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狗血文里当皇帝[快穿]》 第1章 [穿越重生] 《我在狗血文里当皇帝(快穿)》作者:拙元【完结】 文案 韩昼七岁登基,十四岁亲政,八十七岁龙驭宾天,在位八十年,平边患、整朝纲,为王朝四百年太平盛世奠定基础。 韩昼死后,被迫绑定系统,去各个小世界做任务。 系统:“任务很简单,做个普普通通的皇帝就好。” 韩昼:“这活儿我熟!” 第一个世界:摄政王强取豪夺长公主。长公主为了年仅十岁的皇帝弟弟,委曲求全,成了摄政王藏在深宫的娇花。 韩昼正是那个年仅十岁的幼弟。 韩昼:朕的世界不可能有摄政王这样的存在。 半年后,摄政王因罪流放岭南,途中暴毙,小皇帝亲政。 至于长公主,有弟弟保护,再也不用躲在深宫提心吊胆,享不尽的泼天富贵和各种类型的美男任她挑。 第二个世界:相府贵女和敌国质子双向救赎。质子受尽欺辱,却被相府千金所救。后来质子报仇率军攻破皇城时,唯独对救过他的相府千金温柔以待。 韩昼:等等,朕的皇城岂是说破就破的,瓮中捉鳖之计而已! 敌国质子被乱箭射死,皇帝率兵亲征,让敌国再次俯首称臣! 温柔善良的相府千金则早已被韩昼指婚给门当户对的侯府世子,一生平安顺遂。 第三个世界:疯批权宦和冷宫废后。 韩昼:收拾个太监还不是易如反掌? 废后就送出宫去,隐姓埋名,开始新生活吧。 在韩昼搞死多个小世界男主,导致小世界崩塌后,终于迎来了一个韩昼容得下的男主。 出身卑微的男主靠战功从小兵到大将军,娶到了心中的白月光。 就在系统以为这次任务要成功时,韩昼:将星难得,你帮朕扫平四夷,朕让你留名青史如何? 于是,将军男主领命出征,成为千古名将! 将军夫人与将军聚少离多,书信往来时留下许多感人至深的诗文,传颂后世! 系统:“求求了!陛下好好完成任务行吗?” 韩昼很冤:“是你说让我当个普普通通的皇帝啊?” 系统:“你管这叫普通?” 食用指南: 1有感情线,但不多,1v1 2主角是古代皇帝,有封建等级观念。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穿越时空快穿爽文轻松 主角:韩昼,女主 ┃ 配角: ┃ 其它:朝堂 一句话简介:在言情小说当千古一帝 立意:富国强兵,开创盛世 第1章 崇兴八十年三月初一,老皇帝韩昼寿终正寝,享年八十七岁。 寿终正寝是大福报,然而,韩昼死前做了个梦,这个梦让他死的时候心情极差。 在梦里,他来到了五百年后的世界,这个世界改朝换代就算了,还出现了许多离谱的话本子。 他死后谥号曰文,庙号为太宗,后世称他为梁太宗。 从谥号庙号也能看出,他这八十年皇帝当的还算合格,但后世之人对于他的讨论,却并非他的文治武功,而是他和弟媳平王妃的二三事以及他头上绿油油的大草原。 韩昼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就因他抚养了弟弟弟媳唯一的孩子昭阳公主,并且对这个侄女十分宠爱,后世人就据此编出了他和平王妃求而不得、虐身虐心的爱情纠葛。 苍天可见,他连平王妃长什么样都不记得,谁没事干观察自己弟媳啊? 而在另一个戏本子里,则换成平王和他的皇后宋氏纠缠不清。 后世人还有理有据,宋氏的父亲是平王的老师。宋氏和平王很可能是青梅竹马,阴差阳错之下,宋氏却被立为中宫皇后。 连早逝的怀德太子都是平王的孩子,原因是画像里怀德太子和平王很像。 都是韩家人,长得像有什么问题吗?!! 韩昼在梦里气得发疯,把这些离谱的戏本子撕得粉碎。还在想着醒来一定要写篇祭文,悼念感情甚笃的平王夫妇。 至于宋皇后,他们生同衾死同穴,共育有三子二女,宋氏薨逝后,他写了不知多少悼亡诗。 后世人愣是当没看见。 韩昼一想到温柔端庄的发妻被如此编排,比自己被编排还愤怒,可惜他再也没能醒来。 连明日的事情都要留给儿孙们,更何况五百年后…… 老皇帝的灵魂暴躁的在宫室内飘来飘去,带起阴风阵阵。 “陛下息怒,您再这样下去,供品都要被您自己掀到地上去了!” 一个小光球飞到眼前,韩昼一顿,警觉地问:“你是何物?” “我就是带您领略五百年后世界的系统520,系统检测到您是本世界在位时间最长,后世讨论度最高的封建帝王,特邀您加入我们系统管理局,在各个狗血世界当皇帝。” 韩昼:??? 韩昼不懂什么“系统”“狗血”,只知道自己并不想当皇帝了,什么活干八十年也怪腻的,而且当皇帝很辛苦的,官员能乞骸骨,皇帝可不行。他上个月,八十七岁高龄,还步履蹒跚的去祭太庙。他想想都忍不住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 韩昼没有回应这个东西,小光球仍自顾自继续道:“若您完成各个世界任务,系统可帮您实现一个心愿。” 韩昼:“让朕复活!让朕长生!” 系统:“……”果然,没有皇帝不想长生。 “但是您已经八十七了,您再复活,您的第三任太子恐怕也……” 韩昼:“……”他想想今年已经四十有七的老三,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活得长就是这点不好,他已经熬死了两任太子,若再熬死一个,都不好意思去九泉之下见妻儿了。 如今四夷臣服,百姓安居,朝中虽偶有尸位素餐的官员,但整体吏治还算清明。国库存银八千万两,纵有天灾,朝廷也拿的出钱赈济百姓。 太子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坚毅果敢,能力出众。不用韩昼操心。 老皇帝想了想,对系统道:“那就让朕去五百年后。” 系统:“您是想去毁掉五百年后那些离谱的话本吗?” 韩昼:“是啊!”这系统是设了个套要让他钻啊!很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反正也没鬼差来接引他,不如陪这个妖物走一遭! 系统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果然,古人都是在乎名声的。 韩昼观摩完了自己的整个葬礼,直到他的棺木被送入帝陵,看着新君和官员们给他定了谥号庙号,确实是太宗文皇帝后。他才了无遗憾,跟系统签订协议。 系统还不忘提醒他:“陛下不用太努力,做个普通皇帝就行!” 韩昼“嗯嗯”的答应着,又不是真实世界,又不是他大梁的江山,他才不用跟前世一样殚精竭虑、宵衣旰食。 短暂的眩晕后,韩昼在柔软的大床上醒来。周围是明黄色帐幔,龙涎香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 这熟悉的环境让韩昼下意识放松,当皇帝这事儿,他可太熟了。 他将双手从锦被中伸出来看了一眼,竟然是个小孩子的手,白胖白胖的。 韩昼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也软乎乎的。 看来自己穿成了小皇帝,这也算是返老还童了。 金灿灿的阳光从帐幔缝隙里透进来,这大白天的,小皇帝怎么不去尚书房读书,而在这里高卧? 韩昼正要起身,小光球出现在眼前闪烁了两下:“请宿主做好准备……剧情传送开始……” 韩昼正要问如何准备,眼前就出现几行字。 书名:摄政王的掌中娇 类型:原创言情 架空历史爱情 标签:强取豪夺、虐恋情深、宫廷侯爵 主角:韩若年、裴见戚 简介:韩若年本是娇养宫中的金枝玉叶,奈何生母早亡,她与年仅九岁的弟弟无人庇护。 父皇驾崩后,家世显赫的继后欲扶其子继位,正当姐弟俩惶然无措之时,手握重兵的定北王裴见戚率军回京,力保韩若年的同母弟弟登基。裴见戚则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世人都道摄政王清心寡欲、不近人情。 只有韩若年知晓,深夜,他会像鬼魅一般出现在她的寝宫,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惊恐躲避,最后轻而易举将她逼进墙角,“公主哪怕躲去乾清宫,本王也能把你找回来。” …… 韩昼:“这乱臣贼子是怎么进入后宫的?” 禁军侍卫是死人吗? 宫女内侍是瞎子吗? 系统感受到宿主的怒意,忙出来安抚:“您不用管,这不重要。” 韩昼:“这还不重要?”当皇帝的,最怕的不是边关不稳,不是流民作乱,也不是奸臣当道,更不是外戚专权,而是禁军侍卫不听自己号令,内侍宫女效忠他人。 “如果宫里的人都听他的,他想发动宫变取朕而代之,岂不是轻而易举?” 第2章 系统:“……人家是男主,人家不屑做这种事。直到结尾,男主都是摄政王!” 韩昼狐疑的皱眉,这不合理啊! “那小皇帝呢?他总有亲政的时候吧。” 系统:“小皇帝残暴嗜杀,荒唐无道,暂不能亲政。” 接着,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骗宿主,系统赶紧让宿主接受原主记忆。 当今国号为周,开国不过五十年,历经高祖、先帝两朝。 原主是先帝的头一位皇后郭氏所出,上面还有一个比他大六岁的姐姐,也就是这本书的女主角韩若年。 郭皇后生原主难产而亡,从此姐弟俩成了没娘的小孩。 郭皇后孝期刚过,先帝就立保和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谢文升之女为后,谢皇后才貌双全,并非家世普通的郭皇后能比,先帝对她尤为爱重,一年后谢氏诞下皇三子韩旭, 先帝壮年暴毙,储位空悬。 此时除了两任皇后所生的嫡子外,还有张才人所生的皇次子韩晋。 按说原主既是中宫嫡出又为长子,继承大统名正言顺。但先帝生前更疼爱小儿子韩旭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谢文升又掌管吏部,朝中许多官员见风使舵,说什么皇三子继承大统才是先帝遗愿,要拥立皇三子继位。 就在这时,定北王裴见戚回京,力挽狂澜,扶持原主坐上龙椅。 小皇帝继位时九岁,如今一年过去,他已经十岁。 原主十岁的小脑瓜里,确实是空空如也,不但没学多少帝王之术,连四书五经也没装多少,整天就想着跟周围的小太监们一起玩儿。 韩昼:“这孩子虽非明主之相,却也不至于残暴嗜杀、荒唐无道吧?” 系统:“他十二岁的时候,看上了公主身边的大宫女玉盏,要到乾清宫没几天,那宫女就被虐杀而死。他还把同父异母的弟弟推进水里,差点淹死。他后来还破坏长公主和摄政王的感情,逼着长公主嫁给小官之子……” 韩昼听不下去了:“等等,小皇帝他知道长公主和摄政王有私情?” 系统:“书里没写,应该不知道吧。” 韩昼心中表示怀疑,却没反驳系统,只道:“他既然不知道男女主的感情,何来破坏一说,给未婚的长姐找驸马有问题吗?” 系统:“……” 系统被噎了一下,半晌才道:“总之,他给男女主的感情制造了困难,好在男主及时出手,打断了那小官之子的一条腿……” 韩昼:“再等等,那小官之子做错了什么?” 系统:“不自量力,竟敢觊觎长公主。” 韩昼:“……” 系统:“有占有欲的男主才有魅力!” 韩昼:“摄政王既然爱慕长公主,为何不直接求娶?他对皇家姐弟俩有恩,人家也很难拒绝啊!” 系统:“对啊,所以男主不能强人所难。他要让公主心甘情愿嫁给他!” 韩昼:“……心甘情愿和强取豪夺真的不冲突吗?” 系统:“……” 韩昼还想细细问下剧情,就听殿门被轻轻推开,有人脚步匆匆的走进来,停在帐外,恭声道:“陛下,摄政王来了。” 原主此时正在睡午觉,正值炎炎夏日,原主在周围内侍的撺掇下,跟师父告假,本打算午睡起来,去御花园捉蚂蚱来着。 韩昼立刻掀开帐幔,一边探头往外张望,一边低声问那内侍,“是不是有人给表兄通风报信?” 面前内侍名叫林宝廷,十七八岁年纪,一张白白净净的娃娃脸。原主还是皇子时,他就在原主身边伺候,后来随主子到了乾清宫,水涨船高,当上了乾清宫总管太监。 乾清宫中的内侍,有先帝留下的,有太后安排的。只有林宝廷是原主旧仆,原主对他格外信赖。 但韩昼可不这么觉得,林宝廷能留下来,年纪轻轻当上乾清宫内一把手,恰恰证明他不简单。 但此人在原主跟前向来以只忠于原主自居,不仅提醒原主提防谢太后母子,更表现出对摄政王独揽大权的担忧。 原主虽从不怀疑表兄摄政王的忠心,却也很信任林伴伴,知道他是一心为了自己着想。 林宝廷垂眸道:“奴婢特地交代过下面的人,不要把这事儿传出去。” 韩昼一边穿鞋,一边不满的哼了声。 林宝廷并没放在心上,乾清宫有摄政王和太后的眼线这事儿,皇上心知肚明,他只提防太后的眼线,对摄政王的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皇帝大概还觉得这是摄政王在保护圣驾呢。 果然,小皇帝没再多问,伸着手让自己伺候着穿好外袍。 外面已经响起内侍宫女给摄政王请安的声音,接着就听小内侍通传,“摄政王求见。” 韩昼立刻迎出去,“快请表兄进来。” 为表亲近,原主不仅自己喊摄政王“表兄”,也让其他兄弟姐妹这样称呼裴见戚。 殿门被推开,一身玄色蟒袍的裴见戚缓步入内,身姿挺拔,器宇轩昂。 韩昼看到系统小光球在眼前跳了两下,激动得哇哇叫。“他一定是来劝陛下用功读书的,可惜小皇帝不争气。摄政王真是为大周江山操碎了心。” 韩昼心说如果小皇帝用功读书,摄政王就不是操心,而是担心了,担心自己的脑袋。 看看摄政王给小皇帝选的那几个师父,就知道摄政王根本不是真的希望小皇帝用功读书,成为一代明君。 韩昼笑眯眯请裴见戚坐了,主动问:“表兄怎么这时候过来?” 裴见戚道:“臣听说陛下圣躬违和,告假休养,特地来探望陛下,可曾让太医来看过?” “别!别请太医!”韩昼眼神躲闪,瞄了好几眼一旁侍立的林宝廷。 裴见戚自然知道小皇帝在装病,这也不是头一回了,但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以免谢党给他扣上一个教坏小皇帝的帽子。 反之,小皇帝若不成才,那就是谢文升安排的那些师父们背锅。 裴见戚见小皇帝在自己面前有几分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莫名受用。 刚想把这话题掀过去,就见小皇帝像是抵不住他的眼神威压似的,一指林宝廷,“朕身体无恙,都……都怪这奴才撺掇朕偷懒!” 第2章 殿内安静了一瞬,林宝廷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愣了片刻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韩昼讨好似的,离裴见戚近了些,“表兄,你别生气了,我今儿……朕今儿真没想着逃课。是这奴才说今日天热,在尚书房读书也是犯困,不如去御花园捉蚂蚱。” 林宝廷:“……”这话是自己说的没错,可自己不是头一回这样劝小主子了。 裴见戚也微微挑眉,小皇帝有长进,学会甩锅给奴才了。 他于是看向林宝廷。“你为何要让陛下告假?” 林宝廷磕头道:“摄政王明鉴,奴婢也是为了陛下好,这大热天的,陛下若是中了暑气可如何是好?” 他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又看向韩昼,“奴婢愚钝,不懂那 么多大道理,只知道主子的身体是第一位的,主子爷还不记事儿的时候,奴婢就来伺候主子了,就盼望主子健健康康的,可主子登上帝位后,整日忙于课业,早出晚归,格外辛苦,奴婢看了心疼……” 韩昼眼神躲闪,不和林宝廷对视,抿着嘴唇,一副心虚又为难的样子。 小光球在旁边问:“陛下,林宝廷怎么得罪您了?” 韩昼在心里回答系统:“朕刚来,他自然不会得罪朕,只是这样的奴才朕用着不放心。” 系统:“……这人不坏啊,后来小皇帝想杀掉公主身边所有宫女内侍,就是林宝廷去给公主报信,才保住了那些人的性命!” 韩昼不易察觉地挑了挑眉,心说自己眼光果然不错,这林宝廷留不得! 裴见戚只当小皇帝是被自己吓着了,可见这小皇帝不仅懒散怠惰,而且毫无担当,关键时刻连自己最信任的奴才都能推出来背锅。 “这奴才心是好的,只是太短视了些。”裴见戚轻描淡写道。 韩昼像是松了口气,一个劲儿点头,“是啊是啊!” 林宝廷听摄政王和皇上都松口了,也正要松口气。就听小皇帝道:“既然如此,表兄就饶他一命吧。朕耳根子软,今儿被他哄着告假偷懒是小,明儿万一被他哄着跟表兄离了心可如何是好?”他眼巴巴地看着裴见戚,满脸写着对表兄的信赖。 裴见戚眼眸微眯,林宝廷也算是他放在乾清宫的一枚棋子,只因此人能贴身伺候小皇帝,小皇帝又格外信任他,往后大有用处。因此,裴见戚专门交代过林宝廷,不要轻易暴露自己的立场,而是站在皇上的角度去说话。 皇上登基后这一年来,林宝廷也做的不错。 小皇帝对自己的信任,早晚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没有人甘心一辈子当傀儡,如今这样的关系,顶多再维持三四年,到时候就算小皇帝不急着亲政,也会有人从中挑拨。他终究会和自己站到对立面上。 第3章 真到了自己和小皇帝反目的那一天,林宝廷也就派上用场了。 哪儿能想到小皇帝如此没脑子,竟然要把唯一一个“忠于”他的奴才赶走。 林宝廷直接傻眼了,小主子这理由找的,他一时不知如何反驳。这时候说自己对摄政王也是忠心一片,岂不是和自己之前劝主子的话冲突了? “可他伺候了你那么多年。”裴见戚道:“你真就忍心把他撵走?” 韩昼叹息一声:“朕如何舍得,朕这样安排也是为了他好啊,林伴虽然对朕忠心,但他头脑简单,目光短浅,在这乾清宫总管的位置上,早晚被人算计。不如让他去别处当差,对朕对他都有好处。”他看向裴见戚,顿了片刻又补一句,“表兄也好放心。” 小皇帝说完又看向林宝廷,“林伴伴,你可别怪朕呀!” “奴……奴婢不敢,只是,只是……”林宝廷下意识看摄政王,王爷赶紧想想办法啊! 裴见戚没有替林宝廷说话,虽说此人是自己在小皇帝身边埋的耳目,却也不是非他不可,当下若是再替林宝廷说话,反倒容易引起小皇帝怀疑。他于是颔首道:“陛下所言不错,陛下打算让他去何处当差?” 韩昼不假思索道:“听表兄的。” “臣无权插手内廷之事。”裴见戚身为摄政王,在朝堂上一言九鼎,却没权力把手伸到内廷之中。 当然,没权力并不代表没这个能力。裴见戚如此说,只是不想僭越的太明显。 韩昼立刻给表兄递上台阶,“不听表兄的,难道要去问母后吗?”太后掌管宫务乃名正言顺,可众所周知,小皇帝和这位嫡母水火不容。 这直白的一句话,谁是敌谁是友都摆在了明面上,裴见戚眼底不由闪过几分笑意。 小皇帝绝对信任的眼神和语气,让他不禁想起另一张与他相似的面孔,只是眉眼更加精致柔和,那双眼睛仿佛小鹿一般单纯清澈。 先帝葬礼上,他第一次见她,她着一身素服,惶然无措的站在小皇帝身边,看向他时,眼中还蒙着层泪意,待认出他后惊喜的上前见礼,自己仿佛是从天而降的神祗。 “不如让这奴才去永福宫伺候吧。”裴见戚像是随意安排似的,轻描淡写道。 韩昼闻言,心下却是一凛,永福宫是长公主所居之处。 系统:“……陛下原来是在助攻啊!这就对了。” 韩昼没听懂系统说啥,只是点着头道:“行啊,听表兄的。” 林宝廷闻言,心下也松了口气,去公主身边总还是能经常见到陛下的,说不定哪天陛下想起从前的主仆情分,就又让自己回乾清宫伺候了。 他一个劲的磕头谢恩,韩昼像是不忍,从匣子里拿出一锭银子,也不知多少,随手赏给林宝廷。 这一刻,林宝廷心里竟难得生出几分愧疚来,小主子待自己无疑是极好的。他若是知道自己一直在给摄政王卖消息,不知该有多伤心。 裴见戚不耐烦地摆摆手,打发林宝廷下去。 林宝廷退下后,裴见戚和颜悦色地问韩昼,“那日后陛下想让谁在跟前伺候?” 韩昼道:“乾清宫这么多小内侍,轮着来就行。哪个用着顺手,朕再让他做乾清宫总管太监。”他正好可以看看这些人的秉性,原主对这些人的印象就是先帝的人。 在原主心里,父皇疼爱三弟,时常忽视自己这个长子,父子俩感情并不深。 这也导致先帝留下的人,原主都默认是支持三弟的,十分戒备。 韩昼倒觉得没必要一杆子打死,人都是会变的。 裴见戚淡淡应了声好。 韩昼根本没问裴见戚如何知道自己下午告假,裴见戚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说起了正事:“这几日天气炎热,臣担心陛下和公主住在宫中染了暑气,北苑已修缮完毕,不如请陛下移驾北苑避暑。” 北苑是本朝的皇家别苑,先帝时期开始修,刚刚完工,先帝还没来得及享受就龙驭宾天了。 系统已经叫起来:“男女主第一次就是在北苑!” 韩昼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听到系统鬼叫,又咽了回去,惊喜道:“好啊好啊!朕早就想去北苑玩了。” 他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不高兴的事情,皱起眉头,“只是没有晚辈去避暑,留母后在宫里受罪的道理,理当奉母后一同前去。” 裴见戚闻言微微皱眉,他想让陛下和长公主去北苑,本就是为了隔绝谢家与姐弟俩,也更方便接触长公主。 韩昼道:“表兄也知道,本朝以孝治天下,朕若不带母后去,谢阁老还有那些御史言官们又要说朕了。” 小皇帝蔫头耷脑,露出无奈又委屈的表情。 原来是怕这个,裴见戚放缓声调,“陛下不必担心,臣不会让外朝的声音扰您不快。” 韩昼眨眨眼睛,“表兄是不让他们说,还是不让朕听?” 不让御史言官说话,就是专权独断,甚至会更加影响小皇帝的名声,不让小皇帝听,则是掩耳盗铃,更有隔绝内外,让小皇帝当聋子瞎子的嫌疑。 裴见戚竟一时被这话问住了,似乎怎么说都不是。 他只能含糊道:“此乃小事,陛下不必费心,臣自有办法。”只要他命人弹劾谢党的官员,谢党自顾不暇,也就没心思管小皇帝避暑的事情了。 韩昼也不是真要问出个答案,只道:“那这事儿就拜托表兄了。”说着兴奋地搓搓小胖手,“要去北苑玩喽!姐姐知道了一定也很高兴!” 裴见戚见他一团孩子气,在心里不屑的哼了声。 他手头还有许多政务,这些事都是不用和未亲政的小皇帝商议的,他说完让小皇帝避暑的事情后,就起身告辞。 韩昼高高兴兴送走表兄,去书房看了看原主做的功课,原主十岁了,才学到《论语》,功课除了解释《论语》里的内容外,便是练字,和寻常人家的小孩所学无异。 韩昼拿起笔,慢条斯理的模仿小皇帝的字,把字写难看还挺不容易。 写了半页,外面日头偏西,有小内侍提醒他到了用晚膳的时辰。 韩昼放下笔,“朕去找二弟、三弟,在他们那儿用膳。” 小内侍露出疑惑神情,但很快去御膳房传话了。系统则是直接问韩昼:“陛下不会这么快就想杀了郑王、吴王吧?” 原主登基后,两个弟弟也受封王爵,韩晋被封为郑王,韩旭被封为吴王。 韩昼不答反问:“原剧情里,这俩人是朕杀的?” “郑王是被小皇帝推下水的,救起来后就神志不清,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吴王则是摄政王替小皇帝杀的,小皇帝最最忌惮的就是吴王。” 韩昼冷哼:“是裴见戚他自己忌惮吧,少打着小皇帝的旗号!” 系统弱弱替男主辩解:“是小皇帝亲口拜托摄政王杀了吴王。” 韩昼不为所动,“摄政王这么听话啊,那朕让他交出兵权不知他是否愿意?” 系统:“……” 摄政王比小皇帝更不希望吴王和谢党得势,与其费劲巴拉的跟谢党斗,不如早点把吴王解决了。 谢党没了韩旭,就没了目标,除非谢文升想改朝换代自己当皇帝。 但韩昼翻了翻原主的记忆,谢文升手下大多是文官,根本斗不过手握兵权的摄政王。 按照原书剧情,韩旭死了,谢党没了,小皇帝被扣上了“暴君”的帽子,韩晋神志不清。裴见戚根本没有对手,他不想当皇帝,下面的人都不答应。 第3章 韩旭下学回来,就听身边小内侍说,下午皇兄又告假了。 他和二哥在景阳宫读书,虽不与皇兄一起,但皇兄那边的进度都会有人告诉他。 母后对他的要求就是,超过皇兄。 这对年仅七岁的小韩旭来说,并不算太难。 母后对他要求向来极为严格,他三四岁时,母后就开始亲自教他读书习字。 韩旭学得也很快,皇兄如今学的《论语》,他早就学过了。 如今在景阳宫只不过是复习一遍,偏偏皇兄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不用多努力就可以超过皇兄。 小韩旭听说皇兄今儿又偷懒,不屑地哼了一声。 他正打算用完晚膳,去外面玩儿。就听内侍通传,陛下驾到。 韩旭有些诧异,这还是皇兄头一回到景仁宫来。 先帝的这三个儿子,根本没什么感情,韩昼五岁之前,太皇太后高氏在世,韩若年和韩昼都是跟着她老人家生活的,高氏薨逝后,姐弟俩住永福宫,由乳母照看。 韩晋则是一直跟着自己的生母张才人,而韩旭更是被谢氏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兄弟三人只有逢年过节的宫宴上才能见上一面,彼此之间都充满了防备。 尤其韩昼和韩旭,俩小孩刚懂事起,就知道对方是自己的竞争对手,见面不打一架就算不错了。 韩旭愣了愣才迎出去,有些别扭的向韩昼行礼。 第4章 韩昼打量一眼韩旭,小孩生得白净清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透着几分灵气。 韩昼自然的坐到上首位置,对韩旭道:“把老二叫过来,咱们哥仨一起用晚膳。” 韩旭:“……”他和二哥同样不熟,甚至有点嫌弃二哥,对方比自己大一岁,却什么都不会,整天被师父训斥。 二哥自己也很有自知之明,跟条哈巴狗似的讨好他。越是这样,韩旭越瞧不起二哥。 七岁的孩子还不懂掩饰自己的表情,脸上的抗拒全然落在韩昼眼中。 他不耐烦地皱眉,“怎么?你和老二关系不好?” 韩旭下意识摇头,忙让人去叫韩晋。 等韩晋的这一会儿工夫,韩昼就问起韩旭的功课。 韩旭很有自信,挺着小胸脯,皇兄的进度跟他差不多,皇兄能问出来的问题,他肯定也会。 但韩昼所问,不仅是背诵《论语》、解释句意这么简单。孔子讲“为政以德”,韩昼就问何为“德”,又问德政与律法的关系。 韩旭年纪在这摆着,师父也不可能给他讲的太深,就算讲了,他理解能力有限,也只能说出最浅显的一层意思。 韩昼就和他解释,当了八十年皇帝,随口聊几句德政和律法,太容易了。 韩旭听得一愣一愣,心说自己的师父从来没讲过这些啊! 皇兄知道这么多,要么是师父所讲,要么是他自己思考的。但母亲常说皇兄不喜读书,怎么会懂这么多? 等韩昼讲完,韩旭就忍不住问:“皇兄,这些是哪本书里的内容?”他也想去读,皇兄会的,他一定也要会! “这个啊,我也不知道。”韩昼面上露出几分茫然,因为这些都是他自己的见解。 果然,是师父讲得,而非皇兄自学。连师父都区别对待,自己还怎么超过皇兄?韩旭心中顿时生出几分委屈来,母后这不是在为难人吗? 二人正说话,有人通禀,郑王到了。 韩晋比韩旭大一岁,却比韩旭高了半个头,人也长得壮实。 他恭恭敬敬向韩昼行了礼,韩昼让他坐,他看一眼坐在韩昼身边的韩旭,犹豫片刻,坐到了离他们较远的椅子上。 韩昼的视线不动声色的在这两个弟弟脸上扫过,笑道:“那就让人传膳吧,”他说着看向韩旭,“你二哥喜欢吃什么?” 韩旭:“……”二哥人不是在这么?干嘛问他啊?他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我……臣弟不知道。” 韩昼又问韩晋,“二弟,你知道三弟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忌口吗?” 平时兄弟俩虽然一起读书,但他们只和各自的伴读说话谈笑,几乎没什么交流。张才人倒是叮嘱过韩晋,让他尽快和弟弟熟悉起来,但他嘴笨,学问也不好,几次主动找话题都被韩旭和他身边的伴读嘲笑。韩晋也就不敢凑上去了,只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哪儿知道弟弟喜欢吃什么?愣了愣,结结巴巴道:“回陛下,臣弟不知。” 韩昼脸上露出惊诧之色,随即冷笑起来,“好好好,母后让你二人住在一处,就是希望你们兄弟培养感情,互相扶持,你们若还是跟陌生人似的,岂不是辜负了母后的一片苦心?父皇在天有灵,见到咱们兄弟三人如此生分,更不知作何感想。” 他说着叹了口气,又怅然起来,“是朕不好,是朕这个兄长当得不合格。” 韩旭和韩晋见状,都有些不知所措。 韩旭反应快一些,忙跪下道:“皇兄,是臣弟的错,臣弟心思都放在功课上,忽视了兄长。是臣弟不好。” 韩晋回过神来,也忙跪下,“臣弟也有错。”具体错在哪里他一时也说不出来,只能老实的低着头。 韩昼叹着气,“不不不,是朕的错。”他说着起身,把俩弟弟扶起来,“长兄如父,父皇不在了,朕该像父亲一样关心你们才是,只是朕前几个月忙的焦头烂额。如今父皇的丧事办完了,朝中之事有摄政王和谢学士操劳,朕才得空来看你们。你们喜欢吃什么?哦,父皇孝期未过,咱只能吃点素的。” 韩旭和韩晋分别说了自己喜欢吃的菜,韩昼便吩咐人往御膳房传话,就做弟弟们爱吃的。 兄弟三人头一回同桌用膳,韩旭和韩晋都有些拘谨。他们倒不是怕韩昼这个小皇兄,只是不习惯。 韩晋更是紧张的只扒拉自己碗里的米饭。 韩昼就让小内侍给韩晋布菜,“一看你饭量就比较大,只吃米饭怎么行?你不是喜欢茄子吗?快,多吃点。” 韩晋一个劲点头,正要埋头吃菜,就听韩旭道:“你应该说谢陛下。” 他本是想让皇兄看出二哥的无礼,不料韩昼却笑道:“这就对了,兄弟之间就该互相提醒,不过咱们年纪都小,又没外人,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韩旭;“……” 韩晋慢半拍回神,抬起头来,“谢陛下关心,也谢谢三弟提醒。” 韩旭:“……”面对两个兄长赞许和感激的目光,他心虚地低下了头。 韩昼像是感慨似的说:“朕对你们的关心真是太少了,要不这样吧,以后你们也别在景阳宫读书了,就去尚书房跟朕一起读书吧。咱们兄弟三人一起作伴,还能互相督促。” 旁边布菜的小内侍闻言,都有些惊讶,但这话他们可不敢插嘴。只能暗暗琢磨,这小皇帝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皇帝和王爷要学的东西不一样,哪儿能一起读书? 韩昼当然知道皇帝和王爷学的东西应是不一样的,但原主的师父们根本没给原主教帝王之术、为政之道。 韩昼甚至怀疑他们对原主比对两个小王爷还敷衍,毕竟敷衍 小皇帝不会有什么后果,敷衍韩旭,太后和谢文升可不会轻饶这些翰林学士们。 既然如此,何不把俩弟弟拉来跟他一起学? 韩旭愣了愣,“这……臣弟不敢做主。” “朕不是已经替你做主了吗?”韩昼笑道。 韩旭低下头:“臣弟的意思是,要问过母后。” 他是很想去的,但从小到大他都习惯了听母后的安排,母后不发话,他不敢擅自做决定。而且皇兄突然这么热情,他隐隐觉得不对,没有轻易答应。 韩昼也不继续劝他,而是看向韩晋,“二弟,你觉得如何?可愿到尚书房来与朕一同读书?” 三弟瞧不起自己,自己也不知如何讨好他。娘亲整日在太后跟前伏小做低,也没换来太后多少照拂。 相比之下,皇兄热情和善,无需自己讨好,皇兄就会主动关心自己,自己失礼,他也没有怪罪。 两个选项摆在面前,韩晋当然会选容易的。至于皇兄屁股底下的皇位究竟能不能坐稳,他则没太考虑,三弟还都没做过皇帝呢。 韩晋只犹豫了一瞬,就点头道:“能与陛下一同读书,臣弟万分荣幸。” 韩昼抬手在韩晋的肩膀上拍了拍,“太好啦太好啦。” 韩旭看着俩哥哥一副哥俩好的样子,眉头皱了起来。 韩昼已经说起下一个话题,“过几日朕要去北苑避暑,二弟也跟朕一同去,到了那边咱们也不能落下功课。” 韩旭睁大眼睛,什么?他们还要去避暑? 北苑?那可是父皇要带自己去,却没来得及去的地方。听父皇说,他还在北苑专门为自己修了一处校场,要教自己练骑射的。 想起突然离开自己的父皇,韩旭鼻子有点发酸,小嘴也不受控制向下撇。 “北苑地方大,应当是可以跑马的。二弟你会骑马吗?”韩昼像是忘了韩旭似的,只兴致勃勃的跟韩晋讨论,“朕到时候赏你一匹好马。” 韩晋受宠若惊,眼睛都亮起来,“谢陛下!” “臣弟也要去!”韩旭终于忍不住了,放下筷子,郑重道:“臣弟要和皇兄一同读书,也要和皇兄一同去北苑避暑!” 第4章 “啊?你不是要问过母后的意思吗?”韩昼故作为难。 “母后管理好内宫事务就是了,其他事还是要听皇兄的。而且皇兄也是为了我好,母后不会反对的。”