:“这个你可以做主吗?店长生气了怎么办?” “我会去和店长说。”曲裾心平气和,笃定道:“店长不会生气的。” 第38章 新x12员工 “你看到没有?”乔振业指着自己的脸。 “什么?”褚芙不明所以。 “肿了!我因为你!我被揍的鼻青脸肿!” 这褚芙可就不认账了,自己也就出过两次远门,又没人结怨结仇,再者这是自己跟他第一次见面,怎么会害得他挨揍?荒不荒谬?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褚芙又仔仔细细看了几眼他的脸,匪夷所思道:“更何况上面什么都没有啊。” 这人不会是来讹诈的吧? 乔振业恨只恨自己眼神太好,竟然清楚的看明白了她脸上想要表达的意思,当即就气得浑身发抖:“放你爹的——” 这时,外面走进来几个人。 他到底没好意思在孩子面前说脏话,又把那个“屁”字吞了回去。 那些孩子已经洗干净了,一走进来都香喷喷的,那些年龄小的小孩亦步亦趋,紧紧拽着那个年龄稍大一点的小孩衣摆。 像几只瑟瑟发抖的小鸡崽,跟在一只羽毛稍微蓬松的小鸡崽后面。 褚芙看着就情不自禁微笑,“过来。” 那群孩子果然上跟前来,乖乖的喊:“褚姐姐好。” 又转向其他人,乖乖喊:“阿风哥哥好,鹭姐姐好,陈哥哥好。” 唉哟,一叠声的小奶音,叫的人心都要化了。 喊完,她们又转向乔振业,迟疑了一下,“伯伯好。” 乔振业笑容裂开,什么意思?怎么都是哥哥姐姐,就我是伯伯。 褚芙差点没气笑,你豁出这张老脸好意思吗?人家一群还没满十岁的小孩,你还想让人家喊你哥哥?要不要脸? 她干脆不再理他,把菜单递给她们,语气轻柔:“识字吗?看看想喝什么?” 乔振业瞪眼,什么意思?她们来就可以点单?我来就直说是非营业状态? 褚芙假装没看到。 为首的小女孩怯生生的点点头,声音细细的:“认识几个字。” 其实不认识字也没关系,菜单上面每一款饮品都有单独的介绍和图片详解,就算看图片也能看懂这究竟是杯什么样子的奶茶。 十二个小女孩将那张菜单传阅来传阅去,从头看到尾,却无一人答想喝什么,褚芙看她们不太敢点的样子,声音不禁放得更轻了些:“不用怕,想喝什么就点。” 小女孩将那本菜单轻轻的推回去,抿了抿唇角,小心的窥了她一眼,“我们喝水就好了。” 褚芙也没法子,总不能人家不喝,你捏着鼻子给人家灌下去吧,于是让陈折己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水。 她们小口小口的喝着水,满足又小心翼翼,其中一个小女孩袖子略长,那个年龄稍大的女孩就给她挽上去。 小女孩看了眼自己只喝了一小口的水,不舍的舔了舔唇,还是将这杯水递到刚刚给她挽袖子的女孩嘴边,“姐姐你喝。” “我喝了,你喝。” 曲裾看到她们谦让又温馨的相处,不由想到当时自己妹妹也是这样的,有了一点好东西就要分给她,她不吃就执拗的递到她唇边。 她瞄了眼旁边的小铃铛,而小铃铛……正没心没肺端着水咕噜咕噜喝,她顿时又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心底柔软。 褚芙视线转移到乔振业身上,“乔老爷请回吧,我们这要关门歇业了。” 其实本来就是歇业状态的,他不说自己身份,只说自己因为她挨了揍受了灾祸,她在这里深居简出,能怎么因她受灾呢? 她扪心自问,唯一主动做过的事也就是监控了,所以从这一条中不难猜出他的身份——砸店的那个人。 要是一开始就知道他是那个雇人砸店的王八蛋,自己门都不会让他进来,他还好意思跑来兴师问罪? 而且外面不都在传这店是神异吗?不管是从他不屑仙鬼、不敬皇帝之说,都可以看出他胆儿还挺肥啊。 “我们也是远道而来,看你们这客房颇多,随意腾出一两间来就够我们住了,再不济,这大厅也颇为宽敞,我们是不介意的。”乔振业腆着脸想留下。 他一进来就感受到了凉爽,这阵凉意竟让他常年曝光在高温下的身体觉得冷,冷?这种新奇的体验多少年没感受到过了? 褚芙呵呵了一声,“免谈。” 还想睡大厅?做梦呢! 店里面女孩子多,不管从哪方面考虑都肯定不会让他留下来的,更何况他还带了那么多精壮的护卫。 乔振业心有不甘,都到这里了,哪那么容易放弃? 谁料褚芙一眼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当即皮笑肉不笑道:“要不然你留下来,赔偿我的损失?” 原来她知道了! 乔振业干巴巴的啊了一声,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群人趁着夜色灰溜溜走了,活像群夹着尾巴的猫。 苏琴看了眼他们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进城要两个时辰呢,这么晚了找不到住宿吧。” “关心同情他们作甚?”曲裾并不放在心上,店长不待见他们那就说明他们肯定有哪里做错了,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待见。 “虽然这么说,但我总觉得不太好。” 曲裾瞟她一眼,语气温柔:“你可别胳膊肘往外拐。” 是好日子过多了,竟然开始操心外人的事? 苏琴脸色涨红,“我没有!” “什么胳膊肘?”褚芙从里面走出来,手上拿着新合同分发给十二个女孩,“每人一份,不会写名字就摁手印。” 苏琴偷偷看了两眼合同,手指微动,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褚芙对曲裾苏琴小铃铛三人说:“从明天起,你们就带着她们专门负责果园。” 这群孩子豆芽菜似的,还没操作台高,难道让她们踩在凳子上做奶茶吗?所以先养养。 说完又转而面向那群小女孩,询问道:“你们可以吗?” 小女孩们赶忙放下手里的水杯,齐齐点头,“可以!” 第29章 私底下褚芙又和曲裾说:“这样一来免不了要辛苦你,她们年龄太小,你们也不用催促她们干活,平日里多夸一夸。” “我都省得。”曲裾笑道:“您真是菩萨心肠。” 平常那些人哪里会顾得什么年龄小不小,买回来就是主子的人,便是再脏再重的活计也要做。 褚芙连连摆手,“我可不是什么滥好心,说到底,也是为了自己的买卖罢了。” 就像那个牙婆说的,买些不知明细的人回去,还不如买年纪小一些的自己培养。 曲裾不以为意,扭头看着后面妹妹拉着她们的手叽叽喳喳手舞足蹈的说话。 “甭管您怎么说,到底是做了善事,这就够了。” 这些女孩有了这条出路,日后也不必为奴为婢的由着人作践,未入奴籍,日后也可挺直腰杆子做人。 店长是个善心人。 亲眼见了这场景,曲裾不禁又是难过,又是高兴,但她觉得这情绪来得不合时宜,不免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难过的是自己和妹妹小时候不曾遇到这种好事,以至于十数年孤苦飘零,饱尝艰辛。 可眼见着别的小姑娘有大好的前程,她也就跟着高兴起来。 第39章 反水 乔振业一行人连夜赶路才到了最近的粵城,却没想到偌大一个城竟连家像样的客栈都没有,委实荒凉破败的紧。 不过自家产业遍布大昭,也不愁没有落脚地方。 腰牌身份一出,衣衫不整的门店掌柜连靴子都没来得及穿就屁颠颠迎了出来,态度亲热又恭敬:“老爷您来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让小的也好为您准备一二啊!” 乔振业心想,自己也是刚刚才知道要来这里的,怎么打招呼。 “这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是累着了吧?快快请进。”掌柜马屁的把他迎进去,又扯着嗓子喊:“小五,快给老爷泡壶茶,茶叶就拿那盒上好的碧螺春,再烧锅水,让厨房也挑好菜好肉上个七八盘……” 乔振业打断:“罢了,大晚上的就不必去开火了,倒是多烧几锅水来。” 最近泥里来沙里去又出了不少汗,浑身黏腻腻的,可不得好好洗洗。 掌柜连忙“诶”了一声,一叠声吩咐了下去。 折腾了许久,直到月上中天时,乔振业才舒舒服服把自己收掇好了,正要躺下去好好休息时,他却察觉到了不对。 他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朝前看去,厉声喝道:“谁?谁在那里?” 窸窣声后,衣服架后果真走出一个人。 来人浑身裹着黑袍,赞道:“乔老板好耳力。” 嗓音低沉喑哑,听起来似乎是个青年男子。 这人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进来,想必是跟了自己一路,而自己竟然现在才察觉出来。 乔振业眼睛快速的扫视整个屋子,记下每一个可以逃生的出口,心里也不由得更加戒备警惕:“你是何人?” 黑袍人巍然不动,嗓音低低的:“来帮助你的人。” 他狐疑又警惕:“帮我?” “乔老板最近可是在忧心生意上的事?若你信得过我,或许我们可以携手合作,我助你除掉有间奶茶店,到时金银还是会如流水一样进入你的钱袋。” 乔振业皱起了眉头,内心升起了浓浓的提防和不信任,这人谁啊?开口闭口就是要帮自己,虽说自己生意经过那一遭后确实下滑了,可是那关他什么事? 察觉到乔振业抵触的情绪,黑袍人顿了一下,改变了话术策略。 “依我看,乔老爷你一点都不比那劳什子奶茶店差,那家奶茶店能倚仗的,不过就是装神弄鬼罢了,说是神仙,可乔老爷也亲眼看过了,哪个神仙府邸是那样的?” 乔振业顺着他的话想到了有间奶茶店的样子,窗户漂亮剔透,木质地板干净整洁,美则美矣,可是却与世人心目中神秘难测又浑然天成的神仙洞府完全不同。 他似是在苦口婆心的劝慰,又似在语重心长的诱哄:“之前你一手垄断市场,所有水商唯你马首是瞻,曾几何时昭国都是你的一言之堂,可自从那家奶茶店来了后就什么都变了。” “水肆可是你的事业,如今那家奶茶店却要后来者居上,凌驾于你之上,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它夺走你的光彩和银子吗?——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鼾睡?” “乔老爷,见识过了山顶的云雾翻滚,山腰间的景色还能入眼?” 这番话真是戳到乔振业心窝子里去了,自己六岁时就跌跌撞撞跟着爹屁股后面看他做生意,八九岁就懵懵懂懂扯嗓子叫卖,十岁就独自出去讨生活,十二岁就开始挑着担子走南闯北,什么苦没吃过? 好不容易到了如今的地位,却被她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处处压一头,自己真的甘心吗? 他面上闪过挣扎、嫉恨、不甘,最终还是贪婪占了上风,“你说的可是真的?可会助我除掉有间奶茶店?” “当然。”黑袍人走近一步,“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乔振业定定的看了他许久,眼里的贪婪之色愈加浓重:“条件是什么?” 黑袍人又往前走了一步,看起来似乎是对他的识相很是满意,“这个先不急,我们可以先商议一下该怎么把那间奶茶店整垮……” 忽然!冷光一闪,黑袍人凭借本能往旁边一躲险险避过要害部位,可那柄利器还是刺中了他的小腹! 他满目惊愕。 乔振业这个老狐狸,竟然藏了一只袖剑!还专挑自己卸下防备的时候行刺,让人防不胜防! 见他要翻窗逃走,乔振业暴喝道:“来人!” 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两息之间门就被推开,一大群护卫涌了进来。 可他们进来后,只看到自家老爷穿着中衣光脚踩在地板上,旁边的窗户大开,滚烫的热风灌了进来。 乔振业指着窗外,“贼人被我所伤从这里逃走了,你们快去追。” 护卫们也不多问什么,干脆利落就追人去了。 看着漆黑一片的街道,乔振业掸了掸衣袖,轻嗤一声。 当我是什么蠢货,竟会同意和你合作?我就算要赢那家奶茶店,重回第一的位置,也要堂堂正正的赢。 “什么阿猫阿狗,也敢跟老爷我谈条件。” 看来明天得再去一趟奶茶店,知会那个小姑娘一声,让她留个心眼。 他才不会说是自己馋那里的奶茶了呢! 第40章 鲜牛奶 小女孩们吃饭很局促,全程一点声响都没发出来,但凡筷勺碰了下碗,都会如受惊的兔子般竖起耳朵。 她们不敢自己主动夹菜,但会把碗里的饭菜主动吃得精光,褚芙忽然笑了起来。 众人都抬头不解的看着她。 她眼含笑意看向阿风,“一模一样。” 阿风下巴还黏着一粒米饭,茫然的样子有些傻。 吃完饭她们一溜儿站起来,很清楚自己处境似的自觉收拾碗筷。 陈折己哪能让她们干活啊,当即利利索索的将碗筷全部收进洗碗机,然后赶在她们嘴巴瘪起来要哭之前,眼疾手快的往她们手里一人塞了一杯鲜牛乳,言简意赅:“来,喝。” 她们看了看空空如也的餐桌,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牛乳,果然低头乖乖喝了起来。 小铃铛蹭啊蹭,腻腻歪歪的挪来曲裾身边。 曲裾是她的亲姐姐,哪能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想喝自己去倒。” 店长从她们来时就让她们保证每天一杯,说是对身体有益处,但她们平常喝的少,久而久之,牛乳也就渐渐成了小铃铛和阿风这两个娃娃的专属。 如今来了新的孩子,这些小孩也开始喝牛乳……真好啊。 曲裾心中像燃起了一捧蓬勃的火种,噼里啪啦的烧,胸腔中是与外头烈阳全然不同的灼热,然后这份热又化作暖流,静默而迅捷地涌动在四肢百骸。 小铃铛笑嘻嘻的抱着她的胳膊,发出撒娇一样的哼哼声:“我没馋,我是觉得妹妹可爱呢。” 以前她是年龄最小的,日常也是被哥哥姐姐们照顾居多,如今她也当了姐姐,可以反过来照顾底下的妹妹啦! 喝完后,那群小孩意犹未尽的砸吧砸吧嘴巴,褚芙用纸巾将她们嘴边一圈白沫擦干净,招呼曲裾三人:“好了,你们先带她们去果园,我过会儿就来。” 她想趁着这段时间,把「鲜牛奶」也添加进菜单。 牛奶不止能添加进奶茶里,单独喝也是一种很好的天然食品,它里面不仅含有丰富的钙、维生素d等,还包括人体生长发育所需的氨基酸,消化率可高达98%。 阿风从进店起就每日一杯牛奶,这么段时日下来成效显著,确实往上蹿了一截。 听说昭国的一些富贵人家也会养马,挤马奶来喝,但平民百姓养不起马,也喝不起马奶,这个时候牛奶就是个不错的代替和选择。 第30章 ** 春日昼长,这会儿太阳高悬于穹苍之上,漫天都击荡着层层叠叠的橙红色。 在去果园的路上,一个小姑娘突然轻声道:“我想留在这,我可以一辈子不要工钱。” 她家乡几乎所有的粮食都被吃光,稍好一点的人家,就是把粟煮成稀粥,再把树皮磨碎了加进粥里面。 等树皮也被人们拔光碾碎做成了粮食,到了无物可吃的时候,人们就开始吃土为生。 观音土是白色的,土质比较细腻,看起来和面粉没有区别,所以人们就拿回家,做成面馍的形状,蒸熟了吃。 她从小饥一顿饱一顿,树皮、草根、观音土什么都吃过,她以为全天下的食物都是这样艰涩、难以下咽,可未曾想还有那么好吃的食物。 她们说,那叫蛋炒饭。 那么小小一碗,竟然就要用一个鸡蛋,好阔气! 但也真的好香,香得让人双目酸胀,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想留在这,豁出去一切也想留在这里。 半截娃娃乳臭未干,走在路上小小一坨,却正儿八经背着手,炸着营养不良的黄毛,仰着小脸儿跟人说什么“一辈子”。 曲裾忍俊不禁,抬手就着她的小脑袋瓜揉搓了一回,语气带有点小小的调侃:“吃了一顿蛋炒饭就要为店长卖命了?” 小姑娘满脸认真的纠正她:“不是的,还有一杯牛乳。” 苏琴在旁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杯牛乳算什么?且瞧着吧,日后好处多着呢。” 话音刚落,前面恰好拐了个弯,占地67公顷的牧场猛地一下就出现在众人眼前,霸道的侵占了她们的全部视线。 一群还未满十岁的小孩瞬间被满眼的绿色冲击的头晕目眩! 她们是在旱灾持续了数十年后才出生的,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片的绿,自然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面对这种超乎认知与想象之外的东西,她们目瞪口呆,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 “是草。” “姐姐,我可以摸一下草吗?” 褚芙上架完新品就赶了过来,一看她们停在这里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想都不想就说:“晚上我们来这睡!” 小姑娘们快乐地弯起嘴角,浑身上下都散发出难以形容的雀跃。 她们很懂事,说摸一下也就是真的摸一下,就算褚芙表示还可以在上面多玩会儿也摇摇头,坚持要继续上路。 那个四岁小女娃走路还不怎么顺溜,小鸭子似的跌跌撞撞摇摇摆摆,褚芙干脆把她抱起来走。 到果园时,褚芙摘下一个红艳艳的大草莓在身上擦了擦,将草莓尖尖送进怀中小姑娘的嘴里,逗问:“怎么样?” 小姑娘都来不及咽下去,口齿不清道:“甜!” 褚芙大手一挥:“还有更甜的!” 她兴致勃勃带着她们往荔枝林走,同时也不忘跟其他小姑娘叮嘱:“想吃什么随便摘,看到哪个乖摘哪个。” 这么多水果,如果烂掉的话就太可惜了。 褚芙心里盘算着,或许等以后通了路,可以让客人自己进园体验摘水果,意思意思收个门票钱就得了,他们在里面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前提是不得浪费。 这样既可以有另外一笔收入,又有免费劳动力,还可以避免水果烂掉浪费~ 嘿嘿,一举三得。 褚芙戴上手套,教她们水果的辨认和采摘,红色的是草莓,上面有芝麻似的点点,凤梨一拧就掉下来了,苹果、橙子就长在树上要用尖嘴的果钳剪…… 知识横冲直撞进入大脑,不等吸收、消化又立马有新的知识塞进来,她们连眨眼都顾不得,如饥似渴的学着。 草莓的红,青桔的绿,菠萝的黄,葡萄的紫…… 原来天下有这么多种颜色,她们无意间窥探了广阔宇宙的一隅,仍觉震撼。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几乎能感受到果香味随着血流游走全身,最终汇聚在胸口,跟剧烈的心跳一起炸成烟花。 第41章 免费劳动力 这天乔振业又来了,褚芙干脆让他做第一个试水的人。 “只要一百文钱的门票就可以进我们店的果园,里面几十种水果随便吃,吃到饱都可以,你去不去?” 乔振业睇了她一眼,一副毫无兴趣的样子,“不去。” 一百文钱,扔进水里都能听个响儿呢,扔进果园能干什么? 果子而已嘛,不就那样,黑漆漆水唧唧的,有什么好吃的? 很快,他就被啪啪打脸了。 果园大到一眼望不到尽头,一片接壤着另一片,看得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乔振业甚至破天荒全盘推翻自己之前的想法,荒唐的猜测:也许她真的是神仙。 要不然,有名的干旱之地——北漠,怎么能种的出果树? 看着满树满地水灵灵的果子,他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不是梦。 蟠桃园也只有一种桃子!这里可是有几十种果子啊! 他激动的语无伦次,无措的绕了好几个圈,这才从枝头颤颤巍巍的摘下一颗荔枝,笨拙的剥了壳送进自己嘴里。 一颗荔枝下去,丰沛的汁水迸发开来盈满口腔,似蜜,赛糖。 乔振业刹那间被感动的热泪盈眶,这才叫水果啊!老子之前吃的那他*的都是什么鬼东西! 简直有辱「水果」这两个字! 乔振业进果园的这段时间,护卫们尽责尽职的在外面等他。 一个时辰过去,不急,在院子里打两套拳先。 两个时辰过去,还有闲心溜溜达达去买杯奶茶。 三个时辰过去,时不时朝着果园方向探头探脑望两眼,肢体动作都透着点焦躁。 四个时辰过去,护卫们彻底坐不住了。 都一整天了,老爷怎么还不回来? 于是他们纷纷跑到褚芙那里去旁敲侧击,但想表达的只有一个意思:我家老爷怎么还不出来? 褚芙也很疑惑:是啊,你家老爷怎么还不出来? 该不会在里面迷路了吧? 却说果园那边,乔振业在里面晕头转向乐不思蜀,直到偶然一抬头,看到晚霞红遍半边天,这才发现白驹过隙,自己也腹内空空。 自从地位超然后,自己就鲜少有过这种少年忘性的时候,乔振业觉得可笑可叹的同时,还有些意犹未尽。 没摘尽兴,没摘过瘾。 褚芙正商量要不要派人去找一下他,却没想到他自己昂头挺胸红光满面的回来了,还带着自己的胜利成果,雄赳赳气昂昂的像只斗胜的大公鸡。 当然,他的胜利成果就是四大筐水果。 这里没有后世那种随处可见的塑料袋,褚芙就从购物平台那买了三十个编织竹筐,结实,便宜,还能循环使用。 她下意识多看了眼那四大筐水果,心想这么沉,也不知道他怎么带回来的。 而且他竟然在果园里面待了一整天,虽然是不限时不限量,可他这是不是太不懂得节制了? 见他回来,护卫哗啦啦围上来嘘寒问暖:“老爷您累了吧?要不要属下给您捏捏腰捶捶背?” 乔振业“害”了声,不值一提的摆了下手,脸上是努力装成的风轻云淡,但眼角眉梢又藏不住嘚瑟,“摘几个果子而已有什么累的?一点都不累!” 老爷我还龙精虎猛着呢! 褚芙往下瞄,你别装,我都看到你腿在打颤了。 不过一天下来腿打颤也实属正常,他这个强度猪来了都得瘦两斤。 乔振业这一天就光吃水果了,滴米未进,一开始活似猪八戒吃人参果,囫囵吞枣,暴殄天物,后来琢磨出味儿来了,就缓下了速度慢慢品鉴。 总之这100文钱花得值,值极了! 果园的规矩事先跟他讲过,他也知道,可以在里面摘也可以在里面吃,但不能连吃带拿,所以这四大筐他——带!不!走! 也就是说,这四大筐完全就是为店里摘的,他做了免费劳动力。 不过看乔振业那样子也挺乐呵的。 瞧!我们快乐,来摘水果的客人也快乐! 还有就是,褚芙发现让人提前来试水果然是对的,起码这一趟她就看出了很多问题。 第一,还是要限时,定为一个时辰或两个时辰,防止像乔老爷这种在里面玩疯了的情况。 第二,一个果子都带不走没什么成就感,毕竟这是人家亲手摘的水果。所以下次可以卖编织竹筐,一个筐30文钱,两个筐60文钱,以此类推。 只要自己能带走,一个筐随意你装多少。 第三,为增加客人的体验感,还可以卖肥料,就像来到了动物园,你会不由自主想给长颈鹿买树叶、蔬菜水果投喂一样。 一袋肥料商城的定价是40文钱,她可以定为45文。 肥料的作用是加快果树生长速度,例如之前显示倒计时11:49:29才能结果的树,一袋肥料下去,迅速减两个小时,变成9:49:29后就能结果采摘。 第31章 用客人的银子,养自己的果树。 奸商啊奸商。 褚芙还在脑内风暴,思考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却没想到面前的乔振业突然一揖到底,“之前是我错了,我对你不住。” 其实乔振业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看出了她不同寻常,自己干嘛还要与她作对? 以卵击石,不自量力罢了。 他没明说,但两个当事人心知肚明,他说的是那个砸店的事,并就那件事诚恳的道歉。 褚芙顿了顿,语气平常的开口:“并非你道歉,我就要接受。” 难道凶手道了歉,受害者就一定要接受? 如果没有看到果园,没有看到这些所谓的「神异」,他还会向自己道歉吗?恐怕连会不会再次下手都难说吧? 乔振业有些面皮发烫,但还是不由得为自己辩解两句:“我确实让我的亲随去砸了店,我也愿意赔偿一应损失,可他没砸那么多,我更是没想过投毒。” “我知道。”褚芙点点头,甚至还有心情冲他笑一下,“我一直都知道你们不是同一波人。” 他愣在原地。 褚芙又说:“商人逐利而生,我损害到了你的利益,站在你的角度上可以理解你当时的行为。” 可以理解是一回事,不原谅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这般坦然,倒叫旁人有些不自在起来。 乔振业心情复杂,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临走前突然扭头冲她说:“你要小心,有人盯上你了。” 他简单的说了一下昨晚的情况,那个穿着黑袍的贼人被他用袖剑刺中小腹逃走了,护卫去追,但没追到。 黑袍人啊…… 褚芙一愣,“我知道了,多谢告知。” 第42章 方便面 晚饭时间早过了,褚芙也早早说好了让他们先吃,不要等自己。 纸巾、沐浴露、抽纸等系统说不能对外出售,她也就歇了心思,老老实实,完全没有要擦边触碰法律边界的意思。 就像乔振业觉得自己对上褚芙是以卵击石,褚芙觉得自己对上系统也是自不量力,既然人家明确说了不能对外出售,她就完全不想去作死踩高压线。 不过店里自己人用,这倒是可以的。 送走乔振业后,褚芙泡了桶泡面,将叉子插在泡面盖上,静静等待。 她出神地坐在原地,目光凝聚在桌面。 穿黑袍的人,又是他们啊。 她感觉自己被人注视着,猛地扭头,正看到不远处一个黄毛小丫头扭过头去看桌面。没过多久,她又感觉到另一个方向传来的注视感,看过去,那边的一个小姑娘同样抬起头看天。 她确定了,这群小姑娘在悄悄看她。 因为空气中逐渐浓郁的香味,她们大概对这桶泡面有些好奇。 当然,她们喉咙滑动和悄悄咽口水的动作也没逃过褚芙的眼睛。 于是,最后褚芙也没能吃成泡面。 她把自己的泡面分给她们了,还额外多泡了几桶。 试问,有哪个小孩能逃得过方便面的魅力和诱惑呢? 没有! 小姑娘们吸溜吸溜的吸着面条吃,明明已经吃过晚饭了,可还是风卷残云,吃的头也不抬,“好吃……唔,好吃。” 褚芙则是老老实实吃饭去了,曲裾单独给她留了一份饭,干干净净的还热乎着呢,是做好后被另外分到一个盘子,并不是吃剩的。 如今已不同往常,店里新添了这么多人,虽然小孩子吃得不多,但从数量上来看也足够惊人了。 褚芙琢磨着:“这周末得去一趟粵城,专门请个厨娘来。” 最近店里是曲裾在做饭,她每日又要做奶茶,到了饭点还要做近20个人的饭,不可谓不辛苦。 苏琴听到“粵城”后,眼底闪了闪。 褚芙没想到的是,苏琴竟然在这件事上表达出了空前绝后的积极和热情,自己话音刚落,她就主动请缨道:“我去吧?” 曲裾收盘子的手一顿,敛眉道:“这事不急,我还忙得过来。” 苏琴急道:“哪能不急呢?你每天做那么多人的饭,我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啊!厨娘是肯定要的,要不然你得多累啊?” 鹭娘瞥她一眼,‘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既那么情深义重,怎么不见你平日里去帮人家呢?饶是那几个四五岁的小丫头都知道去帮忙择菜。 于是,周六苏琴去粵城时,鹭娘也主动跟着去了。 “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出去走走。”鹭娘笑着看向苏琴:“你不介意我俩同行吧?” 外头的太阳那么烈性,又是休息日,谁会不在家舒舒服服躺着,反而去外面走走? 不过人家好心结伴和你同行,自己能说什么呢,苏琴违背良心地给出了一个假装欢喜的笑:“我有什么好介意的,鹭姐姐愿意陪我,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只是她表演性质太差,假装欢喜的功夫又没到位,因此显得有些干巴巴的,但鹭娘浑不在意。 反正自己这一趟名为同行,实为监督。 果不其然,到了粵城后苏琴就开始找各种借口,委婉的希望两人分开。 “我还想再买一盒胭脂,鹭姐姐,要不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鹭娘微笑着打断:“刚好我也想去,我们一同去吧。” 硬着头皮买完了胭脂,她又急中生智,嗓音细若蚊蝇:“我有点不方便,想去如厕,鹭姐姐你……” “我和你一同去。” 如厕也一同去?苏琴傻眼了,结结巴巴:“这…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鹭娘亲亲热热的挽住她的胳膊,“我们同在奶茶店工作,又一起经历了良多,情同姐妹。” 苏琴:…… 谁跟你情同姐妹了! 如完厕,看着她绞尽脑汁心急如焚想下一个理由的样子,鹭娘当下更是警铃大作。 瞧!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她有小心思的吧! 也难为她想了一个又一个的借口! 不过见她这般急哄哄想脱身的样子,倒像是要单独去做什么事、亦或是单独见什么人。 她又这般藏着掖着,说明「那件事/那个人」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所以才万万不敢让她们知晓分毫。 鹭娘有些不快,既已来了有间奶茶店,自该谨守本分,把那些有的没的小心思都给掐灭掉,她此番行为把自己折进去事小,若是扯上奶茶店就事大了。 所以自己今天可马虎不得,必须得把她给好好看住了! 鹭娘正这样暗想着的时候,忽似有所感,隐蔽的往四周扫了扫。 她兀然停下脚步。 不对劲。 又下意识看眼旁边的苏琴,一咬牙,虽然自己不太喜欢她,可也不想她因此而丧命。 她浑身绷紧,像一把蓄势待发的弓,面上却不动声色,指了指前面的一条街道:“我想去那边逛逛,不如我们分开来吧。” 苏琴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事情在她今天的干扰下逐渐变得难于登天,自己都要放弃了,可没想到峰回路转,机会就这么轻而易举的送到了自己眼前? 苏琴简直不敢相信! 没走两步的鹭娘又回过头来,眸子黑沉,里面混杂了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如果太晚了我还没回来,你就自个儿回去。” ** 一个女子捂住胸口,嘴角溢出丝丝鲜血。 “鹭娘,在那里待了那么久,你可是一点消息都没送出来啊。” 黑袍人步步逼近,面容隐藏在乌压压的阴影之下,阴森的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浑身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鹭娘被迫避让,可背后抵到了一堵墙,她已经是退无可退的地步了。 黑袍人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嗓音狠厉,一字一顿道:“你是要背叛主子吗?” 鹭娘捂着汩汩流血的胸口,唇色是失血过多的苍白,嘴唇翕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飞云掣电间,一双铁爪狠狠捣向她的小腹! 黑袍男人心中冷笑,还想解释?背主的东西就不该存活于世! 一击毙命,必死无疑! 鹭娘认命的闭上眼睛。 可过了许久,意料之中的疼痛也没有到来,她试探的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一层又一层的暖黄色光芒在自己周身如波浪般晕染开来。 一个没有波澜的ai音在她脑中响起—— [有间奶茶店,竭力保障员工安全] 第43章 藏在暗处的他 深夜,鹭娘还没回来。 苏琴语气一派慌乱:“是她……是她自己说让我先回来的!” 她临走前没见着人,便理所当然的以为鹭娘先回来了,谁料天都黑了,她都没有回来。 苏琴这才察觉到不对,慌慌忙忙把事情报了上去,可为时已晚,哪里还找得到人? 说到后面,她声音已然带有些许哭腔:“呜呜……我就不应该听她的话,鹭姐姐这么晚还没回来肯定是出事了。” 第32章 去时还是两个人,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一个了,要是她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肯定也难逃其咎。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分开了! 但现在再怎么懊悔也没用了,苏琴脑子乱哄哄一片,控制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说不定她已经遭了横祸,听说有些渴得发狠的男人专喜欢挑细皮嫩肉的小娘子下手…… 褚芙手指骨节屈起,敲了敲桌面,沉着道:“不要哭哭啼啼的,没出事。” 合同没消失,说明还活着。 褚芙刚说完这句话,忽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望了过去,屏息凝神,只见鹭娘站在门口,她几乎半边身子全是血,伤口处还不断有血汩汩流出。 “滴答”、“滴答”,鲜血掉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十分清晰。 血腥味钻进每一个人的鼻腔,鹭娘却毫无感知般冲她们笑,“我回来了。” 那个最小的四岁姑娘眼里迅速蒙上雾气,最先憋不住,哇哇大哭。 满室静寂被这道哭声打破,鹭娘笑不出来了,无措的蹲下去想给她擦眼泪,又因为自己满手是血而不敢动,“别哭啊。” 她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了一对草编小青蛙,笨拙的递到她面前,“姐姐吓到你了,给你赔个不是。” 小姑娘打了个哭嗝,与那只活灵活现的小青蛙对上了眼。 许久,她眨了眨湿润润的眼睛,好奇地伸出手指戳了戳青蛙脑袋。 “……呱?” ** 人回来了就好,众人都识相的没多问,略关心几句也就回去休息了,转眼间,偌大的奶茶店就剩褚芙和鹭娘两人,安静空旷的有些可怕。 托盘上放着消毒纱布、剪刀、碘伏,褚芙帮她处理伤口,“会有点痛,忍着点。” 鹭娘抿了抿唇,难得有些脸红,“一点小伤而已,过两天就好了。” 伤口就是看着骇人,但远不致死,哪用得着这么隆重的阵仗。 她又偷偷瞥一眼托盘上的纱布。 这样雪白洁净的纱布,用来擦血怪可惜的。 接下来不等褚芙问,她就自己如倒豆子般将自己的身份、以及晚归的原因,全部一五一十说清楚了。 她是一名杀手,因为在某次训练中拔得头筹,被选来了这个组织。 她执行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潜伏进有间奶茶店,为主子窃取情报。当然,这个任务能落到她头上,并不是因为她多么厉害,而是因为她是一个女人。 女人,代表着弱势、更好掌控,还能更轻易的获得他人的同情心。 于是他们精心设计了一出戏,而她也顺理成章潜伏了进去,成了奶茶店的员工。 可是很多次,到了该传递消息回去的时候,她却毫无动静。 那边久久等不到她的情报,怀疑她起了异心,秘密派了人来杀她灭口。 一条不能为主子效忠的狗,自然也就没了用处。 鹭娘本以为自己今天会死在那个脏污的巷子里,可没想到柳暗花明,那道ai音在她脑中响起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怔忡。 反应过来后,她欣喜若狂,犹如得了把尚方宝剑,又犹如披了件御赐的黄马褂,双眼亮得离奇,求生欲也如野火燎原般燃起! 你**的敢跟老娘拼?老娘有后台! 然而,就算她有仙术罩着,那个黑袍人也并不好对付,但她怕放虎归山,还是拼着这条性命把他给反杀了。 鹭娘讲完了这个漫长的故事,伤口也包扎也到了尾声。 她长吁一口气,干脆利落的跪了下来,以一种不管什么惩罚都会全然接受的顺从姿态垂下脑袋,平静道:“我起初居心不良,自知有错,任凭店长处置。” 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但,错了就是错了,没什么好辩驳的。 就是感觉胸膛好像空了一块,风刮进来空荡荡的,都能听到回响。 褚芙只问了一个问题:“你可有出卖奶茶店?” 鹭娘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 她知道店内有监控,但至今也仍没有把这个至关重要的消息递出去。 在奶茶店待的这段时间,是她这一生中过的最松弛的一段日子。 这里安静、治愈,一切都好似被放慢了,就光什么都不做,躺在牧场的草坪上看云卷云舒都觉得快活极了,没有令人烦闷的虚与委蛇,也没有残酷冰冷的血腥杀戮。 像一场美好的梦。 而她,实在不忍心破坏这份美好。 褚芙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那不就得了。” 其实,她也打从一开始就知道鹭娘进来的动机不单纯,只是当时自己恰好缺一个员工,而她恰好想‘钻’进来,大伙儿各取所需。 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她亲眼看着鹭娘签了员工合同,毕竟合同在相对人性化的同时还有一定的限制条款,员工绝对泄不了密。 但鹭娘自己不知道啊,她甚至还主动不泄密,这就很让人意外了。 鹭娘反应过来她的话后猛地抬头,神情中有一丝丝不敢置信。 店长的意思是,不赶我走? 心脏在这一刻仿佛重新开始了跳动,胸膛又被无形填满,整个世界都倏然明亮起来。 好不容易收敛好喜悦,又听见褚芙问:“你见过你那位主子吗?” 鹭娘下意识点点头,紧接着又皱眉摇摇头,“他每次都穿着一身黑袍,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是……” 鹭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我觉得他不是真正的「主子」。” 褚芙明白她的未尽之言。 她的意思是真正的主子另有其人,这个只是明面上的,那个「主子」藏的很深,连她也不知道是谁。 洗漱好躺到床上时已经是后半夜了,褚芙想起鹭娘那番惊心动魄的反杀,暗忖着:没想到员工合同还有这种作用。 又涨知识了。 不过,还是希望大家都永远用不上。 闭眼前,褚芙突然又一个激灵想起来,阿风的哥哥好像参军了! 嘶……也不知道他上战场没有。 如果员工合同真的像鹭娘所说的那么厉害,倒可以让他也签一个。 保命嘛,不丢人! 但是,如果他真的上了战场,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不知道合同能不能生效。 但不管能不能生效,下次遇到都可以拿给他试一试,总归是没什么坏处的。 生活好像就这样恢复了平静。 但这只是“好像”,实际上,当晚店门就被急促敲响了。 第44章 仙人跳 四个壮汉在外面急得如火焚五脏,油煎六腑满头是汗,汗珠子如雨点般直往下掉。 门一开,他们瞬间绷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褚掌柜,求求你救救我们大哥吧,他快不行了!” 看到陷入昏迷、气息微弱的秦元,褚芙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前些日子还那样朝气蓬勃的人,怎么再见面就成这样了? 她忙不迭问:“怎么回事?” 又指挥几人小心的把他抬进店内平躺好,秦五撸起自己大哥的袖子,指着上面的两个牙痕,颤着声音哽咽答:“被毒蛇咬了。” 褚芙打眼一看,只见整条手臂的血管都黑了,嘴唇也乌紫,心道这下麻烦了,“知道是什么蛇吗?” “浑身漆黑,蛇头扁扁的,嘶嘶响……” 褚芙对这方面实在是知之甚少,搜刮尽脑中知识也对应不上是到底哪种蛇,然而就算对上了,这里也没有抗毒血清啊。 她只能暂且先用干净的水帮他冲洗伤口,又用绷带在中毒部位近心端结扎,叮嘱道:“每扎紧二刻时,就给他放松一……” 褚芙顿住了,有些头疼,该怎么跟古人描述一分钟呢?古人好像没有分钟的概念啊。 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她才道:“就给他放松一会儿……大概是三息间。” 四人点头如捣蒜,连忙应了下来。 褚芙又看向秦元,注射抗毒血清效果最好的时间是在两小时内,时间越迟,解毒效果越差,否则就算保住了性命,残留的蛇毒也会对人体器官造成相当大的损伤。 他已经超过两小时的最佳救助时间了,再扒开眼皮一看,瞳孔分散。 情况很危险了,怕是凶多吉少啊。 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去,“你们没用嘴去帮他吸蛇毒吧?” 几人也意识到她话里的严重性,急忙摆手,“没!没没没!老三想吸,让我们给摁住了。” 褚芙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就怕他们学什么用嘴吸毒,殊不知蛇毒通过口腔反而会传播的更快。 兄弟四个之前心中惶惶然,整个赶来的途中都沉浸在可能要失去大哥的悲伤和害怕中,可现下坐在这里,不知怎的又没那么害怕了,好像一下就有了主心骨。 几个壮汉红着眼睛瞅她,眼神里含着希冀:“褚掌柜,我、我们大哥还能救吗?” 第33章 事关人命,褚芙也压力山大。 她不敢打包票,只说:“我尽量。” 于是一头扎进购物平台去找抗蛇毒血清,当然,最后也是意料之中的没找到,只找到了解毒丸,价格是5万铜币,详情栏空空如也,能解什么毒、具体功效什么的统统都没写。 但褚芙还是没有丝毫犹豫就付了钱。 管它解的是鹤顶红还是毒蘑菇,能解毒就行了,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好挑剔的,说难听一点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50000铜币从账户被划走的瞬间,一粒药丸出现在她手掌心。 看清药丸的真容后,褚芙差点没气笑,不是,你好歹也是身价五万块的药丸,竟然连个包装袋都没有? 还是那句话,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褚芙把药给了秦家几兄弟,让他们给自己大哥喂下去。 此时的秦元已经喉咙肿到不能自主吞咽了,几个壮汉急出了一身汗才把药喂了下去。 见自己大哥吃完药后气息肉眼可见的平稳了不少,他们松了口气,这才开始讲述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不是就等着这一趟任务结束拿到佣金,然后从镖局里脱离出去嘛,可没想到货物送到后东家却翻脸不认人了,口口声声说他明明有三车货物,可送过来的只有一车。 非但不给结款,还反要他们赔钱。 秦家五兄弟惊呆了。 我们这一趟千辛万苦把货物送过来,不仅分文未赚,还要倒赔你钱? 更何况,分明就是一车!哪有什么三车货物? 他们五个去请示总镖头,总镖头却拿出了文书,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确实是三车货物。 他们又气势汹汹去跟交货的赖老头对证。 赖老头却矢口不认,坚称是三车货物,“另外两车货物不见了?怎么会?我亲手交给你们的。” 他说话时眼睛滴溜儿滴溜儿地转,话里话外只表露出了一个意思:该不会是你们私吞了吧? 兄弟五个气极了,撸起袖子就想动手,镖头却拦住了他们,“诶诶诶,都是兄弟,别为了这事伤了和气。” 他慷慨的表示,货物不见了没关系,我可以出钱帮你们赔了这笔巨款,唯一的条件就是你们再跟镖局签订五年的书契。 我自掏腰包帮你们赔钱哦! 怎么样?我够意思吧?待你们好吧? 秦家五兄弟自然不肯答应啊,先不说我们记得明明白白就是一车货物,更何况期盼畅想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要过平平淡淡的小日子了,你还想让我们签五年? 再者,一个人会记错,难道五个人还会记错吗? 分明是有诈! 他们当场就把那车货物给扣下了,你不是说货物对不上数吗?那你怎么证明是三车,不是半车呢? 他*的!都别要了! 东家霎时傻眼了。 他急着要这批货,又不肯承认只有一车,两边人就这样僵持了一段时间,最后他实在等不及也实在没辙了,一咬牙一跺脚,想出了个损招。 要说他们那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各种蛇虫毒蚁,晚上偷偷往他们身边放一笼子蛇,吓他们一吓,他们混乱之中肯定就顾不得什么货物了吧?到时候自己就可趁乱把那车推走了。 晚上,事情按照计划进行着,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那里面竟然混了一条毒蛇! 秦元第一个发现,因为护着弟弟们撤退,自己被蛇咬了。 东家看出了人命官司,吓了一跳,可这时候竟然还贼心不死,悄悄摸摸想来推车,然后不幸被怒气正盛的秦家兄弟当场抓包,揍了个半死。 想要俺们的命,也不提前看看自个儿这身板能扛得住俺们几个拳头! 东家被打的七荤八素,连连哀嚎:“不关我的事啊。” 他怕自己真的会被活活打死,赶忙将事情完完本本的吐露了出来。 原来是总镖头察觉出了他们有离开的意思,不甘心就这么放走他们。 要知道,他们兄弟五个是镖局的主力军,整个镖局都是靠他们撑起来的,他们走了,镖局也就名存实亡,没干活的人了。 你们走了,谁给我赚银子? 于是他就设下了这么一个局,既能让秦家兄弟继续在这里卖命,还得对他感恩戴德。 可没想到他们兄弟五个竟然这么刚,完全不接招儿,这才发展到如今的状况。 知道原委后,兄弟几个恨得双眼发红咬牙切齿,当即把总镖头也绑了过来,谁知道两拨人见了面竟互相推诿,开始狗咬狗。 这个愤怒道:是你放的蛇。 那个叫冤道:如果不是你,我会放蛇吗? 况且我明明寻的全是无毒的蛇!谁知道里面什么时候混进去一条毒蛇! 而此时,秦元已经毒入五脏六腑,昏迷不醒。 听着他们嗡嗡嗡争吵,秦五大吼:“吵死了!” 他上前如拎鸡崽子一般把他们拎在半空。 东家看他双目猩红的模样,一阵后怕,身子因惊惧而不断瑟瑟发抖,“别……别打我。” 秦五盯着他们的眼睛,讥讽的一字一顿道:“就算打死你们,能赔得了我们大哥的命吗?” 他们将全城的医馆都跑遍了,可那些胡子花白的老大夫都叹息着摇摇头,说让他们早点准备后事。 准备后事…… 兄弟四个走出医馆时都有些茫茫然,六神无主的想,怎么办? 该怎么办? 如果不是护着他们几个,大哥也不会被那条蛇咬,他们自责的几乎都要把头发揪没了,脑子里不停回荡起大夫那句话:大罗神仙来了都难救。 神仙难救。 神仙…… 对!对!有间奶茶店! 那里有神仙!神仙肯定能救大哥的! 于是他们一口气都没来得及歇,带着秦元昼夜不停直奔北漠。 听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褚芙拍了下大腿,嗨呀了一声。 这不就是仙人跳嘛! 第45章 石榴汁 这么折腾一场,天都要亮了。 天边显出了鱼肚白,曙光破开云层,秦元的生命体征逐渐趋近于平稳,胸腔的起伏也有力多了。 见店里开始做营业前的准备,秦家兄弟这才后知后觉的察出了不妥,人高马大的汉子愣是只敢贴着墙角站着,绷紧的脊背都透露着局促,“会不会耽误你们做生意。” 褚芙让他们不要有太重的心理负担:“没事,平时店里也没什么堂食客人。” 又拿来了凉席和薄毯让他们休息,秦五下意识把手伸出去想帮着接一把,可在最后将要触碰到时却又倏地收回来。 真干净,真软啊! 他都不敢摸,生怕自己粗糙的手会把薄毯刮出丝来。 把他们安排妥当后,褚芙就回操作台捣鼓果汁去了,她近日又新种了几样水果,其中就有石榴。 裂口的石榴红艳艳的籽,切开顶盖沿着筋络切成几瓣儿,撕开薄膜,用手轻轻掰开,一场绯红的石榴雨便散落在了瓷盘子里。 好看确实好看,但就是不出数,它不能榨,要不然全是渣,只能拧,或者捶。 拧汁的话两个拳头那么大的石榴也就能挤出一小杯,劳心劳力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价格不知道怎么定,定多了吧不好卖,定少了吧对不起这么费力,所以干脆不对外出售了,就店里自己人喝。 单喝的话还齁甜,需得大方的放上满满一大铲冰块才行,晶莹剔透的冰块在石榴汁里浮浮沉沉,看起来漂亮极了。 褚芙端了几杯给他们,他们手忙脚乱想掏钱,她直接强硬的把石榴汁塞他们手里,“拿着喝!” 几杯石榴汁而已嘛,不妨事,况且她还记得那两碎银子呢。 大家本以为秦元要转好了,可谁都没想到的是他当天下午就发起了高烧,半夜的时候竟然还呕起血来。 兄弟四个吓得魂不附体,连夜敲响褚芙的房门把她从被窝里捞了出来。 “褚掌柜,我们大哥这是怎么了?” “是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今天下午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褚芙看着垃圾桶里乌黑的血,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那粒药丸的副作用? 不不,她又立马摇头摒弃了这个念头,系统出品还是有一定质量保证的。 而且为什么会是像墨汁一样的黑色呢?正常的血不是鲜红的吗?还是说他胃出血了?或者是消化道出血? 不应该啊…… 想着想着,褚芙忽然灵光一闪,等等!会不会是他的身体在通过这种方式把‘毒素’排出来? 虽然有点离谱,但有可能啊,毕竟越离谱的原因越接近真相不是吗? 果不其然,秦元呕完血后次日早上就退了烧,状态再次稳定下来,乌紫的嘴唇也恢复了正常的血色。 而秦家四兄弟仍旧不敢松懈,还是衣不解带的守在他身边,眼睛里布满血丝,下巴都冒了青色的胡茬。 第34章 褚芙每次看到都忍不住感慨,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真的是没话说。 有时,店里的员工也会主动来替一下他们,好歹让他们能好好吃顿饭、痛快洗个澡,褚芙也会时不时做两顿流食给昏迷未醒的秦元补充营养。 见店里的人方方面面都待他们如此周到,他们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感激。 不过一码归一码,人家厚道,你却不能视作当然。都是要吃饭穿衣的活人,旁人豁出去了照应,你自然要尽自己所能去回报,如此方得长久。 于是,他们兄弟几个开始一手包揽店里大大小小的活计。 做饭?俺们来! 摘果子?俺们来! 打扫卫生?俺们来! 因此,落地窗外时常会出现这样一幕场景—— 远远被落在后面的,是两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共同努力的抬着一筐水果,憋红了脸,嘿咻嘿咻! 前面已经快到达的,是一个腱子肉发达的壮汉,单独扛着满满当当两筐水果,健步如飞,轻轻松松! 而且,自从秦五掌勺后,奶茶店的众人就发现,明明都是同样的食材,不知道为什么经他的手做出来味道却能莫名提升好几个档次! 褚芙看他的眼神都在放光。 传说中的先天厨师圣体! “我们老五虽然模样粗,但其实心细的很。”哥哥们都骄傲死了,“不仅做饭好吃,还能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就连我们平日里的衣裳破了也都是老五给缝的!” 褚芙想象了一下秦五捏着绣花针缝衣服,脑子里莫名想到了张飞绣花。 每当众人想去厨房帮他打下手时,他都会憨憨一笑,然后毫不留情的拒绝:“不用,你们玩儿去吧。” 有那个什么电饭煲,又有专门炖汤的锅,又有炒菜的锅,还不要引火烧柴,省了好多力气呢,哪里还需要别人帮忙?他自己三下五除二就做好了! 遇上这样的厨具,他就算做一百个人的饭都不累! 众人算是看出来了,秦五是真喜欢做饭,他们也格外捧场,每顿都吃到撑住,还要再附赠一堆彩虹屁。 秦元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目的是干净的天花板,还有一盏样式简约的顶灯。 他以为会看到憔悴的瘦了许多的四个弟弟,肯定是趴在自己身上哭,却没想到扭头一看—— 他们坐在餐桌前大快朵颐,穿得干干净净,好像还胖了。 秦元重新闭上眼睛。 不,一定是我还没睡醒。 第46章 新员工x5 秦五是第一个发现自家大哥醒了的,他嘴角衔着的肉掉了下去,眼里迸出强烈的惊喜:“大哥!你醒了!” 秦元只感觉眼前一黑,下一刻四个壮汉如猛虎扑食般齐齐扑了过来,他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压的翻了个白眼,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他艰难的喘了两口气,颤抖着伸出手臂想推开他们。 推了推,没推开,又推了推……还是没推开,最后反而还被喜极而泣的弟弟们抓住了手。 “大哥,你想说什么?” “是不是想喝水?想吃东西?” 秦元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踹他们一脚,虚弱道:“都滚开,压死我了……” 接下来一段时日,秦元的身体慢慢好转,秦家四兄弟就花费更多时间在店里了,摘果子、运果子、洗果子,忙的不亦乐乎。 秦元心痒难耐,也屁颠颠凑上来帮忙,众人拦着不让,他就义正言辞说:“躺了这么些天了,松松筋骨还会好得快些。” 不过他的底子真的是很好,不到半旬就又生龙活虎起来。 待秦元身体完全恢复后,兄弟五人特来向褚芙辞行。 外面酷暑炎炎,屋里却沁凉舒爽,非但用冰块堆砌了冰盆,窗棂上还摆了一丛薄荷,伴着凉意入怀,燥热便渐渐远去了。 微风拂过,空气中浮动着甜融融的香气,一并送进来的还有门口悬挂的风铃碰撞后发出的声响。 “叮铃铃~” 伴随风铃声落下的,是一声真心实意的道谢:“如此大恩,我们实在无以为报。” 对上他们灼灼的目光,褚芙虎躯一震,脚往后缩了缩。 下一句该不会是‘以身相许’吧? 所幸没有—— 他们的脸色郑重无比,发出承诺:“我们哥五个这条命就是褚掌柜你的了!” 褚芙心下松了口气,把脚又挪了回来,“命就不必了,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 陈折己忍不住侧目,他记得自己当初来时,店长好像也是这么问自己的。 他对褚芙接下来要说的话有种预感。 秦家五兄弟被问懵了。 他们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过不会轻易把性命丢了去的正常日子就行了,但你要问他们有什么打算吧,他们还真没有什么打算。 或许会去做一名挑夫,或者泥瓦匠?然后攒够了钱,砌几间瓦房? 反正再难也难不过当镖师嘛。 秦元挠挠头笑得爽朗,露出一口大白牙,“我们也就有两把子力气,应该也就是卖卖苦力,左右我们还年轻,什么苦吃不得呢。” “去卖苦力着实浪费了。”褚芙微微一笑,主动向他们抛出橄榄枝:“来我们店里吧。” 来我们店里吧。 我们店里吧。 店里吧。 里吧。 吧。 秦家五兄弟脑子里不停回荡着这句话,全都傻了。 啥?来、来神仙店里干活? 我们也可以吗? 褚芙见他们木愣愣的,一副被天降横财砸中的表情,接着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一群雄鹰一样的爷们眼眶都红了,一副要为她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的模样。 褚芙:“……”啊,倒也不必。 她诚实的说出了真相:“那粒解毒丸的效果你们也看到了,然后它的价格吧,挺贵。” 我们虽然有些交情,但还没深到可以一口气拿出五万铜币还“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地步。 所以,打工还款还是要滴! 他们眼神里都带着期待,“多少钱?” 褚芙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直接原原本本的将价格报了出来:“五万铜币。” 此话一出,五人纷纷夸张的捂着胸口,“这么多?” “哎呀,这下可怎么办?” “这怎么还的完啊?” “害呀!褚掌柜,怕是要在你在这里打一辈子工了呀!” 褚芙:“……” 你们的演技还敢不敢再假一点? 五人却毫无所觉,还在为自己的精湛演技而沾沾自喜。 五万铜币也就是五万文钱,折算成银子也就是五十两,他们临走前把总镖头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搜刮尽了,那车货物也卖了换成了银钱,现在身上一沓银票,粗略一算四百多两肯定是有。 但,别管,五十两就是掏不出来。 直到签了员工合同,分配了各自的宿舍,五人脚还跟踩在棉花上似的轻飘飘的。 秦五和他们工种不同,专门管做饭。 自从拿到了厨房掌事权后,他就乐的找不着北,找到了自己毕生热爱的事业,每天变着花样做饭。 褚芙又给他细细说了泡芙、曲奇饼干、蛋挞等一些西点,他失败了那么两三次,还真的捣鼓出来了,众人吃的都很是香甜。 看他们吃的香甜,秦五自己更是满足。 而秦家四兄弟的效率则更高了,以往要一上午才能采摘完的水果,他们跑一趟就齐活了,返程的路上大步流星。 有时见那些四五岁的小姑娘走累了,还会把她们举起来放到自己肩膀上,左边坐一个右边坐一个。 “起飞喽~” 风把她们的刘海掀起来,银铃般的笑声随着风声飘向很远很远。 ** 褚芙蹲在西瓜地里,敲敲这个,又摸摸那个。 不远处一个小姑娘看到她,欢快地噔噔噔跑过来抱住她的腿,眼睛亮晶晶的喊:“褚姐姐!” 褚芙眉开眼笑,“诶,小山竹。” 头上用翠绿的发带绑着两个双丫髻,可不就像只胖嘟嘟的山竹嘛。 她给那十二个小姑娘全改名了,什么招娣、大丫、贱女,全都换成了水果名。 多好!听着就生机勃勃! 褚芙又看向她小背篓里的百香果,毫不吝啬的夸奖:“摘了这么多呀,可真能干。” 百香果是做百香果金桔柠檬茶的,现下店里种类日益增多,加起来有近四十款,‘果茶’‘奶茶’‘气泡水’都单独设了一个分栏。 每天都能日进斗金呢! 褚芙膨胀! 阿风气喘吁吁的出现在果园边上,双手呈喇叭状放在嘴边喊:“褚姐,又来了一个客人指定要见你——” 褚芙瞬间如被针戳破的气球一般瘪了。 由于先前总店的位置曝光,导致近日的堂食客人空前绝后的多,甚至还有人不惜在路上花费半个月、一个月时间也要赶来看个新奇。 第35章 他们看了还不算,还要对着店门下跪磕头,嘴里念念有词,如拜佛般虔诚。 磕头还不算,还要对着她磕头! 别的人都不行,就指定她! 昨儿就有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家拄着拐杖,非要对着她三叩九拜,偏偏犟的很,拉都拉不起来,她只能坐立不安的在那接受他的跪拜。 夭寿哦! 她实在头皮发麻,今天就干脆跑到果园躲清净,可谁曾想到了果园都躲不掉! 褚芙不知道第多少次解释:“老爷子,你听我说,我真不是神仙,你拜我没用的。” 老爷子带着一口浓重的关中腔扯着嗓子吼:“恁说啥嘞?饿耳朵听不见!” 她再次耐心重复:“老爷子,我说我不是仙人。” “对对!饿的确不是仙人,你是仙人咧!” 褚芙:“……” 因为一直有客人上门,所以店里吃午饭便分了批次,一波吃饭一波上班。 有客人凑巧看到她换班去吃饭,一脸古怪,当即把她拉到一边偷偷摸摸的问:“神仙也要吃饭?你不用辟谷么?” 弄的褚芙哭笑不得。 如今线下堂食的营业额也能稳定在每日一万多铜币左右,人流不断,有时候简直比过年过节还热闹。 说起过节,褚芙突然想起,端午节好像快要到了。 这时,许久未出现的蓝色面板再次弹了出来: 【限时任务】 【设计「端午」元素杯套】 【端午节期间招揽1000名顾客,完成≥3000笔订单】 【任务成功,奖励奶牛*6】 【任务失败,宿舍层数-6】 第47章 端午节限定奶茶 我说了要接任务吗你就来? 褚芙面无表情:“td。” 宿舍总共只有七层楼,你任务失败一下就削掉六层,店里二十多个员工住哪?在哪洗漱? 不过最近来总店的客人多,【端午节期间招揽1000名顾客,完成≥3000笔订单】这个任务倒是不难。 再者,她还可以顺势推出端午节限定饮品。 古人认为用兰草、艾蒿、菖蒲等沐浴能够驱疫避邪,又称「沐浴兰汤」,还认为在端午饮菖蒲酒或雄黄酒可以强身健体,驱邪祈福。 除此之外,他们还会佩戴五毒香囊,把雄黄抹在小孩的耳朵、鼻子上,避免孩子受野外蛇虫毒蝎的侵袭,又取自诸邪退散,百毒不侵的意思。 划龙舟为古代龙图腾祭祀的节仪,也是一个不可或缺的项目,意义非凡,百姓们会在那日祈祝来年风调雨顺,事事如意。 ——可这一切都成了过往云烟,昭国二十年的干旱下来,哪还有河流来划龙舟? 没有菖蒲,也没有雄黄酒,更没有“沐浴兰汤”,端午的节味早已消散不见;如今百姓们对端午节的到来,态度虽说不算死气沉沉,可也是毫无期待。 年年都是这样过的,说是端午,跟平常的日子也没什么两样。 本以为今年要延续往年的平淡,可没想到百姓们突然得知一个爆炸性消息:有间奶茶店要推出端午限定款奶茶了! 什么?端午节限定款? 一年就这一次? 气氛瞬间如烈火烹油般被点燃,场面热火朝天,大街小巷各类讨论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喜庆。 一年就这一次诶,肯定要买啊! 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提前攒银子,数着日子,巴巴儿的盼着端午节早点到来。 他们从未如此期待过这个节日。 ** 预热宣传完毕,褚芙把目光放在了端午代表性的几样植物上。 既是端午节限定饮品,那肯定要把端午元素融合进去吧? 菖蒲植株清香,清透悠远,同时又透着生拙的味道,你揉碎它的叶子,就能闻到那种带着柠檬的清香。 不过它食用起来有一定的辛辣感,是不适合做奶茶的,但气味温和的艾草、箬叶倒是可以用,且还具有一定的药用价值。 没一会儿,褚芙就洗干净手,开始行动起来。 箬叶和艾草用水煮开,再往里放入比例1:25的白凉粉,搅至融化,关火等待凝固。 放凉了之后,就是duangduang的翡翠色果冻,将它冷藏切块,再佐以绿茶和鲜牛奶,味道清凉,糅杂着丝丝青涩的草味,轻盈又特别,一口下去满满的氧气感。 第二个要做的,是艾草珍奶。 艾草汁加少许白糖煮至关火,再倒入木薯淀粉,快速搅拌成絮状,搓成一个个浅绿色的小丸子。 水里滚过一圈后,小丸子颜色变深,由浅绿色变成墨绿色,入口就是浅浅淡淡的艾草味道,不过分浓烈,再加上龙井茶底,从颜色到味道都是非常春天的感觉。 第三个是咸蛋黄脆泰奶,软糯翻沙的咸蛋黄,再配上清香甘醇的泰奶,二者之间相互融合,微微的咸恰到好处。 上面再撒上一层薄薄的咸蛋黄脆片,层次更加丰富! 最后再加一个芒椰糯米茶,搞定! 就是那个【设计「端午」元素杯套】的任务…… 褚芙罕见的有些头疼,她是个美术废来着,对这方面一窍不通。 「端午」元素,不外乎就是食粽子嘛,她绞尽脑汁想半天,终于在日落时分敲定好——做手绘漫画。 手绘qq萌萌的粽子拟人漫画,搭配绿氤似霭的奶茶,以及外包装端午的设计理念! 粽子拟人,多棒! 可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她画出来的不像粽子,倒像是被捆好的猪肉,丑的惨绝人寰,令人发指。 不行不行,再来! 又一个揉成团的废弃手稿被‘咻——’的一声呈抛物线扔进垃圾桶。 任务失败了宿舍楼会减六层,为了让员工们还可以继续住单人间,自己得全力以赴才行! 褚芙又埋头画了一天,然……更丑了。 她丧气又麻溜的滚去寻求安慰了。 白日积攒的暑气好似都囤在地皮子下面,混着大日头,不断往上返。 见她蔫儿哒哒、好像兴致不高的样子,秦五拿着锅铲从厨房出来,“店长,要不今天晚上给你做盘子蛋挞?” 他记得店长可喜欢吃蛋挞了,每次吃着都挺高兴。 褚芙蔫蔫儿地叹了口气,不是蛋挞的事。 我是怕因为自己设计不出杯套,导致你们没单人间睡啊。 “一盘不够,来两盘吧。” 明天就是端午节,自己今天晚上注定得挑灯夜战了,要干这种费脑子的事可不得多吃一点。 这时,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袖子被轻轻扯了扯。 旋后,一张画纸被递到她面前。 笔触童趣,颇有灵气。 纸张上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个眉目灵动的小姑娘,身着嫩绿色襦裙,腰上佩戴着一个苍术白芷和菖蒲艾叶的香囊,手腕上系着彩色丝绳。 她头微微歪着,挎着一个装满粽子的小篮子,双眼弯成月牙。 褚芙:“!!!” 她猛地扭头看向把纸张递给自己的人,“苹果,这是你画的吗?” 苹果——也就是那十二个小姑娘中的一个,她性格比较安静内向,平时没什么存在感,今天趴在自己旁边看了会儿自己画q版漫画。 当时褚芙见她感兴趣,主动给了她几张纸一盒笔让她画着玩,可没想到她还给自己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苹果抿了抿唇,脸红的像个煮熟的虾米,有些羞怯的点点头。 她看店长一直在为此事烦心,就想着自己能不能帮上一点忙,于是今日闲暇时就临摹着记忆画。 这幅是她觉得最好看的,这才鼓起勇气拿过来给店长瞧。 褚芙大喜过望! 这颜色的肌理,色彩的碰撞…… 宝!原来你有美术天赋啊! 苹果被夸的脸发红,褚芙要给她版权费,她摇头摇出残影来,拼命往后退,嗓音细若蚊蝇:“我不要,褚姐姐你拿去用就好了,能帮到你就行。” 店长已经对自己恩重如山了,更何况她感觉自己也没做什么,怎么能收钱呢。 褚芙肯定不愿意白嫖她的劳动成果,直接把钱塞到她手里。 苹果从来没拥有过这么大一笔巨款,感觉手心都在发烫。 她想了想,给哥哥姐姐还有妹妹们都发了小小的红包,每个人都有份,虽然钱不多,大家也都有工资,但还是被这一招搞得人心里软软的。 鹭娘把她抱起来在她脸上亲香一口,她整张脸顿时又肉眼可见的变红。 褚芙见她似乎有作画天赋,斥巨资给她购入了厚厚一沓画纸和各种画笔,又感觉了却了一桩心事,浑身轻松喜气洋洋,干脆大手一挥:“今天晚上吃锅子!” 白汤红汤番茄汤,各色蔬果满满摆上一桌,片好的牛羊肉用鸡蛋液裹上,嫩嫩滑滑,再挤上一大杯冰石榴汁儿! 美得很,美得很啊! 苏琴多看了放在桌上的石榴几眼,“我能拿两个回去吃吗?” 第36章 “拿就是了。” 苏琴不好意思的笑笑,果然拿了两个放在身边。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众人都熟睡时,一个人影蹑手蹑脚的从宿舍出来。 ta偷偷去了果园,窸窸窣窣的挖了什么,又来店里把贴在操作台上的奶茶配方撕走,悄无声息地推开门离开了。 褚芙在黑暗中睁开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 第48章 大桶水果茶 鹭娘面色阴沉,“配方不见了。” 虽然大家都已经熟能生巧,知道该怎么灵活做那些奶茶,但新品日益渐多,偶尔也会忘,这时就会抬头看一眼步骤。 昨晚还好好的贴在那里,现在已经被全部撕走了。 曲裾疾步而来,手上攥着一张纸,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冽:“在她宿舍找到了这个。” 苏琴匆匆留下一张纸,说还是放心不下莫公子。 小铃铛气的跳脚,“那个莫公子就是个表里不一的混蛋!苏琴姐姐竟然为了他离开这儿!还偷店里的配方!” “不止配方。”陈折己三步做两步走进来,来不及站稳脚跟,气喘吁吁的说:“果园那几棵新栽种的果树也没了。” 傍晚撒下去的种子,才刚长出小树苗就被连根拔起,顺带还踩死了不少其他小树苗。 鹭娘只要一想到被她无辜祸害的小树苗,心里那股无名火就腾的一下升起来,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水果、果苗、配方…… 这种暗戳戳使坏的小人,比那种明着坏的恶人更加招人恨,气得人直牙痒痒,人家店长对她有恩,她报答不了就算了,还恩将仇报? 鹭娘咬着后槽牙,破口大骂:“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早知道黑袍人来追杀自己那天就不该放走她,如此狼心狗肺的东西乱刀砍死得了! 秦家五兄弟紧绷着面庞,撸起袖子就往外走,眼里凶光毕露,“我们现在就去把她抓回来。” “不用了。”褚芙指腹摩挲着杯壁,微微勾起嘴角,若有所指道:“或者说,用不着。” 临窗二楼,苏琴焦急又欣喜的等待着,心怦怦跳个不停,听到一点声响就下意识的抚鬓角,把微皱的裙子扯直。 想到公子对她甜言蜜语的承诺,她心里就跟喝了蜜一样,手指忍不住一下一下的绕着头发丝打圈,满面红晕,眸里含着春水,潋滟的几乎要溢出来。 公子从未对我如此温柔过。 苏琴的手抚上鬓角处白玉缠枝簪,手指在羊脂玉温润而光滑的表面滑过,又想起以后自己要过的日子,眼里不禁露出一抹得色,深觉扬眉吐气。 在别人店里当个劳什子员工,哪有自己翻身做主子,呼奴唤婢来得畅快! 何况,我马上就要成为公子的正妻了。 正妻啊。 她之前都不敢妄想,可没想到美梦竟然也能成为现实,如同云端的月亮落到自己怀里一样。 苏琴越想越是心头雀跃不已,时不时捏着帕子探头看一眼人来没来,又整理一番仪容。 见快到约定的时间了,她打算再最后检查一遍配方,遂把手伸进荷包。 下一刻,她的手指忽的僵住,手臂保持着半抬的姿势。 空空如也。 空的?怎么会是空的呢?! 明明是我亲手放进来的!怎么会没有呢? 苏琴脑袋‘轰’地一声,脸上红晕全部褪去,像是一下就被抽去了血色,把那个荷包翻了个底朝天。 不过很快,她又强自镇定了下来,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没事,反正自己也牢牢记住了那些奶茶的步骤,就算没有配方也没事。 珍珠奶茶是用…… 是…… 是怎么做来着? 她悚然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的记忆竟然不知何时也悄然消失了,越回想越记不清,像是有个人拿橡皮擦使劲在擦掉她的记忆一样。 苏琴晃了晃脑袋,不敢相信,怎么会! 不! 不行! 她抱紧脑袋拼命回忆,可仍然于事无补。 忽然,她又想到了什么,脸色倏地像窗户纸似的煞白,连滚带爬的扑到袋子边上,怀抱着最后一丝期望,口中喃喃:“不要,不要……” 她的期望毫无悬念的落空了。 袋子里哪还有水果和果苗的影子?早已化为了沙砾。 苏琴身子一下瘫软了下去,脊梁骨发冷,如同站到了深不见底的深渊边上,她顾不上那么多,颤抖着双手将那些沙子拼命聚拢,可不管怎么扒拉都无济于事,那些沙子还是会从她指缝里漏走。 “不,别这样,你们是我的果苗,是我把你们带出来的……”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 端午节限定饮品一经上市,热度上涨飞快,销量也以势如破竹的姿态极速飙升,产品大卖,本应高兴才是,可店里气氛却沉闷的紧,大家伙都沉默着不怎么说话。 褚芙挺愁。 这可咋整?怪叫人惦记的呢。 晚上,店里每人抱着一桶1l的水果茶坐廊下乘凉,其实也没什么好乘的,到处都很凉爽,就是这里有这么些氛围在,大家盘腿坐在一起就很舒服。 大块大块的西瓜,对半切开的草莓,切片的橙子,两颗百香果,凤梨捣碎,小青柠榨汁。 最重要的一味是碎芒果粒,一点点树脂香,一点点橙味,水果茶的整体味道就会瞬间提升好几个层次。 提前冷泡好一桶茉莉绿茶,潇洒的淋上竹蔗冰糖浆,再倒入满满当当的冰块,一桶水果茶就做好了,水果的香味混合着茶的清爽,奇妙而热烈。 一桶水果茶下去!什么烦扰、忧愁全都会消散不见的! 褚芙宽慰他们:“这件事你们一直梗在心头,就像是在鞋底黏了块甩都甩不掉的口香糖一样,走一步就拉一条长长的丝,想想是不是感觉膈应又恶心透顶?” “既然黏在鞋底甩不掉,那就把整双鞋都丢掉。” 有些人听进去了,紧蹙的眉头放松了些。 只有小铃铛皱着脸嚼柠檬。 她想要变白,但店长说柠檬是感光食物,晚上吃才有效果。 这里的女子不知是先天还是后天造成的,普遍都比较黑,褚芙在原来的世界算不得很白,起码不算白皮,只能说是正常人的肤色,可在这里竟然也能算很白了。 晚上,小铃铛抱着枕头来敲自己姐姐的房门,一如初来那晚。 曲裾早有预料,侧过身让她进来。 关灯后,小铃铛在床上辗转反侧,丧气的闷声道:“苏琴姐怎么这样了?” 曲裾不以为意的回道:“她本就是这样的。” “姐姐,我以后再也不喜欢她了,你也不能喜欢她。” “嗯,我不喜欢,快睡吧。” “噢,好。”应是应了,可过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睁开眼睛,气愤道:“你说她怎么就分不清亲疏远近,是非好歹呢?” “人的区别就在这里,别想了,睡吧。” “好,睡觉。” 隔一会儿,又开口:“姐姐,我们一定要对店主忠心。” “嗯。” “姐姐,你说——” “睡觉。” “噢。” 过了一会儿,声音再度响起,只是这次夹杂了点好奇: “姐姐,店长说的口香糖是什么呀?” 第49章 京城旅游团 黎明的曙光揭开夜幕的轻纱,明亮的阳光均匀洒落在男人身上,似是给古铜色的皮肤刷上一层油。 外面有人扣门,恰此时这套拳也打到了尾声,秦元轻吐一口气,收手去开门。 门外是一群朝气挺拔的郎君,再一看,竟然还牵着马匹,看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了。 秦元只掠了一眼就立马收回视线,不卑不亢道:“见谅,我们店还未开始营业。” 为首之人一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那我们进去等行吗?” “可以的。”秦元打开院门让他们进来,多解释了一句:“只是可能要等一段时间。” 山竹见有客人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七巧板,噔噔噔跑去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水。 嘿!这小豆丁! 雀蓝锦衣少年稀奇的蹲下来,“你是谁家小孩,你家大人呢?” 山竹鼓起脸颊,有些不太服气:“我才不是小孩!” 我是店里的正式员工,每月领三两月钱呢! 不多时,店里的其他员工也都陆陆续续来了,陈折己看了一眼那边,没多想,毕竟最近客人提前来的事也常有。 就是有点眼熟…… 他脑子突然灵光一闪。 等等! 他猛地扭过头去,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神情中满是错愕:“世子爷?” 再一个个看过去,长公主府的奚世子,陆老将军的独子,荀都尉的弟弟,尚书令家嫡公子,清河滕氏的后人…… 第37章 今儿什么风把这群爷吹来了? 怕是一棒子砸下去,大半个京城权贵的二代三代都得折里头啊! 褚芙下了楼才知道,国子监放假,京城公子哥们组团来了。 国子监只是统称,旗下有国子学、太学、集贤院等诸多机构,类似于后世国内几座最高学府和教育部、部分中科院的集合体,方圆上百里,占据了好几座山头。 国子监一般会在农历五月放一个月左右的假期,既是避暑,也是农忙,不过现在因旱灾没有农忙,当然,就算有他们也不会忙。 “得亏我们日夜兼程披星戴月赶过来。”钟离彧抱着咸蛋黄脆泰奶,喜滋滋的说:“要不然就赶不上这波端午限定了。” 刚溜达完整个店的奚溯意犹未尽的跑过来,“掌柜的,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新鲜有趣地方?” 其他少年的目光也‘咻’的一下射过来,眼神纯净又跃跃欲试,只差没把“我们是小肥羊,快宰我们吧”几个字顶在脑门上了。 褚芙:“……” 既盛情难却,那我就……宰了? 她带浩浩荡荡一群人去果园了。 耳边南方止不住脉搏鼓动,漫山遍野的春色在叮当作响,一群初出茅庐的少年看得叹为观止,只觉那些看过的辞赋,尚且不能描述眼前景象万分之一。 这什么天外人间! 一群地主家的傻儿子头脑发热的后果就是——每个人都买了十个筐。 摘水果! 今天就要摘满!摘爽! 尤其是在得知还可以买肥料施给果树,且一袋肥料才45文后,一群少年双眼放光,财大气粗道:“先来个五百袋!” “我、我也陪个两百袋!” “本公子要八百袋!” 主打就是一个挥霍!消费! 于是少年们遇到一颗果树就乐颠颠上去给它施肥,宛如假期去爷爷奶奶家,被慈祥的爷爷奶奶投喂,明明吃到撑了,可奶奶还要塞,乖孙,够不够? 果树们:嗝~ 其实园内绝大部分水果他们都没见过,甚至连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大家一路叽叽喳喳的过来,可看到荔枝树后,陆逍“啊”了一声,“荔枝!这个我知道!” 他脸皱成了干巴巴的橘子皮,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美好的往事,“我小时候吃过,有股酒味,我不喜欢。” 褚芙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了然道:“那是坏了吧?” 荔枝有股酒味说明内部的糖分产生了发酵,一路可能是封闭状态,而荔枝无氧呼吸就会产生化学反应,从而生成醇。 褚芙为了以证荔枝清名,当场踮脚给他摘了一颗荔枝下来,“你尝尝,新鲜荔枝很好吃的。” 陆逍将信将疑,犹豫了几秒后还是接了过来。 剥开柔软且富有弹力的颗粒感外皮,脂白透亮的果肉跃然映入眼帘,一口下去,清新甜蜜,汁水足到几乎要从嘴里溢出来。 少年当场惊为天人,原来正常的荔枝这么好吃! 我被骗的好苦哇! 一行人又继续往前走。 “耙耙柑。” “粑粑柑?” “是耙耙,二声。” 耙耙柑又名春见,是她最近才种的果树,这个品种柑橘香味浓烈,而且巨好剥皮,果肉粒粒分明,口感爆汁,绝对是做果茶的好料子! 说完褚芙就敏锐的注意到了他们凑在一边嘀嘀咕咕,忍不住问:“怎么了吗?” 为什么大家表情都不对劲? 一群少年扭扭捏捏不想说,直到褚芙又问了一遍,这才期期艾艾的说了,他们想到了粑粑,昭国干旱缺水,拉不出粑粑其实对百姓而言是一种常态。 褚芙:……没想到问出的答案竟然是这个。 虽然话糙理不糙,但这也太糙了吧。 不过,应该不止是缺水,长期不吃水果蔬菜也会造成维生素和膳食纤维的缺乏,导致排便不畅,还容易引起口腔溃疡、皮肤干燥、夜盲症的发生。 如果体内的维生素长期得不到补充,严重还有可能会引起坏血病的出现。 褚芙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和他们科普,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真的假的?!” ——这是被吓到的。 “原来如此,难怪我最近[哔——]通畅了许多!” ——这是恍然兴奋的。 褚芙回去后就把水果的益处写在了详情页。 虽然不能彻底治好,但也能改善一些吧? 以奚溯为首的旅游团就这样在粵城住了下来,每天忙的不亦乐乎,又是来来回回两个地方跑,又是在城内城外广开粥铺,施粥施水。 褚芙见他们每天都去摘几十筐水果,吃不完就拿去城外免费送,不禁感叹当真是财大气粗。 又是一个傍晚,将这群玩的心满意足的公子哥送走,褚芙望着红遍半边天的彩霞,感觉骤然轻松。 要知道,十来个好奇心爆棚的少年堪比一万只鸭子,叽里呱啦的吵得人头疼。 有种送孩子去幼儿园,耳朵边上终于清净了的感觉。 真安静啊! 第50章 暗杀 踩着月光回去的路上,钟离彧的兴奋还没有褪去,“真是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法,又可以摘水果,还可以买肥料,那么大的草场,甚至可以踢蹴鞠!” 玩累了再在店里点杯冰奶茶,坐店里或者坐院子里喝,这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嘛! 走到一个巷口拐弯,忽然与另一拨人猝不及防对上。 看清了对方是谁后,双方脸上都没了笑意,本来想让步的脚也挪了回去,两拨人面无表情的你看我我看你。 一山不容二虎,狭路相逢勇者胜。 气氛僵持不下,两拨人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奚溯扯扯嘴角:“你们走开,让我们先过。” 李鹤臣对他硬邦邦的态度极为不满,差点气笑:“凭什么我们走开,不是你们走开?” 他们是寒门子弟,他们是世家子弟,互相瞧不上对方,也不知道怎么的矛盾就日益加重。 你们一个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日后凭借祖辈荫封就能入朝为官,甚至不用科举,而我们寒窗苦读几十年才将将能走到与你们齐平的位置。 凭什么? 钟离彧嗤之以鼻,你们一人之力,要抗衡的却是我们家族几代人的经营,来日输了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么?我们的曾祖也非生而为官! 豪门也好,世家也罢,哪一个不是一代一代堆垒起来的? 谁叫我们祖辈争气。 说完,快乐的弯起嘴角,骄傲。 李鹤臣气急,上前:“你!” 可他刚走一步,钟离彧身后忠心护主的护卫们就气势汹汹的迎上来,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李鹤臣面色发白,下意识后退一步,又立马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有失颜面,咽了下口水,色厉内荏道:“你想干什么?想动粗吗?我们也是当朝举人,功名在身,你岂敢动我们?!” “举人?我看是小人吧?”奚溯甩了甩手上的马鞭,嗤笑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上次陆逍的马就是你们搞的鬼!” “还有荀二那次走水,其实不是意外,而是你故意推翻的烛火吧?你们晚上刚闹了矛盾,他的房间就走了火,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谁不知道你李鹤臣小心眼!” 李鹤臣面色一变,“你说谁小心眼?” 他们千里迢迢来著名的荒凉之地北漠,肯定是带了护卫的,于是两边人马迅速针锋相对起来,气氛越加剑拔弩张。 风雨欲来。 一排黑袍人隐身在不远处屋顶的黑暗里,只冒出一双眼睛暗戳戳观察,打起来!打起来! 之前陆家那个小子的马就是他们搞得发了性,把他摔下来,磕的头破血流,那盏烛火也是他们推翻的。 他们这么做就是故意挑起世家和寒门的对立,让两拨人势不两立水火不容,就是可惜啊,事情办得那么漂亮,却一个人都没死成。 “说你小心眼。”钟离彧毫不犹疑的反唇相讥,冷笑道:“喂,你们这群小心眼子该不会是听说我们来了这里,特意来堵我们的吧?” 就为了闹这一出?存心膈应人? 李鹤臣还没说什么,旁边的一个书生面皮涨红听不下去了,手指点着他,气的浑身震颤,喷道:“汝脸皮厚比城墙!” 衣着朴素的书生们纷纷挺起胸膛,“我们是来有间奶茶店喝奶茶的!” 特意来堵你们?你们多大脸? 奚溯一怔,空气中浓重的硝烟味瞬间消弭于无踪。 钟离彧挠挠脑袋,“你们也是来有间奶茶店喝奶茶的?” 也? 李鹤臣狐疑的将他们上下扫视一遍,“你们也是?” 是了,是了,除了有间奶茶店,还有什么能让这群在锦绣富贵窝里长大的公子跑到这里来。 迟疑了会儿,他主动破冰:“你们喜欢喝什么?” 第38章 钟离彧咳了咳,还有些不自在,只含蓄道:“这家的冰可乐甚为不错。” 先前那个满口喷沫的书生脸上顿时乍现出惊喜,“我也喜欢喝!” 之前同伴都说有股怪味,总算遇到懂的了!虽然打嗝不斯文,但是气顶出来,酣畅淋漓打个嗝,巨爽无比! 钟离彧一怔,两个人激动的像是遇到了知己。 家人啊! 然而很快两拨人又吵起来了,“红豆奶茶狗都不喝!” “你没有眼光!红豆奶茶才是仙品!小料里面脆啵啵更是仙品中的仙品!” 啵门! 屋顶上的黑袍人眼睛亮起,再次升起期待。 打起来!打起来! 可是很快,他们又亲亲热热的凑一块儿去了,甚至还哥俩好的互相搂着走。 一排黑袍人在房顶上蹲的腿都麻木了,他们还没打起来,一个黑袍人看向领头的黑袍人,话里有些犹豫:“我们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他们现在看起来好的跟亲兄弟一般。 领头黑袍人扭头狠狠剜他一眼,又把头转回头,死死的盯着下面的一群人,咬牙切齿道:“我们上!动手!” 既然他们打不起来,那就我们亲自上! 硕大的圆月高悬空中,屋顶掠过几道黑影。 说时迟那时快,箭矢飞过来的那个瞬间,众人的身体比他们的脑子更快的反应了过来:这是遭遇暗杀了! 第一波凭借本能躲了过去,不等他们喘息半分,又是几个风刀凌厉而来,出手又快又狠!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背后隐约传来,凌厉的杀气越迫越近,黑袍人近在身侧时,陆逍下意识抬手狠狠一掌——用的是他爹教自己的巧劲功夫,这一招他一直没学好,力道也总不对,总有人叹他堕了平陵侯陆老将军的遗风,刚才那一下,是他做的最标准的一次。 其他人当机立断,提起袍子掉头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面子?那是啥?面子比起性命来一文不值! 钟离彧深吸一口气,一边拼命拔腿狂奔一边用最大的音量嚎:“杀人啦!” “杀人啦!” 声音响彻整条街。 有人被吵醒将窗户打开条缝瞟一眼,事不关己的打个哈欠,继续睡吧。 可看清被追杀的少年后,他打哈欠的动作倏地停顿下来,嘶……那不是近日在城中施水的善心小郎君吗? 钟离彧一路狂奔,气喘如牛,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了,只听声音就知道后面那个人快要追上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正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前面一道中气十足的吼声: “郎君低头!” 钟离彧犹豫都没犹豫,无比丝滑的低下头。 然后他身后的黑袍人兜头被一桶粪水泼了满身。 黑袍人猛地刹车:“……” 不仅劈头盖脸一桶粪水下来,那个刁民还敢用掏粪勺敲我脑壳! 他脸色阴沉,浑身戾气暴涨,怒吼道:“追上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下一秒—— 扶墙发出无法抑制的呕吐声:“yue……” 第51章 铁路落成 堆满了各种箩筐和杂物的巷子里,忽然响起隐秘的脚步声,见最后两个下属也回来了,领头沉着嗓音问:“如何?” 两个黑袍人死死埋着脑袋,硬着头皮道:“属下无能。” 又没找到人! 这么多人都找不到!难道他们还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活生生消失不成? 领头狠狠的闭了下眼,额头上青筋暴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们跑不了多远!继续追!” “属下领命。”两个黑袍人松了口气,一大群黑影如蝙蝠般哗啦啦散开,巷子再次恢复了安静。 见头顶上的人走了,一群少年如释重负的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才有余力道谢。 他们这一番能平安无事的逃脱,还得多亏城中百姓帮忙遮掩,又将他们藏于地窖中,要不然他们虽带了护卫可以殊死一搏,但对方来势汹汹,免不了有伤亡。 瘦小男人连忙摆手,笑呵呵道:“郎君前些日子施粥施水的恩德,我们都记着呢。” 李鹤臣闻言动作蓦然一顿,颇为意外的看了他们一眼,心中有些许改观,竟然在城中施粥施水么? ……好似也没有自己想的那般纨绔。 “现在出去吗?”一个青衣书生急急追问,地窖空间小,空气稀薄,里面人又多,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于紧张导致的错觉,他感觉自己都要喘不过气了。 奚溯谨慎道:“再等一会儿吧。”没准他们还没走远。 在这过于安静的气氛下,李鹤臣有些别扭的主动开口:“那匹马不关我的事,我做不出那般残害同门的下作手段,烛火也不是我推翻的。” 臣臣委屈,臣臣要说! 旁边一个书生也替他解释清白:“那晚谨之与我们挤……咳咳,是效仿先贤抵足而眠,我们看得真切,他当真是连门都没出过,更遑论回寝舍去放火了。” 李鹤臣,字谨之。 奚溯钟离彧等人面面相觑,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那几件事真是巧合? ** 端午结束后,系统如约发放了任务奖励,牧场终于迎来了六头奶牛。 看着它们悠然自得的吃草,褚芙心想,怪不得提前送我牧场,原来是让我搞养殖啊。 而对于奶牛的到来,最开心的莫过于那群孩子了,一个个几乎都玩疯了头,小铃铛脸蛋红扑扑的跑回来找她,“店长,这些是公牛母牛啊?” 褚芙从来没有饲养经验,不确定道:“……唔,母牛?” 只有母奶牛、且在哺乳期,两个条件缺一不可才能产牛奶,系统应该不会狗到全给她公牛吧? 这件她以为很平淡的小事,万万没想到又震惊了全国——你听说了没?那家奶茶店竟然有六头黑白色的牛! 于是,密密麻麻熙熙攘攘的人群围成一个大圈子,将那几头牛堵得水泄不通,四周人头攒动,喧闹嘈杂的堪比后世人看国宝大熊猫。 “嚯!真是黑白色的牛!” “哎哟,是得病了吧?要不然怎么能是这个颜色?” 我国的群经之首《易经》有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在古人眼里,牛能负重且柔顺,是负载生养万物的大地即坤卦的象征物,“厚德”堪比大地,甚至在十二生肖排名中,牛也稳坐第二把交椅。 可他们只见过黄牛和青牛,听说更遥远的地界还有牦牛,就是没见过这种黑白的奶牛。 端午就在这种热闹无比的氛围中正式落下帷幕,端午限定饮品下架,奚溯一行人也差不多要启程回京了。 离开的那天,奚溯满是遗憾,他还想带些自己亲手摘的水果给自己母亲吃呢,可惜路程太远,水果会坏,只能退而求其次带几包月石回去了。 临走前,褚芙给他们每人装了几筐水果带走。 开玩笑!他们可是店里的svip!在这里消费了不知道多少银子,人家要走了总得送份伴手礼吧? 少年们都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推拒:“掌柜的,多谢您的好意,但真的不用。” 外面这种高温,肯定要不了一半的路程水果就会坏掉,浪费反倒不美。 褚芙笑道:“放心,一直到你们回去都不会坏。” 古代交通不便,道路又曲折,北漠距离京城足足有一千八百多里,即九百公里左右。 如此遥远,天气又炎热,少不得车马同行。 寻常马匹奔跑的时速大约二十公里每小时,好马的极限时速可达六十公里以上,但只能维持很短一段时间,且每隔两三小时就要休息,一天跑一百二十公里就很难得。 若坐马车更慢,一日也只能二十五公里左右…… 如此算来,车马轮乘,从北漠到京城,即便顺利也要一个月,在还是在天时地利的前提下。 但—— 如果坐火车的话,一切就不一样了。 端午限定饮品大爆给了她充足的资金基础,再加上之前剩的银子,还有乔振业赔的那笔钱……总之,她终于攒够买铁路轨道的钱了! 只待今日厚积薄发! 奚溯他们还没说什么,店里客人就哄堂大笑,纷纷揶揄起来:“掌柜的别开玩笑了,便是宝马良驹也难日行千里,水果该坏总是会坏的。” “是啊,送不出去也别强求,不若给我们罢!” “若要果子不坏,那得今日就到京城吧?” “诶呦,那岂不是要效仿唐明皇?哈哈哈哈……” 可下一瞬,所有人像是被掐断脖子的鸭般,一下子全都笑不出来了。 恢宏磅礴的火车在他们眼前凭空出现,冰冷而巨大的车身高且长,向后一眼望不到头,只有漫长的车身消失在弥漫的烟气中,冷光闪闪的铁轨一节节往外铺展、延伸。 第39章 这是火车首次面世。 亲眼见此神迹,有人嘴巴不自觉张大,连手上的奶茶掉了都浑然不觉。 李鹤臣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能动,纵然他满腹经纶,也都吐不出任何一个字可以形容此刻的颠覆和震撼。 奚溯等人亦是。 他们听到褚芙说「一直到你们回去都不会坏」时以为她在开玩笑,但当这条铁路和火车摆在眼前时,他们只觉得这个世界在开玩笑。 钟离彧的心脏开始狂跳,一下又一下,震得脑瓜子都嗡嗡作响。 还有很多人面色恍惚,看上去恨不得跳起来扇自己几个耳刮子,好确保不是在做梦。 人想象不到认知外的东西,就像我们三维生物想象不到更高维度的生物,他们也想象不到这种钢铁巨兽的存在。 弹指间,铁路建成。 明明店里客人多到堪称拥挤,可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看到铁轨落成的瞬间,褚芙感觉非常微妙,好像全身的细胞都被调动起来,雀跃着发烫,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如处云端。 不是发昏,而是兴奋。 对,就是兴奋。 是那种慢慢积蓄了许久许久,只待今朝的迫不及待的亢奋。 虽说花光了全部积蓄有些空虚,但看到火车更多的是亢奋所替代。 褚芙下意识用力吸了口气,头脑中立刻接收到冷气凛冽而寒冷的气味,整个人为之一振,再缓缓呼出。 她感到心中那一点妄念的萌芽,像是原野中的蔓藤,汹涌而疯狂的生长起来,狠狠的捆住了整颗心脏。 轨道上闪着的是铁光吗? 不,是融化了的金银,正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空气中浮动着的都是铜臭。 褚芙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转身面向众人,朗声道:“乘坐此物,一个半时辰就可达京城。” 所有人都呼吸急促起来,一个半时辰? 这是……这是什么概念!? 京城又名玉京,这段由北漠往南,横跨十二座城池直达玉京的铁路,褚芙将它正式命名为—— 通玉铁路。 第52章 出发!去京城! 承庆十九年五月廿八,大吉,宜出行。 秦五得知要外出,立马像只勤劳的小蜜蜂般开始忙碌起来,切块的水果装在便当盒里,包了海苔的三角饭团,一口一个的纸杯蛋糕…… 一切准备就绪,所有人只差在身上挂一个小学生水壶了,这架势不像是要出远门,倒像是要去春游。 褚芙心潮澎湃,扬手一挥:“出发!去京城!” 开店?这个时候了还开什么店,当然要做第一批坐火车的人! 十几个小姑娘几乎全都沸腾起来。 京城乃天下人心之所向! 陈折己虽是从京城出来的,但还是被她们兴奋的气氛所感染到了,不由得也对这趟行程生出一丝期待来。 褚芙携全体员工和回京团体,浩浩荡荡登上了开往京城的列车。 百姓在后面目送他们离去,虽然有些蠢蠢欲动,但也只“欲动”而已,谁都想再观望观望。 商城是买够一定数量的轨道就送火车厢,因为褚芙购买的铁轨足够长,它慷慨的送了十七节车厢。 在落地之前,其实还有「硬座」「软座」「硬卧」「软卧」几个选项,褚芙十七节车厢全选了「硬座」,不为别的,就为硬座可以装下更多人。 软座确实会舒适宽敞一些,但也相对坐不了那么多人,硬卧软卧更不用说。 而一节硬座车厢可容纳118人,十七节车厢总共能容纳2006人。 北漠-京城,三个小时的路程而已,并不算很远,因此暂且没有设卧铺的必要,不过等以后再开拓其他更长线路的话,或许还可以考虑。 在自助售票机上选择你要到达的地点,就可以买票进站了,两地之间距离越近越便宜,越远越贵,例如你从北漠-粵城,只要260铜币,但去京城的话,则需要五两银子又半贯钱,等于5500铜币。 五两半银子? 奚世子都要不认识这个实惠到让他觉得陌生的数字了! 我的娘我的姥,我的褂子我的袄! 那小爷我之前一个月受的苦算什么? 褚芙:“……算你体力好。” 那我一路上花的那些冤枉钱又算什么?! 褚芙面不改色:“算你倒霉。” 但凡晚个把月,铁路都能通到你家门口了,不过话说回来,这铁轨里还有他们的钱在里面,某种意义上说,他们也是出了一份力的。 看到他们抢着去购票的狂热场景,褚芙不得不提醒:“你们的马怎么办?” 她可没有专门配备货运车厢,行李架倒是有,不过装不下马。 众公子顿时一愣。 是哦,我们都去坐火车,马怎么办? 下一刻,继续狂热的买票! 哎呀!管他呢!千里马常有,而火车不常有啊! 看他们颇有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意思,褚芙真的很想纠正他们:不,火车也是常有的。 火车没有维修和损耗,也不需要工作人员,除了买铁轨花钱之外,几乎没有任何额外支出,一天满打满算24小时,来来回回能跑四趟呢,主打一个薄利多销。 众人战战兢兢刷票过闸机通道时,忽见褚芙挥挥手就过去了。 众人:(*ロ)!! 神仙啊! 褚芙:……不,我是在刷指纹。 为了这条路我可谓是掏空家产,有点特权不过分吧? 注视着这尊庞大的铁器,众人心神激荡,感慨万千,月台弥漫着水汽和灰烟,伴随着汽笛声和有节奏的“哐~当,哐~当”声,火车头喷出一团团白色蒸汽,正式上路了。 奚溯等人一路颠簸过来,对于这千里之遥是最有发言权的,甚至现在还心有余悸。 民道一言难尽,靠近城池的繁华地段倒也罢了,经常有人维护,有些道路常年失修,很多地方直接就是荒野! 要么翻山越岭羊肠小道,要么地面坑坑洼洼,遇到那种地方也不敢跑得太快,生怕折了马腿。 平地上普通马匹疾驰时速可高达八十里,可是遇到那样的道路,跑不快,也不敢跑,能有三十里就不错了。 马匹也需要休息,不好的路段格外消耗体力,最多一天赶路四个时辰,所以平均一天可走一百八十里左右。 而火车,时速可达300㎞/h。 他们在来的路上就花费了将近一个月时间,可回去最多只要一个半时辰,奚溯本不太信「一个半时辰」这个确切具体的数字,可亲眼目睹后,由不得他不信。 真快啊! 黄色的沙漠,灰白色的烟雾和水汽弥漫间,只有车轮碾压过轨道的声音。 依褚芙来看,火车的舒适度远不如后世高铁,但相较马车,仍堪称平稳。 第一次坐这个的陈折己无法克制地流露出惊喜,看着向身后飞速掠过的风景。 真好啊! 他心跳如擂鼓,几乎不可抑制的在想:若是…若是此车能用在运送战备物资和粮草上! 狂热的情绪以惊人的速度蔓延,所有人买的几乎都是靠窗的位置,全都努力把脸贴到玻璃窗边,几近贪婪地看着外面飞速掠过的景致。 钟离彧看到前面那堵无比熟悉的破烂城墙,兴奋的无以言加:“粵城!是粵城!” 平日里要走好几个时辰才能到的粵城,竟然一转眼就到了! 这是,何等的神迹! 奚溯下意识抬手摸向自己的胸口,只觉得掌心下“噗通、噗通、噗通”一下下跳得厉害,直叫他血气上涌,头昏脑涨。 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未经受过如此直白而猛烈的洗礼。 火车在粵城站停靠,五分钟后无人进站,于是继续向前。 两边的景色由缓转快,极速向后掠去。 “哐当、哐当……” 火车越跑越快,在烈阳白昼下发出高亢的鸣叫。 从窗户往外看,上面瓦蓝的天空掺着几缕棉絮,美得流光溢彩,底下瑰丽的大漠镶着几片戈壁,美得惊心动魄。 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灼烫的热风瞬间扑面而来,刹那浑若御风而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他们虽不能中,然身处其间,可亲眼见证此盛事,岂不也是一种荣耀和莫大的幸运? 今日之事,可传世! 就这么走着走着,到晌午时分,鹭娘忽然激动的站起来,指着前方遥遥一处黑点道:“店长,京城到了!” 第53章 碰瓷 褚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奋力望去,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地平线上越来越高的一段黄色城墙,不由也是心潮澎湃。 终于到了! 那巍峨的城墙、汹涌的人潮、繁华的街市都带给他们空前的震撼。 京城城墙高耸且厚重,光门洞便足有数十步之厚,与外面火辣辣的烈阳形成界限清晰的两个世界。 第40章 整洁宽敞的大道一眼望不到头,街边林立着高楼,三步一水肆,五步一酒楼,车马粼粼,行人滚滚,来往皆是绫罗绸缎,出入全为达官显贵。 物以稀为贵,而在玉京,什么都称不上稀罕。 这座古老而巍峨的城池就如同地上的洼谷,哪怕它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天下人才却仍会如流水一般,自动汇聚而来。 太子率文武百官在城门等候,见火车缓缓停靠,车门打开,全部一撩袍子哗啦啦跪下。 钟离诚偷偷抬眼,想看一眼神仙究竟长什么样。 车门打开,一个人首先从里面探出脑袋来,然后与他猝不及防对上视线。 钟离彧兴高采烈:“爹!” 钟离诚:“……” 这死孩子! 旁边跪着的荀都尉悄悄转过头来,幸灾乐祸道:“那是钟离大人的才俊吧?” 钟离诚假笑:“是犬子。” 实际上藏在官袍袖子下的手已攥得铁紧,他不是还在学堂念书吗?不是说国子监今年不放假吗? 荀都尉戏谑道:“令郎可真是一鸣惊人。” 连神仙的车驾都能搭得上。 他嘲笑完人家儿子,神清气爽的一回头,看到后面又探出个脑袋。 荀都尉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这不是自己弟弟吗?他不是说端午要去外祖家吗? 钟离诚眼尖看到了荀二,心下狂喜,忙不迭接茬:“那是荀大人的弟弟吧?” 荀都尉忍气吞声,瓮声道:“是舍弟。” 钟离诚当场报复回去了,精神抖擞道:“哎呀,令弟也不遑多让嘛。” 什么我家的你家的,统统拉下水! 十来个少年发现谎言被当场拆穿了,喜悦一扫而空,缩着脑袋下车,如鹌鹑般老老实实埋头站到一边。 钟离诚看自己儿子那样,额头青筋暴起,人家太子在前跪着,你怎敢站着? 你不想要九族,老子还想要呢! 横山帝声名狼藉,臭名昭著,但太子才思敏捷,敦本务实,百姓私底下都称这是「歹竹出好笋」,甚至很多人做梦都在盼着横山帝早点死,好让太子继位。 太子对褚芙行礼,口称仙人。 他宽大的雪白衣袖轻柔的垂着,随着风吹而轻摆,仿若云一般轻缓,月一样柔和,语气和缓道:“已为仙人备好宴席,恭候大驾。” 就连声线也如他的人般清润。 秦家五兄弟捂住扑通扑通跳的胸口,腿都是软的,乖乖!这可是太子啊!他们竟然见到太子了! 曲裾和小铃铛姐妹两人更是说不出话来。 先前人人都称赞莫公子容颜出众,堪比卫玠宋玉,可现在来看,那个莫公子便是如太子殿下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天渊之别,云泥之差。 褚芙想了想,没有拒绝这个饭局,但在饭局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来京城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去看京城门店啦! ** 长安大街。 一个农妇来到奶茶店门口,就地往上一躺,如泼妇般在地上打滚蹬腿,哭天喊地道:“喝死人了!这家的奶茶喝死人了啊!我家男人从昨夜起喝了这家店的奶茶就不省人事了啊!” 她旁边的板车上躺着一个气息奄奄的男人。 长安大街人流最是鼎沸,没一会儿功夫就围了不少百姓过来,有人凑热闹:“不能吧大娘?我们喝着都没事,莫不是吃坏了什么旁的东西?” “怎么不能了!”农妇头上包着一块蓝头巾,闻言眉头倒竖,仰着一张尖酸刻薄的脸将来人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嗓音尖利道:“我家男人就只喝了这家店的奶茶,晚上人就这样了!” 板车上躺着的男人发出剧烈的咳嗽声,虚弱道:“翠苗儿,要怪就怪我自个儿倒霉,你推我回去吧……” “唉哟,当家的诶!”农妇又扑在他身上哭嚎起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啊,这家店也没个人,我们连个说法都讨不到,天可怜见的啊~~” 正好撞见这一幕的褚芙:“……” 她诽谤我啊!她在诽谤我啊! 谁也没想到,只是想来看一下门店,竟然会撞见这样一个大型污蔑碰瓷现场! 秦家五兄弟毛都奓了,第一时间看向店长,得到示意后眼里一喜,直接飞身踢过去。 你爹来辣! 板车上瘫着的、气息奄奄的、看上去好像下一秒就要死了的男人立马发出杀猪般的哀嚎。 秦元又使劲踹了一脚,叉腰道:“看!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吗?” 我不是神医华佗还有谁是? 转变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农妇人都傻了,吓得三魂没了七魄,下意识就想扑上去救人。 秦元虎目一瞪,“再敢凑近一步,老子连你一块打!” 敢诋毁我们店,不要命了? 秦三把男人逼至墙角,撸起袖子左右开弓,欻欻就是几个大耳刮子,王金福被扇的晕头转向,连一句囫囵含糊的求饶都说不出来。 正当他认为自己脸要肿起来了时,却见一位膀大腰圆体格健硕的壮汉过来拉住了他,“诶,老三,别打了。” 天籁! 王金福被这一句话感动的差点痛哭流涕。 好人啊! “你这样打不痛不痒的,一定要用手掌中间的骨头打才疼,不要用五个手指头,那样是不过劲的,而且不要打在耳朵上,要打在侧脸位置,用大臂带动小臂,想象自己的胳膊是一条鞭子,甩出去才能痛,晓得吧?” “来,哥哥教你怎么打。” 说完,秦元以身作则,亲自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 王金福感到身体腾空,下一秒自己就飞了出去狠狠撞在墙上,鼻血瞬间飚溅出来,鼻梁骨都好像断了。 他一下都不敢停歇,立马匍匐着跪过来,涕泗横流:“各位好汉,我错了,我错了……” 秦元掏掏耳朵,“错哪儿了?” 王金福半边脸都歪了,小声说:“我……我不该伙同浑家胡言乱语……” 秦元哼哼了两声,“我们兄弟几个今儿打了你,你可有怨言?” 王金福摇头摇出残影。 秦元语气重了些,胁迫道:“既无怨,那就笑一个。” 笑? 王金福整张脸控制不住的扭曲,用力掐着手心,我哪还笑得出来?唯有将你们剥皮泄愤,我才能畅快的笑出来! 但此刻,自己不得不低头! 他将怨恨逼下去,艰难的咧开嘴。 秦元又一个大逼兜子扇过去,“笑的好丑,重新笑!” 第54章 葡萄酥山 王金福哇的一声哭出来。 他真的崩溃了。 “是一群穿黑衣服的人叫我这么做的!他们说,只要我每天赖在这里卖卖惨,就给我银子,好多好多银子。” 鹭娘笑意退散,褚芙心中怒气上涨,黑衣服,又是黑衣服。 那群穿黑衣服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怎么阴魂不散没完没了的! 陈折己怒喝:“愚蠢!”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蠢人,难道败坏了奶茶店的名声对百姓乃至大昭是好事吗?真是鼠目寸光! 围观的百姓本来见他被打的这么惨还有些不忍,听闻此话后顿时一片哗然,那么点不忍怜悯也烟消云散了。 “我说呢,别人喝着都没问题,就他喝出了毛病,原来是栽赃啊。” “怪不得他浑家刚刚在那干嚎,光打雷不下雨的,原来是演的!” “哎呀,也不能这么说,我昨夜喝了半杯奶茶,上了床就感到很不舒服,浑身难受,辗转反侧睡不着,后来起床把剩下的半杯奶茶都喝完了,人立刻就好了,睡的香得很,一夜无梦呢!” 被如此明目张胆的排挤和怀疑,翠苗脸色青青白白。 这时又有一个人挤进来,问清楚前因后果后抚掌大笑起来:“打得好打得好!这人忒得恶心,老是一副色眯眯的嘴脸,我们村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被他搞得烦不胜烦,有理都没处说去,哎呀,可算是有人能治治他了!” 翠苗转头一瞪,双目喷火,扭着身子就要上去厮打,尖声道:“你浑说什么!我当家的对我再是情深不过,你跑到这里来满嘴喷粪,看老娘不撕烂你的嘴!” 来人半点不怵,把胸脯一挺,“我浑说?你倒是去问问他,昨儿夜里是不是去敲了村后头寡妇的门?人家男人为保家卫国战死沙场,你家男人倒好哩!深夜去爬人家院墙,若是这世上有鬼差,怕是第一个捉了你们这对腌臜公婆!” 翠苗扑上去就想扭打,秦元轻巧的捉住她的手腕往后一推,她就一个趔趄摔了个屁股朝天。 见打人不成,她反倒就地撒起泼打起滚来,“没天理了啊!我们纵然是有些坏心,可这不也没成么,怎么就被欺负成这样了!没天理没王法啊!” 褚芙面色冷了下来,寒声道:“哦?那依你的意思是,提着把刀去杀人,只有人家被你杀死了才有罪么?” 第41章 他们有这种想法,而且已经这么做了,只是未遂而已。 如果真的被他们得逞了,店里的生意肯定是会下降的,就算没有人信他们,他们赖在这里每天哭丧也会影响顾客观感和购买体验。 门店没长嘴,而他们长了嘴,若是再来几个这样的团伙,长期以往下来还不知道会怎样。 全程看下来的百姓纷纷道:“小娘子莫要与她理论了,送官吧,此等小人自有官府收拾。" “是啊,免得脏了壮士们的手。” “没准还能问出点什么来呢。” “还有他这个浑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吃两天牢饭就老实了!” ** 太子兴致盎然,“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把他俩都送去官府了。” 他就笑了。 太子的瞳孔是很浅的琥珀色,两眼弯弯的时候全身清冷气都会如潮水般褪去,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光晕。 “如此甚好,徐知府办事也还算稳妥。” 护国寺神慈大师陨落前批言,昭国的最后一线生机于今春降生在漠山之北,之前他以为是「婴孩降生」,因此一直在寻找刚出生的婴孩,却未曾想此降生非彼降生。 他说:“你可能不知道,我之前曾去过北漠寻找过你。” 褚芙瞥了眼在旁边垂手恭立,眼观鼻鼻观心的九宿,皮笑肉不笑道:“我现在知道了。” 奶茶店如今名声这么大,各式各样来捣乱的人层出不穷,例如那群黑袍人就是很好的典范,只是她之前就有过疑惑:为何皇室一直未出手? 而那个困扰她已久的疑惑,终于在今日得到了解答。 太子笑意敛去了几分,“他不知晓这件事。” 外臣、内侍、后宫,全部死死的瞒着横山帝。 亦或说,举国都在默契的瞒着他。 得到这个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褚芙不由呆愣在那儿,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所以,皇帝可能至今都不知道有间奶茶店的存在?” 这怎么可能?他可是封建王朝的皇帝!王权的统治者! 太子垂下羽睫,冷静道:“这件事不能被他知道,起码现在不能。” 他知道那个昏聩的君主会做出些什么疯狂的事来,他太了解他的父皇了。 这是大昭的最后一线生机,他绝不容许中间有一丝差池。 因此,在初知「神迹」的存在时,他就献上了一位美人。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褚芙缓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这个爆炸性消息,目前已知的信息是:横山帝就像颗定时炸弹,他知道奶茶店的存在后,极有可能会做出对奶茶店不利的事情。 或者说,没有哪个皇帝会喜欢「功高盖主」,哪怕这只是一家店。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还有两件事劳烦殿下。” “褚姑娘但说无妨。” 褚芙敲了敲桌面,“那群黑袍人找到了王金福和翠苗一家,他们可能近期会再去一次,也许还会杀人灭口,但不管怎么样,我希望有人能在暗处蹲守,来一个瓮中捉鳖。” “还有一个就是——”褚芙一摆手,大大方方的笑道:“殿下也知道,我们店着实人手不够。” 一个个去搜罗员工效率实在太低了,再者她已经把首批心腹员工培养好了,接下来完全可以老带新、新带更新。 太子地位仅次于皇帝,是这个国家的第二掌权人,这么好的关系背景不用白不用。 太子也笑了,“这有何难。” “褚姑娘可细细说明要求,自会有人替姑娘挑选出一批身家清白又忠诚的员工,另外,我会派人加强防守,杜绝后患。” 该交流的信息都已交流完毕,两人俱舒了一口气,宫婢安安静静的敛眉进来,呈上两盏冒着寒气的葡萄酥山。 太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虽比不上贵店的饮品,但尚能入口,还请褚姑娘赏脸吃一盏。” 水珍贵,冰更是难得,尤其是加了鲜果的精细冰品。 葡萄去皮榨出红粉色的汁水,再把果肉捣碎,与奶酥一起加热至半融化,然后在白瓷盏里滴淋出山峦的形状,最后放到冰窖里冷冻。 紫红色的碎冰,上面点缀着两颗葡萄。 这么一盏小巧玲珑的葡萄酥山,可能就要耗费百金。 雅致,真是雅致。 褚芙赏了一番才用小匙挖着品尝,酸甜的葡萄味一开始觉不出什么,但越到后面越浓郁,一口冰碴能从嘴里一直凉到胃里。 吃了这盏冰品,褚芙就要启程回去了。 九宿送到门口,褚芙眼睛一扫,假装才认出他似的,故意捂住嘴,“诶呦,这不九督公吗?” “唉哟,姑娘这么称呼可真是折煞奴才了! ”九宿特地压低了一些声音,掩盖住那两分尖利,听着倒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温软:“先前在姑娘那儿赊账买了一杯奶茶,奴才记挂了许久,今儿可算能还了。” 说完,他亲自躬身捧着一匣子金条,陪笑道:“还望姑娘笑纳。” 第55章 回家! 这个表演我最多给8.5分,因为我有1.5语。 你那时候明明有钱还装没钱,或许就是一句话的事,自己的进阶任务就能完成了,也免得受后面三个月的苦楚。 话又说回来,人家与你无亲无故,凭什么帮你呢。 自己进阶任务失败,不是他造成的,他可能需要承担其中很小一部分原因,更大的责任还在系统身上,但不管怎么样,她对九宿的观感实在算不上好。 褚芙把那匣子金条接过来,佯笑道:“好说,好说。” 谁会跟金条过不去啊! 又在京城逛了逛,就要回去了。 明明离开也就半天时间,之前忙碌尚且不觉得,如今稍一清闲,竟也有些归心似箭。 玉京为三层嵌套结构,由外向内分别是外城、内城和皇城,内外共有陆路大小城门十六座,另有龙脉口四门,十分繁华。 内外城看似只隔着一道城墙,实则分割成了两个部分,更像是一种阶级划分,内城包裹皇城,外面的也都是各部衙门和诸多达官显贵的宅邸。 外城则多以当地百姓和外地客货为主,老百姓们入城或是做些小买卖、打短工、走亲戚。 城里的气氛热闹而和谐,贵族们的马车与行人有序通行,店铺酒楼的幌子在风中摇曳,各色叫卖声交织在一起。 这座边边角角都被历史底蕴浸透了的古老城池,连呼吸间都充斥着权利和金钱的气息。 山竹苹果等十二个小姑娘说心里没冲击是假的,这个全然陌生的崭新世界在她们面前毫无征兆地出现,如平地骤起飓风,将她们冲击的头晕目眩,又生出些无措和迷茫来。 这个世上……怎么有人是这样的活法呢? 这便是一国首府吗? 褚芙察觉到身边渐渐没了人,回头喊道:“你们快跟上呀,别落下了!” 就怕有拐子偷小孩呢! 十二个小姑娘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雀跃,“来啦!” 不知怎的,心一下就定了下来。 京城不京城的,与她们无关,只管好好跟着店长就行了。 褚芙虽归心似箭,却没有直接返回店里,而是在淮阳城站下了车。 就是「淮阳城外兵马营」,谢以骞投军的地方,她知道阿风只是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很挂念哥哥。 但万万没想到,所有人扑了个空。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群在附近捉土豚的小孩儿,一问才得知,他们早已经上战场了。 那个黑瘦的小男孩疑惑的挠挠头,因为缺了几颗牙齿,说话有些漏风:“泥们不知道吗?介里空了许久了,他们早就去边境了。” 褚芙一怔。 已经上战场了啊,那员工合同岂不是没法签了,自己还特地带了一份来呢。 如晴空万里上忽然飘过来几朵乌云般,气氛稍稍沉重起来,众人皆知上战场便是九死一生,不说缺胳膊少腿了,连人能不能活着回来都难说。 阿风眼眶有些酸涩,“哥哥去做他想做的事情了。” 陈折己拍拍他肩膀,无声安慰。 这次回去就是真的返程了,自助售票机处排起了不长不短的队伍,火车不比来时的宽松,也坐满了近三分之一的人。 山竹坐在座位上激动到满脸通红,眸子是亮晶晶的崇拜,“褚姐姐好厉害!” 我哪有那么厉害,连火车都变得出来? 褚芙扬起苦涩的微笑:“要钱的。” 众人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过来了,“多少钱?” 褚芙说了价格,现场蓦地一静,只余高高低低的倒吸凉气声。 秦元嘴巴张成o形,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这……这跟金子打的都差不多了!” 第42章 天爷啊! 古有金屋藏娇,今有金车载人! 恰在这时,忽有一个男子不识时务的凑了过来,小山竹差点被挤的没位子坐,秦五连忙把她扶好,不善的瞪回去,这人谁啊? 男子直勾勾的盯着褚芙,有意无意的想设法再接近些,笑嘻嘻道:“你是哪家的小姐?我怎么从未见过你,你也是去奶茶店的?” 男子穿着一身松青藩竹长袍,腰间坠着一个墨绿色的玉佩,眉眼倒是不错,就是一些撩发舔嘴唇的小动作显出些与他年龄不符的油腻。 褚芙眉毛皱起,“坐火车最好不要随意走动,坐回自己的座位去。” 男子却充耳不闻,依旧笑嘻嘻:“第一次上来吧?以前从未坐过这种车驾吧?听说这叫火车你知道吗?” 褚芙:“……” *的智障! 这是我开启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男子甩了甩手上的火车票,“小姐恐怕对购票流程还不太娴熟,要不要我教你?对了,吾乃中书令之子杜房鸣,敢问小姐名讳?” 鹭娘脸色比锅底还黑。 登徒子! 正当她手要劈下去的前一秒,杜房鸣同行的友人就急急把他拉回去了。 友人急的跺脚,感觉全身血液都在噌噌往脑袋上涌,羞臊到几乎不敢与他人对视,一直到把杜房鸣拉到角落才敢呼吸。 他们低声喝斥道:“你可知她是谁?她便是有间奶茶店的店长!” 人家是仙人,你怎敢攀附? 我们连看都不敢看一眼,你就敢大大咧咧上去搭讪? 简直……简直羞煞人也! “那又怎样?”杜房鸣‘唰’的一声打开折扇,自诩风流的摇啊摇,一甩刘海,“圣人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再说了,她是仙人又怎么了?我可是男人! 所幸接下来的路程没有人再来打扰,杜房鸣的朋友们生怕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每个人轮番上阵,把他压的死死的。 到店已是傍晚时分,晚霞迤逦,夕光锦簇,铅云染上了紫红色。 褚芙推开院门。 风铃清脆又悦耳的叮铃铃声,小姑娘们喊着回家了的欢笑声,曲裾去开窗透气的脚步声,合着奶茶香气,齐齐灌入褚芙的三魂七窍。 霎那间,仿佛有无形的筋络将她和这家店捆绑,一起鼓动,紧密相连。 是啊,回家了。 褚芙轻轻眨了眨眼睛,终于有了实感:我确实在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活了下来。 很不可思议。 但,感觉不坏。 第56章 苏琴又来了 火车开通后,因为连接了十二座城池的缘故,来总店的百姓络绎不绝。 所幸太子那边效率足够高,及时输送过来了员工,店里也紧锣密鼓的开始培训。 不少人玩了一圈后还意犹未尽,临走前眼含希冀的跟她商量:“掌柜的,我们可以买棵小果树带走吗?” 也不乏有豪气冲天的,直言道:“掌柜的你开个价,只要能带走,多少我都愿意!” 多绿、多稀奇、多生机勃勃啊!看着就觉得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要是买一棵种在院子里,偶尔抬头看一眼,心情都会好上不少。 甚至还有人自备挖铲,羞涩的说想带一块牧场上的草回去。 褚芙:“……”别太疯狂,真的。 而且,就算我卖给你们你们也养不活啊。 于是,她在店门口摆了一个陈列货架,就类似于后世菜鸟驿站放置快递的那种,开始卖周边……啊不,是盆栽。 多肉、芦荟、仙人球,天竺葵、虎皮兰……各种耐旱植物,统统安排! 不是想养点什么吗?不是喜欢绿色吗?来!褚店长满足你们! 一开始只是个别人买,后来不知怎的就渐渐演变发展成了人手都要买一盆带走。 钟离诚趁着旬休也去体验了坐火车,回京后,大摇大摆的拎了一盆天竺葵在手上,可太得意了,每走两步就发出几声愉快的哼哼。 “吃了没?” “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去过总店了!” “你今天……” “啊,你怎么知道我去过总店了!” 在官署上值时,同僚见他眉宇间满是喜色,便顺口道:“人逢喜事精神爽,钟离大人近日可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钟离诚眼里一喜,又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说:“哎呀,既然大人非要问——” “不,我也……” 钟离诚迅速赶在他拒绝之前,一阵噼里啪啦输出:“对,我去了奶茶店总店,不是门店,是总店,你造总店有多少好玩的吗?你见过那么大一片……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钟离诚一顿猛火输出,现场陷入短暂的死寂—— 脑瓜子嗡嗡的。 奚溯也开始对钟离彧围追堵截,每天一大早就收拾齐整跑去他府邸,一改那股小爷天下第一的嚣张劲儿,彬彬有礼地敲门。 ‘笃笃笃’ “钟离表兄,今日阳光明媚,出来玩呀!” ‘笃笃笃’ “钟离表兄,今日太阳毒辣,出来玩呀!” ‘笃笃笃’ “钟离表兄,今日赤日炎炎,出来玩呀!” 钟离彧装没听见的。 见敲门不开,奚溯直接扒开他的窗户,伪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贴心的问:“大家都坐火车去北漠玩了,你为什么不去?是不喜欢吗?” 钟离彧不小心折断一只毛笔,深吸一口气。 是我不想出去玩吗?是说谎被发现,老爹不准出门! 知道我不能出门还故意跑到我面前炫耀! 他愤愤把窗户‘砰’地一声关上。 友尽! ** 褚芙就这么平静又忙碌的过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店里逐步走上正轨,这天却忽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是曲裾第一个发现苏琴的。 苏琴站在院外,小心翼翼的冲她笑,“曲裾,能劳烦你帮我通传一声吗?我想见店长。” 曲裾一愣,左右扭头开始寻找。 苏琴急急的上前献殷勤:“在找什么?姐姐帮你找吧?” 找到了! 曲裾扬起笤帚就打,我们没去寻你的麻烦就算你上辈子积德了,你还敢来?! 苏琴大惊失色,连连躲闪,“曲裾,你这是干什么?我们是好姐妹啊你忘了吗?” 笤帚带着凌厉的破空声冲她打来,见躲不开,苏琴干脆一闭眼,扔下了一个深水炸弹:“我肚子里怀了孩子!” 笤帚猛地停在了她头顶。 曲裾目光扫过她微微凸起的肚子,淡淡的“哦”了一声,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道:“孩子是莫公子的?” “是。”苏琴低头轻轻抚摸着肚子,脸上出现一种堪称温柔梦幻的笑,“公子说,若我诞下孩儿,就将我收为通房。” 曲裾语气讥讽:“也就是说,你到如今连个名分都没有?” “你何必这样挤兑我。”苏琴忧伤道:“你们还小,不懂,一个女子若是没有夫君,该怎么行于这个天地之间,何况成亲不是我们所有女子的梦想吗?” 嫁一个好的夫婿,生个大胖小子,作为女子这辈子的任务就完成了。 曲裾目光像是在看傻子一样,还要扬起笤帚再打时,两人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平静的声音:“成亲不是,幸福才是。” 曲裾回头一看,见是褚芙和秦家五兄弟,面色顿时带点羞愧:“店长你来了。” 自己竟然没在最短时间内把这件肮脏事处理好,还惊动了店长。 褚芙冲她微微点头,示意她先走,这里交给自己就好。 “你想见我?” “是!”苏琴想去抓她的裙角,却被她闪身躲开了,“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干那种糊涂事了,店长你是个善心人……” 褚芙听到“善心人”时却猝然笑了一下,打断道:“你知道我先前为什么留你吗?因为我善心到无脑?” 褚芙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不,是因为我知道,你对我完全造不成一丝威胁。” “我有给过你机会的,苏琴。” 苏琴如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急道:“那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褚芙差点给她整笑了。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褚芙好笑的摇摇头,“失者永失。” 失去了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知道自己再也回不来这里,那么点卑微也就转变成了扭曲的怨恨,苏琴心理防线一下就被击溃了,死死瞪着她,歇斯底里道:“我咬紧牙关去改变有错吗?我的人生已经烂成这样了!” “如果我像你一样的出身,我不一定会比你差到哪里去,我差的只是一个出身!只是一个出身而已!” “奶茶店” “新品” “神迹” “仙人” 这几个字眼犹如噩梦,自逃离之日起便在苏琴周身萦绕不去,每当周围的人提一次,她心中的怨怼便盛一分。 第43章 又是她! 怎么又是她! 她就不能消停些吗? 苏琴贪婪的望过这家店,如果这家店是我的!我一定不会落到今日的境地!他们口中的仙人就会是我! 是我苏琴! 看她这病入膏肓的癫狂模样,褚芙也懒得在这里浪费生命了,秦元跃跃欲试道:“剁掉她一根手指长长记性吧?” 褚芙想了想,“也行,你们看着办吧。” 本来带秦家五兄弟来就是为了给背叛者一个下场的。 “好嘞。”秦家五兄弟早已摩拳擦掌,闻言双眼都在放光。 不! 苏琴真的慌了,慌不择路道:“我有孩子,我还怀着孩子呢!” 她还敢来就是打着褚芙心地好,不会拿她怎么样。 褚芙像是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东西,“你肚子里的孩子难道是我的?” “动手。” 直到脸颊被粗鲁的摁在沙地上,苏琴心里的恐惧达到了顶峰,拼命挣扎:“不,不!别这样……别这样,除了这个、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可以!我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都愿意做?”褚芙慢慢咀嚼着这句话,很短促的笑了一声,目光穿透对方的眼睛,好像要看到她心里去一样。 “那——你用莫公子的两根手指来换好不好?” 第57章 雪顶系列奶茶 苏琴瞳孔一缩。 莫公子?不!莫公子不行!他那么金尊玉贵的一个人怎么能失去两根手指呢? 可是我……我也不行! 褚芙看出了她脸色变化所表达出来的意思,摇头叹道:“哎呀,看来你的「什么都愿意做」只是说说而已。” 苏琴抬头,用一种几近仇恨的目光瞪视着褚芙,声嘶力竭道:“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我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吗?” 就算拿了一些配方、水果和果苗又怎么样,那不是没有成功吗?为何你们还要死死咬着这一点不放!就是不肯放过我! 褚芙犀利反问:“你没有偷窃吗?你没有背叛吗?” 她做了,她什么都做了,只是未遂而已。 未遂,又是未遂,褚芙讨厌未遂这两个字。 “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带着你家莫公子的两根手指来见我。” 褚芙不再给她留选择的余地了,蹲下身拍了拍她的脸,语含告诫:“你可是亲眼见过那个「仙术」的,所以不要试图做无谓的挣扎和反抗,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都没有用。” 苏琴被阴影吞噬,整个人都在不可抑制的颤抖。 就在这时,不远处经过的鹭娘眼尖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当即炸了。 这个小人还敢来? 天空轰隆一声巨响,你鹭娘闪亮登场! 她抄起一个锄头就杀气腾腾冲过来,“看老娘不榔死你!” 苏琴吓得一抖,顾不得什么怨恨心事了,从地上爬起来掉头就跑,堪称落荒而逃。 鹭娘榔了一下还犹觉不解气,在原地气得跳脚,叉腰骂道:“下次去粵城堵你!” 杀手不发威,你当我是软包子呢! 褚芙望着苏琴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的背影,唇角微不可察的往上翘了翘。 苏琴啊苏琴,你可别又让我失望呐。 这件事过后,店里再次恢复了忙碌平静,源源不断的事情要忙,褚芙将所有心神都抽离了回来,开始一心扑在事业上。 首先是果园整体价格进行了小幅度上涨,门票从原先的1人/100铜币变成了1人/200铜币,一个竹筐从30文钱变成了35文钱,一袋肥料商城的定价是40文钱,她由原先的45文改为了50文。 总而言之,涨价了,但不多,处在老百姓还能接受的一个阈值。 端午过后就是夏至,接下来要上的新品是雪顶系列。 第一款是雪顶幽兰。 雪克杯里灌入200ml锡兰红茶汤,80ml鲜牛乳,30g冰糖糖浆,冰块补至500刻度线,不需要太满,因为后续还要打奶油。 褚芙买的是喷射奶油枪,伴随着‘呲——’的一声,层层叠叠的淡黄色奶油便冒出了头。 满满的动物奶油配上脆脆的碧根果碎,奶油不是很甜,一抿就化,碧根果碎松脂香气中又夹杂着奶香。 若此时再饮一口清新爽口的茶,味道便会更上一个层次,令人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喟叹。 第二款是雪顶大橘。 这款奶茶的主要基调在于茶底,它不用别的普通茶叶,而是用的凤凰单丛。 凤凰单丛被誉为茶叶中的香水,在茶的品类中,没有任何一种茶的香气可以和单丛茶媲美。 1200ml的水煮沸至90~95°,倒入50g的凤凰单丛焖泡三分钟,再过滤至冰块的保温桶中,充分搅拌均匀。 奶油顶撒上无花果和柑橘冻干碎,这一款奶茶整体是非常少女心的粉橘色调。 喝一口,是轻快的微甜,让人无端想到下过雨的橘子树、白花、薄荷和无花果。 第三款是雪顶玫瑰,同样的步骤,不过不同的是——它茶底用的是玫瑰普洱,软盈绵密的奶油顶上撒的也是炙烈的干玫瑰花瓣。 喝起来甜而不腻,有一种置身于瀑布下玫瑰丛的感觉,后调泛着普洱茶特有的醇厚和清雅的花香,盈满唇齿。 新品上线后,果然受到无数人追捧。 奶油哎! 百姓们新奇不已,捧着都舍不得吃,这哪里是奶油?分明云朵也似! 舍不得吃的后果就是,奶油华丽丽的融化了。 众人大惊,赶紧伸着脖子去接,淡黄色的奶油颤颤巍巍,用不着咬,一抿就在舌尖上化开了,满嘴都是丝滑细腻,和珍贵、纯粹的奶香。 奶油带给人的幸福感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也是任何时候都能治愈心灵的调剂品,众人半眯着眼睛,美得不得了。 把上面那团蓬松的奶油分外珍惜的吃完,这时候再吸一口冰冰凉的茶。 唔! 嚯。 茶底与奶油相比竟也丝毫不逊色!好生清爽! 茶香甜香相辅相成,竟再也想不出比这更绝妙的搭配,叫人拍案叫绝,喝了一杯还想再喝第二杯。 但一杯的价格是100文钱,有人稍稍犹豫挣扎,心里迅速展开一场拉锯战,“是五杯柠檬水的钱呢。” 已经开始喝第二杯的人傲视群雄,“有奶油么?” 男人继续挣扎:“四杯珍珠奶茶呢。” 他还是那句话:“有奶油么?”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猛地上去掐他的脖子,啊啊啊我跟你拼了! 不就是100文么?我买就是了! 而褚芙也有了自己新的烦恼,那个杜房鸣的公子哥老是跟狗皮膏药一般贴上来,叫人烦不胜烦。 而且一段时日未见,褚芙惊悚的发现:他升级了! 之前是油腻男pro max版本,现在已俨然升为了油腻男pro max plus版本! 她忽然有种久违的、窒息到极致的无语感。 客人因为被他打扰到而瞪他时,他还不自觉,甚至沾沾自喜。 “哎呀,长得好看就是惹人注目。”杜房鸣脸上露出那种苦恼又得意的表情,拿出折扇摇啊摇,习惯性一甩刘海,“虽然本公子是长得很清秀好看,但还是个闺阁在室男呢。” 褚芙:? 不是哥们,你没事吧? 晚上歇业,褚芙去关院门,忽见他一手撑着院门,嘴里叼着一支花,自以为邪魅狂狷的冲她抛媚眼。 褚芙:??? 有病吧? 他深情款款的将那支带有他牙印的花递给褚芙,“褚姑娘,这是送给你的。” 褚芙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骂道:“你**这是在我果园偷摘的花吧?” 啧,硬了。 是拳头硬了。 第58章 她能撒谎吗? 还不待褚芙亲自动手,陈折己就冷着脸过来。 他冷笑着撸起袖子,“倘若阁下要是实在听不懂人话,我也略懂些拳脚。” 杜房鸣一片一片的揪着花瓣,心下不以为然。 哎呀,不就是一介文官吗?你若是还在朝堂上,我免不得敬你几分,可你既已辞了官,那我还需顾及什么?况且文官而已嘛,能有几分力气? 三分之一炷香后,他被狼狈的扔出了院子。 杜房鸣在沙漠上摔了个狗吃屎,可还是‘唰’地一下回头,肿成了眯缝的眼睛只愤愤表露出一个意思:你不是文官吗? 陈折己微笑着冲他挥舞起了拳头。 看什么看?再看老子还打你! 褚芙摸着下巴思索:“感觉这样还是有点便宜他了。” 干啥不好非要去果园摘花,手咋那么欠呢? 她干脆利落的从商城买了一个铁笼子把他关进去,顺便亲手拉黑了他。 本来是系统检索对奶茶店怀有恶意才会触发拉黑机制,而他有幸成为第一个被主动拉进黑名单的人。 但也有一个弊端,就是只能拉黑七天,褚芙申请永久拉黑,面前就弹出来一条消息: 第44章 [lv.5可解锁该功能哦~] 褚芙:“……” 系统,你牛! 杜房鸣进了铁笼还犹觉不可置信,她这是把自己跟关蝈蝈一样关起来了? 而开锁的钥匙就放在一丈前,自己看得见,却摸不着。 实乃杀人诛心! 他摇笼狂吠:“放我出去,你这是囚禁扣押,是私刑!你岂敢这么对我?你知道家父是谁吗?家父乃中书令杜寰!吾乃中书令之子!中书令之子啊啊啊啊!” 陈折己轻嗤:“上梁不正下梁歪。” 店里歇业,自然也没有人经过,天色愈加黑浓,万里沙漠中只剩一个大铁笼子矗立在那。 杜房鸣本以为侍卫和友人很快会来寻他,到时候自己就可以从这该死的笼子里出去了,可他愣是从暮色四合等到晨光熹微也没等来一个人。 一晚上!整整一个晚上! 愣是没有人出来找他! 外面不比店里有冷气,杜房鸣一个晚上就热蔫了,连那句来来回回的“你知道家父是谁吗”都没力气再嚎了。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他听到院子里有动静,连忙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鬼鬼祟祟的喊:“喂,那个小孩。” 小山竹左右看了看。 “对对,就是你,快过来!” 见小女孩乖乖走了过来,杜房鸣心中窃喜,心想谢天谢地,果然还是小孩比较好忽悠。 他蹲下身来,诱哄道:“哥哥给你一块金子,你把那枚钥匙递过来好不好?你看,这么大一块金子呢!” 他扬起一个马蹄形的金锭晃了晃,初升的旭日为那个金锭镶起一圈金边,夺目耀眼的很。 小山竹一歪脑袋,头上的呆毛跟着晃了晃,“给我的?” “对对对,给你的,你看到那枚钥匙没有?拿过来给哥哥就好了。” 小山竹伸出手,“那你先给我。” 杜房鸣顿了一下,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心中的警惕终于后知后觉涌现上来,怀疑道:“你会去给我拿钥匙的对吧?” 小山竹笑容灿烂,“当然会呀。” 这么小的孩子,她能撒谎吗? 杜房鸣心下稍安,把金锭给了她。 小山竹把那个金锭收好,语出惊人道:“一个不够,我还要。” 杜房鸣惊呆了。 你这小孩,翻脸无情啊!更何况你知不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个道理! 但想到这是自己有求于人,他还是忍辱负重又往外掏了一个金锭。 谁料她还不满足! “我还想要……”小山竹想了想,做了一个怀抱的姿势,“更多。” 杜房鸣心里憋着一股气,翻了个白眼,忍气吞声把自己的荷包扔给了她,“行行行,给你,都给你行了吧,钥匙给我!” 看我出去了怎么收拾你! 陈折己我打不过,你一个小孩我总能揍两下吧? 小山竹把那个荷包屁颠颠捡起来,起身就打算走,杜房鸣脸上即将得逞的笑意顿时僵住了。 不是,光收钱不办事?你这小屁孩怎么这样! 他伸出尔康手,急忙喊道:“诶诶诶!你去哪?” “我才没那么容易被骗呢。”小山竹转头鄙视的看着他。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我已经四岁了! 坏人! 说完,揣着鼓鼓囊囊的荷包头也不回的走了。 赚的钱全拿去给店长花~ 杜房鸣气结,怒火喷薄而出,拼命摇笼子:“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无人理会。 没几秒,小山竹又回来了,并把那枚钥匙放到离他仅一臂处。 杜房鸣眼里一喜,可没想到她又嘿咻嘿咻搬了块石头过来,将那枚钥匙压的死死的,这才拍了拍手,蹦蹦跳跳的走了。 杜房鸣:“……” 竖子怎敢! ** 小山竹赚了一笔外快,褚芙夸奖了她,并把那笔钱用于买小料上,什么麻薯、血糯米、芦荟肉、斑斓奶冻…… 至于葡萄干和花生碎她就选择性忽略跳过了。 褚芙其实很疑惑,为什么好好的奶茶要有葡萄干和花生? 这两样单独吃都可以,就是放在奶茶里面很奇怪。 她还敏锐的发现了一点异样:阿风相较于以往变得沉默了很多,最近都不怎么说话了。 她赶紧对员工心理健康进行询问疏导:“怎么了?” 阿风摇摇头示意没事。 褚芙不太相信没事,要不然怎么一下话少了这么多,难道是因为他哥哥上了战场? 褚芙就怕他藏了什么心事或者受到了什么打击,因此选择沉默这种自我保护的方式,心下不由慎重起来,耐心的开解了他许久。 阿风脸都憋红了,结结巴巴:“我……我就是……” 他一开口,褚芙就听出来了——原本萌萌的正太音变得低沉,还带着一点沙沙的哑。 变声了,难怪不爱说话了! 他脖子喉结滑动了一下,小姑娘们一脸新奇,伸出手想触摸,“哥哥,你长喉结了诶!” 阿风立马条件反射,紧张兮兮的捂住脖子。 鹭娘和曲裾都在一旁笑,秦家五兄弟和陈折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为什么莫名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 褚芙也忍俊不禁,“男生十三到十五岁变声期,这是一个很正常的由童音向成人音转变的过程,你不用过分在意和紧张。” 解释完,褚芙还是担心他不止因为这个沉默,而是在心里积压了事,所以又问了一句:“真没事?” 阿风心里一暖,“真没事。” 小山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学他们讲话:“真没事?” 又自己点点头,“真没事。” 第59章 阿风生日 秦元这时候插了句嘴:“说起十三,过两日就是阿风的十三岁生辰呢。” 阿风红脸去捂他的嘴,秦元伸出一只手撑住他的额头,另一只手叉住腰得意的哈哈大笑。 阿风够不到,只能用两只手拼命的扒拉。 褚芙一拍脑袋想起来了,还真有几分惊喜:“幸亏你提醒我了,要不然我都给忙忘了。” 现下时兴整寿才大肆操办,但褚芙才不管什么整不整寿的,整寿就大办,平常的生日就小办! 大办有大办的热闹,小办亦有小办的欢愉嘛。 阿风生日那天,店里只营业了半天,客人纷纷哀叹:“怎么今儿个就开一上午?” “就关门歇业啊?平日不是开到晚上吗?” “掌柜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好好的生意哪有往门外推的道理?” “真不开门?那我们就走了啊,真走了啊。” 嘴上说着要走,实际上脚却黏在原地根本没动弹。 褚芙快手快脚将最后一杯外卖奶茶送走,声音带着轻快的笑意:“明天还照常开门,你们继续来就是,我们今儿有人过生辰呢。” 生辰!多值得开心和纪念的事儿! 留出半天时间来庆祝又怎么了?钱这种东西难道赚得完吗?难道靠一下午就能升到12级吗? 店里的员工也忙活好些天了,刚好趁这个时候好好的耍一耍,松快松快。 正巧阿风抱着一大筐芒果走进来,褚芙笑意更深,冲他点了点下巴,扬高了一点声音,打趣道:“喏,小寿星公来了。” 店里所有人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乖乖,好俊的后生! 在座也不乏有文采斐然的,于是除了起哄外,各种生辰贺词也洋洋洒洒信手拈来,这个说「旦逢良辰,顺颂时宜」,那个道「岁岁年年,万喜万般宜」,那个又祝「阳和启蛰,百福具臻」。 各类祝福层出不穷,倒是把阿风闹了个大红脸。 笑闹过一通后,客人散去了,但店里远没有结束,依旧热闹而嘈杂。 我们打算亲手做蛋糕啦! 店里内部员工也有二十多个,所以准备做个大一点的蛋糕。 冷藏好的600g安佳淡奶油,12g奶粉,还有72g细砂糖,在动手之前室温要调低一些,而且所有需要用到的器具都得提前冷冻,这样才能保证奶油的稳定性。 将电动奶油打发器调中速打发,起大气泡后加入细砂糖,而能让奶油更加顺滑的秘诀就是:加马斯卡彭。 加了马斯卡彭的奶油打发出来不易塌,而且是丝滑的冰淇淋口感。 加入100g马斯卡彭后,调至高速打发。 奶油在打发至6、7分的时候变化很快,后面气泡会越变越小,体积也会越变越大,奶油的质地会变得像酸奶一样浓稠。 再渐渐的,气泡消失,两分钟左右,奶油变得有光泽,逐渐似天上的云朵膨胀起来。 小孩子们激动兴奋的目睹着这一变化:“蓬松了!蓬松了!” 八九分发的奶油口感最轻盈,可以做夹心也可以用来裱花或者做抹面。 因是关起门来自己人吃,也不讲究什么漂亮不漂亮的,芋泥厚厚铺一层,水果慷慨的往上面摆,夹心也塞的满满的。 第45章 最后做好时,一整个蛋糕沉甸甸的,分量惊人。 褚芙亲自下厨,做了奶油虾仁意面、奶油蘑菇汤,用叉子卷起一大口意面送入口中,罗勒叶、松子粒、橄榄油等各种奇异的香味混合,口味特别且香味浓郁。 大家都一一送上了生日礼物,小苹果送的是自己亲手画的绘本,鹭娘送的是草编小动物,陈折己送的是木剑,秦五亲手煮了一碗长寿面…… 再点上蜡烛,闭上眼睛许愿。 阿风不太娴熟的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着愿望,等他再睁开眼睛时,就见店长笑着冲自己张开双臂,发出了于他而言最诚挚美好的祝愿: “接下来,请幸福的迈向十三岁吧!” 阿风的眼泪忽然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明明幸福的不得了,为什么那么想哭? 他原先以为过生日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它和平常的任何一天没有任何区别,可直到今天他才蓦然发现,原来过生日是这样的。 这种感受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和准确表达,似在湖面上投下一颗石子,看着它荡起层层涟漪,仿佛也搅动了满腔心绪。 没有人不喜欢被重视,没有人不喜欢被真诚的对待。 他想,他也会学着他们爱自己的样子,也去爱别人。 现场没有一个人说他这么大了还哭鼻子,而是理解又善意的笑,陈折己像往常一样,站到他旁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深夜,热闹过一场后的客厅洗去了白日的喧嚣,重新归于平静,只有粼粼的月光温柔的透过落地窗洒落进来。 万籁俱寂,整个世界都仿佛陷入了浅眠。 褚芙‘啪’的一下打开灯。 一个偷偷摸摸往前走的小人影倏地顿住,维持着猫猫祟祟的姿势。 褚芙虎起脸,“小山竹,大晚上不睡觉在这干嘛呢?” 抓到一枚偷吃竹! 山竹靠墙立正站好,头上那缕呆毛都垂下去了,跟它的主人一样,蔫了吧唧没精打采的。 褚芙想笑,又忍住了,“吃了甜食记得刷牙。” “噢。”小山竹应了一声,蔫蔫哒哒打算回去,走了一步,突然停住了。 咦,好像是允许我吃的意思? 她精神一振,眼眸亮晶晶的回头看褚芙。 褚芙真的没忍住笑出来了,转身上楼打算把客厅的空间留给她,但回去前还是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一句:“记得刷牙哦。” 保护牙齿可是很重要的。 小山竹假装气鼓鼓的样子:“我知道,我又不是埋汰小孩。” 她从冰箱中小心翼翼的拿出蛋糕,切了一小块出来,端正严肃的在桌子前坐好,然后—— “嗷呜嗷呜——”(嚼嚼嚼) 蛋糕可真好吃哇! 第60章 西域质子 天气渐热起来,某日,褚芙在平板上检查各个门店有无受损情况时,忽然察觉有点不太一样。 可你硬要说哪里不一样,好像又说不上来,明明门店还是那么多,也没有标红,到处也没有什么明显变化。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她越想越是抓心挠肝,将地图放大又缩小,缩小又放大,反复对比良久才终于发现:昭国疆域扩大了! 虽然只是右下角扩大了那么一点点,地图上看也就是几只蚂蚁那么大点的地方,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来。 褚芙表情空白的抬头,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说明什么? 说明打仗赢了。 昭国赢了,把那块领土抢回来了,所以系统智能的更新了地图。 昭国赢了! 陈折己得知这个消息后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呼吸一下子就急促起来了,手都在不自觉颤抖。 “神迹……” 不怪他言辞贫瘠,而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震撼。 他敢笃定,怕是连朝廷都没有这么早得到消息,奶茶店恐怕是第一个知道仗打赢了的。 陈折己用指腹摩挲平板上那块小小的土地,平板屏幕是冰冷的,可是他却感觉炙热如火,情绪如熔浆般在体内肆意冲撞。 过了许久他才平复好心情,长吁一口气。 这场持久的战争,最终是以昭国的胜利宣告结束了。 “恐怕大军不日就会班师回朝,主帅陆老将军也要回来了。” 纵使平陵侯是天赐神将,骁勇善战,可几十年南征北战下来,如今也双鬓花白。 一大把年纪了,这次险胜敌军,得胜回朝,帝王终该允他颐养天年了罢。 感叹完,他又看了手脚都紧张到僵住的阿风一眼,安慰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哥哥也要回来了。” 不出意外…… 阿风心瞬间高高的悬了起来。 两军厮杀,你死我活,死伤无数很正常,小兵的待遇又不足以穿厚重的盔甲,古往今来又有多少兵卒冲锋陷阵,沙埋枯骨? 哪怕一不小心伤到哪里,感染了也只有一个死字。 战场上的性命便如覆陇小麦般,一簇簇金黄麦穗排列整齐,只待挥舞着镰刀收割。 有人推门走了进来,风铃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响声,职业习惯让阿风哪怕思绪混乱,嘴里也脱口而出:“请问喝点什么?” 来人气若游丝:“奶茶……我要奶茶……” 还未说完,整个人就‘噗通’一声栽倒了下去。 陈折己和阿风被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什么伤心感慨了,连忙翻出吧台去掐他人中。 不是兄弟,你可别死我们店里啊! 一阵兵荒马乱下来,栽倒在地上的少年情况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糟糕了。 褚芙一看他满头是汗,手指震颤,当下心里就有个猜测,连忙道:“应该是低血糖,做个珍珠奶茶……不!直接拿罐可乐来!” 两人不清楚「低血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毫不犹豫的按照她说的话去执行。 半罐可乐喂下去,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少年就缓过来了。 他捏着那剩的那半罐可乐,仍还有些心有余悸,语带庆幸:“原来…原来喝这个也行啊。” 陈折己和阿风面如金纸。 哥们,你怎么还能这么淡定? 我们都要被你吓死了! 褚芙对着几人一通科普,少年神情似懂非懂,又有些高兴,“别人都没有,就我这样,我先前还以为我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原来不是啊。” 治愈低血糖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护肝,给患者补充足够的营养素,让他的身体能够合成足够的糖异生所需的酶和辅酶就可以了。 但在这里说「酶」「辅酶」未免有点太过于天方夜谭,所以褚芙只能提醒他保证睡眠充足,平日多运动,喝些菊花枸杞子等护肝的茶。 另外就是—— 褚芙嘱咐:“随身备些糖果。” 少年拽下自己腰间佩戴的荷包,只见里面空空如也,他神色是习以为常的平静,“我原本带了的,也不知怎么的就不见了。” 俗话说久病成医,他经历得多了,也就知道吃甜食能够减轻症状。 他的身份敏感,很多时候自己的物品都会‘莫名其妙’失踪不见,这是常态,他已经习惯了。 但没有几秒,他就又活蹦乱跳起来。 “我早就听说过你们店,一直想来看看,今天可算有机会来了!对了,我是坐火车来的,可真是壮观震撼……” 嘚啵嘚啵说了一大堆。 「早就听说过你们店」? 陈折己敏锐的注意到了这句话。 非他自夸,而是以有间奶茶店现在的名声,哪里还用得着“听说”? 但如果硬要说,这世上还有不知晓奶茶店存在的唯有一个地方,那就是——皇宫。 陈折己又看他一眼,鼻梁高挺,眼窝深邃,心里隐隐约约猜出了他的身份,为了证实心中的猜测,还是多问了一句:“公子尊姓大名?” 少年大大咧咧:“我名凌扈。” 凌姓啊…… 这个姓氏,加上他极具异域感的长相,再结合他的口音和居所,陈折己基本上确定了,少年就是西域那边一个名叫「焉耆」的小国家、在三年前送来大昭的质子。 质子,在必要时候抵达他国作为政治互信的象征和筹码,以求休战交好。 而这位作为质子被派来昭国的焉耆七王子,简单来讲就是一个停战的信物,一旦焉耆出尔反尔,再次露出野心的獠牙,「质子」会合理的成为这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凌扈把整个奶茶店都逛了一遍后,他的随从才姗姗来迟,嘴里真真假假的抱怨道:“王子怎跑的这样快,倒叫奴才们好找。” 质子再不济也是别的国家的皇子,他们便是私底下奚落鄙薄,明面上的一点尊重还是有的。 被送来当质子的,若是一般没有爵位的王室成员,宫侍就会在名前面加「公子」作为称谓,而凌扈有爵位,则直接称「王子」。 第46章 陛下被太子献上来的那位洛美人迷得找不着北,这位七王子试探的说想出宫,那位竟也摆摆手不耐烦的应了。 这才有了如今的场面。 第61章 葡萄牛乳茶和多肉葡萄 凌扈走了奚世子钟离彧他们的老路,也在粵城住了下来,每日来来回回两头跑,时间久了也就和店里的员工熟稔起来。 可能是之前在皇宫憋的狠了,他每日一来就会点很多奶茶,说起自己国家来也总是滔滔不绝: “西域三十六国,以天山为界,分为南北两部,我的国家名叫焉耆,那是个很小但是很美的地方。” “我觉得这里有点像我的国家,有大漠,有黄沙漫漫,有驼铃阵阵,唔……虽然我许久未回去了,但依稀记得焉耆没有这里热。” “我们国家的葡萄甜得似蜜糖,酿的葡萄酒也堪称一绝,黍子和小麦也甚好,牛乳羊乳和奶酪也都是应有尽有的。” “粟米饭上浇乳酪,炮羊肉上撒胡椒,还有刚出炉的蟹黄毕罗和猪肝毕罗,一口咬下去,脆皮掉一地,又酥又鲜……” “还有漂亮的宝石和珊瑚珠子,海贝和海螺。” “对,说到海螺,我带了不少来大昭呢,下次若还能来就给你们带,一整串海螺串成的手钏,你们肯定喜欢,若是放到耳旁倾听,还能听到海的声音呢!” 小姑娘们听到这里全都不自觉张开嘴,捧着脸露出惊奇的神色,“哇,海是什么?” “邃蓝似墨,其宽无比,据说浩浩乎望不到尽头……” 褚芙闻言瞄了他一眼。 据这一段时日的观察下来她也发现了,这实在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少年。 他最喜欢点葡萄类的果茶,例如葡萄牛乳茶和多肉葡萄。 褚芙觉得可能是因为焉耆盛产葡萄,所以他可能有那么一点寄托思乡之情的意思。 故事讲完后,小姑娘们都依依不舍的散了,约定好明天还在这里集合。 褚芙走过去,递给他一盒葡萄糖片。 凌扈瞅见上面「葡萄」两个字就双眼放光。 褚芙憋笑解释:“这不是葡萄味的,这个葡萄糖片的意思是……唉呀怎么说呢,反正你下次还晕,就吃一两片。” 见他旁边没有宫侍,褚芙这才好奇的问了一句:“想回家了?” 那些宫侍随从一开始严防死守,就怕他偷偷溜走,但后来发现——嘿!他还真没有想跑的意思! 每天两点一线,到了奶茶店一坐就是一整天,简直比公鸡打鸣还要准时! 慢慢的,那些宫侍就懈怠了下来,也不再贴身守着他了。 凌扈摇摇头,很浅的笑了一下,“回不去了。” 但很快他就自己调整了过来,洒脱道:“没事,回不去也没事,若贵国还愿意继续白养着我,我就在这儿待着,若不愿意养了……” 他想了两秒,自顾自点了两下头,下定决心:“实在不行,我就去讨饭!” 褚芙诚恳道:“你这长相就算落魄到去讨饭,也能讨个三菜一汤。” 杜房鸣不知道从哪儿颠颠儿跑来,“那我呢那我呢?” 他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七天黑名单一过,还是照常跑进来喝奶茶,跟没事人一样,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装的。 “你?”褚芙挑剔的上下扫视,“挖野菜去吧。” 杜房鸣不信。 凌扈低下头,捂住半边脸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杜房鸣立即凑到他耳边,发出恶魔低语:“你在陶醉什么?” 说完一甩刘海,自信道:“是公子我的美貌吗?” 凌扈都要呕了:“哕。” 杜房鸣警觉的目光立即射过去:“你哕什么?你知道家父是谁吗?” 他不提这个凌扈还不知道,他一提凌扈就想起来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哦~原来是你啊!” 杜房鸣得意的表情才刚刚上脸,折扇才‘唰’地一声刚刚打开,就听到他的下半句—— “区区庶子。” 杜房鸣表情一僵,瞬间如被踩了尾巴的猫般奓毛了,“我娘是正室!” “小妾扶正的罢了。” 杜房鸣被踩中了痛脚处,脸都气红了,恨不得跳起来打他。 “你……你不过是弹丸小国送过来的小小质子!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当面喊质子已是非常讽刺不客气的表现,但凌扈浑不在意,甚至还大笑着抚掌,“诶,我还就得意了。” 说完有恃无恐,甚至还挑衅的扭过身子冲他拍了两下屁股,“你想怎样?打死我?” 我是质子又如何?那也不能在你们昭国的地界随意死了啊,反正自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杜房鸣咬牙切齿,冲上来用脑袋狠狠顶了他一下! 凌扈不甘示弱,一拳砸上他鼻梁骨! 褚芙“嘶”了一声,不忍直视的身子往后倒了倒。 等哈,嘞个怕是有点痛哟~ 第62章 低声些 ! 难道光彩吗? 奶茶店不少编外员工是太子输送过来的,因此褚芙把今日的闹剧完完本本告诉了太子。 太子成功接收到她的信号,于是,中书令杜寰连夜修书,不到半日,那封加急信件就送到了杜房鸣手里。 信里主旨只有一个:立刻,马上,给老子麻溜的滚回来。 我战战兢兢,在京城如履薄冰苦心经营,想挣一个从龙之功,博得一个清廉美名,你倒好,在外面左一句嚣张的“汝知家父否”?右一句“弹丸小国送来的小小质子”。 我多年的苦心经营全要在今夕被毁于一旦!你……你这是把我的脸面放地上踩啊! 逆子! 信末尾更是附上一句狠话: 再不回来!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杜房鸣吓得屁滚尿流,当即就想坐火车回京。 可是他已经被拉入了火车黑名单,连票都买不到了,哪里还有火车坐? 杜寰也打定主意要给他一个教训,吩咐不准给他骑马,让他走回京城。 徒步走回京城?那得走到猴年马月! 杜房鸣哪是乖乖听话的人,登时就拐去粵城买了头驴。 骑驴找马,骑马找驴,哎呀,差不多,差不多嘛! 瞧!公子我聪明着呢! 他慷慨激昂,打算骑着这头小毛驴南上京城,临行前,又特地跑来奶茶店和褚芙告别。 由于他的话实在太多了,啰嗦又繁赘,负重两担行李的驴打个响鼻,不耐的刨了两下蹄子。 杜房鸣顺势收住话题,为了在褚芙面前彰显自己善良仁慈,摸了摸它脑袋上的鬃毛,做作又心疼的说:“驴会疼的吧。” 真是可怜了我的驴,年纪轻轻就要背负这么多。 凌扈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驴是不会疼的,就算十担行李放在驴身上也不会疼的,因为它是头骡子。” “对。”店里有自小便生长在关外的商人,见状搭了句茬,一本正经的纠正:“这确实是骡子。” 杜房鸣的笑容裂开了。 骡子? 他紧急撤回一个笑,赶忙摸上摸下的检查。 那个牲口贩子明明就告诉我这是驴! 褚芙发现老天爷这个造物主真的很奇妙,三步之内必有解药。 就例如荔枝肉上火,但荔枝壳下火;橘子上火,橘子络降火;榴莲上火,榴莲壳下火;龙眼上火,龙眼叶下火。 而杜房鸣让人上火,凌扈就是那剂下火的解药。 却说杜房鸣一路辗转,搭了别人的车驾,又蹭了一段路程,饶是如此,还是花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临近七夕才到的京城。 他傍晚才到的,看到城门时往后踉跄了几步,差点喜极而泣:“京城!我到了!我终于到了!” 一双腿,一头骡,一个奇迹! 傻小子还以为凭的是自己能力,殊不知背后一直有他爹在暗中关照帮扶,要不然凭他那性子,怕是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杜房鸣浑然不知,还在犹自兴奋。 恰在此时,火车到站,月台弥漫着一团团白色蒸汽,伴随着汽笛声,一溜儿人鱼贯而出。 见此情形,杜房鸣霎时如被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来,几乎要控制不住表情。 *!好嫉妒啊! 再打眼一看,走在最前头那个不是凌扈还能是谁?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杜房鸣雄赳赳气昂昂的上前,昂着脑袋挡住他的去路。 却说凌扈打量他半晌,疑惑的吐出两个字:“你谁?” 杜房鸣立刻应激了,“你是在嘲笑我?” 凭什么自己辛苦成这样,他就能坐火车一个半时辰就到! 凌扈总算想起来了,一脸恍然:“哦~是你啊。” 不怪他认不出来,而是杜房鸣着实黑了好几层,活脱脱像个不知道从哪逃难来的难民,几乎要与周围夜色融为一体。 他双手抱胸,饶有意味的挑眉道:“怎么刚好在城门口遇到了,你该不会是才回京吧?” 第47章 杜房鸣梗着脖子不承认:“你在胡说什么,本公子早就到了,这不过是巧遇而已。” “噢~巧遇啊。”凌扈把‘巧遇’那两个字念的意味深长,也不拆穿,越过他就想走。 杜房鸣一看他要走,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把脚伸了出来想拦住他。 凌扈完全没想到他会伸出脚绊自己,而杜房鸣完全没想到他会被自己的脚绊倒,阴差阳错造成的结果就是—— 凌扈结结实实摔了个大马趴。 凌扈:“…………” 杜房鸣:“………………” 他赶紧缩回腿,心慌之余又有些心虚,“我不是故意的,不怪我啊,你、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都不知道躲的。” 一边说一边赶紧去扶他,心慌的左右乱瞄,“起来啊,快起来!” 赖在地上干什么?这可是在京城!要是消息传到亲爹耳朵里,他知道自己刚回来就闯祸,恐怕就真不会认自己这个儿子了! 凌扈咬牙切齿:“腿断了!” 杜房鸣吓了一跳,“怎么绊一下就腿断了,不是,你年纪轻轻的骨头怎就这么脆?” 自己在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跤也没像他一样呢! 凌扈皮笑肉不笑:“你来试试?” 你一个绊人的还有理了? 宫侍和随从都没有要搭把手的意思,他又一副要在地上赖到天荒地老的模样,眼瞅着周围窥探好奇的眼神越来越多,杜房鸣不安极了。 最终,他一咬牙,艰难的做出了决定:“别赖在这里了,我背你回去。” 皇城口有侍卫,自己背到那就仁至义尽了,质子自然有太医为他诊治。 凌扈眉头一皱,将他从头看到尾,眼神着重在他打绺的脏兮兮头发上多停留了几秒,显而易见的嫌弃。 但拍了拍自己的腿,还是勉为其难答应了。 杜房鸣差点爆炸! 你勉为其难个什么劲?公子我屈尊纡贵亲自背个男人还没说什么呢! 不过到底还是背了,只是杜大公子怕丢脸,只寻摸着小路暗巷偷偷摸摸地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怕有人看到。 但——怕什么来什么。 不远处传来一道轻轻柔柔、又略显迟疑的嗓音:“表哥?” 杜房鸣虎躯一震。 只见一个粉衣女子俏丽的站在前方。 杜房鸣立马张嘴想解释。 见此情况,凌扈贼笑一声,故意搂紧他的脖子,撕心裂肺的大喊:“房鸣哥哥!我屁股!我屁股要掉下去了!” 杜房鸣被吓一跳,本来还想解释的心思都被打断了,下意识的托了一下,扭头骂道:“闭嘴,不会掉。” 凌扈不胜娇羞,“好的呢,你可要托好哦。” 粉衣女子睫毛轻颤,似是明白了什么,往后退了一步,“表哥,你……你们……” 她后退时,裙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杜房鸣猛地反应过来,手拼命在空中挥舞,“不!不是这样的!表妹!你听我解释!” “呜呜呜。” 粉衣女子却眼眶含泪,捏着手帕掩面而逃。 “表妹!表妹!” 杜房鸣匆忙追了几步,没追上。 凌扈双手绞起,学他的样子嚎:“表妹~表妹~” 杜房鸣气极,人也不背了,反手就把他摔下来,指着他骂道:“你叫唤啥咧?你喊神马?” 凌扈一个翻滚才好险护住脑袋腰腹等紧要部位没被摔死,有些气笑了:“你存心叫我伤上加伤的是吧?” “你刚刚不是存心的吗?” 两个人一言不合又扭打在了一起,你抓我的脸我撕你的衣裳,滚来滚去。 这个被打破头,一只眼睛也肿了,脑门上老大一块乌青,那个也被挠得满脖子血,发髻也散,嘴角也破了。 战况正激烈时,旁边的窗户被人猛地从里面推开了,露出一张羞愤欲死的脸。 “大庭广众之下!你们怎能行如此苟且之事!还……还发出这样上不了台面的声音!” 女人羞愤的说完,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若实在情难自抑,就不能低声些吗?” 再者,去客栈开间下房也不贵啊! 不是? 两人完全傻了。 “大婶,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误会,这都是误会,我们在打架呢……” 还未说完,窗户就当着他们的面‘砰’的一声砸上。 ? 大婶你别关窗!你听我们解释啊! 两人用仇视的目光看着对方,没有两秒又打起来了。 “我****!” “我爹是中书令!” “中书令算什么?我爹还是焉耆昆弥!我哥还是继承人!未来的昆弥!” “呸!就你们那弹丸小国,那小破地方,送给我我都不愿意要!” “庶子!” 第63章 素琴 杜房鸣启程回京后,褚芙带着店里一干人等扛着锄头、耙子和铁锹去果园种地。 商城可供选择的有两种,分别是「果苗」和「种子」,果苗价格稍高一些,种子价格偏低一些,但种出来都是一样的。 褚芙想着反正都要挖土,干脆都买了种子。 有些水果喜欢微酸的土壤,有些喜欢温暖湿润的气候环境,有些则需要在生长期间保证充足的光照和养分,这时候就得对症下药。 翻地整地,挖沟起垄,把成块的泥土弄平捣碎后再浇水,水渗入土地后,西瓜籽、樱桃籽、哈密瓜籽就可以撒下去了。 期间凌扈也跑来帮忙。 众人本以为他这种自小金尊玉贵锦衣玉食的小王子不帮倒忙就不错了,却没想到翻起土来挺有模有样的。 他一边弯腰翻土一边解释:“我哥自小身体不好,要吃各种温养的药,我小时候偷偷去瞧过药方,什么白芷、川芎、吴茱萸、茯苓,我都试着偷偷种过的。” “后来我哥发现了,跑来揍我。” 说到这里,他骄傲的一手叉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不过他手劲小得很,打起人来一点都不疼!” 众人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哥吹,三两句话不离他哥,左一句我哥,右一句我兄长,提起他哥眼睛都在发光。 见阿风和他异常聊得来,鹭娘冲褚芙扬了扬眉,促狭意味明显。 褚芙挠挠头,也用眉眼示意回去:可能这就是同为兄控的共同语言? 鹭娘露出个服气的表情,冲她竖大拇指。 劳作完众人都出了一身薄汗,就大大咧咧坐在田埂旁乘凉,用草帽扇风,要么抓个桃子咬,要么叼一根脆脆的黄瓜啃。 兰州白凤桃,个大饱满,又易剥皮,桃子香味浓,硬桃脆脆甜甜,软桃汁水充沛到可以捏着用吸管喝桃汁,一点不夸张。 夏天的黄瓜也总是特别好吃,脆嫩爽口,一口咬下去尽是咔嚓、咔嚓的脆响,清香味十足。 太阳从云层中透出微光,蓬松轻盈的云朵变得通透明亮,仿佛是用白色的丝绸编织而成。 众人正争论着天上那朵云像奔跑的胖墩墩小狗还是像羊群时,忽听到店门处传来接二连三的尖叫声。 偷闲躲懒的心情全被搅散,大家伙纷纷起身,向事发地循声望去。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漫天滚滚黄沙中,热浪袭人,只见远远的一个人朝这边走来,所到之处人人皆退避三舍,目光仿佛是在看一个疯子。 曲裾将手挡在额前,眯着眼向远处眺望,终于看清了那人是谁。 ——苏琴。 她孤零零走在路上,怀里像抱着绝世珍宝般抱着一颗男人脑袋。那颗脑袋像是被人粗暴的剁下来或者锯开,整颗头颅都因失血过多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灰败。 曲裾认出来了头颅的主人是谁,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那是莫公子的脑袋。 小苹果小山竹她们跟着凑热闹,好不容易要挤到前排,鹭娘却先一步捂住她们的眼睛,语气冷静:“不要看。” 小姑娘们还什么都没看到呢,就被懵懵懂懂的簇拥着转身。 苏琴一见到褚芙,立马巴巴儿的捧着那颗脑袋过来,眼睛死死的盯着她,脸上满是恶意和畅快的笑。 “你不是要公子的两根手指么?我如今提了他的脑袋来,你可欣悦?” 褚芙没答,侧头向曲裾鹭娘她们低声道:“不太对劲,她精神有点不正常了。” 鹭娘闻言更加警惕,护着那群小姑娘又往后退了退。 这话不是骂她,而是褚芙真的觉得她精神方面好像出了问题,明明上次见面还好好的,她甚至能摸着肚子露出那种慈爱的笑。 而这次…… 褚芙视线下移,察觉她的肚子瘪下去了。 苏琴一下又一下的摸着那颗头颅,语气痴迷的喃喃:“我那么爱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却弃我如敝履。” 第48章 在场众人目睹这一场面,皆觉毛骨悚然之感充斥全身。 说着说着,她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癫狂道:“我就算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恰在此时,身后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逐步靠近。 伴着短促的破空之声,箭矢凌厉的射穿她的脊背,瞬间滚出来一长串血点! 苏琴身子不可抑制的往前踉跄了一下,缓缓低头看了眼贯穿过来的箭矢。 几秒后,猝然倒地。 一名贵妇人在婢女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往这边走,看到那颗脑袋,痛哭出声:“儿啊!” 即使濒临死亡,苏琴也将那颗脑袋抱的紧紧的,几个下人合伙都掰不开她的手。 鲜血一股一股的从她嘴里涌出来,她瞪大眼睛,还在喃喃:“我、我这么爱他,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瞳孔渐渐涣散,往事种种,如走马观花般一幕幕呈现在眼前。 “素琴?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从今往后,你便叫苏琴罢。” “来我院子里专门伺候吧,你这双细嫩柔荑,可不能干这些洒扫粗活。” “这支珍珠钗可喜欢?别人都没有,只有你有。” “好好的果子和配方会变成沙砾?你就用这种下三滥的伎俩哄骗我?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根本什么都没带出来!” “我们这样只能算私通。” “主母应有的本事,琴棋书画,品茶插花,算账女红,驭下之术,你会哪样?你什么都不会还敢肖想主母这个位子?” “你滑胎这事便是我娘做的又如何?她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我的嫡长子自是要我以后的正室来生,你生的算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 “你现在一个泼妇样闹什么?当初还不是你非求着让我*你!” 忆及此,苏琴挣扎着抬头,目光直勾勾的落在褚芙、曲裾和小铃铛三人身上。 她的精神头瞧着比刚才好了许多,像是一截被火焰烧到发黑的枯木,在次年春天又冒出朵绿芽来。 但众人都明白,这只是临终前的回光返照。 她断断续续道:“我只是赌输了,但我并不后悔。” “我有如此心计美貌,合该成为我往上爬的登云梯……” “……我不后悔。” “我不后悔……” 苏琴瞳孔涣散,手无比缓慢的滑了下去,彻底失去了生机。 曲裾和小铃铛看着这沉重的一幕,满腔复杂,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可怜吗? 将一身生死荣辱皆系于他身,毫无一点自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可怜。 可恨吗? 自然是可恨的。 可谁都想不到,她会亲手杀了莫公子。 那股不知名的阴凉寒气,好似在顺着腿肚子悄悄往上爬,褚芙缓缓吐出一口气,再次被她的行为刷新认知,也得出结论—— 这实在是一个疯到极致的女人。 她那天就是跪在这里磕头,为自己求谋,今日也是跪在这里死去,说自己无悔。 一阵滚烫灼热的风刮来,带起层沙砾,薄薄的掩盖住了真相。 悔不悔的,谁知道呢。 第64章 军功 苏琴的事情似蝴蝶轻轻振动着翅膀,却在众人中卷起一阵狂风,这个冲击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抹得去的。 到了晚上,阿风把门窗关紧,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上床去睡觉。 他自问见过不少濒死或已经死去的人,本以为见得多了,对这类事也就习以为常,可那一幕还是牢牢的印在脑海里,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阿风辗转反侧,好不容易在凌晨要迷迷糊糊睡过去时,房间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笃笃’ 他登时就惊醒了,警惕的翻身起来,却没动,“是谁?” 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敲门呢?陈大哥?不,不对,自己亲眼看到他回宿舍了。 秦元哥?秦二哥?不不,也不对,他们早就睡了,何况他们一般也不会这个点儿来找自己。 明明知道没危险,可脑补是人类的本能,阿风越想越是停不下来,越想越是心里发毛。 就在他快要被自己的脑补给吓死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道略微沙哑的嗓音: “是我,我回来了。” 阿风仔细辨认了一下。 等等,这个声音…… 阿风瞬间呼吸紊乱,脑子如烟花般炸响,那颗心扑通扑通狂跳得飞快,鞋都来不及穿,赤着脚跑去开门! 门外的人果不其然是—— 谢以骞。 他身着甲胄头戴鞮瞀,脸上是日夜兼程的疲惫,但见到弟弟还是精神一振,很高兴的捏捏弟弟的胳膊,“高了,壮了。” 就这短短四个字,逼得人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阿风带着含糊的鼻音:“哥,你……” 他语无伦次颠三倒四的“你”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褚姐知道了吗?” 谢以骞失笑,“如若不知道,我怎么过来的?” 哥哥终于和自己团聚了,阿风忙来忙去,快乐的像只旋风小狗。 找干净衣服给哥哥穿~ 喔,没有适合哥哥穿的尺寸。 没关系~出门去借~ 干净毛巾~ 干净拖鞋~ 教哥哥怎么用花洒~ 谢以骞在里面洗澡时,他就眼巴巴蹲在门口等,听着里面淅淅沥沥的水声,恨不得摇尾巴,语气中也是明晃晃的期待:“哥,你这次回来待多久?” 仗都打完了,朝廷应该暂时不需要用兵了吧? 谢以骞答:“明天就要走了。” 这场胜利滋生了帝王的野心,让刚愎自用的横山帝越发膨胀。 试问,朕便是在如此绝境下都能战无不败,势不可挡,那再往前进一步,那些因我大昭旱灾而蠢蠢欲动、频频进犯的犬戎岂不是都得俯首称臣? 因此,这场仗是打完了,但他们回兵营整顿操练一番,又要赶赴下一个战场。 阿风闻言喜悦顿时全如潮水般褪去,长长的“啊?”了一声,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失望:“就待一晚啊?” 浴室的水流声停了下来,谢以骞的嗓音含着笑意:“傻小子说什么胡话呢,一晚已是陆大将军格外开恩,你还想要多久?” 阿风小声嘟囔:“我想要你一辈子都不走。” 但浴室的水流重新开启,谢以骞没能听见。 他从未如此痛快的洗过澡,洗完后感觉浑身都轻了好几斤,兄弟俩躺一张床上,原本正好合适的床变得稍稍有些挨挤。 “我刚进来的时候是不是臭到你了?” 大军凯旋,班师回朝,说行军赶路那就是真的赶路,顶着高温热浪赶路一刻都未停歇,风吹日晒的,汗水淌遍全身都是家常便饭。 阿风的答案是死死的搂紧他,坚定道:“不臭!” 说起来,他们兄弟俩还从来没分开过这么长一段时间呢。 谢以骞摸摸他的头,忽然说自己升为百夫长了。 阿风愕然抬头看他,动作大到差点撞上他的下巴。 军功何其难挣? 战场上,除了先登城墙、冲锋陷阵,夺敌方军旗之外,军功一般以敌军首级换取,斩首一籍加官一级。 他看着哥哥手臂上那些浅浅的疤痕,但看这些疤痕的位置,都不难想象之前是如何狰狞凶险的伤口。 衣裳之下、他没看到的位置,应该有更多疤痕。 阿风心酸极了。 他都不敢想自己哥哥这一路走的该有多艰难。 谢以骞却摇摇头,“不妨事。” 用伤口换军功,很划算。 次日,谢以骞醒来后收拾好自己,第一件事就是去见褚芙。 他是那种晒的很健康的深小麦色肌肤,手臂肌肉鼓鼓的,有一种充满力量的蓬勃感,脖子透着一股劲,让褚芙莫名想到了南美洲蓄势而发的猎豹。 见褚芙颇为费劲的拿锤子敲核桃吃,他一声不吭的过来帮忙。 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人,手劲儿大,根本不用小锤子,一捏一个准。 而且力道控制得极好,只把核桃皮捏开缝隙,然后用手掰开,完整地取出两大块核桃仁儿来。 核桃仁颗颗饱满,油脂也丰富,香的出奇。 第65章 冰淇淋 褚芙大方的抓了一大把核桃仁给他,“喏。” 还没到营业的时间,两人在台阶上就地坐了下来,褚芙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嘴里扔核桃仁,“你今天就要走了?” 谢以骞点头,“嗯。” 褚芙望向他,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必须去做?” 她看得出来,这个少年身上背负了太多东西,却一句都没跟弟弟讲过,仍选择将弟弟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可是,人如果背负太多东西,是走不了远路,也会感觉累的。 第49章 谢以骞没否认,他垂眸低头望向自己手心,缓缓收紧,做了个握刀的动作,“我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了。” 他在从淮阳去往边关的路上,走过了很多地方,那些地方大多愚昧、落后、无知、死气沉沉,无一例外。 他们明知道旱灾是皇帝的错,可却不敢将怒气发泄在皇帝头上,只敢绑年轻小姑娘,请疯疯癫癫的神婆来跳大神,用少女的血去祭祀求雨。 谢以骞轻声道:“我救得下一人,可那千千万万人呢?” 水。 还是没有水。 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没有水。 而在大军班师回朝的路上,他感受到了一些前所未有的、细微的、朝气蓬勃的变化。 这种变化是有间奶茶店带来的。 起初在兵马营时,很多次自己也是靠奶茶才能撑下来。 谢以骞凝视着她,缓慢又无比郑重的说:“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感激您。” 不管是那杯救了阿风的淡盐水,还是后面又收留了阿风,亦或是她给大昭带来的这些欣欣向荣的变化。 褚芙笑了,起身去里面拿了一张纸递给他,谢以骞看清楚上面的「员工合同」四个字,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他‘唰’的一下站起来,刚才那番冷静陈述的模样悄然消失无踪,只剩下手足无措,结结巴巴道:“您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是我的荣幸……我…虽然很想……但、但是您知道……” “我知道!”褚芙忍不住放声大笑,揶揄道:“不是非要你在店里干活,就是签一下合同,你依旧是自由身。” 她又解释了员工合同的作用,“也不是咒你,就是好歹也是个保障。” 谢以骞拿着员工合同的手都在颤抖,明明只是薄薄一张纸,却仿若重达万斤。 他喉结滑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却也没能说出口。 所有人都知道战场是多么危险的地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没有信心,也不敢保证,自己下次、下下次还能活着回来。 谢以骞一言不发的转身朝向她,一揖到底。 ** 下午就要回淮阳城兵马营了,临走前,他把自己的军饷全给了褚芙。 褚芙诧异极了,自然不肯收,“你给阿风就好,给我干什么?” 谢以骞笑里的那丝沉郁尽数散去,瞧着疏朗极了,“这是我和阿风一致的决定,我知道您并不缺这么点银钱,只多少是个意思。” 他们兄弟俩实在欠店长太多了,只能尽自己所能回报一二。 褚芙也大概懂他们的意思,但…… “你身上多少得留一点吧?” 身上一点钱都没有怎么能行?出门在外,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俗话说的好,自古出门三分险,无钱难倒英雄汉,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 这字字句句皆在理,话糙理不糙啊! 谢以骞摸了摸后脑勺,罕见的露出一点腼腆:“其实还是留了一点。” 是留了一点,不过那留的是买奶茶的钱。 阿风在门口送哥哥,看着哥哥的身影越来越小,变成一个蚂蚁大的小黑点,又渐渐在荒漠中消失不见。 他有几分怅然。 他自小有印象起就是哥哥带着,是哥哥又当爹又当娘的把他拉扯大,一直充当一个守护者的形象。 他们是彼此最熟悉的人,不仅是作为亲人的存在。 也正是因为熟悉,所以才更能察觉出不一样。 “哥哥很好,但是我觉得……他好像变了一点点,跟以前有点不太一样。”阿风用大拇指跟食指比了个很短很短的距离。 褚芙的声音听上去很轻快,似乎真的只是在闲话家常:“可是在那种情况下,没有人会一直保持初心,人都会变的。” 人都会变的。 就连自己也跟刚开始来这里时不一样了。 兵者,诡也,见了血杀了人,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心态哪能真的没有一点变化。 但她又觉得兄弟俩这样很好。 他们不是那种生疏表面的客气,是很温暖的,像两株植物的枝丫贴在一起的时候,因为担心另一方受伤,担心不够贴近,所以自愿把尖刺别开。 真好啊。 两人都在以自己最好的方式爱着对方。 小暑节气到来后,天气一下就热了起来,褚芙打算上架冰淇淋。 但在选哪种冰淇淋卖时,她稍加犹豫纠结。 冰淇淋大致分为「意式冰淇淋」和「美式冰淇淋」。 美式冰淇淋是常见的那种一圈圈往上转圈叠加的,用冰淇淋机就可以做出来;意式冰淇淋则是如甜筒般只有一个球,需要提前做好,然后放置容器里冷藏,吃时用特定的冰淇淋勺将它团成一个球。 意式冰淇淋牛奶含量高,口感更绵密扎实,美式冰淇淋奶油含量高,口感则更清爽轻盈。 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了美式冰淇淋,不为别的,就为方便,可以更快出餐。 而且,意式冰淇淋成本较高,对应的价格也会更高,而褚芙的目标是人人都可以无压力买一个冰淇淋解暑,所以从这方面来讲,意式冰淇淋还暂且不太适合。 或许等再过一段时间,可以上架试试。 而在冰淇淋的口味上面,褚芙打算先做两个常规款,一个限定款。 常规款就是「原味冰淇淋」「经典香草冰淇淋」,限定款就是「金箔冰淇淋」,一天只卖300个,价格也定的更高。 在冰淇淋上面撒上金箔,看起来就高级了是不是?很有格调是不是? 什么叫物以稀为贵? 什么叫逼格? 这就叫逼格!高端大气上档次!而且,永远!只比那些普通冰淇淋贵!一!口!价! 撒了几粒芝麻的脆筒香香脆脆,冰淇淋又犹如天鹅绒般在舌尖融化,顺滑又浓郁,脆与软之间结合的刚刚好,一个冰淇淋下去,暑气尽消。 特别是金箔冰淇淋,虽然它吃起来没什么味道,但不少人坚持为它正名。 什么叫没味道?分明满口都是金钱的味道! 要说大昭不管是高门权贵还是平头百姓,不管是有粮食吃还是没有粮食吃的人家,夏天都热得没什么胃口,基本全靠奶茶续命。 所以冰淇淋一经上架,立马遭到疯抢。 唯一的缺点就是:金箔冰淇淋太少了! 三百个!根本供不应求! 抢疯了! 不过还有牙齿比较敏感的人,不太能适应冰淇淋的寒凉,怒打差评:太冰了! 众百姓:还有这种好事? 谢谢,被反向种草了。 第66章 皮肤 踩着六月的尾巴,褚芙顺利将小店等级拉扯到了lv.5。 其实能这么快升到五级,火车那边功不可没,大头还是在它那里,那里赚得多,再就是果园开放赚得也不少,还有冰淇淋大爆。 只能说,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恭喜您升至lv.5~[礼花]】 五级可增加门店数量*48,点单机*5,增加建筑层数*4 解锁新设施「泉眼」「水井」「沟渠」 奖励限时皮肤——「美式乡村」「姜饼屋」「田野牧歌」「地下堡垒」请去皮肤栏查看吧! 【您已成功升至五级,请再接再厉,接待更多客人吧!】 限时皮肤? 四个限时皮肤? 褚芙不敢相信的擦了擦眼睛,忙不迭去皮肤栏查看,上面确实是四个皮肤,不过她只能选一个。 得,又是四选一。 第一个皮肤是很典型的美式乡村田园风格,随处可见质朴纹理的橡木、藤编,墙上挂着巨大一幅的油画,地上是羊毛地毯和布艺碎花的沙发,处处都点缀了生机勃勃的绿色盆栽。 温暖的壁炉、复古的木质橱柜、古老的陶瓷餐具、五颜六色的菱形窗格元素。 旁边甚至还附带一小片森林,就为了给人带来一种极致的田园小清新体验。 第二个「姜饼屋」,如果选这个皮肤的话,门窗桌椅都会变成又薄又脆的小酥饼干质感,院墙会变成巧克力,连一颗一颗的小石子都会变成杏仁。 院子里一棵圣诞树上环绕着彩灯和铃铛,底下放着几个红红绿绿的礼物盒,到处都是雪橇、驯鹿、圣诞帽的图案。 大地好像变成撒了一层椰蓉或者糖霜粉的巧克力蛋糕,感觉一躺下去,都能陷在那种浓郁焦香、又松软温柔的甜蜜里。 第三个「田野牧歌」,篱笆围成的院墙上面爬满了紫藤花,石板路清幽古朴,偶有一两枝桃花探进来。 农家炊烟与云雾交汇缭绕,院子里养了几只小鸡小鸭,又放了一把躺椅,好似吱呀、吱呀一不注意,静谧的时光就悄然溜走了。 竹子做的橱柜,旁边放了口水缸的土灶台,院子里的石磨……整体下来就有一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归隐闲适感。 第四个「地下堡垒」,铜墙铁壁,城池堡垒,处处充斥着机械的冷硬质感,头顶上一个圆弧形的金属建筑将整个奶茶店保护的铁桶一般,俨然一副严严实实的末日避难所景象。 第50章 因为不见天日,它里面配备了鼓风机和通风口,一切照明也都是用灯泡。 褚芙双眼放光,“送的吗?确定是送的吗?” 不好意思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系统:[……都是送的] 简而言之,是升五级送的赠品,只不过是限时体验皮肤,只能用七天。 四选一啊…… 褚芙原地转来转去,恨不得以头触地! 每一个皮肤都好喜欢!每一个都想要!要是能都给我就好了,我就能一天换一个皮肤了。 可问题在于,它是限时体验,而且还是四选一。 四、选、一。 真!的!好!纠!结!啊! 恰在此时,系统又发出一声提醒: [通玉铁路,粵城-澹城路段有人卧轨自杀] 褚芙:“……” 犹如一瓢冷水泼下来,她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脸,霎时冷静了。 不是,怎么哪个世界都有人想着卧轨? 轨就这么好卧吗? 你问过我同意了吗你就卧轨? ** 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站在月台处,眼睛发直的望着火车轨道,手上的汗水几乎都要把车票打湿了,明显魂不守舍。 那个黑袍人说,会给自己妻女三辈子都用不尽的钱财。 显示屏和语音都提示火车即将进站,他终于醒了神,也咬牙下定决心,这也……这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反正老子一条烂命,死就死了! 他就在火车进站的必经之路,翻身一跃,直到脚踩到铁轨边的夯实碎石才有了点惊魂未定的真实感。 周围有人亲眼目睹他跳下去的场景,吓得不住后退,惊叫连连。 “他跳下去了!这里有人跳下去了!” “快上来!” “你干什么?不要命了?你快上来!火车要进站了!” 男人充耳不闻,躺下去安逸的闭上眼睛,顺便调整了个舒适的角度,他听到了火车呼啸的声音。 来了…… 要来了…… 对死亡的畏惧是人类的本能,哪怕已经说服自己,他还是忍不住紧紧闭上眼睛,两只手死死的抠着票据。 我死了,妞妞就能过好日子了…… 很快的,很快的,听说痛就是痛一下。 他死死闭着眼睛,可等待许久,都没有等到那种碾压的痛感,他试探的睁开一只眼,这才发现自己躺在火车站外面。 火车站外面? 他一惊,一骨碌爬起来,连身上的灰都来不及拍就想刷票再进去,可是闸机口上出现一个大大的红叉。 [您已被拉入黑名单,终身无买票及有间奶茶店购买权限] 胡子拉碴男:“……” 第67章 解锁沟渠 褚芙最终还是选了「姜饼屋」。 选择前她特地问过系统可不可以吃,就怕吃下去它在肚子里还原了,泥土沙石还是泥土沙石。 我选这个皮肤就是看重它有些东西能吃,你别等一下吃死人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并再三确认是安全的后,褚芙才确定选择。 新皮肤一面世,闹出的动静不比冰淇淋上架小,童话?那是什么?我们只知道这是神仙手段! 褚芙又趁机搞了一波饥饿营销。 饥饿营销可以推动销售的同时,还可以通过创造紧迫感在短期内实现较高的收益,提高知名度和消费者对产品的感知价值。 她特意强调只会存在七天,就是更深一层的刻画稀缺性和紧迫性:只要多交100文体验费,就可以入内零距离参观体验,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哦~ 「限时」这两个字何其动人! 只有七天呢! 争分夺秒的紧迫感压上百姓心头,大多数人迅速采取行动,就怕错过这样一个特殊的机会。 况且100文,也不贵嘛!就当长长见识了! 不少人拖家带口的来排队,一步一挪,几乎望眼欲穿。 而进来后,里面果不其然一点没让他们失望,踩的地面都是软绵绵的,那股香甜味能直直钻到他们鼻子里去! 眼里挤满了甜蜜缤纷的色彩,如梦似幻,只叫人目不暇接。 偶尔还能偷偷摸摸掰下一块姜饼来吃,又甜又辣,口感偏酥,浓郁的肉桂粉香气和淡淡黑糖味恰到好处,吃完喉咙都热热的。 褚芙对他们暗戳戳掰姜饼的行为,一直秉承着支持并鼓励的态度。 系统这个铁公鸡的羊毛不薅白不薅嘛,吃到就是赚到! 而且系统还将它的周扒皮属性发扬到底,院子里那棵圣诞树下的礼物盒竟然是空的,纯装饰作用。 在拥有「姜饼屋」皮肤的最后一天,褚芙携整店成员大张旗鼓的加入进来,认真搜寻漏网之鱼。 将薅羊毛行为进行到底! 众人正到处敲敲打打时,忽然听到门口处传来一声巨大的动静,转身一看,原来是秦五摔到了地上。 他虽说一个屁股墩摔在地上,但却异常灵活的翻身站了起来,丝毫不在意的拍拍屁股,话里都是藏不住的惊喜:“快来快来!门把手也能吃!” 褚芙凑过去一看,登时一乐,“这不巧克力吗?” 院墙角栽了几株葡萄风信子,店里的客人却都没往这方面想,小山竹蹲在地上一边埋头奋力挖,一边奶声奶气的唱:“头上有犄角~身后有尾巴~” “我是一条小青龙~小青龙~小青龙~” 正摸到一片花瓣,偶然抬头,却猝不及防与某位客人对上了视线。 客人看着她满是‘泥土’的脏兮兮小手,露出糟心又不忍直视的复杂神情。 小山竹大方的做了一个递给他的动作,示意你要么? 客人摇了摇头。 她也不犹豫,收了回去往自己嘴里塞。 见她动作这么干脆,客人欲言又止,望了眼店里拆门把手拆得热火朝天的众人,终于忍不住问:“怎么样?” 小山竹声音含糊不清:“唔,蓝莓味的。” 我是问你这个么?! 客人深吸一口气,我问的是你们店的进度怎么样了! 七天一过,被摧残到面目全非的姜饼屋恢复了原皮,圣诞树消失不见,饼干质感的桌椅变回了木质,院墙也从巧克力变成普通院墙。 系统拼命怂恿:[皮肤这么漂亮,心不心动?想不想买?] 褚芙如老僧入定般不为所动,目不斜视。 不好意思,没钱。 她硬生生顶住诱惑,用赚的钱给96家门店投放了96口泉眼。 之前只有三家门店有泉眼,现在每家门店附近都增添了一口泉眼,基本落实了淡水资源全面覆盖。 剩的最后一点钱,她买了条「沟渠」,投放在了澹城。 泉眼和水井是饮用水,沟渠以前的作用是排水防洪,现在或许可以用来做农业灌溉。 而澹城作为昭国曾经的农业大省,盛产黍和小麦,在干旱之后也凭借粮仓撑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可以说是大昭九州十二郡的行业标杆。 就是这么一套打下来,又没钱了。 贵!真贵啊! 褚芙快乐又痛苦地闭上眼睛。 这种每天累死累活,一分钱也赚不到的感觉实在太让我着迷了! 可是看清店里每秒的进账数额后,她又立马垂死病中惊坐起。 我又可以了。 毕竟是第一条沟渠,褚芙打算亲自去澹城看看。 她琢磨着,按照「泉眼」、「水井」、「沟渠」这个顺序来看,后面应该还有湖泊一类的,十二级就是下雨。 鹭娘得知她要独自一人去澹城后不太放心,要跟着一起去,小山竹也刚好换班休息,举手自告奋勇说也要去。 临走前,她噔噔噔跑来前台买冰淇淋。 也不知道为什么,冰淇淋特别受小孩子青睐。 今天前台值班的人是陈折己,一低头,就看到小山竹用可怜巴巴的眼神央求,做着拜托拜托的手势。 本想装聋作哑的陈折己:“……” 唉,这谁顶得住啊? 陈哥哥笑容满面的给她打了一个plus版冰淇淋。 足足有普通冰淇淋的两倍大!北极熊吃了都得抱着脑瓜子缓半天! 褚芙和鹭娘对视一眼,开始专业哄骗小孩:“小山竹,给我吃一口好不好?” “给姐姐也吃一口好不好?” 小山竹毫不犹疑的答应了,把冰淇淋递到她们嘴边。 两个坏大人张开‘血盆大口’,嗷呜一下吃掉了大半,剩下的量可能只有普通冰淇淋的一半大。 两个人捂着腮帮子直哈气,感觉自己的嘴巴都冻住了。 走了几步,发现后面的小山竹没跟上来,扭头一看,她还举着自己的冰淇淋呆站在原地,傻眼的看一眼所剩无几的冰淇淋,又看一眼她们。 那样子简直傻到冒泡。 鹭娘笑道:“走啦!” 小山竹回过神来,哒哒哒跑过来举着冰淇淋凑到她们嘴边,满脸献宝,大有把手上的冰淇淋全都给她们的架势。 第51章 褚芙和鹭娘是真的愣住了。 似乎因为她俩刚刚把她的冰淇淋全都吃掉了,她现在觉得姐姐们很喜欢吃这东西,就想省下来全部给她们吃,自己一口都不动。 褚芙沉默了几秒,捏捏她的羊角辫,“你自己吃吧。” 本来是觉得小孩子吃那么多冰不好,现在都有点良心不安了。 小山竹很渴望的看一眼冰淇淋,然后收回目光,拼命摇脑袋,“没事,我不吃没关系。” 还是两人再三表示她们吃够了,你可以自己吃了,她这才就很珍惜的开始啃脆筒。 第68章 红豆生南国 上了火车,还能看到「员工宿舍楼」五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11层高的大楼,已俨然是这里的地标性建筑了,褚芙思量着:虽然说上面还没住人,但这高度……得装个电梯吧? 之前只能吭哧吭哧在沙漠里走,到了粵城一身黏黏糊糊全是汗,累死累活。 而现在半个小时左右就能到更远的澹城,车上冷气充足到像是麻辣烫店的菜柜,下了车身上都清清爽爽的。 只能说,火车买的对!买的值啊! 沟渠就投放在奶茶门店附近,看到1.5米宽、20米长的沟渠凭空出现,澹城的百姓一开始怀疑是海市蜃楼,并不敢过去。 后面有胆大的后生试探的过去触碰了一下。 水! 真的是水! 清凉透亮的水! 见此盛况的老人脸庞沟壑纵横,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枯瘦的手在颤抖,眼角不自觉泛出泪光。 大多数年轻孩子都不知道,在二十年前这个位置其实也有条沟渠。 那时这条沟渠的土坡旁种满了各种菽粟,黍、麻、小麦,还时不时会响起孩童的打闹嬉笑声,镰刀的唰唰收割声,归家的呼唤声。 本以为这辈子都无法见到往日的景象,可没想到在今天,他们澹城又有了一条沟渠。 二十年了啊。 整整……二十年。 不管是青年还是妇人,都忍不住以袖拭泪,小孩子们都懵懵懂懂,还不知道「沟渠」对澹城到底意味着什么,只一心沉浸在有水的喜悦中。 褚芙就遥遥立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 她开店前期比较艰难,也知道自己的努力无异于杯水车薪,可那个时候脑子里总会想起「浅水洼里的小鱼」的故事。 我一条一条的捡起里面的小鱼把它们扔回大海。 干涸的水洼里有成千上万条小鱼,你是捡不完的。 那你为什么还在捡?谁在乎呢? 这条小鱼在乎,这条小鱼也在乎。 看啊,他们都在乎。 身后田埂忽而响起一道脚步声,鹭娘将心神迅速抽离出来,不动声色的拍了拍褚芙的手,两人一同警惕的向后看去。 来人穿着青色僧袍,头戴一顶蓑笠,步履安详而缓慢,哪怕是行走在乡野之间,浑身也都带着一种纤尘不染的洁净感。 察觉到她们的视线,原本低垂的眉目抬起,也朝这边看来。 可抬眼看来时,眉间那一粒朱砂痣,又为他平白增添几分潋滟。 褚芙与他对上视线的瞬间,还在心里感慨这人长得不错,可下一刻,和尚眼睛眨了眨,微微惊讶的轻声喊:“娘子?” 褚芙:“……?” 不是,哥你? 鹭娘:“!!!” 鹭娘脑仁一突,抬手就把他掀开一二米,怒道:“你乱叫什么!” 和尚摔在田埂上,看到她们身后探出脑袋、满脸好奇的小山竹后,又是一愣,望向褚芙的眼神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我们才分开几年,你女儿都这么大了啊。” 鹭娘气笑了,撸起袖子更近一步,“和尚,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吗?” 怎么就能信口雌黄胡说八道呢!这关系是他能乱攀的吗? 褚芙更是莫名其妙。 她记得自己好像不是穿越到某人的身体里来了吧? 自己好像是原本的身体过来的吧? 所以这位大师是认错人了? 年轻和尚很执着,笃定褚芙就是自己娘子,跟了她们一路。鹭娘把他拎起来警告了一顿,但没有用,他转眼就忘,还是照样跟在她们后面。 ——准确的说,是跟在褚芙后面,亦步亦趋,小媳妇似的。 鹭娘想打他。 远离红尘,六根皆净,你是一样都不沾啊! 你到底是不是正经和尚了! 可回到店里后,惊天反转又出现了。 凌扈一看到他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手里的多肉葡萄一个颤抖差点没拿稳,震惊到破音:“哥!” 和尚一脸茫然,转头望向褚芙,迟疑道:“这是你弟弟吗?” 褚芙:“……” 是你弟弟! 和尚还是茫然,“我弟弟吗?” 凌扈不敢相信又难过,猛地一个大跨步过来摇着他的肩膀,用焉耆话叽里呱啦的讲:“哥!我是阿扈,你不记得我了吗?你不是在焉耆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原来是焉耆人啊。 褚芙的目光在两兄弟之间转来转去。 红豆生南国,焉耆出男模啊!你们焉耆的人一个个长相未免有点太出色了吧? 这时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还隐约夹杂着女人的啜泣声,褚芙望过去,“出什么事了?” 陈折己匆匆走进来,道:“一对夫妻来找小山竹,说是认亲。” 认亲?又是认亲? 褚芙下意识看向凌扈和大师这边,这边都没认完,那边又认,怎么一天就撞上了两场认亲? 电光火石之间,褚芙忽然反应了过来,她倏地扭头看向陈折己,音量猛地拔高:“你说谁?要认谁?” 陈折己脸色也不太好看,“小山竹。” 小山竹的爹娘来认亲? “六丫,我是爹啊。”一个满脸沧桑皱纹、看着老实巴交的汉子紧紧摁住她的双肩。 旁边的妇人奋力把他挤到一边,自己死死的拽着小山竹的手,抹着眼泪哭嚎道:“六丫头,我是娘!我是你娘啊!” “当时实在是家里活不下去了才卖你的,我们知道你心里有怨,如今光景稍好了,我们把你赎回去好不好?我们一家人还在一起好不好?” 第69章 孝道 那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也过来握住她的手,嘴唇微微颤动:“以后我们一家人就在一起,好好的过日子!” 妇人在旁沙哑哽咽,掩面大哭。 周围客人发出嗡嗡嗡的议论声,不少身着长衫的读书人摇头晃脑,感慨颇深。 这一幕真可谓是感天动地。 现下讲究孝道,万事皆以百善孝为先,又提倡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不少卖了儿女的人家薄情冷血得很,连他们今后的死活都不会再管,更遑论再把儿女赎回来了。 而这对父母,不仅向女儿道歉,还主动提出要接女儿回去,已是非常难得的佳话了。 不少人都为之动容。 褚芙疾步过来,一把将小山竹的手从他们的桎梏中抽出来,冷声道:“抓手抓这么用力干什么?” 夫妻俩用劲太大了,小山竹手勒红了一片,两人都有些尴尬,连忙想把这件事遮掩过去。 妇人一擦眼泪,急忙问:“你就是掌柜的?我们六丫头你花多少钱买来的?你报个数,我们还给你好不好?” 说着,就从褡裢里掏了几角碎银子出来。 不少人愿意促成这桩佳话美谈,于是帮着起哄说话:“她们只是想母女团圆,阖家欢聚,掌柜的就应了吧?店里也不缺这么一个黄毛丫头是不是?” “凡为父母的,莫不爱其子。” “是啊掌柜的,你就不要做那个恶人了吧。” “你说什么呢?一家人其乐融融何其妙哉,想必褚掌柜也很愿意成全,掌柜的,你说是不是?” 现场一唱一和,世俗的压力骤然袭来。 褚芙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低头看向一直一言未发的山竹。 “小山竹,你觉得呢?” 为什么从始至终从头到尾,就没人想过问孩子的意见? 况且这是我的店员,哪里轮得到你们几句话就安排了她的去处? 小山竹抬起头,倔强地看向夫妻俩,嗓音低且坚定:“我不是六丫,我叫山竹。” 这句话给了她无限的勇气,她好似也从这几个字中汲取了全新的力量,努力挺起单薄的脊背,在所有人面前大声宣告:“我是小山竹!” 妇人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直指褚芙面门,骂道:“是不是你挑唆的?你是不是在她背后说了我们什么,要不然她怎么会不认亲娘了呢!” 骂完又嚎啕大哭起来,恨不得把小山竹一把搂在怀里哭诉:“我们是爹娘啊!你怎么会不认爹娘了啊!” 哭声无孔不入,吵的人脑仁疼。 第52章 不少客人瞪向小山竹,纷纷义愤填膺的指责起来:“你这小女娃,莫被眼前富贵迷花了眼。” “爹娘尚且在世,哪有你选择的余地!” “父母能做到这个份上你不感恩戴德就罢了!还有脸拒绝?” “生恩大于天!一个「孝」字压下来就能要了你半条命!” ‘一个孝字压下来就能要了你半条命’? 褚芙在心里咀嚼着这句话,非但不恼,反而轻轻笑了起来,抬眼看向其他围观的百姓,“你们呢?也是这么想的?” 其他百姓没料到有这一出,一时有些懵,有面面相觑的,有不吱声的,也有气氛上来跟着上头嘴里叫囔不断的。 他们没有想到褚芙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态度异常宽和地问大家怎么想的。 众人一时之间有些喉咙发紧,可瞧褚芙那态度也不像是向着那小丫头的,于是愈发胆大起来。 “掌柜的,这小丫头年纪虽小,但也忒精明了些,父母兄弟与她都是一家人,难道回去还能有谁会刻薄了她去?想是打量着这里是个福窝,连爹娘都不认了,想赖在这儿不走吧?” “极是极是!” “褚掌柜好性子,可也莫纵容了她,免得下次再有这种不孝不悌之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蹬鼻子上脸!” 褚芙忍不住笑出声。 一而再再而三的蹬鼻子上脸? 究竟是谁在蹬鼻子上脸? “不若这么着吧。”褚芙浅笑着,轻飘飘丢出一句叫所有人胆战心惊的话:“店里有不孝之人碍了诸位的眼,我们店即刻搬迁,那些泉眼、门店也全部收回。” “诸位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也都有父母儿女,我想看看你们是否对儿女无微不至,对父母殷勤侍奉。” “这样吧,等昭国什么时候成为远近闻名的孝国,泉眼和门店就什么时候回来,我也想知道,何为真正的孝道……” 众人如遭雷击,现场陷入死一样的沉默。 他们现在喝的水,用的水,拥有的所有一切可称之为奢靡享受的东西全是仙人给予的,有什么资格跟她叫板? 饶是喝水都知道不忘挖井人! 撒泼?倚老卖老的教她做事? 她是仙人,不要因为仗着她年岁轻就觉得可以拿捏!她只是素来宽和,那也不代表自己可以越界! 过了许久,有人哆哆嗦嗦小心翼翼的问:“褚掌柜……啊不不,仙人,那泉眼和门店何时回来呢?” 褚芙笑道:“我不是说了么,等什么时候看到举国上孝下悌,我觉得欣慰了,那些泉眼和门店自然就会回来。” 众人霎时醒了神,只暗骂自己是昏了头,恨不得回到一炷香前狠狠抽自己两个耳刮子。 在这里凑热闹,不过是帮忙说几句好话而已,嘴皮子上下一翻一碰,谁不会说? 可若是轮在自己身上…… 哪家没有龃龉?何曾每个都是孝子贤孙?便是日常在家一个不顺意也是对儿女打骂居多。 所有人都不自觉看向褚芙,却无一人能猜透她的真实想法,这话到底是玩笑,还是…… 可他们赌不起。 如今昭国渐渐走上正轨,全都仰赖仙人庇护,免费的水、价格实惠的奶茶,外出也不受累,便是去邻城做些小生意都使得,大家也因有了余钱余粮,不用像以往一样到了夏天便饿殍遍野…… 可若仙人抽身走了,没有了奶茶店,他们还想过好日子?过个屁! 想到这里,许多人用愤恨的目光怒视那对夫妻。 都怪你们! 蠢东西,仙人不要我们了! 有性子急的,干脆当场就骂起来,什么“早干嘛去了,偏偏挑这个时候认女儿”“谁不知你们什么肮脏心思”“良心都叫狗吃了”…… 妇人六神无主的看了一圈,竟无一人愿意帮着他们说话了。 更是有激愤者脱下鞋子就砸,冲上去就欲抓脸薅头发,夫妻俩吓个半死,只能落荒而逃。 回到家,远远就看到一个黑袍人坐在堂屋正中间等着他们。 妇人咬牙,用手肘撞了一下丈夫的腰窝,可木讷寡言的男人不仅不上前,反而把头埋得更低。 见丈夫不中用,妇人只能恶狠狠的剜他一眼,自己硬着头皮上前,陪着笑脸道:“我们搜肠刮肚的话都说尽了,可那丫头就是不放人。” 黑袍人说了几句话。 妇人惊愕的抬起头来,嘴唇翕动:“可她…她毕竟是我们的亲生骨肉啊……” 又过了几秒。 妇人害怕的浑身发抖,咬牙应承了下来:“是!” 第70章 小山竹失踪 店里众人对之后发生的事全然不知,为防那对豺狼夫妻还来,特地将把小山竹带在身边。 所幸接下来几天相安无事。 午后时分,店里忽然来了两对容貌气质皆不俗的夫妻,举止大方从容,从一些小细节中又可看出亲密。 古代对女子的隐形禁锢相对多些,夫妻相携而来的组合本就少见,更何况是两对夫妻,褚芙不禁多看了两眼。 陈折己偷偷和她讲:“后面那对是钟离大人和他的夫人,我曾在宫宴上见过,前面那对……” 说到这里,他也有几分不确定:“似乎是长公主和驸马?” 听说康淑长公主身子不太好,但这名女子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秦家五兄弟听说疑似长公主来店里喝奶茶后顿时激动不已,虽然他们不待见横山帝,但对长公主殿下还是尊敬有加的。 康淑长公主时常为百姓谋福祉,大多数百姓都对她观感很好,甚至民间偷偷有传:那一代的良心全长她一个人身上了。 何况这是皇室啊! 横山帝把兄弟全杀了,除了太子,长公主是唯一尚存于世的皇亲国戚呢! 为了可以亲眼看一下长公主和驸马长什么样,兄弟五个和旁人换了个班,可刚来到前台就霎时被唬了一跳。 面前这鬼鬼祟祟的人不是钟离彧还能是谁? 秦元下意识看了眼靠窗坐的钟离诚夫妻俩,脱口而出:“国子监不是没放假?” 钟离彧嘿嘿一笑,“我偷溜出来的。” 他知道夫子和爹娘都不会同意,所以干脆先斩后奏,夹了张言辞恳切的请假条在功课里面。 夫子,有我这么懂事的学生你就偷着乐吧! 秦元这才知道他是逃课来的,又下意识看了一眼钟离诚夫妻俩,真奇怪,明明不是自己逃课,为什么自己也会跟着紧张呢? 时隔多日再次来奶茶店,钟离彧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上来就要拉他的手,熟练地开始倾诉多日来的思念之情。 “我可想你们了,但我爹一直不让我出门,最想奶茶店的时候,哭得我荞麦枕头都发芽了,其实我没有荞麦枕头,是我对奶茶店的思念在心里发了芽。” 秦元:嘶,好恶心啊! 秦三秦四等人在旁边听的叹为观止,如此肉麻的话,还真就脸不红气不喘,当众说了?! 秦元不动声色抽回自己的手,拼命眨眼睛给他使眼色,那边,那边! 你爹娘就在那边! 钟离彧一脸天然呆,关心道:“你眼睛迷沙子了吗?怎么一直在抽抽,要不要我给你吹吹?” 秦元望天:……没救了。 恰在此时,他背后忽然响起一道凉凉的嗓音:“子彧。” 钟离彧后脑勺一麻,如个泥塑木雕人般缓缓转过身去。 眼前这对相携的璧人可不就是自己爹娘? 钟离彧一边干笑,一边不住的往后退:“哈哈,爹娘,真巧啊你们也在这儿,见到你们真高兴。” 钟离诚手暗暗攥成拳,皮笑肉不笑:“你高兴的太早了。” 背后已无路可退,钟离彧心一横,嬉皮笑脸的凑上去要给他俩捶肩捏背,“爹,娘,你们看我们一家人也没提前说好就在这偶遇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这是天定的缘分啊!” 自己可真聪明,脑子转得可真快啊! 嘻嘻。 钟离诚呵斥道:“嬉皮笑脸的像什么样子?严肃点!” 长公主和驸马还在后面呢! 钟离彧瞬间板脸,不嘻嘻。 ** 而在店里各自忙活的时候,小山竹的娘又偷偷摸摸的来了,在店门口冲小山竹着急的招手,小声喊道:“六丫!六丫!” 小山竹赶紧跑进去找帮手。 陈折己听到她那个不着调的娘又来了后,立马气势汹汹的跑过去作势要拿笤帚打人,“你还来这里干什么?上次店长跟你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妇人只看向小山竹,呜呜咽咽地哭道:“娘知道你不想认我们了,可你毕竟是娘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我们与你血浓于水,这感情哪能是说抛就能抛的啊!” 小山竹慢吞吞道:“能抛,你之前卖我的时候还骂我贱丫头片子不值几个钱。” 我是小,又不是傻,那些事情还没忘呢! 第53章 妇人一噎,过了好一会儿才酝酿好情绪,又乞求道:“娘就跟你最后再单独说两句话,以后就再也不来打扰你好不好?” “就两句。”小山竹思考了会儿点点头,示意她就在这说。 可妇人却欲言又止,眼神不住的往陈折己身上瞟,驱赶意味不言而喻。 陈折己往后退了几步,但也仅此而已,处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范围。 妇人咬唇,又让他转过身去。 陈折己警惕心顿生,自然是不肯,咄咄逼人道:“为什么非要转过身去?你要干什么?” 妇人连忙摆手陪笑,说以后和女儿再也见不到了,只是想和她说几句私密话。 碰巧此时有人匆匆问路,扯着陈折己的衣裳问粵城怎么走,陈折己给他指了下方向。 就一个转身的功夫,刚刚还在这里的一大一小已经消失不见了。 路边只剩下一只鞋,还有沙漠上拖拽的痕迹。 第71章 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家长 不管凌扈怎么问,那个和尚来来回回就是一句:“我法号无晦。” 其他的一问三不知,三问九摇头。 凌扈诊断完了,语气沉重:“他应当是……” 褚芙挑了下眉,失忆了? 凌扈深呼吸一口气,义正言辞:“应当是装的,我哥哥怎么可能不记得我了呢!” 说完整个人像只八爪鱼般牢牢地贴上去,正经没有两秒,还是憋不住笑,新奇的戳戳他的脑袋,“哈哈,变光头了诶。” 他不知道自己哥哥明明是焉耆尊贵的四殿下,为什么会剃度出家,又莫名其妙来了昭国,身边也无一名侍卫。 但他自己现在也是一只笼中鸟,不能离开昭国,更无法送他回去探求真相。 无晦对自己以前的一切都不记得了,只坚信褚芙是自己的娘子。 褚芙对此极为不解,只能问凌扈:“你哥之前是不是有一位情深义重的妻子?” 凌扈一脸茫然,“没有啊,我怎么没听说。” 自己来昭国才三年,不是三十年吧?按理来说不应该一点消息都收不到啊。 亲哥哥成婚,自己作为弟弟不能亲临,贺帖总能送过去吧? 可问题是真的没一点消息递过来! 凌扈摸着下巴,不由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难道自己已经被焉耆放弃了?所以连哥哥成婚这样的大事都没个人来通知我? 下一刻,陈折己如旋风般冲进来丢下两句话,所有人都是一怔。 小山竹被掳走了?! 见店里员工全部扔下手中活计往外跑,刚进来的百姓一头雾水,不明真相的扯着嗓子喊:“诶,怎么都走了?我还没点单呢!” 钟离彧也跟着探头探脑,他爹娘哪能看不出他的意思,挥挥手,随行的侍卫们一拱拳,全体出动帮忙找人去了。 钟离彧嘿嘿一笑,讨好的将自己还一口没喝的奶茶推到他们面前。 孔夫人优雅的白了他一眼,钟离诚更是没好气:“行了行了。” 你老子娘还会差你这一口? 他们还会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吗?很难不知道,不过嘛,挺受用就是了。 孔夫人眼含担忧望了外面的滚滚黄沙一眼,“竟然有人敢在这里行掳掠之事。” 这可是总店门口,仙人眼皮子底下! 何其胆大! 两个黑袍人动作迅疾,足尖在沙地上轻轻一点,借力腾跃,嗖地一下就蹿出丈余之远。 谁能想到他们剑走偏锋,使了障眼法,拖痕看似往北,实则他们携人往反方向跑了。 小山竹被紧紧捂住嘴,只能听到一道阴恻恻的嗓音在自己头顶落下:“我知道你签了那个什么鬼合同死不了,我们也不杀你,就不给你东西吃不给你水喝,看你能撑几天。” 小山竹的回应是狠狠咬了他的手掌一口。 黑袍人浑身戾气暴涨,见她依旧死咬着不放,扬起手用力扇了她一巴掌。 啪! 小山竹脸颊上顿时出现五个鲜红的指印! 另一个黑袍人眉头不赞同地皱起,制止道:“别这个时候打她,等一会儿哭声引来了人怎么办?” 再低头一看,小孩虽然眼眶里溢出了些泪水,但却死死的瞪着他们,没有要哭的意思。 起先那个打人的黑袍人嗤笑:"人丁点大脾气倒是不小。" 另一个黑袍人察觉到了不对,“等等,有人追上来了。” “该死,怎么这么快!” 小山竹只感觉天旋地转,下一刻自己就被调换了位置,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她嗅到来人身上淡淡的檀香和苦松味。 “别怕,你们店长很快就来了。”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小山竹心跳得飞快,正当她要再次咬上去时,耳畔却蓦地响起了这句话。 不知为何,她一颗惶惶不安的心霎时安定了下来。 褚姐姐她们要来了。 那我确实什么也不会怕。 两个黑袍人对视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包粉末泼撒了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无晦伸手一挡,下意识掩住了小山竹的口鼻。 等粉末散去,再抬头一看,哪还有什么黑袍人的影子? 他环顾一圈,又看向小山竹只剩一只鞋的脚丫子,眉心微微一蹙,“走,我先背你回去。” 小山竹乖乖趴在他背上,无晦往前平稳的走了一段路,可要上坡时,他却被一个完全可以跨过去的石头绊倒了。 两个人一齐狼狈的摔在沙地上,无晦摸索着爬起来,温温和和的向她道歉:“可能要麻烦你带我们回去了。” 小山竹这才发现他眼神空空,目光几乎落不到实处,她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没有得到一点反应。 小山竹脑子‘轰’的一声。 失明了?看不见了? 无晦也伸手摸索她有没有受伤,见她小胳膊小腿俱是完好的这才松了一口气,摸到脸颊时却倏地顿住了。 他摸到了湿润的水意。 他轻轻叹了口气,嗓音无奈,又狭有笑意:“你别哭啊。” 小山竹抽抽搭搭:“我没哭,是天气太热,是汗水。” 无晦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好笑反问:“汗水从眼睛里流出来了吗?” 褚芙带人找到他们时,一大一小互相搀扶着上一个陡坡,模样凄凄惨惨。 小山竹一看见他们眼圈瞬间红了,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等来了家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过来哇哇大哭。 秦元一把将她接住抱了起来,一眼就看到了她脸上逐渐红肿清晰起来的指痕,怒道:“你脸怎么了?” 小山竹伸出手给他们看。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她手心上赫然躺着一颗带血的牙齿,小山竹哽咽着告状:“那个人刚刚打了我一下……” 一般孩童都是六岁前后开始换乳牙,她才四岁多,乳牙就被打掉了,就算是有要换牙的概率在,也不难猜他那巴掌扇的该有多用力。 秦元整个人都狂躁了,额头上满是鼓起的青筋。 褚芙那么点失而复得的惊喜倏然散去,手不自觉攥紧,甚至想买把加特林给他们一梭子! 主意竟然打到店里的人身上来了,今天是小山竹,明天又会是谁?后天呢? 那群黑衣人到底是谁,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恶心的存在!这可是蓄意杀人! 商业竞争?老牌世家?或是同行?还是横山帝?横山帝自己都不知道奶茶店的存在! 他们这样三番五次下死手,真想狠狠反击回去,可还偏偏我在明,敌在暗! 第72章 茉莉奶绿 回到店里后大家都各自忙活起来,给小山竹准备冰袋冷敷,给无晦请大夫…… 可巧店里就有一名姓江的医女,众人喜不自胜,连忙将她请过来看看。 检查完后江医女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一步,话语中有些愧疚:“我才疏学浅,只知道医治前得晓得这到底是个什么毒,才好对症下药,再就是毒粉入眼,一般……无力回天。” 褚芙稍有失望,但也不气馁,派人去更大的府城请对眼科方面有研究的大夫。 她翻遍商城也没有找到治眼睛的药,只能像上次治秦元的蛇毒一样,买了粒解毒丸。 无晦吞下去后,坐在原地静静感受了一会儿,“清晰了一点,能看到一点模模糊糊的影子。” 才一点影子吗? 褚芙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这次的解毒丸效果比上次差了这么多?还是说,得循序渐进慢慢来? 她打算再做杯奶茶给他试试,看看能不能有效果。 1000ml水配30g茉莉花茶,冷泡好的茉莉花茶汤色淡黄明亮。 其实做「茉莉奶绿」的话用植脂末会更好喝,不过为了健康,还是用鲜牛奶比较好一点。 按照2:1的比例,灌入260ml茉莉花茶和130ml牛奶,再倒入20g冰糖浆,冰块补满,雪克杯盖紧摇匀。 第54章 如果比例换成30%茉莉花茶,70%牛奶的口味会更浓郁,那又是另一种风味了。 可能是因为眼睛看不到,无晦感觉自己的听觉、触觉、嗅觉、味觉方面都变得更灵敏了些。 他能听到冰块与茶水、牛奶在雪克杯里互相摇晃融合的脆响。 接过奶茶时,能摸到杯壁上冰冰凉凉的水雾。 呼吸时,能闻到空气中清新馥郁的茉莉花茶味和奶香。 喝一口,前调好似清清淡淡,可回过味来却又是满嘴自然柔和的茉莉花香。 大家纷纷屏住呼吸,期待的看着他,“有没有感受到什么……不一样?” 无晦诚实道:“有。” 大家都忍不住激动起来。 “变得更有力气了。” 众人:“……” 这不是我们想听的! 见到无晦摔跤后,褚芙为他专门定制了一根盲杖,凌扈又特地为那根盲杖打磨抛光,让它手感更加光滑。 无晦在冷气充足的奶茶店里待久了,手脚冰凉,忍不住想去外面走走。 凌扈从里面拿好东西出来,一抬眼就看到他即将踩空,魂都差点吓飞了。 “小心!” 他猛地一个冲上去抱住他,由于惯性作用,本来还不会掉下去的无晦被他一撞,两人一起骨碌碌从沙丘上滚了下去,头晕眼花。 他们滚下来的速度太快了,闹出的动静有点大。有一对年轻夫妻慢一步出门,刚好走在他们附近。 少年凑近过来看无晦,“啊,你是瞎子吗?” 啊,眼睛是闭着的诶。 话刚说完,凌扈一个暴起,一拳打在他右眼上,把他打成了熊猫眼,打成了熊猫眼还不算,还要露出凶相警告他滚远点。 那个少年捂着眼睛委屈巴巴地回到娘子身边,无晦扯了扯凌扈的袖子,有点担心他夫人会过来教训凌扈。 “哼。”凌扈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又小心把哥哥藏了起来。 他不放心任何成年人接近此时的哥哥,这些年轻小郎君他也不相信,试图靠近哥哥就是向他挑衅。 虽然他们人多,但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怕他们。 我哥才不需要你们的怜悯! 有时候莫名其妙的怜悯也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 熊猫眼少年弯下身撒娇似的蹭了蹭娘子的肩膀,无声示弱,他娘子瞥他一眼,眼神仿佛是在说‘活该’。 黄昏时的太阳像个被戳破的溏心蛋,颤颤巍巍的挂在天际,无晦就抱膝坐在沙漠上,静静感受那些明明暗暗的光影。 褚芙过来递给他一支口服液,“你试试看这个有没有用。” 无晦喝下去,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哪怕是眼睛看不见,他也知道褚芙有多失望,反过来安慰道:“没事的,应该过两天就会好了。” 他越这么通情达理,褚芙心里越是不得劲。 要是别人因为保护自己家孩子受伤了,作为家长心里都会过意不去,要是他因此眼盲,就更过不了心里那关了。 夕阳缱绻,晚霞正好,褚芙也在他旁边一屁股坐下来,见这个话题有些沉重,她干脆转移话题:“为什么我解释了那么多遍,你还一直对我是你妻子这件事深信不疑?” 无晦像是忽然想到了记忆深处一些美好的事情,眼里泄出些浅浅的笑意。 他答非所问道:“我第一次见你时,你蹲在池边喂鱼食,七彩的锦鲤在水中争相竞跃。” 褚芙语气笃定:“你绝对认错人了。” 她从来到这里起就是北漠,一直待在店里做奶茶捣柠檬,后面去了粵城,再后面开通了火车才去的京城,而在这期间根本没见过他,更别遑论什么池边喂锦鲤。 何况,昭国有那么多水吗? 无晦轻轻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背后传来骨碌碌的声响,褚芙一惊,来不及转头就赶紧拉了无晦一把。 扭头一看,原来是两个少年从上面的坡滚了下来,也得亏他们提前往旁边挪了好几步才好险没有被砸中。 一个眉眼透着英气的少女立马跑过来将他们训了一顿,又揪着他们的耳朵让他们过来道歉。 两个少年蔫头耷脑老老实实向褚芙和无晦道歉。 他俩一个胖一个瘦,长得又喜庆,活像一对胖瘦仙童。 褚芙饶有兴趣道:“你们是姐弟?” 少女英姿飒爽的叉腰道:“我叫盼儿。” 胖少年:“我叫佑姐。” 瘦少年:“我叫护姐。” 褚芙噗嗤一乐。 一个叫盼儿,一个佑姐,一个护姐。 她由衷感慨:“你们爹娘还挺一视同仁。” 第73章 引领时尚潮流 胖瘦仙童齐齐骄傲的挺起胸脯,“我娘就在那儿!” 褚芙循着方向看过去,一名头戴帷帽的夫人冲她微微颔首示意。 很巧的是,这位夫人自己刚好认识。 乔振业前几个月带自己夫人来过一次,褚芙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褚芙在她周围寻找了几圈,夫人都来了,怎么乔振业没来? 丛卉看出了她的疑惑,主动答疑:“他近日忙得很,贵店的果园颇负盛名,这几个小祖宗早就吵着要过来玩,我得了闲,就自己带他们过来了。” 但褚芙瞧着她相比上次来明显沉郁不少的神色,猜出应该另有隐情。 事实上,也确实另有隐情。 丛卉是小官家的嫡女,当年嫁给商户出身的乔振业实属下嫁,他娶她前,也曾赌咒发誓说这辈子只专心于她一人,绝不纳妾。 可他近日时常出门,每每回来都会沾一身脂粉味,还偏推脱狡辩说是她多心了,他是在正经谈生意。 这个世道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再不济房里也有一两个漂亮丫头红袖添香。 奶母嬷嬷一遍又一遍地宽慰她,这世上哪有男子真的能从一而终?老爷能骗您骗到现在已是不错了! 可丛卉就是心有不甘,不甘极了,既已许下承诺,为何不信守诺言?就算是哄骗我,骗也骗了小半辈子了,为什么不能继续骗下去呢? 褚芙看她的神色也猜出了大半,不过这到底是人家的家事,自己也不好过问。 她看向旁边一直的无晦,询问道:“我扶你回去?” 太阳终归西沉,染上几分艳丽的天边仿佛融化了热浪,沙子依旧烫脚。 来总店喝奶茶的顾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些新发现,譬如小料盒里永远用不完的小料、生长速度惊人的果树、黑白色的牛、门口的多肉盆栽…… 近来,他们发现——仙人穿的是木屐。 应该说不止仙人,整个店里的员工穿的都是木屐! 客人看曲裾鹭娘她们露出了点脚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神情无异于见到了鬼,但经上次敲打后,他们都老实多了,无一人敢出声嚷嚷这不合礼法。 他们不敢吭声,只能当做没看见,顺便告诫自己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眼睛尽量不往她们脚上瞟。 他们是有眼色,可从夷国而来的商人就百无禁忌了。 唇下两撇小胡子的商人和同伴心照不宣的对了个眼色,色眯眯地摸着下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们的脚背。 真美啊…… 他本能的咽了下口水,心头发痒,下腹蠢蠢欲动,像是陡然升了团火,烧的都快炸开了! 女子的脚不予外观,甚至会在少时挤压成型,待嫁入夫家后将脚全权归丈夫私有,供其把玩,用于床笫之乐。 女子的脚多么私密呀,不是只有夫君才能看吗?可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你们怎么能露脚呢? “793号请来前台取餐。” 唇下两撇小胡子的商人如梦初醒,瞟了眼自己「柒玖叁」的纸质取餐码,走过去依靠在柜台边上,操着一口并不怎么熟练的大昭话,怪腔怪调的调笑:“小娘子可有婚配?” 同伴在后面风骚的吹了个九转十八弯的口哨。 鹭娘脸色不是很好,不客气地质问:“你刚刚看什么呢?” 胡子男哄笑成一团,冲她眨了眨眼睛,“小娘子何必如此敏感,你们中原人不是有句话叫,那什么……食色性也嘛。” 更何况,既然不让我们看,那你们露出来干什么? 褚芙快步走过来往鹭娘身前一挡,将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着重盯他的脚,意味不明的笑了声。 “为什么这么喜欢盯着别人的脚,是自己没有吗?” 口哨和调笑声戛然而止。 一时间,大家竟都顾不上喝奶茶了,咀嚼声、吸管搅拌声、谈话声消失的无影无踪,一个个都分过神来观察这边的情况。 事实证明,当威望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转变为权利。那两个商人摸摸鼻子,纷纷不自在的收回目光,没敢再一直盯着看。 褚芙觉得很匪夷所思,到底是什么给他们的勇气,让他们敢喝着店里的奶茶,还调戏店里的员工? 第55章 褚芙转头认真的询问无晦:“想不想要一双眼睛?” 店里的人神色各异,都不懂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心生不安。 无晦好奇:“什么眼睛?” 褚芙一一扫视过去,缓缓开口:“你就站在这里,随便指一个方向,我把他们的眼珠子挖了给你。” 店里众人悚然一惊,齐齐僵成了个木雕泥塑人,一动不敢动,连奶茶都不敢吸了,心里也暗暗叫苦:呜呼哀哉,真乃害群之马! 自己作死就算了,还要连累我们! 我们岂有这么蠢?上次的教训到现在还没忘呢! 无晦配合道:“真的?” 褚芙倏地一笑,好似刚才的话只是开玩笑,语气轻快道:“逗你的。” 可众人还是不敢动。 秦元过来一手一个,如拎小鸡崽般将那两个夷国商人丢了出去,想了想,又抬起穿着木屐的大脚在他们眼前晃了晃。 “好看吗?” 两人摔得头晕目眩,连是什么都没看清就忙不迭用蹩脚的大昭话道:“好看,好看好看。” 下一刻,大脚直击面门! 对于外面杀猪般的嚎叫,褚芙置若罔闻,熟练的拉两人进黑名单。 就是有些发愁,黑名单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人了。 今日发生的事如平地骤起疾风,分明没有翅膀,却飞的比鸟儿都快,不到一日该知道的几乎都知道了。 昭国百姓开始反省自己,退一万步讲,难道我们腐朽老旧的思想就没有错吗? 于是,自京城而起,由内而外飞快地刮起了一阵穿木屐的风潮。 诶你还别说,还真凉快多了! 之前是不想这么穿吗? 在磕个蛋在地上都会煎熟的大暑天,难道我们想穿厚重又闷热的靴子吗? 不!是不能!有一些人把脚看得比命还重! 御史台的老古董目睹这一变化,憋着一口气回到官署,可在看到官署同僚也都穿木屐后,他彻底绷不住了,痛心疾首道:“荒唐!尔等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岂能与他们同流合污!” 女子露足上街,何等伤风败俗! 顽固老头气的在官署团团转,可又不敢明面上说什么,整个人都要憋坏了。 钟离诚大笑着拍拍他的肩,“老樊,你落伍了呀,现在年轻人都这么穿,你也穿穿试试嘛。” 另一名同僚舒坦的张了张脚指头,同样劝道:“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大家都这么穿,真的挺快活的。” 樊大人愤而甩袖,“此事休要再提!” 我就算热死!死外边!从城墙上跳下去!也绝对不会穿木屐! 钟离诚晚上下值,就看到嘴里说着“绝对不会穿木屐”的樊大人脚下蹬着木屐,溜溜达达在街上走,怀里抱着只毛发蓬松的黄色狸奴。 钟离诚表情微妙。 表面不屑一顾,私底下偷偷穿是吧? 钟离彧钟离诚父子俩都是一脉相承的贱兮兮,平常人目睹这一大型打脸尴尬场面都会当没看见,他却偏要凑上去问:“凉爽吧?” 樊大人僵着脸,“还行。” 你当没看见不行吗?老夫真想把木屐塞你嘴里去! 第74章 轻薄和被轻薄 两名夷商得知自己被拉入黑名单后气的摔了个茶杯。 连乞丐都能进店买奶茶,我们只是嘴上调戏了几句而已,竟沦落到连乞丐都不如么? 看了两眼地上那个柿红釉茶杯,还是憋屈的捡了回来。 茶杯但凡丢失一个,就凑不成一套了,出门在外还是能省就省。 越回想越是咽不下这口气,胡子男仰着带有一个脚印的脸,拍桌怒骂:“简直欺人太甚!” 中原为汉人,北为胡,东为夷,南为越,西为戎。昔日大昭自持尊贵,自认为与他们这些蛮子不同,可降下神罚后,他们免不得弯下高贵的脊梁骨。 自己那时是何等的快意风光?扬眉吐气? 纵使你们大昭再强盛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得从我们那里进口粮食淡水? 可如今竟凭空冒出个奶茶店! 这家奶茶店给了他们当头一棒,将他们敲的清醒过来,内心深处又觉得不可置信,大昭就如此得上天厚爱吗?往日种种竟一笔勾销了吗? 而且在我们国家珍贵无比的琉璃,在那家店竟然只能做一扇扇窗户! 窗户?! 晶莹剔透、宛如极地冰川般的琉璃,竟然如此暴殄天物的拿来当窗户! 他们抖擞起来的优越感碎了一地,心里那杆因昭国倒霉幸灾乐祸而好不容易平衡的天平,又再次倾斜起来。 ** 京城,深夜。 乔振业从一家酒楼出来。 最近生意下滑严重,他不难预想五年后……不,可能都不要五年,那些开遍全国的水铺就会接二连三关门倒闭。 到时候水商又沦为商人阶层中最贱的了,他既然不能阻止那样的场面发生,自然得为自己挑选条合适的后路。 用白话来说,就是转型。 至于自此金盆洗手当个普通百姓…… 商场上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这些年来他树敌无数,也过惯了这样尔虞我诈的日子。 富贵险中求,若自己不抓紧时间转型,逮着机会奋力往上爬,上的就是对手,待到那时,自己作为手下败将,处境会比现在更好吗? 还妄想做个自在闲散的富贵普通人家? 呸,做梦去吧! 出酒楼时,他瞥见开在对面那个奶茶铺子——听说这是两个夷国的皇商开的。 人家叫奶茶店,它也叫奶茶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巴巴儿学人家的。 乔振业看了一眼那个仿版,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正品门店,笑容里有几分自不量力的讥讽:“东施效颦,照猫画虎。” 就怕他们画虎不成反类犬,生意当真那么好做?他们又可知有间奶茶店在大昭百姓心中的分量? 乔振业哼着民间小调,甩了甩袖子,心满意足的走了。 车轮骨碌碌走在石板路上,银白如霜的月光洒下一路辙印。 乔振业安安稳稳的坐在马车里,心情正好的哼着曲儿时,一柄薄薄冷冷的刀片忽然悄无声息地贴上他的脖子。 外面小厮听到他不再哼曲儿,机灵的问:"老爷,可是有什么事?" 刀片贴得更深,满是威胁之意,脖颈处隐隐传来刺痛感。 乔振业深吸一口气,用自己平常的声音说:“没什么事,不过是想事情想入迷了,你们都远着些,让我好好静一静。” 小厮应了声,不疑有他,麻利的离远了些。 寂静中,只能听到打更人铛铛敲锣鼓和拉长的音调:“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只是隔了几条街,听得不怎么真切。 梆子声响过两遍后,乔振业袖子下的手已出了层薄薄的汗,他故作镇定,主动开口:“尊驾不知为何而来?” “乔老爷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阴狠的声音骤然贴上了他的耳朵,如毒蛛爬上后背般,轻声细语又毛骨悚然:“我可是想念乔老爷想念得紧呢。” 这个声音—— 乔振业立刻就听出来了,当初在粤城被自己用袖箭刺伤的那个黑衣人! 他立即麻溜的倒戈,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诚恳的不能再诚恳:“或许您上次说的合作,我们还能再商量商量。” 商量? 黑袍人冷笑,他当是做买卖吗?还有再转圜的余地? 诡计多端的商人! 乔振业突然转头,黑袍人一惊,以为是有暗器,手上一个用力正想结果了他,可没想到他猝不及防的亲了自己一口。 正中自己侧脸位置。 mua~ 黑袍人石化当场,四周的空气也仿若琥珀般凝固了。 等等,刚才发生了什么? 意识到自己被轻薄后,黑袍人哐哐哐后退,退避三舍,抬起手拼命擦脸颊,恨不得把那块皮都搓下来。 *!这一下能给自己恶心半辈子! 乔振业又忽然惊喜地看向他身后,“你们来了!” 黑袍人下意识往后一看,什么都没有,再转头,他已跳出马车拔足狂奔。 乔振业一边拼命跑一边心里暗骂:怎么老逮着我不放啊!护卫就离开一下他们就跟苍蝇寻着臭鸡蛋缝隙追过来了! 呸呸呸,我才不是臭鸡蛋! 第75章 明明同样都是父母 次日清晨店里准备营业,褚芙刚打开门,就看到乔振业急切的跑过来问他夫人有没有在这。 得到否定的答复后,他又火急火燎的走了。 联想昨天发生的事,褚芙大概猜出了这是一出什么剧情。 欢迎收看大型家庭连续剧:《乔老爷为何这样》 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乔振业在烈日下跑了半日,汗都淌了一脖子,才好不容易在粵城找到妻女。 第56章 他昨晚回去发现家中空空如也,当时还以为是夫人带着孩子回娘家了,可丛府下人说小姐从未回来,他这才察觉大事不妙。 盼儿皱了皱鼻子,苦口婆心劝道:“爹,你就向娘服个软认个错吧。” 乔振业一头问号,我错哪儿了? 吾日三省吾身,吾没错啊! 胖瘦仙童也跳出来,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侃侃而谈:“爹,你就跟娘认个错,再低头道个歉,这事儿也就翻篇了。” 乔振业气急,恨不得踹他们屁股一脚,你们这两个小子跟着来添什么乱! 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稍微收敛了自己的音量,压低声音怒道:“你们就这样抛下爹了是吧?是谁供你们吃供你们穿,是谁养你们……” 胖瘦仙童异口同声,理直气壮道:“是娘啊!” 平时照顾他们饮食的是娘,督促他们读书识字的是娘,小时候做噩梦把他们搂在怀里宽慰的是娘。 娘有好多个铺面和庄子呢,完全是她养我们嘛! 乔振业一噎,用手指恶狠狠点了下他们的脑袋,“回去再跟你们算账!” 一转头,他收拾好表情,撩起袍子趴在地上,努力从细小的门缝往里看,温柔小意地说好话:“卉卉,你总得给我一个缘由吧?我到底是哪做错了让你这么生气?最近暑热,你别气坏了身子。” 见里面丝毫没有一点声音漏出来,他眼睛转了转,又开始卖惨装可怜使苦肉计:“昨儿个夜里被贼人刺杀了,还得靠我足智多谋才能侥幸逃脱,要不然我就见不到你们娘几个了,你瞧我脖子上现在还一条血痕呢……” 至于是怎么脱险的? 害!船不在大小,不翻才是硬道理,你管我使什么手段,有用就行! 丛卉与他一门之隔,默然不语。 她真的只是因为他养外室吗?其实也不尽然,他每每早出晚归,总说是应酬,可身上总有燃犀香的味道,而燃犀香,是刚打完仗的敌国独有。 她怕的不是他养外室,而是他通敌叛国,去勾结那些狼戎,对付自己国家的人。 这个国家已经支离破碎千疮百孔,再经不起什么折腾了。 乔振业趴在地上好话说了一箩筐,正口干舌燥时,忽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他精神一振,刚打算利索爬起来,就听到一句—— “和离吧。” 如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响,乔振业愕然抬头。 我、我们只是一晚上就见,怎么就要和离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夫妻一场,我只要你允我一句话。”从卉低头看他,拼命掩饰住难过与泪意,可她分明已泪盈于睫,满眼模糊。 “——不要卖国,好不好?” 卖国? 乔振业崩溃了。 “我当真是在谈生意!” 那个国家的商人臭毛病还挺多,习惯插着花儿,燃着香儿听着曲儿,邀三四个胡姬舞女作陪,是你要与人家做生意,不是人家非求着你做生意,自己少不得陪着。 是因为这事,你带着孩子离家出走?甚至不惜与自己和离? 孩子都生三个了,老夫老妻了,你还在心里这样想我! 人和人之间就不能多点信任?! “而且你不仅怀疑我通敌叛国,还怀疑我养外室?” 乔振业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听这语气,好像养外室这个理由于他而言比通敌叛国还难以接受。 所以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外室? 丛卉一腔酸涩堵在喉咙口,这才知道闹了个大乌龙。 乔振业崩溃抓狂:“没有的事儿!不是跟你讲过了吗?真的是在谈生意!” 他一生贪婪,自私自利,肚子里是用惯了的假惺惺和客套恭维,脑子里是七拐八弯的阴谋诡计,可对着丛卉,他实在是使不出半分。 乔振业又是气又是心疼又是啼笑皆非。 夫妻俩面对面站了许久,他突然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把头埋在她脖颈间,瓮声瓮气道:“我在岳父老泰山面前承诺了,一辈子都敬重你,爱护你,你为什么总不信我?” 门外三个脑袋由下而上叠在一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丛卉耳朵慢一拍地烧了起来,脸颊飞快染上红晕,伸手推了他一下,又是羞又是气:“孩子还在呢!” 乔振业一转头看见三个兔崽子,老脸一红,故意恶声恶气问:“看什么看?” 姐弟三人嘿嘿嘿的笑。 爹娘又和好了,真好哇~ 与此同时,店里也在处理家事。 三个被绳子捆的严严实实的人被扔在地上,秦元拍了拍手上的灰,“全都在这儿了。” 地上三人分别是小山竹的爹娘,和那天撞上陈折己「碰巧来问路」的男人。 这几个人有点小聪明,逃跑时还知道不能坐火车,就单靠一双腿跑,被逮到时都逃到城门口了。 来问路的那个男人一副地痞无赖相,不过此时也被吓破了胆,涕泗横流。 秦元把他堵住嘴的布团一拿出来,他立马膝行过来哭嚎着恳求: “仙人,不关我什么事啊,是有一个人找上我,说做一个小事情,就可以得十两银子啊,我真的不知道是拐小孩……早知道是拐小孩,我就不会应了……” 妇人也匍匐着过来,哀求道:“仙人,也不关我们的事啊,我们一开始连六丫头被卖去哪儿了都不知道,是那个黑衣服的人找上我们,给我们银子,让我们把她赎回来。” 可能是因为黑袍人做过太多类似的坏事,褚芙再听到幕后主使又是他们,竟然不觉得意外,心里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诡异平静。 秦元冷笑:“黑衣服的人叫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人家要杀了你孩子你就在旁边帮着递刀子是吧?” 鹭娘在一旁双手抱胸的看着,眼里是藏不住的嫌恶:“就你们还好意思把孩子要回去,你们扪心自问,就你们那德性配为人父母吗?” 妇人觊她一眼,见是个女人,忍不住顶嘴道:“可我们不答应,没命的就是我们啊!六丫就算死了又怎么样?她这条命还是我们给她的呢!就当还给我们了!” 这种完全理所当然的语气,听得人怒从心头起,秦元狠狠一脚将她踹翻在地,“呸”了一声,骂道:“人家也不想托生在你们肚子里!” 越想越来气,秦家五兄弟又忍不住摁住他们打了一顿。 褚芙摆摆手,“拖走处理了吧。” 再晚些那些小孩就要午休起来了,看见这种事不好。 处理? 怎么处理? 妇人脑袋‘轰’地一声,双膝发软,心跳如牛皮大鼓般咚咚巨响。 她不顾身上钻心的疼痛,拼命爬过来想求饶,可是没有用,她只能被如条癞皮死狗般拖走。 黄沙上只余一条重重的拖曳痕迹。 见求饶不成,妇人脚蹬着黄沙,尖利的嗓音几乎破了音,声嘶力竭的喊:“你们就真的还敢用六丫?还敢把她留在店里?” 鹭娘的动作顿了一下。 妇人喘着气,瞪着褚芙,疯癫大笑:“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就我们这样,她也不会是什么好货色,没准平日那些乖巧都是装出来的!难为你们还把她当个宝!” 褚芙静静的盯着她。 为什么天底下会有这样的父母呢?就连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是想把女儿给一起拖下水,凭着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的狠心思。 褚芙突然道:“我改主意了。” 三人拼命抬头看她,妇人满眼希冀,忍不住紧张的咽了口唾沫,秦元鹭娘也望向她。 褚芙说:“不要那么干脆的了结她,那样对她这种人而言实在太轻松了。” 秦元懂了。 钝刀子割肉,慢慢来嘛。 第76章 说媒 蓝天白云,太阳炽烈,一只麻雀拍拍翅膀在墙角停下来,想歇歇脚,顺便用鸟喙梳理梳理自己的羽毛。 可里面乍然响起一道大嗓门,它被吓得扑棱棱飞走了。 媒婆缠着曲裾要给她牵红线,大声道:“哎哟你可真是好福气,永嘉伯爵府的七公子看上你了!托我来说和呢。” 随即隐晦的瞥一眼后面忙活的鹭娘,“人家好多人没瞧上,就看上你了,上次来这里喝奶茶就对你一见倾心,发誓此生非卿不娶啊!” 曲裾头都没抬一下,双手飞快的在外卖平板上操作,“你走不走?不要妨碍我的工作。” 媒婆脸色一僵。 她怎么回事,怎么跟没听见一样,那自己刚才的长篇大论岂不是白讲了? 媒婆靠的就是一张嘴,她很快就重振旗鼓起来,又开始滔滔不绝:“你看,你除了在仙人这里做活,其他方面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听说你以前是做丫鬟的吧?不是我说你,就你这身份,人家看上你算是你祖辈烧高香了,况且人家也不嫌弃你以前做过丫鬟呢,你一嫁过去就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了!” 第57章 说到兴起处,她兴奋地直拍大腿:“哎呀,你就算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比这更好的亲事了呀!” “况且人家祖上也是有爵位的,只是现在败落了,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不是?” “拔了毛的凤凰还不如鸡呢。”曲裾一句温温柔柔的话让哑口无言,“更何况,他不是瘸了一条腿吗?” 媒婆听到这里感觉有希望,连忙道:“没事儿!不走路就看不出来!” 曲裾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这么好你怎么不介绍给自己女儿?” 媒婆脱口而出:“我女儿会看上这种男人?” 话一说出口,媒婆就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心里暗道:坏了! 曲裾瞥她一眼,“那你就推给我,可真有意思。” 明明语气还是温和的,可是她却能听出似有若无的嘲讽,媒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过了会儿,她讪笑道:“瞧,我也没说什么,你拒绝就是了,何必这么大的反应,我也不缺那么点红娘钱是不是?” 又试探性地提了几句,曲裾不接茬,她也嫌自讨没趣,灰溜溜的走了。 小铃铛气鼓鼓的瞪着她的背影。 我们才不欢迎你呢! 直到媒婆走了好久,她还在自顾自生闷气。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一想到姐姐未来会有夫婿以后还要嫁人他们还要住在一起我就好烦! 我才是姐姐唯一的妹宝!!! 到了晚上,店里二十多个人再次卷铺盖,齐聚在果园休息,男生一边女生一边,就胡乱侃天侃地。 秦家五兄弟会聊从前走镖时遇到的趣闻和怪事,他们总能把故事讲得绘声绘色抑扬顿挫,再根据节奏添上一些小细节,时不时会引起一阵惊呼。 夜聊怎么能没有零食呢? 褚芙会备上一大堆零食,薯片、糖果、辣条什么的,只是小孩子不能多吃。 之前阿风也是小孩子的属列,后来变声了后就算半个大人了,也拥有了自由吃零食的权利,因此没有零食自由的只有那些小孩子了,每次只能眼巴巴看着。 辣条的香味实在是太霸道了! 看她们馋的紧,偶尔坏心眼的大人也会给她们吃一点点解解馋。 今天她们就一人就被赏赐了一根油润的辣条。 十几个小姑娘各自小心翼翼的拈着一小根属于自己的辣条,心里美的冒泡。 但很快,没接受过阿斯巴甜和辣椒素洗礼的小姑娘们就被撂倒了,辣的嘶哈嘶哈,拼命灌水。 “好辣,但是好好吃!” 小山竹缺了颗牙齿,不能吃辣条,鹭娘分外怜惜:“唉哟,我的小可怜。” 于是揉了揉她的腮帮子,给了她一片咸甜口的肉脯。 小山竹沉浸在不能和小伙伴一样吃辣条的悲伤中,苦大仇深的嚼了嚼,拉长音调慢吞吞道:“好——吃——” 小铃铛还对下午的事耿耿于怀,心里气得很,明明是不想睡的,可是故事听着听着,眼皮就忍不住困倦地耷拉下来。 曲裾看她睡着了,心软成一团,蹑手蹑脚的过去轻轻咬了一口她的脸颊。 小铃铛半睡半醒间被迷迷糊糊的逗醒了,睡眼惺忪,“干嘛咬我?” 曲裾一本正经:“我没有咬你呀,我在亲你。” 褚芙躺在草地上望着星子闪烁的夜空,感觉不对劲,很不对劲。 临近七夕,怎么狗系统一直不发任务?这不符合它的一贯(尿)作(性)风啊! 她这个想法刚一出现,面前就弹出一块久违的蓝色面板。 【触发任务】 【七夕前上架≥三款新品】 【七夕期间招揽5000名顾客,完成≥10000笔订单】 【任务成功,奖励宠物犬*1(以下四选一)】 1.比熊 2.金毛 3.萨摩耶 4.中华田园犬 【任务失败(以下二选一)】 1.已有内部员工随机-1 2.签约100名内部新员工 第77章 牛油果巴旦木奶昔 员工随机减一? 褚芙皱起了眉,“什么意思?” 系统:[开除一名员工,与该名员工解除合同] 褚芙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员工,万一任务失败,她肯定选第二个选项,可问题在于第二个选项是:签约100名内部新员工。 整整一百个人! 先不说去哪找这么多人,就算与他们匆匆签了员工合同,万一又有谁居心不良怎么办? 一个人有异心还管的过来,那要是十个人有异心呢?自己还管得过来吗?还升不升级了? 而且,内部员工相当于她的心腹,谁家好人有一百多个心腹啊? 褚芙面无表情道:“系统,如果到时候真有了那么多员工,我就把这里开成个旅游景点,往门口竖一块蓝色牌子,上面就写——想你的风,还是吹到了北漠。” 系统完全没有被她这个冷笑话冷到:[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为什么不多看看任务成功的奖励?] 修狗! 褚芙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道:“因为你之前就是这么对我的,那句[从你之前的表现来看,我的担忧并非毫无依据不是吗?]不是你说的吗?” 系统:[……] 它知道了,这个女人有点记仇。 和系统斗了几句嘴,褚芙就把心神给抽离回来。 认真来说,这次的任务难度其实显而易见提高了很多,毕竟上次端午有三天,期限越长,平均每天分担的压力也就越小,七夕可就只有一天呢! 唉,小狗难赚~ 次日一早,褚芙就行动起来。 七夕喝什么?当然是奶昔啊! 对称工整朗朗上口,而且奶昔健康饱腹感又强,正适合暑气到来热的吃不下东西的大昭百姓。 她从昨晚就摩拳擦掌想好了做什么,第一款要做的是牛油果巴旦木奶昔。 牛油果奶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原材料要好,牛油果要挑完全成熟、呈棕绿色的饱满大果。 牛油果取 3/4 ,90g老酸奶,90g奶浆,再往里倒入250g冰块,糖浆有三个标准,像七分糖就放30g糖浆,五分糖就放15g,多糖则是35g。 再准备10g的巴旦木,大概是10粒左右,放入破壁机,按「果蔬键」或者「奶昔键」。 巴旦木前期放进去颗粒感就会轻一些,如果喜欢颗粒感重的,晚一点放也没关系。 剩下 1/4 的牛油果,切成好看的片状摆在上面。 一口喝下去,浓稠的奶昔在唇齿间蔓延,眼前盛夏的空气似乎都变成了绿色,温驯地糅合每一种或牛油果或冰块的青涩气息,阳光四溅。 第二个要做的,是芒果香蕉奶昔。 香蕉号称是水果界的唢呐,不管你在搅拌机里加入了多少种水果,但只要放入一根香蕉,那它就是香蕉奶昔! 去皮去核切块的芒果90g,香蕉只要半根就好,90g酸奶、60g奶精、10g糖浆,再哗啦啦倒入260g冰块。 香味浓的优质小台芒本身已经足够甜,可以适当加10g糖,不额外添加糖也无伤大雅。 做好后倒入杯中,再切一点芒果碎撒上面做点缀。 牛油果奶昔更多的是一种油脂的润滑,芒果奶昔的口感则更清爽丝滑,有点类似于杨枝甘露。 最后一个要做的,是蓝莓奶昔。 因为蓝莓中含有促使凝乳形成的乳化酶,它里面的草酸盐物质与牛奶中的钙结合也很容易形成不溶性草酸钙,所以很多蓝莓奶昔不到一小时,就会凝固膨胀变成豆腐渣状。 唯一可破解的办法就是:冻蓝莓,低温脱脂牛奶。 做蓝莓奶昔这二者之间「至少」得有一个。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放酸奶,酸奶里面的乳糖已经被酸奶菌种转化为乳酸菌,基本不会出现凝固状态。 90g蓝莓,100ml的酸奶或清水,200ml的脱脂牛奶,再倒入10g糖浆。 它们在破壁机里搅碎混合变成了漂亮的紫色,出杯后,往上面撒上几粒冻蓝莓,装饰一小根清香木。 恰在此时,凌扈走了进来,他脖子上好几条血痕,看起来像是被挠的,嘴角也破了。 店里众人看到他这幅尊容都被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 凌扈浑不在乎,“没事,和人打了一架。” 小山竹捧着一大杯芒果香蕉奶昔,喝的心满意足,临了咂咂嘴,意犹未尽道:“有不拿拿的味道。” 褚芙随口跟她讲过香蕉是banana,她就认真记了下来。 香蕉是不拿拿! 十几个小孩子各抱着属于自己的超大杯奶昔喝的津津有味,简直是行走的活招牌。 凌扈本打算往里走的双脚情不自禁停了下来,忍不住问:“这是新品吗?” 从来没见过呢! “是,要来一杯尝尝吗?” 三种新品,三种颜色,每一杯看上去都很诱人,凌扈的目光定格在第一款的‘牛油果’三个字上。 第58章 牛油果?好刁钻的名字! 他直接选定这个付了钱,“就要这个,110文对吗?” “对的,甜度选什么?” 他没有纠结多久,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五分糖吧。” 牛油果奶昔拿到手沉甸甸的,分量很足,整体呈一种非常生机勃勃的绿色。 与用吸管轻轻松松就能喝到奶茶不同,他还需要稍微用一点点力,才能把奶昔吸上来。 一入口厚重又浓稠,冰冰凉凉,每一口有巴旦木果仁,香香脆脆的巴旦木夹在其中竟一点都不突兀,两者相互之间融合地刚刚好! 让人喝了一口还会忍不住想喝第二口。 再回味,好像又能品出一丝独特的清新来。 而他完全没察觉到,在自己喝奶昔的时候脖颈的伤口在慢慢结痂、变浅,又渐渐消失不见。 七夕还没到,「牛油果巴旦木奶昔」风评就割裂到极致,简直到了爱之者欲其生,恶之者欲其死的地步。 有人欢欢喜喜入嘴,第一口就喷了出来。 有人喝了一口就很不适应的皱眉,不满的嘟哝:“它卖这么贵,怎么还这么难喝?” 能抵五杯半柠檬水的价格,就这个怪味道? 简直大失所望。 而喜欢的人恨不得一天三餐都喝它,对这个味道,见此状况,直接怒喷道:“山猪吃不来细糠!” 多奇妙的味道啊!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你们才令人匪夷所思好不好? 由于文化、地域、饮食方面的等等差异,最后反而是热带风味更浓的「芒果香蕉奶昔」在三款新品中勇夺魁首,销量最高。 第78章 东南西北风 夷国那两个胡子商人的「有家奶茶店」,也赶在七夕前紧锣密鼓的开业了。 他们连名字都照搬了过来,打算和「有间奶茶店」一样售卖奶茶和果茶,刚开始他们豪情万丈。 给一群连水都没怎么喝过的乡巴佬做个饮子而已嘛,能有什么难度? 可实际上一操作起来就困难重重。 第一个直面的问题就是:没有牛奶。 他们用马奶和羊奶都试过了,可那些奶的味道总带着腥气,怎么也不对,茶叶又那等金贵,试错成本太高了,容不得一而再、再而三的浪费。 第二个直面的问题:小料不知道怎么做。 黍粉、小麦粉什么的统统尝试过了,就是做不出那种艮啾啾的珍珠和芋圆! 他们焦躁到甚至想啃手指甲。 奶茶不行,我们卖果茶总可以吧?那家店的果茶系列不是一直都卖得挺好? 两人花费了大价钱大力气从自己国家运输过来了水果,又开始折腾果茶,可他们的水果口感无论怎么都比不上有间奶茶店,水果也干瘪瘪的只有几样。 要“形”形没有,要“色”色也空。 没法子,两人只能安慰自己万事开头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水果一股脑全加进去。 放了这么多果子,再难喝能难喝到哪里去? 何况果汁也没什么技术含量,不就是挤汁吗?我们也行! 为了迎接「开门红」,两人咬牙宣布全场免费,而这招果不其然奏效了,开业第一天确实人山人海人流如织。 两人喜不自胜,免不了有些飘飘然,脑子忍不住开始畅想日后的场面。 我们店从此一炮而红、涨价、分店遍布大昭、再开到夷国、再开遍大江南北…… 可开业第二天,惨淡的营收就倏地将他们拉回现实。 马升泰——也就是小胡子商人,一到楼上就甩开同伴的手,气急败坏道:“拉我作甚?” 赵权无奈叹气:“我叫你不要同他们吵了。” “是我要同他们吵吗?啊?是这些昭国人着实可恶!每日到点就来照喝不误,可一旦讲到正事上,让他们花钱买一杯尝尝,他们就翻脸不认人了,要么就是嗯嗯啊啊的敷衍应着,要么就干脆转身走人。” 他们根本就从大昭人的荷包里掏不出一分钱! 一群白嫖怪! 分明我们的价格和那家店是一样的,怎么他们就只喝那家店的奶茶,对我们就不买账呢 ? 更让他怒到极点的是,那个转身就走的人,出了他们店的门就去了有间奶茶店! 真是、真是气煞我也! 京城新开了一家自己店的高仿店这件事自然瞒不过褚芙。 “人无我有,人有我优。”褚芙让稍显紧张的员工们放宽心:“放心吧,他们永远都超越不了我们。”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她觉得,他们可能开不了多久很快就会关门了。 而时隔两个月,油腻男又来了。 杜房鸣晒的黑成了个煤炭,褚芙差点没认出来。 不过有老爹的一顿毒打,他比之前稍微收敛一点。 但也只是一点。 “圣人有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杜某不见褚掌柜已二月有余,便是隔了六十多个春秋,每每思念至极,辗转反侧,总是要连夜爬起来喝一杯奶茶才能暂排苦思……” 凌扈默默路过,幽幽拆台:“褚掌柜你可别信他,他有六个娇妾八个外室九个表妹。” 杜房鸣转头怒瞪他一眼,又立马把头转回来,眼神尽量真挚,“褚姑娘,你别听他胡言乱语,我同她们都是假的,同你才是真的。” 我跟她们是假玩,跟你才是真玩! 褚芙:又来了…… 上次揍得不够狠没长记性是吧? 杜房鸣呆呆的张大嘴巴,做作的跌倒在地,眸子里满是伤心,悲痛欲绝道:“你怎么能这么想我?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油腻又自大还欺负弱小又见异思迁的小人吗?” 褚芙干脆利落,回答的毫不犹疑:“是啊。” 杜房鸣:“……” 很快,他又若无其事的拍拍屁股自己爬了起来,朗声鼓励道:“你很好!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 说完,给了她一颗银花生。 褚芙:………… 东南西北风,你今天又刮的哪阵疯? 秦三实在没忍住问了一句:“你这个年龄段的人不应该在国子监吗?” 潜台词是:你怎么还每天不务正业? 杜房鸣对着褚芙是一种态度,对其他人又是另一种态度了,高傲的一甩刘海,斜睨着他,“你以为国子监那么好进?天下儒生何止千万。” “可你爹不是官儿吗?官员子弟不是可以凭借父兄的官职直接进入国子监读书?”秦三不解。 他记得上次端午来这里游玩的就是一群凭借父辈荫封进入国子监的富贵公子。 但凡是个百姓都知道:一人入仕,则子孙亲族均可得益。 杜房鸣依旧斜睨着他,“你当荫封名额是市井的白菜呢?想要多少就要多少?” 陈折己在旁边斯斯文文的开口:“文臣五品以上、武官七品以上才有荫封名额,且一户官员家也只有一个。” 杜房鸣一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是啊,我哥用了,我自然就没有。” 其实他当时并没有这么洒脱,不服气的很,每天嚷嚷着不公平,不过在被亲哥揍了一顿就老实了,又说要凭自己努力上国子监以此来证明自己。 他爹知道后嘲笑了他一顿,甚至不惜放言:你要是能考上国子监,你老子我就不当这个中书侍郎了! 说到这里,他骄傲的抬起下巴,“后来我考上了国子监,我爹兑现了承诺,确实不当中书侍郎。” ——嗯,改升中书令了。 嘤。 第79章 七夕(上) “考上了怎么还在这里?” 杜房鸣摸摸后脖颈,顾左右而言他,小声bb:“被退学了。” 大家都没听清。 刚刚说起自己考上国子监时掷地有声,怎么现在含含糊糊的? 秦三追问了一遍:“被什么了?” 杜房鸣继续小声bb:“退学。” “啥?你能不能大点声?” 杜房鸣一鼓作气,吼道:“被退学了!被退学了!被国子监退学了!” 你们现在开心了吧?你们这群冷漠无情的人! 我讨厌你们! 说完一跺脚,转身跑走了。 众人站在原地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秦三不可思议的望着他的背影,吐出一句:“怎会如此?” 对天下绝大部分读书人而言,要想考取功名,还是得参加科举。不过,只要能进入最高学府——国子监读书,就意味着离青云仕途不远了。 他既已进入国子监,为何会被退学? 所有人齐齐看向陈折己。 陈大人,求科普!求解释! 陈折己被他们用求知的小眼神盯着,只能尽量用简单直白的语言道:“国子监每月十五会有一次「大课」,也就是考试,考试内容分为四书六艺一篇,五言八韵诗一首,时间是一整天,傍晚时分交卷。” 第59章 “评卷结束后,会在次月初一张贴成绩,成绩共分为三等,其中甲等首名会有一两银子作为肯定和鼓励,而如果三次考试都没有进入到三等的行列,便会被国子监开除。” “另外,如果学子无故旷课太多,也是会被退学的。” 褚芙懂了,也就是说国子监每个月会有月考,第一名有奖学金,如果连续三次考试都挂科,就会被开除。 唉,自古读书人都不容易啊。 当然,其实自己也不容易,比如面对将要开始的【七夕期间招揽5000名顾客,完成≥10000笔订单】任务也是压力山大。 终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七月初七,也称为乞巧节,这一天的重头戏全落在女子身上。 褚芙打算在那一天复刻往日七夕灯会的盛景。 ** 由于总店老早设下噱头,因此七夕那天,百姓忙完家里的事早早就来等着了。 康淑长公主到时,这里已人山人海,聚集了无数年轻男女,地上随处都支起了小摊,热闹的叫卖声和吆喝声此起彼伏。 河面波光粼粼,几艘张灯结彩的画舫在河面上飘荡,倒映着岸边的灯火阑珊。 一盏盏河灯也在河面上沉浮,星星点点的火光在黑夜中熠熠生辉,灿若繁星。 “这么大一条河?” 她难掩讶异,忍不住凑近了看,这才发现并不是河,而是一块巨大的屏幕。 婢女也上前小心翼翼的摸了一下,惊叹道:“像真的一样呢。” 竟这样栩栩如生,当真是神迹。 旁边有一个「云放河灯」选项,康淑长公主试探地点了一下,屏幕上果然出现一盏河灯。 婢女忍不住捂嘴“哎呀”了一声。 康淑长公主望着那盏河灯荡荡悠悠在水面上飘远,明明没有真的放河灯,可心里竟也生出一种放了的满足感。 临走前,婢女们恋恋不舍地又摸了一下。 有没有河尚且不谈,但节日气氛是绝对到位了。 门口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面缀满了红绸,人人进来时几乎都会踮脚系上一条,为自己或亲眷求份美满姻缘。 阿风见有客人来了,积极推销道:“一条红绸十文钱,客人要买一条吗?” 初出茅庐的少年还犹带青涩的气息,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 婢女们在身后低声闷笑,她们公主已经有驸马了,哪还用得着求姻缘? 康淑长公主还真走了过去,有模有样的开始挑选起来。 “公主?” 康淑长公主一本正经道:“为我溯儿买一条。” 选好红绸后,她将护甲尽数摘下,亲手系上去。 婢女抿嘴笑:“公主真是一片慈母心怀。” 旁边机灵的丫头上前给她挽袖口,嘴甜道:“公主如此诚心,世子爷定能觅得一位情投意合的女郎。” 明明是夜里,人声鼎沸得却仿若辰时隅中的市集,前面围成一团,康淑长公主不由自主跑过去凑热闹。 ——虽然每个摊子前都集结了不少人,但还没有像这样挨挨挤挤围成一团的。 一问才知道,是店里举办了「穿针乞巧」活动,赢者可获得一个店里赠送的大礼包。 女子手执五色丝线和九孔针,在月光下穿针引线,两手之间飞快地穿梭游走。 周围时不时爆发一阵叫好声:“好!” 还有自己娘子在里面,丈夫脖子上坐了个娃娃,激动的满脸通红,拼命给自己娘子喝彩。 里面的年轻娘子丝毫不被影响,低头认真的飞快将线头穿进针孔,谁先把七根针全部穿完,视为「得巧」,寓意她拥有精巧的女工手艺,未来能成为巧手女。 谁知正当她还差最后一根线就全部穿过时,一阵风吹过来,细细的丝线在空中晃晃悠悠,让人看着就感觉提心吊胆。 哎呀!这阵风可真是来的不及时! 所幸那位年轻小娘子最后还是屏蔽外在因素,一鼓作气将最后一根丝线穿了过去。 赢了! 周围爆发了一阵更高的欢呼。 看完了比赛结果,康淑长公主才继续往前走。 一路随处可见眉眼带着笑的女子,成群结队簇拥在一起,娇声笑语不断,不过人人面上或戴着狐狸面具,或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或戴着白鹤羽面具,若非熟悉的人,很难认得出身份。 第80章 七夕(下) 七夕还有「食巧果」的习俗,就是将瓜果雕成奇花异草,将瓜皮表面浮雕图案。 民间拥有奇能异巧本领的百姓不少,此刻各显神通,有人雕出凫雁、有人雕刻出孔雀、有人雕出鸳鸯,有人还能雕出成双结对的游鱼在莲叶之间戏耍。 如若雕得好,将瓜果带走或当下取用都是可以的。 直到结束,康淑长公主还看得意犹未尽。 再往前走,就是一个套圈摊子,上面整齐的摆放着油纸伞、憨态可掬的泥偶娃娃、姑娘家喜欢的胭脂水粉、钗环首饰等等。 秦元负责掌管这个摊位,一眼就认出她来,上前热情地招呼道:“殿下可要耍一耍?一贯钱20个圈。” 套圈? 真是新鲜有趣。 康淑长公主来了兴趣,花一贯钱买了二十个圈。 可出师不利,开头一连十个都没套中,她也不气馁,专心致志继续投,准头也渐渐练出来了。 婢女们在旁边紧张的不行,见她套中一个,高兴到几乎要跳起来,“套中了!套中了!” 二十个圈套完,她一共收获了两个玩偶娃娃,其中一个娃娃精致漂亮,另一个稍显粗糙。 她毫不犹疑地把那个粗糙的放到婢女手里:“这个给溯儿。” 至于更漂亮的娃娃? 康淑长公主将它抱在怀里,理所当然地想:当然是给驸马了! 忽然,前面人群中爆发一阵喧哗,不知道是谁在激动地喊:“出来了!星星出来了!” 所有听到的人都不禁驻足,下意识抬头观望。 女子一般都双手合十,眼眸亮亮地拜织女,男子则是嘴里念念有词的拜魁星。 女子祭拜织女,并不是祈祷爱情的长久,而是祈求自己能像织女一样心灵手巧。 民间传言七月初七是魁星的生辰,魁星又事文,是北斗七星的第一颗星,主掌考运,因此男子一般会在这天祭拜魁星,以求保佑自己来日考运亨通。 士子儒生一般中了状元,就会称为「一举夺魁」或「大魁天下士」。 一举夺魁! 多美妙的字眼,几乎没有人能抵挡得了这个诱惑! 有间奶茶店为大家织就了一个这么美好的梦,百姓们也跟着投桃报李,甭管是富贵人家还是平常人家,都会买几杯奶茶拿在手上喝。 饶是囊中羞涩的,都会买个冰淇淋或买杯柠檬水。 拥有了一条沟渠的澹城百姓更是热情高涨,勇争一流。 排队的过程中,大家伙儿聊得热火朝天。 “我老娘两眼昏花,几乎不能视物,喝了奶茶之后,看得清晰多了!” “我邻居家的弟妹的大舅伯在上山的路上不小心踩中了个兽夹,整只脚血肉模糊的,后来每天喝一杯奶茶,伤口肉眼可见好了很多呢!” “我家孩子前些日子中暍,多亏街坊邻居把刚买的奶茶塞他嘴里,才好险没有出事。”说到这里,妇人语气还有点劫后余生的庆幸,双手合十念了句佛。 一人喝了奶茶伤势变好、转危为安是巧合,难道人人喝了奶茶都有效果,还会是巧合吗? 他们敬仰又感激的目光不自觉全冲一个方向凝聚过去,这家奶茶店一定是神祇,褚掌柜就是上天派来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 奶茶里面,没准就化了太上老君炼的神丹妙药呢! 妇人出来时,手上拎了整整两大兜子奶茶,见到的人无不讶异:“买这么多呀?” 最近天热,若不能及时喝完,坏了可怎么办? 真是想想就可惜。 妇人“害”了一声,爽利笑道:“承蒙街坊邻居关照,这才不至于让我家那小子没了性命,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只能提两杯奶茶过去权当谢礼。” 往年干旱,大家伙儿都过得艰难,基本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一分钱都恨不得从牙缝里抠出来,没有谁会给街坊邻居买物什。 可现在不同,现在的日子有奔头了! 便是花费一点钱用于人情往来,也是心甘情愿的。何况,把钱花在奶茶店,可比花在其他地方让人感觉踏实多了。 便是招待客人接待亲朋,拿出一杯有间奶茶店的奶茶来,面上也有光不是? 子时之前,人全都走光了,有间奶茶店又恢复了往日宁静,院中果皮碎屑都已经被百姓自发清扫干净,重新摆上了几案长榻和应季瓜果鲜花。 大家围坐在桌前喝奶茶、吃点心。 夜月照花,流萤闪烁,挂了满树的红绸飘飘洋洋。 第60章 褚芙正苦思冥想到底选哪只小狗,就听到一旁的小山竹凑过来,满是认真的说:“蜘蛛。” 褚芙失笑,纠正她:“不是蜘蛛,是小狗。” 小山竹一脸疑惑,然后露出一个不理解但尊重的表情,勉勉强强指着她肩膀上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蜘蛛,“是小狗吗?” 褚芙低头一看,“……” 下一刻,她连人带椅子摔了个人仰马翻,鹭娘闻声一转头,就见她崩溃的跳来跳去,“谁来帮帮我?” 我最怕蜘蛛了! 鹭娘雄赳赳气昂昂的挽着袖子上前,徒手抓起那只蜘蛛就往门外走。 曲裾看见连忙道:“别摔死了!七夕的蜘蛛是喜兆呢!” 见鹭娘仍是一副充耳不闻怒气冲冲的样子,阿风扑哧一笑:“鹭姐姐最护着店长了,这只蜘蛛肯定是要处理掉的。” 鹭娘出去后,脸上怒气倏地一收,在拐角处蹲下身,将那只小蜘蛛轻手轻脚的放生。 看着它跑远,她双手合十,喜滋滋的念: “我今天就放过你,喜蛛啊喜蛛,你可千万得保佑店长福寿绵长啊。” 第81章 危机 「有间奶茶店」活动进行得如火如荼时,「有家奶茶店」正在遭遇史前危机,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味道真差,又酸又涩,水唧唧的。” “你们店里的果茶一点茶味都没有啊。” “……水果一股烂掉的味道。” “比不上有间奶茶店。” 天热,他们的肝火更盛,外面树上的蝉滋儿哇滋儿哇叫得叫的人心烦,尤其是客人字字句句尽往肺管子上戳,不过前后短短几个时辰,感觉嘴里就要燎起泡了。 马升泰忍无可忍,彻底爆发了,用蹩脚的大昭话讥讽道: “水果、茶底哪样不要本钱?你们当这些都是天下掉下来的不成?要想吃新鲜的尽管去那家店吃去!谁知道她们的果子生长速度那么快,用了什么鬼东西!” 要是褚芙在这儿,一下就能看出他们想干什么。 他们一开始先是复制她的产品和品牌,并将它们作为自己的产品销售,再以极其低廉甚至免费的价格面世,抢占市场份额。 抢占不成功,又试图编造虚假的丑闻,传播负面消息,想诋毁她和果园,从而削弱她的信任度和市场竞争力,降低其在市场中的声誉和形象。 而这种抹黑攻击手段,是商战中很常见的低级手段。 低级吗?确实低级。 有用吗?确实有用。 人人都长了张嘴,口口相传之下,一个谣言很有可能就会害死人。 马升泰几乎都能预想到大家开始对那个果园有所怀疑,有间奶茶店从此生意一蹶不振的样子,但他完全没想到的是,客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客人气笑了,据理力争道:“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生意场上本就各凭本事,你不能因为对手太强,自己不中用就埋怨对手吧?” 你们用的水果太差,还怨人家有间奶茶店的水果太新鲜了? 既要抢这碗饭吃,就要有承受民众怒火的觉悟,若这都受不了,干脆回你们大夷刨地去吧! 没人发觉,不远处二楼有两个黑袍人注视着这一切。 为首的黑袍人冷哼一声,“看看你找的都是什么货色!” 你真是饿了!什么都不挑! 就凭这两个蠢货还想抗衡有间奶茶店?面对一个普通客人都无力招架,还想同人家打擂台? 连乔振业都不如! 反正这两个他看不上眼,真看不上眼。 下属垂着脑袋,不敢吭声。 黑袍人抓着玛瑙莲花手串拨弄几下,突然道:“阿大还在牢里没出来?” 下属摇摇头,低声回复:“他被查出路引造假后,案子已移交刑部,刑部大牢围得如铁桶一般。” 罢了,一枚弃子而已。 黑袍人推开木窗,灼烫的热风顿时涌了进来,他逆风眯眼向皇宫方向远眺。 厚重的宫墙,高阁殿阙层峦叠嶂的内宫,巍峨幽深的宫宇,翘起的琉璃瓦在阳光的映衬下金碧辉煌。 男人一身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猝然笑了一下,嗓音缥缈难寻:“玉京暑热难耐,不知皇宫凉风可渡否?” 皇宫,还被蒙在鼓里的横山帝。 ** 康淑长公主在外整整玩了一夜,次日才坐火车回京城。 一进长公主府,就见御前公公在门口等候,她脸上笑意淡去,了然道:“陛下又传召我了?” 刘公公弯腰陪笑道:“是。” 婢女们脸上的喜悦全部散去,眼底浮出些屈辱和不忿。 陛下对这个长姐毫无一点该有的尊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往日便是兴致来了,叫她入宫,生生的等上一日一夜也是有的。 公主是大昭尊贵的嫡长公主!可不是他养的什么阿猫阿狗! 但她们什么身份呢?也只敢怒不敢言。 康淑长公主已经习惯了,淡淡道:“本宫先去更衣,再随你入宫。” 刘公公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殿下请便。” 等康淑长公主再次从房内出来时,红润的脸颊变得惨白,气若游丝,脚步虚浮,看上去和从前并无二致。 婢女也都一左一右搀扶着她。 衍庆宫偏殿,康淑长公主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确认无私藏利器毒药,才准许进入。 而且,只有她一人能进,婢女都是进不去的。 横山帝知道很多人想让他死,所以谨慎到了如今这种地步。 进入前,她脚步一顿,问道:“陛下可在里面?” 宦官躬身回答:“陛下公务繁忙,让您先在里面略等等。” 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略等等’?‘略等等’别又是一天一夜了吧? 康淑长公主提步进去,里面果然空无一人,殿内由许多朱红色的盘龙环绕巨柱支撑,金砖铺地明珠点缀,帷幔华美不可言,镂空菱形栅窗前有张深棕色的小案台。 台上显眼处放着……一杯奶茶。 一杯奶茶?! 她脚步猛地停了下来,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不久前还让她倍感温暖的奶茶,此刻却让她遍体生寒。 康淑长公主如遭雷劈,浑身血液直冲脑门,脑子一片空白。 这里为什么会有一杯奶茶?他知道了吗?他已经知道了吗? 他是叫自己来看这个的吗? 但很快,属于理性的那一面迅速在心里推翻了这个猜测! 他绝对不是能沉得住气的人,如果他知道了,立马就会暴怒发动,绝不会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动静。 所以,这是有人故意放这里的?想让横山帝看到?只是那人没想到是自己先来了一步,提前撞见了这杯奶茶? 是谁想害大昭? 横山帝惜命,整座皇宫严防死守,非心腹不能胜任,能出入这里的只有内臣、护龙卫和宫侍。 她深吸一口气,死死抠着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喊道:“小贵子。” “贵公公,唤您呢。”一个小太监耳朵灵,谄媚的小跑过去喊人。 徐有贵将拂尘一甩,神色倨傲:“这里你们先给我守着,我进去看看什么事儿。” 小太监连忙应道:“是。” 徐有贵进去后,脸上的倨傲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垂手而立,神色恭敬道:“殿下。” 康淑长公主指着那杯奶茶,低声厉问:“这里怎么会有这个?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徐有贵顺势望过去,瞳孔一缩,整个人‘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惶惶然道:“刚才还没有的。” 这是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简直比青天白日见到鬼还可怕! 康淑长公主紧接着问:“最后一个进出的人是谁?” 徐有贵快速回道:“天气燥热,陛下不喜熏香,每日要用进口的新鲜瓜果熏屋子,二刻钟前有一队宫侍进来换新果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进入。”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把这杯奶茶拿出去,徐有贵咬牙道:“奴才这就拿去处理掉……” 他才刚拿起那杯奶茶,就听到外面一声尖利的通报: “陛下到——” 徐有贵满目惊愕,手一个颤抖奶茶差点摔下去,陛下今日怎来得这么快? 来不及了! 康淑长公主劈手夺过,用宽大的袖子挡住。 她心跳如擂鼓,努力放平自己的呼吸。 第82章 祸害遗千年 说老实话,她不怕心思缜密的对手,因为越缜密,就意味着越有迹可循,有的放矢。 可横山帝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疯子意味着不讲逻辑,他的行为也完全无法以常理揣测。 她有些害怕。 不是害怕横山帝,而是害怕自己没能藏得住这杯奶茶,成了大昭的罪人。 身着玄色窄袖蟒袍的中年男子伴随着那声通报的尾音走了进来,往主榻上歪歪一躺,抬了抬袖子。 第61章 “起来吧。” 康淑长公主眼睛微微垂着,没有直视他。 每次几乎一与他对视,就会有种被蛇盯上的感觉,脑子立刻就会条件反射般发出危险的信号。 洛美人欲向康淑长公主行礼,刚屈了屈膝,就被制止了。 横山帝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入榻上,懒洋洋地侧头睨着,“朕说了,你是朕的爱妃,不用向任何人行礼。” 他一边把玩着她的手,一边漫不经心道:“长姐近来可好?” 康淑长公主咳嗽了两声,虚弱道:“多谢陛下关心,一切都好,只是身体还是老样子,吃再多调理的药都没用。” 横山帝哼笑一声,似是对她如今这副样子很满意。 他就喜欢这样高高在上的,欣赏这种虚弱的丑态。 特别是在自己日益衰老的情况下,见到他们虚弱,就更让人愉悦了。 “你和太子都是药罐子,天生娘胎里带出来的,再怎么调理也没用。” 说完,他却忽然毫无预兆的转头望向一旁候着的徐有贵,伸手点了点,似乎只是随意一问:“你跟在朕身边多久了?” 康淑长公主心里一紧。 徐有贵被点到,一副很受宠若惊的样子,感激涕零诚惶诚恐道:“奴才跟在陛下已十年有余。” “哦,十年了啊——”横山帝支着脑袋,眼底幽暗,指尖从他划向康淑长公主,“跟在朕身边十年还向她投诚?她许了你多少钱财?让你甘愿背叛朕,为她卖命?”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徐有贵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不住地砰砰磕头,“奴才冤枉!奴才是誓死效忠陛下的啊!” “奴才这条命都是陛下给的,何来向他人投诚一说,方才不过是长公主殿下唤奴才进来添回茶水,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奴才请陛下明鉴,请陛下明查啊!” 他磕头未停,不一会儿额头就血肉模糊起来,鲜血流进眼睛,连带着视线都猩红一片。 但直到他全部说完,横山帝都再未开口。 康淑长公主也知道若自己现在贸然出声只能火上浇油,只能紧紧藏住袖子里的奶茶,隐忍不发。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徐有贵脊背弯成虾米,头埋在膝弯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没一会儿,淡淡的腥臊味在殿内弥漫开来。 洛美人以袖掩唇,娇滴滴的抱怨:“臣妾最不喜阉人的臭气。” 横山帝像是被她突然戳中笑点,抚掌狂笑,“阉人可不就是这样!把不住嘴的尿壶,没根的老狗……哈哈哈哈哈哈。” 渐渐的,他笑意淡去,神色变得阴冷,“来人,拖下去——” 他现在双目赤红的模样有些可怕,仿佛地狱里钻上来的恶鬼,洛美人却毫无所觉般窝进他的怀里,摇了摇他的袖子,温言软语的撒娇道:“陛下,您前些日子不是答应过臣妾,近一旬不见血腥嘛。” 横山帝被一句话哄的眉开眼笑,戾气消散,抚摸了下她的脸颊,却又仿佛是在透过她的脸看向另一个人,温柔呢喃:“是了,是了,朕答应过你的。” ** 徐有贵从衍庆宫出来,哆哆嗦嗦,这才察觉自己背后一层白毛汗。 自己刚刚……可真是在阎王殿前走了一遭。 其他宦官大惊失色,连忙迎上来,“贵公公,您这是……这是怎么了?” 徐有贵的师傅——李有禄是正一品的总管公公,陛下跟前的头一号人物,他的徒弟徐有贵这些年也可谓是跟着水涨船高,很得皇帝器重信任。 可今儿个是怎么回事? 徐有贵摇摇头,其他人也就知道大致是怎么回事了,集体噤声。 徐有贵的徒弟搀扶着他,嘀咕了句:“陛下近日可是愈发喜怒不定了。” 徐有贵狠狠敲了下他的红穗烟墩帽,骂道:“陛下的事哪有你这个滑头嚼舌根的份儿!” 小太监轻轻抽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半委屈半陪笑道:“我这不也是为您打抱不平嘛?” 转头的时候,徐有贵与刚出来的康淑长公主不动声色地对了个眼色。 只是一瞬,又很快岔开。 够了,这么一瞬间交流的信息也够了,那队宫侍中肯定有出了问题的人,得好好‘审一审’。 出宫的路上,她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临走前,横山帝对自己轻飘飘说的那句话。 “长姐,不要妄图收买我身边的人,谨记他们的下场。” 他们—— 康淑长公主知道他说的「他们」是谁,是其他王爷公主。 横山帝会剥下一整张人皮,将他们硝制好,摆在寝殿日夜观赏。 他是条冬眠的毒蛇,只是还未醒来,但那并不代表没有危险。 康淑长公主死死抠着手里的奶茶。 更要命的是,宫中服侍的人各个死忠愚忠,自己在各个关节活动疏通了这么久,才打点了那么几个人…… 可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竟然被不知道什么人渗透撬动! 背后之人必定要细究! 出了宫门,宽阔笔直的大街上到处都是行人和商铺小摊,隐约还能听见再转过一个街口传来的热闹人声,是与宫中截然不同的市井鲜活气。 康淑长公主用帕子掩住唇,婢女立马会意。 下一刻,马车里传来凄厉悲切的哭喊:“不好了!长公主殿下吐血了!” 百姓们看向马车上长公主府的标识,又下意识看向她们来时的方向。 善心的长公主殿下一从皇宫出来,便被气的吐血了! 短短一天,京城就有横山帝把亲姐姐气得吐血的流言传出,流言越传越广,最后竟变成了横山帝要逼死长公主驸马一家! 深宫中的横山帝对这些来势汹汹的谣言一无所知。 普通百姓是不会考虑逻辑的,反正他们就觉得,本来你就把兄弟姊妹杀尽了,就剩下这一个姐姐,还不好好待人家,非要赶尽杀绝。 若是先帝在天有灵,只恨不得掐死你! 一时间,坊间又出现了不少与横山帝有关的传言,比如说强抢有夫之妇,一天要沐浴三次,地上铺的砖都是黄金做的,上砍八十岁老妪双腿,下斩三岁小孩头颅,丧心病狂到令人发指! 骂到最后,百姓们捶胸顿足。 那个狗皇帝怎么还没死呢!真是祸害遗千年! 第83章 小狗到来 远在万里之外的奶茶店尚且对擦肩而过的危机全然不知。 褚芙沉浸在任务成功完成的喜悦中,不用开除一个内部员工,也不用签约一百个新员工,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就是很纠结,比熊犬、金毛、萨摩耶、中华田园犬,到底该选哪个。 每个都很可爱啊,我真的不能全要吗? 纠结再三,褚芙选了中华田园犬。 中华田园犬是中国传统原生犬的称呼,中国本土狗的品种是有很多的,她也不知道这次能开出个什么样的盲盒。 确定选择后,她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没来。 站累了,她又搬了把椅子过来坐着,盯着门口,换完了左腿又换右腿,指尖焦急地点着椅子扶手。 没来。 半天过去了。 ……还是没来。 她忍不住质问系统:“说好的任务奖励呢?” 我的狗怎么还没来,该不会是骗我的吧?上次端午奖励的奶牛可是快得很! 系统:[……在路上了] 店里众人的目光也一遍又一遍的瞟向狗盆,褚姐说他们这个大家庭将迎来一名新成员:一只狗狗。 为此,大家为它定制了一个专属饭盆。 秦五还特地准备了一根大棒骨,信誓旦旦道:“我觉得应该会是一只相当威武的大狗,就是又黑又壮、皮毛溜光水滑的那种。” 大家都深信不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汪汪”两声小奶音。 所有人“噌”地一下回头,争先抢后往外冲。 一只肥嘟嘟的小狗,笨拙又欢快地撅着小屁股往院子里边跑,小短腿迈得还有些不稳当,刹不住车,只能用脸刹。 这么大点啊…… 众人的心都要被萌化了。 它的眼睛又圆又亮,小鼻子湿润的,尾巴就一点点,在屁股后面摇来摇去,褚芙与它对视上的那一瞬,心里就有一种被电到的酥麻感。 就是你了!小狗! 这是只刚出生还没满一个月的小奶狗,浑身雪白,像一个毛绒玩具,用一只手就可以把它整个抱起来。 大家都稀罕的不行,轮流上去小心翼翼的rua它。 宝宝你怎么这么小~ 杜房鸣颠颠儿挤进来,嚷道:“该我玩了该我玩了。” 秦五头都没回,一把推开他。 乀(ˉeˉ乀)泥滚开!俺们还没稀罕够呢! 杜房鸣不甘心,又挤进来,然后毫无悬念的再次被推开。 他直接就地一躺,开始蹬脚打滚,“他推我!他不让我进去看小狗!” 第62章 他推我啊!天菩萨! 褚芙不耐:“哎呀,推你就推你了。” 你不知道我们国人对厨子是与生俱来的拥护吗?更何况,你这演技比老奶奶炖的猪蹄还烂。 褚芙看着都觉得辣眼睛,伸脚踢了他一下,“别赖地上,挡着我们小狗的路了。” 杜房鸣娇羞不已,在地上像蛆一样扭来扭去,指着褚芙说:“她用她的脚抚摸我诶~” 褚芙:“……”不会用词语就别用。 她忍无可忍,转身跟秦五打商量:“找个大夫来给他治一下吧?” 秦五怀疑地看向自己的手,“推一下真给他推出毛病了?” “不,我是说脑子。” 褚芙觉得他脑子可能有什么毛病。 江医女最近每日都会过来给无晦的眼睛敷药,闻言当仁不让的过来给他把脉。 “脉象散乱,阴盛阳亏……” 杜房鸣瞪大眼睛,紧张地左右乱瞟,恨不得上手给她捂住嘴巴,江医女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利落地收回自己的手,面色如常道:“无碍,施两针就好。” 接着,她去拿自己的药箱。 秦五威胁道:“你起不起来?再不起来就要扎针了啊。” 杜房鸣毫不动摇,又在地上滚了一圈,“哎呀,你这一下推得我痛得很,要褚掌柜扶才能起来呢。” 扎针嘛,自己又不是没被扎过,能有多难受?就当调理调理身子了。 可一抬眼,看到那两根针后…… 杜房鸣:“……?” 他汗流浃背,故作镇定:“大夫,我好了,突然就不痛了。” 那么粗一根针,针头闪闪发亮,他毫不怀疑扎下去肯定会留下一个血窟窿。 “不不,突然就好了,不用扎针了。”杜房鸣一边冷汗直流,一边不住往后退。 江医女充耳不闻,将针缓缓拔出来,由下而上打量一遍,然后扭头看向他,脸上是意味不明的笑意。 再下一刻,她捏着针以雷霆万钧之势扎下来! 一看她这「拿命来」的架势,杜房鸣吓得魂飞魄散,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拔腿就跑。 江医女捏着针,锲而不舍的追着他跑,喊道:“别跑!身体不好需得及时诊治才是!勿要讳疾忌医!” 闹剧放到一边,褚芙专心致志开始给小狗准备来到新家的第一顿饭。 它的乳牙还没长齐,那根大骨棒比它都大,暂时是啃不了了。 温热的羊奶粉泡狗粮,泡软了之后端到它面前,听说小狗特别能吃,又不知道饥饱,所以得少量多次的喂食。 它将整个小脑袋瓜都埋了进去,舔得吧唧吧唧响,尾巴旋风摇摆。 众人围成一圈捧着脸看它吃饭,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姨母笑。 小山竹好奇问道:“它是男狗女狗啊?” “男狗。” “噢~看起来好像女狗。” “因为它还小,看着很可爱,长大了就是条威严的大狗了。” 褚芙听着他们的对话,想起来小狗好像还要陆续接种三针防止它感染一些疾病的疫苗,而且家里小孩子多,三个月龄后还要给它接种狂犬疫苗…… 系统适时道:[打完疫苗送过来的] 褚芙大惊失色:“打完了?全部疫苗都接种完了吗?它还是只丁点大的小狗呢。” 系统:[……] 不要质疑我的实力啊魂淡! 做牵引绳和狗牌前,当务之急是给狗狗取名字,一家人坐成一圈,严肃的就这件事情开了个会。 陈折己首先发言:“它是白色的,可以取名为踏雪,但踏雪一般是形容马,所以我们可以拿「雪」这个字延伸,《咏雪》有言: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不若我们就叫他「拟盐」,或者「若絮」?” 秦元耿直道:“我觉得不好,我觉得叫「奶油」比较好。” 陈折己坚持:“它是男狗!” 大家各抒己见,这个喊:“小白。” 那个叫:“团子!” 小山竹绞尽脑汁:“椰果?椰果也是白色的,雪顶也是白色的,椰子肉也是白色的。” 小莲雾举手抢答:“冰淇淋也是白色的!” 阿风沉吟片刻,“它是条神犬,又是七夕来的,不如我们就叫它……” 褚芙期待的扬眉,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说出来!说出来! 阿风抬头,欢欢喜喜道:“不如我们就叫它七崽好啦!” 褚芙:………… 杜房鸣不知道从哪跳出来,积极道:“干脆叫二郎神得了。” “它是白色的,不是黑色的,还有——”秦五愤怒的双手交叉,冲他做了个禁止的手势:“你不是店里的员工!你没有参与权!” 杜房鸣头顶乌云密布,蔫头耷脑的转身走了。 最后,一番争吵还是没能取出名字的众人决定——抛纸条。 把取出来的名字都写在纸条上,然后团成一个个纸团放到小狗面前,让它自己选。 褚芙满脸正气凛然,我们是民主的家庭! 可是到了选名字的时候,大家都争先恐后往前排挤,面红耳赤声嘶力竭的为它加油助威。 “选奶油!选奶油!” “乖狗狗,选团子!” “椰果!椰果!” 小狗不明所以的“呜呜”了两声,嗅嗅这个纸团,闻闻那个纸团,歪歪扭扭的走了一圈,最后…… 把爪子放到褚芙鞋子上。 众人面面相觑,犹豫着问—— “你要叫褚芙?” 第84章 盐水老冰棍、白糖棒冰 小狗的名字最后还是暂定为了「七崽」,七夕到来的崽崽。 十二个小姑娘耐心的教它坐下、握手、趴下、如厕。 晚上睡觉的时候,小山竹抱着它不撒手,眼巴巴的看着褚芙,撒娇道:“我们想晚上和它一起睡。” 其他小姑娘也轻轻扯着她的袖子摇晃:“可不可以~好不好嘛~” 小狗也发从喉咙里发出撒娇般的呜呜声,被十三双亮闪闪的眼睛看着,褚芙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好了好了,晚上一起去果园睡吧。” 不就是孩子跟狗狗亲近嘛,多大点事? 无晦看不见七崽长什么样,甚至不知道七崽是什么颜色,小山竹就把它放到他怀里,“你摸摸,它是长这样的。” 小山竹努力描述它长什么样子,它的耳朵、它的眼睛、它的绒毛。 她一开始偷偷哭过,觉得是自己害无晦哥哥眼睛看不见,后来就重整旗鼓。 ——既然无晦哥哥看不见,那就我来当他的眼睛。 次日清晨,褚芙和他们道过早安,打开了店门把小木牌翻到了【营业中】。 做奶茶店,就是要保证冰块多,杯子多、吸管多、奶粉多、糖浆多才有足够的安全感,忙起来也就有条不紊。 但这次要上的新品不是奶茶,而是冰棍。 冰棍也可以自己做,不过比较麻烦就是了,店里的事情日益趋多,需求量又太大,所以褚芙选择直接去商城批发。 第一款要推出的是那种用老式油纸包装的盐水老冰棍,一口咬下去满是透明的冰碴子,咸咸甜甜很解渴,还带了一点点荔枝味。 它的家常做法其实并不难,300ml水、50g玉米淀粉或10g糯米粉,再加入4g盐和45g糖,加热并搅拌融合均匀。 加淀粉是为了更好的凝结,糯米粉也可以,它的凝结效果会更好。 烧开的液体充分晾凉后,挤入半颗柠檬汁或三分之二颗柠檬汁,再把它们分装倒入模具中,插上棒冰棍子,放冰箱或冰柜冷冻一天一夜。 一根盐水老冰棍的成本大概在1~2文钱之间,褚芙一次性批了一千根,打算卖7文/根。 第二款要推出的新品是白糖棒冰,它的成本更低,吃起来有淡淡的薄荷味,甜甜的,褚芙同样批发了一千根,打算卖5文/根。 她之前的话也一语成谶,低仿盗版「有家奶茶店」倒闭关门了,甚至没能撑过一个月。 褚芙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还想再吹两杯奶茶。 他们不会成功是必然,毕竟店里的奶茶是融合了后世许多辈人智慧的结晶,百姓喝过奶茶后心中的标准只会放得更高,而不会降低。 ** 黑袍人等啊等,皇宫还是毫无动静。 得知计划又失败后,他太阳穴突突突地跳,怒而捶碎一张石桌。 难道长公主府天生与我们犯冲不成?黑袍人已经忍不住开始往玄学方面想,为什么好几次失败都和他们一家人脱不了干系? 之前刺杀平陵侯的独子,是长公主儿子,那个叫奚溯的小子突然从背后喊了一声,导致毒针几乎是擦着脖子飞了过去。 后面挑起世家与寒门的对立,形势一片大好,可因为他没成功! 再就是这次,竟然又破坏了他的计划! 他们一家人真是邪了门了! 不过再邪门,还是没有那家奶茶店邪门,那家奶茶店真是邪门透顶。 第63章 一个黑袍人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掠过围墙,出现在他面前,这个黑袍人连忙起身,“怎么说?” 那人低低道:“主子的意思是,皇帝这边不能放弃,这条路走不通,总有别的路可以走通。” 这次被长公主撞见只是凑巧罢了,他们防得了一时,难道还防得了一世吗? 再多等一段时间的话,有间奶茶店名声威望渐长,到时候皇帝就算发现都会无力回天,而他们绝不容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黑袍人豁然开朗:“是,我明白了。” 是了,还有什么能比他们自相残杀更有意思呢? 另一边,太子也写信告知了褚芙衍庆宫奶茶的事,所有刑罚全部用过一遍后,那名宫侍扛不住招了,但背后之人还暂且没查出来。 不用查,褚芙敢肯定甚至笃定就是那群黑衣人干的,她直觉就是他们。 除了他们,没有人能做出这种损人利己的恶心事。 可饶是见惯了他们干的恶心事,亲眼看到那份宫侍的口供后,她还是清晰地感受到了自胸口处升腾而起的怒火。 “一伙泼皮闯入家中烧杀劫掠,花甲之年老父被狠蛮推倒在地,当场撒手人寰……家业毁于一旦,不从,三岁小儿在吾妻面前活活烧死……” 活活烧死! 她都不敢想象黑袍人的首领有多么残忍又工于心计。 他们只找平民百姓,吃准了只要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拿捏住了这一条死命钻空子。 他们想做什么?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绊子,就是因为奶茶店阻挡了他们的路吗?他们的路又是什么呢?是毁了昭国?还是让昭国成为饿殍千里的名存实亡之国? 鹭娘握拳,主动请缨:“我去把他们引出来。” 他们之前还想杀她,她出去吸引火力或者主动投诚,肯定能激起一点反应。 褚芙沉默着摇了摇头。 这时,有两个面生的跑腿过来,忐忑的说有两个夷国商人找曲裾。 曲裾莫名其妙,下意识皱起了眉,“见我?” 自己跟他们根本就不认识,顶多在收银台结账时报了下数字。 那两个跑腿你一句我一句的将话说清楚了,原来是那两个夷国商人要离开昭国了,临行前在最好的酒楼点了一桌好酒好菜,说想再见曲裾姑娘最后一面。 “那个姓马的小胡子商人说,您温柔的态度令他永生难忘,他略备了一杯薄酒,还请您赏脸吃个饭。” 褚芙满心烦躁,本来就烦,他们又来添什么乱?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们找曲裾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鹭娘看一眼曲裾,刚想开口替她拒了,就听到无晦开口:“去吧。” 所有人都整齐划一的看向无晦,他还是那副清沉而温雅的模样,温和地又重复了一遍:“去吧。” 第85章 干了这碗鸡汤 另一边,得知他做了什么蠢事后,赵权气得在房间团团转,还是没忍住骂道:“色字头上一把刀,这你都不懂吗?” 马升泰不以为然:“我还没尝过大昭的女子呢。” “糊涂!”赵权左右看了看,又把窗户合上,这才压低声音痛心疾首道:“你找两个普通女子也就罢了,怎么主意打到那家店的人身上去了?”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马升泰将杯盏重重搁下,冷笑道:“睡一个她店里的女人怎么了?睡完我立马回夷国,他们还能找得到我?还能真为了一个女人过去讨说法?” 他们先前在夷国的时候,多少人追着捧着,没想到啊没想到,却在这个他们看不上眼的地方吃了这么大的瘪! 一个月时间不到,亏空了数十万两白银! 说到这里,他眉眼间又露出几分扭曲的快意,“说不定我播了种,过一年还能当爹了呢。” 他越想越乐,自己笑了一回,讽刺道:“那家奶茶店的店长不是博爱世人吗?没准还得给我养孩子。” 她们也就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哎呀,真是想想就觉得畅快。 那个仙人店长相较其他女子皮肤更白皙些,但自己还真不敢动她;那个叫鹭什么的,整一个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炸;倒是那个温柔似水的曲裾还勉强能入得了自己的眼。 赵权颤抖着手指了他半天,愤而甩袖,破口大骂:“愚不可及!” 马升泰悠哉悠哉的啜了一口酒,笑道:“我想你是多心了,她来就是羊入虎口,我不睡她都天理难容,她不来嘛,我们也不损失什么。” 说完又往嘴里扔一粒花生米,咂咂嘴,嫌弃道:“真是穷酸地方,花生米都没个油星子。” 见他什么都听不进去,赵权干脆甩袖走人。 他先前还有点脑子,自己才会同意和他做生意,可赚了两个钱后,那么点脑子也全被真金白银冲毁了,开始目空一切,不把平民百姓放在眼里,自诩是个人物。 往日他的所作所为,自己忍忍也就过去了,可今日……今日…… 简直是精虫上脑! 祸事啊祸事! 赵权嘴里发苦,只盼着别连累自己就好。 一位戴着帷帽的美人出现在门口,身姿影影绰绰。 马升泰双眼一亮,一下就认出来了她常穿的衣裙,立马放下手中的酒盏迎出去,狗腿道:“曲裾姑娘,曲裾姑娘你来了,这儿呢。” 曲裾在他定的雅间坐下。 马升泰搓搓手,紧挨着她坐下,她离远一点,他又坐近,她又离远。 见此情况,马升泰干脆往后退了一大截,用不太流利的大昭话劝道:“你无需这么害怕,吾乃正人君子。” 曲裾把手中的食盒拿出来,推向他,无声示意。 马升泰打开盖子一看,受宠若惊,“唉呀,还给我带了鸡汤,这……这怎么使得。” 曲裾递给他一个瓷勺,细声细气道:“你不是要走了吗?这是我亲手炖的鸡汤,你尝尝。” 马升泰接过瓷勺尝了一口,果然味道鲜美,喝下去顿觉通体舒畅,不由夸赞道:“这真是马某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鸡汤。” 夸完立马进入正题,哄骗她饮酒:“我知你们昭国水酒价贵,这是果子酿的酒,活血化颜,延年益寿,正适合女子喝,轻易不醉人的。” 曲裾招不住他热情的架势,勉强喝了两杯。 几杯下去,见小美人不胜酒力的倒在桌上,马升泰伸手试探的在她帷帽前晃了晃,“曲裾姑娘?曲裾姑娘?” 见毫无反应,他也放下了心,嘿嘿笑道:“曲裾姑娘,我订了间上房,不如我扶你过去醒醒酒吧?” 说完,也不顾她的轻微挣扎,扶着她上楼去了。 一进房间他就心痒难耐,猴急的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曲裾姑娘,你身上好香啊》 《手怎么这么冰》 《你是我见过昭国最美的女子》 《比一下手大小》 《你的头发好香》 《可以不回去吗》 《抱抱》 《准备回去了吗》 《喝醉了怎么回去呀》 《我睡地上就行》 《哎呀地上有点凉我来床上躺会儿》 《我就摸摸,不做什么》 《我就亲亲,不做什么》 《可以吗?》 《你亲亲它》 《你怎么也有几*!!?》 一声巨响后,马升泰光溜溜地从床上摔下去,拽着自己的衣裳遮住自己白斩鸡的身材,惊恐万状。 床上的“曲裾”掀开帷帽,竟赫然露出一张男人的脸! 而且,他的脸上哪有半分醉意?! 这哪是曲裾姑娘?分明是上次店里捶柠檬的书生! 门又‘哐当’一声被从外面踢开,褚芙和秦元就站在门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马升泰还跌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褚芙目光往下一寸一寸的扫视过去,嗤笑道:“以后要是那里痒了就用钢丝球刷刷,省的管不住自己下半身。” “听说你想睡了我们店的人,然后拍拍屁股回国?” 他还妄想全须全尾的回国?或者说,还妄想回国? 马升泰也察觉出了危险,一边后退,一边色厉内荏道:“你们想干什么?我们陛下是位英明的君主,若他的子民在你们昭国出了什么事,他一定会为我做主的……” 褚芙笃定的打断道:“不会的。” 夷国是不可能为了一个商人和现在的昭国对上的,归根结底,他只是一个商人而已。 一个可有可无的商人,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其实马升泰也打心底觉得不会,但被这么赤裸裸的撕开遮羞布,还是又羞愤又气恼,正想反驳,却感受到了一股气体蒸腾而上,面色顿时一变。 那股感觉来势汹汹,他什么都来不及说了,只捂着屁股焦急道:“茅房!茅房!” 第64章 褚芙挑了下眉。 哦哟,效果上来了。 那锅鸡汤,其实是用香菇炖鸡方便面调料粉冲泡的,里面加了大量的泻药。 他这不是刚好撞枪口上了吗?刚好拿他撒撒气。 茅房里臭气熏天,稀里哗啦的声音不绝于耳,秦元捂着鼻子敲了敲门。 “虽然你回不去了,但我们店长也不亏待你,她托太子殿下那里的关系,给你找了个官儿当当。” 马升泰下意识觉得有诈,这个女人会有这么好心? 但心底还是怀揣着一点希冀,竖起了耳朵,没准呢?没准这个女人就是这么好心呢? 因为拉到虚脱,他的声音也显得有气无力:“什么官?” “宦官。” 马升泰:“…………”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第86章 边关的那些事(上) 远在万里之外的边关。 厮杀声与金戈交鸣声响彻一整晚,次日早上,一面印有「昭」字的旗帜插进红色的泥土里,随风猎猎作响。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数百具尸体,肢残体破,到处都是飞溅的血污。 仗是打赢了,但后面的事也多如牛毛,战场上人来人往,伤势重的,便几个士兵拿担架抬着他,伤势轻的,就由同伴搀扶,单一只脚在地上蹦着走。 军队里的文职小官员什么都顾不得,顶着炙热的太阳喜不自胜的忙着清点战利品。 马匹、粮草、盔甲、俘虏、利剑长矛…… 哎呀,这次的收获可真不少啊! 坐落于最中心的主营帐被猛地掀开,人还没看见,一把粗犷嗓音倒是先传了进来:“阿骞?阿骞啊,你好点了没啊?” 简陋的床上没有人,床头搁着一个牛皮水囊,他拿起来晃了晃,里面传来液体撞击囊袋的水声。 这时,他后面蓦然一道微哑的嗓音:“那是我的水。” 石虎转身看他,故作惊讶:“什么,你要和我亲嘴?” 话音刚落,一柄长矛就在风云电掣间擦着自己的身子飞了过去,直到钉在地上,尾羽还铮铮作响。 石虎立即老实了,屁颠屁颠把水囊还给他,还拧开了口。 谢以骞瞥他一眼,接了过来仰头喝了口水,水灌下去的瞬间,喉咙顿时被浸润。 他摩挲了两下囊口。 真好啊,这种想喝水就能喝到的日子。 喝完水,他又用绳子将牛皮囊袋口仔仔细细绑起来,问道:“曹寅还未追到?” 石虎正色了些,“还未曾。” 昨晚夜袭敌营,本想擒贼先擒王,可没想到敌方主将曹寅最后见势不对,竟带着一队人马跑走了。 部署了这么久竟让他在最后关头跑走了!真是可惜! 可看到谢以骞如今的样子,他那么点愤懑可惜也就全转变成了发愁。 唉,这小子伤口还没好,额头还发着热呢。 就这吭都不吭一声,这小子是真他*的能吃苦啊! 他和谢以骞认真算起来也是孽缘,俩人的梁子早在兵马营时就结上了,他就见不惯横的,于是找了一帮小弟去围堵他,本想给他个教训,可没想到最后自己反被教训了。 他咽不下这口气,后来又单独去找了他几次。 ……然后就被打服了。 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种打架不要命的架势。 是,他是见不惯横的,除非那人比他还横! 再后面就是自己在战场上生死攸关之际被他不计前嫌的救了一命,自此心服口服,甘愿待在他身边。 这一仗下来士气大振,大帐内外俱都喜气洋洋,谢以骞下令犒赏三军,伙夫也就高高兴兴的杀猪宰羊,下足了功夫来弄这顿饭。 大锅里大块大块的肉连带着蹄筋已经半熟,汤汁浓郁,嫩肉稀烂,只略收收汁水即可。 士兵们最爱的便是那颤巍巍的肥肉,趁热扔进嘴里,就算烫得嘶哈嘶哈也舍不得吐出来,嘴里滚上几圈,一口咬下去,喉咙就往上吱吱冒油。 嫩羊羔就直接架在火上烤,随便撒上一点粗盐就油脂香扑鼻,香飘十里。 谢以骞刚从营帐出来有人就眼尖看到了他,无比热络的喊:“将军,这儿这儿!” 原本抢占了好位置的士兵们纷纷挪开,给他让出最中心的位置。 众人围在一起胡乱吃肉,往上面撒点盐巴,吃的就是原汁原味,若是再奢侈点,就会撒层胡椒粒。 这些猪羊还是缴获的战利品。 嘿,你还真别说,别人家的东西吃起来就是香! 石虎吃得急,有些噎住了,用拳头捶两下胸口,还是下不去,赶紧把油乎乎的手擦干净想去拿果茶顺顺。 可最后关头想了想,又将手放旁边的人衣服上擦两下,见彻底干净了,这才心满意足的才去拿果茶。 旁边的人呆滞的看着自己衣服上两个油乎乎的手印:“……?” 不是,你礼貌吗? 百香果金桔柠檬茶,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用吸管稍微搅动两下,杯中的冰块就哗啦啦响。 里面一粒一粒的籽儿嚼碎,有种咯吱咯吱的脆感,更是为整体增添一种风味和层次感。 对于因兵营有水喝才主动选择参军的士兵们而言,真到了挨渴的时候,掺了石灰和泥沙的污水都是好东西,又有谁会在乎口味呢? 第87章 边关的那些事(中) 可问题是这些奶茶是真好喝啊! 各种新奇的口味层出不穷,好喝又解暑,当然最主要的一点是——好用! 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好用! 说它是‘活死人,生白骨’虽然夸张了些,但也差不离,一开始提出将水例换成奶茶是谢以骞,只是当时他位卑言轻,无人理会,甚至嘲笑讥讽之言也不少。 可他不声不响,亲手在自己胳膊上划了条口子,众人眼睁睁看着伤口愈合。 先是万籁俱寂鸦雀无声,然后炸了! 气氛像烹煮开的热水壶般鼎沸至极,满屋子头发花白的老将个个握着他那条胳膊看稀奇,甚至想把眼睛贴上去看是不是真的愈合了。 我在做梦? 是错觉? 好小子!你有此神药怎么不早说! 自那天后,「有间奶茶店」的奶茶彻底推行开来,不过不同的是,它这次是用在军事上。 将士们每每在边境拼死厮杀、浴血奋战,疲惫至极回来时喝一杯奶茶,总会精神一振。 感觉又有力气了,精神也好了,甚至皮肉伤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 说一句扶危拯溺救命之恩也不为过。 现如今,谁能就有间奶茶店这个话题能聊上两句,面上就倍儿有光。 一个将士忍不住炫耀:“我小舅子去过总店,是坐火车去的,听说人家光店里伙计住的屋子就有七层呢。” 听到的人无不震惊的合不拢嘴,啧啧称奇:“嚯!七层?那不得高耸入云了?” 还有人追问:“火车?为什么叫火车?那里面岂不是很热?不用牲口它自己就能跑?你可别唬人!” 就神仙的座驾也要八匹马拉着,你不用牲口拉着就能跑? 这……这分明是神话! “不止呢,听说那家店的掌柜还是个女人。” “唉哟,女人啊?女人在这个世道开店可不容易。” 有人敬佩的竖起大拇指。 有人不屑:“哼,只是听着光鲜罢了,这样的女人哪有男人能驾驭得了?” 女子抛头露面,积攒的声望比男人还高,哪里还嫁得出去?还有男人愿意娶她吗? 此话一出,全场皆静。 说这话的人是个副尉官级,大家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接茬儿。 此前一直安静听着的谢以骞停下手中动作,抬眸看了他一眼,“闭嘴。” 他不喜欢「驾驭」这两个字。 褚芙不是骡子,不需要有人驾驭,就算真的与男子相恋,也应该是相互吸引、尊重,各方各面都契合的恋爱,而不是说谁驾驭谁。 明明只是清清淡淡“闭嘴”两个字,甚至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可陶仄就是下意识闭上了嘴巴。 等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后,脸色霎时就不太好看了。 他将切割羊肉的小刀一扔,憋着一股气,起身就打算走。 石虎见状,故意大嗓门的问:“陶副尉,就吃饱了?” 见无人挽留,陶仄气得握紧拳头,硬邦邦的丢下一句“饱了”就转身离去。 见他走了,石虎“呸”了声,唾骂道:“什么东西!” 上官说他一句他就挂脸,真是小家子气,不就是见阿骞升迁快嫉妒吗?他自个儿有本事也冲锋陷阵啊,自己也去挣军功啊,谁拦着他了? 就是个银样镴枪头,就他还副尉?一味的贪生怕死,每次到了卖命的时候就躲在后方,赢了又忙不迭跳出来抢功劳! 靠着自己世家大族出身的夫人才能走到如今的位置,竟然还不知感恩,在外面偷摸着寻花问柳,与别人厮混! 第65章 石虎真是打心底替他夫人感到不值。 况且,要不是他一直从中作梗,嚷嚷着什么年轻难以服众,以阿骞的本事和军功,早该往上再升一品级了! 谁说女人嫉妒心强?明明男人的嫉妒心比女人强多了,他们的竞争意识和欲望是刻在骨子里的,心眼比针孔还小! ** 陶仄走在路上,胸腔中各种情绪横冲直撞,若论齿序,自己还要比谢以骞这个野小子大上许多,可竟要被他压在下面? 这如何能忍? 副尉的权利尚且还不是真正的权利,等什么时候自己也成为了将军…… ‘将军’…… 多美好的字眼,他光是听到就浑身发痒。 忽地,陶仄停驻下来。 他望向某一个方向,那里是刚从门店运送过来,还未来得及分发下去的奶茶。 喝喝喝,让你们喝! 他几乎是不可抑制的滋生些阴暗心理。 是,我是不能光明正大的报复,但背地里恶心你一下总行吧? 第88章 边关的那些事(下) 夜深,怀化中候府。 姚中候在睡梦中被心腹十万火急的从床上捞起来,犹觉不敢相信,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了确认又问了一遍:“谁?” “曹寅。” 一听是谁来了,他那么点被人吵醒的起床气登时就被吓没了,一面着急忙慌的穿衣裳,一面细细追问:“可说了是什么事?” 长随尚且糊涂着呢,不明所以道:“曹将军只点名要见您,对了,还带了一队兵马来……” 话音未落,姚中候便脚下一软,险些滑倒。 兵马?! 半夜过来?! 半夜带了兵马指名要见我?! 该不会要抄家…… 为什么是我?我才贪了多少? 都督悄然倒台了么? 那骠骑将军、辅国将军呢?怎得也没听见他们的动静? 谁出卖我! 他连衣裳都没穿好,赶忙连滚带爬的迎出去。 曹寅见他衣衫不整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就止不住冷笑:“你倒是一宿好梦,谢以骞都杀到阵前来了,你还有心思睡觉?” 语罢就恨得咬牙切齿,那个谢以骞一边大张旗鼓在白日集结兵力,摆足了攻城的迹象,另一边又暗中命令精兵集结,夜袭大营! 好一个谢小狐狸!好一个声东击西! 但若非是他这样不要命的大胆架势,也不会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升迁多次。 其实他跟谢以骞正面接触不多,少数几次较量,也不难看出那是一位极富政治嗅觉,极其难缠的对手。 他似乎对于率兵领将一道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和掌控力,在战场上游刃有余,仿若天生的兵将。 曹寅扶住桌角,心痛到难以呼吸,此等神将,为何不托生在我国境内? 还有那家奶茶店…… 他又忍不住开始想,此等神降,为何不是在我国境内? 但想想他们是干旱了十九年、将近二十年才得来的神降,心里竟又诡异的平衡了些。 曹寅一来,直接霸道的占领了中候府,将这里作为新的据点,与一众逃出来的军师幕僚商量对策。 “他们昭国如今又是火车,又在边关修筑工事,我们如今还怎么打?打得过人家?” “嗤,依我看,不过一介商贾撞了大运得了什么神仙的名头……” “汝这话当真是可笑至极,我军将士在休养生息之际,人家喝喝奶茶伤口就能愈合,精神恢复如初,难道这些都是假的不成?” 如今两国之间兵力的差距何止千里? 要是你非不相信,那就这么耗着呗,反正大昭如今有奶茶店,就当军演了,耗得起! 但你有什么?北有胡,东有夷,如今再跟大昭杠上,耗得起么? “你!你这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意欲何为啊?” 对方敷衍一拱手,“您言重了,我不过是实话而已。” 还有性子急躁的,将桌子一拍,“当务之急是将那家奶茶店抢过来为我所用!若不能为我所用,不如干脆毁了算了!” 议论声嗡嗡不绝,仿佛夏日雨后池塘上聚集的跳蛙,聒噪不休。 曹寅闻言扯出个笑,直接一句话丢出去:“尔等可愿亲自率兵出征?” 吵吵吵,吵个鸟甚! 毁了?说得轻巧!你觉得自己行倒是上啊!在这里做什么假把式? 一个个说的好听,连人家的边关防线都冲不破,还抢人家的奶茶店,如何抢?靠你们这张嘴抢么? 下面顿时噤若寒蝉。 毁不了,抢不到,那不就成僵局了么? 我们也想买奶茶啊,可问题是那家奶茶店只在昭国境内! 有人忍不住小声嘟囔:“上天未免太过不公了些,为何我们不能买?” 就不能在我国境内开一家分店么?如果能在我们国家开一家分店,饶是让我们割出一座城池也愿意啊! 这时,一个其貌不扬的布衣男子走到门口,冲坐在首位的曹寅使眼色。 成了! 曹寅欣喜若狂,倏地站起来,“快!” 快什么? 幕僚们莫名其妙,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细问之下才得知,原来曹寅早早就安排了人手在敌方营帐外蛰伏遵守,而在今日,那人终于偷偷摸摸从里面运送出来了一袋奶茶! 众人大喜过望,止不住的拍马屁:“要不然您能做将军呢,就是高瞻远瞩。” 大家都欢欢喜喜往外跑,可看清那袋奶茶的真容后,纷纷集体沉默了。 这袋散发着浓烈恶臭味的是奶茶? “你确定没拿错?” 