韩旭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皇兄不必担心,臣弟愿去说服母后。” 韩昼仍皱着眉,面露迟疑。 “怎么?皇兄不愿让我去吗?”韩旭盯着韩昼问。 “自然不是,只是……”韩昼叹了口气,“只是许多事咱们兄弟做不得主,朕刚才想了想,母后她恐怕不会同意你去的,还有表兄,他也没点头。” 韩旭:“……”皇兄这个皇帝当得也太憋屈了,既害怕母后,又要顾及摄政王。 他不由想到自己,就算自己坐上皇位,同样要听母后和外祖父的话,没比皇兄好多少。 韩旭握紧了小拳头,无论是皇兄还是他自己,可都是当朝皇室,一举一动若是都这般受制于人,这皇室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韩昼在景仁宫用完晚膳就走了,韩晋和韩旭兄弟俩都揣着一肚子疑惑要和生母说,便一个去见张才人,一个去了慈宁宫。 第5章 谢太后听儿子把晚膳时的事情讲完,长长的护甲在圈椅扶手上轻轻敲着,蹙眉思索。 小皇帝驾临景仁宫,关心两个弟弟,似有拉拢之意。定然是有人教他。 不是她瞧不起小皇帝,实在是那孩子从小就没展现出什么过人之处。 作为先帝嫡长子,先帝在世时,还是给过他一些机会的。但那孩子都表现平平。 学问不好也就罢了,那孩子最让先帝不喜的便是,他跟先帝不亲。见了先帝像是耗子见了猫似的。 相比之下,自己的儿子和先帝之间就格外亲近,小家伙是父皇宠着长大的,对父皇的孺慕之情一点不带掺假。 在这样的对比之下,先帝如何能不偏向小儿子? 可惜先帝至死也没有下定决心立储,只因高祖定下的规矩,立嫡立长。 身为嫡长子的先帝当年也正是因此才能名正言顺继承大统。否则以先帝的资质和功劳,未必能争得过屡立战功的几个弟弟。 这样一来,先帝若是立韩旭为太子,便是在打他自己的脸。 虽然先帝在位时已经把他下面的几个弟弟收拾的差不多了,不会再有人跳出来质疑先帝继位的合法性,但日后史书之上如何议论可就不好说了。 先帝驾崩后,无论谢家拿出多少先帝宠爱幼子的证据,也抵不过祖宗规矩。 谢太后无可奈何,甚至恨先帝无能,为了他自己的名声,不仅耽误了韩旭,甚至动摇了国本。 先帝在天有灵,看到如今这局面,估计悔得肠子都青了。 小皇帝对摄政王百依百顺,但摄政王巴不得皇家兄弟离心,之前的一系列安排也都是在激化小皇帝和两个弟弟之间的矛盾。应是不希望他主动关心弟妹。 除了摄政王,能说服小皇帝的,就只有长公主韩若年了。 可韩若年不也同样把摄政王当恩人吗? 而且她对自己这个继母的防备更深,长公主自诩先帝嫡长女,六岁之前是被郭皇后千娇百宠着长大的,傲气刻进了骨子里。 她宁愿被冷落,也不愿讨好自己这个继母。 先帝在世时,谢太后还要做出慈母的样子给先帝看。先帝驾崩后,她也懒得搭理那丫头。 说出去大家只会觉得长公主这个当女儿的不敬嫡母,坏的是她自己和小皇帝的名声。 “母后,母后,就让我去吧?” 思绪被打断,谢太后看看抱着自己手臂撒娇的儿子,抬手虚点了点他额头,“你就知道你自己,就不管母后了?” “皇兄说,本该奉母后一同去避暑。可惜摄政王没提。”韩旭说着哼了声:“皇兄也太听表兄的话了。” 一旁侍立的陈嬷嬷忍不住道:“娘娘,摄政王实在是太欺负人了,他将陛下、长公主和郑王都移去北苑,莫非是想对娘娘和吴王殿下动手?” “又不是他让郑王去北苑的。”谢太后皱眉。 “没有摄政王默许,陛下好端端的为何会去邀请郑王殿下?”陈嬷嬷道:“刚刚吴王殿下也说了,陛下去景仁宫之前刚见过摄政王。” 韩旭点头,“皇兄说他正睡午觉,摄政王就去乾清宫找他了。” 谢太后闻言,心下一凛。这也就能解释小皇帝为何反常了,果然是听了摄政王的吩咐。 韩旭也皱着小眉头冥思苦想,“不对,可是皇兄也让我跟他一起去啊。” “因为摄政王料到娘娘不会让殿下去。”陈嬷嬷笑道。 谢太后颔首,若是小皇帝想拉拢两个弟弟,自己当然不会让他得逞。 但这若是裴见戚安排的……谢太后眯了眯眼睛,她没有立刻做决定,而是吩咐陈嬷嬷,“明日叫长公主过来,哀家有话问她。” 本朝以孝治天下,按理晚辈是该每日到慈宁宫来给谢太后问安的。 但谢太后跟长公主和小皇帝的关系是众所周知得差,她也懒得做样子。索性以自己喜清净为由免了每日问安,只初一十五走个过场。 韩若年听说慈宁宫母后要见她,顿时如临大敌。 她问那来传话的宫人,“母后是只叫本宫过去,还是也叫了常宁宫的二妹妹。” 常宁宫是张才人母女所居之处,二公主韩若华今年六岁,是先帝最小的孩子。 “回禀殿下,张才人每日都带着二公主去请安,不用太后娘娘请。”内侍道。 这话就是在说韩若年对嫡母不孝。韩若年抿了抿唇,是她说喜欢清净。如今又何必拿话刺她? 但她也没说什么,只道;“本宫知道了,一会儿便去向母后请安。” 等那内侍走后,她身边的大宫女绣屏立刻道:“要不要去和陛下说一声?” 韩若年摇了摇头,她的另一位宫女玉盏已经帮她回答了,“陛下此时已去尚书房读书了,何必去打扰他。” 玉盏说完,担忧地看向韩若年,“依奴婢看,不如去告诉摄政王。” 韩若年绞着手中的帕子,迟疑片刻,随即摇头道:“内 廷的事情,不必麻烦表兄。“她说着站起身,去内室换衣服。 口中虽这么说,但韩若年心里终究有点打鼓,出发前看到廊下侍立的林宝廷,便将他带上了。 此人对昼儿十分忠心,万一真有什么事儿,他也好第一时间去通知昼儿。 到了慈宁宫,韩若年才知道昨日小皇帝做了什么。 “皇帝难得关心两个弟弟,还让他们一同读书。吴王受宠若惊,立刻跑来告诉哀家。”谢太后微笑着说,一副十分欣慰的神情。 韩若年先是惊讶,随即疑惑的蹙眉。她的神情变化都落入谢太后眼中,看样子果然不是长公主教的。 韩若年震惊过后,很快回神,“陛下身为兄长,理当如此。” “陛下还说北苑已修缮完毕,要去避暑。”谢太后道:“你们姐弟都去。” 她特意顿了下,如果长公主有拉拢谢家的意思,立刻就会说出和小皇帝类似的话,把不让自己去的责任推到摄政王身上。 然而韩若年却是问了句,“此事表兄知道吗?” 谢太后笑容透出几分凉意,“摄政王不点头,陛下如何能做决定?” 韩若年:“……” 虽知母后是在挑唆表兄和他们的关系,但这话听着终究不怎么舒服。 北苑作为皇家别苑,去不去避暑本就是由皇帝说了算。弟弟没亲政,不便干涉外朝事务也就罢了,在哪避暑的事情总该自己做主吧。 谢太后等了片刻,始终没等到韩若年请自己同去。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姐弟俩是真没长脑子。 小皇帝年纪小不懂事,长公主今年也十六了,自己都不用如何刁难她,光是一条不孝的罪名,就够压得她抬不起头了。 谢太后懒得跟长公主废话,只说让她回去收拾东西,到了北苑照顾好弟弟妹妹们,便打发她回去。 长公主从慈宁宫出来,还有些没回过神。 是摄政王让昼儿这么做的吗?为了什么呢? 她正凝神思索,就听身旁玉盏道:“殿下,太后见您所为何事?若您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去问问摄政王的意思?” 韩若年抬眸,刚想说什么,瞧见玉盏身边的林宝廷。 昼儿昨日不仅去了景仁宫,还撤了林宝廷乾清宫总管的职位,但把他安排到永福宫则是摄政王的安排。 难道昼儿对表兄这一安排有所不满? 韩若年不知内情,但本能是向着昼儿。万一让摄政王知道他主动去找韩晋他们,定会不悦。 她于是摇头道:“没什么事儿,”又看向玉盏,“别动不动就说去找摄政王,他要帮着陛下处理政务,不好经常去麻烦他。” “是摄政王说,有事就去找他的。”玉盏道。 韩若年想到表兄当时说这话的情形,是在昼儿的登基大典之后,自己再次向表兄道谢。 他含笑看着自己,“臣知公主处境艰难,遇事没有可以商议之人,往后若有拿不定主意的事儿,可以随时让人去告诉臣。臣愿为殿下效劳。” 按说她听到这话,心里应当是温暖的。可不知为何,她心里反倒生出几分悲凉。她竟孤独至此,无父无母,弟弟年纪太小不懂事,能依靠的只有表兄了。 “摄政王那不就是客气客气吗?”绣屏忍不住道。就不论君臣,摄政王也是外男,公主怎好有事没事就去与他联系,万一被谢太后发现,扣个私通外男的罪名到公主身上,公主还嫁不嫁人了? “才不是,摄政王是真心愿意为公主效劳的。”玉盏反驳。 韩若年用扇子拍了下玉盏,笑嗔道:“又胡说!” 主仆几人说着回了永福宫,韩若年又把林宝廷叫到身边仔细问了问昨日的事情。 林宝廷没有隐瞒,公主要怪罪,也只会说他目光短浅,教坏小皇帝之类,不是什么大错。 韩若年也确实这样说他,“你该劝着陛下用功读书才是,怎么能哄着他偷懒?陛下把你的总管之职撤了,也是为了你好,免得哪天外臣把陛下读书不好的责任推在你身上。” 第6章 林宝廷只能应是,退下后仔细一琢磨,尚书房的师父们大多是谢党的人,教学极为敷衍,若其他朝臣弹劾他们,他们一定会把自己推出来做替罪羊。 那些文臣向来是屁大点小事,就能上纲上线。自己让陛下告假偷懒,带陛下去捉蚂蚱、给陛下讲鬼故事荤段子这些,让这些人一说都是大罪。 到那时,自己就不是丢了乾清宫总管太监这么简单了。 这么一想,林宝廷甚至有些庆幸。只是自己在永福宫,对于摄政王来说就没什么价值了。 摄政王需要在陛下跟前安插耳目,却没必要监视长公主。 正这样想着,忽见公主身边的贴身婢女玉盏走了过来,“殿下让我给你讲讲永福宫的规矩。” 林宝廷心说昨儿不是已经介绍过了吗?但见玉盏往后面走,就下意识跟上。 到了一个没人的位置,玉盏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展开来给林宝廷看。 这帕子上中间绣着芍药,四角分别一只绿色的蝴蝶。 林宝廷看清后,震惊地睁大双眼,“你也……” 玉盏收起帕子,“不管到哪儿,都忠心耿耿为主子效力就是了。” 第5章 尚书房。 今日当值的还是翰林学士周翊风,韩昼跟他说了让两个弟弟来尚书房读书的事儿,周翊风坚决反对,“事关重大,臣不敢做主。” 韩昼听笑了,这里的人各个不把皇帝的话当回事,他又没问周翊风的意思,是在通知他啊! “朕要与谁读书,朕自己做不了主?”韩昼问。 周翊风闻言,立刻跪下道:“陛下读书之事,并非陛下一人之事,关乎整个朝廷和大周的将来。还请陛下三思。” 韩昼跟文官们扯皮的经验还是很丰富的,“哦,那朕和两位王爷一起读书,对朕有何坏处?对大周将来有何影响?” 周翊风只觉今日的小皇帝格外难对付,小皇帝越是不急不躁,他心里越是发虚,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但他一时也顾不得细究,只绞尽脑汁应对小皇帝:“陛下与王爷所学内容不同。陛下应学为君之道,而两位王爷则要学为臣之道。” “不同吗?有哪些地方不同?师父们应该都有讲章吧,不如把讲章拿出来比对比对,若真的相差太大,朕就再考虑考虑。”韩昼道:“你也说了,此事关系重大,不如就在本月十五的朝会上进行比对吧。”本朝初一十五才有朝会,只有到了那时,小皇帝才能和文武百官见面。未亲政的小皇帝在朝会上也只是个摆设,听听而已。原主记忆里,许多官员都对不上号。 周翊风闻言更慌了,这事儿能摆到明面上对比吗?两边的讲章拿出来一看,就知道尚书房的师父们在糊弄小皇帝。偏偏还没法造假,小皇帝本人在,哪些讲过哪些没讲,他一眼就看得出来。 虽说大部分官员都没把小皇帝放在眼中,但这不妨碍政敌用这事儿弹劾尚书房的师父们。 周翊风作为谢党官员愣是抬出了摄政王,“陛下,与两位王爷一起读书之事,摄政王应允吗?” “表兄才不管这事儿。”韩昼道:“朕只是想尽到兄长的责任,更好的照顾弟弟们,不负父皇和母后所托罢了。你们不同意,拿出可以说服朕的理由。如果三日后拿不出来,朕就直接下旨了。” 韩昼说完也不管周翊风的反应,径自翻开了书本。 人家小皇帝给了朝臣们时间,周翊风还能说什么,只能先答应下来,回去在跟谢尚书商议对策。 接下来的时间里,小皇帝又恢复了平日的状态,三心二意、东张西望。 韩昼自然不用认真听,甚至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好在这个世界的小皇帝一天只学两个时辰,上午一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 申时初他就下学回到乾清宫。 林宝廷走后,小内侍们都想接替乾清宫总管的位置,挤破头在小皇帝跟前刷存在感。 小内侍们都知道主子贪玩,这个说要带主子去捉蚂蚱,那个说乾清宫后面有只猫要抱来给主子看。 韩昼心说这些都是没脑子的,也不打听打听,昨儿林宝廷为什么被撵走? 什么?打听不出来?可见没把林宝 廷巴结好。 连这点子手段都没有,就别想着贴身伺候了。有一个算一个,韩昼全都打发去不重要的位置了。 只有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内侍走到韩昼身边,“陛下,这会儿外面热,您不如练会儿字,等太阳落山了再去玩儿?老奴已经将墨磨好了。” 韩昼看看他,终于来了个有脑子的。 原主没有关于这老内侍的记忆,韩昼便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老奴张侠,负责乾清宫传膳之事。” 韩昼点点头,起身往书房去,“那你去御膳房传话,待会儿长公主会来用膳,做几道口味清淡的菜。” 张侠没多话,应声退下。 一直跟随着韩昼的小光球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长公主要来。” “弟弟突然有了改变,长公主一定好奇其中缘由。”韩昼道,他说着坐到书桌前,又问系统:“书里可提到过张侠这个人?”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应是在搜索,半晌道:“有!此人因笨手笨脚,冲撞了长公主,被罚去刷马桶了。” “冲撞?” 系统就给韩昼念了一段书里的内容,某次宫宴上,摄政王想看长公主微醺的样子,就以小皇帝的名义,将尝起来微甜,但后劲有点大的梨花白送到长公主那桌。 为了不引人注意,还有几道别的菜。裴见戚只需要说一句“这菜清淡,这酒也清甜适口。” 对长姐极好的小皇帝就会把菜送去女眷那边。 张侠送去时,却不小心打翻了托盘。吓到了长公主。 不用裴见戚和小皇帝发话,林宝廷已经把这个做事不利的老内侍处置了。 韩昼听完,气得差点把毛笔掰断,裴见戚把长公主当什么人了? 至于张侠,估计是觉得那酒不妥,故意洒了。 他就问系统,这件事之后的剧情。 系统:“之后就是晚上摄政王到了长公主宫里,还是给她灌了梨花白。长公主难得乖顺……” 韩昼:“……行了行了!” 摄政王但凡对长公主有半分爱重,也不会如此行事。 皇帝刚登基那会儿,长公主不放心弟弟,还时常到乾清宫来看他。 原主嫌长姐唠叨他,就说自己课业繁忙,姐姐没事就不必过来了,他得空去永福宫看姐姐。 长公主便很少主动来乾清宫,只等小皇帝想起她这个姐姐去永福宫看她。 她今日过来,本是想问问弟弟昨日去景仁宫之事,谁知韩昼一见她便问:“母后今日请姐姐过去说话了?” 长公主颔首,看了眼门外,“是林宝廷告诉陛下的?” 韩昼摇头,“没人告诉朕,朕自己猜的。”他叹了口气,“咱们姐弟之间的消息也太不灵通了。” 他认真的看着韩若年,少女粉面朱唇,一双眼睛清澈如水,就如同刚刚开放的娇艳海棠,未曾经过任何风吹雨打。 “姐,你就没想过在乾清宫安插耳目?” 韩若年一愣,杏眼圆睁,“我怎么能那么做?” 韩昼:“怎么不能?这乾清宫早就漏成筛子了,太后和表兄都放了耳目进来,你怎么就不能?” 太后掌管宫务,在乾清宫安插自己的人倒是不难。但裴见戚作为外臣,他是怎么做到的?“昼儿,你可有证据,谁是表兄的人?” “林宝廷” “什么?”韩若年再次震惊,“他伺候了你那么多年,怎么会是表兄的耳目?” “朕也不愿相信,姐姐不妨替朕观察一下。”韩昼道。 韩若年想了想,摇头道:“若林宝廷是表兄的人,表兄为何要把他安排到我宫里?” 自己身边又没有值得探听的消息。 韩昼道:“这就不知道了,大概表兄觉得长姐会挑拨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吧。毕竟我年纪小不懂事,表兄说什么是什么,长姐却不会如此头脑简单,就算从前被蒙蔽,可早晚会转过这个弯儿来。” 韩若年:“……”她听了这话,心中生出几分惭愧来,自己还真就是头脑简单,没有防备过表兄。 或者说,她想过要防备表兄,但又觉得不该如此。表兄对他们姐弟有恩,他们不报答也就算了,怎么能提防他。 可与此同时,表兄好像是在防备他们。 韩昼也不指望立刻就能说服韩若年,只道:“反正姐姐多留心身边的人,说不定表兄不止放了一个钉子在永福宫。” 说话间,膳桌摆好了,姐弟俩对面而坐。 韩若年这才想起问弟弟,“你昨日怎么想起去景仁宫跟郑王他们一起用膳了?” “朕作为兄长,本就该去看看他们。”韩昼道:“二弟长得可结实了,跟她娘一点都不像。” 第7章 张才人是个削肩细腰的美人儿。 “像老二那身板,不学武太浪费了。”韩昼道:“以后可以为朕打仗。” “王爷掌管兵权恐怕……”韩若年下意识道。 韩昼挑眉,心说你还知道啊!“那当年父皇为何不收回定北王手中的兵权?” 这点韩昼翻遍了原主记忆也没找到答案,小孩大概根本没关心过这件事。 他只能问问年纪稍长的韩若年。 韩若年道:“父皇本已将印信从老定北王手中收回来了。奈何七年前突厥犯边,朝中派去的统帅无能,大败而归,损失惨重。父皇情急之下,就又想起了定北王,让他重新披挂上阵。老定北王率军大败突厥,并令其签了降书。而老定北王还没来得及回京复命,便因连日劳累加上旧伤复发,撒手人寰了。” 韩昼听到这儿就明白了,老定北王为了朝廷马革裹尸。若是先帝立即收回兵权,岂不显得太无情了? 为了安抚定北军将士们,也为了利用老定北王的余威震慑突厥,只好默许把兵权交到了裴见戚手中。 裴见戚能有今天的威信,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有个好爹。 韩昼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既然如此,事情就好办了。 韩若年见弟弟这幅样子,不由道:“表兄手里的兵权轻易动不得,要是能动,谢尚书早就想办法了。” 如今边患并未彻底平息,贸然收回裴见戚手中的兵权,引起定北军中将士们的不满,既容易引起哗变,也会让周围蛮夷嗅到趁火打劫的机会。 韩昼当然明白,裴见戚也正是仗着这点,在朝中说话才这么硬气。 话题重新回到昨天的事情上,韩若年道:“陛下还是少去景仁宫的好,虽说郑王、吴王年纪还小,不会有什么坏心。但他们身边的奴才可都是慈宁宫的人。” “慈宁宫的人怎么了?慈宁宫的人才最不敢拿朕怎么样。”韩昼道:“全天下都知道慈宁宫希望朕死,朕真出了事儿,大家定然会怀疑到慈宁宫头上。为了让亲儿子继位,杀了元后所生之子,这骂名她能背,她儿子背得起吗?” 韩若年:“……” 昼儿说的好像很有道理,那自己每次去慈宁宫如临大敌的,又是为了什么呢? 韩若年一时陷入茫然,弟弟所言和从前自己的认识截然相反,她想反驳弟弟,又不知怎么说。 最终韩若年什么也没说,只是道:“话是这么说,太后不得不防。” 韩昼点头,“那是自然,当皇帝的要防着所有人。” 韩若年抬眼,对上弟弟那双乌湛湛的眼眸,莫名想起父皇。 父皇待人极为温和,哪怕对小内侍说话也是和颜悦色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温和的人,在位期间杀了自己的两个弟弟,不动声色的打压了随高祖一起打天下的武将勋贵。 韩若年从小就不敢盯着父皇的眼睛看,因为那双眼里没有温度。 此刻她才惊觉,昼儿的眉眼和父皇愈发相像。 “姐,你尝尝这个凉拌枸杞芽,真爽口。”韩昼笑着亲自把菜夹到了长公主碗里。 韩若年眨了眨眼睛,回神,昼儿要是有父皇的手腕倒好了,可他才多大,连师父布置的功课都做不好呢。 她刚放松下来,又听韩昼问:“姐姐今日去慈宁宫,是否说了要奉母后一同去避暑?” 韩若年一愣,摇了摇头。 韩昼叹气,“咱们该奉母后一同去的。否则那些谢党的人又要说朕和长姐不孝。” 韩若年抬眸,有些奇怪地看了眼弟弟,“昼儿你不是最不喜欢她了吗?” 母后对他们姐弟的嫌弃丝毫不掩饰,小时候弟弟犯一点小错,母后就要去父皇跟前告状。 韩昼鼓了鼓脸颊:“讨厌归讨厌,但礼不可废。” 韩若微愣,随即笑道:“陛下真是愈发懂事了。” 韩昼就板起小脸提醒姐姐,“姐姐也要懂事一点,你已经过了及笄之年,就该说亲了,这件事按理是由母后做主的。咱们和她的关系闹得太僵,她定然不会在这件事上用心,说不定还会借机报复姐姐,随便给你安排个驸马。” 韩若年听得面色绯红,“你小孩子家家,说这些做什么?” 韩昼就嗔了姐姐一眼,“除了朕,恐怕也没人替姐姐的婚事操心了。” “姐姐想等你长大些再出嫁。”韩若年道。 韩昼哈哈一笑:“也行,但不管什么时候出嫁,姐姐背上不孝的名声,都很难找到心仪的驸马。而且咱们姐弟名声越差,那些人越得意。” 韩若年闻言,蹙眉思索。 系统已经在韩昼耳边叫起来:“陛下,你这不是在为难女主吗?她凭什么要在后妈面前卑躬屈膝啊?” 韩昼被吵的不耐烦,“在谢太后跟前恭顺,总比在摄政王身下乖顺要好吧?” “可就算公主对太后再好,太后也不会真心待她,但摄政王待她是真心的。” 真心? 且不论裴见戚对韩若年有没有真心,就算有,这种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真心也没什么好稀罕的。 第6章 用完晚膳,韩昼还不让姐姐走,要拉着姐姐下棋。 韩若年已经许久没被弟弟这样粘过了,有些无奈,但心里却是受用的。 下棋时,韩昼丝毫没有要让着长姐的意思。 韩若年笑问:“看来陛下最近没少看棋谱,愈发精进了。” 韩昼得意:“那可不,你弟弟可聪明了。” 在别人面前需要暂时藏拙,但在长公主面前没这个必要,她在原书里能被欺负成那样,就是因为在她心里,小皇帝太弱了,不但不能给她撑腰,反而需要她来保护。 韩若年笑着睨他一眼,心里却是欢喜的,弟弟擅围棋,就证明资质不差,从前贪玩或许只是年纪太小。 这次,韩若年愿意相信弟弟,“昼儿说的有理,是该奉母后一同去,我也会多去母后跟前尽孝。” “还有,多照顾张才人和若华妹妹。”韩昼道。 “我明白,”韩若年欣慰的笑起来,“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昼儿竟比姐姐我想得还周到了。” 韩昼就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韩若年忍不住抬手在弟弟脑袋顶上揉了一把,姐弟俩仿佛回到了从前在永福宫时的亲密无间。 定北王府。 裴见戚看完手中密信,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眸。 小皇帝这几日似乎格外活跃。 是谁教他的? 长公主还是尚书房的那些师父们? 小皇帝要和两位王爷一起读书的事情已经拿到廷议上讨论了,谢党想反对,但是拿不出什么能说服小皇帝的理由。 谢党的大部分官员是科举入仕的文人,这些人结党营私,中饱私囊,但这些人却都披着遵从儒家礼法的外皮。 只要小皇帝抬出“孝悌”二字,这些文官立刻哑口无言。 裴见戚最看不惯这些人的虚伪,但这回他同样不想让小皇帝跟两个弟弟一起读书,和谢党是目标一致了。 对付这样一个小孩,哪儿有那么麻烦。 与其绞尽脑汁的从礼法上跟小皇帝讲道理,不如直接去说服他。 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夏日太阳落山晚,此时西边仍有一抹余晖。 裴见戚于是让人备马,进宫去见小皇帝。 韩昼从永福宫出来,又顺道去慈宁宫给谢太后请了个安。 他当着谢太后的面,再三表示,把弟弟们交给他,母后尽管放心。 至于母后去不去,他说了不算。 谢太后道:“哀家如何能放心你们几个孩子自己过去?万一有什么差池,哀家如何跟先帝交代。这回哀家一定要同你们一道去。” 韩昼就知道太后一定会去,但面上却十分为难,拧着眉头,“可是……” 谢太后:“陛下若是觉得哀家在那边碍眼,哀家把你们安顿好了,再回来就是。” 韩昼忙道:“儿臣怎么敢觉得母后碍眼,只是表兄……” 谢太后打断他,“只要陛下不觉得哀家碍眼就足够了。” 裴见戚那边,自有谢党跟他掰扯,同样还是那个“孝”字,就够让裴见戚闭嘴了。 韩昼刚回到乾清宫,裴见戚就来了。 “听说陛下这几日想起两位小王爷了,是不是林宝廷不在,陛下缺玩伴了?”裴见戚道:“是臣疏忽,说要给陛下选伴读,一直拖到了现在。” 韩晋、韩旭都有伴读,但小皇帝的伴读却因谢党和裴党都不让步,一直没选出合适的。 裴见戚打算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伴读人选定下来。 谁料小皇帝却道:“朕知道伴读你们一时半会选不出朕满意的,倒也不急。还是让二弟、三弟来陪朕吧。” 他鼓了鼓脸颊,脸上露出几分不服,“三弟那小子被他周围的人捧得找不着北了,朕要再不盯着他,他如何能把朕放在眼中?” 第8章 “吴王对陛下不敬了?”裴见戚问,若是因为这个,事情倒好办了。 “要说不敬倒也没有,但朕能看出来,他看不起朕。”韩昼哼了声:“还有二弟,也没什么规矩。万一哪天他们联手一起欺负朕可怎么办啊?” “陛下是君,他们是臣,他们如何敢欺负你?”裴见戚道。 小皇帝皱着眉想了想,“好像也是,那让他们和朕一起读书就更好玩了,朕可以欺负他们。”他说着坏笑起来,就是个顽皮的小男孩。 裴见戚:“……陛下不可胡闹!” “什么?连表兄也不同意这件事吗?谢党处处跟朕作对就算了,表兄怎么也这样?”韩昼一脸“你到底跟谁一伙”的表情。 裴见戚;“陛下,听话……” 韩昼:“不听!”文官要跟他讲大道理,他就跟对方讲道理。裴见戚把他当小孩子,他就耍小孩子脾气。 裴见戚冷脸,小皇帝也像没看到似的,气鼓鼓的瞪着他,“连你都听谢文升的,朕这个皇帝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裴见戚;“……” 裴见戚拂袖而去,韩昼还不依不饶,追到门口,叉着腰对裴见戚的背影喊:“表兄!裴见戚!你再这样,改姓谢算了!” 裴见戚:“……” 次日廷议,谢党官员找出几条皇帝单独读书的礼法来,无外乎尊卑有别、君臣有别之类。 但裴见戚一句话就把这些人怼回去了,“有别?那别在何处?” 官员们:“……” 按说定北王应该也希望小皇帝和两位王爷分开读书才是,昨日还默许他们反对此事,今儿怎么突然变卦了? 比起小皇帝和两个弟弟离心,裴见戚更想要小皇帝对自己绝对信任。 如果连这点都没了,其他的都是白费心思。 谢党本来就底气不足,被裴见戚以及他手下的几名武将勋贵一拦,他们也只好妥协。 他们当下要争取的是另一件事,那就是让太后一同去北苑避暑。 裴见戚只是云淡风轻说了句陛下过几日要去北苑避暑,一是要准备天子仪仗,二是要调动禁军侍卫过去。 銮仪卫指挥使立刻站出来问:“是否需要准备太后仪仗?” 裴见戚:“不必。” 此话一出,殿内的文官们立刻议论起来,谢文升捋着胡须看向裴见戚,“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王爷的意思?” “自是陛下的意思。”裴见戚面不改色。 “陛下如今已懂得孝悌之道,怎么会抛下太后,带着兄弟姐妹们去避暑?”谢文升道:“臣相信陛下不会这般糊涂。陛下若真这般想,王爷也一定会劝诫陛下,不让他背上不孝的骂名。” 有读书的事情在前,裴见戚反倒不好指责谢文升拿“孝道”来压人了。 他面色微沉,小皇帝登基以来,这还是头一回被谢党怼得哑口无言。 “太后向来喜清净,平日都不叫晚辈去请安的。估计也不愿去北苑吧?”有裴见戚手下的官员站出来道。 “那就去问问太后的意思。”谢文升道:“北苑是皇家别苑,谁去避暑,谁不去,本就是宫里的贵人们说了算。” 问的结果自然是谢太后要去,而且人家理由很充分,孩子们都太小了,长公主也不顶什么用。她跟着去就是为了安顿孩子们。 皇家母慈子孝,兄友弟恭。为人臣子还有什么好说的? 哪怕裴见戚让人弹劾谢党官员,搞得谢文升焦头烂额,也不影响太后随驾去北苑避暑。 到了十五朝会上,韩昼也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 韩晋和韩旭已经到尚书房读书了,尚书房一下热闹起来。 小皇帝坐在上首,师父们站在皇帝面前,面对皇帝逐字逐句讲解《论语》,两位王爷并他们的伴读们则坐在师父后面,只能看见师父的背影。 这让韩旭很不舒服,他主动问问题,师父才会侧身回答他。 于是韩旭就频繁的问问题,小皇帝像是不甘示弱,也抢着提问。 头一日小皇帝的问题还很简单,到了第二日,小皇帝像是跟韩旭学的,问得问题越来越有水平。 师父们应对得冷汗岑岑。 但韩昼能听出来,这些人回答小皇帝时明显有所保留。 也不知是怕小皇帝听不懂,还是不希望让小皇帝听懂。 尚书房的师父们大多是翰林院的官员,也就是这一两年的科举的一甲。 按照先帝朝的规矩,翰林院官员日后或入六部,或为阁臣。 这样的人要是没调教好,后患无穷。 小皇帝和韩旭你追我赶的学习,唯独苦了韩晋,他本来就学得慢,师父旁征博引,又增加了这么多内容,他跟听天书似的,根本跟不上进度。 这日他终于鼓足勇气,问了一个问题。 今日当值的还是周翊风,刚回答完吴王所问的艰深问题,听了郑王的问题,还有点不适应。 仿佛一下子从《易经》切换回了《三字经》。 他还没切换回来,仍像回答韩旭那样,掉书袋回答了一堆“之乎者也”。 韩晋听得一脸茫然,还想再问,就听周翊风道:“王爷若有哪里不懂,臣待会儿再为您解答,莫要耽误陛下的时间……” 话音未落,就听小皇帝冷冷开口:“朕和吴王提问,师父就认真回答,郑王提问,师父就这般态度?什么意思?” 周翊风立刻跪了下来,“陛下息怒,臣真的只是怕耽误时间。” 韩昼随手抄起白玉镇纸就砸了过去,镇纸堪堪擦过周翊风的肩膀,咣当落地。 周翊风这才真正生出畏惧。 韩昼站起来,指着他道:“朕还在这儿,你就敢打着为朕好的名义欺负朕的弟弟,背后还不知如何打着帝师的旗号作威作福呢?” 文官们最会小题大做,韩昼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臣不敢……”周翊风已经开始磕头了。 在场的小少年们都看愣了,大家都是头一回见陛下发火。 韩晋下意识道:“陛下息怒,是臣弟问得太蠢……” “只要是与课堂内容相关,再简单的问题他都应该耐心回答。”韩昼面对韩晋,神色顿时缓和下来,还在弟弟肩膀上拍了两下。“不是你的问题。” 韩晋对上皇兄的眼神,想起了父皇,父皇在的时候,也会这样鼓励安抚自己,从来不会嫌弃自己笨。 小少年心里蓦地一酸,眼眶瞬间红了。 第7章 韩旭知道周学士是外祖父的门生,他是该向着周学士说话的。 可周学士刚才的确区别对待了,自己若是向着他,两个哥哥都不高兴。 韩旭迟疑着,一直没开口。 韩昼就让周翊风站起来,“你这种捧高踩低的势利小人,不配为人师。”他说着摆摆手,“原回翰林院混日子去吧。” 周翊风刚想站起来,又跪回去了,“陛下,臣知错了,臣下回一定尽心教导陛下和两位王爷,不敢有半点敷衍。” 韩昼直接喊人:“来人!送周学士出去!” 立刻有两个小内侍入内,他们刚就听见屋里小皇帝大发雷霆,只是不好进来劝,赶紧让人去通知摄政王了。 听小皇帝叫他们把周学士带下去,他们还有点迟疑。 韩昼见那两个内侍不动,皱起眉,“朕只是让你们送周学士回翰林院,又不是让你们把他压入大牢,这都不行?普通人家的小孩对师父不满,尚且可以换掉师父,我们皇家子弟,难道只能忍着?” 他这话把郑王、吴王也带上了。是皇家兄弟对师父不满,而不是韩昼自己挑周翊风的毛病。你们不把十岁幼帝当回事可以,不把皇权当回事,放在任何时候都是大罪。 韩旭看不下去了,感觉这些人太不把皇兄放在眼里,就板起小脸道:“周师父,您先下去吧。” 周翊风本还等着吴王为自己求情,谁料吴王半天一声不吭,开口竟是要让他退下,周翊风脸色涨得通红,只好向韩昼一礼,“臣告退。” 韩昼:“……” 几十年没受过这样的气,自己让他退,他半天不动,韩旭一句话,他就告退。 系统这时候跳出来,“陛下这回意识到吴王的威胁了吧。” 韩昼知道系统又要替裴见戚说话,就没搭理他,只是冷冷扫了眼屋中的小少年们。 “当初在景阳宫读书时,师父们可曾敷衍了事?” 