布衣男子如同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喜气洋洋的情绪也散了大半,本以为自己劳苦功高,可没想到会被怀疑! 他立马叫冤:“千真万确啊,小的拿的是里面最好最贵的一袋奶茶!进去前还亲眼看到那个姓陶的副尉从那里面出来呢!” 那应当没错了,可为什么会是这个味道? 一名幕僚迟疑道:“他们应当是发现了我们计谋,提前把奶茶转移了吧?或许这袋就是用来混淆视听的?” 曹寅断定:“不可能!” 我做的这般隐晦,他们难道有三头六臂火眼金睛不成?这都能发现? 说完便火急火燎地一把推开他,“我自己来!” 你们不愿相信,那我就亲自打开,证实里面就是奶茶! 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试探的把手伸进去,可—— 下不去手。 他又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再次屏住呼吸,把手伸过去。 ……还是下不去手。 他夹住鼻子,一不做二不休,终于鼓起勇气把袋子打开,发现里面是一袋粪。 他松了一口气,信誓旦旦:“上面的粪肯定是障眼法!这么做就是为了迷惑我们!” 于是信心十足的继续往下翻,结果—— 还真他*的就是一袋粪! 曹寅脸都绿了。 师爷摇羽毛扇的动作都放缓了,一脸的不忍直视。 你有勇气翻,我都没勇气看。 第89章 解暑绿豆汤 而此时的有间奶茶店,正是一片祥和安宁。 一个宠物玩具球呈抛物线飞出去,小狗摇着尾巴欢快地跑去捡,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各式童声稚语的呼喊:“七崽!这边!” “七崽!到这边来!” 笑声很脆,又飘得很远,无忧无虑极了。 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姑娘隔着一道院墙,在外面艳羡的看着。 可她低头看了眼自己到目前为止还一个都没卖出去的泥饼,还是收回心思,转身打算离开。 她有些不舍,一步三回头,就连离开的步伐都是拖沓的。 小山竹注意到了她眼中的渴望,停下手中抛球动作,主动发出邀请:“你要进来和我们一起玩吗?” 小姑娘一惊,好似是未曾想她们会看到自己,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便落荒而逃。 她们之间隔着的仅仅是一道院门吗?不,更像是天堑。 小山竹看着她越跑越快,有些疑惑的挠挠脸,潜意识里依稀好像明白她为什么跑,却又好像更不明白了。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店长的声音:“歇会儿,别一直玩。” 褚芙看到她们头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额头上的样子犹觉惊叹,在冷气全面覆盖的店里都能跑出一身汗,真不愧是小孩子,就是精力旺盛。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有人十分熟练地抱住自己的腿,小山竹像颗小炮弹般冲过来,脸蛋红扑扑的仰头看她。 褚芙刚想问她怎么了,就听到她仰头甜甜道:“我好喜欢你。” 这句突如其来的告白,让褚芙莫名其妙的同时也心里一软。 其他小孩听到这话不肯干了,一个个都不甘示弱,争先恐后道:“我也喜欢你!我最最最喜欢褚姐姐!” 第66章 “我最最最最最最最喜欢!” “我最最最……” 秦五端着几杯绿豆汤在旁边长吁短叹,故作伤心,小姑娘们又自觉身上担子一重,连忙跑过去安慰:“也喜欢你也喜欢你!” 与之凶悍的外表相比,秦五的心出乎意料的柔软,七崽的衣服就是他一针一线缝的。 他好像天生就懂得怎么照顾人,对这些小姑娘也很有耐心,几乎有求必应。 褚芙忍笑,把他手里的绿豆汤拿下来,招呼道:“来,尝尝新做的绿豆汤。” 七夕限定饮品下架后,她就一直忖度着下一个该上的新品是什么,在天气愈来愈炎热之后,这个问题也就有了答案—— 绿豆汤! 第一款是苏式绿豆汤。 一勺糯米,一勺绿豆,加一两块掰成小块的冬瓜糖,一点红绿丝,几粒葡萄干、金桔,一颗蜜枣,最后再倒入冷藏过的薄荷凉白开,放一小勺白糖。 做苏式绿豆汤一般都是在凉白开里滴入薄荷香精,自己熬的话会发绿,底汤也没有那么清澈透明。 喝一口清清爽爽,薄荷味浓郁且清甜,糯米有嚼劲但不粘牙,绿豆酥而不烂。 这同样是一款争议性比较大的饮品,喜欢喝的人觉得很上头,不爱喝的人觉得就是牙膏水。 第二款是家常绿豆汤。 洗好的绿豆冷水下锅,开大火煮到沸腾,倒出来用冷水冲洗一遍,再次加入冷水开大火煮。 嗜甜的,就可以多加几块老冰糖。 煮十分钟,再按10:1的比例加入凉水,中火煮十五分钟,关火再焖十分钟。 这样煮出来的绿豆汤开花出沙,是一种很纯的绿色,浓到几乎可以叫绿豆沙了,在冰箱冷藏两小时后风味更佳,清凉又消暑。 有时候喝上一大碗浓浓的绿豆汤,甚至可以不吃午饭。 有迟钝的客人见到菜单,这才反应过来:“奶昔下架了?” 其他客人纷纷嘲笑:“你消息也太土了吧,早就下架了,你再想喝恐怕要等到明年喽!” 还有店里的资深老粉趁机推销新品:“新出的冰棍很不错,再有这个绿豆汤也不错,有间奶茶店出品总不会有错的。” 说到最后一句时,话里满是自信和与有荣焉的骄傲。 新进的客人纷纷来了兴趣:“绿豆汤?名字倒挺贴切。” 这个时候还没有绿豆的叫法,一般是叫菉豆或者青小豆。 绿豆性喜温热,对干旱、贫瘠的土壤耐受力较高,但昭国近二十年没下雨,再耐旱的植物都抵挡不住。 昭国百姓已经许久没吃过这种豆子了,他们在曾经也有过这种汤,不过一般是叫「雪泡豆儿水」或者「青小豆汤」。 在看到「青小豆汤」改名换姓重出江湖后,百姓一时间被牵起各种思绪,感慨良多,甚至有些鼻子发酸。 绿豆汤40铜币一份,不算贵,普通老百姓不管是追忆回念的还是喝个新奇的,一般都会买份尝尝。 褚芙注意到,有一个小姑娘就站在离院门口不远不近的距离,眼神怯怯地望着过路人。 院子门口摆了几处货架,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多肉盆栽,许多客人会在临走前买一盆带走,因此那里人流量较大,那个小姑娘就在那里揽客。 如果是成年人的话,褚芙或许会让ta去别的地方,但一个小小的孩子,背着比她还大的背篓,自己努力的讨生活,褚芙还真狠不下心赶她走。 小姑娘希冀的眼神投向过路的每一个人,不断的重复着:“要买一个吗?” “要买一个泥饼吗?” “一个泥饼一文钱,要买一个吗?” 褚芙安静的看了会儿。 见一直没有人买,小姑娘弯腰快速捶了捶腿,偷偷往店里瞄,想看看那只小狗还在不在,谁料却与一直在关注她的褚芙对上了视线。 !!! 她像是做错了事被抓包的小孩,又像是被烫到似的,立马慌乱的想挪开目光,却见仙人招手让她过来。 我? 我吗? 小姑娘左右看了看,确定是自己,这才抬步走过去,还在门口还小心翼翼的擦了两下脚底,像是生怕自己的脚会踩脏了里面的地一样。 ——她根本就没穿鞋,或者说,根本就没有鞋子可以穿。 第90章 炒琪 她的大背篓里摆放着整整齐齐的泥饼,巴掌大小,泥饼就是观音土做的,一文钱一个。 褚芙一下子买了十五个。 十五文钱已然算是大主顾了,小姑娘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把手擦了又擦,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数出十五只最大的泥饼来。 她走了之后,此前一直安静的小山竹小苹果她们开始缠着褚芙:“褚姐姐,我想吃这个泥饼。” “我也想吃。” “全给我们吃吧?” 褚芙听着前面的话还觉得没什么,可听到后面那句就觉得不对味了。 她把泥饼放下,蹲下身来与她们齐视,教育她们道:“吃可以,但不能说「全给我们吃」,这句话是不对的,我们不可以做自私的小孩,这个泥饼我也想尝尝,可能其他哥哥姐姐也想尝尝,我们要学会与家人分享,如果你们真的很想吃,等那个姐姐再来了,我再给你们买一些好吗?” 她怕现在不纠正她们,等以后再纠正就晚了。 但她心里也有些纳闷儿,奇怪,明明她们以前还不会说这种话啊,为什么今天突然会馋一个泥饼呢? 小姑娘们都低头沉默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 秦五找到小山竹时,她正躲在菜园里哭鼻子。 一大片红薯藤连着一茬儿空心菜,空心菜长得飞快,掐掉嫩芽,过两天又可以长出新的来,绿色的菜园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有种清新又质朴的香味。 葡萄藤上也已经挂满了果子,有不少已经变成深紫色了,颜色一看就让人觉得很好吃,不过葡萄熟了,也有鸟儿时不时来光顾,盛夏阳光透过叶间缝隙洒下来,就可以透见不少饱满的葡萄都有被鸟啄过的痕迹。 秦五没说什么,兢兢业业给菜园浇完水,又拔了一圈草,这才坐到她旁边。 小山竹已经哭完了,吸了吸鼻子,声音犹带着鼻音:“褚姐姐很好,我们坏。” 秦五憨憨的叹了口气,把七崽递给她。 她接过来,用七崽擦了把眼泪。 七崽好像能察觉人的情绪,此刻温顺极了,一动不动的窝在她怀里。 小山竹不觉得委屈,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泪珠子就是稀里哗啦的往下掉。 眼泪砸进泥土里,将泥土晕染成一圈圈深黑色。 她哽咽着说:“我不想你们吃泥饼,那个吃了肚子会很难受。” 她们是吃过的,所以着急。 泥饼就是观音土,她们从前会做成面馍的形状,蒸熟了吃,但吃了之后就会一直梗在肚子里,小腹也会胀满如石头般坚硬,疼痛难忍。 她不想他们肚子疼,更不想店长肚子疼。 … 另一边,褚芙知道事情原委后,抬手搓了搓脸。 她拿起一个泥饼尝了口,泥饼吃起来很脆,再多嚼两口能吃出是很细腻的土,有一点点极淡极淡的咸味。 它极具饱腹感,吃了不会被人体吸收,少量吃不致命,但由于毫无营养成分,专吃这一样东西久了就会死于营养不良。 小山竹她们也只是一群平均年龄都没超过七岁的小孩,知道这个吃了不好,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这是人家赖以生存的东西,所以只能装作自己嘴馋护食,不让哥哥姐姐入口,哪怕自己吃了难受也不要紧。 这么小,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懂事呢? 褚芙挨个儿摸了摸她们的脑袋。 她们刚来时,还顶着一头营养不良的黄毛,现在头发黑了不少,看着就有光泽,就连尖尖的脸蛋也肉眼可见的圆润了起来。 唉,人好,孩儿好,是我不好,我脑子有毛病的。 泥饼不能全吃,但也不能浪费,褚芙打算拿它来做一种叫炒琪的食物。 炒琪也叫土馍,里面是发面,外面是一层薄薄的土,口感轻脆,嘎嘎香,大人小孩都可以拿来当零嘴,也不用担心吃坏肚子。 褚芙不想大家带着情绪入睡,所以在晚上时,就着炒琪把这件事情讲开了。 她也自知误会了她们,所以干脆趁明天周末带店里众人出去玩一天。 好耶! 十二个小姑娘又在转眼间把那一点点不愉快抛在了脑后,热情高涨。 快打烊时,一个灰扑扑的小姑娘拘谨地走了进来,从自己补丁落补丁的小兜兜里,一枚一枚很珍惜的数出二十枚铜币。 她踮起脚尖,将二十枚铜币从柜台上推过去,怯生生道:“要一杯柠檬水。” 她一共只有二十枚铜币,全部拿出来了。 无晦眼睛上蒙着一条黑色的布,就静静地坐在不远处,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第67章 陈折己见她没注意到这边,不动声色的把钱又放回了她的小兜兜里。 鹭娘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挑眉看向他。 他指了指自己,表示这杯柠檬水的钱从自己工资里扣。 鹭娘耸耸肩,员工本来就有饮品份额,何况店长知道了也不会扣他工钱。 店里马上要开饭了,烤鱼咕嘟咕嘟在烤盘上冒着泡,浓郁霸道的香味从厨房飘到这里来。 “你的柠檬水好了。” 小姑娘猛地回过神来,脱口而出:“我不吃。” 褚芙听到声音顺势望过去,这才发现是下午碰见的那个小姑娘,不禁莞尔:“要不和我们一起吃吧?” 她红着脸慌忙摆手,再次落荒而逃。 “这小姑娘……” 陈折己开始做打烊前的准备,看到柜台上那杯打包好的柠檬水后愣了一下,猛地拍了下脑袋。 “诶!她的柠檬水还没拿走呢!” 他赶紧拿上柠檬水追了上去,可四周黑漆漆的,哪还有那个小姑娘的身影? 第91章 山有错落 次日一早,大家打扮得精精神神,胸前挂着水壶,背后背着包准备出门玩。 褚芙刚推开门,就看到了一个完全不想见到的人。 她的表情顿时从 (^~^) 变成(_ )。 有点晦气是怎么回事? 杜房鸣望眼欲穿,感觉自己像个冷宫的妃子,看到她眼睛倏地一亮。 系统依旧用它那听不出波澜的ai音道:[别人都是霸道总裁爱上我,你这算什么?霸道屌丝爱上我?] 褚芙握紧拳头,假笑道:“小嘴巴闭起来~”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杜房鸣甩了下刘海,兴高采烈想过来打招呼,谁料却不知道被谁的脚绊了一下,身体骤然失去平衡。 “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着便是一个身体跌倒在地的闷响,地上的沙尘重重地扬起来。 他捶了下地面,‘唰’的一下,怒而回头。 无晦退后一步,目光无神地定在虚无的一点上,嗓音中满是歉意和恍然:“我眼睛看不见,是不小心绊倒你了吗?真是对不住。” 他浑身都带着尘埃不染的洁净感,仿若僧衫吹月如雪,花下已千年。 杜房鸣怀疑他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想报之前自己故意绊凌扈那一脚的仇。 看他摔了个狗吃屎,秦元在后面忍不住笑出了声。 杜房鸣应激了,当场迁怒:“你笑什么!” 本公子的乐子也是你能看的? 秦元游刃有余的应对:“我没笑,我只是太热了,把牙齿露出来凉快凉快。” 杜房鸣忍辱负重的爬起来,一边拍身上的沙土,一边用挑剔的眼神将无晦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这和尚真碍眼,他又不是店里的员工,怎么还能跟褚掌柜同进同出? 但他已经学聪明了,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出来,也只会换来一句‘你也不是店里的员工,是不是管太宽了?’ 因此,他虽看不惯那个和尚,也只是憋在心里,自己闷声走过去想挤开他。 你走开,褚掌柜旁边站的人只能是我! 挤……没挤动。 又使劲挤……还是挤不动。 他使出浑身力气挤……反倒把自己给弹开了! 杜房鸣不敢相信:(╯°Д°)╯︵┻━┻ 怎么可能!我竟比不上那个和尚么?! 杜房鸣被拉入黑名单上不了火车,因此众人上车后,一下子感觉全世界都安静了。 自从上次被他搭讪后,褚芙又买了不少轨道,用送的一节车厢专门设置成了员工内部包厢,整体舒适性大大提高。 远处的山呈现出一种朦胧的雾蓝色,山的背后隐约是更亮一些的蓝,和大片金黄沙漠的色调混合在一起,有种波澜壮阔的美。 窗边的小苹果头枕在胳膊上,展开的素描本不知道在画些什么,好像只是随意的勾勒了几笔,夏日的阳光洒进玻璃窗户,均匀的照耀在这个安静的女孩身上。 她是真的很喜欢画画。 众人都很默契的放轻了声音,就怕打扰到她。 小山竹眨眨眼睛,“去京城玩?” 褚芙逗她:“为什么想去京城?” 她义正言辞:“京城有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好看!” 褚芙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京城相比其他郡城终究是要繁华不少,她也刚好去问问上次皇宫莫名其妙出现一杯奶茶的细节。 而且京城会有更好的大夫,还有御医,或许可以帮无晦看看眼睛。 但没想到,一见面太子给她扔下了个深水鱼雷。 褚芙懵了,“开蒙?” 对面的太子微微颔首,“是,其实京城早先就办立了女子书院。” 他看到了店里的一群小姑娘,想让她们接受初步的开蒙教育,由书院里的女夫子教导。 但不巧的是,褚芙同样知道受教育的意义。 她之前看到过一段话:教育的本质是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是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是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 她其实并不急着让小姑娘们上「幼儿园」或是「书院」,褚芙想让她们先拥有自己的判断和价值观,去了解这个世界。 “当然,这只是我先前的想法。”太子微微笑起来,莹白如玉的手指屈起,缓缓将一个茶盏推过来,温声道:“现在想来是我之前多虑了,她们被您教的很好。” 遵循自己的天性,野蛮生长,不被条条框框束缚,挺好的。 褚芙摇摇头,“不止是我。” 店里所有员工全都毫不吝啬的释放善意,在竭尽所能的教她们,陈折己教诗词歌赋,鹭娘教她们保护自己,秦家兄弟教她们打拳,讲外面走镖的故事…… 山有错落,人有平仄。 她们在懵懵懂懂接触这个世界时,这个世界也同样在接触她们。 太子为褚芙置办了一处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以供她在京城落脚,见快要到饭点了,秦五撸起袖子准备做饭。 得知要来京城后,他把自己吃饭的家伙什全带来了,此刻忙的热火朝天。 他熟练的挥舞着锅铲,动作流畅而有力,新鲜的食材在锅中快速翻炒,不一会儿就散发出了诱人的香气。 可乐鸡翅、炸蘑菇炸鸡拼盘、酸萝卜爆牛肚、泡菜肥牛烫饭、芝士培根焗饭…… 空气中飘着的香味愈加浓郁,太子也没提出告辞,反而开始战术性喝茶。 褚芙迟疑。 这是想留下吃饭的意思? 可贵为一国皇储,用膳一般不都是慎之又慎?吃什么都要先用银器来对每一碟菜试毒,或者太监先试毒吗? 饭已经做好了,太子还端坐在原地不动如山,出于客气,褚芙礼貌的问了句:“要不一起吃点儿?” 秦元很懂道行的在旁递上一双筷子。 “不用。”太子拒绝,然后含蓄一笑,不知道从哪从容地拿出一双玉筷,“我自己带了。” 第92章 有鬼 等众人回来已经暮色模糊,秦五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喜滋滋道:“太子殿下可真大方啊。” 太子殿下的赏,天下几人能得?都可以供起来了! 可一下火车又看到杜房鸣,众人心情顿时就没那么美妙了,甚至有些如鲠在喉。 不是,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啊? 杜房鸣吐掉嘴里的一根野草,扭过头来,深情款款的注视着褚芙,“天色不早,我特来保护你。” 秦元无语望天,用得着你保护?你当我们是摆设么?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泼洒在天际,人声在此时也显得幽渺,拂过的夜风微动,发出轻轻的漱漱声,还真透着几分诡异。 褚芙没理他,只低声与店里众人叮嘱:“走快点。” 她话音刚落,前面就幽幽飘过去一个白色的人影。 小山竹吓得短促的叫了一声。 杜房鸣的小厮称职的充当气氛组,凄惨的喊:“鬼!是鬼——” 杜房鸣歘地展开双臂,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挡在褚芙身前,慷慨激昂道:“褚掌柜别怕,有我杜某在这里,定当护你无虞!” 她肯定很害怕吧? 只要她一害怕,我就可以顺势拥美人在怀,温言软语安慰一番,上去与「鬼」苦斗,如此,方能彰显我男子之气概! 我这般勇猛有担当,凡天下女子亦是会为我所倾倒啊! 杜房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美得不行,嘿嘿嘿直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公子?公子?”小厮见叫不醒他,试探着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公子?” 杜房鸣猛地回过神来,收回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顺手擦了下口水,相当不悦:“干甚?” 小厮委婉提醒:“公子,褚掌柜走了。” 杜房鸣一激灵,往前一看,褚芙哪还在原地?人早就走远了! 第68章 如此拙劣的把戏,褚芙甚至懒得吐槽。 已经到店里了,她转身把门‘啪’的一下关上,杜房鸣火急火燎地追了上来,戛然关上的院门差点把他的鼻梁骨撞断。 他捂着发酸的鼻子眼眶里不可抑制的流出眼泪,蹲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站起来后,他泄愤般踢飞一颗小石子,气冲冲道:“回去!” 刚走没几步,前面又一个白影飘过,杜房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喂,行了,人都走了,别演了。” “别演了,再演我也是不会给你涨工钱的啊。” 秦五刚打开店里的灯,就听到门外爆发一阵惨叫,他吓一哆嗦,扭头纳闷道:“他们在外面嚎什么呢?” 门外俩人好像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惨叫声一波高过一波,没有几秒,院门就被砰砰砰敲响。 “有鬼!有鬼啊!” 杜房鸣一边狂敲院门,一边不住的回头看,吓得涕泗横流。 他心里悔不当初,早知道就不玩英雄救美的鬼把戏了,这下好了!把真鬼引出来了! 我爹早就对我说过,对鬼神要有敬畏之心,我怎么就不信呢?! 恰在此时,院门开了一条缝,秦元粗粝的嗓音从里面传来:“怎么了?” 见门开了一点,杜房鸣欣喜若狂,努力从门缝里挤进去,颤着声音道:“我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收留我一晚,外面有鬼……真的有鬼……两只鬼……” “只要你们收留我一晚,我什么都愿意做!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说着,便把一个荷包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褚芙看着那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心情微妙,怎么有种被贿赂的错觉呢? 她捡起那个荷包随手掂了掂。 嗨呀,杜少爷消费降级了啊,上次给小山竹的是一袋金子呢,怎么现在变成一袋银子了? 那一袋银锞子每一个都有三五两重,这么一荷包,少说也得三四十两。 杜房鸣还在恐惧的左右乱瞟,就见院门打开至可容纳一两人进来的位置,他喜出望外,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 褚芙抬了抬下巴,示意给他一床被子,警告道:“你们就待在院子里。” 进去住? 进去住是不可能让他们进去住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他们进去住的。 杜房鸣两人早已被吓破了胆,这个时候哪还能挑啊,院子?院子也行! 不知道是因为这是仙人庇佑的地方,还是因为店里明亮温馨的灯光,杜房鸣一进来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一下子就没那么害怕了。 可等店里众人关灯回宿舍后,四周黑漆漆静悄悄,他忽然又害怕起来。 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主仆两人恐惧不安,紧张到无法呼吸。 小厮鸡皮疙瘩全起来了,欲哭无泪:“公子,你别扯被子了,我快盖不住了……” 好像隐约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逼近…… 近了…… 近了! 杜房鸣脚缩在被子里面都不敢伸出来,蒙着被子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还不到一盏茶功夫,前院又乍然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叫。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杜房鸣鬼哭狼嚎的开始发疯,一边哭泣着一边死命往小厮那边挤,整个人几乎都要扒到了他身上,小厮也害怕的不停尖叫,最后白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被吵得睡不着的褚芙站在二楼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心路历程大概是: 他在装傻。 他真傻了! 他在装疯。 他真疯了! 她现在觉得这人可能真的疯了,原来他这么怕鬼的吗?早知如此还拉什么黑名单啊,直接装鬼吓他不就行了吗? 她忍不住出声:“这个世上没有鬼,你们不要自己吓自己。” 这句话刚落下尾音,褚芙就亲眼看见院外两个鬼影吊在半空。 弯月瘦白,月光透过厚重的黑云似隐若现,阴森湿冷,那两个吊在半空中的鬼影,一个身穿白麻衣孝服,一个身穿大红色喜服。 颜色在一片漆黑中显得分外刺眼。 神经无比脆弱的杜房鸣看着那对红白双煞,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音,最后突然高亢地尖叫起来。 可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两个鬼影一下又不见了。 谁?是谁在装神弄鬼? 等等! 褚芙脑子突然灵光一闪。 好像一直以来,她都忽略了一样东西——这个世上是不是真的有神仙? 昭国百姓对神仙的存在深信不疑,而在此之前说是上天降下神罚,昭国也确实十九年没下雨。 有神仙……也有鬼?! 第93章 扑朔迷离 所以,刚刚那一红一白会是鬼吗? 褚芙锁着眉观察了一下。 作为一个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倒背如流的社会主义接班人,红旗下的小仙女,她其实并不是很信这些。 ——她觉得这件事很大概率是人为。 但问题在于,会是谁呢?会是谁大半夜过来装鬼,他的动机和目的又是什么呢? 现在一切真相都还不得而知,褚芙‘啪’地一声将灯打开,店内顷刻间灯火通明,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气氛也消散了大半。 杜房鸣大喘了两口气,惊魂未定。 次日一早,整宿没睡的他顶着两个黑眼圈,特意抱着那床被子,得意的在无晦面前晃了一圈。 这是褚掌柜给我的被子,别人都没有,就我独有。 咦?怎么没反应? 杜房鸣不信邪,又故意在他面前晃了一圈。 可看到他的眼睛后,杜房鸣倏地反应了过来,自己在这嘚瑟炫耀个什么劲啊?他是个瞎子啊!他又看不到! 那自个儿刚才岂不是白炫耀了? 褚芙目睹整个过程,将拳头攥得死紧,杜房鸣这小子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昨夜的鬼哭狼嚎就忘记了? 好想打他,但又怕他爽到。 褚芙干脆让秦元一通棍棒把他轰出去! 晚上我们还要接着抓‘鬼’呢,您可别在这里耽误事儿了啊。 午后时分,卖泥饼的小姑娘再次出现在店门口,褚芙又买了十五个泥饼,给了十五文钱后,又变戏法儿似的从背后拿出一个香草冰淇淋。 小姑娘有些惶惶,赶紧低头从小兜兜里找钱,褚芙不禁莞尔,制止了她的动作,不容抗拒的把冰淇淋塞到她手里。 “请你吃。” 小姑娘怔怔的望着那个冰淇淋,见在烈日下要融化了,这才手忙脚乱小心翼翼的舔了一口。 只一口,她就幸福的眯起眼睛。 唔,好甜! 褚芙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淼。”她赶紧将嘴里的冰淇淋咽下,又重复了一遍:“我叫小淼。” 太阳明亮极了,晚霞也铺陈出来,滚滚的橘黄色云朵就堆砌在天边,渲染力极强,将她认真的脸庞映照成了天一样的颜色。 褚芙笑着点点头,“好,小淼,我记住了。” 可好心情只维持到回到店里的那一刻,再次见到杜房鸣的瞬间,褚芙满脸诧异,音调都拔高了:“秦元不是赶你走了吗?” 你怎么又回来了? 杜房鸣死死的抠着门框,头都没回,眼睛紧紧盯着某一个地方,“我来盯着我姑父。” 姑父? 什么姑父? 怎么突然讲到姑父了? 褚芙莫名其妙,顺着他目光所及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一男一女坐在窗边。 大昭如今并不十分注意男女大防,贵族家的女郎骑马上街、婚前小夫妻甜甜蜜蜜的共饮一杯奶茶也是有的,因此这种场面并不少见。 唯一异样的是,那个男子看上去有些岁数,起码已到不惑之年,倒是愈发衬得旁边那名女子娇艳难言。 “那是你姑姑?” 这个姑姑未免有点太年轻了吧? 小厮为难的看了自家公子一眼,也不知道该如何介绍那女子的身份,只踌躇道:“那是……” 杜房鸣脸色臭得可以,冷笑着打断:“是我那好姑父要抬作平妻、与我姑姑平起平坐的青楼贱籍女子。” 青楼、贱籍。 他毫不掩饰此刻话中的刻薄。 他姑姑早就想与吕晋那人面兽心的家伙和离,可吕晋却放下狠话,扬言进了他吕家的门,便只有休妻,没有和离一说。 因自己是个外嫁女,杜令婉也就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这种事向来耻于外说,数十年也就这么熬过来了。 见她退让,吕晋更是不管不顾,如今甚至要抬一个青楼女子为平妻。 正妻是官宦人家出来的嫡小姐,你抬一个青楼女子为平妻,与她平起平坐,莫不是这世间最大的羞辱? 杜房鸣与姑姑感情还算亲厚,本来心里就有气,此时看见这一幕心里更是火大的很。 第69章 让你娶杜家女已是高攀了,我姑姑要与你和离,你就赶紧麻溜的写和离书,还妄想得全部嫁妆然后休妻?你凭什么? 焉知这不是在把我杜家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真是岂有此理! 杜房鸣越想越是气得牙痒痒,撸起袖子就想上去打他一顿。 反正大不了两败俱伤!你也没脸我也没脸! 小厮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赶紧拦住他,忙不迭劝道:“公子!公子冷静啊,您这样做只会让姑奶奶陷入两难的境地啊公子!” 无晦静静地听完了全程,恰到好处的出声道:“倒不必大费周章,我有一个好法子可让吕郎君心甘情愿奉上和离书,只是……” 他留下了个转折,微微一笑,头向杜房鸣这边侧来。 “可能要牺牲杜公子一二清名。” 杜房鸣停下动作,满腹狐疑地将他上下扫视一遍。 不用跟那个便宜姑父打架扯皮,也不用杜家撑腰,光靠我自己就能让吕晋那厮心甘情愿奉上和离书? 怎么可能! 杜房鸣打心底里压根就不相信,但他又心痒痒的厉害,实在好奇是什么法子,遂一边敲着折扇一边装作随意听听的架势,把脑袋凑了过去。 ——听完后,他脸色堪比一盘打翻的油墨,各种表情变化来变化去。 什么一二清名?根本就是一世清名! 要是按照你的法子做,公子我的一世清名就毁了! 妖僧! 无晦不疾不徐,依旧温温和和:“我只是这么建议,至于做不做,杜公子自己抉择就好。” ** 另一边,黑袍人知晓了有间奶茶店昨夜发生的事后也罕见的露出几分疑惑。 不是我们干的啊! 莫非,有人私底下动了手? 他扭头看向身后几个下属,可他们纷纷摇头。 得知自己这边的人没出手后,事情的冰山一角终于浮出水面,可非但没有变得清晰,反而越加扑朔迷离、迷雾重重。 既不是自己这边的人动了手,那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背后之人,是敌是友? 为首的黑袍人手指骨节无意识屈起,叩了叩桌面,沉吟了片刻,吩咐道:“立马把这件事告诉主子……” 话到这里却戛然而止,他与几位下属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了。 第94章 我心里有你 趁所有人都不注意,吕晋偷偷摸摸溜来了厨房。 他不敢乱翻,只能着急忙慌地四处乱瞄,仰着头从左找到右,目光分散到各个角落,在哪里……在哪里…… 忽然,他目光定格,眼里乍现猛烈的惊喜。 找到了! 谁曾想才刚刚找到目标,背后就冷不丁传来一句:“你在干什么?” 吕晋浑身一震,掐着自己的手心竭力镇定,茫然的转过身来,“果园不是往这边走么?” 褚芙直视着他的眼睛,皱眉道:“果园不是这边,完全是反方向,你来这里干什么?” “原来我走反了啊。”吕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抬手拍了下脑袋,“真是不好意思啊掌柜的,嗨呀,我走错了,我是要去果园的。” 说着一边弯腰陪笑一边退了出去。 直到他走出去老远,褚芙还盯着他的背影。 秦五就离开一会儿就被他找到空子钻进来了?他到底盯了多久厨房才能这么凑巧? 他应该是带着目的过来的,而不是带那个青楼女子来喝杯奶茶那么简单。 厨房里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吗? 褚芙走到他刚才的位置,往下看去,发现他刚刚看的是盐。 一袋225g、商城进价大概是两文钱的盐。 褚芙望着那袋盐,若有所思。 … 吕晋把门‘咣当’一声关上,拼命掩饰自己跳得飞快的胸口。 若是自己没有亲眼见到都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如此细的盐!跟雪粒一样! 俗话说得好,三担米,一斤盐,盐就是菜肴里的将军。 什么贫苦老百姓冬天吃不起新鲜瓜果蔬菜,只能吃腌咸菜,统统都是假的! 盐可比油汪汪的肥肉还贵得多!平常人家是根本买不起盐,就连做菜都是数着粒儿放盐的,哪里舍得用盐做咸菜? 昭国如今自产不出什么盐,只能依赖邻国进口,在如此这般的情况下,一斤盐飙升至了600文钱,官盐更是700、800文一斤! 精致可口的小咸菜?呵,那只是豪门大户的专属。 真正的底层人家,是窘困到掺杂了泥浆的水都买不起,更别遑论盐巴了。 盐还是一个国家重要的税收来源,朝廷生产垄断,市面上九成九的盐基本上都掌握在官府手里,它的运输成本很高,需要大量的船只、马匹还有人力。 那为何盐商富得流油? 因为利润空间极大,他们垄断了市场啊! 百姓对盐的需求量大,但因为它自己本身就是一种稀缺资源,产量不仅低而且有限。 要是……自己能搭上褚掌柜这条货路,何愁没有银子使?那一袋袋白花花的细盐…… 怕是大昭首富的这把交椅,就要落到自己头上了啊! 其实私盐贩卖猖獗,某种程度上来讲会导致国家财政收入减少,国家一旦没钱问题可就大了,养兵、救灾哪里不要银子使? 国家财政一旦出了问题,甚至还会导致动乱甚至灭国。 吕晋可管不了那么多,为了发财致富我宁愿铤而走险! 钱、权……我全都要! 他忍不住开始畅想起以后的日子了,等和褚掌柜这笔生意谈拢后,她卖她的奶茶,我贩我的盐,我也不与她争利。 就这样好好发一笔国难财! 哎呀,我眼红那个姓乔的皇商许久矣,终于也要轮到我发财了! 吕晋越想越兴奋,忍不住背着手,踱步来踱步去。 富贵日子指日可待、近在眼前啊! 到时候老爷我还会稀罕杜令婉嫁妆那点三瓜两枣? 忽然,他背后柔柔的攀上一双手。 吕晋以为是自己的美人来了,心底暗暗夸赞,年纪轻就是知情识趣。 “美人……” 他美滋滋转过头来,却被一张蓦然放大的男人脸吓得跌坐在地,魂都差点飞出来了。 这哪是他的美人?分明是杜令婉的侄子! 看着他身上穿的纱衣,吕晋又是呼吸一窒,“你穿这个做甚?” 杜房鸣嘟起嘴巴,嗲嗲道:“姑父,你不喜欢么?” 说着,又作势要摇他的袖子,吕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一脸恐慌的制止道:“你不要过来!” 可这句话根本没能起作用,杜房鸣反而越靠越近,吕晋不停的往后退,心中各种脏话狂飙。 他感觉自己再多看一眼他眼睛都要瞎了,连忙转过头去,半劝半骂道:“你在做什么?你不是男人吗?你不要想不开,我们俩都是男人啊!” 谁料这句话却让杜房鸣更兴奋了,当场撕心裂肺的发下誓言:“情到深处又岂会在乎公公母母!?” 吕晋脸上的表情丝毫不亚于天崩地裂,腿已经软到扶墙都站不起来了。 杜房鸣坚定的呼喊:“这不是腿软,这是爱情的眩晕!” 说完一个大跨步上前,拽住他的手腕,双眸含泪,继续深情表白: “姑父,我心里有你,姑姑她已经老了!” 一门之隔,得知有人进了厨房气势汹汹来找麻烦、却没想到会听到这一句虎狼之词的秦五亚麻呆住。 啊? 啊?! 啊??!!! 我吃到了什么惊天大瓜! 第95章 风雨欲来 为了逃离他日复一日的纠(骚)缠(扰),吕晋无比麻溜的签了和离书。 “从此我与你们杜家再无瓜葛!”吕晋羞耻到甚至不敢直视他,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蹦出来:“你也勿要再喊我姑父!” 我可没有你这样变态的侄子! 杜房鸣敬业的选择将戏演到底,悲痛欲绝:“姑父,难道爱一个人也有错吗?” 连续数日的高密度骚扰让吕晋的精神高度紧绷,身心处于崩溃的边缘,听到这句话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指着他道:“都说了不要叫我姑父!” 杜房鸣眼睛一亮,试探性的喊他:“夫君……” “够了!”吕晋暴跳如雷,恨不得上前去捂他的嘴,但又怕这个变态舔自己手心。 “你究竟是什么时候……”他说到这里蓦然停声,四处看了看,确保附近没有人在,这才羞愤欲绝的开始讲下半句话:“是什么时候对我起这种龌龊心思的?” 啊? 杜房鸣蒙了,我什么时候对你起这种龌龊心思的? 我说我根本没起,你信吗? 那个妖僧没说还有这出啊,那接下来怎么办?我自己随意发挥? 不过讲真,和离书已经拿到手了,自己还跟他在这里演什么? 第70章 杜房鸣还没思忖好怎么应对,就听吕晋决绝道:“你别再纠缠我了,我喜欢的是女子,就算与你姑姑和离了,我也不会喜欢你的!” 世间女子何其多,他为何独独痴恋自己?难不成自己的魅力当真如此大? 杜房鸣看见他的表情后,脑子突然转过弯来。 不是,这个表情……怎么这么让人恶心欲呕呢? 杜房鸣又突然意识到,等等,自己好像也经常在褚掌柜面前露出这个表情。 他又暗自拍着胸脯庆幸,幸好幸好,自己还是玉树临风的,没有他那么丑,应该观感会比他好很多。 … 杜令婉拿着那张薄薄的和离书,仍觉不可置信。 和离了? 就这么简单的和离了? 我解脱了? 杜房鸣再次见到自己姑姑时,她容光焕发,与从前那个容颜憔悴的妇人判若两人。 无休无止斗小妾的日子她真的是过够了,只要一想到从此摆脱了吕晋这个狗男人,她半夜在被子里都能笑出声来。 杜令婉和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疼惜道:“姑姑错怪你了,先前一直以为你不学无术,现在想来是我狭隘浅薄了,没有看到你的内涵。” 杜房鸣笑容僵在嘴角:“……” 姑,咱只要说最后那一句就可以了,前面那几句真的没有必要,真的。 杜令婉感动不已,掰着他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来正对自己,期待又鼓励: “来,告诉姑姑,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怎么做到的? 杜房鸣微笑着坚强。 没事的,只是牺牲了亿一点点清誉而已,亿点点而已。 ** 此时的太极殿,正是一片风雨欲来之势。 名贵汝瓷砸了个粉碎,这像是个信号,内侍全都哗啦啦跪下来,恐惧到几乎要把头埋进衣服里去。 皇宫内外全部统一口径瞒着他,但不知道哪漏了口风,他终究还是知道了。 横山帝怒极反笑,“好啊,好啊!那个有间奶茶店来了这么久,朕竟然是昭国最后一个知道的!” 总管大太监李有禄在旁呈上一盏消火的决明子茶,小心奉承道:“陛下富有四海,那个有间奶茶店算什么东西,自是不值当为它劳神动气。” “陛下是天子,凡天下所有,无不是陛下子民。” 内侍皆知他听不得因他之过使上天降下神罚这话,也不敢触他的逆鳞,只陪着小心道:“听闻那掌柜的是毕宿星君下凡,想来莫不是来辅佐陛下成为千古一帝的……陛下,兴许这是祥瑞之兆啊。” 横山帝丝毫不吃这套,冷笑道:“祥瑞?依朕看是妖异!” 太子跪在地上,横山帝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龙袍拖曳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他居高临下的打量这个儿子许久,忽然当胸一脚将他踹翻。 “别以为朕不知道,有你在后面推波助澜!” 太子闷哼一声,捂着胸口缓慢的爬起来,再次跪好。 “你僭越了,父子君臣,君臣父子。”横山帝微弯下腰,伸出手指用力点了点他的胸膛,语含告诫:“朕与你之间,先是君臣,再是父子。” 太子面不改色,头颅一如既往的恭敬垂着,“是。” 横山帝越走越慢,途经鎏金盘龙柱时,停下脚步,忽然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端放在那的一盆芍药。 这盆绿芍已经很老了,还是当年重修太极殿时,已故的贤仁皇后花了大力气从外面挪进来的,枝干遒劲,色如翡翠,透着尊贵之气。 然春日怒放时绿意盎然,花朵初开时青绿色,盛开时层层晕染,心瓣儿浓绿正抱,颜色减淡,宛若柳叶飘絮,又似雪上柳梢。 横山帝又拍了两下,表情晦暗不清,语气也听不出喜怒,“它的花期就要过了。” 芍药春日开花,眼下却是七月流火,已快要入秋了。 李有禄听得胆战心惊,陛下说的是花……还是那家店? 他小心翼翼地出言宽慰:“终究只是养在殿内的一盆花而已,也无四季轮转,您就当看个趣儿,奴才再斗胆说句大不敬的话,它能得陛下一赏,已是莫大的荣幸,且花无再开之日,人何执之?”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略略放下身段,将那个掌柜招安过来,收为己用,想来也不足为惧。 横山帝捻着花瓣,重复:“花无再开,人何执之?” 养在园子里的花谢了尚可待来年,可养在盆里的花败了,岂不是再无重来之日? 他收敛怒容重新坐回龙椅上,面上所有情绪已悄然无踪,无迹可寻。 李有禄暗自松了口气。看样子,陛下是已过了那阵气。 谁料他这个想法刚冒出头来,就听到上首传来轻飘飘一句:“派兵,攻打。” 李有禄惊愕抬头。 龙椅上的帝王稍微抬了抬袖子,一行护龙卫就神不知鬼不觉出现,无声无息跪在地上,听候差遣。 横山帝依旧轻描淡写:“若有违抗皇命者,就地斩杀,事成后将那个叫褚什么的女人,枭首示众。” 听说她因那家店在民间声望很高?她算个什么东西? 只有皇权,才能凌驾于一切之上。 没有什么能动摇朕的权利! “是。”护龙卫领命退下。 李有禄脸色苍白,拿着拂尘的手在不可控制地颤抖。 这样一句话下去,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该流多少血。 陛下此法何曾不是在自取灭亡? 大昭……真的完了。 第96章 黑云压城 吕晋抖了抖衣裳,又扯了扯,临走前在模糊的黄铜镜前打量自己一遍,瞧着更板正了些,这才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去找褚芙谈生意。 不等他说明来意,褚芙就主动开口:“你想要盐?” 虽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是笃定的。 吕晋没否认,肃容起身冲她作了个揖,“褚掌柜洞若观火。”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以近乎蛊惑的语气道:“盐利润之高,想必您也有所耳闻。” 不止他们大昭,就周边几个邻国,再远些的西域、下梁,哪个国家不要盐?就连北方那些水草丰美的游牧民族都要买盐砖! 如果有了盐,何愁没有销路?银子不是如流水般进钱袋子? 说句不好听的,贩盐所得的利润,可比在这里挣几十文钱一杯的奶茶好多了! “如若褚掌柜点头,吕某愿将所得利润十之八九双手奉上,献给褚掌柜。” 简而言之,她只要提供盐就可以了,后面的事几乎不要她操心,他会一手包揽,她只需等着收钱即可。 他直直的望过来,野心昭然若揭。 褚芙甚至清晰地看到他的喉头滚动了下,仿若大业近在咫尺,只待他们大展宏图。 褚芙慢慢啜了口茶,没出声。这时,外面急匆匆跑进来一个人影。 昔日的九督公,此刻急得鬓发皆湿,全无体面。 褚芙面露惊诧,“你不是在太子身边吗?怎么……” 她话还未说完,九宿便急慌慌抢答:“殿下让我来告知您一声,宫里怕是出变故了!” 今早横山帝传唤太子入宫,并未说是什么事,但他已察觉到了不好,提前一步让九宿来报信。 褚芙瞬间顾不上这摊子事,脑子里的那根弦顷刻绷紧。 能出什么变故呢?无非就是横山帝发现了自己的存在。 终于……还是来了。 见褚芙这冷静的模样,九宿五脏六腑都揪了起来,焦急道:“您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又让她看后面四个精壮的汉子,急急介绍道:“这四位是殿下亲卫,此行是特来护您周全的。” 必要时候,以命换命。 四个精兵上前一步,齐齐冲她抱拳。 … 早在九宿来时,吕晋就很懂眼色识时务的退了出去。 谁料一出来就看到了杜房鸣的背影,他对这个曾经的侄子心里仍有阴影,连忙屏息弯腰,轻手轻脚往外走。 杜房鸣根本没发现他,正眯眼向远处眺望,用折扇敲了两下手心,感慨道:“书到用时方恨少,好多人呐好多鸟。” 吕晋内心翻了个白眼,这首诗是这么用的吗? 但他忍不住向那边看去,等人近了,这才发现…… 哪是什么人什么鸟?分明是黑压压的禁卫军! 最前头的是……护龙卫! 吕晋‘腾’的一下直起身来,下意识就想跑。 害怕、惊骇、畏怯……什么词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心中万分之一的恐惧! 对横山帝的恐惧早已刻入大昭百姓的基因,深入骨髓。 什么生意、钱财,统统都是空话!这些东西都没有性命重要! 他想跑,可哪还跑得掉?店门口早已被禁军团团围住! 吕晋失魂落魄,瘫坐在地,抱着头喃喃:“完了,完了完了。” 第71章 他只是想来谈桩生意,顺便带新宠游玩一番,可没想在这里把自己的性命给搭上啊!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神仙斗法,凡人遭殃。褚掌柜是仙人,必然护得住店里的人,我是什么东西?谁来护我? 吕晋越想越绝望,又狠狠扇自己一巴掌,陷入无尽懊悔,怎么自己就这么霉,刚好挑了这个时间来呢? 但谁知道呢?谁能未卜先知呢?谁知道横山帝突然发作了? 明明之前都还风平浪静的! 褚芙站在员工宿舍七楼,由高到低俯视下去。 她由衷感到庆幸,幸好今天是休息日,店里没什么客人,百姓可以幸免于难。 禁卫军的盔甲在烈日下闪着银色的冷光,为首将领朗声道:“尔等休要负隅顽抗,速速伏降,交出褚芙,饶你们不死!” 鹭娘闻言侧过身子,以保护的姿态将她牢牢护在身后,小山竹她们也紧张的抱住她的小腿。 褚芙安慰般挨个儿摸了摸她们的脑袋。 鹭娘一边紧盯下方,一边把头往她这里歪了歪。 褚芙会意,也摸了摸她的脑袋。 很快,褚芙又将目光投向下方。 她可以将他们拉入黑名单,但问题是拉黑名额有上限,目前以她的级别是只能拉黑5000个人,而下面望过去黑压压一片,远远不止五千个人。 黑云压城城欲摧。 其次,就算系统检索到他们怀有恶意,自动开启防护装置,不让他们进来——难道他们就会乖乖离去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他们不会走。 相反,他们甚至还会就此驻扎下来,日复一日的守在这里。 那我们呢,就一辈子躲店里不出去了? 主将吼了好几遍“速速伏降,交出褚芙,饶你们不死”,可里面无一个人回应他。 他怒气值蹭蹭蹭上涨,扬手一挥。 攻打! 既然你们冥顽不灵,那我等也无须顾及你们性命! 不过,就算有间奶茶店看起来脆弱得不堪一击,他们也丝毫不敢轻敌,用的完全是攻城的方式。 看到冲撞车骨碌碌推出来后,店里不少人的心都高高悬了起来。 冲撞车前面有一个巨大的木桩,由3~4名士兵奋力咬牙才能推动得起来。 它用力一撞,连厚重的城门或石墙都可以撞开一个缺口。 这还没完,后面又紧随其后运来了几辆投石机。 因弹发石块时声如雷震,投石机又名霹雳战车,上装机枢,用的石头比脑袋还大几倍。 主将领脖子青筋暴起,高吼道:“给我瞄准点,狠狠打!这家店打下来,加官进爵,升官发财,重重有赏!” 士兵们更兴奋了,冲撞车在人力的推动下前后摆动,往院门上撞去。 陈折己脸色凝重,紧缩的眉头久久未能舒展。 他在黄雾初期就见识过这家奶茶店的神奇之处,可此时心里还是不免升起担忧。 他从翰林院出来后又在兵部任职了几年,深知冲撞车威力之巨大。 几百斤的巨物,院门能抵挡得住吗? 褚芙正在心里飞快地计算着。 外面至少有5000个装备精良的禁军,护龙卫甚至都还没出手,而里面只有20多个人,双方比例悬殊,差距实在太大了。 系统依旧是毫无波澜的ai音,但不知为何,这次褚芙却从它的声音中听出了平静笃定:[宿主无需担心] ——我们无坚不摧。 一个硕大的透明防护罩凭空出现,将整家店、果园、牧场、前院,无声无息的笼罩起来。 第97章 他人为我摇旗呐喊 无论他们怎么撞,那一扇看起来无比脆弱的薄薄竹门就是纹丝不动。 他们又试图从别的地方打开突破口, 投石机进不去,那些石头在半空中被全部拦截,反弹了回来。 高架云梯,可同样翻不过去,像是有什么透明的隔膜挡住了他们。 弓弩也同样。 又尝试火攻,把油浇在箭矢上点火引燃,可箭射不进去,同样反弹了回来。 火攻最忌讳的便是反噬自身,那些箭矢反弹回来后,下面顿时手忙脚乱,又是扑火又是躲避。 等好不容易拾掇好,再次看向奶茶店时,主将竟然有种面对全副武装的乌龟,生出一种无处下手的荒诞感。 他只能恨恨骂道:“妖术!” 吕晋瑟缩的窝在角落观望了一会儿,状态早已从刚开始浑浑噩噩的绝望,到现在乐的跳脚。 原来我没性命之忧啊,你不早说呢! 杜房鸣更是嚣张,直接叉腰站在院门口,与他们一门之隔,隔空对骂,唾沫横飞。 “什么妖术,分明是仙术,你们这样是会遭天谴的!” 褚芙仍还站在七楼。 七层楼已是大多数百姓眼中可望而不可及之高度,站在这里可以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见到那些层出不穷的武器被挡了回去,褚芙面上并没有多少喜色。 她不想一直龟缩至此,她想主动出击。 可太子仍被囚于宫中,现在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 店里女人与小孩居多,无晦眼睛看不见,青壮年只有秦家五兄弟和陈折己,再加上那四个太子派来的护卫。 饶是如此,对上装备精良的禁军和护龙卫,也是毫无胜算。 只靠这么些人,是无法突出重围的。 系统得知她想反攻回去后,耿直道:[你级别太低了,但凡高一两级,我都可以给你开通武器库权限] 她现在隐隐约约能明白系统为什么要逼着她升级了。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龟缩至此,亦然守成,可不够进取。 要是能有几样现代化武器,枪支弹药,炮弹能从这里直接打到皇宫,多爽?岂不是各方各面彻彻底底的碾压? 但升级难啊,实在太难了。 一千万五级,五千万六级。 外面的禁军与防护罩僵持了一天后,果然就地驻扎了下来。 傍晚时分,忽起变故。 听到外面嘈杂的声响,众人赶紧扔下手中才刚拿起来的饭碗,匆匆跑上楼察看。 俗话说登高望远,站得高确实看得远些。 看清外面发生了什么后,所有人都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只见密密麻麻的人群,像蚂蚁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粵城百姓、澹城百姓、零散小村子的村民…… 后面仍还源源不断。 火车车厢一节节下来的全是各郡各城来的百姓,有衣衫褴褛的乞儿,有锦衣着身的贵族子弟,有须发皆白的老头儿,有穿长衫的读书人…… 这些皇帝口中的蝼蚁,这些随处可见的百姓,有些痞子二十文的奶茶也总是调笑着能不能少一文,有些妇人锱铢必较斤斤计较,有些老古板因先前店员露足而颇有微词…… 可这个时候,他们全部站出来了,挺起并不强壮的胸脯,拿起锄头,他们没有精锐的武器,只能拿农具防身。 汹涌的人潮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圈,将禁军包围了起来。 信仰,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存在,它的力量大到不可想象。 ——那是一种甘愿为之牺牲的强大精神力量。 有间奶茶店,便是支撑着他们的信仰。 他们知道褚掌柜是仙人,大概率不会出事,也知道有人会赶来,不差我一个。 但或许呢?或许人人都抱着这样的心思,就差我一个呢? 哪怕我们只是这个时代的燃料。 我们也甘愿赴死。 褚芙一动不动地看了许久,直到双目酸涩都不舍得眨下眼睛。 这一幕……何其壮观。 他们知道禁军精锐,所以这一程,未尝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叫骂声、火把燃烧的噼里啪啦声、与自己的心跳声,汇集到一处,衍变为震耳欲聋的洪流,震得褚芙发出不了一点声音。 她自小接受平等教育长大,耳濡目染,很难对封建王朝的统治者产生真正意义上的畏惧。 可他们不同,他们就在这个时代长大,却仍愿意在此刻站出来与高高在上的皇权对峙。 一把因久未农耕而生锈的锄头,一个骨瘦如柴的人,就是他们向命运抗争的全部。 我该说什么呢? 我能说些什么呢? 无数道或年轻或老迈的嗓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想要褚掌柜的命,先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蚁多还咬死象呢! 气氛愈加紧绷,一触即发。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一朝兴盛一朝灭亡,苦的依旧是百姓。 忽而大地震动,伴随着雷声般的马蹄声,一大群膘肥体壮的兵马自远方奔腾而来,滚烫的热风吹过他们的铠甲和披风,刮得猩红旌旗猎猎作响。 看清旌旗上的花纹后,禁军统领面色一变,他们不是在边关吗?怎么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第72章 石虎疾驰而至,紧勒缰绳,黑马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铁蹄扬起一片飞扬的沙尘。 他扬手将虎符高高举起,阔声道:“我等奉陆老将军与谢小将军之令!清除叛军!” 符,信也,持符者,可调兵遣将。 验合后,军将才能听命而动。 那枚虎符高高举起,所有人都不得不抬头仰视。 “到底谁是叛军!”禁军统领从未听过如此倒反天罡之言,声色俱厉道:“你们是想造反叛国不成?尔等食君之禄,却不忠君之事,在其位而不谋其职,此乃不忠不义!” “与他们多说无益。”护龙卫终于出手了,拔出刀,脸上是无动于衷的冷漠:“若要拦路,一概斩之!” “杀!” “为国而战!” 两边人马迅速厮杀在了一起,刀剑相碰发出刺耳的金属交鸣声。 这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内战,同为一国子民,不亚于手足相残。 不管是发动者还是反击者,都是为了统一,排除异己,所以这场战争注定避免不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血红的残阳倒映在地上,晚风吹动着灰沉的烟雾。 赢了…… 我们赢了。 秦家五兄弟个个浑身是血,几乎力竭,鹭娘身上也多了许多伤口。 石虎浑身浴血,一步步走到褚芙面前,请她示下。 褚芙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遥遥望向南边方向,缓慢又坚定道:“出发,去京城。” 也到了该清算的时候了。 这个曾经强大的国家,一度败落,如今再次冉冉升起。 远处的一切都笼罩在夕阳里,山峦边缘也镀上一层金黄和火红,唯独他们身边,背阴处,色调是沉郁的青蓝。 石虎毫不犹豫,翻身上马,摇旗呐喊:“全军听我号令!直取玉京!” “直取玉京!” “直取玉京!” “直取玉京!” 第98章 帝死 行军打仗的艰难险阻很多,而前期最令人头痛的莫过于赶路,路途中不仅可能遭受敌军埋伏,且长期连续的疲惫也易引发伤病减员。 京城又离北漠数千里之远。 可有了一条通玉铁路,将士们可谓以逸待劳。 挥刀向京! 京城,含凉殿。 四周堆冰如山,一架水车将附近水渠里的水运送到殿顶,再从飞檐洒下去形成瀑流。 巨大的扇车靠水力驱动,送来阵阵凉风。 这般奢靡享受,可横山帝火气上头,非但没有驱消暑意,反而气得一连砸了好几套杯盏。 “废物!一群不成器的废物!朕养他们何用?都让那群刁民攻到皇城脚下来了!” 横山帝忽然发起火来,一把将床上的软枕和床边的熏炉扫落在地,双眼中满是血丝,“李有禄,明早你就去替朕拟旨……不!现在就去,将太子赐死!” 在这之前太子离被废仅有一步之遥,而他现在却突然跳过废太子的程序,要杀了太子。 李有禄心头清明,明白他为何要如此行事。 皇帝这是被兵临城下的巨大威胁要折磨疯了,如惊弓之鸟,看谁都觉得要害自己,他已经连着做了好几日噩梦,日日如此。 大权在握的时间太久,如今已经舍不得放手了。 李有禄自然不敢忤逆横山帝,闻言只应了一声是,拢着袖子拿来了圣旨铺到了他面前。 横山帝刚走到檀木书案前,忽然!寒光一闪! 他反应极快,迅速抽身躲开了,甚至还能狠厉的握着那把匕首的刀柄,反杀回去! 李有禄不可抑制的往后一个踉跄,面色苍白,缓缓低头。 新鲜的血液顺着匕首滑下,滴落在地。 横山帝面色狰狞,一字一顿道:“连你也想害朕?” 李有禄乃是打小伺候他长大的内侍总管,情分非比寻常。 就连他也会背叛朕!那在这个世上,朕还有可信之人吗?! 他没看到的是,自己身后一个小侍反应更快,正在迅速逼近。 他还未从被最亲近之人背叛中反应过来,又察觉胸口一凉,手上匕首蓦然脱力,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李有禄终于能捂住自己汩汩流血的小腹,往后跌去。 横山帝扭头一看,发现这个穿着内侍衣服的并不是自己眼熟的那几个小太监,而是一个异常陌生的男子,或者说是少年。 少年嗓音很轻:“自我谢家灭门那日起,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手刃你这个狗皇帝。” 横山帝脑子因失血过多而一片混沌,连思考的速度都变得缓慢,完全想不起他是谁。 谢家?哪个谢家? 死在他手上的亡魂太多,他早已记不清什么赵钱孙李。 忽而,大殿门口处传来一道脚步声,太子白衣飘袂,气定神闲地走进来。 横山帝瞪大眼睛,喉咙嚇嚇出声,几乎目眦欲裂。 他早已被自己迁出东宫,囚禁在了宫中最北边的幽蠡宫,这幽蠡宫与冷宫也差不了多少,破败荒芜,重兵把守,就是一个监牢! 可他竟然出来了? 没有朕的传召,他竟然出来了?他怎么出来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太子在谢以骞身旁站定,对他说:“我来吧。” 横山帝满嘴血腥,以几近报复的目光看着他,疯狂大笑:“朕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他以为自己没留后手吗? 他自出生起便被自己种下蛊虫,隔三差五便会发作,若无引药,他绝活不过而立之年! 太子置若罔闻,手心轻巧一用劲,匕首便全部没入,鲜血飙溅到他脸上,他的脸色却出奇的平静。 就是这种巨大的割裂感,使得他有几分可怖。 横山帝瞪着他,鲜红的血从嘴角溢了出来,断断续续道:“你的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 太子轻飘飘的说:“您的皇位也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呐,您弑杀先帝,我不过是效仿您而已。” 他的皮肤是常年不见光的病态苍白,那双琥珀色眸子平常带给人的无害感,也不知何时消失无踪,只轻飘飘一眼,压迫感便扑面而来。 太子凑到他耳边,低声道:“父皇,孩儿骨子里流的,终究是您的血。” 横山帝双目涣散,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从未正眼看过的儿子给杀死了。 可,天家无父子。 太子伸出手,轻轻一推,“父皇,你安心去吧。” 尸体倒在地上,发出闷沉的响。 他与谢以骞目光短暂交汇,很快又心领神会的错开。 太子就这么踩着横山帝的血一步步走出去,抬脚、落下,鞋底很快吸饱血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黏稠的粘连声,在身后留下一串血脚印。 “陛下龙驭宾天——” 这句说完,他又提高声音:“陛下——龙驭宾天——” 殿外的内侍和宫婢全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管真情假意,阖宫皆响起哀哀戚戚的哭声。 宫中的丧钟骤然响起,一下又一下,穿透了灼热夏风,传遍玉京每个角落 有史记载,承庆十九年七月廿二,护龙卫首领密谋逼宫造反,亲宦以身挡刀,然太子与折冲将军谢以骞领兵救驾来迟,横山帝终崩逝于含凉殿,年四十三岁。 第99章 黑暗之后的黎明 横山帝的葬礼办得不甚隆重,停柩未满七日就出殡下葬。 铺天盖地的缟素刺入每一个人的眼帘,漫天纸钱打着卷儿翻飞,浓重的烧纸、香烛味灌满京城。 太子往日的病弱形象也在短短数日内被迅速扭转,他的雷厉风行、铁血手腕让一众朝臣无不惊愕。 一干打着为横山帝匡扶社稷旗号的逆贼也先后被诛杀,时隔十九年,大昭朝堂再起波澜,以太子为首,对反对派展开清洗,京城内外的土壤都被血浸透了。 宫中权力更迭,属于横山帝的时代正式落下帷幕。 新君改年号为承祚,自此,徽元帝的时代正式到来。 种子在破土之前会迎来无比漫长的黑暗,但总有些种子会默默地积蓄雨水、吸收养分,待到阳光普照那一日,生根、发芽、破土、蔓延,遮天蔽日。 他们推翻某些陈旧的东西,由下而上,让这个王朝焕发生机,迎来新生。 … 李有禄昏迷了好几日,所幸在太医的极力救治下,还是熬过来这一遭,把这条命从阎罗殿给捡了回来,只是小腹绞痛的毛病还老是再犯。 他很庆幸,新君仁和,没有发生他想象中那种卸磨杀驴的事,还赐了他一个两进两出的小院子,准许他在宫外颐养天年。 宫女到了年岁还可以出宫和家人团聚,可要在宫中一辈子的太监,如何能出宫养老呢? 他本以为自己要在宫中老死了,这道旨意下来的时候,他怔忡许久,泪盈于眶。 出宫那日,他特来面见新帝,隆谢君恩。 第73章 徽元帝认真看了他许久,叹道:“李公公也有白发了。” 当时在他记忆中还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头上长出了白发,精神头也不那么好了。 李有禄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眼里也带着感怀,笑着说:“奴才已五十有五了。” 太子生母早亡,又不得横山帝所喜,小时候在宫中过得步履维艰。 曾经有一次七八岁的太子请安的时候身体不舒服,横山帝又不顺心,就故意为难他,让他大暑天跪在殿外。 李有禄看见他不适,心里不忍,就悄悄照顾着,从那之后太子每次来,都会与他说两句话,渐渐的,偶尔李有禄也会给他提示几句,像是陛下今日心情好是不好,该说些什么之类的。 那个羸弱的孩童,终是在危机四伏的深宫中长成少年,又成为天子。 他见证了两代帝王的兴起。 李有禄走后,九宿正式顶替了他,成为新的内侍总管。 徽元帝好像还挺有精神洁癖的,对新的宫宇坚决不想用旧称,就命各衙门重新拟来。 新君上位,事务繁忙,登基大典还未正式举行,朝堂就已经彻彻底底迎来了一波大换血。 这才是真正的一朝天子一朝臣。 杜寰因站对了队伍,官职还往上升了一品两级,荣升为从二品光禄大夫。 某日晌午,他刚和下属商议完登基诞宴的备办,就见自己的小儿子在书房外探头探脑。 他挥退下属,这才说:“进来吧。” 杜房鸣闻言赶紧进来,笑嘻嘻的拍马屁:“爹,我做什么你都知道。” 又把手里提着的一封糕点拿上来,“爹,我给你买了吴记的龙井茶酥,可好吃了,来,你尝尝。” 说完,狗腿的把糕点拿出来,塞了一个到他嘴里,期待的问:“好吃吗?甜吗?” 杜寰:“……你亲手喂的能不甜吗?” 杜房鸣嘿嘿笑了两声,又看到了桌面上放着的一壶茶,连忙拿起茶杯给他倒茶。 见自己爹没有想喝的意思,他又亲自喂到嘴边。 杜寰实在看不过去,直接将茶杯抢了过来,自己啜了一口,杜房鸣也不在意,又给他捏肩捶背,殷勤道:“爹,最近累吗?” 杜寰眉梢都没抬一下,“你又想打什么鬼主意啊?” 知子莫若父。 “我哪能有什么鬼主意……”杜房鸣小声说完,见铺垫得差不多了,开门见山的快速道:“我想娶褚掌柜为妻。” 杜寰嘴里一口茶水喷出来,脸被呛得通红,来不及咳嗽就一脸惊悚的回头看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要…要娶谁?” 杜房鸣脸不红心不跳,朗声道:“褚掌柜啊。” 杜寰坐正身子,“人家答应了吗?” 杜房鸣理直气壮道:“没答应啊,不过我就是要赶在没人提亲之前,先下手为强嘛。” 杜寰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口差点喷出来,你以为没人是没人想吗?是没人敢! 他头痛极了,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抛出来:“你那些外室、小妾、表妹呢?” 杜房鸣眨巴眨巴眼睛,一摊手,“我可以拿银子给她们,将她们全部遣散。” 杜寰眼前一黑。 你是有多大口气啊!还将她们全部遣散? 天爷!自己这些年究竟是怎么教他的?怎么把他教得这般无法无天! 他以为将小妾全部遣散褚掌柜就会感动然后嫁给他?他还没看出来吗?褚芙是展翅翱翔的鹰,不是困于后宅的囹圄秃鹫! 你还想娶人家?你用的还是“娶”字? 但凡人家肯让你入赘,我都敲锣打鼓十里红妆把你送出去,怕是晚上做梦都会笑醒! 杜寰实在难以理解他的脑回路,紧皱着眉,很努力地试图想理解,但最终发现自己还是理解不了。 不是,你凭什么啊? 他这个当爹的都看不过去了。 你怎么能这么普通,却又这么自信呢? 杜寰就感觉燥,很燥,于是一口茶接一口的茶往嘴里灌。 见他久久不语,杜房鸣着急了,从桌案前绕到他身边来,急得恨不得摇他的袖子,“爹,你倒是说句话呀!” 一整壶茶灌下去,杜寰胸脯起伏了一下,终于出声了:“我送你去边关。” 杜房鸣万万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傻眼了,“去哪?” “边关。” “哪个边关?” 杜寰瞅他一眼,没好气道:“还能是哪个边关?打仗的那个边关!” 人家谢小将军满打满算,也就投军半载有余吧,年岁才比他大多少?就已经一步步从丁卒升到百夫长、千夫长,又从千夫长升到副尉、校尉,如今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折冲将军了! 年纪轻就意味着资历浅,难以服众,可人家是实打实从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如今又助陛下登上帝位,谁敢说他难以服众? 况且人家才多少岁?前程远大着呢! 不说别人和那些同僚,就说自己,遇上了他,还不得温温和和的喊一声谢小将军? 这就是威望! 杜房鸣慌了,“万一……万一我死在战场上怎么办?” 上战场不就是跟阎王点卯一样? 那可不是闹着玩,一不小心真的会没命的! 杜寰依旧没好气:“怎么办?还能怎么办?风光大办呗,你是我杜家的儿子,难道我们还会吝啬置办席面的银子不成?” 杜房鸣又磨了一会儿,可是杜寰岿然不动,知道再无回旋的余地后,他垂头丧气的走了。 杜房鸣还在心里琢磨着晚上让自己娘再劝劝时,就突然听到自己背后传来一声喊:“阿鸣。” 杜房鸣精神一振,回头看他。 杜寰就站在书案旁,广口玉瓶中孤零零插了一枝白色马蹄莲,半明半暗的光影切割中,他的脸也有些模糊。 他说:“你脱离了我们家,什么也不是。” 杜房鸣怔怔站在原地,突然发现这个父亲让他感到很陌生。 陌生到有些可怕的地步。 而陌生的父亲就站在原地,对他说:“来吧,让我看看,你靠自己要走多久才能站到我身边。” 第100章 要走了 杜房鸣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院子,也没有了让自己娘再劝劝的心思。 杜夫人见他好几日闭门不出,爱子心切,心急如焚,连忙让自己小女儿来说和说和。 杜令蓁来了后,无论再怎么劝,他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她也就停了下来,静静地看了他半晌,忽然问:“你为什么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什么? 杜房鸣茫然的转过头来,话题跳跃跨度太大,他甚至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一向温顺的妹妹会对他说出这句话。 杜令蓁与杜房鸣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她本以为自己和哥哥是相同的,可在很小的时候,她就懵懵懂懂发现了两人的区别。 对自己,话题无休无止永远是未来夫婿,高嫁低嫁;出嫁后的日子也可以想象,前半生是夫君和孩子,夫君的前程和儿子的前程,后半生则开始操持儿女的婚事。 一切都是这么的循规蹈矩。 稍微特立独行一点的,要么说不要成亲,要么说趁早成亲,找个好夫婿。 我们的一生都寄托在「好夫婿」三个字上。 而对哥哥,每一个叔叔伯伯都会和蔼的给他建议,怎么读书,怎么科举,怎么成事,怎么跟上官说话,官场上怎么晋升,怎么识人,如何戒骄戒躁稳步向前。 ——却没一个是建议找个女子赶紧成亲。 每当她凑近也想听两句的时候,那些叔伯总会哄笑出声,喊下人把她带走,这不是你们女子该掺和的事儿! 小姑娘家家的,懂什么啊? 杜令蓁缓缓抬眼,无比认真地注视着他,“如果可以,我也想靠自己,我也想建功立业,我也想上战场。” 但我不可以。 她觉得不公的地方就在这,你认为最差的结果,却是我的可望而不可及。 杜房鸣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似的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原因,妹妹是女子。 性别在这里就是她的原罪。 杜令蓁心有不甘,难道我的大半辈子就只能困在后宅中相夫教子吗? 哪怕技不如人,我都认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连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都没有? 她垂下眼睫,轻声说:“哥哥,我是真的很羡慕你。” 甚至羡慕到嫉妒的地步。 哪怕他不学无术,轻视自己的人生,考上了国子监却又稀里糊涂被退了学,爹娘再怎么恨铁不成钢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只因他是家中的嫡子,是个男人。 她也终于在多年后的今天,后知后觉的读懂了那些叔伯眼里微妙的高高在上和……怜悯。 父命不可违,杜房鸣最终还是要去边关。 第74章 只不过到了边关,他引以为傲的男人身份将会像一滴雨水融入了大海般无迹可寻。 杜房鸣去边关前特地来找褚芙,“我要走了,你能不能为我饯行?” 褚芙笑了笑,然后残忍的拒绝了他。 不能噢。 我都要走了,你能不能对我态度好点?杜房鸣一怒之下……也是怒了一下! 惹怒他的后果就是……他蹲在角落报复般抱着七崽狂吸。 蹭饭不成,他从善如流的退而求其次,眼巴巴道:“那我能不能把我骡哥寄养在你们这里,我不白占你们便宜,我出银子,你看我们骡哥这么瘦也不占多少地儿,你们不是有几头黑白牛吗?把我骡哥放那就行。” 他说到这里悲从心来,又要哭了,抽泣道:“我如果能活着回来,就把骡哥接回去,如果我不能活着回来,你们记得让它安享晚年……” “对我骡哥好一点,其他牛欺负它的时候,你们要记得帮它,不要只帮亲不帮理。” 见他哭得眼泪鼻涕都要出来了,褚芙实在看不过去了,拿了一张纸给他。 啧,怪埋汰的。 杜房鸣抽抽搭搭的接过去。 好白好软。 ……唔,还有点香。 他舍不得用,于是偷偷摸摸把那张抽纸藏自己袖子里去了,自己用衣服随便擦了一把脸。 临走前,他来跟自己的骡子告别,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给它梳毛。 这头骡子曾经驮着他从粵城走回了京城,历经一个多月的时间,是患难与共的关系。 他越说越悲怆,埋在骡子身上咦呜呜呜的哭起来,骡子不耐烦的打了个响鼻,用蹄子撅了他一下。 找来的下人看到他眼里直冒精光,一左一右押着他送去营队,他一步三回头,分外不舍。 “还会见面吗?骡哥?” “下次再见的时候你一定要幸福,不要老想着把我摔下去,你的世界以后没有我了,没关系,你要自己幸福!” “骡哥,骡哥!” “骡哥!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骡哥!” “骡哥你带我走吧骡哥~骡哥啊~~” 我真的不想去边关,真的不想上战场啊! 第101章 半边冰西瓜 谁都不知道太子登基前,与褚芙有过一次联系。 “我会为你登基送份贺礼。”褚芙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但不是现在。” 徽元帝也聊起近况——他对别人自称「朕」,但对褚芙还是自称「我」。 他直言自己想将谢以骞调到京城来,担任新一批禁军统领。 禁军驻在京城,直属于帝王的军队,等同于后世的中央军,享受中央直属待遇。 “我问过他的意思,但他更想继承亡父遗志,将先前割掉的领土收回来。” 世上的硝烟从未停止。 褚芙都不敢深想,‘亡父遗志’这四个字后面承载的是多沉重的故事。 而且,听说谢以骞进京时是与棺材一同来的,他确实是抱着这一趟不成功便成仁的必死决心。 这件事她甚至不忍心和阿风讲。 “那……”褚芙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连忙问:“那位洛美人呢?” 徽元帝张了张嘴,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她不愿透露行踪。” 其实书案暗格里有横山帝留下的诏谕,言明若他出了什么意外,后妃全部陪葬,但他看完后轻飘飘将那卷明黄的圣旨帛书扔入了火盆。 人都死了,这卷诏谕跟一张废纸有什么区别? 听到人家不愿透露,褚芙也不勉强,接着问:“听说你前段时间清洗了一遍朝堂,现在人手还够用吗?” 徽元帝闻弦声而知雅意,看了不远处的陈折己一眼。 朝廷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人才难求。 而陈折己,担得起一句「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 “不偏不倚来讲,他是位好官,有他是我大昭之幸,但——”徽元帝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神情中带有几分促狭的看向褚芙,笑道:“褚掌柜还是先问一下他的意见。” 问他的意见? 褚芙眨了眨眼睛。 陈折己就是一个为国为民的性子,如果徽元帝是个明君,朝堂上也换了新的官员,给他一纸诏书他肯定会毫不犹疑走马上任的,这还用问吗? 所以太子离开后,褚芙时不时把目光投向陈折己,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试探道:“你想不想回去……” 陈折己猛地抬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她,“你要赶我走?!” 褚芙一怔,赶紧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朝堂之上可以实现你的抱负……” 陈折己不听,仍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你要赶我走?!” 褚芙:“我……” 陈折己依旧悲恸的重复那句话,只不过这次换成了肯定的语气:“你要赶我走!!!” 褚芙沉默了一会儿,生硬的转移话题:“……还是聊聊上新品的事吧。” 平分天四序,最苦是炎蒸。 炽热的夏天,要说什么最解暑,当然还得是冰西瓜! 其实店里的果园种了西瓜,买一个竹篓就可以自己进去装,但目前昭国也只有一条铁路,因此,绝大多数百姓是没去过果园的。 他们甚至觉得天方夜谭,根本不知道果园长什么样! 有些百姓是去过果园,但西瓜个头大,他们宁愿省下位置来装更多其他的水果。 最起码,还可以每种都尝个味儿不是? 褚芙在酷暑时上新了冰西瓜,售价是60铜币半个,100铜币一个。 不比后世经过改良培育后的无籽红瓤西瓜,这个时候的西瓜推广度不够高,小小的,瓜皮是粟黄色,里面是白色的瓤,干巴巴的,有点像充气的海绵组织,黑籽儿还特别多特别大。 饶是如此,也只有王公贵族才可以享用。 而现在,如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般,普通老百姓也可以买到西瓜。 直到捧着自己买的西瓜时,那种真实的冰凉触感贴近皮肤,还有人满脸茫然。 我们也可以吗? 这么奢侈的水果我们也可以吃了? 买到了他们也不敢立马就切,一定要等家里人都到齐了才会郑重其事拿出来。 傍晚,在一家人的见证下,古铜色皮肤的汉子绷紧脸庞,用刀小心翼翼的划开了个口。 只听很脆的‘咔嚓’一声,红色的果肉和翠绿的瓜皮便露了出来,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来独属于西瓜的清新甜香,凉气四溢。 小孩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扯扯旁边妇人的衣角,“娘。” 他娘就揉两把他鸡窝似的脑袋,“再等等。” 把西瓜切成几瓣儿后,妇人先把最大的一块西瓜给了丈夫,又把第二大的西瓜给了儿子,自己这才端了一瓣慢慢吃。 小孩猴急,刚拿到手就大大咬了一口。 脆甜多汁,汁水充沛……只一口,就叫人瞪大眼睛。 不得了!西瓜汁好喝,没想到新鲜的西瓜更好吃! 穷苦一点的百姓,就好几户人家凑单买半个西瓜,切成小块小块,每家每户匀一点。 就手指那么薄薄一片,就足以让一家老小都甜到眯起眼睛。 剩下的瓜皮也舍不得丢,更舍不得喂牲畜,都是自己慢慢吃掉。 在干旱年代,这些都是珍贵的食物啊! 苦难之后,来之不易的甜总会让人倍感幸福和珍惜。 … 晌午,长公主府。 奚溯院子里摆了几块大青石,大石头表面是光滑的,傍晚的时候浇上两桶井水,入夜了大青石干了,就可以铺上草席,坐在上面吹着夜风。 一群锦衣华服的少年此时就坐在那儿,用银调羹挖着西瓜一口接一口的往嘴里送。 简直是十二万分的惬意! 旁边烧了驱蚊的艾草,白色的烟气就萦绕在身侧。 奚溯不太喜欢这个味道,手里拿着折扇不断扇动,白色的烟在天色里扭曲消散。 蝉声聒噪,一声连着一声,把其他小虫的嘶鸣声都给盖住了。 半个西瓜很快吃得见了底,钟离彧叹了口气,忧愁托腮道:“又想去总店玩了。” 说起来,他们都好久没去北漠了。 承庆十九年七月廿二的宫变,至今家中长辈都闭口不谈。 虽然父母都说褚掌柜和有间奶茶店没出什么事,但他们还是放心不下,毕竟「亲耳听到」跟「亲眼所见」是两码事。 众人默契的对视一眼,就知道对方的那颗心也蠢蠢欲动了。 不然就……说走就走? 陆逍踌躇:“不好吧,下午还有课呢。” 此话一出,众人更兴奋了! 那不就更加刺激了? 唯一一点不美的就是:钟离彧没买到和小伙伴相邻位置的票。 也就是说,他一个人要在另外一节车厢。 第75章 见小伙伴露出沮丧的神色,他还反过来开解安慰他们:“没事,一个半时辰的车程,眯一觉起来就到了。” 他只能和小伙伴分开行动,上了车,他发现自己的邻座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遂扫了一眼就没再注意。 发车后,他拿出一袋米花开始吃。 爆糯谷于釜中,名孛娄,亦曰米花。 体积膨大,入口便是很纯粹的米香。 吃腻了,他随手放旁边,又掏出其他小零嘴一直啃啃啃,这时,他突然发现隔壁的那个老人捏自己的米花吃。 钟离彧啃啃啃的动作慢下来,忍不住偏头看他一眼。 老爷子就冲他笑了一下。 钟离彧又别别扭扭的收回视线。 小老头笑得还挺可爱~ 算了算了,吃自己几个米花而已,让他吃吧,自己又不是买不起。 钟离彧就没拦着他,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两人维持着一种奇怪而友好的气氛,一起吃完了一袋米花。 看到那袋米花见空,不知为何,钟离彧心里竟油然而生一种满足感。 说实话这袋米花他是打算在车上和小伙伴一起分着吃的,他自己肯定吃不完一袋,但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和别人分享也挺快乐的。 他的快乐维持到火车到站,直到站起身要走,笑容蓦地僵在嘴角。 我右手边这满满一袋子米花是什么? 我精神错乱了吗?! 钟离彧深吸一口气,想到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 ——自己的米花在自己右手边,一直是他在吃人家老爷子的! 第102章 岁月静好 钟离彧整个人僵在原地,满脑混乱。 我…我是不是该说点什么,道个歉?还是把自己的这袋米花赔给人家? 他还没想出个结果来,身后就突然幽幽传来一句:“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犹如十八层地狱传来的声音啊…… 钟离彧吓一激灵,又一屁股跌坐了回去,但他又很快正襟危坐,一副乖学生模样,“卫学正。” 这一声,把特地跑来这节车厢找他的几个小伙伴给吓了一跳,很快用同样见了鬼似得表情看向卫学正,讷讷的喊了声学正。 方才豪情万丈谈论要去哪玩的几个少年,片刻就怂成了几只小鸡崽,缩在一起搓手。 钟离彧面如死灰。 他,上上次被太子和爹当场逮住,上次被爹娘当场逮住,这次被卫学正当场逮住。 我!钟离彧!逃学届的神! 他小声bb:“学正,我请了假的……” 此话一出,奚溯滕子昂陆逍荀二他们唰的一下回头,暗暗磨牙。 好啊,不是说好一起逃学,你竟然背地里偷偷摸摸写假条! 叛徒! 下车后一定狂扁你!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卫学正就来了气,冷哼一声,把一本册子摔到他面前,“你自己看看自己写的什么!” 钟离彧不明所以。 他写的是【学正,我身体有点不太舒服,想请个假】 没什么问题,一切都很正常啊! 但他没注意到,自己漏了个‘不’字。 所以,册子上最终呈现的效果是—— 【学正,我身体有点太舒服,想请个假】 卫学正冷笑:“你身体有点太舒服,还想要更舒服是不是?” 奚溯他们在旁边拼命憋笑,嘴唇都抿成一条直线。 他邻座的老人见此情况,解围道:“算了,别说他了,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这个孩子就是单纯的傻而已。 钟离彧感激涕零,向他投去一个感激的小眼神,连忙询问名讳:“您是?” 卫学正怒目圆睁,喝道:“祭酒你都不认识了?!” 国、子、监、祭、酒? 是我理解的那个祭酒吗? 啪。 钟离彧心碎了一地,险些晕厥。 我……我还吃了祭酒一路的米花? 已经不是面如死灰,而是心如死灰了。 ** 褚芙去菜园里走了一圈,地里之前给豆角搭的架子不知道怎么被大风吹倒了,好在豆角藤没断,还缠在细竹枝上。 她重新给加固了一下,又在园子里掐了一大把苋菜回去吃。 吃过晚饭,她打算同大家伙一起去补种西瓜。 果园里的水果生长速度很快,可时下西瓜热卖,所以还是要进行补种。 煮过的苋菜会滤出红色的汁液,所以摆在大家面前的就是一碗红彤彤的菜,用它的汤汁拌饭,米饭也就变成了红色,小孩特别喜欢。 秦五给这道菜取了个名字——小孩菜! 大家都在吃饭的时候,只有七崽独自一人……独自一狗没有饭吃,急得在众人脚下绕来绕去。 我的盆!我的盆呢! 七崽如今已经长成了一只圆圆胖胖的小狗,它每天要吃好几顿正餐,店里员工又多,每个人都喜欢蹲下来逗它玩:“握手。” 它就会像模像样乖乖举起两只爪爪:oo 那人就会一本正经的和它握了握手,鼓励般给它投喂一口吃的。 积少成多,它又不懂节制,前两天吃太多积食了,又拉又吐,精神萎靡,可把店里众人吓了一跳,半夜起来又是给它喂益生菌消食片又是给它揉肚子。 养狗就是这样,上一秒把你气炸,下一秒把你心融化。 所以,得稍微控制一下饮食! 但它可怜兮兮的在下面汪汪呜呜的叫,谁能扛得住? 反正褚芙扛不住,还是于心不忍,给它泡了一点羊奶粉加狗粮。 要不是稍微有点烫,她估计七崽能哗啦啦一盆都吃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褚芙看它舌头都好像烫红了一点,连忙把那盆羊奶粉泡狗粮放到一边,等它稍微晾凉了再吃。 七崽就恋恋不舍的在一边眼巴巴看着,尾巴甩得像陀螺。 看到七崽坐在那甩尾巴,小山竹很有姐弟爱的分了一根豆角给它。 第103章 司马昭之心 好像是经历过险些失去就越发懂得珍惜般,这几天店里生意爆增,不止钟离彧奚世子他们组团来了,连乔振业都拖家带口携儿带女的来了。 姐姐什么都没拿,一个人轻轻松松在前面阔步走,两个弟弟吭哧吭哧拿了很多东西。 佑姐幽怨道:“我感觉我像你的下人。” 盼儿想了想,伸了只手过去,“要不你把包袱给我,我自己拎。” “不要。”弟弟往后退了退,笑嘻嘻道:“我愿意做你的下人。” 前面不远处的乔振业听到这段对话后笑了,扭头喊道:“冲你们姐姐卖什么乖,还不走快点!” 乔振业一家人进店后,门口的风铃又叮铃铃轻灵的响了起来,一对母子也走了进来。 母子俩都不习惯店里干净的环境,露在草鞋外面的脚趾缩了缩,局促的抻了抻衣角,让自己的衣裳看起来更加平整。 就像土包子进城般,让人不自觉就自惭形秽。 明明已经穿了自己最好的衣裳来了,可在这里还是被衬得黯淡且寒酸。 排到他们时,妇人看图片看得眼花缭乱,又不识字,故意大声问:“你们这里最贵的是什么?” 今天前台值班的是曲裾,闻言脸色和笑容丝毫未变,向她推荐道:“这边三款雪顶奶茶比较贵,平时卖得也比较好哦。” 从前最贵的是奶昔系列,但它是七夕限定饮品,下架后最贵的也就是雪顶系列。 妇人不知道哪款卖的好哪款卖的不好,只稀里糊涂点了一杯雪顶幽兰,两人找位置坐了下来。 杨天赐喝了一口,眼睛蓦地一亮,“好好喝。” 妇人用慈爱的眼神看着他,絮絮叨叨道:“好喝吧?你要努力读书,考取功名,让自己以后都能喝得上这种奶茶。” 杨天赐舔了舔干燥蜕皮的嘴唇,把奶茶推给她,“娘,你也喝。” 妇人摇头摇出残影,拼命摆手,“我不喝,我哪配喝这种好东西。” 一番推拒后,她如愿以偿的继续托着腮,慈爱的看着自己儿子喝奶茶。 这时,她突然发现,斜对面的那一家人竟然一人点了一杯奶茶! 妇人诧异极了,又是心疼花出去的银子又是为他们感到不值。 害呀!那两个小子也就罢了!可那个丫头怎么回事?怎么她家里人也给她点了奶茶? 丫头片子喝这种金贵东西不是浪费了么? 妇人满腔不满,像是自己的银子被花了一样肉疼,再定睛一看,那不是乔振业乔老爷吗?! 她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乔家,原来是乔家!那这般舍得确实不意外了,他们本就是财大气粗的人家。 既然是乔家的老爷,那个丫头片子,一定就是他的独女了! 妇人兴奋得脸颊涨红,推着杨天赐的胳膊让他看过去,低声道:“你看,那是乔老爷的女儿,你觉得怎么样?” 第76章 什么怎么样? 杨天赐不明所以,顺势看过去的时候脑袋还有些发蒙。 见他不明白,妇人嗔道:“还要娘跟你直说吗?快,快去和她说两句话,打好关系,你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 虽说他们乔家是财大气粗家财万贯,不过总归是商户女,贱了些,我儿是平民良籍,也不算高攀。 听说他们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反正他家大业大,等老了总会分一点家产给自己女儿吧? 要知道,他指头缝里漏一点就够普通人家滋润几辈子的了! 要是自己儿子娶了他女儿,自己与他就是亲家了啊,我儿子这么优秀,还能帮扶他的生意,没准也能得到一份家产呢! 那这样岂不是有两份家产?他一半的家业都是我儿子的了! 妇人越想越心花怒放。 回头一看,见自己儿子竟还不肯向前,她急急推搡他一把,“快去啊!” 杨天赐往前踉跄了一下,面皮滚烫。 见他不肯动,妇人又是急又是气,骂道:“我特地大老远带你来,就是让你多见些世面长长见识,爹娘为你付出了多少你知道吗?就为了省那一张车票钱,你爹都没来,你就不听话了是不是?” 妇人想打他一下,但终究舍不得下手,所以只恨铁不成钢的用指尖点了点他的额头,“我看你啊,是读书读得脑子都迂腐了!” 只要能娶到乔家女,甜言蜜语哄她开心,怕将是有十辈子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动动嘴皮子而已,就有几十万两雪花银,多值啊! 现在他也就是年轻才脸皮薄,等到了自己这个年纪,就会知道面子分文不值! 妇人不顾他的意愿,亲自连拖带拽的把他带过去,生硬的插进一家人的对话中,陪笑道:“乔老爷,可巧,您也在这呢?” 乔振业聊天被打断,将母子俩上下打量一遍,翻遍记忆也没搜寻出关于两人的片段,“你是?” “您可能不认识我。”妇人搓了搓手,“我也就从前远远见过您一面,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还是没变。” 说着,视线转到一旁的盼儿身上,故作惊喜道:“这是贵千金吧?哎呀,都长这么大了,真是好样貌!” 说完这句话就赶忙进入正题,将杨天赐扯到自己身前来,“这是我家独子,叫做天赐。天赐,快!跟乔老爷请个安。” 人来人往大庭广众之下,乔振业也有些不得劲,拒绝道:“请安就不必了。” 妇人听到这话就从善如流把自己儿子拉起来,她其实也不舍得自己视若珍宝的儿子给别人作揖。 很快,她的目光又热切的转向乔振业,“您家千金年岁多大了?叫什么名字?看着和我家天赐差不多大呢,遇上也是缘分,要是得空让他们小孩子家家一起玩吧,对了,您可能还不知道……” 说到这里,她佝偻的背不自觉直了起来,说话也变得有中气了,胸脯也骄傲的挺了起来,神情和语气中带着隐晦的炫耀,拔高声音道:“我家天赐今年考到童生了呢!” 十五岁的童生! 这可是在自己那十里八村都出了名的! 周围人的目光不断投来,杨天赐只感觉自己脸烫得要烧起来了,连忙扯扯自己娘的袖子,低声道:“娘!” 乔振业皱起了眉。 短短几句话,他对她的印象就跌落了谷底。 毫无分寸,毫无界限,女子的闺名和年岁是她能随便问的吗? 自己女儿都这么大了,还一起玩?她当小孩子过家家呢? 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况且,自己虽崇敬读书人,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入得了眼,一个童生而已,只是通过了县试和府试,又没通过院试。 再者,童生行列良莠相混参差不齐,只要是参加科举考试的最初阶段,无论年龄大小,应考者均称为童生。 说难听点,你们连跟我女儿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在这臆想什么呢? 第104章 白月光椰子双响炮 褚芙刚进店就看到那个妇人被自己儿子拉走了,脸色青青白白,可实在算不上好看。 她带有调侃意味的看向乔振业,问了一句:“这么快就搞定了?” 乔振业风轻云淡:“没必要跟她多费口舌,我跟她都不是一个税层的。” 我每年要交给朝廷的税,都可以养活几个镇子像他们这样的人家。 你当我大昭首富的名号是说着玩呢? 当然,现在不行了,自从奶茶店横空出世,他的生意就一落千丈。 乔振业又自我安慰道:“这对母子来了也好,我就怕我女儿什么都见过,就是没见过穷小子,本来还怕她长大了好奇,想带她去见识一下的。” 说完一摊手,苦中作乐道:“现在好了,提前见识到了。” 褚芙有几分稀奇:“你还会老实交税?” 乔振业斜睨她一眼,“怎么,在褚掌柜眼里我便是那等全无家国大义的小人么?” 褚芙没说话。 她突然想到,自己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交过税。 商税仍然是朝廷征收的对象之一,商人不仅需要缴纳双倍的人口税,而且还被剥夺了政治地位和社会地位。 士农工商三教九流,商处在末尾,这也是大多数百姓都看不起商籍的原因。 就连她一开始也受到过这种隐形的歧视。 她还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向系统询问:“一直以来全国的经济都流向了我,我又把钱都给了你,没有花出去,经济不流通的话,对这个国家是不是不太好?” [你这才赚了多少钱,就扯上全国了,你知道昭国有多少人口吗?] [怎么不流通了,你不是买了那么多门店、泉眼、水井、沟渠、火车轨道、小料?本统也没有白拿钱] [何况从前水商哄抬物价,最脏的水也比你的奶茶贵好几倍,这样的情形维持了将近二十年也没怎么样,货币流通,不流向你,也会流向其他地方] 奶茶在这里相当于是水的替代品,而水,又属于必需品。 人不摄入水,3~7天就会有生命危险。 喝水的这笔钱是省不下来的,就算不买奶茶店的饮品,也是要喝水的。 这还是褚芙第一次听到系统说这么长一段话,虽然很新鲜,但——感觉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决。 系统继续用平静毫无波澜的ai音道:[你还不懂吗?水商当道近二十载,这个国家的经济早已经不健康了] 水商,一定程度来讲就是后世人口中的资本家,是在少数人手中累积了为组织资本主义生产必须的一定规模的巨额货币财富。 褚芙大脑丝毫未被干扰,清晰主线道:“那我可以把奶茶店开到其他国家去吗?” 这年月没有铺天盖地的广告,店铺名声几乎全靠食客们口口相传,口碑尤为重要。 如果能赚其他国家的钱就更好了,他们虽然不缺水,但是也没喝过奶茶啊!赚其他国家的钱,提升自己国家的gdp,何乐而不为呢? 系统这次回答的很干脆:[可以,六级开通] 五千万,六级。 褚芙算了一下,大概还差三千多万。 六级可以开通武器库权限,也可以开通把店开到别国的权限。 真的是级别越高,权限越大。 褚芙感觉六级就是一个分水岭,像是一个人从未成年正式迈入到大人的序列。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可以给你提前开通权限] 褚芙立马反射般警惕起来了,“条件?” [你跟我签对赌协……] 系统还没说完,褚芙就干脆利落的打断:“我不。” 可以预见,在不久后的将来她一定会升到六级,既如此,根本没必要折腾自己。 上次中暑吐得死去活来她可还记得呢。 但第一家奶茶门店放哪个国家倒是可以提前考察一下,毕竟选点也是很重要且有讲究的。 首先排除那些正在打仗的,和关系不好的国家。 七七八八的排除掉一些,也还剩挺多国家的。 所以,是让他们竞标,价高者得?还是让他们追杀黑袍人,谁找到黑袍人的老巢我就把店开到谁的国家去? ** 横山帝死了后,褚芙心里那块大石头放下了大半,再加上得知可以把门店开到国外去,心情好的不得了。 于是,她又趁热打铁上了一个新品:白月光椰子双响炮。 先在杯底放入duangduang的滑嫩椰子冻,再加入马蹄爆爆珠,再拿冰铲舀入一整勺冰,最后用椰子水将冰块与小料之间的缝隙填满。 喝一口,清透冰凉,满口都是椰青的自然甘甜。 马蹄爆爆珠外层是糯糯的,咬一口就会在嘴里爆开,里面是脆脆的马蹄,也叫荸荠,另外再加25文钱还可以挤上层层叠叠的淡黄色奶油,潇洒的撒上一层椰子脆片。 第77章 这款饮品,简直就是椰子控的福音! 而在褚芙刚把这款饮品上架时,那个卖泥饼的小姑娘又来了。 她将二十枚铜币从前台推过去,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欢欣雀跃:“要一杯柠檬水。” 见她没背那个大背篓,陈折己忍不住问了句:“泥饼卖完了?” “嗯!卖完了!”小淼重重的点头,开心道:“一个叔公把我的泥饼全预定了。” 接着,她又仰头高兴的问:“哥哥,摸下面是什么意思啊?” 陈折己一怔,整个店都为之一静,褚芙回过头来看她。 才几岁的小女孩怎么会知道这个词? 她走过来蹲下身来齐视她,尽量心平气和的问:“你从哪听到这个词的?” “那个买我泥饼的叔公啊。” 小淼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氛围突然变得有点奇怪,她睁着懵懂澄澈的眼睛道:“他说他喜欢我,觉得我很好,想和我一起玩,他还说他可以把我的泥饼全部买走,晚上去他家交货就行。” 褚芙立马警觉起来。 “还有呢?他还说过什么?” 小淼努力回想:“他还说想给我沐浴,还问我知不知道他下面是什么,想不想摸……” 店里众人霎时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汗毛竖立。 褚芙心里陡升怒火,但又怕吓到她,只能尽量深呼吸几次将情绪压下去,认真道:“不要去,我可以把你的泥饼全部买走,你不要去。” 小淼乖乖点头。 犹豫了一小会儿,她又小声说:“可是,我来之前,夭夭已经在去交货的路上了。” 夭夭也是一个卖泥饼的小女孩,只不过她在粵城卖。 陈折己手上那杯柠檬水一个没拿稳,摔在了地上。 ‘啪’地一声,淡黄色的液体顷刻间流淌的到处都是。 柠檬的酸涩味在空气中肆意弥漫开来。 第105章 格老子的 粵城,杏花巷。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几乎要比她还大的背篓,敲了敲摇摇欲坠的木门,“有人在吗?我是来送泥……” 她话还没说完,木门就被‘唰’地一声从里面打开。 精瘦的男人看到她双眼直冒绿光,像极了一匹饿到极致看到肥肉的豺狼,态度热情到有些诡异,扶着她的肩膀把她给迎进去:“来来来,快进来。” 小姑娘进来后,他立马转身将门又给锁好,亦步亦趋的跟了进去,帮她放下背篓,满脸疼惜的说:“背这么沉的东西,肩膀被压红了吧?” 夭夭摇摇头,满心欢喜:“这一篓泥饼共是一百文钱,您买的多,只要给九十文就好了。” “这事不急。”男人拉着她坐下,“你先歇歇,要喝水吗?我给你倒一碗水来。” 啊,这个叔公可真是个好人。 夭夭感激涕零,但还是懂事的摇摇头,“不用水,我坐一会儿就行了。” “你叫夭夭是吗?”他带着满脸笑容摸上她的手。 夭夭感觉有点不对劲,下意识想把手抽回来,可他却一个用力攥得更紧了。 “那夭夭,你想不想知道……”他声音故作神秘的越压越低,握住她的手缓缓向自己下方探去,兴奋到脸上毛细血管扩张,满脸潮红。 不……不对。 夭夭年纪太小了,又从小没人教她,她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劲,可就是有毛骨悚然的直觉。 而男人的嗓音已在耳畔落了下来:“你想不想知道,我们有哪里不一样?” 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她害怕极了。 “你放开我!”夭夭惊慌失措,大喊:“泥饼我不卖给你了!” “你不卖给我了?”男人慢慢咀嚼着这句话,看到小姑娘开始挣扎,发出颤抖破碎的尖叫,他双目逐渐变得赤红。 别人越挣扎他就越是兴奋。 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对上三十多岁的成年男人,力量方面的压制让她毫无还手之力。 男人一手紧紧捂住她的口鼻,另一只手桎梏住她乱打乱踢的手脚。 看着她挣扎的动作越来越缓慢,他心里升起一丝前所未有的奇异快感,正想把手松开去脱衣裳时,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暴力踹门! 男人猛地将身子立起来,警惕的喝道:“谁?谁在外面?” 他话音刚落,伴随着‘咚’的一声闷响,那扇本就摇摇坠坠的木门,在重击之下彻底倒塌了下去。 秦元一个抬眼,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迅速锁定了他。 再偏头一看,一个小姑娘衣衫不整的躺在里面,原本涣散的目光在接触到他后,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求救欲! 求你,求你救救我! 看到来了这么多人,男人大呼不好,拔腿就跑,心里还在暗暗恼怒,怎么这回阴沟里翻了船! 可秦元的速度远比他快,三两步就追了上来,二话不说摁着他就狂揍! 两人体格相差巨大,秦元在店里一日三餐的供应下肌肉更是蓬勃壮硕,拎他跟拎小鸡崽子似的。 而男人被几个耳刮子打得头晕眼花,毫无还手之力。 秦家四兄弟也紧随其后,一边狂殴一边大骂:“畜生!” 小孩都不放过,说畜生两个字都侮辱畜生了,简直是连畜生都不如! 街坊邻居听到声响也都闻讯赶了过来,本来还有点慌,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可看到褚芙站在门口时,那颗心瞬间安定了下来大半。 害呀,原来是褚掌柜! 再一看里面挨揍的是谁,剩下的小半颗心也就彻底落了下来,甚至不可避免的生出欣喜。 褚掌柜来为我们撑腰了! 人群中还有不少人鼓掌叫好:“打的好,打的好!” 剩下的人挤来挤去,七嘴八舌的和褚芙告状:“他三十多岁了还没成亲,名声烂透了的,根本没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 “他打光棍还不是自己做的孽?还有他那个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对!他们这对母子就是害群之马!” “这个男人每天都在巷尾鬼迷日眼的蹲着,我们家姑娘都不敢出门了。” “倒是连累了我们,那些生了姑娘的人家都早早搬走了……” 话实在太多了,褚芙好不容易才终于从千头万绪中捋出一个线头。 原来这个男人的爹早死,和自己老娘过日子,以前年轻的时候犯了事,进狱里吃了几年牢饭,出来的时候年纪也大了,名声又不好,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他就越发不加掩饰。 而他老娘知道他的癖好后非但不制止,反而助纣为虐,甚至有时候还会帮着他打掩护。 褚芙深吸一口气。 她曾经看到过一句话:你在阳光下看到了一只蟑螂,说明在阴暗处蟑螂已经多得挤不下了。 这次是撞见了,那之前有没撞见过的吗? … 一个青花褂子的老妇人手拿一个竹编大簸箕,见前面挤挤攘攘人头攒动,以为是有热闹可凑,连忙奋力挤开别人。 等自己挤进去后,她脸上兴奋的表情霎时定格。 被打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儿子还能是谁?! 她把手中的簸箕一扔,哭天喊地的扑过去:“儿啊!” 而此时的男人,早已被揍得鼻青脸肿,奄奄一息。 老妇人哭过一场,转头怒视秦家五兄弟。 下一刻,她扭着干瘪的身体,张牙舞爪凶神恶煞扑上来:“你们这群有爹生没娘养的狗杂种,我今天就替你们爹娘好好教训教训你们!” 竟然敢打我的命根子! 秦元懒得把她放在眼里,随手一推,她就往后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至于不打老人? 嗤,对上这种人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只有武力压制才会让他们畏惧。 就像有些人你在他面前拽得二五八万他当你是神,你在他面前讲仁义道德他反倒觉得你好欺负一样。 老妇人头发凌乱,周围哄笑一片,可她却浑然不觉。 见秦家五兄弟都围在褚芙身边,她遮在白发之下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众人本以为她已经意识到双方的差距,息鼓偃旗了,可没想到下一刻,她竟又跳了起来! 而且!她手上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块碎瓦片,目标直指褚芙脖子! 老妇人目眦欲裂:“我杀了你!” 我儿那么乖巧,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竟然雇人将他打成这样! 可还没能靠近,就被秦元擒住手腕。 但她这话一出,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圈一圈的往外扩散开来。 格老子的!往年你们不断滋扰,搞得我们邻里苦不堪言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想杀我们褚掌柜! 褚掌柜是谁?叫我们都能喝上水的活神仙! 反了天了,想杀神仙! 不等秦元他们怎么样,周围的百姓就撸起袖子,群起而攻之。 第78章 打架,力量之搏,要的就是凶性和信念,而她现在激发了民愤,新仇加旧恨,杏花巷子全体都有,全都铺天盖地围了上去。 那些小孩儿也不甘示弱,挠眼睛的挠眼睛,抓头发的抓头发,还要顺带踩地上那个男人几脚。 “把这对豺狼母子扭送至官府去吧?” “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第106章 与天斗 当日杏花巷所发生的事,被浓缩了一张薄薄的弹劾折子呈到龙案上。 “陛下!他们如此不顾朝廷律法,越过官府,自作主张……这、这实在于理不符啊!” 若是那男子当真做了那事,那也该由官府定论,他们自己跑过去殴打一顿又自己扣押起来算怎么回事?要造反吗? 这样藐视朝廷律法甚至无视律法,长此以往,新君颜面何存? 纵使陛下登基,满朝文武又岂会将新君放在眼里? 届时君不君,臣不臣,朝纲不振,必遭大祸! 徽元帝拨弄了两下手串,随意一问:“杜大人怎么看?” 四十多度的天,被点到名的杜寰冷汗直冒。 眼前的陛下,确实已经不是记忆中那个病弱的太子了。 他已然在短短时间内成长为成熟的君王,手握大权,杀伐决断,君威愈发深重。 而高明的君王是不会明示的,全靠臣子揣摩,揣摩对了,那就是领导有方,揣摩错了,则是臣子愚笨。 不管杜寰心里如何,他面上都是一副平静的样子,出列道:“陛下,臣私以为律法之下亦有人情,整个事件中的女童何辜?褚姑娘为百姓宁愿以身涉险,是为大义!” “而那对主谋母子实在可恶,不若就处以鞭刑,加以阉割之法,再罚去采石场受苦三年。” 说是去采石,但被殴打一顿、鞭刑、阉割三件套下来,能不能留得一条命在都不好说。 “至于无辜受到牵累的小姑娘,可凭她们个人意愿接入女子书院,日后或做刺绣或做讼师,都不失为一个生计。” 如此官府的名声也保住了,百姓得知后也会更爱戴皇帝。 徽元帝笑了,甩了甩手上的串珠,“你很好。” 上位者若一味和善,只会让下面的人失了敬畏,伺机造反。 恩威并重,软硬兼施,方是正道。 杜寰面上不显,心里却长长的松一口气,甚至想提起袖子擦两把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 ** 无晦静静坐在一张石桌前,等待褚芙和秦家五兄弟处理完事来接他。 不远处是一群脏兮兮的乞丐,他们都是因先天不足被父母丢弃的孩子,有些缺了一条胳膊,有些没有腿,有些少了只耳朵…… 石桌上放着一杯奶茶,他们偷偷看一眼,又迅速钻回去,没一会儿,又偷偷探出头来看一眼。 有年纪小的,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 可那名僧人似梨花瓣般洁净无尘,他们根本不敢靠近,生怕自己浑身脏污会让他染上一点泥星,只敢远远看着。 真像一群可怜巴巴的小狗啊。 无晦笑着冲他们招手,“来。” 一群孩子有些犹豫。 他又招招手,“来。” 孩子们慢慢挪步脚步过来了。 可他却伸出苍白瘦长的手指,抵住杯壁缓缓往外推。 ‘啪’的一声,杯子连带里面的奶茶,全部都被毫不留情的推进了泥土里,奶茶泼洒出来,顷刻间就被干旱又不知餍足的大地吸收。 无晦俯视着他们,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眼底也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漠然。 小孩们眼睁睁看着这一幕,脚步都不自觉停了下来,还有些回不过神的茫然。 但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小孩都愤怒的盯着他。 你怎么能这样! 这是水! 这可是珍贵的水!你怎么可以把它扔掉! 刚刚还无害的一群小狗,转眼间就变成了龇牙咧嘴的狼狗。 这时,一群黑袍人忽地出现,只略微出了出刀鞘,这群小孩便如惊弓之鸟般四处跳蹿,须臾间就散了个干净。 为首的黑袍人向前一步,右手恭敬的放在左胸处,“主子。” 无晦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看向那群小乞儿跑远的背影。 看啊,这就是贱民,无论哪个国家都一个样子。 他们肮脏、污秽、愚昧,别人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随便施舍一点不起眼的恩惠,便会像狗一样围上来…… 无晦背后的影子无限拉长,投射在墙壁上,肆意扭曲、晃动。 这是一个满目疮痍,正在废墟中缓慢缝补的国家。 而对于褚芙重建这个国家的救世主行为,无晦真的很疑惑,疑惑极了。 为什么要救他们? 百姓便如春日野草,割了一茬还有一茬,贱民而已,何必在乎他们的生死? 为首的黑袍人嗓音低沉,禀告道 : “昆弥不允,放言说您这是与天斗,他绝不会支……” 无晦轻笑一声,打断道 : “就是要与天斗,才其乐无穷。” 哪个帝王不想要开疆扩土?哪怕他是未来的焉耆昆弥也抵挡不了这个诱惑。 毕竟,大昭再旱,再贫,也是实实在在的土地。 之前大昭强大如斯,他们焉耆小,打不过,可现在的大昭不是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不趁老虎虚弱,没了爪牙时一举扼杀,何时扼杀? 一个小姑娘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旁,正是小淼。 无晦温柔的抚摸了下她的脸颊,“你要加快进度了。” 明明以前那个褚芙最见不得这种可怜的小女娃,可这么段时日下来,竟然还没将她收做员工。 小淼垂着脑袋,恭谨道:“是。” 第107章 我已不在朝堂很多年 将那对母子移交给官府,事了后,褚芙拍拍手上的灰,转身对那群小孩嘉奖道:“你们帮姐姐打坏人,姐姐请你们喝奶茶。” 请客! 一群瘦猴似的小孩光是听到‘奶茶’这两个字就口齿生津,但更让人激动的,还是那个‘请’字。 仙人主动请我们喝奶茶,如此荣耀! 一众小孩高兴到晕乎乎的,呲溜儿吞口水,还是他们父母拍了一下他们的脑袋,不重,反而透着一股亲昵的劲,笑骂道:“还不快谢过褚掌柜?” 褚芙朝向他们,邀请道:“大家也一起来吧。” 我们也有份? 杏花巷的街坊邻居一个个红光满面,但高兴归高兴,总归是不太好意思的,家里的皮猴子小丫头跟着去也就罢了,哪有大人也跟着去蹭喝的道理,遂都拒绝了。 于是,最后就成了一群小孩热热闹闹的簇拥着褚芙和秦家五兄弟往回走。 一群半大小子纷纷崇拜的围住秦元,一路上都在不停的叽叽喳喳:“你刚刚那招可真威武,能教教我吗?” “你手臂这么结实是天生的么?” “呆瓜!哪有人天生就这么结实的?我娘说,得好好吃饭才能长结实长个儿!” “哇,那是不是得吃好多好多粮食?” “能让我摸摸吗?” 褚芙产生一种漫步在春天茂密的森林中,周围都是活泼鸟雀的错觉。 无晦还坐在原地,一袭僧袍,眸子无神沉静,似琉璃般易碎。 “等好久了吧?”秦元三两步过去,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胳膊上,“你扶着我。” 无晦脸上出现歉然的笑意,“麻烦你了。” 回到店里,一群小孩儿捧着奶茶喝得心满意足,一边晃悠着脚丫子看戏。 不远处,一群锦衣长袍的年轻人正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 “仙人最喜欢的当然是我们粵城,要不然总店怎么会坐落于我们粵城附近!” “放屁!仙人最喜欢的分明是我们澹城,理由?还需要理由?那条沟渠便是理由!我们有全昭国唯一一条的沟渠!你们有吗?” “仙人最喜欢的明明是我们京城!京城有两家门店,除了京城,还有哪座大城有两家门店?” 一个老爷子在旁拦住他们,不停语重心长的劝和:“尔等勿要再争执不休了。” 争这个做什么?有什么好争的?大家都是大昭人,也就是说都是一家人! 对褚掌柜而言,不管哪座城都是一样的嘛。 况且,奶茶店总归也只有我们一国独有啊。 褚芙路过恰巧听到这句,咳了一声,“以后可能不是了。” 所有人一下全部销声,转过头来看她,傻眼了。 什……什么意思? 褚芙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坦然道:“我目前已经在选点了,未来可能会把店开到其他国家去。” 啪嗒啪嗒,不少百姓心碎了一地。 要开到其他国家去了? 不是我们昭国独有了? 可为什么啊?你不是上天派来救我们昭国的神仙吗?他们国家又没干旱又不缺水,为什么要把奶茶店开到他们国家去? 第79章 有人心里哀嚎,抱着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询问道:“要开到哪个国家去?” 褚芙一摊手,“就是还不知道啊,目前还在选点。” 百姓心中最后那么点微弱的希望也被浇没了。 不想奶茶店开到其他国家去! 如果别的国家也有奶茶店,我们就不再是独一无二的了! 上天不再眷顾我们了! 此话传到京城,顿时引起一片哗然和恐慌,官员也忙忙叨叨的慌乱起来。 真的要把店开到其他国家去么?怎么这么突然?先前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们纵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也无计可施,只能来找唯一的人脉陈折己,隐晦的提起这件事。 “陈大人……” 陈折己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脸色瞧着还算温和,但语气却不容抗拒:“无需叫我大人,我早就不当官了。” 两位官员略陪笑两句,囫囵混了过去,火急火燎进入正题。 ——褚掌柜当真要将奶茶店开到国外去了? 一方面,从大局来讲,这确是一件为国为民造福千秋万代的好事,毕竟别国也可以拿奶茶用于边关将士们身上,如此一来可以免除多少伤亡? 其他国家的子民亦是人!亦是百姓! 流血、死人,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但另一方面,又不可避免的生出私心。 只有我们有奶茶店不好吗? 有什么好东西,当然是先紧着我们自个儿的百姓啊! 怎么有把好东西往外推的道理? 但他们也知道,在成千上万条人命面前,他们的这些蝇营狗苟未免显得太过钻营了些,让人羞愧,又唾弃自身。 但,终究还是私心占了上风。 他们拐弯抹角说了一大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你能不能和褚掌柜说一下,让她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再商量商量。 听完后,陈折己微微一笑,缓缓道:“我想你们都误会了。” 他们进入了一个思维误区,认为有转圜的余地,可从始至终,抉择权都不在他们手里。 两位官员一愣。 是啊,抉择权根本不在他们手里,褚掌柜要把店开到别的国家去,好像一直以来都没有要问他们意见的意思。 你们的意见重要吗? 问你们了吗? 由得你们在这挑肥拣瘦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两位官员对视一眼,咽下满腔复杂。 刚才的急切一下都变得可笑起来。 陈折己又幽幽反问:“诸位到这里来,陛下可知?” 两位官员顿时闭了嘴,干巴巴说不出话来,满是皱纹的脸活像晒干的橘子皮。 当然是……不知道的。 正因为陛下不知道,他们此行更显得目的不正。 他们灰溜溜走后,陈折己把自己和那两个人的对话一五一十和褚芙说了,耿直到让人心安。 褚芙懂他们的顾虑,也直言道:“我不打算在别国铺天盖地的开分店。” 在其他国家,她不会设很多门店,起码不会跟昭国天女散花似的普遍,毕竟昭国开这么多家门店是因为没有水喝,而他们国家不是。 况且,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他们喝了奶茶,或许会想来昭国看看总店长什么样,而来了昭国之后肯定要消费,自然会带动gdp。 昭国的经济本就不健康了,能缓解一点是一点。 至于奶茶价格,她打算设置为比国内价格贵1~2倍,例如在昭国,柠檬水是20文钱一杯,出了国,她就会卖40~60文钱一杯。 一切还是以赚钱为主,早日升到十二级。 第108章 小仙男 消息一放出去,各国使臣舟车劳顿,不辞辛苦,从各个方向千里迢迢赶来大昭。 吴国使臣盛晖一入京城,就看见火车从他面前嗡鸣呼啸而过。 他怔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震撼的喃喃道:“这……这便是火车吗?” 数月前,他就听几个往大昭返货的吴国商人说过:“听说大昭今年兴建了一种神秘铁制神器,可无视天气日行千里、载重十万斤!” 当时他犹如听到天方夜谭,笑过一场就罢了:“荒谬!铁疙瘩如何行走?” 还十万斤?!扯淡,纯属扯淡! 可如今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今日亲眼所见,确比听到的还震撼。 早有礼部的官员出来接待,请他们先去驿馆梳洗一番,再去面见徽元帝。 到我们国家来,你再怎么急也得先见见皇帝吧? 盛晖本以为自己是第一波来的,可进驿馆定睛一看,大禄的使臣竟已经在里面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来得比我们还快! 礼部官员麻溜的为两拨人引荐:“这位是吴国使臣盛大人,这位是大禄的燕王殿下。” 一看到他,燕王的脸顿时拉得老长。 两边使臣假笑着互相见礼,“幸会幸会。” 盛晖视线下移,看向燕王的屁股。 我们日夜兼程一刻都没停,自认为已经够快了,可你们竟比我还快,来这么快?累死了几匹马啊?屁股都颠烂了吧? 燕王冷笑。 就凭你们小小吴国也想和我泱泱大禄抢第一?争首家奶茶门店的落地权? 为表郑重,我们大禄朝可是派了本殿下亲自来! 往日要八匹马拉驾的我,这次一路骑马八百里加急才抢到第一,屁股都颠簸成八瓣儿了! 就凭你们还想和我抢?你们凭什么? 和平只维持了片刻,两拨人很快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去。 别问,问就是不熟。 见过徽元帝后,又彼此客客气气的说一番场面话。 徽元帝刚登基还未满一月,日理万机,也清楚他们此行的目的,所以没多留,略问过几句就让他们出去了。 两拨人出来后一点都没耽搁,立马去站台买票,出发北漠。 盛晖面对自助售票机时,颇有种无处下手的慌乱,还是排在他后面的大昭百姓教他,一行人才得以顺利上车。 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后,盛晖才轻吐一口气。 见大昭如今发展得这般迅速,他羡慕的同时还有些如鲠在喉。 昭儿,当初说好一起当穷小子的,你怎么背着我偷偷发达起来了? 大昭与吴国是友国,也是邻国,吴国也在这几年经历了天灾人祸,大不如前。 本以为我们是一起给对方鼓劲、共同渡过难关的难兄难弟关系,可没想到你竟然已经渡到对面去了! 就好比我们俩家是邻居,大家都是破烂茅屋,可偶然你到他家一看,发现他茅草屋里面竟装修的金碧辉煌! 火车“哐当、哐当”地跑起来,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盛晖又不可避免的生出些紧张。 听说那位褚掌柜是毕宿星君下凡。 这可是自己第一次见到神仙,活神仙啊。 陌生的地理和环境,全新的世界……一切都是那样新奇,像一场不切实际的梦境。 盛晖本来日夜兼程疲惫不已,想在车上补一觉,以最好的精神状态去面见仙人,可短时间内海量信息的疯狂涌入,让他极度兴奋,难以入眠。 “这不是做梦吧?”他无数次这样问。 但凡往前推一日,他怎么能想象得到钢铁巨兽满地跑,胜过千里骏马呢? 可现在却亲眼见到了! 能活死人、生白骨的奶茶店、日行千里的火车…… 此等种种,是单单可以用银钱来衡量的吗? 他是奉旨而来,吴王言明:不论是价高者得之,还是拿矿产资源交换,亦或是割让一座小城池,一定要拿下这笔生意! 所以,自己一定要让仙人看到自己的诚意! 第一家门店,只能在他们吴国! 我吴国势在必得! 如若事成,他就是此行当之中除昭国之外开天辟地第一人,无论成败,终将写入吴国史书,名垂青史!与这天地一般,万万年! 已经到了饭点,下人来提醒用膳,盛晖整个人都陷在巨大的亢奋中,根本感觉不到饿。 虽不太饿,不过总得吃点什么,如若到了地方和仙人商谈时五脏庙打起鼓来,反倒不美。 下人训练有素的摆出一桌膳食,盛晖才刚拿起筷子,燕王就走过来‘不经意’一崴脚,身体‘恰好’摔在他桌前,袖子又‘不小心’哗啦啦将盘碗全推了。 推完,他又矫揉造作的起身,捏着鼻子说 : “哎呀,本皇子最闻不得荤腥了。” 盛晖捏断手中的筷子。 杀才!简直欺人太甚! 闻不得荤腥? 你当你是喝露水长大的小仙男呢! 明明火车内部冷气充足,盛晖愣是要扇着扇子才能勉强平复心底的怒气。 下人去寻工具来打扫这一地汤汤水水的狼藉,可没过多久,他又欢欢喜喜拎着一个膳盒去而复返。 第80章 “大人,这是刚刚一个自称店员的人给我的,听说是褚掌柜知道您要来特地为您准备的膳盒,燕王那边也有呢。” 膳盒? 给我的? 褚掌柜?哪个褚掌柜? 盛晖听得一愣一愣。 但下一刻,他猛地在电光石火之间反应了过来,还能是哪个褚掌柜?有间奶茶店的店长啊! 知道这是仙人准备的食物后,他那么些疑虑也就如阵风般散去,全部化作了惊喜:“哎呀,真是多谢仙人了。” 本以为这一顿注定吃不到了,可未曾想柳暗花明又一村。 多舒适,多贴心啊! … 此时的有间奶茶店是生意正忙的时候,四处人来人往。 无晦与店里某个客人擦肩而过,顿了一下,又继续悠闲的点着盲杖一寸一寸往前慢悠悠走。 两个国家的使臣和尊贵的皇子,在来北漠的路上,在火车里中毒而死,离奇而亡,不知道吴国和大禄的文官武将们,会有怎样的反应? 有趣啊,真是有趣。 他几乎都迫不及待见到那一幕了。 第109章 菜里有毒! 盛晖欢天喜地,以近乎虔诚的姿态打开膳盒。 只一开盖,里面的饭菜香味便迫不及待钻了出来,他情不自禁眯起眼睛,深深吸一口气。 啊,好香! 下一刻,旁边忽然横插出一截皓白手腕,素手一扬,‘哗啦’一声,膳盒连饭带菜全部泼在了地上,浓郁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盛晖的笑容定格在脸上。 又洒了! 他用力闭了闭眼,额头青筋暴跳。 还能不能让我好好吃顿饭了! 他转头怒目而视,见是一名戴着月牙白帷帽的青衣女子,隐隐绰绰看不清脸。 还未等盛晖质问,那青衣女子就首先发问:“外地人?” 嗓音像是寒风卷着几瓣儿雪花,又像是簌簌落下的梅花和破冰的湖面,冰川融化,犹带着一种沁人心脾的清透感。 盛晖的怒火顿时像个被针戳破的气球,噗嗤一下全泄了个干净。 世上怎会有这般恰好踩在人心尖上的嗓音? 他愣愣点头。 “第一次来?” 盛晖再次愣愣点头。 青衣女子懂了,直说道:“褚掌柜根本不会特地为你们准备膳盒。” 她利落拔下头上束发的银簪,顷刻间墨发如瀑,滑落肩头,她蹲下身,用簪子对准地上的饭菜。 银簪尖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变黑。 燕王正兴致勃勃的和别人抢夺膳盒里的肉丝,动作快到筷子都舞出了残影,最后抢到时,他得意又傲娇的扭头想跟盛晖炫耀,却不经意之间看到了那根发黑的银簪。 筷子上夹着的那根肉丝猝然掉在桌上。 他头上的冲天炮晃啊晃,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菜里有毒!” 一阵兵荒马乱。 “这、这、这……”随行而来的官员看到这一幕,腿都吓软了,若是这两位使者真的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丢了命,他们整个礼部上下,都要跟着倒大霉。 怕是自己也没法跟徽元帝交代! 盛晖看见那一幕脑中空空,不过须臾就反应了过来。 有人要害他和燕王! 得知有人想要毒杀他,并且是以仙人的名义毒杀他后,盛晖就察觉到这背后掩藏的重重阴谋。 他和燕王若是一死,原本简单的合作关系就有可能会演变成血海深仇,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你一边用门店的诱惑引我们过来,一边又秘密毒杀我们是什么意思?示威吗? 如此行事,以后还有哪个国家敢和你合作? 人一死,这种事就掰扯不清,听闻仙人又在民间声望极高,若是两边斗争起来,定会引起朝廷大乱,最后恐怕三个国家都会卷入其中,受到影响。 好个一石三鸟的毒计,定是敌国的阴谋! 历来官场争斗不休、党派纷争不止,这是众人皆知,也是所有人默认的事实。 盛晖本以为自己在这方面已经够格了,所以才会主动请缨出使大昭,可未曾想这背后暗算他们之人比官场上的手段还要狠辣! 他就算准了自己初来乍到,对仙人的名号又敬又畏,才正大光明出此诡计! 只凭这一点,就足以窥见他心思之深沉! 而刚刚那个姑娘打翻他饭菜的举动,不仅是救了他,救了燕王,也救了其他有可能被牵连进来的其他人。 燕王也不是傻的,想明白后冷汗都要流出来了。 他也不在乎身份,立马郑重其事向她作了一个揖:“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青衣女子随意摆摆手,“我只不过看不过去有人栽赃嫁祸褚掌柜罢了。” 换言之,但凡换做其他人想毒杀他们,她可能就会置之不理了。 盛晖和燕王刚涌上来的感动梗在胸口,一时间有些噎住,说不出话来。 青衣女子却毫不在意他们的情绪变化,又迈着懒懒的步子,溜溜达达的回去了。 盛晖也向她郑重道谢,谢完又问道:“还未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但凡他和燕王身死,三国关系会恶化到什么程度他都不敢深想,因此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他都应该走这一趟。 青衣女子却不太愿意透露太多,只说道:“姓洛。” 说着,她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缺个口的粗瓷大碗,跟个抠脚的咸鱼大汉般,沧桑的晃了晃瓶子里最后仅剩的那一点可乐,倒给自己半碗。 盛晖有些傻眼,她这是从哪儿掏出来的? 见他浑身紧绷,似是还未从刚才差点一脚踩进鬼门关里回过神来,洛粟粟又好心的给他也倒了半碗。 见他的那碗可乐有点少,想了想,又忍痛给他匀了点。 接着,她拿起碗,言简意赅:“干了。” 吨吨吨吨吨。 喝完,打了一个酣畅淋漓很长的嗝,然后一抹嘴,爽了。 继续咸鱼瘫。 一趟流程下来,盛晖看得瞠目结舌,他从未见过如此……如此…… 他最后还是将那个“不文雅”给咽了下去,重新整理了一番表情,委婉道:“洛姑娘,若是同路,你接下来一段路程可与我们同行。” 他怕背后投毒之人还在暗中里关注这事,看到洛姑娘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恐怕会对她下手。 但她却无所事事的挠挠脸,以一种闲话家常的态度拒绝了:“不用,我下一站就下了。” 啊,不是去北漠的啊。 盛晖回去后思考了一番,对心腹随侍道:“你们悄悄派两个人过去,这几天远远的跟着她,务必护她无虞,若是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一定要活捉回来。” 盛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神色和语气都变得复杂起来:“她喝的应该是奶茶店里一种名为「可乐」的东西,我们就为恩人……准备一些银两当做谢礼。” 如果买多多的可乐给她,昭国气候炎热,一时半会儿喝不完,反而会发酸变质。 倒不如直接给银子,虽然好像显得没什么诚意,但重在实用,有银子可以想喝什么买什么,且刚刚用了她的银簪,也算弥补。 第110章 捉鬼行动,正式开始! 朝廷的批文下来,各个关节利利索索的把事情办妥了,夭夭她们都欢欢喜喜去了京城女子书院,只有小淼留了下来。 她拍着胸脯说:“我没事,有手有脚的,我想靠自己卖泥饼养活自己,这叫自……自……” 陈折己补充:“自食其力。” 店里的人每次见她一个丁点大的小姑娘在外面努力叫卖,都忍不住对她产生几分怜惜。 她只要赚了钱就会进来买柠檬水喝,胆子也比刚开始大了一点,看见褚芙闲下来了,就会噔噔噔跑过来问一些天马行空的问题。 她问道:“以后其他郡城也会有火车吗?” 目前只有一辆火车连接了十二座城池,这十二座城池互通有无,经济渐渐繁荣起来,变化最为明显的就是粵城。 原来那么荒凉破败的一座小城,如今客栈、食肆……遍地开花,一片欣欣向荣。 就连粵城的月石都远销国外,谁过来都会顺便过去玩一玩,买几颗月石看个新鲜。 褚芙坚定道:“会有的。” 昭国不会只有一条铁路的。 在这个没有电子通讯的时代,道路是否平坦,交通是否便捷,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个国家和城市的发展上限。 铁路没什么不好,要说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别人是月光族,她是级光族,几乎每次升级或者买铁轨什么的,都会把攒的积蓄花光。 不过没事,她是属仓鼠的,最擅长的就是存钱了。 而远方而来的吴国使臣,进店的第一件事就是疯狂点单。 并且马屁道:不用做奶茶,这些都是我们自愿孝敬给您的! 第81章 盛晖目光闪闪发亮,像极了一个刚踏入社会的愣头青,一身牛劲儿没处使,满脑子都是清澈的耿直和愚蠢。 我渴望您的青睐! 看到没有? 这是我的决心! 这是我的诚意! 我就是给您送钱来的!请务必让我为您做点什么! 褚芙有些头疼,刷单啊这是…… 他下的单太多,导致奶茶店只能提前关门,专心做他的单子。 燕王就比他慢一步,一只脚刚跨进来就得知盛晖包场,奶茶店不接单了。 霎时,刚才好不容易产生的那么点同生共死点的同盟情,一下如烈日下泡沫般晒的啥也不剩。 燕王的心拔凉拔凉的。 他上下扫视盛晖一眼,冷笑道:“文官袍上绣禽,武官袍上绣兽。” 活脱脱一个披着身官皮的禽兽! 见燕王四平八稳的坐下了,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他的师爷急切道:“殿下,您不着急么?” 这都已经被吴国抢占先机了,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奶茶没喝到啊! 他们自进了昭国国域后就一刻未停,马不停蹄直奔京城,面见了徽元帝后又赶来了北漠,至今连那传说中的奶茶是什么味都不知道呢! 燕王掸了掸袖子,轻飘飘道:“急什么?” 平民百姓遇到邻居从自家门前经过,尚且都会问句:吃了没?要不在我家吃点? 他不相信盛晖乃吴国使臣,看到自己坐在这还能真的无动于衷。 另一边,吴国使臣那边也在踟蹰,只能去请示盛晖,含蓄道:“大人,您看这……” 反正他们买的奶茶太多,只能散给附近的百姓,既如此还不如全给大禄的人呢,好歹人家那也有个王爷,就当卖个好结个善缘了。 盛晖却道:“一杯不留。” 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燕王,求人办事就要拿出个求人办事的态度来,你稳稳当当坐原地还妄想有奶茶喝? 你在想屁吃! 全散了都不给你! 况且你是大禄朝的皇子,又不是我国的皇子,我还怕你?还需顾及你的脸面? 燕王自信:我赌他会给我留一杯。 盛晖拒绝:赌徒不值得同情。 两人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直到来了第三个国家的使臣,两人又立马联合起来,同仇敌忾的一致对外。 燕王匆匆跑进来,夸大其词道:“不得了!八尺有余的大高个,络腮胡,一把护心毛连到后背,吓死人了!” 听说那个姓屠的使臣是个武将,并不是传统的清贵文臣,而且他一来,不仅和店里那五兄弟相谈甚欢,也和褚掌柜说说笑笑。 消息陆续传到两人耳中,燕王就酸溜溜的,私下里忍不住对盛晖抱怨:“不曾见他对我们俩这般如沐春风……” 惯会见风使舵,这是瞅空子做戏给褚掌柜看呢! 呸,臭不要脸! 盛晖:“……” 说实话,不是很想搭理他。 傍晚时分,见那个姓屠的使臣在夜幕下刷马,褚掌柜竟然也在旁边,燕王就醋溜溜的挪过来,阴阳怪气道:“养不起就卖了吧。” 好好的一匹马都瘦成一把骨头了,多可怜啊。 就这,还跟他们抢门店呢? 燕王骄傲的挺起胸脯。 我们大禄国富兵强,你们一匹马都瘦成这样,想来有了门店也供养不起,不像我们百姓都有钱的很! 屠青骁听到他这句话后心头巨震。 卖了?! 他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很靠谱正经的一张国字脸羞的满脸通红,但由于皮肤黑,所以最后呈现的效果是像被碳烧过一样,黑红黑红的。 他埋头瓮声瓮气的小声道:“对不起,我年龄还有些许小,可能干不了男妓的活计……” 燕王还没反应过来,“什、什么男妓……” 褚芙失笑,解释道:“他说的是你的马。” 屠青骁愣了下,旋即脸上热度更甚,颇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但他强忍住冲动,解释道:“它之前被狼咬了,刚养好,是瘦了点。” 燕王还怔愣的没反应过来,就见院外一道白影掠过,他瞬间精神了,悚然道:“什么东西?” 褚芙刚才的笑意消失无踪,眼神渐冷。 ‘鬼’又来了。 既然横山帝的事情已经解决,她这次倒要看看,背后是真鬼,还是有人在捣鬼! 褚芙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院外,当即对着屠青骁允诺:“要是你能抓到这两个装神弄鬼的人,我就考虑把第一家门店落在你国境内。” 盛晖燕王两人心里一紧,忙不迭劝道:“掌柜的三思啊!” 褚芙不假思索:“要是抓不到的话,那我再考虑考虑他们。” 两人喜形于色,又迅速转变口风,谄媚道:“掌柜的,不用再想了!” 第111章 剧烈运动后不能喝冷饮 屠青骁闻言抿了抿唇,眼里闪着坚毅的光,丝毫不惧怕的样子,赤手空拳就这么上了。 一红一白飘在半空中,一下又没影了,瘆人的很,燕王有些怵得慌,往后退了退,又忍不住睁眼去看。 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最吸引人了,让人害怕又莫名想看。 “那个穿着白麻丧服的,不会是你们皇……”他想到了什么,又立马改口:“先帝吧?” 褚芙一错不错的盯着屠青骁,防止他出什么意外,回答道:“横山帝还没死的时候他俩就出现了。” 再说了,如果这是横山帝的鬼魂,她就打的他魂飞魄散。 燕王闭上了嘴。 啊,用「死」这个字,而不是用「崩」或者「逝」,足以看出两人关系并不好,甚至可能之前是有旧怨的。 唉,早知道就不提了。 燕王有些遗憾的想,刚转过头来,就见那只‘鬼’以极快的速度向他直直俯冲下来。 离的一近,他就清清楚楚的看到,白色丧服和红色嫁衣里面根本没有人,是空的! 空空荡荡套着一身衣服! 燕王肝胆俱裂。 不是人扮的!是鬼啊! 他吓得屁滚尿流,当即就想跑,可这个时候偏偏腿软绵绵的,一点劲都使不上来。 天要亡我! 燕王心里哀嚎,认命的闭上眼睛。 褚芙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搞得慌了一瞬,不过立马就调整了过来。 怎么回事?它们之前不是一直在院子外面徘徊吗?怎么这次进来了? 等等! 褚芙捕捉到空中有一根极细极细的丝线,可能是离得近了,又临近傍晚,漫天都是泼墨般的深青灰色,丝线在院子暖黄的灯光下反射愈加明显。 她喝道:“屠青骁,那里!” 屠青骁心领神会,像一只迅捷的豹子般纵身一跃,拉住那两根丝线,使劲一拽! 院外‘啪嗒’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听着很有几分手忙脚乱。 这次不用褚芙说,屠青骁自己就翻出墙去,不一会儿,一个瑟瑟发抖的瘦小男人就被拎到众人面前。 男人一被摔在地上就赶忙爬起来,砰砰磕头:“饶命啊,仙人饶命!” 褚芙看到他的脸想起来了,这人还在自己店里买过奶茶呢。 白天在店里买奶茶,晚上在店外搞鬼?! 他瑟瑟发抖,深深地埋下头去,“是一个男人要小人这么做的,小人犹记仙人大恩,不论他给多少银两都不肯答应,但……但……” 他说到这里,似是很难以启齿,“但是那人说不害仙人,只是装神弄鬼,小人才勉强答应的,小人胆子小,从前也只是一个靠手艺活勉强度日的普通人,真的没有想害您老的意思啊……” 褚芙不听他的辩解,直截了当问:“那个人长什么样?穿了一身黑袍吗?” 男人嗓音颤抖着努力回忆:“好像没穿黑色,蒙着脸来的,当时屋子里没点灯,看不大清楚……瞧着不高不矮,不胖不瘦……” “糊弄鬼呢!”屠青骁一把拽住他的衣领,“这样的人外头一抓一大把,还用得着你说?也不瞧瞧自己颈子上有几颗脑袋,能扛得住爷爷几刀……” 说着,‘刷’一声抽出佩刀,朝他身上比划。 屠青骁本就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武将,如此双目一瞪,真有几分凶神恶煞的摄人气势。 男人立马改口:“他眉骨有一条横疤,只是瞧着有些粗劣,像贴上去的,其他就没什么了。” 疤这么明显的脸部特征,只怕是伪装,大概率是假的。 说到这里,他又小心的觊了燕王几眼,斟酌着说:“还有一点就是,那人的口音……与这位公子有些相似。” 也就是说,是一个大禄人! 燕王大惊失色。 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他作为使臣,自然是会说大昭官话的,只不过说得还不太顺溜,犹带着点大禄的口音。 第82章 燕王怒从心头起,左右看了看,将屠青骁的剑抢了过来,直指他脖子,怒道:“污蔑!你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我们国家强大富饶,何至于此? 贼子误我! 被剑尖一指,男人身体不自觉往后仰倒,冷汗直流,汗流浃背,“是,是,兴许是我听错了,听错了!” 屠青骁心里冷笑,果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刚才还不肯吐露一个字,剑一指脖子,就什么都肯招了。 褚芙蹙眉,她还以为又会是黑袍人的手笔,没想到竟然不是么? 还是说,黑袍人是大禄的人?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装神弄鬼? 前面所做的恶心事还有迹可循,可这次……说不通啊! 难道就是单纯的吓吓我们? 真的只是单纯的让人搞鬼吓吓我们吗? 褚芙心里想着,首家国外门店还是从屠青骁的国家、和吴国中抉择出来比较好。 至于大禄,还在嫌疑期间,再观望观望。 ** 天气越来越热,奶茶店的奶茶卖得更好了,特别是便宜实惠的柠檬水,销量居高不下。 她特地在门店的每一台点单机上都用标红加粗的字体标明:剧烈运动和劳作后喝常温奶茶,或缓一会儿再喝,不要喝冰的。会死。 对大部分百姓而言,你跟他们科普「剧烈运动后,人体体温飙升,心血管处于扩张状态,大口喝冰饮可能会引起胃部痉挛,甚至诱发心源性猝死」他们听不懂,你温和一点或委婉一点,也统统没用! 只有简单粗暴的告诉他们会死,他们才会听得进去。 此话一出,果然引起一大片讨论。 真的不能喝么? 可是热得要死的情况下,咕噜咕噜仰头喝一杯加冰的奶茶或可乐,真的很爽很过瘾啊! 不过百姓也就是这样想想,仙人都提醒了,没有人会去碰那根高压线,都老老实实照做。 人对死亡的畏惧是本能的,没有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 还有人看到这条提醒后,几乎是下意识心想,要是横山帝还在的话,他知道了这条信息一定会让人在烈日下劳作半日,让他喝冰饮,然后兴致盎然的观察到底会不会死。 甚至还会以每日看别人死亡为乐,抚掌大笑。 想着,他又缓过来了一些,由衷的感到庆幸。 幸好横山帝已经死了。 第112章 菠萝,百香果和榴莲 夏季的大昭越发炎热干旱,又没有雨水,园子里的菜要浇灌都要靠挑水。 一桶水一桶水挑效率不高,又累人,褚芙索性直接连了一根水管过来。 菜地是一片脆嫩鲜活的绿,再远些是果园,一片深深浅浅的绿,褚芙素着一张脸,穿着短袖和大裤衩,脚下耷拉着拖鞋,握着水管头给菜地浇水。 水滋润着干燥的黑色土壤,渐渐的,土壤也变得湿润起来,清亮的水在空中划成一道小彩虹。 水珠在大白菜叶子上滚动着,晶莹剔透。 看着看着,人的心情也会变得和天气一样晴朗。 她刚浇完水,就见小山竹小心翼翼的捧着一杯菠萝汁过来,满脸献宝:“五哥刚榨的!” 这种橙红色的小菠萝叫蜂蜜菠萝,酸酸甜甜,两个小菠萝才能榨出一杯汁,喝起来稍微有点黏糊,清爽又香醇。 褚芙擦了下手,接过菠萝汁,就随便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了下来,喝一口,咂咂嘴,不自觉抬头眯起眼睛向远处的果园眺望。 从这里,能看到百香果藤上挂着圆溜溜泛着光泽的小果子。 红色的百香果果肉厚实,汁水超足,有一点点甜。黄色百香果颗粒较小,花香味浓,空口吃能酸到让人脸皱的像小老头。 她还种了榴莲树,榴莲的生长周期比其他水果都要长,要足足三天才能收获。 她昨天拿爬梯摘了一批,果肉金黄的是托曼尼,淡黄的是金枕。 喜欢榴莲的人就会觉得香甜软糯,是绵密的冰淇淋口感。 但也有很多人天生不喜欢榴莲的味道,闻到都受不了的那种,觉得臭,难以下咽,吃一口都会呕出来。 她也还没想好要拿榴莲做什么奶茶,打算再等一段时间再说。 榴莲还可以再培育培育。 再近些,菜园里绿色的枝叶中有一簇簇的金黄小花,和没开放的花骨朵。 辣椒花是白色的,小朵小朵,清新淡雅。 淡紫色的茄子花,舒展轻盈,黄色的南瓜花,大朵大朵,喇叭也似。 嫩南瓜花可以搭配鲜甜的瘦肉,做成南瓜花瘦肉汤,夏天的时候喝上一海碗很舒服。 还可以裹上一层薄薄的面糊放油锅里炸,外面的面皮炸的金黄,一口咬下去又酥又脆,嘎吱作响,里面依旧是南瓜花的清香。 小山竹她们排排蹲,看着被浸透的土地感慨:“土地要喝好多水啊!” 小苹果点点头,深以为然:“土地太渴了。” “多喝水,才能长出菜来吧?” 褚芙喝完菠萝汁,站起来招呼这一群小孩儿:“走,我们去看看金鸡纳树!” 她在菜园附近单独辟出了一块地,专门用来种金鸡纳树。 从上次的盐之后,她就再次深刻的认识到了现代和古代的区别。 就比如,现代我国有传统医方——青蒿素,你如果一不小心得了疟疾,只要配合治疗,还是可以痊愈救得回来的。 但以如今的技术,结合当下的实际情况来说,根本提炼不出青蒿素,甚至连青蒿汁都提炼不出来。 而金鸡纳霜,同样也是治疗疟疾的首选神药,可以在当下这个急需的时代当青蒿素的代替。 褚芙之所以种金鸡纳树,是因为她知道这个东西对如今的百姓而言太重要了。 这是个拉肚子能拉死人的时代。 疟疾是最具毁灭性的疾病之一,在古代,一场疟疾就能亡一城、摧毁一个国家,甚至颠倒战争格局。 远的不说,就说盛晖所在的吴国,之前也不发展得好好的么?前几年突发疟疾,一传十十传百,当时情况危急到险些没控制住。 后来虽是控制住了,但也大不如前,这两年也在休养生息,到现在都有些草木皆兵的意思。 而治疗疟疾的神药金鸡纳霜的原材料,就是——金鸡纳树。 它听名字就很特别,其实它还有很多名字,比如列氏、列氏金鸡纳树、列氏奎宁树、奎宁树等。 用它的树皮泡水,或者研磨成粉末就可以治疗疟疾,效果非常好,只是需要注意剂量。 后世金鸡纳树也是在17世纪中传入国内,20世纪初才大肆推广的,目前据她所知,所有国家都还对疟疾毫无办法。 而疟疾又传染性极强,染上了只能听天由命,孱弱者就是一个「死」字。 金鸡纳树的故乡是美洲的厄瓜多尔,为了让它好好的活下来,褚芙不仅买了十株幼苗,还花了不少钱模拟它生产地的气候和干湿度。 而今天,她一来就敏锐的发现……金鸡纳树好像少了几株。 因为幼苗金贵,每一株她都有标记。 她仔细数了数,发现确实少了,少了整整三株。 难道是来果园摘水果的百姓误闯,拔了几株带走?不,不太可能,这里被她用薄膜遮得严严实实,且跟果园是完全相反的路。 再者,就算是谁拔了想带走,出店的路只有一条,不可能没人看见,而且到处都是员工,店里的员工又都被她灌输了这些小幼苗很重要的思想,绝不会坐视不理。 那么是谁?是谁偷了金鸡纳树? 忽而电光火石之间,如一道雷劈下来,褚芙脑子一片清明,几乎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是指使那个人去装神弄鬼的男人! 他的目的是什么? 偷金鸡纳树! 她瞬间明白了他让那个人这么做的原因。 白天店里到处人来人往,他不好下手,所以只能等到晚上,但晚上也有人,所以他得闹出一点动静,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前院去! 这个时候他们就可以下手了! 真是好一个声东击西! 可—— 有小偷进来系统不是会预警?然后通知自己要不要开启防护装置或者拉黑处理吗?为什么这次没通知? 褚芙感觉还有一点不对劲,像是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略了,可她越细想越想不起来。 到底是哪里? 第113章 背黑锅 她越想越是想不出来,只能暂且按下,对系统先发制人:“你这里出了漏子,必须得把我买那三棵金鸡纳树的钱退一部分回来!” 一株小幼苗很贵的! 系统操着一口毫无波澜的的ai音不承认:[我觉得我们俩都有问题] 褚芙毫不相让:“你的问题比较大。” 让人家在眼皮子底下偷走了东西就算了,怎么连半个预警和通知都没有?你这样我以后还怎么敢信任你?岂不是晚上睡觉都不敢合眼? 第83章 系统为了自证清白,干脆启动了自检模式。 可是…… [嘀——检测不到源头] [嘀——检测不到源头] 系统沉默了,似乎是在怀疑统生。 为什么会检测不到? 它相当于这家店的一个全屋智能系统管家,这里面的一切都是有记录的,就像你上网开无痕模式却不是真的无痕一样,只要上了网,就是会留痕迹的。 按理来说,应该是能回溯找到的啊。 那么问题就来了,为什么唯独这次检测不到? 系统小小的智脑,出现了大大的疑惑。 我中病毒了? 系统更新了自己,并再次开始了自测。 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褚芙在它自检的时候就趁机敲了一笔,起码回了点血,心情也稍微舒畅了点。 至于那三株被偷的金鸡纳树…… 管他呢,总不能白白没了!先找个人背锅!新账老账一起算! 晚上,一大家子人照旧在果园乘凉,团团坐时,褚芙向他们宣告了金鸡纳树失窃这一消息,并沉重表示:“肯定是黑袍人做的!” 大家恍然大悟,义愤填膺。 就说是他们嘛! 他们本来就有前科,向来不干好事的! 无晦万年不变的温和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 这屎盆子还往我们头上扣了? 我们虽然确实是五毒俱全、作奸犯科、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但这个还真没干过! 我要那些树干什么? 无晦只知道褚芙比较看重它们、在拿它们做试验,但它们到底有什么用处目前还不得而知。 就那几株小幼苗,对自己的王权霸业有帮助吗? 我甚至连它们的作用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就算要偷,肯定是要等你把它们养大了,我摸清了到底有什么用再下手,直接坐收渔翁之利啊,现在偷不知道有什么用的小树苗干什么?让你们平白怀疑我吗? 但无晦没想到,褚芙竟然会把这口黑锅让他背上。 无晦很想拒绝。 头太小,戴不下你们乱扣的帽子! 背太薄,背不下你们甩的大锅! 人太直,当不了别人的替罪羊! 可他拒绝不了,而这个时候,褚芙的号召力和民望就彻底派上用场了。 民间威望是什么? 是你只要站在那里,就会有无数人替你冲锋陷阵! 是你身处险境,也会有无数的战士为你拼死而战! 于是,百姓自发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除黑扫恶行动。 嗯,这个「黑」指的是黑袍人的黑。 像是烈日太阳天,把家里陈霉积灰的衣服被褥都拿出来洗洗晒晒,又像是端午佳节,用艾草扎的把子将厨房灶间和各个藏污纳秽的角落里都熏遍一样。 每个百姓都慷慨激昂,全身心投入到这场‘战争’当中。 仙人让我们寻找可疑的黑衣人,我们可不能有负她所托! 至于她为什么不用仙术排查? 那是仙人信任我们嘞! 宁可错杀,不肯放过! 黑袍人们四处躲窜,鲜少有这般狼狈的时候。 他们本来在京城蛰伏,实行主子布置的暗杀徽元帝计划,可百姓一通乱舞王八拳下来,他们的计划不得不提前终止,趁乱跑去了乡下。 乡下的村妇对外面的一切还不得而知,笑容可亲的给他们端来了一碗黄灿灿的鸡汤,粗糙干裂的手在青花衣裳上随意擦了擦。 “粗茶淡饭,不知道能不能合贵人们的口。” 等她转身去厨房盛饭后,黑袍人互相对视一眼。 杀了这间茅屋的主人,占了她的地方! 可谁知那个老妇人上一秒还笑容和蔼可亲的招呼他们喝鸡汤,下一秒就领着官府的人来捉拿他们了。 “大人,大人,就在里面!我把他们锁里面了!您看看是不是仙人要找的人,一身黑衣服的!” 杀吗? 就如他之前所言,贱民如春日野草,割了一茬还有一茬,杀不完! 对于他们的恶犬狂吠一般的无差别攻击,无晦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可以形容:昭国百姓疯了! 就跟往日弱小无害的兔子突然暴起,冲出笼子对着他左右开弓扇几个大耳刮子一样! 他是第一次陷入这种被动的局面,脑中的计划被全盘打乱。 特别是这场全民扫‘黑’运动,还是从一盆不属于自己的脏水泼到自己脑袋上开始,就更让人觉得憋屈了! 是等待时机,筹谋下一次计划,还是…… 他眼底闪过一抹狠戾。 将原本的计划提前? ** 往日,有间奶茶店任何风吹草动的动向都能让朝廷关注,而如今他们已无暇顾及了,因为他们正在忙一件更重要的事—— 立后。 不管那些老臣一开始的话题是什么,反正最后绕来绕去,又会隐晦的绕回原地:陛下,您打算立哪家名门淑女为后啊? 本来皇室就只有这一根独苗苗,横山帝又给他种下了蛊虫,扬言他活不过而立之年,搞得朝中大臣紧张兮兮的,就怕断在这一代了。 一日没有继承人,就多一分江山动荡,社稷不稳的风险,容不得他们不忧心啊! 徽元帝本该在太子期间就应该选太子妃的,可横山帝当年不让人家娶妻生子啊,就差没明着说老子不打算把皇位让给你了。 而如今徽元帝根基稍稳,立后的事可不得提上日程了嘛! 可偏偏,徽元帝对这事不太热衷。 下面的宰相一劝再劝,徽元帝一边听,一边还能一心二用的听下面官员送上来的请安折子。 横山帝已死,徽元帝脾气比横山帝好,以至于曾一度销声匿迹的各地官员又蠢蠢欲动,有了冒头的迹象: “臣冀临巡抚曹本疏谨奏,本地一株广玉兰……” 简单来说,就是“陛下,微臣治下有一棵广玉兰树得陛下您的龙气庇佑,今年长得贼好!开花贼多!香飘十里!便如同陛下您一般气度恢弘,每每夜里赏花时,臣都倍感亲切,又因无法时时瞻仰圣颜,聆听您的教诲而忍不住望月兴叹,潸然泪下。” 言外之意:想您,想回京做官儿! 正在苦口婆心劝陛下赶快立后选妃、劝得嗓子都哑了的老宰相:“…………” 念折子的翰林官员表情也有点古怪,临了,颇为忐忑地瞅了徽元帝一眼。 徽元帝短促地笑了两声,抬了抬手,那位翰林立马机灵的将那本折子双手奉上。 徽元帝取过毛笔,蘸了朱砂,当即龙飞凤舞地批道:“用词繁琐累赘,废话连篇,无事不必问安!” 第114章 到底是什么剧本 小淼今天卖完泥饼又来奶茶店买饮料喝了,不过这次买的不是万年不变的柠檬水,而是绿豆汤。 她将仅有的四十文钱从柜台上推过去,踮起脚尖,看起来很不好意思的小声问:“能便宜一点吗?就一点点……” 褚芙假装思考了一下,骗她说:“不行哦。” 她立刻就:“好吧。” 褚芙忍不住笑。 就感觉,有一种老实人去地下传统老市场讲价,卖家老板说这条裤子两百块,老实人鼓足勇气讲价,问一百九十五卖不卖?卖家说不行,然后老实人就乖乖付账的感觉…… 褚芙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么一个老实巴交的娃,怪叫人怜惜的。 于是给她打了五折,相当于她还是只花了一杯柠檬水的价格但却喝到了一碗绿豆汤。 小山竹小铃铛她们最主要负责的还是果园的工作,虽然是冷气全方面笼罩,比较凉爽,不过毕竟没有天花板,是隔不开紫外线的。 夏天还没有过去,她们就又晒黑了点,笑得时候露出一口小米牙,有点莫名喜感。 她们自己是不太在意,但褚芙想着,能不能给她们稍微做点防晒工作? 昭国将近二十年没有雨,油纸伞用不到,而偏偏油纸伞这种东西是要常拿来用水淋养的,要不然会被虫子蛀。 它也可以遮阳,不过就是遮了之后要用水润润。 之前连喝的水都没有,谁又舍得用水来养伞? 因此昭国的商贩都基本默认不卖油纸伞,而蓑衣斗笠又太闷,完全不是晒阳用的。 所以褚芙偶然刷到商城里上新了防晒伞后,心里又惊又喜,立马就买回来给她们用了。 曲裾和小铃铛是果园负责人,年纪也大一些,褚芙想着她们应该有自己的审美,就让她们自己挑了喜欢的伞。 至于那十二个小姑娘,用不了大伞,褚芙就给她们买了儿童防晒伞。 里面还自带一个小风扇,是装电池的。 唯一的好处就是电池没电了还可以装新的电池上去,至于老电池,系统会统一回收。 不过像之前吃的方便面、宿舍用的沐浴露、牙膏、牙刷一样,依旧是内部人员特供,严令不可对外售出。 第84章 小山竹她们看到那些五颜六色的小伞后,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嘴巴都不自觉张成o形。 粉色的、蓝色的、印了小羊羔、小鸡崽、小鸭子、小花花的、彩虹的…… 她们齐齐发出惊叹:“哇——” 在得知这是自己的后,她们都高兴得不行,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一遍又一遍的确认:给我们的吗?真的是给我们的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们又一个个过来甜甜的道谢,还要啵啵一口,然后才开始挑自己喜欢的伞。 褚芙本来还有点担心会不会发生两个小姑娘喜欢用一把伞的情况,如果她们都喜欢同一把伞,自己要怎么做才能不偏私?再买一把一样的伞? 可她担心的那种情况完全没有发生,确实是有两个小姑娘对同一把伞比较感兴趣,但也很快就互相让步了,并且还快乐的约定好你撑一天我撑一天。 看得褚芙心软软。 把伞一打开,她们就发现了伞里面还有个小玩意儿,褚芙告诉她们这是小风扇,并且教她们怎么使用。 摁一下,就会有风吹过来,再摁一下,就是调高档,再摁一下就可以关掉。 她们感受迎面而来的徐徐凉风,又齐齐发出惊叹的哇声。 好厉害!好神奇! 她们不懂什么是电,只心里深信不疑,把这归为仙术。 看着她们拿着伞舍不得关上,高兴得蹦蹦跳跳的样子,褚芙心里也不由自主高兴起来。 秦家五兄弟出乎意料的也对小伞很感兴趣,小姑娘们很大方的给他们玩。 他们兴高采烈的接过来,捏着两根手指撑伞,把脑袋凑过去,很新奇的感叹:“真的有风,你们也来试试,真的有风!” 原本尺寸正常的儿童伞,在他们的体格衬托下就像个袖珍小玩具。 褚芙浅笑着。 