伴读们不敢吭声。 “你们以为不说朕就查不出来?”韩昼说着看了眼韩晋和韩旭,意思是他听两位王爷的。 这些伴读可不敢保证两位王爷会为师父们说话,尤其郑王韩晋,有小皇帝这般维护,他胆子也会变大,万一私下跟小皇帝告状怎么办? 于是,立刻就有人站出来说:“回陛下,卫岩卫师父上课照本宣科,我们都听不懂。” 他这一开头,其他人也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说景阳宫的那些师父们。 第9章 韩昼冷脸听着,都暗暗记在心里。 伴读们还没说完,外面人通传,“摄政王来了。” 韩昼:“……”裴见戚消息是真够灵通的。 裴见戚一只脚刚迈进屋内,小皇帝就起身朝他跑来,委屈的喊了声“表兄”。 裴见戚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小少年,“听说陛下和师父发了脾气?” “嗯。”韩昼气鼓鼓道:“是周学士先打着朕的旗号敷衍二弟,朕听了才生气的。” 裴见戚看了眼韩晋,韩晋有些无措,下意识低下脑袋。 裴见戚道:“今儿没了师父,这书也没法念了,不如就先下学?” 韩昼颔首,转头对两个弟弟道:“你们不必担心,朕一定将此事查明,为你们出气。” 他这话把韩旭也带进去了,韩旭嘴巴动了动,最后只是乖乖道:“谢皇兄。” 他说完还拉了下韩晋,韩晋才慢半拍道:“谢皇兄!” 韩昼和裴见戚回到乾清宫,一路上韩昼都在嘀嘀咕咕说着自己对周翊风的不满。 “表兄一定要帮朕收拾他,他只听三弟的,不听朕的……” 裴见戚深深看了小少年一眼,他就说,这孩子不会为了没什么感情的弟弟出头,而是自己对周翊风不满。 他先是安慰了小皇帝几句,保证自己会帮他出气,等到了乾清宫,又对小皇帝道:“臣劝陛下不要和他们一同读书,陛下不听,如今受了委屈,后悔了吧?”裴见戚想趁机把小皇帝和两个王爷分开。 韩昼冷哼:“当然不后悔,要不是朕和他们一起读书,还不知道这些师父如此放肆呢!” 裴见戚:“这些文官向来以谢文升马首是瞻。在他们心里,吴王才是明主。” 韩昼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裴见戚这手段和那些挑拨离间的奴才没什么区别。 ……虽然上不得台面,但对十来岁的小皇帝而言还真有效。可惜小皇帝身体里是老皇帝的灵魂。 韩昼就把伴读们说的那几个师父的名字告诉裴见戚,“这些人表兄也去查查!替朕敲打敲打他们!” 裴见戚颔首,从前在景阳宫给两位王爷教书的师父大多是谢党的人,他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清掉几个谢党爪牙。 小皇帝见状,高兴的蹦起来。还留裴见戚在乾清宫用了顿点心。 不到半天,尚书房的事情就已经在官员之间传开了。 小皇帝没法干涉外朝事 务,但尚书房,小皇帝自己学习的地方,人家总能做主吧。 “正如陛下所言,寻常学生对师父不满都是可以换掉师父的,皇家怎么可能没这个权力?”谢文升道:“陛下要查这件事,谁也拦不住。”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翰林院那几位被查?裴见戚抓住这个机会,定然会下狠手的。”谢文升长子谢潮皱眉道。 “周翊风是保不住了,其他人赶紧进宫向陛下谢罪,还有希望保住他们的乌纱帽。”谢文升道。 “这会不会是摄政王授意,否则陛下怎么好端端的跟师父过不去?”谢潮猜测。 谢文升瞥了儿子一眼,“你才想明白,让郑王、吴王去尚书房读书,就是为了找个机会清查翰林院。” 翰林院的官员自诩清流文官,本就和定北王这种靠军功起家的勋贵不对付,加之这些人如今又大多与谢党有来往。裴见戚想收拾他们也不是一两天了。而此事,恰好给了他一个契机。 小皇帝被他忽悠的团团转,只要裴见戚告诉他,做这件事可以压制谢党的气焰,他自然不会反对。 “怪不得之前裴见戚变卦,估计他第一天反对只是做做样子,让我们以为他是被陛下磨的没办法。”谢潮嘀咕:“此人实在狡诈!” 谢文升冷哼,“裴见戚时间不多,自是要比我们急。”皇帝的信任是最不可靠的,小皇帝终究会长大,他必须在小皇帝长大之前,彻底将天下大权握在手中,到那时,哪怕小皇帝想反抗,也无力回天。 可有他谢文升在,就绝不会让裴见戚如愿。 韩昼上午大闹尚书房,下午就拉着两个弟弟在御花园玩弹弓。 韩晋在兄弟三人里力气最大。玩起弹弓,总是用力过猛,弹丸飞的老远。 今早皇兄为了他发那么大脾气,韩晋心里感动。回去讲给娘亲和妹妹。 张才人却让他别和陛下太亲近,更不要去讨好陛下。 韩晋不明白母妃为何这样叮嘱,但他想和皇兄亲近还不太敢呢,更不知如何讨好。 韩旭中午也去见母后了,母后听说皇兄撤了周翊风帝师的职,很是不满。 还怪他当时没帮着周学士说话。 韩旭倒是想替周学士说话的,但当时皇兄气势太强,又很有道理,他真不知如何开口。 韩旭本就不太会玩弹弓,心里又装着事情,连弓都拉不开了,更别说让弹丸击中前面的目标。 韩昼就上前,握着弟弟的手调整他的动作。 韩旭身体僵了下,但一下就想到了两年前,父皇也曾这样教他玩弹弓。 那弹弓是父皇给他送的生辰礼物,弹丸都是小金丸,他射出去,前面几个小内侍抢着捡。 韩旭心情一时有些复杂,回头看了眼皇兄。 韩昼含笑与他对视,嘴上还嫌弃,“一看三弟平日就不怎么活动,小胳膊一点力气都没有。” 韩旭:“我平时没什么机会玩这个。” 韩昼点头,表示了解,“皇考去后,应是没人陪你玩弹弓了。” 韩旭一愣,眼睛不自觉瞪圆了,“皇兄如何知道父皇教我玩弹弓了?” “当年父皇教你玩弹弓,朕瞧见了,小金珠子到处飞。”韩昼道。 原主就暗下决心,自己一定要比三弟更会玩弹弓,为此一个人在永福宫练习,可惜他没有金弹丸,只有小石头。 但这些他没有和弟弟说,只是摸着弟弟的脑袋,“今后皇兄陪你玩儿。我比父皇还会玩弹弓呢。” 二人说话时,韩晋就在一旁听着,皇兄真的很好啊! 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皇兄呢? 韩旭的心中也闪过类似的念头,皇兄是不是好皇帝他不知道,但肯定是个好哥哥。 兄弟三人正玩耍,有人来报,说翰林院的几位官员进宫来向陛下和两位王爷请罪了。 韩昼他们于是回到乾清宫。 这三人都是从前在景阳宫给韩晋、韩旭教过书的,其中二人是谢文升门下,另一人跟谢党倒没什么联系,单纯是捧高踩低,没把母家卑微的郑王放在眼中。 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两位小王爷都不在景阳宫读书了,小皇帝还会把这事儿翻出来。 三人暗叫倒霉的同时,也意识到小皇帝并不好糊弄,就算是摄政王授意,小皇帝能配合到这种程度也不容易。 他们向皇家三兄弟请罪后,韩昼道:“愿三位卿家以今日之事为鉴,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朕念在你们为两位王爷传道解惑的份上,便不予深究。但朕和两位王爷心里可都有数,若日后你们仍看不清谁是主子,就别怪朕不客气。” 三人立刻叩头谢恩。 韩昼不仅是在替郑王出气,也是在给翰林院的官员们敲警钟。怠慢郑王等于怠慢皇家。 管你是谢党、裴党,这天下是韩家的天下,韩家人才是你们的主子。 韩昼饶了这三名官员,裴见戚却没那么容易放过这件事。周翊风是被整的最惨的那个,很快就有御史弹劾周家族人侵占民田,周家的下人也多有仗势欺人之事,周翊风被革职查办。 另外几名师父也有被弹劾,甚至连没有在景阳宫教过书的翰林院官员也被牵连。 这些事,韩昼就不管了,他没亲政,就只从自己能插手的事情上入手。 至于朝堂上谢党如何焦头烂额,那可都是摄政王借机清理对手,跟他这个小皇帝没关系。谢党要是不服,尽管冲着裴见戚去,别来找他。 他只是一个爱护弟弟的好哥哥而已。 谢党官员焦头烂额,谢太后最近却是心情舒畅。 长公主和小皇帝不再给她添乱,到了北苑,各处内侍宫女的安排,也都任凭她做主。 她立刻又在韩昼和韩若年跟前安插了几个耳目。 张侠很快就查出哪些人在往外送消息,他悄悄告诉韩昼,韩昼满不在乎的一笑,“不用管他们。” 到了北苑,韩昼天天带着两个弟弟玩儿,还说要给他们请武师父,教他们骑射。 韩晋、韩旭都很高兴,韩晋知道自己读书不行,说不定能练好骑射功夫,带兵打仗。 韩旭则是愈发觉得皇兄像父皇一样关心着自己。他只是随便提了一句父皇修校场是为了让他们练骑射,皇兄就立刻安排上了。 谢太后的人就发现,两位小王爷跟陛下愈发亲近了,有几次甚至主动去找陛下玩儿。 谢太后把儿子叫到身边,怒其不争地点着他的脑袋,“你这个没出息的,人家一点小恩小惠,你就巴巴的凑上去。” 第10章 韩旭在母后跟前十分乖顺,回了自己的住处却板着小脸教训下面的奴才,别屁大点事就跑去找母后告状,“谁再多嘴,本王就打发你们去刷马桶!” 但下次他和二哥去找皇兄下棋,母后还是知道了。 可二哥去找皇兄的时候身边就没带奴才,估计也是怕他们去找张才人告状。 那到底是谁说的呢?总不能是皇兄身边的人吧? 不管是谁的奴才去母后跟前多嘴,小韩旭都有点烦了。母后的耳目太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第8章 大周开国不久,高祖、先帝两朝边疆又常有战事。国库并不富裕,皇家也没什么钱,北苑修得并不算奢华。 韩昼带着两个弟弟玩耍时,就会和他们讲一讲朝廷的艰辛。以及大兴土木的弊端。 又说当初高祖在时,就有大臣建议修别苑,高祖没答应。先帝也是等边疆稍微太平些了,才敢动工。 而韩旭的外祖父,谢文升谢尚书,却在京城有一个很大的园子,听说谢家前两年还在苏州买了一处前朝名仕留下的园林。 “朕只听说江南园林风景秀丽,小小天地之间有山有水,可惜不能得见。”韩昼就闲聊似的和韩旭说:“等三弟以后去江南就藩,就能一饱眼福了。” 韩旭点头,心情却很是复杂,听了几天的朝廷艰难,民间疾苦,他现在一点欣赏江南园林的心情都没有,反而觉得外祖父家太能挥霍了。在皇兄跟前,不由有些惭愧。 韩昼见了,忍不住摸摸他脑袋。 他还真要感谢太后把小韩旭当明君培养,让他心里知道是非曲直。若他是个只知享乐的小纨绔,自己再说民间疾苦,他心里也不会有半分愧意,更意识不到谢文 升并非所谓的文臣表率。 韩旭有一瞬间害怕皇兄问责外祖父,但皇兄话里始终没有责怪之意,只有羡慕。他就更心虚了。 加上周翊风被查出纵容族人强占民田等事,韩旭只觉丢人。 他恨不得立刻去见外祖父,提醒他管一管手下那些人,自己也收敛一点。 可他见到外祖父的机会不多,只能跟母后说,让母后劝劝外祖父。 谢太后蹙眉,小皇帝是故意和自家儿子说这些的吗? 她就细问兄弟三人一起玩的时候,小皇帝还说什么了。 韩旭对母后这种事无巨细都要打听的行为有点不满,但还是乖乖学舌。小皇帝可不止说谢文升,还说裴见戚的母亲舞阳公主,舞阳公主在凉州的公主府也非常大非常豪华,当年高祖为了让幼女在北地过得舒心,花了不少银子。 而如今裴见戚在京城所住的宅子,是小皇帝赏的,这宅子从前是前朝宗室的府邸。小皇帝让人全部翻修了一遍,又扩建了一进院子,是大周开国以来,规格最高的王府。 “陛下话中有没有不满?”谢太后问。 韩旭摇头,“皇兄就是顺嘴一说,还挺骄傲呢。” 谢太后想了想,照这么说,人家小皇帝都没在意,是自家儿子钻牛角尖了? 她就叮嘱韩旭,“以后少去打扰你皇兄,到了这边整日就知道玩儿,你的功课都耽误了。” 韩旭鼓了鼓脸颊,“才没有,我们在一起也经常讨论学问的,皇兄不懂的还会问我呢。” 这就是小韩旭愿意和两个哥哥玩的另一个原因了,他偶尔能当哥哥们的小先生,成就感满满。 谢太后:“……” 谢太后见劝不动,索性来硬的,要求小韩旭每日一下学就到她这儿来做功课。 韩旭反抗无果,第二天见了两位兄长都蔫头耷脑的。 韩昼还安慰他,“兴许是你每天在外面玩,母后一个人孤单了,你多去陪陪她也好。咱哥仨以后玩得机会还多呢。” 韩晋也在旁附和,“就是就是。” 小韩旭这才高兴起来。 系统就看不明白了,陛下放着摄政王不拉拢,非要讨好一个小屁孩。 “吴王难道还能因为兄弟情,就放弃争夺皇位?” 韩昼根本就没把俩弟弟当成对手,没了谢党,韩旭凭一人之力根本无法篡位。反之,只要谢党足够强大,就算韩旭没有篡位的野心,也会被推着走。 他要做的就是让韩旭不被谢党控制。 韩昼大闹尚书房后,周翊风被换成了伴读们公认上课认真的翰林院侍读学士罗景明。 罗景明是三年前那一届科举的二甲第一,听说他本是探花,却因长得太丑,年纪也大,被先帝往后挪了一名。 罗景明今年已经四十有三,身材瘦小、皮肤黝黑,要不是穿着官服,活像个田间种地的老农。 他讲课极为有耐心,哪怕是伴读有问题,也会认真回答。 但他也很严格,布置的功课都会认真检查,就算是小皇帝,也别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浑水摸鱼。 偏偏韩昼还要稍微维持一下自己不爱学习的人设,仿佛用功只是为了跟三弟比,三弟会的他也会就行,三弟不会的,他也不求甚解。 但偶尔小皇帝又能冒出几个十分有深度的见解。这些见解并非是能从圣贤书上学来的,像是深谙人心的官场中人才能有的体会,连罗景明都听得心惊。 两个小王爷倒是半懂不懂,没觉得皇兄这些观点多么难得。 这日下学后,罗景明就状似无意地问韩昼,“陛下如何得知盐政官员的那些门道?是从前的师父给您讲得吗?” 韩昼摇摇头,轻描淡写道:“是父皇给朕讲的。” 他这音量故意让周围的韩旭、韩晋并他们的伴读也都听到了。 众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不信,先帝一点也不看重陛下,为何会给陛下讲这些? 可除了先帝,能知道这些事的人也不多,小皇帝能接触到的就更没几个了。连摄政王裴见戚都不一定能了解江南盐政的那些门道。 韩旭心中有些失落,毕竟父皇在世时可没给自己讲过这些。 韩晋倒是无所谓,单纯是更崇拜皇兄了。 罗景明则在想,陛下天资聪慧,先帝未必就没有要把皇位传给他的意思。只是谢党放大了先帝宠爱幼子之事。 既如此,罗景明就更觉得小皇帝是可造之材,明主之相,可惜无人辅佐。 下学后,他没立刻回翰林院,思来想去,又转头去了小皇帝住的兴圣殿。 韩昼却没让他进来,而是让小内侍出去传话,“就说朕累了,想睡会儿。” 罗景明听完小内侍的转述,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小皇帝聪明是聪明,就是太不知上进了。摄政王和谢党乐见其成,他却是心痛不已。好好的一个苗子,硬是让那些奸佞小人给带歪了。 罗景明回到家中,一夜未眠,想如今的局面,想大周的未来,想自己的抱负。 次日他不当值,但还是到了北苑,想再次求见陛下。 此时韩昼正与裴见戚商议请武师父的事情,裴见戚听闻有官员要求见小皇帝,眸中闪过一抹异色,看向韩昼,“陛下若有事要与罗学士商议,臣就先告退了。” 韩昼心说这个罗景明怎么没转过弯来啊,还偏偏让表兄撞见了。他忙道:“哪儿有什么正事,不过是朕昨日听讲时走神,他对朕不满,要来劝学的而已。” 这话倒是不假,韩昼还不能绝对信任罗景明,自然不会撒谎,万一这人哪天投靠了裴见戚,他不是要露馅。 他这不耐烦的态度,让裴见戚瞬间放松了警惕。 罗景明还真把自己当帝师了,可惜小皇帝不领情。 “就跟罗学士说,本王正与陛下商议要事,他有什么事儿在奏折中汇报便是。”裴见戚对来传话的小内侍道。 韩昼喊张侠进来,“你跟他一起去,就说朕知道他要说什么,《劝学》朕早背会了,不用他唠叨。” 张侠应声。 裴见戚看了这老内侍一眼,等两个内侍退出去后,仿若随口一问:“臣见张侠这几日经常近前伺候,看来陛下用着挺顺手。” 韩昼道:“他人老实,不多话,还行。” “那便让他做乾清宫总管太监吧,您身边这么多人,没个管事的容易乱套。”裴见戚这话是在试探小皇帝,看他是否真的借此机会,提拔自己的人。 韩昼表现的无可无不可,“张侠也是矮子里面拔高个罢了,都没林伴好。但天子一言九鼎,朕也不好把林伴调回来,且先将就着吧。” 当日韩昼把林宝廷赶走,裴见戚心里其实有过怀疑。虽说小皇帝理由正当,但那理由,又不像是贪玩的他能想出来的。 今日一看,他更加觉得当日之事蹊跷,难道是有人让小皇帝把林宝廷撵走? 除了自己,小皇帝还听谁的? 裴见戚脑中闪过韩若年的身影。 韩昼随手从盘子里拿了块蜜饯塞嘴里,岔开话题,“那罗景明长得也太寒碜了,别说他没什么正事,就是有,朕也不想让他当面奏对。” 第11章 “陛下若是对此人不满,臣可以再为陛下换个师父。”裴见戚回神,看向韩昼,罗景明这种人,不知天高地厚,偏偏为人清正,既不攀附谢党,也不给武将勋贵们好脸色,这种人跟陛下接触的次数多了,难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小皇帝远离这种人。 韩昼道:“算了算了,他讲课朕闭着眼睛听。”希望罗景明这次能转过弯来,别这么鲁莽。 再有一次,他可就危险了。 罗景明没有皇帝传召,连北苑都进不去,只能在别苑外等着,等了半天才等到小内侍回来。 可去传话的是一个,却回来了两个。 小内侍先传了裴见戚的话,罗景明听得面色十分难看。 张侠也不管他的神情,又把小皇帝让他传的话说了一遍。 罗景明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天气炎热,罗大人还是赶紧回翰林院去吧。当心染了暑气。”张侠笑眯眯道,又重复了一遍,“您想说什么,陛下都知道。” 罗景明心灰意冷的回到马车上,又不自觉把两名内侍的话回想了一遍。 他猛地回过味来,一拍额头,是自己太莽 撞了,陛下被摄政王和谢党所挟制,单独见他,自会引起摄政王和谢党的怀疑。 他恐怕还没来得及为陛下做什么,就要被按上莫须有的罪名,赶出朝堂了。 陛下不见他,恰恰是在保护他啊! 果然,等到罗景明当值的日子,韩昼交的功课里有一篇抄写了《管子》的内容。 小皇帝还没开始学《管子》,这篇功课也不是他布置的。 但罗景明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难道小皇帝将他比作管仲? 罗景明抬眼看向小皇帝,小皇帝眨了下眼睛。 罗景明只觉浑身上下的血流都变快了。 他让自己冷静了一点,或许只是自己多想。 但接下来的课上,小皇帝又似无意般问起“房谋杜断”、“如鱼得水”等典故。 罗景明要是再不明白,这科甲第四就白考了。 他心中激荡,面上仍不动声色,按部就班地讲着《为政篇》的内容。 屋里其他小少年压根没察觉这君臣二人在暗度陈仓。 今日学《为政篇》,韩昼作为皇帝,想到一些君臣相和的典故不是很正常吗? 韩晋也很喜欢罗景明这位师父,从前在景阳宫,就只有罗师父会耐心回答自己的每一个问题,甚至还会在课后询问自己有哪里不懂。 如今跟着皇兄一起,罗师父更加认真,还会讲一些历史典故。 韩晋听不懂那些历代大儒对《论语》的诠释,听听故事还是没问题的。 皇家三兄弟近日不仅有了满意的文师父,还多了一个新的武师父。 此人乃安国公赵昌元。 第一代安国公是高祖同乡,高祖打天下时,他倒也出过些力,但因没读过书,也不够勇猛,论功劳并不算突出。立朝后,全靠同乡情分,封了个安国公。 本朝开国的四公世袭罔替,赵昌元是老安国公的长子,从前负责京郊大营,后被先帝撤职,裴见戚回朝后,重新启用他,算是裴党之一。 既然是裴党,自然不会怠慢小皇帝,至少要保证小皇帝的安全。 但要让他认真教小皇帝学武,倒也不大可能。 只是陪着皇家兄弟们活动活动筋骨,打发时间罢了。 小皇帝对他却极为崇拜,赵昌元才给他们上了几天课,他就以赵昌元武艺精湛、教授有方为由,给他赏了一匹宝马和两千两银子。 这是小皇帝登基以来,头一回赏赐裴见戚以外的官员。 第9章 听系统说,原剧情里,这位安国公赵昌元和裴见戚闹掰了。 起因是他想让自己的儿子赵凛尚公主,裴见戚表面装作为难,背后用了点手段,让一些纨绔子把赵凛带去青楼,学了些不好的习气,没几天就爱上了青楼里的姑娘,还闹着要把人家赎回家。 赵家唯一的读书苗子就这样被糟蹋了,赵昌元查出是裴见戚推波助澜后,对他恨之入骨。 几次在朝堂上挑衅他,甚至想拉拢其他武勋与他对抗。 但后来他的计划被裴见戚察觉,反将一军,正好边疆起了战事,派赵昌元去运送粮草,赵昌元接到错误的消息,以为前线大营换了位置。 结果前线战士因为粮草不足,打了败仗,赵昌元因此获罪,不但没了爵位,一家子流放岭南,途中赵家的老太君就病死了,赵昌元也身染重疾。 赵凛更是疯魔了一般,一路上试图散播裴见戚的谣言,然后被裴见戚派去的暗卫刺杀。 安国公从此就成了大周的罪人,其他武将勋贵见此,人人自危,再也没人敢挑战裴见戚的地位。 系统说赵凛是恶毒男配,韩昼实在不觉得这人和“恶毒”沾边,顶多是定力差了点,轻易落入别人圈套。 反倒是裴见戚,用这种法子糟蹋一个十五六岁准备入仕的少年,才是真恶毒。 你自己不娶长公主,别人想尚公主,你又见一个害一个。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裴见戚大概是觉得老安国公不在了,赵昌元能力有限,先帝朝还犯过错,能被自己所用,一定会感恩戴德,唯命是从。 就放心地派他来当武师父了。 谁能想到他这一安排,过于符合小皇帝的心意。 小皇帝刚登基,就给裴见戚赏赐了六千两银子,他本是要赏赐一万两千两的,被裴见戚拒绝了。 定北王府缺的从来就不是钱,裴见戚连连推辞,最后就只收了六千两,当然还有那座摄政王府。 果然,他在朝会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辞了陛下的赏赐后,文官们想再给他扣威胁皇权的帽子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裴见戚不过是个在朝廷危难之时,出来主持大局的忠臣而已。 小皇帝在那之后对他也更加信任,常说有表兄这样淡泊名利之人为百官表率,吏治何愁不清? 比起那六千两银子和雕梁画栋的王府,裴见戚更在意此事给他带来的名声。直到小皇帝赏赐了赵昌元。 两千两银子和一匹宝马只是个开始,几日后,小皇帝又留赵昌元在北苑进宴,吴王和郑王自然也在座。 听说小皇帝还问了赵昌元家中的情况。 赵昌元膝下两子,长子赵凛今年十六岁,次子赵冲十二岁。 韩昼他们见过赵昌元次子,是来给他们当陪练的。小少年颇似其父,小小年纪已有武将之风。 韩昼便像是好奇似的,问起了赵昌元长子赵凛。 这几天相处下来,赵昌元在皇家兄弟面前已经没那么拘谨了,知道这哥仨和一般的小孩没什么区别。小皇帝作为哥哥,知道照顾弟弟们,但要说更多的心机,也没多少。 加之他喝了点酒,放松下来,话匣子就打开了,说起了那个和赵家家风格格不入的长子赵凛。 赵家都是大大咧咧的武人,唯独赵凛从小哭爱读书,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赵昌元嘴上嫌弃,其实是有点骄傲的,赵家终于出了个肚子里有墨水的。 赵凛未来打算考科举入仕,赵昌元还挺期待,这小子争点气,说不定哪天在文官之中也能和谢党分庭抗礼。 君臣几人的对话当晚就传到了裴见戚耳中,他看完密信,神情阴鸷的吓人。 安国公在开国勋贵中并不算功高,只因与高祖同乡,多得了几分信任。但高祖大概也知道自己这个老乡没什么出息,与皇家联姻之事从来轮不上安国公。 先帝一朝就更不用说了,就因为京郊大营有将士赌钱,先帝便问责赵昌元,以失察之罪,撤了他的职。 要不是自己,安国公就是开国勋贵里最不起眼的那个,能保住爵位就不错了。 这才短短几天,赵昌元就凭借给皇家兄弟教授骑射的机会,讨好小皇帝,甚至开始在小皇帝跟前介绍他的两个儿子。 赵凛他是见过的,生得芝兰玉树,气质超逸。十六岁就已颇有名仕之风,十六岁…… 那岂不是正与长公主同岁。 赵昌元口若悬河的介绍自己的长子,莫非是想让自家长子尚公主? 毕竟如今并无战事,赵昌元很难有所作为,而且有自己在,哪怕有战事,赵昌元能否上战场刷军功还得看自己安排。 而赵凛虽有才名,却还没参加过科举,一时半会无法入仕。 赵昌元要是想尽快把赵家和小皇帝绑在一起,跟皇家联姻是最简单的法子。 与此同时,他也不会得罪自己。自己哪怕有再大的权力,也没法干涉长公主的婚事。 思及此,裴见戚眸中神色更加晦暗不明,别的事倒还罢了,此事他一定要管。 次日,裴见戚入北苑面圣,状似无意地问起小皇帝给赵昌元赏赐的缘由。 这事已经过去了几天,虽然朝野之间多有议论,裴见戚却没管。他若连这事儿都管,倒显得他小气似的。只许皇帝赏赐自己,不许皇帝赏赐别人。 第12章 可是牵扯到她,他必须要早做准备。 “自然是朕和二弟、三弟都对安国公十分满意。”韩昼面对特意为此来北苑见他的裴见戚,一脸无辜。 “让陛下和两位小王爷满意,是赵昌元的分内之事。”裴见戚淡淡道。 “能把分内之事做好的人也不多呀。”韩昼道:“而且赵昌元是表兄举荐之人,朕恩待于他不是应该的吗。” 裴见戚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顿了下才起身郑重道:“陛下带臣之心,臣感激不尽,可陛下实在不必看在臣的情面上,如此厚赏臣所举荐之人。这样反倒会让谢党有了攻击臣的理由。” 韩昼愣了下,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懊恼的拍了下额头,“哎呀,朕怎么没想到这点,是朕不好!” “陛下不必自责,下不为例。”裴见戚见他如此,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难得放柔了语气。 韩昼:“……” 踏马的!气死了!“下不为例”这词是能对着皇上说的吗?你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韩昼在心里把裴见戚五马分尸,面上还是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点头道:“知道了。” 赏都赏了,也不可能收回。裴见戚没有再揪着这件事不放。 又试探了下小皇帝对赵凛的态度,“臣听闻安国公的长子颇有才名,陛下可愿一见?” 韩昼疑惑,“见他作甚?他十六了,又不能给朕当伴读。” 若陛下也有要让赵凛当驸马的意愿,定然会抓住这个机会,十六岁也不是不能当伴读。 可陛下直接就拒绝了,裴见戚松了口气。 他心下不禁冷笑,赵昌元算盘打得再好,遇上个小孩,也只是白费心机。 裴见戚回到王府,让人往安国公、镇国公、武平侯等家送请帖。王府莲池里的莲花开了,明日请诸位世交来王府赏莲。他要当着这些勋贵的面,敲打敲打赵昌元,也给其他几家敲个警钟,他能让他们东山再起,同样能把他们压得喘不过气。 别想着越过他去讨好小皇帝,小皇帝不还是得看他的脸色? 各家收到请帖,也多少能猜到是因为什么事儿。 安国公小小的出了下风头,其他勋贵有羡慕的,也有替赵昌元担心的,更有看热闹的。 如果只是一两次赏赐倒还罢了,可赵昌元这差事可以天天见到小皇帝,君臣之间只会越来越熟悉。 赵昌元难保不会有别的心思。 摄政王又不是傻子,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这件事发生。 敲打赵昌元是早晚的事情。 但他们没想到会这么快。 皇上给别人这么一点点恩宠,摄政王都容不下。那他们以后的日子肯定也不好过。 连其他几家都这么想,赵昌元作为当事人,更是十分忧虑。 自己也没做什么啊,伺候好陛下和两位小王爷不也是在完成摄政王交代的事情吗? 谁知自己完成的太好,小皇帝一高兴给了点赏赐。两千两,对安国公府来说真不算多。 摄政王不会就因为这个,对他心生不满吧? 下午赵昌元入北苑教小皇帝和两位王爷学武,韩旭见他心事重重,就问了句:“安国公有什么烦心事吗?” 他也很喜欢赵师父,这个年纪的小孩,对赵昌元这种高大英武之人本来就多几分崇拜,加之赵昌元说话挺有意思,在他们面前既不摆师父的架子,也不会唯唯诺诺。 赵昌元笑道:“回殿下,臣并无烦心之事。” 韩昼看过来,“安国公是不是为钱发愁啊,听说你府上开销很大。”赵昌元的母亲和祖母都还在世,老安国公的几位庶子也都没什么差事,一大家子就靠家里那些庄子铺子过活。 “回禀陛下,臣家中花钱的地方的确不少,不过蒙高祖眷顾,赏赐许多田庄店铺,倒也不至于生活不下去。”赵昌元道。 “朕也想像皇祖父那样给你赏赐,可惜……”韩昼没说下去,只是有些委屈的鼓了鼓脸颊,端起手中弓箭,继续去练习拉弓了。 小皇帝心中的不快仿佛化作了力气,让他一连射了二十多支箭。 最后还是赵昌元劝住了他。 赵昌元从小皇帝眼中看到了受制于人的不甘,这么说来,自己和小皇帝,何尝不是同病相怜呢? 趁着周围内侍不注意,赵昌元跟小皇帝提起了明日要去定北王府赴宴之事。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小皇帝也像是随便一听,只道:“朕给表兄赐的宅子也不知究竟如何?安国公明儿替朕好好逛逛,缺了什么少了什么,朕立刻给表兄送去。” 次日休沐,定北王府一早就开始准备待客诸事。 裴见戚却还在批阅手头的公文,直到管事来报,有客人到了,他才往外去迎。 虽然他如今大权独揽,但今日的客人中有些是他的长辈,礼数不可怠慢。 定北王府外正热闹时,几名内侍骑马而来,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让让,圣旨到!陛下有赏!” 府门外的人都愣了下,管事赶紧大开正门,迎传旨太监入府。 陛下赏赐摄政王四千两白银和几箱珍玩字画。 小内侍从马车上把东西一箱箱搬下来。 “这些东西价值连城,当心点,别摔了!”传旨内侍嚷嚷道。 这一幕,来裴家做客的人都看在眼中。 第10章 “裴见戚到底年轻,也太沉不住气了。” 镇国公府,老镇国公武执不屑道。 对面坐着的是武平侯王成孝和安国公赵昌元。 定北王府的宴席结束后,这几人又聚在了镇国公府上。 镇国公武执比赵昌元大一辈,今年业已年过花甲。 他的几个儿子要么在外任,要么不成气。故此今日裴见戚相邀,他便亲自前往了。也是想看看裴见戚对他们这些武勋的态度。 他料到裴见戚会敲打他们这些勋贵,用利益诱惑也好,用把柄威胁也好。却没想到裴见戚选了最掉价的一种方式。 “这赏赐真是裴见戚自己去要的吗?”赵昌元对此表示怀疑,裴见戚这人眼高于顶,不该用这样的手段才是。 “就算他不直接要,也一定在皇上面前表现出了不满。”武平侯道:“否则陛下为何好端端的给他赏赐?可陛下是如何知道定北王府今日设宴的?”他说着看向赵昌元。 赵昌元:“陛下问我休沐有什么安排,我以为陛下想让我休沐日也去陪他们练武,便说了休沐要到定北王府赴宴。” “陛下故意选这时候让人来送赏,大概是想表达自己对摄政王的尊重,只可惜适得其反。”镇国公大笑。 赵昌元得了赏赐,裴见戚担心的不应该是赏赐本身,而是赵昌元和小皇帝的师徒关系。 谁知道这人目光短浅,还真就只看到了那两千两银子。硬是让小皇帝又赏赐了一堆东西给他。 别说是堂堂摄政王,就是宫里的内侍宦官,用这种方式彰显自己在皇帝心里的位置也够掉价的。 此事让武将勋贵们对裴见戚的敬畏瞬间少了大半,像裴见戚这样的人,真能斗得过谢党吗?万一裴见戚倒了,他们又该如何立足? 他们这些目前依附裴见戚的勋贵世家们,是不是该为未来想条退路了? 镇国公和武平侯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到了赵昌元身上。 赵昌元装作看不懂二人的眼神,一脸茫然。 镇国公道:“贤侄啊,你既为帝王师,想必对陛下的脾气秉性十分了解吧?” 赵昌元笑了下,“您还别说,咱们这位陛下,看似天真,但依我观察,并非任人摆布之辈。” 镇国公和武平侯眼神都亮了亮,镇国公往椅背上一靠,“那可太好了。” 第二日,皇上给摄政王赏赐了许多古董珍玩的消息就在官员中间传开了。 官员们心中对小皇帝和赵昌元的不满,一下都转移到了裴见戚身上。 你裴见戚把小皇帝吓成什么样了?赏赐自己的师父都要小心翼翼,为了讨好你,还要再给你补一份更好的。 哄自家媳妇都不带这么卑微! 不仅谢党对裴见戚更加不满,那些两边不站的清流文官们,也愈发肯定,裴见戚并非老定北王那样的国之柱石。 罗景明正好选在这个时机去接触谢文升之子谢潮,谢潮对他没有丝毫怀疑,只当他下定决心,打算跟谢党一起对付摄政王这位权臣了。 裴见戚大半年来在文官中建立起的名声,短短几天就没了。 那些他好不容易拉拢过来的文官,这几日对他的态度也都隐隐有了变化。 偏偏裴见戚没法怪任何人,小皇帝说了,“朕之前思虑不周,差点就给表兄添了麻烦,故此送些东西给表兄当赔礼。” 裴见戚有那么一瞬间怀疑小皇帝是故意为之,可他无论怎样试探,小皇帝都没有露出丝毫马脚。 以裴见戚对这小孩的了解,他不可能有这样的城府。 第13章 最后,裴见戚只能怪自己当时干涉陛下赏赐赵昌元,如果没多这个嘴,朝中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闲言碎语了。 他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长公主。 要不是自己及时阻拦,她说不定会被当做工具,嫁给素未谋面的赵凛。 他为了她做了那么多,可她却一无所知。 裴见戚不禁在想,如果有一天她知道自己一直在保护她,该有多么感动。 已经连续几日没得到关于她的消息,裴见戚心中思念愈浓。 他从书架上抽出最左边的一本书,翻开书的扉页,里面夹着一张她的小像。 小像再美,也不及她万分之一。 要不是太后这回也来了北苑,他早就安排机会去北苑见她了。 可惜如今北苑的内侍宫女大多是谢太后的人,他不好前去。 加上最近朝中不太平,先是忙着收拾翰林院那些人,接着又因赵昌元的事情被影响了名声。他只能将对长公主的思念暂时压在心底。 他不想再这样拖下去,裴见戚摩挲着手中小像,眸中闪过一抹冷意。 到了北苑,韩若年不再像从前那样躲在自己屋里,她每隔一日就会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自然察觉到了这姐弟俩的变化,结合前朝小皇帝给摄政王补赏赐的事情。 太后隐隐感觉到,这姐弟俩与摄政王之间似乎隐隐有了隔阂。 太后心中冷笑,这时候才想起和谢党缓和关系,岂不是临时抱佛脚? 因此,面对长公主,太后仍是不冷不热的,摆足了长辈的架子。 韩若年并不在意,她不是真要讨好谢太后,只是不想落下不孝的话柄。 无论谢太后是什么态度,韩若年都只说完几句关心的话,例行公事般走完流程,便告辞离开。 谢太后从前还能说几句小皇帝的不是,让长公主心里不痛快。可最近小皇帝表现不错,不但知道关心两个弟弟,得空也会过来请安。地方官员进贡的东西,小皇帝也会分最好的给谢太后。 谢太后挑不出礼,她也不是那种无端折磨继子继女的恶毒后妈,面上总归是要过得去。 除了对长公主爱答不理外,倒也不会给长公主什么委屈受。 只是明里暗里敲打张才人,少让二公主与韩若年太亲近。 张才人连连保证,但韩若年并没像小皇帝那样带着弟弟妹妹们玩儿。 她只是让人送了些小女孩喜欢的玩具过去,还有一些学女红要用的东西。 这也算是在关心妹妹的教育问题,作为公主,虽不用针织养家,但学些刺绣女红也是修身养性的方式之一,更可为天下女子作表率。 这样的关心,张才人母女根本没理由拒绝。 谢太后知道了,心中不快,但也不好说什么。 除了适当的和宫里其他主子缓和关系,长公主也在关注自己身边的宫女内侍们。 昼儿怀疑林宝廷是摄政王安排到自己身边的眼线,她自然要格外关注他。 身边的其他内侍她都不放心,最保险的法子就是让贴身婢女去和林宝廷套套话。 玉盏和绣屏都服侍了她好几年,玉盏更细心周到,绣屏做事麻利。 按说韩若年是该让玉盏去盯林宝廷的,毕竟玉盏更细心些。但她想到玉盏经常劝自己去联系裴见戚,知道林宝廷是耳目后,说不定不会防备,反而会高兴。 于是就把观察的林宝廷的事情交给了绣屏。 这些日子下来,绣屏倒是没发现林宝廷和摄政王府的联系,反而发现玉盏也在关注林宝廷。让绣屏不解的是,林宝廷似乎察觉到了玉盏在关注他,但他并不在意。 这就证明玉盏和自己不一样,不是长公主派过去的。 “这两个人不会是要搞对食吧?”绣屏发现几次二人眉来眼去的,忍不住和长公主嘀咕。 韩若年只听说老宫女和老内侍有结为对食的,那是因为宫女没有放出去的机会了。 但玉盏还没到放出去的年纪,而且又跟着自己,早晚有出宫的时候,作为公主的贴身婢女,嫁给小官之子都是够格的,怎么会甘心和林宝廷在一起? “不是奴婢多嘴,实在是玉盏太奇怪了,小内侍偷看宫女的不少,但奴婢瞧见几次都是玉盏在偷偷观察林宝廷,有一次她还跟着他……”绣屏说得都有点嫌弃:“奴婢怕他们发现,就不敢再跟了。” 韩若年想了想,“你以后别盯林宝廷了,就盯着玉盏。” 绣屏笑道:“这个简单。” 韩若年嗔她,“不可大意,万一打草惊蛇就麻烦了。” 绣屏点头,又有些担心地皱眉,“若玉盏真的鬼迷心窍要和林宝廷结为对食,公主一定要拦着她啊!” 韩若年笑,“你放心。” 玉盏已经好几天没收到摄政王那边送来的消息了,之前还说到了北苑,王爷会安排和长公主见面,可这都一个月过去,也没动静。 恰好来北苑前,林宝廷被调了过来,玉盏就怀疑王爷是把任务交给了林宝廷。 玉盏知道王爷爱慕公主,自己也愿意做小红娘,在公主面前多替王爷美言几句。同时公主遇到什么麻烦,她也会第一时间把消息送到王爷跟前。 自己做到这一步了,王爷对自己还有什么不满? 据她观察,林宝廷同样没有送消息出去。 林宝廷压根就不知道摄政王对长公主的那点心思,他自然不会把长公主的一举一动汇报给摄政王。 他也很疑惑,长公主身边的大宫女,为何会是摄政王的人? 他试探着问了几次,玉盏只说:“皇上身边的贴身内侍都是,我为什么不能是?” 林宝廷没话说了,也不好多打听。 他不管摄政王什么心思,只老实为他办事就行了。说不定摄政王安排自己来,是为了取代玉盏。 果然,这晚就有一个重要的任务送到了自己这儿。 这日外面下起绵绵细雨,空气中多了几分凉意。 韩若年给太后请过安,回到自己住处,绣屏便端上一盏热姜茶。 “殿下身子本就畏寒,喝点姜茶暖暖吧。” 韩若年颔首,小口小口将姜茶喝完,身上顿时暖和起来。 外面天色阴沉沉的,韩若年歪在软榻上看了会儿书,困意袭来,便睡了过去。 睡梦之中,她仿佛感觉到有蚂蚁爬过皮肤,激起一阵阵痒意,她伸手抓挠几次,痒意越来越明显。 韩若年这才惊醒,定睛去看自己抓挠过的手臂肌肤,白皙肌肤上起了一片红疹。 天气炎热,加之北苑草木茂盛,蚊虫本就比较多。韩若年只当是蚊虫叮咬,便唤婢女进来,寻找蚊虫。 玉盏和绣屏同时进来,绣屏下意识到处找蚊虫,玉盏则是先关心公主,“殿下,是被蚊虫叮咬了吗?” 韩若年便将手臂上的红疹给她看,“不打紧,只是有些痒。” 玉盏看了一眼便转开目光,“奴婢去拿止痒的药膏来。” 玉盏很快拿来药膏,替韩若年涂抹。 这药膏冰冰凉凉,涂上之后,痒意确实减轻一些。 然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韩若年手臂上的红疹已经蔓延到了手背。 她意识到这不是蚊虫叮咬,玉盏也惊慌地蹙起眉,“这是怎么回事?。” 绣屏也凑过来看,“这不像是蚊虫叮咬,会不会是衣料或者香薰不对?” “今日这件衣服又不是新的,能有什么不对?”玉盏道:“香薰也是公主常用的雪中春信。” “穿的没有问题,那就是吃的不对!”绣屏想了想道。 韩若年强忍着抓挠的冲动,听两个婢女讨论了几句,才道:“别在这里猜测了,去请太医吧。” 绣屏回神,她立刻就要吩咐外面的小内侍,去请太医过来。 却被韩若年拦住,她看向玉盏:“别人去我不放心,你去吧。”她还不忘贴心的叮嘱,“记得撑伞。” 玉盏应声,拿了雨伞便去找太医。 玉盏走后,韩若年才对绣屏道:“你去尚书房传话,将本宫请太医的事情告诉陛下身边的张公公。” 绣屏有些迟疑,“奴婢和玉盏都不在,公主身边没人伺候怎么办?” “就这一会儿,不打 紧,你快去快回。“韩若年道。 尚书房,师父正盯着皇家兄弟练字。外面响起张侠的声音:“陛下,奴才有要事回禀。” 韩昼让他进来,张侠快步到了韩昼跟前,小声道:“陛下,长公主身上起了大片红疹,已经去请太医了。” 韩昼闻言,立刻站了起来,他撂下一句,“长姐病了,朕去看看。”便快步跑了出去。 第11章 韩若年身上的红疹已经从手臂蔓延到了背部。 两位太医一同前来,诊过脉后,一个说是饮食不洁,一个说是受风所致。 韩昼索性让人把今日当值的所有太医全叫过来,大家一起会诊。 第14章 人越多,说法越多,有说是熏香和外面的花粉所致。 政治百花盛开的季节,长公主屋里就插着几枝茉莉。 “殿下喜欢茉莉,每年夏天都在瓶中插茉莉。总不能偏偏这两枝有问题吧?”玉盏道。 绣屏也觉不是花的问题。 可熏香和衣料也都不是头一回用,照这么说,这些原因也都可以排除了。 韩昼见太医们也没个头绪,就道:“行了行了,你们别在这猜了,当务之急是开些止痒去疹的药。” 太医们也不想判断病因,谁知道是偶然还是人为呢? 皇上既然这么说,他们倒是松口气,专心去商议治疗策略了。 太医院就有现成的止痒药膏,拿来后韩昼便让一个小宫女去帮长公主涂抹。 玉盏和绣屏两个大宫女则跪在地上,将今早公主吃了什么用了什么事无巨细的汇报给他。 “殿下今日早膳与往日相差不大,要说不同,便是给太后请过安后,回来喝了一杯姜茶。”玉盏道。 绣屏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姜茶能有什么问题?公主畏寒,从前也经常喝姜茶的。”她看向玉盏,“玉盏,你这是在怀疑我?” “我怎么会怀疑你,”玉盏露出无辜的神情,“只是按照陛下吩咐回话。咱们都伺候了主子这么多年,怎么会害主子?” “是啊,我们绝不会害主子。”绣屏说着就朝坐在上首的韩昼磕头,“陛下明见。” 韩昼道:“谁说服侍的时间长就是忠仆?而且朕也没说是有人故意要害长姐,你们怎么一下就想到这上面了?”他说着吩咐张侠,“把这两日负责长姐衣食住行的所有宫女内侍全部关押起来,此事不查明,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这牵扯的可就多了,从公主身边的内侍宫女,到膳房茶房的人,要再扯得远一点,连库房、买办都得审。 但张侠一句话也没有多问,立刻吩咐手下拿人。 玉盏和绣屏倒没怎么挣扎,公主出事,她俩作为贴身宫女,自然脱不了干系。 但外面却有内侍和宫女叫起冤来。甚至有人喊出了,“没有太后吩咐,你们无权抓人”的话。 韩昼听见了,起身大步到了门口,“刚谁喊的?” 众人看向一名穿绿衣的小宫女。 小宫女在其他奴才面前敢大喊,在皇上面前,却不敢造次,忙跪下磕头,“奴婢也是为了陛下好,万一陛下贸然行事,得罪了太后……” “哟哟哟,抓你这么个奴才就能得罪母后?你在母后心里这么重要啊?” “奴婢并无此意。”小宫女见哄不住小皇帝,面色白了白,下意识磕头。 “拉下去把她舌头割了,这种奴才留着只会挑拨朕与母后的关系。”韩昼也懒得跟这小宫女废话,她自己要撞上来,他就只能拿她开刀了。 小宫女一声尖叫,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小皇帝。 “大胆奴才,还敢直视天颜?”张侠一巴掌抽上去,立刻让人把她拖了下去。 林宝廷也被带了下去,他和几个小内侍被关在一个屋子里。 大家都在叫倒霉,还有人抱怨皇上小题大做。 他则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张侠有条不紊的指挥着手下的人。 听说先帝刚登基那会儿,张侠就在乾清宫伺候,花了十来年才从洒扫太监做到传膳太监,陛下登基后,他为了保住手里的差事,还给自己这个乾清宫总管塞过银子。 这种人留着也没什么坏处,林宝廷也就收了他的孝敬,这一年多来,他对自己一直恭恭敬敬的。 自己被撵到永福宫后,也只有他见了面还叫自己一声“林总管”。 谁知这人一边巴结着自己,一边讨好小皇帝。如今连这么重要的事情,小皇帝都交给他来办了。 自己真是看错人了,这老东西太会钻营! 这边动静闹得这么大,太后很快就知道了。 她立刻赶到长公主的院子,先关心长公主,“公主如何了?哀家去看看?” 韩昼道:“姐姐在内殿。” 他态度显得有点冷淡,太后顿时凝眉,小皇帝这是怀疑到她头上了? 太后也不急着撇清关系,只大步往内殿去。 太医开得药膏止痒效果不错,韩若年身上的红疹虽未立刻褪去,却已没刚才那么痒了。 “你放心,此事哀家一定查个水落石出。”太后道。 韩若年柔顺道:“此事未必就是有人故意陷害,或许只是吃的东西相克。” 太后心道这才像话,不由勾了勾唇角,“你说的是,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哀家都会查清此事,给你个交代。你就好好养着便是,千万别抓挠,以免落下疤痕。” 韩若年应了一声,目送太后走出内殿。 “长公主已然有所好转,陛下不必太过担心,快些回尚书房念书吧,这边交给哀家。”太后对韩昼温声道。 韩昼道:“不行,这件事朕要亲自查。” “这不是陛下该劳神的事情。”太后道。 “是啊,内宫之事本不需朕费心,奈何母后费心治理之下却出了这样的事,朕只好来帮忙了。”韩昼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望着太后道。 太后被噎了一下,“陛下这是不相信哀家?正如陛下所言,哀家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事情,哀家少不得要背个失察的名声,哀家为了自己,也不会得过且过,一定查个明白。陛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此事并非她指使人干的,她是不怕查。但除了她,这宫里还有谁会和长公主过不去? 太后很快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有人要陷害自己。 毕竟这宫里只有自己跟公主不睦。 既然是栽赃陷害,对方肯定把证据都准备好了。太后心里一沉,如果是摄政王所为,那自己能做的也只有把调查此事的权力要过来。 “朕不是不相信母后,恰恰是为了保全母后,才要亲自来查此事。”韩昼语气仍不紧不慢,“母后查到的结果,朕相信,姐姐相信,咱们自家人都信,但表兄摄政王可未必信。” 太后闻言,心中一凛,面前的小少年突然变得无比陌生。 偏偏他说的一点没错,换做她是摄政王,也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甚至这件事很可能就是摄政王安排的,只是没有证据,她没办法说。 韩昼向前迈了一步,离太后近了一些。他仰着脸,看向神色紧绷的太后,“母后,您也不想让一个外人来插手内廷之事吧?” 小皇帝这话说得太漂亮了,哪怕太后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一时也无法反驳,于是道:“陛下既如此懂事,那这件事就交给陛下了。” 若是没有太后点头,这件事还真不好查。许多人与那小宫女一样,要么是太后的人,要么单纯不把小皇帝放在眼里,未必会乖乖配合。 但太后都说了要把这件事交给皇上,他们也就没话说了。 这件事虽在内廷发生,却牵扯到皇室的安危,牵扯内侍宫女,甚至宫中买办。韩昼于是让大理寺来审此案,张侠作为御前太监,在旁协助听审。 他的旨意送到大理寺的同时,裴见戚也得到了消息。 他立刻进北苑面圣,“这件事从公主身边的人查起即可,何必闹得这么大?” “这事儿不一定是姐姐身边之人所为啊!”韩昼道:“连表兄也觉得此事是有人故意指使吗?朕倒不这么觉得,朕觉得八成是奴才们不用心,或者买办偷工减料,在主子们的衣料和香料上疏忽了,所以不能只查姐姐跟前的人。” 韩昼已经回到兴圣殿,他绝对不给裴见戚 进入内院的机会。 裴见戚:“……”他万万没想到小皇帝会从这个角度出发,把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搞得如此复杂。 他默了默才道:“陛下所言极是,但还是要从长公主身边之人审问起,毕竟长公主的衣食住行都是他们负责。” 韩昼颔首,“那是自然。”他笑了笑,“表兄不必担心,这件事朕会查清的。” “长公主如何了?太医说几日能好?”裴见戚问。 他不见她,只是嘴上关心两句总不逾矩吧。 韩昼叹息道:“姐姐体弱,这症状虽不危及生命,却有可能因抓挠留下疤痕。” “什么?”裴见戚闻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特意叮嘱过,控制药量,怎么会如此严重? “不管是有人指使,还是无心之过,朕都不会轻易放过造成这个结果的人。”韩昼冷声:“朕弱是连姐姐都保护不了,以后到了九泉之下还有什么脸面见父皇母后?” 他说着红了眼圈,“姐姐也太可怜了。” 裴见戚心里生起一丝愧意,但想到自己也是为了能与她经常见面,就觉这次让她受一点点小小的委屈也算值得。 “陛下莫要难过,公主洪福齐天,不会有事的。”裴见戚道:“臣回头让人寻些止痒祛疤的药膏来。” 第15章 “麻烦表兄了。”韩昼道。 “陛下平日功课繁重,这件事不如交给臣来调查。”裴见戚不想让小皇帝浪费时间,终究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韩昼闻言忙摇头,“表兄若是连这件事都管,朝臣们又要说你专权独断,越俎代庖了。” “为了陛下与公主,臣怎么会在乎这些虚名?只要陛下和公主相信臣是一片忠心便足够了。” 这话说得漂亮,但小皇帝的话更漂亮,“那可不行,名声很重要的。之前朕赏赐的不是时候,已经影响了表兄的名声。朕这回一定要小心。” 裴见戚:“……” 韩昼抬手在裴见戚手臂上拍了拍,“朕平日帮不上表兄的忙就算了,不能总给表兄添麻烦啊!” 裴见戚还想再说什么,外面内侍通传,韩晋和韩旭下学过来了,二人不好直接去看长公主,便先来兴圣殿询问皇兄。 见裴见戚也在,兄弟俩都有些不自在。 韩旭刚想说“既然表兄摄政王在,他们就不打扰了。”就听韩昼道:“你们是想去看看姐姐吧?朕带你们去。” 他说着起身,对裴见戚道:“表兄,您也赶紧去忙吧,这件事交给朕。” 皇帝都要走了,裴见戚自然不好继续在这呆着,只好先告退。 韩晋和韩旭跟长公主之间虽没什么感情,但是长姐生病,他们作为弟弟自然是要去探望的。 加上这段时间韩昼对他们都不错,俩小孩也知道兄弟姐妹之间不能太冷漠。 只是韩旭想得要多一层,这件事要是牵扯到母后可怎么办? 他听说此事是皇兄身边的人并大理寺官员亲自审理,更加忐忑了。 他倒是不觉得母后会故意害长公主,但架不住下面的人都知道母后和长姐关系不好,对长公主的东西不那么上心,甚至以次充好。 到时候对方一口咬定是母后指使,事情就糟糕了。 长公主换上了一身更柔软宽松的衣裙,坐在窗下做针线。 见三个弟弟一同过来,她不由对韩晋和韩旭笑道:“难为你们特地跑一趟,我没事儿,这会儿已经没什么感觉,估计再过两日,红疹也就下去了。” 韩晋、韩旭松口气,又关心了两句,便告辞离开。 韩昼则说要留下陪姐姐一同用晚膳。 负责长公主膳食的厨子也被关押起来了,韩昼索性让御膳房负责长公主这几日的膳食。 遵医嘱,长公主这几日都只能吃点清淡的,御膳房便做了粳米粥和几道凉拌小菜。 宫女内侍都被打发下去了,内殿只余姐弟二人。 “怎么会这么严重?不是说只是会起一小片红疹吗?”韩昼皱眉。 “症状太轻,如何能把事情闹大?”韩若年道。 “姐……”韩昼心情也挺矛盾,长公主不懂事他着急,长公主太懂事他又心疼。 “无妨,”韩若年轻笑:“受这点罪就能把宫里的沙子清掉,多么划算的事情。” 第12章 长公主身边的内侍宫女都被暂时关押起来了,她身边又不能少了伺候的人,韩昼上午就派了几个乾清宫的内侍宫女过来。 这几人都是他观察过的,在宫里没什么靠山,老老实实干活,因为从前没资格到小皇帝跟前伺候,也打听不到什么消息,裴见戚和谢太后都不屑于用他们。 韩昼正需要这样的人。虽然他们有些笨手笨脚的,不会把主子伺候的那么舒心,却能让主子安心。 在乾清宫,他们连见主子的机会都没有,如今到了长公主身边,能近身伺候,无论是打算从此就留在公主身边,还是借此表现自己的能力,他们都很珍惜。 太后派了两个宫女过来伺候长公主,这些人却根本不给他俩近身伺候的机会。 等太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太后身边的陈嬷嬷道:“此事定是摄政王指使,一石二鸟,既能陷害太后娘娘,又把长公主身边全换成他的人……” “哀家倒是觉得此事不像裴见戚指使。”太后道:“他只要控制住陛下就够了,没必要在长公主身上费这么多心思。” “娘娘说的是,但长公主今年已经十六了,自然不像陛下那般好哄。摄政王或许是怕长公主察觉他的野心,提醒陛下。”陈嬷嬷仍坚持自己的想法,“毕竟比起表兄,还是一母同胞的姐姐更亲。” 太后若有所思,陈嬷嬷说的也有道理,可小皇帝今日急着把调查此事的权力抓在手中,是真的替姐姐担心,谁都不相信,还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树立自己的威信? 就怕小皇帝和裴见戚的目标一致,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谋害长公主的事情坐实了,然后借机夺了自己掌管宫务的权力。 思及此,太后不禁暗暗咬牙,她以前真是小看了韩昼那小子。 张侠和大理寺的官员连夜审问长公主身边的内侍宫女,大理寺那边派来了少卿卫钧,此人既非谢党,也和裴见戚没什么交集,从知县一步步爬上来的。 裴见戚派这样的人来,也是为了表现他的光明磊落。 卫钧先审负责公主今日饮食的厨子和传膳的宫女内侍。 为了这些人不串供,都是单独审问。 因为大家完全不知长公主的症状因何而起,从口供中很难得到答案。卫钧便建议张侠带人去搜查这些宫女内侍的房间。 如果能先找到物证,案子就好办了。 这事儿大理寺不好办,还得宫里的人去。 张侠答应下来,点了几个人,先从长公主身边的内侍宫女搜起。 很快就有人在一名小内侍的柜子里发现了个小瓶子,这小瓶子里面装了一小半液体,闻起来有一股草药的味道。 请太医看过后,确定这瓶子里装的是苍耳子煮的水。 有些人用了带有苍耳子的汤药,会有不适的症状。而据太医说,长公主正是如此。 “长公主的脉案特地标注了,不能用苍耳子、水蛭等药。”太医找出脉案,“这事儿每次脉案上都会写,也算是提醒下一位给公主开药的太医。” 卫钧又向玉盏、绣屏确认,二人都伺候了长公主好几年,自然知道。 而且上午那碗姜汤,正是这小内侍端给绣屏的。 证据确凿,那小内侍立刻就被带上来重审。 众人以为面对如此铁证,小内侍定会招供。 谁料他死都不认,一口咬定自己没见过这瓶子,一定是有人诬陷。 “刚才审你的时候你说过,是到了北苑后才被安排到长公主身边伺候的?”卫钧问。 “是。” “你平日在谁手下帮忙?” “奴婢平时帮着玉盏姐姐跑腿。”小内侍道。 卫钧和张侠对视一眼,便让人把玉盏带过来。 张侠的人对玉盏的态度还是很客气的,毕竟是长公主身边的大宫女,也没什么人怀疑她。 张侠把药瓶递给玉盏,让她辨认是否见过,玉盏摇头,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那小内侍,“是你干的?” “不是,不是我!”小内侍赌咒发誓,“奴婢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玉盏走到了卫钧和张侠身边,压低声音道:“此人是太后安排过来的,当日公主安排他跟着我,便是让我监视他。” 卫钧若有所思,“这么说是……”他说着看了眼太后的方向。 “不对啊,公主误食苍耳子只会出红疹,一两日便好了,这对太后有何好处?”张侠不解。 “那脉案上只说公主不能用苍耳子、水蛭等药,却没说用了会有什么后果。”玉盏道:“太后或许以为……” 她没说下去,而是红了眼圈,“阿弥陀佛,好在公主福大命大!” 刚才卫钧问过太医,有些人会因苍耳子出现红疹,有的人则会变得呼吸困难、甚至窒息而亡。牵扯到太后,卫钧不敢轻易下结论,下意识看向张侠。 “玉盏姑娘莫要妄下结论。”张侠道:“就算太后要动手,也一定会确保万无一失,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玉盏:“……可是物证在这摆着,而且那姜汤也确实是他端给绣屏的,如果不是因为苍耳子,这些怎么解释。” “姑娘误会了,公主今日的症状确实是因苍耳子所引起,只是这小内侍不认,更不能轻易就断定是太后指使。” 玉盏抿了抿唇,意识到自己可能太急了,容易引人怀疑,于是点点头道:“张公公所言有理,是我关心则乱了。” 张侠盗:“姑娘且去隔壁稍候,我们这里有新进展了再请姑娘。” 玉盏被他客客气气的打发走了,张侠才看向卫钧,“卫大人以为,这案子能结吗?” 卫钧摇头,他让人去太医院把近几年长公主的脉案都找出来。 “大人看医案作甚?”张侠不解。 “本官想看看是哪一年开始有这样的记录。”卫钧道。 第16章 脉案上有这样的提醒,证明曾经公主用了这两味药有过不适反应。 如果是太后入宫之前,那么太后误会脉案上的意思还有可能,若是太后入宫之后,太后不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 “等明日问过公主不就知道?”张侠笑道。 卫钧拍了下额头,“是啊,是我糊涂了。”其实也可以问玉盏和绣屏,但他现在不太相信这两名宫女。 索性等明早见了公主再问。 次日一早,韩若年醒来用过早膳,张侠和卫钧在外求见,她心知是调查有了进展,便坐于珠帘后,让二人进来。 卫钧先把昨夜调查的结果说了,当然没提太后,只说:“太医院脉案并不是谁都能看的,那小内侍又是如何得知公主不能服用苍耳子的呢?臣便想着,公主何时因误食苍耳子,有过不适的症状。” “那都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的症状并不严重,只有手背和小臂上有几片红疹。”韩若年道。 “六七年前,那小内侍应该还没入宫吧?”张侠道。 太后当时却已经是皇后了,她对长公主不怎么关心,或许并不知道此事。 反过来说,太后就算知道了病案上的内容,也不会误以为长公主用了苍耳子和水蛭就有致命危险。要有,她当时作为皇后,肯定知道。 这下太后的嫌疑就排除了。 既然不是太后主使,还能有谁? 昨日找到苍耳子的药水后,张侠就没再继续搜查其他奴才的屋子。如今案子又没了方向,他索性继续去搜查。 张侠是先搜那些小内侍的屋子,搜不出结果,才开始搜宫女们的屋子。 因为玉盏和绣屏多几分体面,不到万不得已,张侠也不想搜这二人的屋子。 但把所有内侍宫女的屋子都搜了一圈,仍没搜到有用的证据,最后他们只能进了玉盏的屋子。 玉盏和绣屏都有单独的房间,虽然不大,里面却很干净整洁。 小内侍都以为搜不出什么来了,没想到还真在玉盏的抽屉里发现了可疑的东西。 这抽屉是用来放钥匙、锁头等物的,小内侍挪开这些东西,发现下面有两颗长着倒刺的小果实,正是苍耳子。 张侠看了眼,“像是不小心掉出来的。” 本来打算随便翻一下就结束的内侍们,顿时打起精神,把其他箱子柜子也都打开。 有上锁的箱子,按规矩应该去找玉盏拿钥匙。 但刚才搜出那样的罪证,众人估计玉盏的体面也到头了,去拿钥匙的小内侍几乎是把玉盏身上的一串钥匙直接抢了过来。 玉盏这时才知道,这些人连她的屋子也搜了,还要把所有锁着的柜子箱子都打开。 思及此,她眼中闪过一瞬惊慌。 不一会儿,张侠便带着收获去见卫钧。 不仅有那两颗苍耳子,还有两块手帕。 卫钧皱眉,“这两块手帕有什么问题?” “这帕子是上用之物,不像是玉盏姑娘的。”张侠道。 “张公公的意思是玉盏姑娘偷了殿下的帕子?”卫钧觉得不大可能,玉盏作为公主的贴身婢女,待遇跟半个主子差不多了,不会连两块手帕都要偷吧? 张侠道:“奴婢也不信,不如派人去向长公主求证?” 卫钧颔首,又仔细检查那些苍耳子。 偷手帕不是什么大罪,但谋害长公主…… 玉盏明知长公主误食苍耳子只会起红疹,谋害长公主就定然不会用这样的法子。 想到玉盏之前的表现,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第13章 很快,去找长公主求证的内侍回来,长公主并未给玉盏赏赐过手帕。 小内侍是拿着两块帕子去让长公主辨认的,“殿下说这就是她的帕子,这里还有她绣上去的梅花。” 他说着把手帕展开给卫钧和张侠看,二人对视一眼,这玉盏还真偷手帕啊! 卫钧先把这件事放在一边,只和张侠低声说了自己的想法。 玉盏这明显就是想陷害太后,但她一个宫女,没动机这么做,背后定然有人指使。 “背后的人想要什么?”卫钧想不明白。 就算他们认定了是太后指使那小内侍干的,对外也不可能这么说,顶多让那小内侍当了替罪羊。太后还是太后。 张侠没有轻易发表意见,只说:“我们去面见圣上。” 卫钧迟疑,这件事太复杂,小皇帝能处理好吗? 但除了小皇帝,这件事也不能向别人汇报了。 毕竟,卫钧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指使玉盏这么干的,就是摄政王。 摄政王想借此,让小皇帝和长公主对太后彻底失去信任,如果事情能闹大的话,还能趁机拔掉一些太后的耳目,换上他自己的人。 思及此,卫钧背脊发寒。 摄政王在外朝权势滔天就算了,如今竟用这种办法,把手伸到宫里来,是何居心? 卫钧犹豫片刻,“不如先去问问长公主的意思。” 他实在怕小皇帝太过信任摄政王,不但不信他们的猜测,还把事情告诉摄政王。 张侠一怔,随即笑起来,“卫大人说的是,还是先与殿下商议吧。” 二人于是去见长公主,一是汇报他们所查出的证据,二是询问长公主的意思,要不要继续审下去。 如果长公主怕得罪摄政王,或者默认摄政王对付太后,他们就不必再审玉盏了,或者找个别的说法把事情混过去。 长公主为弟弟的皇位着想,按理是不好把这件事闹大的,顶多把玉盏处置了,大不了给玉盏编一个动机。只收拾奴才们。 长公主听了他们的推测,先是震惊,“玉盏她服侍本宫多年,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卫钧恭声道:“回禀殿下,证据确凿,这不可能是巧合。”他见长公主这个态度,就试着给个解决思路,“会不会是太后从前责罚过玉盏,她记恨在心,故此陷害太后娘娘。” 谁知长公主闻言摇头,“母后从未为难过玉盏。” 卫钧:“……” “你们仔细审她,本宫不相信她会被其他人指使!” 卫钧心说长公主没转过弯来啊,他就说:“那玉盏未必会供出背后主使之人。” 长公主点头,“本宫知道,不过该审还是要审,看她怎么说。还有那两块帕子,也顺便问问,本宫给她们赏赐的好东西不少,她犯不着偷两块手帕。” 卫钧也觉得奇怪,但他实在想不到玉盏偷帕子的理由。 张侠道:“这宫里从前也有过偷盗之事,但 一般都是偷些首饰、古董。偷手帕的真是少见,送到宫外又不能卖钱。“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会不会是她背后的人让她偷的?” 卫钧闻言,心中猛然一跳,除了摄政王,他其实还怀疑过长公主,长公主让贴身婢女自导自演了这一出,就为了陷害太后。虽说这个可能性比较小,但长公主也已十六岁,想替弟弟扳倒谢党,出此下策不是没可能。至于玉盏屋里的那些证据,就只是她疏忽所至。 长公主年纪小,没经过什么事儿,想出的计策有漏洞也情有可原。 正因如此,卫钧才坚持来见长公主,其实也有试探之意。 但长公主这个态度,非要彻查下去,显然不是她指使玉盏所为。 背后主使又排除一位,卫钧心里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愈发觉得真相是他不该知道的。 可这个张侠,唯恐天下不乱,什么都敢说。 玉盏背后的人让玉盏偷手帕是想陷害公主还是别的什么……? 手帕作为女子贴身之物,意义与其他东西不同。 长公主也像是才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脸色都白了,“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一定要给本宫查明白!” 二人应声退下。 韩若年看着殿门的方向,心跳久久不能平复。 苍耳子是绣屏放进玉盏抽屉里的,可那两块手帕却是“意外收获”,如果真像张侠所言,是别人指使玉盏偷的,那对方是想做什么? 韩若年可以确定,玉盏是表兄摄政王的人,她这里还有其他证据。 