未来的人眼里习以为常的东西,甚至随便找个购物网站就能买到的东西,就能让他们这么高兴,视若珍宝。 这中间隔了几百年啊,也可能这就是……唔,后世人口中的信息差异?说起来,人类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电的?十九世纪吗?还是…… 等等!信息差! 褚芙灵光一闪,终于知道那一点被自己忽略的不对劲在哪了。 这里有一个关键的信息差! 昭国百姓……不!不止是昭国百姓,古代人根本就不知道金鸡纳树是什么,他们都还没见过这种树,甚至不知道这种树! 这个时候的金鸡纳树还没有远渡重洋过来,世人还不知道它身上的价值。 那为什么那个人直奔目标,拔了金鸡纳树呢? 只能说明很大可能,那人和自己一样知道金鸡纳树的价值。 和自己一样…… 简直细思极恐! 褚芙摸了摸双臂,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我以为我拿的是温馨治愈种田剧本,没想到竟然是未来科幻悬疑剧本吗? 所以暗处有一个自己不知道的人,也和自己一样来自后世? 他为什么单独瞄准了我?是因为我在卖奶茶,他从这一点知道我也是后世来的? 还有——那个和自己一样来自未来的人,会是大禄人吗? 但话又说回来,那个装神弄鬼的男人说的话可信吗?或许他在说谎呢? 又或许,他口中那个眉骨上有道疤痕的男人是伪装成大禄口音混淆视听呢? 褚芙揉了把脸,长长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只想好好摇奶茶,干嘛老有人整幺蛾子事! 烦死了! 第115章 宫廷玉液酒? 那个人偷偷摸摸的来拔金鸡纳树,那就说明ta根本不想跟自己相认。 她又忍不住脑洞大开,只有一个人?有没有可能是团伙作案?除了ta,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其他来自后世的人? 褚芙又觉得自己在这里想来想去也没个意思,干脆去问系统。 然而系统还在自检中,它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出来过了。 所以,这个世界到底还没有来自后世的人?要不要像以前看的小说里写的那样,对个暗号? 可ta看到奶茶就会知道我是从现代的啊,还用对暗号吗? 算了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如果ta不愿意相认就算了,如果真的有同胞也挺好,起码她能知道这个世界不是自己孤身一人。 … 村头树荫下,蝉鸣好似要比任何一年都要聒噪。 一众大姑娘小媳妇儿坐在那里说说笑笑的做针线活,春兰婶子盘着腿儿,手里拿着炭条仔细计算,还有几卷粗线,林林总总,堆满了下脚的地方。 她用牙齿咬断线,扬高声音又急急问了句:“啥?你刚刚说啥?” “我说,有间奶茶店新出了个新活动!” 有间奶茶店上线了一个「对暗号,领终身免费奶茶」的活动,店长出上句,你对下句,对上了就可以喝免费奶茶。 “真的假的?”春兰婶子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又不确定的问了一遍:“终身免费?” “还能骗你不成?” “要是你们身边认识的人对得上,都可以去试试啊!诶,春兰婶子,你小儿子不是在私塾念书,听说念得还可以,怎么不去碰碰运气呢?” 对得上更好,对不上也没事,反正又不损失什么,他们这些乡里巴人难道还怕出糗不成? 不过要是对上了,那可真就撞了大运喽! “是是是。”春兰婶子着急忙慌起身,把针往自己头发上随意一插,“我得去喊我家虎哥儿。” 让仙人出对子,这是多大的福气? 一辈子的免费奶茶,这得省多少钱呐?人这一辈子有多少天要活,要是一天一杯,都可以省下不知道多少银两了! 她慌慌忙忙去喊儿子时,有间奶茶店已经开始排队了。 队伍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头,里面男女老少都有,几乎每个人都是抱着‘没准就给我蒙中了呢’的侥幸心理。 听到前面已经开始时,队伍躁动起来,每个人都忍不住探头往前看,又怕别人对上了,又怕别人对不上。 “奇变偶不变?” 鸡……什么鸡变藕不变? 为了喝免费奶茶,男人挠了挠脑袋,硬着头皮道:“呃,鸭变藕也变?” “衬衫的价格是?” 衬衫是什么?价格? 第二个人摸不着头脑,心里也有些没底,试探回答道:“一两银子?” 褚芙扶额。 原来人无语到极致的时候真的会笑出来。 他灰溜溜走了,后面排队的人接上。 看到她笑,第三个人笃定道:“十两银子!” 不管是什么衫,十两肯定能买到吧! 褚芙冷酷无情:“下一位。” “宫廷玉液酒?” 听到宫廷两个字,第四个人面色一变:“那可不兴喝啊!那是陛下才能喝的!我们平民老百姓哪能喝得上御供酒!” “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 褚芙满眼期待,说出来! 第五个人满脸自信,信誓旦旦道:“收一斤猪肉!再拿两包桃酥!” 从前媳妇儿回娘家都是这么做的,他脸上可倍儿有面!人家都说,十里八村的姑爷就数他最有实力啦!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这首歌太洗脑了,节奏太强,她差点唱出来了。 第n个人羞羞答答,手拧成麻花状,“我……我也爱……” 哎呀呀大庭广众之下说爱不爱的,羞死人了! 褚芙:“……?” 她觉得还是得各个年龄段都涵盖一下,于是竖起两根手指,“臣妾要告发熹贵妃私通!” 她目光炯炯,接啊!下一句! 第n+1个人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真的吗?她真的私通了?可是,陛下不是还没立后吗?” 后面排队的人也一片吃瓜的小眼神。 熹贵妃是谁啊?她和谁私通了? 还有很多人纷纷用钦佩的小眼神瞅她,真不愧是仙人,消息真灵通!连这么私密的宫内秘闻都知道! 褚芙:“……” 徽元帝无端风评被害! ** 忙活了将近一天,一个正经答案都没听到,褚芙心情久久不能平复,颤颤巍巍的……从冰箱里掏出根老冰棍。 嚼嚼嚼,一口冰碴子从喉咙滑到胃里,透心凉,这才感觉好了些。 夏天就是要吃冰嘛! 她在种金鸡纳树的地里装了个隐藏监控摄像头,还含报警程序,如果那个偷树贼再来,肯定能把他抓到。 找同胞、和抓偷贼是两码事,并不冲突。 毕竟偷了那么贵的树就是偷了那么贵的树,总不能人家都磨好刀准备宰你了,你还把头伸过去吧! 看她似乎有些累的样子,小山竹爬过来,吭哧吭哧奋力给她捶背,“这个力道可以吗?” 第85章 她似乎不敢捶太重,力道软绵绵的,但褚芙还是点了点头,“可以。” 她看起来就更高兴了,嘴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褚姐姐,今天五哥和我们说了春夏秋冬,还说冬天有雪,雪是什么样的?” 雪是什么样的? 褚芙想了想,“就和雪花冰一样。” “雪花冰是什么样的?” 雪花冰是什么样的? 褚芙顿了顿,“我做给你们吃。” 第116章 沙冰 !沙冰 !沙冰 ! 其实就算没有今天这一出,刨冰、绵绵冰、雪花冰一类的她还是会在往后的日子里慢慢上新,不过小山竹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提醒到她了。 择日不如撞日,干脆这两天就上新两款试试水! 【叮~恭喜获得设备雪冰机*1】 280000铜币被从账户划走的瞬间,一台雪冰机在制冰机旁边无声落地。 雪冰机也可以调其他模式用来制作刨冰和绵绵冰,一机三用,还省了两笔买设备的钱。 褚·省钱小能手·芙·叉腰骄傲。 这可是她挑了好久才选定的机器呢! 第一个要做的是哈密瓜刨冰。 先把半个哈密瓜切好,挖掉里面的籽,再用圆形水果勺把哈密瓜挖成一个个小球备用。 挖好后,把哈密瓜放在对应的机器口下面接刨冰,冰沙满满当当地填完,挤上一圈一圈的奶油,奶油旁边点缀一颗颗玲珑可爱的蜜瓜球。 最后在最上面点缀一小根清香木。 这一款沙冰整个都特别清新,哈密瓜的香甜和冰沙的清爽相得益彰,融合的刚刚好,是盛夏的配色和味道。 如果觉得不够甜,它还另外配有一小碟子炼乳和淡奶油,可以按照自己的口味淋上去。 第二个要做的,是红豆芋圆雪花冰。 雪花冰是先用牛奶把味道调好,调到对应的按键直接打就可以。 用甜品大碗接入满满当当的雪花冰,再往上面撒一层厚厚的黄豆粉,舀上几勺红豆,最后浇上芋圆和白玉丸子。 它的味道比卖相更让人惊艳,黄豆粉很香,和雪冰稍微融化后口感更佳。 糯叽叽的芋圆和白玉小丸子,再配上绵密的红豆,是互相不会抢风头又让人拍案叫绝的搭配。 来一口冰爽过瘾,暑气全消,好像在嘴里开了空调。 褚芙打算先上新两款试试水,沙冰系列成本较高,价格也会相应的定得更贵,如果市场反馈还可以,后面就多上几款,什么杨枝甘露绵绵冰、树莓荔枝雪花冰、提拉米苏刨冰啦…… 这两款冰品一上来,平静了好一段时日的昭国再次被轰动了。 本以为雪顶系列的奶茶已经够漂亮了,可这次的新品完全刷新了他们的认知! 大多数人都双眼放光,特别是京城的名门贵女。 颜值好高! 根本拒绝不了这么漂亮的冰品! 就算它的定价是150文钱一份,也仍挡不住大家的热情,来买的人也络绎不绝。 如果这是后世有手机的年代,怕是每一个人都要拍照打卡。 “刨冰和雪花冰有什么区别吗?” 之前其实有不少客人都这么问过,但褚芙还是耐心的再次解释了一遍:“菜单上有写,刨冰是用纯水冰打好的冰沙,雪花冰底料则是牛奶哦。” 闻言,那人摇摆不定的心顿时有点偏向红豆芋圆雪花冰。 它是用牛奶做的诶,听起来比水做的要更值一些。 可……哈密瓜刨冰真的好漂亮! 怎么可以把哈密瓜一个个团的那么圆! 让人难以取舍! 那人左右来回看了一次又一次,纠结了一会儿,终于咬咬牙:“都给我来一份吧。” 而在他背后,一位刚吃完一大碗红豆芋圆雪花冰的客人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雪冰细腻极了,真的像一片片雪花,口感蓬松又绵密,入口即化,回味奶香浓郁。 就算吃的嘴巴都冻麻了,不住哈气,还让人舍不得停嘴。 在大夏天吃一盏冰品,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店里的预定单突然多了起来,特别是京城地址居多。 一时间,雪花冰和刨冰哪个更好吃的讨论度也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几乎人人都能说上一嘴。 … 此时的秦五也在不停说说说,小姑娘们特别喜欢听他讲故事,哪怕听多少遍都不腻。 “再和我们讲讲冬天吧!” 她们见的最多的就是夏天的模样,也经历过秋天,却唯独没有见过春季和冬季。 自从被店长带回来后,春意盎然的园子就弥补了她们没见过春天的缺憾。 所以,她们唯独没经历的季节,只有冬天。 秦五掀开笼屉,一大波白色的雾气蒸腾而上,雾气散去,露出里面热腾腾的馒头来,真是又白又暄软。 他一边快手快脚的把馒头捡出来,一边继续说:“冬天就是冰天雪地,地上会有一层厚厚的冰,簌簌的雪会把枝头都压垮了,你早上起来啊得先把院子里的雪打扫了才成,脚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哦对了,还要穿厚厚的棉衣,一出去脸就会被冻的通红,哈一口气就会变成白白的霜。” “外面的风还鬼哭狼嚎的,你要是在这种天气顶着寒风在外面走一圈回来,手啊脚啊脸啊都是僵硬的,好像被冻住的冰块一样,要是坐在那儿不动,也还是一样的冷,不自觉整个人就想往衣服里面缩,恨不得连五脏六腑都缩成一团。” 小山竹捧着脸,已经完全陷入他所讲的那个纯白世界中了,满眼惊叹:“哇。” 冰天雪地的纯白世界,像是在听神话故事一样。 小铃铛捧着自己碗里吃的还剩下一点的雪花冰,着急反问:“雪就像雪花冰一样吗?” 秦五不假思索道:“一样啊。” 褚芙也在旁边听着。 只有昭国常年干旱难耐,别的国家四季还是正常的。 她想了一下,反正自己的门店也是要开到国外去的,或许等到了冬天,可以带她们去国外看雪。 可是还没等到冬天,天上就飘起了‘雪’。 不,不是雪,是飘来了很多黑灰。 最近天气升温得特别快,天天烈日当空,特别干燥,哪里起了山火也不奇怪。 这个时候还有树活着吗? 当然有,树的生命力远比人想象的更顽强,且如果越来越热,它们会进化自己,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那些不耐旱的植物全死光了,活下来的有且只有耐晒耐旱的。 漫天的黑灰,像是下雪一样,那些灰白的碎屑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飘过来,遮天蔽日,纷纷扬扬,地面上很快就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早在看到这些黑灰飘过来的时候,褚芙就马上让他们回宿舍把阳台上的衣服收回去,免得被弄脏。 这些黑灰是树木燃烧后所产生的灰屑,这么大规模的灰屑,大概是远处起了山火,而且起码是烧了好几片山林才会让这些灰色碎灰飘到这里来。 秦元一动不动地看了许久,脸色凝重了些:“要烧到我们这里来了。” 山火再继续蔓延下去,可能就会烧到果园。 所以,有可能是远些的地方起了一场大山火,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烧的。 第117章 以火灭火 这一切还不得而知,重点是,会祸及自身吗? 会的,火势大了一切皆有可能。 并且,不能等难题到了跟前再想办法,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所以得提前做准备。 褚芙掐了掐手心,让自己镇定下来,打算先带领店内员工清理出一个隔离带。 秦五一听,赶紧扔下手中活计,陈折己鹭娘曲裾他们也正色不少,拾铁锹的拾铁锹,扛锄头的扛锄头。 小山竹她们立马不听故事了,也急切的想去帮忙。 秦元用粗粝的大掌一个个摸过她们的头,让她们留在这儿守家。 除了她们和眼盲的无晦,奶茶店全体出动。 连阿风也扛起来属于自己的责任,眼神坚毅。 一群人抓紧时间喝了两口水就急匆匆往外赶,恰在此时,院门被急促敲响。 “褚掌柜?褚掌柜还在家没在?” 褚芙一打开院门,发现外面站得满满当当,粵城的还有离得近的百姓几乎全赶来了。 那些妇人一见他们这架势就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连忙安慰道:“没事,我家老头子去扑火了。” “褚掌柜,我们来就是特地告诉一声,那里危险,你们就不要去了……” “是呢,我家几个小子也去帮忙了。” 遇到这种天灾,大家伙当然是能出一份力就出一份力。 褚芙惊愕得无以复加,失声打断道:“去灭火了?” 大家都是肉体凡身,没有防护服,山火附近又没有水,那么危险的地方,他们去的又都是家里的壮劳力、顶梁柱,如果出了意外怎么办? 第86章 她又立刻改变了想法,当机立断道:“走!” 不能因为人家百姓都去帮忙了,她就心安理得的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 这场火再继续蔓延下去,首当其冲的是果园,其次是这家店,但无论如何都是烧不到粵城的,可粵城的百姓还是义无反顾来帮忙扑火了。 … 去的路上,大家都没有时间说话,只一个劲儿闷头赶路。 褚芙嘴唇抿得很紧,她设想了很多种情况,如果山火已经严重到无法控制了怎么办?如果有百姓死在这里了怎么办?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等他们赶到—— 火已经扑灭了! 火!已经!扑灭了! 看见她来,那些精壮的汉子满脸黑灰,脸上却露出由衷开心的笑容,不停地冲她招手,奋力喊:“褚掌柜!没事了!没事了!火已经扑灭了!” “没事了!你们快别过来,脏得很,回去歇着吧!” 他们被汗水湿透的衣服紧贴着身体,将脖颈磨得红肿破皮,汗水从额头流到眼睛,又疼又痒,可还是极为高兴。 褚芙一怔。 鹭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抬头看。 褚芙抬头,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知何时,天空中已经没有了飘灰,而地上落着一层灰烬。 烧起来的山火,明显已经熄灭了。 一胖一瘦两个少年灵活的跳下来,乐呵呵的喊她:“褚掌柜!” 褚芙一下没认出来,有些迟疑:“你们是?” 又好像有点眼熟。 瘦少年随意一抹脸,“是我啊,佑姐!阿佑啊!” 胖少年有点委屈:“你这么快就忘记我们了?” 褚芙想起来了,这是乔振业的两个儿子,那对胖瘦仙童。 他们这样一抹脸,脸上一条黑痕一条白痕的像极了花猫,她油然生出一种啼笑皆非的感动。 “你们是怎么做……” 佑姐大大咧咧道:“以火灭火嘛。” 护姐在旁边默契补充:“简单来说就是反向点火,在大火蔓延的前方点上火,两股火就会往一个方向跑,然后就会自己灭掉啦。” 褚芙恍然大悟。 她真的低估古代人了。 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他们可能不知道原理是什么,但却知道这个法子有用。 「以火灭火」主要就是利用热力环流的原理,反向点火、以火制火。 在两股山火相遇的短时瞬间,隔绝山火燃烧所需要的氧气和可燃物,导致火熄灭。 大火在蔓延时会产生上升气流,这样其他方向的气流就会流过来,补充形成一股风。 由于两股火的周围已经没有可以燃烧的物质,同时火的中间又使氧气使用殆尽,火就熄灭了。 也就是大火燃烧的地区温度高,气流上升,成为低压,而周围的气流向着火区集中,在适当的距离点火,火势会随着气流向着火区蔓延。 简单来说,就是在火势的前面形成一个没有燃烧物的「隔离带」,从而阻止火势的前进。 正在不远处探头张望的乔振业一看到陈折己来了,赶紧低头检查自己有没有什么不妥。 见没什么不妥,他飞快提着步子挪过来,假装自己一开始就在这。 看到乔振业,陈折己对着他少见的夸了一句:“令郎赤子之心,难能可贵。” 锦上添花易有,雪中送炭难得。 小小年纪就有此等心胸,说起话来又配合无间有条不紊,确实不错。 乔振业一听到这话,嘴里就下意识谦虚起来:“没有没有,小子愚钝顽劣……” 可分明他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他一开始确实是秉承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听说有间奶茶店周边起火了心里毫无波澜。 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幸灾乐祸。 可这两个臭小子非要去救!左一句“先生说了”右一句“姐姐也教我们”,两人一唱一和,最后更是拦都拦不住,把他这个当爹的急得直跺脚。 最后,也只能捏着鼻子跟上来。 可没想到还会有这一出儿! 回到粵城的客栈后,他把门一关,笑容满面的转过身来面对兄弟两人,“佑儿,护儿,刚刚外面人多,现在爹给你磕一个。” 灭了场山火不算什么,可得了陈大人一句夸,就非常了不得了。 他不断的按着他们的肩膀,高兴道:“好小子,可真给爹长脸啊!” 真是没白花那么多钱给他们请教书先生。 听到“爹给你磕一个”这句话后,胖瘦仙童眼睛一亮,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可以叫姐姐一起来吗?” 乔振业一噎,拍了下他们的脑袋,“还真想要爹给你们磕头啊?不怕折寿啊你们?” 两人抱着脑袋委屈巴巴的哦了一声。 … 乔振业父子三人走后,店里人也没放松歇着,而是到处帮着善后,看看还没有会起来的小火苗,并抓紧时间做了个隔离带,以防下次还出现这种情况。 事了后,褚芙请这次来帮忙的百姓们去店里吃顿饭。 他们嗓子很干,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但还是拼命摇头,“不用了掌柜的,家里婆娘做了饭呢。” “是呢是呢。” 褚芙也懂他们的好意,所以退而求其次道:“那喝口水,去店里喝口水总行吧?” 听到喝口水,他们肩膀这才松垮了下来,对视了一眼。 那就……去喝一口? “等等,还差几十个人……” 话还没说完,后面沙坡处就传来一叠声呼喊:“快!快来帮忙!” 又起火了?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褚芙心里一紧。 可紧接着,他们的第二句话就是:“抓到了个大家伙!” 什么大家伙?难道抓到了头野猪? 大家欢天喜地,连忙跑过去帮忙,可他们抓住的却不是野猪,而是一个被五花八绑的……黑袍人? 黑袍人?!!! 第118章 疑窦 褚芙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那二十几个男人中的头头得意的擦了擦鼻子,将一把刀‘当啷’一声扔在地上,又顺带踹了黑袍人一脚。 “褚掌柜,刚才有几个穿黑衣服的人在那边鬼鬼祟祟的,前几天你不是说要抓穿黑衣服的吗?看看是不是他们。“ “抓他们可真不容易,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逮住一个,缴了他的武器,喏,他的武器就在这呢。” 其他人也纷纷七嘴八舌的补充:“有好几个呢,就抓到了这一个,其他的都跑了!” “我都怀疑他们究竟是不是一伙的了,真是冷心冷肺没情义,看到他被我们抓住了,其他人连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黑袍人啊! 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褚芙瞬间明白了谁是始作俑者。 所以答案出来了,就是他们放的火! 她又看向那二十几个青壮年,连忙询问:“你们没受伤吧?” 立了这么大一个功,要是受伤了就去商城买药给他们治! 为首的男人摸了摸鼻子,含含糊糊道:“差点,不过我们人多,也没多大事。” 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他们几十个大男人才抓到一个人,在仙人面前说起来还怪羞愧的。 一个农户汉子过去新奇的看一眼他们缴获的武器,啧啧称奇:“娘嘞,这刀还怪锋利的,得要二两银子吧?” 黑袍人用冷漠又鄙夷的目光看着他。 无知贱民! 这是我们主子给我们的佩刀,精工打造,二两银子的百倍都不止! 二两银子?你侮辱谁呢? … 无晦微微偏着头,似是在静静聆听分辨,“火已经扑灭了吗?” 小山竹毫无心眼,开开心心道:“扑灭了呀,那些好心的叔叔伯伯都来喝水啦!” 无晦轻轻笑了笑,伸手摸索着过来,捏了捏她脸颊的软肉。 她那颗牙齿还没完全长好。 他温声道:“带我过去看看吧。” 小山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细心的搀扶着他起身,又提醒他小心,哪怕知道他看不见,也还仰头对他傻乎乎的笑。 这可是救了自己一命的无晦哥哥! 无晦细长的手指慢慢摩挲着檀香佛珠,僧袍簌簌作响,眉目低垂,那一点猩红的朱砂痣又为他的慈悲染上几缕艳色。 双眸看似无神,可偶尔时,眼底又划过一片幽深。 太过于强大和危险的力量,有时候若是无法彻底掌控,还不如直接毁灭、消除。 … 那些男人以顾客的身份来店里买过不少次奶茶,可——以被邀请进来的客人身份来这里还是头一回。 还真挺新奇! 陈折己给他们一人一杯水,里头加了纯正野生荔枝蜜,一口下去,气味馥郁,芳香清甜。 第87章 古人不饿死就是盛世了,哪里还有蜂蜜吃? 男人咂咂嘴,“能不能帮我问一下你们掌柜的,这个卖不卖?” 陈折己闻言,直接做主给了他一小罐琥珀色的蜂蜜。 男人一惊,连忙推拒:“不不不,太珍贵了……” 陈折己又把那罐子蜂蜜塞给了他,“没事,你拿着。” 果园的荔枝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入住了蜜蜂,每天勤勤恳恳采花酿蜜,忙的不知早晚,蜂蜜竟然不少。 他名下有好几罐呢,分出去一罐不算什么的。 此时的褚芙正在连夜审黑袍人,秦家五兄弟在旁边主要起震慑作用。 终于活捉了一个黑袍人啊,不可谓不激动。 但,褚芙仍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就非得穿这身衣服吗? 她下令道:“剥了他的黑袍!” 黑袍人大怒,倏地一下抬头。 竖子敢尔?! 哟呵,还敢瞪我们掌柜的? 秦家五兄弟眯起眼睛,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来,摩拳擦掌,撸袖子的撸袖子,鼓肌肉的鼓肌肉。 他……又迅速把头低了回去。 很快,黑袍人的黑袍就被扒了下来,他整个人几乎都要缩在一起,跟没穿衣服暴露在阳光底下一样浑身不自在。 “一开始在京城砸我门店,后来想联合乔振业对付我,又想杀了鹭娘,还叫王金福夫妻俩去我门店撒泼打滚,说这家的奶茶喝死人了,破坏我们店声誉。” “后面又叫人卧轨,联合小山竹爹娘抢走她、还扇了她一个巴掌,还在横山帝宫里放了一杯奶茶,想借刀杀人……桩桩件件,都是你们做的吧?” 褚芙俯下身去,一动不动地直视他,沉声问:“——你们背后的主子是谁?” 黑袍人仿佛是下意识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又很快收回视线,嗓音嘶哑道:“我是不会背叛主子的。” 秦元惊疑不定,他的反应……难道他们背后的主子是太子殿……哦不不,是——徽元帝? 他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掌柜的厉声道:“他想自杀!” 秦元迅速回神,就看见他似乎是要咬破什么东西。 他三两步过去,一把掐住黑袍人的脖颈,强行捏开他的嘴,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一只蟑螂塞了进去。 吃点好的补补! 黑袍人:“…………” 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褚芙:……这蟑螂是哪儿来的? 是螂给的诱惑~ … 走到一个拐弯处时,无晦迈着安静的步子往右边走去,小山竹赶紧扯扯他的袖子。 “走错了,右边是往那个穿黑衣服的坏人那边去的,左边才是去店里呢,那些救火的叔叔伯伯都在。” 无晦神色似有恍然,歉意道:“这样啊。” 小山竹点点头,开心道:“没事呀,我扶着你,走错多少路都没事的。” 走了几步,她忽然反应过来,步伐顿了一下,有些疑惑。 ……他怎么知道是往右边走? 无晦哥哥不是看不见吗? 第119章 桃胶炖樱花冻 小山竹偷偷瞟了他一眼,可他眼睛却明显没有神采。 她心里很纠结。 难道刚才是我多想了?无晦哥哥救了我,甚至为了救我连眼睛都被毒盲了,我怎么能这么想他呢? 前面有一节下去的楼梯,她扶稳了他的手臂,本来应该提醒的,却闭紧嘴巴没有说话。 小山竹深吸一口气,默默心想:就试探一下,就一下。 如果无晦哥哥没摔,说明他看得见,如果无晦哥哥一小心摔了,说明他看不见,我就和他赔礼道歉。 不过自己在这里扶着,他应该也不会真的摔倒了。 眼见离那节楼梯越来越近,小山竹就越来越紧张,嘴唇不自然的抿了一口,不自觉握紧拳头。 到了那节楼梯,小山竹的心瞬间悬在了嗓子眼。 下一刻,无晦没踩稳,身子往前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小山竹赶紧扶稳了他,立马道歉:“无晦哥哥对不起,我刚刚想事情想入神了没有看到,你没事吧?” “没事。”无晦轻轻摇头,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没有半分不快,状似不经意问:“刚刚在想什么?” “刚刚在想……”小山竹脑子转得飞快,可面上还是天真毫无提防的样子,笑眯眯道:“刚刚在想褚姐姐,她不是说等会儿给我们炖甜品吃嘛,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 说完,她摸了摸后脑勺,脸颊微红,看起来很是为自己的贪吃嘴馋而感到不好意思。 褚芙确实说了今天有一道甜品,晚上大家就可以吃到,见状,无晦也就没多问。 小山竹心里偷偷松了口气,可又难免升起一丝微弱的不安。 这是相信了还是没相信啊? 从刚才的试探来看,他确实是看不见的。 可为什么,自己心里还是存疑呢? 中午休息的时候,小山竹被折磨的睡不着觉,翻来覆去,盯着天花板难以入眠。 褚姐姐说了,如果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寻求大人的帮助,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说错了也没事,褚姐姐还说了,小孩子嘛,本就有试错的权利和机会。 一想到这里,小山竹就充满干劲,浑身的血液都随之沸腾。 她最终鼓起勇气,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穿了双拖鞋就‘啪嗒啪嗒’跑出宿舍,起身去找人。 但她完全没注意到的是,自己从宿舍一出来,拐角处一个黑色人影就警觉的迅速往后一缩,手上匕首寒光外露。 … 褚芙从冰箱里拿出已经冷藏成型的樱花冻,已经凝固好的樱花冻呈梦幻的粉红色,晶莹剔透。 她喜滋滋道:“真漂亮。” 往锅里倒入一盒纯牛奶,再把泡发好的桃胶放进去。 桃胶是桃子树上凝结而成的胶状物,颜色似琥珀。 忽然,她又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从柜子里掏出一个透明玻璃罐,里面是一罐老冰糖,挑挑拣拣,选了几颗小一点的冰糖放进去。 放入冰糖后,开中火加热,听到咕嘟咕嘟的气泡声后就可以关火焖五分钟,开盖让牛奶桃胶散至温热。 最后把樱花冻放进去,撒上一点樱花花瓣做点缀。 大功告成! 可是,听到小山竹的话后,她喜悦的情绪散了大半,停顿了一秒,谨慎的又重复了一遍:“你说,无晦的眼睛可能……看得见?” 小山竹本来还有一些紧张,面色肃穆地坐在餐桌前,双脚点不到地面,两只手像小学生一样平整地放在胸前。 可那些紧张全被这一盅桃胶炖樱花冻给化解了,她往嘴里塞了一口,点了两下头,声音也有些含糊不清:“嗯嗯。” 温温热热的,一口下去满满胶质,樱花冻口感爽滑,清甜不腻,回味还有淡淡的樱花味。 褚芙完全没有因为她是个小孩而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而是开始认真的思考起来。 小山竹因为愧疚,工作之余老是跑前跑后的照顾他,平时也是两人相处居多。 所以,她观察到的极大可能是真的。 无晦,他……是装的? 其实细细想来也是有可能的,毕竟之前秦元被蛇咬成那样,蛇毒都渗透进去了,嘴唇乌紫,可最后还是救了回来,没道理这个不知名的毒粉却死活治不好。 有两个可能,第一:他根本就没瞎,从头装到尾。第二:他确实被毒瞎了,不过在吃了解毒丸后被治好了,可还是继续装瞎。 那么问题回到原点,他为什么要装瞎呢?盲人生活多不方便啊,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这是一个新招数,就想进店蹭吃蹭喝? 可如果理由真这么单纯的话,他没必要假装失忆,连亲弟弟凌扈都一起骗吧?这未免也太离谱了些! 而且他好歹也是焉耆的王子,应该不至于到要去异国他乡骗吃骗喝的地步吧? 那和尚呢,和尚这个身份是真的吗?一开始的相遇也不会是在他计划之中吧? 如果连和尚这个身份都是假的,那——他还有什么是真的? 所以,他有什么更深层次的目的? 褚芙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脊背发寒,干脆暂且集中除了无晦之外的所有人一起召开全体会议,并郑重表明:“我们家已经经不起任何意外了!” 一次又一次,店里遭受的所谓‘意外’实在是太多了。 如果他真的是抱着不好的心思进来的,那绝不能容忍。 其他人都面露肃色,只有秦五犹犹豫豫,举手发言:“那……意外之财呢?” 褚芙咳了声,从善如流道:“意外之财可以。” … 晚上大家齐齐围坐在餐桌前吃褚芙新做的甜品,曲裾貌似不经意的问秦元:“有问出那个黑袍人什么吗?” 第88章 “害!嘴硬的很,扒了他的衣服他就要死要活的,最后还想自杀呢……不过也不算白费功夫,他向我们透露了几个字,是关于他头领的。” 说到这里,他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你们猜是哪几个字?” 大家纷纷催他,小铃铛也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肘,磨道:“这个时候就别卖关子了!” “是啊,透露了什么?快说啊!” 秦元“嘿嘿”了两声,也不卖关子了,抑扬顿挫道:“他说了八个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褚芙不动声色的看向无晦,试图观察他听到这话后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真相不得而知,她对无晦的目的也存有疑虑,所以只能拿这个来试一试。 他听到这个会有反应吗?他跟黑袍人之间会有联系吗? 可,出乎意料的——无晦完全没反应。 他甚至在听到「黑袍人」三个字时,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偶尔连疑惑的表情都恰到好处。 褚芙忍不住心想,他和黑袍人没关系? 可他表现的也太过完美了吧? 有时候太过完美,也是另一种不完美和可疑,不是吗? 第120章 近水楼台先得月 回到房间后,无晦连灯都没开,静坐许久。 她们已经发现端倪了。 很有趣的是,他知道那一节楼梯是小山竹在试探,自认为表现得完美无缺,可为什么她没信呢? 无晦坐在黑暗中,一步一步冷静的进行反推。 她们肯定会想自己既然没瞎,为什么要装瞎。 她们会怀疑自己的目的,会怀疑自己装瞎了多久,是不是真的失忆。 可她们没有证据,只能想到黑袍人和那个偷金鸡纳树的人,所以拿这些来试探自己。 自己与小山竹,两者之间,她们更信任谁呢? 毫无疑问一定是那个小丫头。 可惜,在宿舍外自己下手晚了一点,但凡早去一点,都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还有,那个下属告密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她们真的能在短短不到半天的时间中就撬开自己精挑细选、训练了这么久的死士的嘴吗? 很大可能是她们诈自己的。 但也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个下属真的告密了。 无晦不可抑制的有一点迁怒。 被那些个贱民抓住就算了,还泄露自己的行踪! 什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愚蠢! ** 承祚元年八月廿五,大昭对北狄发动战争,将士们上下一心,一鼓作气,战线全面推进,最终收复回属城。 然烂船还有三千钉,纵然几经摧残,士气低靡的北狄仍旧是一个拥有数百万人口的国家,胜败不是口头说说那么简单。 在某日深夜,他们集结数十队精锐,突然向大昭军队发起自杀式袭击。 这一战后,大昭士兵死伤者有,失踪者亦有。 杜寰收到一封信件,看完后,捏着薄薄信纸的手都在颤抖。 杜房鸣失踪,被敌军掳走了。 这封信从边关寄回来,至少也有半月有余,他至今仍杳无音信,怕是凶多吉少。 就连送信的驿夫都委婉的转达了那边的意思:“杜老大人,早做准备啊。” 准备?还能是什么准备? 后事! 失踪、被俘虏、不知去向…… 杜寰平生第一次冒出些许茫然来,灰白的胡子颤抖着,抬头举目四望。 我做错了吗? 我亲手把自己儿子推入战场,我做错了吗? 我只是想让他成长,不是真的想让他丢了性命。 他……他还那么年轻…… 可另一边属于理智的方面,又情愿这个儿子死了,俘虏是什么待遇?俘虏的下场是什么?又有哪个国家会优待俘虏? 两国本就深仇大恨,如若劫到了敌方的兵将,第一件事当然是撬开他们的嘴巴!各种大刑轮番伺候! 他了解自己儿子,他那个软条条样儿,能扛得住几轮? 他会讲出大昭什么事来? 要是他真在那次突袭中死了,没准还能落得个烈士名声,风光大葬,入杜家祖陵! 可卖国贼呢?遗臭万年啊! 杜夫人发现短短一晚时间,自家老爷头发就白了大半。 杜寰一晚未睡,打算请假,亲自去边关找儿子。 其实,如果俘虏身份重要的话也是可以通过赎回的方式释放,这通常涉及金钱交换,或者双方互换俘虏。 左右破些财而已,还是孩子重要。 可如今的大昭百废待兴,非休沐日的假已经很难请了。 歇什么?五六十岁正是闯的年纪! 徽元帝自己上任就是玩命,文武百官也跟着玩命,督促文武百官的御史台也振振有词: 尔等乃朝廷栋梁,国之肱股,又正值壮年,如今孩子们也都长大了,正是不需要操心的时候,终于可以百分百专注事业了,请什么假?! 拿着朝廷的俸禄,肩负着陛下和天下黎民百姓的期待,你们不觉得羞愧吗? 杜寰愁死了。 孩子需要操心啊! 不管多大年纪,孩子始终是需要父母操心的啊! 杜夫人知道他的为难,只柔声道:“老爷不必为此事烦忧,我有一个好人选。” 杜寰完全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只随意敷衍道:“哦?什么好人选?” 杜夫人牵过他的手,在他手心缓缓写下一个字。 杜寰猛然抬头,斥道:“你疯了?让蓁儿去?你让一个女郎去边关寻人?她还是不是你亲生女儿了?有你这么当娘的吗?” 边关何其危险,你让一个弱女子去与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其实也未尝不可啊。”杜夫人低低劝道:“一是替老爷去寻她哥哥,二是,听闻那谢小将军至今未娶……” 杜寰立马打断,狐疑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杜夫人抚了抚鬓角,露出一个他看不懂的意味深长笑容。 满玉京……不,不说满玉京,就算满大昭的好儿郎远在天边,她都了如指掌。 杜寰明白她的心思,想都未想就拒绝了:“不可。” 见他拒绝,杜夫人拧起了眉,“老爷,你堂堂一个二品官员,难道我们家的嫡幼女还配他不得了?” 男未娶女未嫁的,近水楼台先得月,有什么不可以的? 他能成为朝中二品大员,在朝堂上纵有自己的私心与立场,但也不是蠢货。 杜寰打量她半晌,幽幽道:“也是难为你,儿子如今生死不明,竟还有心思为女儿筹谋。” 杜夫人含蓄一笑,“我儿吉人自有天相。” 女儿的婚事可是一辈子的,自然重要,绝不可草草了事,况且她相信鸣儿那小子傻人有傻福。 杜寰嗤了声。 咱儿子可不傻,之前还想娶人家褚掌柜,且精明着呢。 第121章 预料之中 杜令蓁在房间里忐忑不安地踱步来踱步去,手紧紧拧着帕子,屁股才刚挨了下绣墩,就听到门口传来‘吱呀’一声。 她倏地站起来,立马迎上去,急切道:“娘,如何?” 杜夫人脸上泄出几分喜色:“成了!你爹答应了,明儿个就动身! ” 她握紧女儿的手,絮絮叨叨道:“娘细细考察过了,谢小将军是个良配,若你们互相有意,情投意合则更好……” 杜令蓁闭了闭眼,嗓音狭有无奈 :“娘,我不是说了我和谢小将军没可能吗?” 一个女子如果精神贫瘠,过于执着于被爱,渴望被认可,那她身上无论堆叠或享有多少能力和资源,都很难救自己于困境之中。 杜夫人双眼一瞪,“怎么没可能了?我蓁儿这般花容月貌,又秀外慧中……” 还未说完,在触到杜令蓁的眼神后那些话就全部梗在喉头,她把脸一扭,没好气道: “行行行,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个,讲你哥哥,讲你哥哥行了吧。” 唉,儿女都是债啊! “把你哥哥赎回来之前,你千万不要与他们起冲突,也不要出面,外出务必带帷帽……” “赎金就由他们去交,若这条法子行不通,你再写信回来与我们商议,务必保全自身……” “还有,千万千万不能说我们是哪个府上的人家,不能透露你爹的一官半职……” 寻杜房鸣是要紧,毕竟那是活生生一条人命,人饶是一条自己养大的小狗儿不知所踪都会尽力去寻找,更何况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 不过,也所幸老爷没有为他谋个小官儿当当,而是让他摸爬滚打,自个儿从最底层的小兵做起。 小兵而已,在战场上数不胜数,如天上的星子一般多而常见,只要他被俘虏过去,不乱叫乱嚎什么“我爹是xxx,我是xxx的儿子”,能赎回来的概率还是比较大的。 第89章 虾兵蟹将而已嘛,交的够多,勉强还能救,毕竟他们没什么价值。 但如果是个小统领或者百夫长什么的话,你拿再多的银两过去,敌军可能都不会放人。 为什么? 因为他们官职在身,只要官阶稍高,就会知道情报,价值可不是什么雪花银能比拟的。 不过,杜寰始终不放心让自己女儿这么一个闺阁弱女子去危险重重的边关,所以在去之前,不仅请会武功的女先生教她一些逃命和救命的招式,还把自己身边跟了几十年的护卫给了她。 除此之外,随行的还有几位退役的老将,和精挑细选的健壮奴仆。 临走前,杜夫人握紧她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叮嘱:“切记,务必要保全自身。” 同为女子,杜夫人更深知女子在这世间的的不易,她不能为女儿解困,只能竭力为女儿筹谋。 父母只会做托你起飞的风,而不是迎面扑来的沙尘。 她知道自己女儿不想困在这一座小小的绣楼之中,此番为兄赴边关,对她的名声大有裨益,也是在为她的未来铺路。 她去时可能需要赶路,回来慢些却无妨,甚至可以在外面多走走,看遍风土人情。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这趟以女子之身出去了,还怕没有下一回吗? 杜令蓁郑重点头,“是,女儿记下了。” 杜令蓁正式出发去往边关的那天,烈日当空,土地都被晒得炙热滚烫。 同一时间,有间奶茶店也陷入了一种微妙又诡异的气氛中。 无晦到底盲没盲?失忆没失忆? 还是一开始的确失忆了,后面又想起来了? 一切都是建立在「好像」「疑似」两个字上,大家都不知道到底是他确实怀有异心,还是大家冤枉了他。 褚芙尚且还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但也没再让小山竹和他单独相处——如果他需要帮助或是要人搀扶,一般都会让两个人或两个人以上陪同在场。 虽然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还没有伤害过小山竹,但谨慎些总归是没错的。 随后,她私底下与凌扈通了一封信。 凌扈是敌国质子,先前横山帝每日醉卧花丛中,对除享乐之外的事毫不在意时,他还能偶尔北漠京城两边跑。 但自从徽元帝即位后,宫律森严,他如今再想出来一趟已经不容易了。 至于那个被抓住的黑袍人,他自杀未遂后,秦元将他一棒敲昏,关到一个房间里,自己在外偷偷咪咪蹲守,想看看能不能勾出什么有用的人物和信息。 但—— 完全没用。 其他黑袍人完全没有一丁点要来营救的意思。 褚芙毫不意外,一副预料之中的样子,“百姓不是说了吗?他被抓到的时候,其他黑袍人连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既然连逃跑时都没看他一眼,现在又怎么会冒险回来救他? 他明显已经成为了一个弃子。 连无晦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秦元试探性的向他‘抱怨’了两句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个黑袍人。 无晦微微一笑,显得温软且无害:“杀了好了。” 不知为何,看他那么云淡风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秦元心里竟然莫名毛毛的。 但他又感觉……无晦可能真的和黑袍人群体没有什么关系,要不然怎么会是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 要是真有关系,总会有一丝丝情绪外露的时候吧?总会担心他会不会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吧? 但他没有,一刻都没有。 既不在乎他会不会出卖自己,又不在乎他的生死。 不过,好像其他黑袍人也不在乎他的生死。 最终,奶茶店还是将这个黑袍人移交给了刑部。 … 常年不见一丝光线的刑部大牢昏暗潮湿,阴气森森,空气中泛着糜烂和腐尸的浑浊气味。 四面八方都是干涸发黑的血迹,肮脏且无序,像地狱一般压抑。 阴暗狭窄的廊道,两边的油封烛火闪着微弱的光芒,衙役押着穿着囚衣的黑袍人——不,他如今已经不是黑袍人,而是叫嫌犯丙戌。 丙戌赤脚走在幽暗的通道中,抬脚间微微有些粘稠,脚上铁链相互碰撞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 第122章 套话 那名狱卒打开通道尽头的牢房,推搡了他一把,敷衍道:“进去吧。” 一只蟑螂听到动静,窸窸窣窣从干枯的稻草丛中钻了出来,沿着破裂的墙缝往上爬。 丙戌面无表情的看了那只蟑螂两眼,确定它已爬远,这才抬步走了进去。 另一个狱卒见状嗤笑 : “惯的毛病 !” 一个恶贯满盈的杀手竟然也会怕蟑螂?你杀人的时候怎么就不怕呢? 说完,他也不在乎丙戌是个什么表情,只对同僚谄媚的笑,挤眉弄眼道:“咱哥俩去外面喝一盏?上次你说的那个姨妹……” 那名狱卒肃容打断:“上官说了这是仙人那边下来的差事,我们怎可擅自离岗?” 那个狱卒一脸不赞同,义正言辞道:“诶,怎么能说是擅自离岗呢?一个阶下囚罢了,我们就在门口,他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还能跑得掉不成?” 那名狱卒有些松动,只嘴上还在挣扎 : “果真就在门口?不会误了差事?” 另外那个狱卒死命摇头,当即拍着胸脯保证,夸张道 : “哪能呢!要是误了差事,你只管把我推出去顶包! ” 见他提步往外走了,明显持默认态度,后面那个狱卒嘿嘿笑了两声,连忙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我早上才打的两角好酒,如若我和你那个姨妹事成了啊,少不得再请你吃一顿好酒,说不定还得管你叫姐夫咧……” 脚步渐行渐远,声音也逐渐变弱,直至听不见。 两名狱卒走后,监牢再次重归寂静。 丙戌刚在铺了杂草的地板坐下,就听到对面传来一道沙哑难辨的男人嗓音:“你这个卖主求荣的东西,竟然敢背叛主子!” 丙卒闻声抬头,见对面监牢一个披头散发浑身血污的男人。 “你是谁?” 对方冷笑:“我耻于与背叛者一间监牢!耻于与背叛者讲话 !” 丙戌面上没什么表情,实则无名火从心头蹿起,矢口否认:“我何时背叛主子了?” 我背叛主子了还能到这儿来? “你少在这装!如今都传遍了,你说了句什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不是我们主子是什么?” “我何时讲过这句话!” 他意识到了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是谁,是一开始在京城被百姓怀疑可疑所以抓去报官的阿大。 后来组织还想救他,不过看刑部大牢围得如铁桶一般,就暂且搁置了。 可万万没想到,自己也被昭国百姓抓到了,而且也跟他一样进了刑部大牢。 终是殊途同归。 “你没讲过,那是谁说的?!”阿大猛地站起来将铁门拍得哐哐作响,怒不可遏。 “这我从何而知?”丙戌只觉莫名其妙,努力克制着火气解释说:“你也懂主子的手段,更何况以他们那种低级的手段,怎么可能让我开口!” “一定是有人陷害我。”他用力吸了一口气,摩挲着囚衣卷了边儿的粗糙衣角,眼底寒光乍现,“没准是他们合伙在自导自演,只是为了套出主子……” 等等…… 套出主子…… 自导自演…… 他乱糟糟的脑子和澎湃的的怒火中忽而掠过一丝清明,猛然抬头,“不,你根本就不是阿大!” 阿大根本就不会说这种话! 他懂主子的手段,绝不会怀疑自己! 而且“如今都传遍了”是哪儿传遍了? 他根本就是在套话! “你到底是谁?!” 丙戌满头冷汗,牙关紧咬,心脏剧烈跳动起来,遍体生寒:他根本不是阿大,他也是来诈我的! 为何他俩偏偏会被关到同一座监牢里、为何他一口咬定自己的身份、为何守牢的狱卒都那么‘凑巧’的出去了、只有我们俩在这…… 在外疯狂记录的书令员停下手中的笔,暗道可惜! 怎么就断在这儿了!明明就差一步就可以套出他背后的主子来! 咫尺之遥,咫尺之遥啊! 忽然,凭空出现一阵摇铃声。 大牢幽深空旷,铃铛声由远及近地回荡着,非但没有让人觉得清脆悦耳,反倒显出几分诡异。 书令员皱眉,环顾四望。 这是哪儿来的铃铛声? 他向下属做了个去外面看看的手势,示意他们赶快去处理。 那两个不久前还说着“好酒”“姨妹”“姐夫”的两个狱卒俱是正色,只抱了抱拳,就迅速蹿出去捉人。 铃声几乎无孔不入,缥缥缈缈,似幽冥河边的吟唱。 ‘解脱的方法有很多,并非只有服毒一种,如果你第一次没死成,那就说明你根本就不想死而已’ 第90章 ‘为主子效忠……’ ‘为主子效忠!’ 丙戌没有再逼问,只是隔着牢门久久凝视着‘阿大’,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一般,突然咧嘴一笑。 幽幽如鬼火般的烛光打在他脸上,晦暗不明,映得那笑容有几分诡异。 不知为何,‘阿大’突然寒毛倒竖,一股空前的不适感袭来。 不! 不对! 然而不等他反应,就见丙戌竟转过身,决绝地、献祭般地朝着身后的墙壁撞去! “砰!” 一声闷响,血花四溅,石墙上炸开一朵殷红似血的红花,如一团烂泥般软软滑了下去。 他对面牢房的‘阿大’见到这一幕,紧紧攥住牢房的铁门,呼吸骤停,寒意彻骨。 门口的书令员和狱卒听见这一声巨响,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连忙跑进来看情况。 然后他们就见头上破了个硕大血窟窿的丙戌提起最后一口气,声嘶力竭: “陛下!陛下您为何如此!” “陛下!” 说完,脖子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狱卒们大惊,谁都不知道为何只是一转眼的时间事情怎么就成这样了,慌忙掏出腰间配有的钥匙,哆嗦着手开门跑进去查看。 进去的狱卒往丙戌鼻子底下探了探,又按了按他的脉搏,旋即沉默地摇了摇头。 “大人,已经不行了……” 脑袋多硬啊,都撞塌下去半边,死得透透的了。 而所有人都听见了死者最后一句话,“陛下您为何如此。” 这一句话就是在明晃晃的控诉陛下——卸磨杀驴! 书令史面色凝重,这句话是暗指……他是陛下的人? 是陛下做的么? 毕竟,只有死人不会说话。 第123章 小白花 皇帝要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可徽元帝听说了牢房中所发生的事后,还是忍不住想破口大骂。 扯他*的蛋! 污蔑朕?你有几个九族啊敢污蔑朕? 九宿生怕他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连忙在旁宽慰:“贼人已经气绝身亡了。” 死得可惨烈了,不过他临死前拼着最后一口气都要污蔑陛下,可见对他们的主子是真的忠心耿耿。 据那边所报,黑袍人在听到铃铛声后整个人就变得不太对劲,书令员刚派人去看看外面是怎么回事,谁发出的声音……然而还没探出个一二三四来,他就撞墙自尽了。 且那个黑袍人一撞墙,铃铛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刑部怀疑是那个黑袍人的同伙做的,铃铛声可能是他们约定好的一种暗号,也可能有迷惑心智的作用。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倒是一了百了了,只留下一个半烂不烂的摊子。 徽元帝又想起了什么,皱眉道:“之前不是还抓到了一个吗?好好看守,别让他死了。” 没准最后还要靠他引出个大家伙来。 九宿躬身应是。 徽元帝目光划过龙案上的奏折,本来要舒展平复开来的眉头皱得更深。 朝中大臣最近联合起来,请求徽元帝出城祭天求雨。 许多上了年纪的官员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上天还不降雨呢?横山帝不是已经死了吗?神罚也该到此为止了吧? 横山帝既已身死,那为什么我大昭的干旱还不结束? 是不是诚心还不够打动上苍?老天爷还没有看到我们大昭的诚意? 于是,他们想出了一个自认为绝妙的好点子,那就是让徽元帝浩浩荡荡的带着文武百官,亲自出城去求雨。 很多老百姓信神仙,信玄学,也有不少老学究信,若真到了那个时候,哪怕为了安稳民心,皇帝也不得不带头糊弄一下。 但——徽元帝不信这个。 若求老天爷有用,何必年年耗费巨额军资打仗?何必死那么多边关将士和百姓?又何必兴邦立法,理政治国? 那要皇帝每天累死累活的干什么?每天躺在祭台上拜老天爷不就完了吗! 见徽元帝皱眉,九宿立马麻溜的上前将那些折子统统扫落到筐子里,故作惊讶道:“哎呀,怎么都落灰了,奴才让人拾掇干净再呈给陛下。” 徽元帝的眉头这才堪堪舒展一点。 朝中大臣见奏折没下来,彼此都心知肚明,知道这是陛下将这事按下暂且不提的意思。 知道这条路行不通后,他们又换了个条路走。 次日早朝,众位大臣开始拐弯抹角地说起有间奶茶店来。 但他们也不敢说有间奶茶店不好,只敢稍微逮着褚芙的女子身份说事。 褚芙如今的声望太高,连皇室都要避让其光芒,不敢与她争锋,若将来她突发奇想振臂一呼,欲要称帝,那又该如何? 她名声高成这样,您不会觉得威胁吗?不会觉得有危机感吗? 您才是皇帝啊!民间百姓爱戴的只能是您!您怎么能允许自己被一个女子踩到脚下呢! 几位大臣先后慷慨激昂的发完言,徽元帝不语。 朝臣们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觉得陛下可能是在思考他们所发之言,可徽元帝沉默的时间越是久,朝臣们心里越是惴惴不安。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在台下对了一会儿眉目官司,刚要派个代表去请罪,就见徽元帝倏而站了起来。 所有人心里一惊,立马哗啦啦跪下,高呼道:“陛下息怒!臣等惶恐!” 徽元帝一步步走下去,嗓音平淡无澜:“你们自然该惶恐。” 之前干涸的时候,一个个仙人长、仙人短的,现在水将将够喝了,又换了一副嘴脸,齐齐跳出来一口一个女子。 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 “仙人是女子,女娲是女子,嫘祖是女子,就连尔等,也是生自女子罗裙之下。” 难道你们不是女子承受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所生? 是,你们清高!你们了不起!你们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一众官员脸色青青白白,又是难堪又是嘴里发苦。 他们本来想以此为开场,接下来顺理成章的说出让陛下立褚掌柜为后的话。 这样一来,陛下在民间的声望愈加稳固,且褚掌柜为神仙,一定能为大昭生下一个健壮的继承人。 他们一个个算盘打的叮当响,可谁都没料到,出师未捷身先死,事情卡这儿了。 徽元帝明显不悦,他们也不敢接着往下说了。 徽元帝懒得再跟他们这些老古板讲,直接勒令退朝。 新皇登基一般都会大赦天下,另开恩科。 徽元帝打算将开恩科的事提上日程,科举多好啊,不仅能为朝廷广纳贤才,还能让朝堂涌进一股新鲜的血液。 大部分人拼命读书是为了什么?报效朝廷?光耀门楣?为天下黎明百姓谋福祉? 放屁!就是为了做官! 但凡参加科举的,哪怕嘴上说得再怎么好听,再怎么淡泊名利、公正无私、超脱世外,可若真的剖开他胸膛掏出心来看一看,上面都明晃晃刻着两个大字: 做官! 就连诗人作诗,都只有少数是因为想家、友人、或看到美景,绝大部分人为何作诗? 他们写诗都是因为:我特么怎么又被贬了! 没有不想当官的! 除此之外,徽元帝还亲自修书一封给了褚掌柜。 泼脏水也要泼得有水平些,我又不是没嘴! 褚芙收到信后,这才知道那个黑袍人自杀,线索又断了。 同时——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无晦羽睫轻颤,神情茫然惶措,分外惹人怜惜。 他复又低下头,嗓音清润的轻声道:“我最近能感受到那种微妙的变化和……疏离,其实是我不对,我一开始挟恩图报,让大家都为难了。” 他这一招以退为进,一下就把店里众人给整不会了,大家都无措的看向褚芙。 掌柜的,这咋整啊? 不会咱真冤枉好人了吧? 人家把小山竹救回来,也住了这么久,平时安安静静的,一点乱都没添,不能因为总没有证据的事而怀疑人家,总得透个底吧? 连好多人临死前都会喊句「让我做个明白鬼」呢。 褚芙见瞒不下去了,干脆坦诚:“你也感觉到了。” 她总不能直接问你是不是在装瞎?你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人家又不是傻的,肯定会否认啊! “这样吧,你先去粵城住一段时间,我给你出住客栈的银子,也会为你再寻医师好好诊治。” 言下之意:我们确实欠你的,这个我们不否认,但你不能再待这儿了。 大家都以为无晦可能不会答应,谁料他毫不犹豫就点头了,语气甚至有些歉疚:“这一段时间给大家添麻烦了。” 店里众人被这一句话给整得更加坐立难安了。 真的好像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第91章 他很快收拾好了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背着一个小包袱,敲着盲杖一步一步离开了,背影寂寥。 店里众人就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去,强忍住想亲自送他到粵城的冲动。 啊……真的好可怜。 褚芙也望着他的背影。 让他去粵城,一方面是因为他身份可疑;另一方面,是因为店里马上要升六级了,接下来这段时间容不得一点疏忽。 第124章 和我一起坠入深渊吧 凌扈听说自己哥哥搬出了奶茶店,一个人住在粵城后,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失忆了,又眼盲,什么都看不见,一个人怎么生活?凌扈心急如焚,连忙请了旨意火急火燎地赶过来。 到时已是夜幕时分,月光如潮水映在铺满了斑驳树影的青石板上,屋舍错落有致,深巷中偶有一声狗吠。 “天福客栈……天福客栈……”凌扈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自己哥哥所入住客栈的名字,在夜间借着月光,眯着眼睛一间间仔细的找过去。 “天福客……诶!有了!” 他看着眼前「天福客栈」的牌匾,面色一喜,刚想抬脚进去,鼻尖就敏锐的闻到了一股很重的味道。 他鼻头耸动,原本往前的步伐也顿了下来。 是乌桕油的味道,这里弥漫着很浓重的乌桕油味。 平常人家连油都舍不得用,怎么会有这么浓的油味,谁泼了好几桶乌桕油么? 凌扈望着客栈墙角的深色痕迹,不解的蹙眉,犹豫了一下,还是暂时搁置找哥哥的计划,循着油味一步步找了过去。 ……到了,就是这里。 凌扈小心的探出一只眼睛,进入他眼帘的就是…… 一大群黑袍人! 凌扈呼吸一窒,立马缩回脑袋,小心地抚了抚乍然跳得飞快的胸脯,惊魂未定。 为什么这里会有一大群黑袍人? 他们在这儿干什么? 想到一路上的乌桕油,凌扈感觉自己隐隐约约触到了一点真相,但又希望不是,所以又缓缓地、缓缓地探出小半边脑袋,暗中观察。 为首的一个黑袍男子静静地站着,他的黑袍似乎融入了周围的黑暗,让他的身影显得模糊不清。 夜风吹起了他黑袍的边角。 他手上拿着一盏油灯,作势要丢下去。 这盏小小的油灯丢下去,夜深人静,大家基本上都睡着了,等到有人发觉,恐怕火势已经变大,连逃都逃不出去,这座客栈也会在顷刻间烧得连灰渣都不剩! 我哥哥还在里面呢! 凌扈瞳孔一缩,脱口而出:“你们干什么!” 说完,他就立马捂住嘴巴,转身想逃。 要糟! 为首的那个黑袍人动作一顿,往他这边看过来,似是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其他迅速移过来打算灭口的黑袍人瞬间停下脚步。 这个声音…… 凌扈不自觉停下想逃的脚步,向他望去。 为首的黑袍人摘下了头上的兜帽。 凌扈眨了眨眼睛,过了许久,才仿佛不敢确定般,嗓音干涩的试探道:“……哥?” 怎么会是你? 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会跟一群黑袍人在一起? 他心里犹抱着一丝希望,向他伸出一只手,焦急道:“哥,你别跟他们站在一起,你过来。” 无晦摇摇头,宽容地仿佛他说的是什么淘气的孩子话,“我一直都在这里。” 凌扈脑子一钝,如受重击。 以前他看哥哥看得很清楚,连崇拜的情绪都是剧烈且清晰的,可现在看着他,却好像两人之间隔了一层薄薄的东西,好像被糯米纸糊住了一样,朦朦胧胧看不清楚。 三年啊,他离开焉耆才三年啊。 怎么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你怎么会是黑袍人的人! 无晦温和的向他走近一步,态度宽容得像是在对待个孩子 : “你说错了,我不是黑袍人的人,我是他们的主子。” 凌扈被这句话冲击得恍惚了一阵,猛地抬头,拔高声音道:“你记得我?你没失忆?” 又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怒道:“你的眼睛也没事?!” 无晦轻轻一笑:“如你所见。” 凌扈心跳得飞快,脑子嗡嗡作响,甚至连手脚唇舌都开始发麻起来。 他为什么假装失忆?是因为……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会妨碍他的大计吗? 记忆中那个温柔的哥哥怎么会变成这样? 还是说,我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你害死了很多人……” 无晦温声打断,又显得那么漫不经心和漠然:“自古争权夺势哪有不流血的?就让那些人的血骨来为焉耆的振兴铺路吧。” 凌扈又急急道:“等阿父驾崩,你就会是昆弥,没必要……” 无晦再次打断:“我不喜欢阿父治理下的国家,太小也太弱了,我的野心也不甘让自己未来只能当个小小的焉耆昆弥。” “可是这太冒险了,不要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小事,就赌上你的人生……” 无晦终于正眼看他,微扯了扯嘴角,似是在轻讽:“小事?那什么是大事呢?土地、人口、税收,我为自己国家而已,何错之有?” “何错之有”四个字重重敲在凌扈心上,让他头晕目眩。 他张了张嘴,很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无晦又由上而下扫了他两眼,轻笑一声:“你在装什么?凌扈?” 凌扈心脏像是蓦然被把刀子捅了一刀,抬头茫然的看着他。 无晦却又轻飘飘往他心脏上捅了一刀:“焉耆强大了,你也是受益人不是吗?” 谁错了呢?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凌扈生涩而艰难,继续劝道:“就算成功,你也会遭到唾弃……” 无晦展开双臂,脖颈青筋凸起,“待我功成名就,扬名千古,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成功之前,你所有的优点都会被当成缺点!成功以后,同样是之前的那些缺点,全都会被天下人放大,解释为优点! 而且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很快,他那些情绪又如潮水般褪去,再次恢复眉眼沉静、悲天悯人的模样,好像刚才的失控都是错觉一般。 他掰过凌扈的肩膀,温温柔柔甜甜蜜蜜道:“阿扈,哥哥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你呢?你会做出什么选择? 把哥哥的身份完完本本告诉褚芙,还是,与我一起坠入深渊? 凌扈麻木痛苦,好像灵魂已经退出了这具躯壳,漂浮在空中无动于衷的注视着自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半辈子,也可能是一刹那,凌扈抬起眼皮,拂开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轻轻道: “哥,我不再引你为傲了。” 第125章 lv.6 那日夜里最终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两个当事人,没有人再清楚真相。 店里员工对那晚发生的事全然不知,正集体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狂热兴奋中,因为——奶茶店终于要升六级了! 其实阿风鹭娘陈折己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所谓的「升级」,但情绪好像是会传染的。 店长高兴,我们就跟着高兴! 褚芙情不自禁屏住呼吸,这次升级,可以算是有史以来她最期待也最紧张的一次升级了。 她将正式跨入六级的行列! 店里每一秒钟都在不停的入账,银两涌入店内,金钱的气息肆意弥漫,“叮咚叮咚”的接单声不绝于耳,仿佛都能看到那一串串数字在眼前跳跃。 外卖单+7965铜币 堂食订单+4017铜币 果园+5000铜币 火车票+427900铜币 盆栽+328铜币 还差一点点……还差一点点…… 账户余额到50000000的瞬间,褚芙手比脑子快,立刻点击升级。 瞬间,账户余额清零。 看着那个刺目又明晃晃的0,褚芙饶是早已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此刻还是捂住胸口,心痛到难以呼吸。 真的好贵啊! 但所幸,旋即弹出来的通知信息抵御了她一部分心痛。 【恭喜您升至lv.6~[礼花]】 六级可增加门店数量*96,点单机*6,增加建筑层数*6 解锁新设施「泉眼」「水井」「沟渠」「池塘」 奖励永久建筑——民宿,请去地图类查看,并为你的新建筑命名吧! 【您已成功升至六级,请再接再厉,接待更多客人吧!】 民宿? 褚芙眼前一亮,再次缓过来一口气。 我又可以了! 她本来就想打造奶茶店独有的特色文化,发展成度假村模式,休闲娱乐吃吃喝喝一条龙,全面带动经济。 但是,为民宿命名、确定多少间客房、民宿的装修风格等等,这些都需要时间、精心策划和准备,所以具体的实施步骤,褚芙打算等自己回来再做详细打算。 第92章 是的,等她回来。 六级了,终于可以把店开到国外去了,她打算亲自去跑一趟。 还是赚其他国家的钱要紧! 池塘不需要费很多时间,所以褚芙决定在走之前把池塘落实下去。 很快,她就决定好了池塘的投放点。 这种池塘不是那种景观小池塘,而是一个较大一点的池塘,上面显示数据为长约30m,宽约15m,深约2m,占地面积约450㎡。 两米的水深还是蛮危险的,天气又热,褚芙怕附近有孩子会跳进去游泳,想着要不要做个牌子挂这里。 当地官员知晓后,忙不迭道:“仙人无须担忧!” 其实,早从先前有人往泉眼里投毒起,当地官府就自觉派衙门的捕头每日巡视,后面的门店、泉眼、水井、沟渠也都被官府和百姓一齐自发保护起来。 这次的池塘,安全问题也不出意外被本地官府全权承包,每日早中晚六趟巡视。 那名官员说:“您让池塘落在这儿已经是我们的荣幸了,哪有还让您跟着担忧的道理。” 明明这话说出来稍微有点拍马屁的嫌疑和道理,可他说话的语气又极为真诚,因此显得格外诚恳。 知道不会有小孩溺水的问题后,褚芙松了一口气。 池塘不跟泉眼和水井一样满足日常饮用水,只能用于蓄水、灌溉、浣洗衣裳,但大昭的百姓还是很高兴。 他们亲眼看着大昭在一步步变好,一步步变回之前的样子。 有人喃喃:“真好,真好啊。” 池塘小半边挤满了荷叶,盈盈绿意中夹了几支亭亭玉立的清雅荷花,或粉或白,还有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点缀其间。 叶如绿波,亭亭清荷,清凉的感觉都要溢出池塘了。 在数十年如一日的干旱贫瘠中,这一抹绿就显得极为珍贵。 池塘里有小鱼在荷叶下自在的游来游去,小青蛙藏匿在荷叶丛下,还有小乌龟上上下下倒腾着,慢悠悠的凫水。 年纪小一些的孩子眼里藏不住喜悦,兴奋的抓住自己娘亲的袖子,开心的蹦蹦跳跳:“娘!你快看,有鱼!有鱼!” 等不到回应的她抬头一看,懵懂又无措:“娘,你咋哭了嘞?” “没,没哭。”妇人用袖子擦了两下眼睛,眼里含泪,笑着薅了一把自家姑娘的脑袋,“娘是高兴的,高兴的。” 她又深吸一口气,看向那片田田荷叶。 真好啊。 这样的日子才有盼头! 池塘的事告一段落,褚芙谢绝了无数百姓留她用饭的热情邀请,可一回店,就敏锐地察觉气氛不太对劲。 她的第一反应是出事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鹭娘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往后看。 褚芙一转头,就看到无晦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角落,脸上都是烟熏火燎的黑灰,就连他那身常穿的青色僧袍都被燎出了几个大洞,看着颇有几分狼狈。 “这是怎么了?” 无晦循声望过来,眼神空洞,目光定在虚无的一个点上。 他站了起来,嗓音依旧温沉而清雅,只有点歉疚:“没什么事,就是客栈着火了。” 其他客人纷纷七嘴八舌的补充:“掌柜的你可不知道!昨儿个晚上天福客栈真是起了好大一场火!” 有人想起昨晚的惊险情况,都忍不住咋舌:“也是幸得这位小师傅警觉,要不然不晓得要死多少人呢。” “是呢,听说这位小师傅是第一个发现走水了的,立马就跑去敲门喊人,哎呀,真是功德无量哟。” “啧啧,那座客栈全烧没了,今早我起来时看到老板跪在地上悲恸大哭。” 可不大哭嘛,自己的心血和产业被毁于一旦。 有人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念念叨叨:“能侥幸逃脱留得一条命在就已是阿弥陀佛了,这时候还管钱财做什么?都是些身外之物罢了。” “是啊,就当破财消灾。” 还有人纳闷嘀咕:“也不知怎么就起那样一场大火,真是奇也怪哉。” “听说是有客人的油灯不小心打翻,又睡熟了没发现……” 一时间店里讨论声嗡嗡不绝,各种各样的猜测都有,但不管怎么样,天福客栈是不能住了。 本来是褚芙好心出钱让他去住客栈,可没想到才几天就遇上这种走水的事。 而且他虽眼盲,但遇到那种情况也没有只顾自己逃出来,而是努力敲别人的房门,救了许多人的性命。 这样的一个人,能坏到哪里去? 鹭娘摸着下巴,表情晦涩莫深,“可你们不觉得,有些太过凑巧了吗?” 怎么刚让他搬出去没几天,他所住的客栈就意外走水了呢? 陈折己给她一个赞同的眼神。 一般人得知这件事后的想法可能就是,他既然住不了客栈,要不就可怜可怜他,再收留他一段时间? 但褚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既然客栈不能住,那我就给你在粵城租个小院子。 不对,好像有点奇怪,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略了…… 褚芙往他旁边看了看,没人。 又往他后面看了看,还是没人,不禁疑惑道:“你弟弟不是来找你了吗?怎么没见到人呢?” 无晦脑袋茫然的往她这里偏了偏,像是没听清:“谁?” 第126章 快乐再出发 褚芙耐心重复:“你弟弟,凌扈,你想不起来了吗?就是之前喊你光头的那个。” 他似是想起来一点,又问:“什么时候?” 褚芙听出来了他话里的意思,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你们没遇到吗?” 无晦茫然的摇摇头。 褚芙没再说话。 她打算写封信给徽元帝,让他派人找找看,凌扈到底是在皇宫还没出来,还是在路上耽搁了,或者真出了什么事情。 质子,总归是有「王子」这层身份在的,绝不能无缘无故在异国他乡消失。 况且她与凌扈之前也相处过一段时间,那孩子没什么坏心眼,又贼爱吃葡萄,对了,他还有低血糖。 不会是低血糖晕哪儿了吧?! 一想到这里,褚芙立马起身去写信,她本来想忙完再去写信的,可现在看来事态有点紧急,还是立刻去写比较好。 以前一封信若要早点到达,不知道要日以继夜跑累多少匹马,现在有火车,最多一个半时辰就能到,也就是说最迟中午徽元帝就能得到消息,出动人手去找他。 在得知奶茶店这两天就会把门店开到国外去后,客人一阵哗然。 这么快?! 有些人酸唧唧的,直言不想让奶茶店开到国外去,我们买就行了。 自家的东西我们自个儿买! 但更多人是与有荣焉。 你们不觉得骄傲、自豪吗?反正我隔着一层都感觉骄傲,自豪! 临走前,褚芙与店里众人开了个小会,商议了一会儿,最终决定让阿风留守看店。 他虽然年纪小,但也算是店里元老级别的人物了,交给他褚芙很放心。 另外,秦元也留守看店。 至于秦二秦三秦四秦五还有其他店员,就跟她去国外出公差,她还向太子借了一些守城的精锐,划到店里看家护院。 秦家几兄弟都开心得不行。 天爷!我们竟然也能去别的国家啦! 绝大部分百姓一辈子就在小村庄,去过最大的地方也就是镇里,或者县城,出国?除了跑商的商人,出国这两个字想都不敢想! 秦五跑到阿风身边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大大咧咧道:“下次我们轮换着来!” 阿风知道他们这是怕自己会委屈,心里暖乎乎的,轻轻捶了下他梆硬的胸膛,笑道:“没事,我们之间还要说这些?更何况我自己也有留下的意思呀。” 谢以骞还在边关打仗,他怕哥哥刚好回来,而他又不在,兄弟俩会错过见面的机会。 临行前夕,褚芙偷偷的把阿风和秦元叫到一间无人的宿舍。 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秦元耐不住好奇,首先发问:“掌柜的,什么事啊?” 为什么搞得神神秘秘的? 褚芙不说话,一个劲往外掏东西。 她终于开通了武器库权限,虽然等级还不太高,解锁的也只是一些较低级别的武器,没有枪支弹炮那些高级货,但也够用了。 也是升到了六级,她才真正体会并感受到,六级以下和六级真的是两个概念,从lv.5到lv.6真的是质的变化和飞跃。 武器库里有各种手枪、步枪、冲锋枪、重型/轻型机枪、狙击枪…… 但——无一例外全是灰蒙蒙的,触碰一下就会弹出一块蓝色面板: 【该级别暂时无权购买】 褚芙:“……” 你给我权利购买我也买不起啊!那价格真是高到我看一眼就心梗,永远不想再看第二眼的程度! 第93章 lv.6级别能购买的只有撬棍、棒球棍、工兵铲这些,褚芙最终考虑经济原因和实用性,还是选择了——电锯。 黑袍人知道她走了,店里一个半大小子当家,肯定会来搞事情,没准还会来一次突袭。 还有那个偷金鸡纳树的神秘人,不知道还会不会趁机再来。 她把电锯分给他们,干脆道:“一人一把,留着防身。” 又教他们电锯的基本使用方法,接着拿出一根手臂粗的木头,言简意赅:“试一试。” 秦元蠢蠢欲动,拉动电锯,接着他就发现,自己都没怎么使劲、就只是轻轻一碰,那根手臂粗的木头就这么被锯断了。 他蹲下身看着整齐的切口叹为观止,又下意识脱口而出从前的口头禅:“娘嘞……” 乖乖里个咚,这是咋做到的啊?掌柜的怎么连这种东西都能变出来? 天庭已经发展得这么快了吗? 他稀罕的摸着自己的电锯,眼睛发亮,爱若珍宝。 看着这活像后世电影里电锯杀人狂的一幕,褚芙咳了一声,叮嘱道:“不要误伤到百姓。” 电锯威慑力大,杀伤力也同样巨大。 秦元满腔热血正愁没处撒,闻言重重点头,满脸正气的将胸脯拍得砰砰响:“掌柜的,我们知晓轻重,你们放心走罢!我们必然将店里护得水泼不进!” 谁要是敢来,我让他们轻则见血,重则见阎王! 所有事情处理好,次日一早,所有人整装待发。 褚芙想好了,首家国外门店就放到吴国,如果反响还不错,第二家门店就放到屠青骁所在的载国。 小山竹她们昨晚几乎没怎么睡,眼下都挂了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可饶是如此,精神仍亢奋得不行。 对上大家信任又晶亮的眼睛,褚芙感觉身上担子一重,阔声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所有人异口同声:“准备好了!” 褚芙莫名眼眶有些发热,却又很心潮澎湃,感觉就和通玉铁路刚问世那天的心情一样。 她扬手一挥。 出发!去吴国! 第127章 或许你也喜欢毛绒绒吗 听到下人通传,盛晖一口茶水喷出来,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将茶盏往桌上一磕,急忙追问:“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昭国的褚仙人已经进入国界了。” 来通传的下人眼角眉梢都是抑制不住的喜意。 盛晖脸上的肌肉激动地颤抖着,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惊喜来得这么猝不及防的吗?没和我提前说呀! 他在原地转了几个圈,笑逐颜开,乐得找不着北,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道:“陛下知晓了没有?快快请人去禀告陛下。” 下人笑着回:“已经有人去了,大人,要不小的唤人再去放两串爆竹……” 盛晖立马横眉倒竖,阔气一挥手,“两串怎么够?放整一条街的爆竹!” 下人“诶”了一声,利利索索地下去办事了,盛晖神情十分喜气洋洋,当即连茶也不喝了,背着手在厅堂转来转去。 我吴国出息了! 枉他们大禄还是第一个去的使臣团,没想到吧?最后花落我们吴国了! 盛晖抬着下巴哼哼了两声,心里暗爽。 哎呀,燕王气得不行了吧?是不是脸都气歪了?真遗憾自己此时不能亲眼看到他的表情。 暗爽完,他又喜滋滋的想,果然仙人还是偏爱我们吴国的。 皇室得到消息后,吴王和吴太后都喜得不得了,立马开始准备办一场盛大的接风宴。 咱就大办特办,办得风风光光的!为仙人接风洗尘! 太后担心后宫那些勾心斗角争奇斗艳的妃嫔们会在宴席上闹出幺蛾子来,特意嘱咐道:“听说那个仙人年纪不大,你们年轻女子之间应该更能说的上话,态度亲和些,务必要让她看到我们吴国的诚意。” “太后娘娘您请放心,臣妾福缘浅,膝下一直没有女儿,心里一直很羡慕那些有贴心闺女的人家呢。”四妃之首的德妃连忙站起来表态:“待褚掌柜来了,妾定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其他嫔妃捏着帕子掩唇的掩唇,喝茶的喝茶,实则都借着这个机会在偷偷翻白眼。 都是宫斗出身的,说这种话糊弄鬼呢? 还想把人家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也不看看人家愿不愿意认你当娘。 … 正逢每十日一次的大集,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 食肆前多架着大锅,各色汁水上下翻滚着,蒸熟了一屉屉包子,烫好了一碗碗小馄饨,煨滚了一罐罐猪骨汤。 汹涌的水汽儿裹挟着香味四处流窜,横冲直撞蛮不讲理,又化作一道道乳白色的汽流,疯狂向上卷去,互相纠缠着,逐渐消散在空气中。 烟火气中,还夹杂着小商贩们响亮的吆喝叫卖声。 “炊饼!热乎乎的炊饼!” “有肉有菜的大包子!两文钱一个!” “馄饨!皮薄馅大的馄饨!不好吃不要钱喽!” 撒了一层芝麻的胡饼刚出炉,热气腾腾,浓郁的小麦香直冲入鼻腔,表面烤得泛着色泽的金黄,手指一捏都酥得掉渣。 就在这喧嚣热闹的时刻,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街尾缓缓走来一辆外表质朴无华的马车。 一只小手轻轻地掀开了马车的窗帘,那只手的主人似乎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她身后又跟叠叠乐一样,接二连三探出许多小脑袋。 等她们都看完把脑袋收回来,褚芙逗她们:“和昭国一样吗?” 她们有的摇摇头,有的点点头。 “一样,又不太一样。” “虽然也是暑夏,不过好像比我们那里凉快一点。” 小苹果有些不大好意思:“我没来之前想着,别的国家的人会不会和我们有什么不一样,现在看来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褚芙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是啊,没什么不一样的,大家都是人,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小山竹她们年纪小,还没离开几天就有点想家了,但在进入吴国国界后,想家的情绪又被见到新事物的兴奋所代替,每天都新奇的四处乱望。 刚走到城门口,就见曾经出任大昭的使臣盛晖眼睛一亮,远远迎过来。 他微微弯下腰,喜笑颜开道:“褚掌柜大驾光临,举国不胜荣幸,欢欣鼓舞,蓬荜生辉啊!” 跳下马车的褚芙摸了摸手臂。 嘶……好肉麻。 盛晖开始巧舌如簧的替自家陛下约饭:“我知道褚掌柜有事要忙,不过好不容易来一趟,又是首次来,总得叫我们陛下做个东道才好,左不过也就半天时间,也不碍事。” 饭否?饭否? 和我家陛下一起吃个便饭呀! 褚芙想了想,还是没舍得拒绝。 毕竟一路走来连几口热的都没怎么吃上,开店再急,也不急这半天。 吴王人到中年身材也跟着发福,但为人却十分和气,长得也像弥勒佛般,笑起来十分和蔼。 宴席上汇聚了各类吴国当地特色美食,考虑到女眷较多,也没上酒,而是上的清爽的果子饮,一时间宾主尽欢,十分愉快。 饭后,盛晖又带她们去万兽园闲逛,美其名曰消消食。 吴国向来有万兽之国的美称,他们的动物享誉中外,昭国皇宫的白孔雀就是从他们国家进的。 一来到虎园,小孩子们就兴高采烈,争先恐后道:“大虫!” 园子里趴了好几只正在晒太阳的吊睛白额虎,看到有人来也只是懒洋洋的睨一眼,高傲又威武。 旁边的园子里住着白虎,而万兽园不仅有白老虎,还有白孔雀。 不比其他国家以玄黑、赤红、金黄为贵,吴国向来以白色为尊。 看到白孔雀身后展开的华丽尾翎,小山竹蠢蠢欲动,想上前摸一下。 盛晖看着她的动作提心吊胆,以为她是想拔一根孔雀的尾羽。 他低下头,与那只白孔雀猝不及防对上视线,白孔雀小小的眼睛出现大大的疑惑:这小毛孩是要拔我尾巴毛吗? 盛晖拼命冲它使眼色。 昭国人!大昭的!友国!! 翎羽而已!忍一下!就一根! 白孔雀爪子一翘,脑袋往翅膀下一蒙,干脆装起死来。 谢邀,不营业了。 小山竹缩回手,发出遗憾的啊声。 盛晖立即转移话题:“我养了好多只狸奴,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他养了很多猫,那些猫刚捡回来时猫毛很硬很粗,还疯狂掉毛,养了一段时间后猫毛软乎乎的,手感摸着好极了,掉毛也变少了。 他就把那些干净毛毛收集起来,用针线细细戳成了一个小球。 第94章 接着众人就看到,他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一个黄色的毛绒绒球状物。 盛晖把自己珍藏的小球拿出来,眼睛亮亮的,还让他们摸摸试试。 你们别不信! 真的很好rua哒! 秦家四兄弟盛情难却,拿过来小心rua了rua,习武之人手劲大,尽管他们已经尽力放松,可几个人摸一遍下来,那个小毛球的毛毛还是掉了一些。 从一个圆圆润润的小黄球,变成了一个麻麻赖赖的丑橘子。 看着小毛球,盛晖用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跟他们说没关系,他下次做个更大更结实的毛球球让他们一起rua。 这人实在太好了,他们实在是不好意思,连忙允诺以后帮他戳新球,并捡了几根猫毛回来。 第128章 爪爪冰棍! 褚芙非常清楚自己店的缺点,局限性大。 这是先天问题,哪怕给她再多地方和权利,她只要不升级就没有那么多门店,也去不了那么多国家。 同样的,她也极其明白奶茶的优点:有治愈能力,新鲜有趣,好看好喝,以及花样多。 吴国……不,应该说除了大昭以外的其他国家,下雨以及降水量都是正常的,因此这些国家对水的执着度和渴求度占比没有那么高。 但唯一不同的是——奶茶有治愈能力。 所以,只要褚芙正常发挥,绝对能在一众铺子中脱颖而出,排在上等。 但这还不够。 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挣钱,早日升十二级,而大家又都是各取所需,所以褚芙不仅需要排在上等,还要尽可能名列前茅,将有间奶茶店的名声一下打出去,响彻全国。 她得让百姓第一眼就看出自己店的不同来。 吴王亲自为她的门店选了一个好位置——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中心,寸土寸金。 跟总店那个荒无人烟的沙漠地理位置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次升六级新增了门店数量*96,她抽出了其中五家留着备用,这次就将其中一家门店落了下去。 来之前她对吴国做好基础背调,已经提前针对吴国百姓的喜好做出了一系列果汁冰棍。 门店凭空拔地而起,就算提前做了好几天预告,吴国百姓还是感受到了空前绝后的震撼。 甚至为了看一眼奶茶店几乎到了万人空巷的地步,有人为了抢个前排的好位置,差点大打出手。 再一进店,看到点单机上面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各色饮品,又一次受到冲击。 招牌奶茶系列、果汁系列、果茶系列、还有各种冰淇淋和刨冰…… 吴国百姓傻了。 不是,你们昭国平时都吃这么好的吗?! 想到自己国家如今也有了,心里那杆天平总算倾斜过来不少。 百姓们终于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当初是哪个使臣千里迢迢出使昭国来着? 好像是盛晖? 之前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啊,但没关系,从今天起吴国百姓对他的评价就变成了—— 盛晖大人啊!您配享太庙! 昭国好歹还是一两款奶茶慢慢上,他们是一下子所有奶茶全涌入眼帘,连个缓冲的时间都没有。 再者就是不会用点单机,基本上每一个人都是手忙脚乱的状态,要是没有褚芙带着店员在一旁协调帮忙,现场几乎都能乱成一锅粥。 奶茶还可以自己选甜度,什么几分糖,多冰少冰…… 所有百姓的兴趣一下全都被调动起来。 但不管什么系列的饮品,都没有果汁冰棍系列卖的好。 果汁冰棍是各种小动物形状,什么小猫、小兔子、小松鼠、小孔雀…… 一下就击中了吴国百姓的心。 这简直是为我们量身定做的!全世界谁不知道我们吴国上下都是毛绒绒控! 还有爪爪棒冰,山楂味的! 试问,谁能在夏天拒绝得了一根可可爱爱的爪爪小冰棍呢? 反正吴国百姓是不能。 爪爪冰棍,对小孩来说可能有点幼稚,对我们来说刚刚好! … 褚芙正在教百姓怎么点单时,一个男人忽然把她喊到一旁,扭扭捏捏道:“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特地强调:“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他让我来问问,你们这个奶茶对那方面有帮助吗?” 褚芙不明所以,有些蒙圈:“那方面是哪方面?” 男人吭哧吭哧,顾左右而言其他,声音越来越小:“就是那方面啊。” 这人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吗? 褚芙用尽最后一点耐心又问了一遍:“到底哪方面?” 他看了看左右,见没什么人,这才羞臊着脸,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蹦出来的:“就是……那个……持久方面……” 褚芙:“……” 她无语抬头,又扭头看外面。 开奶茶店久了真是什么生物都能看到。 目光刚不经意转到门外,她就和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对上了视线。 那个乞丐不知道在门外怔怔站了多久,手上拿着半个脏兮兮的馒头。 褚芙眨了眨眼睛, 杜房鸣? 他不是被敌国抓去当俘虏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她试探道:“杜房鸣,是你吗?” 乞丐一惊,手上的馒头掉在地上,他又赶紧捡起来,转身就跑。 褚芙下意识就追了上去。 很快她就拽住手腕把人逼停下来,气极反笑:“不是,杜房鸣你跑什么啊?你怎么在这儿?” 对方死死埋着头不肯抬起,拼命摆手,慌张否认:“不,不是我,我不是杜房鸣!你认错人了!” 第129章 他乡遇故知 捧着一杯珍珠奶茶,杜房鸣感觉自己幸福死了。 他两眼直冒爱心地看着褚芙,语气黏黏糊糊的:“你对我真好,还请我喝奶茶。” 他感觉到了力量正在以缓慢的速度回到自己身体里,丰沛而充盈。 褚芙打破他的幻想:“不是请,你回国了之后要还的。” 她伸出两根手指,微笑道:“双倍。” 杜房鸣点头如啄米,丝毫不介意。 别说双倍,三倍十倍百倍都可以啊! “说说吧,怎么回事。”褚芙扫了眼他的身体。 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头发乱糟糟地缠绕在一起,身上都是污垢和灰尘,隐隐还有一股馊臭味,脚上蹬着一双烂掉的草鞋,裸露出来的脚脖子上有很多划痕。 只能说,和从前那个锦衣华服折扇不离手的公子哥判若两人。 杜房鸣顿了顿,若无其事的拿吸管搅动了一下沉在杯底的珍珠,风轻云淡:“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被抓走了,他们打我,我就半路逃出来了。” 他拼命跑拼命跑,一刻都不敢停歇,每日风餐露宿,终于跨越了边境线。 很多次他都以为自己撑不住了。 可——人被逼到绝境,潜力是无限的。 讲起自己逃亡路上发生的趣事时,他立马换上一副开心嘚瑟的语气:“我以为自己死了,可是第二天又睁开了眼睛,哈哈,原来没死,只是昏过去了。” 他还犹自庆幸道:“幸好他们国家会下雨,有水,我才没死在半路上。” 每每下雨时他都欣喜若狂,用大树叶折起来接雨水喝,觉得这是天降甘霖,野蘑菇他也吃过,没有火,饿到不行,直接往嘴里塞,事后也只是感觉身体有些轻飘飘的。 现在想来他真的是命大,没有吃到有毒的蘑菇。 可没办法,饿啊!他活了十几年,从来没有这么饿过。 他终于跑到了吴国,吴国挨着昭国,本以为自己再努力努力就能回去了,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熟人。 奶茶店竟已开到吴国来了。 褚芙看他人瘦了这么多,料想他一路上应该也吃了些苦头,所以直言道:“你被抓去当俘虏的事情你家里人都知道了,你妹妹早就启程去赎你了,现在……嗯,差不多应该已经到边关了。” 杜房鸣回过神来,一脸茫然的抬头,“啥?我妹妹来找我了?” 那肯定已经见到谢以骞了吧? 一想到他杜房鸣就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初到边关的时候,他亲眼见到了饥民饿殍,尸横遍野…… 很可怕。 在那之前,他从不知道世上还有人过着这样的日子。 他初来时很不服气,时常嚷嚷着自己爹的官阶企图得到特殊待遇,但谢以骞话不多,直接提着他的后脖颈,把他带到城墙上强制性扒开他的眼皮。 当时谢以骞就在他耳边说:“看吧,睁大眼睛看着吧,京城繁华是朝廷,衣不蔽体,也是朝廷……” 那些华灯璀璨、歌舞太平的,是朝廷的土地和子民;外面食不果腹、贫病交加的,亦是朝廷的土地和子民。 你以为边关的百姓想死吗?他们不想好好活着吗?你以为边关的将士想打仗吗?他们又想死吗? 第95章 我们守护的是什么?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你不觉得这么大了还天天打着自己爹的名号很丢人吗? 谢以骞没那么多时间分给他,直接将他硬拽了下来,眼神漠然的望着他。 “你再这样每天混日子混下去,敌军攻过来你都不知道往哪边跑,杜房鸣,起码要学会拿起武器。” 周围每一个人都步履匆匆,明明没人在意,可他脸上却火辣辣的,觉得每一个人都在暗地里嘲笑自己,又是气愤又是觉得丢脸,完全听不进这一句忠告。 他当时怎么做来着?哦,好像是气冲冲的冲着谢以骞的背影吼了一句:“我才不会呢!” 可事实证明真的会,他反击不了就算了,连跑都跑得比其他人慢些,最后被敌军抓住了。 从变成俘虏、鞭子抽打到身体上的那一刻起,他往日的那些自大妄为好似都成了笑话。 … 褚芙想了想,干脆说:“这样吧,我给你拿纸笔,你亲手写封信寄回去,也免得让家里人担心。” 虽然杜房鸣这个人油腻普信不讨喜,但他爹还是挺清醒的一个人,在能力范围内稍微帮忙一下总是没错的。 看着她逐渐消失不见的背影,杜房鸣双手摩挲着奶茶杯壁,脸上傻兮兮的笑意也散了。 一股无比陌生的情绪将他吞噬、淹没。 再没有什么比他乡遇故知更高兴了不是吗? 有认识的人,不用自己无头苍蝇似的、每日乞讨问路才能回去,他不应该感到开心吗?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可为什么……像心脏被一只无形大手扼住似的,这么难过呢。 杜房鸣低头看了眼自己,与周围干净漂亮的环境格格不入,但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畏缩又自惭形秽的主要原因。 我真的不想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遇到你。 杜房鸣低下头,抬手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 这个样子算怎么回事?起码要换身衣裳洗个头吧。 但他很快想到了家里的爹娘,还有大哥和妹妹,嘟囔了两句,又赶紧揉了揉脸颊。 第130章 翻身农奴把歌唱 德妃的弟弟王肃拍案而起。 京城最中心那个好地段他早就想要了,一直没得到,上面怎么都不松口给他。 他本以为是自己姐姐德妃的面子不够,可没想到,今天竟然给一个外人了! 那么好一个地段竟然给一个外人了! 简直岂有此理! 他撸起袖子,雄赳赳气昂昂的就打算去找麻烦:“京城大道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小爷我可是德妃的亲弟弟!你是神仙不成?面子再大能大得过我?! 不到半日,他就灰头土脸,铩羽而归。 他的好友慕仁城听完前因后果,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揩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调侃道:“敢情你连门都没进呢?” 王肃羞愤的瞪他一眼。 知道他烦躁,慕仁城就没有带他去戏台班子看唱戏,而是去了南坊听说书,半个下午过去,慕仁城灌了一肚子的茶水,听了一脑袋的故事。 可王肃心浮气躁,心思完全不在听书上。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他一咬牙一拍大腿:“入股!干脆入股得了!” 慕仁城斜着眼睛看他,故意道:“额滴个亲娘嘞,你动你那个驴脑子想想,人家自己国家的人要是能入股,哪轮的上你排号?你算什么东西?” 没有听说,那就说明不能入股嘛! 没看到陛下对那位仙人明晃晃的偏爱吗?京城最好的地段直接推平!就为了方便人家落门店! 王肃语气酸溜溜的:“可再怎么样她也不是吴国子民啊,竟能得如此厚待,听说她在自己国家卖的奶茶还和我们国家价钱不一样,你说都是一样的东西,在我们这儿怎么就贵了这么多?” 他越说越兴起,弯起腰跟慕仁城一一细数起来:“柠檬水,在她们国家卖20文一杯,在我们国家卖40文,还有那个哈密瓜刨冰,我承认是好吃,但也不能卖300文一份吧?” 基本上所有饮品都翻了个倍,其实奶茶这东西稀罕又新奇,定的价格在他看来也实在算不上贵,但他唯一介意的点就是——被区别对待。 一想到自己国家的百姓要多花这么多钱,他就感觉跟自己吃了亏似的。 凭啥在我们国家价格就贵了足足一倍? 慕仁城吊儿郎当道:“你这就是鼠目寸光了,那家奶茶店给我们国家带来的好处,是银钱和一个好位置可以比拟的?真要算起来,占便宜也是我们国家的人占了便宜。” 没看到当初有多少使臣巴巴儿赶往大昭呢? 王肃不吭声了。 “何况,人家再怎么涨价咱百姓也愿意买账啊,百姓又不是嫌钱多了没地方花去,你不乐意买可以不买啊,家里不是有水可以喝。” 他们为什么买呢?不就是花钱就想喝点自己想喝的。 王肃默了一会儿,又突然灵光一闪,兴奋的转头面对他,“诶,你说我们能不能学学,也像她一样开个奶茶店……” 慕仁城懒洋洋的斜靠在座椅上,用扇子敲了两下脑袋,瞥他一眼,“都是兄弟,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可听说之前有两个别国皇商去学了她的经营方式,最后亏得血本无归。” 王肃身子情不自禁往前探,急急道:“是那个褚掌柜出手了吧?” 慕仁城嗤笑一声:“哪能啊,根本没出手,是昭国百姓自个儿不买账,后来有一个临走前不服气,还打店里一个女员工主意……” 人家还没说完,王肃就忍不住追问:“后来呢?” “后来?”慕仁城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茶,卖了个关子,这才道:“没后来了,那人一直到现在都还在宫里当个倒夜壶的小太监呢。” “真阉了?”王肃悚然一惊,有些怵得慌 : “不能吧?好歹也是皇商,有头有脸的人物……” 慕仁城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怎么不能了,绝大多数人都是畏威不畏德的,你不凶一点怎么镇得住他们。 怀德只有对那些读过书的人有用,畏威才是动物的本能。 … 看着来自「有间奶茶店(吴国京城一号分店)」源源不断的爪爪冰棍订单,阿风感叹了句:“店长赌对了,他们是真喜欢冰棍。” “与其说是喜欢冰棍,不如说是喜欢那个形状。”秦元说着,轻车熟路的去冰柜拿冰棍。 外卖平台不停的吐单子出来,店里员工却习以为常,反正人手多,一单单来做,又没人催。 所有员工有条不紊,负责堂食的负责堂食,负责外卖单的负责外卖单,井然有序。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秦元一边熟练打包,一边唉声叹气:“分开了这么久,怪想念的。” “应该也快回来了吧?”阿风不确定道:“去了好久了,路上花费的时间会长一点。” 一天的工作结束,深夜,万籁俱寂。 星子闪烁,月亮像一颗咸蛋黄一样高高悬挂在夜幕中。 奶茶店打烊后,一伙神出鬼没的黑袍人出现在店外,互相对视一眼就明白对方的意思,分头行动。 大部分黑衣人迅速往两边散去,很快消失在黑夜中,只在门口留了几个黑袍人。 他们试图一跃而入,可无形的隔膜阻挡住了他们的步伐。 他们直接抽出佩刀,对着院门乱砍乱伐,故意制造巨大的声响,扬声喊道:“有本事出来啊!” 只敢躲在里面当个缩头乌龟算什么本事! 没有那个褚芙,这些蝼蚁根本不足为惧,反正只要激他们出来就可以,杀一个赚一个,杀两个赚一双! 他们倒要看看,褚芙回来看到她的员工都伤了残了会是什么反应。 忽然,院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隙。 为首的黑袍人冷笑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凌厉一刀从缝隙中砍过去! 没了那个褚芙,果然是一激就能出来的蠢货,这么一刀下去,血至少能飙溅三尺高。 下一刻,“当啷”一声,刀…… 断了?! 黑袍人难以置信。 这是主子给他们请神匠精工锻造的刀剑,削铁如泥,怎会轻易断掉?! 院门的缝隙越来越大,秦元满脸兴奋地从里面探出头来,拉动‘嗡嗡嗡’的电锯,发出变态的笑:“gei~gei~gei~” 黑袍人一下全部受到了惊吓。 什么东西! 秦元拉动电锯,直接化被动为主动,扛起电锯嘎嘎乱杀,一伙黑袍人愣是被打乱节奏,连靠近都靠近不了。 几个黑袍人狼狈的左躲右闪,心里惊骇不已。 他的这个锯齿状武器是什么东西?怎么从未见过!还会自己转动! 而且,为什么主子不曾告诉自己,他们还有这等秘密武器! 秦元砍不到人不满极了,直接贴脸开大,嚷嚷道:“你们跑啥?” 第96章 不是你叫我出来的吗?出来了你又不高兴。 何必呢? 唉,生活不易,秦元叹气。 叹完气,又继续加快速度举着电锯在背后撵他们:“别跑——” 往日被他们欺负都没处找人去,今天他们还自己送上门来,可算是能逮着机会报复回去了! 翻身农奴把歌唱! 黑袍人狼狈的在前头跑,转头大吼:“你别追!” 秦元同样吼回去:“你不跑我就不追!” “你先不追我就不跑!” “你先不跑我就不追!” 第131章 回国咯 直到看不见那群黑袍人的身影,秦元才停下脚步。 他一手叉腰,挺骄傲的哼了声。 扛电锯撵黑袍人三千尺远!战绩可查! … 夜色浓稠,月亮昏晕,几滴墨色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为首的黑袍人刚想开口说明情况,目光不经意扫过对面一个黑袍人的小腹,面色一变,平稳的声音也霎时变调:“你这是怎么了?” 他的腹部血肉模糊,像是被什么利器所伤,要不是他用手捂住伤口,估计里面的内脏都要流出来了。 那个黑袍人紧紧捂住肚子,声线已明显颤抖,可还是装得不以为然:“别在意,区区致命伤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被那个壮汉用他手上的锯齿状武器不小心剐蹭了一下嘛。 他看向对面,将话题强行扭转了回来,问道:“东西埋下去没有?” 几个黑袍人齐齐点头。 见他们点头,那名黑袍人虽然脸上冷汗涔涔而下,但心理上却觉得腹部痛楚减缓了不少。 成了就好,也不枉费他们刚刚故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他们知道里面的员工邪门的很,一般情况下杀不死,那今天晚上为什么还要这般大张旗鼓? 一方面,是想来试探一下褚芙走了他们身上还有没有这个效果,另一方面也是在故意遮掩同伴埋火药的动静。 火药是一种由硝石、硫磺和木炭按比例混合而成的黑色炸药,据说是从前一个道士在炼丹过程中由于硫磺、硝石和木炭的混合而意外地发生了爆炸,误打误撞炼制成的。 这种混合物最初被用于军事目的,如火箭和火炮。 他们主子花重金买了一些回来,听说威力巨大,声如雷震,甲铁皆透。 他们进不去店里面,只能在院外浅浅掩上一层。 起初,他们有些犹豫,担心这是在做无用功:“那些店员不是死不了吗?” 无晦却轻笑一声,轻飘飘道:“不用死,残了就行。” 只要他们有人被炸残了,其中就大有文章可做。 现在,饵料已下,只需等店里其他人回来。 小猫三两只不值得劳师动众,当然是一窝蜂打包才有意思。 … 褚芙一行人确实也要回来了。 她考察了一番,又在吴国比较繁荣的三座郡城各落了一家门店。 至今仍还没有喝过奶茶的人态度不屑一顾:至于么? 不就是一杯奶茶?至于每天排那么长的队就为了给昭国的商人送钱吗?搞得我们吴国人很没骨气一样。 更何况我们吴国又不是没有饮子铺,支持自己本土国的产业不好么? 其他吴国百姓纷纷不客气的怼了回去:你没喝过,你不懂。 一旦喝了有间奶茶店的奶茶,你这辈子就定型了! 何况我们也就是喝个奶茶而已,你干嘛给我们上升到国家层面来! 褚芙她们走的那天,很多百姓在后面跟了一路,满脸不舍地跟在马车后面送她。 “褚掌柜,下次还来啊!” “早日再上新品呀!” 回来的那天,天气很好,阿风正在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正想着她们是不是该回来了,就见七崽摇着尾巴冲了出去。 他一愣,下意识追了上去:“七崽!” 推开院子门出去,冷气被隔绝在内,外面的风都带着滚滚热气,日光汹涌,大地流金。 天空澄碧,缀满大朵大朵蓬松的云彩,褚芙背着大包小包维持着要敲门的动作,背景是一片白蓝。 小山竹瞪大眼睛,满脸惊叹:“阿风哥哥你好厉害,我们还没敲门呢!你怎么知道我们回来了!” 曲裾笑道:“本来想给你们一个惊喜的。” 阿风开心极了,连忙开门让她们进来,“已经是惊喜了。” 七崽也很想她们,一个个扒拉过去,急得尾巴不停的转,秦五怕绊倒它,直接麻溜的薅了一把狗头就把它给抱了起来。 店里堂食的客人看到褚芙,点单的也不点单了,原本想去果园的脚也黏在原地不走了,纷纷惊喜的围过来打招呼 : “褚掌柜你回来了!” “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你人了!” “害呀!可算回来了,我以为你们还要在吴国住一段时间呢。” 褚芙她们眨眼间就被围得走不动道,说出口的话也顷刻被淹没在人群中。 一个妇人见状连忙赶过来帮忙,撵鸡一样驱赶他们,笑骂道:“都别围着褚掌柜了,想必人家一路走来也累了,让人家好好歇着吧!从前没看够是不是?” 众人发出不好意思的哄笑声,倒也真的散开了些。 远行归来,所有人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洗去一身尘土疲惫后神清气爽,这才感觉是真的到家了。 秦元听到她们回来的消息后立马赶了过来,哈哈大笑,将许久未见的小姑娘们一个个抱过去,“想秦大哥了没?” 小山竹声音响亮:“想了!我在路上可想你们了!” 说完就解下随身背着的小包袱,埋头掏啊掏,“我还给你们带了礼物。” 褚芙支着脑袋,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她们。 她们都是用自己工资买的。 吴国的特产是毛绒绒的小玩偶,有点类似于后世的毛绒玩具,但没有后世的毛绒玩具那么精致好看。 不过,以当下的工艺做成这样已经很难得了,而且挺贵的,这些礼物算下来要花她们好几个月的工资,可她们一点都没犹豫,眼睛眨也不眨就拿下了。 八尺高的壮汉听完前因后果,抱着自己的小玩偶,愣是给感动的泪眼汪汪的。 晚饭时,大家坐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讲离开后的事。 秦元手舞足蹈,讲起电锯来就兴奋:“可好用了!那些黑袍人都不敢靠近!掌柜的你真的料事如神啊,那些人真的趁你不在来找事儿了!” 秦二秦三他们还一脸懵,整齐划一的望向自己大哥,异口同声道:“什么是电锯?” 旋即,又齐齐委屈巴巴地望向褚芙。 掌柜的!怎么我们没有! ** 另一边,杜房鸣也久违的和家里人团聚了。 远远的看到一个人影进来,原本雍容华贵端坐着的杜夫人忍不住捏紧帕子,头稍稍往前探了探。 “是鸣儿吗?” 渐渐的,那个影子越来越清晰,脚步也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飞奔而来。 “爹!娘!” 杜夫人坐不住了,立马站起来迎上去,狠狠打了两下他的背。 “你这浑小子!叫你不知天高地厚……” 她本来想骂两句的,可看到他如今这张瘦脱了相的脸,刻意遮蔽的难看的疤痕,风尘仆仆的样子,原本的那些话顿时说不下去了。 她拿帕子拭了拭眼角,掩饰般低下头,含糊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杜房鸣拍了拍自己娘的手背,那些委屈瞬间涌上心头,有些想哭,但是忍住了。 一转头看到自己爹,他瞬间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爹,你头发怎么白了这么多……” 杜寰看着自己平安归来的小儿子,没回答这个问题,也只是一遍遍的重复着:“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杜夫人想让他吃苦,但没想他吃苦吃成这样,因此转过身去面对杜寰,忍不住劝道:“老爷,要不鸣儿去边关这事就算了吧,或者好好歇一段时日,起码把肉养回来……” 刚才的一切温情戛然而止,杜房鸣脱口而出:“不行!” 杜寰夫妻二人动作一致的扭头看他。 他听到这话不应该喜出望外,装作半推半就的答应了吗? 可他竟然拒绝了! 这还是我们先前那个只知道享福的儿子吗? 杜房鸣满脸惊恐:“要是知道我回来了还不过去,谢以骞会把我当逃兵处理,他会打死我的!” 他打人是真打啊!一点都不手软! 杜寰有些感慨,老怀欣慰道:“打得好。” 自己儿子的性子自己知道,就该好好磨一磨。 杜房鸣:“……” 哎呀,爹你这样就木得意思了啊! 听到自己亲儿子被揍,难道不应该义愤填膺,然后说要去帮我把场子找回来吗? 第97章 第132章 有间民宿 次日一大清早,褚芙就开始为「民宿」的落地而做准备。 先前她升六级时,不仅解锁了池塘,还奖励了永久建筑——民宿。 但当时她想的是先去安置国外的门店,等自己回来时再做详细打算,如今已经回来了,民宿的事自然该提上日程了。 至于给民宿取什么名字…… 褚芙想都没想就拍板决定,起名延续以往一贯简单粗暴的风格,就叫——有间民宿。 她认真地在地图上划来划去,放大又缩小,打算为民宿挑一块好地方。 唔……这里远了些。 这里,又离果园太近些。 这里吧,又离员工宿舍太近了。 选了半天,纠结来纠结去,感觉放在院子里怎么都不好。 褚芙搓搓脸,喝了半杯冰凉的冷茶,那凉凉的茶水一喝进肚里,她立马打了个寒颤,整个人清醒不少。 不能放院子里,如果住进来不怀好意的人,那就很麻烦了。 最终,她还是决定将民宿放院子外面去。 到时候还可以给民宿铺一条青石子路,直达奶茶店,方便又安全。 做好决定后,褚芙浑身一松,开开心心地喊上全体员工去看民宿。 … 一群黑袍人远远的在沙漠上看着,几乎压抑不住心里的激动。 终于等到她们所有人都回来了! 虽然不知道她们一直站在那比比划划的说什么,但这并不妨碍黑袍人们暗戳戳的心生兴奋。 真是天助我也啊! 我们刚好在那里埋了火药,而你们就踩在离埋火药不远的地方! 这不是老天爷都想要你们残废吗? 见他们越走越近,为首的黑袍人当机立断:“快!点火!” 火药的引线上一点猩红火星闪过,然后迅速蔓延开来,眨眼间便将整根引线都吞没了,那火星不断地吞噬着引线,燃烧得越来越旺。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和热浪,而在这紧张刺激的氛围中,黑袍人的心也跟着愈加兴奋了起来。 他们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那燃烧的引线,期待着即将到来的爆炸。 刺啦刺啦…… 到了! 快到了! 然而,一座三层楼高的建筑在他们的视线中拔地而起,凭空出现。 正在燃烧的引线和马上要炸的火药倏而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一下被抹去了存在的痕迹。 “……” “…………?” !!! 黑袍人集体破大防。 不是!有病吧?! 我们的火药呢?! ** 褚芙对擦肩而过的危险全然不知。 「有间民宿」依旧是简约的原木风格,庭院郁郁葱葱,种满了大片大片粉蓝色的绣球花,在阳光下美的流光溢彩。 “哇 ! ”小山竹她们都没见过这种怒放盛开的花,蹲在那里新奇得不得了,“这是什么花?” 陈折己看了两眼,认真答道 : “绣球,又名紫阳花和八仙花。” 他之前见过的绣球都是一团深绿浅白,还从未见过如此梦幻的粉蓝。 一只脚刚踏进去,褚芙面前就弹出一块蓝色面板。 [提示!该建筑目前建设度为0%] 三层楼,十二个房间,每个房间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设施和布局,床、床头柜、沙发、卫生间、洗漱台…… 一切看着都简陋而普通。 但是,在民宿建设栏里,连最简单的床都有几十个皮肤,什么甜蜜马卡龙软床、透气藤编床、法式古典巴洛克床、简约铁艺床…… 窗户也有原木窗户、复古菱格窗户、落地窗、百叶窗…… 甚至连地板都有岩石地板、松木地板、绿色方格地砖、粉彩地砖等等几十种搭配和选择! 褚芙心里雀跃不已,这简直是在玩奇迹暖暖[模拟经营版]嘛! 唯一不好的是,这些漂亮的皮肤都要钱。 平常百姓住店打尖的价格在一两银子左右,这还包括一晚住宿和一顿早餐,很久以前还包括洗脸沐浴,不过现如今干旱,便省去了这道程序。 还有天地一号房,价格是五两银子左右,这放到后世就是传说中的vip总统套房。 她也打算按照这个模式,设计出vip主题房和普通房,价格相对定的不一样,目标客户群体也不同。 比如,vip主题房就二十两银子一晚,普通房间就八两银子一晚。 褚芙看了眼余额,见还有钱多,干脆大刀阔斧的先拿三楼第一个房间301试起水来。 开始氪金! 第133章 四时可爱唯春日 首先,是确定风格。 褚芙看了一遍建设栏心里也有了数,打算将301设计成森林树洞主题房。 [叮~恭喜您成功购买巨大的空心树干床] [叮~恭喜您成功购买一张青苔地毯] [叮~恭喜您成功购买一盏吊灯] 这盏吊灯能投射树叶影子,模拟自然光线,柔和的照明更能增加自然氛围感。 至于房间里的家具、床品和装饰,褚芙选择用木材、亚麻和棉,以及石头和勾勒出树叶枝条的藤。 房间她也尽量用绿色、棕色、深绿以及其他自然色调,营造出身临其境的感觉。 最后的大型绿植,褚芙精挑细选许久,谨慎的选择了蕨类植物和爬藤,进一步增加沉浸感。 最后呈现在她眼前的,就是一座简朴而稳固的树屋,看上去自然而又未经雕琢,如置身森林般氧气感十足,隐约感觉还能听到空灵的鸟鸣和山涧潺潺溪流声。 一推开门,好像能闻到里面飘出的烤面包的香气,还有一锅热乎乎、咕嘟咕嘟的南瓜汤~ 大功告成! 褚芙刚觉得满意,面前就骤然弹出熟悉的蓝色面板—— [提示!301客房建设度为99%] 这么快?已经有99%了么? 褚芙算了一下,这个房间算下来整体花了12003铜币,折合成银子也就差不多是十二两零三文钱。 比起总店昂贵的全套皮肤,可以说是非常物美价廉了。 但赚得也不多就是了,一个房间一晚上二十两银子,一年就当它三百六十五天,满打满算也就能赚七千三百两。 要是一开始装修要花太多钱,褚芙肯定舍不得买这些东西,可能会直接原皮出售,不搞vip房间了。 不过它比总店的皮肤要便宜,还是可以搞一搞的~ 民宿不仅能提高知名度,还能为度假村模式整体添砖加瓦,而且客人住在这里,离总店又近,肯定会常来总店光顾生意的。 就是要单独聘请几个服务生、保洁员什么的…… [客人退房后,该房间会自动全面消毒、恢复原状态] 褚芙一愣,接着就是狂喜。 突然就觉得「赚的不多」这条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竟然不用人工去一一打扫卫生、拆下床单被套来清洗消毒等等。 多好! 多棒! 如果是这样的话,后面她就可以放心大胆干了,让每个房间都拥有不同的风格。 比如海洋主题,房间整体蓝色调,抬头能看到鱼游来游去,有贝壳和波涛汹涌的海浪声…… 再比如柠檬小院主题,房间整体黄色调,里面有柠檬抱枕,茶几上放着柠檬糖,浴室的香皂是柠檬形状的…… 褚芙又忽然意识到,其实,应该还要有除了民宿之外的建筑。 它的目标群体可以是另一群社会地位更高、更有钱的人。 那些社会地位更高的人总是会自持身份,可能不愿意与他们认为的平民住同一个地方。 她刚好可以利用这个心理,建造出消费更高的住宿消费场所,比如—— 酒店。 更豪华,但同样的也更贵。 一分钱一分货,有钱不赚王八蛋嘛! 总不能等什么时候徽元帝来了,也让人家住民宿吧? 所以,酒店还是要有的。 褚芙圈定了一个区域,打算以后再在这里盖酒店。 有间民宿她打算交给一个员工管理,阿风算是副店长,曲裾小铃铛带着那些小姑娘负责果园,那民宿该交给谁好呢? 鹭娘?陈折己?还是秦家五兄弟中的谁? 她还在纠结中时,秦三就自告奋勇,毛遂自荐。 褚芙有些意外,但也有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啼笑皆非感。 秦三很喜欢侍弄花花草草,又喜欢和别人唠嗑,前不久,在吴国遇到不认识的人他都能嘚啵嘚啵和人家聊上半天。 褚芙忍住笑,和他简单说了一下这个岗位的工作内容,客户接待、办理入离店手续、房态管理、客户需求…… 听完后,他眼睛愈发亮晶晶:“掌柜的,我可以!” 就算让他干两份活,一边巡视总店、保护店里的安全,一边负责民宿这边他都可以的! 第98章 这简直就是他的梦想工作啊! 于是,秦三红光满面的上岗,正式成为了一名光荣的—— 民宿管家! … 现如今,要说大昭最热的话题就是——有间民宿。 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看到奶茶店开客栈! 之前奶茶店打烊后,他们都要跑去粵城住,或者提前回家住,而如今总算有住的地方了,不可谓不欣喜。 百姓们还是第一次听说「民宿」这个词。 不过,民者,众也 ; 宿,止宿,过夜也,还意外的挺贴切。 然而,在得知有间民宿里最普通的客房,一晚的价格都要八两银子后,不少人摔杯怒喷:“抢钱呢这是?” 八两!再加点钱都可以住好久的天地一号房了! “正经人谁去住八两银子一晚的客栈啊?” “是啊,钱多的没地方烧吗?” “你去住吗?” “我不去。” “你去住吗?” “我也不去。” “谁会去住啊?我有这些钱拿来可以买多少奶茶?” 众人相视一笑,碰了下杯。 碰完杯,饭局继续,然而其中一个紫袍男子以尿遁为借口,立马火急火燎买票赶往有间民宿,将一个银锭掏出来,不停的向后张望。 他焦急道:“订那间上房!我想要那间上房!” 秦三没接那个银锭,语带抱歉:“不好意思啊,301已经定出去了。” 十二个房间,根本供不应求。 男人如遭晴天霹雳,往后踉跄了两步。 我连最爱的奶茶都没去买!一刻没停的赶过来,来得这么早竟然还没抢到? 再一转头,那几个熟悉的鬼鬼祟祟身影不是不久前一起碰杯的人还能是谁? 说好的都不去住呢?! 骗子! 见他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秦三忍不住提醒:“还有最后一间普通客房……” 男人回过神来,义愤填膺。 谁稀罕!我就是奔着那间上房来的啊,其他房间我哪儿看得上眼? 这时,他身后又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他立马肃容把银子塞秦五手里,坚定道:“最后那一间我要了!” … 那么,抢到vip主题房的是谁呢? 钟离彧从远处跑来,额头上挂满汗珠,脸上尽是焦急和慌张,还没看到人就止不住的高喊:“我来了!我来了!” 他虽然嗓门大,但心里不免有一丝惴惴,自己迟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奚溯陆逍滕子昂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会……群殴自己? 好不容易定到的主题房,要是因为自己迟到而导致被取消,那自己可就真成‘千古罪人’了。 他正胡思乱想着,抬头一看,就见他们一个个倚靠在那里,笑着等他。 滕子昂摇着折扇,懒洋洋道:“莫慌莫慌。” 钟离彧停下脚步,还在喘着粗气,语气莫名变得轻快:“啊……我还以为你们会怪我来着。” 奚溯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故意威胁道:“怪你啊,所以你今天请我们喝奶茶好了?钟离表兄?” 钟离彧恢复膨胀状态,大气一摆手:“行!请请请!你们要喝什么都算我账上!” “钟离你小子出息了啊!怎的今天这么大方?” “哈哈哈哈哈。” “你们别磨蹭了,最迟一点就真被取消了。” “走走走!我们跑快一点!” 白幕正在悄然褪去,西边天际渐渐泛起掺杂着青灰的鱼肚白,镶嵌着火红边缘的金黄,几颗长庚星掺杂其间,闪闪发亮。 天色未昏,街边店铺门口悬挂的灯笼透出微微光晕,抬头就能看见烟气缭绕的客栈食肆。 他们有的互相搂着肩膀,有的奔跑起来,有的在后面追逐,少年们清亮开朗的笑声随风飘得很远。 或许来日入朝为官,他们会因政见不同、派系不同,在朝堂上吵的脸红脖子粗,也或许会在多年之后不允后辈之间来往,渐行渐远,形同陌路。 但此刻意气风发的同窗之情,更让人珍记。 四时可爱唯春日,一事能狂便少年。 第134章 突然变得很奇怪的系统 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褚掌柜是眼红他们赚钱,这才开了一家民宿故意和他们抢生意。 奶茶店外面有了民宿,人家还千里迢迢来你粵城寻找住宿干什么? 明明假的离谱,却偏偏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还没有两天粵城就铺天盖地都是这种传闻。 但—— 粵城百姓没有一个人信。 “不是,人家就十二个房间,谁抢生意会拿十二个房间来抢生意?” 每天往北漠跑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十二个房间够谁住? “这有什么好抢的?” “就算褚掌柜那边设一百二十间房我也没意见啊,总不能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忘了好日子是谁带来的吧?” “对啊,要不是褚掌柜,谁知道我们粵城?” 要没有褚掌柜,没有奶茶店,他们粵城至今都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破落小城,怕是现在都没几个活口了! 散播谣言的人真是歹毒,话里话外不就是影射人家褚掌柜心眼小吗? 黑心肝的家伙!我们褚掌柜心胸宽广着呢!可没空管我们这种小事! 所以,到底是谁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人家仙人好好做着自己的生意,有你这样败坏人家名声的吗? 更何况,你的目的不就是想煽动我们去聚众闹事找麻烦吗?不就是想让我们对褚掌柜心生怨言吗? 怎么?我们就那么蠢?那么恶毒? 饶是喝水都不忘挖井人呢! 天杀的!到底是谁在散播这种谣言! 有人气不过,直接叉腰站在街口大骂:“你个散播谣言的狗杂种!睡梦中记得睁着一只眼睛,别让老娘逮住了你,要不然第一个撕了你的嘴!把你脑袋摘下来当蹴鞠踢!” 角落中,一个黑影默默缩了回去。 ** 有间民宿形势一片大好,引得奶茶店生意也节节攀升。 深夜,稍微有点存在感的除了星星月亮,就只有树影虫鸣,褚芙结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好不容易洗漱完打算休息,就听到系统冷不丁出声: [你要不要接一个任务,为期一个月,任务成功结束后我给你晋一级] 褚芙本来昏昏欲睡,它这话一出,她睡意一下全没了。 她盘腿坐了起来,思考了一会儿后,冷静道:“系统,你不对劲。” 升级难度于她而言丝毫不亚于登天,她目前的级别是lv.6,下一级是lv.7,七级要一个亿,她一个月死都赚不到一个亿。 而现在,只要完成了为期一个月的任务,她就可以直接跳到七级? 怎么可能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 褚芙扯了扯嘴角,无动于衷:“那个任务是不是很难,还是说你又要关掉我冷气?” 系统:[并不难,很容易,简单来说就是这一个月每天都会刷新出一个每日任务,你只要连续三十天不中断完成任务就算成功] 她语气笃定:“那就是出了什么事,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系统操着一口平静的ai音,矢口否认:[没有] 褚芙不相信。 前一段时间金鸡纳树失窃,它自检了很长一段时间,很久都没出声,然后今天突然就冷不丁提出给她跳级。 很不对劲,有一股阴谋的味道。 三十天的任务,完成就可以跳一级,直接到七级。 它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良心发现了? 不是,它一个ai系统有良心吗? 褚芙还是那句话,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 她又干脆利落的躺了下去,卷紧被子,闭上眼睛,“我睡了,你别吵我。” 系统还试图再劝劝她,褚芙却直接冷酷无情的打断:“好了,熄灯了,再亲密的系统和宿主都应该有各自的私人时间。” 系统仍是平静如水的ai音,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褚芙竟从它的声音中听出犹豫:[要不……跳两级?] “好,你说的。”褚芙毫不犹豫改变立场。 系统:[……] 她怎么答应的这么干脆,突然感觉自己好亏啊! 第135章 冰美式 褚芙面前出现一张倒数日历表。 这一个月每天会刷新出一个每日任务,为期三十天整。 如果当天的任务完成,就会划一个绿色的√,如果任务中断,就视作自动放弃,无法跳级。 而且,连续不中断完成任务,中间还会有阶段性奖励。 day3就会解锁【烤肠机】 day6奖励【脆骨肠】 day9奖励【热狗肠】 day12奖励【肉肠】 day15奖励【墨鱼爆蛋丸】 day18解锁【拍立得相机】 day21奖励【拍立得相纸*3张】 第99章 day24奖励【拍立得相纸*10张】 day27解锁【夹娃娃机】 day30奖励【夹娃娃机*5台】 一个月后成功结束,跳至八级。 lv.6~lv.8,中间隔了两级,六个亿啊! 褚芙握拳,她一定要拿下这个任务! 而且那个烤肠机实在太诱人了!想想在奶茶店门口放一台烤肠机,里面有墨鱼爆蛋丸,还有烤得香香烫烫、咬一口还会爆汁的肉肠,生意得好成什么样? 店里的员工应该也会喜欢吃吧? 真是想想就迫不及待! 次日,褚芙一睁开眼睛就发现day1的任务已经刷新出来了。 【day1任务】 【上架≥3款新品】 【注*:新品不得为奶茶】 褚芙头发乱糟糟的,怀疑是自己大清早还没睡醒看错了。 就这? 我都做好不管是什么艰难任务都要咬牙坚持、迎接疾风骤雨的心理准备了! 结果你就这?! 就算没有这个任务我也打算在近日上新品的好不好? 不过,那个注释还是挺刁钻的,开奶茶店让上新品,但又不让上奶茶。 褚芙丝毫不以为然,文字游戏嘛,奶茶店又不是只有奶茶,你不让我上奶茶我可以上别的新品啊,就比如果茶、双皮奶、炖梨,还有…… 咖啡? 褚芙认真想了一下,这么久了,咖啡系列好像也确实该抬上来了。 咖啡又分外很多种,什么拿铁、玛奇朵、白咖啡、卡布奇诺、摩卡等等,但她这次打算先从入门级的冰美式开始。 第一款要做的新品是榛果冰美式。 杯中倒满冰块,纯净水补至与冰块齐平,再将榛果咖啡浓缩液倒进去。 热美式苦感较高,酸涩味也重,而冰美式可以很大程度上将那股苦苦的酸涩味冲淡,但是咖啡的香味还保留着。 一口下去,可可榛果味恰到好处,清苦中又泛着粮食的香气,还略有烘焙的烟熏味。 第二个是桃子冰美式。 冰美式的灵魂就是满满当当的冰块,冰块倒满后,再灌入纯净水至八分满。 桃子冰美式用浓缩桃汁也可以,不过立顿桃子冰茶粉冲泡出来更好喝,一般是放两条冰茶粉,不过因为它甜度高,用一条口感更佳。 将提前冲泡好的桃子粉倒进去,再加上一份浓缩咖啡液。 喝一口,桃子风味很清爽,淡淡的甜味中和了美式的苦,桃子味道很浓郁,就连不爱喝美式的人都可以尝试一下。 最后一个是薄荷冰美式。 首先在雪克杯中倒入一勺薄荷糖浆,也可以用泰绿糖浆,加纯净水和一半冰块,开始shake~ 摇完后倒入杯中,再摘两三片新鲜薄荷叶。 薄荷一定要拍两下,醒发一下香气,放进去后,再舀入一勺冰块将杯子灌满,倒入一份美式浓缩液。 这样一杯薄荷冰美式做好后,上面是极地冰川一样的透明,黑色的美式逐渐融进冰水里,最底下是纯粹的薄荷绿。 美式加新鲜薄荷叶得到的清凉风味,喝一口瞬间感觉周身好像直降了八度,是属于夏天的透心凉。 看到day1任务划上了个√,褚芙松了一口气。 第一天的任务虽然比较简单,但自己也绝不可以掉以轻心、放松警惕,因为有可能任务难度系数是一天天往上攀升叠加的。 三款冰美式上架后,反响……平平。 不比之前其他每款新品上架后的大爆特爆,这次甚至连热卖都算不上! 起初,大昭百姓看到店里上新了,纷纷兴冲冲去买来喝,喝了一口后,忽然集体沉默了。 百姓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许久后才委婉的对它进行了夸奖:“噢~是很贵的一种味道。” 苦的! 不少人喝了一口后,私底下龇牙咧嘴。 褚掌柜你变了!奶茶店之前明明都是甜甜的奶茶,怎么突然间上了这么与众不同的新品! 随后,他们再次熟练的开始反思自己:不!一定不是褚掌柜的问题,肯定是我的味蕾出毛病了! 有人怒饮一杯。 一杯下去,给他整出了痛苦面具,他砸吧砸吧嘴,脑中突然一道精光闪过。 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你去济世堂抓一包药材,煮开就是这个味道! 还有奶茶店的资深粉丝坚持为冰美式正名:“人家详情栏下面写了,是利尿消肿、提神醒脑的!” 提神?能有多提神? 很快,大家就知道了能有多提神。 半夜,大半个昭国的百姓都翻来覆去,瞪着眼睛看天花板。 怎么就是睡不着呢? 荀都尉一夜未眠,次日挂着两圈青黑去上早朝,半路上遇到了同样挂着两个黑眼圈的同僚。 他冲对方拱拱手,露出同道中人的沧桑微笑,“喝有间奶茶店的新品了吧?” “是啊,你也喝了?” 一转头,见钟离诚也信步走来了,他本着同僚之间的情意本想打个招呼,可看到对方手里拿了什么后,瞬间骇然失色:“你怎么还敢喝?” “啊,你说这个?”钟离诚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薄荷冰美式,挑了挑眉,“提神啊!” 他们每日卯时上早朝,四更天前鸡还未打鸣就要起来,以便到宫门等候,离得远些的官员起得还要更早。 起得早就直接导致他们每天早上都困得要死,几乎每个官阶高的人都会在来的路上坐轿子里补补眠,就怕早朝在陛下面前不小心打了个哈欠,失了体面。 可现在有了冰美式,多好啊!觉也不想眯了,精精神神的! 我高兴!陛下也高兴! 钟离诚睥睨着他们。 谁家好人大晚上喝冰美式啊?当然是早上喝啊! 他拿着自己的冰美式大步流星的走了,剩下众人面面相觑。 原来这才是冰美式的正确喝法吗? 要不……下朝再去买一杯?提提神? 第136章 向下位者挥刀 杜房鸣养好身上的伤,也差不多要回边关了,杜寰夫妻两人送了他半程,一直到北漠才停下。 离别总是伤感的,杜寰有些老父亲的感慨,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叮嘱:“出门在外要记得收敛自身,水清则浅,水黑则渊。” 说完看向他。 杜房鸣顶着自家老爹期待的目光,吭哧吭哧半晌,憋出一句:“水开……则烫?” 杜寰头顶青筋暴起,忍无可忍。 我的意思是,你在生活处世中要有洞察力,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 你领会不了我的意思也就罢了,那好歹也该跟着附和两句“水绿则深,水蓝则广”之类的吧? 你还“水开则烫?” 神他*的水开则烫! 我堂堂朝廷二品大员,怎么会生出个你这样肚子里没墨水的儿子? 杜寰踹他屁股一脚,没好气道:“走走走!” 杜房鸣揉揉屁股,着急的看了眼不远处矗立的奶茶店,又回头看他们,扭扭捏捏期期艾艾道:“不是说让我进去和褚掌柜道个别,说两句话吗?” 杜寰不允,铁面无私道:“我们送你到这里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你在外面看看就得了,还想进去?人家褚掌柜忙着呢,你进去添什么乱?” 杜房鸣失望的“哦”了声,蔫头耷脑的走了。 杜寰背着手,静静的看他渐渐走远,忽地高声喊道:“长点心眼!就算你反击不回去也记得藏好,别再被抓了!” 杜房鸣回了下头,高兴的蹦起来冲他挥了挥手,很大的“诶”了一声。 夫妻两人就站在这一端,目送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那一端。 “回吧?” “嗯,回吧。” 杜寰刚转过身来,就看到了刚走出店门口的陈折己,他顿下脚步,笑呵呵主动打招呼:“陈大人,别来无恙。” 陈折己闻声看来,有些意外,“杜大人。” 杜寰望着眼前这个眼神清正的青年,仍还是打心底觉得可惜。 他离开得太早了。 曾经那么年轻,前程大好,可还是义无反顾辞官,十几年寒窗苦读统统作废,归于白身。 纵然褚掌柜这里也是个不错的地方,没人敢轻视了去,但总归不如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好。 他年少时啊,也曾一身正气,不畏权贵,可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到了一定年纪,也会开始贪念权术的滋味。 他慈蔼的望着这个自己颇为欣赏的后辈,“不能再为官做宰了,会不会后悔?” 是否会后悔,曾经的自己轻率的做出那个决定? 陈折己摇头。 他一点也不觉得可惜,更不会觉得后悔。 就算重来一遍,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杜寰笑了起来,灰白的胡子随着胸腔的震动轻颤起来,“你很好。” 陈折己一片坦然的受了这句夸奖:“多谢,我一直都知道。” 第100章 ** 正值夕暮,粵城最好地段的一条街巷华灯初上,街坊邻居热闹非凡,时不时传来喊孩子吃饭的声音和小孩子玩闹奔跑的嬉笑声,处处都是繁盛的人间烟火气。 无晦敲了敲一个院子的门,门立刻被从里面打开了。 他一进来,守在门口的两个黑袍人立马低下头,右手恭敬地放在左胸处。 无晦面无表情的越过他们,走进房间。 一个人影手脚均带着链条缩在角落阴影处,浑身上下不愿碰到一丝光线。 桌上的饭菜还在原来的位置,没被动过。 无晦眉心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立马就有黑袍人端过来一个托盘,上面是新鲜的饭菜,还冒着热气。 那个黑袍人送完饭菜又无声无息离开,正如他无声无息出现一般。 无晦拿起碗勺,走过去蹲下身,仔细的把饭菜舀好喂到他嘴边,态度认真到犹如在对待一个稚龄孩童。 凌扈不配合的扭过脸去,紧紧闭着嘴巴。 无晦也不说话,只伸出两根手指掐住他的双颊,迫使他张开嘴,强行把饭喂进去。 “吃。” 他一遍遍重复这个动作。 大半碗饭喂下去,无晦轻轻擦去他嘴边的污渍,嗓音清越,泠泠如玉珠坠瓦,温声细语道:“哥哥之前对你那么温柔,现在态度恶劣一点也没关系的,对吗?” 凌扈沉默着避开他的手。 无晦轻笑了一声,也不生气,把饭碗放到地上起身打算走。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很轻的呼喊:“……哥。” 无晦微微偏头。 凌扈抬起头,勉强看着他逆着光半明半暗的背影,张了张嘴,生涩道:“……哥,不要去害人,好不好?” 一个只从上位者嘴里抢食,不向下位者挥刀的角色,很难令人讨厌。 但他却不止一次向下位者挥刀。 无晦没回答,只是笑着说:“哥给你带果茶,葡萄味的好不好?” 没等到回应他也浑不在意,自己拿上盲杖,走出了那个院子。 一出门,他又恢复了那副双眼无神的样子,在路上慢慢敲敲点点。 走着走着,他忽然听到一阵挣扎哭喊声。 “你这小姑娘也忒泼辣了些。” “哈哈哈,端的烈货……我可最喜欢降服你这种的了,来,让哥哥疼你……” 无晦微微垂下眼睫。 那个在堆满废弃箩筐的肮脏角落中被男人压在身下的小姑娘,声音和侧脸,似乎是……小淼? 男人撕扯着身下小姑娘的衣服,正双目赤红、玩得兴起时,忽然感觉自己被人从后面拍了拍肩膀。 他不耐烦的回头,见是一个眉目清俊的小和尚。 他把人从下而上扫视一遍,狞笑道:“和尚,我劝你少管闲事,要不然老子连你一块……” 话音未落,他的一只耳朵就被削了下来。 男人感觉自己右耳有点凉,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无晦瞥了一眼,不是小淼,而是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瑟瑟发抖,脏兮兮的,像阴沟里的小老鼠。 他笑了起来,明明语气轻轻柔柔的,可眼神却恍若寒冰。 “她与我那个漂亮丫头很像,刹那间,我还以为你在戏弄那个丫头。” 第137章 红糖姜枣汤 男人低头看刚才捂住自己耳朵的手,却只看到了一手的鲜血,这才后知后觉感到撕心裂肺的痛楚。 而且,地上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不是自己的耳朵又是什么? 他甚至都没看到眼前这个和尚是什么时候出的手! 无晦迎上他的视线,淡声道:“处理掉。” 男人看着他一翕一动的嘴巴,还未反应过来。 处理掉什么?他在和谁说话? 他脑子里这个想法才刚冒出头来,两个黑袍人就忽然出现,一左一右卸了他的胳膊,摁住他的肩膀往后拖去。 男人在剧痛之下霎时白了脸,又惊又怒,但还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占据了心头。 他瞪着无晦,嘶吼道:“我玩个小丫头碍着你什么了?你不是出家人吗?出家人怎可随意见血!你到底是…唔唔唔唔唔……” 他的嘴巴也被堵了起来,很快没了声息。 那个缩在角落的小姑娘本来满眼感激,可看到无晦指使杀人后,她又恐惧瑟缩着往身后那堆破烂箩筐里挪。 无晦垂眸看她,她瑟瑟发抖,几乎是自欺欺人的埋着脑袋,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无晦嘴角扬起一个很浅的弧度,似是轻嘲。 他没再管她,而是转身点着自己的盲杖,再次朝前走去。 出家人? 呵,我可不是出家人。 … 第二天的任务是【招揽穿黑色衣服的客人≥1000】。 虽然任务有些奇怪,过程有些曲折,但最后还算是有惊无险的将任务顺利完成了。 第三天刷新出来的任务是【全店冷气降至0°,度过一天】。 褚芙牙齿打颤,哆哆嗦嗦的从床上爬起来去找羽绒服和秋裤。 我说怎么今天起床这么冷! 她手脚都是冰凉的,一下楼,就发现店里的员工也全都齐乎的穿上了冬季员工服。 宿舍柜子里面是自动配备了员工服的,包括两套春秋装、两套夏装和两套冬装。 本以为天气这么炎热,鸡肋的冬装是近些年是用不到什么了,可没想到今天就用到了! 阿风裹紧衣服打了个喷嚏,环顾四周,新奇道:“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冷。” 说完,又打了个喷嚏。 见他已经有了感冒的迹象,褚芙不免担心,赶紧起身去给他拿感冒药,“只有这一天是这样的,大家坚持一下,明天就恢复正常了。” 褚芙提前说过近三十天可能会和往常不太一样,所以众人也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是这个不一样法。 不是,这也太冷了吧?! 正说着呢,就见秦五稳稳当当端着一个大锅疾步而来,中气十足道:“姜汤来喽——” 一掀开锅盖,红枣生姜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客厅。 光是闻着,就已经能感觉到有多驱寒了。 秦五快手快脚的给每人盛了一大碗,“这是掌柜的让我煮的,刚刚才煮好呢,快,大家赶紧趁热喝一碗。” 两大块去皮生姜切片、十几粒红枣去核切小块一起冷水下锅,大火烧开转小火煮十分钟,起锅前再加入少许老红糖。 喝一口,热热烫烫,还带着生姜独有的辛辣味。 小山竹一口气咕嘟咕嘟的喝完,被辣的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啊,放了好多姜。” 但这样一碗姜汤下去,没过多久还真的由内而外的暖了起来。 快到营业时间了,众人又说笑着各自忙碌起来,开始做营业前的准备工作,只是乍然穿这么厚都有些不习惯,感觉身体施展不大开。 见台面上洒了点水,阿风打算拿个干净抹布来擦,结果一转身,就看到那点洒上去的水已经结冰了。 他弯下身子,惊奇的看着结冰的台面。 这就是书上说的……滴水成冰? 今天竟然见到活场面了! 褚芙逐渐习惯了昭国的炎热气候,乍然间也有点适应不过来,一呼吸,就感觉冰冷的空气在肺部徘徊,脸上也像是被冻了一层薄薄的冰壳子。 她原地蹦了两下活动活动身体,刚打算去打开外卖平台,面前就猝不及防弹出一块蓝色面板: 【沙尘暴橙色预警!!】 【未来6小时内可能会出现强沙尘暴天气(能见度小于500米),如已出现强沙尘暴天气则可能持续】 【当收到沙尘暴预警信号时,应采取相应的防护措施,如关闭门窗、佩戴口罩、减少外出等,以减轻沙尘暴对健康和生活的影响】 褚芙双眼不自觉睁大。 上一次沙尘暴就只是系统提醒了句,这一次沙尘暴都弹出橙色预警了,甚至连能见度都标出来了! 果然!升级了就是不一样! 她立马通知其他员工:“三个时辰内可能会有黄雾。” “黄雾!” 此话一出,大家都稍显紧张起来,完全没有一点要怀疑这句话真实性的意思。 既然褚掌柜说三个时辰内,那肯定就是三个时辰内,一刻钟都不带多的! 只是,秦五发现,提起「黄雾」时,阿风和鹭娘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陈折己。 他也懵懵的跟着望了过去,不明所以道:“怎么了吗?” 为什么提起黄雾,要看向他?这中间有发生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吗? 陈折己笑着给他解答:“我就是上次黄雾来的。” 其他小姑娘纷纷争先抢后举手:“我是被褚姐姐买来的。” 说起那件事时,她们大大方方,完全不见阴影。 之前有客人看她们在店里工作,暗地里阴阳怪气她们年纪小,做不了什么重活,不如把这个位置让给别人。 第101章 小山竹背着摘果子的背篓,临走前噔噔噔跑到褚芙面前,一脸期待的问:“如果回到那个时候,你还会要我们吗?” “会啊。”褚芙不假思索道:“我会说,我来找你们了。” 小山竹幸福的捧起脸,眉眼弯弯,“那我会说,我一直在等你。” 第138章 沙尘暴 没过多久,褚芙面前又弹出一条新的预警: 【沙尘暴红色预警!!】 【未来6小时内可能出现「特强」沙尘暴天气(能见度小于50米),如已出现特强沙尘暴天气则可能持续】 虽然知道门店不会遭受沙尘暴破坏,但褚芙看到这条提示还是忍不住心里一紧。 红色预警了! 还是特强沙尘暴,能见度都没有50米! 褚芙在收到这条预警之后,毫不犹疑的立刻把这条消息公布了出去。 紧接着,她又在所有门店的点单屏幕上将内容重新编辑,在原有的文字下,加上了沙尘暴危险预警信息,提醒百姓近三个时辰不要来北漠。 并着重强调,粵城百姓也最好不要外出,如果想喝奶茶就点外卖。 七崽像是已经感受到了什么,不复之前傻乐小狗的模样,开始隐隐有些焦躁不安,在褚芙脚下转来抓去,略显焦躁急切的用爪子搭她的鞋。 褚芙蹲下身,给它穿好防寒的小马甲,然后才摸摸它的耳朵,安抚道:“我知道沙尘暴要来了呀,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七崽在抚摸下情绪好像真的稳定了一点,尾巴甩得都没有那么快了,拿脑袋轻轻拱她。 明明已经不能算小奶狗了,可嘴里还是发出小奶狗撒娇的呜呜声。 秦元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笑着冲它拍了拍手,高喊道:“七崽!” 七崽闻声回头,立马抛弃才给它穿好衣服的主人,欢快的摇着尾巴奔过去。 快到时,一个原地起跳,秦元毫不犹豫矮身一接,七崽就稳稳地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 黄雾即将到北漠的消息,在昭国百姓之间引起轩然大波。 实际上在他们看来,能够预测黄雾这件事,比黄雾即将到来本身更加令人震惊。 不是,褚掌柜,你连这都能预知吗? 而且还是提前了差不多三个时辰的时间,并且精确地指出了黄雾到来的范围和时段,简直匪夷所思! 褚芙本以为今天总店没什么人来,毕竟她已经提前预警了,可没想到来得人反而更多了! 绝大部分人都是抱着猎奇和兴奋的心态来的。 你想想,有间奶茶店一直以来屹立不倒,那不就说明它本身无惧黄雾?那不就说明我们可以近距离欣赏黄雾到来摧枯拉朽的场面? 机会千载难逢啊! 谁不去谁损失大了! 真汉子!就要勇于面对疾风! 民宿的客房更是被抢疯了,不止一个人哀嚎着请求能不能再多加两个房间。 抢不到民宿的人都会退而求其次选择去总店,但今天,基本上每一个进来的人都会情不自禁打个哆嗦。 怎么这么冷? 如果说之前奶茶店让人感觉凉爽,而今天就是切切实实的冷了。 不过,在这样的极端天气下,能待在安全性极高又舒适的店内就已经够幸福了。 总店的客人今天刷新记录,堪称史上之最,毕竟相比民宿的高昂费用,店里的收费要低很多了,只要点上一杯奶茶,就可以在这里坐上很久。 只要交一杯奶茶的钱,就能这么近的只隔着一扇透明的大落地窗观看黄雾,让每个百姓都很是心潮澎湃。 总店和民宿客人爆满,连在厨房捣鼓美食的秦五都不得不跑出来,与其他人一起维持秩序。 黄雾到来的很准时,与预警时间一般无二,黄沙掀起的时候,明明店内人多到不行,可却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睁大眼睛,兴奋而又忐忑的望着落地窗外。 奶茶店的院门就和整体建筑风格一样,看起来脆弱的紧,仿佛稍大一点的风就能把它拆散、吹飞。 但,黄雾真正降临的时候,那扇看起来脆弱极了的院门纹丝不动。 不止院门,连奶茶店都在这样的恶劣天气里巍然不动,甚至没有一丝穿堂风从门缝和看起来不太靠谱的窗缝里吹进来。 窗外的情况越来越惊心动魄。 差不多过了二十多分钟,窗外已经是一片群魔乱舞鬼哭狼嚎一样的可怖情景,被混乱风暴掀起的尘土黄沙狂乱地在空中席卷飞舞。 民宿的客人透过大大的落地窗往外看时,都忍不住放轻呼吸。 他们对大自然的磅礴力量叹为观止,又深感震撼。 在今天前,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们能近距离观察黄雾,还毫发无损? 真是够刺激的! 况且一个房间才八两银子,这简直是他们这辈子花过最值的一笔钱了! 一个蓬头垢面青年小心地摸了摸玻璃窗,喃喃道 : “这般剔透,一点杂质和瑕疵都没有的,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你也不看看人家褚掌柜是一般人吗……” “我听说之前奶茶店也经历过一次黄雾,然后一点事都没有,当时我还不信,现在是真信了。” 别说一点事都没有,怕是连一片瓦都不会少。 “那以后我们如果来北漠的话,遇到黄雾来不及撤出去,是不是就可以来奶茶店避难?我可不想再经历拼命找岩石、事后还满嘴沙的体验了……” 此时的奶茶店热闹极了。 上次黄雾来临的时候总店还名声不显,只有他们三个人在店里面煮了一壶红茶,用余火烘烤了点肉脯和红薯,然后意外救下了陈折己。 而这次黄雾,竟然就有这么多人了。 店里是零度,客人之前基本上都是点冰奶茶,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点热奶茶喝。 而且大家围坐在一起烤火,更是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 谁能想到干旱炎热了将近二十年的大昭,竟然还有烤火喝热奶茶的这一天? 鹭娘往褚芙嘴里塞了一片肉脯,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片肉脯。 店长一片,我一片;店长一片,我一片。 待褚芙说不想吃了,鹭娘就把肉脯全塞进了自己嘴里,然后摸出巧克力,掰碎后店长一块,我一块,店长一块,我一块…… 褚芙说不想吃了,她就再换。 其他人眼尖看到了,纷纷张牙舞爪的扑过来:“啊啊啊鹭娘你就偏心店长!” 快乐的笑闹声几乎要溢出了窗户。 黄雾遮天蔽日衬得外面无一点光亮,如夜晚一般,奶茶店内笼罩着暖黄色的灯光,燃着篝火,人们围坐在一起喝着热乎乎的奶茶,暖融融的。 温暖明亮的店内和狂风肆虐的店外就像两个世界似的被分隔开来,甜甜的热奶茶喝到胃里暖洋洋的,味蕾也得到了充分的满足。 这一刻,仿佛院子外愈演愈烈的狂风沙尘都没有那么可怕了。 第139章 1l装大桶冰美式 次日凌晨,店里温度逐渐恢复正常,褚芙顺利解锁了烤肠机,并刷新出了第四天的任务。 【day4任务】 【对今天进店的第一位客人进行回访,并听从ta的建议进行整改】 第一位客人的建议? 那人家建议拆了奶茶店你也得拆? 在搞什么啊?为什么任务越来越奇怪了? 褚芙第二天早早就派人麻溜的守在了院门,想进店?先让我们把把关再说! 要是不太切合实际的建议就先等等,晚点再进! 我们只欢迎淳朴简单的建议! 系统木着声音感慨:[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它的智脑根本想不出还有这种骚操作,不过,也不算犯规就是了。 褚芙得意叉腰。 很快她就守到了今天的第一位客人,连忙迎过去直奔主题:“你对我们奶茶店有什么建议吗?” 啊?建议? 那人本来看到仙人亲迎出来又是激动又是疑惑,可劈头盖脸听到这句话后顿时给他整蒙了。 他挠挠头,犹豫半晌后说道:“其实我觉得奶茶店已经很好了,没什么建议的,就是有一点……” 说着,他眼睛亮了起来,转头期待地看向褚芙,“你们仙庭不是应该云雾缭绕仙气飘飘的么?我还从未见过呢。” 我建议你给我们看看仙庭到底是什么样呀!哪怕只有一天都可以! 褚芙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 小伙子,你还真敢想啊! 不过这个还真不难就是了,一些干冰就可以搞定。 干冰是固态的二氧化碳,本身是无毒的,但是它温度极低,约为-78.5°,直接用手接触会导致皮肤冻伤。 褚芙戴上手套在店里四个角落各放一盆干冰,往里面各倒入一杯温水。 瞬间,滚滚白雾从里面喷涌而出,又以极快的速度弥漫开来。 人在封闭空间内一时吸收大量气体也会导致二氧化碳中毒,所以她不仅将七崽抱了出去,还把门窗都打开来通风。 第102章 滚滚白雾就从门窗处溢出,像瀑布一样倾泻开来,远远望去,还真有几分仙气的缥缈感。 看到店内烟雾缭绕的模样,来总店的客人全部惊呆了,比昨天亲眼看黄雾还要震惊。 我嘞个真天庭啊! 你还说你不是神仙! 云雾仙境,美轮美奂,要不是没有手机恐怕他们每一个人都要拍照打卡了,许多人兴奋得不得了,蹲下身去捞云雾。 简单几盆干冰,就将店里所有人情绪价值直接拉满,一声声“哇”更是把气氛推到了火热的最高点。 不到半天时间这个事迹就一传十十传百,该知道的几乎都知道了,一时之间,在昭国百姓心中褚芙的地位更加坚不可摧。 与此同时,冰美式也进入了大爆期。 褚芙不由得感慨,它的花期虽然来的晚,但轰轰烈烈。 “我第一次喝的时候,第一口就想吐,怎么会这么酸苦,但我想着好几十文钱一杯呢,怎么着也不能浪费,就边吃东西边喝完了,结果几小时辰后居然还想着这个味道,然后又下单了一杯,然后我晚上就一夜没睡着!” 冰美式就是一旦爱上了,就离不开它。 钟离诚等人知道有百姓提了建议,褚芙就真的采纳后,顿时全部来了精神,一群加起来几百岁的人联合起来,强烈建议奶茶店再出个大一点的冰美式。 做大一点行么? 这么点根本不够喝啊!我们一天要买好几趟呢! 至于会不会被褚掌柜拒绝?害!要敢于开口,被拒绝了再说嘛! 褚芙咳了一声,正色道:“原则上是不行的。” 都是官场上的老油子了,他们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激动不已。 原则上可以=不行,原则上不行=可以! 于是,1l装大桶冰美式就这么水灵灵的上架了。 众人捧着一大杯几乎要赶上自己脑袋大的冰美式,笑得合不拢嘴。 在他们看来,‘升’是粮食的容积单位,虽然不明白奶茶名为什么要用‘升’这个字,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买1l冰美式买的乐此不疲。 来上朝的大臣几乎人手一杯冰美式,个个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就连走起路来都虎虎生风。 “哟,荀大人,喝着呢?” “是啊,您也喝着呢?” 看着自己的大臣个个精神饱满,徽元帝很欣慰,然后…… 私底下偷偷去问褚芙有没有更大桶的,再加两份浓缩。 褚芙:“……” 不至于,真不至于。 可在看清龙案上的奏折后,徽元帝脸上的笑渐渐隐了下去。 陆老将军年迈,本就旧伤缠身,如今又添新伤,太医委婉的说他要再不好好调养身子,怕是有损寿数。 但他仍有一腔热血,折子里都还在说:陛下,我还能打! 徽元帝这次没有允他。 想了想,徽元帝拟旨,另派了另外两名年富力壮的将士去接替他,他已然年老了,是该接回京好好诊治,与家人团聚,颐养天年。 被压在奏折下面的,是焉耆昆弥送过来的一封密信。 他近些年来缠绵病榻,如今更是病重,自知时日无多,已拟好传位于四王子晦的诏书,但仍恳求徽元帝,希望能在临死前再见自己小儿子一面。 他的小儿子,就是凌扈。 焉耆昆弥子嗣不丰,活到成年的孩子没几个,传言说七王子扈是他最为宠爱的幼子,也是他亲自教养长大的儿子。 可三年前焉耆战败,他却选择将这个最受宠爱的小儿子送往昭国为质,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当时横山帝一度很得意,认为他知情识趣,为此还免了他的一部分割地赔款。 人老了之后,往往会对死亡的恐惧日益放大,开始怀念起从前的日子。 密信中,他言辞恳求,一求再求。 但问题是——凌扈不见了,到现在都还未找着人。 质子是不是囚犯,更多取决于两国之间的关系,而不是质子这个身份。 不过就算关系紧张,毕竟还是外交护照,好吃好喝还是应该有的待遇水平。 徽元帝支着一条腿靠在软榻上,腰部以下随意搭了条薄薄的湖州绸毯,右手不断捻动蜜蜡珠子,神情辨不出喜怒。 窗外的晚霞烧的正艳,是非常糜丽的紫红色,表面浮动着一层绵延的纹路,如云似锦。 凌扈既然是从京城到粵城这条路失踪的,那就从京城一一排查过去。 难道一个活生生的人还能消失不成? “传口谕。”徽元帝手上动作终于停了,“从京城全面展开搜查,务必要找到凌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御林军统领朗声应是,领旨退下。 第140章 突发意外 离边关数百里的一座小城,名为宴阳,城门处特地搭了个草棚,以便为过往的客人遮阳歇脚。 不大的草棚里挤挤挨挨坐满了人,都是听说陆老将军的车驾会从这里路过回京,特地赶来送一程的。 每一个百姓都忍不住探出脑袋往城门外望,洋溢着激动快活的气息。 他们与敌国多年矛盾,这次陆大将军不仅把敌国打的哭爹喊娘,还把被他们抢去多年的城池又给抢回去了! 这简直让他们扬眉吐气,走路都带风! 一时间,陆老将军成了边关百姓口中的武曲星君下凡,还有年轻的谢小将军也是狄青转世。 肯定是因为横山帝已死,当今陛下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明君,所以他们才特地下凡来辅佐明君,帮助大昭繁荣昌盛,留史千年的! 反正不管怎么说,总之就是陛下很英明,谢小将军也很神武! 有人止不住的摇折扇,喜上眉梢,“听闻陆老将军和谢小将军大胜敌军,我们边关如今有这样的太平日子,可都是这两位带来的。” “还谢小将军呢。”他的友人摇摇头,感叹道:“此战大捷,陆老将军又高龄荣休,恐怕谢小将军的封赏下来品级又要上个几阶,要叫谢大将军了。” 那人不住的点头,“是也,是也。” 这时,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嗓子:“陆老将军!我看到陆老将军了!” 此话一出,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也顾不得聊天了,纷纷起身,吵吵嚷嚷的探头探脑。 “哪儿?哪儿呢?” “前面的不要爬!后面的看不到了!” “在那里在那里!我也看到了!” “陆老将军!” 百姓们纷纷坐不住了,全部小跑着迎了上去,一个戴着斗笠、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男子放下手中的茶杯,同样起身随着人流往前走。 杜房鸣还在去往边关的路上,他刚赶到这座小城,就看到乌泱泱一大群百姓全往一个方向跑去。 他不明所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忍不住也跟着去凑热闹,可刚挤进来,就被一个人狠狠撞了下肩膀。 他捂着肩膀痛呼,回头怒瞪。 只见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擦肩而过,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杜房鸣心中怒气噌噌噌上涨。 撞到了人不知道!道个歉都不会? … 斗笠男子离那座车驾越来越近,周围百姓拼命挤来挤去,热情的呼喊着陆老将军的名字,他截然不动,将淬了毒的飞镖从衣袖里缓缓伸出来。 正当他要将毒镖甩出去的千钧一发之时,忽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拍。 他心跳瞬间加速,下意识将飞镖收了回来又藏进衣袖里。 见斗笠男子转过头来,杜房鸣上下打量他一遍,不客气道:“喂,你刚刚撞到我了知不知道?” 斗笠男子没说话,伸出手给他一块银子。 杜房鸣看着那块碎银角子,眼睛瞪大,差点怒极反笑,“你是在施舍我吗?” 小爷我以前都是一锦囊一荷包的金子银子往外扔的! 一块碎银子?打发叫花子呢? 斗笠男子看着渐近的车驾和周围挤满的人群,很用力的闭了下眼,又睁开,努力压抑心中怒气。 他拿出一把银子。 杜房鸣眼神有点变了,嘴巴无意识张开,态度稍微温和了一点:“哥,我跟你说,你刚刚真的撞到我了,很痛的,吓我一跳你知不知……” 斗笠男子又拿出一把金子。 “这样不好吧,哥……”话虽是这么说,可杜房鸣眼睛却紧紧黏在那把金子上,麻溜的接了过来。 收好后,他温声道:“哥,我跟你说啊,如果你以后出门要注意左右两边的百姓,小心别撞到别人了,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我一样好说话的……” 斗笠男子又抓给他一把金子。 杜房鸣笑容满面,狗腿道:“诶,哥,其实我也不是那么痛了,您慢慢看热闹,慢慢看,我这就走了,走了哈哥,嘿嘿嘿嘿……” 说完,双手捧着金银一溜烟跑走了。 第103章 人总不能为了尊严,连钱都不要吧? 杜房鸣拿到钱,第一时间跑去买奶茶,奶茶到手后,他双手捧脸,望着桌上那杯奶茶浮想联翩。 这杯奶茶,有没有可能是褚掌柜亲手做的呢? 他拿起那杯奶茶贴着脸蹭了蹭,满脸陶醉的傻笑。 哎呀,真是想想就舍不得喝呢~ 旁边一个妇人正带着孩子来买奶茶,一抬头就看到他脸上浮现出典型的陷入幻想的奇怪笑容。 略猥琐。 她瞪了他一眼,捂住自家孩子的眼睛,赶紧护着孩子匆匆走了。 察觉自己被瞪了一眼的杜房鸣:“……” 为什么瞪我?真是莫名其妙。 想了想,这杯奶茶还是舍不得喝,他又拿着出去了,刚走出不远就看到前面的街道围了一大圈人。 他再次屁颠屁颠赶去看热闹,可到处人山人海,他根本看不到一点,就算跳起来看都还是看不到。 挣扎一番后他也认命了,气喘吁吁的问前面的人:“老人家,前面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老人回头看他,浑浊的眼里含着泪,又瞪了他一眼,悲愤道:“没良心的东西!陆老将军被刺杀了!你还问我出什么事?!” 还不是往我身上捅刀子吗? 杜房鸣震惊到嘴巴张成o形。 陆老将军,陆逍的父亲! 陆逍他知道,曾和自己在国子监做过短暂的同门,陆老将军他也知道,自己在当小兵时远远见过的。 他被刺杀了?! 他怎么会被刺杀?! 杜房鸣低头看了眼自己刚买还没喝的奶茶,猛地扒开人群冲过去。 “让让我!让我进去!” 有奶茶在呢!没准还能抢救一下! 一位鬓发皆白的老人躺在简陋的担架上,身上至少有三四个血淋淋的伤口,瞧着已然陷入了昏迷,连嘴唇都透着乌黑的紫。 旁边一个白胡子老大夫跪在地上,无奈摇头。 杜房鸣冲过去,插好吸管,直接把奶茶往他嘴里怼。 看到陆老将军的喉咙轻微的动了动,杜房鸣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些。 还好还好,还有一点气,还能咽下去。 而旁边的山羊胡子大夫表情越来越奇怪。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突然!山羊胡子老大夫掏出一把匕首,猛地捅向了杜房鸣小腹! 全场人都震惊了,老大夫眼含热泪,颤颤巍巍道:“后生,对不住,我知道你和陆老将军都是好人,但是我不能让你救活他,我的孙儿和孙女还在那个人手上……” 杜房鸣捂着汩汩流血的伤口,感受到生命力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流失,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崩溃大喊: “那你捅他啊!捅我干什么?!” 第141章 生椰拿铁 如雷的马蹄声从背后遥遥传来,所有百姓忍不住向后望去,只见几十匹骏马呼啸而来,扬起漫天尘土。 最前头那匹马上,是一个身穿银色铠甲、手拿红缨枪的少年。 狂奔中的马匹速度惊人,那个老大夫惊惶失措之间跌跌撞撞的爬起来,下意识就想跑。 少年见他想跑,手上那杆红缨枪狠狠甩出去,犹带着凌厉的破空声,银尖枪头刺穿他的衣服,老大夫惨叫一声,整个人被钉在地上。 谢以骞挽缰,黑色骏马前蹄扬起,发出一声嘶鸣,铁蹄再次重重落地。 现场寂静一片,乍然落针可闻。 谢以骞居高临下望着那个老大夫满头的白发,嗓音冷厉:“将他带回去。” 他孙儿孙女被贼人擒在手里,他受了胁迫,固然可怜,但这并不是他杀人的理由和借口。 明明有其他法子可以选,可他却选了最无用恶心的一条。 陆老将军明明可以在最佳时间内得到救助,他却见死不救,说无力回天,又刺伤杜房鸣,难道这样做,背后那个人就真的会放过他的孙儿孙女?不见得吧。 医者仁心、悬壶济世、救死扶伤…… 呵,真讽刺。 他翻身下马,走到杜房鸣身边蹲下,“你怎么样?” 杜房鸣躺在地上,仰面看天,脑子嗡嗡的,眼前也直冒金星,鼻腔中满是热烘烘的血腥味。 太阳很大很烈,炽热的阳光直晒下来,白花花一片晃得人眼晕,他闭上眼,努力复盘方才发生的一切: 他救人不成,反倒要被人救了。 剧烈疼痛让他什么也听不见,好像陷入了暂时性耳鸣,周围乱糟糟的,马嘶声、尖叫声、脚步声,混成一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觉、视觉、触觉渐渐回归,他看到了谢以骞的脸。 顷刻间他鼻子就发酸了,求生欲也一下就上来了,仿佛霎时就找到了主心骨,“谢将军,你怎么才来啊,我都快痛死了。” 谢以骞目光扫过他小腹的伤口,解下披风一边给他包扎,一边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套流程他都是做惯了的,披风不仅可以用来辨识用和鼓舞士气,还能用作临时包扎伤口。 他们在战场上就是这样简单包扎一下,等打完仗之后再找军医治疗,这样就不会导致伤口扩大。 杜房鸣目光发直,喃喃道:“有,我有很多想说的。我死了不用停灵,尽快出殡吧,天热,我怕会有味儿,还有,让我爹娘不要太伤心,就说……说不孝子不能在他们跟前尽孝了。” “还有,我不久前赚了些金银,就放在包袱里,你就帮我转交给我妹妹,你应该见过,就是长得很漂亮的那个,你就说这是哥哥给他的添妆礼……哥自己赚的……” 亦步亦趋跟着自家将军的石虎忍不住看他一眼。 遗言这么长,还没说完吗? “最重要的一点,你一定要答应我。”杜房鸣握住他的手,气若游丝道:“一定要让褚掌柜来参加我的葬礼。” 谢以骞刚好包扎完,闻言手一顿,干脆利落的转过身去。 不救了。 身后的石虎赶紧接替上前来,把奶茶递到他嘴边,“将军跟你开玩笑呢,已经买好奶茶了。” 杜房鸣虚弱地抬头瞟一眼,“你没喝吧?” 石虎翻了个白眼,老家口音都被逼出来了:“你放心喝吧,刚买的!” 这张嘴真是贱兮兮的,也不怪谢将军不想救,他都不想救了。 谢以骞转过身去后,用手贴了贴陆老将军的脉搏,又看了眼那杯奶茶,难得夸了杜房鸣一句:“你刚刚做的很好。” 嘴唇乌紫,说明极有可能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奶茶虽不能根治,但应该也相对切断了一部分毒素供应。 最起码,此刻还有一点微弱的脉搏。 周围不少百姓都传出哭腔,抽泣道:“陆老将军本来在马车里,是听到我们在外面喊他,这才出来的。” 换言之,假如他听到百姓呼喊无动于衷,不露面的话,本来可以没事的。 谢以骞丝毫没有被这些话所干扰,几乎是立刻就下了决定—— 他要亲自护送陆老将军去北漠。 这个时候可能只有褚掌柜能救他了。 陆老将军戎马一生,为大昭、为百姓鞠躬尽瘁,立下汗马功劳,几乎大半辈子都用在镇守边关,夺回领土上。 这样一个英雄,不应该落得这个下场。 ** 而此时的褚芙,正在捣鼓她的咖啡系列。 这次要做的新品是生椰拿铁。 倒入厚椰乳至杯子上线,也就是三分之二,正确顺序是先加冰后加椰乳,不过顺序调换也没有很大关系,口感并不会变。 加厚椰乳就是生椰拿铁,把厚椰乳换成牛奶的话,就是拿铁。 随后,再往里面加入糖浆,不加糖的话微微带苦,口感很好,加糖浆则需要充分搅拌均匀。 而生椰拿铁清爽的秘诀就是——加入满满当当、致死量的的冰块! 最后一步,就是倒入浓缩咖啡,这个咖啡不单单是浓缩,而是奶咖+意式浓缩的结合体。 再盖上盖子,完成! 一口下去就是浓浓的椰浆味,很丝滑的口感,喝之前最好不要摇匀,这样第一口就能喝到椰浆原本的味道。 其实意式浓缩某种程度上来讲就是冰美式的前身,它稀释后就是冰美式。 上架后,生椰拿铁迅速推翻冰美式的统治,一举超过柠檬水,掀起一阵新的风潮,勇夺销量榜第一。 甚至,它还全面带动了椰子汁和白月光椰子双响炮的销量。 百姓纷纷感慨:“这个没话说,这个是真好喝。” “这两种味道怎么能融合的这么好?” 椰子香味很浓,咖啡风味又温柔醇厚,你喝下时,还能隐隐品到一丝丝轻微的酸度和焦香,堪称点睛之笔的就是它还有一丢丢咸度,风味一下就饱满立体了很多。 生椰拿铁上架后不久,day5任务就突如其来的刷新出来了。 第104章 褚芙松了口气。 终于出来了,她还以为是系统卡了呢。 可看清上面的任务后,她不免有些怔愣。 ——宴阳城。 跟前几天那些任务不一样诶,她还以为又会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任务,没想到只是让她去一趟宴阳。 可莫名其妙让她去宴阳……这个任务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反而更奇怪了。 店里员工知道她要远行后,不约而同扭过头来看她,异口同声道:“去那里干什么?” 褚芙耸了耸肩。 其实她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 小山竹熟练的抱住她的腿,“我也要去!” “你就不去了啊,乖,我和你秦大哥去就可以了。”说着,褚芙顺手塞了一颗糖到她嘴里,又揉揉她的小揪揪。 不知道这趟任务危险与否,所以还是不要带小孩比较好。 好叭! 被拒绝了小山竹也不失望,又噔噔噔跑了回去,然后向鹭姐姐报告情况:“褚姐姐说只要秦大哥去。” 鹭娘看着她一侧鼓起来的脸颊,难以置信:“你就这样被褚掌柜像打发淡奶油一样打发了?” 小山竹嘴里含着甜甜的糖块,含糊不清的应道:“嗯啊。” 第142章 遇他 宴阳城说远不远,因为这里是北漠,离边关近些,但说近也没有很近,正常走起码得两天时间。 今天刷新出来的任务,就说明今天就必须得到宴阳,而此时一天已经过半,所以实行上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但褚芙丝毫不慌。 我会靠两条腿走过去? 废话!有火车为什么不用!为什么要没苦硬吃? 当然是铺轨道,铁路直达边关啊! … 凌扈在深夜被一个黑袍人从睡梦中拎出来,随后换了好几种交通工具,被迅速转移出了粵城。 这个黑袍人从来不会和他说话,但凌扈也猜出来了。 ——有人发现他失踪了,正在派人寻找他。 所以,这个人才会按照自己哥哥的吩咐,带着自己跑远一点避风头。 这个黑袍人很谨慎,为了避着人连客栈都没住,一直到晚上才找了座破庙藏身。 凌扈眼神微微闪烁了下,晚上那顿饭特地多吃了些。 现在就是逃跑的最佳时机,他需要积攒体力,但如果一下吃太多,也容易被看出端倪。 吃过饭不久,他又颐指气使道:“我习惯了一个人睡,你到庙外去。” 黑袍人沉默的看着他。 “怎么?我不能一个人睡了?你忘了我的身份吗?忘了我哥是谁?”凌扈直视他,一字一顿道 : “还是说,你怕我晚上逃跑?” 他举了举手上的链条,又晃了晃脚上的链条,似是在嘲讽自己:“你在怕什么?我现在能跑得到哪去?” 黑袍人再次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默不作声的转过身朝外走去。 … 天渐渐黑了下来。 见天黑了,赶路的谢以骞一行人这才停下,翻身下马,打算抓紧时间吃个饭。 四处人烟稀少,放眼望去不见活迹,石虎燃了一丛篝火,又打了两只野兔子。 这两只兔子瘦得很,剥掉皮毛后加起来也就几斤重,石虎直接把它们架在火上炙烤,反正收拾收拾又是一顿好肉。 杜房鸣看着那两只瘦兔子,眉毛都愁成倒八字了。 他咳了咳,虚弱道:“我一个伤号,命都差点没了你们就给我吃这个?” 石虎烤兔子烤得热火朝天,闻言头也不抬,“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喝奶茶。” “这儿荒郊野岭的哪里给你弄奶茶。” 杜房鸣撇了撇嘴,“前面那个破庙挺好的。” 再怎么样都比这幕天席地的舒适吧,天实在太热了,汗水一直不停地往下淌,一点都不利于他养伤。 石虎嗤了一声。 他们来之前那座破庙已经有人了,更何况他们吃完还要继续赶路,完全没什么进去的必要嘛。 杜房鸣还想说什么,忽然,他吸了吸鼻子,小声嘟囔了句:“我好像闻到了什么烤糊的味道。” 他立马回头,扬声喊石虎:“是不是你的兔子烤糊了?” 石虎不满:“你瞎嚷嚷什么?我的兔子好着呢!” 结果他一转头,就看到火光滔天。 那座破庙着火了!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远远看到一个‘黑人’捂着口鼻,从破庙里跑了出来。 杜房鸣睁大眼睛,乐得直拍大腿,“诶哟我,烧焦了还能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小腹刚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了,疼的龇牙咧嘴,很想笑又不敢笑,整个人一抖一抖的。 谢以骞站了起来,少年身姿挺拔,不怒自威,令人望而生畏。 他扔下一句“我去救人”,转眼间就没了身影。 等他把那个‘黑人’救回来时,杜房鸣这才发现那并不是一个‘黑人’,而是全身都是黑灰,远远看着就像一块烧焦的碳。 他本来是在憋笑的,可看清那个‘黑人’的眉眼后,霎时笑不出来了。 这人……好像瞅着有点眼熟。 他脑子里那根弦绷了一下,猛地想起来了,凌扈! 就是那个弹丸小国的质子,自己还和他打过一架的 ! 他不是在皇宫吗?怎么跑这里来了?这里离京城有十万八千里吧? 一想到是熟人,杜房鸣心里就冒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 哎呀,人没逝吧? 自己刚才还乐成那样,真是阿弥陀佛。 功德-1,功德-1…… 凌扈一抬头显然也认出他来了,双眸瞪大脱口而出:“你怎么又黑了?” 杜房鸣心里一梗,自己之前好不容易逃出来,又是吃蘑菇又是喝雨水的,每天拼命跑,现在又每天拼命赶路,可不就晒黑了吗? 但他是不会承认的,当即反击回去:“再黑能有你黑吗?” 浑身上下都是黑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烧焦了呢。 不过他有些疑惑,直接就问出口了 : “你不是不能出京城吗?怎么跑这来了?” 谢以骞却是知情人,眉头微蹙了蹙,当即问:“谁绑架的你?” 杜房鸣虎躯一震,‘刷’的一下回头看他,绑架?! 凌扈眼睫颤了颤,手无意识的抓着衣角,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我不知道。” 杜房鸣不可思议的反问 : “你连是谁绑架的你都不知道?” 第143章 百思不得其解 杜房鸣话音刚落,就见熊熊烈火中的破庙浓烟滚滚,最终不堪重负彻底坍塌,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绝于耳。 而在坍塌前的最后一刻,一个黑袍人从里面一跃而出。 他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不远处的凌扈,飞身追了过来。 可下一刻,他猝然对上了几十双眼睛! 瞬间,他过来的动作戛然而止,见势不对,他完全没有以卵击石的意思,转身就想撤。 但谢以骞速度比他还快,瞬间冲过去,抽出腰间软鞭,抬手就是一鞭子。 “啪!” 黑袍人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才刚刚转了个身,钻心疼痛便自后背而来。 他的黑袍被一鞭子抽破,露出皮肉,一排赤红血珠就从鞭痕之中渗了出来。 几息后,灼烧般的疼痛感席卷全身,他身体不可控地像只虾米一样蜷缩起来,谢以骞立马抓住他的后脖颈,将他的脑袋往旁边巨石上狠狠一撞! “嘭” 杜房鸣再次虎躯一震。 哇,声音好脆。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 见那个黑袍人昏迷了过去,杜房鸣激动到恨不得跳起来,推了把凌扈,兴致冲冲道:“是这个人绑的你吗?去!给他两耳光!让他以后长长记性!” 谢以骞回头看他一眼。 杜房鸣顿时萎靡了,又老老实实缩了回去。 这个黑袍人是晕了过去,可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越来越多的黑袍人如铺天盖地的蝙蝠般,从四面八方汹涌地涌来。 夜色漆黑如墨,被这么一大群黑袍人团团围住,几乎有种透不过气的窒息压抑感。 为首之人一身黑袍密不透风,身影被黑色的夜幕所笼罩,紧盯着谢以骞,嗓音阴沉沙哑:“交出他,饶你们不死。” 杜房鸣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扯着凌扈悄悄往后退了退,小声问:“你是怎么惹上他们的?” 为什么这么多人来捉他? 凌扈抿了抿唇,没说话,只是眸子黯淡的垂了下来。 谢以骞也没出声。 石虎偏头低声对他道:“将军,形势不太妙啊。” 杜房鸣是伤号,陆老将军至今昏迷不醒,还一只脚尚且踏在鬼门关呢,这些黑袍人又都是冲着凌扈来的。 他们本就一路加急赶路送陆老将军去北漠,并未带太多人手,满打满算也就几十号人。 第105章 几十号人对上这乌压压一圈人,他们又个个握着弯刀,明显有备而来。 石虎的警惕的四处扫视,提防他们突然出手袭击,只是心情不可避免的有些沉重。 我们胜算的可能性不大啊…… 更何况一直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陆老将军的身体可等不得呢! 怎么会偏偏这么凑巧,刚好在这个紧要关头被他们堵在这里了呢? 但凡早一点或晚一点,爷爷都可以教你们怎么做人! 为首黑袍人手中弯刀缓缓攥紧,脸上的毛细血管因兴奋而微微扩张。 没想到只是来抓主子逃跑的弟弟,竟然还能牵扯出这么一桩意外之喜。 又是那个谢小狐狸,又是那个姓陆的老将,又是京城二品官员的儿子……这些人都死在这儿了,那就有得热闹可看了。 两员大将身死,边关那边也会士气大跌吧? 他抬眼看了一眼被乌云隐去大半的月亮。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这简直是天助我也! “既然你们不肯交出他。”黑袍人握紧手中弯刀,心情颇好的笑了笑,“没有关系,我们可以将你们一个个都杀……” 话音未落,散发着冷光轨道在他们眼前一节节铺陈开来,远处似乎传来火车的嗡鸣声。 眼前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顷刻间就被瓦解得七零八碎,所有人都怔住了,下意识朝火车嗡鸣的发声处看去。 黑袍人呆滞脸。 这什么鬼动静!这里不是没通火车吗? 为什么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也通了火车! … 眼前的车门缓缓打开,褚芙跳下火车。 她远远看到这里火光冲天才想着停下来看看,可没想到会看到两方人马对峙的场面。 怎么说呢?有点懵。 她身后跟着的秦元看见这一幕,脑子里那根弦立马绷紧了起来,下意识挡在她前面,嗡嗡嗡地拉动着电锯。 可下一刻,乌泱泱围成一圈的黑袍人的作鸟雀状散去了。 不好意思,突发恶疾。 这个女人邪门的很,不知道为什么一碰到她就肯定会坏事!简直像天生犯冲一样,上次埋的火药也是,莫名其妙就消失不见了! 他们组织已俨然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不能跟有间奶茶店的掌柜正面对上! 要不然吃亏的一定是自己! 这么好的一个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放弃掉可真是不甘心,不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是了。 反正就一句话:不要跟那个女人正面对上! 见他们三下五除二全部跑没影,以为即将有一场硬仗要打的石虎惊呆了。 就这?! 人家才刚下来你们就全跑了! 你们这么害怕的吗? 他现在心情复杂到难以言喻,我以为对方要来一套组合拳,谁知道对方给了一个脑瓜崩儿! … 褚芙将从商城买了解毒丸,让谢以骞给陆老将军喂下。 她之前还嫌弃这么贵一粒药丸没包装,现在竟还有点庆幸没包装,可以省下宝贵的救命时间。 喂下药后,陆老将军情况渐渐趋近于稳定。 石虎看着那两只被烤糊的兔子心痛得不得了,一个劲的嚷嚷着可惜。 杜房鸣绕着褚芙团团转,不停的想给她展示自己的小腹,锲而不舍道:“褚掌柜,我被坏人捅了一刀,肚子上破了好大一个洞,你要不要看看?” 褚芙没理他,而是看向凌扈,“黑袍人绑架的你?” 凌扈微顿了顿,点头道:“嗯。” 褚芙不解:“他们为什么要绑你?” “我……”凌扈嘴巴张了张,“我之前听说我哥搬出了你的店,想去找我哥,在粵城的时候撞见一伙黑袍人放火烧我哥住的那家客栈,我就去阻止,然后就被抓了。” 褚芙更加不解了:“他们就只抓了你,没杀?” 她也没有咒他的意思,虽然这么说很不好,但这不符合黑袍人他们一贯的尿性啊。 她又接着问:“那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徽元帝派出了御林军,从京城开始掘地三尺般找他,你说是因为他重要吗?其实也不尽然,只是质子消失,某种意义上来讲挑战到了帝王的权威。 知道徽元帝在找他,黑袍人竟然就这么带着他离开了粵城,而不是一了百了杀了他,随便找个地方抛尸? 褚芙百思不得其解。 这解释不过来啊,他是救了黑袍人的命吗?黑袍人对他这么好? 第144章 宦我来宠你 凌扈紧抿着唇,手指轻轻颤抖着,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痛苦。 在这一刹那,他想不顾一切把什么都说出来,可最后话到嘴边了,他却往后退了一步。 凌扈轻声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这时,众人背后突然传来恐慌的一声呼喊:“陆老将军呕血了!” 谢以骞精神一凛,瞬间顾不得这里了,褚芙也赶紧跑过去察看,可看过后,她却松了一口气,解释道:“是正常的,会有呕血排毒的情况,一般呕过血后不久就会醒了。” 秦元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我之前就是这样的。” 褚芙想起来了,又问道:“那个刺杀陆老将军的人抓到了吗?” 谢以骞摇摇头,“当时情况混乱,他很聪明,混在了百姓堆中没抓到人。” 杜房鸣看两人熟稔的交流,眼神逐渐有点不对劲了,他赶紧横拦在两人中间,打断道:“等等等等!” 他一手拦这个一手拦那个,谨慎道:“你们为什么这么熟悉?” 褚芙跟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他,“你觉得呢?”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认识啊! 杜房鸣心上乍然被扎了一箭,看向谢以骞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以前从来没说过你和褚掌柜认识! “所以你们认识的时间很早?”他不可置信的拔高声音:“比我还早?” 褚芙没理他,而是朝向凌扈,对他说:“你陪我去一趟宴阳吧,然后我把你送回京城。” 幸好系统发布了这个任务,要不然可能就赶不及救陆老将军了。 不过,唯一的一点不好就是任务还没完成,现在已经是晚上了,离结束还有不到五个小时,也就是两个半时辰,她必须得赶去宴阳。 她将秦元留在这里,让他和谢以骞杜房鸣他们一起审问那个被遗留在这儿的黑袍人。 “我走了啊,你们慢慢审问。” 凌扈临走前,忍不住回头看了那个黑袍人一眼。 杜房鸣恋恋不舍:“嗯嗯,褚掌柜慢慢走啊,天黑,小心别摔着。” 等褚芙的身影一消失不见,他就立马回头醋溜溜的怒瞪谢以骞。 你们竟然早就认识! *!好嫉妒啊! 他的目光冲向还昏迷着的那个黑袍人,决定化悲愤为杀欲。 黑袍人醒了,发现自己被绑得严严实实,像是捆粽子一样。 他一抬头,就看到自己面前站了三个庞然大物,而自己完全被他们的阴影遮挡,一时之间竟分不清到底谁是反派了。 谢以骞首先发问:“一直以来只抓得到你们这种小喽啰,你们的主子是谁?” 黑袍人盯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一声,“我们忠于陛下。” 杜房鸣打一下他脑门,“骗鬼呢!” 还想泼脏水到我们陛下身上! 刚打完他就发现了端倪,大惊失色:“等等!他想咬舌自尽!” 秦元眼疾手快放了一团布在他嘴里,堵住他的嘴巴。 见他一言不合就要自尽,杜房鸣更生气了,要不是怕自己伤口会裂开真想踹他一脚,“接下来我们问,你点头或者是摇头!” “为什么绑架凌扈却不杀他?他和你们主子有关系吗?” 褚芙特意带走凌扈,也是有这么一层原因在,他们要询问有关凌扈的事。 黑袍人沉默。 “你们联络的暗号是什么?为什么要污蔑我们陛下,是你们主子授意的吗?” 黑袍人再次沉默。 “你们主子是男是女,是我们昭国的还是其他国家的?” 黑袍人依旧沉默。 “这小子不肯说!看来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是撬不开他的嘴了!” 杜房鸣和秦元两人凶神恶煞,杀气腾腾,这时,他们背后忽然传来褚芙的声音:“哦,对了……” 三人齐齐转过头来,满脸天真无邪。 杜房鸣: 谢以骞: 秦元:: 杜房鸣屁颠屁颠的过去,嘘寒问暖:“是忘记什么东西了吗?” 褚芙把地上那把电锯捡起来,拍了拍,“忘带电锯了。” 秦元留在这儿的话,她就把电锯带走防防身。 褚芙走后,三人再次转过头去,杜房鸣和秦元又恢复凶神恶煞的模样。 第106章 都是男人!你在装什么啊?我就不信你没有害怕的东西! 不开口是吧?玩弄你、折磨你、蹂躏你!就问你怕不怕! 黑袍人冷漠的望着他,一动不动。 杜房鸣扒开他的裤子,嘟嘟嚷嚷:“我真搞不懂你们为什么要穿黑衣,是你们主子喜欢黑色所以才要你们这么穿的吗?” 黑袍人忍无可忍! 怎么可以侮辱亵渎他们主子的品味,什么黑色!这明明是玄墨色!尊贵无比的玄墨色! 下一刻,他就被chua的一下扒下裤子。 杜房鸣嘿嘿嘿的猥琐又油腻地笑,从背后拿出一把锋利的剪刀。 秦元转头一脸惊悚的看着他。 为什么会随身带剪刀啊喂! 杜房鸣:(`')╰ひ╯ 诶嘿嘿。 黑袍人总算有了一点反应,但却不是害怕,而是觉得毫无尊严,像是被钉到耻辱柱上。 但求速死! “何必对你们主子那么忠诚呢,完全没必要的啦,你就跟我们透露一点。”杜房鸣用剪刀挑开他的底裤,“就一点点,嗯?” 冰凉的触感抵上身体的时候,他突然拼命挣扎起来,像一条被扔上岸缺氧的鱼。 “唔唔唔唔唔!” 但求速死!但求速死!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 … 褚芙从宴阳城打完卡回来,看到了一地黑色碎布条。 再一看,那个躺在地上默默流泪宛如失了身的赤条条男人…… 褚芙猛地瞪大眼睛,不是审问吗?为什么他活像被口口口口了? 我离开后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将士冲过来,激动道:“褚掌柜你不知道,真是好大一出戏!” 【三男一男钻小树林,疑似玩捆绑play】爆 【论黑袍人的嘴到底有多硬】爆 【宦我来宠你】爆 【剪刀大舞台!有胆你就来!】爆 【破庙旁小树林】同城必打卡点,热度飙升 第145章 紫薯板栗奶茶 杜房鸣跑过来,脸上罕见的有些忧愁:“他什么都不肯说啊,嘴巴硬的很。” 这么有骨气,死活都不肯出卖他们主子,到底是怎么训练成这样的啊? 褚芙看了一眼那个倒在地上宁死不屈的黑袍人,“带上他,大家一起回去吧。” 陆老将军吃了药,现在还昏沉着没醒,如果是用马车赶路的话,不论怎么小心都不免会有些颠簸,而现在有了火车,可以一路平平稳稳的回去。 谢以骞顿了一下,没立刻说好。 虽然临走前已经将边关部署好了,但始终还有点担心敌军会趁这个时候突袭。 褚芙却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转头看向他,“你也回去歇一晚吧,阿风很想你。” 阿风很想你。 谢以骞被这句话一撞,心顿时无声消融坍塌了个口子,拒绝的话也舍不得说出口了。 铁路连接边关,如今一来一回半天都不要,确实可以回去一趟,碍不了什么事。 几十个人上了火车,看着两边景色在不断倒退,这才察觉在他们不曾注意的时候,世界已悄然泛起一点点秋意。 “要入秋了啊。” “是啊,进入秋天了。” 石虎正感慨着,忽然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戳了戳,他一腔感怀没了大半,转过头来斜着眼睛瞅杜房鸣:“干嘛?” “我救了陆老将军的命,也算是小小的立军功了吧?”杜房鸣眼睛亮亮的问道,既期待又紧张,“我是几品?” 石虎挠挠额角,“……没品。” 杜房鸣的耳朵瞬间耷拉下来。 众人新奇的望着不断倒退的景色,感觉没坐多久就到了,仍有些意犹未尽,褚芙一下车,就让人去通知陆老将军的家属。 其他二十多个将士,大多也都想趁此机会回趟家看看妻子儿女、老父老母。 阿风依旧像以往一样在等褚芙回来,他听到外面的声响,立马兴冲冲去开院门,可没想到一拉开院门就看到谢以骞。 他怔在原地,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揉了揉眼睛,见自己哥哥还站在原地对自己笑,这才相信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景象。 他惊喜到几乎要跳起来,“哥!你怎么回来了!” 褚掌柜只是和他们说去一趟宴阳,可他万万没想到,回来的时候竟然带回了哥哥! 杜房鸣听到那个小男孩喊谢将军叫“哥”,脸上像是被打翻了调色盘,表情丰富极了。 店里那个小男孩竟然是谢将军的亲弟弟! 难怪他和褚掌柜早就认识! 此时已经很晚了,月上中天,其他人先前为护送陆老将军精神紧绷了一路,如今乍一松懈下来,顿时感觉疲惫不已,都打算先去睡一觉,什么事等起来再说。 可杜房鸣偏偏特立独行,非要去牧场看自己的那头骡子。 一到牧场,他就开始鬼哭狼嚎到处找骡子:“骡哥!” “骡哥!” “骡哥!你在哪儿呢!” 好不容易找到,他欣喜若狂的上前,可一看到骡哥的样子…… 他感伤的情绪哽在喉咙口:“……你怎么肥了这么多?” 骡子睡梦中被吵醒,不耐烦的撅蹄子踢了他一下。 杜房鸣连忙躲开,嘴里嗷嗷叫:“别踢我,我现在是伤患!肚子上好大一个口呢!” … 次日清晨,陆逍匆匆赶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自己父亲,见他情况已稳定下来,又是想哭又是庆幸。 天知道他刚得到消息的那一刻有多么害怕,手都在抖。 他爹离荣休就只有咫尺之遥,可没想到会在这个关头被暗杀!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后,他连忙问道:“杜房鸣人呢?” 不管杜房鸣这个人先前怎么样,这次他确确实实救了自己父亲,他很感激,于情于理都要亲自去感谢。 石虎嘴一撇,朝牧场方向点了点下巴,“那儿呢。” 昨天回来得那么晚,囫囵睡了几个时辰就又去牧场看自己骡子了,他真是搞不懂,一头骡子而已,有那么好看吗? 陆逍马不停蹄赶往牧场,他到时,正看到杜房鸣正在给一匹膘肥体壮的骡子梳毛。 骡:%&~*#!#:、 看杜房鸣摩挲着下巴听的一脸认真,频频点头,陆逍本来想说的话一下全忘了,迟疑问道:“你听懂它在说什么了?” 他竟然能听懂动物说话? 杜房鸣看他一眼,理直气壮道:“听不懂啊。” 陆逍:“……” 听不懂你点什么头! 不知道是谁站在牧场门口,双手呈喇叭状喊:“杜房鸣!你还在看你的骡子呢!你爹来了!” 杜房鸣一激灵,手上的毛刷都不自觉掉在地上。 我爹来了?! 杜寰也是刚刚才到,他接到消息说自己儿子回来了,此时正背着手在店门口走来走去。 看到杜房鸣向自己奔来,他脚步一停,张开双臂,深情呼喊:“我儿~~” 杜房鸣像只欢快的哈士奇:“爹~~” 两人向对方奔赴而来,可一靠近那股父子情深的气氛顿时戛然而止,杜寰打了一下他脑袋,木着脸面无表情问:“你怎么又回来了呢?” 杜房鸣委屈巴巴,一手揉头,一手作势想掀衣服让他看自己小腹处的刀伤,“我受伤了。” 杜寰以为他又是被敌军抓到了,继续凶巴巴:“不是说了让你跑快些吗?” 这句话说完,他眼尖的看到了谢以骞走过来,立马换了张脸,态度和蔼到犹如换了个人,和颜悦色道:“谢将军,犬子没给你添麻烦吧?” 杜房鸣看见这一幕下巴差点掉在地上,瞠目结舌。 爹!你对我态度还没这么好过呢! 此时的褚芙正在琢磨新品,今天的任务是根据节气上新品。 秋天到了,也许应该上新一款属于秋天的奶茶? 最后拍板决定:那就紫薯板栗奶茶好了!中规中矩,总不会出错的! 【叮~恭喜获得小料板栗泥*1】 【叮~恭喜获得小料紫薯泥*1】 首先,用紫薯泥围着杯壁转一圈,加入一份板栗泥至杯底,再加入一份小料珍珠,灌入300ml茉莉绿茶,冰块补至500ml刻度线。 喝一口,唇齿间有细微的颗粒感,很香,就是煮过的熟板栗口感,又像是某种糕的感觉,又糯又粉,香甜满口。 q弹的珍珠增加了咀嚼感,打底的茉莉绿茶茶汤清新极了,为整体增色不少。 她做好了奶茶正想招呼他们来喝,却发现屋子里没有一个人,走出去一看,这才发现院子里一群人在玩耍。 秦家五兄弟、谢以骞、石虎、剩下几个将士,还有杜房鸣,都在比赛举石锁。 秦元一口气能举得几十斤重的石锁,小山竹她们就在旁边欢呼,他就将石锁放下,左边挂一个小孩右边举一个小孩。 第107章 唔,像是在荡秋千。 陆老将军坐在轮椅上,他才刚醒不久,伤口还没愈合,走动容易撕裂,所以得静养一段时间。 陆逍则在后面推着他。 而就在这一群人当中,每个人都能随随便便轻轻松松举几十斤重的石锁,肌肉蓬勃又流畅,只有杜房鸣,肉眼可见是里面最弱鸡的那一个。 见他嘿咻嘿咻气喘吁吁放下一个石锁,陆老将军坐在轮椅上,笑眯眯地问了句:“感觉怎么样?” 杜房鸣人比较自大,但对于保国卫国的陆老将军还是打心眼里尊重的,要不然当初听到他遇刺也不会下意识冲上前去救他。 他挠头想了想,点了点头认真答道:“感觉很好。” 流汗的感觉真的很好,比起一事无成,更像是认真地在活着。 第146章 包饺砸! 谢以骞他们下午就要坐火车回边关。 “我们那边有句老话,叫上车饺子下车面。”褚芙道:“我们中午就吃饺子吧。” 小山竹看了眼天上,懵懵懂懂道:“是仙庭吗?” 褚芙顿了一下,答道:“不,是我的国家。” 小山竹张嘴“啊”了一声,却也察觉到了褚姐姐的一些情绪变化,她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脸颊,懂事的没有再问。 其实昭国也有饺子,不过同音不同字,是叫做“角子”。 看到又白又细的面粉,陆老将军感叹不已。 竟然有这么精细的粮食!不知道是怎么磨出来的。 这次主要是做三鲜馅、猪肉玉米馅、韭菜鸡蛋馅和西红柿鸡蛋馅,大家伙一起忙活起来,有蹲在后院那口水井边洗菜的,有剁馅的,还有调味的。 石虎看着这架势就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肯定很好吃。” 最后,光是馅儿就摆了满满一大桌子。 杜房鸣跃跃欲试,褚芙很怀疑他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到底会不会包饺子,所以问了一句:“你会包饺子吗?” 杜房鸣点点头,又迟疑地摇摇头,再咬牙点点头。 褚芙当下了然他的水平,把水倒入面粉盘里,打开水龙头洗手。 杜房鸣脸烫的不行,恨之前十几年没稍微努点力,在褚掌柜面前丢脸丢大发了,于是自告奋勇地抢过面粉盆:“我……我来和面!” 褚芙略微迟疑,没有告诉他包饺子最难的就是和面这一惨痛的事实。 杜房鸣揉面揉得很卖力,盆都要破了。 褚芙谨慎的观摩了一会儿,见他揉的还行,刚想转身去忙别的事,就听到他大呼小叫:“褚掌柜!褚掌柜!” 杜房鸣一动也不敢动,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褚掌柜!救命,我的袖子掉下去了!” 褚芙刚要过去,就见谢以骞已经快她一步走过去,帮杜房鸣把衣袖一层一层挽上去。 杜房鸣顿时:(_) 面没揉多久,他的头发又落在眼睛上遮挡视线,他拼命吹啊吹,头发却纹丝不动,他只好伸手去拨,脸上顿时出现五个手指印。 杜房鸣揉完了面,大家纷纷坐下来一起包饺子。 杜房鸣没包过,手指动作无比笨拙,石虎就教他怎么包,可杜房鸣总是贪心,放了太多馅,导致最后饺子皮合不拢,成品丑巴巴的。 石虎只得接过来,一个一个为他修正。 但要说包饺子最干净利落的,还得数曲裾。 她用一根擀面杖擀饺子皮,将饺子皮压到大半个手掌那么大,舀上馅料,轻轻松松将饺子皮对折,中间一收,两边一捏,接着收口,也就几秒的时间就包好一个饺子了。 其他人都不会擀饺子皮,于是她最后干脆专职擀饺子皮,又快又好,几秒钟一个皮儿,把其他人忙的转来转去,包都包不过来。 那群小孩还折腾出了板栗紫薯馅的饺子。 褚芙多看了两眼,莫名感觉有点像黑暗料理,但看着她们亮晶晶的眼眸,终是没舍得拒绝。 ……板栗紫薯馅儿就板栗紫薯馅儿吧。 孩子高兴就好! 事情拉拉杂杂还挺多,一群人忙活到正午,很快就摆起了一排排不同馅儿的饺子,其他人全身上下都是面粉,只有褚芙还是干干净净的。 他们会把剩余的一点点面粉偷偷往对方脸上抹,但却都舍不得往褚芙身上抹。 水开后将饺子放进去,一大锅接着一大锅的饺子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秦元忙的热火朝天又乐在其中。 胖乎乎的饺子浮起来就熟了,众人拿好自己的碗盘排排站,秦元接过了谁的碗,就会问一句:“要汤的还是干的?” 午饭时,大桌子人整整齐齐围坐在一起,大口大口吃饺子。 考虑到每个人口味不同,褚芙这次采取了自助形式,在桌上摆了辣椒面、蚝油、生抽、醋、葱花、香菜等等,自己想吃什么小料就自己调。 她用花椒和辣椒粉蒜蓉做了辣酱,又放了一碟醋。 她吃的第一个饺子是三鲜馅儿的,清汤煮出来的饺子皮有点清淡,但是咬到里面的馅儿,混着鲜嫩弹牙的虾仁,一下子就和饺子皮的味道混在了一起。 皮薄多汁,满口留香,饺子里面的汤又鲜又烫,更是没法说。 小山竹喜欢吃板栗紫薯馅的饺子,嗷呜一口,鼓着脸颊嚼嚼嚼,嗷呜一口,又嚼嚼嚼。 褚芙看她吃的很开心,也忍不住尝了一个。 ……嗯,是甜的,也不难吃,就是有点奇怪。 最后吃了好几轮,石虎扶着撑住的肚子,还有些意犹未尽,感叹道:“这个是真的很好吃。” 他们吃完又自觉站起来帮忙收拾厨房,差不多打扫好后,众人整装待发,差不多要启程前往边关了。 可临走前,他们却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 石虎左右看了看,懵圈道:“杜房鸣?杜房鸣呢?” 这家伙不会逃跑了吧? 杜房鸣正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他拥有无与伦比的厚脸皮和莫名其妙的自信,明明什么时候都能够把自己哄高兴,可这个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难过。 他感觉有什么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却又说不出来那是什么。 小伙子还不知道这种短暂幸福后的失落感,叫做戒断反应。 我也想留在这儿,我也想当员工。 店里员工那么多,多我一个怎么了? 阳光透过门缝照射进来,落在焦糖色的原木地板上,他迎风垂泪,默默emo。 正埋头偷偷哭时,却突然听到一阵哀哀戚戚的二胡声。 他哭声戛然而止,一转头,这才发现陆逍异常配合的在旁边给他拉二胡伴奏。 杜房鸣:“……?” 他有点生气,但也有点被莫名戳中笑点,被打断情绪真的真的很想发火,但又很想笑。 而且为什么会拉的这么难听,像是在锯木头一样? 伴随着哀哀戚戚的二胡声,杜房鸣又哭又笑,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此时,窗外正枝桠茂盛,托起一整片蔚蓝的天空。 第147章 香喷喷的烤肠 杜房鸣最后还是去了边关。 边关重地,火车不可能直通到内部去,因此下了火车还有一段路程,众人就下来换乘骑马。 到了附近城镇人多的地方,马走不快,渐渐的就好像有百姓认出来了谢以骞,从四面八方飞过来的视线也越来越多。 谢以骞就跟个吉祥物似的被人围观,边关的姑娘大胆热情,好些大姑娘、小媳妇一个劲儿盯着狠看。 有人大着胆子问了句:“是谢小将军吧?” 见骏马上的少年没否认,狂热的情绪以惊人的速度蔓延。 石虎眼见不好,连忙一抖缰绳双腿夹了下马腹,赶上前与下属左右护住谢以骞,另有同行的将士们各处开路。 他们坐在马匹之上,四周都是百姓,他们怕马儿受到惊吓发了狂,误伤百姓,又怕发生再跟上次刺杀陆老将军一样的事。 总之,不得不防。 谢以骞也怕出现踩踏事件,干脆瞅准空隙一扬马鞭,埋头随众人往外冲。 仅仅一瞬间,原本气氛热烈的近距离看偶像现场越加热烈,更有甚者,干脆解下随身佩戴的香囊,缠上手帕一块丢过来,有的粉颊绯红,羞涩的眼波流转,有的则大胆热切地期待着回应。 能躲的就躲,躲不过的,谢以骞全都挡了回去。 这几个月在战场上练出来的躲避要害本能都在此刻发挥了出来,竟无一错漏。 石虎实在没忍住,在后面嘎嘎乱笑,忽然冷不丁也被砸中几下,当即哎呦乱叫起来:“各位姑奶奶!准头好点啊!别扔错人了!” 好不容易下了马,众人连忙换了马车。 可就算这样,边关的百姓还是没放过他。 很多人叫他将军,更有狂热的男粉扒着车窗,一路上追着马车跑,撕心裂肺的喊:“将军!谢小将军!” “谢小将军!你看看我!我和那些女的不一样!我是男的!” 第108章 杜房鸣当场笑到拍桌。 “好笑吗?” 谢以骞皱眉,脸往后仰,看向杜房鸣的眼神中明晃晃透着:尔有恙乎? 杜房鸣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实话实说:“蛮好笑的。” 谢以骞面无表情,倏而迅速出手,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的食盒抢过来。 杜房鸣低头望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怀里,又抬头看了眼他抢过去的食盒,猛地瞪大眼睛。 那是他打包的饺子! 犹如掐住命脉般,他一下就笑不出来了。 … 谢以骞杜房鸣他们走后,生活再次恢复平静,褚芙仍跟以往一样,每日循规蹈矩的完成奇怪的任务,终于把除了墨鱼爆蛋丸之外的三种烤肠都给集齐了。 第六天解锁了【脆骨肠】,定价是15文钱。 第九天解锁了【热狗肠】,定价是20文钱。 第十二天解锁了【肉肠】,定价是25文钱。 在第十二天到来之前,烤肠系列已经卖的很火了,肉肠的到来更是为大好局势又添了一把火。 奚溯刚下火车就冲刺起来,还忍不住催促后面的小伙伴:“快点快点!” 这次是真的急,真不能拖,再晚点没准就买不到了! 钟离彧荀二等人闻言憋了一口气,一股脑冲上前来把他都超过了。 一名、两名……六名饕餮已到达目的地! 赶到店里时,看着烤肠机里那几个跟其他烤肠相比短呼呼又胖嘟嘟的肠,钟离彧的眼睛根本离不开它们,几乎要迸出光来,“这就是那个新品,叫肉肠的是吗?” 没吃过啊! 色泽焦黄油亮,烤到油滋滋爆开,瞧着就有食欲! 一圈人站在烤肠机外面,盯着转啊转的烤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无意识咽口水。 隔老远就能闻到它的香味,简直让人魂牵梦绕。 奚溯看着烤肠机里缓慢转动的烤肠,几乎舍不得眨眼,自从他前两天吃了热狗和脆骨肠之后,最近两天做梦都砸吧砸吧嘴,想着这个味道。 他母亲从前是长公主,后来太子表哥登基,他母亲也就成为了尊贵的大长公主。 他自问家中富裕,从小不缺吃穿,锦衣玉食,尝过的美味也不少,但他仍被烤肠折服了。 第一口吃到的瞬间,他简直不敢相信,天底下怎么能有食物好吃成这个样子?! 要是能每天都吃一根烤肠,得幸福成什么样子啊? 但烤肠机总共也就只能做这么多,所以外卖根本没有上架,只有来线下总店才买的到。 总之,生活经不起等待!来份烤肠就现在! 滕子昂翘首以盼,几乎迫不及待:“我想要炸开的肠。” 总感觉烤炸开的肠要格外香些。 “我能一口气吃十根!” “十根算什么?我能吃二十根!” “那……那我能吃一百根!” “我能吃一万根!” 奚溯瞥他们一眼,心里轻哼一声,觉得他们幼稚极了,这有什么好攀比的? 自己可是能吃一百万根! 而兼职烤肠这边收银的秦五秦师傅则表示:不会烤肉肠的镖师不是好厨子! 烤不过来,根本烤不过来! 秦五吭哧吭哧给这群嗷嗷待哺的小可爱产粮,将烤爆开的肠用一根根木签子串好。 “你要吃原味的,还是孜然辣椒粉味儿的?” 钟离彧咽了下口水,生怕自己说慢了,忙不迭道:“要撒了辣椒粉的!” 上次他吃的就是撒了辣椒粉儿的,好吃的不得了,简直惊为天人! 吃一口,横扫饥饿!做回自己! 他们买到了肉肠还不够,必须要再点一杯奶茶坐下来,这才心满意足。 肉肠很口感很敦实,皮脆肉嫩,一咬开里面就爆汁,肉香味溢满唇齿,香浓却滚烫,一下子就烫到了舌头。 可在座的没人舍得吐出来,急吼吼地哈着气吞下去,这股子热腾腾夹杂着惊艳味蕾的浓香一股脑顺着喉咙滑进胃里 “这个肉肠真是……”钟离彧想了半天没有想出一个能够精神形容的词汇,只能惊叹:“太太太太太好吃了!!!” 其他少年闻言都回味起刚才的鲜美滋味来,都有些舍不得吃第二口了。 荀二一边嚼嚼嚼一边含糊不清道:“肉肠真好吃,它已经超越脆骨肠在我心中的地位了。” 听到他这么说,其他少年不同意了:“脆骨肠好吃。” 脆骨肠里面有大粒大粒的脆骨,咬起来咯吱咯吱的,口感又丰富,多好吃啊! 还有人持不同意见:“我觉得热狗肠也好吃……不,是更好吃。” 轻轻咬一口特别q弹,外皮劲道,里面香香糯糯的,一旦开烤,隔老远就能闻到那股子独特的香味! 还没吵几句,他们就默契的停下,不约而同没再吵了。 吵架?那是什么?只会耽误我吃烤肠的功夫! 对奚溯而言,烤肠外面撒的那层辣椒粉是绝对的点睛之笔,又辣又烫又香,吃两口肠,再啜饮一口奶茶,他忍不住再次感叹:“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这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嘛! 钟离彧小声嘀咕:“对了,我们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为什么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事儿忘记了呢? “啊?有吗?没有吧?” 远在京城的陆逍正在家照顾父亲,没隔多久就会忍不住期待地看一眼门外。 他们说好了会给我带肉肠的! … 第148章 凌晦 凌扈一推门进来,就看到自己哥哥双腿盘起静坐在一个蒲团上,他布了一局棋自己与自己对弈,仿佛沉浸在棋局里,世间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各处的白鹤衔仙果落地青铜大灯内燃起灯烛,照得屋子内亮堂堂的。 见他进来,无晦从棋局中抽出两分心神,心情甚好的招呼了一句:“来,坐。” 他还叫人赐座赐茶,自己端着热茶歪着,接着不紧不慢的落下一颗黑子,随意道:“怎么还敢出来,不怕我又绑你一回?” 凌扈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艰难道:“我听说,父王病重……” 这才是自己敢冒险见他的原因。 无晦垂眸看着黑白棋子界限分明的棋盘,从白棋篓子里拈起一枚白子,徐徐落在棋盘中,似乎只是在闲聊家常:“哦,你不知道么?父王三天前已经死了。” 凌扈陡然色变,声音猛地拔高:“是你做的?” 无晦眼含笑意的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拿黑子,故意假装出一副很受伤的语气:“怎的?在你心中哥哥就是这样的人?你就这么不信任哥哥?” 凌扈没说话。 无晦又自顾自道:“你以为我那个下属是带你乱跑的吗?我是让他带你回焉耆去见父王最后一面的,要不然你以为怎么会离昭国边界那么近?可你倒好……” 他说到这里,自己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怎么会自己跑了呢?” 接着他摇摇头,悠悠然道:“父王临死前心心念念着的可都是你,可你却没有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凌扈脑子“嗡”的一声,如临当头棒喝。 他僵硬的站在原地,直到看见一滴水渍砸上地板,后知后觉用手一擦眼角,这才发现自己竟流泪了。 ……记忆中那么高大威武的父亲,不在了,自己甚至没能回去,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凌扈的心好像缺了一块,风刮了进来,冷嗖嗖空荡荡的,痛也痛不起来,茫然且没有实感。 可很快,一股酸涩难过的情绪来的迅猛且汹涌,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觉得自己没有立场说这话,可还是忍不住低低的说了声:“哥……再怎么样,他也是你的父亲啊。” 自己的父亲身死,他为什么是这种冷漠又置身事外的态度? “不。”无晦打断,脸上的笑意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眸子中漫不经心的漆黑冷漠,纠正道:“他只是你的父亲。” 他只是你一个人的父亲罢了,不是我的。 现在想来,那个男人身死他唯一感到微妙愉悦的就是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王位,之前所有人对他的称呼都是四王子晦,而从现在开始,都会是昆弥。 焉耆的新王。 凌扈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竭力让自己语气平静:“可父王终将是把王位给了你……” 无晦猝不及防笑了一声,似是在嘲笑他的天真:“若无那些贵族呼衍氏、兰氏、须卜氏他们的支持,你以为他当真愿意把这个位置给我?” 他当然是想留给你这个小儿子。 无晦说到这里,似乎忽然没了下棋的兴致,随手将棋子丢回墨玉匣子里。 光滑圆润的棋子相互碰撞,清脆有声。 无晦直视他的眼睛,突然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知道吗?我一直以来都很讨厌我的名字。” 第109章 凌扈一怔。 这是第一次,他用“你”“我”这个自称是如此平等的姿态。 无晦想说这句话很久了。 凭什么他就是扈,我就是晦? 晦者,晦暗,隐藏也;扈者,取飞扬跋扈、潇洒恣肆之意。 他是父王最不在意的那个孩子,甚至在焉耆风雨飘摇之时,父王以一种可以随意抛却的语气,选定他为质子。 是啊,本该为质的是自己,是这个傻弟弟主动代替自己,来昭国为质。 无晦笑起来,两眼弯弯,像个没长大的小孩,温柔地说:“哥哥答应你,我为昆弥后会将你尽快接回来,父王做不到的事情,我会代替他做。” 焉耆自从上次战败后老老实实了这么多年,诚意也足够了,昭国也该放人了。 如果徽元帝不放人,不论是用城池换,亦或是用焉耆其他所有尊贵的王子换,他也一定会将凌扈接回去。 凌扈转身打算出去,在他推开门的那一刻,后面传来一声语气温柔的提醒: “不要别人随意施了点善意,就忘了焉耆才是你的国家。” 凌扈手一顿,手紧紧抠着门框,手指骨节用力到泛着青色。 他用力呼出一口气,最终还是头都没回一下的走了出去。 无晦盯着棋盘,忽觉百无聊赖,过了一会儿,他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南边方向。 他其实挺喜欢玉京的。 他喜欢玉京的烟火繁华,喜欢这里的蓬勃,喜欢每条街道巷尾之间涌动暗藏的野心,喜欢随处可见的繁杂机会。 但也终究只是喜欢而已,仅仅只是喜欢而已。 第149章 九月在户 秋天到来后,早晚体感温度明显比夏季凉爽一点,但秋老虎也不容小觑,午后高温暴晒的时候跟夏天都差不多。 正值奶茶店休息日,褚芙睡到自然醒,下楼后看到阿风已经起来了,正在把早餐端到桌子上去。 她环顾了一圈四周,“你陈折己哥哥呢?” 阿风细致的把盘子摆好,回答道:“他说他今天就不吃早餐了,要好好睡一个懒觉。” 褚芙忍不住笑起来。 陈折己一身清正,刚来时是最耿直不过的一个人,就像一条笔直的横线一样,现在竟然也学会睡懒觉了。 听到他们起床的动静,秦五在厨房头也不回的扬声喊:“小笼包你们要吃蒸的还是生煎的?” 阿风:“蒸的!” 褚芙:“生煎!” 两人对视一眼,再次脱口而出。 阿风:“生煎!” 褚芙:“蒸的!” 话音刚落,两人默契的再次对视一眼,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秦五听到笑声回头看他们一眼,目光中透着一种「我就知道」的小得意,“我两种都做了。” 小山竹小苹果她们也都接二连三起来了,身上穿着颜色各异的碎花睡衣,对了,这些睡衣都是秦五做的。 很快,秦五就将早饭全部端上桌,除了每日必备的鸡蛋牛奶,还有酸菜瘦肉粥、油条和小笼包。 小山竹爬上凳子,她的腿碰不到地面,不自觉晃悠着脚。 酸菜瘦肉粥是咸口的粥,之前她们喜欢吃白粥,往里面放白糖,搅拌均匀,就成了一碗甜甜润润的粥,喝一口,开心到眼睛都会不自觉眯起来。 但现在褚芙开始控制她们吃糖的量,因为不少小姑娘正在经历换牙期,就怕她们吃坏牙齿。 小山竹一口接一口喝粥,夸道:“这个粥也好吃。” 褚芙点头赞同,“还有皮蛋瘦肉粥,皮蛋瘦肉粥也好吃。” 皮蛋又叫松花蛋,据她所知,这个时候好像还没有皮蛋,起码昭国没有。 她也不会做皮蛋,只知道好像是用石灰粉、草木灰、黄泥、盐处理鸭蛋,腌制好后,里面的蛋黄就会变成黑色,外面就是透明的褐色。 秦五对皮蛋很感兴趣,闻言忙不迭问:“里面是黑色的?那不就坏了吗?” “没坏,就是味道……”褚芙不知道怎么描述和形容,斟酌着说:“味道很奇特。” 她又喝了一口粥,想起来了什么追加了一句:“还有皮蛋奶茶。” 别的她不知道,但感觉皮蛋奶茶这个是真挺黑暗料理的。 秦五若有所思,把皮蛋这种东西放进了心里。 今天刷新出来的任务是种三棵树,但又特地标明:除了果树。 褚芙觉得这与第一天上架≥3款新品,又特地标注新品不得为奶茶的任务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从商城买了三棵桂花树,分别是金桂、丹桂和银桂,每个品种一棵,这三棵树还没完全长大,每棵也就一人多高一点。 她打算趁太阳还没烈早早种下,其他人得知后纷纷来帮忙,秦元一边搬桂花树一边拉着嗓子问:“种哪儿啊掌柜的?果园吗?还是哪里?” “不不,就种在前院。” 几个壮汉合手三下五除二就把土松好了,褚芙拨开之前松好的土,把小桂花树一棵棵种下去,曲裾她们提来了一桶桶水,舀水浇苗。 秦五一铁锹一铁锹的帮忙填土,干起活来干劲十足,还不忘说:“等这几棵树开花了,我就做桂花糕和桂花蜜糍粑给你们吃。 汗水打湿了他的后背,脸颊上也全都是汗,在脸颊上留下一道道淡淡的痕迹。 褚芙闻言不假思索道:“那我做桂花味的奶茶。” 小山竹她们睁大眼睛,满脸都是期待,干活更加卖力了。 褚芙抬头看了眼这几棵小树,稍微有些遗憾:“就是今年栽得太晚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开花。” 小山竹嘿咻嘿咻的奋力填土,“没关系的,今年看不到还会有明年。” 说完,她抬头双眼亮晶晶的看向褚芙,“明年我们大家还会在一起的,对吗?” 褚芙迎着她的目光,心里像是一下被阳光灌满似的充盈起来,她毫不犹豫点头:“对!” 其他人也纷纷大声应道:“对!” “对!” “对!明年我们还会在一起!” 三棵桂花树种完,褚芙拿来了几包肥料,这是果园的肥料,能加快果树生长,她不知道对花树有没有用,但还是每棵树都施了一包肥下去。 施完肥后,她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心里也不禁期待起来:“等它们长大后就会结很多很多花,早上刚打扫干净,到下午又是厚厚一层,风一吹就会飘起桂花雨,香得人脑壳都发昏。” 刚起没多久的陈折己点头,“确实,木樨花开香飘十里。” 小桂花树种完,众人懒洋洋的坐成一排休息,各自拿着各自爱吃的冰棍嚼嚼嚼,偶尔抬头看一眼云卷云舒的天空,偶尔看一眼眼前的劳动成果,偶尔看一眼七崽在院子里追着球疯跑。 就这样互相不说话,都是完全舒适放松的氛围。 小山竹感觉自从来到店里后,每天都幸福的不得了。 非休息日每一刻都被认真填满的充实她喜欢,这样无所事事的悠闲她也喜欢,总结,只要是和褚姐姐还有大家在一起,她都喜欢。 … 晚上,月上柳梢头,小山竹回宿舍洗完澡换上睡衣,又把换下来的衣服认真洗干净,一件件挂在阳台上晾好,这才兴冲冲的带好凉席和枕头薄毯出门。 这是店长给她们的新凉席,晚上睡觉时,脸一贴近就能闻到淡淡的竹子香。 一出门,她就遇到曲裾和小铃铛,三人俱是欣喜,于是一块结伴往外走。 曲裾见小山竹人小,想帮她拿凉席或者毯子,但被拒绝了。 小山竹摇摇头,甜甜拒绝:“没事的曲姐姐,我可以拿得动。” 话语间,三人路过牧场。 如今她们已经不会再睡牧场了,牧场虽然很大,但有几头奶牛在那,还有杜房鸣的一头骡子。 到果园一铺好凉席,小铃铛忽然吸了吸鼻子,“我好像闻到了桂花香。” 曲裾感到好笑,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才种下去的,哪有那么快?” 小铃铛捂着脑门,故意“诶哟”了一声,然后又笑嘻嘻的抱上姐姐的脖子,腻歪歪的和她分享最近的趣事。 褚芙躺在凉席上,近近的看到了满天闪烁的星子,远远的听到了蟋蟀的唧唧声。 不自觉的,她就困倦的闭上眼睛。 … 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第150章 赔钱 【day15任务】 【神秘礼物掉落在澹城,请去澹城城北区域寻宝吧!】 任务刷新出来的时候,褚芙和小山竹小苹果刚到京城,看到那条任务出来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澹城? 察觉到她停下来,小山竹懵懵懂懂也跟着停下来,仰头问道:“怎么了吗?” 褚芙深吸一口气,略带歉意的蹲下来道:“我现在可能需要去澹城一趟,所以不能带你们在京城玩了,我们下次再来好吗?这样吧,我先送你们回店里……” 第110章 她早就答应陪她俩来京城玩,顺带见一面徽元帝,好不容易在今天兑现了诺言,可没想到刚下火车就看到这条任务。 小苹果立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连忙摇头:“没事的,店长你的事情要紧!” 小山竹也紧随其后,大声表决心:“不用送,我们是大孩子了,褚姐姐你要去澹城吗?我们陪你呀。” 褚芙露出一个笑,“不用陪,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上次发布的去另外一个陌生城市的任务还是宴阳,她在那里碰到了谢以骞、杜房鸣、病危的陆老将军还有一大群黑袍人。 她不知道这趟任务危险与否,但还是不要她们跟着去比较好。 唉,没想到前脚刚从火车里出来,后脚又要坐火车回去了。 褚芙牵着两人的手又转身走回车站,而刚好最近一班车到达,是去澹城的。 小山竹有些紧张兮兮,赶紧推着她腿让她上车,“褚姐姐你快上去。” 她就怕错过这辆还要等好久。 褚芙有些犹豫,“我还是亲自把你们送回店里再说……” 话音未落,两毛孩就一致的狂摇头,“没事的,我们会坐火车!” 她们俩已经在月台了,只要等到开往北漠的车,上去坐到终点站就好,安全得很。 褚芙想到这里也稍微松了口气,叮嘱了一大堆安全事项,终于赶在火车门关闭前的最后一刻上车了。 小山竹和小苹果目送她上火车,又目送那一节节火车呼啸着跑远。 褚芙走后,她们还看着火车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 小苹果虽然有些腼腆,但这个时候还是自觉承担起作为姐姐的责任,看向妹妹,“我们就在这里等去北漠的火车。” 小山竹猛点头:“嗯,好!” 说完,她眼睛有些紧张的瞄向四周,“你紧紧跟着我呀,我保护你。” 小苹果忍不住“扑哧”一笑,轻轻碰了碰她头上的小揪揪,“你比我小,应该是我保护你。” 正巧,前面一个看起来很小、可能也就两三岁左右的小男孩摇摇晃晃的走向轨道,就差三五步就会摔下去。 小苹果和小山竹两人都看到了,心里一紧,同时跑过去想拉住他。 而就在那个小男孩在离轨道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忽然一个不稳,摔倒在地。 小山竹心里松了一口气,赶紧把他扶起来,给他轻轻拍着膝盖上的灰,“你没事吧?以后不要……” 一个吊梢眉、满脸皱纹的老太太此刻正在不远处和其他老太太说话,一转眼看到这一幕,笑容瞬间凝结了,忽然疯了一样冲过来恶狠狠把她推倒在地。 小山竹被狠狠一推,“咚”的一声后脑勺重重着地。 而那个老太太不管不顾,只心疼急切的把这个小男孩摸上摸下,“奶的乖宝,你没事吧……” 在看到小男孩额头上的摔伤后,她双目一凝,发出惊天尖叫:“脑袋怎么这样了?脸……脸怎么也磕破了?” 变故也就发生在一瞬间,谁都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小苹果吓一跳,下意识扑过去跪在地上将小山竹扶起来,着急道 : “你怎么样?没事吧?” 她往小山竹后脑勺一摸,摸到了湿乎乎的东西,拿出手一看,是殷红的血。 瞬间,她感觉呼吸都暂停了一瞬,倏地转头瞪向那个吊梢眉老太太,发出前所未有的巨大音量吼道:“你干嘛推小山竹!” 那个老太太将她上下打量一遍,反咬一口,骂道:“别以为我没看到,是你们这两个黑心肝的贱丫头先推我家乖宝的!还打了他!” 说完立马扭过头去,用极其尖利的声音哭天喊地道:“大家伙快来评评理啊!这两个小丫头刚才合起伙来欺负我家乖宝!还打他啊!” “你们看,我家大孙儿头上磕成这样,破了好大一块油皮,奶奶的乖宝哟,奶奶的大孙子诶!”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议论声嗡嗡嗡不绝于耳。 小苹果看着手上那抹红,整只手都不自觉颤抖起来,眼眶也红了,可她忍住死死不让眼泪掉下来,努力瞪着那个老太太,再次用最大声音道 : “不是我们推的!小山竹更是没有打他!” 小山竹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天旋地转,她也努力睁开眼睛,跟着说 : “我没推他,是他自己摔倒的。” 老太太脸一横,“还说不是你们推的!我亲眼看见了还说不是你们推的!你们两个是姐妹吧?果然是一窝贱种!谎话成精!” 看她们俩穿的干净,她眼睛一转,站起来推搡了一把,嚷嚷道: “装什么呢?你们俩在这里扮什么可怜?你们以为这样别人就会同情你们了?我告诉你!这事没完!” “你家大人呢?快叫你家大人出来!我家乖宝被你们害成这样了,得要去医馆让老大夫做个检查开个药才行!还要赔钱!磕坏了这么大一块皮!得要多少只鸡才能补得回来!” 第151章 我要报官! 旁边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人头攒动。 “我们没推他。”小苹果深吸一口气,竭力大声清楚地表达出来: “我们站在这里等车,看到他一个人站在那边缘要掉下去了,想拉他一把,结果他自己就摔跤了,小山竹去扶他起来,还帮他拍裤子上的灰,结果她就冲过来推人,把我妹妹推得摔破了头。” 接着,她伸出刚刚捂住小山竹后脑勺的手。 前排围观的百姓都看到了她手上的血,顿时又是一片哗然。 再一看,这边是两个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小姑娘,那边是一个颧骨高耸、吊梢眼看着就不好惹的老太太。 人家小姑娘说的话逻辑清晰,条理分明,前因后果也都说清楚了,而这个老太太只会嚷嚷“推她家乖宝,推她家乖宝”,两相对比之下,高低立现。 老太太看到众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变化,顿时急了:“那两个人认识,是姐妹!都是一起的!她说的话能算数?” 又有不少百姓迟疑起来。 确实啊。 如果是姐妹的话,确实有互相包庇的可能性。 老太太再次发力,闭着眼睛喊:“赔钱!要不然别想走,我乖孙被你推成这个样子了!” 小苹果不知道自己第多少次重复:“没有推就是没有推,我们只是去扶……” 老太太冷笑两声,骤然大声打断:“你没有推我家乖宝干嘛去扶呢?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小苹果动作一顿,下意识捂住小山竹的耳朵,不想让她听到这句话,心一下子就拔凉拔凉的。 一个穿着长衫的书生满头是汗的挤了进来,衣裳都挤到皱皱巴巴也无暇顾及,只举起手高声道:“诸位!诸位听我一言!” 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去了,他这才喘了口气,痛心疾首地环顾一圈,落下石破天惊的一语:“这是仙人店里的几个孩子啊!” 说完这句,他又转头向那个老太太道:“这事儿没准儿是误会,况且仙人对我们恩惠颇多,你也就得饶处且饶人……” 仙人让大昭重焕生机,大恩大德我们三辈子当牛做马都还不上,别说奶茶店了,就光说你脚下现在所站的月台都是仙人建造! 不能人家为我们付出颇多,人家店里的几个孩子反而被你们欺负成这样吧? 此话一出,前排的一些百姓霎时就认出来了,恍然大悟。 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奶茶店的那几个小姑娘! 现在想来好像确实在店里见过她们。 她们一般是在果园工作,而没在奶茶店前台收银、摇奶茶等等,所以大多数百姓见的次数不多,印象也没有那么深刻,但只要去过果园的人,对这些小姑娘还是有印象的。 得知这两个小姑娘是仙人店里的孩子,所有围观百姓的心瞬间齐齐往一边倒! 无他,只要是仙人店里的孩子,我们就无条件相信她们的品行! 甚至还有心怀慈悲的老夫人怜惜的遣派婢女送来细纱布和金疮药粉。 老太太见到这一幕,直接气到口不择言,瞎嚷嚷道:“是仙人又怎么样?是仙人她就高人一等了?她家孩子就可以打人了?” “仙人真那么好怎么不好好教孩子?你们也别太疯魔了!别忘了她家的孩子是怎么推人打人的,看看,我家乖宝头都磕破成这样了!” 小苹果从未如此生气过,脸上也因怒气而染上薄红,大声道:“你好好的扯我们店长做什么!” 她可以容许别人骂自己,但绝不可以听到别人说自己褚姐姐一句不好。 老太太讥讽的将她上下扫视一遍,话语间颇有些阴阳怪气:“哟,这么护着仙人啊?你们该不会把她当娘了吧?我也活到这把岁数了,就告诉你们一句,她现在对你们好也就是因为她没孩子,你们且瞧着吧,等她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你们啊,连根杂草都算不上!” 一个憨厚的村汉匆匆赶来时恰好听到这句话,顿时冷汗直冒,赶紧拉住她,低声道:“娘,算了,这事就这么算了……” 第111章 这么多人在这看着呢,他都觉得臊得慌。 他也没想到,自己只是一个转眼竟然就发生这种祸事,如果不是别人跑来告诉自己他还不知道! 好端端的挑拨人家的关系做什么?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啊,要是这话传到了仙人耳朵里,自己能得什么好? 老太太把他的手一甩,冷笑道:“算了?哪能就这么算了?你的儿子自己不心疼是吧?我告诉你!老婆子我心疼!报官!我要报官!” 谁都没想到,一件明明可以化解的小事,最后竟然会闹到要报官的地步。 徐知府听到这种小事,本来不应受理的,可又听说牵扯到了仙人店里的几个孩子,立马戴上官帽,亲自赶来。 “怎么回事?” 徐知府肃着脸,明明只说了简单四个字,可那身官袍在身,加起来霎时也有十二分的威严。 周围响起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徐知府竟亲自来了……” “哎呀,杀鸡焉用牛刀……” 老太太从周围人的话中隐隐约约知道这是一个级别比较高的官员,但到底有多高她就不知道了。 她立马一改之前的刻薄,‘扑通’一声跪下来,哭嚎道:“大人,大人为民妇做主啊!” “要说就好好说,哭哭啼啼的做什么?”徐知府眉头一皱,没有让她起来,而是看向那个小男孩,“你让他自己说。”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那个两三岁小男孩的身上。 老太太哭嚎声一停,立马扯了扯那个小男孩的手,把他扯的一个踉跄,急切道:“乖宝,是不是她俩推你的?是不是?你说呀!” 那小男孩只是一个三岁多的孩子,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何曾经历过这般阵仗? 眼见外头挤满密密麻麻各色各样的人,自家亲爹赫然在列,又有徐知府等目光灼灼,顿觉头皮发麻,一时间别说作答了,能站得直溜儿都算难得。 他结结巴巴没挤出几个字来,眼眶越来越红,最后竟嘴巴一瘪,吓得哇哇大哭。 唉! 徐知府见了,暗自摇头。 他奶奶看了,又羞又气,满是褶皱的脸青一阵红一阵,恨不得当场脱下草鞋来往他腚上抽一顿。 素日看着调皮捣蛋、胆子大得很,恨不得上房揭瓦,都能跟得窜天猴似的,如今到了正事上,竟这般上不得台面! 徐知府又转向小苹果和小山竹。 衙役因为怕你作伪证,会反复诘问,甚至用上一点技巧,简单说,就是连哄带吓。 但他怕她们会感觉到极其委屈,自己明明做了好事,却被当成嫌疑人对待。 所以他放软语气,连“本官”这个自称都没用,用尽平生最温和的嗓音道:“你们无需害怕,跟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 第152章 撑腰 鹭娘望了眼天色,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这么晚了,怎么店长和小山竹小苹果她们还没回来?” 秦元想了想,猜测道 : “也许就是在京城玩得忘记了时间?” 陈折己也劝道:“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有褚掌柜在,不会出什么事的。” 鹭娘眉头依旧紧皱。 她知道有褚掌柜在、又有员工合同在,再怎么也不致死,可为什么……总感觉心坠坠的往下沉呢? … 听完两个小姑娘的话后,徐知府心中已有定夺,沉吟片刻,他又看向旁边围观的百姓,“当时有没有人看到情形是怎么样的?” “我们也不知道啊,就看到她们围过去,然后她那个孙儿就哭了……” “没有吧?我怎么记得是听到那老妖婆一声喊呢?” “确实是,我也是听到她嚎了一嗓子才回头的……” 场内顿时说什么的都有,但基本上都七嘴八舌乱七八糟,找不到什么有用信息。 徐知府再次看向还跪在地上的那个老太太,沉声问道:“你说你亲眼看到了?本官再问你一遍,你亲眼看到这两个小姑娘推你家孙儿了?” 老太太身边那个儿子就算再怎么憨,此刻也意识到不对劲,紧紧拉着她的袖子,低声劝道:“娘,别说了……” 可老太太丝毫不理会,只梗着脖子斩钉截铁:“是,我亲眼看到了!” 这时,场外传来一句语气稍显凌厉的女音:“好!你自己说你亲眼看到了的!” 全场皆静,如汹涌的鱼群遇到捕食者的深渊巨口般,不自觉由外向内让出一条路来。 百姓都知道褚掌柜极少动怒,可此刻的她却彻底沉下了脸,神色紧绷,眸若寒冰。 褚芙一进来就看到了眼泪夺眶而出的小苹果,她走过去蹲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夸奖:“你做的很好。” 小苹果哽咽了两声,使劲摇了摇头。 我做的不好,我都没有保护好妹妹…… 褚芙再低头一看,小山竹后脑勺部位出现明显的出血,她拳头不自觉攥紧,愈加火大。 但她深吸了两口气,努力克制住情绪,轻声询问道:“恶心,想吐吗?” 小山竹轻微摇摇头,有些迷迷瞪瞪的:“就是感觉有些晕。” 褚芙并没有放下心来,而是花钱让系统帮忙扫描检查一下身体,重点是脑袋部分。 做完这一切后,她抬头直直看向那个老太太,眼眸阴沉的盯着她。 底层百姓大多善良、淳朴,但也不乏自私、狭隘,也许有一万个人对自己尊敬,也总有那么一两个刺头不信邪,试图挑战权威。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仙人面前出现一块淡蓝色的面板。 淡蓝色面板高高悬起,他们只要抬头就能看得见。 压抑的惊呼声似一粒石子投入到湖面般,由内而外层层晕染开来,然而众人还未从眼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看到那块淡蓝色的面板变成了一块屏幕。 他们在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有人指着屏幕激动道 : “那是我,我刚刚买票进站的时候……” 有人拼命摇晃着旁边的同伴,犹在梦中,整个人不太敢相信 : “你仔细看看,那里面那个人是我吗?我怎么好像看到我自己了?” 还有人抬头怔住,喃喃道 : “怎么会能看到之前发生的事?如此神迹……” 接着,屏幕里的速度不断变快、变快,倏而,速度正常下来,他们看到了那个老太太的身影。 屏幕中,那个老太太只顾着跟另一群老太太说话,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孙子摇摇晃晃走远,渐渐走向铁路轨道,就差那么几步就要摔下去了。 看到这里,不少百姓在外面都帮着捏了一把汗,心里暗骂:还口口声声说心疼自己孙子呢!这像个心疼样子吗? 然后,小山竹和小苹果出现在屏幕里。 看得出来两个小姑娘都想去把他拉回来,但还差最后一步时,他自己一个不稳当摔在地上。 一个小姑娘去扶他起来,还帮他拍着膝盖上的灰尘……下一刻,突然冲出来一个颧骨高耸的老太太疯了一样冲过来将她狠狠推到旁边! 倏地一下,蓝色屏幕消失。 至此,真相大白。 整个车站月台瞬间鸦雀无声。 褚芙、徐知府、里里外外的百姓……全部扭头看向那个老太太。 那个老太太张着嘴巴,脸色很难看,她努力挤出几分笑来,干巴巴道 : “原来是这样……我年纪大了眼睛也花了,之前可能是看错眼了……搞错了、搞错了……” 说完,拉住自己儿子孙子的手就要急急忙忙转身走。 褚芙眼神幽暗,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看监控前嚣张的一口一个赔钱,说推了她的心肝孙儿,骂得那么难听,看完监控后嘟嘟嚷嚷了几句,连道歉都没有就想走。 被诬赖的人为了自证清白要花费无数的时间、精力和口舌,没准还要金钱,而诬赖你的人最后就一句哦,那我搞错了,就拍拍屁股走了。 凭什么? 你凭什么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 那我家小孩做好事的意义又在哪里? 她开口道 : “站住。” 明明不算重的一句话,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轻轻淡淡,可老太太母子俩却僵硬的定在了原地,一动不敢动。 第153章 讹人不需要成本 “道歉。” 老太太站在那里就如一尊木雕泥塑般,迟迟没有动作。 她儿子见势不对,连忙躬着身子腆着脸过来陪笑:“我娘年纪也这么大了,刚才的事应该也是无意的,褚掌柜……哦不不,仙人,要不就让我代过我娘道歉了吧?” 褚芙丝毫不为之所动,扫他一眼,视线又转回到那个老太太身上,“我不要你代过,我就要她亲口道歉。” 她儿子咬咬牙,扯了扯她衣裳,低声道:“娘!” 老太太低头一看,自己孙儿满脸干涸的泪痕,又是茫然又是惶措的抬头看他,自己儿子也在旁边不断地扯她衣角,示意让她退一步。 第112章 老太太松开自己孙子的手,僵硬地转过身来,对小苹果和小山竹张开嘴巴,又闭上嘴巴,如此这番好几次才艰难地说出那几个字:“对不住。” 她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跟眼前这两个岁数加起来都没有她零头大的黄毛丫头道歉,面皮都烧得慌。 褚芙压抑怒气,“诚意不够,继续。” 老太太听到这话,一口牙都差点咬碎了。 僵持了一会儿后,她终于把腰往下弯了弯,忍气吞声道:“今天的事是老身错了,没有看清就误会了你们,实在对不住。” 她说完这几句话脸皮烫得不像话,转身就想走,步履比上次还急。 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么多人在看着,眼角余光中,甚至还能看到不久前还在一起说话的那群老太太也在旁边窃窃私语。 都是在看我的笑话吧! 想走? 褚芙再次叫住她,“站住,让你走了吗?” 老太太瞪大眼睛,忍无可忍道:“我已经道了歉了!” 她也只是农妇出身,见识不广,此刻面皮火辣辣的,心中不免生出一些恶意和怨恨。 我已经道过歉了!你还想怎样? 褚芙完全不为所动,道个歉就轻飘飘完事了? “赔钱,没看到我们小山竹被你推成这样了?没看到我家小苹果被你吓成这样了?赔医药费!营养费,还有精神损失费!” 老太太听的瞠目结舌。 医药费是字面意思可以理解,营养费是什么?精神损失费又是什么? 他们哪听过精神损失费这个词?不就是被推了一下吗?有什么损失的?损失了什么? 她张嘴就要骂人,她儿子连忙拦住她,一个劲道:“赔,咱们赔!” 老太太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将他一把推开,歇斯底里道:“赔什么?不能赔!” 可看清自己儿子眼神里的无奈疲惫后,她神情一滞,又哭嚎着扑上去:“不能赔啊!家里光景才稍稍好些,好不容易攒了些银子,这些还要留给乖宝娶媳妇儿呢,不能赔啊!她就是讹我们的啊……” 憨厚的农汉抹了把脸,一句话也不想说。 光景好不是仙人带来的么? 没有仙人,我们家能攒上这些银子么?没准连乖宝都活不下来。 退一万步讲,你一开始干嘛非要去讹仙人家的孩子呢?这不是咎由自取吗?明明如果一开始好好说话,就没有这桩祸事了!也不用赔钱了! 他把碎布包一层一层小心翼翼的打开,露出里面的碎银,最后看了几眼,终是忍痛移开视线,双手捧着将整个碎布包都了褚芙,陪笑道:“劳仙人再给点时间,剩下不够的我们再去凑……” 褚芙没接,示意让他亲手交到小苹果和小山竹手里。 老太太目光跟随着银子所在的方向,看着银子没了,她的心一下一下的抽搐着,真是比剜肉还痛。 三两多银子啊! 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很多很多了! 仙人有那么多店,听说都开到国外去了,平日里也不知道要挣多少,肯定拿着这些钱吃香喝辣满嘴流油吧? 她都有那么多银子了,干嘛还和我们这种贫苦人家斤斤计较?她缺这几两银子吗? 老太太心里又是怨又是气,偏偏又不敢表现出来,心痛到流血。 而此时,开往北漠的火车即将到站,众人站在月台上都能听到愈来愈近的呼啸声和“况且~况且”声。 火车要来了。 褚芙忽然伸出手,将那个老太太往铁路轨道里狠狠一推! 就是要让他们怕,打从心底里怕,只有怕了,才不会犯。 众人都看到火车头呼啸着撞了上来,而那个老太太消失在他们眼前,一瞬的寂静之后,便是无数道尖锐刺耳的尖叫。 老太太的儿子六神无主,疯了一样的想冲过去救她,“娘!” 围观的百姓脑子也一片空白,根本不能从眼前这一幕回过神来。 褚掌柜她……杀……杀人了?! 火车以这么快的速度碾过去,肯定到处都是飙溅的鲜血和断臂残肢,那个老太太可能连个全尸都没有…… 但—— 火车过去停下来后,众人看到铁轨上干干净净,连一丝血迹都没有。 众人惊魂未定,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褚芙淡定指了指车站外面,“你娘在外面。” 那个村汉立马回神,屁滚尿流跑出去看,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躺在车站外。 他以为自己娘死了,才刚想悲怆的大哭出声,就察觉到她在喘气,胸口也有起伏。 再一看,身上没有一点外伤,扒开眼皮还能看到眼白,应该只是吓晕过去了。 他一口气顿时堵在胸口,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褚芙利落的将他们一家子人都拉入黑名单,只不过那个老太太是终身黑名单,其他人都是为期三个月的黑名单。 一场平地而起的风波,以如此荒诞的形式迅速落幕。 她们启程回北漠的时候,系统的扫描结果出来了,小山竹轻微脑震荡,后脑勺颅外皮层还伴有少量淤血。 褚芙才刚想开口,系统就提前一步木着声音说:【不用手术,24小时之内采取冰敷,24小时后热敷,促进淤血吸收,而轻微脑震荡的话以休息为主就够了】 褚芙这才满意。 小山竹在座位上低着头,闷闷道:“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去扶别人了。” 她感觉自己有了小小的心理阴影。 可能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她也不会想去帮助别人了,自己太弱小了,或许……冷眼旁观才是最好的保护自己的方式。 小山竹眼神黯淡,小苹果也同样。 她也不想冷漠,可她真的不敢去赌人性。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褚芙左手牵一个,右手牵一个,笃定道:“你们没有错,善良没有错,错的是他们。” 让心善的人心灰意冷的最大的原因就是讹人没成本,得手了有钱,没得手也没损失。 是的,讹人不需要成本。 就像扶不扶老人这个话题,在后世至今仍找不到标准答案。 听到褚芙肯定自己,她们的精神这才稍稍好一些,小苹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生气的瘪了瘪嘴,“那个人骂我们,她很坏。” 小山竹也想到了,立马期待地仰头看褚芙,“我们是好姑娘对吗?” 褚芙毫不犹豫点头,“当然了!我们小苹果和小山竹是顶顶好的姑娘!” 第154章 外部员工宿舍大楼 褚芙按照之前的约定,打算给屠青骁的国家投放四家门店。 屠青骁在万里之外感动得热泪盈眶,从夏天到秋天!隔了整整一个季节!褚掌柜,你终于想起我们了! 吴国之前也有四家门店,但耐不住盛晖三番五次写信委婉的说不够,每日排队都要排一天,于是乎,褚芙又增加了四家门店。 截止到目前为止,国外门店已经有十二家。 这次载国的门店投放她没有亲自去,而是让阿风和秦元代她去看门店位置和载国百姓的反馈。 她,还有上次一起去了吴国的员工这次则集体守店。 秦二秦三秦四秦五拉着自己的电锯,双目炯炯,磨刀霍霍。 终于轮到我们了! 黑袍人!你们再敢来我们就让你们有来无回! 而载国国主知道她不会亲自来后,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真的不来吗? 真的真的不来吗? 我们载国虽然不是毛绒绒控,但也很好玩的呀! 载国的奶茶定价依旧延续一贯传统,比昭国的贵一倍,而且,褚芙这边还同步了载国的地图。 褚芙这才知道门店入驻,就会自动拥有该国家的地图,她之前就有吴国的地图,现在又有了载国的地图,还可以用手指进行放大缩小操作。 其实地图对于一个国家——尤其是古代国家而言其实还是很重要的,自动拥有该国家地图…… 搞得她怪心虚的。 但她又想,能不能反其道而行之,在正在打仗的敌国国域内投放一家门店,拥有他们国家的地图?然后又关闭那家门店的点单系统呢? 系统无情浇灭了她这个想法:【不可以,如果投放门店,除外力因素之外,不可以一直关闭该店的点单系统】 褚芙:“……好吧。” 送阿风和秦元去往载国后,她就将全身心都重新扑回了店里。 day15那天掉落在澹城的神秘礼物,就是自动奶茶机。 自动奶茶机可以在短时间内制作多种口味的奶茶,节省制作时间,而且奶茶配比、温度、浓度等等参数一致,非常能确保品质的稳定性。 徽元帝还在当太子时,就按她的要求输送过来了一大批员工,而那些员工此刻听到这个消息后,都不免有些惶惶然。 有了自动奶茶机,仙人还会要我们吗? 第113章 答案是:要的。 因为店里不止有奶茶,还有咖啡、刨冰、绵绵冰、冰淇淋等等等等,而自动奶茶机只是做饮品快了、标准了、规范了…… 但出茶机后面料桶里的茶底啥的还依旧需要人工! 所以,自动奶茶机是辅助工具,只能提高整体效率,但目前尚且还不能完全替代人工。 总店太小了,订单越来越多,她打算在总店外面落一条街的奶茶分店。 之前还是太子的徽元帝输送过来了一千多个家世清白的员工,褚芙都给他们签署了员工合同,但他们仍属于外部员工。 奶茶分店落实好后,褚芙又开始大刀阔斧的开干,给他们盖外部员工宿舍楼。 总店里面位置不够,还有好几个未开发场所,所以她直接把目光放在了粵城。 粵城地方大,且火车一直有,早晚通勤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粵城的一个大地主得知是她要买自己的地皮后,整个人受宠若惊,连忙推辞说不要钱。 谁能想到,大半年前他们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伏尸百万,饿殍千里,如今就已能过上这种好日子了呢? 现在虽说还不能喝水喝到饱,水仍旧要节省着用,但最基本的饮用水是满足了。 这种日子是谁带来的?仙人啊! 清亮干净的水是谁带来的?仙人啊! 我们都想给你设庙宇了!哪里还能要你的钱? 于是,褚芙以低廉到几乎算是白送的白菜价顺利买下了一大块地皮,往上落了四栋宿舍楼。 落楼的时候,她不止一次感慨 : 幸好现在有每日任务,自己只要努力全部完成就能升到八级,要不然这些钱她还真不舍得花。 一栋宿舍楼六层,一层三十个房间,但不比总部宿舍大楼是单人间,外部宿舍大楼全部都是双人间。 四栋呈前后左右状的正方形坐落在一起,看着类似于后世大学的宿舍楼,远远望去甚是壮观,颇具规模。 奶茶店的经营模式至此会有很大改变,所以她挑了个休息日,打算和外部员工开个会。 但人家有一千多个人呢,难道自己要跟学校的动员大会一样,举个喇叭在前排讲吗? 不可能的。 外部员工全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就像宫里会有一个掌事姑姑或公公管着一群小宫女小太监一样,他们中间也有信服的头头,也就是后世俗称的——管理层。 只要这些管理层来开会,把意思一层层传达下去就好了。 一千多名外部员工,掌事的管理层共有一百二十九个,所以最后也就是这一百二十九个人来开会。 褚芙粗略看了一下,这一百二十九个管理人员中有男有女,几乎个个眼神坚毅,但算起来,还是女性更为多点。 第155章 比惊喜更惊喜 她扫视了一圈,见人都到齐了,没有说那些虚头巴脑的场面话,直截了当的进入了正题。 这次开会就三个重点: 1、工作量剧增,重新设了整一条街的新分店,接下来所有员工都会比以往累些。 2、集体加薪。 3、外部员工宿舍大楼已经建好,今天就可以拎包入住。 此话一出,店里迅速响起低低的嘈杂讨论声响,像干燥的红绿豆滚过簸箕,细细密密。 褚芙没出声,耐心地等待他们讨论结束。 渐渐的声音小了起来,有人努力压抑住兴奋,跃跃欲试的询问道:“我们的宿舍也和总店的宿舍差不多吗?” 褚芙循声看过去,见是一位比较眼熟的员工,她想了想,答道:“基本上差不多,只不过是两个人一起住。” 现场又静了一会儿,又一个人出声道:“褚掌柜,您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好呢?” 给我们住宿舍楼,这样不会太亏了吗? 褚芙想过他们会问各种五花八门的问题,但唯独没想到他们会问这一句,不由得也是一愣。 他们脸上都是清一色的茫然。 您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 我们自认为也没做什么,值得享受这么好的待遇吗? 褚芙发现,他们对这些东西好像有种莫名的不配得感。 他们经历过干旱,对工作的标准极低,只要能活着、有一口饭吃、有一口水喝就够了。 她此时蓦然回首,这才发现自己很久以前那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野心”,竟也慢慢实现了一部分。 绝大多数百姓都能喝得上水了。 那个刚刚脱口而出说出这句话的人见褚芙久久不语,以为她是恼了,回过神来也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再回到说那句话前让自个儿闭嘴。 人家仙人好心给你住宿,你还问人家为什么? 能有为什么?不就是善心肠吗? 给我们就给我们了!你还啰嗦这么多干什么? 正在他陷入无限自责中时,突然听到上首的褚芙无厘头的说了一句:“也许是淋过雨,所以想做撑伞人?” 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就见她倏而一笑,“行了,我不会做倒贴钱的生意的,给你们建宿舍楼就说明你们创造出来的价值远不止于此。” 接下来国外门店会越来越多,远远多于昭国门店,甚至四、五倍都不止,所以店里得上下一心,全力冲刺。 这个月的工钱也该发了,管理层的员工既然都来了,那就刚好发一下他们的。 她一个眼神过去,鹭娘立即会意,喊道:“大家等会儿别急着走,都随我去领这个月的月钱。” … 直到走出奶茶店许久,其中两名员工才反应过来。 二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慌忙低头去看怀里揣着的二两半银子。 嘶,不是做梦! 他们又下意识转头,眯起眼睛抬头望一眼那对他们而言相当巍峨的员工宿舍,心里不由澎湃非常。 我们也有自己的宿舍了! 其中一人便乐得合不拢嘴,也来了精神: 二两半月钱! 之前他们是二两,现在足足加了半两呢!这活计在外面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累些苦些算什么?一日才几个时辰?以前伺候主子不得全天候着?守夜也是常有的! 虽然说接下来会忙些累些,但他们有宿舍呀,待遇又提高了! 所有的外部员工领了月钱、登记了名字、领到了自己宿舍的钥匙后,轰轰烈烈的组团去看宿舍了。 虽然是两个人住一间,但也足够让人欣喜了。 一个少年对准锁孔开门,可能有些太紧张了,又第一次用这种钥匙,试了两次都打不开,急得鼻尖都冒汗。 同伴在旁边急都急死了,都想挤开他自己上手,“你会不会开啊?不会让我来!” 少年手心冒汗,可是却不想松开手上的钥匙,努力压抑兴奋强装镇定道:“马上就好了……我、我从未开过这种锁。” 其他宿舍的门都接二连三打开了,整条走廊爆发了一阵又一阵惊喜的尖叫,旁边的同伴不知道他们在叫什么,但看到他们的门开了,整个人更急了。 正当他要去抢钥匙的前一刻,‘咔哒’一声,锁开了。 门缓缓打开。 两个人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里面宿舍的景象,静了片刻,突然一致爆发惊喜的尖叫,蹦蹦跳跳的互相拥抱。 我们的宿舍! 这么干净!这么漂亮! 惊喜完,心脏还扑通扑通剧烈的跳动着,也有点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意思,他们手心不自觉发汗,竟有些踟蹰不敢往里面走。 这样雪白的地面,谁舍得踩啊? 两人在门口脱下草鞋,又擦了好几遍脚,这才小心翼翼的走进去。 宿舍也没有很大,但面积划分的很合理,一左一右共两张床,上床下桌,各自有各自的柜子,床上还配有床帘。 两人满脸通红的对视一眼,又想尖叫了。 他们终于懂褚掌柜说的那句“拎包入住”是什么意思了,是真的只要带两个包袱就可以住进来! 如此方便! 以前就算在宫里当差,除了那些有资历的嬷嬷公公,其他都是十几个人挤一个大炕,第二天晨起第一件事就是去倒臭烘烘的夜壶。 勋爵富贵人家更不用说,十来个下人睡大通铺,通道狭窄,两个人同时遇到连个转身的位置都没有,第二天起来还得赶紧收拾好自己去伺候主子。 而现在房间干净明亮,他们竟然还有了自己的桌子、床、柜子…… 这简直跟做梦一样! 但,最让他们震惊的,还是扭一下就会流水的水龙头。 会流水的水龙头! 他们欣喜若狂。 虽然现在能喝得起水,但十几年留下的习惯还是让他们看到水还是眼睛发亮,上下左右不停的研究。 这到底是从哪儿出来的水啊?怎么会这么神奇呢? 甚至连最简单的木质垃圾桶都能让他们研究上半天。 第114章 把外面整体看过了一遍后,他们又走进卫生间。 只要将门一关,就可以在里面沐浴,少年试着锁了一下门,差点落泪。 他还模模糊糊的不知道“隐私”这个概念,却在此刻感觉到了自己在被尊重,被当做人看待。 第156章 安装电梯 卫生间是蹲厕,他好不容易收拾好情绪,目光落在上面,好奇的摁一下上面的摁键。 霎时,水箱里面传来轰隆隆的响声,紧接着清亮的水冲了出来。 看到来水,他吓了一大跳,赶紧又摁了两下想把水收回来,可水既然已经冲出去了,哪还能收得回来呢? 他看着流掉的水手足无措,心疼的不得了。 乖乖嘞,这得费多少水! 持续了近二十年的干旱,节约用水早已经刻进每一个大昭人的心里。 他们舍不得用干净的水冲厕所,觉得这是暴殄天物,商量了一阵后,一致决定用洗衣服的水或者别的剩下来的脏水来冲厕所。 宿舍没有厨房可以做饭,所以外部员工一般都是在外面吃,他们每个月有固定的饭钱,褚掌柜说这叫“餐补”。 那些银子够他们吃的不错了,不吃那么好甚至一个月下来还有结余。 现下,粤城不止客栈和来来往往的游客带动旅游发展,还有食肆也全面开花,整个粵城一片欣欣向荣。 粵城百姓喜气洋洋。 这些可全都是褚掌柜带来的!等收了摊子,再去店里买几杯奶茶喝! 一般粵城的商户遇到了奶茶店的员工,不管是外部员工还是内部员工,绝大多数老板都会主动打折扣。 如果是褚掌柜来了…… 笑话!根本不会要她的钱!还要往她的手里塞满东西才准走! 但要说最让外部员工们心潮澎湃的,还是做得好就可以晋升为内部员工,搬进总部宿舍大楼。 “你说。”一个男子抄着袖子,遮挡住了自己晒伤的下巴、鼻头,声音因遮挡有些沉闷,“咱们什么时候能成为内部员工啊?” 一个内,一个外,听着差不多,但内里却有天壤之别。 内部员工听说是早些时候褚掌柜亲自收编的,现在月钱已然有四两多了,还可以和褚掌柜每日同桌共饮,吃一样的饭食。 “内部?”同伴没想那么远,一时有些懵,可懵了会儿,又大大咧咧笑道:“内部怎样?外部又怎样?难不成还有你我挑剔的份儿?现在的日子已经够好了,我们好好摇奶茶,衷心于褚掌柜不就得了!” 说话那人听完,先是一愣,继而豁然开朗,也跟着笑起来,“是了是了,还是老兄你通透些!” 纵然要升,你自己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做事,自然会被赏识提拔上去,再怎么多想都无用。 升不上去也没事,现在日子已经够好了! 说罢,两人俱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了,去街边食肆切了二两好牛肉,又割了半只糟鹅,准备带回去与旁边宿舍的兄弟一起打打牙祭。 二人并肩而行,烫风灼热间,谈笑声被撕扯得支离破碎,断断续续传来: “等我什么时候升上去……干一辈子!给褚掌柜养老送终……” “……做你他娘的春秋大梦哈哈哈……轮得到你……仙人才不会老,长命百岁……” “哈哈哈!” “哈哈……仙人长命百岁!” *** 分店一增加,一千多名员工集体上阵,买奶茶的客人从这天起,明显感觉到效率变高了。 之前下单一杯奶茶,可能要两刻钟至三刻钟才能送到,而现在下单,可能须臾间就能拿到了。 你前脚刚下单,可能才刚刚走出去没多久,后脚奶茶就出单了。 百姓一时间都有些受宠若惊。 他们还是第一次受到「效率」这两个字的冲击和洗礼。 目前总店的员工宿舍是十一层楼,可以预见以后升级,楼层还会更高,她早就想给宿舍安装电梯了,可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一直没能找到空闲。 而在今日,她总算找着机会,可以将「安装电梯」这件事提上日程了。 就像商城的火车是买多少节轨道就送一节车厢一样,电梯也是买足够多的零件就能送一部电梯。 电机—2500铜币 曳引轮—4200铜币 承重梁—2749铜币 平层隔磁板—5100铜币 补偿链—990铜币 …… …… 电梯安装在了宿舍的另一侧,看起来像是整体镶嵌在墙面上。 电梯安装好后,陈折己曲裾小山竹他们全体震惊,特别是秦元,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褚芙看到上面的「正常运行」字体,满意的拍拍手,转身招呼自己可爱的员工们,“走吧,来八九个人和我一起上去试试。” 陈折己跟上去了。 启动后,他感觉到了轻微的晕眩感和失重感,因为是透明玻璃,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正在往上升,而下面的人在渐渐变小。 他感觉自己还没从剧烈的心跳声中缓过神来,甚至还没砸吧出味来,电梯‘叮咚’一声,提醒到了。 他瞳孔震颤,如梦初醒。 这么高的楼即便是一个人全力奔跑也要爬一段时间,上来后也会累的气喘吁吁,而现在坐这个神器,竟然这么一小会儿就到了! 这才多久!自己都没眨几次眼睛吧! 有不少外部员工在外面看到了这一幕,更加坚定了他们要好好干的决心。 我们一定要努力,继续往上升,这样就可以做内部员工,住进总店的宿舍大楼! 只要做得好,我们日后总有一天也能住进这里! 乔振业坐在院子里喝奶茶,眯着眼睛慢慢悠悠感慨:“这么一个荒凉的地方,竟然被她盘活了。” 先前北漠何其荒凉?整一个鸟不拉屎,十天半个月都没有人来。 而现在,总店、牧场、果园、民宿、宿舍大楼、一整条街的奶茶分店、泉眼、水井、沟渠、池塘…… 遍地开花。 烤肠机、门口的多肉盆栽……各种衍生的小产品也随之诞生,处处繁华热闹。 粵城也在不到一年时间被带到成了昭国名列前茅的都城。 一开始的仇视是真,现在的敬佩也是真,乔振业从来没见过哪个年轻人像这个姑娘一样,既克制,又张狂。 他心里又嫉又羡、骂骂咧咧的同时又忍不住有所期待,想看看她究竟还能在大昭这潭死水里搅起什么风浪。 第157章 杨枝甘露 总以为时间很慢,可秋天已不知不觉占领了人们的视线。 横山帝死后,四季好像稍微分明了起来,以前的秋天是不太能感受到的,现在肉眼就能看到了。 而一向平静的昭国,在近日也出了一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 先是清平府平白无故起山火,直到连绵数百里才被府尹崔无堰‘姗姗来迟’地察觉,强行将这件事镇压下来。 那些仅剩的百姓讨不到公道,一路从清平府逃到京城告御状,并状告崔无堰放任家中亲族在外强抢民女、欺凌百姓、贪污受贿等等。 兹事体大,徽元帝对此极为重视,特地派了钦差彻查此事,并下令六品及以下,准其先斩而后奏。 钦差所到之处,如朕亲临。 清平府内里错综复杂,钦差费了很大力气才将将上手,随后的事便如露着胳膊在池塘淤泥里摸莲藕般,牵扯出了一节又一节。 清平府城、州郡、府尹,连带着底下的同知、参军、布政使各处蛇鼠一窝,沆瀣一气。 此事传回京城,顿时在朝廷引起轩然大波。 谁都没想到只是简单一个山火,竟然会牵出这么一桩惊天大案,不到三日,府城、州郡连带着数十位官员纷纷落马。 昔日横山帝当道,这个王朝在他的统治下日益陈旧、腐烂、溃败。 而清河府便如一块久伤不愈的恶臭腐肉,徽元帝选择拿它开刀,狠狠剜掉。 但要说最让人哗然的,还是钦差查出的清平府尹崔无堰贪污数百万两银子一案。 数百万两银子? 这个庞大的数字传回京城,再次震惊朝野。 按照大昭律法,应该是官员定罪之后才能采取具体措施,比如抄家、流放或者砍头什么的。 但前脚一众待审的清河府官员们才刚刚押送进京,后脚钦差就在带人搜查崔无堰书房、搜取证据的过程中,发现了一条隐秘地道。 并且,他们还在地道里面发现了海量来历不清的巨额财物。 事关重大,奉命查案的钦差知道这已超出了自己的办案范围,不敢擅自处置,忙命人将各处仔细封锁了,连夜八百里加急向徽元帝上报,问询下一步该怎么做。 赃款折合成白银,共有五百七十多万两,另有价值难以估算的几十车珍贵古玩、名贵玉器、珊瑚珠宝、砗磲玛瑙…… 第115章 还有来自西域的苏合香、麝香、沉香、龙涎香等名贵香料,并各色贡品中都少有的虫草鹿茸、百年老参等名贵药材。 除此之外,还有查封的逾制宅邸无数,有些宅邸铺地所用的砖石甚至都是金银融成的! 里面还多有名贵如金丝楠木、黄花梨等制作的精美家具,镶满了宝石珍珠翡翠的鎏金屏风,还有房梁、承重柱…… 其精致奢靡程度,都可以与皇宫各殿建造所媲美。 为安全押送,清平府那边出动了上千常备军,一路上各州各郡衙门鼎力相助,饶是如此,也压断了数辆运送大车的车轴。 抵京当日,车队蜿蜒连绵,一眼望不到尽头,前面第一辆已经进皇宫了,后面的还停在城外驿站没出发。 看热闹的百姓挤满大街小巷,人山人海万头攒动,饶是努力封存,空气中也充斥着龙涎香散发出来的混着木香、果香的琥珀甜香。 主犯官员崔无堰站在囚车里,手脚皆戴着枷锁。 百姓们义愤填膺,本来应该用臭鸡蛋和烂白菜砸的,可如今没有臭鸡蛋和烂白菜,他们用嘴骂也丝毫不输气场,捡起石头就砸。 “狗官!狗官!” “贪官!” 这些年干旱死了多少百姓,不知道多少人连一口水都喝不起,你们竟然还趁机敛财! 该死! 哪怕崔无堰山火一案办事不力的罪名没有成立,光是这些搜查出来的这些赃款赃物,也够他砍好几次头了! 抄家灭族都是轻的,一般都是九族连带,统统伏诛! 褚芙也去围观了一下。 她升五级用了一千万铜币,也就是一万两银子,折合成黄金也就是一千两。 乍一听好像很多,可在这个贪官面前根本不够看的,一个贪官抄家,就搜出了几百万两银子。 再来几个跟他差不多的贪官,身家银子凑在一起都够她升十二级再来个转弯了。 升级所用的钱真的多到无法企及的地步吗?其实也没有。 系统和商城所用的统一货币是铜币,也就是“文钱”,而奶茶店都是几十几百文钱一杯,显得利润薄。 五级一千万听起来很多,折合成黄金也就是一千多两。 自己之前辛辛苦苦所升的一级、二级……五级、六级,加在一起,也就是眼前这个贪官所拥有财产的几千分之一罢了。 褚芙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到店里后,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也没什么好想的,就…专注于眼前吧,但此时此刻…… 唯有一杯杨枝甘露才可以解救一下她的心情。 谁不想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喝一杯酸甜又清新的杨枝甘露呢? 她这次要做的是醇厚的椰浆版本。 芒果的话,选用香味较浓的小台芒、金煌芒或者凯特芒。 芒果去皮切粒,大概是切到吸管可以吸进去的大小,留一部分芒果粒,剩下的放破壁机里和椰浆、冰块一起榨成冰沙奶昔。 当然没有破壁机的话也可以自己用勺子压一压碾碎。 芒果足够甜就可以不额外加炼乳或者白糖,酸度高的话,就需要额外加炼乳或者白糖了。 最后,杯底加入一层芒果粒、一层西柚粒、一层西米,再加入适量椰浆起到分层作用,最后倒入打好的芒果奶昔。 最上层的话,还可以点缀一点点芒果粒和西柚粒。 西柚粒一咬爆汁,它的酸搭配芒果的独特香甜,再配上浓郁的椰浆,口感香滑浓郁但又不失清新。 做好后,众人各自捧着自己小碗倒了点品尝,阿风喝第一口就震惊到了,猛地抬头,瞪大圆溜溜的眼睛。 “好浓郁的口感!” 像奶昔,但又不完全是奶昔,说不上来的好喝。 说完这句话,半大少年自顾自点点头,笃定道:“这款肯定大卖!” 鹭娘好笑的看他一眼,调侃道:“哪款没有大卖了?” 阿风想了想,语气稍有迟疑:“……冰美式?” 众人齐齐“嘁”了一声。 冰美式后来也大卖了,只是它的花期来得比较晚而已! 杨枝甘露的定价是120文钱一杯,上架后再次霸榜。 杨枝甘露就是自己独一份的独特,香味浓醇,有层次感、颗粒感和咀嚼感,小料也是满满的存在感。 一众百姓纷纷叛变,化身杨枝甘露脑袋。 别管!我们就是杨枝甘露最忠诚的信徒! 第158章 出鞘鞘喽 边关—— “奶茶来了奶茶来了!” “新品吧?” “是新品。” 满身是灰的杜房鸣颠颠儿跑来,在一大堆奶茶里面探头探脑,“哪杯是我的?” 分发的将士熟练的将一杯黄澄澄的饮品塞到他手里,“大杯杨枝甘露,不要西米多加西柚粒,多冰,不额外加糖,是你的对吧?” 杜房鸣喜滋滋点头,“是我的是我的!” 他抱着自己的奶茶开开心心坐下,闭上眼睛喝一口,浓郁的芒果椰浆味瞬间在舌尖上化开,刚才训练的疲惫也在顷刻间被一扫而空。 谢以骞也拿着自己的奶茶坐下,正在一旁做他的思想工作。 可杜房鸣什么也听不见,自己的杨枝甘露还没喝两口,又眼巴巴看着人家的生椰拿铁。 谢以骞顿了一下,把自己的生椰拿铁给他了,继续道:“你刚才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你真的要去吗?” 较远一些的山坡,有两个土匪占山自立为王,专门抢下面几个小村庄的食物钱财。那些村庄本就人口不丰,又都是羸弱的老幼妇孺,在那两个土匪的骚扰下日子过的苦不堪言。 他本打算趁这两日有空将那两个土匪头子一网打尽,省的夜长梦多,可杜房鸣却跳出来,左一句“小题大做”右一句“杀鸡焉用牛刀”,自告奋勇请缨去剿匪。 所以,谢以骞不得不进行最后一遍确认:“你真的可以?” “我真的可以!”杜房鸣信心百倍,整个人都要膨胀了,当即拍着胸脯保证:“我肯定能将那两个人生擒回来!” 自己这把好刀在这段日子的磨炼下来已经够锋利了,也是时候该出鞘了! 那么几个人而已,能成什么气候?受过统一操练吗?自己还治不了他们? 我一定将他们活捉回来,好好挣个功名! 爹!你就等着儿子光宗耀祖吧! 杜房鸣将手里的杨枝甘露一饮而空,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火焰。 回到营帐后,他仔细擦了擦枪头,又吹了吹,随后换上新的铁甲,弯腰将裤子扎进靴子里,把鞋面上最后一点灰擦掉。 整理了一番仪容,他这才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去。 今日之我,已非昨日! 好好的百姓不做,非要来当土匪!今天爹就来教你们好好做人! … 杜房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爹!爹!这是我作为小兵第一次剿匪,真的是第一次,我真没想到你们这么威武,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嘤嘤,说好的两个土匪呢?怎么变三个了! 看在他还算识相的份上,那三个土匪才哼了一声,勉为其难的放过他。 一转头,看到角落里几个瑟瑟发抖瘦骨嶙峋、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女孩…… 为首的男土匪淫笑一声,摸着下巴道:“我们出去前说到哪来着?是叫你们脱衣服吧?怎么还不脱?” 那几个女孩抖得更严重了,浑似秋风中的落叶。 杜房鸣才刚刚松一口气,此刻看到这一幕眼皮子又是一跳,忙不迭道:“我替她们脱,我替她们脱,各位爹,我没别的爱好,就喜欢脱衣服。” 其中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闻言来了兴趣,色眯眯的走过来,用一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啧啧称奇:“想不到你还有这个爱好,你怎么知道小爷我好男风?” 杜房鸣:“…………” 他下巴被这个男人触摸的一阵恶寒,鸡皮疙瘩激起了一波又一波。 我以为我已经够猥琐的!没想到竟然有人比我还猥琐! “看着是黑了些,但摸着还挺细皮嫩肉的,行吧,你脱就你脱,脱一件衣服……”那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将手上的银锞子抛了抛,“脱一件一个银锞子,怎么样?小爷对你算大方吧?” 银锞子是小型银锭,一个大概在1~5两不等。 杜房鸣立即变脸,兴高采烈道:“你说的啊。” 说完,他兴奋的脱下靴子,将两只袜子噗地一下从脚上拔出来丢给他,期待地搓搓手。 两个银锭子!两个银锭子! 看到那两只袜子,男人忍了又忍,把银锞子一砸就要上来打他,“玩我呢!” 杜房鸣下意识护着脑袋。 正当他要再次挨揍的前一秒,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砰’地一声狠狠踹开,门屑飙溅。 谢以骞来了。 第116章 杜房鸣一看到他双眼乍然迸发出亮光,瞬间感动到眼泪汪汪,丝毫不亚于看到了救星。 谢以骞抬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目光中透着一种“我就知道你搞不定”的平静。 接着,杜房鸣就在旁边目睹谢以骞红缨枪一挑,三下五除二就将他们干趴下了,整个人恨不得上蹿下跳。 看着他们都躺在地上哀嚎,杜房鸣兴奋的不得了。 叫?再叫? 我们谢小将军可不是吃素的! 看到他这个样子,石虎不解的挠挠头。 为什么谢将军赢了,他反而有种狗仗人势的爽? 谢以骞看了一眼地上那三个男人,又转过头来看他,语气难得有些促狭:“听说,你还叫他们爹?” 杜房鸣脸色微微有些不自在,但很快又坦然起来。 被别人看笑话? 笑话! 这点名声值几个钱? 保命嘛,一点都不丢人! 他振振有词:“我这叫能屈能伸。” 理论上必死的情况,我可是能用伦理活下来! 再者,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几个如死猪一样的男人,不屑道:“他们能和我爹比?” 我爹为朝廷二品官员!正气着呢!他们算什么东西? 那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匍匐着跪过来求饶,“好汉,好汉饶命啊,我今日才来,还什么坏事都没做啊,您这次就饶了我吧,小的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谢以骞看向杜房鸣,询问道:“你怎么看?” 杜房鸣盯着那个男人看了半晌,松口道:“好,这次就放过你。” 说完,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看到他离开,油头粉面的男人大大的喘一口气,心里蓦然生出一种绝处逢生的喜悦,浑身都松懈了下来,刚想用袖子擦一下满头的汗…… 可下一刻,一个拳头砸上了他的脸! 谁都没想到杜房鸣倏地转身,干脆利落的出了个直拳,正中面门。 才不放过你呢!去屎! 第159章 去蝴蝶 一个小姑娘眼神坚毅,手里拿着弯刀,一遍一遍地练习挥刀往前刺,即便脸颊上布满汗水,也还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她眼尖看到了身后一小片黑影,立马转头凌厉的望过来。 可看清是谁后,她眼中的警惕霎时间消融无踪,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笑容满面的喊了句:“无晦哥哥!” 说着,立马轻快的收好刀,开开心心地跑过来。 无晦也不知道在这看了多久,眼中依旧是悲天悯人的温和:“不必这般努力。” “要努力的。”小淼握紧手上的刀,鼓了鼓腮帮子,“有一个人……我一定要手刃那个人!” 她复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气馁:“但我现在还太弱,力气也太小了。” 无晦没应声,沉默着上前握住她的手,往前一刺。 明明是同一个动作,他做来就轻巧迅捷如闪电,一点都不拖泥带水,隐夹狠厉。 小淼一愣,紧接着就意识到他是在教导自己怎么出刀,如何用最小的力气发挥最大的作用。 ——这是个一击毙命的招式。 这一招过后,无晦很快就松开了她的手,小淼如获珍宝,自己又试了试挥刀的力度和姿势,高兴得不行。 这时,她又听到上头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我这段时日可能会不在。” 小淼顿了一下,好像是过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抬头试探着问道:“那……您还会回来吗?” 无晦眼里含着笑意,答道:“会啊。” 他之前在奶茶店长住的时候,从褚芙的口中得知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叫做蝴蝶效应。 蝴蝶轻轻扇动翅膀,是否会在另一处遥远的地方掀起一场飓风? 因此,他此行不仅要回焉耆继承王位,另外还要去一趟大禄。 ——传闻,富饶的大禄有一位谶纬之士。 时人都信谶纬,又名预言、卜辞。 那名谶纬之士被大禄皇帝尊敬有加、视为座上宾,又被世人敬称为“陈公”,大禄百姓对他的评价都是“宿慧”,“仙神下凡”。 并且,听闻他还有一把战无不胜的神兵。 是啊,天下何其宽广,也不能只有褚芙一个奇能异士。 大禄又与大昭不同,大禄皇帝治下有方,百姓安乐富足,很有歌舞升平的盛世之象。 世人都说,陈公过多预言会遭受天谴,但比起天谴,会谶纬一事暴露后的人祸才更可怕,不是吗? 因为褚芙的到来,他的计划几乎全被打乱,不确定的事情和因素太多了。 应对也好,规避也好,他都急切地需要知晓未来的走向,以便确定接下来要走的路。 ** 秋意渐浓,整个大昭都进入到了大火收汁的模式,闷热到飞起。 阿风拿着水壶在院子里浇水,感叹道:“这几棵桂花树长得好快哟。” 话音未落,就见小山竹像颗小炮弹般冲过来,熟练地抱住他的大腿,兴冲冲道:“你要什么礼物呀?我新发了月钱呢!给你们送礼物好不好?” 虽然说的是好不好,但语气确是肯定的,阿风有些哭笑不得。 鹭娘经过忍不住调侃道:“不要再把钱花在我们身上了,你的月钱就自己好好攒着。” 小山竹就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可是我感觉花出去才有意义嘛。” 买东西送给亲近的哥哥姐姐,明明比攒着更会让她感到幸福啊。 鹭娘闻言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表面上作思考状,其实手里在团着她软乎乎的脸颊,“要不这样吧,你给我买一颗月石,我刚好碎了一颗,你给我买一颗回来补上。” 小山竹一口答应,又不确定的问:“一颗就够了吗?” 鹭娘笑,又捏了捏她的脸颊,“嗯,一颗就够了。” 小山竹又望向阿风。 阿风捏了捏她的小揪揪,“你给我买个小弹弓吧。” 小山竹点头应好,又扭头眼巴巴望着褚芙。 褚芙认真想了想,还是老实道:“我没什么想要的。” 小山竹摇摇头:“不行,快说说你想要什么呀。” 鹭娘和阿风也在旁边连连点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撺掇道:“对,你必须想一个。” 褚芙不确定:“那我……” 她话还没说完,秦元就匆匆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双手撑着膝盖,“掌柜的,你快去看看吧,牧场有头奶牛不太对劲!” 众人到了牧场,这才发现其中一头奶牛的肚子明显比其他奶牛大了很多,整个人……哦不,整头牛都瞟肥毛亮,衬得其他牛灰扑扑的。 褚芙疑惑不解,迟疑道:“这是……粮食喂多了?” 其实褚芙自认为养这六头奶牛还是费了不少心力的,它们每天吃的都是优质牧草、苜蓿、青贮玉米和甜菜根。 就连果园的果树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每天的肥料还是客人给买的呢! 秦元难得有些愁眉苦脸:“它最近都是这样的,食欲也增加了很多,可以吃下比以前多得多的粮食,所以它是……吃多了胃胀吗?” 但他又想到了一个其他的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有没有可能是……揣上了小牛崽? 怀孕? 他们没养过这种牛!没有经验,不造啊! 秦五挠了挠头,在旁边耿直补充:“有没有可能是在长身体?” 人长身体都要多吃,每天不到饭点就饿得慌,更何况牛!发育期多吃一点也不是怪事嘛! 秦元无语的瞥了这个傻弟弟一眼。 成年的牛还长什么身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 小山竹很感兴趣的就要冲上去,“我去摸一下它的肚子……” 秦元被她这句话吓一大跳,“小心它踹你!” 就算它此刻看起来再怎么温驯,也不要忽略它是一头牛啊!它猝不及防一蹄子踹过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关系的,我很勇敢。”小山竹说完,雄赳赳气昂昂就要上前,可还没走一步就被秦元眼疾手快的一把薅住。 他投了个眼神给秦五,下巴点了点,语气简洁地指挥:“你去看看。” 秦五满脸肃然的点点头,然后……同手同脚的踢正步走过去。 他先小心的摸了摸那头奶牛的肚子,见它没什么抗拒的意思,这才把头轻轻贴在它肚子上,想听一听里面的动静。 小山竹紧张兮兮,看起来比他还要紧张,用气音道:“听出来了什么没有?” 秦五依旧满脸严肃,话倒是答的很干脆:“没有。” 第160章 新员工x2 褚芙暗自思忖,术业有专攻,这种事还是应该找一个专业的兽医来看看,如果奶牛真生病了或者有什么其他的事也早治疗比较好,不能拖。 咳咳……不过,这头牛精神抖擞皮毛发亮的模样,看起来也不像生病就是了。 第117章 她从很久以前冷气消失、商城被系统收回的时候,心里就一直有个模糊的计划,但她还不确定接下来是否会按自己心中所想的那样走。 但是从整体实施的角度上来看,牧场这边应该找员工来专门看管…… “那个……”远远传来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如晃晃悠悠的风筝线飘在半空中戛然断了般,一下就打断了她的思绪。 众人循声望去,这才发现牧场外围有一男一女远远在那边站着。 女子高瘦,头上戴着块简单的青布头巾,显得简朴又利索,男子皮肤很黑,背微驼,眼神憨憨直直的,有种庄稼汉的朴实憨厚。 那名女子把双手呈喇叭状放在嘴边,喊道:“我们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褚芙示意让他们进来,询问道:“你们是兽医?” “不不。”那名女子连忙摆手,微微有些脸红,“我们家从前就是养牛的。” 她何其老辣娴熟,一下就慧眼识牛,没有检查多久就斩钉截铁道:“四头母牛,两头公牛!这头母牛已经怀了五个多月了。” 其他人满脸惊叹。 好厉害!怀孕的日期都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褚芙只知道,一头优质的母奶牛怀孕生下一头牛犊需要九个半月。 奶牛是哺乳动物,要通过怀孕生宝宝后才能进行产奶,产奶期是10个月左右,前五个月产量多,一头奶牛产奶量约30~45公斤。 奶牛都会产奶吗?不会,其实只有母牛才会产奶。 得知这头奶牛怀孕了后,年纪稍小一些的小姑娘看向它肚子的目光也跟不久前不太一样,隐隐夹杂着一种敬畏。 它已经是牛妈妈了。 得知那头母牛怀孕了五个多月后,众人有些傻眼,可当两份员工合同放到那一男一女面前时,顿时轮到他俩傻眼了。 他们如果签署的话,褚芙明天就会往牧场投放100+头奶牛,他们接下来的工作就是专职管理牧场,照顾奶牛。 店里事情渐渐多了起来,自己也有些力不从心,不能事事都顾及到,这才会导致那头奶牛都怀孕五个多月了才被发现。 两人看着眼前的合同,都有些如坠云端,回不过神来。 为什么要收我们做员工? 我们就只是看了一只牛竟然就被收做仙人店里的员工了? 两人被这天降横财砸的头晕眼花,晕头转向。 那名女子简单的翻看了一下就变得有些口干舌燥起来,“不仅有免费住的宿舍、三餐……还有工钱?” 褚芙点头回道:“有工钱的,每月初按时发放。” 她厌恶所有让员工工作又不给工资的人。 那个男子憨厚,话少,看得出来是那名头上戴着简单的青布头巾的爽利女子在两人中占主导权。 他俩签好名字后,合同生效闪着的暖黄色光芒,褚芙看了眼上面的名字。 ——李桂花,李大牛。 虽然是公事公办,但她仍不禁问了句:“你们是兄妹,叔侄,还是……夫妻?” 那个憨厚的男人脸上顿时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像晚上云端的飞霞飘到了脸上。 李桂花含笑看了他一眼,这才答道:“我们是夫妻,都是从李家村逃荒出来的,同姓不同宗。” … 有间奶茶店新增内部员工的消息很快传遍大昭,没过多久,又传到边关。 将士们碰巧正在吃午饭,闻言不少人都呛到了,有人止不住的咳嗽,咳到满脸通红,可还是忍不住出声质疑:“新员工?不可能吧?” 店里都多久没有招新员工了,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招了两个新员工? 养牛的?养牛的也不能这样啊! 反正所有人对这件事的态度都出乎意料的一致:扯淡!怎么可能! 杜房鸣把脸从大盆里抬起,嘴角还沾着汤汁,他‘唰’地一下站起来,深吸一口气,语气深沉道:“既然瞒不住了,那也是时候该和大家交代清楚了。” 说着,他环顾一圈,双手往下压了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谢谢大家的关心,在此也声明一下,我就是有间奶茶店的新员工,你们要找的新员工就是我!很幸运加入奶茶店大集体,请大家注意措辞,再次感谢!虽然褚掌柜极力澄清说不是,但是嘴长在我身上,我说是就是!” 见他越说越慷慨激昂,一副快要把自己说服了的感动模样,其他人“嘁”声不绝,白眼都翻到天上了。 谢以骞忽然抬手敲了下他的脑袋。 杜房鸣声音戛然而止,抱着脑袋疑惑的看他一眼。 为什么打我? 余音刚落,就见一个小男孩从他们身旁经过,往奶茶店走去。 无数幼童因敌国犬戎残害而导致父母双亡,边关的将士们已经不知道捡到多少个像他一样的小孩了,谢以骞打算此战大捷后,就将他们统一送到京城慈幼局。 但这一仗还没打完,所以目前这群小孩还在边关营帐里住着。 那个小男孩手里攥着一小块银子,念念叨叨的说:“奥利奥奶茶、奥利奥奶茶……” 他也才三岁多,短短一截,没两步就平地摔了一跤,杜房鸣吓一跳,立马跑过去。 杜房鸣将他扶起来后,左右看了看,见他旁边没大人,蓦然心生邪念,在他耳边发出恶魔低语:“嗷嗷叫奶茶,嗷嗷叫奶茶!” 小孩膝盖摔得生疼,一边抽抽搭搭地抹眼泪,一边念着“嗷嗷叫奶茶,嗷嗷叫奶茶”走向了奶茶店的方向。 杜房鸣贼笑不止,又自觉做了善事神清气爽,刚一回来,脑袋就又遭受了重击。 杜房鸣“嗷”的一声抱头,半是愤怒半是疑惑的回头看谢以骞:“你为什么又敲我?!” 谢以骞面无表情道:“顺手的事。” 杜房鸣气呼呼地瞪他两眼,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气吞声的坐下来,继续恶狠狠往嘴里扒饭。 其他几个兵将“嘁嘁嘁”的笑,借着饭盆的遮挡纷纷冲他挤眉弄眼。 还不明白吗?你就是欠打! 第161章 lv.7~lv.8 小苹果也开始换牙了,她在一个月之内掉了两颗牙齿,还缺了颗门牙,现在说话都漏风。 从换牙期开始,不少小姑娘都变得有些蔫蔫的,不太爱说话了。 褚芙只能转移开她们的注意力:“上面的牙齿要丢到床底下去,下面的牙齿要丢到屋顶上去,这样新牙齿就能长得又整齐又好看。” “如果不丢会怎么样?”小苹果问。 儿时的记忆太久远了,褚芙模糊到有些记不清,只不确定道:“不丢……牙齿就会长歪,还会长不出来?” 小苹果顿时捂着嘴巴一脸惊恐,紧张兮兮的,恨不得立刻就去丢牙齿。 小山竹在旁边偷笑。 小苹果假装恼羞成怒地扑上去,“你笑什么?你以后也会换牙的!” 小山竹半点不怵,小手一背,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我不急,我才四岁多呢。” … 清晨的空气清新,又掺杂着一点凉意,吸进肺里都是清冽的草香,褚芙戴着草帽走在田埂边上,一群大大小小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两旁的草叶轻轻地划过他们的脚踝。 草丛里隐藏着的虫子们在他们走过的时候忽然安静下来,等他们走过去了,远远的又能听见它们的叫声。 大家伙刚趁早晨凉快拔了一会儿草,太阳烈起来了,就回去歇着。 走着走着,就变成了前面是几个大人,后面是一串头上顶着片大树叶的小孩。 田埂两边风景太好,陈折己不觉心胸疏阔,教她们念王维的《鸟鸣涧》。 他让这些孩子跟着念,她们也就真的兴致盎然地跟着他念,越说越开心,到后来变成他说一遍,她们自动的就念上好几遍。 不知道谁起了个调,后面就连说话漏风的小姑娘,也傻乎乎跟着重复。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桂、桂发落!” “桂花落!”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cun…春涧中!春涧中!涧、涧中!” “春涧中!春涧中!” 褚芙在前头哑然失笑,不愧是陈大人,种个田都带着书香味。 就这么一路喊到了菜园,一大片绿色藤蔓安静趴在晨光下,这些是红薯藤。 褚芙摘了一些红薯藤打算回去让秦五中午做,撕掉外层的绿皮,随便清炒就很好吃,脆脆嫩嫩,有股植物的清香。 秦五中午果然炒了一大盘红薯藤。 明明内部员工也有几十号人,做这么多人的饭绝非易事,秦五却举重若轻,就算她们换牙阶段也不妨碍她们吃的津津有味。 实际上都是从旱年过来的,每一粒粮食都很珍惜。 看着她们大口大口吃饭,李桂花嘴角噙着迷之慈祥微笑。 她见惯了都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状态,可是,那些骨瘦如柴的孩童如今都在脑海中渐渐虚化,投射到眼前这些吃得腮帮子都鼓起来的小孩身上。 第118章 她眼神慈爱地喃喃:“能吃是好事,能吃是福。” 看到小孩子能大口大口的吃饭,她内心总会升起一种无与伦比的满足。 大概十几年前,她才十来岁,当时横山帝刚夺位没几年,旱灾横行。 地里种不出粮食,她饿到想吐,可肚子里什么都没有,只能吐酸水,村子里易子而食,好像只有这样做,心里负罪感才能没有那么重。 当一盘煮到皮骨分离的肉端到她面前,她牙齿打颤,当晚就和李大牛逃了出来。 她努力做活,第一个月的月钱压在主家,第二个月,月钱终于发下来了,大牛闷不做声地把那些铜板全给了她,她买了两张烤饼,边吃边哭边打嗝。 饥饿带给她的印象比什么都深刻,永远刻在心底磨灭不掉。 后来她和大牛的大部分钱也都是拿去吃了。 再这么一晃眼,十来年都过去了。 吃完饭,还不等帮忙收拾碗筷,秦五就将他们统统赶了出去。 拜托!我超喜欢收拾这种残局的! 家里每次很多人吃饭的时候秦五都很兴奋,吃完饭他就可以把他们都赶出去,一个人在厨房开开心心地洗洗涮涮。 看着厨房重新变得干净整洁,每一个碗碟都物归原位,秦五总会成就感满满,像是一个巡视自己领地的大将军。 而褚芙,终于在今天完成了为期一个月的每日任务! 七八级连升,褚芙整个人容光焕发,神清气爽。 收拾收拾,带着我的雪克杯柠檬片制冰机升咖了! 【恭喜您升至lv.7~[礼花]】 七级可增加门店数量*192,点单机*7,增加建筑层数*8 解锁新设施「泉眼」「水井」「沟渠」「池塘」「水库」 奖励指路牌[100m~1000m] 【您已成功升至七级,请再接再厉,接待更多客人吧!】 【恭喜您升至lv.8~[礼花]】 八级可增加门店数量*384,点单机*8,增加建筑层数*9 解锁新设施「泉眼」「水井」「沟渠」「池塘」「水库」「溪流」 可解锁新建筑「茶园」 【您已成功升至八级,请再接再厉,接待更多客人吧!】 指路牌、茶园、水库、溪流…… 还新增了这么多门店! 爽! 褚芙内心深处犹觉不敢置信,系统竟然真的这么好心,中间一点幺蛾子都没出,把这两个级别白送给自己了! 这根本就不符合它的人设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褚芙虽然开心,但还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始终留有一丝警惕之心。 不过现在摆在眼前的,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更何况系统让她完成小任务连升上去的还有小奖励,比如烤肠机、三种烤肠和墨鱼爆蛋丸、拍立得和十三张相纸、还有五台抓娃娃机。 谁能拒绝喝完奶茶来夹一个娃娃呢! 虽然现在来总店的客人还没觉出抓娃娃机的趣味来,但褚芙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这上面有营销点。 后续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水库、溪流的安放,茶园的安排,让哪位员工管理,新增的五百多家门店坐落在哪…… 甜蜜的烦恼实在太多,愁得褚芙忍不住抓了两把头发。 与此同时,继承了焉耆王位又奔波了数日的无晦,终于抵达大禄。 他垂眸站在殿外,等待那位谶纬「神」接见。 第162章 太极 比起焉耆的山河壮丽,大禄更为繁华,都城的秋景也过于富贵精致。 但这种温柔富贵乡,于无晦而言却稍显匠气。 大门自内缓缓打开,发出古朴沉重的声响,似是千古长卷也自此缓缓打开。 无晦回过神来,抬眼望去。 开门的侍从也同样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两眼这位年轻的焉耆新王。 多少人跪在神殿前虔诚求见,陈公也从未允入,不过一个焉耆昆弥,人口不多的区区小国之王而已,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特殊? 心里虽这么想,但他神情不见任何起伏,语气也不减恭敬:“陈公请您回去。” 无晦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也没想一次就成功。 他刚往前走了一步,侍从就以为他是想硬闯,错步挡在他身前,不容抗拒地又重复了一遍:“陈公的意思是,请您回去。” 无晦轻笑了一声,似是觉得有趣,多看了他两眼。 侍从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 无晦又弯唇冲他笑了笑,随即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在要下台阶之时,他忽然又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 大殿幽深,牌匾上题有气势磅礴的「太极神殿」四个字。 宇宙最初浑然一体,一阴一阳之谓道,何为道呢? 天道、地道、人道。 万事、万物都有两面性,并且不断的变化,也有一定的关联,太极谓之顺应大道至德和自然规律。 而谶纬,一定程度上来讲是反自然规律的,时人虽都信谶纬,却也担忧这位陈公过多预言会遭受天谴。 无晦望着那块牌匾缓缓勾起嘴角。 有趣啊,真是有趣。 他不再犹豫,干脆利落地转身一步步下石阶,这次没有再回头。 侍从亲眼看着他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正想回去复命,就听见一道沉沉的嗓音自自己身后传来:“他走了?” 随从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来弯身作揖,口称:“陈公。” 他随后又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道:“走了。” 被他唤做“陈公”的人,一身随意的白衣木屐,虽已肉眼可见的老迈,但仍是一副仙风道骨的道人形象。 陈嗣辛眯眼远眺那个化作一粒芝麻点大小、几乎看不见的背影。 金秋十月的熏风吹在自己脸庞,似乎也多了几分初冬的寒意。 ……就是他啊。 他看见的未来里,没有褚芙,依旧是横山帝统治大昭,陆老将军在边关奋勇杀敌时,听到自己独子陆逍被暗杀,悲痛欲绝,随后被敌军偷袭,不治身亡。 储君天生分君王一半权势,所以一定要谨慎低调、谨小慎微,不能让君王感到一丁点威胁,特别是当这个君王是横山帝。 那个病弱的太子很聪明,只可惜活得像个影子,听说天生便有不足之症,又短命,后面更是离奇病逝。 凌晦确为一方雄主,他也同今朝一样登上了王位。 而大昭最终灭国,被焉耆吞并一部分。 谶纬虚无缥缈,他能看到未来,但就是看不到她。 自从褚芙到来,「未来」这两个字就像是被凭空蒙住了一片雾般。 昭国浑浑噩噩的百姓有了希望,挣扎求生,也不知怎的竟摆脱了灭国的结局,横山帝被杀死,太子也摆脱了离奇病逝的结局,顺利登基。 昭国的改变让他始料未及,那个神秘的女孩更让他好奇。 一个黑影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先躬身抱了抱拳,这才语带愧疚的低声道:“陈公,金鸡纳树死了。” 陈嗣辛叹了口气,并未再多说什么,只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金鸡纳树离开了它熟悉的土地和气候,就算再怎么悉心照料都养不活。 ——就像他离了故土一样。 他提步走到大殿正中心,整座大殿明亮的光线呈圆弧形聚集在一个箱子处,箱口的那把铜锁磨得圆润发亮,像是被人抚摸过无数次。 他又摸了摸锁,这才打开箱子。 里面是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半旧二十四年式军服,中山装的折领式设计,单排扣,方形口袋,上面是一个圆顶帽。 衣服上还有一团团褐色的、洗不干净的血。 军服的领子上还佩戴了军衔章,胸前左侧还有一个信息表,上面标注着陈嗣辛的职位、军衔、兵种和姓名等等。 他伸出手抚摸领子上的褶皱,低声喃喃:“为了百姓不再流离失所,为了中华民富国强,为了民族再造复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思绪从战火纷飞的过往抽离出来,自言自语般询问:“我到多少级了?” 系统从他脑海中跳出来,是一道活泼跳脱的幼童音:【已经十级了~还差两级就能积满生命值复活回到原世界,宿主请继续努力哦~】 陈嗣辛低头,张开自己老皱得像树皮一样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鬓发,刚毅的面容上出现了些许老态疲惫。 疲惫之余,又生出些许茫然。 我就算回去,又能帮助我的祖国什么呢? 第163章 抓娃娃机 五台抓娃娃机落地后,昭国百姓一开始没什么反应。 褚芙忙的焦头烂额,暂且无暇顾及这件事,因为——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首先是新增门店的投放,昭国境内目前门店尚且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她只在几处小城‘略微’点缀了一百来家门店,就一股脑把其他四百多家投放到了别国。 第119章 至于那些国家是怎样一个锣鼓喧天的状态,这个搁后再议。 再就是茶园。 她对自己的定位一直很清晰,也一直清醒着。 如果没有购物平台她什么也不是,系统什么时候把商城收回,她只能扑个空,无能狂怒且无处申诉。 她在很久以前就有了这个模糊的想法,不能一直依靠购物平台,被动性实在太强了,就像一个人摇摇晃晃的走在钢丝线上。 而现在有了果园、有了牧场、有了茶园,就算什么时候系统再关闭购物平台,她也能实现最基本的自给自足。 ——就算什么时候系统再让她接受无理取闹的任务,她也能有底气拒绝。 果园是曲裾、小铃铛管理,牧场是李桂花和李大牛管理,茶园的管理人员倒是还有待商榷。 其次就是指路牌。 目前,所有门店包括总店,周边100m~1000m隔一段路程就能看到高高的指路牌。 虽然现在奶茶店的名声也用不着指路,但有都有了,也聊胜于无吧。 褚芙私以为,这个指路牌还是在开店初期作用会比较大,那时候北漠荒凉的很,根本找不到总店,至于现在…… 还是那句话,聊胜于无。 最后一个就是水库、溪流的安放。 水库选择在山谷、干涸河口等口袋状的洼地,至于溪流,则安放在了原先干涸的小溪道。 清澈的水流在阳光的照耀下衬得波光粼粼,像一条银色绸带,溪水欢快地撞击着两岸,溅起细黄泥沙,汩汩潺潺。 看到这一幕,阿风怔忡许久,不知为何有些鼻子发酸。 溪…… 这是溪啊! 忽而‘哗啦’一声,一瓢冰凉清亮的溪水浇到他脸上,正中面门。 秦五完全没有犯罪嫌疑人的自觉,依旧傻憨憨乐呵呵道:“风崽啊,水是冰的,你也下来试试!” 感动的气氛顿时荡然无存,阿风面无表情的抹了把脸,又叹了口气,随后便张牙舞爪的扑上去。 秦五单方面享受阿风热情的按(殴)摩(打),还不忘相邀溪岸两边人头攒动的百姓:“一起来玩呀!” 玩水?? 听到的百姓无一不手足无措。 什么什么?我们竟然可以和这么奢侈的两个字有关联吗? 在溪水里的阿风和秦五两人就像是哈士奇和萨摩耶般你追我逐,场面颇为搞笑。 褚芙含笑看着,头也不偏的对旁边的凌扈道:“听说你要回国了?” 焉耆上供了几位年幼的王子公主,还有上好的丝绸、红柱石、石英石、水晶、云母等矿石,换回了一个凌扈归国的机会。 “嗯。”凌扈应了声,又顿了顿,随后垂下眼睫道:“我走之后,你记得小心……” 褚芙转头看向他,扬了扬眉,“小心谁?” 自从他上次被黑袍人绑架、从那个破庙逃出来后,整个人就有些郁郁,心事重重,不再像以前那个只知道喝葡萄果茶的傻乐少年了。 “小心……”话在舌尖上绕了两圈,凌扈却没有把它说出口,而是露出一分极浅的笑,说不出的苦涩惨淡,“总之小心就是了,你的店越做越大,难免会有人起不好的心思。” “这个不用多说,我当然会小心,对了,听说你的兄长继位了?”褚芙终于偏头看向他,“哪位兄长?” 凌扈胸口起伏了一下,指尖紧紧掐着手掌心的肉,含糊囫囵过去:“唔……四兄长。” 褚芙望着远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笑着说:“挺好的,终究是回家了啊。” 他喜欢葡萄,焉耆有他最爱的葡萄,或者说,葡萄在他最爱的焉耆。 … 褚芙忙完这些事,刚想去把营销抓娃娃机的事提上日程,就惊讶的发现用不着营销了,抓娃娃机已经火了! 现在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挤都挤不进去了! 一问才知道,百姓本来就慢慢琢磨出一点趣味,在奚溯奚世子的代言下,抓娃娃机更是一炮而红,火的一塌糊涂! 至于怎么代言的?当然是身体力行言传身教了! 它们可可爱爱的躺在那里让我抓!投币就能带回家! 京城积英巷—— 一大群丫鬟婆子大气不敢喘的紧紧跟在后面,康淑长公主气势汹汹的赶往自己儿子院子。 之前逃课去喝奶茶,现在好了,倒是不逃课了,每天课一上完拔腿就往总店跑,听说娃娃机被他一手包揽,里面的娃娃都被他给抓尽了! 房门一被推开,奚溯立马装模作样放下手中的书,一脸无辜道:“母亲,你身子不好,怎么亲自来了?” 康淑长公主充耳不闻,没让身后的丫鬟婆子进门,自己亲自动手到处翻找起来。 奚溯有些紧张的站起身,视线跟随她的动作,不禁为自己辩解起来:“母亲,我没荒废课业,最近也没去抓娃娃……” 桌面上和桌底干干净净。 床底下也没有。 看着自己母亲认真的架势,奚溯愈来愈紧张,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解释:“真的母亲,我哪有抓那么多娃娃,你别听那些人瞎讲,他们都是嫉妒我……” 是,嫉妒他一个人霸道的独占五台抓娃娃机。 钟离彧真搞不懂了,他又没有三头六臂,为何要霸占那个多娃娃机不让别人玩! 你不仁!也休怪我不义! 告状小狗上线! 几乎是奚溯话音刚落,长公主就打开了柜门,霎时间,里面堆积如山的娃娃几乎要把她淹没。 奚溯:“…………” 吾命休矣! 长公主:“…………” 还说没藏! 康淑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决定缴掉他的娃娃,奚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她的大腿不让她缴。 这毛绒绒的小玩偶我从未见过,真的好可爱!每一个都是我亲手抓的! 我!大昭第一圣手!从无败绩! 奚溯最终没抵得过自家母亲的威严,还是没能护住自己的娃娃,并且康淑长公主十分嫌弃他这么大了还用撒娇耍赖这一套,还罚了他禁足温习落下的功课。 于是,没了娃娃还被禁足的奚溯十分愤怒委屈苦大仇深的给损友写信。 告状幼犬!某耻于与你们为伍! “对了。”康淑长公主不知道从哪出现,熟练的敲他脑袋,警告道:“不准再逃学!” 奚溯哭丧着脸垂下脑袋,“是,下次再也不逃学了。” 嘿嘿,我哭了,我装的,下次还逃。 第164章 柿柿如意 李桂花和李大牛管理牧场已经轻车熟路,毕竟一头牛也是赶,一百头牛也是赶,只不过他们从前赶的是黄牛,现在换成了奶牛而已。 每天早上一睁眼,就可以愉快的开启牧场赶牛日常。 李桂花幸福到甚至感觉有点不太现实,又一日清早醒来,她使劲掐了把胳膊,悲伤喃喃:“一点都不痛,果然是梦。” 她就说怎么会有这样的好日子。 李大牛痛到捂着自己的胳膊眼睛直呲泪花,可愣是一声不敢吭。 夫妻俩洗漱好、收拾齐整来到店里,一推开玻璃门,就闻到了一股独特的果子甜香。 李桂花鼻子吸了吸,总感觉有种呼之欲出的熟悉感。 待看到桌子上放的一筐橙红色、圆润可爱的小果子后,她眼睛微微睁大,那种呼之欲出的熟悉变成了展翅欲飞的鸟雀,哗啦啦冲破牢笼,一下子就有了答案。 是柿子啊! “你们起来了。”褚芙随意问了句,可久久没听到动静,一抬头,就见他们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面前的柿子筐,目光渴望又可怜,还隐隐夹杂着不敢置信。 褚芙忍俊不禁,但还是强调:“先去吃早饭吧,空腹不能吃柿子。” 两人回过神来,脸都悄悄红了,脚后跟也悄悄往后挪,颇有些羞愧和不好意思。 吃过早饭后,还没到营业的时间,众人围坐在一起吃柿子。 柿子个个小巧玲珑,已经熟透了,指尖微微发力轻轻一拽,“啵”地一声轻响就脱离干瘪的果蒂,露出里面湿润橙红的果肉来。 似玛瑙,胜玛瑙。 用嘴巴对准果肉,用力一吸,‘哧溜’一下就能滑进嘴里,软甜如蜜,一点涩味都没有。 柿子籽外边那几瓣儿果肉,q脆q脆,小小一个,吃的停不下来。 秦五吃得头都抬不起来:“好吃……唔……好吃。” 他知道一下不能吃太多,适量就好,可是脑子清楚了,嘴巴根本停不下来! 嘴巴……嘴巴它不听我使唤呀! 褚芙一边思考着新品,一边还不忘道:“做成柿饼也好吃,到时候柿饼外面就会形成了一层有韧劲的霜色硬皮,吃起来有些嚼劲,里面却还软着,你用指尖用力揉一揉就能感觉到里面滑滑的触感,咬上一口,里面还没完全晒透的果肉就会像溏心,又软又甜。” 第120章 听着她的描述,众人心里已经期待起来了。 做新品选用的柿子是新鲜火晶柿子,香气浓郁甘甜,而这款新品,茶底的选择却尤为重要。 褚芙纠结了一番,最终拍板决定:湄江翠片! 湄江翠片外形扁平光滑,色泽绿翠,有点像葵花籽。 因为湄江翠片是嫩芽茶,所以泡茶的水温不能太高,80°左右就可以,如果水温过高的话可能就会烫熟了茶叶,导致茶汤变黄发苦。 泡好后,香气清芬粟香浓郁,并且还伴有新鲜花香气。 柿子剥皮取果肉打成冰沙,香甜绵密,喝一口,就像在吸溜溏心柿子肉,前调是很明显的柿子味,后调有湄江翠片的回甘。 清香嫩爽的醇厚茶香,与柿子的甜相辅相成,而清爽的茶底更衬柿子的香甜。 她给这款属于秋天的新品取名:柿柿如意。 中式美学,大俗亦是大雅嘛! 柿柿如意上架后,昭国百姓:诶?新品? 来一杯! 店里一共分为奶茶操作区、小料区、特调区、打包区、收银出品区、清洗区,因为「柿柿如意」的上架和火爆,又有员工在后台专门剥柿子。 可饶是这样,也还是供不应求! ** 国子监。 书声琅琅中,一群少年扭来扭去的坐不住,跟屁股上长了钉子一样。 负责这堂课教学的卫学正站在上面,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也跟明镜似得一清二楚。 不就是有间奶茶店上了新品,他们想抢着去喝吗?至于这样魂不守舍的吗? 等下面的人这一段读完,他一刻都忍不了直接抬袖做了个“停”的手势。 面容刚正不阿的学正一袭广袖宽袍,手持一卷书册,严厉道:“《尔雅》中有记载,柿子有七德,答上来了,我就放你们走。” 与其继续这样折磨自己的耳朵,还不如放他们走,简直不堪卒听,有辱圣言! 台下众学子不知道飘到哪儿去的魂蓦地钻了回来,各个眼睛亮晶晶的抬头看他,胸脯挺得像斗胜的孔雀。 选我!卫学正选我!我知道答案! 只有一个人眼神躲闪,躲避他视线,低头假装看书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卫学正扫了一圈,就故意挑他:“钟离彧,你来答吧。” 钟离彧顶着众人期盼的目光,压力山大的咽了口口水,艰难地站起来,结结巴巴道:“七……七德?尔雅……尔雅……” 《尔雅》?记不起来了,好像是辞书之祖? 他越急越乱,越急越是想不起来,整个人都要抓耳挠腮了。 几个朋友借着书本的遮挡,纷纷张嘴对口型给他提示。 他在身旁友人几次三番的提示下终于灵光一闪想起来了,脱口而出:“一寿,二多阴,三无鸟窠,四无虫蛀,五霜叶窠玩,六嘉实可啖,七落叶肥大可以临书!” 答出来了! 众人“咻”的一下齐齐回头,期待地看着他。 卫学正装作没看见他们刚才的小动作,肃着脸道:“好了,都去吧。” 真的假的?真放我们走了? 众人怕学正是在故意说反话,遂坐在原位没有动弹,而是眼巴巴地看着他。 “走走走!”卫学正一看到他们这种眼神就烦,挥着宽大的袖子绷着脸赶人。 少年们一喜,脸上眼底是藏不住的欢欣雀跃,各自冲好友挤眉弄眼,我们竟然有一天能从最严肃正经的卫学正手底下提前下学诶?! 明面上却都是彬彬有礼的乖学生模样,起身时甚至还不忘有模有样的行个礼再走。 可是一走出门就本态毕露无疑,你追我赶,这个拽一下左边那人的头发,那个踹一下前面那人的屁股。 卫学正看着他们的背影,方才的严肃古板一扫而空,摇头失笑。 少年心性啊…… 悠悠然回到公署,办公案台上放着两杯新品柿子奶茶,同僚刘学录施施然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微笑道:“请。” 卫学正半点不意外,也同样抬手微笑道:“请。” 喝一口,颤颤巍巍的白胡子上也沾有一点橙红果肉,卫学正心满意足的闭了下眼睛。 啊! 雅!实在是雅! 等了好几天,今天好不容易从国子监提前下学,奚溯钟离彧陆逍荀二等人馋都要馋死了,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门店去! 可—— 前面四个人并排走把路挡得死死的,堵得跟围墙似的。 后面的百姓碍于他们皆穿金戴银,敢怒不敢言。 并排走就算了,还走的慢,走得慢就算了,还嬉嬉笑笑,嘻嘻笑笑就算了,还一点缝隙都不给后面的人留。 很难怀疑不是故意的。 奚溯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将前面的人一脚踹飞! 他直接指着那人鼻子骂:“欠不欠啊!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耳朵啊,看不到后面这么多人等着进去呢?” 是不是最近我脾气变好,让你们都忘记我以前是京城最著名的纨绔了? 陆逍强忍笑意,以拳抵唇咳了一声:“奚世子,会云多云。” 那个男人被踹了个趔趄,好险才堪堪稳住,本来转头就想骂回去的,可看到是谁后,硬是把要脱口的骂声吞了回去。 康淑大长公主的独子,当今陛下的亲表弟,谁敢骂? 第165章 杂耍真好看 正在打包外卖单奶茶的时候,褚芙的右眼皮忽然毫无征兆跳个不停,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褚芙晃了晃脑袋,又伸手揉揉眼睛,“左眼跳财,右眼跳……封建迷信,肯定是用眼过度,眼睛疲劳了。” 她又揉了揉,小声嘟嚷:“难道是最近太累了……” 她自言自语的时候,斜后方一个面相憨直的男人正拎着一筐水果走出店门,门从内向外推开,风灌了进来,那串风铃就发出“叮铃铃”悠扬轻灵的响。 伴随着风铃声尾音落下的,是秦元难以置信地吼:“你把小山竹丢了?” 周围其他客人投来若有似无的好奇目光。 秦四站在对面惴惴不安又心慌心急,明明店内冷气充足,可他急得汗都要冒出来了。 秦元痛心疾首,吼得更大声:“你怎么不把自己丢了呢!” 陈折己和鹭娘连忙一左一右将他架了回来。 秦元焦头烂额,在房间内踱步来踱步去,抓着头发隐隐有崩溃之势:“说了让他看好小孩,结果呢?他转头就当了耳旁风!我要把他的屁股打烂!” 秦二秦三秦五拼命咳嗽,给他使眼色。 弟弟都这么大了,就不要再提什么“把屁股打烂”的悲伤往事了! 褚芙严肃道:“小四的屁股搁后再论,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到山竹。” 时间回溯到两刻钟前,事情是这样的—— 一个杂耍班子巡回演出,小山竹从未看过,有点好奇,但店里最近因为柿子新品奶茶的上架而腾不出人手,所以就让秦四带着她去看了。 临走前秦元对弟弟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务必看好小山竹,上次车站大人没在身边她们就被欺负的事大家还记得呢。 到了乌泱泱挤满了人的现场,杂耍、顶碗、变脸、耍剑、胸口碎大石、嘴里能喷火…… 每一个都让秦四看得目不转睛,惊叹不已。 到了最重要的与观众互动环节,秦四慷慨解囊,再一低头,发现原本小山竹的位置空空如也。 秦四瞬间从沉迷中惊醒,猛地抬头,举目四望,可人山人海中哪还有熟悉的身影? 霎时,他感觉鸡皮疙瘩爬满了后背,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他明明记得他一直牵着小山竹的手啊! 人呢? 人什么时候不见的? … 一个黑袍人遮掩着脸庞疾步往前走,露出的一小片下巴紧紧绷着,咯吱窝里夹了个小女孩。 小孩双眸紧闭,明显是昏迷了过去。 城中大部分百姓都收摊去看杂耍了,街上冷冷清清,行人寥寥无几,可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忍不住侧目。 一身鬼鬼祟祟的黑袍、咯吱窝里夹了个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的小孩,实在怪异。 见他们目光中有蠢蠢欲动的捉拿报官倾向,黑袍人顿了一顿,紧绷着身体拐进深巷,从一堆落灰破烂中随手拽出一个破竹筐,把她塞进筐里。 拎着竹筐出去,注目礼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 黑袍人浑身散发着低气压,恰在此时,前面一行人说说笑笑地走过去,每个人手中都拎着一个竹筐。 ——那是有间奶茶店的标志。 他眸子微凝了凝。 告别友人,穿着长袍的男子忽而感觉自己的竹筐变轻了许多,莫名其妙低头一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讶异。 诶,怎么果子少了这么多? 黑袍人将怀里顺来的果子一股脑全砸进了竹筐,手劲一点都没放轻。 第121章 看到一只苹果砸中她脑袋又被弹开碰到筐壁,他冷漠的想,不知道能不能砸死。 这个店里的员工竟然死不了,真是邪门。 接下来他再上街,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都正常了许多,只以为他拎着一筐水果,毕竟有间奶茶店的果园名声在外,如雷贯耳,绝大部分百姓都慕名去果园消费过。 黑袍人闷不做声赶路,却在前方转角处和一个人猝然撞上,两人手里的竹筐都因脱力而砸在地面。 面相憨直、魁梧奇伟膀大腰圆的男人被撞的一愣,肩膀钝钝的疼,却还是下意识伸出手来扶他,大昭官话说的得略微有些生硬:“兄弟你没事吧?” 黑袍人沉默着避开他的手,不动声色地扫了眼他鼓起来的肌肉,又看了眼竹筐。 果子还在上面,底下的小孩也没露出来,很好,伪装的不错。 他不再多语,拿起自己的竹筐就走。 第166章 hi? 男人望着他的背影,疑惑的挠挠后脑勺,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他摇摇头,拎上剩下那筐走了。 回到独门独户的清雅小院子,他赶紧放下竹筐活动活动手腕,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小小一筐果子,还挺沉。 忽而,一道平和醇厚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去哪了?” 仙风道骨的老者跨步而出,一眼就看到了他脚边放着的那筐水果,了然挑眉,“又是偷的?” 男人赶紧抱拳行礼,肃容恭敬道:“陈公。” 接着才熟练的换回大禄话,流利道:“不是,买的。” 答这句话的时候林厚敦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被陈公这么怀疑也不是毫无道理,毕竟他有‘犯罪前科’,上次就是他私自去奶茶店偷的金鸡纳树。 那不算多高明的手段,甚至称得上莽撞,他以为会被发现,毕竟是在大昭仙人的店里不是? 可没想到最后竟没查到他头上,甚至没了下文,后来他才知道是陈公用了仙术替自己做了扫尾工作。 这次来,林厚敦本想再去看一眼那几十棵金鸡纳树的,可没想到那里已经被围起来了。 他深以为憾,已经走到这里了又不能空手而出,遂遮掩的在果园胡乱买了筐果子。 他纳闷嘀咕:“她的金鸡纳树怎么养得活。” 既然严严实实的围起来了,那就说明活得好好的嘛,像他偷过来的那几棵都死透了,完全没有保护的必要。 陈嗣辛笑了起来,眼角露出细细密密的皱纹,“你也说了,那是她的金鸡纳树。” 他级别越高,就能看到越远的未来。 而他升级的关键,就是拯救别人的生命。 他知道这次昭国的京都——玉京,会发生一次级别较高的地震。 在他‘看见’的未来里,横山帝在这场地震中非常狼狈的逃了出去,但未伤及根本,可谓祸害遗千年,但这场灾难却收割了数以万计无辜百姓的性命。 昭国因旱灾本就民不聊生,在此大难之下,彻底一蹶不振。 当然,这场地震也是昭国灭国的导火索。 他刚到这个世界来的时候,昭国的旱灾已经发生了,他拯救不了,且他当时的等级是lv.0,连落地的村子都出不了。 而后他级别越来越高,能去的范围越来越大,名声也越来越响,被大禄皇帝奉为座上宾。 十级之后,他终于能出国。 几万人的性命啊,如果能因「谶纬」而让他们提前预防撤离,避开死劫,那么他离十一级又会近一小步。 他来到大昭看到了火车,喝到了从未听说过的奶茶,还看到了许多日新月异的新鲜事物。 他虽看不到褚芙的未来,却也模模糊糊的知道,她可能也和自己一样是从后世来的。 ——不知道是哪个后世,是不是和自己同一个时空。 但,在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之前,他绝不会透露自己来路信息半分,他吃过这方面的亏,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林厚敦蹙眉,肃容道:“地龙翻身?还是在玉京?” 他丝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陈公是神仙,他说会有那就一定会有。 