所以,如果张侠的猜测没错,那就是表兄让玉盏偷了她的手帕。 韩若年想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等韩昼他们下学,她便去了兴盛殿。 谁知小皇帝还没回来,倒是遇见了也来面圣的摄政王。 若在从前,韩若年见了表兄,会很自然的上前行礼,然后再回避。就像见兄长一样。 但此刻,她下意识的就不想上前。 可裴见戚已经看见她了。 下午日头还是很晒,一个小宫女为公主撑着伞,另一个宫女则扇着扇子。 少女被簇拥着,身着浅粉色衣裙,腰间系着丝绦,衬得纤腰楚楚,不盈一握。 裴见戚的眼神不自觉就落在了公主身上。 韩若年隔着老远停下脚步,向表兄盈盈一礼。 第17章 “臣听说长公主身体不适,今日如何了?”裴见戚问。 “多谢表兄,本宫无碍。”韩若年说完,就有小内侍请公主先到偏殿稍候。 韩若年立刻加快脚步,往偏殿而去。一句话也没和裴见戚多言。 裴见戚却是盯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也有小内侍请他去另一边偏殿等候,裴见戚道:“这是陛下用膳之处,臣如何能无诏进入?” 小内侍有些为难,可长公主在待客的偏殿内,不好再请摄政王入内了啊。 这时,一位年纪稍长的内侍过来,往那小内侍背上拍了一巴掌,“蠢东西,这大热天,怎好让摄政王在太阳底下晒着?”他说着就要请裴见戚进长公主所在的偏殿。 裴见戚认得此人,是他放在小皇帝身边的耳目之一。 他于是大步上了台阶,那内侍已经推开殿门。 韩若年带来的内侍宫女有几个侍立在门外,见状都面露为难之色。 有一个胆子大些的,就说:“公主殿下在里面,恐怕……” 那内侍瞥她一眼,“不用你多嘴。王爷和长公主都是自家兄妹。” 裴见戚也抱臂冷冷扫一眼廊下众人,大家都被摄政王威压所慑,没人敢吭声。 这季节屋内都摆着冰,平日进出门都是关着的。 韩若年听见殿门开了,只当是进来送茶的宫女,下意识看向门口。 待看清跨进门内的高大身影,她立刻站了起来。 “表妹……表妹无需多礼……”裴见戚道。 不知为何,韩若年总觉得裴见戚看她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她下意识想让他出去,但考虑到表兄的面子,最终只是匆匆行了一礼,快步躲到了屏风后面。 贴身侍奉韩若年的宫女也赶紧跟上。 裴见戚见状,玩味地勾起唇角,他大马金刀坐到椅子上,让内侍去倒茶。 韩若年听见内侍顺手把殿门关上了,她不由紧张地绞紧了手帕。 “公主今日怎地这般害怕臣,是臣哪里做的不好吗?”裴见戚看向屏风方向,故意问。 韩若年道:“表兄误会了,只是我们共处一室,于礼不合。” 她声音都带了微微颤抖,头一次这般清楚的意识到,表兄是外男,而非可以依赖的兄长。 裴见戚轻轻皱眉,长公主对自己为何这般防备?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 他于是含笑道:“是陛下说的,我们是一家人,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韩若年没接话,昼儿从前是说过这样的话,他们还说要像待自家兄长一样信任表兄。 可那是从前了,如今昼儿比自己还防备表兄,定然不会怪自己。 屏风后半晌没声,裴见戚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他站起身,往屏风的方向走了几步。 韩若年听见脚步声,身子微颤了下。 旁边的小宫女也是一脸震惊,只听说摄政王权势滔天,却不曾想,他竟敢在公主跟前如此失礼。 小宫女见公主无措,如果自己这时候护不住公主,以后公主恐怕就不会让自己贴身伺候了。 小宫女就咬了咬牙,深吸口气,走出屏风,“王爷,有什么话等陛下回来再说吧。” 裴见戚冷冷挑眉,“哪儿来的奴才,这般没规矩,这里轮得到你说话?” 韩若年见小宫女主动保护自己,也多了几分底气,闻言忙道:“她是替本宫传话。还请王爷莫要失礼!” 裴见戚微怔,随即笑了起来,表妹这是摆起公主的架子了。 她这样像只警惕的小兔子。 但再警惕那也是只兔子,他只要稍微哄两句,她就会变得乖顺。 “是有人在表妹跟前说了什么?让表妹如此提防臣?”裴见戚语气里带了几分委屈。 “本宫并非提防表兄,只是……”韩若年斟酌着措辞,“不可坏了规矩,让人抓住把柄。” “这里就只有三人,想必这奴才应该不会多嘴吧。”裴见戚说着冷冷看向那小宫女。 小宫女吓得腿肚子打颤,低着头不知如何回话。 就在此时,外面响起内侍宫女请安行礼的声音,陛下回来了。 第14章 韩昼听说摄政王和长姐都来了,心下就是一紧,又听说二人都在偏殿等候,就已经开始皱眉了。 偏偏系统小光球还在眼前激动的叫:“哇哇哇!在陛下的宫里,太刺激了!” 韩昼:“……”早晚有一天要收拾这破系统! 他没有立刻推门,而是先在门外嚷嚷起来,“谁这么不懂规矩?让长姐和表兄在一处等候?这兴盛殿没屋子了?” 他这也是给里面的人一点时间,万一那裴见戚真胆大包天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轻薄长公主。 他贸然进去,坏的是长公主的清誉。 他话音刚落,殿门就从里面打开,裴见戚好整以暇站在殿内,“陛下也要与臣生分了吗?” 韩昼笑道:“这不是生分不生分的事儿,只是明明对面空着,他们却不安排表兄在那等候,那才是怠慢了表兄。” 他说着走进殿内,长公主也已从屏风后出来。 韩昼见长公主身边的小宫女脸色煞白煞白的,额头还有冷汗,便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 裴见戚也跟着进来,“臣今日进宫来,本就是想问问长公主恢复的如何了?陛下可曾查出什么?” 他这是在和韩昼解释,也是在和长公主解释。 韩若年却并不觉得他刚才那态度是要问这些。 韩昼笑道:“原来如此,这事儿是朕让人查的,没敢让长姐操心。”他说着看向韩若年,“长姐这时候过来,有什么要紧事吗?” 韩若年摇头,她看了眼身边的小宫女,“只是想和陛下商量,宝环是个机灵的,我想让她留在我身边伺候。” 宝环就是这小宫女的名字,从前在乾清宫做洒扫宫女。 裴见戚闻言,瞳 孔微缩,她是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解释。 自己才说过这奴才没规矩,这会儿长公主偏要夸她机灵,还说要留在身边。这明摆着是在说他无礼。 韩若年说完,就察觉裴见戚两道冷冷的目光朝她看来。 她掐了下自己的手心,才没让自己避开他的目光。自己这么做,的确是想表达自己的不满。 若裴见戚知道轻重,下回想必会收敛一些。 韩昼见状,心里猜出个大概,他自然是听长姐的,立刻点头,“行啊!姐姐用着顺手就留着。” 宝环闻言,赶紧跪下磕头谢恩。 长公主虚扶她一把,就说要带着宝环先回去,不打扰陛下与王爷商议正事。 韩昼也不留,送到门口。 裴见戚也跟着一起送,望着她纤细的背影,想得到她的欲望更加强烈。 韩若年走后,韩昼就和裴见戚去了正殿说话。 裴见戚此来,一是想问谋害长公主的人查的如何了,二是告诉小皇帝,还有一个多月才是太后圣寿,这会儿就已经有官员开始准备礼物了。 “……因太后喜欢玉雕,京城的玉雕师父这两个月都格外忙碌,想送玉雕的官员数不胜数……” 裴见戚说这话本是想让小皇帝知道太后和谢党在朝中的威望,谁知小皇帝听了,一拍额头,“对哦,母后圣寿快到了,朕也该准备起来了?” 裴见戚:“……” 他被噎了一下才道:“如今国库空虚,内帑也有限,陛下不可奢靡。” 韩昼点头,“朕知道。” “那些官员想借此机会攀附谢家,一块好的玉料几百两银子,这些钱从何而来?”裴见戚又把话题绕回来,说得更明白一些。 “自然是搜刮百姓得来。”韩昼接道:“表兄放心,朕不会放过这些人的。” “陛下当以学业为重,臣愿为陛下分忧。”裴见戚正色道。 韩昼点头,“好好好,只是要等母后圣寿办完再处置这些人,免得搅了母后圣寿,别人倒说朕不孝顺。” 小皇帝的意思是,贪官要查,却不可影响谢党? 那有什么意思? 裴见戚对肃清官场没什么兴趣,只是想对付谢党而已。 韩昼不等裴见戚再说什么,就已经说起今日师父布置的功课,意思自己要写功课了,摄政王没事儿就赶紧告退吧。 裴见戚皱了皱眉,想着小皇帝虽这么吩咐,但自己怎么办,小皇帝也不知道,更没法管。 索性也不和这孩子废话,当即起身告退。 送走裴见戚,韩昼就扫一眼廊下侍立的内侍们,“刚是哪个没规矩的招待表兄在偏殿等候?去后面自领二十大板!以后别在兴盛殿当差了!” 刚指引裴见戚和长公主同处一室的内侍没想到小皇帝还没忘了这茬,他倒是不想站出来,奈何有人指认。 他只好出来跪下磕头,“陛下饶命,西偏殿是陛下用膳之处,不好让人入内,奴才便想着……” 第18章 “其他朝臣来觐见,都是在何处等候?”韩昼随便点了一个小内侍问。 “是在殿外等候。”有小内侍答。 “那就是了,这和西殿有什么关系?”韩昼道。 这意思是,以后摄政王来面圣,待遇和其他朝臣一样,也在殿外候着? 众人都有些惊讶,跪在地上磕头的内侍更是愣在原地。 韩昼瞥他一眼,“还不去领罚?”说完就无视震惊的众人,转身进入殿内。 他见张侠还没回来,就知道长公主那边的事情还没查清。于是先做完今日的功课,才去找长公主。 “姐姐,裴见戚今日有没有说什么失礼的话?或者对你做什么失礼的事?”韩昼屏退左右,悄悄问长公主。 韩若年微怔,昼儿果真敏锐。 “没有,只是我觉得我们同处一室有些不合规矩。”韩若年道。 韩昼冷哼一声,“朕看他心思不纯,你以后当心点儿。” 韩若年脸色微红,也不知昼儿和自己猜测的是不是一回事。这件事关乎自己清誉,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弟弟说。 韩昼见姐姐欲言又止,也反应过来。 这时候系统小光球又出声了,“哇!女主害羞了,证明她还是有点喜欢裴见戚的。” 面前少女含羞带怯,韩昼一时也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陛下,原剧情里,女主最后还是爱上男主了!”系统提醒:“女主对男主的抗拒在一点点减少。” 韩昼在心里问系统:“裴见戚有啥好?” “长得好,位高权重。”系统见陛下动摇,赶紧道:“这两点可是男主的必要条件。” 韩昼才不管什么男主不男主的,他只知道作为公主,想找个长相出众的驸马并不难。 至于“位高权重”,那也只是一时的。 韩昼想了想,索性和韩若年摊开来说:“……姐,裴见戚非良配,你别被他的皮囊骗了。” 系统听了先喊起来:“……陛下你无权干涉人家的恋爱自由。” 韩昼在心里反驳系统:“长公主跟了裴见戚有自由?” 系统:“……” 韩若年闻言则是脸颊更加滚烫,嗔怪地看了眼弟弟,“昼儿,我从未往那方面想过,是表兄……表兄他……” 她实在不好说自己怀疑裴见戚让玉盏偷自己的手帕,万一不是,倒成了她自作多情。 韩昼听姐姐这么说,松了口气,“只要你没看上他就行,”他笑眯眯保证:“姐,你放心,以后定然给你找个比裴见戚俊美十倍的驸马。” 系统:“……不可以!” 韩昼已经对这个机械音免疫了,随便它怎么鬼叫,他仍面不改色,与韩若年说话。 “你又胡说。”韩若年羞得整个人都要冒烟儿了,赶紧端起茶,掩饰一般喝了两口。 韩昼哈哈一笑,也不再逗姐姐,而是问起长公主刚才去兴圣殿找他何事。 韩若年心说昼儿其实已经知道了,她也知道了昼儿的态度。 不管裴见戚怎么想,她对他都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昼儿更不看好这门亲事。 这样她就放心了。 她想了想道:“不如让张侠与陛下说?” 韩昼点头,让人传张侠过来。 张侠带了玉盏的口供过来,让韩昼看。 令韩昼意外的是,玉盏全招了,承认自己在为摄政王送消息,这回也是摄政王指使她陷害太后。 “玉盏姑娘本来不认,但奴婢诈她,说林宝廷已经招了。”张侠笑道:“玉盏年纪轻,又被威胁了几句,也就开始说实话。” 韩昼翻着玉盏的口供,这姑娘之所以招得这么痛快,还有个原因是她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摄政王陷害太后,是在帮着长公主和陛下一起对付谢党。虽然让长公主受了点小罪,但摄政王再三叮嘱掌握药量,就怕公主受苦。 韩昼冷哼,还真是谢谢他了。 至于玉盏偷得那两块手帕,的确是长公主贴身用过的帕子。摄政王想要长公主的贴身之物,玉盏就偷了想给裴见戚送去。 玉盏觉得自己就是想做小红娘,成就一桩姻缘,没什么坏心思。 韩昼:“……” 他无语半晌,把口供递给长公主,也让长公主看看,裴见戚有多猥琐,而她信任多年的婢女,又是多么无知。 韩若年虽然早已猜到了几分,但看到玉盏承认,还是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可还偷过别的东西?” 裴见戚对她有那种心思不是一两天了,万一自己还有其他贴身物件落入他手。光是想想,韩若年就恶心的想吐。 第15章 韩昼还想再审玉盏,但事关长姐清誉,不好让卫钧知道。 韩昼就交代张侠去审,看还有没有别的物件被偷,以及她都传了哪些关于长公主的事情出去。 至于玉盏的这两份口供,暂时都是不能用的。 现在还不是和裴见戚翻脸的时候,他手上还有兵权,这时候给裴见戚定罪,定北军容易生变。 再者,用这种理由给裴见戚定罪,就是助长谢党威风。增加了对付谢党的难度。 这些口供韩昼都先留着,等哪天给裴见戚定罪的时候都能用上。 “就说玉盏被长公主责罚,心生不满,想让长公主小小受点折磨。” 回到兴圣殿,韩昼召见卫钧,教他 写一份给外面交代的口供。 卫钧心说这就对了,他就说小皇帝一定会息事宁人。随即又不禁在心中叹气,陛下真是被摄政王压得死死的,也不知未来能否顺利亲政。 “再加一条,玉盏还偷了公主的手帕,欲行巫蛊之事。”韩昼道。 卫钧一愣,“陛下,手帕之事并无多少人知道,不写在口供里也是可以的。”既然陛下想把这件事混过去,又何必牵扯巫蛊。 “像玉盏这样的人,恐怕不止一个。朕不放心,必须查个彻底。”折腾这一出,可不只是为了收拾玉盏,韩昼要把已知的那些钉子全部拔掉,“还请卫卿辛苦几日,和张侠一起搜查所有宫女内侍的屋子,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可疑的东西。” “这……”卫钧眼睛微微睁大,像玉盏一样的,不就是摄政王的人吗? 他一时有些看不透小皇帝对摄政王的态度,没有立刻答应。 韩昼看着卫钧,意味深长道:“卫卿家,这回没查出表兄想要的结果,他定然不满。” 卫钧一惊,下意识与龙椅上的小皇帝对视。 小少年眸中带着淡淡笑意,神情轻松。 卫钧一下就想起了先帝。他在大理寺任职,负责过不少大案要案,有些案子连他自己都觉得触目惊心,但向先帝汇报时,先帝也是这样一副温和带笑的样子。 但说出的话,却丝毫不留情。就像此时小皇帝的提醒,是在告诉他,他这时候想投靠摄政王,已经晚了。 况且,卫钧也从未想过依附裴见戚,倒是动过和谢党官员交好的心思。但现在这个念头也彻底没了。陛下不会允许他去投靠别人,他知道的太多,不仅牵扯党争,还牵扯摄政王对长公主那见不得人的心思,自己不为陛下办事,陛下也不会给自己依附别人的机会。 他现在毫不怀疑,陛下会杀了自己灭口。 韩昼给他时间犹豫,端起茶慢条斯理的喝着。 半晌,卫钧跪下道:“臣愿为陛下效劳。” 太后这两日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就怕小皇帝和摄政王联手陷害她。 但她不知道摄政王那边做了哪些准备,自然也就不知该如何应对。 只能让人去打听着,看看张侠、卫钧他们调查到哪一步了。 这日,去打探的人急匆匆回来说,张侠又带着人开始搜宫女内侍的屋子了。 “听说是玉盏偷了长公主的贴身之物欲行巫蛊之事,陛下大发雷霆,生怕还有这样丧心病狂的奴才,就让人挨个搜查。” “什么?巫蛊?”太后一听也吓着了,“那玉盏为何要这么做?” “这个还没打听到,只知道长公主这次起红疹,也是玉盏指使别人害的。” 太后万万没想到,会查出这样的结果。 难道自己之前的猜测全都错了? 到了下午,皇家三兄弟下学后一同来了太后这儿。 韩晋给母后请过安后就告退了。 韩昼则说起张侠和卫钧的调查结果,韩旭也在旁听着。 “那玉盏指使一个小内侍把苍耳子水倒进姜茶里,以为到时候就算要查,也可栽赃到那小内侍身上。谁能想到张侠他们搜得仔细,在玉盏抽屉里发现了苍耳子……还有长姐的贴身手帕。” 太后掌管宫务,有些事情瞒不过去。韩昼索性不撒谎,“她要那帕子总不能是为了卖钱吧?张侠他们严刑审问,那奴才才招了,说是想行巫蛊之事,陷害长姐。” 韩旭一听“巫蛊”,也吓了一跳,“长姐又不曾苛待她,她为何这般恨长姐?” 第19章 “这个……朕都不知怎么说,怕污了三弟的耳朵。”韩昼一脸嫌弃。 太后闻言,更加疑惑,怎么还有小孩子不能听的? “皇兄都能听,我也能听。”韩旭鼓了鼓脸颊。 太后看了儿子一眼,正色道:“罢了,既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陛下就不要说了,不管什么原因,奴才如此歹毒,都是死罪。” 韩昼点头,“那是自然。” 韩昼走后,太后立刻让人去打听玉盏记恨长公主的原因。 现在案子基本结了,原因倒很好查。 “听说那玉盏与一个叫林宝廷的内侍结为对食,被长公主发觉,斥责于她。勒令她立刻与那内侍断了,玉盏一是恨公主棒打鸳鸯,二是怕公主将此事告诉太后,就……” “怪不得陛下说不出口,原来是这样的事。”太后身边的陈嬷嬷道。 太后也是一脸嫌弃,宫女内侍结为对食得她知道不少,但大多宫女都是被迫的,玉盏这样年纪轻轻愿意委身于一个阉人,实在是……“那林宝廷哀家记得是陛下身边的人,后面被打发到了长公主身边。” “正是如此,那玉盏估计还指望林宝廷能重新坐上乾清宫总管,她也就有了倚仗。”陈嬷嬷道。 “长公主也是,管这些做什么,那奴才自甘堕落,她何必拦着。”太后道。 “公主年轻,难免膈应这种事,而且公主可能还想着带两位贴身婢女出嫁呢。”陈嬷嬷道:“是那玉盏不识好歹。” 不管怎样,太后还是松了口气,这件事没牵扯到自己身上就行。 但她这口气松德太早了,次日是十五朝会,韩昼提了下北苑发生的事情,以及调查结果。 “此事虽在宫闱之中,但牵扯巫蛊,令朕毛骨悚然。朕今日将此事告知众卿家,是想请众卿家来看看这案子是否还有疏漏之处?” 这案子是大理寺官员来审的,朝臣们自然多少听到了点风声。 但大家都没太当回事,毕竟长公主无大碍。 但没想到这件事还牵扯到了巫蛊。 裴见戚昨日就已经知道,这件事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但听卫钧说全是玉盏指使小内侍所为,他就也松了口气,虽然折进去一个重要的耳目。好歹没牵扯到自己身上。 但没想到,玉盏偷得手帕也被搜出来了。玉盏为了认下此事,竟说是为了行巫蛊谋害长公主。 就在众人还没回过神时,裴见戚已经出列道:“正如陛下所言,牵扯巫蛊,必然不可轻视。我大周开国以来,宫规森严,这还是头一回出现这样的恶奴。” 话音未落,站在文官首列的谢文升就已经看了过来,他已经能猜到裴见戚要说什么了。 裴见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在太后掌管宫务期间,发生这样的事情,太后难道就没有责任吗? 当然,裴见戚说得委婉,“太后娘娘思念先帝,又要照顾吴王,掌管宫务有所疏漏也是有的,只是宫里各位贵人主子的安全没了保障。” 不用谢文升开口,就已有谢党官员出来道:“王爷倒也不必危言耸听,就事论事,玉盏对长公主心生不满,是这奴才心思歹毒,杀了便是。何必牵扯旁人?而且那玉盏是长公主的贴身婢女,只有长公主有资格管束她……” “放肆!你的意思是长公主也有责任?”裴见戚冷冷看向那官员。 那官员闻言,立刻跪下朝小皇帝磕头,“陛下明见,臣并无此意,臣只是说,此事实在牵扯不到太后娘娘身上。” “此事自然与母后无关,只是这次不仅查出玉盏偷盗长姐的贴身之物,还从其他宫女内侍屋中搜到一些宫中财物,目前还没全部搜查完,就已查出四五名内侍宫女,其中一人还是朕身边的,偷了御书房一个玉笔洗,朕从前见父皇用过的。” 此言一出,店内一片哗然,宫里乱成这样了?连先帝的东西都偷。 “而且那内侍屋里有几个大金元宝,这肯定不是主子赏赐,说不定是从前偷了别的东西换的。”韩昼道:“目前还在审,朕想想就觉得后怕,父皇的东西竟都被这些奴才偷出去卖。哪天朕的玉玺也被偷了怎么办、” 小少年说着有点委屈地叹了口气,“朕本不想说这些的,可朕实在是害怕啊!” 裴见戚第一个跪下道:“是臣无能。” 其他官员也陆陆续续跪下请罪,虽然这和他们无关,但皇上这么说,为人臣子就不能视而不见。 “众位卿家快快平身,此事与你们无关。”韩昼道。 此时,裴见戚再次提起,太后有失察之责,就是谢文升都没话说了。 韩昼还在那帮着母后解释,“这件事不能怪母后,母后上了年纪,让她操心宫务本就是朕这个做晚辈的思虑不周。” 虽然太后和“上了年纪”不沾边,但谁让她已经是太后了呢。太后就是该颐 养天年的。 裴见戚见小皇帝顺着自己的话说,心里对他的怀疑彻底没了。或许真是玉盏太过疏忽,露出马脚。 虽然事情没像自己计划那样发展,但结果如自己所愿,夺了太后掌管宫务的权力就行。 除了太后,这宫里根本就没有第二个女眷可以掌管宫务。只能小皇帝来管。 小皇帝哪儿是能管好宫务的人,到时候北苑肯定更乱,自己想安排自己的人就容易多了,与长公主相会也指日可待。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小皇帝道:“长公主自幼由母亲与皇祖母教养长大,对宫中之事再了解不过,不如日后就让长姐协助母后掌管宫务。众卿家以为如何?” 裴见戚一怔,他从来没想过长公主掌管宫务,在他心里,长公主性情绵软,又有几分天真,吟诗作画或许还行,让她掌管宫务,那是在为难她。 但如果让她来管,宫里的规矩只会更加宽松,自己更容易往里安排人手,等以后二人有了感情,不用自己开口,她就会安排好见面的地点。 光是想想,裴见戚心中就已热了起来。 他立刻道:“陛下英明,这样安排极好。长公主秀外慧中,定能替太后和陛下分忧。” 赵昌元等裴党的人,见摄政王点头了,也都纷纷出列附议。 谢文升气得咬牙,但长公主总比小皇帝好。摄政王控制小皇帝容易,控制长公主可没那么方便。 而且那长公主心思单纯,不像是能把权力牢牢抓在手里的人。反正是以协助太后的名义,还是要听太后的。 他于是也没再反对。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韩昼让人去给太后和长公主传口谕,让太后和长公主交接掌管宫务要用到的印玺。 长公主早就知道弟弟的安排,听到口谕,心下松了口气。看来朝堂上一切顺利。 太后听到这个结果,则是十分不满。 “是这姐弟俩早就安排好的!他们就是想要哀家手里的权力!” “娘娘息怒,这件事陛下和长公主恐怕做不了主,应该还是摄政王的安排。” “反正他们都是一伙的。”太后哼道,就算是摄政王的主意,那姐弟俩一定也乐见其成,愿意配合。 陈嬷嬷赶紧劝,“公主年纪轻,哪儿知道该如何掌管宫务,到时候不还是得娘娘做主?” “你没听刚才那内侍说,哀家要把印信交出去。”太后皱眉。 “她就是拿了印信,也是一时的。”陈嬷嬷道:“这宫里这么多人,娘娘殚精竭虑,还出了疏漏,长公主如何就能万无一失?” 太后心口有些发闷,她掌管宫务这么多年,谁承想当了太后竟出这样的事情,还要和一个晚辈争夺宫权。 “快派人去问父亲,到底怎么回事,陛下做出这样的决定,父亲都不劝劝?” 次日,谢文升之妻入宫请安,说了昨日朝会上的事情。 太后更加气闷,自己不仅丢了权力,还在文武百官跟前丢了人,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太后能力有限,连宫里的内侍宫女都管不好了。 她还想着幼子登基,自己垂帘听政呢。可有了这件事,就算谢党日后真的赢了,朝臣们心里对她这个太后也少了几分信服。 “裴见戚以为长公主掌管宫务,他就可以随意插手了。娘娘不妨将计就计,让长公主看清那小子的狼子野心。”谢母道。 “那有什么用?她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帮着我们对付裴见戚。”太后有些丧气地道。 “只要她开始防备裴见戚,不就是在帮咱们么?而且娘娘想拿捏长公主还是很容易的。”谢母道:“长公主如今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 太后一下就明白了母亲的意思,用长公主的婚事拿捏她。 第16章 宫权到了韩若年手里,玉盏等宫女内侍也需要她来定罪。 长公主仁慈,念在多年主仆情分上,给玉盏留了个全尸,赐毒酒一杯。 被她陷害的小内侍其实无辜,只打了二十大板,割了舌头。 第20章 其余偷盗的内侍宫女,重则打板子,轻则撵去马鹏之类的地方。 因为玉盏的口供里说和林宝廷是对食,林宝廷也被打了二十大板。 林宝廷一直喊冤,表示自己和玉盏没关系。 但是玉盏口供在那摆着,还有绣屏等人作证,说亲眼见过他与玉盏私下往来。 和宫女结为对食,总比投靠摄政王往宫外送消息要好。林宝廷最后就认了,结结实实挨了二十板子。 他在屋里养伤时,张侠来了。 林宝廷心中恨张侠这老东西会钻营,如今虽无总管之名,却干着总管的活儿。这段时间带人搜查内侍宫女的屋子,风光得很。 恨归恨,该低头的时候还是得低头。长公主明摆着嫌弃他,他以后还不知到哪儿去,可千万别跟那几个偷东西的小内侍一样去喂马,刷马桶。 他长得讨喜,说话伶俐,进宫不久就到了主子跟前伺候,根本没受过那样的苦。 他就想着,和张侠求情,让他在陛下跟前提一提自己。陛下念在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上,说不定能给他安排个稍微好一点的去处。 他于是强忍着疼痛,爬下床要给张侠磕头,口中喊着:“张爷爷……” 张侠嘲讽一笑,他在宫里时间长,见惯了这种,昨儿还是主子身边的红人,今儿就成了被主子撵出家门的狗,点头哈腰的想求条活路。 他把人连拖带拽的扶起来,“林总管不必客气。” “张爷爷您可千万别这么称呼,从前是我不懂事。”林宝廷屁股一挨床板,疼得龇牙咧嘴。 “你确实不懂事,当奴才的,最怕背主。”张侠扶着林宝廷趴好。 林林宝廷闻言,差点又弹起来,张侠怎么知道他背主? 张侠按住他,“玉盏该招得都招了,苍耳子的事情你虽未参与,却知情不报,按理应是死罪。” 林宝廷听着张侠的话,吓得牙齿都在打颤。 张侠语气不急不慢:“但是咱们陛下是为仁主,念在你服侍他多年的份上,舍不得杀你。” 林宝廷一下想到了那日陛下让自己背锅,又给自己赏了一锭银子的事儿。 陛下当时的眼神中有愧疚还有不舍。 “陛下时常念着林伴伴你……”张侠叹息道:“摄政王让他找个人接替乾清宫总管的位置,陛下始终没答应。” 林宝廷回头看向张侠,“不不不,陛下信任张爷爷您……” “那咱家也代替不了你。”张侠笑了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这是陛下让我给你的棒疮药。” 林宝廷颤抖着手接过那小药瓶,又要爬下床叩谢隆恩。 张侠这次没拦着他,让他朝着兴圣殿的方向磕了几个响头。 “陛下说,你若还认他这个主子,就养好伤原回乾清宫伺候。若没脸见他,就去扫佛堂吧,那儿的活轻松。” 跪在地上的林宝廷听了这话,终于忍不住大哭出声,一边哭一边抽自己耳光,“我不是人!是我对不起陛下!……” 张侠静静看了一会儿,才让他停下,把他扶回床上,“行了,好好养着吧。” 张侠说完就走了,林宝廷一手握着那小药瓶,望着房梁出神。 陛下什么都知道了,还愿留他一条命,无论是念在主仆情分上,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他都要抓住这个机会,效忠陛下。 他从前和摄政王联络上,愿意为摄政王送消息,是因为那时候的小皇帝就是摄政王的傀儡,连小皇帝本人都要看摄政王的脸色,他这个当奴才的,要想出头,还是得听摄政王的。 但现在看来,小皇帝根本没那么简单,他手里抓着摄政王的大把柄。说不定哪天就能扳倒摄政王,顺利亲政。 如果他一直效忠陛下,别说乾清宫总管,就是整个大内的总管,都有可能是他的。 可惜他是背主之人,陛下一定不会像从前那样信任他了。 这也怪不得别人,要怪就怪他自己从前有眼无珠,误以为陛下扶不起来。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将功补过。 …… 韩若年掌管宫务后,生活都充实了起来。 但她还是不忘去给太后请安,有些事也会意思意思地问问太后的意见。 太后倒是想 插手,但她发现韩若年惯会阳奉阴违,表面顺从地说着听母后的,回头还是按自己的想法办,印信在她手上,等太后知道,事情都已经安排下去了。 这时韩若年再轻描淡写解释两句,太后也不好揪着不放。 宫里的内侍宫女本来不把长公主放在眼里,奈何长公主刚接手宫权的时候就处置了一批人,那些偷盗东西的内侍宫女挨打大家都看在眼里,有的说是留条命,但打得皮开肉绽被抬出宫去,估计后半辈子也废了。 宫女内侍人人自危,最近都挺老实。 裴见戚想知道有多少耳目被处置了,让人送消息进去,过了好几天才收到回应。 除了几个位置不重要的钉子,剩下的要么因为偷盗宫中财务被降罪,要么被长公主调去别的地方当差,就没一个在小皇帝和长公主跟前伺候的了,想打听二人的消息十分困难。 裴见戚有一瞬间怀疑姐弟俩察觉到了什么,或者玉盏供出了他在宫里的其他眼线。 但没过两天,他去兴圣殿面圣时,就见到了廊下侍立的林宝廷。 他直接问小皇帝,“陛下为何又让林宝廷回来伺候了?” 韩昼叹气,“他被玉盏连累,没地方去了,长姐要让他去刷马桶,朕不忍心,就让他回来了。”他看向裴见戚,一脸乖巧,“表兄放心,朕不让林伴贴身伺候,就让他端个茶倒个水。” 如果玉盏都招了,不可能不提林宝廷。裴见戚打消之前的怀疑,对韩昼道:“只要陛下心里有数,别再被那奴才带着贪玩偷懒就好。” 韩昼连连保证,“不会的不会的。朕最近有认真做功课。” 裴见戚淡淡“嗯”了声,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但是皇家哥仨一起读书,激起了小皇帝的胜负欲,小孩比以前用功一些,倒也可以理解。 林宝廷回来,是好事。 而且为了让小皇帝回到以前的状态,裴见戚还想给小皇帝安排个伴读,也就是武平侯王成孝的幼子王信。 韩昼一听这个安排,就乐道:“行啊行啊!听表兄的,表兄选的人肯定好!” “臣早就想让他来为陛下做伴读,是谢尚书一直阻拦。”裴见戚道。 “为什么呀?”韩昼鼓了鼓脸颊。 “王信功课不是特别好,而且王家是武勋。”裴见戚顿了顿,“谢尚书更希望自己的外孙季淳给陛下做伴读。” 这事儿原主有点印象,之前就在朝会上讨论过。 谢文升的长女嫁给两广总督之子季永安,季家是书香世家,族中子弟都是小小年纪饱读诗书,唯独谢氏所生的独子季淳从小被娇惯坏了。 否则,谢文升早安排他给韩旭当伴读了,哪儿轮得到小皇帝。 但当时裴见戚看中的是赵昌元的次子赵冲,大概是因为赵昌元如今当了小皇帝的武师父,又因赏赐之事,裴见戚对他多少有了几分防备,才换成了王家的小子。 伴读不但能带着小皇帝一起玩儿,还能监视小皇帝。更方便把宫里的消息送到外面。 裴见戚也是意识到用宫女内侍做耳目的不便之处,才又急着要给小皇帝安排伴读。 “那就让季淳也一起来,两个伴读正好。”韩昼笑道:“朕早听说季淳性情乖张,倒要见识见识!他敢在朕面前放肆……哼哼……” 裴见戚劝道:“陛下,那季淳是吴王的表兄,您多少该给他留几分面子。” 韩昼瞪眼:“吴王在朕跟前都服服帖帖的,他表兄算个什么东西!” 裴见戚见状,放心的笑了。 第17章 谢文升得知裴见戚给小皇帝安排了伴读,立刻就让人把外孙季淳接过来。 季淳的母亲生季淳时伤了身体,之后再无法受孕,因此对这个儿子格外溺爱。 季淳身体不好,到了山东水土不服,谢氏就带着儿子回京住着。季永安在山东这些年,纳了四五房姨娘,庶子庶女也是一个接一个出生,谢氏都不在意。 可谢文升却觉女儿可怜,都是被季淳这小子连累了。 季淳三四岁,谢文升就逼着这个外孙读书。