全天下的百姓都认为神物会沉睡,但是到了一定的时间就会醒来,或冲出地面,或会翻个身、继续沉睡,因此导致大地颤抖。 可那是玉京!一国都城啊! 林厚敦不免有些唏嘘感叹,昭国的新帝才登基不满一年吧?承祚元年就出这种事,寓意不太好啊。 京城,与后世的首都对等,是文化、政治、金融中心,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就会动摇根本。 他正在唏嘘时,忽而听到旁边的那筐水果动了动,发出了细微的窸窸窣窣声音。 他敏锐的看过去,当即心下一沉,有人躲在里面偷听? 陈公的行迹从未对外透露半分,连大禄皇室都不知道他们已经离开的事实! 谁泄露的消息,竟然这么快就有疯狂的信徒找上门来了! 手比脑子快,这些想法才掠过脑子,他就已挡在陈公身前拔出佩刀,厉声喝道:“谁?!” 竹筐又晃了两下,终于一个不稳摔在地上,一个小女孩伴着一堆果子从里面骨碌碌滚了出来,吧唧一下趴在地上。 小山竹头晕眼花,浓重的劣质蒙汗药味似乎还在唇鼻间未散去,她昏沉着醒来,听到聒噪的大呼小叫,迷迷瞪瞪抬头望去。 陈嗣辛看到了一个眼睛圆圆的炸毛小孩。 小山竹看到了一个鬓发皆白的苍颜老人。 阳光从他身后的琉璃窗照进来,落在他的肩膀上,他微微低下头,恰映日光浮尘,一片尘埃飞舞。 一个炸毛小孩与一个苍颜老人对视。 双方静了许久。 见眼前这个老爷爷好像不是坏人,又没有什么恶意的样子,小山竹缓缓抬手,试探性的打了个招呼:“嗨?” 第167章 不是许愿池 看见小女孩从筐里爬出来,林厚敦心里警铃大作,又护着自家陈公往后退了退。 林厚敦之前被陈嗣辛救过一命,从此就一心一意跟在他身边做起了专职护卫,他力气很大,武艺还算优秀,又懂些擒拿本事,就是有时候脑子太过于憨直。 林厚敦不认为自己憨直,他只是忠诚。 他的恩人是陈公,主子是陈公,他也只听令于陈公,就算眼前只是个小女娃又怎么样?难道因为她小就能放松警惕了? 陈嗣辛之前曾试图教导他,但收效甚微。 望见眼前这个越发憨直的林厚敦,陈嗣辛无奈叹气,心想这护卫没救了,看来只能给自己当一辈子护卫了。 视线再次转移到那个炸毛小孩身上,陈嗣辛一愣,微微有些失神,视野晃碎又重聚。 这小孩长得真好。 这个“好”并不是说容貌有多漂亮,而是眼睛圆亮,脸颊红润有肉,整体呈现一种向上勃发的盎然,似生命力疯长。 陈嗣辛的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生机”二字。 是的,生机。 他自入境昭国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生机盎然的小孩了,那些孩子大多都头发枯黄面颊凹陷,头发乱蓬蓬的,像是干旱戈壁中一蓬又一蓬的风滚草。 而眼前这个小姑娘,却像生意盎然的向阳花。 林厚敦头往后偏了偏,神神秘秘的用气音小小声道:“是那个褚仙人家的孩子。” 加上今天,他已经去过那家奶茶店好几次了,自然认得店里的员工。 与此同时,他心中还升起一股莫名的敌意和攀比。 自家陈公这个「神」的称号都独占多少年了,他可是大禄百姓心中世间唯一的真神,未曾想今年异军突起,昭国突然多了个「仙人」,地位直逼他们陈公。 小山竹脑子里的记忆呈碎片化翻涌出来。 她记得自己在看杂耍,接着被人猛地从背后捂住口鼻拖走,整个人陷入一片混沌黑暗,没有了意识。 她舔了舔已经稍微长出来了一点的牙齿,大概猜到了是谁。 他们在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打量他们。 挡在前面的男人态度警惕,眼里是尚未放下的戒心,而那个老人则有种清癯的瘦感,眼神平和。 她是小,但不是傻,况且在店里各个哥哥姐姐的教导下察言观色方面早已突飞猛进,眨眼间就把人物关系捋清楚了。 ——不是他们绑的自己。 林厚敦没问你怎么跑我筐里来了,小山竹也没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气氛一时有丢丢微妙和凝滞。 她捏了捏指腹,害怕肯定是会有一点,但也没那么害怕,主动开口道:“我要回去。” 林厚敦依旧警惕不减地望着她,嘴上说:“你回啊。” 他也清楚自己大概是拿错了竹筐,拐弯处不是撞见了一个穿黑衣服的人吗?应该就是他。 话音刚落,地上那个小孩还真就站了起来,晃了两下脑袋,晃晃悠悠往外走。 第122章 陈嗣辛叹口气,看向瞠目结舌的林厚敦,态度慈蔼温和:“你去送这个小姑娘一程吧。” 林厚敦没动,陈嗣辛懂他在犹豫什么,温声催促道:“没事,马上会有人来接我,你早点去没准还赶得回来跟我一起走。” 他没说去哪,但林厚敦瞬间领悟了他的意思,精神一凛。 有人会来接陈公,进宫面见大昭皇帝! 林厚敦急吼吼就要去送人,可临走时却又想起了什么,赶紧跑了回来,低声道:“您要不要去见见……” 他说的隐晦,陈嗣辛却懂他话里的意思,要不要见见那个‘仙人’。 他认真想了想,随即摇摇头,笑道:“算了。” 见自家陈公不想去,他也就不再多说,转身三两步就追上已经走出门的小姑娘,耿直道:“走吧,送你回去。” 又低头瞥了眼她的小胳膊小腿,微蹙了蹙眉,“要背吗?” 小山竹摇摇头。 一路无言,街上人流渐多,林立在街道两旁的食肆也多了起来,林厚敦闷得发慌,主动搭话:“你是叫竹子是吗?” “山竹。” 他挠挠头,纳闷反问:“有什么不一样吗?” 小山竹:“……?” 完全不一样好不好! *** 褚芙调来了杂耍摊子周边几条街的门店监控,在五倍速看完后,很快锁定了一个人选,暗自磨牙。 果然!黑袍人不搞事就不舒服! 而且他们怎么老盯着小山竹薅? 就连褚芙这个不怎么信鬼神的人都忍不住怀疑人生,胡思乱想着把小山竹找回来后是不是该带她去拜拜菩萨,这娃实在是太多灾多难了。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小山竹到底被他七弯八绕的运到哪里去了! 褚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监控,忍不住问系统:“员工合同里有没有定位功能?能不能定位?” 系统木着声音答:[不是能不能,而是没有这个功能] 褚芙拧眉,武器库都出现了,定位还没有,是不是太不智能太不紧跟时事了点? 她有些头痛,真希望能有后世那种能定位的儿童手表。 她又换了个说法问:“有没有手表……” 系统:[请正视一件事] 褚芙皱眉,有些莫名其妙:“什么?” 系统操着一口无波无澜的ai音道:[我是系统,不是许愿池] … 凌扈曾经住的院子里已没了他的身影,无晦坐在院中的石桌前,脚边放着一筐水果。 黑袍人将前因后果讲清楚,久久未听到上首之人发声。 主子沉默的时间越长,他就越是忐忑。 明明他亲眼看着那个小孩进筐里了的,不知怎得就变成了一筐水果! 无晦垂着眼睛,慢悠悠将果肉啃干净,然后扔掉果核,洗净双手。 “为什么节外生枝,自作主张?”他拿锦帕仔仔细细擦干净手上的水珠,缓声问:“怕死?” 那个黑袍人心里一惊,连忙单膝跪下来,沉声道:“小的不怕死,小的只是想为主子分忧。” “分忧?”无晦慢慢咀嚼这两个字。 两侧垂目的黑袍人只听到耳边一道重物跌落的闷响,刚刚那个答话的黑袍人就已倒下去重重砸在地上,脖子歪斜,死不瞑目。 艳红的鲜血顺着石缝蜿蜒,淌了一地,空气中若有似无多了一股铁锈味的咸。 穿着青色僧袍、眉目慈悲的和尚擦拭着双手,居高临下地望着这具尸体。 绑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能为他分什么忧? 他起身往外走,走之前,倏而停下来扫了站在最前面的黑袍人一眼,嗓音似一缕檀香青烟般淡:“下不为例。” 不过是起了内讧,借刀杀人而已。 站在最前方的黑袍人心中惊骇不已,主子这是看出来了是自己的手笔?!他听出了话里的警告意味,忙不迭低头,“是。” 主子走后许久,他堪堪回过神来,这才察觉后背已全湿了,定了定神,瞟了一眼地上那具咽气了的尸体。 自己说什么了吗?不,自己什么也没说,只是暗示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叹了两口气,他就自作主张铤而走险去绑架了奶茶店的员工。 蠢物,死得也不冤枉。 第168章 stop!stop! 陈嗣辛与徽元帝正式会面后,闭殿门不出整一个时辰,其中谈了什么不可为外人道也。 谈完后,陈公并未多留,多次婉拒留膳的邀约,径自出宫了。 陈公走后,徽元帝仍坐在蒲团上没有动弹,神色在一片昏暗中看不清晰真切,不知道在想什么。 九宿遣宫婢静悄悄地点上宫灯,霎时,暖融融的黄色笼满宫殿,烛火摇曳。 他目光担忧地望着里面静坐的帝王,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却只是默不作声的呈上一釜茶。 汝窑天青釉茶釜中翡绿茶汤滚滚,九宿用精致的阳羡茶舀至素色杯盏内,一杯微微低头奉与徽元帝,另一杯却赶紧置与他身前茶案上。 徽元帝虽接了那杯茶,却转头望着大殿中心放置的地动仪,久久未喝。 地动仪外形像一个酒瓮,瓮八方每一个方向各有一龙首,龙衔铜珠一颗,下面有一只金蟾蜍张口承托。 他用力捏着杯盏。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呢?为什么偏偏是在玉京呢? 紧接着他又立马意识到,这是一个收拢民心的好机会。 预防、通知、转移、应急避险、疏散路线、安全集合点、普及地动知识、提高百姓的安全意识和自救能力、灾后重建……桩桩件件,他都要亲自参与进去。 地动是什么样的呢? 大地震颤,山石滚落,房屋倾塌,转眼间一些地方出现了大口子,有些人因为站不稳从裂缝中惨叫着掉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听见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 ——数以万计的百姓流离失所。 世间什么东西最贵? 是太平。 徽元帝轻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恢复以往的疏淡模样,“朕无碍,传召内阁大臣进宫议事。” 九宿担忧极了,陛下到现在还没用膳呢,但他不敢贸然出声,躬身应了句:“是。” 从乾清宫议完事出来,身形高大的男人踏上被晚霞染红的宫道,夜风稍带一点凉意,卷起玄色绣金的袍摆。 他身后,紧紧跟随着几个俯首躬身的臣子僚属。 “陛下,陛下……” 急切的、担忧谨慎的话语,如同细网蛛丝缠绕周身,“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您乃万金之躯,万不可以身涉险啊,况且地动仪毫无动静,何不等等再作打算……” 得知他要亲自参与进这次地动里去后,众心腹大臣极力劝阻。 “陛下!” 玄金袍男子蓦地止步,身侧护龙卫立即做出拔剑动作,横拦在喋喋不休的臣子僚属面前。 劝说声倏地消弭无踪。 “朕心已决。”他没有回头,俊美容颜覆着薄霜,“治国有常,而利民为本,执政有道,而民心为上,若朕再不肯做点实事,岂不是成了与先帝一般的天家废物?” 这一番话语气虽浅淡,话却说得极重,众臣子一时噤声不敢再言语。 过了许久,才有一个三朝老臣小心翼翼道:“您可派遣于这方面娴熟的官员治理,没有必要亲自涉险,再有就是「地动」言论空穴来风,若最后大灾没有到来,恐怕难安民心啊……” 忽地,一阵细微的动静从殿内传来,所有人下意识循声望去。 只见大殿正地动仪中间那枚铜球骨碌碌落了下来,似命运齿轮缓缓开始转动般,掉进仪器下面的金蟾蜍口中。 所有臣子一时惊愕在原地,怔怔望着那枚滚出来的铜球。 鸦雀无声。 *** 无晦也得知了玉京即将地动的消息,暗地里将计划提前,打算让凌扈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回到焉耆。 在各路打点下事情一路顺利,畅通无阻,可未曾想到了最后一步,凌扈却拒绝了他的安排:“我不走。” 无晦脸上笑意消失殆尽,面无表情地看了他许久,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说出这句话来后凌扈大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卸下来十斤浸透水的棉花般轻飘飘的,他藏在桌底下的手紧握成拳,鼓起勇气看自己哥哥,努力将声音提高:“我说,我不走,我就留在大昭,先不回焉耆了!” 无晦依旧定定的盯着他,眸子黑沉,“玉京即将发生地动,你知道地动是什么意思吗?” 凌扈也执拗的盯着他,“我知道。” 哥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以为由得你做主?”无晦将茶杯轻轻磕在桌上,明明声响不大,却让凌扈整个人惊得一颤。 他抬起眼皮,神情平静的望着眼前这个忤逆自己的弟弟,“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第123章 痛苦好像具象化了,凌扈就坐在原地,无比清晰地感受着那些负面的、稀薄的情感推搡着涌进自己的身体。 他好像……怎么也躲不开在情绪的汹涌波涛下变得软弱的结局。 以往,“哥哥”这两个字对他而言是天真的赤诚,是一往无前的勇气。 可现在,“哥哥”这两个字对他而言是不被理解的想法,是争锋相对的逼迫。 凌扈张了张嘴,想再为自己再争取最后一次机会:“你……” 忽然,茶楼小窗下无人的空巷内忽然传来一道女子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滚开!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你就不能稍微尊重点我吗?强扭的瓜根本不甜,况且若你实在看不清自己也可以以溺自照!” 镜子没有尿总该有吧?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茶楼二楼雅间,私密性极强,视野极好,而底下巷子应该是一对正在吵架的小兄妹。 凌扈胸腔一阵畅快,几乎要压抑不住自己微翘的唇角,他赶忙端起茶杯掩饰,咳了一声:“哥哥,我并非这个意思,你知道我对你是打心眼里尊敬的。” 无晦自然是听到了,紧紧捏着手上的茶杯没有说话。 楼下又传来一道男子痛心疾首的声音:“我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要知道,要是这件事换做旁人我根本理都不会理会的!” 无晦抬了下眉,悠悠浅笑道:“哥哥也并非这个意思。” 窗下争吵时愈加激烈:“为我好?为我好就是将你的想法一股脑强加于我?你想过我的感受吗?这是我的人生!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阿猫阿狗!” 凌扈深以为然的瘪了下嘴。 “人生?嗤,你才多少岁就跟我谈人生?我告诉你,按照你这个傻白甜性子要是没有我的安排你被人吞吃了骨头都不知道!听话,乖乖跟我走!” “我不走!” “跟我走!” “我说了我不走!” 角逐正激烈时声音却忽然停了,然后就是几声不知所以然的“呜呜呜”,凌扈正莫名时,就听到楼下窗户传来一阵引人遐想的暧昧声响。 兄弟两人的脸色都同时变了。 这根本不是兄妹,而是一对正在闹别扭的小情侣! 无晦看了眼耳尖倏地变得通红的弟弟,手握成拳紧紧攥,额头青筋凸起! 他用力闭了下眼,对守在门外的一行黑袍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还不快让楼下那两个人停下!” 第169章 心诚则灵 那些黑袍人的脸在一片阴影下看不清面容,但手上锋利的刀已默不作声的出鞘,立马就要退出去。 凌扈看清他们手上一闪而过的寒光后,心里一紧,脸色发白,下意识叫住:“别杀人——” 黑袍人没有应声,而是下意识抬头看了眼端坐在里面的无晦。 无晦抬了下眼皮,定定地看向自己等候自己命令的下属,脸上鲜然带着笑意,“看我做什么?还不按照你的小主子的意思去办?” 黑袍人应声出去。 目的达成,凌扈心下非但没有喜悦,反而往下沉沉一坠。 他口中的“停下”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哥他刚刚真的动了想处理掉楼下那对人的意思。 他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这副视人命如草芥的模样,还是说在自己不知道的过去……他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呢? 凌扈极缓慢的眨了眨眼睛,直视着他轻声道:“哥,我没有因你私自囚禁我而怨恨,也没有因为知道你的真面目而生疏,这些……这些我都可以不在意的。”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划过很多记忆碎片,深吸一口气,郑重道:“但是你不能一直这样错下去,现在悬崖勒马、将功补过或许还来得及,局面还是可以挽回一二的……” 后面那几句话语速变急,说得极其艰涩,最后,他凭着一股冲动抬头直视着自己兄长,一鼓作气将这句话说全:“——我替你挽回。” 穿堂风吹进来,纸糊的窗户哗哗作响。 楼下不远处驶过一驾马车,车轴嘎吱嗄吱,走得极慢。 无晦垂眸看着自己手心,三条线深深浅浅着相错而过,他将五指合拢,手心微烫。 不知道过了多久,凌扈本以为自己再也等不到了他的回答时,忽听到他语气疏淡道:“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很多事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两人也早已不是孩童,所以要明白,有些事也不像小时候一样打两个滚撒几句泼就能既往不咎。 ——他注定是要一条路走到黑的。 凌扈没动。 无晦与他目光相触,忽起恶劣的心思,故意道:“你知道我杀过多少人,手上沾了多少血吗?” 你知道我曾经离目标有多近吗? 他的宏图大志啊,明明只差那么一点点,这个国家就可不费兵马劳顿、吹灰之力就从内土崩瓦解! 然后,由他焉耆一举吞并! 无晦承认自己心底还是存有不甘,那股不甘犹如炽焰般日日夜夜噼里啪啦烘烤着他的心脏,将他烫得灼痛,不得安生。 差一点,永远都是差一点……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在阻挡他,这个现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哦,是从那个褚掌柜的出现开始的。 “你替我挽回?”他将‘挽回’这两个字咬得尤其重。 这个弟弟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来昭国这几年似乎没什么长进,无晦漫不经心的想着这些,随口道:“那些罪呢?你也要替我赎?如果我死后进刀山地狱呢?你也替我入?” 凌扈拳头握紧放松,再握紧放松,“我……” “行了。”无晦打断,淡声将跑远的话题重新拉回来:“给我一个你不想走的原因。” 是“原因”,而不是“理由”。 自己做好了一切准备,只因他突如其来的一句不愿意走,所有计划都扑了个空。不过,既然他不愿意走,那计划也该顺势变上一变,至于那几个已经接过来代替他为质的玩意儿…… 无晦手指点了点,神色晦暗。 凌扈已经整理好思绪,双手放在双膝上,赤诚坦诚道:“我有友人。” 他并非孤身一人,他在昭国也有了自己的朋友,最重要的是他想清楚了,不想再像以前一样当个装什么都不知道的缩头乌龟。 他想尽量制止哥哥再害人,在能力范围之内让场面变得更可控。 “你有友人?谁?褚芙?你在异想天开什么?”无晦从得到的消息和记忆中翻找,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是而非意味不明的嗤笑了一声:“还是说,是那个杜房鸣?” 他眼底假装出来的笑意也消失无踪,提到他时用几乎刻薄的字眼,冷笑着说:“一个庶得不能再庶的次子。” 这种身份配做他弟弟的朋友? 凌扈悻悻摸了摸鼻子,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想到杜房鸣身上去了,他和杜房鸣只是打了几次架,还远远达不到友人的地步吧? … 此时,远在万里之外边关的杜房鸣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自顾自纳闷的嘀咕了句:“感染风寒了?” 不是,这么热的天自己也能染上风寒?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转眼就被他抛到脑后,杜房鸣一本正经的继续完成刚才没做完的事。 他偷偷摸摸的往左右看了一遍,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这才松了口气,赶紧从怀里掏出三根蜡烛,蹲下来插进泥土里点燃,又虔诚的拜了拜。 听说玉京地动,也不知道家里爹娘他们怎么样了,纵使他抓心挠肝的想回去,可军令如山,跑了就是逃兵,所以他只能焦急的在这等消息。 杜房鸣双手合一,小声嘟嚷:“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家里人都要平安无事啊……” 他睁开眼睛,脸上无比虔诚和期待,可下一刻,刺啦一阵风吹来,那三根蜡烛当着他的面熄灭了。 熄……灭了? 嗯?? 应该是巧合吧? 他再次点着,可这次刚把那三根蜡烛插进土里去,又一阵风吹来—— 它们又熄灭了! 杜房鸣不信邪,再次点着,谁知道它再次熄灭了! 杜房鸣瞪大眼睛,‘蹭’的一下站起来,指尖颤抖的指着地上插着的那几根蜡烛,它什么意思? 石虎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营帐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见他气冲冲的跑走了,很是不明所以的挠了挠脑袋,正想过去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忽然看到他又熊赳赳气昂昂的跑回来了。 杜房鸣此时眼里已全然看不见任何人,面目狰狞,用喷枪对着那三根可怜无助的蜡烛用最大火力烧。 你给我燃! 他语带威胁:“再熄灭我就当你们都听到同意了啊!” 又一阵风吹来,烛火在他的目光威逼下颤巍巍的摇晃了两下,终是没有熄灭。 杜房鸣哼哼了两声,拍了拍袖子无不得意的站了起来,就在这时,他背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嗓音:“你手上这个神器是哪儿来的?” 第124章 杜房鸣吓一哆嗦,手上的喷枪就一个不稳掉在地上,他下意识往后瞥了一眼,这才发现石虎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摸着走到了自己身后,自己还一点都没察觉出来! 不过此时石虎视线全黏在地上那把喷枪上,眼睛都看直了。 杜房鸣赶紧把喷枪捡起来又假装不经意般往自己身后藏了藏,这才正气凛然的和他对上视线。 哪来的?当然是上上上次去看驴哥时在奶茶店厨房那顺来的!听说这是那个只喜欢钻厨房的大块头燎猪皮用的,但此时此刻这话能说吗?当然不能说! 石虎见他把喷枪藏在身后倒也没再多问,心平气和的想等会儿让谢小将军出马就行了,他目光又挪到地上孤零零的三根蜡烛上,拧眉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这家伙该不会在用什么巫蛊之术咒别人吧?军队里可不兴整这玩意儿嗷! 这个能说! 杜房鸣来了精神,当即挺起胸脯,嘚啵嘚啵把自己刚才向祖宗许愿祖宗,祖宗当没听到,但自己机智英勇的让祖宗显灵这件事骄傲的说了。 “可……”石虎黑黢黢的脸上满是迷惑,更加不明白了,“他们会觉得你听到了,把火吹灭就是同意了啊。” 所以他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执着于让人家燃起来呢? 杜房鸣缓慢的眨了眨眼睛,啊……是这样吗? 他假装无事发生,低头迅速地瞟了一眼,可那几根蜡烛燃烧的稳稳当当,中气十足,毫无要熄灭的迹象。 杜房鸣:“……?” 不是,你们又不熄了?老杜家列祖列宗,你们到底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啊? 第170章 要地震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林厚敦对自家陈公独自一人进宫面见徽元帝毫不知情。 他把小山竹送到店外就不肯再向前,站在门口故作冷酷的做了个双手抱胸的动作,冲她扬了扬下巴:“进去吧。” 小山竹对这个嘴硬心勉强算软的好人叔印象还不错,也乖乖的停下来看他,“你要进去歇歇吗?” 林厚敦瞟了一眼店门,脸庞愈加紧绷,“不,我要回去了。” 说着就转身要走,只是临走前瞥了一眼摆放在店门口的一溜儿抓娃娃机。 小山竹察觉到他略微有些好奇的目光,相当善解人意的发出邀请:“要玩吗?” 林厚敦绷着脸摇头。 “这个上手简单,很好玩的,你投三个币至少能抓到一个。”小山竹耐心解释,这是她之前在店里每天观察到的经验之谈,像那个奚世子每每都能满载而归。 她就收获了很多哥哥姐姐送的娃娃,几乎摆满了床头。 “不用。”林厚敦收回视线一脸耿直的拒绝了,他要赶紧回去同陈公去见徽元帝,才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这种幼稚的东西上。 临走前他又瞥了一眼。 嘁,这种小孩子才喜欢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会喜欢? 一盏茶时间后—— 又一个娃娃掉了下去,林厚敦仿佛听到了自己心啪嗒啪嗒碎成八瓣的声音,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摇柄,满脸沮丧。 短短十分钟内!把带来的银子全部花光了都没能抓上来一个娃娃! 小山竹有些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从兜兜里摸出银子很大方的递给他,“这些都给你换币。” 林厚敦低头看着静静躺在她手心处的银子,愣住了。 她这是在拿自己的私房钱填补他? 林厚敦不知所措的抓了两把头发,她一个小孩能有多少钱,不会都给自己了吧? 小山竹不知道他心底此刻是怎样纠结的一个状态,见他不接,只是乖巧的又把银子往前递了递。 林厚敦对上她圆溜溜的眼睛,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把银子接过来小声道:“那我再玩最后一把,这钱我日后会还给你的。” 他有点为自己之前的想法臊得慌,小孩有时候就是大人的一面镜子,她年纪这么小心性就这么好,可见那个褚仙人应当也是个坦荡明亮之人。 自己不该因为那么些攀比和敌意,就对她莫名抱有偏见。 人心的变化,有时只在眨眼之间。 这次跟刚才不一样,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娃娃也牢牢的嵌在抓夹之中,林厚敦欣喜若狂,小山竹都忍不住为他感到紧张,手心都在暗暗用力。 可就在那个娃娃离出口仅有一步之遥时,抓夹一松,那个娃娃“咻”的一下又轻飘飘掉下去了。 林厚敦:“……” 小山竹目睹他从欣喜若狂到满脸绝望的过程,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有些犹豫的摸了摸自己的兜兜,银子还要留着给哥哥姐姐买礼物呢…… 她慢吞吞摸出半块银子,心里又好不舍。 但林厚敦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站起来了,她立马利落的把那枚要拿出来的银子又嗖的一声塞回兜兜里。 他失魂落魄,还有些羞愧,“我……” 这么多银子都没抓到一个,他的运气果真就这么差吗?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店外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山竹啊——” 小山竹下意识转头,一个熟悉的人影飞奔过来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上下摸索,确定胳膊腿儿都在,这才重重的亲了她脸颊一口,惊喜之情溢于言表:“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回来的?一个人吗?” 小山竹笑眯眯的抱住她的脖子,指了指旁边的林厚敦。 鹭娘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人。 两人对视,林厚敦极不适应这样的场合,满脸麻木,感觉浑身都像是有蚂蚁在咬一样刺挠刺挠的。 他是该走呢?还是该走呢?还是该走呢? ** 玉京即将地动的消息一经放出,人心惶惶。 本来神罚那件事还没过,旱灾肆行、民不聊生,今年好不容易有了仙人帮扶照顾,日子才稍微好过一点,可没想到百姓们才刚刚感到一丝安稳,就出了地动这一桩事。 地动就地动,可为何偏偏是一国首府玉京? 徽元帝在大朝会上干脆利落的将搬迁事宜说了出来,举京迁往珩城,珩城虽不如玉京,但在旱灾前也经济繁荣,素有「小都城」之美称。 整个都城的人都搬迁出去? 其他大臣还在沉思之时,御史大夫肖腾就推着轮椅冲出来极力反对。 是的,他在家中听说玉京地动之后心急如焚导致意外摔伤,双腿不能行走,据他所说如挑断脚筋一样疼痛。 简而言之就是:把韧带摔断了。 所以这次大朝会他是坐着轮椅来的。 但即便肖御史坐在轮椅上,也不妨碍他慷慨激昂,唾沫横飞:“依臣看何必迁都?褚掌柜不是仙人吗?何不让她施法令玉京避免这场灾祸、亦或让地动之事转移到其他郡城去?她受我大昭子民供养,自该为我大昭费心劳神殚精竭虑啊!” 其他大臣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或者是听错了,他伤的不是腿吗?怎么好像脑子出了问题?还是吃错药了? 你供养了人家哪里就在这里绑架?更何况—— 徽元帝冷厉反问:“哪块不是我昭国国土?哪处不是我昭国百姓?” 照他这种说法,把地动转移到其他郡城就好了,那其他郡城的百姓就该死么?他们的性命就不重要吗?玉京的人命天生就比其他郡城的百姓贵吗? 肖腾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触了徽元帝的逆鳞,立马从善如流连忙请罪:“臣并非这个意思……” 他有些讪讪,又极力为自己找补:“总归是不一样的,这到底是都城……” 京城的百姓和其他郡城的百姓怎么能一样呢? 就连京官和地方官也不一样啊!哪怕都是一样的官阶,地方官就是比京官低上半级,五年一次的回京述职也要腆着脸提前在京中打好关系,这是大伙儿都约定俗成、心知肚明的规矩啊! 见徽元帝脸色不对,他心一横,推着轮椅要去死谏撞柱,意欲让陛下看到他的决心。 他一边推轮椅去撞柱,一边转头,拼命冲自己同僚眨眼。 快来拦我!快来拦我啊! 可那些往日与他交好的众大臣齐齐望天望地。 以前竟没发现殿内有这样的好景致,啧啧,这砖石可真砖啊!这地板也挺地板! 第171章 护驾 肖腾眼睛眨到抽搐都没有人来拦他,他骑虎难下,正在想要不要撞上去的时候,忽听到上首落下一句话: “行了。” 肖腾眼睛登时一亮,如听仙乐耳暂明! 他整了个蓦然松弛了下来,感激涕零之余也有一点微乎其微的自得。 哎呀,看来陛下对他还是有点情分在的,自己可是两朝老臣,往年在横山帝手下都能讨份俸禄过活的,陛下到底年轻,怎么都会给他这种老臣两分薄面。 徽元帝由上而下俯视着他。 之前叫立褚掌柜为后是他跳得最欢实,现在地动让褚仙人施法又是他蹦得最积极。 第125章 他有些倦了,以拳抵额,五爪云纹金线滚边玄色龙袍袖子滚落下来,也懒得说场面话,直接淡声道:“肖卿已年逾知命之年了吧?所以才如此老迈,识事不清,比不得年轻人耳聪目明了,朕记得肖卿祖籍在淮北?既如此便免官回去,好好颐养天年吧。” 肖腾顾不得不能仰望天颜的规矩,蓦地惊愕抬头看他,如遭晴天霹雳。 免……免官? 其他大臣心里一凛。 文武百官皆手持朝笏战战兢兢,吓得埋头不敢吭声,明明大殿内全是人,可此时偏偏安静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贬了肖腾就不能贬我了喔! 肖腾脸色苍白,这下是真的想撞柱了,他浑身瘫软,当即就挣扎着想从轮椅上跪下来求情:“陛……” 可还没说完就被徽元帝打断:“迁都之事无需再议,退朝。” 肖腾面色苍白,魂魄离体,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随着人流出来的了。 杜寰在后面推他的轮椅,见他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哼了一声。 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把官还给丢了! 肖腾回过神来,咬牙暗恨不已。 陛下竟然连最后一丁点脸面和荣耀都不肯给他,甚至不肯让他主动上折子请求告老还乡,而是在朝会上直接免了他的官! 这下好了!当官几十年,归来仍是新人,里子面子都没了! 肖腾纵然心里有气,但是也不敢对徽元帝有怨言,只能把气撒在朋友身上,压低嗓音愤愤不平道:“你刚才怎么不拦着我点?” 要是刚才拦住了他,事情怎么会发展到如今这种无力回天的地步? 杜寰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尔要脸乎? 你还妄图撞柱,你还想死谏,你还想弹劾人家褚掌柜? 哦,合着之前每天偷着喝奶茶、吃烤肠的人不是你啊? 好歹也是好几十年的老友,杜寰忍了又忍,到底没雪上加霜,只是瞥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要庆幸陈大人不在,要不然他得抬着你的轮椅往龙柱上撞。” 肖腾一噎,那要照这么说自己还要感谢陈折己早就辞官了咯? 杜寰又低声语带警告道:“你在朝会上这话我们就当没听过,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 百姓是民,民一个庞大的群体。 若是惶惶不可终日的玉京百姓知道了有这么条‘出路’在,他们慌不择路之下可能真的就会跑去北漠让褚掌柜出手。 下跪、祈求、痛哭……招式无所不用其极。 若是褚掌柜不愿,他们又一定会心生怨怼,人云亦云之下,可能就会让褚掌柜寒心。 肖腾拱手冲东方遥遥一拜,气急败坏道:“什么就当没听过?依你我所学,这千百年来哪有阴阳颠倒、牝鸡司晨的道理?我说的分明就没有错!这是昭国,合该是陛下的天下,怎的民心都偏向了……” 他还没说完就被从后面推搡了一把,一个趔趄从轮椅上跌下去摔了个狗吃屎,他一腔思绪全被打断了个彻底,回头怒吼:“干什么?!” 杜寰一屁股将轮椅坐了上去,言简意赅:“推累了,坐着歇会儿。” 肖腾气急败坏,有把伤患赶下来站着自己坐的人吗?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反正也起不来,他干脆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讥讽道:“你不知道民间有句俚语,叫坐了朋友的热板凳两人就会吵架吗?” 杜寰惊讶斜眼看他,一摊手,“你在说什么啊庶民?我可是朝廷二品大员,我们怎么会是朋友呢?” 身份就是天然的鸿沟,出了这道宫门,属于御史大夫肖腾的地位和荣耀就是过去式,他哪有和杜寰吵架的份儿和资格? 肖腾:“……” 心脏仿佛被狠狠插了一刀! 他心底那股气一下泄了个干净,甚至隐隐生出不该那么冲动的后悔来,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更是猛地吞噬了他。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啊…… 肖腾这事一出,迁都之事彻底尘埃落定,官员们很上道,没有人再敢跳出来碍眼。 事情分轻重缓急,举京上下齐心协力似蚂蚁般开始运送物什,忙忙碌碌。 能从数十年旱灾下活到现在的都是极爱惜自己身家性命的,大多数人收拾金银细软就走,但也有不愿撤离的。 他们不一定是不信地动会发生,只是不愿意接受要远离故土这件事。 但见一车又一车的书卷运送出去后,恐慌逐渐弥漫开来,京城那些不想撤离的百姓也有些动摇了。 预测的地动日子逼近,各大部门紧迫感逼上心头,日日为孰轻孰重争吵,都觉得应该自己部门的东西先运送出去。 “我太常寺牵扯到了宗庙礼乐与祭祀方面,关系重大,各位老兄这次还是让我太常寺货箱先行吧……” “呸!我户部掌管天下土地户籍,赋税财政,哪样不重要?哪样不是重中之重?若无我户部,你们下旬的俸禄可还发得出来?当然是我户部的货箱先行!” “呵,发不发得出来那也该由陛下定夺,你在这里扯着虎皮拉什么大旗?我工部营造工程事物,屯田、水利、交通,样样重要!合该我工部先行!” “我吏部……” “兵部……” “军器监……” 各个尚书侍郎等高级官员吵的脸红脖子粗,就差上手打起来了。 这时,旁边一个被挤出来的小官员灰头土脸的扶了扶官帽,拍了拍靴子上的灰,突然,他眼尖发现了什么,心脏重重跳了一下,立马迎过去行礼,故意高声道:“陛下——” 其他人听到这两个字一惊,顾不得扯乱的头发歪掉的官帽,齐齐转身弯腰行礼,口呼:“陛下!” 徽元帝扫视过去,“这是怎么了?”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只是发生了一点小摩擦而已。” 其他人跟着陪笑附和:“是是是,一点小摩擦、小矛盾……” 忽然间,大地震动摇晃,众人都有些站立不稳,地动山摇间,所有人都瞬间反应了过来,骇然失色。 不知道谁扑了过来用身体挡住徽元帝,嘶吼道:“护驾!护驾!” 第172章 奶茶店代表团方阵 承祚元年的初秋是在一场地震中度过的。 玉京地震,城西北、东南方向受灾严重,山崩地裂,声如惊雷,出沙如涌泉,京内外府邸驿站等倒塌无数,而后更是余震不断,搞得人心惶惶。 中央政令下来后,人人为避祸慌不择路,处在北漠的民宿都被抢购到供不应求,没抢到的人悔得捶胸顿足,只恨自己没早点来预定! 更有聪明人想花大价钱和他们换房或者交易,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开玩笑,我凭实力抢到的房间凭什么让给你?就算你开出三倍五倍的价钱又怎样?我都住得起民宿了难道还会差你那点钱吗?当然是自己和家人的安全更重要啊! 那些人被拒绝后只得悻悻求到褚芙面前来。 褚芙还在吭哧吭哧存建酒店的钱呢,见状拿出来一部分来扩建民宿,增加了两层后,那些喧嚣的声音才稍稍平息些。 对于玉京发生地震这件事,褚芙说无动于衷都是假的,这让她想到了后世的地震灾害,心情有些感同身受的沉重。 但是店里暂且离不得人,于是她在和众人商议好后决定派遣鹭娘、陈折己和阿风三人去玉京帮忙。 当然,是以奶茶店的名义。 就在大家伙忙而有序的为即将远行的同伴收拾行李时,苹果鼓起勇气,提出自己也想去。 褚芙是不想让小孩去的,因为不知道会不会有余震、加上不确定因素太多了,但是看到小姑娘拿着画板,紧张且执着的看着她时…… 褚芙又心软了。 对上这样的眼神,她向来很难说出“不”字。 于是她紧锣密鼓的对即将要走的员工科普了基本地震知识,在大家走前召开了第一次全家代表大会。 会议上深刻贯彻并落实了“一分部署,九分落实”的思想,更申明了要紧跟徽元帝的政策,全力推动抗震救灾工作的开展,工作中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并进一步完善应急疏散演练方案,明确应急工作程序,不断增强制度建设的针对性、实效性和可操性。 并且强调要加强宣传教育,提高百姓对于地震、防震、避震和各种灾害性事件的基本鉴别能力、心理承受能力和自救互救能力,确保防震救灾工作高效有序地展开。 具体而言就是:抗震救灾,普及宣传。 最后褚芙划重点,你们这次去出差都辛苦了,回来给你们加鸡腿!加工资! 鹭娘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掌柜的别说了,我是冲着干实事去的,不是馋那一两个鸡腿!” 恰在此时,秦五端进来一大盆炸鸡翅炸鸡腿,扬声喊道:“炸鸡来喽~” 说着飞速在桌上放下烫手的盆,赶紧摸了摸自己耳朵以缓解指腹灼热的温度。 第126章 他想着鹭娘阿风他们要走了,得有好一段时间吃不到自己做的饭,特地早起炸了这么一大盆呢! 炸物多放放也不会坏,剩下的刚好让他们带在路上吃。 陈折己扭头,看到刚才还在自己左手边的鹭娘没了身影,位置上空空如也。 咦? 再一扭头,那个身影已经娴熟的戴上一次性手套往自己的炸鸡腿上撒孜然辣椒粉。 陈折己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除了去吴国考察门店落点那次,大家从来没分别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特别是阿风和小苹果,曲裾对两人忧心极了。 一个半大孩子,另一个就是个孩子呢,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检查行囊,时不时给他们添上个什么,想着兴许到了那边能用到呢。 褚芙想在商城买书包给他们,就是那种大容量的登山包,但没看到,只能作罢,几人匆匆赶制出来了一个小书包给了小苹果。 临走那天,小苹果扎着小揪揪,前面反向背着书包,后面背着画板,和大家乖乖道别。 … 下火车时,陈折己怔怔望着眼前的废墟和坍塌的城墙,几乎认不出这是玉京。 黑白的画面里满目疮痍,四处都是坍塌的碎石瓦片,大地一片安静,仿佛一切都在死去,让人心里钝钝地痛。 废墟中有七零八碎的血迹,似纯白雪地中的点点红梅,触目惊心的美丽。 他喃喃:“春秋二百四十载,地震才五兹何频。去年东南复告旱,遍以牲币走百神。” 小苹果抓住他的手,抬头问道:“是谁的诗?” 他低头,勉强笑了笑,语气依旧温和:“这是魏了翁的诗,我说与你听。” 陈折己之所以确定这是曾经的一国首府玉京,是因为他面前这座建筑。 在大自然可以摧毁一切的力量下,眼前这座原木风的治愈小店卓然屹立,在一片黑白世界里异常耀眼夺目,熠熠生辉。 鹭娘大松了一口气:“掌柜的可以放心了,门店没有事。” 众所周知,门店没有保护机制,褚芙之前一直担心会不会坍塌,就算平板上显示玉京的门店依旧是绿色也仍不放心。 ——毕竟之前被人砸碎过玻璃,也算是有前车之鉴了。 可现在看来,门店确实好好的。 从落地窗外由内望去,可以看到店里躲了无数百姓,他们狼狈、无措、惶惶不安,地震已经停了,可他们还是不敢踏出来一步。 整个门店像乱糟糟堆满了衣服的衣柜,再多塞一件都会爆开的程度,鹭娘甚至看到有人的脸颊被挤得压在透明的玻璃窗上,像一张被拍扁的芝麻胡饼。 仙人是名称,是代号,是心灵的寄托,但这两个字更像是缥缈无踪的存在,他们敬神,却不敢过度依赖神。 但此时此刻,那些劳什子不敢过度依赖全都失了效、见了鬼。 「仙人」这两个字,带给百姓带来的安全感实在是太强烈了!哪怕是她名下的一处门店都可以给人带来无尽勇气,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块浮木。 鹭娘抬步正要过去看看,却猛地扭头看向右边,精神一凛,喝道:“那里有人!” 巨石下面压着一个呼吸微弱的老人,头上被砸出了碗口大的伤口,几乎头破血流。 三人齐心合力咬牙将巨石抬起一角,鹭娘连忙凑过头去拉他出来,“老人家,老人家你没事吧?” 陈折己看清老人的长相后,扶着巨石的手一顿,语气里是掩不住的诧异和迟疑:“肖大人?” 肖大人?哪个肖大人? 鹭娘脑子转得飞快。 难道是肖腾?那个试图道德绑架褚掌柜的前御史大夫? “什么?”鹭娘大惊失色,噔噔噔往后倒退两步,跟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赶紧擦了擦手。 那块巨石又“嘭”的一声压回去了,在猝不及防的重量之下,肖腾被压得翻了个白眼,感觉自己有点内出血。 “救……救命。”他缓过来后喘了两口气,艰难的指了指后面,被血染红的眼中迸发出希望的光芒:“我孙女……还在家里,生死不明,姑娘,救救我家孩子,求你、求你……救救我家孩子。” 他本来已双目涣散奄奄一息,瞳膜和睫毛都被染成了鲜红色,灰白的头发乱七八糟的搭在脑袋上。 明明漫长的巨石重压下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但在看到鹭娘的那个瞬间,他仿佛爆发出无数潜力,竟一口气断断续续说了这么长一段句子,还执着地给她指了个方向。 鹭娘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恶声恶气道:“做事之前要想后果,你在大殿之上诋毁我家褚掌柜之前怎么不想来日如何自处?” “还妄想我帮你救人?做梦!” 说完扬长而去。 第173章 哭错坟了 肖腾被朝廷派来的援助营救出来时正临傍晚,暮色正浓,他心里充满了绝望和愤怒。 他的轮椅毫不意外的被压坏了,只能由一左一右半搀半抬着回府,那两人在他耳边叽叽呱呱说了什么他全部都听不见,只满心满眼都是: 我孙女还没救出来呢! 我孙女还在家呢! 赶回去的路上他都在害怕。 快到目的地时,隔着老远他就看到一片废墟,肖宅的牌匾断成两截,灰扑扑的横在满地的碎瓦片上。 肖腾呼吸一窒,心中大怮,挣脱开左右搀扶他的手,连滚带爬的跑到坍塌的废墟上,一边颤颤巍巍的开始扒碎瓦片,一边嚎啕大哭: “小宝,我来晚了!祖父来晚了啊……” 泪水连着汗水滴进眼睛他都浑然不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在一堆残垣断壁中挖出来了一件沾血的小衣裳。 这是小宝今天穿在身上的衣裳…… 肖腾嘴皮子颤抖了两下,忽地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力气都泄了个干净,抱着那身染血的小衣裳失声痛哭。 他幼年失怙,少年失恃,中年丧偶,在妻子撒手人寰后,一双女儿也皆因病而亡,只留下了这么个独苗苗孙女。 他踉跄着爬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小宝不怕,咱给你立衣冠冢,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啊……” 话还没说完,他身后就传来一道茫然又耳熟的童音—— “祖父?” 肖腾身子如弦般绷紧了一下,缓缓、缓缓地转头。 胖乎乎的小姑娘吧唧吧唧吃着一个棒棒糖,嘴巴边上还有一圈糖渍,满目疑惑地看着他。 这不是他家小宝还能是谁? 肖腾狠狠吸一口气,不知道从哪爆发出那么大的力气,猛地冲过去将她狠狠搂在怀里。 明明这么大的力气,小孩在惯性的作用下容易被扑倒,但敦实的小姑娘却一如往常的舔着棒棒糖,愣是动都没动一下。 拜托!小宝底盘超稳的! 肖腾把她囫囵摸了一遍确认全须全尾才稍微松了口气。 过了许久,他才揉了揉发红的双眼,仿若自言自语般低声说了句:“不是说不救吗?” 在半个时辰前,也有人站在同样的地方问了一句同样的话: “不是说不救吗?” 鹭娘大大咧咧的摆摆手,“害”了一声,“他是他,他孙女是他孙女,这我还是分得清的。” 我是讨厌他,但我帮的是他孙女嘛! 夜深人静时,她也常常会感慨,杀手届最后的良心大概全长在她身上了。 阿风以手抵唇,掩住眼底细碎的笑意,鹭姐姐总是这样,嘴里说着狠话,做的却是最心软的事。 两人的背影在夕阳余光下渐渐拉长。 ** 窗边,裹着一袭黑袍的男人猛地转身,狭长的双眼阴翳森然,“你说……什么?肖腾的孙女被救下来了?还是被鹭娘那个叛徒亲手救的?” 他们费尽千辛万苦,计算了无数次相遇的地点,特意安排了那么多看似巧合的路障,才让肖腾和奶茶店的员工相遇,现在跟他说,前面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那个该死的叛徒! 主子还是太仁慈了,要是早在潜伏时期就把她给无声无息解决了,哪里还会有今天的事?那还会由得她一次又一次妨碍他们的计划! … 另一边,小宝牵着自己祖父的手蹦蹦跳跳,叽叽喳喳:“我当时手臂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那个漂亮姐姐一下就给我接上了,还给了我一个糖,她说这叫棒棒糖,我之前从未吃过这样的糖,只吃过麦芽糖做的搅搅糖……” 肖腾听的心酸极了。 昭国干旱发不出麦芽,还是他从前托人从邻国买的一个麦芽糖,进口货,价贵,花了他整半个月的俸禄。 他都不知道小小一个麦芽糖竟然能让小宝记这么久。 小宝牵着他的手继续叽叽喳喳:“祖父,我喜欢那个漂亮姐姐,我日后也可以和她一样吗?” 肖腾一僵。 第127章 他前些日子在朝堂上说了不好听的话,今天又说了不好听的话,怕是把褚掌柜那边的人得罪彻底了。 但是对上自家孙女亮晶晶的眼睛,肖腾还是叹了口气:“能。” 应该能……吧? 他心绪复杂,在一片坍塌的废墟上静坐许久后,请衙差找来了纸笔,修书一封,用仅剩的几分关系托朝廷派来的官卒送往友人家。 奶茶店的员工高义,虽因他弹劾褚掌柜,对他存有怨气,但见他家小有性命之攸,却仍愿意摒弃前嫌舍命救他孙女,此等博大胸襟,令他羞愧又汗颜。 他真是恨不得时光倒流,重回大殿之上,扇自己一个巴掌。 我真该死啊! 难道……真的是他对褚掌柜抱有偏见,是他错了? 信件到达后,从前一众不承认他是友人的好友还是口嫌体直的收了信。 杜寰把信拿到手里,却没有立刻拆开,反而有些头疼:“他一定又在满口说他那个牝鸡司晨、日月颠倒的歪理了。” 只怕这封信里,写的也不是友人之间即将离别的依依不舍之情。 他几乎都能想象得出肖腾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叹了口气,想着躲也没用,还是拆开了这封信。 下属知道两人前些日子在下朝时闹了矛盾,以肖大人的性子,这封信要么是拍大腿骂自己不得明主,愤世嫉俗,要么就是求自家大人帮他运作一番,盼望起复。 在几息之间,他已经想出好几个安慰劝解自家大人的方法,可是他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杜寰吭声。 再看对方的神情越来越古怪,仿佛信里写了什么石破天惊荒诞至极的事。 “大人?”下属不解,心里暗暗嘀咕,该不是被肖大人信里的内容气糊涂了吧? “你说……”杜寰拧着眉,满脸纠结迷惑地放下信,“有没有一种可能,肖腾他主动承认错误,还盛赞褚掌柜及她店里的员工高风亮节?” 下属眼睛逐渐瞪大,脱口而出:“绝无这种可能!” 盛赞那是不可能的,打死都不可能! 以肖大人那种老顽固的古板性格,恐怕宁可真的在大朝会一头撞死,也不会违心的说褚掌柜的好话。 杜寰也是迷茫不已,捏着那几张信纸翻来覆去的看,还特地从窗户探出头去看了看。 咦?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第174章 生命万岁! 鹭娘后来得知了这件事,有些微诧异。 不过,她冷淡散漫又浑不在意:“我并不需要他来歌颂。” 我们也不需要他来认可。 被困的人无论是不是他孙女她都会救,因为他们救的是百姓,是人,而不是独独是肖腾的孙女。 大人的世界并非只有思考、权衡、量度,也有一往无前的孤勇。 … 国子监的学生乘着马车,晃晃悠悠在铺满碎石子的小道上走,车轱辘吱呀呀的声音混着马夫一心一意赶车的挥鞭响,后面的车架上捆着一箱又一箱书册古籍。 钟离彧双手枕在侧窗上,下巴枕在双手上,眯着眼睛向远处望去。 忽然,他注意到了什么,猛地一下来了精神,赶紧撞了撞旁边陆逍的手肘,小声道:“是女学的学生。” 正如自然界有一见面有分外眼红的天敌,他们这群眼高于顶的世家少年也有天敌—— 说的就是前面不远处那一群以孔沅真为首的小娘子。 她们或出身贵族,或出身清流,或出身世家,但无一例外都身份尊贵。 其实国子监里不少学生以后的夫人,很有可能就会在这些小娘子里面产生,女学的那些小娘子以后的结亲对象也大概率会从他们中间挑选。 毕竟门当户对的观念在如今还是分外推崇的。 他们小时候喜欢翻围墙、捉蛐蛐拢在手心故意去吓唬她们,后来长大懂事了,反而不好意思再往前凑,所以今天在这里碰到也犹觉新鲜。 钟离彧左右看了看,拿画了只小猪的草稿纸折了个小纸鸢故意扔过去,正好轻轻砸中一位身穿橘色裙衫的小娘子。 那小娘子脾气也爆,要是换作以往早就气呼呼开骂了,可今天只是恶狠狠的瞪他一眼,扭过脸就无心再搭理他。 钟离彧有些不得劲,又有些好奇,身子都不自觉往前探了探:“她们都在那干什么呢?” ——她们正在和别人吵架。 “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见死不救?你当这是什么啊?这可是几十条人命!” 年龄最小的姑娘眼睛都急红了,硬要往里面闯,偏偏拦在她们身前的护卫却毫不动容,不准她们再上前一步。 管家也只一个劲催促她们赶紧上马车离开,看似苦口婆心的劝道:“我们已经算晚了,这地儿怕有再震的可能性,再不离开就来不及了啊!” 橘色裙衫小娘子闻言差点跳起来,“那就在再震之前把人救出来啊!说什么丧气话!” 管家故意苦着一张脸,继续劝道:“一些百姓而已,想来朝廷会派人来救的,我们也会叫人来施救,若是您贸贸然去救人反倒把自己伤着了,诶哟,那老奴这颗脑袋可就要搬家了啊!” 百姓在他看来是什么呢? 是牲口,是杂草,是骡子,是刍狗。 在管家看来,因地震被埋在下面的所有百姓加起来都比不上眼前这些娇小姐指腹上的一小条伤口,她们的命就是比他们贵些。 再者,救?说得容易轻巧,如何救?怎么救?有个章法没? 她们真就以为就是动动嘴皮子那么容易?像在绷子上捏着针绣绣花一样简单? 嗤,一群容易无用心软的小姑娘。 当然,他也不是轻视这些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贵女,只是理所当然的觉得她们站着说话不腰疼。 无论再怎么说,管家和护卫就是不吭声,拦着不让她们去救人。 小姑娘们气急,说什么会叫人来施救的鬼话!早在昨天她们就知道有人被困在下面,管家答应会派人来救,可今天来看根本就没人来救! 而现在,为了让她们赶紧走,又敷衍的扯出这种骗人的话来! 况且京城有多大?就算朝廷派了人又何时才能等到援助来?他们已经艰难地撑过了一天,难道还要再撑一天吗? 明知道能救,为什么不救?明知可为,又为何不为? 最重要的是,凭什么理所当然的认为我们不行?我们凭什么不行? 她们又是气又是急,齐齐看向中间一位穿红裙的女郎,眼巴巴的如望着主心骨,唤道:“沅真姐。” 孔沅真掀起眼皮,说道:“让开。” 她分明没有说太多,简简单单两个字也波澜不惊,但管家分明从她漫不经心的眼中看到了某些陌生的东西,似未化冻前,冰封湖面下奔流的波涛汹涌。 他咽了下口水,但又故作镇定的挺起并不怎么健壮的胸脯,还欲再挡。 但孔沅真什么耐心都没了,直接狠狠往他脊梁上赏了几巴掌,打鼓般响。 “挡你爹的屁!”她随手抄起一根烧火棍,黑着脸朝他们挥舞着怒吼:“老娘就是要救!谁要是敢再拦着号丧,看老娘不把他屎打出来!” 管家:“!!!” 他打了个哆嗦,心里无端升出一个绝望的念头: 啊!果然还是那个熟悉又可怕的孔娘子! 但这可怕更值得一点敬畏和尊重。 鹭娘她们匆匆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面—— 一群穿着漂亮裙衫的小女郎弯腰或铲或挖或抬那些大块小块的砖石,一个人抬不动就两个人,两个人抬不动就四个人。 她们奋力抬起石头,没人退缩,没人叫苦,只是默契地各司其职,旁边已经有一个百姓被挖出来了,正被搀扶到一边小心的喂水喝。 小苹果看着这一幕犹觉震撼,又好似心底有什么在隐隐松动,她嘴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我觉得……很……很……” 她年龄太小,语言系统又过于匮乏,“很”了许久都憋不出自认为合适的词来,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鹭娘心情忽地大好,笑着接话:“很有力量?” 女性当然是这个世上最勇敢、最团结、最有魅力的群体,她们如冲破牢笼的鸟雀,每一根翎羽上都闪着坚毅自由的光芒。 橘色裙衫小姑娘吭哧吭哧把一块石头搬开,这才发现手上又新添了些伤口,刚磨出来的血泡也又破了。 她随手在裙子上擦了擦,抽了下鼻子,有些想哭,但忍住了。 就在这时,她旁边有人递过来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 “这是手套,手指伸进去戴上,保护好自己。”鹭娘没做停留,将包袱里的手套一一分发下去。 橘色裙衫小姑娘一愣,看着她的侧颜莫名觉得有些熟悉,自顾自傻了一会儿,又听到右边动静,再扭头一看,只见钟离彧故意昂起脑袋,哼了一声:“我们才不会落后于你们呢!” 第128章 她又是一怔,这才发现国子监的学生都来帮忙了,而管家和护卫们也不知何时都默不作声的撸起袖子开始抬砖石。 救援的队伍在夜幕中像极了忙忙碌碌的蚁群。 从断壁残骸救出来的百姓有奄奄一息的,有死了的,凉透了的,也有活着的。 她们从未如此的直面过死亡,之前在府中时,大人长辈从不会让她们接触这些东西,如对待温室里移栽过来的名贵花木。 看着那几具被盖上白布的尸体,她们忍不住想,如果昨天就施救,这些人是不是就不会死? 过去的问题在现在无解,但她们知道,此刻自己不愧于心,不愧于所学。 埋在下面的二十三个百姓全部救出来了,所有人满身是灰,疲惫地摘下手套,只觉得从未如此累过,累到汗水滴进眼睛里,刺痛异常也顾不得擦拭。 已经有人提前排队去门店旁的泉眼打了水,众人浑身酸痛,三三两两的靠坐在一起,小口小口抿着来之不易的水。 拂晓过后,太阳在一片氤氲朦胧中挣扎着突破云层,一缕缕的金光照亮了玉京的天空,也照亮了曾经的繁华。 明明才一晚竟有恍如隔世之感,孔沅真忍不住抬头,眯起眼睛看向高悬于穹苍之上的太阳,喃喃道:“生命真的很珍贵啊。” “是啊。” 她复又看向手心的一小盏水,就是这么一小件看似不起眼的流体,滋养了整个人类族群和文明,哺育人们从野蛮到开化。 它又怎么不能算是宏大的史诗呢? “水真的很珍贵啊。” 不知道是谁又低声应和了句:“是啊。” 第175章 豆浆、肉包子 这一夜,褚芙也同样没睡。 七崽半夜口渴自己去喝水,小狗jiojio在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哒”声,喝完水又回来老老实实进窝里睡觉。 褚芙听着它吧唧吧唧睡着的声音,不自觉嘴角上扬。 而此时,豆浆的香气也溢满了整座屋子。 做豆浆最好用提前泡好的黄豆,能有效的去除豆腥味,当然,用锅炒香做豆浆也行,最好再加点糯米、小米、红枣、核桃仁一类的,那样香气会完全激发出来,醇厚感更上一层楼。 晨光曦微时,褚芙直起腰,捶了捶酸痛的背。 桌上早已提前晾好了一杯原味豆浆,此时入口温度刚刚好,一口下去香浓细腻,能感受到黄豆味,非常的香,第一口第二口都可以感受到很明显的香醇豆浆味。 褚芙咕噜咕噜小半杯豆浆下肚,砸吧砸吧嘴。 嗯……果然还是得加糖啊。 加入一勺糖,细细搅过一番让它们融化,喝上一口清甜清甜的,温热醇厚的豆浆从舌尖滑到胃里,让整个身子由里到外都熨贴起来。 大桶大桶的浅黄色豆浆乍看过去一眼望不到尽头,上面依稀还冒着热气。 褚芙勤勤恳恳将盖子全部盖好,心想,他们或许会喜欢? *** 天光大亮,玉京这座古老的城池被唤醒,里里外外的百姓都忙活起来。 他们想着,人家一群小娘子小郎君来帮忙,忙活了整整一宿,咱好歹得做点什么让人家稍微垫垫肚子吧? 从前邻里之间帮忙盖房揭瓦都要帮忙准备饭食哩!何况人家一群金贵的小娘子小郎君! 人家不计较,但咱得领情,好歹做点什么,别管稠的稀的,多少是个心意。 因为地震灶房也塌了,他们只能幕天席地忙忙碌碌搭起简陋的灶台,可就在这时,有人动作一顿,翕动了两下鼻翼。 “我闻到了好香的味道……” 其他人虎目一瞪,想呵斥他是不是想要偷懒,悄然间一股无比霸道的香气钻入他们每一个人的鼻腔。 嘶…… 确实香啊! 这是哪飘来的食物香味? 众人左顾右盼,寻找香味的来源,鹭娘阿风他们也忙活了这么久,腹内空空,肚子早就打起鼓来,此时也忍不住循着香气飘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位身穿银色兵甲的校尉领着一队亲兵,推来了一车又一车层层叠叠的蒸笼和大桶。 忙活搭灶台的百姓们全部傻眼了,眼神发直的望着蒸笼,连手上的东西掉了都浑然不知。 蒸笼里是满满当当、堆成小山似的包子! 银甲校尉指着那一笼一笼的肉包子,朗声介绍:“知道大家伙都饿着肚子,就不说那些‘皇恩浩荡’的老话了,这些!这些!还有这些!全部都是陛下下旨,免费分发给大家的。” 又指向大桶大桶的豆浆,嗓音更朗阔了些,介绍道:“这是褚掌柜捐赠的豆浆,也人人都有!” 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 褚掌柜! 仙人来给他们送东西了! 还有陛下,竟然免费给我们送肉包子吃!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经历过横山帝暴政的百姓此刻无一例外都打心眼里对徽元帝升起浓浓的好感,对褚掌柜更是感激涕零。 如果是端游,只怕能看到每个人头顶都冒出了一个泡泡框:好感+1,好感+1,好感+1…… 为他们殚精竭虑兴建水利工程、巩固边防、改革变法、减少税收的是好皇帝吗? 是的,或许这样就能称得上是一位合格的皇帝,但这么个话题实在是离普通黎民老百姓太远了,远得犹如天堑,那什么是近呢? 眼前、此刻,会给他们分肉包子吃的皇帝就是近。 面食和肉,就是让人打心底里觉得既近又心安的存在。 蒸笼前被堵得水泄不通,那些士兵不得已都下来维持秩序,那名校尉头领用勺子敲了敲桶边,扬声道:“别抢!好生排队,都有都有!” 百姓们又惊又喜,很快歪歪斜斜排了五条长队,后面不少人习惯性探头望前看,导致队伍越来越歪,越来越斜。 在队伍中,他们很快听说了城东、城南、城西、城北、城中都有免费分发豆浆和包子。 不少人感激涕零:啊!陛下的形象在我们心目中突然变得高大伟岸起来了呢! 至于褚掌柜?她老人家(?)在我们心目中的形象早就不是单薄的「高大伟岸」四个字可以比拟得了的! 排到他们时,他们双手擦了又擦,才颤抖着接过热腾腾的豆浆和包子。 包子竟然是白面做的,细白的面,天爷!这得要多少银子啊! 第176章 有一个姑娘她有一点任性 校尉他不善言辞,比起嘴上叨叨,更擅长用小山一般多的肉包子表达关心。 “吃,不够了再来拿!” 每个包子都足有成年男子拳头那么大,肉给的很慷慨,瞧着鼓鼓囊囊的。 蒸熟后肉汁便同丰润的油脂融合在了一起,晃晃荡荡在包子皮里打转,每一个都透汁,包子褶皱更是都被里面的肉汁浸透了,阳光下清晰地泛着油光。 刚出笼的还有些烫,趁热咬上一大口,便“呼哧呼哧”溢出满满喷香的热气来。 众人舍不得嚼更舍不得咽,忍着烫叫那热气在嘴巴里多待一会儿,只一会儿,鲜香就沁出皮肉,遍布毛孔,游走五脏六腑,一起从七窍中溢出。 过瘾!解馋! 有人舍不得吃,取了一大张草纸将剩下的包起来,预备给家里几个小的留着明儿再吃。 有人一口气吃下三五个,撑得肚皮溜圆,吃到后面噎住了,拼命捶胸口,赶紧喝下两口豆浆,浓郁的豆香瞬间在嘴里迸发开来。 他这才恍然大悟:“是菽豆啊!” 这香浓的滋味让人食髓知味,忍不住一喝再喝。 就在大家或热热闹闹三五成群坐一起吃包子喝豆浆、或排队领包子豆浆时,一个绿裙姑娘戴着帷帽,遮遮掩掩的来了。 她紧张的趴在一面坍塌破败的墙后面,见四下无人注意到自己,这才小声喊:“沅真!沅真!” 孔沅真听到声音,抬眼往前看了一眼,仍吃着自己的包子没有动弹。 其他小娘子也听到了声音,扭头望去,见是她,又都齐齐“哼”了一声,扭过头来不再搭理。 见没人理自己,绿裙姑娘急了,呼唤的声音稍微大了些:“沅真!是我!是我啊沅真!” 孔沅真吃干净了手上的包子,这才起身过去,站定时往她左右瞟了一眼,淡定道:“怎么,没和你那个情郎一起?” 绿裙姑娘听到这话略微有些不自在,不过很快就理直气壮起来:“我今日来不是来说这个的,我是想问,我家里双亲他们可都还安全?我今日回府看见屋子都塌了,喊半天都没有一个人应我,我怕爹娘他们出了事……” 说到后面,确有几分货真价实的急切。 后面跟过来的其他小娘子齐齐冷笑:“为了一个男人和家里断绝关系时倒是干脆,这个时候来装什么孝女?” 绿裙姑娘听到这句话就知道她们心中还有气,顿时萎了,苦着脸道:“别骂了姐妹们……” 第129章 她偷偷抬头瞟了一眼孔沅真的神情,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他已经和我道歉了,还写了保证书,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其实他平时对我挺好的,我还是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大家也不要太偏激了,他平时不这样的……” 后面越说越小声,语气中是明显的犹豫和挣扎:“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也不容易,且行且珍惜,要是再有下次,我一定会离开他的……” 小娘子们继续冷笑。 孔沅真不认同了,握着她的手,亲亲热热道:“很般配啊姐妹,别听她们瞎说,她们只是嫉妒你,捂住耳朵拉着你的郎君往前跑吧,我在前面放了个抓野猪的陷阱。” 那些小娘子听到前面还义愤填膺,听到最后一句时,忽而一愣,然后全都“扑哧”一声笑了开来。 果然,还是她们熟悉的那个沅真姐。 绿裙姑娘一噎。 她有些气闷,轻轻跺了跺脚,以往相熟的姐妹怎么都这样奚落她?她有什么错? 美色惑人,她也只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一个错而已啊!怎么好像有天大的罪过? 孔沅真忽觉百无聊赖,觉得站在这里逗人还不如再去打一杯豆浆来喝有趣,所以道:“你放心吧,他们都还安全。” “什么?”话题跨度太大,绿裙姑娘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孔沅真重复了一遍:“我说,你爹娘早早就去珩城了,都平安无事。” 绿裙姑娘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又紧张的抬头瞟她一眼,磨磨蹭蹭的小声道:“那你能借我一驾马车吗?我想去寻他们……” 孔沅真丝毫没有要问原因的意思,答应了下来,只是道:“你会驾马车吗?” 她往左右望了望,能走能动的人都来帮忙救灾了,每个人都忙碌的紧,想抽个人手都抽不出来。 “不用了!”绿裙姑娘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就更不能添乱,连忙道:“我会驾马车!” 孔沅真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不确定的反问:“你?” 她重重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信心满满的重复了一遍:“我!” 过了一会儿—— 她期期艾艾的挪到孔沅真旁边,轻轻戳了戳她的后背,用气音悄声问道:“沅真,车重要还是我重要啊?” 孔沅真沉默一阵,“说吧,撞哪儿了?” 第177章 募捐 其实小半辆马车都撞坏了。 话说小半晌前,肖腾看到兵士在派发肉包子和豆浆,排队领的人大排长龙,现场沸腾的如一锅刚烧开的水,无一例外都在歌颂徽元帝和褚掌柜的功德。 若是换作以前的他在听到褚掌柜一介女流,竟在此刻被拿在和尊敬的陛下放同一高度讨论必定会暴跳如雷,嚷嚷牝鸡司晨、有违礼法,可如今…… 他看了几瞬就叹口气,转过身不再多看,望见自己几满车驾的行李和坐在车前晃着脚丫冲他笑得天真烂漫的孙女后,心底就不由生出许多怅然和感慨。 “人生就是这样,起起落落落落落……” 然后一落到底。 但这并不妨碍他偷偷摸摸遮遮掩掩去领包子豆浆。 唉!不当官难呐! 被废黜贬官可不是上折子自请告老还乡,后者到底有朝廷给的尊荣体面,前者可谓是灰头土脸地滚回去,两者绝不可能混为一谈。 而他毕竟不当官了,现如今也是能占便……咳,能省一文是一文。 但偏偏,事与愿违,他不管排哪个队伍都被别人若有若无似是而非的撞开了。 撞我干什么? 肖腾不信邪,再次挤进去,然后…… 又被撞开了。 这次还被撞了个狠的,直接一个屁股墩结结实实摔倒在地。 先前他乃朝廷登记在册的官员,何曾受过这种待(屈)遇(辱)?! 肖腾摔倒在地时仍不敢置信,又自觉被贬官后就衰得很,想到之前一次又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后,更是悲从中来,不禁指天怒吼:“贼老天!你有本事就把我撞死!” 结果一辆马车横冲直撞的驶来—— 六十分之一柱香后,肖腾仰躺在地上安详的闭上眼睛。 他发现,嘿!老天爷还真他*的有本事! … 孔沅真听完了她在短短不到一炷香时间内就车毁人亡的事的事,颇为无语,最后也只是摆摆手,“算了,人没伤着就好。” 只要没有人员伤亡一切好说,撞坏了一辆马车这种小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她继续支支吾吾:“伤着了。” 孔沅真随她来到现场,这才发现躺在地上状如死狗的肖腾:“……” “肖大人?” 躺在地上装死的肖腾听到略微耳熟的声音下意识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提问:在尴尬的场合被昔日的晚辈当场撞见,该做什么反应才能显得比较体面? 当事人肖腾再次安详地闭上眼睛:玉京的重建工作就交给他吧,因为他用脚趾就能抠出一座玉京。 阿风和陈折己等人听到动静也跟着人群过来瞧瞧,啃着包子在人群中看热闹的鹭娘眼尖看到了什么,当即出声:“哎!你是谁家的小孩?别站这里叫车碾着!” 她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来,几乎直接把那个灰扑扑的小孩从轮子底下提溜出来放在一边,“你家大人嘞?” 把她提溜出来后,鹭娘微微一愣,咦?这小孩长得怎么有点面熟? 陈折己第一个反应过来:“是小淼吗?” 少顷后,几人蹲成一圈跟看什么稀罕物似得看着中间的小姑娘,而小淼则坐在中间抱着个肉包子啃得心满意足。 鹭娘好奇又疑惑,一个自身年纪不大又过得很拮据的小姑娘,是怎么千里迢迢从北漠赶来京城的呢? 小淼听到问题后赶紧把嘴里的包子咽下,从几乎要碎成缕缕布条的兜兜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个小布包,布包不大,但鼓鼓囊囊的。 她说:“我来捐钱。”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是一怔,谁都没想过会是这个原因。 京城受此大灾后,确有朝廷鼓动那些曾为一方豪强的巨富商户募捐。 募捐,也叫义捐,是一种自发性行为。 但谁都没想到她会千里迢迢来捐款。 陈折己的目光情不自禁落在那个小布包上,里面全是铜板,都是她卖泥饼一个一个攒的,猜也猜得出怕是全部积蓄都在这了。 无形的飓风在几人的空间内拔地而起,势不可挡的刮进了每个人心里。 鹭娘站了起来,没有说“几十文钱够什么用”这一类的丧气话,而是直接带着她去了募捐,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铜钱被放进了募捐箱里。 事了后,鹭娘问:“你接下来是回去,还是在京城待一段时间?” 她记得小淼好像有朋友被接济到了京城,当时她也可以来的,只是她自己拒绝了。 小淼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某个大致方向,旋即又微微垂下眼睛,“我……我这趟把所有积蓄都用完了,回去的时候可以和你们一起吗?” 这就是要回去的意思了。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陈折己笑道:“就是可能要晚几天才能走,你能等吗?” 小淼毫不犹豫点头。 而在此时的不远处,一小片黑色的衣角微微晃动了一下,似水波漾起,随即隐入尘埃,消失不见。 第178章 生机的后面 鹭娘察觉到那里有人停留了片刻似乎是驻足在看这边,立即敏锐地抬头望去。 黑色…… 她正要多看,却见那片衣角一眨眼又消失不见了。 恰在此时背后有人喊她,她不得不把一闪而过的疑虑摒在脑后,扬声回复:“来了!” 小淼初来乍到,明显对京城不甚熟悉,有些紧张的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 鹭娘单手放在额前挡光,眯眼向远处眺望,只见遥远的地界迁徙过来了一大片洁白蓬松的云彩,挨挨挤挤,如梦似幻。 阿风忍不住踮起脚尖看了看,“是什么东西过来了……” 小苹果以为自己看错了,赶紧伸手揉眼睛。 陈折己紧盯着那片‘云彩’,忽然出声:“不,不是云,是羊,一大群羊,后面还有不少人在赶。” 那片‘云彩’近至眼前,羊群蹄奔过来的瞬间,新鲜空气疯狂涌入,带起肉眼可见的气流。 小苹果往后退了两步,打了个喷嚏,又打了个喷嚏。 见有这么多羊,已经有百姓忍不住上前询问。 见有人问,那个人脸上的疲惫顿时去了大半。 他看得出来赶了很久的路,脸庞和裸露出来的胳膊都晒成了酱油色,一笑就露出一口大白牙,神采飞扬,隐隐透着骄傲:“我们是吴国人士,这羊群、还有这些鸡鸭牲畜,都是我们国主让我们送来的。” “我们国主说,两国是友国,如今昭国遭此横祸,我们自该帮扶一二,我们吴国其他倒没什么,就是牲畜多。” 第130章 说完又特地介绍身后的伟岸青年:“这是我们国家的六皇子。” “噢我知道了!”小苹果一拍手,有些高兴:“是那个喜欢毛绒绒的吴国对不对?” 她记得自己和褚姐姐她们一起去过的,坐了马车,喝了嬢嬢调的好汤水,还吃了爪爪冰棍! 咩咩叫的声音不绝于耳,小苹果挪着步子向前,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小羊腹部上的毛,感叹:“好多羊啊!” 那位奉命而来的六皇子“害”了一声,摸着后脑勺笑得爽朗,“这算什么?路上还卖了一些,跑了一些,要不然更多呢!” 小苹果很给面子的“哇”了一声。 这些千里迢迢赶来的牲畜各个都不孬,果然都是好鸡鸭。 鸡很肥,壮且有力,鸭子嘎嘎嘎的声音几乎要把这里变成一片黄色的海洋。 其实,自玉京地动的消息透露出去后,有的国家简单粗暴,自发捐了款捐了物资;有的国家派遣了经验丰富的人员帮他们渡过难关;还有如吴国这般的,千里迢迢不辞辛苦地送来了鸡鸭羊群。 并且,是以绝对亏本的低价售卖给他们。 倒是颇有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暖心架势。 不过这份礼真真是送到昭国百姓的心坎上了,大家都喜得不行,每一只鸡都想亲自上手抱抱,掂量掂量。 天晓得他们多久没养过鸡鸭了! 自从池塘干涸、河水枯竭、上天不再降雨后,他们都多少年没瞧见过一根鸡毛了? 有人喜得说不出话来,只被眼前琳琅满目的鸡鸭挑花了眼,“哎呀,这……这可真是……” 这可真是惊喜的让人不知道说什么。 殷实人家都赶紧拿着钱兜去询问羊的价钱,家境不甚富裕的人家都咬咬牙,拿出自家所剩无几的积蓄去挑选鸡鸭。 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这回可就没下回了! 那边大人成群结队如鱼得水地挑选合适的家畜,这边小孩子们还不太懂鸡鸭到底代表着什么,只是觉得热闹,哦哦哇哇叽叽喳喳的聚在一起抽陀螺。 一群淌着鼻涕、脏兮兮灰扑扑的小孩或蹲或跑,尖叫嬉戏,呼朋引伴。 人群最后面的寂静处,小苹果安静的看着这一幕。 坍塌灰暗的废墟旁边不再是断肢残骸,而是新生骨血,像糜烂的尸体上生了只蝴蝶,开了支花。 生机的后面还是生机。 她架出自己的画板,忽然很想将这一幕画下来。 她在这里安静的低头描画,渐渐的,吵闹声越来越小,其他小孩子也不疯跑着尖叫打闹了,抽陀螺的也不抽了,都不自觉慢慢围拢了过来。 “这是什么?” 他们很好奇,却又觉得画纸太过干净而不敢动。 这应该是纸吧?这纸真白!比刚才那群羊的毛还白! 他们敢打赌,天底下绝对没有比这更白的东西了! 有个小男孩伸手碰了一下洁白的画纸,瞬间,黑乎乎的小手就在上面留了个印,他吓得不行,整个人一动不敢动,恐慌又无措:“对不起,我…多少银子?我赔给你。” 小苹果顿了顿,看到那个黑手印,又想到自己很珍惜的一盒盒颜料,忽然有了个新主意。 那些小孩子都战战兢兢的,以为这个干净到有些格格不入的小孩会生气,但…… 不到须臾,这一群闹腾的孩子就乖乖排好队,跃跃欲试地探头往前看。 小苹果让他们选自己喜欢的颜色描在手上,作手印画,颜料盒里如同被打翻的夕阳余晖,各种颜色都备得齐全。 官绿、螺青、缥碧、紫苑、嫩黄、朱柿、粉米…… 看到有个小女孩兴高采烈选了烟墨色,排在后面一个小男孩悄悄松了口气,扭动了下身体。 其实他也想选粉色的,多漂亮呀! 为什么大人都说男孩子要有男孩子的样,不能喜欢粉色呢?搞得他都不敢选粉色了。 轮到他时,粉色的颜料刷在了自己手上,凉凉的,痒痒的,感觉…… 很新奇! 最后在那幅画上,每个人都按上自己的掌印,五彩缤纷的小手印在阳光下灿烂得紧。 小苹果反复翻看这幅画,喜欢得不行,高兴的捧着脸自言自语:“带回去给褚姐姐看。” … 人群外围站着一个皮肤苍白、姿容昳丽的男子,正是微服出宫的徽元帝。 旁边围着的一大圈看似普通的老百姓,其实也都是暗中护着的精锐。 几位心腹重臣跟了一路,自是看到了眼前欣欣向荣的盛况,忍不住心胸激荡,“陛下,这都是您治理有方的结果,如今过此劫祸,想来今后定会一切顺利,百姓皆可安居乐业……此乃社稷之福、万民之福啊!” 徽元帝并不这么认为。 他们怎么可能是白来的呢? 再者,又真的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吗? 之前两国关系虽然也算友好,但远远达不到这种相熟的地步,吴国这次甚至还派了一个皇子亲自过来护送慰问,态度不可谓不郑重。 他语气寡淡:“天下熙熙为利而来,天下攘攘为利而往。”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白给的仁慈? 只不过是自己又沾了褚掌柜的光罢了。 之前昭国旱灾,也没见他们这般兴师动众舟车劳顿,现在这样又是为了哪般呢? 是因为之前褚掌柜投了门店在他们国家。 说是想回报一二也好,是想为将来争取更多门店也好,总之,他们这么做了,而说到底,这次终究是自己得了利。 自己不如仙人远矣。 而在无人问津的角落,因为百姓都争抢着去挑鸡鸭羊群,所以显得没什么人的募捐箱格外冷清。 一个戴着帷帽的青衣女子走过来将手上荷包打开往里面一倒,装在里面的金元宝就争先恐后掉入募捐箱内。 倒完一个,她又从腰间解下另一个荷包,像刚才一样把金元宝都倒进去,随后又从背着的包袱里掏出第三个荷包、第四个荷包…… 金元宝互相碰撞,在募捐箱内发出沉闷喑哑的响。 而在临走前,她忽而转头,透过帷帽远远地看了隐在人群中的徽元帝一眼。 阳光轻灵的跃过睫毛落在他的脸上,他琉璃色的眸子里仿佛有被光影切成碎片的海浪。 她从未见过海,想来也如他的眼睛般深远邃和。 风吹起了帷帽一角,使她露出一小截精致的下巴和淡粉色的唇,她迅速伸手掩了掩帷帽,快步走了。 徽元帝忽似有所感,抬头向这边望来。 但原地已空空如也。 第179章 割袍断交 而在他看别人的时候,别人也透过人群在看他。 无晦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话语间颇有兴味:“你说他怎么敢的?” 他这样站在人群堆里,不是等着别人去刺杀吗? 要说他是艺高人胆大呢,还是无知者无畏? 身后站着的黑袍人很聪明,立马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无晦却盯着徽元帝一动不动,然后突然笑出声来,是那种低低的,很畅快的那种笑:“不,我们的人不要出手。” 那个黑袍人抬了下头,明明整张脸在黑色兜帽的笼罩下看不清神情,可无晦就是知道他在等自己的请示。 他继续把玩着手上的茶杯,因为心情大好,此时甚至有闲心点拨:“他做那些事不就是想取民心吗?那就让他心中的民来杀他。” 黑袍人脑子如拨云见雾般立即会意:“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办。” 他刚想转身走,身后却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去办什么?” 凌扈从门背后走出来,瞟了一眼身形稍显僵硬的黑袍人,然后紧盯着自己哥哥,再次重复了一遍:“去办什么?” 黑袍人没动,下意识看了眼自己主子,罕见的露出一丝迟疑,意思分明是:主子,还去吗? 无晦将茶杯放下,垂眸慢条斯理的拿手帕擦着手,然后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弟弟,温声道:“我没有像上次一样绑你强迫你走,那你也不该插手我的事。” “如果你的事又是做些烧杀劫掠的恶事,那我情愿上次被你绑走杀了算了。”凌扈毫不相让:“哥,我不会让你继续作恶的。” 无晦将擦完手的帕子丢到一边,对他话中的坚持并不以为然,态度温和地像在对待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你还年轻,别说什么死啊活的。” 接着,向还在等候自己命令的下属扬了扬下巴,那个黑袍人如蒙大赦,转身就要走,可下一刻,他的大腿被人猛地抱住了。 黑袍人机械般的,缓缓、缓缓地低头。 只见自己主子的弟弟半躺在地上死死抱住自己的大腿,号得撕心裂肺:“不准走!不说清楚去干什么就不准走!” 黑袍人僵在原地:“……” 嘶…… 虽然是这么回事儿,但这词怎么这么让人别扭呢? 第131章 周边几个百姓听到动静,赶紧拐过来看看是不是出事了,结果一探进头,就看到两个男人站着,一个漂亮的少年鬼哭狼嚎的拽住他们的腿不让他们走。 当然,这只是从他们的角度来看的一种视觉错位。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神情变得微妙。 尤其是在看到无晦后,那些微妙更是全转化为了鄙夷谴责的目光。 “地动才刚刚过去呢,你们三个大男人就敢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玩得这么花……” “要不说还是男人会玩呢。” “还出家人呢,我呸!” “就是就是!” 他们三言两语蛐蛐完,就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各自离开了。 无晦闭了下眼睛,死死克制住想杀人的冲动,弯腰去拉他起来,低喝了一句:“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凌扈耍无赖地抱着他的大腿,赖在地上死活不起来,闭着眼睛扯着嗓子喊:“你要么告诉我!要么别让他去办事!我知道你们肯定在商量什么害人的法子!” 说完,他试探着睁开了眼睛偷瞄了眼他的表情,然后继续闭着眼睛号:“你不说我就不起来!” 无晦又闭了下眼,感觉自己额头的青筋都在暴躁的跳动。 徽元帝是怎么当皇帝的?!你自己出来乱晃就算了,怎么把质子也放出来跟着乱晃?! 质子不好好关在宫里,老让他出来跑干什么?遛弯吗? 黑袍人艰难地试图拔出自己的腿,可凌扈硬是死死抱住不让他走,他又碍于身份原因不敢真的使劲,以至于最后两个人变成了走一步拖一步的场面。 无晦首先受不了了,没好气的把他从地上扯起来。 凌扈赶紧又拽住黑袍人的一点袍角不让他走,仰头像只小海狮一样看着无晦,眼巴巴道:“别害人。” 无晦没好气的点点头。 凌扈不放心,再次让他保证:“别害褚掌柜。” 无晦再次点头。 他稍微松了点手劲,黑袍人连袍角都不敢要了,手上一用力当场表演了个“割袍断交”立马遁走,背影堪称落荒而逃。 主子的这个弟弟简直就是主子的克星! 竟恐怖如斯! 虽然自己哥哥都点头了,但凌扈仍有些不放心,再次确认了一遍:“真的不害褚掌柜?” “不害。” “你怎么证明?” 无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这个世道已经需要清白的人自证清白了吗?” “你跟我拉勾。”凌扈执拗的伸出小拇指。 “谁跟你拉勾。”嘴里虽然嫌弃的这么说,唇角却诚实的翘了起来,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 拉完勾又听他保证了好几遍绝对不是害褚掌柜后,凌扈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确实没害褚掌柜啊,他可没撒谎。 无晦摩挲着自己的大拇指,心情愉悦的想。 这次的计划确实不是冲着褚掌柜去的,他也不算骗人。 他算计的明明是徽元帝。 第180章 师出有名 乔振业看着鹭娘陈折己他们忙忙碌碌帮忙救灾,脸皱成一团。 三四个内部员工呢!就那店里日进斗金的架势,褚芙竟然舍得让他们都出来?抗什么震救什么灾? 乔振业内心是极不赞同的,心安理得的想:天塌下来自有个高的顶着,我们为商的当然是以赚钱为上。 这世上什么都可能会骗自个儿,但银子不会啊! 另一方面,他又在心里不断拍着胸脯,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 幸好自己激流勇退,及时转换赛道,要不然就得跟那个褚掌柜对上了,没准多年积攒的财富都会付诸东流。 他算是看明白了,当今不比先前那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要开始一一清算了,为商这条路可不逐渐艰难起来…… 他比不得那个劳什子仙人,自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须夹着尾巴低调起来。 不过他脑子很快就转过弯来,整个人顿时一激灵。 诶不是,自己刚才在这里怒其不争什么呢?这些跟自己没关系啊! 他如今做得可不是水商生意! 乔振业想到这回,不免又心平气和起来,把怀里揣着的一小樽贴金貔貅像掏出来摸了摸。 多摸摸貔貅好啊,求财固本。 摸了摸貔貅像,乔振业眯着眼睛,心满意足地将它又揣回怀里去。 不过想到自己目前正在努力的撇清和摆脱「大昭第一奸商」这个头衔,他就赶紧收敛表情,左右瞧了瞧有没有人在看自己。 见有,他连忙故作陶醉的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自己融入到和其他人一样的气氛中去。 啊,多美好的氛围!祥和的国家,淳朴的百姓…… 他还没感慨完,街上就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杀人了!杀人啦!” 乔振业:“……” 打脸倒也不必如此快。 刀剑相碰的锵声传来,尖叫声四起,鸡毛鸭毛乱溅,羊毛飞的满天都是,颇有一副鸡飞狗跳之相。 乔振业惜命得很,赶紧躲到一根房梁后面,先是从左边探出一只眼睛,倏地又缩了回去,安静了片刻,又从右边探出一只眼睛。 很快动静声就小了下去,可以看出那个人被制伏了,周围那一大片都是配备精良兵器的结实汉子。 乔振业心中暗暗咂舌,乖乖,他们护着的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竟然出动了这么大的阵仗? 那个瘦小男人刺杀失败了,整个人被狠狠踩在脚底下,脸颊抵着粗粝的石子地面,像一条死狗烂鱼,挣扎都挣扎不了。 但他仍不放弃,喘着粗气,用尽全部力气喊:“狗皇帝!你们栾家的人何德何能霸占这个天下!你那个皇帝爹搞得老天爷降下神罚,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凭什么还能当皇帝?” “我要杀了你!褚掌柜……褚掌柜才是唔……唔唔唔……” 听到这话里巨大的信息量,护卫军统领心惊肉跳,手比脑子快,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迅速捂住了他的嘴。 乔振业:“!!!” 此话一出,人群中顿时如泥鳅锅里洒了盐粒一般,哗然成群。 那个被围在中间苍白俊美的男子竟然是徽元帝么?! 徽元帝? 皇帝?! 还有,他刚刚话里的意思是…… “陛下……”护卫军统领令人把他死死绑了,堵住了嘴,这才小心翼翼心惊胆战的过来请示。 若是平常的刺杀也就罢了,可偏偏…… 徽元帝微微抬眸,似无意,实则一股杀意在眸中迅速凝聚,但很快那股杀机就被摁了下去。 他再次抬眸时,眼中只余淡漠,话语里也听不出喜怒:“别轻易杀了,带回去好好审问。” 护卫军统领应声,连忙退下了,心里一团乱麻,脏话狂飙。 虽然没让这个刺客伤到陛下一根汗毛,但是……但这…… 哎呀!怎么一开始没把他的嘴给堵上!出大乱子了! … 无晦就站在不远处,好整以暇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此刻的心情甚好,指尖还在虚空中一下一下地轻点。 这个法子其实并不高明,手段也粗糙得很。 徽元帝难道猜不出来这是挑拨离间的手段吗?但那又怎样呢? 他会停下自己的猜忌之心吗? 民是他的民,他做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要民心吗?民心却向着那个女人该怎么办?这个真相赤裸裸的撕裂展露在他面前又该怎么办? 他心中又真的会一点隔阂都没有吗? 要知道,疑心的种子一旦种下,迟早都会破土而出。 无晦愉悦的情绪漾满眼底,但神情依旧一片悲悯,青色僧袍在微风中轻动。 而他要的,就是他们的同盟破裂,两虎内斗。 自己则尽可冷眼旁观,坐收渔翁之利。 这是一个阴损招数,也是一个光明正大的阳谋。 那他会怎么做? 徽元帝会怎么做? 周围密密麻麻全都是人,有嗡嗡嗡低声讨论的百姓、有仙人店里的员工、还有吴国来的商人。 在各异的目光中,徽元帝此刻骑虎难下。 他大拇指和食指在袖袍下轻轻地、一下下地揉捻着,面无表情的想,他该做出什么反应? 冷处理?承诺自己对褚仙人并无敌对之心?还是违心的说朕不在乎刚才那番话? 不,他绝不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这个刺杀事件仓促并破绽百出,不像是奔着杀死自己来的,反倒是像为了在公众面前说那番话来的。 背后之人想挑起内斗。 愈是大场面,徽元帝愈是冷静,心里像一台精密的仪器般推导起来。 分析谁是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其实可以从三个方面来看。 一,发生了这件事,谁是受益方? 二,谁乐见其成想让昭国发生内乱? 第132章 三,此事闹大,哪一方的损失最大? 但目前来看,都是输家!大昭千疮百孔,好不容易才稍稍休养生息,若在此刻内斗只会祸及自身! 而要是昭国内部动荡,类似于吴国这样的国家又落得到什么好? 所以主谋倒不可能是那些大国家,反而很有可能是周边一些小国家,或是蠢蠢欲动的西域诸国? 这么想,好像一切都说得通了。 而判断一件事是谁干的,就要看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别说他自己本身根本就没有受伤,在国家大事面前许多事情都要让位,就算他死了,真相也不是第一位的。 真相重要吗? 这世上没有真相,只有视角,和——立场。 所以当务之急,是如何利用此次事件实现利益最大化。 只在几息之间,徽元帝迅速反应过来,当机立断把这件事定义为敌国的阴谋。 他此时最需要的是什么? 是师出有名。 之前战局一直僵持不下,敌国犬戎惶然找大国依靠,四处哭求,说昭国一朝得势得理不饶人,他们明明已经还回去了那些抢回去的城池,可昭国仍旧死咬着不放。 ‘我们先前是吞了你们不少城池,现在我们都吐出来了,你们还想怎样?’ 那些国富民强的大国也纷纷来劝,像极了一群慈厚宽仁的长者在劝说一个浑身脏兮兮眼神恶狠狠的少年。 他们说,你要有大国风范。 他们说,战争总归是要流血的,是要用无数人的性命填补的,既然城池还回去了,那你就见好就收,不要穷追不舍。 他们说,我们要爱好和平。 可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你觉得那些抢回来的城池,一句还给我们了,就能轻飘飘的抵消? 之前对我们国家的痛苦视而不见,恨不得人人都来咬一口肉吃,现在来劝我们爱好和平了? 不过,之前战局僵持是碍于师出无名,那些大国将士兵驻扎在他们境内,敌国自认为有倚靠,洋洋得意。 现在好了,瞌睡来了送枕头。 既然你觉得理由不够,那么公然刺杀一国之君,这理由够吗?足够我们雄师出征、踏平边境了吗? 十几年了,那些横山帝在位时欠下的债,也是时候该连本带利的讨回来了。 你们之前趁我们弱势劫掠我们领土,现在我们也要你们十来座城池,不过分吧? 于是,次日昭国将士大摇大摆的靠近敌国境内,嚣张道:“我们有两个士兵在你们这里走丢了!” 敌国犬戎一脸懵。 啥子??? 第181章 两国舌战,自当雅量 不管怎么说,这场仗还是开打了。 承祚元年秋分,谢以骞亲自率兵突袭敌军营帐,当日以敌军帅领头颅向对方宣战,并且言之凿凿信誓旦旦: 公然刺杀我朝天子,践踏我朝尊严,还藏匿我国士兵,你们是何居心? 敌军不得已,只能向那些驻扎在自己国家的军士求助,可昭国这边却不管谁来试探都一翅膀把他们扑回去,正气凛然道: 我们是在合理报仇,报仇懂吗? 那边顿时就迟疑了,好像……是啊,人家占理啊! 于是他们齐齐调转矛头,恨铁不成钢:本来在舆论压力下,形势一片大好,你们没事去刺杀人家皇帝干嘛?嫌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是不是? 听到这话,那些犬戎恨不得在自己额头上刻一个大写的冤枉,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 谁闲的没事干那玩意儿?我们根本就没派人去刺杀昭国皇帝! 反正昭国不管他们怎么说,都是一副“行了你们不要再狡辩了”的表情,新仇加旧恨,昭国将士们上下一心,战线全面推进。 事情到了这一步,犬戎那边再怎么迟钝也反应了过来,顿时愤怒恍悟: 他们这是赖上我们、把屎盆子往我们头上扣呢! 明明那些古老的中原国家最擅长的就是「忍耐」,它们讲究什么见鬼的「宽和」「仁义」,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它们绝不会主动发兵,甚至会漫长且无限的忍耐下去。 而昭国的百姓因为经历了数十年干旱,忍耐力比其他国家的百姓更强。 也正是因为有这份了解,他们往日才有恃无恐,就拿准昭国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可现如今怎么突然就强横起来了? 没办法,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也焦头烂额,只能私底下义愤填膺的低骂一句:还说我们蛮子呢! 呸!到底谁才是蛮子啊! 不过,也确实是自己这边趁火打劫、理亏在先,现在能怎么办呢?也只能打碎了牙咽回去了。 他们忍气吞声的派遣使者去谈判,看看能不能用什么其他的方式割割腿肉,捏着鼻子把这尊‘瘟神’请出去。 但他们忘了,两国谈判,看似拼的是舌头,其实拼的是拳头。 谁的拳头更硬,谁就有话语权。 第一天,两国之间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字面意思,没什么实质性内容。 第二天,两国之间坦率的进行了交谈——分歧很大,根本谈不拢,没法沟通。 第三天,两国之间充分交换了意见——各说各的,一致不了,吵得厉害根本达成不了协议。 第四天,双方增进了了解——双手一摊,我们承认分歧很大,但已经很努力地克制了。 第五天,昭方表示不满——我们吵得很厉害,摔杯子了。 最后,昭国单方面掀桌子,怒喷道:又想让我们走,又不肯割地赔款,浪费我们时间呢?! 既然谈不了,那就别谈了! 开打吧! 褚芙早在事发后不久就得知了徽元帝遭受刺杀这件事,急件由帝王亲卫送到了自己手上,她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特别是那个人临死之前那句未尽之言。 不管真心假意,但确实居心不良,其心可诛。 知道了事情后续的展开,她也再一次感叹,徽元帝跟横山帝简直不像父子,俨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 他太冷静、太理智,甚至到了淡漠不近人情的地步,仿佛把能够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的七情六欲跟理智完全剥离开来。 不过对于开打,她是持赞同态度的。 所谓自然界的弱肉强食,也不外如是。 只要昭国这边稍微露出一点宽大处理的苗头,他们就会野心燎原、卷土重来。 就是要一顿把他们打服了,让他们怕,打从心底里怕,只有怕了,才不会犯。 后续走向确实也如她预料的那样,两国谈判不成,只能打,敌国那边又打不过,于是又忍气吞声的坐下来继续谈判。 坐下来时,敌国使节看见对面的昭国使节,好不容易才端正的心态又是一个不稳,嫉妒的眼神控制不住直往那飞。 该死的昭国,明明之前不是被命运眷顾的一方,他们都以为那片土地被长生天抛弃了,可没想到还有这种造化,冒出个奇奇怪怪的奶茶店和火车! 简直就像天外来物一样! 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明天的前天已成过去,昨天的后天还要继续。 他目光重新变得坚定,暗暗握拳,自己要为自己的民族和国家而战!将损失降到最低!就算昭国再强横,他也会寸步不让! 于是,在接下来一番唇枪舌战下,他们不仅要将之前吃进去的郡城全还给昭国,还要割地赔款。 敌国使节的脸彻底绿了。 托谢小将军的福,杜房鸣和石虎蹭到了两个旁边的围观位置,一边观察一边感慨,从“噫~竟然能这样”,再从“哇~还能这样”,最后到“天呐怎么能这样”。 从谈判大帐出来后,两人仍意犹未尽,就着刚才的话题指指点点比比划划,感觉自己血都热起来了。 杜房鸣嘟嘟嚷嚷:“使节大人还是太善良了,咱们应该把他们的都城拿下,拿来改造成旱厕……” 石虎突发奇想:“诶,我有一个馊主意……” 他话还说完,杜房鸣也眼睛一亮,迫不及待道:“不不不,你听我说,我有一个更馊的!” 两人在后方嘀嘀咕咕,不知不觉就落到了最后面,全然不知此时一个悄无声息的身影正在靠近。 杜房鸣再抬头时,就见斜后方一线寒光闪过,伴随着一声阴狠怒吼,刀尖近在咫尺。 他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脑子拼命告诉自己要躲开,可是距离实在太近了,身体告诉自己根本躲不开! 这一下冲着自己的脖子来的! 他下意识就要闭上眼睛,可下一刻,一双手挡在他面前。 第182章 不要笑挑战 谢以骞的右手被锋利的匕首划开了个口子,血汩汩往下流。 他眉头微皱,伸腿狠狠一踹,那个刺客登时被踹开了一两米重重倒在地上,扬起一片黑色的尘土。 石虎这才反应过来在电光石火之间发生了什么,脸上凶相毕露,飞扑过去将他死死擒住。 第133章 而那个刺客就算双手双脚都被压制也拼命挣扎,用仇恨的目光瞪视着他们,嘴里叽里咕噜说着他们听不懂的鸟语。 听到动静急急追出来的敌国使节听到那个刺客嘴里熟悉的语言,再看到他身上与自己相似的衣服,脚步僵硬地放缓,脸更绿了。 谢以骞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又在那个刺客身上转了一圈,目光似有嘲弄:“贵国真是……有勇无谋。” 敌国使节眼前一阵阵金光,几乎摇摇欲坠。 完了,完了,这下要赔更多了。 事情尘埃落定后,杜房鸣心砰砰直跳,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在生死关头上走了一遭,战死也算为国捐躯,可这算怎么回事? 因沉迷聊天被敌国逮住机会砍死? 这人明显就是恨昭国入骨,想杀一个泄泄愤、拖一个一起死啊! 谢以骞手上伤口的血还在不断往下滴落。 空气中迅速弥漫开一股奇异的腥甜气味。 杜房鸣勉强回过神来,将他上下摸索了一遍:“将军,将军你没事吧将军?” 他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偷偷背后说谢以骞坏话了,也再也不背后偷偷冲他龇牙了,他都救了自己多少回了呜…… 谢以骞看着他冒出来的鼻涕泡,沉默了一两秒,实话实说:“你能不能别让我笑?” 杜房鸣的哭声戛然而止。 我长得难道像个笑话吗!? … 回营帐后,谢以骞进去让随行的医师处理伤口,石虎和杜房鸣在门口面对面罚站。 如果刚才他俩没有在后面脱离队伍,那个刺客根本就没有可乘之机。 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俩在战时后太松懈了,以为不打仗就没有危险。 杜房鸣本来在这种严肃的场合不想笑的,可是一看到对面的石虎那个表情—— 他差点憋不住,只能抿唇,死死压制。 再一对视…… 他用力掐手掌心,眼睛往上瞟作望天状,死死压抑着嘴角,忍住!忍住啊! 可没过多久,两人又冷不丁对视了一眼,杜房鸣几乎要破功,赶紧扇了自己一巴掌。 好了,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这下冷静多了。 这下倒是他对面的石虎控制不住,噗哧噗哧的笑,还停不下来。 谢以骞因为自己手上受了伤后,杜房鸣就变得异常乖巧,或者说是殷勤。 “将军,我给你插吸管!” “将军,我给你换药!” 上面为了庆功、也是为了犒劳大家送来了一批新鲜肉食,因此今天军营的炊夫使出浑身解数杀鸡宰羊,中午是一锅锅炖的香喷喷的鸡,上面浮着金灿灿的鸡油,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掀盖,蒸腾的雾气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哇”的一声,根本分不出是谁发出来的。 谢以骞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见周围有人一瘸一拐,有人没了一条胳膊,有人瞎了一只眼睛…… 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吃的很香,连一块鸡骨头都啃得津津有味。 谢以骞避开肥美的鸡腿、鸡翅、鸡胸,默默夹了个没什么肉的鸡爪。 右手受伤不能动,左手吃东西有些别扭,不过也还好,他刚夹起来要送到嘴里,杜房鸣就冲过来急吼吼的喊:“将军!等下!我先帮你把鸡爪上面的尖尖咬掉!” 谢以骞:“…………” 这就没必要了吧? 而且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把鸡爪子上的指甲说成尖尖,怪恶心的。 饱餐一顿,也预示着这场夺回家园的久远复仇之战正式到了尾声。 徽元帝派了官员与他们进行交接。 这并非说用了就丢,而是一种权衡,可以说徽元帝比横山帝更适合当一个皇帝,起码帝王的权衡之术他用的炉火纯青。 ——毕竟,权力如果过度集中在同一个地方久了,容易滋生腐败。 所以接下来就不关他们这些武将什么事,而该文官发愁了。 打下了多少疆域?大昭版图扩大了多少? 可划归为多少郡城州县?新城如何命名? 衙门是继续拿之前旧的用,还是筹备建新的?如果新建房舍,需要多少拨款? 两国之间新的城池边界建在何处?该铸几许的围墙?期间需要多少土坯、砖石?要多少石匠、木匠、泥瓦工等等…… 这些新城池又需要多少官员前去治理,边塞关卡又该由谁去驻扎? 所需官员是从别处调动过来呢,还是临时选拔?亦或是科举选官? 如果那片土地划分到自己国家,那里还会不会正常降雨? 千头万绪,各地都在连夜赶制新的户籍名册!忙不过来!根本忙不过来! 谢以骞要与赶来的文官团队交接,所以得晚点回去,杜房鸣小兵一个倒是无所谓,临走前还跑去问他要不要捎信给他弟弟。 谢以骞想了想,还真给了他一封信。 杜房鸣把信顺手揣怀里,又问石虎他们要不要一起走。 石虎拒绝了,说自己跟谢将军一起走,他旁边的瘦猴儿也笑着说自己到时候跟大哥还有谢将军一路。 听说石虎瘦猴儿他们和谢将军认识的很早——好像在兵马营的时候就认识了。 见他们都拒绝,杜房鸣也就遗憾地算了……才怪! 他早就翘首以盼思乡心切了! 次日一早,他挎上包袱,自己兴致勃勃地踏上了回程的路。 我!杜房鸣!又回来了! 第183章 我们回来了! 与此同时,玉京的局势也稳定了下来。 褚芙将手上的边关加密急件放下,望向窗外。 夜色深沉,早先种下的几棵桂花树已经冒了几点淡黄色的花苞,缥缈的香气被夜风适时地送了过来。 抗震救灾小分队出去好一段日子了,前一段时间接到消息,好像是说最近几天会回来,但却不知道具体是哪天。 可没想到那个‘哪天’很快就降临了。 当晚院门就被被敲得砰砰响,外面的声音听起来欢欣到都要飞起来了:“掌柜的!掌柜的!我们回来了!” 褚芙披着外套匆匆出来,一开门就看到他们风尘仆仆的站在门口,她先拉着阿风看了一遍,又拉着小苹果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见到大家状态都还好,她那颗心才完完整整的落了下来,只是话里难掩担忧:“这么晚,怎么不明天早上回来呢?” 她没想到他们会半夜赶路。 阿风笑了起来,回答道:“等不及,大家都说一刻都等不及,干脆就回来了。” 此时曲裾小铃铛秦家兄弟他们也听到动静过来了,秦五嘴里不停的念叨:“哎呀风崽这趟瘦了好多,陈大人也瘦了好多,哎呀,怎么大家都瘦了这么多,该好好补补才是……” 最后,褚芙的目光落在鹭娘身上,鹭娘大大方方的张开手臂,眸子晶亮,话里难得有一点点撒娇的意思:“想你。” 一阵风吹过,将她的长发高高地吹起。 褚芙很配合地走过去,笑着和她轻轻拥抱了一下。 远行回来的众人回到宿舍,舒舒服服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躺在久违的床上,感到一阵心安。 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旋即前所未有的倦意袭来,很快就沉沉睡去。 … 次日清晨,阳光自天际洒落,如流光碎金。 七崽看到平时会和他玩的哥哥姐姐全都围在宿舍前,快乐的飞奔过去,可过去了好一会儿都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它停下来歪了歪头。 怎么都不跟我玩啦? 它在众人脚下转了两圈,见还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不解的发出汪汪声。 听到汪汪声,曲裾赶紧将食指放在唇间,蹲下来冲它嘘了一声,轻声道:“七崽,不要出声。” 七崽不明所以,把尾巴摇成螺旋桨,“汪汪!” 秦元手动合上狗嘴。 秦五做好饭到处没看到人,找了一圈才发现他们在这儿,在后面疑惑的观摩了半天也没看懂在干嘛,突然出声:“都堵这干什么呢?” 秦三吓了一跳,满脸紧张的扭头想去捂他嘴:“嘘,别吵,小声点!让他们多睡会儿!” 小山竹也有样学样,紧张兮兮的小声说:“鹭姐姐阿风哥哥他们在玉京救灾,都半个多月没睡觉了!” 陈折己隐约被吵醒刚好听到这句话,尴尬地挠了挠凌乱的头发。 啊……这倒也不至于。 没有一会儿,大家都陆陆续续醒了过来。 小苹果睡眼朦胧,像是还没从自己在哪儿回过神来,揉揉眼睛左右看了看,完全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一觉醒来会出现在宿舍里。 阿风忍不住偷偷笑。 在奶茶店待的这大半年他长了些肉,众人这才发现他右脸颊原来是有颗小梨涡的,一笑起来就会浅浅浮现。 小苹果从房间内走了出去,仍旧有些迷迷瞪瞪。 第134章 陈折己看着她炸毛的头发,一本正经的点评:“像嗦过的芒果核。” 秦五挤开他,自己三下五除二就把她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绑了两个漂亮的小辫子。 做完后,他一脸大功告成的骄傲表情:“好了!” 陈折己冲他做了个敬佩的手势。 七崽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们了,认出来后摇着尾巴挤进来,蹭蹭这个的脚踝,又蹭蹭那个的脚踝,忙得不得了。 在看到鹭娘后,它瞬间抛弃了所有人,只绕着她的脚不停地转圈圈。 姨姨~是我呀~是你的甜心小汪呀~ 鹭娘一把将它搂在怀里,顺手揉揉它毛噜噜的脑袋。 等众人收拾好后来到后院,餐桌上早已经摆满一大桌子菜。 “第一顿咱先吃些滋补好克化的。”秦五干劲十足,喜气洋洋:“晚上我们再弄锅子吃!” 鸳鸯锅,红是红,白是白,既香辣又鲜美,简直香煞人也,要他说褚掌柜原先待的天庭得有多奢靡啊,才能这么会吃! 鹭娘抱着七崽溜溜哒哒,下意识去前台看奶茶价目表,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不得了,顿时扭头惊喜地看向褚芙:“上新品了?” 她在那边有一段时间没关注店里,没想到竟然出新品了! 店里好久没上新品了! 之前同在玉京赈灾的人听到连饭都不吃了,纷纷凑过来看。 褚芙点头:“是啊。” 她也是在那天准备完豆浆,看到价目表上寥寥无几的咖啡系列后,这才握拳决定:咖啡系列是时候该推陈出新了。 于是,雪顶咖啡横空出世! 第184章 雪顶咖啡 鹭娘她们看了会儿配方后,严谨的对着配方上的步骤一个一个做,褚芙在旁边指点,也是查缺补漏。 500ml的杯子舀入一勺冰块,加20ml蔗糖浆,再倒入120ml过滤好的鲜萃咖啡,淋入20ml特调奶浆。 其实牛奶也可以,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特调奶浆风味更浓醇。 这款特调奶浆整体是1l的规格,里面稀奶油的含量≥20%。 第四步,加直饮水到杯子上层刻度线,也就是「6」,用搅棒搅拌均匀,然后到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冰淇淋。 标准是90g,大约两圈半,用半圆盖盖上。 盖半圆盖也是有一点小技巧的,必须要让它严丝合缝,出杯才不会有问题,就算顾客使劲摇晃或者倒过来都不会漏出来。 这样一杯的价格是40铜币,最近销量一直都还不错。 鹭娘摇匀了试着喝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阿风陈折己他们则都没摇匀喝。 “好喝诶,我喜欢这个苦苦的冰冰的加上冰淇淋那个丝滑和甜味。” “我喜欢冰淇凌和咖啡冻在一起的冰渣渣!” 阿风有些惊奇:“比我想象中的要甜诶。” 冰淇淋先微甜后微苦,回味无穷,感觉意外的奇妙。 他还以为含有“咖啡”两个字的都是苦兮兮的呢! 褚芙笑着解答:“它里面奶浆是甜的,两泵糖浆是甜的,冰淇淋也是甜的,所以如果你喝不惯的话可以去糖,三分糖也是不错的选择。” 阿风赶紧抱紧自己的咖啡,拼命摇头。 还是甜的好喝!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大家看着熟悉的落地窗、木质家具,还有空气中甜丝丝的奶茶香味,这才有种真正回来了的感觉。 贴不完的杯贴,做不完的奶茶,这种环境真是让人熟悉又安心。 奶茶大人!我愿意一辈子都追随你! 吃饭的时候大家也没停,嘴里总有讲不完的故事,滔滔不绝,这个讲肉包子和豆浆,那个讲那张印满五颜六色手印的画,那个又讲小淼千里迢迢来捐款…… 褚芙等留店的人就在一边聚精会神地听着。 幸福好像就藏在这些微小的事物里,而且像麦芽糖自有其延展性,拉成丝,即使像一条细细线,也还是甜的。 … 万里之外,大禄。 庄严肃穆的太极神殿。 陈公在中心处倏地睁开眼睛,神情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忽然缓缓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脏。 他竟然……看到自己的未来了?! 他看到过无数人的未来,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未来。 是升级导致他现在能看到自己的未来吗? 很快,这个答案就被他自己否定了,他在十级上已经卡了有一段时间了,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突然看到自己的未来。 想到那个模糊的画面,他就心绪复杂的站了起来。 外面守着的林厚敦立马推门而入,拱了拱手,直直的看着他,一副任凭吩咐状:“陈公。” 陈嗣辛微点了下头,“收拾东西,我们再去一趟昭国。” 林厚敦是个合格的护卫,闻言什么都没问,应了声“是”就耿直利落的下去收拾包袱了。 他走后,大殿门重新关上,陈嗣辛叹了口气,伸手捶了两下腰。 这才坐了多久,腰就痛得不行。 “老了,老了。”他轻轻喘着气,感叹。 那道活泼跳脱的幼童音又跳了出来:[十二级就能积满生命值复活回到原世界哦~宿主请不要懈怠~继续努力哦~] 陈嗣辛宽和的笑笑,没有说话。 他总觉得系统最近变得有些迫切,总是在似有若无的催他赶紧升级,有些奇怪。 另一边,褚芙也发出同样的疑惑:“系统,你最近变得很奇怪。” 不过年不过节的,竟然给她发了任务,而且任务成功的奖励是经验条! 其实送「经验条」勉强也算雪中送炭,毕竟自从升到lv.8后,因为后面要用的钱实在太多了,耗资巨大,进度条每天就爬得十分缓慢且艰涩起来。 总之每天的进度十分感人。 让她想想,系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正常的呢?哦,好像是从金鸡纳树失窃后不久吧? 她语气中带着莫名的平静笃定:“有我不知道的事正在发生或进行,对不对?” 系统蓝屏上显示出一个笑脸:[你多虑了] 褚芙才不会被轻易忽悠呢! 她从前一段时间起就觉得系统好得很反常,好像比她自己更希望看到她升级,于是不断的在通过给她发布任务的方式促成经验。 ……特别是与刚开局的冷漠相比,有种违和的奇怪感。 褚芙随口问:“你被夺舍了?” 系统不动如山,依旧是平静的ai音:[系统不会被夺舍] 接着它又静了一会儿:[那这个任务你还接吗?] 它好像变得更加智能了一些,褚芙心里想着,平心静气地回:“接啊,为什么不接?只要在十二级之前来再多任务我都接。” 话音刚落,面前就弹出一块蓝色面板。 【挑战任务】 【上架≥3款新茶饮】 【注*,不能使用任何茶叶,如黑茶、红茶、绿茶等】 【不能使用和包含任何水果、干水果片】 【不能使用花茶】 【上架后每杯定价不能高于20铜币】 又要茶饮?又不能使用茶叶?还排除掉了果茶和花茶? 褚芙下意识挑了下眉,这任务有些刁钻啊。 第185章 红枣茶、苦荞茶 这其实是一个很典型的文字陷阱。 人看到这些条条例例,会下意识进入到一种思维误区,再加上她是开奶茶店的,接触到最多的也是茶叶…… 褚芙确实下意识的以为这是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且它每杯的定价要低于20铜币,20铜币是多少呢?一杯柠檬水的钱而已。 也就是说相对应的,它的成本也要压缩到更低。 自从进入到秋天后,气候就干燥得不行,她之前想过要不要上一些菊花茶、金银花茶什么的,喝着润润喉降降火,但上面又明确说了不能使用花茶。 褚芙垂眸,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轻点,心里琢磨着。 ……要不,红枣茶? 既没有茶叶,又不算果茶,也不是花茶,红枣价格也不高,几粒就可以泡出来一大杯甜滋滋的茶水来。 她在心里迅速定下了这款,紧接着开始想第二个。 她下意识想到了大麦茶,但很快又满腔复杂的把这个选项在心里划了个大大的叉。 记得从前在外面吃火锅或者烤肉的时候,店家会送来一壶茶,闻起来有一股浓郁的麦香,大家都以为是大麦茶。 她当时也以为是,于是自己回家兴冲冲网购了一大袋子,但是泡开后,第一口就给她喝出了痛苦面具。 有点微涩,可能是炒制过头的原因还有股糊味,喝到最后喉咙都痛了,客服跟她说炒制的就是这样。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苦荞茶才是外面饭店里的茶。 而且,大麦茶和苦荞茶虽然相似,但苦荞茶的营养成分其实更高更丰富。 第135章 最重要的是:更、好、喝! 想到这里,褚芙从依稀变得有些遥远模糊的记忆中脱离出来,心里怀揣着一点微薄的希望,在商城内翻翻找找。 没一会儿,她的手指停留在某个界面上,眼前一亮,嘿!没想到还真有! 500g装,只要69铜币。 褚芙心里噼里啪啦的打算盘,500g也就是一斤,不到70铜币,而且一点就能泡好多茶水呢! 转眼间两种茶就出来了,褚芙心下微定。 第一个泡的是红枣茶。 红枣温补,补气血,去籽切片,可以煮三五分钟,也可以直接提前一晚上焖泡好。 褚芙图方便选择了直接煮,当然,在煮的功夫她也没停下来,心里不停地思考着第三款茶选哪种。 黄芪补气,当归补血、活血、调经,党参补血健脾,红参补元气,玫瑰养颜…… 但这些成本都挺高,如果用的话,一杯就不止20铜币了,啊,有点遗憾。 茶壶发出咕噜咕噜的气泡声,从壶口喷出一些烟雾气,将褚芙的思绪骤然拉了回来。 红枣泡涨了,胖嘟嘟的在水面上浮浮沉沉,喝一口有淡淡的甜味,是属于红枣的独特味道。 她思忖着,或许等到了冬天可以推出红枣类饮品? 说起红枣茶,她又想起了另一个很有名的茶,是个中医民间方子,叫做七枣茶。 取七颗红枣,然后用手在每一颗红枣上撕开七个口子,一定要是七颗枣七个口子,然后找一个保温杯,把开了口的枣放进去,加满开水,焖泡一晚。 到第二天的时候,把这个杯子里的水倒入锅中,用小火把这水煮到降下去一半,放温就可以喝了。 有些人会问,为什么非得要七颗枣,我八颗不行吗?为什么非得撕七瓣,我撕六瓣不行吗? 中医有部分属于玄学,7颗枣撕7个口泡7小时。 地球气运700年转一轮,易经认为一个卦6爻,逢7必变。 为什么不是别的数字呢?这其实谁都说不清,据说这个法子最早可以追溯到几千年前的《黄帝内经》,老祖宗传下来的,说得就是准的。 想到这个,她脑子里突然如穿梭光轨般想到了从前在现代的很多事。 其实现在想来,也不乏有或纠结或快乐的回忆。 做奶茶还挺有意思的,忙点也无所谓,让她头疼的是点单会遇到很多奇葩顾客。 比如:冰沙给我做热的。 再比如:我想进你工作台洗个手。如果不让,就阴阳怪气:你又不是老板,一个臭打工的这么小气干什么? 又比如,用命令的语气让你把自己的私人数据线给ta用,态度颐指气使。 但现在,没有人要数据线!没有人借工作台洗手,也没有人说要把沙冰做成热的! 全都没有! 褚芙心里开始放烟花。 而且没想到,她如今真的实现从前的梦想,开奶茶店——咳,虽然是在异世界,环境也与之前天差地别。 … 红枣茶做好后,褚芙腾出手,开始做第二种苦荞茶。 可能是被苦荞的气味所吸引,七崽跑过来绕着她的脚跑来跑去,两只小爪子不停的轻轻挠她的裤腿,嘴里发出可怜的呜呜声。 明明已经不是小奶狗了,还喜欢发出这种幼稚小狗的声音。 褚芙抱起它转了个圈,逗它玩了玩。 苦荞泡的时间不宜过长,一般15分钟内就可以,过长时间的话会导致茶水味道过苦。 15分钟后,褚芙把它放到一边,重新洗干净手,倒了一杯茶水出来。 汤色清亮,色泽金黄,喝起来微微甜,后调有种香香的淳朴厚实的粮食味。 她刚刚喝了一口,外面就又响起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褚芙:“?” 不是,我记得我的员工好像都回来了啊! 她没有第一时间去开门,而是先问了句是谁,外面那人听到后灵机一动,捏着嗓子说:“我是小山竹~” 褚芙:“???”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满脸难以言表:“……山竹娇嫩,你如今几岁了?” 第186章 千里送沙包 其实听到这该死的怪熟悉的声音和动静,她就知道是谁来了,而一开门果不其然对上了张眉飞色舞的脸—— 杜房鸣。 褚芙再次陷入沉默,杜房鸣则趁机飞快地单手倚靠在门框上,抓紧时间摆出个风度翩翩的姿势。 可他忘了自己的皮肤在风吹日晒下早已成了酱油色,这副模样实在是有碍观瞻。 好吧,其实是有些滑稽。 杜房鸣缓缓抬头,歪嘴(自认为)邪魅一笑,刚扬起手要打招呼,门就当着他的面“砰”的一声关上了。 因为离得实在太近,还险些撞到了他的鼻子! 杜房鸣惊魂未定的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紧关的大门回不过神来。 ? 诶不是? 他不信邪,又凑上前锲而不舍的敲门,扯着嗓子喊:“是我!我呀!” 门怎么关上了?这才多久不见,褚掌柜就不认识我了吧?不能吧? 褚芙折返回去后找到阿风,向他耳语两句,阿风眸子一亮,连忙跑过来开门。 杜房鸣见门开了刚要说话,就被抢先一句问道:“我兄长呢?” 阿风探头往他后面瞧,翘首以盼,眼里是明晃晃的期待。 他都回来了,说明边关的事情也告了一段落了吧?那自己哥哥是不是也回来了? “你兄长?哦,谢小将军啊,他要晚点回来。” 阿风眸子稍微黯淡了一点,就见杜房鸣把手伸进包袱里,将后半句话说了出来:“不过他给你带了一封信。” 阿风的眼睛顿时又像灯泡一样亮了起来。 杜房鸣在鼓鼓囊囊的包袱里掏啊掏,阿风就在一旁眼巴巴的等,瞅着他掏来掏去。 杜房鸣动作越来越急切,阿风情绪不自觉也被带得有点急,最后杜房鸣一拍脑袋,整个人急得团团转:“哪儿去了?该不会是路上不小心掉了吧!” 这是不见了的意思? 阿风眼睛无意识微微睁大,脱口而出:“那怎么办?” 看着他失望又着急的神色,杜房鸣变戏法似的从胸口迅速抽出一个信封,叉腰哈哈大笑:“骗你的!其实在这儿!没想到吧?是不是没想到啊?” 他抓着那封信,兴致冲冲地观察阿风的表情:“有没有很惊喜?有没有很高兴?” 目睹全程的褚芙:“……” 拳头攥紧的阿风:“……” 谢邀,并没有。 而且我们有那么熟吗? 杜房鸣还没高兴完,一只天降正义大手就伸过来,轻而易举地把他手中的信抢了过去。 杜房鸣呆滞脸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 秦元将夺来的信交到阿风手里,居高临下地斜睨着杜房鸣,从鼻孔里喷了下气,粗声粗气道:“有意思吗?骗什么小孩啊!” 杜房鸣下意识嘴贱嘲笑:“他还小孩?他都十三四了吧?有这么大的小孩吗?” 不过他立马反应了过来,好歹想到这是谁的弟弟,又嘟嘟嚷嚷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秦元“嘿”了一声,撸起了袖子,“你还还嘴?” 他随手推了下杜房鸣的胸膛,杜房鸣就被推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杜房鸣:“???” 杜房鸣不可置信,杜房鸣怒发冲冠。 我可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看不起谁呢? 他气得要和秦元打一架。 对打架,秦元一向来者不拒,甚至有些兴奋,他都好久没活动身子了,这小鸡崽子看起来连老五都打不过,居然还想挑战自己? 很快胜负就决出来了。 杜房鸣趴在地上,气得捶地。 秦五从后院厨房出来,怀里抱着个大冬瓜看完了这场闹剧,当即乐颠颠儿蹲在他面前,对他这种‘千里送沙包’的行为表达了高度赞扬。 这次杜房鸣趴在地上,变成一边哭一边气得捶地。 始作俑者秦元乐得不行,揉着自己的手腕,瞟了一眼秦五,随口问道:“老五,你抱那么大一个瓜干什么?” 秦五愣了一下,脑子转过来,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过来干嘛的,一拍脑门,赶紧道:“看热闹都差点看忘了!这是掌柜的说要做冬瓜盅的!我得赶紧去问问她怎么做。” 说完一溜烟赶紧跑进去了。 他从来没做过冬瓜盅,想问问具体步骤是怎么做的,咳……其实何止没做过,他是连听都没听过。 褚芙没关注外边的闹剧,正聚精会神地坐在桌前用草稿纸涂涂画画,思考第三款茶饮。 第187章 柬式冬瓜茶 在她的记忆里,各家奶茶店都有各自的特点和招牌,也就是记忆点。 比如突然想喝豆乳就会点*百道,想喝柠檬水就点*雪,想喝咖啡就点*幸,奶茶就*点点,烧仙草就*亦。 第136章 第三款茶她脑子里一下蹦出了很多个点子,但无一例外都很快被排除了。 褚芙最后看着被自己划叉的一排茶饮,叹了口气,有些头疼。 ……成本还是稍微有点高啊。 不能高于20铜币的定价,就算是走薄利多销的路子,也不能亏本经营吧? 褚芙打算歇歇眼睛,偶然抬头,恰好看见抱着一个大冬瓜向自己奔来的秦五。 冬瓜…… 她忽地灵光一闪。 还有什么比冬瓜更物美价廉呢?还有什么比冬瓜更能将本金压缩到最低呢? 秦五一到,褚芙立马就把他手中的冬瓜接过来,并且夸道:“好样的!” 秦五一脸懵,啊? 褚芙敲了敲冬瓜的外壳,满脸开心地宣布:“这个冬瓜我征用了!” 秦五继续懵:啊? 他挠挠脑袋,欲言又止:“冬瓜盅……” 不过很快他就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也、也行吧,反正后院不止这一个冬瓜。 褚芙收拾收拾,准备做最后一款茶饮。 小山竹踮脚,好奇地将脸趴在岛台上,“要做什么?” 褚芙信心满满:“冬瓜茶!” 冬瓜茶分很多种,每个国家和地区也有不同的做法,她比较喜欢的是台式冬瓜茶和柬式冬瓜茶。 但台式冬瓜茶成本比较高,工序更多,制作周期也更长。 所以最后一款定的就是——柬式冬瓜茶 简单把冬瓜外皮洗干净,切成一指宽的薄片,点个炭炉,把每一片冬瓜都放在炭火上炙烤。 ——这个步骤是激发出冬瓜本身的清香。 两面烤焦后,小山竹吸了吸鼻子,“有点像烤嫩玉米的味道。” 其他小孩纷纷点头。 褚芙就知道她们是想吃嫩玉米了,心里了然,而秦五已经屁颠屁颠去后院摘玉米了。 锅里提前准备好的水刚好煮沸,褚芙把烤好的冬瓜片放了进去,又把几根斑斓叶打结卷好,一同扔进了沸水里。 斑斓叶自带香甜味,是一种纯天然的绿色染色剂,包粽子的时候可以用它来给糯米染色,还可以做老少皆宜的斑斓椰汁糕。 斑斓叶卷扔进去后,再倒一些冰糖,多煮一会儿,变成澄黄色的茶汤色就可以过滤出来。 最后,褚芙在杯子里用冰铲舀入整杯冰块,茶汤将冰块之间的缝隙填满。 喝一口,清新甘冽,冰凉香甜,确实很有东南亚风味。 苦荞茶 红枣茶 冬瓜茶 三款新茶饮上线,进度条往前面走了一大截,褚芙算了下省了多少钱,满意得不行。 百姓们很快就发现了默默上新的三款新饮品,而且一杯只要20铜币,和柠檬水一个价格! 有人感动到痛哭流涕:“褚掌柜一定是体贴我们玉京前不久地动,这才把价格定得这么低,咦呜呜呜呜呜……” “呸!你们玉京人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褚掌柜怎会注意你们?人家最爱的明明是我们澹城!” “呵,尔等在我们粵城人面前说这个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在总店当着前台所有员工的面,一大群人唇枪舌战,进行了一番激烈的角逐争了个面红耳赤! ……但最后谁也没争出个输赢来,倒是吵得口干舌燥。 众人和平歇战,这才心平气和(?)的开始排队点单。 不久后,店里一片和谐。 “红枣茶还是热的好喝。” “暖暖的,淡淡的甜。” “你们真应该去试试苦荞茶,不要被它的名字误导,真的一点都不苦,很香很好喝!” “感推,已买。” “冬瓜茶味道很神奇,是跟之前截然不同的体验。” “真的好喝!我今天第一次喝!我还以为是冬瓜煮水的味道!根本不是!你们都应该去试试!” 早在他们吵架的时候,杜房鸣就深藏功与名,偷偷买了一杯冬瓜茶。 喝一口,皱眉,咦……有点怪。 咂咂嘴,再喝一口,还是有点怪,再喝一口…… 前面一个小男孩很馋的看着他。 杜房鸣晃了晃自己手上的冬瓜茶,诱惑道:“想不想喝?” 小男孩迟疑。 杜房鸣作势给他,又在最后关头咻的一下收回来,得意洋洋:“不给!” 小男孩:(_) 就在这时,一滴血滴落在地板上。 杜房鸣盯着地板上那滴血,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又抬头看眼前这个正在流鼻血的小男孩,与他面面相觑。 滴答,滴答……鼻血越流越汹涌。 杜房鸣石化。 小孩哥,不……不至于吧?! 第188章 一山还有一山高 他慌张的回过神来,左右看了看。 怎么没家长在身边啊? 小男孩也感觉到了鼻孔处的湿润,摸了摸鼻子,低头一看,满手的血。 他眼睛如慢动作回放般缓缓睁大,嘴巴一扁。 杜房鸣心里惊呼大事不好,伸出尔康手,一个“不要”还没说出口,小男孩就已经仰头,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哭。 “哇啊——” 周围的人哆嗦了一下,全朝这边看来,杜房鸣被他们盯得头皮发麻,一边摆手一边飞快解释:“他不是我的小孩,我跟他不认识,我也不知道他鼻子怎么流血了……” 今天是秦元在前台值班,听到动静抬头一看,哭的是个四五岁的孩子,瞧着肉墩墩的。 「胖」在他们看来是很有福气的象征,尤其是在不知道因为旱灾渴死饿死过多少人、大部分百姓都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的昭国。 能养出肉肉的小孩从一方面说明家人爱重,也从另一方面说明家境不差。 再一看,杜房鸣犹犹豫豫的从怀里掏出张皱皱巴巴的纸巾,手介于伸出去和不伸出去的区间,似乎陷入一种极大的纠结中。 秦元露出迷惑表情,显然是不懂他在纠结什么,伸手就要夺,可杜房鸣手比脑子快,迅速将手缩了回来,下意识道:“不行!” 秦元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有什么不行的?你就不能拿出来给人家应应急吗?” 不过他也没强求,只是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自己转身回前台拿了一包抽纸。 他拿了纸巾凑过去想帮小男孩止住鼻血,可沉浸在哭嚎中的小孩哪管得了那么多,伸腿乱蹬乱踹—— 毫无准备的秦元直接被当心一脚! 他往后踉跄了一步,有种想喷血的冲动。 秦元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胸口,沉默的盯了哭闹不止的小男孩一会儿,说:“我想揍他。” 杜房鸣目睹他被踹,心里又是窃喜又是暗爽。 叫你上次把我打趴下,遭报应了吧? 他话语里透着股很明显的幸灾乐祸味:“你跟人家一个小孩计较什么?小孩子懂什么?” 说着他潇洒一甩头,神清气爽道:“看我的!” 说着他朝小男孩靠近,把自己手上的的冬瓜茶递给他,嘴里诱哄道:“不哭了行不行?你先停下来我们帮你把鼻血擦一下然后再去找你爹娘好不好……” 话还没说完,小男孩脚又是一踢,冬瓜茶整杯全泼了。 杜房鸣身上被淋了落汤鸡,浇了个透心凉。 男孩继续打滚哭嚎:“我不要这个!我要甜甜的奶茶!” 杜房鸣面无表情的抹了一把湿乎乎的脸,感到自己的太阳穴正在因暴躁而在鼓动。 你不想喝你刚刚瞅什么瞅?! 个熊孩子! 他咬牙切齿道:“我想揍他。” 秦元瞥他一眼,慢条斯理的把他刚才说的话给还了回来:“你跟人家一个小孩计较什么?小孩子懂什么?” 杜房鸣:“……” 褚芙还没靠近就听到里面吵吵嚷嚷的动静,过去更是看到一圈人围在那里。 地上是泼洒的冬瓜茶,还有一个躺在地上扭来扭去撒泼打滚的小男孩。 小男孩转过头来,褚芙顿时被他满脸血的模样吓了一跳。 怎么一副发生了凶案的模样?我就出去了一会儿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褚芙才刚往那边迈了一步,手臂就分别被两个人抓住。 秦元紧张兮兮:“掌柜的,暂时先不要过去。” 杜房鸣也跟着拼命点头:“危险得很!等会儿再靠近吧?” 语气中满是对待危险物品的谨慎和紧张。 小孩子没轻没重的,闭起眼睛乱踢那脚劲可是能把人肋骨踢断!攻击力简直强得没边。 没看到他俩就被无差别误伤了吗! 就在俩人拉住褚芙的时候,观察了一会儿的小山竹从人群脚下钻出来。 她默默看了会儿,从自己的小兜兜掏出一片洒了芝麻粒的猪肉脯。 小男孩泪水上涌,不管不顾的张嘴哭嚎:“哇啊——” 下一刻,小山竹就眼疾手快地将猪肉脯塞进他嘴里,成功让对方闭嘴! 第137章 小男孩猝不及防地尝到猪肉脯,他只能先暂停哭嚎,咀嚼起嘴里的肉脯。 他好不容易吃完一片肉脯,刚要继续自己的爆哭,小山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他塞进第二片。 小男孩:“……” 他想要继续哭泣,但无奈嘴里又有东西要吃,只能着急地继续咀嚼,一时额头冒汗,急得连连摆手拒绝。 不要了不要了!你让我哭哭先! 看着小山竹拿着猪肉脯蓄势待发的模样,秦元和杜房鸣同时露出感慨敬佩的目光。 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啊。 ‘危险’物品停了下来,众人总算是能试探着靠近,帮他把鼻血擦一擦了。 褚芙让他低头,防止他吞咽血液。 围观的百姓看到这一幕,有人实在忍不住多问了一嘴:“不应该仰头吗?低头不是流的更多?” 褚芙手上动作不停,回复道:“仰头也只是让他流的血回喉咙而已。” 刚刚让他张开口呼吸,小男孩的爹娘就匆匆来迟。 第189章 打破温室 男孩爹看到这一幕从头红到了脚,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千恩万谢。 小男孩嘴里的肉脯吃掉了,又重新开始闹腾,躺地上撒泼打滚,嗓音尖锐:“我要喝奶茶!给我做甜甜的奶茶!” 重新回到岗位的秦元听到这话,动作顿了一下,头疼的得出结论:惯坏了的熊孩子。 男孩爹刚赔偿完杜房鸣那杯冬瓜茶的钱和店里的损失,在一旁尴尬的不行,嘴里不停低声哄着,手上递过去一杯冬瓜茶。 “我不喝这个!我要喝甜甜的奶茶!我要喝奶茶!” 孩子娘亲安安静静的等他鼻血止住了,温温柔柔又带着歉意的对秦元说:“真是对不起,我先带他出去一下。” 然后奶茶店的玻璃门关上了,而他听到了清脆的巴掌声,随后门开了。 孩子娘亲拉着哭的很小声的孩子进来了,依旧温温柔柔的,特别风轻云淡的说:“不好意思,刚刚跟他沟通了一下,浪费了点时间。” 她低头看自己儿子一眼,“你再和这位哥哥说一遍,你要喝什么?” 男孩小心地觑了一眼饮品单,抽抽噎噎:“要……枣儿茶。” 秦元:“!!!” 看着男孩乖服的委屈小模样,他肃然起敬。 姐!不愧是你! 旁边站了许久的杜房鸣见褚芙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咳了一声,故意找话题:“褚掌柜你……咳,你手上拿的什么?” 她手上握着一小截枝丫,拐弯处是翠绿的椭圆形叶子。 其他百姓也被这话吸引,好奇的看过来,有人想到了什么眸子乍然发亮,含着希冀提问:“是要做什么新饮品吗?” 褚芙点点头又摇摇头,“是要做新品,不过不是这个。” 她摇了摇手上的棍子,上面枝丫上的叶片也随之摇摆,“这是金鸡纳树的叶子。” 金鸡纳树的树皮可以治疗‘疟疾’,疟疾又叫热病,是一种由蚊虫叮咬传播的急性发热性疾病,发病时会头痛,发冷发热又打摆子,古人又称为‘瘴气’。 用金鸡纳树的树皮晒干后研磨成粉末,可以治疗疟疾。 当然,更有药效的办法是将晒干的树皮磨成粉,用酒精提取有机成分,蒸馏去掉酒精,再进行提纯。 褚芙简单解释了一下,他们听不懂翻来覆去的复杂工艺,理解的颇为艰难。 他们不知道真的假的,疟疾真的能治?就用这种树的树皮?看起来跟别的普通树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嘛! 但褚掌柜这么说了,那肯定是真的,他们就是对褚掌柜有种盲目信任。 “可是……”有人神情迷惑,发出疑问,他是真的不懂,所以迟疑道:“可是奶茶有功效,为什么要千辛万苦来提炼这个金、金什么树呢?” 其他人也纷纷疑惑的看过来,是啊,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褚芙顿了一下,“奶茶没有金鸡纳树的功效,更不可能治疗疟疾。” 奶茶可能对一些小病小痛有效,但金鸡纳树不同,它是专治疟疾的。 众人的神情忽然放松了下来,没有谁听到又多了一重保障会心情不好。 褚芙扫过他们的神情,忽然道:“奶茶的作用,会在不久后的将来消失。” 她跟系统谈过这个问题,系统也坦言奶茶的功效会在降雨后会结束,变回普普通通的奶茶。 但她并不打算说出自己升级后能让老天降雨这件事,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自己在lv.8卡了这么久,可能有生之年都不一定能升到12级。 也就是说,可能有生之年都看不到下雨。 但她为什么仍要说这句话,打破他们的温室呢?是因为她发现昭国百姓好像已经对奶茶产生依赖性了。 她不希望他们对奶茶盲目抱有依赖,就如同不希望他们对她盲目抱有依赖一样。 此话一落,满室皆静。 过了许久,才有人结结巴巴的开口:“您……您开玩笑的吧?” 褚芙没说话,只是看他一眼。 那人顿时把嘴闭了回去,店里霎时更安静了,大家都知道她没在开玩笑。 ……那些功效全都会收回去的。 那岂不是说,以后再也没有优待了?手划破了一道口子也不能复原了? 自从褚芙来到昭国后,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她的神异之处,也见证了昭国的变化,不仅是新上任的徽元帝见到她礼遇有加,就连那些之前看不起瞧不上他们、一瓢水卖成天价的国家都来明里暗里套交情。 就算是再普通不过的老百姓,这种时候也不免觉得有些飘飘然了,可是褚芙这话一出,他们心中一凛,再次沉了下来。 褚芙就这么端详着他们各异的神色。 久久不见人影的系统蓦然出声:[其实可以循序渐进的把话说开来的,你一下这么突然,他们可能接受不了] 将习以为常的优待猝然收回去,是极容易产生不平衡心理的。 升米恩斗米仇的现象并不少见。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几秒钟,它又冒出一行字:[但我很欣慰] 第190章 指控与被指控 褚芙瞥它一眼,古怪道:“你已经智能到能产生「欣慰」这种人的情绪了吗?” 系统并不理会她,自顾自用一成不变的平静ai音继续说:[人一旦虚浮上某个高位,看海平面以下的态度总会发生变化,共情和务实都会被磨灭,取而代之的是审视和批评] 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 ——我可以来指点和批评你们了,因为我开始有资格了。 但令系统惊奇的是,她像一开始在四项选择里选择了泉眼一样,没怎么变。 被上上下下的人捧着,竟然没有产生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本来在这种环境下是极容易产生这种情绪的。 这本不应该的。 褚芙摸了摸手上的鸡皮疙瘩,显然很不吃它这一套,嫌弃道:“你别故意捧高我。” … 「奶茶功效将来某一天会收回去」这个消息迅速又静默地传遍了全国,没有多长时间就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京城某家门店,人群都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只是无一不神色颓靡,无精打采。 唉,好难过,好忧伤……喝口奶茶压压惊。 难过到吃不下东西……再喝一口。 珍珠吸不上来,他刚想用吸管搅拌搅拌,忽的旁边传来一声巨响,店里众人都被这大动静吓了一跳。 原来是一个男人愤而想掀桌,但门店的小桌都嵌在下面,根本掀不动,他愈加恼羞成怒,把自己手上的奶茶砸了。 有人可惜的看着地面上蜿蜒流动的奶茶液,忍不住道:“好端端的你砸奶茶做什么?” 那人喘着粗气,冷笑道:“怎么不能砸?我心里堵得很,恨不得把这店都给砸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那是敬她一声仙人,但她凭什么把奶茶的功效都收回去?” 店里坐着的人本来就心浮气躁,此时不免被煽动,有人小声嘟囔:“就是,凭什么啊!” “她不是神仙吗?本来就是上苍派来救我们的,凭什么把那些功效收回去,要我说应该子孙后代都要……” 有人实在听不过去了,拍案而起:“行了啊!” “喝着人家仙人店里的奶茶,背后骂着人家仙人,你们脸是得有多厚啊?心里过得去吗?饶是喝水都不忘挖井人吧?” “你们这些黑心肝的东西是失了智吧?” “人在做,天在看,小心得报应!” “对啊,我们的苦难又不是褚掌柜造成的,人家已经做的够多了。” 喝的水,泉眼、水井、沟渠、池塘……他们眼看着国家一点点变好,这些还不够吗? 褚掌柜已经帮他们渡过最艰难的时期了,难道还要人家帮他们兜一辈子的底吗? 一名坐在最里面的老者站起来,他头发灰白,看上去地位最高,一站起来顿时四周愤愤的吵闹声都低了下去。 第138章 他手里的拐杖重重往地上杵了杵,语重心长又不失威严道:“人要知足!” 一锤定音。 众人纷纷放下手里的奶茶,撸起袖子要打那个男人一顿,看看能不能把他脑子里的水给打出来。 看着人群步步往自己这里逼近,男人这才发觉自己惹了众怒。 他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连忙转移责任,改口道:“不是我!不关我的事啊!是他教我这么说的!就是这个摇折扇的男人!” 众人循着他指的方向一看,空空如也,哪有什么人? 而他也是瞪大了眼睛。 人呢? 刚才还在这里的! 那个摇折扇的男人早在挑拨离间完,见目的达成,就心满意足的功成身退,溜溜达达回去了。 民智这种东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他们可以怯懦如鼠,也可以胆大包天。 他将折扇收拢,一下一下的在手心轻拍,眼睛滴溜滴溜的转。 做成了一笔,接下来该去松快松快了,是去找隔壁的寡妇呢,还是巷尾的暗娼? 他还没想出什么结果来,眼睛一抬,就看到一个瘦弱的女孩打水经过。 他眯了眯眼睛。 终(被)于(褚)匆(掌)匆(柜)赶回京城的杜房鸣为了抄近道路过某条渺无人烟的街道,恰巧看到一个男人拽着一个女子的头发往暗巷里拖去。 女孩哭求,又咒骂。 啊,骂得好难听啊。 杜房鸣用不太行的脑子得出这个结论,挠了挠脸颊,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多管闲事。 算了,不关自己的事就不要管,还是早点回家看爹娘要紧! 五秒钟后,他维持原样,又倒退了回来。 第二天,接到报案的徐知府整个人都是麻的。 堂下,折扇男捂着屁股,声泪俱下的指控杜房鸣侵犯自己,情到深处,更是哭着趴在地上捶地,求青天大老爷为自己做主。 杜房鸣就挺着胸脯站在原地,斜睨着他,一脸“是我,怎样?”的嚣张表情。 徐知府心累不已。 混乱中,他总算从蛛丝般的细枝末节搞清了事情的始末。 他(杜房鸣)在路上看到一个歹徒在侵犯一个女孩,于是,他走过去兴奋的问歹徒自己能加入吗?歹徒同意了,随后他把歹徒给侵犯了。 现在歹徒报官,请问,他有罪吗? 第191章 猪拱君 徐知府摸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累过,真的已经精疲力尽了。 时间回到昨天晚上,事情是这样的—— 折扇男刚把女孩拽进暗巷,正狞笑着要上下其手时,自己的肩膀就被人从后面拍了拍。 他回头,见是一个年轻公子哥,那人龇牙笑,问自己能加入吗? 折扇男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自以为了然的挑眉笑了笑,笑容似有深意。 哦~原来是同道中人。 不过,三人也别有一番趣味啊,他猥琐的摸了摸下巴,遂愉快的同意了。 而杜房鸣见他同意,报以同样猥琐的笑容,一个手刀把他打晕了。 女孩见他们黑吃黑,心里更是警惕,抱紧自己单薄破旧的衣裳缩在墙角,手摸索着在地上想偷偷找一块碎瓦片。 杜房鸣没注意到她的动作,瞥她一眼,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你走吧。” 刚说完他就灵光一闪,立马改变了主意,赶紧叫住她:“等会儿等会儿!你等会儿再走。” 哪能这么轻易就放过这男的,还是得给个教训,又有什么教训能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更刻骨铭心的呢? 杜房鸣自觉聪明绝顶算无遗策,得意非凡。 他干脆把夹在胳膊下的包袱往后一甩,半蹲下来笑眯眯道:“咱先玩一玩吧,刚好这里暗什么都看不到,我在外面给你把风,你先上。” 说着,下巴朝昏倒在地人事不省的折扇男点了点。 女孩受到了惊吓,愕然睁大眼:“我上?!我上谁?!” 杜房鸣一乐:“想什么呢,我让你打他一顿,照着屁股打会不会?” 女孩长舒一口气,握了握拳,从地上爬起来,过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杜房鸣不满意:“诶你怎么打的?照着屁股打,你打哪呢?用点力,打这么轻干什么,对待这种人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算了算了,你走开我自己来。” 女孩很听劝的让了一个位子给他,杜房鸣气沉丹田,拎起人就是一阵毒打。 于是第二天,折扇男醒来发觉自己衣衫不整,皮肤上青青紫紫,浑身酸痛,更重要的是…… 他摸了摸臀部,一阵火辣辣的疼。 自己被猪拱了? 他摇摇欲坠,失魂落魄,仿佛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那一瞬间真恶心欲呕,羞愤欲死,紧接着回过神来后就是滔天愤怒。 告到中央!我要告到中央! 于是,就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折扇男还跪趴在地上哭嚎,求大人为自己主持公道。 杜房鸣并不认罪,一脸正气凛然:“你凭什么污蔑我?” 折扇男被他的厚颜无耻给惊到了,“什么叫污蔑你?昨天明明是你……” 话还没说完,杜房鸣就直接打断,他站在堂上丝毫不心虚,咄咄反问:“谁看见了?有人给你作证?证据在哪?” “你这么清楚,是不是经常这么做?” “你用这种方法冤枉过多少人?” 三句话直接跳出自证陷阱! 折扇男目瞪口呆。 杜房鸣理直气壮的掸了掸衣袖,斜睨他一眼,“我能来已经很给面子了,要知道我刚刚从边关回来,你不要污蔑我啊,不要寒了我一片保家卫国的赤胆忠心啊。”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折扇男更是瞠目结舌。 此时一个衙差归来,俯身向徐知府耳语几句,徐知府瞟了一眼跪在下面的男人,眉头逐渐紧锁。 昨日的事竟然有他的手笔,褚掌柜如此高义,他竟不知道感恩,还恩将仇报挑拨是非,水和奶茶真是喝到狗肚子里去了! 徐知府越想越气,自觉自己把事情搞清楚了,惊堂木一拍,干脆喝道:“押下去!” 折扇男听到这话,面露扭曲快意,可看到两名衙差走向自己而不是走向杜房鸣时,顿时大惊失色。 “大人!大人您这是何意?我可是受害者啊!”他跪趴向前,说到最后已经慌不择路口不择言:“凭什么就这么轻易放过他?难道就因为他有个当官的好爹吗?” 他知道杜房鸣好像是京城某个官员的儿子,不过宰相门前七品官,当官的在京城也不算稀奇。 要不是先帝疯起来把亲眷全杀了,可能如今一片琉璃瓦掉下来都能砸中个皇亲国戚呢! 杜房鸣这话就不乐意听了,轻哼一声,茶里茶气道:“知府大人,不要因为我爹是中书令就迁就我,我还真就告诉你,我爹如今已经不是中书令了。” 折扇男目露希望,身子都不自觉挺直,急促道:“大人!您还在顾忌什么?快!快!快把他抓进牢里!绳之以法!” 杜房鸣这才慢悠悠说出后半句话:“升光禄大夫了。” 折扇男:“…………” 徐知府咳了一声,所有人闻声看过来,他将此事下了定论:“行了,凡事都要讲究证据,公堂之上岂可儿戏,本官向来是秉公办案的。” 折扇男不可置信的哆嗦着,手颤抖的指着两人:“你们官官相护,蛇鼠一窝……” 徐知府再次挥挥衣袖:“押下去。” 事后,徐知府摸着所剩无几的头发,忧愁又甜蜜。 唉,今天依旧是明察秋毫断案如神的好官呢。 第192章 ↑↓←→ 光禄大夫杜寰闭眼坐在家里后院的躺椅上,静静享受着休沐日的悠闲时光。 走道铺的是青砖,铜熏炉顶一段长烟飘得笔直,漫着淡雅清冽的余味,光从半卷的竹帘打进来。 帘下挂着一只鎏金笼,金子纵横交错,造出光辉灿烂的景象。笼子里养了只告春鸟,低头啄了啄羽毛,扑棱棱便要飞,直直撞在栏杆上。 杜寰被一声轻响惊醒,眯了眼。 阳光有一点刺目,他恍惚看了一眼,外头一棵树叶子几乎要掉光,枝头上站着两只雀儿,正歪着脑袋往里瞅,发出啾啾的稚嫩鸣叫。 而自己儿子就站在那棵秃树下探头探脑往里面看,扭扭捏捏,脚底蹭来蹭去。 杜寰打了个哈欠,重新悠闲地躺回去,懒懒道:“鞋底有鸡屎就找个台阶刮刮。” 杜房鸣丝毫不在意,像是得了什么允许般一溜烟蹿进来,嘿嘿笑了两声,讨好道:“爹~” 杜寰充耳不闻,平静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两只耳朵。 杜房鸣把他的两只手给扒拉下来,期待道:“爹,昨天的事你知道了吧?” 第139章 杜寰不置可否:“知道了。” 杜房鸣更来劲了,开始上蹿下跳的讲自己如何机智,英勇的解救无辜少女于水火之中,讲到兴起处更是手舞足蹈。 说完兴奋的摇晃他的肩膀,”爹,我是不是特厉害,没有堕了你的风范?” 杜寰不为所动,眉毛都没抬一下:“以后少管这种事。” 以他的经验来看,京城最近的乌烟瘴气可能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就是想将好不容易沉淀下来的这潭清水搅浑。 虽然他们这种人翻不起什么风浪,但掺和进去没好处。 “以后不管了不管了。”杜房鸣连忙答应,点头如捣蒜,又献殷勤:“爹,我从边关回来给你带了礼物,等会儿给你送过来……” 杜寰瞥他一眼:“免了,我怕了你的献殷勤了。” 还记得他上次这么殷勤还是说想娶褚掌柜的时候,谁知道他这次又会冒出什么惊天之语。 不过看到自己儿子心虚的模样,他推翻了刚才的想法,情不自禁坐直了身子,难以置信道:“难不成你还有那想法?” 人脸皮再厚也不能厚到这种地步吧? 杜房鸣一看就知道自己爹误会了,忙不迭道:“不不不,不敢有了。” 说完局促的搓了搓手,吞吞吐吐:“我也就是……想去褚掌柜店里当员工。” “你去当啊。”杜寰松了口气,又重新瘫下去,只是听到这话有些莫名其妙,心想腿长在你身上我又没拦着你。 杜房鸣理直气壮:“褚掌柜不要我。” 他倒是想不要工钱倒贴过去当员工,但人家不愿意收啊! 杜寰“嗯”了一声,疑惑道:“所以呢?” 父子俩面面相觑。 杜房鸣更加殷勤,又是帮他捶背又是帮他捏腿,“所以我想着,您老能不能去说和说和,多给些银子,把我买进去,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您天天看着我在府里招猫逗狗无所事事也糟心不是?” 杜寰手里盘着珠串,一下一下的拨动,似是在认真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他心平气和,对儿子招招手:“过来,鸣儿。” 杜房鸣心里下意识觉得有诈,可还是屁颠屁颠过去了。 随后被老爹从脚边拿起一根棍子抽! 杜寰追着他打,棍子挥舞地虎虎生风,怒喷道:“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你还比不上你妹妹!你知道你妹妹这次在赈灾上出了多少力吗?” “你怎么记吃不记打呢?听说这次又打着我的名号在外面耀武扬威、拿着鸡毛当令箭啊?啊?怎么不长教训呢?没有长进呢?” “诶呦!爹,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杜房鸣抱头鼠窜。 两个人正在追逐间,杜房鸣倏地停下来,身手矫健地从不知道哪里拿出一根细细的掏耳勺,聚精会神的开始掏耳朵。 杜寰手一时迟疑的停住。 自己刚才把他脑子打坏了……? 可——棍子根本没打到他身上啊! 杜房鸣朗朗有声,大声道:“褚掌柜说了!不能碰正在掏耳朵的人!你不能打我!” 杜寰闭了下眼睛,心里开始飙脏话:#&%*^!#/ 随后他把手上的棍子一丢,嚎啕大哭:“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他一生勤恳战战兢兢,作为两朝元老,在官场上也颇有建树,怎么就摊上了个这样的儿子? 杜房鸣跳到前方,上看↑ 又跳到后方,下看↓ 再跳到左方,左看← 随后跳到右方,右看→ 一番犹豫后,他挥了挥手,试探道:“爹,你在假哭吗?” 昨天那个小胖子是真情实感的嚎啕,可爹今天脸上干干的,一滴眼泪都没掉诶。 杜寰:“……” ‘砰!’ 这下棍子是真打身上了,杜房鸣结结实实挨了下重的,“嗷——”的一声捂住屁股蹿起来。 … 京中最近流言四起,乌烟瘴气,凌扈特地跑来找无晦,沉默了许久才抿唇问道:“哥,最近的事跟你有关系吗?” 说完又希冀的补充了一句:“跟你没关系吧?” 无晦正在修剪插在玉瓶里的花枝,闻言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凌扈垂了下头,闷声道:“我希望没有。” 恰在此时,一个黑袍人悄无声息的走进来,冲自己主子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无晦就笑了笑,又‘咔嚓’一下修剪掉一条花枝,回答道:“当然没有。” 他可没有骗人,就算之前有关系又怎么样?现在那人死了,不就没有了吗?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而除了这个弟弟,他从不给自己留任何隐患。 把凌扈哄走后,无晦放下剪刀,抬眼望向边关方向,轻描淡写道:“都布置好了?” 黑袍人低头,恭敬回道:“是。” 半夜,阿风满头冷汗的突然从噩梦中惊醒,整个人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捂着心脏,余惊未消。 他脖颈和后背都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呼吸急促而不稳,心跳得很快。 是不是、是不是哥他……出事了? 第193章 背弃 谢以骞与文官团队交接完,终于久违的踏上了回程的路。 得胜归来,感到轻松的同时不免有些春风得意,往日再训练有素的军士此时也没有那么队列整齐了,打马经过的时候都大声笑着说话。 谢以骞身旁围了一些人。 他们早先都是群没爹没娘的混混,一起拜了把子认了石虎做大哥,后面又一起进了兵马营。 再后来又遇上了谢以骞,被打服帖了后就老老实实的跟着他改邪归正建功立业。 石虎气定神闲的叼着一根干掉的狗尾巴草,嘴里随口问道:“接下来应该是有一段时间休息了,你们有什么想做的没有?” 一人阔气说:“我要吃很多很多肉!喝很多很多奶茶!把自己吃撑吃吐为止!” 另一人嚷嚷:“我要把我爹娘的坟好好修一修,把他们合葬迁到祖陵!让从前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睁大眼睛看一看!我李二狗也有出息了!” 其他人纷纷道:“我要痛痛快快洗个澡!” 一个面容憨厚的汉子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咧嘴笑道:“村里族老给我讨了个婆娘,这次回去应该可以成亲,我想给她扯几段红头绳,每天换着带,还想带她坐一次火车。” 说到这里他晒黑的脸变得通红,难得有些期期艾艾:“到时候办几桌,你们一定得来,别嫌饭菜简陋。” 听到这话,大家俱都大笑起来,嚷着一定一定,有人戏谑有人调侃,还有人故意把马驶过去挤眉弄眼的撞他肩膀。 前头说话的这个人故意大声道:“别光说我们啊,大哥,谢将军,你们呢?” 石虎大大咧咧:“我?我想去北漠看看,听说总店还多了一栋叫民宿的屋子。” 说着砸吧砸吧嘴,遗憾道:“就是不知道我的晌银够不够住一晚。” “够。”谢以骞终于出声了。 话题聊到这里立马拐了个弯,大家伙已经兴致勃勃说到什么时候组团一起去总店住民宿了,还兴奋的讨论能不能抢到相邻的房间。 大伙儿讨论得热火朝天时,有个人注意到某个兄弟一直心不在焉神思恍惚的模样,好奇的驾马靠过去:“瘦猴儿,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瘦猴儿一惊,回过神来后立马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过大,连忙掩饰般地低下头,闷声道:“没什么,就是有点……嗓子不舒服,咳咳,对,嗓子不舒服。” 他咳了两声,那人倒也没起疑,随口侃了两句大山,见他不吭声也理解,没非要他说话,自个儿又骑马回去了。 天色渐晚,大家打算停下来休整休整明天早上再上路,正说着哪几队人去捡柴火时,就有人眼尖看到灰棕色的小动物一闪而过。 看到小动物身姿矫健的样子,那人立马眼睛一亮:“野兔子!是野兔子!” 石虎也注意到了,赶紧做了个手往下压的动作,示意他小点声。 他赶忙捂住嘴。 石虎低声说了几句话,确定哪队人去捡拾干柴,哪队人去抓野兔,顺便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别的野味。 瘦猴儿看到任务即将要分到自己头上,心里不禁有点着急,“大哥,我……” 他想说自己留在这儿,可还没说完,石虎已经主动开口:“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你留在这儿,跟紧谢将军。”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盯着野兔的方向,声音放的很低。 大家都走后,瘦猴儿隐蔽的前后左右看了看,剩余的士兵离得有点远,三三两两的分布在周围,就算看到发生了什么也不能及时赶过来。 而谢以骞则低头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么,后背毫不设防。 好机会! 瘦猴儿心中一喜,手里悄声握紧自己的武器长缨枪,像往常一样缓步靠近。 第140章 他大半张脸都埋在阴暗中,因为计划即将得逞而恐惧兴奋,身体止不住的开始颤栗。 很近了…… 已经很近了! 瘦猴儿笑了起来,脸部肌肉怪诞地扭曲在一起,只听轻轻喀一声,一道寒光从他手底闪现,猝然没入谢以骞心口! 瘦猴儿脑子里已经如浮光掠影般疯狂的开始幻想起来。 他会不会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感觉心口一凉? 他会不会茫然低头一看,才明白过来? 他会不会发出一声惨叫摔倒在地,心口的鲜血喷了满地? 可—— 没有发生,他意料之中的所有场景全都没有发生。 他只看见一阵暖黄色光芒在谢以骞身上爆发!然后如波浪般一层一层晕染开来! 与此同时,谢以骞听到一个平静无波的ai音在自己脑中响起—— [有间奶茶店,竭力保障员工安全] 他终有所觉,凌厉地抬头转身看来。 瘦猴儿看到他完好无损的站在那儿,目眦欲裂,怎么会?! 怎么可能!? 自己的长枪分明已经刺入他的心脏! 谢以骞那一瞬间想了很多,他想到了以前签的员工合同,他签了合同的事只有他和褚掌柜两个人知道,没有张扬出去。 战场上刀剑无眼,他知道未来某一天自己可能会被敌人挑落马下,可能会重伤倒地,也可能会马革裹尸…… 他希望自己用不上合同,所以一直很珍惜自己的性命,小心小心再小心,时刻不敢松懈。 但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用上。 而想杀自己的、背叛自己的……竟然是自己以为关系不错的兄弟,忠诚的下属。 不远处有士兵有人亲眼目睹这一幕,犹不敢置信,甚至怀疑自己眼睛,他想过来,可是看到谢以骞面无表情的样子,又不敢过来。 太阳落下西山,光线逐渐变得暗淡,最后的一缕光投射在谢以骞的侧脸,他眉目不动,仿若假面。 谢以骞抬脚,一步一步向瘦猴儿走来。 随着他往前行走,那缕光线被他踩在脚下。 看着谢以骞模糊到看不清神情的脸,瘦猴儿开始恐惧,随着他沉默的时间越长,瘦猴儿的恐惧就越发深重。 他惶然地四面环顾,人呢?怎么没人来救自己? 明明那个人说,一旦事成就会有人来接应自己!自己一定能全身而退没有丝毫后顾之忧! 他四处没发现人,只能抱着微弱的侥幸,想着接应自己的人可能只是会晚点来…… 但随着谢以骞来到自己面前,身高差带来的巨大阴影完全遮盖住了自己,那么点微弱的侥幸也就灰飞烟灭。 他脸色灰败,肩膀也颓然地塌了下去。 自己被人利用了,只是一枚弃子。 一枚弃子……而已。 完了……自己完了。 第194章 忽然很想念 石虎兴高采烈的抓着两只兔子耳朵赶回来,扬声喊道:“今晚有兔子吃喽!我告诉你们,我烤兔子的手艺可是一绝……” 他话还没说完,一过来就察觉到氛围古怪,谢以骞和瘦猴儿两人靠得极近,一高一矮的站着。 那些士兵也都面色惊惶,一副分明很想过去又不敢靠近的模样。 石虎走到那些士兵旁边,低声问:“怎么了?” 他才走了没一会儿,这期间发生什么事了? 士兵为难又难过的扫视过还对立而站的两人,简单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石虎听完后一脸茫然,像是没明白这个士兵说了什么。 倏地,他手上一个脱力,那两只兔子劫后逃生如蒙大赦,赶紧一前一后地跳走了。 可这个时候,已经没人注意那两只兔子了。 石虎反应过来,快步走过去一把拽住瘦猴儿的领子提起来,咬牙切齿:“你背叛将军?” 他眼睛都红了,比谁都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瘦猴儿是他认识十几年的的结拜兄弟,也是被谢以骞救过性命,又一路带上来的兄弟。 他赤红着双眼,又问了一遍:“你背叛将军?!” 瘦猴儿眼泪鼻涕糊在一起,满脸都是,嘴里嗫嚅:“大哥,大哥……” 可到最后他却什么都没为自己辩解,只是哭着摇头:“大哥,你杀了我吧。” 石虎手缓缓收紧,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瘦猴儿两只手碰上他的手,再次哭着乞求:“大哥,你杀了我吧。” 石虎却如被火烫了一下般甩开他的手,瘦猴儿一下重重的摔在地上,尘土飞扬。 谢以骞依稀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依旧沉默地望着他。 瘦猴儿是石虎所有小弟里最机灵的那个,后来又跟随石虎一起进了兵马营。 他们投军的目的是为了报效国家?不,也只是因为军营里每天有一小盏水喝,不至于渴死。 这是自己手底下的兄弟,他被自己一路提携上来,升官发财,水涨船高,是可以把后背和性命都交付给对方的关系。 一将功成万骨枯。 古往今来哪个名将之路不是用尸骸铺成? 几百首级、几千首级、几万首级、几十万首级……这些在将领眼中都只是一串冰冷的数字,有多余的感情,就当不了将军。 谢以骞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心冷情,不会再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可没想到今天破了功。 这是自己以为后背可以毫无防备的、信任的、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可他却想从背后杀了自己。 何其讽刺。 捡柴火和打野味的士兵回来后也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劲,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有人愤愤然,似乎是很想冲过去揍瘦猴儿一顿,很快又被人阻止。 后面声音渐渐小了些。 偌大的营地一点说话声都没有,也没有人再发出笑声了,变成了死一般的寂静沉默,前不久的笑闹好像成了泡影。 夜晚,石虎独自坐在一个火堆前,干燥的火柴在火焰里噼里啪啦作响,橙红色的火光打在他的脸庞。 突然,旁边的位置一重,谢以骞坐了过来。 石虎木然,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明明仗也打完了,日子也越过越好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感觉自己心里空荡荡的,一阵又一阵的风刮进来,他的心脏愈加空旷,也吹得他愈加迷茫。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谢以骞拨了拨柴火,淡声道:“要么,背后之人用他在乎的亲人或是他自己的性命威胁了他,他不能接受,所以宁愿杀了我。” “要么,他认为杀了我得到的好处、过的日子比现在还要好,好到值得他冒险,甚至铤而走险。” 石虎嘴唇张了张,又无力的闭上。 瘦猴儿是最早跟着他的人,他们也互相知根知底,瘦猴儿没有亲人,父母和兄弟姐妹都在旱灾中死绝了。 所以,大概率是第二个可能。 明明一开始大家只是想在旱灾中活下来而已…… 石虎呆呆的,眼珠子都是空的,过了许久忽然伸手抹了把脸,把脸埋在长满厚茧又粗糙的掌心。 人心当真比鬼魅还难猜? 眼前的焰火哔啵炸了下,火星子蹿了出来,谢以骞首先站起来,“回吧。” 他忽然很想念弟弟。 石虎眼球转动了一下,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话里短短两个字的意思,点点头,嗓音干涩,声音很快就消散在风里:“回吧。” 一群人休整了会儿,再次趁着夜色赶路。 可还没走出一里路,就碰到了两个人—— 陈公和林厚敦。 陈公望着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谢以骞,还有后面被捆得严严实实话都说不了的瘦猴儿,神情愕然。 他特地绕了一个大圈子走这条路,就是为了看看能不能救这个少年一命。 这个少年……不,或许已经不能称作少年了,他应该可以被称作成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应该是死了的,就死在背后那片树林里,被一柄长枪捅穿身体,相当惨烈。 他路上甚至在想,这两个人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若是这个男人不肯相信他兄弟要害他,自己该如何劝解。 想到这里时他还有些头疼,毕竟他最不擅长处理这种事了。 可没想到他做了一路假设,匆匆赶来,当事人却毫发无伤! 而且,看起来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 陈公眼神里的惊愕藏都藏不住。 不过很快他就收敛起神色,变得若有所思,历史又改变了吗? 两波人互不相识,只是点了点头,各自默默赶路。 林厚敦走着走着就时不时往后看看,后面越走越急,几乎是贴着陈公走,警惕低声道:“陈公,他们怎么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对面人多势众,自个儿这人少,恐怕要吃亏。 第141章 陈折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安抚道:“不用紧张,恐怕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一样,目的地相同而已。” 林厚敦听了这话警惕依旧没有减少,还是时不时往后瞥,每回干粮都是匆匆吃下,对陈公寸步不离。 两波人就怀着这种各异的氛围,进入了粵城。 第195章 冰淇淋红茶 北漠,奶茶总店。 褚芙正在亲手教导副店长阿风做新品奶茶。 “大杯是三颗冰淇淋,要压一下,不然容易飘起来,红茶汤底要加糖浆摇好才能灌进去,有几种免费小料可以选,就比如这个珍珠、椰果和茶冻,椰奶冻就不适合加在红茶里了,因为它们味道是互相冲突的,你拿杯子过来我再演示一遍……” 见他一直站在原地没反应,褚芙又喊了一遍:“阿风,阿风?” “嗯?什么?”阿风猛地回过神来,“怎么了褚姐姐?” 褚芙微微皱眉,她注意到他从早上起就一直心神不宁了,忍不住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身体不舒服?” 他今天的状态明显不太对,脸色也有点不好,眼底有淡淡的乌青,像是没睡好。 阿风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感觉哥遇到危险了,但他要怎么说呢?说自己做了一个噩梦?这样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还是算了,不要让褚姐姐也跟着自己一起担心了。 阿风努力提起精神,扬起笑脸道:“我没事。” 褚芙非但没有放心,反而眉心蹙得越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对着我们有什么好瞒的?” 秦元从背后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是啊,多一个人多一份参考,你才多大啊,别老遇到事都想自己扛着。” 阿风心里一暖,那股莫名的不安驱散了些,因此更不好意思了,“真没事,就是昨天晚上做了个不太好的噩梦。” 他低声将那个噩梦简单讲了一遍。 自己哥哥倒在血泊中,心口炸成一蓬血花。 但因为那个梦太过于真实,反倒不像是梦境,而像是真实发生过似的。 “这样啊。”褚芙思忖着,没几秒就拍板下了决定:“要不你去边关看望一下你哥哥?” 他这一天都不在状态也没什么精神,或许亲自去看一看就能好些,也能安心。 阿风下意识拒绝:“不用吧,可能是我多想了……” 虽然他嘴上说着应该没事是自己多想了,但身体已经很诚实的去收拾东西了。 他请好假,专心致志地回宿舍收拾包袱,一套换洗衣服,一壶水,一些干粮,一把防身的匕首。 他收拾到一半,突然想起来有个东西。 哦对了,还有…… 阿风四处翻找,就在这时,他身后插过来一只结实的胳膊,那个东西已经被一双手从后面适时的递过来。 声音自他头顶出现,低低的,带着些许的沙哑,像是一片羽毛从耳尖扫过:“是这个吗?” 听到这无比熟悉的声音,阿风一时怔在原地。 数秒后,他猛地回头。 “哥!” 扑过去的一瞬间,他感到自己所有的恐惧、不安,全部都烟消云散。 阿风埋在他胸口,眨了眨眼,努力将泪花压下去。 陈折己鹭娘秦元他们就倚靠在门口,有人欣慰,有人偷偷笑,秦元戳一下陈大人的肩膀,兴奋地在他耳边悄悄道:“我就知道他会惊喜的不行。” 陈折己眼也不眨地一把推开他的脑袋,倒也没反驳。 “让你担心了。”谢以骞感受到自己弟弟强烈的情绪,堪称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自从阿风长大后,他已经很久没对他做过这个动作了。 “我也是刚刚回来的,是陈大人他们给我开的门。”谢以骞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我说谢谢了。” 阿风破涕为笑。 嗅到有生人的气息,七崽好奇的躲在人群后面,秦元半点不见外,一把将它抱起来送至人前。 “吱声啊!来!和你伯伯打个招呼,大大方方的!” 鹭娘瞥他一眼,谢以骞这个年纪,怎么都不至于称伯伯吧。 七崽倒是很配合地汪汪了两声,绕着谢以骞脚转圈圈,秦元哈哈大笑,又把它抱起来好好揉了两下脑袋。 … 第196章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秦五刚要脱围裙,就听到了「阿风哥哥回来了」的消息。 在听说谢以骞一路回来饥肠辘辘后,他的手下意识在围裙上擦了擦,当即感到了一股使命感,把围裙又重新戴了上去,急匆匆就要去下厨。 因为不是饭点,谢以骞不想特意劳烦大家,连忙道:“不用那么麻烦,有什么我就吃什么,随便吃点就行。” 说着伸出了两根手指,比了一节小拇指的距离,示意真的一点点就好。 秦五意会,比了个手势表示了解。 ——然后端上来了一大盘香喷喷的炒饭。 他大手一挥,豪气道:“你先吃点垫垫肚子,褚掌柜说了,晚上弄锅子吃!” 回来的第一顿,当然吃火锅! 谢以骞吃得很快,炒饭又香又噎,碳水带来的满足感是任何食物都无法取代的。 饭后,他把带来的礼物一一拿出来。 不止是褚掌柜,还有陈折己鹭娘、曲裾小铃铛、秦家五兄弟、小山竹她们,他也发觉店里又多了几名眼生的员工,连他们的礼物也没落下。 李桂花和李大牛是稍后面一点才签合同进店的,平时都管着牧场,鲜少露于人前。 夫妻俩本来听说这是谢小将军后,就已经感慨自古英雄出少年,在知道他的年纪后更是怜惜得不行。 谢以骞吃饭的时候,夫妻俩就用怜惜而不自知的眼神注视着,李桂花更是不停让他多吃点说他太瘦了,还把自己闲时琢磨的小菜也都切了端了几盘子出来。 夫妻俩对谢以骞本来就很有好感,此时见礼物也有他们的份儿,为他的妥帖感到惊讶感动的同时也有点慌乱无措。 李大牛为人憨厚不善言辞,李桂花平时也是个伶俐爽快人,此时也有些手足无措,说:“初次见面,我们没给你准备什么,怎么好意思收你的东西……” 谢以骞就笑:“没事,都一样的。” 最后他走向七崽,蹲下来,认真的给它戴上一个小金锁。 七崽不明所以的摇晃了两下脑袋,见晃不下来,又疑惑的歪了歪头,“汪?” 谢以骞拨弄了一下,确认戴好了,才眉眼带笑地摸摸它的脑袋。 之前几次来的匆忙,还没来得及给这个小家伙见面礼,这次终于送上了。 夜晚,月亮高悬于穹苍之上。 这边在幕天席地的火锅,那边在热气腾腾的烧烤,四处都是热热闹闹的氛围。 去菜园摘蔬菜,薅一把南瓜花,空心菜擦成丝,嫩嫩脆脆,菌菇拼盘凑一盘,刚出锅的小酥肉满上,肥牛卷肥羊卷等各种肉类往里面涮。 吃到后面,烤鸭连骨头都煮软了,吸饱了麻辣火锅的汤汁,土豆片煮的软软耙耙,虾滑脆弹,毛肚烫几秒就能吃。 再说烧烤,大油边外脆里滑,富含油脂,鸡肉串肉厚且嫩,掌中宝带着点脆,五花肉烤得滋滋冒油,放上一粒蒜片,趁热包上生菜送进嘴里。 蜜汁鸡翅和烤大虾还在后面排队,蒜蓉茄子出炉前再熟练的撒上一把葱花。 最后再喝一口奶茶,舒坦! 谢以骞看着眼前烟雾缭绕的景象,听着耳边远远近近的笑闹,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云上仙境也莫过于如此吧。 昨晚一直弥留到如今的那些痛苦,那些难过,好像也都如山间的雾霭一般消散了。 中途,阿风就坐在哥哥身边,好奇地一直询问各种边关战场上的问题,谢以骞就耐心解答着弟弟的所有疑问。 “至此,廖尔沙汗国天山以东,犬戎以南,皆并入我大昭版图……” “不,之所以就此叫停,不是朝廷和将士们不能打了,而是我们国家人口不足,打了也管不了……” 说着说着褚芙没听到声音,转头一看,才发现他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头微微歪着,手上还拿着一串没吃完的烤肉。 褚芙还以为他是中场休息,再一看,原来是累的睡着了。 阿风见状,立马噤了声,小心翼翼地为他披上了一件自己的衣服。 他想了想,抬头向褚芙看来,用气音轻声询问:“褚姐姐,你之前晚上会和我们说的两个字是什么?” “什么什么?”褚芙回想了一下,”刷牙?关灯?” “不是。”阿风不禁有些着急,手脚不自觉一起跟着比划,“就是睡前会说的,那两个字,听了让人觉得很温暖的……” 睡前说的?两个字?很温暖? 褚芙苦思冥想,终于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试着说:“晚安?” 第142章 “对!”阿风眼睛一亮,松了口气。 见周围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阿风弯腰,轻轻的碰了碰他的额头,小声道:“晚安,哥哥。” 此时天空呈雾青色,星子闪烁,月亮像一颗咸蛋黄一样高高悬挂在夜幕中。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第197章 掉马(上) 次日,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谢以骞醒来后看着洁白的天花板,颇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感。 这大概是他十几年来,睡过最舒服的一个觉了。 不过,一直以来秉承的作息让他没有赖床的习惯,谢以骞很快翻身起床。 阳台的洗漱池台面上放好了新的牙刷,牙膏也已经提前挤好,谢以骞不管第几次看到也还是会惊叹。 先前,达官贵人们用得起象牙、虎骨所制的牙刷,普通老百姓用竹木制品也可以应付应付,刷毛可以选用马鬃、马尾或者猪鬃。 因为全都是纯手工制作,价格自然有点贵,稍微拮据点的家庭可能就舍不得买,平日里嚼嚼柳枝就不错了。 再之后昭国发生旱灾,柳树都枯死了,他们攒的钱要用来买昂贵的一两瓢水,牙刷牙粉都买不起,更别遑论拿珍贵的水来漱口了。 刷牙?那是什么东西?能活下去就不错了,日子就这么糊弄着过吧! … 谢以骞将水龙头开到最小,洗漱好收拾齐整后走了出来。 阿风没在这里,宿舍楼也是空的,大家看起来都去工作了,偶尔才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两声空灵清脆的鸟鸣。 走到楼梯尽头时,他好奇的看着对面的电梯。 这是什么? 唔……好像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 他观察了好一会儿,终于试探性的伸出手想碰一碰,可就在这时,电梯门忽然发现“叮”的一声! 谢以骞被唬了一跳,下意识将手收了回来。 眼前的电梯门缓缓打开,哪怕心底知道在这里不可能发生危险,他也还是本能地心生警惕,情不自禁后退一步。 随着电梯门缓缓打开,一个眼熟的人影出现在他眼前。 “哥!”阿风看到他后眼睛一亮,脸上是肉眼可见的雀跃:“你醒了?休息好了吗?我刚刚从秦元哥那里拿了两套衣服,干净的,你要换吗?” 谢以骞眨了眨眼,那么点警惕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你怎么从那里面出来了?” 自己弟弟是怎么从这个方方正正的空间里出来的?他为什么会在里面? 阿风简单解释了一下电梯的作用。 宿舍楼如今很高!爬楼累得很!褚姐姐说安装电梯!省力! 他察觉到自己哥哥目光一直在关闭的电梯门上打转,相当体贴的发出询问:“哥,你要上去试试吗?” 宿舍楼如今没人,也不会妨碍到别人,两人几乎包场,善解人意的阿风陪着哥哥一起上上下下坐了三趟电梯。 我!谢以风!顶顶贴心的弟弟! 坐完后谢以骞仍意犹未尽,直到走出好一段距离还回头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的点评:“神迹!” 为什么这个方方正正的小空间可以载着人上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谢以骞在去店里的路上还在想着这件事,猜测索道升降,他隐隐约约感觉自己琢磨出了一点苗头,可又感觉更不懂了。 走到一处拐弯时,秦元引着两个人进来,两边人刚好碰上。 谢以骞与对面碰上,两边对视的瞬间不约而同开口,几乎是同时出声:“是你。” 秦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搔搔后脑勺,脸上露出些许讶异,“你们认识啊?” 林厚敦矢口否认:“我们只是一起回来的。” 阿风看向自己哥哥,谢以骞点头,“确实不算认识,回程的路上恰巧碰上,一起走了一段而已。” 秦元“哦”了声,顺口道:“这两位来找褚掌柜,说是有重要的事情……” 林厚敦耿直打断,特地强调:“不是找,是拜访!拜访!” 接着,他一脸郑重又隐晦的介绍了自家陈公的身份。 你们懂吧?像我们陈公这种身份,怎么能是随随便便的‘找’呢? 秦元和阿风不懂,只是觉得听着好像有些耳熟,没什么特别反应,谢以骞倒是若有所思的多看了两眼。 竟是那位么? 但如果真是那位的话,这个时候从大禄千里迢迢特地跑过来,莫非褚掌柜会出什么事? 谢以骞微蹙了蹙眉。 褚芙得知有客人专程来找自己后颇有些意外,找我? 她换上营业的标准笑容去见客,如愿见到了一个憨厚的护卫,还有一位清癯的老者。 见到这位老者的第一面,她的目光就不自觉被吸引了过去,他如同经历过风雨的参天大树,自有种“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坚韧力量感。 简而言之——面善! 听完这位陈公的身份后,褚芙霎时明白了,大禄自己的神仙,懂谶纬,会预言! 原来这位是能看到未来的先知?怪不得自有股子仙风道骨、竹清松瘦的气度在。 不比自己这个披着仙人外皮的假神仙,这位不会是真神仙吧? 最近日子过得平静,鲜少有新鲜事物发生,褚芙有些好奇,忍不住用看大熊猫一样的眼神打量着他。 就在褚芙专心致志认人,心里惊叹时,她忽然听到一道声音响起:[宿主……] 褚芙下意识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循着声音望过去,正对上陈公的目光。 那慈祥宽厚的眼神仿佛洞悉一切。 褚芙如被电流过了全身,整个人顿时一激灵! 不对!这声音不是从自己这边发出来的,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这也不是自己熟悉的木得感情的ai音!而是稍显活泼的幼童音! 怎么回事?! 难道这位也是有系统的! 说好的真神仙呢! 自己掉马了吗?! 不对!这情况到底算谁掉马了啊? 褚芙虽然维持着表面的淡定,心里却丝毫不亚于天崩地裂,紧急呼喊:“系统!系统!” 快出来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系统安静如鸡。 褚芙继续呼喊,可系统如鹌鹑般将头埋在翅膀里,彻底装死。 陈公看过来,眼眸明亮慈和,里面含着独属于老者的包容和睿智。 他是早就有这方面的猜测,所以今天才稍加试探。 在方才被证实后,他觉得尘埃落定的同时也觉得惊讶,只是早有心理准备,再加上年纪大了,情绪难免不会全放在明面上。 可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此刻乍然得知却也很能沉得住气,波澜不惊。 实在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他心里愈发欣赏,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我们能聊聊吗?” 第198章 掉马(下) 今日本来轮到褚芙休息,难得清闲,可这事来的突然,硬生生搅了她一颗偷闲躲懒的心。 既然要聊,那就找一个清净的地方好好聊,褚芙找了个房间,关上门又谨慎的关上窗,这才如同地下党接头组织一样,暗戳戳的坐下开始说话。 等到说完一句,她戛然而止,倏地反应过来。 不对啊,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压低声音? 这难道是什么很见不得光的事吗? 想到这里,褚芙挪了挪位置,光明正大的挺直背脊。 两人交换了一些信息,褚芙这才得知对方的目标也是升到十二级,而且他目前还差一点就到lv.11了。 褚芙“啊”了一声,有些遗憾,“我才八级。” 虽然上次完成三款茶饮的任务有奖励经验条,但还是不够,她已经在八级卡了好一段时间了。 陈公摇摇头,眉间似有无奈:“我在这里已经快二十年了。” 褚芙点点头,倒也没有真的想在这件事上较劲的意思,她只是想到了很早以前的一桩事,所以很自然的问出了口:“金鸡纳树失窃的事,是您做的?” 陈公顿了顿,随即点点头。 他一开始并不知道她的底细,只琢磨着要是自己能带几株苗回去就好了,所以交给了林厚敦来办。 褚芙懂了。 然后林厚敦装神弄鬼,搞得自己这边如临大敌。 她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才好。 但客观来说,其实人家把事情办的还挺漂亮的,毕竟她真没有猜到是这俩干的,而且早已经把锅都甩给另一伙人了。 现在细细想来,其实很多事情也早就有迹可循。 要知道金鸡纳树的重要性应该是在后世才逐渐显现,而后才被重视的,这个时期几乎没有人知道金鸡纳树的价值,最早应该也要追溯到清朝康熙年间。 当时她就怀疑是不是有人和自己一样是穿越者,所以想了一些梗来试探。 第143章 褚芙想到这里就有种想拍大腿的冲动。 怪不得陈公没来相认呢!人家一大把年纪了,当然不太懂这些梗! 而且自己确实有些一叶障目了,谁说在昭国有行踪就一定说明和自己一样是昭国人?眼前这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人家穿到了大禄! 大禄! 之前大禄的使臣来过,因此褚芙对这个国家还算了解。 大禄国富兵强,天子素有贤名,是一个十分富饶且有野心的国家,和自个儿这边因为老天爷降下神罚导致持续数十年干旱的贫瘠国家一点都不一样! 唉,人比人,气死人,也怪不得系统当时怎么也查不出是谁偷的金鸡纳树,原来人家那边也有系统,而且级别比自己这边高多了! 陈公与她之间隔了一个案几,一个青釉玉壶春瓶,还有几枝开到快要凋谢的橘子花,两人都没说话。 一线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恰好落在陈公的靴面上。 褚芙正思索着以前还有没有自己遗漏的线索时,忽然听到旁边开口:“你也和我一样,来自……未来?” 她下意识抬头,看到陈公眼里满是探究的意味。 褚芙心里一跳。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别人提出「未来」这个概念。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这种情况究竟算不算来自未来,毕竟在她的记忆中,未来没有昭国,这好像是另外一个平行世界。 见她不答,陈公也没有非要她开口的意思,而是指腹在杯面上摩挲了两下,感叹道: “我听说过你的一些事迹,所以我真不知道你从前究竟生活在怎样的盛世,才能有这样的胸怀,还能拥有极高的道德感,并且对一些我们认为绝不可能的‘神迹’习以为常。” 例如冰箱,例如电梯,例如奶茶店大面大面的玻璃。 “那样的盛世,那样的朝代,一定整个国家都极其强盛,欣欣向荣吧。” 褚芙听完后所有思绪一卡,神色有些怔松。 她对这方面向来谨慎,从来没对任何人讲过自己的来历,但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位前辈却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让人感觉提不起戒心。 “我们国家确实很厉害。” 褚芙说出了两个字,虽然极力克制着,但还是能看出小小的谦虚又骄傲。 她说:“您听说过这个国家吗?” 如果这是一个平行世界的话,褚芙不确定他说的「未来」是不是她之前所处世界的「未来」。 或许陈公所在的是另一个平行世界,但她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问出了这句话。 陈公手心猛地攥紧桌角,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压抑着翻江倒海的情绪,缓慢道:“你说,你来自……哪个国家?” 褚芙疑惑回望,又重复了一遍。 那两个字,仿佛远古的巨钟敲响,他忽地头晕目眩,呼吸越来越急促,手剧烈的颤抖起来。 褚芙见到他没说话,只是抖着手,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包,一层一层地打开。 什么东西? 褚芙好奇的看过来。 只见他手心处静静躺着一个镰刀和斧头组成的图案,底色金黄。 那是一个党徽。 褚芙愣在原地,她直直的盯着那个党徽,脖子仿佛僵住了,无法转动。 他说我是陈嗣辛。 他说我来自1936年。 第199章 信仰 陈嗣辛嘴唇颤抖了许久,问的第一句是:“我们赢了吗?我们把他们都赶出去了吗?” 他表面是平静的,但那股平静更像是火山底下滚烫汹涌的岩浆,或是狭着风暴狂卷的暗流。 “赢了,都赶出去了。” 他又问:“小孩都能吃饱饭吗?” 褚芙连忙低下头,掩饰住异样的眼角:“能,都能吃饱饭了,还有九年义务教育,小孩基本都有受教育的权力。” 陈嗣辛点头,喃喃道:“真好,真好。” “所以……这奶茶是我们国家后来的日常饮品吗?大家都能喝得起吗?” “能,街上奶茶店开的比这里还密,有些隔五十米就有一家,大家都喝得起。” “真好,真好啊。” 他有些感怀,转过头去擦了一下眼睛,眼睛红红的,头发苍白。 他略微提起了一点精神,笑着说:“给我讲讲我们国家后来的故事吧。” 褚芙一时有些恍惚,很多事情她原以为自己忘了,可是却记得很清晰。 1945年,一个漫长的故事落下帷幕,进入尾声,这既是结束,也是开始。 …… 1964年,原子弹爆炸成功。 1966年,核导弹爆炸成功。 1967年,氢弹爆炸成功。 1970年,第一颗人造卫星发射成功。 1971年,我国恢复联合国合法席位。 1980年,东风5号洲际导弹试射成功。 1994年,我国申请加入国际空间站,*国以保密为由拒绝我们加入。 1996年,*国故意关闭gps,导致我们国家的导弹全部发射失败。 2003年,我国申请加入欧盟伽利略计划,交了两亿欧元,被欧盟戏耍,国际空间站禁止与我国一切航天合作。 我们被排挤,被孤立,经济落后,被看不起,所有外太空舱没有一个我们国家的人。 我们只能自力更生。 2000年,第一颗北斗定位发射成功,这标志着北斗系统迈出第一步,从千禧年起,我国进入了高速蓬勃发展的时期。 2003年,神舟五号载人航空发射成功,让我们华夏圆了飞天梦。 2005年,神舟六号发射成功。 2007年,第一颗探月嫦娥1号发射成功。 2008年,神舟七号载人航天,我国首次航天员出舱,迈出了第一步。 2011年,天宫一号发射成功,开启建设了我们自己的空间站。 2020年,嫦娥五号发射成功取回月球土壤,这是人类时隔44年再次取回月壤,北斗导航系统全球组网成功。 同年,我国第一颗火星探测器天问一号发射成功,我们开始向火星进发。 2022年,我国空间站全面建成,我们也有属于我们自己的空间站了。 2024年,嫦娥六号全世界首次从月球背面取回土壤。 …… 陈嗣辛拼命的想,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想象不出来那个日新月异的世界。 正如没有吃过橘子的人无法精准的描述橘子的味道,也像他见了奶茶喝了奶茶,怎么都想不到猜不到这是自己国家的后辈每天日常的饮品。 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想象力如此贫瘠。 最后,褚芙总结:“我们的导弹几乎能覆盖打击到全世界各个角落,没人再敢欺负我们了。” 陈嗣辛的泪水忽然不受控制地滑落,泣不成声,颤抖的身体无声地呜咽,所有的等待和痛苦都在这一瞬间迸发。 那是他的国家啊!如此强大! 房间外面忽然冒出一点窸窸窣窣的响声,褚芙望过去,看到了小山竹她们,她们一脸懵懂,做了个舀的动作,似是在找她回去吃饭。 陈嗣辛的视线也循着声音挪了过去,他的嗓音略微沙哑,轻声道:“我们国家未来的小孩也是这样吗?” “是。” 陈嗣辛再次感叹:“真好啊。” 褚芙已经数不清他今天说了多少个真好了。 过了会儿,他已经收拾好了自己所有的情绪,好像又变回了之前那位宽厚慈和的老者,只是较之比先前更冷静。 他说:“他们生气、动怒、急着打压,这正是我们国家强大了的证明。” ——因为没有人会对弱者应激。 褚芙留他吃饭,却被他拒绝了,他精神前所未有的好,大步往外走。 可是到了晚上,褚芙却辗转反侧,怎么都感觉陈公临走时的状态不太对,心中无论如何都安定不下来。 不知为何她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会出什么事,又冥冥之中感觉今晚还会发生什么。 深夜,林厚敦敲她的门时,她心里不妙的预感一下应验了。 粗犷又魁梧的壮汉此刻哭的双眼通红,哽咽道:“您去见陈公最后一面吧。” 褚芙霎时感觉自己的心跳停了一拍。 陈嗣辛胸腹处一个血窟窿,此时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了。 见林厚敦带她过来,他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而林厚敦红着眼睛别过脸去,躲避他的眼神。 褚芙颤抖着手捂住他的伤口,想让他的生命不要流失的那么快,旁边阴影处是一把老式手枪,她的目光像是被烫着一样移开,颤着声音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寻死。 是她不该说那些话吗? 陈嗣辛摇摇头。 距离他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过去了快二十个年头了,陈嗣辛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他头上长出了白发,精神头也不那么好了。 他无法适应古代生活,一直支撑着他的信念就是想知道祖国好不好,有没有击退入侵者。 第144章 ——这也是他唯一的牵挂。 知道了未来,他也就了无遗憾。 他仍然还在笑,断断续续道:“本来……有三颗子弹的,我、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逼不得已,用了两颗,最后一颗……一直到再、再危险紧急的关头我都舍不得用,现在我用在……自己身上了。” 未来的祖国是那么的强大,他也就甘愿闭上眼睛,用这把枪的最后一颗子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褚芙用意识拼命在商城里找药,一直说话不想让他睡着:“你不是要回去吗?你还没看到我们国家未来的样子呢……” 陈嗣辛轻声打断:“不,我看到了。” 今天他透过洁净的玻璃,目光移向小山竹她们,看到了那些脸颊有肉的孩子。 想到了那些孩子,他再次喃喃重复:“我看到了。” “我最大的奢望,就是想你们都能拥有热水、防风的屋子和不必挨饿的肚子。” “你们都有了。” 那真是一个崭新的国家啊。 林厚敦无声痛哭,头伏在陈嗣辛的手心,明明是八尺多高的汉子,此刻却显出孩子般的脆弱来。 别哭,别哭…… 陈嗣辛嘴唇动了一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放过他的头顶,如父亲般轻轻抚摸了一下。 他双眸逐渐涣散,带着欣慰满足又如释重负的笑容,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吾之渺渺,沧海一粟,历史万物; 国之泱泱,千古未绝,唯我中华。 第200章 博弈论 褚芙茫然回头望,发现背后空无一人。 莫道君踽踽独行,在遥远的前方,其实已经有许多先行者。 … 褚芙本想为前辈建墓,但林厚敦坚持要将他的遗体送回去,没过多久,大禄国君也千里迢迢奔赴而来,要亲自扶棺送丧,回去后将陈公以国礼下葬。 褚芙本以为这位大禄的皇帝不太能接受陈公的死亡,却没想到他虽然眼睛微红,神情还算平静。 他说:“陈公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他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大禄百姓们都爱戴他,信任他,尊重他的一切选择,包括生死权。 ——就算他贵为一国之君也同样。 褚芙今晚受到的冲击有些大,整个人有些茫茫然,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 刚一回来,系统就通知似的播报了一件事,褚芙反应了一会儿,眼珠转动了一下,像是没听懂。 “你说什么?” 系统又重复了一遍:[陈公把他所有的积分都转让给你了] 陈嗣辛在原本世界中弹身亡,随后被系统选中,在这个世界辗转二十余年,临死前又将所有积分都转给她了,并且对方的系统也进入了休眠状态。 系统说:[你要看看数额吗?] 积分可以兑换成银子,也就是她的经验条。 她本来要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赚钱才能升级,如果陈公的积分兑过来,不出意外的话她的经验条应该会往前窜一大截,甚至越级晋升都很有可能。 平白多了那么多积分、那么多余额,想也知道可以升很多级,褚芙脸上却没有多少喜悦的色彩。 她忽然对前面一段时间系统的异常有了猜测。 褚芙蓦然开口:“你和陈公的系统是不是对立的?或者存在竞争关系?” 越往里想她就觉得越是可能,整个人思维也越冷静。 难怪它当时自检什么都检查不出来,难怪自检后沉默了那么长一段时间,难怪后面态度大变愿意给自己行方便,哪怕送经验也要让自己尽快升上去。 也怪不得昨天陈公一来,它就倏地没了声,怎么叫也装死不出来。 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陈公的系统级别高,对它存在天然压制。 之前所有的疑虑,一下全有了解释。 她总算明白系统之前为什么那么急迫想让自己升级了。 她之前还想过有没有可能是它良心发现,就是单纯的想让昭国早日下雨,呵,现在看来真是自己想多了。 褚芙呼出一口浊气,认真道:“你们两个系统的博弈我管不着,但——我不是你们博弈的工具。” “或者说,人,不是你们博弈的工具。” 系统没再吭声。 … 店里员工都发现掌柜的忽然沉默了很多,她有时做着做着事,会突然停下来,望着某个方向怔怔出神。 大家伙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有时候默默对视一眼,心里担心得不行。 秦五唉声叹气,忧愁得不得了:“褚掌柜最近饭量减少了很多,每天就吃那么一点点,这怎么可以。” 鹭娘抱着手臂烦躁得要死,眉头紧蹙到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她应该每天晚上也没怎么睡好,眼底天天都是青的。” 曲裾眉宇间也带着忧色,思索道:“该怎么让掌柜的心情好一点呢?” 陈折己依然是一如既往的直接:“只怕是心病。” 心病难医啊。 大家伙儿都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那天晚上褚芙匆匆出去的原因,大家其实都或多或少知道一点,‘大禄国君到来’这么大的事在粵城这种小地方也不是什么秘密。 晚上,谢家兄弟俩躺在一张床上,阿风辗转反侧夜不能眠,久久睡不着觉。 过了一会儿,他鼻子有些发酸,伸出一根手指,慢吞吞戳戳自己哥哥的背,小声问道:“人为什么会老呢?人为什么会死呢?” 谢以骞静了一会儿,转过身来摸摸他的头。 “可能是在提醒我们,在有限的生命里尽量珍惜身边人吧。” 阿风抱紧他的一条胳膊,闷闷道:“就算生命无限,我也会珍惜的。” 第201章 lv.11 又是某天,小山竹陪着褚芙坐在地板上,静静眺望着远方的牧场,她趴在褚芙肩头,看着往常最爱笑的褚姐姐不再展露笑颜。 她忽然伸出手,摸了摸褚芙的眼角。 褚芙疑惑:“怎么了?” 小山竹道:“褚姐姐,别难过。” 褚芙勾起嘴角:“我没有难过。” 到了饭点,她依旧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饭就要下桌,可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七崽贴心的把自己的狗粮摆在她旁边。 见她看过来,还用爪子往她这边拨了拨。 她真的第一次在一只狗狗的脸上看到了担心。 秦元他们有时候还会故意在她面前笨拙的摔一跤,或是肢体动作夸张的讲一些冷笑话,一边讲一边偷偷往这边看,好像是在观察她有没有开心一点。 褚芙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情绪上出了什么问题,但周边人的小心翼翼态度让她觉得…… 自己好像成了一条搁浅的鲸鱼。 鲸鱼搁浅,在岸上奄奄一息,人们无法将它挪回海里,于是气喘吁吁的提来一桶又一桶水,朝它泼水续命。 秦元鹭娘陈折己他们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做什么才能让褚掌柜高兴时,某一天忽然发现,褚掌柜好像已经自己振作起来了。 见她情绪明显好转,大伙儿都松了一口气,心底暗暗高兴。 陈折己经过厨房,打眼就瞧见秦五正喜气洋洋的切菜,动作快到只能看见残影,不消一会儿一个大白萝卜就一片片切好,薄厚均匀,排列整齐。 路过院子,发现小山竹小苹果蹦蹦跳跳从身边经过,而秦三一边唰唰唰扫地一边哼歌。 到前台一看,今天正轮到鹭娘收银,不苟言笑的‘前’女杀手正对着即将要出门的客人露出大大的笑脸,说:“欢迎下次再来——” 陈折己咳了一声,面上一副清正持重的模样:“真是的,有那么高兴吗?一个个笑成这样。” 他说这话的时候,却没发现自己的嘴角也翘了起来。 另一边,褚芙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深吸一口气,以严肃的态度正式查收了陈公转让给她的积分。 在她点击【确认】的那一刹那,眼前弹出一长串系统消息,放出一阵又一阵的小礼花,令人目不暇接。 系统机械的恭喜音也一直没断过,连绵不绝地在响。 经验条极速往前飙升,一举突破尘封已久的八级,冲过八级后它也没停下来,仍旧在往前涨。 突破九级了! 突破十级了! 而经验条还在往前涨! 突破十一级了! 褚芙眼睛微微睁大,她其实做好了自己可能会跨级晋升的心理准备,但她没想到自己会来到lv.11! 一下子跨了三级! 门店数量、点单机和建筑层数……各种数据都呈翻倍增长!她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又骤然弹出一块蓝色面板: 【有间奶茶店:lv.11】 个人账户(包含已消费金额):8154998555/文 产品(包含已下架奶茶):59/款 皮肤:【暂无】 名下产业:果园、牧场、有间民宿、通玉铁路、茶园(暂未解锁) 第145章 名下员工:【内部】25/名【外部】1523/名 … … 褚芙仔细地翻阅了一下。 当初集齐十种奶茶的时候有奖励,四选一,她选择了泉眼。 后来升到四级有了水井,五级有了沟渠,六级有了池塘,七级有了水库,八级有了溪流。 如今九级江河,十级湖泊,十一级是海。 这样一看,好像离十二级下雨也没有那么遥远了。 褚芙没有耽搁,海可以暂时搁置(昭国其实并不临海,她也不知道海有什么用)但湖泊江河什么的得尽快落实下去。 淡水资源非常重要,是人们赖以生存的东西,对百姓而言有着极其重大的意义。 一口气在地图上投放了数千个大大小小的湖泊后,褚芙找了个最近的湖泊点,打算近距离观察一下,以便后续的水源投放。 晴光正好,湖面像一块流光溢彩的欧泊。 鹭娘依旧像以前一样,执刀跟在她身后保护她的安全。 两人走在田埂边上,鹭娘低声说了句“小心”,用刀柄挡了一下让褚芙免于滑倒,接着不甚在意又漫不经心地抬起了头。 她看到了湖水波光粼粼。 她看到了挤在一起又哭又笑的百姓。 她看到了这些素不相识的平民百姓脸上的凄苦,但她同时也看到了百姓望着褚芙的眼中带着感激和希望。 她还看到了一个老人伸手轻轻的推了一把身旁年幼瘦弱的孙儿,悄悄对他说:“褚仙人路过的时候,你去摸一摸仙人的衣角,仙人会保佑你长大,保佑你活到看见下雨的那一天。” 第202章 什么是拍照 褚芙目光注视着不远处的湖泊,对这些全然不知。 她思忖着,眼前的大好景色就这么光放着有些浪费了,或许还可以延伸开展一些什么水上项目,赚亿点点钱花。 漂流什么的就先不想了,要不搞个充气城堡,仿个盗版的男生女生向前冲?还是水上市集? 突然,褚芙灵光一闪,想到了自己以前在东南亚一些地方看到的水上船屋。 对啊!自己这边也有溪流湖泊,店里民宿本来就供不应求,为什么不能像他们一样建设成船屋呢?另一处坐落于湖畔或者江畔的船屋民宿? 小溪能不能也弄上一排高脚木凉亭,打造成农家乐? 如果真的实施的话,周边的经济发展会不会像以前的粵城一样被带动起来?这又算不算是另一种资源利用? 望着清澈的湖面,褚芙越想越觉得可行,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雏形。 鹭娘看着那些百姓,看着那个年幼瘦弱的孩子小心翼翼的摸了下褚芙的衣角,接着抿出一个很小的笑容,羞涩的缩了回去。 她心里忽然涌出了一些莫名的情绪,心里鼓鼓胀胀的。 鹭娘呼出一口气,有些不太适应的低下头。 可一低头,她就惊奇地发现掌柜的不知道为什么精神好了很多,一副干劲满满的模样。 ……? 刚才这么一小会儿时间发生了什么? 褚芙当然干劲满满,毕竟昭国下雨这件事好像能看到一点希望了。 她原以为自己几百年可能都达不到的目标,现在看来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努把力,拼一拼,要不辜负陈公对她的信任和期望才好。 但比起这个,褚芙心里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于是回到家后就开始翻箱倒柜。 秦元探头探脑,“掌柜的在找什么啊?” “不知道。” 秦元手肘偷偷碰了碰她的胳膊,“诶,你不是和掌柜的一起出去的么?你也不知道?” 鹭娘瞥他一眼,“……对啊,怎样?” 话还没说完,里面就响起一道惊喜的声音:“找到了!” 接着两人就看到她兴冲冲跑出来,手里举着一个方方正正小巧可爱的白盒子。 褚芙兴高采烈的提议:“我们一起拍张照吧!” 陈公的离去让她愈发感到身边人的珍贵,她迫切地想和大家一起留下点什么,于是想到了之前做任务奖励的拍立得,而后终于在刚才给它翻了出来。 “拍……”秦元一脸茫然,“拍什么?” 拍照是什么意思? 说着,他双掌合在一起迟疑地拍了拍,又拍了拍,“是这样么?” 褚芙简单解释了一下拍立得,顾名思义,就是拍了立马就可以得到照片,说到这里,她顺便扩展延伸了一下「照片」的意思。 话音刚落,褚芙就听到背后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不可能!” 她转过头来,这才发现不知道自己方才在解释拍立得和照片之间的关系时,店里买奶茶的客人好像全都在竖着耳朵偷听。 然后就有了刚才的一幕,一个客人下意识驳斥:“不可能!” 满堂皆静,四面八方的眼神都投了过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下意识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脸瞬间涨的通红,支支吾吾道:“我不是说您,真的,我就是觉得、这不太可能……” 一个小小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把人“照”出来? 按她说的,就那么照一下,人就会显出来? 怎么可能?! 褚芙望他一眼,没说话,自顾自摆弄起手上的相机来。 只有十三张相纸,所以每一张都很珍贵。 打开后盖放入相纸后,褚芙仔细选择好模式,因为如果没选好,成品就会过曝或者过暗。 而不知何时,店里的客人已然都全悄悄靠过来,窃窃私语,挤来挤去,似乎是都想靠得近一些,看得清楚一点。 “咔嚓”一声后,所有人眼睛睁大,眼睁睁看着那个名为‘拍立得’的相机吐出来一张黑色的小小方片。 静了一会儿,有人迟疑道:“……这就是照片吗?” 上面明明黑漆漆的,没有人啊。 围观的群众心底涌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啊,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没有褚掌柜她说的那么神奇。 褚芙说:“第一张出来的是覆膜,不用管,直接扔掉就好。” 说着手上干脆利落的将这张黑卡扔进垃圾桶,开始正式拍第一张照片。 不远处的桂花树下,小孩子们正在嬉笑玩闹,小狗在开心的跑圈,她将镜头对准,干净利落的按下了快门。 其实,清朝末期民间有了摄像机能勾魂摄魄的说法,但现在没有这个概念,而且拍立得也不会冒出白光和白色烟雾。 拍立得是热成像的,用手捂一下很快就会显色。 未完全成影时,相片柔和而朦胧,成影后很清晰。 人们看着上面浮现的人影,赫然是刚才的情景! 玩闹的孩子,转圈的小狗,还有繁茂的桂花树!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人眼睛瞬间瞪大。 竟然真的出现了! 第203章 全家福 四周爆发极大的惊叹声,似是涟漪般一圈圈往外扩散,不少人激动得双脸通红,不停地喊:“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吧!” 秦元仗着自己块头大轻而易举的挤了进来,指着自己着急道:“掌柜的!拍我,拍我。” 褚芙比了「好」的手势,示意他站好。 秦元面色一喜,然后赶紧收敛表情,目光炯炯的望向镜头,双臂鼓起,做了一个英姿勃勃展示肌肉的动作。 不一会儿,见相机重复之前的动作,人潮中顿时如海浪般响起激动的呼喊:“出来了!出来了!” 有个人似乎是迫不及待想看成品是什么样,伸手想去帮忙扯出来,褚芙轻巧的躲开了,说:“相纸往外出的时候不能用手去拽。” 围观的其他人也纷纷揶揄,他旁边的人推搡了一把他的脑袋,没好气道:“又不是你,你急什么?” 他摸着微微隐痛的后脑勺,又是无措又是激动,嘴里连连道歉。 而后不久,一个相貌和身材都挺富态的男人挤进来,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腆着肚子道:“褚掌柜,能不能给我和我夫人也照一张?我想要一张跟刚才一样的。” 褚芙指尖一顿。 相纸就剩十张了,如果开了这个先河,那其他人也要照自己是给还是不给? 褚芙正要拒绝,那个富态男却抢先一步看出了她的意思,连忙道:“我可以给钱!多少银子您说个数!” 给钱? 褚芙握着相机义正言辞的拒绝:“我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 六分之一柱香后,褚芙喜滋滋的数银锭,将一个个银锭垒成小塔。 富态男与夫人脑袋靠着脑袋,喜滋滋看着两人合照的相片。 双方都心满意足,觉得这是一桩很值的交易。 秦元也缩在角落,望着自己那张照片一个劲的傻笑。 人群看了稀奇,在店员的驱离下渐渐意犹未尽的散去。 褚芙叫上鹭娘陈折己他们,说一起拍一张全家福。 拍立得拍照的话其实也需要一定技巧,光线很强的地方会过曝,太暗的话不是很好出片,全黑环境又会很黄。 第146章 所以最好是在下午四点钟过后,这个时候一般有侧光源,太阳光比较柔和,出片也更稳妥。 褚芙打算等太阳稍稍下山,光线最合适的时候拍,还没到点,大家刚好可以趁这个时间去准备一下。 褚芙大手一挥。 穿上自己认为最漂亮的衣服! 大胆点化妆! 配饰多多的上! 于是,姑娘们扎堆在一起互相编辫子,曲裾手上一边细致的在发丝中穿梭,一边轻声细语的叮嘱:“扯疼了给我说昂!” “真不疼,曲姐姐你可以用力编紧点,我怕一会儿散了。” 大家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互相给对方帮弄漂亮发型,又哈哈笑着给对方唇上点一点胭脂。 除了心灵手巧的秦五,其他男人全都站在门外等候,笑着闲聊。 时间差不多到了的时候,大家也都差不多收拾好了,挽着胳膊一起出门,三三两两说说笑笑地往桂花树的方向走。 褚芙正在楼下摆弄相机,教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怎么用这个相机。 “对,就是这样,手别抖……” 她听到动静抬头一看,有些哭笑不得:“你们是不是私下说好了?” 她说了让他们穿自己最喜欢最漂亮的衣裳拍照,可没想到他们竟然全穿了员工服! 所有人面面相觑,这才后知后觉的猝然发现——大家全都穿了员工服! 这可真是冤枉他们了。 秦元大大方方的挠后脑勺,“员工服就是好看嘛。” 大家在桂花树下各自站好,时不时深呼吸一口气,为拍全家福做准备。 李桂花和李大牛来的时日不算长,不免有些紧张忐忑,把衣角抻直一遍又一遍,小姑娘们脸蛋红扑扑,双眸晶亮,谢以骞也被拉着过来,晒黑了不少的脸庞难得露出些腼腆。 褚芙已经教会他看取景框和按快门,于是赶紧跑到大伙儿给她让出来的中心位置站好。 第一张照片拍好出来后,书生紧张的将照片递给褚芙看。 人有点多,所以他们得站得远一些才能保证每个人都出镜,此时在照片中不可避免有些模糊。 但在这种情况下能拍一张照片,褚芙已经很满足了。 谁料书生却是对自己的技术不太满意,整个人紧张又内疚,不住的道歉,“拍得模糊是我的错,不小心浪费了一张相纸,要不还是换个人吧,我笨手笨脚的……” 他知道相纸没剩多少,每一张都弥足珍贵,所以更是羞愧。 褚芙讶异,“怎么会?这已经拍得很好了。” 不过在看到他羞愧难当的神色后,她顿了顿,又提出说:“要是你不安心的话,我们再来一次好了。” 第二次,大家尽量挤在一起。 3。 大家紧张的整理衣裳,互相扯扯,以确保没有一丝褶皱。 2。 所有人站的笔直,神情紧张,连脚指头都绷的紧紧的。 1。 大家伙儿一起对着镜头露出紧张而又灿烂的笑容。 咔嚓,快门按下,时间定格。 镜头里是整整齐齐一家人,褚芙在中心抱着狗,笑得灿烂。 树枝承受了风的重量,微微往下一落,抖落了几片花瓣,恰好在这时,一阵风吹来,背后的桂花从枝头上簌簌落下。 香气盈袖。 ——或许,我们无法判断一个瞬间的价值,直到它变成回忆。 时间会走远,但记忆会长存。 第204章 木樨茶 拍完全家福后,天气渐渐转凉,一些晚熟的桂花也开了,墨绿色的叶子中间缀着细细密密金黄色的小花。 褚芙闻到香气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之前种下桂花树的时候她好像答应过大家,等桂花成熟后做桂花味奶茶? 想到这里,褚芙一拍脑袋,有些懊恼。 最近事情一件连着一件,都差点把这事儿给忙忘了! 承诺好的事情就要兑现,该把这事提上日程才好。 褚芙稍微冒出一点点紧迫感。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抓住秋天的尾巴做一两款应景的桂花奶茶,也不算失约吧? 知道掌柜的要做桂花奶茶后,当天的店里莫名弥漫着一股子欢快气息。 秦五喜气洋洋道:“那我也做桂花糕点给你们吃,之前说好了的。” “我早就纳闷嘀咕了,见您一直没提,还以为您忘了呢。” 褚芙假装自己不是刚想起来,理直气壮说:“怎么会忘。” 次日凌晨五点,天还暗着,褚芙起了个大早来到院子里的桂花树下一点一点收集桂花,之后将它们洗净沥干,放在阳台上,用细纱罩着。 她打算先做两款试试水,一款简单,一款复杂。 第一个是木樨茶。 泡好乌龙桂花茶底250ml,加入85ml鲜牛奶,奶咖25ml,冰糖浆30g,灌入冰块补至500刻度线,奶昔机五秒即可。 第二个是酒酿桂花饮。 首先,在杯底均匀的淋入桂花酱,加入80g糯叽叽的小丸子和小芋圆,再加入2~3勺微醺的酒酿。 牛乳加红茶摇好的经典奶茶基底300ml,加8g糖浆,冰块补至400刻度线,盖上盖子,疯狂shake! 摇匀后,就可以倒入杯中封盖了。 褚芙埋头做奶茶时,店里闲暇的员工就在旁边围观。 小山竹在一群孩子里面年纪最小,大人们都喜欢逗她,秦元昨天有些稍稍惹恼了小山竹,心里有些别扭在意,今天时不时瞥她一眼。 见她个子矮,在后面什么都看不到、蹦蹦跳跳的样子,秦元忽而一把将她抱起来,让她坐自己胳膊上。 小山竹猝不及防,发出小小的惊呼,然后见到了乍然拔高的视野。 她高兴又惊喜,开开心心道谢。 秦元见她好像不记得昨天的事了,有些稀奇,好玩的戳戳她的脸颊肉,“你一点都不记仇诶。” 小山竹摇摇头,扎着的两个小揪揪就随之晃了晃,一本正经道:“才不是,我很记仇的,我连冰箱里的小果冻被人偷吃都要记好久。” 之前褚芙会给她们奖励小果冻,就像七崽帮忙叼来了拖鞋,也会奖励小狗零食一样。 秦元有些乐了。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说自己很记仇的小孩,一般人都不是会说没事没事,以此展现自己的大方不计较吗? 褚芙本来在做奶茶的,听到这里后动作一顿,接着恍然大悟,转过头来脸上带了些歉意:“不好意思啊,是我吃了,我给你补上。” 她有时候半夜来了灵感捣鼓新奶茶,饿了就会去冰箱顺手拿点零食吃。 没想到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吃了小山竹珍藏的果冻! 小山竹眨了眨眼睛,挥挥手,慷慨又大方的模样活像一个小大人,“没事,本来就是大家都可以吃的,褚姐姐你还想吃吗?我下次全给你。” 说到“全给你”三个字时,语气分外铿锵有力。 没人知道她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以后的小果冻自己就不吃了,全存起来给褚芙吃。 秦元满脸复杂,唏嘘感慨道:“竹啊,你还记得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小山竹眨了眨眼,转头看他,满脸无辜,泰然自若:“我刚刚有说什么吗?” 秦元呼吸一窒,痛心疾首:“你变了!” 好好一个三岁小孩怎么变成这样了!你明明刚开始来不是这样的! 奶茶做好后,褚芙坐在桌前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双手一摊,期待道:“评价吧,哪款更好喝?” 人多力量大,这样就可以投票决定哪款更好一点,然后上架。 ——毕竟好不容易做一次奶茶,不上新的话有点可惜了。 第205章 酒酿桂花饮 谢以骞休整好已经回宫去复命了,听说还要参加某个下属的成亲宴,所以昨天拍完全家福就急匆匆赶往玉京了。 阿风作为代表发言,一脸诚恳道:“都很好喝。” 陈折己也点点头,言简意赅:“各有千秋,难分伯仲。” “既然选不出来……”褚芙也不是什么犹豫的性子,直接拍板决定:“那就干脆都上新吧!” 于是很快,「秋季主打」系列上线! 你说什么?秋末了? 不管!秋末也算秋季! 新品上线后,木樨茶着实小小的爆了一把! 因为它竟然不是往常那种奶茶杯,而是用竹筒装着的!这清雅绝伦的设计可真是戳到一些读书人和文官的心窝子里了,让人实在见之心喜。 国子监的卫学正也将新品全都买了一遍,下学后慢悠悠踱步回到公署。 总算能喝到最近火遍大江南北的竹筒木樨茶了,他心里有些高兴,想着这竹筒喝完后或许还可以洗净晒干,拿来作笔筒。 做完这个决定后,卫学正心下稍定,又是将奶茶放在手上好好把玩欣赏了一番,这才舍得喝一口。 点的少冰五分糖刚刚好,桂花茶底很清爽,有种令人耳目一新的惊艳感,前调不明显,尾调能品出淡而悠长的桂花香气。 第147章 喉咙咽下去,香气仿佛还在鼻腔里转圈,喝完感觉嘴巴都是香的。 他将竹筒放下,感慨道:“难怪先贤所说‘唇齿留香’,果真不假。” 同僚刘学录捏了捏吸管,同样很惊奇:“这个叫三品管的吸管虽然喝起来有点费劲,但是能品到一丝淡淡的茶香,且……一杯好像能喝上很长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觉圆管没有三品管喝起来那么有层次感,而且三品管能细细的品,感觉好喝了不止一星半点! 卫学正点头赞同,随后开始尝第二杯酒酿桂花饮。 他喝第一口,入口的瞬间就眼睛一亮。 如果将木樨茶比作耐看的淡颜系,那么酒酿桂花饮绝对是极富有冲击性的浓颜系! 桂花味真的很浓,满口留香,米酿软软的,酒酿和小丸子的搭配实在是太和谐了,让他有点意料之外的欣喜。 桂花香+茶香+酒酿香,三种香味一层更叠一层,不论是口感还是味道都十分丰富。 九十铜币一杯!值! … 此时的有间奶茶店,牧场。 临近黄昏,李桂花和丈夫一起将百来头奶牛都赶回了栅栏内,她捶了捶有些疲累的背,打算坐下来歇歇。 可就在这时,李大牛忽然抬起手,变戏法似的递给她一杯奶茶。 李桂花顿在原地,扬了扬眉毛,有些意外。 她了解自己的丈夫,李大牛这人就是个锯嘴闷葫芦,性子像地里的老黄牛一样老实忠厚,平日里只知道埋头苦干。 从前在主家干活的时候,就算是旬休日他也从来不闲着,不是出去打铁、做木工活,就是卖苦力,回来时全身都被汗浸透了,又饿又累,两口能吃掉一个黑馍馍,却把唯一的鸡蛋藏在她碗底。 “这是什么?” 李大牛脸色黑红,侧脸被太阳余温烘得汗涔涔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流淌下来。 他神色明显有些紧张,脖颈处喉结动了一下,解释说:“我见这上面有桂花两个字,就买来了,给你喝。” 李桂花弧度很小的抿嘴笑了一下,接过来,喝了一口。 李大牛就那样期待的望着自己的妻子,眼里闪着熠熠的光彩,“好喝吗?” “好喝,甜的像蜜一样。”说完,她将吸管递到他嘴巴边上,“你尝尝看。” 李大牛连忙摇头,“我不喝我不喝,你喝。” 李桂花柳眉倒竖,还没开口说一句,李大牛就接过来乖乖喝了。 牧场稍高一片的草地上,两人坐在一起望着远处铺满了半边天的紫色晚霞,氛围静谧。 两人谁都没开口说话,脸却是一样的红。 第206章 临海有蟹 另一边,杜府。 杜房鸣风风火火,过来就一屁股坐下,“爹你喊我过来干啥?” 他一路赶过来有些口干舌燥,顺手捧过桌上放着的奶茶就开始吨吨吨。 见自己刚拿到的木樨茶被他三两口喝了,杜寰呼吸一窒,痛心疾首道:“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奶茶是这么喝的吗?有你这样喝的吗! 这种雅事怎么能几口囫囵吞下?当然是要慢慢细品!小口小口地浅啜! 杜房鸣赶紧把奶茶放下,讨好地笑笑,道:“我再给您再买一杯就是了,这种事没必要生气……对了爹,你找我什么事?” “是有事。” 杜寰想到即将要说的正事也肃了面容,眼底浮出了些欣慰,微微颔首道:“古训有言——先成家后立业,此话不假,我瞧着你也比之前懂事些了,是时候该成家了,你娘最近也给你相看了几位名门闺秀,你有空去见见。” 自己这是……被催婚了? 而且我天天在家,我娘什么时候瞒着我出去相看的?我怎么不知道? 杜房鸣有些迟疑:“我……” 他还没说话,杜寰就开口打断,态度分外冷酷无情:“想娶褚掌柜这样的话就不要说了,事不过三,再说一次我打断你的腿!” 杜房鸣有些心虚,咳了两声:“真的有女子愿意嫁给我?别是哄你们的吧……” 要知道自己以前的名声可好不到哪里去。 杜寰没好气的瞥他一眼,“难为你还有自知之明,你娘为了你的婚事可是操碎了心,好不容易才寻到几位不嫌弃你过往的姑娘。” 杜房鸣跟凳子上长了钉子似的,坐立难安地扭了扭屁股,小声嘟囔:“奚溯钟离彧陆逍他们也没见家里人开始安排啊,都没差多少的年龄,我着什么急……” 杜寰忍无可忍,拍案而起,喝道:“人家还在国子监读书!未来是要入仕进朝廷的!当然不着急!你呢?谁让你被国子监退学了?!” 杜房鸣理直气壮,不服输道:“退学怎么了?退学了我也依旧在打仗上有所成就啊,可见金子在哪儿都是会发光的。” 杜寰“呵”了一声。 杜房鸣一脸“您别不相信”的表情,说:“我可是谢小将军亲自操练的兵,有军衔的!” 杜寰稍微来了点兴趣,身子坐直了些,往前探了探,“哦?什么军衔?” 杜房鸣骄傲的挺起胸脯,脸不红气不喘,中气十足道:“我如今可是!光荣的!小兵!” 下一秒,杜房鸣连人带凳被踹了出来。 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脚印,忧伤地叹了口气。 果然,儿子这种东西,回来久了就遭嫌了。 明明一开始不是这样的,自己刚回来的时候爹娘可是天天嘘寒问暖,好吃好喝供着,这才几天啊态度就变了,连聊天都维系不了亲情了。 甚至一言不合还上脚,态度真是越来越恶劣了! 真是可恶! 杜房鸣嘴里嘀嘀咕咕,走在路上迎面碰上了三个人。 走在前头的是管家,一面走还一面往后看,嘴里不停地叮嘱:“小心点,别磕着碰着……” 后头的是两个厨房打杂的小厮,正一起小心翼翼的抬着一个竹篓子。 见到他,管家一惊,赶紧退后一步主动问好:“二公子。” 杜房鸣瞥了眼,顺嘴问了句:“这什么啊?” 管家赶紧揭开竹篓子的盖给他看了一眼,赔笑回答:“是老爷点名要吃的蟹。” 秋天也要过完了,杜寰前几天起了兴致,想要最后再吃一次蟹。 为此,他们特地打发人去买,这一篓子蟹还是从邻国进口的,而且为了保证鲜活,一路上费了许多银钱和人力物力。 别看只有这么一小篓子,那些家境稍差一点的官员都吃不上! 杜房鸣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年秋天好像一直在边关待着,到目前为止都没正式吃一次蟹呢! 他来了兴趣,当场叫人蒸了两只,螃蟹蒸好后管家又殷勤地送上一套蟹八件。 杜房鸣不耐地推开他的手,“用不着!” 说完直接上手,手法十分熟练,转眼就拆好了一只蟹,他将蟹肉略微蘸了点醋汁试了试,眼前一亮,味道果真不错。 因为螃蟹进蒸锅前还是鲜活着的,肉质十分饱满鲜嫩,中间蟹黄也满满当当,一口下去鲜得直掉眉毛! 杜房鸣一边吃一边瞟向剩余的那篓子蟹,眼珠子转了转。 … 一直到晚上,下面的人来书房外请老爷用饭,杜寰望了眼渐暮的天色,这才想起来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想起今天晚上的蟹,杜寰被儿子破坏掉的心情才慢慢转好,心情愉悦的把手上的书卷一放,起身离开。 可是来到餐桌前,上面还是跟往常一般无二的饭菜…… 哪有什么螃蟹的影子?! 厨房管事听到传唤匆匆赶来,手下意识在围裙上蹭了蹭,一脸懵道:“不是二公子拿去了吗?” 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杜寰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拿去了?他拿去干什么了?” 厨房管事见老爷这毫不知情的情况,意识到自己可能闯祸了,战战兢兢道:“二公子说,之前一直很关照他的上官谢小将军从边关回来了,现在人在北漠呢,说是送去给谢小将军尝尝鲜。” 说完小心的觑他一眼,斟酌了一会儿,又鼓起勇气添了句:“二公子还说,这也是老爷您同意了的。” 杜寰:“…………” 第207章 就算你叫破喉咙也没有用! 杜寰直接气了个仰倒。 好啊!杜房鸣你个大孝子!你可真是爹的好儿子!连蟹带篓全端走了,也不管你爹要不要吃? 这个蟹可是自己特地叫人买来,打算今晚温一壶黄酒,惬意地对着赏月,一口酒一口蟹的! 你全拿走了我吃什么?我等了好些天!黄酒都温好了!就盼着这一顿呢! 你倒好!连螃蟹带篓子都给端了! 就算是要送给别人用于人情往来我也没意见!那你也不能全拿走了啊! 更何况,什么给谢小将军送去!他才不相信!只怕是个托词,依他看这逆子是在家待久了,想趁机去见褚掌柜才是真! 第148章 想到杜房鸣不在家中,而是早已偷偷溜去了北漠,杜寰不禁愤怒地甩袖原地转了两圈,仰天咆哮:“逆子!逆子!” 而杜房鸣也确实到了北漠。 一进来,他就看到七崽被秦元摁在大腿上,拼命挣扎,嘴里嗷呜嗷呜的叫。 而罪魁祸首秦元则一脸恶狠狠,手上举起剪刀,“你叫啊!你今天就算叫破喉咙也没有用!” 说完,手起刀落,咔嚓就是一个……指甲落地。 秦元帮它剪完一个指甲,再次控制住乱弹的小狗脚爪,“别叫了,你就算叫破喉咙也要剪指甲!” 杜房鸣本来吓了一跳,可看清在做什么后皱了皱眉,慢慢地蹭过来,疑惑道:“狗也要剪指甲?” 秦元忙里偷闲,抽空瞟他一眼,理所当然道:“当然,褚掌柜说了,小狗半旬到一旬就要修剪一次,指甲太长会影响走路和骨骼健康的。” 利落地剪完了两只爪子的指甲后,秦元把它放下,开始收拾用纸巾包好的小狗指甲,打算扔到垃圾桶里去。 杜房鸣又眼尖看到它戴了个精致的小金锁。 他一脸不可置信:“这狗怎么戴了小金锁?” 而且为什么这小金锁有点莫名眼熟? 秦元听完后表情平淡如水,眉毛都没动一下,看态度就知道显然他不是第一个这么问的。 “哦,阿风的哥哥送的,说是见面礼。” 知道是谢小将军送的后,杜房鸣更是呼吸一窒。 秦元包好去扔垃圾了,他一走,杜房鸣立马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他蹲下来,故意想去解它脖子上的小金锁。 拿来吧你! 小金锁?小金锁你能戴明白吗你? 感受到自己的小金锁被抢,七崽冲他龇了龇牙。 “哟呵?挑衅我?”杜房鸣看到它冲自己龇牙后意外地挑了挑眉,撸起袖子,点头道:“很好,我给你一个挑战我的机会。” 赤手空拳单挑恶犬! 舍我其谁! 秦元扔完小狗指甲,回来就看到一人一狗不知道为什么打起来了,还滚成一团,他赶紧拉开两人。 一拉开,他就眼疾手快地往七崽嘴里塞了块小狗零食,安慰般帮它顺了顺打架弄乱了的毛,一套动作做完,这才鄙视地看向杜房鸣。 “你这么大个人了欺负一只小狗!你怎么好意思的啊?啊?” 杜房鸣身上衣服被咬的皱皱巴巴,闻言很是愤愤不平。 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我听说谢小将军来了。”他终于想起来了此行的目的,一边拍身上衣裳的灰,一边左瞧右看:“怎么没见人呢?” “你说阿风的哥哥啊,走了呀。”秦元低头撸着七崽的小狗脑袋,顺口道:“去京城向陛下复命去了,听说还要参加某个下属的成亲宴,可能得晚两天到吧。” “走了啊。”杜房鸣一脸惋惜,“那将军他可真是没有口福了。” “没口福?” 杜房鸣一下来了精神,想说什么又赶紧住了口,故意卖关子道:“你要是知道我方才吃了什么,你也会觉得我命好。” 秦元斜睨他一眼,“哦,吃了什么?” “螃蟹!” 杜房鸣神神秘秘,悄悄给他看了一眼自己藏在身后的篓子,“我还把剩下的全部拿了出来!给你瞧瞧,你也没见过吧?” 说着,他兴冲冲地举起半个手掌那么大的螃蟹,一脸得意:“螃蟹,造什么是螃蟹吗?” 秦元沉默了。 他放下小狗,沉默地盯了他一会儿,说:“跟我来。” 杜房鸣不明所以,提着手上的一只蟹亦步亦趋地跟他来到了厨房。 来到厨房后,他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带我来这里干嘛? 秦元默默打开冰箱,拉开生鲜区抽屉给他看。 里面装着好多种海鲜,有各种他从来没见过的海螺、扇贝、鲍鱼、蛏子,还有蓝色的虾,和…… 比脑袋还大的螃蟹。 全是海里的。 自己都没见过海。 自己千里迢迢运来的螃蟹在那只威武的螃蟹面前好像变成了小可怜。 杜房鸣一下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啪嗒’一声,他手上的蟹掉在地上。 奄奄一息的螃蟹还记得这个把自己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使出最后一点力气,用蟹钳狠狠夹住了他的脚趾头。 “嗷——” 杜房鸣捂着脚趾头单脚乱蹦,爆发惨叫。 第208章 白心火龙果pk红心火龙果 杜房鸣最后含泪吃了一顿海鲜大餐。 吃完后,他看着满桌的虾蟹残壳,满脑子杂乱无章的思绪全被挤了出去,只剩一个想法—— 好想留在这儿。 我愿意嫁给褚掌柜!哪怕是妾! 见他吃完了一直坐在那里发呆,褚芙出来无情驱赶:“吃饱了就走吧。” 杜房鸣看她一眼,磨磨蹭蹭的在椅子上不想动。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我骡哥是不是还在这儿呢?我都多久没看见它了,我要和它好好聊聊,联络联络感情!” 说到最后,他语气越来越中气,还自我肯定般点了点头。 褚芙有些无语,这理由一听就是现找的。 但人家的骡子确实寄养在这儿,而且还付了一笔不菲的生活费和寄养费,现在主人提出想要见一面,就算是看在那一大笔银子的面子上,她也不能拒绝。 于是,她让秦元带着他去一下牧场,因为关于上次船屋民宿还有农家乐的想法她有些眉目了,所以要继续埋头修改设计图。 杜房鸣跟着起身,见不是褚掌柜亲自引自己去,有些失望。 秦元本以为他只是不想离开,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可没想到到了牧场,杜房鸣还真转手掏出一把毛刷,开始给那头膘肥体壮的骡子刷毛! 而且一边刷还一边絮絮叨叨地叮嘱一些事情,态度不可谓不用心。 秦元上下打量他一眼,心里有些新奇,还对他有些许改观。 原来这人不是演,是来真的啊! 他不自觉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咂咂嘴,稀奇感慨道:“你们这……还真挺有些温情脉脉的样子。” 杜房鸣刷毛的动作的一停,有些气笑了,“嘿你什么意思?你怎么说的好像我和骡哥有什么似得!” 他义正言辞的发出声明:“我们可是很纯粹的人骡关系!” 说完,他拍了拍骡子,“对吧骡哥?” 骡子不耐地打了个响鼻,转身用屁股对着他。 过了会儿,看他刷了半天毛的秦元站起来,跺了跺蹲麻了的脚,瞟了眼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大大咧咧道:“行了,走吧。” 杜房鸣有些不愿意,“就走啊?” 秦元挑眉道:“你这看也看完了,感情也联络完了,当然要走,再晚我们这儿可就要打烊了。” 杜房鸣心里腹诽:就是在等你们打烊啊。 回去的路上他一路都有些心不在焉,该怎么找借口留下来? 走到店门口,他就看到了两筐没见过的陌生果子放在那儿,一看就是新鲜现摘的。 ——毕竟他出门的时候还没有呢! 杜房鸣登时又眼前一亮,凑过去道:“这又是什么?” 秦元合理怀疑他在故意拖延时间,但没证据。 阿风看他一眼,回答:“在果园摘的火龙果。” 杜房鸣伸手戳了戳火龙果的外皮,小声嘀咕了句:“怎么取个这样的名字,有个‘龙’字是不是不太好……” 一般皇帝不是都很忌讳这个吗?不论是臣子还是平民百姓,连名字里有个类音的字都要避让。 怎么一个果子还取了个这样的名? 这种他从未见过的果子模样古怪,整体呈紫红色,花萼却是绿色的,有种别样的诡异美丽。 ……看上去也确实有点像一片片龙鳞,怪不得叫火龙果。 他心里生出了一些真心实意的好奇和兴趣,多嘴问了句:“可以吃吗?这个火……火龙果多少银子一个?” 秦元看向掌柜的,见她点了点头才说:“你拿着吃呗,没多少钱。” 这人才吃了晚饭没多久,火龙果又挺大一个,就算敞开了肚皮吃又能吃多少呢。 杜房鸣期待地搓搓手,既然你这样说的话,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撕开它的外皮,凑近鼻子一嗅,杜房鸣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果香。 剥开来,里面白白嫩嫩,还镶嵌着密密麻麻的油麻! 杜房鸣瞪大眼睛,这不是水果吗?水果怎么会有油麻? 他犹豫了半天,总算咬下一口。 一吃他才发现,这水果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口感细腻软糯,很是多汁,咬着还有咯吱咯吱的声音! 而且里面根本不是油麻! “这筐是白心的。”阿风还好心的给他指了指另一筐,“这筐是红心的。” 第149章 杜房鸣不懂什么白心红心,但这并不妨碍他伸手去拿那个筐子的火龙果。 鲜红色的果肉,里面也同样有一粒粒的‘油麻’。 他啃了一大口,没注意到自己嘴边沾上一圈红彤彤的汁水,还在得意地想红心的比白心的要甜。 一口气连吃两大个火龙果后,他一抬头就看到秦元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都对自己指指点点,闷声发笑。 杜房鸣不明所以,纳闷儿道:“你们笑什么?” 吃个果子有什么好笑的? 他却不知自己这副模样更好笑了,大家都毫不掩饰,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褚芙将手中农家乐的设计初稿定下,揉了揉手腕,瞟他一眼,说:“不要吃那么多。” 第209章 抓包 杜房鸣哼哼唧唧。 这次不吃够,下次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当然要多吃一点。 他嚼着火龙果,好奇的顺口问道:“之前春天的时候不是上新了很多果茶吗?为什么这个不做成果茶?” 明明这个叫‘火龙果’的果子颜色很艳丽,吃着也很甜,如果做成果茶的话,应该也会卖得很快吧? 褚芙的注意力和心神都还在设计图上,随口回答说:“因为备料啊。” 果茶种类不多、且不再增加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要备料,现在门店实在太多了,爆单的时候几乎都是忙到脚不沾地。 果茶太多,实在不太方便备料。 就比如草莓要一颗颗洗干净现切,葡萄要一粒粒洗干净现剥,猕猴桃也是一个个削皮现切。 ——而奶茶就不用。 例如小料盒里的珍珠、芋圆、椰果、麻薯、血糯米、脆啵啵等等都会自动补充,但果茶是真的要一一去果园现摘,清洗,切块,榨汁。 而且果茶基本上种类已经齐全了,所以也没必要再进行增添了。 综合以上考虑,就是褚芙近期不考虑做果茶的原因。 杜房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说着,手上又剥开一个红心火龙果埋头苦吃。 阿风注意到他的动作,手中动作一顿,这是第几个了? 他不是不想让他吃,只是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秦元见他这么闲又不肯走的样子,忍不住皱眉道:“阿风哥哥不是去京城了,怎么你不用去?” 而且还反其道而行,从京城出来了? “唉。”想到这个杜房鸣就放下手中的火龙果,唉声叹气,“人家什么身份,我什么地位啊。” “不过嘛……”杜房鸣忽然又振作起精神来,握了握拳,分外自信道:“我可是将军他亲自带的兵!我相信假以时日,我也能面圣!” “诶你们知道吧?之前在军营的时候,将军他可是手把手的教我的!我将来肯定是要继承他老人家的衣钵的!” 他信誓旦旦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已经忘记谢小将军年龄其实跟他差不多了。 他还故意夸张事实,面上嘚瑟的不行。 秦元一脸怀疑,明显不信,粗声粗气道:“怎么可能,你连我都打不过。” “打架打不过那算什么!”杜房鸣被戳中痛处,脸都涨红了,忍不住跳起来为自己辩解:“我学的都是战场上杀人的招式,真要打的话,还不一定谁打不过谁呢!” 他忽而想起来之前和那些大老粗一起同榻而眠的日子,晚上甲胄都不脱直接睡,军营里鼾声如雷。 虽然离那段时间没多久,但想起来还怪怀念的呢。 不过,说起这个—— 杜房鸣忽然哥俩好的一把搂着阿风的肩膀,没个正行的样子,小声偷偷道:“诶,要不这样吧,我今天晚上和你睡。” 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在这里歇下了,而且还能趁着谢小将军不在,搂着谢小将军的弟弟,睡着谢小将军的小床…… 嘿嘿,真是想想就美到不行。 阿风一脸复杂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杜房鸣冲他挤眉弄眼:“怎么样?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最近不是天转凉了吗?哥哥的身子很暖和的哦~~” 那个“哦~”字不知道怎么被他说的七转十八弯。 就在这时,杜房鸣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从背后拍了拍。 他正讲到兴起处呢,扭了扭肩膀避开那只手,“哎呀,等会儿,我说正事呢,没空。” 背后那只手顿了顿,接着又拍了拍。 杜房鸣继续扭肩膀,躲开那只手,可是很快,他感觉自己的肩膀又被拍了拍。 他‘唰’地一下扭过头,不耐道:“干什么——” “么”字还没说完,他一回头,就看到了当事人谢以骞正站在自己身后。 他的话一下戛然而止。 现场顿时弥漫起一股尴尬到难以言说的气氛。 谢以骞垂下眉眼,淡淡望向他亲亲热热搭在自己弟弟肩膀上的手。 杜房鸣注意到他的眼神,倏地把手收了回来,无比老实又心虚地放在身前,整个人脚趾抓地,恨不得当场昏过去。 背后拐人的弟弟就算了,还被人当面听见了!听见就算了,还被当场抓包了! 杜房鸣眼珠子缓缓地转动,看向一旁的秦元,极力想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愤怒,心里已经在抓着他的肩膀咆哮了: 说好的谢小将军可能得过两天再回来呢?! 秦元摸了摸鼻子,若无其事的看向一边,我那不是说了「可能」吗?可能! 沉默的时间太久,杜房鸣僵硬的将眼珠子转回来,干笑了两声,举起手上的火龙果,表情分外愚蠢又诚恳。 “呃,内个,将军,恰不恰……轰隆锅……” 第210章 新员工+1 谢以骞拒绝了他的火龙果,并给了他一个爆栗。 杜房鸣揉着脑袋,又殷勤道:“我还给您带了螃蟹……” 谢以骞看一眼桌上堆积如山的螃蟹壳,又看他一眼,又看一眼桌上的螃蟹壳,又看他一眼。 此时无声胜有声。 杜房鸣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烧起来了,小声bb:“那不是,看您没回来,怕等几天就不新鲜,不吃就浪费了嘛……” 说完他赶紧转移话题,往他身后探头探脑,“石虎他们呢?瘦猴儿呢?他们没跟您一块儿回来吗?” 谢以骞顿了顿。 气候已经进入了冬季,他趁着夜色风尘仆仆赶回来,很有些冷,手指骨节也被冻得有些发青。 忽然,前面传来很轻的‘啪’的一声。 他思绪回笼,抬头一看,原来是褚芙递来了一杯热水。 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瞬息的温暖让他轻微失神,谢以骞一愣,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了句谢。 有这杯水打岔,就算谢以骞没有回答,杜房鸣也不再一个劲追问了,而是目光追随着那杯水,扭扭捏捏道:“褚掌柜,我也想喝水。” 褚芙看他一眼,随手给了他一杯,然后看向谢以骞道:“你面圣……” 话还没说完,美滋滋喝了一口水的杜房鸣忽而脸色大变,揪着自己的衣裳。 其他人纷纷被他的动作唬了一跳,“你干什么?” 这是要变异了吗? 杜房鸣呃呃的喊,一副欲火难耐的模样,开始扒自己的衣裳,嘴里还发出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声音:“掌柜的,你……你往我杯子里放了什么……好…好热……” 其他人又纷纷掉转头看向褚芙。 褚芙感觉自己头上的青筋都要暴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很想打人的冲动:“热水啊,不然呢?你以为什么?春药吗?” 明明自己也算公认的脾气好了吧,为什么他总是一次次在自己的雷区蹦跶? 真是热水? 大伙儿犹疑不定,看他这反应不像啊。 鹭娘翻了个白眼,直接撸起袖子,一脚踹过去,“别演了行吗?你戏怎么那么多?” 杜房鸣被踹了个趔趄,爬起来后登时正常了。 他抬头看着周围人想打他的不善眼神,这才意识到,呃,可能这个玩笑在他们眼里并不好笑。 于是他缓缓合上被自己扒开的衣裳,干笑两声:“哈哈,我突然有点想去茅房。” 说着就以想去上厕所的借口,飞快尿遁。 没有杜房鸣在一旁捣乱,褚芙坐了下来,总算能继续问刚才未问完的问题。 谢以骞沉吟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论功行赏,陛下还赐了我一座四进的宅子。” 褚芙来了些兴趣,问道:“你要搬去京城住了吗?” 阿风翘起来的头发都耷拉下来,垂头丧气。 谢以骞看了弟弟一眼,随即转过头来神色认真地看向褚芙,正色道:“您可以分给我一间宿舍吗?” 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是和弟弟挤着住,如果分了一间独立的宿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真的是一名正式的员工了。 褚芙无意识往椅子背后一靠,有些意外,“你不是还有折冲将军的职务在身?” 第150章 “战事告一段落了。”谢以骞笑道:“且我签了员工合同,既然享受了福利,那也应该履行相应的义务。” 阿风听到这话后眼睛变得噌亮噌亮的,连背后无形的尾巴都翘了起来。 讲完了这些,谢以骞正了正面容,开始说正事:“瘦猴儿押回刑部审问,他对自己所做供认不讳,不过在讲到最关键的时候,被人给暗杀了。” 所有人听到这里心也跟着悬了起来,身子都不自觉往前倾了倾。 秦元忍不住追问:“后来呢?他就这么死了?那线索不是断了吗?” “不,没死,我们提前做好了准备,不过他虽然没死,也受了重伤,现在仍还昏迷着。” 他们对此已经熟门熟路了,反正只要涉及到这一类的阴谋或案件,主使一定会死,所以他们才提前做好了准备。 只是没想到是那样一场不要命的厮杀。 褚芙皱眉道:“这事跟黑袍人有关系吗?” 谢以骞看向她,“目前还不知道,不过很大可能有关系,但……” 他顿了一下,似是在思索怎么开口,“但来暗杀他的人,并不是黑袍人,而是一伙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他们平时就干些买凶杀人的行当。” 鹭娘眉头紧蹙,她虽然自己不知道前主子的真实身份,但感觉这很像他的手笔,他的一贯作风就是这样的,更倾向于毁尸灭迹。 人命在他眼里甚至连根草芥都不如。 要不是自己当初签了员工合同,恐怕也早就死在那条脏污的巷子里了。 鹭娘心里莫名有种预感,她总觉得这件事不会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结束。 她开口道:“我觉得……” 可是她才刚说了两三个字,就被里面传来的一声尖叫打断。 第211章 必死之局 杜房鸣鬼哭狼嚎地冲了出来,双手拽着自己的裤腰带防止它掉下去,“救命!救命啊!” 众人纷纷有种心累的感觉:“你又怎么了?” 秦五一向是喜欢事无巨细为他人操心的性格,此时已经把自己代入进去了,心想做他爹娘该有多累,多心力交瘁啊。 杜房鸣眼里含着一包泪,颤颤巍巍道:“我尿血了!” 说完,他虚弱地瘫倒在地,喃喃:“完了,完了完了,我可能要死了……” 想到自己命不久矣他就忍不住悲从心来。 褚芙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看着他一脸悲伤的样子分外无语:“说了让你不要吃那么多火龙果。” 她就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 告诉了他这是吃多了红心火龙果的正常情况后,褚芙没好气道:“你也该回去了吧?” 杜房鸣实在是找不到理由再待下去了,环顾一圈周围,见没人挽留自己,只能勉强应了句好。 然后一步三回头,目光瞟向冰箱,疯狂暗示。 褚芙:“……?” … 接到下属传来的失败消息后,无晦感觉喉咙处翻涌起一股甜腥味。 他如今倒是习惯了这种从未成功过的感觉,淡定的端起一旁的茶漱口,冲掉口中的血腥味。 难道褚芙当真天生与我犯冲不成? 无晦面上维持着诡异的平静,心想,为什么次次失败都和她脱不了干系? 先前谢以骞没死成,而同样的情况他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那就是鹭娘。 这只能说明一种情况,那就是——谢以骞也签了那个员工合同。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签的? 无晦垂下眼睫。 褚芙的搅局让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可控,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扰乱这一切。 一个黑袍人走进来,右手恭敬的放在左胸处,“主子,那群人已经在等了,之前说好的一箱金子……” 无晦讽笑一声,打断:“他们事情没办好还敢来讨赏?” 黑袍人沉默。 这时,另一个披着黑袍,把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默不作声地走了进来,俯身向无晦耳语两句。 无晦眉间放松了些,“哦?当真这么巧?” 男人低头应道:“是。” 他没想到杜房鸣竟然打道回府了,此时刚上火车。 要是没有他,姓陆的那个老将估计早死了,折扇男制造恐慌的计划也不会那么早就胎死腹中,甚至还被他送上了公堂,差点暴露! 这个人,总是三番五次破坏他们的计划! 还有之前在破庙边上,他竟然还用剪刀……简直、简直是…… 奇耻大辱! 男人想着这些,被黑袍裹着的身体密不透风,气质愈发阴沉。 无晦心情倒是悠悠转好,露出些饶有兴趣的笑,他招手让一个人过来,说了几句话。 与此同时,一群身上带着股腥风的男人或蹲或站,还有人焦躁地走来走去。 “怎么还没来,说好事成之后会给一箱金子的呢,这都多久了?” “老大,该不会是诓我们的吧?” 被他们称作“老大”的男人此时也满心烦躁。 那个组织一开始根本没说是跟朝廷作对,要是早说,他们就不接这个活了! 搞得自己这边始料未及,中了埋伏,最后硬生生折了好几个兄弟! 事情结束之后,那里传话来说他们会派一个人过来接头,金子也会如约送到。 可是早就到了时间,却依旧没有人过来,这让他们不得不怀疑自己这是被耍了。 众人正等到不耐烦骂骂咧咧时,忽然,前面的小道尽头出现一个人。 “是他吧?” “对,那个人说过接头人的长相和穿的衣裳,就是他!就是他!” 老大死死盯着那个走过来的人影,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们就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 漫长的等待让他本就不多的耐心彻底售罄,戾气暴涨。 管他们什么组织的!不给点颜色瞧瞧,当我们是病猫呢! 杜房鸣正乐颠颠地背着一个竹篓,走在这条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他打包了不少虾蟹回来打算回来给爹娘尝尝。 这可是海里的,爹娘吃都没吃过呢! 唉,自己这种顶顶孝顺的儿子还得去哪儿找?简直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啊! 杜房鸣自恋又得意的心想:世上也就只有自己了,仅此一个。 下一刻,他被一双手捂住口鼻,拖入黑暗中。 第212章 送上门的政绩 杜房鸣感受到了一只手掌狠狠地掐住自己的脖子,男人故意压低又急迫的声音从头顶落下:“不要给老子装死!快说!东西被你藏哪了!” 什么鬼东西? 他费力的睁开眼睛,看到一张因过分狰狞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 杜房鸣艰难的点点头,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先放开自己。 男人以为他想通了,眼里的喜色显而易见,连忙松开了手,急不可耐的问:“东西呢?” “什么?” “害(还)跟我装是吗?”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啊。” “看来我暗示的还不够明显啊。”男人阴沉沉的笑,忽然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狠狠摁在墙面上,怒吼道:“我问你金子呢!” “给点提示呗。” “那!一!箱!金!紫!” 杜房鸣的呼吸因缺氧变得间断而困难,气若游丝道:“金子就在……” 男人的脸色因为期盼而狂喜,精神极度集中,迫切道:“往下说!” “就在……” 听他“就在”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男人终于按捺不住了,怒不可遏地一把甩开他,左右看了看,提着一把匕首冲上来,“你个死断袖!是不是故意在拖延时……” 下一刻,他的话戛然而止。 男人看到的,是那闪动的雪亮刀光,随即他胸口一凉,刀尖被从肉里拉扯出来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那撕裂的痛感。 杜房鸣眼睛却眨也不眨,握紧匕首照着他的胸口,狠狠又划了一下! 男人往后倒退着踉跄两步,喉咙发出无意义的气音:“嗬……” 杜房鸣右手握紧匕首,左手扬起擦了擦脸上飙溅的血点。 我都说了我是谢小将军亲自带过的兵,怎么你们都不信呢? 况且在边关混过的,谁还没杀过人见过血? 里面那群男人正在巷尾翻他的那个背篓,可想要的东西没看到,只看到了一背篓的螃蟹和虾,只能回过头来急切道:“老大,金子不在这里面……” 可他们一转头看到这边的情况,神情一滞,嗓门立马飙高到破音:“老大,你怎么了?” 一群人火急火燎赶过来扶住他,“老大,你没事吧?” 老大捂住胸口,咬牙切齿道:“不要管我!都给我上!敢伤老子,今天就把他的命留在这儿!” 杜房鸣往后退了一步,环顾一圈,心想自己要是咬咬牙,好像还能勉强冲出去…… 第151章 可是很快,从背后透来的阴影遮盖住了自己的影子,后路也被堵住了。 杜房鸣瞳孔一缩,这么多人?! 怎么前有狼后有虎的?自己做什么了?我就回个家而已,为什么这么多人堵自己? 他还是想挣扎一下,打算死个明白:“是他先掐我,我才自保的啊,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做什么了……” 老大磨了磨牙,气极反笑,阴恻恻道:“你们答应好的金子不想给就算了,还妄图过河拆桥!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一箱金子的事翻篇了,老子现在要取他的项上人头!” “不对,说错了一件事,你也没有性命留着回去告诉他了。” 杜房鸣心里一动,刚想问什么‘主子’什么‘过河拆桥’,可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柄斧头就恶狠狠砍了下来。 他连忙翻身躲过,可立马又一个项带银圈的男人手捏一柄钢叉,向他刺来,杜房鸣将身一扭,反从他胯下逃走了。 看到他们如今这凶神恶煞的样子,杜房鸣下意识转身就跑。 后面的人全部追了过来,喊道:“别跑!” 杜房鸣没有像无头苍蝇般的乱转,而是有目的地往一个方向跑。 他无比庆幸自己还记得府衙的方向,拔腿就往那边赶,想把身后这群人引过去。 又在心里拼命念经,天灵灵地灵灵,这个时候衙门一定要还有人在! 此时,徐知府刚刚下衙门。 他走出大门,满脸疲劳的摘下乌纱帽,感觉自己头发又掉了不少。 前有陆老将军被刺杀一案没有抓到真凶,后有谢小将军被刺杀一案,真凶虽然抓到了,但暗杀凶手的劫匪还没抓到。 头痛得很,实在是头痛得很。 忽然,他听到前面大街上传来一阵喧闹声,一个人在前面拼命狂奔,另一群人在后面夺命狂追。 皇城根上,天子脚下,打打闹闹,成何体统! 徐知府皱了皱眉,正想派人过去问问什么情况,忽而又注意到了什么,眯了眯眼。 背后那群人,好眼熟啊…… 他蓦然睁大眼睛,一把打开自己手上厚厚一沓的通缉令,一张张看过去,越看越双眼放光。 齐活了!全在这儿了! 脸和他们全对上了! 送上门的政绩啊! 杜房鸣也双眼放光,绝境中生出一丝希望来,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个时候衙门竟然还有人,连忙伸出尔康手,哀嚎道:“大人!救命啊大人!” 徐知府也没辜负他的期望,指挥人打开府衙的大门。 “里面!往这里面跑!” 第213章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 杜房鸣当即憋着一股气,义无反顾往里冲,身后那群亡命之徒杀红了眼,当即不管不顾,也跟着追了进去。 而就在他们全部进去后,大门‘轰隆’一声,被从外面重重关上。 徐知府拍了拍手上的灰,喜上眉梢。 杜房鸣也是冲进来后,才发现眼前还有两扇门。 自己从前门进来,后门出去,跑快一点就可以把他们都关在里面了。 好计谋! 可就在他正想一鼓作气冲出去时,门发出‘轰隆隆’关闭的声音,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 门……关上了?! 杜房鸣张大嘴巴,一下刹不住车,额头‘砰’的一声撞在了上面。 ??? 他在初冬的夜晚流了一脑门的汗,睁大眼睛,拼命捶门,对着门缝大喊:“喂!喂!我还在里面啊!我还在里面啊!” 有没有搞错?!是不是忘了把自己放出去了? “大人!徐大人你忘记我了吗?我们前不久还见过的,家父乃光禄大夫杜寰啊!吾乃光禄大夫之子!光禄大夫之子还没来得及出去啊!” 一门之隔,徐大人颇为纠结又痛苦地揪着自己的白胡子。 唉,好不容易能碰上这种一网打尽的情况,我也很为难啊。 他一脸正气,也对着门缝冲里面喊话:“杜公子委屈你了,你为国捐躯,我一定奏明皇上将你风光大葬!来啊!关门放狗!” 杜房鸣心里崩溃。 还关什么门?门不是已经关上了吗! 背后的人已经追上来了,四面八方传来狗的狂吠声。 杜房鸣左顾右看,见没法子了,只能咬了咬牙,一左一右往自己手心呸呸两声,开始爬围墙。 老大清醒过来,这才明白了自己这边竟然蠢到自投罗网,成了瓮中之鳖,他胸口的伤口还隐隐作痛,此刻戾气横生,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见杜房鸣想跑,他爆发出一声怒喝:“不要放过这个臭小子!” 我们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无数双手把他往下拉,杜房鸣差点被扯下去,求生欲爆棚,双脚又蹬又踹。 忽而,他眼前乍然出现一根粗麻绳,杜房鸣犹如看见了最后一根稻草,赶紧抓住,攥得紧紧的。 要……要逃出去了! 可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有人拽住了自己的裤子,他差点被一把拽下去,魂都吓掉了大半,连忙夺命似的把裤子给脱了,这才终于爬上了围墙。 眼前又出现了一架梯子,他赶紧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一直到双脚踩在实地上,杜房鸣赤条条两条腿露在外面,捂住自己的重点部位,仍有些恍惚和惊魂未定。 刚才一阵发生了什么?怎么跟做梦似的? 可看到徐知府后,他立马把刚才的惊魂一刻抛在脑后,气哄哄冲过来兴师问罪:“徐大人,你刚才怎么不救我,还把门给关上了……” “我们给您放了绳子的啊,您这不是安然无恙的出来了吗?” 徐大人满脸大义凛然,言之凿凿:“我们怎么可能真的视杜公子的安危于不顾呢?” 杜房鸣的脑子早已因为奔波逃命成了一团浆糊。 啊,是这样的吗?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怎么感觉怪怪的呢? 徐知府又上下打量他一遍,揪着胡子道:“杜公子,你这是……又招惹上什么事了?” 他为什么会和那群匪徒沾上关系? “我不知道啊!”杜房鸣想到这事就觉得自己冤枉委屈到不行,堪比六月飞雪。 “那他们都怎么追着你?” “我怎么知道他们为什么追着我?” “你不知道那你跑什么?” “你这是什么话?”杜房鸣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有人追你你不跑吗?” “我……” 他还没回答,杜房鸣就先一步打断:“等等!徐大人,给我找个茅厕先!” 他一紧张就会想上厕所,再加上在奶茶店吃了那么多火龙果又喝了水,还跑了这么久,一路颠簸下来,肚子早就开始闹腾了。 徐大人一下抓住了整个案件团伙,此时心情甚好,善意提醒道:“找个角落解决吧,除了衙门里面,外头都没有茅厕。” 杜房鸣夹紧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双腿,迟疑道:“这不好吧?” 我可是大家公子来着! “唉,都什么情况了就不要管这些礼仪道德了,凡事从简吧。” 说完,徐大人干脆利落的背过身去,还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本官就权当什么也没看见。” 杜房鸣咬了咬牙,看向那些衙差,“你们都不准偷看!” 那些衙差也纷纷背过身去,甚至相当体贴地捂住了耳朵。 实在是憋不住了! 杜房鸣赶紧跑了一段,随便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就开始释放。 他开始庆幸,幸好自己的裤子被那伙人给拽掉了,要不然还要解裤腰带。 一阵水声过后,杜房鸣闭上眼睛,呼了一声,露出舒心的笑。 可他没注意到——旁边有人。 躲在墙角的小男孩看着他殷红如血的尿,目露惊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叔叔,你别尿了,我害怕!” 第214章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翌日天气晴好,天亮得也比较早。 朝臣们寅时就在午门外等候,卯时初依次进入皇宫,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拢着袖子等候上早朝。 按照朝廷规定,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入殿议事,五品以下的官员及一些没啥实职的翰林官基本上就在殿外站着,等候朝会结束就可以了。 时辰还早,钟鼓司还未奏乐呢,陛下没那么快过来,大家自然是凑在一起低声聊起天来。 杜寰虽然已到知天命之年,却觉得自己身体还硬朗得很,一大早就健步过来往风口处站着,一阵风刮来,他的灰白胡子被吹得东倒西歪。 不想他才刚抵达平时自己站的位置,便觉不少人的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到了自己身上。 杜寰:? 他不动声色地看过去,那些人却都一个个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刚思忖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可又察觉到那些人开始暗戳戳看自己了。 杜寰:“…………” 第152章 为什么这些人都盯着自己看? 他隐晦又不露声色地抬手摸了一把脸,没沾上什么东西啊。 那为什么这些人今天老看自己? 杜寰浑身不得劲,很有些如芒刺背。 此时乐声奏响,殿门大开,杜寰手执象牙笏板,绷着一张脸迈步往里走。 五品以上的朝廷要员自左掖门鱼贯而入,剩下的官员也都停下了说话,表情肃穆地各自站好,在殿外立着。 走在前头的是各部尚书、都察院左右御史,正中间的则是崔榷之崔老大人。 他先前为太子少傅,后徽元帝继位,又为帝师,地位很是尊崇,为人又刚正不阿,连脸上的褶子都透着不苟言笑。 崔榷之一如既往地端站着,面庞十分严肃,脊背挺得笔直,仿佛天生就这么肃穆又不近人情。 杜寰面上虽然如往常一样,心里却闷闷不乐,正琢磨着刚才是怎么一回事时,就听崔榷之忽地朝自己开口:“听说你儿子,命不久矣了?” 杜寰:????? 谁命不久矣了? 崔老大人:糟糕,怎么把心里话给问出来了。 他却自觉失言,转回头去不吭声了,肃着一张老脸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过。 见崔老大人先提了这件事,其他人也都眼前一亮,三三两两的开了口,殿内气氛如往一潭死水里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般,立马活了过来。 大伙儿小道消息都灵通的很,就一晚时间,「杜大人幼子尿血将三岁小儿吓哭」这件事就已经不胫而走,传遍了每一条大街小巷和每一个官员府邸。 是以今儿一早,大伙儿都忍不住多瞧杜寰两眼。 “杜大人,听说你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害,就算孩子不争气也不要放弃得那么早,再找个大夫瞧瞧,没准病情就有转机了呢?” “我听说了,孩子都尿血了是吧,这么严重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呢,你还强撑着来上早朝?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有什么好隐瞒的?” “我私下认识几个医术极佳的大夫,回去就给你引荐一下,孩子虽不成才,却也不要放弃的那么干脆啊。” “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你们家先前急着议亲,也是为了给他留个后吧?可怜天下父母心!” “话虽如此,可人家姑娘家招谁惹谁了,怎的嫁进去就要好端端的守活寡,老杜,我说句公道话,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四面八方全是节哀顺变的眼神,苦口婆心的劝慰,还有微妙的怜悯。 杜寰一头雾水。 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什么留后? 我哪个儿子要死了啊? 怎么没人通知我? 我怎么不知道? 杜寰能顺顺当当做上朝廷二品官也不是傻子,一下子明白刚才殿外那些意味不明的目光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即回过味来了。 敢情都是在琢磨自己要老来丧子了?! 杜寰心里波澜起伏,警觉心顿起。 不会又是杜房鸣这个逆子惹出来的事吧?! 至于这事是怎么闹得人尽皆知的,肯定也和他脱不了关系,毕竟杜房鸣这小子追根溯源也是有前科在的。 杜寰闭着眼睛深呼吸,拼命说服自己先不要生气,先把情况搞清楚再说。 怎么回事?这小子怎么突然就要死了?该不会是在外面出什么事了吧? 可很快,他手上的笏板出现了一条细小的裂缝,整个差点被捏碎了。 放狗屁!根本说服不了一点! 这小子昨天还生龙活虎活蹦乱跳,将我的蟹全部卷走了一只都没给老子留,今天就由同僚来告诉我你要死了? 杜寰血气迅速往上翻涌,太阳穴突突突的鼓动,要不是在早朝,只怕要当场气昏了过去。 而且你要死了,自己这个做老子的竟然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下朝后,杜寰一脸镇定地先去官署告假,在其他官员或了然或宽慰的目光中离开皇城,随后气势汹汹,直接杀回了杜府! 谁料—— 没找到人,跑了个空,而且从下人口中得知:这小兔崽子根本就没回来! … 却说杜房鸣昨晚在府衙,亲眼目睹徐大人联同刑部、大理寺、监察御史连夜三司会审。 杜房鸣在一边旁听,听了一耳朵阴谋诡计,心肝儿那是颤了又颤,深觉这个世界真的是太险恶了。 至于那群亡命之徒口中说好给他们一箱金子却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组织——当然是黑袍人了! 除了他们!还有谁会穿一身黑啊! 反正总而言之,这锅必须得是黑袍人的! 褚芙木着脸,“所以这就是你又回来了的原因?” 外面天才刚擦亮,褚芙一打开门,就见着屋檐下蹲了一个鹌鹑似的灰扑扑人影,杜房鸣满头露水,看样子就知道等了有一会儿了。 见她出来,他探着脑袋,既亲热又忐忑的朝她喊了声褚掌柜。 天晓得她一大早开门看到他站在外头,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没睡醒。 杜房鸣心虚又讨好地答:“是啊。” 于是他就屁滚尿流地滚回来了。 他左思右想,觉得还是这里最安全,全天下再没有比这儿更安全的去处了。 就是怎么总觉得,好像有哪里被自己忽略了? 第215章 布蕾脆脆奶芙 谢以骞清早醒来就换上了员工的衣裳,他有些不习惯,可更多的还是新奇,低头看了又看,忍不住伸了伸手踢了踢腿。 很方便,很合身,且每一处都伸展得开。 新员工到店里的第一件事就是熟悉工作流程与操作规范,再就是——记配方。 不只是他,内部外部所有员工都是经过统一培训了的,不止要学会出餐流程、半成品准备、食品安全,还要学会设备使用、原料的分辨和储存,还有产品制作。 而且培训完,还要到店里再进行实战培训,比如饮品的制作与打包,还涵盖了备料、贴杯加料、接待流程等等。 褚芙刚好也要做新品,开始之前认真对谢以骞道:“俗话说的好,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读书虽然可以提供理论知识,但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意思就是自己这边动手时,他可以在旁边一起跟着做下试试看。 “是,我知道。”谢以骞听懂了她的话,满脸严肃地点头,“纸上谈兵不如躬行实践。” 由此可见亲自尝试之重要性。 他左手拿奶茶杯,右手拿冰铲,严阵以待。 杜房鸣见自己谢小将军平时拿惯了刀枪剑戟的手,现在竟然握着杯子,而且竟然还露出这种如临大敌的表情,大感新奇。 要知道将军在战场上面对敌方主将时,都没有露出过这种表情! 他实在忍不住,默默扭过头去,发出噗哧噗哧的闷笑。 谢以骞瞥他一眼。 杜房鸣立马笑不出来了,老老实实站好,做了个把嘴巴缝起来的动作。 褚芙完全没注意到这边他们的小动作,一边洗手一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要说所有系列里卖的最好的是哪个?当然是雪顶系列啊! 雪顶奶茶为何销量那么高?有奶油啊! 而奶茶赢在哪里,有糖啊! 要知道糖在生产技术落后的古代属于是奢侈食品,只有富贵人家或官宦人家才买的起。 而且糖也是重要战略物资,它和盐一样不仅都是身体的必需品,还可以快速补充身体能量,对人体非常重要! 褚芙嗅到了其中的商机,打算为「雪顶系列」添砖加瓦,所以这次要做的就是—— 布蕾脆脆奶芙! 标准是两颗焦糖布蕾,扣进杯中后再舀入一勺50g的珍珠。 谢以骞极具探究精神,同时也有一些好奇,遇到不懂的就直接询问道:“布蕾和布丁有什么不一样吗?” 褚芙略为苦恼地想了想,答道:“我感觉布丁是略微有点滑滑的果冻口感,布蕾是类似蛋挞液烤出来那种口感,像蛋挞芯,而且两种味道也不太一样,布蕾要稍稍甜腻一些。” 谢以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再来准备奶茶。 灌入锡兰红茶180ml,咖奶20ml,加牛奶100ml,冰糖浆20ml,雪克杯里舀入冰块至400刻度线,安排上快乐摇摇机摇匀~ 完事后用雪克杯顶将冰块过滤出来,再加入冰块稳定口感,拿巴勺搅拌一下。 奶芙顶用的是安佳淡奶油,做奶芙是最耗力且需要技术含量的活儿,这里不过多赘述。 挤上三圈半漂亮奶芙,撒上一层坚果碎。 布蕾脆脆奶芙的坚果碎用的不是碧根果,而是临安山核桃。 最后,再盖上半圆盖,齐活儿! 一杯好喝的布蕾脆脆奶芙就做好了! … 有眼尖的百姓见到有新品上线,立马眼疾手快,开始抢购。 第153章 出单机源源不断地工作着,单量激增,白色的单子绕了一圈又一圈,但无一例外都有布蕾脆脆奶芙。 一时之间,店里全是店员聚精会神挤奶芙顶的声音。 有客人一拿到心心念念等了许久的奶茶,就迫不及待打开喝了一口。 山核桃仁脆脆香香,绵密奶芙顶,入口即化。 奶茶依旧是保持原有的稳定优秀水平,布蕾还没有抿就从舌尖上化开了,有点像炖蛋羹的质地,却比炖蛋羹更香浓嫩滑。 珍珠q弹有嚼劲,再搭配上香滑的布蕾,两者相之触碰,让人情不自禁就感慨怎么会有这么尖锐却又和谐的搭配! 客人热泪盈眶,人生奶茶找到了! 奶茶简直能治愈一切! 自新品横空出世后,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络绎不绝的讨论声。 “你喝过没?仙人店里最近出的新品。”这是喝过后兴冲冲的。 “真的有那么好喝?”这是怀疑的。 “当然是真的!其实我以前只爱喝果茶不怎么爱喝奶茶的,但是这个布蕾脆脆我是真的喜欢。”这是信誓旦旦的。 “那个黄黄的是啥,今天第一次喝,但那个黄黄的我喝着觉得好腻,下次想去掉但不知道叫什么。”这是蔫蔫又犹豫的。 “你怎么会如此没有品味?我觉得那个黄黄的东西是灵魂!是奶茶里面最好吃的!”这是不可置信又痛心疾首的。 还有人暗戳戳跑去总店,大胆地询问褚掌柜对这款新品的评价。 当天值班的人是陈折己。 他思索了一下,耿直道:“这个我不知道,但掌柜的好像说过……这款是她的最爱?” 最爱! 这么高的评价吗?! 百姓们在知道这件事后,兴趣值一下达到了顶峰。 仙人都觉得好,那自然是极好的! 于是百姓又把外面流传的各种传言加工了一番,但凡有犹豫不定不知该买哪杯的客人来了,都活灵活现地给这些客人讲一遍。 买新品! 仙人喝了都说好! 甚至还有人透过传言看本质,给这新品多添了个“神仙奶茶”的夸张名头。 一口提神醒脑,两口永不疲劳,三口长生不老! 喝了就身心舒畅,延年益寿,你就说神奇不神奇?你就说心动不心动! 所以说,谁的嘴都比不过推销的嘴。 更何况这个推销,还是百姓们兴致高昂的自发推销! 于是,在各方有意无意的推动下,100铜币一杯的布蕾脆脆奶芙名声彻底打响,一炮而红了! 订单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猛烈。 而以一己之力带动了全国风潮的褚芙对此一无所知。 反正接下来不管是哪家门店,都大排长龙。 而今天来总店排队的人却发现了有什么不一样。 好像……又多了一位员工。 大多数百姓只听说过战无不胜的谢小将军,但都压根没机会见到他,更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所以来到总店的客人基本上都不知道这个忽然空降的年轻人是谁,只趁排队点单的时候偷偷瞟他一眼,心里默默揣测他的身份。 其实,也不止有杜房鸣一个想来这里当员工的,很多百姓其实也都这么想过,却都不敢像他一样明目张胆,只敢在心里默默想想而已。 毕竟在仙人店里干活的人,到哪儿都更容易得到抬举,都能被高看一眼。 有个小姑娘今天一踏进来,见店里又空降一名员工,心里一下绷不住,直接泪洒当场。 杜房鸣被她说流就流的眼泪唬了一跳。 喂喂,干什么干什么?自己都没流眼泪呢! 见那位客人哭得稀里哗啦,而且毫无停止的迹象,谢以骞想到了员工守则,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 他蹲下身来,做足了倾听安慰的架势,仔细斟酌了一下语言,这才认真道:“姑娘,你有什么问题或者事情可以找我解决,我是这里的员工。” 姑娘:? 她一下呆住,哭声一滞,随即“哇——”的一声,哭得更大声了。 谢以骞微微睁大眼睛:??? 旁边忽然传来“扑哧”一声。 杜房鸣笑的鸡贼,见谢以骞茫然望过来,连忙冲他竖了个大拇指,又挤眉弄眼。 将军你这招真可谓是杀人诛心!杀人于无形!你就说你是不是故意这样火上浇油的? 啧啧,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谢小将军~ 谢以骞茫然回望,不解又困惑。 我做什么了? 第216章 团结就是李易亮 都说官宦人家是京城圈子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很多东西一传十十传百,很容易就人人皆知。 比如奶茶店推出的新品,再比如杜家嫡次子的病情。 杜寰紧赶慢赶,总算在中午之前来到了总店,他一来就十分熟练地冲褚芙弯腰拱手,从善如流道:“犬子叨扰您了。” 杜房鸣走近两步,探头见是他,惊讶道:“爹,你怎么来了?” 杜寰扭头看他,皮笑肉不笑。我怎么来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要死了?” 杜房鸣大惊失色,我怎么不知道我要死了呢? 他脱口而出:“爹,你咒我?” 杜寰攥紧拳头,随后深吸一口气,抬头望了一眼天色。 今天天气晴好,风和日丽,宜打儿子。 杜房鸣的屁股在挨了顿踹后,总算明白了误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脚印,很是愤愤不平。 那小屁孩,着实不稳重!有点什么事就到处瞎嚷嚷! 这下好了!自己名声成这样了! “我不回去!”杜房鸣死犟死犟地扭过头,倔强气闷道:“都传成这样了我还怎么回去?” 气氛都推到这儿了,大家都传我要死了,那我接下来究竟是死还是不死? 杜寰:“…………”看来还是打少了。 古代的消息流通速度说快也快,比如杜房鸣在一夜之间名声传遍整个京城,远近闻名,家喻户晓。 但说慢也慢,比如一些远点的国家,现在才将将知道昭国有仙人的事。 “哦?你说那个传闻中降下神罚的国家?可真是新鲜。”一个男子饶有兴趣地直起身子来,“这消息可保真?” “到底还是小地方,没什么见识。”另一人老神在在,摇头道:“动不动就是什么神仙不神仙的,少见多怪。” 另有一人摇着折扇,悠悠道:“依我看,那个昭国的百姓就是日子过得太苦了,所以忍不住臆想出这么一个人物来,自欺欺人罢了。” “不错,除了大禄那位懂谶纬的陈公确实名副其实,其他的我都一概不信。” 第一个说话的男子道:“我倒是有点兴趣,左右现下也无趣得很,不如去瞧瞧真假。” 那个摇着折扇的男人嗤笑:“你真是没处去了才会想去那个国家,那里可是干旱得很,连喝的水都没有,子晟,你要是去那里,起码得做好至少几个月不能沐浴的心理准备。” 郭子晟闻言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下定了决心,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有银子傍身什么买不到,要不然昭国百姓前些年是怎么过的……” 那人见他下定了决心遂也不再多劝,只是干脆说:“反正我不去,穷山恶水出刁民,我从前去过一次,所以不太信任那个国家,况且这两天我还得陪我夫人回趟岳家呢。” 另外一个人也懒散拱了拱手,“最近天气转凉,我也感染了些风寒,子晟,恕愚兄不能陪贤弟一同前往了。” 郭子晟见大家都没有想去的意思,不禁有些失望,“好吧。” 但大家也的确都有要事在身,所以他也能理解。 散场时,李蒙见他实在是有些失望的样子,思考了一番还是道:“要不我和你一同去吧,反正临近年关,我在府中也没什么事。” 郭子晟眼睛一亮,“易亮兄!” 说完重重捶了一下他的胸膛。 好兄弟!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蒙抬手捂住胸口,默默吐槽:“……知道你感动,但下手倒也不必如此重。” 休整好行李后,两人一起出城。 郭子晟一到地方,就见城门处一南一北隐蔽的停了两驾矜贵富丽的马车,领头的是两匹皮毛油亮、双目有神的高大骏马,蹄子嘚嘚儿的缓缓敲击着地面。 马车门口悬着六角銮铃,从外面还可以隐隐绰绰见到内里挂着的昂贵丝绸帐幔。 就算两驾马车隐蔽又偷偷摸摸地停在外围,但家徽如此高调,任是再想低调也低调不了。 他忍不住多瞧了两眼,这马车上的家徽,怎么都这么眼熟呢? 再看到遮遮掩掩的两个人,不是前两天还一起谈天说地的兄弟还能是谁? 郭子晟瞪大眼睛,十分不可置信。 第154章 “你不是病了吗?” “还有你,你不是说要陪妻子回娘家吗?!” 被抓包的两人一个望天望地,假装没听到。另一个专心致志抠城墙,那专注劲儿仿佛是要把两丈厚有余的城墙抠出个洞来。 郭子晟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分外无语:“好奇的话早说不就行了,干嘛都要偷偷摸摸一个人去。” 胡泽嘴硬:“谁说好奇了!我只是想去探探那个劳什子仙人的虚实!” 陆枕山也道:“就是!要是这个「仙人」只是个噱头,就是想骗你们这些蠢蛋去昭国采矿,然后再也回不来了怎么办?要知道我们兄弟四人中就你俩没什么心眼,我可不放心你们去。” 郭子晟:“……所以你就能去了?” 陆枕山脸不红心不跳,丝毫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义正言辞道:“我那不是想着,我心眼多,我先去瞧瞧嘛。” 郭子晟对他们太了解了,直截了当道:“所以你们到底去不去?” “害,那啥……来都来了,诶诶诶——?” 郭子晟和李蒙两人一只胳膊搂一个,干脆利落地拖着他们去城门。 第217章 四人旅行团 陆枕山说的不是空话,他之前确实来过一次昭国,大概是在三四年前。 老实说,他走过很多个地方,没有几个地方的百姓是常常沐浴的,一方面是因为条件有限,沐浴麻烦,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浪费柴火。 集市上澡堂子虽然也多,进去就可以获得搓洗服务一条龙,但大多数百姓都舍不得花这个钱,也就逢年过节去几次,平时在家擦擦算了。 所以,大部分百姓一年中洗个十几次澡也就差不多足够了,因此他见到的大多数普通百姓都是灰扑扑的。 但他走过那么多地方,去过那么多国家,却没有见过哪一个国家的百姓像昭国一样—— 麻木,干瘪,肮脏。 他们裸露出来的皮肤有一层层晒到干裂分明的厚厚的皴,头发一缕一缕的黏在一起,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虱子。 街上虽然有水铺,但那些水商将价格炒得极高,一小筒水动辄就数两银子。 而只要自己买了水,路上那些贫苦的百姓就会死死地盯着自己手中的水,极度渴望又贪婪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因此,他对这个国家的印象极差。 可这次来,他却惊讶地发现了一些……不,不是一些,是很大的改变。 路上行走的百姓精神面貌与之前大不相同,不仅脸上的笑容多了,看着也自有一股子奋发向上的生气。 而且他走在城中,发现普通人都显得比较干净,起码要比他上次来看到的白上三个度! 之前路上那些随处可见的乞丐流民也都消失了踪迹,随之变化的,是无处不在的奶茶门店。 四人同时走进一家门店,郭子晟背着包袱,悄悄摸了摸玻璃。 一尘不染,光可鉴人。 他有些兴奋,拉着其他人叫他们也来摸一摸。 陆枕书不仅不肯过去摸,还不肯承认这里比自己想象中要好,嘴硬道:“也就一般。” 胡泽也同样死鸭子嘴硬:“是,也就一般般神,没有传言中所说的那么神。” 他们随手拉住一个买完奶茶要出去的百姓,问道:“不是说你们仙人在那什么……店里吗?怎么没看见人?” 看着他们探头探脑的样子,被他们拉住的百姓心里忍不住犯嘀咕,哪里来的外乡人。 但想着他们是外乡人不太懂规矩,而且提到了仙人,所以就算他被猝不及防拉住有些不爽,也还是挺起胸脯,与有荣焉地解释:“仙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儿呢,她老人家一般都在北漠总店坐镇的。” 现在国内外加起来足足数千家门店呢,褚掌柜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我们这个小地方? 四人团这才知道,原来这么神奇且漂亮的地方竟然还不是那位「仙人」的大本营?! 他们心中紧迫感顿起,再次启程,匆匆奔赴总店。 在马上要到的时候,陆枕山提了提衣襟,又矜持地正了正领子,这才用气音小声提点伙伴: “就算进去后看到了什么也不要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注意我们的身份,沉住气,别让人给看扁了。” 可看到总店后,四人站在院门口迟迟没有进去,而是齐齐仰着头,嘴巴不自觉张开。 这不是平民百姓,或是世家贵族一类可以看见的阶层差距和贫富差距。 而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让人望而生畏甚至生怯的磅礴差距。 犹如蚂蚁站在巨象面前,直面这种无法回避的落差。 他们看到了十几层楼高的宿舍。 他们看到了外面一排排的分店,看到了望不到边的牧场,看到了生机盎然的果园,看到了精致秀美的民宿。 他们还看到了嗡鸣不止的火车,上上下下的电梯,井然有序的人群。 ——仿佛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又或许是天上人间。 或许有这么一瞬间,全身心都在为之震颤而疯狂,连急促的呼吸都灼烧得滚烫。 「震撼」两个字,都不足以形容他们此刻心情的万分之一! 陆枕山恍恍惚惚,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这根本不是昭国! 也有可能是同音同姓的两个国家! 四人腿不可控制地发软,身子不自觉要倒下。 他们只能互相搀扶着不让对方倒下,陆枕山慌张又假装镇定道:“易亮,沉住气,拿出我们泱泱大国的气势来,别让人看扁了!” “是,是,咱不能让人看扁了!起来!” “可能是昨晚没吃饭,腿有点使不上劲……” “子晟,我扶你起来……” “不不,我、我自己起!” 四人腿软得像煮熟的面条,互相搀扶都起不来,只能互相倚靠地瘫软在地上,瞪着眼看总店。 匆匆路过的行人都莫名地看着他们。 过了会儿,他们总算缓过劲来,再次拉住一个百姓询问,不过这次不管是说话方式还是措辞都礼貌了许多:“请问……该怎么才能见上那位传说中的仙人?” 他们这次终于来到了总店,总可以见上一面了吧? “你不知道吗?今天仙人要搞新民宿和农家乐呀!最近的试点在粵城呢,大家伙儿都去那儿了!” 噼里啪啦一顿答完,他又往外瞟了一眼,急切问道:“没什么要问的了吧?” 没什么要问的他可就要走了,自己也要赶去粵城看新民宿和农家乐呢! 现在已经算晚的了,再不快点别说好位置!说不定连落脚的地儿都占不到了! 如果错过了民宿拔地而起的精彩部分,回去后都不好跟乡里乡亲吹嘘呢! 四人被他这么一说,紧迫感又起了,互相对视一眼,然后…… 亦步亦趋的跟在这个人身后。 经验之谈,跟着本地人走!准没错! 第218章 体验农家乐 可等他们匆匆赶到时,哪还有什么仙人的影子?人家早走了! 四人团悔得直拍大腿。 唉,来的迟了! 又没看见! 郭子晟询问小伙伴们的意见:“怎么的?接下来是继续去找啊,还是在这歇会儿?” 周围有不少贩卒和百姓两边肩膀挑着一些零嘴、耍货沿岸来回吆喝,一时间商贩们的叫卖声、小孩儿们的嬉闹声、大人们的说笑声不绝于耳,光是用耳朵听就觉得格外热闹。 陆枕山眼睛都黏在上面,觉得眼前的场景两只眼睛看都看不完,哼哼唧唧道:“还是那句话呗,反正来都来了……” 胡泽早就意动不已了,听到这话也赶紧附和:“对啊,跑这么一天也跑累了,稍微歇歇脚也不妨事。” 向来寡言的李蒙也同样道:“不妨事。” 三票对一票,休息组获胜。 于是,四人心安理得的找了个高脚楼坐下来。 小溪农家乐嘛,主打的就是休闲放松、吃喝玩乐。 而且这边还有员工专门负责,这些服务周到的员工身上穿着的奇怪衣裳,他们好像不久前还在奶茶店看到过。 款式相同,质地也相同,就是颜色不一样。 言归正传,农家乐,那自然就是个田园梦胜地,环境更是没话说,租个高脚木凉亭,就可以舒舒服服歇上一下午! 一个个独立的高脚木凉亭沿着溪水连成一排,地上铺着席子,吃饭就席地而坐,热热闹闹。 但又跟其他农家乐不同,往里边的木质阶梯下去,就是清澈见底的小溪。 郭子晟他们盘腿坐下,看哪里都新奇的不得了,陆枕山更是噔噔噔跑了下去,任凭溪水在脚尖流淌,鱼群在脚尖穿梭。 他踩了踩水又抬了抬脚,正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时,忽然听到旁边一个小孩子隐隐夹着哭腔,高声道: “娘!娘!这鱼吸我的脚!它吸我的脚!” 第155章 他爹娘循声望过来,不仅不阻止,反而乐得抚掌大笑,他娘更是笑得抬手揩了一把眼泪,这才冲下面喊:“玩累了再上来吃豆饭!” 小孩子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小鱼们吸他的脚,他发现根本不痛反而痒痒的之后就放任它们吸了,反而蹲下去专心致志地用手去捞鱼。 每捞到一条都傻乎乎的高兴几秒,然后再将它们放回水里去。 陆枕山观察了一会儿,见到这一幕很是新奇。 要知道这个年龄段的小孩玩性大,逮到什么就不放手,下手又没个轻重,一些小动物到他们手里不被玩死就算好的了。 而这个小孩竟然会主动放生? 于是他主动搭话道:“怎么不抓两条回去,让你爹娘给你放缸里养着玩?” 反正又没有人会发现。 小孩儿却看他一眼,认真摇头,稚声稚气道:“不抓,不抓。” 这是仙人放的鱼苗,爹娘都叮嘱过好多遍不能捉的,他可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而且家里唯一一口缸里装的都是一家人喝的水,爹娘也说过这些水是仙人带来的,来之不易,很珍贵的。 陆枕山越发惊奇。 人都有私心,可在这里竟然能免俗? 他心里不禁对那个人人都挂在嘴边的“仙人”越发好奇了。 高脚木凉亭也有这么大,因此附近几个凉亭都是拖家带口过来的,坐这儿吃吃饭,发发呆,扯扯家常,喂喂孩子,聊聊最近发生的事情。 哪怕就只是坐着不动,望着流水潺潺的溪面,对昭国百姓来说都是一种享受。 陆枕山在下面玩累了,又噔噔噔跑上来打算吃点东西。 既是‘农家乐’,那肯定是有食物提供的,不过若是家境拮据者,也可以自备食物过来,那么就只会收一点凉亭的租赁费。 有点小钱的人家就可以点上几道菜,若是再阔绰一些的,也可以点上这里招牌的泥炉小火锅,或是炭炉烤肉。 这些能上菜单的品可都是褚掌柜精心挑选的! 听到员工这样推荐,四人双眼放光,他们本就是不差钱的主儿,自然是豪气冲天的全点上一遍。 陆枕山上来时,菜刚好全上齐了。 其他人也都看到了刚才那一幕,只是离得远,没太听清,所以纷纷好奇询问:“你刚刚跟一个小孩子说什么呢?” 陆枕山出自宣合陆氏,乃是他们晋国的一个百年望族,他为人虽不说清高,却也自有一番士族子弟的傲气在。 而这样一个人,往日都不与开口的平常人开口的,今天竟然会主动跟一个平民百姓家的稚童搭话? 陆枕山听到他们这样问自己,本来兴致冲冲地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也还是摇摇头,笑着感慨:“这里真是变了,跟三四年前很不一样了。” 第219章 湖边民宿 其他三人闻言也没有多问,转而对上齐的菜露出感兴趣的目光,盘着腿弯下腰开始各自尝试起来。 河鲜极其肥美,而且舍得放葱姜,鱼一点腥味都没有,黄辣丁久煮,肉质微微缩紧,但依然软嫩,带上点汤汁一起,鲜美无比。 蒜香虾米用点巧劲儿吸出虾肉,再嘬下虾头,一口一个。 泥炉小火锅,下面碳火缓缓煨着,上面铺满一片片雪白的鱼肉,淋上蒜蓉酱,闻着味道就让人唇齿生津胃口大开。 炭炉上摆一张烤网,河蚬放上去烤,听着它们噗噗吐水的声音,一个个壳也开了,趁半生半熟咕咕冒泡时,用小勺喂上一点蒜蓉和辣酱。 看着蚬肉里烤出来的汁水,和辣酱混合在一起,这个时候只能咽着口水静静等待。 咕嘟咕嘟煮沸后,顾不得烫,送入嘴中,蚬肉饱满厚实,微微有些爆汁,但因为烤制过,还艮啾啾的挺有嚼劲。 汤汁是一定要喝的,喝完还不忘嗦嗦壳,特别有味道。 不放辣酱的蚬子又是另一番原汁原味的风味,鲜美异常。 在初冬来上这么一顿热气腾腾的食物,吃完身体微微发汗,全身上下都暖和起来了。 这时候再嘬上一口冰冰凉的奶茶,让人不禁感叹,人生再没有比这儿还要好的美事了。 就这么吃着喝着,半天就懒洋洋地躺过去了,夕阳西下,日落黄昏。 四人吃也吃饱了,玩也玩足了,打算找个地方休息。 晚上歇哪里?当然是那个新推出的民宿啊! 四人团又是询问了好几个百姓,兜兜转转,总算在天彻底黑之前赶到了最近的民宿。 ——湖边民宿。 不比高脚木凉亭的老少皆宜和贵族平民都用得起,民宿的价格其实要比他们想象的贵上不少。 就连郭子晟也忍不住咂舌,“这是不是有点……” 明明那个叫‘农家乐’的凉亭那么实惠,怎么这个叫‘民宿’的一下就转了性?忽然价格飙这么高了? 这两样不都是那个仙人名下的吗?这该不会是假的吧? 而且民宿不就是跟客栈一样,归根结底也就是能让人睡一晚的房间—— 它凭什么?! 凉亭的物美价廉实在是拉高了他们对价格的期待,因此,四人对这个民宿不太信任,只抠抠搜搜打算开一间房。 秦三是总店民宿的管家,这里开业后,他自然也是要到这里熟悉熟悉业务。 听到四人的诉求后,秦三上上下下瞟了他们一眼,有些迟疑:“四个男子,开一间房?” “对,快点的吧。” “你们确定?四个男人一间房?” “确定确定。”反复的询问都让他们有些微不耐烦了。 四人开了门,房间感应到来人,自动由外向内温柔地打开了灯,窗帘关闭,窗纱关闭、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播放欢迎语。 灯的自动打开他们还没来及惊讶,民宿房间内部的光景就已经猝不及防撞入眸中。 四个人脚黏在原地根本动不了,嘴再次不自觉呆呆地张开。 他们终于明白了—— 到底凭什么。 原来民宿和他们之前所知道的客栈完全是两种东西! 房间各个角落的精致细节无处不在,每一寸空间皆流淌着东方美学的雅韵与精致,全景落地窗搭配柔和的灯光—— 还有光可鉴人的地板,洁白如新的墙壁…… 更别说还提供牙刷牙膏、洗发水沐浴露、浴室拖鞋、白软软的纸巾…… 对比普通客栈,简直就是纯纯降维打击! 纵然他们作为士族子弟见多识广,来到这里也看到了许多闻所未闻的东西,甚至大多数东西都不知道究竟是做什么的、有什么用。 所幸上面都贴有提示,他们才……咳咳,没有将如厕的亵器当椅子坐。 一晚上才十两银子!我们简直赚麻了好吗! 四人兴奋地摸来摸去,感觉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体内奔腾,一连几个时辰都没停下。 到了睡觉的时辰,几人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久久不能睡着。 见陆枕山还在窸窸窣窣,胡泽忍不住道:“小点声,别人都睡了。” “对!就算咱没见过,也要沉住气,别让人给看扁了。” 要知道,这附近几个船屋住的可都是昭国人。 这么一说,陆枕山更睡不着了,强忍激动地翻身起来,压低嗓音道:“唉,我睡不着嘛,你们别装,我就不信你们能睡着。” 他睡也睡不着,干脆直接起了身,再次开始到处转悠,这边摸摸那边看看。 摸到窗帘时,陆枕山微微一顿。 他还记得窗帘自动拉上时的情景,那一幕实在是神奇到令他难以忘怀。 不可抑制的,他对外面忽然生出一些好奇来。 这里名为「湖边民宿」,确实也建立在湖边,那应该也能看见湖景吧? 想到这里,他强掩激动,“哗”地一下将窗帘拉开。 陆枕山视力极好,透过玻璃一眼就看到外面一群穿着黑袍的男人。 他们每个人都举着火把,下了水,此时已经半边身子都淌在湖水中。 岸上阴影处遥遥站着一个穿青色僧袍的和尚。 那个和尚好像是没想到他会忽然拉开窗帘,一惊,好像下意识想往后退,但又想到了什么,忍住了往后退的冲动。 随即他面色再次恢复平静,继续站在原地。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万籁俱寂。 谁都没想到这个点竟然还有人没睡,而且还这么有闲情逸致的想半夜赏景,突然开了窗! 双方大眼瞪小眼。 陆枕山主动开口,疑惑道:“你们……在干什么?” 第220章 灵感来了挡都挡不住 几个黑袍人默不作声地对视一眼,握着藏在水下的刀缓步上前。 可他们才刚走了一步,这人背后忽然冒出一个脑袋来,然后他们看见再一个脑袋探出来,然后又一个。 黑袍人头领停在原地,瞳孔微微放大。 第156章 怎么回事?一个房间怎么有四个人?! 搁这叠叠乐呢?! 他下意识朝岸边的无晦看去。 无晦眉头微蹙,极其隐晦的冲他摇摇头。 船屋之间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况且他们有四个人,想要斩草除根的话,就算动作再怎么快也会闹出不小的动静,而且听说还有一个内部员工在这儿—— 不要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陆枕山见他们一直沉默着不说话,正疑惑的想要再询问一遍时,就听见站在最前面的那个黑袍人开口了。 他说自己是来检查的,看看民宿底部接触湖水会不会有安全隐患。 而且嗓音是常年不说话的沙哑。 陆枕山也不是傻子,迟疑道:“那为什么举着火把?” 黑袍人冷静地应对:“太黑,看不清。” 陆枕山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他们大半夜趁大家都睡着了才来检查和维修设施,就是不想要打扰到客人。 四人团眼睛熠熠发光,忽闪忽闪地直发亮。 服务实在是太好了!真体贴! 不愧是那位仙人雇的人手! 于是,四人眼带崇敬地看着这些黑袍人默默检查了一番民宿底部,并且在他们临走时狠狠夸了一通,目送他们离去,这才心满意足地关上窗户。 陆枕山心胸激荡,感觉自己更睡不着了。 他将自己的包袱打开,取了纸笔出来,抖了抖纸稿用手将它们一一抻平,又开始磨墨。 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写点文章! 诗文什么的都是老生常谈了,既然是出游,当然要写游记! 要知道一些大文人游历完一处地方就会挥毫写下游记,将自己的体会感受与山水风光融合到一起。 像是河东先生柳宗元的《小石潭记》《游黄溪记》,谢康公写的《游名山志》等等。 他走过那么多国家,自然也是写过不少游记。 今天短短一天过得比往常一年都精彩!肯定也要写! 简称为:灵感来了挡都挡不住。 陆枕山下笔如有神,立刻从自己到门店说起,开始描述自己见到神迹的震惊。 并且自己连续跑了好几个地方连仙人的面都没有见到! 古有三顾茅庐,今有三寻仙人! 接着再写到高脚木凉亭,百姓的安居乐业,还有晚上的湖边民宿。 接下来陆枕山用自己平生所有能想到的最夸张的溢美之词,什么华丽的词藻都往里面堆砌,疯狂赞美起晚上那群黑袍人来。 实在是太体贴了! 实在是太细致入微了! 这样的一晚民宿,十两银子怎么行?怎么都得二十两! 不!三十两!要不然都对不起他们深更半夜淌的水!现在冬天了,多冷啊! 陆枕山一口气将整篇游记写完了,越读越爱不释手。 这游记,通篇读来有开阔之气! 他的书法不说闻名于世,可在晋国之内也小有名气,其中又以行草最为出名,颇有名家王右军先生之风。 再加上他灵感迸发,整篇一气呵成根本没停笔,一道游记写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写毕,陆枕山自己细细品读一番,只觉得不管是行草还是文章都堪称生平最佳! 那崇高的敬意,和三四年前与如今百姓生活的对比,仿佛也在方才题写之时凝于笔尖、化于纸上! 陆枕山觉得哪怕是自己再写一遍,怕是也写不出刚才同样的感觉来了,也无法重现那股子潇洒风韵。 越看越觉得痛快至极! 这简直能列为自己此生最得意之作! 陆枕山左看右看,怎么都觉得不用再修改增添了,激动地思忖着明天拿着这份游记去给仙人看。 我写了这么一篇彩虹屁!必须得给当事人看看! 次日一大早,只和衣眯了一会儿、基本上一宿没睡的陆枕山精神饱满,整装待发。 而听说了他们的来意后,员工倒也没太惊讶,只是说稍等,随后就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再次回来,说褚掌柜有空。 四人眼泪都差点落下来了,苍天不负有心人!这次终于要见到传言中的仙人了! 只不过在见到褚芙时,四人都吓了一跳。 那些百姓用的词都是「她老人家」,他们竟不知道是一位如此年轻的姑娘! 不过四人见她年纪虽轻,却毫无轻视的意思,纷纷抢着上前自报家门:“鄙人姓李,名蒙,字易亮……” 话还没说完,就被郭子晟努力挤开,他指着自己激动道:“郭子晟,就是我先提出要来昭国的,久仰大名……” 他话还没说完,又被陆枕山撞开。 郭子晟默,说好的情同兄弟呢? 陆枕山眼眸发亮,透着那么一点点狂热的意味:“褚仙人,我姓陆名枕山,来自宣合陆氏,您可能没听说过我,但我写了一篇文章……” 见他们都自我介绍完,褚芙一听竟然有人给自己写文章,有些意外,接过他递来的文稿细读起来。 读着读着,褚芙脸上就漫出些笑意,不禁莞尔。 你真别说,写得还挺好,字里行间都有趣得很,段尾也都留了点悬念。 每到一个地方,你想着他们这次总该见到仙人了吧,哦,这次没见到。 他们再追着去下一个地方,你想着这次总该见到了吧?哦,这次又没见到。 而且妙笔生花,越写到后面越是引人入胜,只让看的人觉得那一幕幕仿佛就出现在自己眼前。 只是看到后面,褚芙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你说你看到一个和尚,和一群穿黑衣服的人在一起?” 第221章 炖梨 “不不。”陆枕山连忙道:“大师他是一个人站在后面岸边上的,那群穿黑衣服的站在水里,或许只是路过?” 最后那句话,透出点不确定的意思来。 他平生就没见过长得那么好看的出家人,因此虽然只是打了个照面,却也印象深刻得很。 哪怕人家一身再普通简朴不过的青色僧袍,都能穿出一种点尘不染的洁净感来。 说完陆枕山窥着她的脸色,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小心翼翼道:“他们不是您派过去的吗?” 褚芙回过神来,笑了笑,将手中的文章用手抚平至一丝褶皱都没有,答非所问道:“麻烦再仔细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吧,还有那群黑袍人的样子。” 这篇游记后面虽然也写了黑袍人,但很多内里的细节都被几笔带过,中心基本都围绕在夸夸夸上面了。 接着,褚芙招手示意小苹果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小苹果认真听完,点了点头,随后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画笔和画板,专心致志的抱着画板埋头开始苦画。 四人团瞅了几眼,没多想,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说起了昨晚的情况。 从进入民宿,再到睡不着,打开窗帘,见到一群黑袍人站在外面,甚至连他们的每一句对话都说了出来。 要是有人不记得,其他人就七嘴八舌的给他添上。 最后,四人团都说得口干舌燥,褚芙也从他们的话中拼凑出来了完整的时间线和故事线。 看来,黑袍人仍然没死心,想要故技重施对民宿或者民宿的客人做些什么。 但恐怕,主要矛头还是对准自己。 四人见仙人听完像是在思索什么,倒也没贸然出声,都坐在原地乖乖等待,只是眼睛好奇地左右乱瞟。 啧啧,瞧瞧这络绎不绝的人群! 还有这儿,为什么那些个果子一进去就会被那个方盒子榨成汁? 冰块又为什么会从那个大箱子里面出来?而且形状为什么会那么齐整? 陆枕山两只眼睛骨碌骨碌转看都看都不过来,只觉得哪哪都新鲜,处处都新奇。 他刚要用手肘碰一碰旁边的李蒙,让他跟自己一起看制冰机,忽然,又嗅到了什么,鼻头微耸了耸。 怎么好像闻到了甜丝丝的味道? 褚芙同样循着香味看过去。 她也知道四人团都说得口渴了,于是走过去看了看火候,觉得差不多了就揭开盖,抬头笑道:“是炖梨,刚好一人一盅,润嗓子的。” 炖梨既清甜润喉,又口感绵软,是货真价实的秋冬季滋补必备良品! 做法也很简单,先准备雪梨,洗干净后去皮去核,果皮和果肉都放进炖盅。 然后在里面加少许清水和黄冰糖大火炖煮,煮开后转小火再炖煮30分钟左右。 炖梨子的时间就可以将提前泡发好的银耳撕成小块备用,放入泡发好的银耳+红枣+枸杞,再煮个二十分钟。 炖好后一小盅一小盅的,白瓷里面漾着胖嘟嘟的红枣和星星点点的枸杞,也别有意境,特别好看! 虽然他们确实有些渴了,但稍微动下脑子也猜得到这不是奶茶店的饮品,而是褚掌柜炖给店里自己人吃的,所以都没好意思接。 第157章 这怕是按人头数来的呢,要是自己吃了别人的份例该多不好啊! 几人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不用了。” 褚芙明白他们的顾虑,哪怕此时心情有一点差劲,也忍不住多云转晴,哈哈大笑起来:“没事,做得挺多的,够大家吃了,所以你们没必要这么小心。” 况且他们无意间还给自己提供了一个这么大的爆炸性新闻呢,如果是真的话,那自己还真的该好好谢谢他们了。 他们听到这话才放松下来,陆枕山认为自己是厚脸皮,因此第一个主动去接,“那就厚颜吃一盏。” 见他接了,其他三人也都纷纷接了过去。 因为炖的时间足够长,银耳已经出胶,梨子汤汁略微有点粘稠,用勺子舀都可以拉丝。 雪梨炖煮后吃起来糯糯的,梨汤很滋润,喝一口直接一下从嘴里暖到了胃里。 吃了半盅甜润润的炖梨,四人团看她的脸色也猜到应该不是他们之前想的那样,但他们对视一眼,都聪明地没有主动去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郭子晟斟酌着开口提议道:“可能也是误会,但如果能让我们再见一次他们的话,我们一定认得出来。” 陆枕山闻言也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我眼睛极好,记性也不错,如果真的在路上碰到了,我肯定认得他的脸!” 这时,小苹果刚好收了笔,将两张纸稿递给褚芙。 褚芙看着上面的人像,轻轻捏了捏她软乎乎的小脸蛋,不留余力的夸赞道:“小苹果真厉害,真棒!” 小苹果眸子亮晶晶地仰头看她,脸蛋红红的。 小山竹高兴得像自己被夸了一样,开开心心的一把抱住姐姐,跟着夸道:“棒棒棒!” 随后褚芙把画纸递给陆枕山四人,说:“你们看看昨晚的情形是不是这样。” 四人闻言都接二连三地放下了手中的小盅,脑袋凑在一起看起画稿来。 然后齐齐眼睛一亮,陆枕山激动道:“对!对!就是这样!昨晚的情况就是这样的!还有他们身上的黑袍!简直一模一样!” “那个和尚也就是这么俊!眉间那粒朱砂痣连位置都对上了!” 四人心里不可思议极了。 这到底怎么做到的?为什么能画得这么传神?连细节都勾勒得那么准确? 褚芙心里确定了猜测,心微微往下一沉。 “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降低存在感,最好还是不要再和他们碰面了,这件事太危险了。” 四人虽然迷糊,却也有这方面的自信,陆枕山倨傲道:“我们乃是晋国人士,他们哪里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来伤我们?” 褚芙摇了摇头,无奈道:“就是身份越高才越有危险啊。” 之前大禄的燕王难道身份不高吗?还有吴国的使臣身份不高吗?不全都被算计进去了? 要知道,只要被他们抓住机会暗杀了,接下来不管找不找得到真凶,作为事发地的昭国也肯定会被迁怒。 这片土地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生机,她不想因此再起波折。 褚芙安排他们这几天都住在总店民宿,并且叮嘱最近不要到处乱跑,四人听她这么说倒也没怎么犹豫,点头如捣蒜。 这不正好如了他们所愿吗? 反正他们这趟就是为了仙人来的,住民宿和看总店都是他们此程的目的! 安排完所有事情后,褚芙手指骨节屈起,习惯性地在桌面轻轻敲了敲。 她突然开口:“好像好久都没有看见过无晦了。” 第222章 他最擅长的是 一句话传过去,无晦当天下午便只身赴会。 没人知道,褚芙站在二楼玻璃后面,从他进院门起,就一直在由上而下俯视着观察他。 而他走了两步后,忽地停下脚步,似有所觉般抬头望了过来。 视线越过摩肩接踵的人群,穿透冬日午后空中浮动的尘埃,与她四目相对。 褚芙看到了他的眸子,目若深潭。 随即他嘴角微扬,如往常一般无二的冲她温和笑了笑。 褚芙拧了拧眉,无法忽略心里的异样。 ……刚才那种陌生又危险的感觉消失了,快到让人觉得那一刹那的幽深像是错觉。 无晦依旧是不急不缓的温和模样,声线清润,尾音上扬,莫名透着点好奇的意味:“褚掌柜怎么想起见我来了?是来问我昨天晚上的事么?” 饶是褚芙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她没回答,而是问起了另一桩事:“你的真实身份是焉耆排行第四的皇子?而且已经继位了?” 无晦动作微顿,旋即面上露出熟悉的笑意,微一颔首。 褚芙挑眉,她真没想到他会这样干脆利落的承认。 “你承认你的身份了?” 无晦道:“我一直都没有否认过。” “那你的记忆又是什么时候恢复的?” 其实褚芙觉得这个问题还有待商榷,首先第一个疑点就在于:他到底是恢复了记忆,还是自始至终根本没失忆? 如果是自始至终根本没失忆的话,那也太细思极恐了。 无晦脸上的笑意和表情都毫无变化,回答的天衣无缝:“是在您第一栋民宿落成的那段时间。” “眼睛呢?” “您问的是……我的眼睛失明了又怎么能看见的对吗?是在回到焉耆之后,我用了我们国家的宫中秘方,治疗很有效果。” 褚芙紧盯着他,不肯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细节,“眼睛复明这么大的事,回来了怎么不和我说呢?” “您一直这么忙,我也就没来打扰,对了,从前失忆的那段时间真是承蒙照拂。”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带上了些微的羞赧和歉意,“一开始我还错认您为我的娘子了,我为从前的误会向您道个歉,让您苦恼了。” 褚芙叹为观止。 如果她不是一直以来的受害者的话,她简直都要为这份精良的演技折服,甚至要跳起来鼓掌叫好了。 这回答还真他*的是滴水不漏啊! 随后,无晦又进行了一番礼貌的寒暄,表示虽然如今我继位了,但之前你照顾我的事我都记得,接下来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可以来找我。 褚芙微笑。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她当即道:“还真有。” 无晦:“…………?” 我就这么随口一说! 你还真挺不见外的! 褚芙抱出一台仪器,拍了拍仪器表面,笑道:“这是一台测谎仪,字面意思,就是检测是不是谎言的仪器。” 之前百姓不是阴差阳错捉住了两个黑袍人吗?其中一个自尽了,但另一个还在刑部大牢里收押着。 她想给牢里的那个黑袍人戴上测谎仪,然后,让他和无晦单独见一面。 如果是普通情况的话,就算他俩面对面,你问那个黑袍人认不认识对方、无晦是不是你主子,他也肯定不会说实话,甚至会失口否认。 ——但如果有仪器的话,一切谎言都会无所遁形。 真假一验便知。 人的嘴巴或许能撒谎,但他的生理反应会出卖他。 “事关重大。”褚芙望着他,真诚道:“你不会介意吧?” 反正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在没人能看见的暗处,无晦手指骨节猛地收紧,狠狠扶住了椅子把手,面上却如常笑道:“当然不介意。” 褚芙亲手抱住测谎仪,愉快的决定:“既然这样的话,那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吧,我已经和那边打过招呼了,快的话……嗯,应该不出两个时辰我们就能到了。” 无晦也从座位上站起来,只是站起来时他一个脚滑,趔趄了一下整个人差点摔倒,于是扶住了褚芙的手腕。 褚芙诧异低头,微微睁大眼睛,刚要甩开他的手,他却自己先一步退开了。 无晦松开她的手腕,退后一步,脸上温和的笑和一点歉疚混杂,“抱歉,没站稳。” 随后,跟在她身后走出了院门。 褚芙兴致勃勃,主动找话题:“你眼睛复明了也挺好的,要不然看不见的话我还得一边抱测谎仪一边引着你,那样可不行,这仪器太重了……” 许久没听到后面出声,她转头一看,哪还有什么无晦的影子? 人不见了,人潮汹涌,唯独少了他。 褚芙四处看了看,还是没找到人,她把手上抱着的‘测谎仪’放下,揉了揉抱得有些累的手腕,扬唇笑了笑。 测谎仪? 当然是假的,这就是诈他的! 商城里只能买一些杯子吸管三件套、小料还有生活用品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哪怕她升级到了lv.11,也只是开通了更高级别的武器库权限而已,归根结底,系统商城是为了这间奶茶店产出,怎么可能会有测谎仪这种完全不沾边的东西? 第158章 但——兵不厌诈嘛! 反正别人又不知道真的假的! 褚芙笑了笑。 看,这不就诈到了? … 乌泱泱的黑袍人接应到了他们的主子。 在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后,为首的黑袍人下意识脱口而出:“主子,您不能去。” 无晦神色冷漠,眉宇中不自觉地染上阴暗烦躁的情绪,“我当然知道不能去。” 所以他这不是跑出来了吗? 如果真的去了刑部,那就无异于自投罗网,进去了可真是插翅也难飞了。 他没有犹豫,直接下达命令:“这里不能待了,立马换个地方。” 他不信褚芙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还会没有做两手准备,恐怕……徽元帝那边的人手已经伺机而动了。 他旁边的黑袍人沉默了一会儿,主动开口道:“主子,要不我们先回焉耆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如果回了焉耆,这件事就会转变为另一个政治问题了。 毕竟我回了我的国家,你还能拿我怎么办?我主子到底是焉耆的昆弥,不是你们昭国的阿猫阿狗,岂能随意就处置? 无晦想到这件事,眉心处的烦躁压都压不下去,“恐怕暂时回不了了。” 话音刚落,一个黑袍人就疾步而来。 果然——这句话被印证了。 昭国城门紧闭,各个关口紧急戒严,如今别说一个活生生的人,恐怕连一只公苍蝇都飞不出去。 昭国如今成了一张缓缓收紧的渔网,而他们被断了最后一条后路,成了里面的鱼。 