但这孩子根本不把他的话当回事,而且身体不好,说狠了,他回去病一场,谢氏就要心疼好久。 谢文升也就懒得管这个外孙了。只让女儿看紧他,别在外面沾上赌博招妓之类的毛病就行。 季淳今年十三,四书还没读完,正好能跟上尚书房的进度。 谢文升也没交代外孙要用功读书什么的,就说让他去尚书房长长见识,顺便看看陛下究竟对吴王如何。 季淳:“陛下若对吴王不好,我还能帮吴王出气不成?” 第21章 也就只有这小子敢这么对自己说话,谢文升深吸口气,“自然不能,若你表弟受了委屈,你就来告诉外祖父。” 季淳:“那要是陛下受了委屈呢?” 谢文升:“……陛下一国之君如何能受委屈?” 季淳冷哼。 谢文升:“……” 多跟这小子说句话,就能少活一年。 他摆摆手,让季淳赶紧滚。别在这气他了。 摄政王府,王成孝和儿子王信来拜访裴见戚。 裴见戚交代了几句,无非是说小皇帝身边有季淳这样的纨绔子,他不放心,王信一定要在旁盯着,及时汇报。 王信是个木讷性子,只知道老实点头。 王成孝就在旁对儿子道:“信哥儿嘴笨,遇到事儿别想着自己去劝,容易添乱,就直接告诉王爷。” 王信抬眼看裴见戚,见他点头,他这才应了声“是”。 “你是陛下的伴读,只有陛下是你们的主子。”裴见戚道。 他说这话,是不想让王信把郑王、吴王当回事。兄弟三人以及他们的伴读之间,矛盾越多越好。 但王信却只记住了字面意思,只有陛下是他的主子,意思就是他只听陛下的。 从摄政王府出来,王成孝又重复了裴见戚的话,“只有陛下是你的主子,听陛下的就行了。” 王信点头,“儿子明白。” 王成孝满意地拍拍儿子肩膀。 次日,裴见戚亲自带着二人来见韩昼。 王信才十岁,个头和十三岁的季淳一样高,又黑又胖。 季淳被他衬托得愈发秀气白净。 系统说,在原剧情里,季淳也被安排做了小皇帝的伴读。 “当时小皇帝身边也是两个伴读,一个是赵冲,另一个是季淳,季淳对小皇帝十分不敬,当面说小皇帝无能,不及吴王。小皇帝大怒,要杀了他。是谢太后求情,小皇帝才罢休,把季淳撵回家了。” “后来呢?”韩昼好奇季淳的结局。 系统:“季淳不小心暴露了谢文升收受贿赂之事,小皇帝告诉摄政王,摄政王让人搜集证据,加上其他罪名,二十条大罪扳倒谢文升,谢文升得知是外孙在宫里做伴读时说漏嘴的,把季夫人和季淳一顿臭骂,季永安也被连累,谢、季两家都说季淳是灾星,季淳被全家厌弃,不到十四岁就郁郁而终了。” 系统说季淳对小皇帝不敬,原主的记忆里也有季淳性情乖张的印象,他还以为会见到一个桀骜不驯的小少年,可面前的白净少年看起来就是个风一吹就能倒的病秧子。 他就问季淳,“朕瞧着你脸色不好,是哪里不舒服?” 季淳淡淡道:“无碍,臣生下来就体弱,常年吃药。” 韩昼点点头,“那以后我们学骑射,你就不必跟着学了,在旁边休息吧。” 季淳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 裴见戚就冷下脸,“陛下如此体恤于你,还不谢恩?” 季淳就不情不愿跪下,“谢陛下关怀。” 韩昼皱了皱眉,让他起来。 裴见戚又勉励了二人几句,就让他们退下。 “那季淳病病歪歪,朕真怕他哪天晕倒在宫里,怪晦气的。”二人一走,韩昼就朝裴见戚抱怨。 裴见戚道:“陛下是怕他出事,才不让他一同学习骑射?” 韩昼点头,“是啊,他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太后和谢尚书岂不是要赖在朕身上?” 小少年一脸嫌弃,裴见戚就笑着安慰他,“陛下不必担心,朕要出了事儿,也是他御前失仪,与陛下无关。” “当然与朕无关,朕就是觉得晦气!”韩昼嘟囔。 谢文升给韩旭选得伴读各个 机灵,到小皇帝这儿,就选个一无是处的病秧子。小皇帝肯定生气。而且如今兄弟三人一起读书,对比一目了然,裴见戚都能想到日后尚书房有多乱。 可几日过去,风平浪静。 问王信,王信就说陛下不怎么搭理季淳,平时和自己说话多些,但也没起什么冲突。 裴见戚总不能让王信主动挑事儿,只让他多讨好小皇帝,把陛下哄高兴。被王信一衬托,小皇帝肯定更瞧不上季淳,早晚会有矛盾。 王信不会讨好人,只知道听陛下的吩咐。 二人第一天和皇家兄弟们一起上课时,韩昼就交代王信,“季淳身体不好,你多照看一些。” 王信记住了,就分了些注意力到季淳身上。 季淳只当是摄政王让王信盯着自己,倒也不在意,反正他不往小皇帝跟前凑,王信也挑不出自己的错儿来。 这日天气转凉,季淳来北苑的路上受了些风,上午上课时就时不时咳嗽。 中午休息时,王信过来关心他,“季兄,你是不是受寒了?我去告诉陛下,请个太医来瞧瞧吧。” 季淳一愣,抬眼看王信,半晌勾唇冷笑一声,“行啊,你去吧。” 王信心说这人怎么笑得阴森森的?但他也没在意,转身跑去找陛下了。 中午休息时,皇家三兄弟都各自回自己住处用膳午休,韩昼刚用完午膳,王信就来了。 韩昼听王信说想给季淳请太医,先夸王信,“你不错,朕交代你的事儿你记在心上了。” 王信得了夸,高兴的眼睛都眯起来,“家父说了,让我……让臣听陛下的。” 韩昼挑眉,王成孝原来是这样教儿子的。 武平侯王成孝如今管着兵部武库,朝廷给各地驻军分配兵器火器,全由他负责。 裴见戚当初为了安排王成孝到这个位置上,颇费了一番周折,只为更好的控制各地驻军。 韩昼心里直乐,一面吩咐人去给季淳请太医,一面起身拍着王信的肩膀,“走走走,咱们去看看他!你俩可不能病了,你俩以后可都是朕的左膀右臂!” 王信:“!!!” 王信激动的脸都红了,他是家中兄弟里最木讷的一个,功课也不好,能入宫当伴读,也是因为摄政王没看上赵家次子,其他几家又没年纪合适的子弟,父亲才为他争取了这个机会。 谁能想到陛下竟如此看重他,可他没什么本事,都不知道将来能为陛下做些什么。 第18章 季淳的确染了风寒,不仅咳嗽,头也昏昏沉沉,他趴在桌上休息。韩晋和韩旭的伴读们都知道他的脾气,悄悄的,没敢打扰。 不一会儿,太医先来了,要给季淳诊脉。 季淳一怔,陛下还真给他请太医了? 或许陛下等得就是这天。 若他猜的没错,今日就是自己最后一天做伴读了。季淳心里反倒生出几分轻松,他伸出手,让太医诊脉。 正这时,陛下和王信来了。 屋内人全都跪下行礼。 韩昼示意平身,就问太医,“季淳如何?是不是染了风寒?” 太医颔首,“季公子废弃虚弱,稍感风寒,就会咳嗽气喘。” “那你开个方子,从御药房拿药。”韩昼吩咐完又看季淳,“你生了病就该好生休养,待会儿拿了药就回家去吧,养好了再来。” 季淳心说果然,他看了眼面上含笑的小皇帝。谢家人都说陛下头脑简单,不学无术,可如今看来,陛下才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没脑子。 家里人就怕陛下会找理由把自己撵回去,毕竟谁都知道,自己是外祖父放在陛下跟前的眼线,就算自己不害陛下,陛下看自己也会碍眼。 家里人特地交代过,一旦陛下刁难自己,或者王信主动找茬,自己就向吴王求助,实在不行还有太后。 然而,人家陛下找得这个理由谁都挑不出毛病。 就是外祖父和太后姨母问起来,小皇帝也可说是体恤自己,或者说怕自己把病气传给他人。至于自己病愈后能不能来…… 季淳想到小皇帝让太医从御药房抓药,心下一跳,自己吃了这药,还能好起来吗? 季淳脸色白了白,还是起身谢了恩。 韩昼给季淳请太医的事情,下午就传到了太后耳朵里。 “哀家就说,他容不下季淳,这下终于找到机会打发他回去了。”就算他容得下季淳,裴见戚也不希望季淳在小皇帝身边当伴读。 “听说就是武平侯家的哥儿去和陛下报信,说淳哥儿身体不好。”陈嬷嬷道。 太后哼了声:“让人给姐姐送个消息,抓紧时间给淳哥儿治病,拖得时间长了,裴见戚定会安排其他人顶上淳哥儿的位置。” 季府,谢夫人见儿子还带了药回来,也不大放心,特地请了相熟的大夫来检查那些药。 确认都是上好的补肺化痰的药材,谢夫人才敢让人去煎药。 季淳在家养了两天,身体就好了。但他其实不想去给小皇帝当伴读。 外祖父安排的那些任务,他都不想完成,因为他很清楚,外祖父让他做那些,都是为了扶表弟吴王上位。 吴王没出生的时候,自己是外祖父外祖母最疼爱的孙辈。自从有了吴王,家里的其他孩子就都成了辅佐吴王继位的工具人。 第22章 学习好的是为了未来能辅佐吴王,像他这样没出息的,就被安排去小皇帝身边当个耳目,如果能带坏小皇帝就更好了。 母亲说,若他做成了,也是有功之人,日后事成,姨母和吴王表弟都会记着他的功劳,不会亏待了他。 道理他都懂,但他就是不想配合,不如借机装病。 就算太后姨母和外祖父怪罪,母后也不忍心训斥他。不是他不想为表弟的事儿出力,实在是身子不争气。 果然,没过两天,谢家和太后都打着关心季淳的旗号,来看他病好了没,催他赶紧进宫陪小皇帝读书。 听说季淳还卧病在床,来人都有些不快,尤其太后派来的嬷嬷,更是暗示谢夫人不要太娇惯孩子。 谢夫人心里发堵,却只能赔笑说孩子确实病重,强行让他入宫,把病气传给陛下,倒让摄政王抓了错处。 太后听了派去的人回话,有些烦躁地皱眉,“早知道就不该安排淳哥儿,这下倒是如了陛下的意。” 陈嬷嬷就道:“不如早点找个备选,万一摄政王那边要安排他的人顶替淳哥儿,咱们也好有个准备。” 太后想了想,“也只能如此,淳哥儿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一点都帮不上旭儿。”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未落,韩旭就来了。 小少年给母后行了礼,就说:“母后,季家表兄身体还没好吗?” 太后冷哼道:“他身子娇贵,一个风寒养了五六日还在床上躺着呢。” 韩旭“哦”了声,“皇兄今儿还问起他了,说要派太医去看看。” 太后闻言一怔,“是陛下主动提起的?” 韩旭点头,“皇兄对伴读们真好。” 太后心说这小皇帝倒是越来越会收买人心了。“他那就是说给你们听的,他难道还不知道季淳是你外祖父安排的?防着他还来不及。” 韩旭没看出皇兄防着季家表兄,但他也不好反驳母后。 只次日见皇兄的时候告诉他,“母后说季家表兄还在床上养病呢。” “谢尚书也真是,给朕选伴读选个病秧子。”韩昼皱眉。 韩旭忙道:“外祖父怕是也没想到表兄身体这般弱。” 中午休息时,韩昼就和王信说:“你今日下学去看看季淳,就说他再不来,谢家就找旁人取代他了,大家不好说他,只会说谢夫人娇惯他,他要是还有几分孝心,就赶紧滚回来。” 王信老老实实的把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臣记住了。” 下午的骑射课结束,伴读们和武师父赵昌元纷纷离开北苑。 王信直奔季家。 门房的管事听说是武平侯府的小世子来了,赶紧让人去通传。 “小世子说,是奉陛下之命,来探望少爷。”管事向谢夫人道。 谢夫人一愣,既是奉陛下之命,那肯定要热情招待,她赶紧迎到二门。 王信头一回独自到陌生人家拜访,还有些忐忑。 和谢夫人问了好,就说要去看季淳。 谢夫人心下疑惑,却也只得带他去了季淳的屋子。 季淳见他来,也十分意外。 “你的病怎么还没好?是不是没按时吃药啊?”王信已经习惯了先关心季淳的身体。 “吃了,只是我体弱,恢复得慢。”季淳道。 “明日我和陛下说,再让太医来给你看看。”王信道。 王信来定然不可能只是关心自己的身体,季淳就对谢夫人道:“母亲,您不必在这陪着,我和王信随便说说话。” 谢夫人也好奇王信此来的真正目的,就先出了屋子,留俩孩子说话。 王信这才一字一句把陛下交代的话说了,他说完就见季淳的眼睛倏然睁大,“陛下他,他怎么会希望我回去?” “陛下说了,咱们是他的左膀右臂,他当然希望你赶紧回去啊!”王信说着还拍了拍季淳搭在被子外的手臂,“我这个臂膀已经够没用了,你比我还没用,那怎么行?” 季淳:“你开什么玩笑?陛下的左膀右臂是摄政王,连你爹都排不上,什么时候能轮得上咱俩了?” “陛下这么说的,又不是我说的。”王信道:“我只听陛下的,陛下说咱俩是,咱俩就是。” “那你怎么和摄政王交待?” “我干嘛跟他交待。”王信黑脸懵逼。 季淳:“……” 季淳沉默良久,哈哈笑起来,“得了,我明儿就回去。” 第19章 对于季淳继续出现在北苑给小皇帝当伴读这件事,太后十分不解。 她很快就打听到,季淳进宫前一天,王信去季府探望过他。 他就叫来季淳,问他二人说了什么。 季淳道:“王信就说陛下十分关心我的身体,希望我能早点康复,继续做伴读。既然陛下没有要撵我的意思,我当然无法拒绝。” 太后心中狐疑,“那陛下今日待你态度如何?” “还如从前一样,只见面时问了下我的身体,确认我身体无恙,就没再与我说话。”季淳如实道。 太后一时想不通小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叮嘱季淳要当心一些,别被王信哄骗拉拢,“你要明白,你虽是陛下伴读,但这是暂时的,你和吴王的血脉亲缘却是永远无法斩断的。” 这就是提醒季淳,谁才是他真正的主子。季淳心下冷笑,面上却恭敬道:“太后姨母放心,淳儿明白的。我会盯紧陛下,不让他欺负吴王。” 太后点点头,又说:“你也多劝着些吴王,让他以学业为重,别把心思花在和兄弟们玩耍上。”自家傻儿子太单纯好哄了,也不知韩昼和韩晋那俩小子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韩旭现在愈发不听自己的话。 “太后姨母不必担心,我瞧着吴王也非真心喜爱与陛下和郑王玩耍,只是表面应付一下罢了,如今陛下又有了王信这个伴读,平时都是与他说话玩笑,跟两位王爷玩耍的机会更少了。” 太后一想也是,小皇帝肯定挑自己信任的人做玩伴,从前是摄政王安排,让他亲近两个弟弟。如今摄政王都已经把翰林院那帮人处置了,也安排了自己的党羽赵昌元进宫做武师父。小皇帝也就不必刻意拉拢两个弟弟,维持表面的和平就够了。 太后心下稍稍松口气,但自家韩旭是个实心眼。太后担心他还真把小皇帝当好哥哥了。 她想了想,就让季淳到近前来,低声交代给他一番话,“你将这话告诉吴王,他听不进哀家的,说不定会听你的。” 季淳口中答应着,回头直接把话带给韩旭。 “吴王殿下,太后姨母让我告诉你,别被陛下骗了,你就算什么都不做,他也不可能容得下你。如今关心你,不过是表面功夫。早晚有一天你们还是要反目的,皇位只有一个。” 韩旭:“……” 季淳只是在前面加了个太后让他传话,小韩旭的逆反心理就上来了。 此类话母后没少说,他听到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可皇兄却从来没说过母后的半句不是。 韩旭当即就沉下脸,但想到季淳还在,又点点头,“我知道了。这话不可告诉别人,母后一定说了让你听本王的。” 季淳应是。 “本王让你老老实实当伴读,别给本王添麻烦就行。”韩旭板起小脸道。 季淳应了,次日就把这些一五一十学给韩昼。 韩昼哈哈笑起来,“三弟真可爱。” 季淳有些担忧地蹙眉:“吴王年纪小,等再过几年,恐怕……” “再过几年,也只是从小羊羔长成大绵羊罢了,羊是不会一下子学会吃肉的。”韩昼道。 就算韩旭长大意识到当皇帝的好,也早没了夺权的能力。 小皇帝说的轻描淡写,季淳却听得背后发寒。他很难想象,如果自己完全听外祖父摆布,在小皇帝身边做个耳目,甚至帮着谢党害他,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单转念一想,陛下洞察一切,根本就不会给自己出手的机会。 昨日,王信走后,他仔细把这段时间的事情理了一遍,发现小皇帝根本不是被摄政王牵着鼻子走的傀儡。 从小皇帝要和两个弟弟一同读书开始,谢党和裴党就一直处于焦头烂额的状态,谢党少了几名翰林官员,裴见戚则没了名声,而且两党愈发剑拔弩张,在朝堂上斗的不可开交。 与此同时,皇家哥仨的关系却越来越好,太后手里的权力也到了长公主手中。 裴见戚以为放了个耳目到陛下身边做伴读,王信却为陛下马首是瞻。 这一切,外祖父和摄政王毫无察觉。越是这样,陛下的胜算就越大。 季淳这时候若还是跟着谢家,那就是自寻死路。更何况他私心本就不想让吴王表弟当皇帝。 系统忍不住问韩昼:“陛下怎么知道季淳可以拉拢?” 韩昼:“因为他根本不关注三弟,这表兄弟之间关系显然不怎么好。”而且系统所说的原剧情里,除了谢夫人,谢家和季家根本就不待见季淳,谢问升的罪证暴露,两家都怪到一个孩子身上。 第23章 这样的孩子,要么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要么就是把不满全憋在心里了。看季淳前几日的表现,显然是后者。 韩昼都不得不感叹,谢文升和裴见戚真会挑人。千挑万选了两个他能用得上的。 天气炎热,下午跑两圈马就是一身汗。骑射课结束后,韩昼回到兴盛殿立刻沐浴更衣,收拾的清清爽爽才开始写功课。 刚写了几个字,外面人通传,长公主来了。 韩若年此来,是为了商议太后圣寿之事。 “寿宴现在就要筹备起来了,只不知是在北苑办还是回宫办?” 韩昼道:“还是回宫里办比较好,到时候内外命妇都要到,北苑守备没那么严,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就不好了。” 北苑的内侍宫女虽然都清查的差不多了,但各门的禁军侍卫还是不可信。 韩若年想了想,点头,“也好也好,库房在宫里,到时候寿礼存放也方便。” 二人正说话,外面又有小内侍通传,“摄政王求见。” 韩若年现在听到摄政王就下意识蹙眉,立刻看向韩昼,“那我先回……” “哎,急什么?”韩昼抬手拦住长姐,又扬声对外面道:“让表兄稍候。” 殿外,裴见戚见到宫女宝环和绣屏,便知长公主在里面。 自己进去时,应该能看到她,又不知她要如何躲自己。 裴见戚虽然不希望她躲避自己,但看她羞答答怯生生的样子,又是另一种享受。 正想着,就隐约听到了小皇帝的声音。 小内侍又恭声对他说了一遍,“陛下说让您在外稍候。” 裴见戚微微皱眉,等着内侍引他去偏殿。 但等了片刻,殿外侍立的内侍没一个上前,全都眼观鼻鼻观口,当没看见他一样。 裴见戚面色微沉,目光扫过这些人,最后落在林宝廷身上,这是自己为数不多的耳目了。 “林宝廷,这里如今怎地这般没规矩?” 林宝廷一怔,作揖道:“王爷恕罪。” 裴见戚以为他会领自己去偏殿,但林宝廷说完就又低下头不吭声了。 裴见戚在廊下站了将近两刻钟,天气闷热,哪怕不在太阳底下,站这一会儿也要出汗。 裴见戚还是头一回受这样的罪。 终于,殿门从里面打开,长公主缓步而出。 殿内放着冰,殿门打开的一瞬间,带出一阵凉爽的风,其中还带着淡淡的清新果香。 裴见戚一时竟觉那果香是她身上的气息,有片刻失神。 这时,内侍宫女齐齐恭送长公主。 韩若年不曾多看他们一眼,只随意说了声“免礼”,便由宫女搀扶着下了殿前台阶。 裴见戚就错过了主动上前跟长公主说话的机会,只能也恭送长公主。 这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他们之间不是表兄妹,而是君臣。 这种感觉很陌生,也让他很不适,他再也不想体会这种感觉。 第20章 裴见戚站在殿外的时候想过,或许是长公主和小皇帝故意的。 毕竟小皇帝在自己面前,也没什么其他彰显皇帝威严的机会。 就算小皇帝自己没意识到,长公主也有可能提醒他。 裴见戚在心下冷哼一声,进殿后本想稍微表现一下自己的不满。 但韩昼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把冰镇的果盘往裴见戚跟前推了推,“这是南边刚送来的荔枝,朕和长姐都只尝了两颗,这些是给表兄留的,剩下还有一小筐,已经让人送到表兄府上了,表兄尝了吗?” 裴见戚这才想起此来的目的之一,是向小皇帝谢恩。 他忙起身道:“多谢陛下赏赐,臣尝了那荔枝,很甜。” “表兄喜欢就好,快吃快吃,这些都是你的。”韩昼笑眯眯。 裴见戚只得拿了一颗荔枝,长公主和陛下把这么难得的荔枝都留给自己,自己再计较刚才在外面站着等候的事儿,倒显得自己小气。 他于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说起此来的第二个目的。“前几日季淳回家养病,陛下本可趁机将他彻底打发了,臣再给您安排更合心意的伴读。可臣怎么听说,陛下还特地让王信去请他了?” 王信去季家的事儿瞒不住,裴见戚问起王信,王信就说陛下让他叫季淳早点回来。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韩昼道:“听三弟说,母后嫌季淳不顶用,已经在让谢文升在谢党官员的子弟中给朕找其他伴读了,朕就想着,对母后有用的人,对朕就是有害,那还不如季淳呢。” “季淳这人什么都写在脸上,总比那些表面逢迎,帮助害朕的人好些。有王信盯着他,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而且他身体不好,朕看他不顺眼,随时可以找这个理由撵他回家去。”韩昼脸上还露出几分得意,“因为事情太急了,朕就没来得及和表兄商议,直接吩咐王信了。反正王信听表兄的,他知道了肯定瞒不过表兄。” 裴见戚:“……” 原来是太后那边动作太快,小皇帝这么做也不无道理,裴见戚只能说:“陛下随机应变,很好。” 韩昼被夸了,脸上笑的得意。 系统:“男主又被骗了,好可怜。” 韩昼随手像是拍蚊子一样拍了下小光球,好烦! 当然,他是打不到小光球的,只能让讨厌的系统暂时收声。 “对了表兄,我们什么时候回宫?”韩昼问裴见戚。 裴见戚想了想,他让陛下到北苑来,本是为了安排更多耳目进来,但现在不但没安插进来人,反而折进去好几个。 如今裴见戚只能让林宝廷抓紧时间买通几个能近身伺候的内侍宫女。 林宝廷还没回消息,裴见戚于是道:“再等几日吧,暑气未散,这时候回宫一来路上遭罪,二来宫里更热。” 韩昼点头,“但也不可拖太久了,母后圣寿前定然是要回去的。” 裴见戚皱眉,“太后圣寿在北苑举办也是一样。” “不好不好,还是回宫办吧。”韩昼道:“本朝太后圣寿一直都是在宫里,可以寻到先例,不会出什么错儿。在北苑万一出什么问题,到时候赖到朕和长姐头上,我们可背不起这个责任。” 裴见戚一听,就觉这是长公主的主意。在北苑举办寿宴确实没先例可寻,一切都要长公主来安排。 “能出什么错儿,谁还敢挑皇家的错?”裴见戚劝道。 “那些文官不就天天等着挑我们的错?”韩昼道:“而且官员命妇往北苑来也很是不便,路上出什么事儿岂不是扫兴?” 京郊的路自然不如皇城,届时人多,车马很容易堵在路上。 裴见戚想了想,不希望意外影响了他原本的安排,于是点头道:“好,那就在太后圣寿前回宫吧,臣过几日便安排回銮事宜。” 当晚,裴见戚收到林宝廷送出来的消息。他已经买通了长公主身边的一名小内侍并两名御前侍卫。 裴见戚就让人送了一张房契给林宝廷,算是对他办事得力的奖赏。 那房子是个三进三出的大院子,价值四千多两。 “表兄出手比朕还大方。”韩昼看着林宝廷呈给自己的房契,冷笑,他看一眼林宝廷,“你现在要这宅子也没用。” 林宝廷连忙跪下表忠心,表示自己一心服侍主子,哪儿敢妄想出宫? “朕听你说你家中还有寡母和幼弟?” “回陛下,奴婢已经多年没和家人联系,也不知娘和弟弟是死是活。”林宝廷道。当年他们村子遭了旱灾,连续两年颗粒无收,寡母为了让他有口饭吃,就让他进宫当了太监,弟弟那时候才三岁。 韩昼道:“回头朕让人帮你打听打听。” 这比什么三进的大宅子更有用,林宝廷赶紧跪下叩头谢恩。 这事儿也只能是陛下发话,摄政王再想拉拢自己,他也不好帮着自己安顿家里人,那样一旦被人发现,摄政王勾结宫中内侍的罪名就坐实了。 林宝廷愈发后悔自己之前背叛了主子,如果自己一直对陛下忠心耿耿,主子一定对自己更好。 各地官员都想借着太后圣寿的机会攀附谢家,有些人没资格给太后献寿礼,却可把礼物送到尚书府。 谢家门前车马络绎不绝,格外惹眼。 谢文升还是知道分寸的,这样下去,定然会让裴党的人抓到把柄。于是吩咐管事,“从今日起,府上不再收礼。” 管事一愣,心说老爷何时这般清廉了。 接着就听谢文升道:“太太明日要往城南别苑避暑,你让人安排车马随从。” 管事刚想说太后圣寿马上就要到了,夫人正是忙的时候,怎么忽的要去避暑? 随即联想到前面的话,他顿时明白过来。府上不能收礼,太太去了别苑,别苑却是可以收礼的。 他就说,自家老爷不会放着这么多好东西不要的。 第24章 谢文升收这些东西,不是缺钱,而是缺人。 官场风气就是如此,那些人搭不上自己这条线,就会想方设法攀附裴见戚。自己当然不能给他们机会,收了东西,彼此都放心。 当然了,谢文升也不是什么人的东西都要,这就需要谢夫人帮着把关了。以免有裴党的细作混进来。 这日谢夫人回娘家探望父母,就听说母亲往城南去了。 她本也无事,索性坐马车往城南去。 谢母见长女过来,就忍不住抱怨。 “淳哥儿从前最是贪玩,如今让他带着陛下玩乐,他怎么又不会了?” “这也不是淳哥儿一个人能做主的,毕竟大家一块读书,他劝陛下玩乐,郑王、吴王也会受影响,别的倒还罢了,耽误了吴王的功课,那可就是淳哥儿的罪过。”谢夫人忙替儿子开脱道。 “吴王年纪小,有些东西他还不感兴趣,让他玩他也不会玩的。”谢母道:“淳哥儿也是个死脑筋。” 谢夫人皱眉,七八岁的小孩不喜欢,十来岁的小孩感兴趣的能有什么?淫词艳曲?言情话本?玩骰子? “你让淳哥儿带些宫外的图册话本给陛下。”谢母道。 谢夫人自然明白母亲说的图册话本是哪种,她不由蹙眉,“这若是让摄政王知道了,恐怕……”摄政王发现小皇帝看闲书,不会惩罚小皇帝,肯定会拿季淳开刀。 “听太后说,陛下也没那么听摄政王的话,就算摄政王真要怪罪淳哥儿,陛下面上服软,心里定然不痛快。“谢母冷笑,“小孩子都不喜欢被管束,这样的事情多了,陛下只会越来越不听摄政王的话,说不定还会念着咱们淳哥儿的好呢。” “父亲同意这样做吗?”谢夫人仍有些迟疑。 谢母瞪一眼女儿,“那是自然。”自家老爷文人出身,觉得这种法子掉价,她也懒得与他商议,等事情成了,他就知道有些法子虽然上不得台面,却是最管用的。 第21章 待晚间季淳从北苑回来,就见书桌上摆着几本书。 他定睛一看,正是他前几个月被母亲没收的春/宫图册和话本。 他院里的小厮红着脸道:“太太说,让您把这些书带给陛下看。” 季淳一愣,“什么?你是不是拿错了?” “这是太太亲手交给小的的。”小厮道。 季淳皱眉思忖片刻就明白过来,母亲是想让自己用这些书带坏陛下。 季淳一路小跑去了谢夫人院子,皱眉问:“母亲,这不像是外祖父和太后姨母能想出的法子。” 谢夫人默认,“你不管是谁想的,照着做就是了。” 这法子太上不得台面,谢夫人都不好意思亲自交代儿子。可儿子还是找来当面问她,她有些尴尬。 季淳想了想,这法子像是后宅妇人的手段,估计是外祖母安排的。 “陛下他才十岁,未必会对这些感兴趣。”季淳道。 “十岁也差不多要开窍了,你十一二岁不就喜欢看这些?”谢夫人道。 季淳:“……” 谢夫人也觉这法子太阴毒了,只有后宅妇人才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毁掉一个可能成器的庶子,十来岁让其接触这些淫词艳曲,十二三岁安排通房,甚至放几个漂亮的小厮到跟前,孩子早早懂得人事,不但无心学习,身体也毁了。 谢母用这法子,一是想让小皇帝学坏,二也希望小皇帝早早接触这些,掏空身体,以后子嗣定然艰难。 谢母打算做两手准备,一是等过四五年,就将小皇帝身体虚弱,伤了肾元之类的传言散播出去,把责任赖到摄政王以及王信等人身上,趁此机会绊倒摄政王,扶持吴王上位。 若此计不成,只能再等几年。 哪天小皇帝死了,膝下无子,要么兄终弟及,要么从弟弟的子嗣中过继,不管是哪种,吴王一脉都还有机会。 谢夫人没有将这些告诉儿子,只是说:“陛下本也不是什么可造之材,他当政未必对朝廷有益,而吴王聪明好学,若能荣登大宝,定然是一代明君,咱们这也是为了大周朝廷。” 季淳:“……”季淳想说陛下深谙人心、步步为营才是明君,吴王跟他比还差得远。他就坐到母亲身边,“母亲,咱们自家何必找那冠冕堂皇的理由,谢家就是想要吴王登基,当长长久久的勋贵外戚而已。” 谢夫人不言,她何尝不知,那理由就是她用来哄儿子的,否则让儿子故意带坏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她心里也有点过不去。 “谢家怎么想我不管,但您已经是已嫁之女了,不能什么都听外祖父外祖母的。”季淳道。 “你这说的什么话,他们是我的父母,太后是我的亲妹妹,我替他们做事是应该的。”谢夫人道:“而且若不是你外祖父,你父亲能在山东一呆那么多年?你能从小就有名师大儒教导?如今你外祖父还把你安排到了陛下身边做伴读……” 季淳忍不住打断母亲,“快别提什么伴读了,外祖父让我去做什么的,大家心里都清楚,根本就不是为了我!” “你这孩子……”谢夫人性情软和,被儿子顶撞,也只是在他脑袋上推了一把。 “他们根本就不管我的死活!”季淳道:“这件事若是摄政王知道了,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顶多借机把我撵走,到时候我就成了带坏陛下的罪魁,外祖父什么责任也不用负,只说是您教子无方,我不成器,这事儿就了了。” 谢夫人怔了下。是啊,摄政王同样不希望陛下用功读书,不会严惩此事,但一定会把季淳撵走,届时再安排他的人继续带坏陛下。 “就算表弟哪天真的当了皇帝,也不会用我这样带坏前任皇帝的纨绔子。”季淳说着,委屈的眼圈都红了,“母亲,到了那时候我可怎么办啊,儿子虽然没用,却也不想一辈子当个纨绔。” 谢夫人默然良久,无奈地叹息一声,摸了摸儿子的发顶,“你别想太多,吴王继位,你是皇帝的亲表兄,谁还会追究这些。” 季淳也没想过立刻就能说服母亲,只是想借机埋下一颗种子,让母亲意识到,谢家一直把他们母子当工具。 他借口自己要做功课,先离开了,留谢夫人静静想想。 次日,季淳把谢家这龌龊手段告诉陛下,为了不牵扯母亲,他只说是外祖母吩咐的。 系统:“在原剧情里,季淳也带过这样的书到尚书房,小皇帝想看,季淳又不给他看。后来小皇帝让林宝廷从宫外给他找了许多。” 韩昼若有所思,原剧情里,季淳这小子就挺别扭。一边要完成谢家安排的任务,一边又希望小皇帝能争点气,不想真的害了他。 系统:“原主就是看了这些话本,才看上了玉盏……” 韩昼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你到现在还觉得小皇帝是真的看上了玉盏?” 系统:“……可是书里这么写的。” 韩昼一笑,前面用了“可是”,就证明连系统都知道这理由说不过去,原主把玉盏要到身边,应该是为了逼问摄政王与长公主的事情。后来直接杀人灭口了。 季淳见陛下半晌不语,只当陛下气着了,就小心翼翼地觑一眼陛下的神色,却没在小少年脸上看到多少怒意。 韩昼回神,发现季淳正打量自己,就冲他摊手,“书呢?” 季淳一愣,忙道:“那些书臣自然是不好带进宫来的,恐污了陛下眼睛。” “明日带进来。”韩昼道。 季淳一怔,陛下不会真的要看吧? 早知道不说了,这一说反倒勾起了陛下的好奇心。 韩昼见他纠结地皱起眉头,不由大笑,“朕才不看,朕只是要留着证据。” 季淳还有些怀疑,“陛下,那些书不是不能看,只是您年纪还小……” “知道知道,不用你废话。”韩昼说着还拍拍季淳的肩,“你也是,以后少看。” 季淳这才意识到,这下连陛下都知道他十三岁不到就看那些书了。他当即被闹了个大红脸。 他不知道的是,多年后已经官拜大学士的他,因为儿子偷看话本被气得犯了哮症。陛下知道了,就笑睨他道:“季爱卿十三岁读得那几本至今还在乾清宫放着呢。” 当下,他只想赶紧把这个话题岔开,就说:“陛下,我外祖母这几日往别苑去住了,我母亲探望她,见不少马车停在门外,却又不见客人。” “那定然是去送礼的。”韩昼道。 系统:“他果然还是把谢文升收受贿赂的事情告诉陛下了……但这次不是不小心透露……” 韩昼:“原剧情里,人家也不是不小心。”谢母让自己外孙干这种事,也是怪膈应人的。季淳又十分敏感,定然觉得外祖母不把他当回事,故意报复也不是没可能。只可惜谢家和季家绑的太紧,谢文升倒了,季永安的位置也坐不稳。 系统:“……”原剧情侧重摄政王和长公主各种拉扯,对小皇帝这边都是顺带写写,季淳这样的小炮灰,更是没有浪费笔墨。 