无晦听到这件事后,神色不仅不慌乱,反而愈发平静。 他绝不会坐以待毙,引颈就戮。 要玩,就玩票大的。 他向来很擅长以小博大。 无晦低声喃喃:“她有脉搏,有心跳。” 下属疑惑抬头,就算他再怎么忠于主子,此时也不免产生一点迷惑和错愕的情绪。 这有什么值得特地拿出来说的吗?人都有脉搏的啊。 无晦却道:“不。” 他的眸子里闪着奇异的光彩,一件件细数:“她跟凡人一样吃五谷杂粮,有脉搏,有心跳,有喜怒哀乐,这一切也都印证着——她可以跟凡人一样被杀死。” “可是……”下属有些犹豫。 他们都知道,店里的那些员工都签了个什么合同文书,一旦涉及危及生命的攻击就会被挡住,甚至消溃于无形。 如果换成她的话,别说杀,那不是连伤害都伤害不了吗? 无晦忽然低声笑了笑,肯定道:“不,她可以被杀死。”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口剧烈澎湃的跳动,脸庞也染上疯狂的色彩,再次低声重复:“她可以被杀死。” 黑袍人哪怕手底下冤魂无数,此刻看到自己主子的神色都畏惧到差点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太渗人了,甚至渗人到……可怕的地步。 就在这时,另一个黑袍人突然飞身过来,因为动作急,声音都有些微喘,匆忙禀告道:“主子,七殿下来了。” 第223章 孤注一掷 无晦听到这话,下意识抬头望去,眼中所有的情绪顿时也随之收敛。 他抬眼时,正好看到凌扈气势汹汹地甩着袖子,从亭台楼阁连绵相接的海棠门进来。 这里原先是一户富贵人家避暑的园子,茂林修竹,曲水流觞,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水榭回廊蜿蜒曲折。 这样一个精致秀丽的园子,几乎都能想象出之前观赏池鲜花怒放的模样,池中的锦鲤随之悠然游动,湖水也烟波缥缈,一阵风吹来,就会惹得湖面莲叶轻摇。 可后来旱灾持续的年份太长,不少百姓死于饥荒,还有百姓逃离昭国,放出“宁做他国乞,不做昭国人”的话来,十城九空。 这户人家的主人也随流携家带口去了别国避难,这个园子也逐渐荒废了下来。 又因这里人迹罕至,就被他们占了下来作为其中一个据点。 凌扈终于穿过了干涸的曲廊,在他面前站定,气鼓鼓道:“哥,你是不是又做什么了?” 他终究是气不过,脸涨得通红,又高声加了句:“你之前说好不对褚掌柜出手的!” 无晦就那样幽幽地盯着他,眸子像一汪深潭,“你为什么总是胳膊肘往外拐,明明我们才是唯一的亲人不是吗?” “就是因为我们是亲人,我才不想看到你以身犯险!” 凌扈气蒙了,想到什么说什么,虽然颠三倒四,但好歹把意思表达清楚了:“一步错,步步错,你再不回头的话,最后就只能沦落到万劫不复的地步了!” “看多了话本吧?什么万劫不复?”无晦觉得好笑,想去揉一下他的脑袋,却被凌扈后退一步主动避过。 于是无晦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中,过了一会儿,他自己将手收了回来,手指在身侧蜷了蜷。 他浅笑着说:“长大了。” “明明不是长不长大的问题!”凌扈闷闷不乐地垂下脑袋,踢了踢鞋尖,低声道:“哥,你就一定要和褚掌柜作对吗?” 无晦慢条斯理道:“你要搞清楚先后顺序,一直以来不是我和她作对,而是她在和我作对。” “那是什么能让你放弃焉耆,选择这条不能回头的路?” 凌扈实在是不能理解自己哥哥为什么这么执着,要是褚掌柜真出了什么事,不说昭国百姓群情激怒,按徽元帝的性子哪怕是倾全国之力,也一定会将焉耆给打下来。 他就没有想过到时候自己的国家该如何自处吗? “我从未放弃焉耆。”无晦注视着他,正色道:“是你在放弃焉耆。” 凌扈真是离开权利中心太久了,才会养成了这么个天真性子,或者说,他本来就是这么个性子。 凌扈无力地摇摇头,“吞并,蚕食……天下的土地太大了,吃不完的。” 就算昭国真的被他啃下了一块肉又怎么样? 没了昭国,还会有吴国、晋国……会有各式各样层出不穷的政权,焉耆永远不可能吞并天下所有的土地。 所以为什么要有战争?为什么要有掠夺? 无晦道:“我就是不想有战争,不想焉耆的子民白白丧命,才会采用这种无限迂回的方式和计谋。” 才怪,人命在他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凌扈沉默了一会儿,一脸真挚地看着自己兄长,诚实道:“难道不是因为打不过吗?” 按他对兄长的了解,要是打得过早就直接振臂一呼,万千铁骑精锐踏平昭国了。 无晦:“…………” 霎时,凝重肃杀的气氛七零八碎一扫而空。 你可真是专业拆台。 凌扈见他隐隐有些恼怒和松动,连忙趁热打铁,劝道:“哥,真的不要再往前了,到此为止吧。” 他总是追求更多的权利和地位,但人的欲望却会像山沟一样难以填满,永远无法满足。 “我们和动物不同的地方不就在于「人」会克制欲望么?所以我们没必要那么……” 无晦听到这里,冷笑打断:“人和动物有何不同?” 他一字一顿道:“别的动物觉得冷,就进化出厚实的皮毛来御寒,人类若觉得冷,就扒了其它动物进化出来的皮毛来御寒。” 他往前一步,凌扈被他眼神所摄,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他再往前一步,凌扈又被逼得往后退一步。 最后,凌扈退无可退,已到了廊道的边缘。 而无晦也不再往前,只是盯着这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弟弟,目光森寒,低声幽幽道:“人只会比动物更冷血。” 凌扈一时间心都跟着颤了颤。他说的是人,还是自己? 最后,无晦道:“我说过,不要别人随便施舍了一点善意,就忘了焉耆才是你的国家。” “——而你,却三番五次胳膊肘往外拐。” 凌扈仓皇地抬起眸子,却见自己哥哥冷冷地望着自己,他从来没有见过哥哥这个样子,他好像在一瞬间与自己划清了界限。 “凌扈,就这样吧,我对你很失望。”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这一刻,仿佛连尘埃都不动了。 凌扈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这句话,整个人都沉默下来。 无晦说完这句话后,发现自己弟弟眼里好像出现了一点泪光,可等他再想细看时,凌扈却已经把头撇过去了,好像什么也没有。 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凌扈走了有一会儿后,黑袍人头领犹豫了又犹豫,还是没忍住上前,低声道:“主子……” 他离得远,所以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到了七殿下在面对主子时压抑着情绪,死死不让眼泪掉下来,一转过身就控制不住了,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他们都清楚七殿下在主子心中的分量,也正是因为清楚,才格外不能理解。 既然决定不坐以待毙,那就是要做点什么了,这个时候不应该和七殿下好好说,然后带着七殿下一起走吗? 第159章 为什么要在这个紧要关头来这么一出,将关系搞砸,弄得两人生分了呢? 要是以后昭国人拿七殿下来威胁主子,到时候受人掣肘可怎么是好? 无晦望着凌扈远去消失的背影,隐着心底暴怒,凌厉喝道:“你懂什么!” 他狠狠闭了下眼睛,再睁眼时已恢复了平常的冷静,说:“得把他摘出去。” 就算心有不忍,也得在孤注一掷前把他给摘出去。 他对凌扈最为了解了,这个弟弟没什么脑子,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给他一点好就恨不得十倍百倍的还回去,天生一副好心肠。 他太蠢太笨了。 而自己刚才把话说得这么狠这么绝,他近期应该不会再找过来了。 这样很好,从今往后,他做任何事都与他无关。 这是自己早就决定好的事,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把他给拖下水。 ——这样,凌扈才是最安全的。 等徽元帝的人手赶到这座荒废的园子时,才发现他们慢了一步,现场早已人去楼空。 第224章 芋泥热牛乳 知道无晦一行人踪迹消失后,褚芙本以为他们很快会卷土重来,再次搞事。 可等了好几日,昭国上下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俨然一片风平浪静之相。 这非但没有让褚芙安心,反而搞得她心底越发警惕,甚至连睡觉都睡不太安稳。 怎么会这么平静?无晦根本不像是会束手就擒的人啊! 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是憋着坏呢,而且还是憋着大的坏! 褚芙的精神紧绷了好些天,之后突然发现,不知怎地店里员工好像也一直精神紧绷着! 而且他们比自己反应更大,大有无晦不落网他们就不能安心的架势,总是若有若无的围在她身边,这个走了那个又接上,好像在随时防备有人害她。 褚芙思绪一转,顿时明白过来了他们的顾虑,觉得有些感动的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 大可不必,真的大可不必。 她劝道:“事情还没发生就想太多的话,这段时间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这些顾虑已经持续地消耗了我们的心神了,这样得不偿失。” 大家伙儿都听进去了,不同程度的神色松动了片刻。 鹭娘长吁了一口气,认真道:“掌柜的,你说的对。” 陈折己也一脸正经的跟着点头,“没必要。” “对,没必要。”褚芙很高兴他们都听了进去,点头继续说:“烦也没办法,焦虑也没用,所以事情还没到来之前不要提前焦虑。” 就算来了又怎么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之前无晦身份没暴露她都好好地活了这么久,现在他不说身份,连底子都透了个光,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这样不是能更好地防备了吗? 这件事之后,褚芙想了想,打算亲手做点什么适当缓解一下大家过于紧张的情绪。 冬天和什么最配呢? 当然是芋泥! 冬天!就要和芋泥陷入热恋! 热热的甜甜的糯糯的丝滑芋泥谁不爱呢! 褚芙毫不犹疑选用了荔浦芋头,这一款的芋头粉粉糯糯,极其适合做甜品。 先准备两个新鲜大芋头,和紫薯一起切块上蒸锅蒸熟,如果到了勺子可以碾的程度就说明可以了,在这个时候就可以加入两小袋炼乳和适量鲜牛奶。 当然,鲜牛奶也可以按照各人口味酌情增加。 炼乳和鲜牛奶加进去后,再用压泥器或者按压棒开始手动按压。 褚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她总觉得手动压的更好吃,而且更有颗粒感。 ……可能,这就跟「机器包的饺子」和「手工包的饺子」有异曲同工之妙,或许手工的更有灵魂? 当然,如果想吃细腻一点的芋泥的话,直接用破壁机打也可以。 看到碾好的成品,褚芙感觉自己的胸口都轻盈了起来。 果然,芋头里面加入紫薯碾成泥,颜色就是会更好看且有食欲。 接下来进入正题,芋泥先在杯中浅浅地挂一层壁,接着再往杯底舀入厚厚的芋泥,中间是两勺芋圆,上面灌满雪白的鲜牛乳。 这款饮品顾名思义,只有牛乳没有茶底。 一口喝下去,奶香味盈满口腔,唇边都多出了一圈‘白胡子’,满满的芋泥和鲜奶的味道! 再配上软软糯糯的芋圆,简直跟冬天的适配度满分! 芋泥也是细腻中带着颗粒感的那种真芋头味,很香。 而杜房鸣得到了一整碗芋泥,感动得热泪盈眶。 终于实现了芋泥自由了! 一个爱吃芋泥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去,这就是我的善恶观! 芋门!!!! 第225章 红脸白脸 什么?你问杜房鸣怎么还在这儿? 事情是这样的,他一直都没走。 这事儿还要从半旬前说起,他爹千里迢迢从京城来找他,他死活不回去,表示要在这里避避风头,等京中喧嚣的流言下去了再偷偷回去。 于是乎,他爹忍无可忍,拿棍子撵了他两条街。 但整整两条街都没让他改变主意,也是让人感慨他不知道在坚持什么。 就在杜房鸣捧着一碗芋泥美滋滋的吃时,褚芙和谢以骞正各捧着一杯芋泥热牛乳,沉浸在各自思绪里,默默无言。 谢以骞手指无意识地掐着吸管,整个人皱眉陷入了沉思。 早起后院的桃树叶子就掉了一些,只是当时尚且不多,看不出来,这会儿昏沉沉的日头渐高,倒一眼就能发现地上薄薄一层叶子了。 片状的树叶纷扬而下,落在瓦片、地板上,沙凌凌,倒有几分动听。 就在这时,他忽听见褚芙问:“无晦这个人,你怎么看?” 谢以骞沉默片刻,认真答道:“非池中之物。” 他在尸山血海里走过,觉得这件事……或许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谢以骞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角落。 角落中,凌扈正一脸颓靡地抱着腿坐在那里,活像一朵缩在角落里阴暗发霉的蘑菇。 褚芙的视线也随之转到凌扈身上,蹙眉道:“他好像从三天前起……就一直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谢以骞沉吟片刻,眼神闪了一下,“我们或许可以挟他为质,逼无晦出来。” 褚芙迟疑:“好像,他们兄弟之间也没表现得多亲厚啊。” 就暂且按下主观感情上能不能接受的问题不谈,单从客观层面来讲,这样的威胁能起效吗? 杜房鸣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插入两人的话题,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道: “之前凌扈他哥不是还把他给绑架了吗?就在那个破庙那里,将军,诶将军你还记得这回事吧?要我说,世上哪有亲哥会这样对自己弟弟,他们肯定没什么感情!” 褚芙&谢以骞:“…………” 两人同时沉默。 不是,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褚芙回忆起从前的事,也觉得他这话好像有几分真实性,“凌扈他大概率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杜房鸣一脸深以为然地点头,冲凌扈那个方向扬了扬下巴,压低声音道:“就是不知道!你们看他那表情,像知道的样子吗?” 接着,他又用更低的声音道:“你们要是不信的话,不如我们诈一诈他?” 褚芙挑眉,又诈? 而杜房鸣冲谢以骞使了个眼色。 谢以骞扬眉,你唱白脸我唱红脸? 杜房鸣瞪大眼睛。 我不行!我和他是打过架的交情!熟得很! 谢以骞妥协,行,我唱白脸你唱红脸。 褚芙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心里新奇又好笑,这两人打什么眉眼官司呢? 谢以骞一秒入戏,神色恢复平淡,迈着步子一步步上前。 他望了凌扈头顶的发旋半晌,随即伏下身子,半蹲下来。 凌扈感觉自己周身笼罩了一片阴影,抬头就见谢以骞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嗓音肃淡:“知道你哥躲哪里去了吗?” 凌扈摇头。 谢以骞轻笑一声,似是讽刺,又似是不信:“你是他的亲人,你会不知道他在哪?” 凌扈沉默地抬头看他一眼,摇摇头,“我不知道,真的。” 最近已经不知道多少人这么问过他了,可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讨厌过自己的性格,甚至在此刻,自我厌恶值达到了顶峰。 对朋友,他没有尽到朋友的义务,褚掌柜三番五次被诬害自己却束手无策; 对亲人,他没有做到为人子的责任,连自小疼爱他的父王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对兄弟,他亦是没有尽到自己该有的担当,甚至让哥哥亲口说出对自己很失望的话; 凌扈自责地低下头,似是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难堪,但他还是张了张嘴,艰涩开口:“我能代替我哥赎罪吗?我能代受他的惩罚吗?” 第160章 第226章 突如其来的意外 “替别人忏悔他起的恶念是没有用的。”谢以骞忽地站了起来,他身形颀长,眸子似是能将人看透。 “做了那么多错事,祸害了那么多条人命,说一个赎罪——就能抵消了?” “况且,事到如今你还在为他说话,那你刚才说的‘不知道’想来也没有几分可信度,既如此,那你也不必留着这条性命了,我这就将你的头颅……” 杜房鸣听到这里眼睛一亮,强忍住心里的激动,轮到我上场了! 他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前阻拦,规劝道:“祸不及家人,人家归根结底也没做什么,干嘛动不动就死不死的,最起码……最起码也要给人家几个选择吧!” 谢以骞干脆点头,“好。” 说着,扔下一枚钱币和一把刀让他选。 那枚钱币是西域的和田马钱,马钱正中间有一匹骆驼。 凌扈抬头看向谢以骞,谢以骞却一言不发,示意他选。 于是他的目光在两样东西上徘徊,犹豫半晌,将手试探性地伸向了刀。 下一刻,他就听声音自自己头顶冷冷响起:“选刀说明他年纪轻轻就心狠手辣,以后定成祸害,此子断不可留!” 说完,‘哗’的一下抽出那把刀。 凌扈瞳孔地震,手像是被烫到般倏地一下缩了回去。 他不想就这么草率的死去,最起码……最起码也要略微挽救自己之前的过错再说吧! 他重新看向两样物品,这次咬咬牙,将手伸向那枚钱币。 “选钱币说明他年纪轻轻就野心勃勃,以后定成祸害,此子断不可留!” 凌扈抿了抿嘴,唇线平直,最后索性一股脑,将两样物品都揣在怀里。 “都拿说明他年纪轻轻贪得无厌,以后定成祸害,此子断不可留!” 凌扈手一颤,霎时,怀里的刀和钱币都掉下去了。 “都不拿说明他年纪轻轻就会隐忍,城府极深,以后定成祸害,此子断不可留!” 杜房鸣目露惊叹,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谢小将军。 虽然你确实是唱白脸没错,但也不要这么入戏啊,看把人家都吓成什么样子了! 想要人家死就直说! 凌扈手指缓缓挪动,经过谢以骞、划过杜房鸣,最后落到一旁的褚芙身上,咽了下口水,弱弱道:“我选褚掌柜。” 他还记得,最初在自己晕倒的时候,褚掌柜给自己喂了可乐,还送了葡萄糖。 杜房鸣大惊失色,他猛地跳起来:“那就是贪恋美色!罪加一等!此子断不可留!将军,快铡了他!” 凌扈:“!!!” 谢以骞没动,瞟他一眼:“你还学会抢词了啊。” 杜房鸣连忙收敛表情,挠挠头,干笑两声:“害,开玩笑的,我就是活跃活跃气氛……” 他迅速瞄一眼明显还在状况之外的凌扈,小声bb:“其实我觉着吧,他应该是真不知道……” 要是脑子清醒的话,那早就该意识到,谢小将军怎么可能平白无故杀人?还在这里杀人? 他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就算是质子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死啊。 杜房鸣走上前去摇了摇谢以骞的袖子,义正言辞的求情道:“算了吧,要不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算了。” 你的面子值几个铜板? 谢以骞将自己的袖子从他手中抽出来,巍然不动,“吃你的芋泥去!” 一番试探下来,三人几乎可以确定,凌扈确实对他哥之后的走向不清楚。 “所以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褚芙直白道:“祈祷吧,最好是祈祷他哥什么都不干,这样才不会牵连到他……”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匆匆进来。 谢以骞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徽元帝身边的近侍。 这位近侍脸上焦急神情不似作假,一来什么都顾不得,俯身向褚芙耳语几句。 褚芙微微睁大眼睛。 你说啥子?! 无晦携黑袍人控制了一座西北方向的小县城,且挟持了那个城的所有百姓? 那座城沦陷了?! 第227章 定洼县 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后,褚芙心里并不觉得多么意外,反而有种想叹气的冲动。 无晦果然搞事了,而且还在年关前猛地一下搞了个大的! 这几天的安生日子,果然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言归正传,被无晦控制的是一个名为‘定洼’的小县城。 而讲到这里,又不得不提到昭国领域的划分了。 朝廷为便于行政管理,对国家领土进行分级区域划分,一级级分别为:村、里、乡、县、镇、城、郡、州。 而‘县’又按人口划分为三种—— 如果一个县有一万户人口以上,则为上县;五千户人口左右,则为中县;两千人口左右,则为下县。 古代的县城相对较小,管辖范围有限,人口不多,便于管理,县城的总体面积也不大,相对容易统治。 而那个被控制的小县城叫‘定洼’也是有原因的。 定洼县比较偏远,地处盆地。但在古代,盆地通常被称为‘洼地’或‘谷地’。 由于它的地势比较平坦,四周被高高的山地团团包围着,形成了封闭式圆盆状区域,地形非常闭塞。 再加上之前干旱,百姓实在活不下去,跑掉了许多,所以这个县城目前最多也就两千人左右,是一个十分名副其实的下县。 得知徽元帝已经派人手过去后,褚芙思索了一番,表示自己也想去实地看看。 无晦能被逼狗急跳墙,也有几分自己的原因在。 可她话才刚说了一半,就被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奶茶店众员工一脸紧张的打断了。 “不行不行,掌柜的!太危险了,我们……” 杜房鸣听到这里,赶紧高高举起手,自告奋勇道:“我!” 现场一下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循声望过来。 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继续高举右手,主动道:“我!我去!” 褚芙沉默。 报意思,申请重新选择自己的英雄。 所有人不约而同略过了他,现场又响起了嘈杂的声音,大家都继续说刚才还未讲完的话。 大家虽然阻止褚芙去,但是都主动请缨,表示自己可以代替她去。 褚芙视线转移,扫过一群踮着脚假装自己已经是大人、一脸严肃的小萝卜头,还有半大小子阿风,清瘦(?)文官陈折己…… 最终还是点了谢以骞。 无他,唯手熟尔。 杜房鸣本来是充气膨胀状态,发现谢小将军也要去后,整个人顿时吓瘪了。 谢以骞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微微偏过头看他一眼,嗓音浅淡:“你不想我去?” 杜房鸣无意识咽了下口水,眼神飘忽,弱弱道:“我……我没有啊。” 他哪敢啊。 最后,褚芙决定暂由谢以骞、鹭娘、秦元三人代表奶茶店去定洼县查看情况。 谢以骞和鹭娘有经验,所以两人为这次行动的队长,秦元是练家子,此次行动定位是辅助。 杜房鸣兴冲冲:“我呢我呢!” 鹭娘瞟他一眼,顺口道:“你不是跟着去看热闹的吗?” 杜房嘴巴微张,痛心疾首道:“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想我!一个县城数千位百姓被困,我怎么可能丧心病狂地专门跑看热闹?你这样让天下人怎么想我?这种行为还是人吗?!” 从前是没得选,但现在我想做个好人! 鹭娘很惊奇他竟然还有这种觉悟,然后……就没然后了。 几人转过去开小会。 褚芙为要走的几人都准备了一些防身武器,例如工兵铲、电锯、指虎拳、甩棍什么的。 不是她不想给大家准备更好的,实际上她早就对武器库的一些高级武器望眼欲穿,比如各种手枪、步枪、冲锋枪、重型/轻型机枪、狙击枪等等。 但那一栏灰蒙蒙的,每次触碰都显示冷冰冰的四个字—— 【暂无权限】 褚芙心里吐槽,现在都十一级了还没有权限,难道要等满级才能有权限吗? 无晦是一个心思极为深沉的对手,也极其善于蛰伏和伪装,面对这样一个行为不可预测的人,其实是一件危险且可怕的事。 所以,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褚芙调出了定洼县的详细地图,大家便默默的地记住一路过去的路线,并且将地势地貌也一同记入心中,模拟着如果过去出现了问题或暴乱,应该要怎么做。 这种模拟的心理帮谢以骞在很多次危机四伏的情况都捡回了一条命——毕竟一旦开打,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 鹭娘也充分发挥了之前作为杀手的职业素养,眉目锋利,语气冷静道:“我明白。” 她甚至每次想到原来自己之前真正的主子是无晦,而无晦竟然潜藏在奶茶店那么长一段时间,自己还与他交谈甚至友好往来过,就忍不住不寒而栗。 第161章 杜房鸣也渐渐意识到了事情可能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低声嘟囔了句:“原来情况这么严重啊。” 谢以骞看他一眼。 事关数千条人命,当然严重。 最后,褚芙简单的总结:“总之,小心一些。” 到了要走的时候,门口停了辆马车,杜房鸣三步并两步冲过去,顺势单手往车辕上一撑,一鼓作气跃上车。 鹭娘自顾自骑了匹马,勒了勒缰绳。 谢以骞和秦元也是坐的前辕,于是事情发展到后面,车厢里面反而没人,人都在外面坐着。 离了总店范围,路况不算太好,也远远称不上平稳,车轮一路碾压过来,沿途响起此起彼伏的“咯吱吱呀”声。 马车颠簸还可以忍受,但来自身边人接二连三的干扰,就真的难以忍受了。 秦元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转头对杜房鸣道:“我早就想说了,怎么连一根车辕你都能坐的比我多,但是明明我的屁股更大啊!” 杜房鸣老是扭来扭去,挤得他都快掉下去了! 谢以骞闻言,瞟了杜房鸣一眼。 杜房鸣福至心灵,立马从善如流的道歉,态度分外诚恳:“对不起,我不应该长了一个比你小的屁股。” 秦元:“…………” 虽然但是!话是这么说的吗! 秦元被他的态度噎住,又有些微恼怒,还无话可说,索性扭过头去,挪了挪屁股。 杜房鸣更来劲了,见秦元不理他,又缠着谢以骞兴致勃勃地提问:“黑袍人到底有多少个啊?应该没多少吧?他们怎么敢在我们昭国的地盘挟持百姓的啊?这样不是挑衅君权吗?” “陛下不是已经派人过来了吗?将军,你说有没有可能派的龙骧军……不对,需要这么大的阵仗吗?还是说派了个县尉,就跟剿匪一样?” “将军,我觉得这些人来都没必要!就你一个就够了,你就像从前打仗那样,统领三军,杀他个七进七出,打他个酣畅淋漓!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杜房鸣说的那是一个抑扬顿挫。 而且讲到后面,别人都没有什么特别反应,他反倒把自个儿给激动地不行,还哼哼哈嘿打了套拳。 秦元差点被他挤得差点摔了个屁股墩儿,额头青筋都跳了跳,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直接抽身回马车里面坐着了。 谢以骞沉默半晌,问道:“你是不是猪?” 杜房鸣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满脑袋问号,但还是下意识否认:“不是啊。” “你如不如猪?” 杜房鸣再次下意识答:“我如啊。” 说完他立马反应了过来,睁大眼睛,急忙否认:“哦不对不对,我不如,我不如猪!” 他脑袋渐渐地转过弯来,再次否认:“诶也不对……” 杜房鸣整个人陷在了这个问题里面,嘀嘀咕咕自说自话,不再出声了。 路上总算安静了下来。 谢以骞和鹭娘不约而同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 终于能耳根子清静地继续上路了! 第228章 嘘!皇家秘辛 奶茶店员工还在赶来的路上时,定洼县已经失联三天了。 监牢昏暗、阴冷,只有狭小的一方窄窗,忽明忽暗的光线只能通过那方窄窗的缝隙里照进来,又随日头的偏移而变化。 这么点微弱的光线偏移,是被关在里面的百姓知晓外头大概到了什么时辰的唯一途径。 忽地,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里面饥饿难耐的百姓都没有力气,只能虚弱而萎靡地抬抬眼皮。 火把折射的阴影打在墙上,橙红色的火光明暗不灭。 随后他们看到,这群黑色的影子走向了最里面的那间牢房。 而这间监牢里关着的,是定洼县的官员。 县城内的官员品级有限,他们这儿最高的官也就是个七品知县,掌握着县城的所有权。 除了知县之外,还有主簿和县丞。 定洼县的知县是一位年逾六旬的老县令,天可怜见,他都这把年纪了,也不指望再往上升迁了,只想安安生生过完这最后几年,然后顺利致仕而已。 可没想到就在这最后几年,飞来横祸,遇到了这遭事! 姚老县令简直想自挂东南枝! ‘喀’地一声,一把紫光檀木椅子被放到这间监牢的正前方,随后有人自若的坐了下来,四个黑袍人沉默地守在两边。 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不安的情绪也随之逐渐发酵。 这几天,他们像牲畜一样被关在这里,牢房里的味道并不好闻。 刘主簿忍不住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男人。 男人脸庞柔和俊朗,眉目微敛的时候,俨然一副慈悲为怀的出家人模样,好似下一刻就要拨动手中檀香珠串,轻轻说出“我佛慈悲”四个字来。 但,这个念头在下一秒消失无存—— 男人不知是否察觉他的窥视,抬眼瞥了他一眼。 淡漠又漫不经心,像在看草芥,亦或是监牢地上的灰尘。 他一惊,下意识重新低下头,却在此刻听到他忽然开口,声音自前方传来:“你们真的相信褚芙是仙人?” 姚县令、刘主簿还有康县丞几人垂着脑袋互相对视一眼,战兢又莫名,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刘主簿又抬了下头,大胆回了句:“不是仙人是什么?” 旋即他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冷笑:“仙人会有脉搏?仙人会生老病死?” 几人被捆绑在这里好几天了本来有些害怕,可一提到这个,一个两个都立马来了精神,纷纷露出不认可的表情。 刘主簿忍不住反驳道:“别说仙人不会死,就算会死又怎么了,你没看过话本么?没准人家是下凡历劫,顺便救苦救难,普度一下世人,然后功德圆满的呢?” 说完,他自顾自镇定自若地点头,一脸“对没错那个世人就是我们”的表情。 多正常啊! 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 无晦讥笑一声,又问:“既你们这么信任她,那怎么还没见神罚结束,上天降下甘霖?” 几人一脸指责,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再次反驳:“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这就是道义挟持了啊,这件事归根结底关仙人什么事啊?凭什么要人家负责?” 他们想到这里就好气,又是一肚子火。 明明一开始就是横山帝的责任,是他使得上天降下神罚,还在神怒民怨的时候,用暴力手段强行镇压下来。 那真是一个残酷的君王,父母妻子手足兄弟甚至儿女,他都能毫不留情的杀掉,并且还会剥皮硝制,摆在寝殿日夜观赏。 他们这种小虾米能怎么办呢?也只能敢怒不敢言罢了。 刘主簿想到这里又是一阵火气,咬牙切齿道:“好想刨他的坟!” 就是可惜,横山帝葬在帝陵里,而如今这种情况自己能不能活到明日尚且还是个未知数呢,恐怕这辈子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年迈的姚县令抖了抖胡子,偷偷道:“没有,当今……也就是陛下,没有把先帝葬在帝陵,帝陵里面啊就是一件衣服,衣冠冢,装装样子的。” 说着,他做了个“你懂的”的眼神。 康县丞等几人都是一副听到了惊天大秘密的表情,瞪大了眼睛。 刘主簿压下心下震撼,又是惊佩又是叹服:“大人,没想到你连这种皇家秘辛都知道,你消息好灵通啊。” 姚县令笑得脸上褶子都舒展开了,嘴上谦虚道:“一般一般。” 他们都没想到当今如此大胆,竟然连横山帝的尸体都烧掉了。 这不就是挫骨扬灰吗? 在如今,世人极度重视入土为安,又称死者为大。 徽元帝明明是不孝的表现,可为什么……这个行为让人这么快活呢? 简直大快人心! 无晦再抬头时,就见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县令和几个中年文士,不知道为什么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又一起嘎嘎嘎的笑。 这哪里是阶下囚的模样?分明快活得很! 不知为何,无晦觉得他们这副模样碍眼得很,也彻底没了耐心。 “她不是神,也不是什么仙人!就是个普通人,或许就是得了什么神器在装神弄鬼而已!你们还心甘情愿被她骗得团团转。” 几人原本还有些害怕畏缩,可聊起仙人,口齿立马就流利起来了,更是顺着他的话说:“啊对对,她不是仙人,她是菩萨哩!” 不是仙人的话不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吗? 毕竟要是没有褚仙人,他们能不能活到如今还不知道呢! 他这句话又让无晦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记忆。 次次,几乎是次次!只要他们碰上褚芙那个女人任务就一定会失败!而她的店还在扩张,甚至带着昭国这个满目疮痍的国家一点点变好! 第162章 就是这种一点点变好的信号,极其碍眼,几乎让他控制不住心中的暴虐。 无晦心中恶意不可抑制地疯长,嗤了声:“就她?” 几人齐齐抬头,用“你敢对仙人不敬你完了”的眼神瞪着他。 敢瞪我? 无晦面无表情,随意挥了下手,命令道:“挖了他们的眼睛。” 一左一右黑袍人沉默向前,手上握着锋利的匕首。 几位官员因为早被捆绑住所以动弹不得,只能唔唔唔地挣扎:“你挖了我的眼睛我还有嘴!我还能说!” “眼睛虽然没了但是嘴还在!” “你个杀千刀的!你会遭报应的!” 无晦正面无表情地心想,自己会遭什么报应? 一个黑袍人从牢房外快步走进来,低声禀告:“主子,徽元帝的人把这里包围了。” “还有……”他犹豫了一下,又道:“好像奶茶店也有人过来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褚掌柜亲自带队。” 无晦“哦?”了一声,饶有兴趣地勾起嘴角,对这里彻底腻味了,不再管接下来发生的事,大步走了出去。 … 此时,鹭娘谢以骞秦元一行人才刚刚抵达定洼县。 饶是他们坐马车又坐火车,换了好几种交通工具,又一刻未停马不停蹄的赶路,也花了足足一天的时间。 此时,东边天际渐渐泛起鱼肚白。 三人都忍不住抬头打量着这座在晨曦中缓缓升起的小城。 真偏僻,也是真荒凉。 杜房鸣也是真服气,嘀咕道:“真不知道那群黑袍人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第229章 采九朵莲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不算多高耸的城墙上出现一个人影。 无晦见下面就几个虾兵蟹将,俨然没有自己想见的人,也是颇觉遗憾,摇头叹道:“没想到褚芙也是个伪善之人,竟不肯亲自前来,而是派你们几个来当马前卒。” 杜房鸣不乐意了,一听就想撸袖子,“嘿你这人怎么搁这儿挑拨离间呢!” 无晦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似是连目光都吝啬多放,视线停留在他身上一刻都恶心了自己眼睛一样。 他对着杜房鸣上下打量,薄唇一开一合,轻轻吐出剧毒无比的两个字:“蠢物。” 杜房鸣:“……” 杜房鸣在片刻惊愕过后,整个人才蓦然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瞬间炸毛,气得跳脚:“我娘说了我脑瓜子灵得很!你才蠢,你个瓜怂!” 他气性上来,还欲脱下鞋子一股脑往前冲。 鹭娘却横了下手臂,做了个阻挡的动作,直言道:“不必理会他,此时多说无益。” 无晦目光一转,这才注意鹭娘也在这儿,有些意外地挑眉,浅笑道:“鹭娘,我都快忘了你了。你背叛我们,却甘愿成为一条替别人卖命的狗?” “不过嘛,今日你会背叛我们,焉知明日不会背叛她?看来我今日就要代替你们褚掌柜清理一下门户,给你长一长记性,让你明白——” “狗,只会效忠一个主子。” 就在他眉目渐冷,尾音落下的瞬间,数十枚小而锋利的飞镖极速翻飞,在日光的映衬下闪着寒光,直逼而来! 谢以骞瞳孔一缩,厉声喝道:“有暗器!” 是淬了毒的飞镖! 鹭娘反应却比之前更加敏捷,直接一个侧身翻滚,躲开攻击。 而从他话音落下,再到她躲过暗器,也不过在瞬息之间而已。 鹭娘抬头望向他们,微偏了偏脑袋,勾唇笑道:“我走了之后的这段时间,各位好像没什么长进?” 说完,自她袖中一道银光闪过,带着凌厉破空之势,直射而去! 谁都没想到她竟然也带了暗器,而且攻击的这么猝不及防,突如其来! 对方闪躲得再快,也只堪堪避过了险要部位,那枚飞刀没入了肩膀,鲜血浸湿了他的黑袍。 见自己一击命中,鹭娘站了起来,两只手抬起,嚣张地冲他们竖中指。 当然,这个动作是她从褚掌柜那里问来的。 她高声说:“池塘有十朵莲花,而我只采了一朵,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杜房鸣相当上道,与她一唱一和,扯着嗓子配合道:“为什么啊?” 鹭娘哼笑了声,视线转向城墙上,尾音拉长道:“因为,都被他们采了呀。” 语罢,她又冲城墙上方扬声嚣张道:“听懂了吗?你们采九朵莲!” 城墙上一众黑袍人虽然都沉默立着,但却都一头雾水,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扯什么莲不莲的? 他们都是杀手,脑子向来直来直去,不明白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莲花,更不明白她那个手势的意思。 但所有人都一致觉得—— 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那个手势也必然没有友好的意思! 她脸上嚣张的笑,加上嚣张的手势,再配上那句嚣张的话,分明侮辱嘲讽意味十足! 谢以骞直视着无晦,开口道:“你弟弟还在我们国家为质,你就没有考虑过他以后的处境?” 无晦眉目不动,如听到了一个陌生人的名字般,半点不在意,平淡道:“杀便杀了,剐便剐了,与我何干?” 杜房鸣更气愤了,一时涨得面色紫涨。 他也是有兄弟姐妹的人,家族庞大,关系盘根错节,所以更加不能理解他这种对于亲情的淡漠。 他凑过去跟谢以骞说话,愤愤不平道:“有他这样当哥哥的吗?啊?还是亲兄弟呢!凌扈前段时间还说要替他赎罪,他呢?却是半点都不在乎人家的死活!” 谢以骞不语。 他也想到了两人演戏诈凌扈的那天,凌扈缩在角落,艰难开口,问自己能不能替他哥赎罪,能不能替他哥受惩罚。 他当时就想,他永远不会让自己弟弟这样卑微。 所以,他绝不会行差踏错一步。 另一边,见褚芙没来,无晦再次意兴阑珊,不愿多费口舌。 “你们别在这里故意吸引我的视线、混淆视听了,没用。你们,还有皇帝的人,全部都给我退出百丈以外,让挖地道的也停下。” 远处,一群壮汉正在嘿咻嘿咻地在挖地洞,大冬天的,他们却穿着短衫,打着赤膊,热得恨不得光着膀子! 汗水一滴滴落下去,露出来的胳膊也油亮油亮的,连脑袋都蒸腾冒着热气。 听到这话后,他们一时都停下动作,面面相觑。 明明他那边也看不到,自己这边也一点声响都没冒出,他怎么知道这边在挖地道的?! 第230章 愿不愿意做这门生意 无晦挟持着一整个县城的官员和百姓,硬碰硬的话就是鱼死网破。 那是所有人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徽元帝派来的军队头领大步走过来,和谢以骞鹭娘等三人低声商议了几句,又望了一眼城墙,最后决定暂且退一步。 为今之计,就是先不要将他激怒。 无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退出百丈,又忽然开口道:“再撤出四里以外!” 此话一落,军队中一片哗然。 四里地!那岂不是一丁点都看不见! 那我们来的作用和目的是什么? 无晦见他们不肯动,手一挥,立马就有两个黑袍人压着一个十余岁的瘦小女孩上来。 女孩害怕得浑身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本能地想呼喊,想哭求,想让他们救救自己。 可最后,她什么也没做,只是使劲地咬着牙,把自己的嘴唇咬得鲜血淋漓,眼泪糊得满脸都是,也愣是一声不吭。 要是自己哭喊着让他们救自己,肯定会扰乱人家的计划。 不行,不行,大家都是来救定洼的,自己不能这么自私…… 见他们还不肯退,两个黑袍人冷漠地绑着那个小女孩,就要往城墙下面丢。 百丈以外的众人看到这一幕,无一不是心惊肉跳! 最后千钧一发之际,禁军头领急促阻止道:“别扔!” 那两个人黑袍人果然停下了动作,看向他。 而那个小女孩已经半截身子都出去了。 他狠狠喘了一口粗气,咬牙道:“我们撤退!” 见原本包围的城墙一群人都哗啦啦在自己的视线中消失了,无晦转了一圈,这才略觉满意。 这样才清净嘛。 … 定洼就是一个偏远的小县城,后来也落了奶茶门店在城内,不过只有一家。 从知道定洼县百姓被困之后,褚芙就调出来了这家门店的监控视频。 但是从沦陷那天起,奶茶店一直都没人进来,街上也是空荡荡的,她们也再没有接到过这家门店的订单。 本以为这种情况还要再持续一段时间,可在今天,褚芙忽然从平板中听到了一阵吵闹。 有声音! 褚芙精神一振。 第163章 可出现在在监控那边的,却是无晦。 他精准望向了监控的位置,手上盘着檀珠串,行了个单手礼,这才好整以暇地浅笑道:“褚掌柜,别来无恙。” 似是知道她就在对面看着。 而在他身后,是一大群黑袍人,还有六个看起来被折磨得不轻的百姓。 其中一个肚子凸起,很明显是一个孕妇。 无晦叹气道:“这一家人今年日子渐好,存了几个钱,就给孩子成了亲,小夫妻俩又从小是邻居,互相知根知底,两小无猜,这好不容易成了婚,再等肚子里那个落下就是三代同堂了,哎呀,这日子可真是过得有滋有味,羡煞旁人呐……” 所有人都听懂了他话中的威胁。 特地带他们一家人来这边,不就是来胁迫人的?! 店里所有人脑袋都紧紧凑在一起,看着那块小小的屏幕,心跟着揪了起来。 明明人多的很,此刻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得落针可闻。 秦五红了眼,攥紧拳头,暗骂道:“畜生!” 无晦继续说:“我让皇帝的人手和你奶茶店的员工撤走了,他们都不能靠近一步,但,我允许你过来。” 他施施然在奶茶店提供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心情颇好地问道:“怎么样?褚掌柜愿不愿意过来走一趟?当然,您之前对我照顾有加,我记得这份情,您也可以慢慢想。” “不过,你想的这段时间,我在这里干等着也无趣不是?我刚好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有些口渴了,偏这茶水又烫,不然这样罢——” 他轻轻抬手,指向那一家六口,说:“如果一盏茶的时间你还没想好的话,我就杀一个人,两盏茶时间没想好的话,我就杀一双人,怎么样?” 褚芙是真没想到,他无师自通学会了后世的手段,竟然会对着监控撕票! 两人隔着一个屏幕对视。 外面忽然刮起了狂风,树枝被吹地沙沙作响,窗户也微微震动起来,风透过缝隙,发出呜呜的凄声。 无晦两只眼睛幽幽的,可偏偏嘴角又在笑。 褚芙强压着心里的无比厌恶,面无表情地通过监控传声:“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天生一副好相貌,偏此刻笑意清浅,显得无辜又可怜:“我没什么想做的啊,我只是想要您过来看看我而已。” 他说:“你过来,我就放了他们。” 他说:“一个人换一座城。” 他说:“怎么样?褚掌柜也是个商人,愿不愿意做这门生意?” 第231章 江城子 此话一出,满室皆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含着凝重和担忧,落在褚芙身上。 虽然大伙儿嘴上不说,但心里已经叫嚣了无数遍。 掌柜的,不要去! 这小子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呐! 年纪较小的小山竹小铃铛她们着急得都红了眼眶,想说些什么。 但碍于气氛这么严肃,褚芙又明显陷入了思绪中,于是都没贸然出声,而是着急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到身边的大人身上,悄悄拉他们的袖口或衣裳。 褚芙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好似将体内气息尽数挤出来一般,整个人沉了下来。 她抬眼认真的看向无晦,答道:“好啊。” 她当然知道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他既然会铤而走险、孤注一掷,那说明肯定也做了万全准备。 但她不会畏惧。 况且,这于定洼县的百姓而言真的是一场无妄之灾。 无晦弯起眸子,似是十分愉悦,他说:“静候大驾。”随即就切断了与这边的联系。 褚芙松了口气,刚把平板挪开,就看到了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整个人顿时一愣。 人心都是肉长的,也有远近亲疏,而感情又是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积攒下来的。 他们每个人看向自己的眼睛里都是真切的担忧,神情中分明只传达出了一个讯息: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褚芙有些哭笑不得,现在还什么都没发生呢,你们怎么已经开始担心上了? 她举起手,安慰般保证道:“我会注意安全的!” 但大家的神情并没有好转多少,依旧是愁容满面,眼中担忧不减反增。 “开心点啦。”褚芙故作轻松,“没准我再回来,就带回了定洼县百姓都被救出的喜讯呢!怎么?你们都不相信我?” “信,当然信!”众人轻叹了口气。 可信任是一回事,不可避免地担心又是另一回事,不是非那种皮开肉绽的大伤才叫伤,小伤也是伤啊,她们就希望掌柜的能一直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最好啊,这世界的烦心事都一直不要近她的身,离她远远的才好。 在帮褚芙收拾行李的途中,连性子向来温和的曲裾都被带得生了些怒气。 都怪这个无晦!脑子有毛病的! 好端端的发什么疯!主动喊店长前去,肯定没安好心! 临走时,店里众人都送了好一段路,忍不住又提了一遍:“掌柜的,要不我们和你一块儿去吧。” 人多,到底安全些。 褚芙摆摆手,一派潇洒姿态,翻身上马道:“你们守好店,我尽量快去快回。”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听她安慰大家时众人依旧还是担忧,可听到这句“快去快回”,众人心里反而都是一塌,感觉被无声软化不少。 但他们的心情确实也随着这句话的落下,放松了些许,好像真的已经看到回来时兴高采烈招手的模样了。 掌柜的到时候肯定会说:“我把鹭娘带回来了!还有阿骞也带回来了,所以阿风,你小子别探头探脑的了,还有秦元,秦元在我后头呢!” 想到这一幕,众人就有些忍俊不禁。 褚芙翻身上马后,视线骤然拔高不少,莫名感觉自己像是要去征讨西北。 其实,骑马这件事还是之前闲暇时学的,店里会骑马的人都将她轮番教了个遍,当时好一阵兵荒马乱,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她身子前倾,利落地挽起缰绳,明明此时手上没有弓箭,可脑海里却出现了一句词。 会挽雕弓如满月。 褚芙骑在马上,注视着定洼县的方向,她知道,有一个极其难缠的对手在远方等待自己。 ——西北望,射天狼。 第232章 当好背景板 这日傍晚,得知了仙人要过来后,定洼县百姓一下就被这条消息砸的头晕眼花。 说不清道不明的自责和惭愧,将他们每一个人的心脏都狠狠裹挟,包的密不透风。 就连黑袍人都发现了他们的浮躁和异样。 有些牢房近来低语声不断,有人甚至啜泣起来;而更多牢房却是比往常沉默不少,透着一股暮气沉沉的死气。 半夜,一个黑袍人匆匆经过。 他的肩膀昨儿被鹭娘那个叛徒所伤,不知道她往里面加了什么毒物,自己昨日明明已经将伤口控制住了,可今天,伤势竟然又加重了! 可恶! 而这一趟,他也正是要赶去换药。 可经过一间临时牢房时,突然有人急急地喊住了他:“大人!大人!” 这只是一个偏远小县城,没有那么多间牢房可以关押两千余人,所以那些真正的牢房只关了地位较高的人。 例如这个县的县令、主簿和县丞,城中做生意的小贩,以及几个小有名气的乡绅土豪。 剩下的这些普通老百姓,也只分散开在几个临时牢房,时不时派人巡视监察而已。 而他此时经过的,正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临时牢房。 那人激动地抓住栅栏,手上的铁链随之哗哗作响,他却浑不在意,只连声喊:“大人!我举报!有人想偷跑!” 黑袍人漠然地继续往前走,只当没听见。 这段时间的巡视不归他管。 况且这种事一听便知,肯定是这群底层蝼蚁狗咬狗,偷跑的人想来也没跑出去。 这不是他的职责所在,他不愿多管闲事,免得被主子问责。 可下一刻,他听到后半句话,如惊雷在耳边炸响:“那个想逃跑的人是先帝宠爱的妃子!一个姓洛的女人!” 黑袍人脚步一顿,停了几秒,脚尖一转走了过来。 里面有人似乎是很气愤,直接破口大骂道:“你个泼皮?怎敢如此?!” 还有人跟着骂:“洛姑娘往常到底哪里对你不住,你竟然落井下石!你个死王八羔子怎么不把自己卖了呢!” 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却理都不理,只亦步亦趋地过来,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小心翼翼地讨好道:“大人,我给您提供了这么大的消息,您能不能给我一盏水喝,不不……半盏!半盏就可以了!” 黑袍人却置若罔闻,只沉声道:“人呢?” 他竟不知道那个姓洛的女人在这里,但他却记得,这个女人曾经妨碍过主子的大计。 第164章 所以提她回去,或许对主子有用。 “在里面呢在里面呢!还昏着!”那人搓着手,狗腿道:“就是这些人护住那个女人,要不然我早把她拎过来见大人了……” 黑袍人默不作声往里面瞟了一眼,情形看不太真切,但里面确实有一个女子倒在地上。 他用随身带着的钥匙,打开牢房的门。 刚往内里走了两步,他脑子里的弦猝然绷紧,潜意识察觉到了不对。 黑袍人立马就想退出去,可被他视若蝼蚁的这群百姓动作却更快更迅捷,不到一个眨眼间的功夫,就把他给团团包围住! 他被好几双手紧紧捂住口鼻,呼喊不得。 他想拿出藏在黑袍里面的匕首,可下一刻,手中的匕首刚拿出来就被一个人踢的跌落下去。 那人见匕首掉了也没放松警惕,又聪明地踢远了些。 他的脑袋还被无数人用石头狠狠砸中,他很快就感觉到了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下来。 意识彻底消失前,他看到了那个人的脸,是一个女子。 就算他已经昏迷,百姓颤抖着砸他的手也依旧没有停下。 他们已经好几日未进一滴米水,虚脱,无力,脑袋眩晕,眼睛前面一阵又一阵地冒金光,可人人都赤红着眼睛,将手上的石头狠狠砸了下去。 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发泄。 恨啊! 他们恨啊! 定洼县失守前,他们难道就没有反抗过吗?其实不是这样的。 实际上许多人一开始就绝不屈从,进行了奋死抗争,只不过那些反抗的人都死了。 而他们亲眼目睹了亲友邻居的死亡,明明昨天还一起说说笑笑,今天就见到他们一个个身首异处。 他们是在为那些无辜死去的亲友报仇。 洛粟粟心里叹息了一声,说道:“行了。” 大家忽然惊醒似的,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人手上沾血的石头倏地脱力,掉了下去。 不知怎的,众人心里好像好受了些,可好像又更难受了。 许多人眼眶红红的,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声音略带着鼻音,喊了声:“洛姑娘。” 洛姑娘是一个外来客人,行踪神秘,听说她去过很多地方,之前街坊邻里间不管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儿,都喜欢听她讲故事。 就连那些皮猴儿似的、喜欢到处乱蹿的小孩,每到她开口的时候,也都会安静下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的听她说话。 只是她一直兜兜转转,好像从来不会在某一个地方永远停留。 而且她还一直戴着帷帽或者面纱,从不将正脸露于人前。 她在定洼县待了一个月左右本来就打算走的,可没想到发生了黑袍人劫县这件事。 在众人意志消沉的时候,是她想出来了这个法子,也是她自曝身份。 ——因为只有这样,才有足够的本钱将那个黑袍人吸引过来。 事实证明,她赢了。 他们都可以想象得到,如果用别的借口或者说这里有人要死了,想来那个黑袍人看都不会过来看一眼。 可是想到洛粟粟的那个计划,大家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劝道:“太危险了,你一个姑娘家冒这么大的险……” “是啊,洛姑娘,您没必要亲自冒险。” “要不,还是换个法子吧!” 他们一大群人面对这一个黑袍人都慌得不行,心里根本没底!要是她一个姑娘家出去,面对那么多黑袍人,岂不是更加危险?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个一不小心是真的会死人的! 洛粟粟闻言抬了抬眼,反问道:“我什么时候怕死过?” 在横山帝身边时,她不也是踩着独木桥,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她紧盯着他们的眼睛,像是在问别人,同时也是在问自己,一字一顿道:“我何时畏惧过死亡?” 她戴着面纱,看不清下半张脸,额头也沾了黑灰,明明是一副灰扑扑的扮相,偏偏眼睛却亮得惊人。 众人一时被问的愣住了。 不知为何,这一刻她有些美的惊心动魄。 洛粟粟眼睛眨也不眨,自己蹲下身来,开始剥黑袍人身上的衣裳。 为什么女子不行?为什么女子不能冒险? 她才不要当好背景板,等待别人来拯救。 我们女子占据了二分之一的人口,才不是背景,在历史的长河里,我们会是璀璨的那篇华章,在日月的照耀下,我们会是夺目的那束光芒。 … 过了会儿,临时监牢恢复平静。 一个黑袍人从里面走出来,默不作声整理了下衣服和帽子。 而她身后的监牢角落中,躺着一个昏迷的男人。 第233章 年轻气盛 ‘黑袍人’的背影消失在众人视线里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见他要起来,其他人连忙上去搀扶住他。 这位老夫子是县学的教谕,他们定洼县文风不算鼎盛,也是有朝廷在背后支撑着,才能勉强运转。 而县学主要教授《诗》、《书》、《礼》、《易》、《春秋》等儒家经典为核心部分,又增添了律学、算学等课程。 读书人本就格外受尊重,这位教谕于他们而言,更是敬同于父。 就算黑色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岑夫子还是用浑浊的眼睛注视着那个方向,问自己的学生:“若是洛姑娘拼死拿到了钥匙,打开了各个牢房的大门,你们敢随之冲锋吗?” 老人的嗓音不算重,轻轻的,甚至有些缥缈,但众人却觉震耳欲聋。 这句话在众人的心脏重重敲击,他们每个人都颤了一下,扪心自问。 我们敢吗? 我们敢豁出性命吗? 听到这句问话,县学的学生忽觉口干舌燥,心跳如擂鼓,无法抑制地紧张起来。 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的做到无惧生死? 他们大多数也就是普通人,惜命、怕死,不求轰轰烈烈波澜壮阔的过完这一生,只求细水长流,能尽可能多看几次四季更迭罢了。 他们下意识扭头去看同门,好像都想从对方身上汲取一点微薄的力量。 可互相对视一眼后,他们都从对方眼里见到了某种陌生的东西,似冰封水面下面奔腾的河流。 过了许久,一个年轻士子代为出列。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身子前倾,恭恭敬敬做了个揖礼,坚定道:“夫子不必担忧,我等已做好觉悟。”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总要做点儿什么,方能不愧于心。 古往今来,圣贤书上都这么写的,夫子们都这么教的,父母尊长也以此作为殷殷期许。 上至王侯将相,下至百姓走卒,世间所有人对读过书的年轻士子们也是这样托付的。 先贤也曾说:替天地亮星火,为万民开太平。 他们只是萤萤之光,开不了太平,那么就亮一点星火。 “国家,国家,国既为家。”那位年轻的学生看向四周的各位同门,抬高声音问道:“贼子实在猖狂,侮我国疆土,辱我国百姓,视人为牲畜,烧杀劫掠无恶不作!敢问诸位,如今你我家园遭此之劫难,难道要坐视不理,任其来去自如么?!” 话音未落,众学子便群起激昂,纷纷出言响应: “自然不能!” “誓死不屈贼子!” “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打他丫的!” “跟他们拼了!哪怕是两千来头猪也能顶翻他们呢!”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洛姑娘已经以性命相搏为先驱者,难道他们这么一大群人连跟上的魄力都没有么? 若今日在此退缩一步,往后也会退缩,若今日在此退缩一尺,往后便会退缩一丈! 岑夫子老怀欣慰,双眼微红,感慨道:“好,好啊。” 世人皆笑谈年轻气盛,很大程度是在笑话他们年轻,气性大,更容易被煽动。 但这份热血,正是世间最赤诚宝贵之物啊。 … 洛粟粟却是对自己走后,监牢内发生的事浑然不知。 她的身量在女子中算高的了,可这身黑袍她穿着仍旧大了许多,不太合适,要是熟悉的人更是一眼就能看出不同。 再加上百姓之前用石头砸黑袍人的时候带了怨气,下手很重,因此这身黑袍其实带了很多血。 虽然看不出来,但血腥味甚是浓重。 她也能理解,不流血,百姓长久以来的愤怒又要怎么发泄出来。 她之前剥黑袍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人肩膀不知道为什么被利器所伤,冒出了血珠,这样倒是方便了自己,可以以此为借口糊弄过去。 但问题在于——不管是不是糊弄,怎么着都得回答。 而她只要一开口,就必定会暴露声音,所以这一条也不行。 第165章 洛粟粟极速思考着,自己得换过另一件黑袍,可她刚刚把衣服脱下来,就听到外面响起一道声音。 “谁?!” ——是一道稚嫩的女童音。 洛粟粟几乎是立刻猜出来她的身份。 是那个跟在黑袍人身边的小姑娘! 没有人知道她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小姑娘为什么会跟着一群无恶不作的黑袍人,但那个无晦走哪都带着她,似乎很是倚重。 他们被关起来的时候,还私下猜测过,这人会不会是他的女儿。 听到是她过来,洛粟粟闭了闭眼,悄无声息地往更内里缩了缩,一时间心脏狂跳。 门被推开了,那个小姑娘似乎是探头进来看了看。 但—— 一片黑暗,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又看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狐疑的走了。 等到她走后许久,洛粟粟才在黑暗中无声松了口气。 第234章 定洼县地处盆地 另一边,褚芙吭哧吭哧赶到定洼县时,已经金乌西坠,暮色四合。 远方隐隐透出来橙红色的光晕,城门斑驳而破旧,是经历了风霜褪却的铅色。 这个古老的城池和建筑,无一不在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沧桑,她注视着这个县城,感受到了岁月的沉淀和历史的厚重。 无晦出现在城墙上,像迎接一个远道而来的老朋友,笑道:“褚掌柜果然守信。” 就是可惜,只有她一个人过来了。 他本来想着,如果谢以骞或是鹭娘他们跟了过来,来了几个人,他立马就从城中取几个人杀掉。 ——也是让他们知道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吸取教训,日后谨慎些。 褚芙高声道:“你不是说以我一个人换城中百姓吗?我如今来了,你怎么不放?” 无晦欣然道:“放,当然放。” 就是可能放的方式不太一样而已,但总归会放的。 他上下打量褚芙,忽然又问起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其实从很久以前我就好奇了,你的弱点是什么?你真的是神仙吗?” 他忽地笑了起来,若三月春花,道:“这样吧,你割自己一刀,要见血的伤口,你割多少刀,我就放多少人出去。” 说着,从城墙上丢下来一把锋利的匕首。 铁器碰到下面坚硬的石头,铛啷作响。 褚芙看了两眼那把匕首,又重新看向他,竟不觉得有多意外,只是说:“你撒谎?” 无晦笑点一下被戳中,整个人笑得前仰后俯,抚掌大乐道:“这怎么能算撒谎呢?我本来就是没有信誉之人啊。” 他笑着笑着,整个人剧烈的咳嗽起来,脸色泛红。 过了一会儿,他揩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终于恢复了正常。 只是见褚芙没有动作,他思忖两秒,自说自话道:“一个不肯?也是,一群百姓罢了,你们这样自诩神仙的人物怎么可能为了蝼蚁伤害自己呢?” “这样吧,割一刀,放五个!” 见褚芙还没有动作,他再次提高声音:“十个!” “十个!值不值?褚掌柜!只要你割自己一刀,就有十个百姓因此被拯救!能从这扇城门走出去!” 他紧盯着她,嘴角泛起一丝玩味,还有几分不可见的病态疯狂:“褚掌柜为什么还没有动作?你不是神仙么?神仙不是不会死吗?流一些血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褚芙没动。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在她脑海中出声:【这样一刀刀割下去,光放血都会死】 顿了一下,它又道:【但我有一个好办法】 没等褚芙出声询问,它就主动道: 【——淹了这座城】 她一级级升过来,奖励解锁了许多东西,例如lv.7的水库,lv.8的溪流,lv.9的江河,lv.10的湖泊。 lv.11是海,但到目前为止,还一次都没有用过。 定洼县地势低,位处盆地,只要把海投进去,就可以一举将他们所有人都淹死。 这是它计算出来效率最高、速度最快,且一劳永逸的办法。 褚芙听懂了它的弦外之音。 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将无晦和所有的黑袍人全都淹死在里面。 痛快吗? 当然痛快! 爽吗? 爽的不得了! 将海投进去就可以一了百了!不用再在这里听他bb,激将,威胁! 过了许久,褚芙手指微微蜷起,忽地垂眸轻声道:“那我与昔日的横山帝、现在的无晦,又有什么区别?”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视人命为草芥。 再者,定洼县的百姓呢? 百姓何辜? 系统依旧用平静的ai音道:【给予生命的东西,本身也能成为摧毁生命的东西】 第235章 略重口,吃饭者勿入 褚芙知道系统所说在某种角度上是对的。 她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念头努力压了下去,抬眸认真看向无晦,心平气和道:“自从来到昭国后,你手上沾了多少血?” 无晦闻言手指在袖子底下无意识动了动,站在城墙上望着她,答非所问道:“世上没有不流血的变革。” 又不是小孩子之间过家家,大家相互理解抱头痛哭一场,然后执手相看泪眼,握手言和,尽弃前嫌,再一起相亲相爱重建美好家园。 两人的矛盾太深了,已然深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而到了这种程度,总有一方要成为胜利者。 就在这时,一个黑袍人步履匆匆地登上城墙,来到他身边,俯首急切低声道:“主子,不知怎么回事……那些百姓竟然全逃出了牢房!” 里面现在已经完全乱成了一锅粥! 无晦听完狠狠闭了闭眼,只觉得满心烦躁压都压不下去。 为什么又在这种紧要关头出了岔子?! 为什么自己的这群手下废物又无用?! 过了几瞬,他复又重新睁开眼,冷冷道:“看来还是饿的少了也打的少了,竟然让这群蝼蚁还有力气反抗。” 见眼前这个下属不动,他眼神冷冷地射过去,冷笑道:“难道还要我亲自提醒你接下来该怎么做?!” 黑袍人在此刻福至心灵,连忙应是,转身匆匆下城墙了。 当然是之前怎么做,现在也怎么做! 之前定洼县的百姓不是也反抗过吗?但结果又怎么样呢?大家有目共睹。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铁血手腕压不下去的抗争。 那群百姓也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 褚芙虽然听不到那个黑袍人在跟无晦报告什么,但看两人的脸色,她也对里面的情况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褚芙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此刻正晨曦破晓,天光大亮。 ——此为天时。 又看了一眼不算多厚重的城墙和被踩得夯实坚硬的小道。 ——二为地利。 她听到了里面数千人一起团结抗争的声音,响如雷震。 ——三为人和。 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褚芙短促地笑了一声,最后一次问道:“非要你死我活不可吗?” “是。”无晦重新看她,道:“非要不可。” 褚芙愉悦点头:“很好。” 这可是你说的。 下一刻,无数条闪着银光的铁轨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节节往前铺伸,轰隆隆的嗡鸣声响起,不可抵挡地钻入所有人的耳道,震响大脑! 呼啸在耳边的,是冷色调的风,火车头发出悠长的汽笛声,随即是哐啷哐啷的响…… 随后,它以势不可挡的狂啸姿态,狠狠撞开了城门! 无晦目露惊愕,在看到火车出现的那一刻就心中警铃大震,可他刚退后一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城墙就被撞得轰然坍塌。 铺天盖地的灰尘自下而上涌起,似一朵巨大的蘑菇云。 而无晦被压在碎石下面,不见踪影。 褚芙用火车,创开了一个口子。 埋伏在后面的鹭娘谢以骞他们、以及徽元帝大军见势全部冲了出来。 “全军都有!” 随着她这句话落下,主将高举旗帜,那面火红色的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所有将士握紧长矛,挥舞刀剑,紧紧跟随军旗。 “——随我冲锋!” … 城中的黑袍人却还不知道城门已经失守,只一心想将那些胆大包天的百姓抓回去。 只是他们转来转去都没看到人影,情绪不可避免带了些焦躁,“人呢?” 不是说人都跑出去了吗?怎么没看见人?! 他们好像听说是有一个黑袍人帮这群百姓打开了牢房门,所有人都怀疑,是出了内鬼! 可在这个紧要关头,先把人抓回来才是正经,哪里还来得及内讧? 他们话音刚落,就听到上首传来一阵哈哈大笑,不知道谁高声回答:“人在这儿!屎在恭桶里!” 第166章 他们听到声音,下意识仰头,就发现一个男人两条腿岔开,各站在一根树杈子上。 男人见他们仰头,心里喜不自禁,迅速往下扔下一坨热乎乎的不明物,而那坨不明物正中红心,无比准确地砸中了他们的脸! 黑袍人一脸呆滞。 等等!脸上这种熟悉又温热恶心的触感……! 树杈上的男人见自己竟然一举击中了目标,哈哈大笑,“咋个都那么乖,还用脸接住了呢?诶,不要抢不要抢!” 毕竟接下来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见者有粪! 他随即手往后面一掏,抓起一把天女散花似的就是往人群里扔! 黑袍人终于意识到了这是什么,无可抑制的弯腰发出一声yue声:“呕~” 他们这辈子没怕过什么东西,只有三次彻彻底底破了防。 第一次就是在粵城被一群刁民兜头泼了桶粪水。 第二次就是看见同伴在北漠被奶茶店员工往嘴里塞了只蟑螂! 再有一次就是今天! 男人越扔越兴奋,看着他们狼狈不堪抱头躲窜的样子,心里既解气又痛快,只觉得爽的不得了。 他没什么文化,也想不到什么应景的词,只觉得自己这次可谓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就算后面被他们抓住一刀捅死也值了! 他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再次大吼道:“都别想活!” 无人扶我凌云志,我自拉屎至树颠!!! 你们想弄死我们,那我们烂命一条就是干! 你们的屎(使)命来了!!! 第236章 一浪推动万重山 疯狂躲避的黑袍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疯了!这个刁民被他们关押疯了! 可是,他们后面渐渐从四面八方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袭击,甚至还被一颗石头砸了下脑门! 百姓也都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和他们正面杠上根本不是敌手,所以也就是偷袭一下,然后立马就跑。 活像是在打游击战! 论熟悉程度,黑袍人哪里比得过在这里深耕多年、几辈几代都在这里生活的定洼县本地百姓呢? 更何况这是他们终于缓过了神,还拿出‘大不了就死!’的气势来,更是一往无前。 黑袍人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一群菜鸡啄! 最可恶的是,竟然还被啄得没什么还手之力! 恼怒不已的黑袍人脑子里再次刷新出一个新念头: 疯了!定洼县的这群刁民都被他们关押疯了! 定洼县城内,黑袍人和百姓乱作一堆。 而褚芙站在坍塌的城墙上翻翻找找,到处都是青砖、土坯还有碎裂的木材,哪有什么无晦的影子? 她心里忍不住纳闷嘀咕:死了没啊? 不会被压死了吧? 恰在此时,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跑步声,褚芙停下手中动作,下意识循声望去。 一个百姓踉踉跄跄逃来,一边急跑一边回头望,却没注意到脚下石块,猛地被一下绊住摔倒在地,顿时扬起厚厚一片灰尘。 可是他来不及呼痛,就惊恐地往回看了一眼,立马连滚带爬地就要起来,可下一刻,一个黑袍人从后面追上一脚将他踹倒! 为防他再逃跑,黑袍人一只脚特地踩在他肩膀上,又恶狠狠地碾了碾,怕是力气再重些,都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响。 男人匍匐在地上发出惨叫,黑袍人置若罔闻,虽然看不清面容,浑身却散发着阴沉冷漠的气息,提刀便砍。 下一刻,鹭娘飞身过来,动作凌厉地一脚踹飞了他的刀! 转变不过发生在两三个呼吸之间,褚芙却已从中窥见惊险。 … 百姓们逐渐开始呈颓势,不是他们不想继续,而是他们真的感觉到了有些力不从心。 他们毕竟没有接受过任何系统化军事训练,在几天前也只是普通老百姓罢了,更何况又未进一滴米水的饿了这么些天…… 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尽全力的结果了。 那些黑袍人体力耐力又与他们完全不同,甚至削脑袋如砍西瓜,眼睛都不眨一下。 普通人和专业杀手之间的差距,又何止天堑? 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加浓烈了。 就在他们感觉越来越吃力时,忽闻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所有人举目望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披着淡金色的霞光而来。 她身后高高扬起的旗帜上面似有「昭」字。 城墙坍塌,灰的黑的连成一片,起伏之间露出一点火红色的旗帜,分外醒目,似冷冽冬日中蕴藏的勃勃生机,煞是亮眼。 百姓无意识睁大眼睛,眨了眨眼,只觉得双眼模糊朦胧到看不清。 他们握着简陋防身武器的手紧了又紧,又哭又笑,不知道谁突然打破寂静,第一个高声喊道:“褚掌柜!褚掌柜来救我们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浪推动万重山。 激动又抑制不住的高喊如汹涌的海浪般,一层层往外扩散。 那个站在树杈子上的男人一个激动,差点从上面摔下来。 褚芙听到了这句话。 但她认为,不能完全说是自己救了他们,明明他们也进行并且实施了自救。 ——是他们自己救了自己。 大军一到,局面顿时逆转,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原本呈现颓势的定洼县百姓也振作起了精神,双目炯炯,好像又有了与之一战的能力。 大家并不让她冒险,只一致让褚芙在外圈站着。 整个城中都充斥着刀剑相击的刺耳声响,扬起的尘土滚滚涌动。 褚芙正紧张而认真观战,寻找对方的弱点时,忽闻背后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 她眼神瞬间恢复清明,猛地扭过头来,脸色也不由得冷了下去。 ——正是无晦。 他一袭青色僧袍沾了些灰尘,脸上也有些擦伤,但总体来看精神还好,甚至在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 褚芙扯了扯嘴角,“哟,还活着呢?” “承褚掌柜的福,侥幸脱险。” 说完,他身子微微往旁边一侧,将方才被自己藏于身后的小女孩露于身前,随即单手反掐住她的脖颈。 那个女孩脑袋高高扬起,眸子害怕又惶惑,分明浑身都怕到颤抖,却又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褚芙看清他手中的人质,心底甚是窝火,竟然还是一个认识的熟人! “小淼?!” 他笑了起来,嗓音轻轻的,含着诱哄道:“你走过来,用自己换她,不然我就杀了她。” 话音落下,时间都好像静止了几秒。 褚芙面无表情,“哦,你是不是觉得威胁我这一套百试百灵?” 她又不是没有脑子,在一开始的震惊渐渐退却后,当然也会意识到不对劲。 小淼为什么会在这里? 从北漠过来起码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如果不是她自己过来的,那就是在无晦劫城前绑来的? 被绑来的?有可能吗? 为什么单单会绑小淼? 之前在城墙上不出这张底牌,现在黔驴技穷了却拿出来,是认定自己会心软吗? 为什么呢? 褚芙心中翻过种种猜测,却又一一被自己否认。 最后剩下唯一的答案时,她感觉自己的三观再次被颠覆,也对无晦的心机有了重新认识。 她似是想将肺里的空气全部挤压出去般,重重的做了一次深呼吸,这才问:“她是你的人?” 轻描淡写,却又笃定。 无晦笑出了声,并没有多意外的样子,反而语气轻快道:“哎呀,被你发现了。” 褚芙看着他平静轻松的模样,很怀疑他如今的精神状态。 无晦也没有了继续演下去的兴致,松开了桎梏在小淼脖颈上的手。 小淼默不作声退后一步,站至无晦身后。 眼前这个沉默的小姑娘,仿佛与之前那个卖泥饼的可怜小姑娘判若两人。 褚芙正看小淼时,却忽然被无晦伸出一柄长刀挡住视线。 他语气一派轻松,似是未将城中那些大军放在眼里一丝一毫,只紧紧盯着褚芙,说道:“他们玩他们的,我们玩我们的。” 褚芙呵呵了一声,谁要和你玩? 现在回想起来,恐怕他当初救小山竹就是自导自演,有备而来。 这也侧面说明,他确实是有点真本事在身上的。 褚芙感觉到了无晦的视线落在自己头上,热辣辣的,带着几丝不可窥见的执拗疯狂,和某种意义不明的审视。 这就是被仙神所偏爱之人么? 天下得机遇者良多,为何不能再多我一个? 上天怎如此不公? 无晦握紧手上这柄弯刀,朝她走了过来,刀尖拖在地上,磨出冷砺的声响。 第237章 电视剧误我 第167章 远处的鹭娘见状不对,立马就想快速结束这边的战斗赶过去。 可是她刚踹出去一个黑袍人,将将往外走了一步,立马就又来了两个仿佛能看透她的想法般的黑袍人,一左一右沉默地与她缠斗起来。 她越是着急,越是不得脱身。 一干黑袍人等以自己主子为中心,隔绝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子,拼死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这边。 见黑袍人这样,鹭娘谢以骞等人出手更是凌厉果决。 场上局势越发混乱起来,甚至连圈子里头是什么情况都看不清。 局面略微不妙。 在如今紧张的气氛下,系统却蓦地在褚芙脑海中出声: 【啊,一般到了这种情况,无晦不应该开始剖析内心独白了吗?】 它想表达的意思应该是疑惑的,但音线依旧一如既往的平静又波澜不惊。 褚芙:“…………” 你还怪懂的嘞! 但她之前看过的各种影视作品中,确实经常有这种桥段—— 反派因为话多耽误时间,或者告诉了主角自己的计划,一朝大仇得报,疯狂输出,结果最后功败垂成,让观众捶胸顿足,惋惜不已。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紧要关头突然一下子想了那么多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但她看着拖着刀向自己走来的无晦,突然间恍然大悟,好像明白了什么。 不是这样的,现实是不会按照电视剧里演的一样进行的。 已经心狠手辣到一定地步的人,是不会屑于在猎物死之前施舍给他真相的。 他们只会狠狠咬断猎物的脖颈,用喷涌而出的血液当作自己的奖赏。 无晦看着自己的“猎物”。 她明明已快要成为自己的刀下亡魂,此时处境是人尽皆知的不好,可为什么却没有半分着急、恐慌或者惧怕的情绪? 甚至看起来还有点…… 飘忽?神游天外?! 无晦握紧手中的刀,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这位“仙人”在自己一介凡人手下露出恐惧的模样了。 可就在这时,他却见褚芙忽然冲自己身后扬了扬下巴,提醒道:“凌扈来了。” 无晦条件反射般,下意识回头看一眼。 可—— 后面空空如也,分明什么都没有! 褚芙“哈”了一声。 她分明一个字都没说,但无晦却从那个音节中领会到了她的意思,一时间怒火滔天。 被戏耍,被拆穿,被玩弄……亦或是都有,各种情绪糅杂在心头,他只觉得愈发恼怒,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无晦换了更称手的右手拿刀,轻声道:“别妄图拖延时间了。” 死到临头竟然还有闲心关注这种闲事。 可不知怎的,他心头竟不可抑制地挤出一分微妙诡异的愉悦来。 在拖延时间啊……看来,她也不是像表面上那样平静和不在乎。 鹭娘等人瞥见这一幕越发着急,都想快些甩掉身边难缠的黑袍人,但黑袍人却如鬼魅一般缠着他们不放。 洛粟粟混在一群黑袍人中,见无晦一步步向褚芙靠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她深呼吸一口气,屏息凝神,打算趁局势混乱,悄无声息地靠过去。 幸好自己和他们都是一样的黑袍,又看不清脸,在这种所有黑袍人都沉默寡言的情况下完全看不出不同。 一个满头是血的百姓恰巧看到她从背后悄悄摸摸过去,以为她是想过去帮无晦。 他连忙左右看了看,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条断掉的桌子腿,接着咬着牙,以破釜沉舟之势抡起那条桌腿就恶狠狠砸过来,厉声喝道:“别想过去害褚掌柜!” 那条桌腿几乎是擦着脸砸过去的,洛粟粟险之又险地躲开,只觉心惊肉跳。 喂喂,干什么干什么? 友军!我是友军啊! 距离褚芙只三步之遥,无晦举起了刀—— 可下一刻,他的身子忽而不可抑制的往前踉跄了一下。 他如慢动作一帧帧回放般,缓缓低下头,看到自后背刺穿自己胸口的血红刀尖。 下一刻,那把刀忽然被狠狠拔出去! 无晦踉跄着往前走了一步,他徒劳地伸手想要堵住从胸口喷涌而出的鲜血,可血还是从他指尖漏了出来。 很快,他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砰’地一声,重重砸倒在地。 似庞然大物倒下,扬起阵阵飞扬的细碎尘埃。 小淼手握匕首,对上无晦瞳孔逐渐涣散的眼珠。 她杀了他,用的是当时他教的一击毙命的招式。 接着,小淼抬起头望向褚芙,第一次露出这个年龄段正常小女孩应有的天真烂漫的神态。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呆若木鸡。 现场一时间安静到落针可闻。 众人像是见证了一场荒诞异常的梦,又仿佛目睹了一阵狂暴席卷的飓风。 那飓风来得快而猛烈,似一场彻头彻尾的洗礼,如此直白,如此鲜血淋漓,充斥着近乎兽性的狠辣,又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矛盾感。 “呃……” 鲜血沿着无晦的嘴角流下,他先是感到失温的冰冷,然后才是剧烈的疼痛涌遍全身,像一朵糜烂至极的花挣破了血肉,从他的胸口长了出来。 他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正在源源不断地流失。 他手上有过无数条人命,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 原来,死,是这种感觉。 挺冷的……冷得好像在往骨头缝里灌风。 不知道是不是临死前的幻想,他真的看到了凌扈正拼命向自己奔来。 他费力眨了眨眼睛,想说什么,可嘴里只一阵又一阵地涌出鲜血。 走……走啊……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扭过头去,极力与他撇清关系。 凌扈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双手颤抖地将他上半身抱起,一只手急忙帮他擦了擦嘴角的血,又赶紧堵住他胸口的洞,声线颤抖,带着害怕:“哥……哥……” 而无晦的瞳孔彻底涣散。 他的最后一丝目光定格在凌扈脸上,失去生机的眸子里倒映出他的身影。 凌扈抱着兄长渐渐冷去的身体,泪水涌进眼眶,越涌越多,眼睛也越来越模糊。 终于,那睫毛再也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无声滑落下来。 他僵硬地抱了许久尸体,察觉到不论自己怎样努力聚温都不能让他重新温暖起来后,忽而悲怆大哭。 整个定洼县都回荡着他像兽一般的悲鸣。 滴答、滴答。 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 一滴泪恰好落在无晦失去光彩的眼珠上,又缓缓地顺着他的眼尾滑落下来。 第238章 小淼(上) 小淼从有记忆起,就一直在随爹娘逃荒,从北往南边走。 小小的她跌跌撞撞跟在父母身后,偶尔由父母牵着,懵懂地看着大片大片干涸龟裂的河床,只感觉这条路好像走不到尽头。 就这样走着走着,到她九岁时,听说京城好像有了一家什么茶店,那里的茶就算是普通老百姓也买得起。 而且那家店是在一夜之间拔地而起,如神迹一般。 一家三口在绝境中生出一丝希望来,他们到处打听,总算打听到了那三家门店的位置。 ——而离他们最近的一家,在京城。 他们终于有了目标,重整旗鼓,一路走到了姚江县,这里离京城已经没有那么那么远了。 但生活永远都不会如预想的那般一帆风顺,水价天天上涨,一天一个样,爹娘每次都把仅存的一点点珍贵的水留给她。 每次缺了口的碗递到嘴边时,她问爹娘喝了没有,却总会被娘凶巴巴的堵回来,让她不要问东问西,说他们自个儿早喝过了。 爹也每次都会在旁边爽朗地拍拍肚子,说水还在里面晃呢。 要不是他们接二连三的倒下,她都不知道他们根本一口水都未进。 她只能抹着眼泪,拿剩余的全部铜钱去水肆买水,可水肆的下人盛气凌人鼻孔朝天,拿扫把赶她走,说不要耽误他们的生意。 她走出去一段距离后,听到那些人在背后大声讥讽笑话:什么叫花子乞讨到这儿来了,几十个铜板还想买水喝! 她回到暂住的荒废破庙里,觉得自己难过又无用。 爹娘也像她之前见过干涸龟裂的河床,逐渐变得毫无生机。 往日凶巴巴的娘亲不再有力气凶她,而是抚摸她干枯如杂草的头发,虚弱笑道:“我们恐怕走不到京城了,接下来要靠你自己了。” 小淼跪在地上看着自己爹娘面黄肌瘦、几乎皮包骨的脸庞,难过又茫然。 死,到底是什么呢? 她应得好好的,可却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在这里为爹娘收了尸后,她也去死。 她不想再走了,她不想一个人继续上路了。 就这样吧,这条路她走累了,这是她为自己选择的尽头。 第168章 她一直是个很有主意的姑娘,她知道。 可就在她已经心灰意冷后,峰回路转,姚江县也突然出现了一家门店! 那一天,县令老泪纵横,当场失声痛哭。 她听到这个消息时,爹娘已经虚弱到连话都说不出来,磕上了眼睛,出气多进气少。 她如梦初醒,紧紧握着那几十个铜板,拼命跑,拼命跑,终于跑到了奶茶门店。 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她排在队伍中间,买了一杯最便宜的柠檬水,还讨到了一杯清水。 爹娘靠着这杯水活了下来。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心理作用,她感觉喝了柠檬水后,爹娘精神好了些,后来慢慢的,还能扶着坐起来了。 是仙人开到这里的那家店,救了他们一家三口。 娘恢复了一点精神,跟以往一样唠叨,说要去打听打听仙人住在哪里,他们一家人起码要去亲自磕几个头。 小淼听到这话,认真又重重地点头。 她一定要报恩。 本以为这种平静普通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却没想到在某一天,事情突然急转直下。 那天,他们一家三口照常买完柠檬水回破庙,却撞见了一伙穿着黑袍的男人。 为首的那名僧人,明明是清风霁月的模样,却在责问那伙黑袍人—— 为什么仅仅只是砸了店,往泉眼里投毒的事却没办好? 站着的黑袍人无一不冷汗淋漓,不敢吭声。 自从得知有奶茶店的存在后,小淼自觉过得每一天都充满了全新的未知,而这些未知,还在以惊人的速度更新着…… 要是放在几天前,谁告诉她有人想砸店害仙人,她一定狠狠扑上去和他打一架。 放屁!才不会!仙人那么好的人,奶茶店也那么好,为什么要砸了? 这简直比横山帝那种人竟然能当皇帝还要荒谬! 但现在,这种荒谬却在以惊人的真实在她眼前徐徐展开。 小淼害怕得不行,甚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战栗。 为什么? 仙人那么好,为什么要害仙人? 一家三口都悄悄躲在那根柱子后面,可在这时,不知道是爹还是娘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发出了一点声响。 明明只是轻微的响声,一不留神就会被忽略,可还是被那伙人发现了。 黑袍人首领警觉凌厉地抬头望过来,‘哗’地一下抽出了手里的刀,喝道:“谁?” 数十个黑袍人沉默地往这边走来,爹娘紧紧搂着她,惊惧又害怕。 不行,这样没用的…… 小淼望望爹又看看娘,咬了咬牙,忽地挣脱开他们的手,自己一个人跑了出来。 第239章 小淼(下) 那群黑袍人都停下了脚步,似是在诧异是一个小孩,头领微微点头示意,他们拔刀便要杀人灭口。 可下一刻,她却‘扑通’一声跪下来,无比冷静的自荐道:“大人,我可以帮您。” 为首之人一袭干净的青色僧袍,眼睫低垂,神色温和,周身似有檀香气。 他将她上下打量一遍,嗓音含着微不可见的笑意,又透出与世隔绝的清润感: “小姑娘,送上门的可没有好买卖。” 她当作没听见,继续语速飞快道:“我年纪小,会让别人提不起戒心,您若是有不好办的事情,我可以办,若是有不好出面的事情,我可以出面。” 她一口气说完,又道:“我是从北边逃荒而来的乞丐,无父无母,没有牵挂,可以随时听候差遣。” 那人打量她许久,忽然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钱。”她听到自己说:“我从出生起就一直在当乞丐,穷怕了,我想要很多很多钱。” 她察觉到那个男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虽然她看不到男人的眼睛,但仍能感受到那目光的分量。 她头都不敢抬,勉力维持着冷静,竭力让自己不要颤抖。 明明那道视线轻若无物,又仿佛重若千钧。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膝盖已经跪麻木了的时候,忽听到那个人说:“抬起头来。” 小淼指甲紧紧掐进手心的肉里,依言抬起头来。 “你很漂亮,眼睛像我一个弟弟。”他声音含着新奇笑意说完这两句话,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心下一松,知道这事大概成了。 “小淼,我叫小淼。” 过了很多天后,她再次回到破庙,果然见到爹娘还在那里等她。 他们一步都没敢走,见她回来,跑上前来紧紧地搂着她,泣不成声。 “怪我们、怪我们,是爹娘害了你……逃吧,小淼,那伙匪徒穷凶极恶,连仙人都敢算计,说不准哪天就会没命的……我们一家人逃吧!” 小淼摇摇头。 夫妻俩惶恐又无措,不知道女儿的意思是逃不了,还是不逃。 他们看着眼前唯一的孩子,嘴皮子一直在止不住的颤抖。 他们很想劝她,平平安安的不行吗?咱就是普通人,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不行吗? 他们更想问老天爷,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点希望,为什么要这样摧毁掉? 是我们还不够苦吗? 可是最后,夫妻俩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哽咽着扭过头去擦泪,说:“去做你想做的吧。” 小淼听到这话,抬手摸向自己的胸口,只觉得掌心下“噗通、噗通、噗通”一下下跳得厉害。 她不觉得有什么。 我们的命都是仙人救的,大不了就还回去。 她好不容易只能出来这么一会儿,怕再晚了回去就会被发现,所以要马上离开。 她转身往外走了两步,又回了下头,一副不在乎的模样说:“爹,娘,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们就先不要联系了。” 既然已经决定好走这条路了,就不要再回头了。 况且自己说过无父无母,那就肯定不能让他们发现爹娘的踪迹,一旦露出破绽,肯定会被赶尽杀绝。 ——她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其实她这句话是在往好的方面说,更大可能是,她以后会死,可能就见不了面了。 她脑海里的最后一幕就是,爹娘泪流满面,轻轻推了推自己的背,“去吧,去吧。” 一家人都心照不宣,知道这一次见面,可能就是永别。 … 把刀插向无晦心口,在他倒下后,小淼看向褚掌柜,第一次露出烂漫的神态。 她有些雀跃,想的是,我说好了会报恩的。 所以褚掌柜,你手上不要沾血,我来就好。 她普通,同时也怯懦。 平生做过最勇敢的事,可能就是用自己的命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机会。 赌输了,我会死。 赌赢了,我可能也会死。 其实那个晚上,我看到了洛粟粟在换黑袍,但我故意假装没看到。 对了,那一次玉京地震,我真的是去捐款的,那一小袋子铜钱是我所有的积蓄。 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小淼。 第240章 九夏对三冬 焉耆的王在这里死了,不能没有交代。 一干焉耆的王族公卿和贵族悲愤填膺、满腔怒火,纷纷要求昭国给个说法。 此事传到焉耆民间后,更是哗然,无数百姓直言要杀人者偿命。 兹事体大,小淼也知道怕是不能善了,但她早有心理准备,平静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开始等待自己的死亡。 焉耆那边派遣人手,匆匆赶来抓罪魁祸首时,一群白发苍苍、身形佝偻的老人家却站了出来。 焉耆官员听完他们的话,左看看右看看,十分不可置信。 “你们说,是你们把我们昆弥抓住绑起来,然后一刀桶死的?!” 怎么可能?! 谁不知道人一旦老了骨头就会变脆,反应也会相应变慢,一不留神摔跤崴脚都会伤筋动骨,还杀人?可别在杀人前把自己腰给扭折了! 况且他们昆弥如此年轻,还会被一群年迈至此的老人给杀了? 怕是打量他们都是没有脑子的傻子、没有眼睛的瞎子呢! 但那群颤颤巍巍的老人却一拄拐杖,十分笃定道:“对!就是我们干的!” “要抓就把我们抓走!”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是谁也预想不到的,场面一时胶着又僵持。 谁看不出来这是顶罪? 但这个老人咬定是自己做的,那个老人作证说自己亲眼看到了,那个老人又拿着把沾血的匕首说凶器在这儿,各个斩钉截铁,一步不肯相让。 人证物证俱在,能怎么办? 这些老人经岁月风化已满头银丝,前额和眼角也布满皱纹,眼窝微微凹陷。 但其实在做这个决定之前,他们都是一一深思熟虑过了的,在小淼静静等待死亡降临的时候,她不知道,不远处一群老人悄悄用浑浊的眼珠慈爱的看了她一眼。 第169章 还是一个孩子呢。 他们也活到这个岁数了,差不多够了,她还年轻,还有无比漫长的岁月…… 用他们的命换她的命,很划得来。 看到这群以单薄佝偻的身体挡在自己身前的老人,小淼缓缓吸了口气,随即以更慢的速度慢慢吐出,察觉到某种神奇的力量游走全身。 ……这种感觉很奇怪,心口好像热涨涨的,眼眶也跟着酸软起来。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打住。 这个时代各个阶层等级森严,身份便是一层天然的壁垒。 一个贵族死了都要彻查,更别遑论是一位皇帝客死他乡了。 焉耆高层官员跑来玉京纠缠,可大理寺却早有准备,利落地将无晦往日罪证一一整理出来。 条条清晰,有理有据,堵得他们哑口无言。 他们还想做挣扎,可一张张罪证砸到自己面前,上面字字触目惊心。 三番五次暗害仙人、指使他人刺杀徽元帝、意欲挑起三国战争、谋害陆老将军谢小将军、残害无辜百姓、图谋他国领土…… 条条件件,数不胜数。 便是三司会审来了,也只会判五马分尸! 大理寺卿怒不可遏,恨不得将唾沫星子喷到他们脸上: 做了这么多恶事,桩桩件件,哪件冤枉了你们昆弥?啊? 我们还没去寻你们的麻烦呢,你们倒是要我们杀人偿命了? 赔钱!割地赔款!! 焉耆官员彻底哑了声。 有人仍不服气,兀自嚷嚷道:“那杀人者呢?我们昆弥便这样白白死了?” 同伴听到这话吓出一身冷汗,恨不得跳起来去捂他的嘴,下一刻,他们就听到上首传来一声冷笑。 那个大昭官员轻飘飘道:“依据我大昭律法,七十岁以上者犯法重从轻,轻从无……” 这句话便已是答案。 … 凌扈自从兄长死后,就再也没开过口。 他经常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抱住自己,将脑袋埋于膝盖上,似是不想承认某种事实,又像是陷入了某种混沌。 焉耆的官员见状,担忧地在背后猜测七殿下是不是受到打击,一下子变哑巴了。 只有凌扈自己知道,他只是一遍遍地在把情绪揉开、铺平、嚼碎。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浑浑噩噩将脑袋从膝盖中抬起来,恰好看到褚芙蹲下,问那个叫小淼的小姑娘要不要去奶茶店工作。 她却摇摇头,说自己要去找爹娘了。 她挎着一个小包袱要走,临走之前,坐在角落的凌扈却忽然开口问道:“如果没有这桩事,你还会报恩吗?” 所有人一下惊讶地转过头来看他,一时间各种声响都停了下来,万籁俱寂。 他的脸色苍白了许多,嗓音也是久不出声的沙哑。 小淼扭过头,脸上也是纯然的惊讶,似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叫住自己,而且问了一个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 但她很快将情绪收敛,认真想了想,随即回答他:“会的,我们昭国人说话算话。” 许久过后,凌扈迟缓地点了点头,再次陷入沉默。 在短短几月中,他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父王去世了,兄长也死了。 焉耆陷入动荡,群龙无首,之前那些官员贵族见他没哑,纷纷请求他回焉耆继位。 凌扈同意了,答应那天,他摸了摸胸口。 心脏空荡荡的,似能刮进风来,但无数次的钝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离别和失去。 凌扈来向褚芙告别。 他看起来沉稳了很多,再没有之前傻乐的模样,嗓音放的很轻,又很重。 他说:“我可能以后都不会来了。” 他说:“褚芙,谢谢你。” 他说:“褚芙,再见。”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凌扈回焉耆的那日,是冬日难得一见的晴朗天。 天对日,雨对风,九夏对三冬。 祥云对瑞雪,滴露对垂虹。 杨柳池塘风淡淡,梨花院落月融融。 他说天高地迥。 她说水阔山重。 第241章 欢欢喜喜过大年 事情拉拉杂杂,等褚芙带着自己的员工回到总店后,已然快临近除夕了。 除夕中的「除」是去除,「夕」,指夜晚,除夕便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夜,因与新年首尾相连,是个十分隆重的节日。 除此之外,它还有「月穷岁尽」的意思,人们都要除旧迎新,旧岁至此而除,来年另换新岁。 但不管怎么样,除夕热闹是肯定热闹的。 况且这还是她来这里和大家一起过的第一个年,自然重视。 褚芙本来还琢磨着要不要去买些窗花回来,给店里添一点节日的喜庆氛围,但她话一说出来,就被小铃铛抢答了。 她高高举起手,说自己姐姐会剪。 曲裾见状笑着点头,说弄些红纸来就行。 褚芙望向曲裾,又惊又喜,这才知道她竟然还有一门剪窗花的手艺! 想要什么就能剪什么,都不用去外面买! 曲裾一双巧手,再桀骜不驯的红纸在她的手下都会立马变得服服帖帖,咔擦、咔擦几下,就是各式各样活灵活现的成品窗花。 褚芙翻来覆去的拿着看,惊叹不已。 曲裾见掌柜喜欢,心里也高兴,但她较为内敛,只是抿唇笑了笑,温温柔柔地从桌上拾起来一张张给她介绍。 “蝙蝠代表「福」,喜鹊寓意「喜」,鱼象征「年年有余」,这头老虎贴在窗上有辟邪避灾的作用,意思是阻挡邪祟入侵,保佑全家平安顺遂。” 这边剪窗花组热火朝天,那边扎灯笼组也没停。 这也是李桂花李大牛自个儿说的,要不然褚芙真不知道他们竟然还会做灯! 自己店里真是一个个卧虎藏龙啊! 夫妻俩听到掌柜的这样夸自己,脸顿时红得不行,连连摆手。 “没有没有,繁复一点的灯不太会做,只会简单一些的八角灯和圆灯,你们不要嫌弃简陋就好……” 于是,这边开始做灯笼骨架、画图、上色、糊纸,又想着抽空做几盏小孩儿玩的兔子灯,忙的不亦乐乎。 大家也都知道陈折己写的一手好字,自是由他全权负责写春联。 既要写对联,那肯定也要写大字,过年用的最多的不过是福、禄、吉、丰、寿之类的。 忙忙碌碌跟小蜜蜂似的褚芙,又跑来探头探脑看写对联。 陈大人写的是欧体楷书,字迹饱满,笔画刚劲,结构严谨,整体给人一种端庄秀丽的感觉。 他还特意用了金墨,字体在光下显得璀璨富贵,大气又熠熠生辉。 光看着都感觉年味浓郁,韵味悠长! 小山竹小苹果等人围在一旁睁着眼睛看,时不时捂着嘴巴发出小声小声的惊呼赞叹。 秦元见状,故意坏心眼地蘸了墨汁,作势要往她们脸上画,嚷嚷道:“来来来,给你们画三道胡须,额头再写个‘王’字……” 爱干净的小孩都笑闹着跑开,笑作一团。 众人也都没闲着,没当主力军的就在旁打打下手,帮忙剪窗花、磨墨递纸、做灯笼骨架什么的。 当然,秦元和杜房鸣两人手上忙活,嘴上也没停,将去定洼县的一路见闻都说了出来。 两个人一个眉飞色舞地讲,另一个手舞足蹈地比划,讲的人绘声绘色,听的人聚精会神。 众人跟着心紧了又紧,听到某个节点咬牙切齿,听到另一处又眉目舒展。 大家虽然知道不容易,但都没想到会是这样一趟如此惊心动魄的旅程,更没想到最后会有这样的转折。 听到结尾,曲裾叹了一声:“难怪最近没看到小淼在门外卖泥饼了。” 阿风也垂下眼睫,轻声道:“前两天葡萄果茶卖的很好,我还特意给凌扈哥留了一杯呢,我说他怎么到最后也没来拿,原来是走了。” 秦元却是讲得喉咙冒火,赶紧跑出去抽空喝口水润润嗓子。 这里人多,他怕自己粗手粗脚,到时候一不小心打翻了水弄得乱糟糟的就不好了。 “后来呢?后来呢?”其他人见秦元出去了,又想知道后续,忙不迭追问杜房鸣:“那洛姑娘呢?她还好吗?” 杜房鸣挠挠脑袋,一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得问褚掌柜。”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向褚芙聚来。 褚芙失笑,说出了答案:“我邀请洛姑娘来店里工作,她没同意也没拒绝,只是认真道了谢,说自己还想再到处走走。”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找寻什么,但还不想终止自己的远行。 “然后呢?” “然后啊,我就说,总店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如果以后她累了,想停下来,或许可以来这里,而不是永远没有目的地。 曲裾放下手里剪到一半的窗花,想了又想,还是想不出任何可以精准形容这个姑娘的词。 第170章 最后她索性不想了,感叹了句:“真喜欢这样的姑娘。” 第242章 新年皮肤 其他人齐齐点头赞同。 虽然没见过她本人,但听着都让人心生钦佩又心生喜爱。 小铃铛凑在姐姐耳边偷偷道:“真想见那个洛姐姐一面啊。” 曲裾偏头看她一眼,笑着说了句“人小鬼大”,随即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小铃铛故意“诶呦”了一声,大声控诉:“姐姐,你打我!” 说完,她反倒是自己憋不住吭哧吭哧地笑了,笑倒在姐姐怀里。 忙忙碌碌做完这些活,转眼就是除夕了。 杜房鸣倒是巴巴儿的想留下来蹭个年,但这并不是他想就能留的问题,杜家很快来人将他“请”回去了。 家主杜寰更是老脸滚烫,对着褚芙又是赔礼又是告罪。 末了,还踹了杜房鸣一脚。 据目击证人秦元所说,场面十分凶残。 下午,褚芙正站在梯子上忙活着贴对联,可就在这时,她脑子里突然响起一道平静无澜的ai音: 【恭喜店主褚芙,您的店以独特的经营理念和优良的品质远近闻名,深受消费者喜爱,又以新鲜冰淇淋和多样化茶饮为主打产品,成功打开市场,名下门店累计超过500家,解锁“众望所归”成就!】 褚芙贴对联的手就是一顿。 系统你是疯了还是延迟了? 我都超过500家门店多久了你才发!没出什么毛病吧! 【获得成就奖励——十连抽】 【请去主页查看吧~】 十连抽! 抽奖! 褚芙眼睛登时一亮。 好吧,看在抽奖的面子上,勉为其难收回刚才的话。 褚芙期待地搓搓手,临了又赶紧对着天上拜了拜。 快过年了,拜托拜托!给我一点好运气吧! 她屏气凝神,终于一鼓作气点下了‘十连抽’,下一刻,小礼花络绎不绝。 【叮~恭喜您获得「蓝花楹幼树*3」~】 【叮~恭喜您获得「一箱蓝烟花」~】 【叮~恭喜您获得「梅子浆果墙皮」~】 【叮~恭喜您获得「金锭*3」~】 【叮~恭喜您获得「扫地机器人」~】 【叮~恭喜您获得小料「芝士奶盖」~】 【叮~恭喜您获得茶汤「白兰烘青」~】 【叮~恭喜您获得茶汤「日铸雪芽」~】 【叮~恭喜您获得茶汤「湄江翠片」~】 【叮~恭喜您获得皮肤「232号别墅」~】 皮肤! 看到前面,褚芙几乎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没想到最后一个竟然抽出来了皮肤!还是全套皮肤! 皮肤栏那一块终于不是一穷二白空空如也了! 褚芙喜出望外,心花怒放地去查看细节。 花岗岩堆砌的欧式建筑,树叶落了满地,四周是成片的森林图样,院中栽着三棵百年黑松。 内部是经典的美式设计,以深沉的美拉德棕色为基调,弧形拱门设计,给足了空间延伸感,视觉上也不会很乱。 壁灯、挂画……金属吊灯悬坠,扶手楼梯悠然盘旋向上。 尖头的屋顶是北欧风格,坡屋顶的是南欧风格,所以褚芙思忖,这款皮肤,应该是混杂了一点南欧风的美式庄园别墅。 外头露天庭院与建筑主体融为一体,大得像一个专业的网球场。 悠闲、舒畅、自然,在景观上表现比较随意,更倾向于自然质朴。 就是吧,跟新年气氛有点太不搭了,想象一下,欧美风的别墅贴着对联和窗花,可以是可以,但就是不太搭调…… 查看完,褚芙叹了口气。 如果再抽出一个中式皮肤就好了! 她在皮肤栏划来划去,纠结不已,这款皮肤也喜欢,可是又好想要一款中式皮肤…… 最后,褚芙一咬牙,拍板决定:买一款皮肤吧! 好歹也是过年呢!花点钱怎么了! 她滑过去瞟了一眼余额,不再犹豫,全款拿下一个古色古香的中式风皮肤! 下一刻,面前出现一朵小礼花。 【叮~恭喜您获得皮肤「手可摘星辰」~】 整个总店,由内而外发生变化,焕然一新。 气势恢宏的宫殿,扬起的飞檐,底下坠着精美的铜铃,长廊下竹帘卷起。 厚重的红檀木、高高的门楣、冰裂纹窗棂、小巧雅致的月影桥、一小汪荷花池塘、丹青照壁、院中的石桌椅…… 如果将内部建筑比作繁复美丽的宫殿,那么庭院景观就犹如国画中的写意山水,一步一景,将万千山水尽显于咫尺之间,浑然天成又幽远空灵。 褚芙环顾四周,捂住砰砰直跳的心脏。 中式庭院,果然是取向狙击! 没多久,阿风他们着急忙慌的跑过来,不过一看到褚芙悠哉悠哉背着手、兴致盎然到处看的模样,顿时就不着急了。 秦元感慨:“果然是掌柜的施法变的啊……” 他还记得,六月底的时候好像也来了这么一出,当时到处都是吃的,秦五那家伙还啃了门把手,可快乐了。 阿风语气敬畏又笃定:“一定是仙术!” 褚芙摆摆手,不是仙术,只是买了款皮肤而已啦~ 第243章 除夕夜 这款皮肤不仅整体流畅,而且各处细节也做的非常好。 大堂中间搁着一樽青铜器,碧色晴空下倒挂着一排排油纸伞,角落里摆着个面具摊,甚至还有一扎冰糖葫芦…… 褚芙喜滋滋的想,真不愧是真金白银买的呀!这么细节! 她想去拿一根糖葫芦吃,但,只摸到了一手冷冰冰。 褚芙面无表情地收回手。 好吧,果然还是那个抠门的系统。 这一扎糖葫芦只是单纯炒气氛的装饰品而已。 不过糖葫芦也不难做,园子里又有各色水果,秦五做了许多糖葫芦分了吃,一时都喜气洋洋。 临近夜晚,褚芙偷偷从房间出来,拖出一个装满红包的袋子。 没办法,毕竟沉甸甸到口袋根本装不下。 就算是后世的老板,到了年关头也要发年终奖呢,更何况自己与他们一直以来都是当家人相处的! 当然要发大大的红包! 可没想到刚一下楼,她还一个红包都没派出去,就被他们眼疾手快地塞了满满的红封。 褚芙呆愣愣的看着自己满手的红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等等,我不是派红包的那个吗? 特别是看到连小山竹她们都给自己塞了红包后,她心中涌现出某种陌生的情绪,又酸又涨,感动的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 她想把红包还回去,再给她们重新发红包,可她们齐齐摇头摇出残影,纷纷躲避。 “不行不行!新年的红包给了就不能还的!” “就是给褚姐姐你的!我攒了好久呢!” 秦元眼瞅着别人都给了,就自己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在后面急得不行,扯着嗓子喊:“不行!掌柜的!你接了她们的必须也得接我的!” 褚芙只得都接了,又一一给她们发了厚厚的红包,笑眯眯道:“压岁钱。” 于是小姑娘们脸上红彤彤的,泛起一点喜悦。 秦元他们同样得到了名为“年终奖”的压岁钱,俱都眉开眼笑,吉祥话一串连着一串。 黄昏最后一点残存的余光渐渐向天幕靠近,黑色的夜幕慢慢遮盖了穹顶。 褚芙要放烟花了。 这个烟花还是今天抽奖得的呢,刚好应景,来的也算及时。 点燃引线之前,为了安全起见,她让大家又往后退了退。 随着引线呲呲作响,一束火光冲向天空,随后在寂静的夜空中‘砰’的一声炸响。 璀璨夺目的蓝色烟火如花束一样绽开,似万千流星齐齐向人间坠来,让人根本舍不得眨一下眼睛。 众人仰头痴痴的看着,一时间都话都忘了说。 非常非常震撼,震撼到难以言说。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么盛大的烟火,竟然会让人莫名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巨大的砰砰声在耳边炸响。 “这就是盛世景象吧。”谢以骞说。 “哥你说什么?”阿风大声说:“我听不清你说什么!” “我说,你好好看,把这一幕记在心底!”谢以骞用最大的力气喊道。 阿风懵懵懂懂点头,还是没有太听清自己哥哥在说什么,其他人也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因为他们的目光都被漫天的烟火占据了。 … 澹城,附近某个小村庄。 除夕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摸出平时不大舍得点的油灯,去灶间引了火,昏暗的堂屋里顿时泛起暖融融的光。 破旧缺口的桌子中间放着几盘平时舍不得吃的菜,还有两杯奶茶。 但那两杯奶茶谁也没舍得喝,老的让给小的,小的硬要给大的,推来推去。 第171章 最后还是当家做主的大儿媳爽利地拿过来,往各自碗里往里倒了一点儿,两杯刚好分完。 这下每人都能尝到一点儿了。 去年这个时候,一家人只能肚子咕咕叫的饿着肚子在炕上瘫着,死亡的阴影仍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可今年,他们也能吃顿饱饭,甚至还有几个菜可以配着吃了。 他们由衷的、深深的感激,并在心中祈祷,希望明年还有这样的好日子。 … 另一边,夜已深,整个皇宫灯火通明,抄手游廊上挂了一排排宫灯。 太和殿,内侍总管九宿亲自上前为徽元帝斟了一杯热茶,再一看,那茶汤浓得都快泛黑了。 本来年关头是要封笔的,可横山帝虽然死了,却留下一堆烂摊子等着处理,千头万绪。 徽元帝接任这么久,好不容易才从这么一堆毛线团中扯出个头来,自是不肯半途而废。 他埋头批折子,可九宿看得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他犹豫了一番,还是没忍住低声劝道:“陛下,今儿除夕,要不您就好好休息会儿,褚掌柜那里好像很热闹,要不……您去那里过个年?” 宫内冷冷清清、空空荡荡,没有太后,没有皇后,更没有小主子,除了一些太监宫女就没个声响。 他心里暗暗着急,为陛下心焦又担忧。 见徽元帝不说话,他再次壮着胆子小心翼翼提议:“或许带些礼物登门拜访,也不算太失礼。” 徽元帝笔尖一顿,想了想,摇头失笑:“还是不去打扰了。” 他抬头,望向宫阙之外,星星点点的灯火。 愿保兹善,千载为常。 欢笑尽娱,乐哉未央。 第244章 大结局上 新的一年,刚好换上新年皮肤,又挂了灯笼,门窗各处贴了对联、福字。 节日气氛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光是看着都喜气洋洋的,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好像有一把干柴噼里啪啦的在烧。 褚芙本以为系统会像往常一样发布节日任务,但除夕过后也一直没有动静,这就让她有些意外和遗憾了。 系统这次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她还想看看有什么新鲜奖励呢! 遗憾归遗憾,但她心态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也没有太在意。 不管发不发布任务,总归是要做奶茶的,毕竟前一段时间意外频发,都好久没上新了。 本来她还在琢磨这次做什么新品,桂枣奶茶?烤黑糖啵啵牛乳?还是为咖啡系列添砖加瓦? 不过,在看到昨天抽中的小料「芝士奶盖」后,她心中顿时有了成算。 还犹豫啥啊?这不瞌睡来了递枕头嘛! 当然是将芝士奶盖系列速速抬上来! 而且昨儿个十连抽还抽中了三款新茶汤,「白兰烘青」是白兰花茶,「日铸雪芽」是一款高山优质绿茶,而「湄江翠片」则以清香嫩爽的茶香闻名于世。 两款绿茶,一款花茶,这不巧了嘛!刚好可以拿出一款来做芝士奶盖绿茶! 而除了芝士奶盖绿茶之外,另外两款主打则是芝士奶盖四季春,和芝士奶盖红茶。 况且如今芝士奶盖不用自己打发,省心了不止一星半点。 首先做的是芝士奶盖四季春。 先接入240ml四季春茶,加50g糖蜜,再加入纯净水到心形刻度线,如果是冰饮,就可以灌入冰块至心形刻度线。 最后均匀倒入80~90ml的奶盖,扣上奶茶盖,一杯芝士奶盖四季春就好了! 下面的茶汤清新透亮,顶层盖着厚厚的芝士奶盖,看着就超级诱人!入口前还能闻到淡淡的茶香! 原本上面还要再撒一层抹茶粉的,但商城没有抹茶! 这也是之前有原味冰淇淋、香草冰淇淋,却唯独没有抹茶冰淇淋的原因。 当初夏天的时候,是她不想上新抹茶冰淇淋吗? 不!是没有! 甚至因为抹茶缺失,连各种抹茶的奶茶都做不了。 褚芙想了下原因,觉得大概得解锁了茶园才会有了。 另外两款也是相同的做法,只不过下面的茶汤不一样,绿茶是湄江翠片,红茶则是伯爵红茶。 很多人会误以为四季春茶是绿茶,但其实四季春茶属于乌龙茶大类,具有轻发酵的特点,口感清爽,香气明显。 而且四季春茶入口还没有那种涩味,反倒是一种淡淡的甘甜味道。 轻轻喝一口,奶盖微咸,奶香味儿很重,四季春茶的清爽茶香和芝士奶盖的浓郁咸甜完美交融。 茶底清清爽爽,芝士奶盖绵密顺滑,喝起来既满足又不腻。 将芝士奶盖和茶底摇匀了又是另外一番感受,喝起来非常醇厚。 … 昭国的百姓都揣着手手过年呢。 到了这个关头,人流也多起来,大家也都更舍得花钱,街上熙熙攘攘,喧笑声不断。 偶尔哪里传来一声爆竹响,紧随其后就会听到小孩的逃跑声、蹦蹦跳跳声和兴奋的尖叫声。 人们互相拜年,只要在街上遇到了,都会笑眯眯地拱手。 “新年好啊,新年好。” 百姓们正四处拜年呢,忽然间发现,有间奶茶店又默默上架新品了! 而且这次是什么? ——贺新春系列! 跟以往的奶茶完全不一样! 于是,整个昭国自下而上掀起了一阵全新风潮,只要是去拜年或者走街串巷,都兴拿两杯奶茶。 国子监临近年头,自然也放了假,只是过年期间家中长辈看得严,奚溯钟离彧等人不能跑去总店玩耍了,这让他们颇为失落。 不过一看到新品上架,他们立马眼前一亮,连忙呼朋引伴组团上街。 兴奋的如同一群放出笼子的哈士奇! 买完奶茶后,奚溯是第一个迫不及待喝的,喝完咂咂嘴,眼睛顿时亮了好几个度。 “正常糖稍微有点甜.…快咽下去的时候能尝到咸咸的口感,所以不完全是纯甜口,很好喝诶!” 感觉茶香和奶香在口中层层递进,每一口都带来惊喜感。 钟离彧道:“我也很喜欢,就是最怕摇匀,摇匀了好难喝,要奶盖和茶各自分明那个口感才舒服,再备注多加冰块,清清爽爽的。” 其他人不懂,纷纷不可置信地扭头看他,异口同声道:“明明摇匀了才好喝啊!” 陆逍则是拼命摇头,捂着腮帮子心有余悸道:“我最近不喝冰饮了,冻牙齿。” “你喝热的呗。” “是,其实热的三分糖就好。” “不不不,加冰,五分糖,加脆啵啵!” “啊?纯茶饮你也要加脆啵啵啊?” 几人站在街边,一边兴致盎然的时不时喝口奶茶,一边叽叽喳喳的讨论各自喜欢的地方。 喝到后面,荀二突然拿起杯子看了看,若有所思道:“我感觉这跟雪顶系列有一点相似,但其实喝了后就发现,这完全是不同的两样东西。” 听到同伴这么说,奚溯顺口问了句:“那你觉得哪个好喝?” 他话音刚落,后面就传来一道幽幽的、无比耳熟的声音:“就知道比比比。” 所有人一下噤了声,如上了发条般僵硬地齐齐扭头,果不其然,后面站着的是卫学正。 而且看他这架势,还不知道站了多久。 几人木呆呆的,只觉心脏在胸腔中狠狠撞了两下,然后‘啪’的一下,停拍了。 奚溯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哈哈干笑了两声,率先打招呼。 “学正,好巧,学生们在这里给您拜年了,今早府中给您的年礼您怎么没收?对了,您这是打哪儿来?怎么这么巧在这里遇见了您……” 卫学正往他们脸上一一扫过,脸色一如既往的严厉又肃然,丝毫没有因为过年而要对他们和颜悦色的意思。 听到他这么问,卫学正显然不想多说,只是简短答:“去书肆买了几卷书。” 几人瞧着他,欲言又止:“可是学正……”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功课可做了?书可读熟了?还有你,奚溯,那本为你特地寻来的虞世南字帖可临了?你那一手猫抓的字什么时候才能有个长进?” “学正……” “先贤所言,温故而知新!只有持续地学习和思考,才能不断地发现新的理解和体会,进而提升自己!” “学正……” “业精于勤,荒于嬉,到了你们如今这个年纪,更是一日不可荒废!都多大的人了,难不成还跟孩童般,要家中师长催着才会进书房?” “……” 叭叭叭一通说完,卫学正这才稍感满意,总算注意到了他们刚才的异常,“对了,你们方才想说什么来着?” 几人齐齐伸出手指向他的嘴巴,一副乖得不行的模样,“学正,你嘴巴边上好像沾了芝士奶盖诶。” 只见严肃端然的卫学正,嘴巴边赫然一圈白沫沫组成的胡须! 第172章 一来他们就发现了!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卫学正:“…………” 第245章 大结局下 时光流转,由冬转春。 缠绕蓬勃的夏意从指尖悄悄溜走,穿过肆意妄为的风,又化为火红的枫叶落在泛黄卷边的书页上。 等你后知后觉,合上书页抬头,透过叶子间的细碎光影,听到了四季更迭的故事。 褚芙本以为升到十二级那天会很惊心动魄,可那只是在一个寻常的下午。 在升到lv12之前,她曾看过无数遍。 最后lv11一点一点爬向lv12,进度条就剩那么一点点的距离,距离越来越近,从一个指甲盖,到几根头发丝。 她激动又焦虑,总是要打开看无数遍。 某一天,她如常在做奶茶的时候,却听系统突然通知升到了12级,并放出小礼花以示庆祝。 在日渐浓盛的光影里,褚芙动作一下全部卡了壳,眼前金光冒出,只觉得一个接一个的海浪无数遍将自己拍上岸。 过了会儿,她缓过神来,一抬头,就见收银机外的客人担忧地望着自己。 “褚掌柜,你没事吧?” 褚芙缓缓呼出一口气,像往常一样笑着摇摇头,“没事,就是要下雨了,你们要先回家收一下衣服吗?” 所有人闻声抬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什……什么?” 整个总店明明刚才还人声鼎沸,此时却静到连外面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褚芙耐心地又解释了一遍:“要下雨了,大家如果外面晾了衣服或者被子,还有晒了什么东西,都可以先回去收起来。” 明明是再日常不过的一句话,店里所有人却觉得脑袋嗡鸣不止。 下一刻,无数声音无数声音炸响。 是的,炸响。 似一缕阳光破开重重迷雾,似破云而出的朝霞倾泻下来,店内瞬间响起比刚才大无数倍的声音! 褚芙第一次感觉耳朵处理不了这么多的信息,四面八方都要被声音挤爆了! 有人眼眶通红,浑身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连音线都是抖着的,一时激动到颠三倒四,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褚掌柜、不、仙人,仙人,您…您……” “要下雨了?褚掌柜?真要下雨了?哪里下雨?我家也会下吗?我、我家在哪里来着……” “多少年了,多少年过去了……” 更有甚者,一下瘫软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褚芙根本安抚不了这么多人的情绪,她也知道这些人并不需要自己的安抚。 一时的情绪失控有时就像似闸口的水一样,放一放就好了。 她手上没停,利落地操作平板,同样在昭国境内所有点单机发布提醒,说要下雨了,大家注意收好晾在外面的衣服。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 一时间,昭国各处,不管是京城还是哪个偏僻的小村庄,哭声、说话声、跑步声,响彻不绝。 到了午后时分,天色骤然昏暗。 外头越发阴沉起来,变大的风里隐隐夹杂了水汽,大家都知道,要下雨了。 忽然,空中打南面飘来一团团黑压压的乌云,不多时,天地无光,泼泼洒洒轰轰烈烈下起雨来。 世界在这一刻,好像毫无预兆的静止。 豆大的雨点击打在窗上,淅淅沥沥,噼啪有声,合着敲击屋脊的泠泠作响,宛若一曲浑然天成的乐章。 枯枝翻转,杂草被风肆意吹起连天而绕,昏黄的大地被雨水浸湿,空气中浮动着若有似无的泥土味。 雨点交错着、杂乱着,声音张扬、热烈,好似世界被冲刷的焕然一新。 起风了,房舍内吹进来些许雨水,地上石板湿漉漉的,有些打滑。 一个稚童好奇地望向颜色变深的石板,又抬头看向眼前连绵的雨丝,懵懂道:“娘,这是雨吗?” 站在门口的妇人低下头,笑着摸了一把她的脸,声音有些哽咽:“是雨,是雨。” 这个疑问解答后,她小小的脑瓜又出现了新的疑问。 那娘亲脸上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下雨后,有人飞似的拿出家里所有破了口的盆和碗出来接雨水。 有人使劲睁大眼睛,一下都舍不得眨,努力地想记住眼前这一切。 有人对着北漠的方向砰砰磕头。 还有老者哈哈大笑,脱掉衣裳跑进雨幕,疯疯癫癫跳起舞来,冷风夹杂着纷天的大雨漫过他眉间的沟壑。 无数次蔓延的痛苦与希冀,都是我将泪交还的结局。 … 几年后。 农人牵着一头青牛,慢悠悠地走过田埂。 见到相识的人,他打了个招呼:“哟,这挑了两担子什么呢?” 大娘挑着两担水却丝毫不显什么,说话做事都自带一股爽利劲,“我们村挖了一口井,这是头挑水,打算送去给褚掌柜的。” 头挑水「清」而不「轻」,取个好兆头,她们也知道这并不值当什么,仙人收与不收都可以。 这只是她们纯粹的一份心意罢了。 农人往前走了不到两里路,又碰到个相识的人,他再次主动打招呼:“你也是去总店?” 那人一手牵着边上的顽童,一手稳稳端了个盒子,憨厚的笑了笑:“是呢,做了些麦芽糖,拿去给褚掌柜尝尝。” 小孩在旁边不住点头。 他从前吃过一点儿,麦芽糖可甜可甜了!甜的嘴巴都要黏在一起了,他都舍不得舔! 这次家里又做了,他馋的不行,不过再馋也要有规矩,所以他就主动和爹一起出门了。 爹娘说,是仙人在,他才能过这种好日子的,他知道。 农人路过了这两拨人,又赶着青牛慢悠悠往前走,远远的他就看到村庄的方向,家家户户都起了炊烟。 上山打兔子鸟雀,挖竹笋野菜,养鸡鸭养猪,院子里种种菜,东边地里锄锄豆子。 闲暇时织织鸡笼,搭搭葡萄架,家里再养一两条看家护院的狗。 春夏就晒干菜、山货,储存着猫冬,然后赶着驴车去镇上卖货攒钱,最后用一点一点攒下的铜板盖几间敞亮的大屋子。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竟这般平凡,又这般可贵。 … 初秋,空气中浮动着收获后特有的淳朴的草木香气。 在收获前,所有农人一刻都不敢松懈,总是感到莫名的恐慌。 他们只能夜晚守在田边,一遍遍去检查,然后亲眼看着稻子抽穗、成簇,逐渐成熟,由绿变黄。 每次路过时,都要捻开一粒来尝尝看,看到里面的白浆,心里那股焦灼不安感才能稍稍安下去。 收获那天,稻田沉甸甸的,每一个人都几乎喜极而泣。 有人收割下了第一把稻子,却颤抖着双手不肯放下。 他忽地转过身,拼命奔跑起来,高高举起手上这束金灿灿的稻子,一边跑一边喊:“褚掌柜!稻谷熟了!稻谷熟了!” 他摔了一跤,可是却顾不得膝盖上的泥土,重新爬起,不可抑制的哭了起来:“褚掌柜!稻谷熟了!” 跨过千山,越过万水,去逢好时节。 【正文完】 第246章 无晦番外(上) 凌晦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个不被期待降生的孩子。 他出生后就被丢在一处偏僻的小院子里,连乳母都未曾有过,只有宫人每天来喂点羊奶。 后来因为宫人疏忽,他的后背留下了一块永远无法治愈的烫伤疤痕。 没有人管他,他被同龄兄弟欺负,被兄弟看不起,宫中多是趋炎附势的小人,很会上行下效看眼色,于是他就这么被欺辱着长大。 被拳打脚踢时,小小的他曾无数次感到痛苦和困惑。 ——为什么父母不管我? 后来他慢慢就懂了,爱是一种高级的情感,且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这种能力。 父母只是生育者,他们可能爱我,也可能不爱。 他渐渐明白过来了,父母并不爱自己,所以才会任由自己在这个角落自生自灭。 不要再痛苦了……于是他拼命说服自己,不要再为此痛苦了。 后来他学会了走路,终于能自己跌跌撞撞去寻找食物,宫中这个角落有个小佛堂,他运气好的话能偷偷摸到一两块糕点,或者两三个果子。 他就这么饥一顿饱一顿的长大,有时能偷拿到很多食物,他就会狼吞虎咽,将胃撑得再也塞不下一丝东西为止,有时什么都偷拿不到,就饿上个一两天。 他渐渐长大,偷拿东西的手法越来越熟练,也能偷偷跑去更多地方,有一回,他拿了一壶马奶酒。 他不知道那是酒,只知道入口很酸,一股发酵的味道,但是他饿得不行,一口气喝了许多,几乎全灌了进去,然后醉昏了好几日。 第173章 四岁时,他有了第一个伙伴——是一只猫。 所有人都说它是个丑猫,它离群索居,腿断了一条,会不断薅自己的毛直到舔破皮肤。 凌晦看了它许久,又瞧了瞧自己刚偷来的糕点,咽了下口水,冷酷地递给它。 那只瘦骨嶙峋的猫不吭声,也没挣扎,一直很乖,只是喂它吃糕点时,他看到了它眼角的泪光。 凌晦莫名觉得它和自己很像,在喂完这块糕点后,他拍了拍身上的碎屑起身走了。 可走了两步,他鬼使神差一回头,就看到那只猫拖着残腿,默默跟在自己身后。 他将它带了回去,给它取名叫‘猫’。 晚上睡觉的时候,猫试探着靠近他,最后在他怀里找了个位置,小心翼翼地靠了下去。 在它靠过来的瞬间,凌晦睁开眼睛,冷冷道:“你的跳蚤都爬到我身上了,我要丢了你这个丑东西!” 可他只是起身,打水将它洗干净,然后抚摸它打绺的毛,把它揣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暖它。 第二天,他找来了一根葡萄木树枝,打磨了很久,直到摸着平滑没有一丝毛刺,这才用草绳将它和猫断掉的残腿绑起来固定住。 猫可能是有些不舒服,绑上夹板后出现了轻微的挣扎,凌晦戳戳它的脑袋,警告道:“不要动。” 他想让它的腿长好一些。 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一人一猫相互依靠,凌晦的糕点大半都喂给了猫。 他时常捂着肚子看着天上乌云半隐的月亮,胃抽搐着痛,他很饥饿,却觉得快乐。 后来,猫的腿好了一些,但仍是有些一瘸一拐的,某一天,它叼回来一条小鱼。 那是一条两根手指大的小鱼,凌晦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看着静静坐在自己面前的猫,觉得它像戏文里所向披靡的大将军。 他第一次如此严肃认真地烹饪食物。 这条小鱼是用火烤熟的,一人一猫分食,各吃一半。 没有盐巴,没有任何调味品,有点腥,但他却觉得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鱼,连骨头都嚼吧嚼吧咽下去。 某一天,他像往常一样跑回来,心里有些高兴,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他第一次偷到这么多糕点,真好,他和猫接下来好几天都可以不用饿肚子了。 可他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呼唤他的猫,就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他的猫被杀死了,尸体吊在树上。 那个从前经常欺辱他的皇子丢过来一个东西,凌晦低头,看到了剥下来血糊糊的一团。 那个皇子也不过七八岁大,脸上却已出现一种十分成熟且恶劣的笑:“猫皮给你做成一条围脖怎么样?” 他一步步走近,肥胖的脸上满是恶意,还有一种名为天真的残忍:“就是皮毛不好,不过啊,你也只配用这种次品。” 凌晦忽然冲了出去,扶着一棵树开始不可抑制地呕吐,整个人甚至呕到抽搐。 同一时刻,他的胃也抽搐着跟着疼了起来。 两年后,他终于回到了父母身边。 他的父王随意地传唤他过去,仆人没想到他在有生之年竟然还能被想起,宿醉的酒都吓醒了,匆匆为他换上一身华丽干净又体面的衣裳。 可是在去的路上,凌晦却故意往衣裳沾上泥土,又脱下鞋子往自己身上好几处模模糊糊摁了脚印。 果不其然,看到他的模样,那个名为‘父王’的男人脸沉了下来,叫伺候他的仆人过来。 仆人本以为自己是来领赏的,可没想到自己连一句“冤枉啊”都没来得及喊,就被拖下去处理了。 这也是凌晦第一次见到弟弟:自己的亲弟弟,一个叫凌扈的小家伙。 对了,自己为什么会被突然想到呢? 是因为凌扈会说话了,能用语言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了,他知道了自己有个哥哥,疑惑地问自己为什么从来没见过哥哥。 于是,这对站在这个国家权力顶峰的夫妻如平常人般为了哄儿子,让他过来给凌扈见一面。 第247章 无晦番外(中) 父王弯下身用拨浪鼓逗着那个小孩笑,却对自己视而不见,甚至不耐厌烦。 而母后哄抱着弟弟,眼角眉梢都透着温柔,对自己却透着冷漠。 凌晦听说过,自己生来不祥,王后难产了一天一夜,差点死在产床上。 而且他出生在父母感情最不好的时候,是双方狰狞面孔的见证,每次一见到他,都会让夫妻俩想到一些不堪的过往。 于是他们厌弃地将他丢开,一刻都不想看见他。 他被生母不喜,被生父所厌。 而凌扈出生,是在两人重修于好,最柔情蜜意的时候。 他拥有父母的爱,有要好的朋友,阖宫都亲昵的唤他小王子、七殿下。 六岁的凌晦内心疯狂翻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不甘和愤怒。 我已经说服自己了,我已经接受了父母不爱我的事实,可为什么,你们爱他? 三岁的凌扈是个小肉墩,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自己推开拨浪鼓,从母亲的怀抱中爬下来,十分亲近地抱着他的腰,仰头眸子亮晶晶地喊:“哥!” 后来他也总是这样,不管自己走到哪里,他总会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跟过来,然后探头探脑:“哥?” 见到自己后,就会欢快地跑过来,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进他怀里。 无晦脸上一如既往温和地笑,心里却无动于衷,甚至冷漠讥诮。 后来,他在马厩发现了一匹特殊的小马驹,那匹马有一点杂毛,所以不被重视,总是一匹马孤零零地卧在马厩角落。 他有时候走着走着就会过去,看着它莫名出神,偶尔也会喂它苜蓿草,马有时候会吃,有时候不会。 他不敢表露出心意,只隐藏在心底,偶尔看一眼。 某一日,焉耆昆弥带着凌扈去跑马。 路过马厩时,见自己儿子好奇地多看了两眼,随手就将这匹小马驹给了他。 不过在马夫殷勤地牵出这匹马,他看到这匹马整体的样子后,他心底涌现些不满:“就是毛色和血统不纯,与我儿不太相配。” 他的儿子扈,自是值得这天下最好的。 随后,他将凌扈抱起,让他坐在自己脖子上,朗笑道:“等你再长大些,阿父亲自教你骑马,再教你拉弓,到时候一箭射中狼眼睛!” 凌扈太小,还不明白拉弓射箭什么意思,只是因为视野乍然拔高而咯咯笑起来。 凌晦面无表情地听着这段对话,指甲狠狠掐进肉里,溢出鲜血。 那头小马驹,往日孤僻谁都不让碰,鲜少有人能近身,他也就是有一次喂苜蓿草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摸了一下。 可在凌扈面前,那匹马却温顺的很,乖的甚至不像一头烈马的后裔。 有了这匹小马驹后,小凌扈高兴的不得了,经常摸着它的脑袋开开心心凑一起说话,也不管人家能不能听懂。 说完话后,一人一马就会在马仆的牵引下在夕阳下散步。 明明是无比温馨和谐的画面,凌晦看着这一幕,却觉得刺眼极了。 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匹马,渴望至极的一匹马,他竟然很轻易就能得到。 为什么?为什么连一匹马都那么亲近他?! 夜晚,四下无人时,凌晦偷偷潜进马厩,把那匹马毒杀了。 事后,他的指尖在抖,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 他知道,自己阴暗暴虐的性子已经初现端倪,同时也滋生了幽深阴暗的心理—— 我竟然,会嫉妒自己的亲弟弟? 小马驹死后,凌扈一度十分难过。 马夫也找不到那匹马莫名死掉的原因,只能跪在下首六神无主的解释:可能是因为服用了不当的食物,也可能是近日天气太热,马儿太小耐不住…… 而往日那样尊贵的一对夫妻,此时也只能放下身段手足无措地来哄人。 “一匹马而已,血统也不算多纯正……” “是,莫再伤心了,当心哭裂了脸,阿父为你寻更好的马!” 凌扈摇摇头。再好的马,也比不上那匹了。 过了几个月,他蔫蔫的劲才稍稍褪去,打起精神去了湖边玩耍。 宫人去拿狐裘了,一队巡逻的守卫刚好走过去,四下无人,他没有察觉到有人正在悄无声息地靠近。 随即,一双手猛地从背后推了他一把,狠狠将他推入水中! 凌扈回头看了一眼,却没看清是谁,他在水里拼命扑腾,呼喊着救命,可直到意识沉沦都没有人来。 凌晦躲在树后,听着他的声音消失不见,知道他渐渐沉了下去,要溺死了。 眼前浮光掠影般闪过很多画面,凌晦闭上眼睛,狠狠喘了两口气,忽地转身,跳入湖中又将他救了上来。 他抱着昏迷过去的弟弟,浑身湿淋淋的淌着水,努力压抑呼吸,却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一股子怒气。 第174章 凌扈醒来后,正听见父王大发雷霆。 偌大一个宫廷,竟然查不出是谁干的! 凌扈仍有些惊魂未定,但听到父王要将这天伺候的宫人和巡逻的守卫全部拖下去乱棍打死后,他还是下意识去求了情。 他脱口而出:“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让她们回去拿狐裘的,要不加重守卫吧,多加一些守卫!” 最后,他摇着父王母后的手臂保证:“别杀他们,我以后再也不去湖边玩就是了。” 凌晦在旁边目睹全程,他看着这个于自己而言十分陌生的弟弟,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认知观出现了裂变。 他一直都认为「人之初,性本恶」才是对的,并对性善论嗤之以鼻。 这还是他第一次惊觉,原来孟子说的「人之初,性本善」竟然也是对的! 竟然也是对的!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而这样的人,竟然还是他的亲兄弟?! 他终于读懂了《郑伯克段于鄢》这个春秋时期的故事,并且明白,凌扈并不是共叔段,自己那个名义上的父王也不是郑武公。 第248章 无晦番外(下) 因为哥哥救了自己,凌扈对他愈加亲近依赖。 也因为七殿下对兄长的重视,凌晦的地位跟着水涨船高,往日那些欺辱过他的人都开始忌惮他,甚至变相躲着他。 凌晦心情愉悦,觉得这世间万事,果真是奇妙极了。 他四岁时就无师自通学会了一个道理:适当的伪装,和示弱。 而在最近,他又明白了第二个道理: 金钱实在能抚平太多人生的褶皱,权力也同样。 感情可能会背叛自己,也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日益淡去,但权力不会。 权力永远不会背叛自己。 他迫切地想拥有一股自己的势力,不归皇室管辖,不受任何人管控,纯粹忠于他的势力。 凌扈自认为与兄长感情欲渐亲厚,时时缠着他玩,可最近他却发现,兄长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突然变忙了,开始频繁出城。 他不再带着自己玩了,甚至陪自己的时间连以前的三分之一都没有。 某一日,凌晦回来,看了一眼闷闷不乐的弟弟,“你哭了?” 凌扈吸了下鼻子,扭头道:“没。” 凌晦:“没哭那你脸上怎么这么多羊毛?” 没有水渍怎么粘毛?不哭脸上哪里来的水渍? 肯定是哭了又不想被别人发现,把头埋在羊毛毯子上了。 他忙着在宫外培养自己的势力,为了打发这个弟弟,只能随口说明天早上和他一起出去玩。 凌扈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次日,凌晦一夜未眠,回来时已经是中午,因为还有事要做,连饭都没吃一口,想着稍微眯一会儿就起身。 他在疲倦中入睡,昏昏沉沉,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一觉睡到下午。 等他再醒来后,他迷茫又迟钝地缓缓睁开眼,看到了外面的光,却不知道到底是清晨还是黄昏,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恍恍惚惚之间,好像突然有巨大的孤独感袭来。 他感觉自己被遗弃在世界某个角落,又好像再次回到了小时候那个长满荒草的破旧小院子。 他抬起头,这才发现凌扈一直坐在床边,安静地玩着手里的藤球。 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凌扈转头,果不其然发现是兄长午睡醒来了。 他转过来趴在床边,双眸闪着期待,忽闪忽闪的,嗓音脆亮道:“哥,我们还出去玩吗?”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凌晦忽然不那么恨了。 恍惚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替昨天的自己应下这个约定:“去。” 直到许久之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错了,不应该答应的。 人与人之间不该有那么多牵绊的,也不该有这么多共同回忆。 它们会像莲藕被掰断丝却连在一起一样,黏连起本该独立的两个个体,无法轻易割舍,分开时,需要撕扯皮肉。 他依旧厌恶父母,但他真的很感谢有这样一个明亮澄澈的人,主动闯进了他的人生。 日子就这么在眨眼间过去。 凌晦逐渐长大,是公认脾气最好、处事温和的四殿下。 不管是接人还是待物都温和有礼,甚至宫人一不小心在他面前做错了什么事,也从来不会被罚,甚至还会被温声细语的关心。 她们无一不感激涕零。 他名声口碑都是一等一的好,以至于宫中虽然发生了一些离奇死亡事件,却没有一个人怀疑到他头上。 比如三皇子走在路上滑一跤,不知怎的脑袋磕在一颗尖锐的石子上,头破血流,当场殒命。 比如某个皇子的狗腿子莫名感染风寒,最后病情加重,直接一命呜呼。 还有一个人死相尤其惨烈,尸体被挂在树上,一时间宫内人心惶惶。 下面不管怎么查都揪不出凶手,焉耆昆弥大怒,发落了许多人。 他在发火的时候,却没注意到,凌晦似一只艳伥,神态诡谲地偏头,幽幽望向王座上的他。 但这个日益老迈的王越发容易动怒,也不全是因为调查不出真凶,很大一大部分原因其实在于一场认为必胜无疑的仗,最后却打输了,所以借机发落而已。 焉耆败了。 而且竟然会败给那样一个赤穷干旱的国家? 凌晦内心嗤之以鼻又不可思议。 在知道这个名义上的父王和群臣焦躁的沟通怎么停战,并且毫不犹疑的将自己定为质子人选后,凌晦无动于衷,毫不意外。 果然,他会是最早被放弃的那一个。 凌晦心平气和,像不知道一样照常过,只是在下午凌扈来寻他吃点心时,略提了几句这件事。 他甚至没有卖惨,只是似有若无的提了几句,说接下来兄弟俩一起出城玩几日,毕竟日后可能就没有什么机会了。 接着,这个傻弟弟的动作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顿了下来。 凌扈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蠢人,他自小被当继承人培养,自是知道朝廷最近的风起云涌。 父王定下了哥为质子吗?还是哥他感觉出来的? 可是,哥他自小就一直身体不好,性格又温温和和的,如果他去了昭国,是不是会被人欺负? 凌扈将嘴里的点心咽下,暗自下定了决心。 而凌晦看着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已经做好了决定,毕竟这个弟弟是一个很好懂的人,从来藏不住事,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当天下午,十四岁的凌扈便来到自己父王面前。 焉耆昆弥最近打了败仗,本就心情不佳,有些焦头烂额,所幸的是质子人选提前内定好了,只需派人去通知一声就行。 可他没想到,在这个关头小儿子竟然主动找到自己,说仰慕中原文化已久,自愿去昭国为质。 最后,凌扈说:“况且,我相信阿父会很快接我回来。” 焉耆昆弥第一次对他勃然大怒,高高扬起手,“这可由不得你!” 凌扈却梗着脖子,没有想躲的意思。 焉耆昆弥想扇他一个巴掌,警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可最后那个巴掌在空中抖了半天,还是没舍得落下去。 这是他最为宠爱的小儿子啊…… 他终究是颓然地收回了手。 凌扈去往昭国那天,许多人都来送别,凌晦更是骑马一路送到了玉门关。 望着在风沙中远去马车的影子,凌晦心想,快了,快了。 他已经在筹谋了,快则三五年,他总会抵达大昭的。 而在三年后,焉耆这个小国家果然已经装不下他的野心了。 第二次来到玉门关这天,他抛却了凌这个姓,但是比起凌,他更加不喜欢晦这个字。 从今往后,他就叫无晦。 第249章 小苹果番外-信件篇 最爱的店长: 见字如晤,我正在白色悬崖的一块大石头上给您写信,海风有点大,所以字迹可能会有点潦草,请勿见怪。 我看到了海,我看到了跃出海面的鲸鱼,那真是一种庞大的生物。 而在草地与海面的落差,就是震撼的白崖。 离开时,你给我盘缠,你说:“小乖,如果你是开心的,这条路怎么走都没关系。” 当时有人半开玩笑,说不怕我翅膀硬了再也不回来了么?您却说,万物生而有翼。 于是,我开始用脚步丈量这个世界。 在冬天时,我经过了一大片松树林,四面寂静无声,我学会了听雪滑落时的轻响。 春天时,我进入到了一片辽阔无垠的森林,这里的乔木、灌木和苔藓地衣都有着独特而又有趣的气味,这里的每一种声音和气味对我来说都是新奇的。 我在那里待了几个月,再次出来时,我抬头四望,看到了漫山遍野的绿,和头顶大朵大朵的白云。 第175章 后来,我又途经了拥有许多岛屿的南海,机缘巧合之下,我来到了一个很小的岛屿,认识了一批女水手。 开始我们语言不互通,交流很艰难,只能靠肢体比划,渐渐地,我们双方都学了彼此的一点语言,交流方便了很多。 她们以乘木筏捕鱼为生,拥有健美高挑的身材,小麦色的皮肤,哈哈大笑时会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 我曾亲眼见证她们驶着简陋的独木舟出海,在滔天巨浪中经验丰富地来去自如。 她们如大海的女儿,习惯了与大海搏斗的生活,血液里流淌着的都是自由和冒险。 我跟着她们学会了潜水,我看到了数以万计的鱼群,那是属于海底的星空。 我见证到了这个世界的浩瀚。 六月初,我告别她们,重新上路。 七月,我攀登上了一座险峻的高山,奇峰高耸,我看到了流动的云,我嗅到了清新的、让人心旷神怡的空气。 看到这么美的景色,我感觉一路爬上来的所有疲累和汗水都值了。 下山后忽然下起了雨,湖面上一艘孤零零的船,湖心亭坐着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老翁,正在垂钓。 见我无处躲雨,他慢悠悠划着桨来接我,又慢悠悠划着桨返回湖心亭钓鱼。 我第一次见到了诗中的景色: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一路上,我见到了许多的雨。 北地的雨,如那里的人一般透着彪悍气,慷慨又豪迈,下雨时,雨水大滴大滴地往下砸。 江南的雨,让我知道了“烟雨江南”这句话果真不假,如烟如雾,柔柔的,缥缈的犹如蒙了一层纱,雨丝都能吹出风的形状。 对了,我还去西北待了几个月。 我帮一对牧民夫妇赶羊,将成熟的牧草收割,然后卷成一个个巨大的草圈。 西北关外的风沙大得很,他们友善地提醒我必须得往脸上绑围巾以挡风沙。 我看到了绵延无边际的草地,茂密而高耸的丛林,起伏不定的山峦,大自然的波澜壮阔衡蛮横而直接地撞入我眼帘,带着惊心动魄的野性。 在这片土地上纵马驰骋,人都像是要飞起来一般,胸腔中有说不出的畅快。 西北的牧民淳朴,人们似这里穹苍之上灿烂的日头,又似旷野的风。 后来我还见到了一处奇特的山间溪流,那里有千奇百怪的树,光线折射下来,空气中似有无数灰尘粒子互相纠缠,烟雾缭绕,如仙境一般。 一片叶子飘飘洒洒落下来,在水面泛起涟漪,绽放了点滴绿色。 清风亲热而缠绕地拉着我,提醒我向前狂奔,继续上路。 … 游历途中,我见识到了太多人生中从未见过的风景,也颠覆了许多迄今为止的认知。 我想,您总说你为我自豪。 但其实,我无时无刻不在以您为傲。 我很庆幸我略通书画,所以可以每到一处就将见闻记录下来。 元月初三,历经六年,我从另一侧正式踏入玉京,这时我身上已经攒了厚厚一大卷地方舆图,囊括大昭近乎三分之二的疆域。 昨天傍晚起,天气逐渐变得阴沉,今早空气湿度似乎变大了,呼吸间很明显能感觉到水汽,沁凉湿润。 今早我醒来时,四面八方传来啪嗒啪嗒的水滴声,远处有雨点撞击飞檐、瓦片的凌凌声,天然带着节奏。 我喜欢阴天,我喜欢这种充满水汽的感觉。 每当这时,我就会很想念奶茶店,想念您,想念鹭姐姐,想念阿风哥哥,想念陈哥哥,想念秦大哥,想念不管做什么都很好吃的五哥,想念桂花姐和大牛哥,想念…… 快了,我快回家了。 … … ——节选自著名地理学家、画家,褚苹女士作品之一《天工游记》。 这本书真实生动地记述了冻原、森林、沼泽、高山、温带、寒带及各个所到之地的地质、地貌、水文、气候、动物、植物及少数民族的经济状况和风俗习惯。 她的一生都在行走和记录中度过,作品《天工游记》不仅是重要的地理学著作,也是优秀的文学作品,为后人留下了宝贵的文化遗产。 第250章 番外小剧场 在十二级之后,褚芙有点空虚和茫然,但更多的还是如释重负。 筹备了这么久,乍然清闲下来,让人感觉像是拥有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带薪假期,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闲着竟然还有一点儿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想琢磨点什么。 算了,琢磨点喝的吧! 于是乎,蛋糕奶茶、奶香玉米汁、柠檬芦荟、双皮奶……各种新品接二连三上架,昭国百姓心花怒放。 ——————— 某一天,众人忽然兴冲冲来到总店,告诉褚掌柜有人给她立生祠。 但褚掌柜得知消息后,并没有露出他们以为的意外或是欣喜的神色,反而一如既往的从容自若,他们纷纷感慨,果然是仙人,喜怒不形于色。 褚芙表面上波澜不惊,但实际上内心: 她来了兴趣,次日一早高高兴兴跑去看自己的生祠。 结果一到地方,里面吵吵闹闹,她当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一问这才知道,原来是两个村子的人互相觉得对方不够虔诚,所以吵起来了。 最后,两拨人大打出手。 褚芙:“……?” ——————— 洛粟粟来到总店那天,美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褚芙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表示欢迎,然后带着她到处参观,也是认认地方的意思。 到牧场时,洛粟粟发现有一头牛的肚子格外大些,还有一头…… 嗯?怎么还有一头驴? 其他人纠正:“不是驴,是骡子。” 这头骡子是有个人寄养在我们这的,至于是谁? 嗨!不重要! ——————— 褚芙为洛姑娘解锁了茶园,洛粟粟很喜欢这个全新的领域,从此全身心的投入了进去,每天兴致勃勃地待在炒茶房。 要不是重新拍全家福,都喊不出来她! 而且,她一到来,让人感觉四面八方都亮了不少,褚芙还发现,普普通通的员工服,竟然还能被人穿出高定的感觉! 果然,时尚的完成程度靠得是脸! 服气! 之后某一天,褚芙突然收到了系统的【自主研发抹茶奖励】 褚芙:!!! 洛姑娘竟然闷声干大事,先系统一步弄出抹茶来了? 服气!!! ——————— 春天,牧场那头奶牛妈妈难产了。 幸好李桂花和李大牛夫妻俩经验足,临危不乱,最后才能有惊无险地接生出小奶牛。 亲眼见证了新生命降临,在旁边跟着紧张了一晚上的众人松了一口气。 给生产后疲惫虚弱的牛妈妈及时补充了水分,饲喂了优质精补料和干草,天将明时,大家才沐浴着晨光,一起回去吃饭休息。 小牛犊子在羊水里泡浮囊了,毛都湿哒哒的黏在一起,因为难产的缘故,还有些蔫哒哒的。 可等过了半天大家再去看,发现小牛犊变好看了不少,丑萌丑萌的! 不久后,牧场多了一道新的靓丽风景线。 ——————— 夏天,大家一起抱着凉席和被子去外面睡觉。 最近天气热,店长做了止渴解暑的酸梅汤。 浅紫色水润润一壶,切成薄片的酱色乌梅和红艳山楂之间,缀了几朵陈皮、甘草、洛神花,点点金桂在其中上下翻飞,清爽极了。 夏天,傍晚,吹风,和家人一起,超级幸福。 ——————— 某天,大家突发奇想,打算写一封给十年后自己的信,之后埋在树下封存,十年后再打开来看。 褚芙遥想了一下,觉得也挺有趣,不论岁月如何流转,有些事物总是不会变的。 “嗯……这样的话,如果以后我死了……” 话还没说完,小山竹就赶紧捂住她的嘴,急得跳脚:“不能说这样的话!” 鹭娘也罕见的神色紧张了起来,说:“不吉利,赶紧呸呸呸三下。” 然后又赶紧冲着上天拜了拜,快速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褚芙失笑:“死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姑娘们都一脸执着认真地望着她,看样子都要哭出来了,执拗地让她亲口保证:“不死!不死!” 褚芙哭笑不得,顺着哄道:“好好好,不死。” 小毛孩们这才破涕为笑。 ——————— 后来,总店上架了榴莲奶茶,不少人都兴冲冲买了尝尝,喝了一口后,有人陷入沉默,有人手舞足蹈。 当他们回到家,一张嘴,吐气如“兰”! 家长们纷纷大惊失色:“你刚刚吃粪了?” 第176章 在得知事情原委后,他们也是纷纷捂住鼻子,半信半疑,也要去买来榴莲奶茶尝尝,可没买到,售罄了! 价格如此高,竟还要靠抢? 后来好不容易抢到一杯—— 初尝怯之,二次适之,三次瘾之。 咳咳,怪羞涩的。 ——————— 因为杜房鸣年纪老大了还不成亲,成了京中赫赫有名的大龄剩男,杜寰唉声叹气,晚上坐在他床边对他说:“你怎么办啊,为了你的事,我和你娘愁的整宿整宿睡不着。” 半夜,夫妻俩睡得正香,突然被人摇醒了。 两人从睡梦中惊醒,一抬头,就见杜房鸣坐在床头,一脸兴奋道:“爹,你怎么又睡着了?你不是说睡不着吗?” 哪有睡不着的样子?这不睡得挺好的? 杜老爷子:“…………” 逆子! 气得为父头痛! ——————— 次日,午饭期间,杜寰看了因为这么大了还要挨揍所以在生闷气的杜房鸣一眼,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肉,叹了口气,说: “我和你娘也不指望什么,就是想要你成个家,便是以后不要孩子也可以,我们也这把年纪了,说不定哪天就不在了,要是以后我们都不在了,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怎么办呢?也不可能一辈子赖在你大哥身边吧?” 毕竟长子已经有了家室儿女。 几句窝心的话,说得杜房鸣吧嗒吧嗒直掉泪,吸着鼻子道:“你们才不会不在。” 杜寰瞅他一眼,瓮声瓮气道:“人哪有不死的?不死那不成老妖精了?” 见他有所松动,夫妻俩对视一眼,趁热打铁道:“刚好过几天就是元宵灯会,你出去多玩玩,没准儿……” 杜房鸣怒,所以本质上还是催婚对吧! ——————— 某一天,两个富裕的吴国人来总店游玩,这天刚好是个大雪天,他们一来就看到了七崽的jiojio在雪地上踩出了一排梅花脚印。 两个吴国人: 绝世萌物诶! 两人当即冲进去,兴冲冲问里面的员工:“外面那狗卖不卖?” 没一会儿,两人揉着脑袋上的包,愁眉苦脸的出来了。 但你以为他们受到了挫折,那颗躁动的心就此停止跳动了吗?不!他们越战越勇了! 从此,这两个吴国人总是致力于拐七崽去他们国家玩上十天半个月。 ——————— 徽元帝立后那天,八方来贺。 总店一行人受邀参加婚礼,位置非常靠前,褚芙坐在最上首,十分轻易的就可以将下面的一切尽收眼底。 然后,她就看到了杜房鸣十分兴奋的在席间蹿来蹿去。 褚芙:……? 不是,人家秋雅结婚,你搁这又唱又跳的? 散席的时候,外头下起了温柔的小雨,小山竹伸出手来接雨,开心道:“飘丝丝雨了诶~” 褚芙好笑,揉揉她的脑袋:“不是丝丝雨,是叫毛毛雨啦!” 她拢了拢毛领,抬头望天,一时也有些感慨。 真好啊,好雨知时节。 很巧的是,多年以后徽元帝的独女名阿遂,小名叫毛毛。 ——————— 很多年后,除了昭国百姓熟知的通玉铁路之外,又多了跨海铁路、飓风铁路…… 一个新的繁华城镇如一颗明亮的星星般冉冉升起,欣欣向荣,那个城名为—— 褚城。 ——————— 时代扑面而来,转瞬变成历史。 我们随手翻过的史书一页,背后可能隐藏着巨大的沉重,也可能就是他们波澜壮阔的一生。 十几年的旱灾也可以总结成一句话: 横山帝暴虐无道,使天降下神罚,然,天终不忍,得遇毕星,替天行道,重赐雨水。 万民为立生碑,修庙宇,设女祠,身陨即日,举世恸哭。 ——《昭史书-十二卷毕宿本纪》 【全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