第25章 韩昼看向季淳,“你完成了你外祖母交代的任务,要去向她复命,就去一趟谢家别苑,看看那边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第22章 又过两日,车马护卫预备妥当。 皇家众人起驾回宫。 这日皇家哥仨不用读书,季淳正好得空往城南去见外祖母。 谢母从前也是十分疼爱季淳的,但自从有了韩旭,她全部心思都在韩旭身上,别说季淳,就连谢潮的儿子,她的亲孙子,也不及韩旭重要。 谢母听说陛下对那些图册话本十分感兴趣,冷笑一声:“果然是个没定力的。不像吴王,一心就知道读圣贤书。” 季淳:“……”要不是陛下对吴王还不错,吴王又还没到开窍的年纪,他恨不得给吴王表弟也送几本书试试。 季淳跟外祖母说了几句话,就说自己好久没来别苑这边了, 想去后面逛逛。 谢母也懒得招待他,就让丫鬟带他去。 然后,季淳就看到了下人们抬着一口口大箱子往后门去。 “姐姐,那箱子里是什么?”季淳故意问丫鬟。 “那……那都是不要的东西,要扔掉的。”丫鬟道。 扔掉的东西才不会用那么好的箱子装着,季淳从别苑告辞后,吩咐小厮往别苑后门去瞧瞧。 小厮跑了一趟,回来道:“别苑后街是管事仆妇的屋子,府上的不要的东西都一箱箱搬到后街仆人家里了。老爷太太真是仁善。” 小厮只当那些东西都赏给家中下人了,还挺羡慕。 季淳却冷笑一声,掩人耳目的法子罢了。 有些官员强占民田,怕被朝廷查出,就挂在管事名下,收受的银钱财物怕被发现,同样也可以用这法子。 这种事韩昼上辈子见得多了,听季淳说完,也没什么太大反应。还开玩笑说:“多谢你外祖父帮朝廷存钱,等朝廷要用钱的时候,朕就去取。” 意思就是,暂时不动谢党。 据系统说,两个月后,北边突厥会再次侵扰大周, 定北军足有三万多人,对付七八千人的突厥绰绰有余,但在原剧情里,裴见戚要借着这个机会扳倒和他作对的安国公赵家。 一是因为裴见戚看不惯赵家觊觎驸马的位置,二是赵昌元在武勋中还是有些威望的,裴见戚担心他把另外几家也拉拢过去,一起对付自己。 赵昌元就是在往西北运送粮草时被裴见戚所害。 裴见戚为了对付赵昌元,故意给赵昌元送去假消息,置定北军于不顾,以至于打了败仗。虽然只是小败,死了四五百人,但四五百人也是人命。 只凭这点,裴见戚平日标榜的兢兢业业,一心为了朝廷就都是屁话。 打仗需要钱,国库不富裕,正好谢文升这里帮他存了一笔。 他叮嘱季淳,这件事暂且不能和任何人说,包括王信。 季淳郑重应是,他心下有些欢喜,相较于王信,陛下竟然更信任自己。 太后圣寿,届时四品以上官员只需在慈宁门行礼,而皇族宗室和内外命妇则可留下参加宫宴。 宫宴就在慈宁宫正殿举办,宗室王公在前殿,太后并命妇们在后殿。 裴见戚作为半个皇家人,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自然是有资格参加寿宴的。 这对他来说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裴见戚简直有些迫不及待。 宫中的侍卫统领郑咏从前是定北军的副将,是老定北王一路提拔起来的。裴见戚回京后,头一件事就是将他从定北军调到了京里。 也正因有他在,裴见戚才觉自己入宫与长公主见面毫无阻碍。只要买通永福宫的内侍宫女,他就能长驱直入长公主的宫室。 他又让人给林宝廷送消息,到时候想个办法把长公主身边的绣屏和宝环支开。 圣寿前两日,宫中的内侍宫女已经忙起来,膳房、茶房准备圣寿当日要用的食材茶水,主子身边的宫女们也要把当日主子要穿戴的衣服首饰预备好。 这日下午天气过于炎热,骑射课早两刻钟就结束了。 韩晋骑马热得一身汗,想着去常宁宫向母妃讨一碗冰镇绿豆汤喝,就跟韩旭分开,去了张才人和二公主所居之处。 到了殿中,只见母妃一人坐着喝茶,韩晋就问:“妹妹呢?” “在她自己屋里。”张才人慈爱道,又忙吩咐人端一碗绿豆汤给儿子解暑。 韩晋稍觉有些奇怪,二公主韩若华平日最喜欢粘着母妃,作女红,玩玩具都要在母妃身边。今儿怎么一个人躲屋里去了? 要在从前,他定然是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的。但这些日子和皇兄相处,皇兄就是这样关心他和韩旭的。 像今日骑射课提前结束,就是因为韩旭玩得太高兴,热的满身大汗。皇兄怕他中暑,就悄悄跟赵师父说了声。 韩晋要向皇兄学习,对妹妹的事儿也就多留意几分。 待喝完绿豆汤,韩晋就往后面去找妹妹玩儿。 长公主掌管宫务以来,对弟弟妹妹的衣食住行格外上心,除了份例中的东西外,韩若年还偶尔给妹妹送来一些她以前玩过的小玩意儿。 韩晋进屋时,就瞧见妹妹面前摆着七巧板,旁边小几上还放着一盘应季水果。 小姑娘却嘟着嘴,见兄长进来,也只蔫蔫儿的喊了声“二哥”。 “日子这么安逸,有玩具有果子,你怎么还闷闷不乐的?”韩晋坐到妹妹旁边,随手从盘子里捞了个黄桃啃着。 韩若华噘噘嘴,不吭声。 “谁欺负你了?你和哥说。”韩晋摸摸妹妹的脑袋,兄妹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 韩若华就委委屈屈道:“后日是母后圣寿,我想穿得漂漂亮亮的,母妃却不让,还让人找了一件半旧的衣裙让我那天穿。我才不要穿,那裙子丑死了。” 韩晋疑惑皱眉,“有好衣服为何要穿半旧的?” “母妃说是不能抢了长姐的风头。”韩若华皱着小眉头,“我和长姐都打扮的漂漂亮亮不好吗?” 是啊,姐妹俩相差了十岁呢,何必比个高低? “母妃说,太后要在圣寿那日为姐姐相看人家,那是姐姐的重要日子。”韩若华道。 韩晋一愣,原来是这样,“可是给长姐相看人家,也不用你来衬托吧?” “说的就是。”韩若华鼓着小脸,跑去拿了张才人让人给她挑选的衣裙,“二哥,你看这衣服,灰扑扑的,母妃才穿这样的颜色。” 张才人寡居,自然要穿素色。但韩若华正是穿鲜嫩颜色的年岁,这衣服着实不大适合她。 “这是长姐吩咐的还是母后吩咐的?”韩晋问。 韩若华摇头,“不知道。不管谁吩咐的,我都只能答应。”小姑娘委屈地瘪嘴,“哥哥,我不想当丑公主。” “你才不丑,你是最可爱的小公主了。”韩晋笑着揉揉妹妹的脑袋,“皇兄上回还夸你可爱呢。” 对了……他可以去和皇兄说说啊,这样安排实在没道理。 要在从前,他遇到事情肯定想不起找皇兄。但这段时间下来,他觉得皇兄才是能做主的那个,宫权虽在长姐手上,但长姐和皇兄一母同胞,皇兄说话她也会听。 韩昼沐浴完,正检查给太后的寿礼单子,见韩晋过来,就问:“你不是去常宁宫了?怎么没多陪陪你母妃?” 韩晋道:“母妃正忙着给妹妹选圣寿节要穿的衣服。” 韩昼笑道:“那是要仔细挑选,把二妹妹打扮得漂漂亮亮。” 韩晋闻言,心下松了口气,“可……可是母妃给妹妹挑了件半旧的雪青色衣裙,上面也没什么纹样装点,瞧着一点也不喜庆。” 韩昼蹙眉,连韩晋都看出不喜庆,张才人肯定知道,“张母妃有没有说,为何要选这件?” 韩晋道:“母妃说,太后想在圣寿那日为长姐挑选驸马……” 韩昼心中已经了然,但面上却仍是疑惑不解,“这和二妹有什么关系?” “是啊,我也觉得没什么关系,二妹还小,不会抢了长姐风头的。”韩晋说话本来就不会转弯,能委婉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斟酌一路的结果了,这时见皇兄和他想法一样,他也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系统小光球都察觉到了不对,“两位公主差了十岁,一般人也不会拿她俩比较啊!” 韩昼冷笑,“谁找的借口,这么多漏洞?” 他是直接说出来的,韩晋就说:“会不会是母妃会错意了,但我想着太后圣寿内外命妇都要到场,二妹穿得太肃静,有损皇家体面。要不皇兄去和母妃说一声儿,让她重新为二妹选一身好看点的衣服吧。” 韩晋一面说,一面忐忑地搓着手,他实在怕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让皇兄生气。 见韩昼沉着脸不说话,他更紧张了,“如果不行……也,也没关系,我回去再哄哄二妹妹。” 韩昼回神,“这有什么不行的,二妹妹本就该打扮的喜庆漂亮,只是这件事有些蹊跷。你把刚才在常宁宫 第26章 的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讲给朕听。” 韩晋点头,就一五一十把刚才的事情说了。 系统:“那张才人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小孩吧?” 韩昼心说连系统都听出来了,可见这理由多敷衍。 但他没有和韩晋解释那么多,而是直接道:“二弟,有人故意要害你们啊!” “什么?”韩晋一惊,“谁要害我们?” “谁让二妹穿半旧衣服,就是谁要害你们。”韩昼道。 韩晋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这件事怎地这般复杂?“臣弟不明白。” 韩昼就道:“就像你说的,二妹在寿宴上穿那样的衣服,有损皇家体面,更有甚者,会说二妹对母后的圣寿不重视,说严重点就是不孝。二妹年纪小,她自己做不了主,这责任肯定是张母妃的。” 韩晋听得背后发寒,“所以这是冲着母妃去的?” 韩昼摇头,“对付张母妃,就是在对付你和二妹。” 张才人只是先帝的太妃,害他名声受损没什么意义。可韩晋也不明白害他和二妹有什么用,他俩一直老老实实的。 “皇兄,那我们该怎么办?”韩晋看韩昼的眼神愈发依赖信任。 “自然是不要让他们如愿了。”韩昼就低声交代了几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咱们要防止有心之人小题大做。” 韩晋点头,“臣弟记住了。” 与此同时,慈宁宫内,太后也刚试过圣寿当日要穿的礼服。 陈嬷嬷就在旁边夸,“娘娘气度雍容,穿上这礼服更显尊贵。” 太后笑道:“就你会说,这礼服厚重繁复,还好只是接受百官朝拜时穿一下。大夏天穿还怪受罪的。”而且太后的礼服再华贵,也是老气庄重的颜色,不如皇后的礼服好看。 陈嬷嬷笑道:“老奴说句不敬的,这样的罪有些人想受还没这个福分呢。张才人那日只能穿得素净一些,而二公主,连簇新的衣服都不敢穿。” 说到这个,太后不由勾唇,“张氏倒是听话。” “张家的荣华富贵和小王爷小公主的前途全掌握在娘娘手里,她自然是要听话的。”陈嬷嬷道:“不说别的,无论是摄政王还是小皇帝都不会重用张家人,只有娘娘能许诺这点。” 太后道:“就怕郑王那孩子看不明白。听说他最近和也愈发亲近陛下。” “那也无妨,几个孩子能翻出什么浪来。关键时候不还是要听他母妃的。”陈嬷嬷道。 到了圣寿这日,一大早,韩昼就率领诸王大臣在慈宁门外行礼。 太后身着华贵的太后礼服,立于玉阶之上,俯视群臣叩首。其中也包括她的父兄。 谢文升身上没有爵位,只能站在宗室王公后面。 而以裴见戚为首的宗室王公,则站在首列。 这其中大部分都是裴见戚的党羽,少数几个与裴见戚没什么来往的宗室,也不怎么待见谢家。 太后移开目光,莫名有些兴致缺缺,让身边女官说了声“平身”,便往正殿去。 官员们依次告退,各自回衙门办公,宗室们则被引入前殿等候待会儿的宴席。 太后见内外命妇还需要一段时间,韩昼就回了趟乾清宫。 翰林学士罗景明已经在乾清宫等候,将陛下让他草拟的诏书呈给陛下过目。 韩昼看过后,满意地点点头,让人往慈宁宫宣旨。 罗景明没有参加宫宴的资格,办完皇上交代的事情,就原回翰林院当差了。 慈宁宫内,先是宗室命妇按品阶入后殿向太后行礼,太后要留几位辈分高的女眷寒暄几句。 张才人和两位公主在旁作陪。韩若华还是穿上了那件雪青色的衣裙,坐在珠光宝气穿着华丽的长公主旁边,就显得格外寒酸。 张才人穿得更是素净,头上也只戴了一支样式简单的金簪。她神情有些木讷地坐在那里,太后与命妇们说话,她也不怎么开口。 “哀家如今到了享福的年纪,宫里的事情全由若年管着,不让哀家操一点心。”太后向两位老王妃道。 此二人的丈夫都是高祖的兄弟,当时封了王爵,到他们的儿子则只剩公爵,其中一位儿子获罪,连公爵都没了,但皇家仁善,并不累及女眷,她们仍享受王妃的待遇。 二人见识过先帝杀人不见血的手段,进宫来说话做事格外谨慎,根本不敢拿长辈的架子。 听太后夸长公主,两位老王妃也就跟着夸。心里却在犯嘀咕,太后看似是在夸长公主,实则是想说,她如今做不得主了。 她们在外听说长公主掌管宫务还不信,可如今看来,真是如此。 只是这长公主做事十分欠妥,只顾排面风光,自己打扮的漂亮,对张才人和唯一的妹妹却不怎么重视,否则二人也不会穿成这样。 太后圣寿都穿得如此简素,平时还不知如何寒酸呢。 两位老王妃心里对长公主的印象不由打了几分折扣。 就在这时,传旨太监到了。 太后有些疑惑,以免摄政王在她圣寿这日搞什么幺蛾子,先让陈嬷嬷去问问,“旨意是给谁的?” 很快,陈嬷嬷回来,脸色有些古怪,看向张才人,“张才人,请您到殿外领旨。” 众人一愣,都不解太后圣寿,这旨意怎么是给张才人的。 长公主已经笑盈盈道:“张母妃,快请领旨谢恩吧。” 谢恩?那肯定是好事了,太后不由皱眉,看来长公主知情。 张才人回神,快步往殿外去。 太后圣寿,福泽四海,张才人侍奉先帝多年,诞下龙嗣,恭慎守礼,特加封张才人为张贵太妃。 坐在后殿之中,能隐约听到小内侍宣读圣旨的声音。太后的脸色愈发难看。 长公主却面上含笑,握住了身边韩若华的手,低声叮嘱她,“一会儿先给母后谢恩,再向你母妃道喜。” 韩若华还有些茫然,“母妃怎么了?” “母后仁慈,封你母妃为贵太妃了,这是太妃中最高的位份了。”韩若年道。 韩若华眼睛顿时亮了,不自觉说了声“太好了!”。 殿内安静,两姐妹说话的声音几位宗室命妇听得一清二楚。 再看太后神色,她们心中可以肯定,旨意虽是以太后口吻写的,却是圣旨,而且太后之前并不知情。 相反,长公主得知张才人晋升,却十分欢喜。 到底是谁待张才人母女不好?一目了然。 张才人领了圣旨,回到殿内,面上却全无半分喜色,惶恐的向太后谢恩。 这在众人眼中,就成了她害怕太后。 就这,太后还说自己在宫里不管事,说话不算数?众人更加不信太后刚才的话,她虽把宫权交出去了,但余威犹在,欺负不了陛下和长公主,压制张才人母女还是足够的。 太后在短暂的震惊后,很快调整好了神情,笑着道:“哀家早就说过,要给你晋封,只是陛下和摄政王那边一直没点头,如今他们总算是同意了。哀家替你高兴。” 众人:“……”她们可不相信晋封太妃还需要摄政王同意,张才人是不是贵太妃,对人家摄政王一点影响都没有啊! 当然,谁都不会揭穿太后。张才人和韩若华谢过恩,就恭谨的退到一旁。 韩若年笑道:“我早准备了几套新衣服,还有一些头面首饰,张母妃和二妹妹回去换上吧,如此大喜的日子,定然要打扮的漂亮一些。” 她丝毫不掩饰她早就知道要给张氏晋封之事,越是如此,在场命妇们越肯定她不会为难张氏母女。 太后眸中神色更冷,这姐弟俩明显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打算。 她原本想让众人看看长公主苛待庶母庶妹,再装装可怜,接着给长公主挑选驸马,那些好人家自然会退避三舍。就可以顺理成章给她选个条件差一些的驸马了。 但没想到,计划全被打乱。张才人晋封贵太妃,这看似是小皇帝在为她彰显太后仁德,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之前并不知情。这全是小皇帝的主意。 偏偏自己挑不出半分错来,还得夸小皇帝懂事。 至于张氏,这女人表面对自己恭顺,私下竟然投靠韩若年 和小皇帝。自己从前真是小看了她。 太后越想越气,但面上只能笑着点头,让张氏母女去换衣服,等母女二人走了,她又试图补救道:“张氏向来简朴,也不愿女儿穿得鲜亮。哀家说了几次,她都听不进去。” 众人现在已经不信太后的话了,都只面上笑笑。 正这时,陛下和两位小王爷来了。 三个小少年给太后行了礼。韩晋又诚惶诚恐地给太后谢恩。 太后就只能勉励几句,谁都能看出郑王对太后十分畏惧,太后和他也并不亲近。 韩昼就笑眯眯说:“母后对张母妃向来十分关照,虽从未和朕提过晋封太妃之事,但朕知道母后心里一定早想着这事儿了,今日便自作主张,也算给母后的寿礼之一。” 第27章 众人:“……”刚太后果然撒谎了,还说什么早就提过要给张氏晋位份。 太后气得暗暗咬牙,这小子蔫儿坏,定然是和裴见戚学的。 韩昼又向几位命妇问好,原主对这些人都有些对不上号,韩昼还是穿来后从张侠等人口中了解了宗室的信息。 这几位家中都是被拔了牙的老虎,不足为惧。既然如此,当然是越恭敬越能彰显皇家恩泽。 韩昼就十分热情,不仅关心老王妃的身体,还关心他们家中子弟,听说有几位家中子弟二十多岁手上没个差事。 韩昼立刻答应道:“回头朕与表兄和谢尚书商议一下,安排他们进六部历练。” 几位王妃没想到自家儿孙还有入朝做事的机会,纷纷谢恩。 外命妇们陆续到了,按品阶入内向太后行礼。 谢家女眷作为太后娘家人,是与几位国公家的老太君一同入内的。这算是对太后母家的优待。 众人行礼毕,谢母注意到张氏母女不在,就随口问了句。 太后本来都已调整好神情了,提起这个,脸色又不禁有些难看。 谢母得知张才人晋封贵太妃,也十分意外。女儿入宫后颇得先帝喜爱,其他妃嫔都成了摆设,唯独张才人,先帝还偶尔去他宫里。 张氏虽十分恭顺,在太后跟前谨小慎微。但也给女儿添了不少烦恼。 原以为先帝驾崩后,张氏彻底没了倚仗,只能靠着太后和谢家。谁料陛下会在太后圣寿时来这么一招,这不明显是在恶心人吗? 偏偏人家是打着太后的名义,太后还得夸陛下懂事,想的周到。 不一会儿,换了衣服的张贵太妃和二公主来了。 韩昼就夸妹妹漂亮,亲自拿了吃的给她。 安国公赵昌元的母亲就笑道:“陛下与弟弟妹妹关系和睦,先帝在天有灵,一定十分欣慰。” “朕小时候就常听父皇叮嘱,说我是长兄,要照顾好弟弟妹妹们。”韩昼道:“朕一直谨记在心。” 太后:“……”这小子真是满嘴跑马,她才不信先帝会这样交代。 这样一说,好像先帝本就希望陛下继位一样,若不希望陛下继位,又怎会让他照顾弟妹? 几位老太君本就和谢党不对付,听了这话,看太后和谢母的眼神都不由带了几分嘲弄。 太后:“……” 太后实在不想看小皇帝和这几位国公夫人在这里演戏,就说让韩若年带着弟弟妹妹们去外面玩儿,在这儿坐着也是无趣。 韩昼就说带着姐妹和两个弟弟去前殿,跟宗室的叔伯兄弟们说说话。 孩子们走了,第一批老太君也告退去设宴处等待。 剩下的命妇们一批批进来行过礼,等到最后一批,也就是品阶最低的命妇,太后才说让她们坐下说说话。 这其中大多是三四品官员的母亲,也有一些武将勋贵的妻子。 太后就又当着这些人的面夸起长公主做事周到,“……可惜若年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帮不了哀家几年。” “也不知谁家能有这样的福气。”一名官员的母亲就笑道。 “哀家早就开始操心这事儿,左看右看竟没一个能配得上若年。”太后道:“但这事儿再耽搁下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哀家不上心。你们家里若有年纪合适的孩子,就带来让哀家看看,就算家里没有,你们在外面认识的人多,要知道有年纪相仿的,不妨告诉哀家。” 在太后的计划里,她是想给长公主找一个出身看起来不错,但没有实权,本人条件也不好的人家,这番话也是要说给前面那些宗室妇听的。 但因为那道圣旨,那些宗室妇对小皇帝和长公主印象不错。定然不会介绍条件太差的人做驸马,反倒容易给姐弟俩找个助力。 太后只能退而求其次,给长公主找个出身不那么高的人家。这样的坏处就是,别人会说她这个当嫡母的对长公主的婚事不上心。 但太后现在也顾不得什么慈母名声了,先把长公主打发了再说。 父亲在外面想拿捏一名三四品的官员易如反掌,量他们也不敢真去帮助姐弟俩对付谢家。 几位命妇口中答应着,心中却在琢磨尚公主的利弊。 这几人家里恰恰都有年纪合适的孩子,小一些的十六岁,大一些的十七八,家中也正张罗着给他们说亲。 若孩子能尚公主,不仅未来有了倚仗,家里也能一下从普通官宦人家变成皇亲国戚,就算驸马本人扶不上墙,也能拉扯一下家里其他人。 但是,众所周知,陛下的皇位坐的并不稳,前有摄政王独揽大权,后有太后和谢党虎视眈眈。长公主作为陛下一母同胞的姐姐,命运与陛下紧紧联系在一起。 若是哪天皇位换了人,陛下和长公主恐怕连活路都没有。 几位老夫人都没立刻介绍家中的孩子,只说会留意着,若有合适的,一定打听清楚,再来禀报太后。 此时,前殿,韩昼正和几位宗室叙话。还跟他们介绍两位公主和两位小王爷。 裴见戚见长公主对那继位宗室子弟微笑言语,心中顿生不快。他大步到了陛下身边,“这里臣来招待,还请陛下和几位殿下回上首暂待。” 他说着又看向长公主,“此处人员混杂,两位公主不好在这边久留,还是早些去后殿陪着母后吧。” 韩昼鼓了鼓脸颊,但还是乖乖答应,又对韩若年和韩若华说:“表兄说的对,你们先回后殿吧。” 两位公主就朝几位宗室一揖,往后殿去。 小皇帝和两位王爷也各自回到座位上。 裴见戚冷冷扫了几名宗室一眼,“此乃宫禁之中,还请诸位莫要忘了规矩。”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他走远,才有人撇嘴,嘀咕道:“他真是忘了这天下姓什么。” 另一人哼道:“我看啊,再这样下去,这天下早晚姓裴。” 摄政王在朝堂上独揽大权就算了,对几位贵人竟也如此无礼,那说话的语气,就像是教育自家孩子。 他们都是一家人,留着韩家的血脉,陛下和公主王爷们和他们说几句话怎么了? “什么叫这里‘人员混杂’?这里都是一家亲戚,就他裴见戚关系远。”有位高祖的侄子道。 “叔叔小声些,别让摄政王听见了。”另一人忙提醒。 几名宗室虽然恨先帝无情,但大家好歹都姓韩,见陛下和几位殿下被裴见戚管的服服帖帖,又有些替韩氏的朝廷着急。 毕竟他们都是因为姓韩,才能有今天的荣华富贵。 韩旭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忍不住和二哥嘀咕:“我们和自家亲戚说几句话,有何不妥?” 韩晋心中也不平,但他不敢说摄政王。只劝弟弟,“陛下都听他的,咱们也只能听。” 好在没过一会儿,太后见完所有外命妇,准备入席。 前殿众人也各自回到位置上。 有小内侍来传话说太后那边已经开席,韩昼才动筷子。 一旁的乐师奏响雅乐,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因为陛下年纪小,不宜饮酒。只让宗室们自便。 在场众人也没一个敢向十岁的小皇帝劝酒,只有裴见戚道:“陛下,今年这酒名为梨花白,清甜适口,小孩子也可以喝点儿,陛下要不要尝尝?” 系统忍不住“哇”了一下,但看见韩 昼瞬间冰冷的眼神,又把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不由替男主瑟瑟发抖。 韩昼笑道:“行啊,那给朕倒半杯。” 便有小内侍执壶,给陛下倒了半杯梨花白。 这酒闻起来确实像糖水似的,带着淡淡的花果香气,是女孩子喜欢的味道,怪不得原剧情里,小皇帝会把这酒给长公主送去。 可韩昼只是自己一仰头干了,并劝下面坐着的宗室们尝尝。 裴见戚见小皇帝没想起长公主,心下不由冷笑,可怜长公主把小皇帝当宝贝一样,这小子心里根本不在乎长姐。 而自己,随时随地都想着她。 他拿起酒壶自己斟了一杯,清甜的香气充斥鼻尖,像是她身上的味道。 他于是吩咐身后侍立的小内侍,“把这酒送去后殿,让长公主尝尝。”他说完又见自己面前还有一碟酒酿蒸鸭子,她也一定喜欢,就说:“这个也一并送去。” 内侍看了眼上首的小皇帝,有些迟疑,但想到陛下也是听摄政王的,就端起托盘,往殿外走去。 张侠侍立在殿外,他这段时间虽经常帮着陛下办重要的差事,但本职还是传膳太监,见有小内侍端了托盘出来,就拦住他问:“这是要送去哪儿?” “王爷让奴婢给长公主送去尝尝。” 张侠闻言,眉毛皱了皱,摄政王这是完全忘了尊卑规矩。 他想了想,低声对那小内侍道:“你见了长公主就说,这是摄政王让送来的,别的不要多说。” 第28章 小内侍一头雾水,“奴婢本来就要这么说啊!” 张侠哈哈一笑,“这么说就对了,快去快回。” 后殿,长公主特地安排了太后喜欢的胡旋舞。 但太后此时却无心欣赏乐舞,甚至盼着这场宫宴赶紧结束。 太后一边坐着谢母,另一边坐着张贵太妃。 太后每每瞧见张氏新换的衣服,就恨不得一盏茶泼上去。 谢母对她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在母女俩时不时投过来的冰冷目光下,张贵太妃也是如坐针毡,面对满桌珍馐,食同嚼蜡。 上首三位都沉着脸,下面的宗室命妇也不敢多嘴,幸好有乐声陪伴,否则殿内气氛实在尴尬。 正这时,小内侍端着托盘到了长公主身边,“殿下,这是摄政王让奴才送来的。” 韩若年闻言,不由蹙眉。她怕引起旁人注意,让小内侍把托盘放下,就打发他出去了。看着那一碟酒酿蒸鸭子,毫无胃口,甚至有些恶心。 他到底哪儿来的自信,觉得自己愿意吃他桌上端过来的东西? 按说知道有男子心悦于自己,是该欢喜或者羞涩的。可韩若年现在一想到裴见戚对自己有那种心思,就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如果这就是男子对女子的喜欢,她宁愿没人喜欢自己。 又想到他曾经买通玉盏,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索要自己的贴身物件。没有一件事是君子所为。 她恨不得把这些酒菜砸到他面前,但那样他对自己的窥伺就会公之于众。 他的人品虽会被质疑,自己也讨不到好。毕竟在外人眼中,他对他们姐弟有恩,朝廷还都指望他。 正思索该如何应对,旁边坐着的韩若华就凑过来好奇问了句,“长姐,这是陛下送来的吗?这壶里是什么呀?” 韩若年回神,“这……这是表兄让人送来的,应是要给母后的吧。” 韩若华点头,“原来是这样,那长姐给母后送过去吧。” 韩若年嗯了声,亲自端起那托盘到了行至太后身边。 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只听长公主和太后低声说了句什么。太后垂眸看一眼托盘,又打开酒壶看了看,随即将托盘打翻在地,“裴见戚他……他这是在羞辱哀家,实在欺人太甚!” 第23章 殿内丝竹之声一滞,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坐在上首,太后旁边的张贵太妃更是吓得打了个激灵。 韩若年在众人的目光下,双膝一弯,跪在一地狼藉中,“母后息怒,若年只当这酒菜是表兄摄政王特地孝敬母后的,没想到这酒壶里的酒不满……会不会是内侍装酒的时候没装满……” “你还替他狡辩?!”太后又愤怒又委屈,她从小金尊玉贵长大,别人对她向来尊敬,连先帝都要高看她几分,如今却被裴见戚用这种方式羞辱,只有主子打发奴才,才会赏自己动过的酒菜。 韩若年闻言便垂下头。 殿内茫然的众人听见二人的对话,立刻猜出了大概。 裴见戚给太后送了酒菜。 这一行为本身就不妥,前朝虽有臣子给皇上送吃食的先例,但那都是精心烹制的珍馐美味,让皇上尝鲜,哪儿有拿宫宴上的酒菜送主子的。 而且那酒壶里的酒不满,是小内侍没装满,还是有人已经用这酒壶倒过酒? 裴见戚不可能拿别人用过的酒壶来孝敬太后,只能是他自己用过的酒壶。 那一碟酒酿蒸鸭子,也可能是他桌上的菜。 所有人都震惊于裴见戚的胆大无礼,这不仅有违君臣之礼,而且还透着点调戏意味。 别说是对着一位身份敏感的寡居之人,就是对同辈的异性,这样做也是极为失礼的。 怪不得太后会大发雷霆。 在座众女眷将心比心,谁也忍受不了。 有些被太后为难过的宗室勋贵女眷在震惊过后,又生出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思。向来眼高于顶的太后,竟被一个晚辈臣子羞辱,可见摄政王根本没把太后和谢党放在眼里。 谢家女眷则微微皱眉,裴见戚此举实在蹊跷,稍懂一些礼节的人都不会这么做,更何况是皇族宗室,他如此行事定然有别的目的。 说不定太后发怒,正随了他的意。 而且此事无论如何都会有损太后名誉,她千不该万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声张开。 谢夫人见母亲和妹妹都面色阴冷,恨不得立刻去找摄政王算账,就拉拉谢母衣袖,看一眼在座诸人,示意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 谢母也意识到会让人看笑话,但是太后和长公主已经把这件事闹开了,这时候掩饰已然来不及。只能道:“娘娘的礼服脏了,陈嬷嬷还不快扶娘娘去后面更衣?” 陈嬷嬷闻言,忙上前搀扶盛怒的太后,太后也知道会有人看笑话,但这件事她站理,她如果息事宁人,别人更要笑话太后和谢党无能。 她无视陈嬷嬷伸过来搀扶她的手,对韩若年道:“裴见戚在哀家寿宴上如此放肆。你不但不阻拦,还助纣为虐,替他说话,高祖、先帝在天有灵,不知该如何痛心疾首?”她说着捂住胸口,作出一副伤心痛苦的样子,“哀家进宫这些年,对你视如己出,从未为难过你,你为何要帮着外人羞辱哀家……” 韩若年抬起头,哽咽道:“母后,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让母后生气,更没想到表兄他……” 二公主韩若华吓得缩着身子,长姐刚才看着小内侍送来的酒菜,脸上的确露出了为难神色,自己才好奇问了句,是自己让长姐端给母后,长姐才不再犹豫……原来这样做不对。 她一开始怕长姐拉上自己,但见长姐把责任蓝在自己身上,又有些心虚。皇兄封母妃为贵太妃,长姐还让自己穿上了漂亮衣裙。自己不能这么没良心。 小姑娘纠结一瞬,起身跑上前,也跪在了太后面前,“母后要罚,就连我也一起罚吧,长姐本在犹豫,是我说让她呈给母后,才打消了她的顾虑……” 张贵太妃见女儿主动出来领罪,脸色瞬间煞白。这不省心的丫头真是会添乱。 太后不仅不想放过裴见戚,还想趁机把韩若年不孝无礼、勾结臣子对付嫡母的名声坐实了。谁能想到韩若华出来打岔。 这下在众人眼中,韩若年故意帮着外人膈应太后,就成了 两个小姑娘不懂事,思虑不周。 甚至有人在想,长公主也不容易,她两边都不敢得罪。这件事不告诉太后,难道要她去找摄政王兴师问罪吗? 早有小内侍往前殿去汇报,韩若年话音未落,韩昼就匆匆赶了过来。 他摆了摆手,示意众位命妇不必行礼,径自到了太后跟前,“母后息怒,先去后面更衣。” 太后嘴唇动了动,刚想说这件事没完,就听小皇帝认真道:“这次的事情朕一定会给母后一个交待!” 太后这才由陈嬷嬷搀着去了后面。 韩昼把跪在地上的长公主扶起来,又扫一眼殿内诸人,“母后圣寿,长姐精心操办,一片孝心天地可鉴。若她知道这酒菜是摄政王用过的,定然不会故意呈给母后,这对长姐与朕没有任何好处。长姐再糊涂,也不会当着内外命妇的面配合摄政王羞辱母后。” 命妇们闻言,纷纷道:“陛下圣明。” 韩若年则道:“本宫虽不知情,却也太过信任摄政王,没有多想,听小内侍说那酒菜是摄政王送来的,本宫就直接呈给母后了。” 她这样主动揽下部分责任,众人更觉她是无辜的。 “但摄政王为何如此,还需细查。今日寿宴之上出了这样的事,扫了母后与诸位宾客的兴致,还请诸位暂且离宫。改日有了结果,朕再设宴赔礼。”小皇帝的话说的十分谦逊。 众人忙称不敢,然后纷纷告退。 谢母不太放心女儿,怕她盛怒之下说出什么不妥的话,也怕皇家姐弟把这件事糊弄过去,她正迟疑,就见姐弟俩低声说了几句话,长公主朝她走来,“还请谢老夫人留步,去后面陪母后说说话。” 谢母一愣,立刻应是,由人引导着往后面去。 前殿,裴见戚见小皇帝被叫走,就让人去打听出了何事,回来的人只道是太后发怒。 裴见戚还以为太后是因为张氏晋封之事发怒,没在意。 直到有内侍来宣旨,宴席散了。 宗室们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出事了,但没人敢打听,只得告退。 但宣旨内侍唯独留下了摄政王。 “王爷,陛下请您去乾清宫说话。” 裴见戚微微皱眉,心说自己还想着今晚去见长公主,出了这样的事,计划又要打乱了。 他快步到了乾清宫,没立刻让人通传,而是问林宝廷,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宝廷一脸古怪地看着他,“您进去就知道了。” 他不等裴见戚再说什么,已经高声通传了。 第29章 韩昼让进,裴见戚觉得殿外侍立的内侍们看他的眼神都透着奇怪,心下生出几分不安,但也来不及细问,只好大步踏入殿内。 小皇帝冷着脸坐在上首,地下跪着帮裴见戚送酒菜的小内侍。 裴见戚心中一跳,莫非长公主把自己给她送酒菜的事情告诉太后和小皇帝了? “表兄啊,你今日这事儿办得实在太失礼了,不管你如何厌恶母后,也不该用这种法子。”韩昼开口道:“这样除了恶心一下母后,有什么意义呢?朕想帮你说话,都不知该从何帮起。” 裴见戚的俊脸上难得出现几分茫然,这事儿和太后有什么关系? “朕已经问过侍奉你的小内侍,那酒壶就是你用过的,你怎么可以把用过的酒菜给母后?”韩昼见他神情,心下好笑,面上却是又不解又烦恼地皱着眉。 裴见戚:“???” 裴见戚下意识道:“陛下误会了,臣怎会连君臣尊卑都不知?那酒菜是……” 话音未落,殿外内侍通传,“谢尚书求见!” 韩昼面上露出不耐烦,扬声道:“他怎么来了,让他等等。” 系统小光球疑惑:“不是陛下让谢文升赶紧过来吗?” 韩昼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嘴角,没回答系统。只是看向裴见戚,“表兄继续解释。” 裴见戚现在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解释也没用了。他若是说那酒菜是给长公主的,同样会被扣上羞辱长公主的帽子。 他的行为本是二人之间的小情趣,放到台面上不管怎么说都是错。 有那么一瞬间,裴见戚甚至怀疑,长公主并非误会了,而是明知自己对她的心思,却故意将酒菜呈给太后。他就问那跪在地上的小内侍,“你是如何和长公主说的?” “奴……奴婢说这是王爷叫奴婢送来的。”小内侍道。 “朕听说此事,一开始不相信是表兄所为,生怕冤枉了表兄,特地叫他来确认了,是表兄亲口吩咐的。”韩昼道。 裴见戚于是跪下道:“陛下,臣刚喝了些酒,并非故意失礼。还请陛下恕罪。” 韩昼叹了口气,“也只能找这个理由了。” 他说着看向一直跪伏在地的小内侍,“一会儿谢尚书进来,你就说表兄喝多了,你把表兄的醉话听了去。” 小内侍磕头应是。 裴见戚仔细观察着小皇帝的神色,见他面上并无多少怒意,更多的是震惊和不解,像是真的想为自己脱罪,心下松了口气。 韩昼让侯在外面的谢文升进来,谢文升一进来,先一巴掌扇在裴见戚脸上。 裴见戚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但他到底年轻,又是上过战场的武将,很快回神,一把抓住了谢文升的手臂。 韩昼赶紧上前:“哎呀,谢尚书别冲动,表兄说了,他今日多饮了几杯酒,并非故意冒犯母后。” 谢文升冷冷看一眼裴见戚,“王爷既然喝多了,臣这一巴掌就当帮王爷醒酒了。” 小皇帝像是吓住了,有点不知所措地往后退了几步。 同时在心里和系统说:“谢尚书还挺有劲儿,这一巴掌打得裴见戚脸都肿了。” 系统:“……” 裴见戚见小皇帝被震慑住了,只好主动开口:“陛下,此人在陛下面前如此无礼,难道不算失礼?若论君臣,本王在太后和陛下是臣,但在谢尚书面前,也是有爵位的宗室,他这样就是在打皇家的脸。” “臣在御前失仪,甘愿受罚!”谢文升议政言词:“但老臣作为太后之父,哪怕不论君臣尊卑,也绝不会放过裴见戚!” 韩昼皱眉,像是有些动摇了。 谢文升观察着小皇帝的神情,赶紧道:“没有一个父亲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这样的晚辈羞辱。说句大不敬的话,先帝在世,难道会容忍别人这样对长公主吗?” “那肯定不会。”韩昼气鼓鼓:“别说父皇不能容忍,就是朕也……” 裴见戚:“……” 听二人状似无意地提到真相,他心跳不由加快,下意识放开了谢文升的手,长公主把自己对他的心思告诉小皇帝有可能,但小皇帝绝不会把这件事告诉谢文升,更不会联合谢文升来对付自己。而且这件事还牵扯太后。 就在裴见戚凝眉思索之时,谢文升已然跪在了韩昼面前,老泪纵横,“陛下圣明烛照,就是不论君臣,裴见戚他作为一个晚辈,也不该把自己用过的酒菜送给寡居的长辈啊!” 自己对长公主的小情趣被误会成调戏太后,裴见戚心里膈应得不行。但这时解释他要调戏的是长公主也已经晚了。 “谢尚书不必小题大做,本王只是喝了酒,并无多少恶意。冒犯了太后,等酒醒之后自会向太后谢罪。”裴见戚冷冷道。 “这是一句谢罪就能了的事情吗?”谢文升双膝一弯也跪了下来,冲着韩昼磕头,“裴见戚今日敢这样羞辱太后,就是在藐视先帝、藐视皇家。若不惩处,朝廷必乱。” 裴见戚闻言,猛然意识到羞辱太后要比调戏长公主严重百倍,因为这还牵扯到了先帝。 谢文升为了扳倒自己,还真是豁得出去。 他想改口,谢文升却不给他改口的机会,“若陛下不处置此人,臣宁愿一死,太后她遭此羞辱,定然也不会苟活……” “哎,谢爱卿千万不要这么说,今日是母后 圣寿,说这样的话多不吉利,母后若有个三长两短,朕以后到了九泉之下如何跟父皇交代?“韩昼赶紧去扶谢文升。 “陛下,你莫要被他威胁!”裴见戚厉声道。 韩昼看向他,这是小皇帝头一回对着表兄摄政王横眉冷目,“摄政王难道要让朕成为逼死嫡母的罪人吗?” 他说完立刻叫人进来,“宣旨,摄政王酒醉失仪,令其在府中思过半月,无诏不得出府。” 第24章 张侠带着几名小内侍入内,恭敬地对裴见戚道:“王爷请。” 他们表面客气,但那态度显然是裴见戚若不自己走,他们就会动手把他拖出去。 裴见戚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他冷冷看着小皇帝,“陛下,莫要被小人蒙蔽,您应当明白……” 韩昼不等他把话说完,只淡淡唤了声“张侠”。 张侠立刻带人上前,要拉裴见戚。 裴见戚冷眸一扫,“放肆!” 几个小内侍被摄政王气势所慑,动作停住。 张侠却立刻道:“奴婢们也是奉陛下之命,还请王爷见谅。” “王爷还想抗旨吗?”谢文升在旁凉凉道。 裴见戚看向坐回上首的韩昼,小少年眉头微蹙,有些心神不宁。 这孩子向来容易被哄骗,表面脾气挺暴,其实胆子很小。今日被谢文升威胁住了确实有可能,一时半会自己在这也解释不轻。不如先回去,在寻机往宫里送消息。 裴见戚于是没再多言,朝小皇帝行了一礼,就自己退到了殿外。 等裴见戚走了,韩昼就看向谢文升,“谢尚书也请先回吧,朕再去看看母后。今日让母后受委屈了,朕心中实在不安。” 谢文升看着一脸歉意的小皇帝,口中立刻恭敬道:“此事都因裴见戚狂妄无礼所致,与陛下无关。” 小皇帝闻言像是松了口气,“谢卿不怪朕就好。” 谢文升又说了几句陛下处置公允之类的话,才恭敬的退下。 直到走出乾清宫,谢文升紧绷着的肩背才稍稍放松。不自觉回头看了眼屹立在夕阳下的乾清宫。 小皇帝不可能永远心甘情愿当裴见戚的傀儡,但他没想到会这么早。 或许和吴王有关,吴王在陛下面前表现的太乖巧无害了。让陛下对这个弟弟放松了警惕。 今日之事陛下完全可以息事宁人,可他却专门让人把事情告诉自己,其中意图再明显不过。就是想让自己配合他,借着这个机会打压裴见戚。 这样的机会,自己当然不会错过。 陛下比自己想得聪明,但到底年纪小,眼光不够长远。以为可以借刀杀人,却没想到自己这把刀,转而就会对着小皇帝。 当下,自己要做的就是当好陛下的刀,趁着裴见戚被禁足的这段时间,找出裴见戚更多罪证。让他从此无法回到朝堂。 与此同时,慈宁宫内,谢母刚刚安慰好女儿。 “虽说可以趁着今日之事打压裴见戚,但娘娘的名声也多少会受到影响。”谢母见太后冷静下来,就分析道。 “清者自清,而且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哀家和裴见戚不可能有什么。这明明就是裴见戚故意挑衅。”太后道:“哀家要是忍了,日后才是真的说不清呢。” 谢母想了想,“既然这件事已然闹大,不如将裴见戚的罪名彻底定死了,一旦陛下有息事宁人的想法,娘娘就去先帝陵前哭诉。” 这就是要逼着小皇帝处置裴见戚。一旦太后去先帝陵哭诉,裴见戚就是千夫所指的罪人。陛下在这样的舆论压力下,绝不会让裴见戚继续当摄政王。 第30章 太后点头,又忍不住回想今日之事。“哀家总觉得韩若年并非表面上那么单纯,她像是明知哀家会发怒,还故意将酒菜呈给哀家。”从前的长公主不懂事,但自从今年夏天以来,这姑娘成熟不少。掌管宫务以后,更是挑不出什么错。 谢母冷哼一声,“她不但知道裴见戚此举不妥,而且知道娘娘的名声会因此稍受牵连,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故意把娘娘发怒的原因点出来。” 谢母经历的多,长公主这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她。 太后一怔,也才回想起来韩若年解释的那番话。她气得银牙暗咬,“这姐弟俩反应倒是快,想借机打压裴见戚,同时也让哀家承受些风言风语。他们姐弟俩做好人。” 谢母笑道:“无妨,他们这是自寻死路,没了裴见戚,你父亲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时候那姐弟俩不就任凭他们拿捏了? 话音未落,有小内侍来宣读陛下对此事的处置结果。 母女俩听完,更加确定她们的猜测,小皇帝是想利用这件事打压裴见戚。 太后不由冷笑,“真怕陛下他回过神来,悔得肠子都青了。” 谢母道:“因此娘娘一定要逼着陛下尽快给裴见戚定罪,与此同时,你父亲和下面的人也会尽快搜集裴党罪证。” 母女二人又商议了几句,天色不早,便先离开了。 韩旭知道母后今日受了委屈,早就到慈宁宫来等着安慰母后。母后要和外祖母单独叙话,他便在偏殿等着。 在儿子面前,太后又不免委屈地红了眼眶。 “母后,别难过,皇兄已经下旨处置了裴见戚,也算替您出气了。”韩旭安慰道。 “只是禁足怎么够?”太后用帕子拭了拭眼角,“要不是你皇兄一再纵容裴见戚,他怎么会这般大胆?” 韩旭深以为然,皇兄在摄政王面前确实太乖顺了。 “要是坐在皇位上的是你,为娘也不会受这样的委屈。”太后道。 此刻望着母后略显憔悴的面容,韩旭心中有那么一瞬动摇。如果自己是皇帝,至少可以保母后无上尊荣。 摄政王被禁足的消息当晚迅速在官员中传开,口谕中虽没明确说原因。但有女眷在场的人家都知道怎么回事,纷纷把消息送给相熟的人家。 这事儿多少带了几分暧昧色彩,年轻的摄政王酒后对太后不敬,是故意挑衅,彰显自己的权势还是真对太后有那种不轨的想法? 这消息从勋贵人家传到普通官员家中,又从官员家中到了街头巷尾。 到了百姓们口中,挑衅就完全变成了调戏。 还有人分析的头头是道,摄政王又不是傻,在太后寿宴上找死。说不定二人早就勾搭上了,只是这回寿宴是长公主主持,小内侍觉得不妥,就把酒菜先呈给长公主。 至于百姓们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细节,那当然是公侯府邸里那些下人讲的详细了。 年轻摄政王和寡居的美貌太后……啧啧……这皇家丑闻不免让人浮想联翩。 “消息传得太快了!这样虽然彻底毁了裴见戚的名声,太后的名誉也受损了啊!” 谢文升父子这几日忙着给裴见戚罗织罪名,过了几天才从家中仆人口中听到街头巷尾的传闻时,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 “这都是裴党那些人搞的鬼,想趁机把太后也拉下水。”谢文升咬牙,文人最重名声,他听到这些传言就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父亲不必在意,坊间传言不足为惧,只要陛下不信就没事,等日后小外甥当了皇帝,这些风言风语也就不算什么了。”谢潮安慰父亲。 “不行,为了吴王,太后的清欲也不可受损分毫。”谢文升想了想,起身亲自去了季家。 季淳刚刚从宫里回来,正与谢夫人用晚膳,母子二人不料谢文升会这时过来。 谢文升对着外孙,难得和颜悦色,先是温声问了下小皇帝这几日的言行。 季淳道:“陛下被摄政王气的不轻,我听见他和王信嘀咕,这次要让摄政王长点教训。” 谢文升皱眉,只是长点教训?小皇帝会不会回过味来又不想彻底清算了? 无论怎样,当务之急是不让太后被牵连,或者被牵连的小一些。 他就交代了季淳几句,“……你明日进宫求见你姨母,就说这是我的意思。外面的事儿娘娘不必操心,我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季淳颔首,“淳儿记住了。” 次日,上午的课程刚刚结束。 众人恭送小皇帝离开,韩旭、韩晋也打算各自回宫用午膳。季淳追 上韩旭,“吴王殿下,外祖父有几句话让我带给太后娘娘,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想先来问问殿下的意思。” 韩旭见他神神秘秘的,就让他跟自己回景仁宫再说。 他们虽是表兄弟,平日却很少说话,韩旭对这位表兄也有些生疏。就开门见山问:“外祖父让表兄和母后说什么?” 季淳眼神躲闪,“外祖父说,外面有许多关于娘娘和摄政王的风言风语……” “什么风言风语?”韩旭忍不住追问。 “就是说……说娘娘风韵犹存,摄政王早就起了色心,才会在酒后将自己用过的酒菜送给娘娘。” 韩旭气的胸膛起伏,“他们胡说!” “可这事儿无从辩驳,裴见戚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季淳道。 “他怎么想的,都和母后无关。母后是清白的。”韩旭替母后委屈。 “这是自然,但人言可畏,外祖父说……让姨母自……自尽,以证清白。” “什么?”韩旭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外祖父说,只有如此,才可逼陛下彻底除掉摄政王,也才能为吴王殿下换一个好前程。”季淳低着头,声音越来越轻。 韩旭却听得心惊,外祖父真的是为了自己吗?不,他是为了他的权力,为了谢家! 他为了除掉裴见戚,独揽大权,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牺牲! “殿下,我实在不知该如何与姨母说这些。”季淳为难道:“毕竟这件事姨母是无辜的。” “是啊,她是无辜的。”韩旭怔怔道:“谁都明代的道理,外祖父他怎么就……” ……外祖父一定也明白,只是他觉得母后的命没有他的权力重要,没有谢家的名声重要。 他看向季淳,忽地想起面前这位表兄,也是被外祖父当工具一样派到皇兄身边,只为当个耳目。 看似外祖父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可自己何尝不是他的工具呢? 一个连女儿的生命都不在乎的人,又怎么会真正疼爱没见过几面的外孙? 韩旭默然良久,对季淳道:“这件事你不要告诉母后,外祖父老糊涂了,这话不作数的。” 季淳迟疑,“那外面的传言怎么办?” “百姓议论天家,乃是大罪。本王去告诉皇兄,让皇兄派人抓那些嚼舌根的!” “万一外祖父问起我,我……”季淳仍有些为难。 “放心,他要真问起来,让他来找本王。”韩旭摆出王爷的派头。 季淳这才诺诺应是。 下午的骑射课上,吴王心不在焉,赵昌元就单独纠正他的动作。小皇帝趁机偷懒,坐到正在休息的季淳旁边。 “臣按陛下的吩咐将话告诉吴王了。”季淳轻声道。 韩昼看着校场上像是失了魂一样的韩旭,点点头,“朕知道。” 第25章 韩昼只是让季淳少说了两个字而已,谢文升让太后假装自尽以证清白,季淳省掉了“假装”两个字。效果却是天差地别。 骑射课结束,韩旭就跟小尾巴一样跟上韩昼。 “皇兄,听说京城百姓妄议母后,有损母后名声。这可怎么办啊?” 韩昼皱眉叹息一声:“朕也听说了,哪件事明明是裴见戚的错,有些人偏偏要扯上母后。” 韩旭听皇兄这态度,心下就松口气,眼巴巴的看着皇兄求他为母后正名。 韩昼作凝眉思索状,半晌才一拍手道:“有了,朕过几日再给母后补一次寿宴,大家自然就明白这件事与母后无关,也就不会在背后编排母后了!” 韩旭点头,皇兄的办法显然比外祖父的办法合理多了。外祖父让母后自尽,无非是想彻底置裴见戚于死地。同时,谢家就成了彻彻底底的受害者,哪怕以后他篡位当了皇帝,也会有人同情他。 这在外祖父看来,或许是值得的。但韩旭绝不会允许他如愿。 “坊间之所以谣言四起,一是因为大家本就对宫闱秘事好奇,二也是因为朕对表兄的处置没个最终定论,等本月十五大朝会上朕与百官商议定对表兄的处置结果,也就没人再胡乱猜测了。”韩昼道:“偶尔有几声议论,也不必放在心上,只要朕一如既往孝敬母后,等母后百年之后,让她与父皇同穴而葬,也就足以证明母后这一生品行如何了,你说是不是?” 第31章 韩旭听得一个劲点头,高兴起来,皇兄不但想出了解决办法,还说以后要一直孝敬母后。有皇兄这句话,他就放心了。 他又忍不住问:“皇兄打算如何处置裴见戚?”他说着不由鼓起脸颊,“您不会还想让他继续当摄政王吧?” 这回轮到小皇帝脸上露出烦恼神色,“朕倒是想让他总揽朝政,可他如今名声太差,官员们未必愿意听他的。朕再一意孤行任用他,到了史官笔下,不就成了任用奸佞权臣的昏君?” “是啊是啊!”韩旭心说皇兄总算明白了。 “但他确实有功,朕也不好因为这点小事就喊打喊杀。”韩昼道:“到朝会上朕再与官员们商议吧,反正这事儿也不是朕一个人能做得了主。” 韩旭知道皇兄还要听外祖父的,他不想皇兄才摆脱裴见戚,又被外祖父摆布。 可他身上毕竟也有谢家血脉,不可能帮着皇兄对付外祖父。只能提醒皇兄,“皇兄虽还未亲政,却也该学着做决断了。” 系统小光球听了都不由感叹,在原剧情里要和小皇帝争夺皇位的吴王,短短几个月竟如此信任小皇帝。“吴王也太好哄了吧。” 韩昼忍不住摸了摸弟弟的脑袋,不错,是个听话的小孩。 上辈子韩昼对听话的兄弟们就很好,只要他们不碰皇权,不仗势欺人,别的他都由着他们。 皇家本就亲情淡薄,遇上听话的兄弟,当然要珍惜。 裴见戚被禁足后,曾多次往宫里送奏折,一开始是说自己那天酒后不清醒,得罪了太后,并无恶意,言辞恳切的认错。后来见小皇帝没有任何回应,他就说自己那样做其实有难言之隐,须得当面与陛下解释。 还是没有回应。 裴见戚一度怀疑消息根本就没送到宫里,但看守王府的侍卫统领本就与他相熟,宫里那边的禁军同样是他的人,不可能故意把他的折子压下来。 他实在没办法,就让人往赵昌元和王成孝等裴党官员府上送消息,让他们帮忙递折子给陛下。 韩昼看着桌上那一叠厚厚的奏折,全是裴见戚用各种法子让人地进来的。 他随手翻了翻最上面一本,这是王信今早带进来的。 裴见戚在奏折中表示,那天的事情是天大的误会,他当时没有解释,实在是怕伤害到长公主。 韩昼心下冷笑,他以为提到长公主,自己就算没原谅他,也会疑惑,让他进宫来见。 可惜韩昼一点都不好奇,随手放下奏折。 裴见戚又等几日,仍没有任何消息。 他现在后悔莫及,当初自己若是直接承认自己爱慕长公主,说不定根本不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他思来想去,又给长公主写了封密信,送去王成孝府上,让王信想办法递给长公主。 王信不知道裴见戚对长公主的那点心思,只当他是让长公主帮着说情。 王信仍原封不动把密信呈给陛下。 韩昼等王信走后才拆开那信,裴见戚还特地用了带香味的花笺。 韩昼嫌弃地皱皱眉头,以为花这点小心思就能讨好长公主?在他心里,长公主就是连这点世面都没见过的姑娘吗? 信上的字倒是俊秀挺拔,先是表达了一番对长公主的爱慕之情,然后又说自己那日酒后情难自禁,喝到了喜欢的梨花白,就想给长公主尝尝,谁料小内侍误会了。他绝无羞辱长公主的意思,那么做都是因为对长公主用情太深,时时刻刻想着长公主。 字里行间言辞倒是极为恳切,但韩昼却是冷笑一声,让人去请韩若年过来。 韩若年这几日时常去慈宁宫尽孝,她主动承认自己思虑不周,别人反倒不好说她是有意为之了。 太后面对她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一是因为裴见戚的事情,二也是因为给张才人晋升位份。偏偏这两件事太后都不好摆到台面上说。也只能话里话外拿长公主的婚事威胁她,意思是不管怎样,她的婚事都要太后做主。 韩若年一点不怕,弟弟做不了主,才会是太后做主。但现在的弟弟不再是任人摆布的小孩,她也就不用担心了。 而且因为裴见戚,她现在对男女情爱稍有抵触,生怕男子都和裴见戚一样。打心底里不想早早谈婚论嫁。 到了乾清宫,听说裴见戚给她写了密信,韩若年立刻蹙眉。 “姐姐若是不想看就不看了,免得看了膈应。”韩昼道:“我跟姐姐说说信中大致内容就是。” 韩若年颔首,“我不看。” 韩昼就言简意赅说了裴见戚的意思,“……这人妄想用几句话打动姐姐,真是可笑。” 韩昼真的怀疑裴见戚的脑子被驴踢了,这时候要紧的难道不是销毁裴党的罪证,别让谢文升抓住把柄吗?只要谢文升拿不出其他证据,他肯定还有翻身的机会,何必在这解释寿宴那天的事儿。就算真打动了长公主,长公主也还能自己做主让他当驸马不成? 韩若年心说如果弟弟不争气,自己就算没有被裴见戚的情谊打动,也会为了弟弟的皇位而帮他。 当然,如果弟弟不争气,自己当初也不会祸水东引,把事情闹大,估计心里再膈应,为了弟弟的皇位,也就忍了。 “我需要给他写回信吗?”韩若年问,弟弟把她叫来,一定不只是为了让他知道信的内容。 韩昼颔首,“你写信说愿意帮他,但这件事皇帝做不了主,万一皇帝在朝会上说要放你出来继续摄政,谢党那些文官闹事怎么办?” 韩若年走到御案前,“我就在这儿写吧。” 韩昼就帮她想好措辞,既羞赧又为难,还有几分依赖。 韩若年忍不住多看了弟弟一眼,他到底从哪儿学得这些。 韩昼把信封好,为了不引起怀疑,特地让长公主带回永福宫,再从永福宫送去摄政王府。 裴见戚见回信半推半就,不由勾唇。他就知道,她对自己多少是有几分钦慕在的,得知自己爱慕于她,一定欣喜。 尤其信中的那份信任和依赖,让他很是受用。裴见戚立刻提笔回信,让她联络侍卫统领郑咏,还在信中放了一块裴党的眼线联络时用的帕子,让长公主拿这个当信物。 次日韩昼拿到信物和回信,当场让卫钧去审郑咏,作为侍卫统领,竟勾结外臣,仅凭这一条就够要他命的。 郑咏一开始不认自己是裴见戚的人,直到卫钧把裴见戚的信和那方帕子摆在他面前。 郑咏虽不知陛下和长公主是如何拿到这些的,但可以确定的是,摄政王完蛋了。只得招认。 裴见戚在府中等了两日,又没了消息。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开始怀疑长公主是否是真心帮自己? 回想过去种种,长公主对他虽恭敬客气,却也有防备的时候。 他从前只以为她的防备是矜持,她越是那样,他就越有征服她的欲望。可上回的回信,她似乎不像从前矜持,是当真欢喜,还是另有目的? 裴见戚不相信韩若年会算计自己,她没这个心机。 可万一她辜负了自己对她的信任,自己总该留条后路。 于是裴见戚又写了两封密信给赵昌元和王成孝。一方面询问王成孝兵部武库中的兵器甲胄数量,另一方面暗示赵昌元和京郊大营的旧部联络。 这时从定北军调兵显然太远,只能先动京郊大营和宫中侍卫。人数虽有限,但铲除谢党足以。 王成孝和赵昌元看了这两封密信,心中大骇,这人还真想逼宫谋反? 二人立刻带着密信进宫见韩昼,让他们意外的是,韩昼看了密信没有立刻派人去捉拿“反贼”,而是随手把密信收了起来。 次日就是十五朝会,这一次武官首列站着的不再是裴见戚,而是几名公侯勋贵。 小皇帝高坐上首,谢党官员纷纷弹劾裴见戚及其党羽,但大多都是裴见戚手下人干的,要真论起来,裴见戚顶多是个御下不严的罪。 就凭这些,根本不足以把裴见戚彻底赶出朝堂。 韩昼若就此给裴见戚定罪,倒显得他是故意针对摄政王,而且这些证据都是谢党找出来的。一旦以这些罪名处置裴见戚,谢文升就成了铲除奸佞的功臣。这对日后韩昼处置谢文升有害无利。 韩昼于是朝赵昌元等人使个眼色,武将勋贵们就开始反驳谢党官员,有些罪名裴党认了,有些罪名实在是莫须有。 而且谢党也没那么干净,说裴党官员纵奴行凶,谢党官员也没好到哪儿去,并且立刻拿出例证。 卫钧作为大理寺少卿,知道的甚为详细。 谢党做好了这次朝会彻底推翻裴党的准备,原本各个摩拳擦掌信心满满,谁料小皇帝竟然给了裴党反击的机会。 大殿内吵成一团,小皇帝先革了几个谢党官员的职,让大理寺查办。 谢文升只当小皇帝反悔了,立刻跪下表示,若陛下不除奸佞,他们便撞死在大殿上。 第32章 直到这时,小皇帝才不急不慢地说出裴见戚勾结侍卫统领,同时又向王成孝和赵昌元寻求“帮助”之事。 此言一出,殿内哗然。韩昼就让张侠把郑咏的供词传给各位官员过目。 郑咏在供词里说了,裴见戚往宫里送消息,侍卫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正因如此,裴见戚才能往宫里安插耳目。 仅凭这一条,裴见戚这个摄政王就当不下去。更何况连赵昌元和王成孝都站出来表示,摄政王的确给他们写过密信。 韩昼没让官员们看密信内容,只是拿在手里晃了晃。 人证物证俱在,这时百官再次跪地请求铲除奸佞,韩昼才给裴见戚定罪,念在老定北王对朝廷有功的份上,给裴见戚留一条性命,流放岭南。 “陛下为何不直接杀了他?万一他在路上又召集人马,联络定北军怎么办?”下朝后,王信和季淳忍不住问韩昼。 韩昼笑道:“他的命暂时有用,用完了自然会斩草除根。” 第26章 裴见戚跪在地上,听着林宝廷一字一句读完圣旨,脑中空白了一瞬。 “王爷,接旨吧。”林宝廷居高临下地看着裴见戚,语气还是恭敬含笑的。 裴见戚回神,冷笑一声,“这圣旨是假的。”他说着径自站了起来,“林宝廷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奴才,如今竟帮着谢文升假传圣旨,就不怕本王杀了你?” “王爷说什么呢?奴才听不懂,这是陛下亲自让人拟的圣旨,和谢尚书没关系。”林宝廷见状,心下好笑,一脸无辜道。 “不可能!本王要见陛下!”裴见戚说着就喊管家备马。 “裴见戚!你这是要抗旨?”随林宝廷一同来的侍卫立刻上前,“现在可不是你想见陛下就能见的。” “果然,陛下被挟持了!”裴见戚说完,就对管家斥道:“还不快备马,本王要进宫救驾!” 众人对视一眼,也难怪他不信。毕竟一个月前,小皇帝对摄政王还是信赖有加,哪怕太后寿宴那日,陛下也只是让摄政王回府思过而已。很多人都以为陛下是想让摄政王暂避风头,没想过陛下会真的把摄政王赶出朝堂。毕竟没了摄政王,小皇帝屁股底下的皇位未必坐得稳。 裴见戚也是这么想的,小皇帝没脑子,但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和他是一条船上的。没了自己和谢党抗衡,他拿什么和谢党斗?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信圣旨是韩昼本人的意思。 韩昼料到裴见戚不明白 ,但他并不想让裴见戚明白,还特地交代林宝廷不要给裴见戚解释。 裴见戚不接圣旨,林宝廷就把圣旨放到了香案上,“待会儿卫钧卫大人会亲自来接王爷去大牢,王爷准备准备吧。”他说完便走了。 剩下的侍卫们则要入府搜查裴见戚是否还有其他谋反的罪证,其余财物一律充公。 “放肆!侍卫统领郑咏何在?”裴见戚冷冷呵道。 “郑咏也在大理寺的大牢里,王爷一会儿去了说不定就能见着。”有侍卫笑道。 裴见戚一怔,怪不得谢文升可以挟持小皇帝,原来郑咏出事了。 他当下来不及思索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自救要紧。 只要他搬倒谢文升,就没事了。 他于是快步回到书房,拿出一个匣子交给亲信,“快把这些送到武平侯府。” 这匣子里是他搜集的谢文升以及谢党官员贪赃枉法的证据,他之所以没有立刻弹劾谢党,是因为他很清楚,如果谢党彻底倒了,他对小皇帝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因此,他一直压着这些证据,慢慢用。 如今迫在眉睫,他也顾不得许多,赵昌元那人有自己的想法,未必会帮自己。王成孝最老实,此时能信任的只有他了。 王成孝拿到这些证据,神色变了变,陛下安排卫钧晚点去捉拿裴见戚,难道就是为了这个? 他不由背后发寒,陛下之聪慧,远超他们这些臣子的想象。 幸好自己派了最老实的王信到陛下身边。也只有王信那样的孩子,才能安安稳稳的为陛下效力。 此时,王信正和小皇帝比赛跑马,这小子心眼实诚,陛下让他别让,他就竭尽全力。 两个小少年竟比了个不相上下,季淳忍不住提醒王信,“你看你把陛下累的。” 王信无辜脸,“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韩昼坐下喝了口水,林宝廷适时上前复命。 韩昼对裴见戚的反应不甚感兴趣,现在没有人能救裴见戚,唯一还听裴见戚话的定北军远在西北,一时半会鞭长莫及。 而且定北军说到底是朝廷的军队,如果老定北王在,或许会听裴家的。老定北王不在了,裴见戚没有真正统帅他们上过战场,在将士中的威信也就不足以让他们为了他和朝廷作对。 但老定北王对朝廷的功绩是实打实的,不能因为裴见戚就牵连老定北王,这样才容易寒了定北军将士们的心。 因此,十五那日的大朝会上,小皇帝坚持要保留定北王的爵位以及老定北王配享太庙的尊荣。 至于定北王的爵位由何人继承,韩昼也早就想好了,选了个再合适不过的,保准史书上不会说他们韩家的皇帝冷酷无情过河拆桥。 系统:“男主还不知道女主背叛了他。” 韩昼:“你没事儿吧?摄政王和长姐什么关系啊,何来背叛?” 系统:“……好像也是哦!” 韩昼心说以裴见戚的脑子,知道长公主骗他,还真有可能这么想。 不过这无所谓,一个将死之人的误会并不重要。 他都没让卫钧审裴见戚,免得审出长公主的事儿,倒容易节外生枝。 裴见戚被压入大牢,纯属是给外人看的,该走的流程要走,同时也给朝廷审问其他裴党官员一点时间。 裴见戚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呆了三天,他一肚子话想说,想见陛下,想见长公主,哪怕见见谢文升也行。可惜除了来送饭的牢头,一个人也没有来过。 他是被单独关押的,左右都没人,他想喊冤都没人听。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慌张起来,不管是谢文升控制了小皇帝,还是小皇帝猪油蒙了心要害他,他都难以脱罪了。 他这时候才开始反思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信任的赵昌元、王成孝都没能帮他,而参与这一切的,除了陛下、谢文升,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长公主…… 事情是从长公主把自己用过的酒菜送给太后开始的……就是从那日开始,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不可能!她是那么天真单纯,她怎么会害自己呢? 她是无辜的,她是被利用的。 裴见戚这样安慰着自己。 呵,他是多么爱她啊,事到如今都不愿相信她害了自己! 裴见戚想把自己的一腔情愫公之于众,但周围根本没有人听,他就刺破手指写在墙上。 来送饭的牢头看见了,气得半死,也不管裴见戚曾经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上去就是一脚,然后把人绑起来,叫人来帮忙清理墙上的字迹。 至于墙上写了什么,他们只是普通的差役,认识的不多,看到有“公主”“太后”什么的,以为他还在解释寿宴时的事情,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直接擦干净了事。 裴见戚嘴巴被塞住了,看着自己刺破手指用血写下的表白就这么被擦去,目眦欲裂,心痛如绞。 然而根本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 不管怎样,裴见戚也算是谢文升入仕以来遇到过最大的对手。若是他闲着,倒是可以去见见裴见戚,但现在他忙着为将来铺路,已经打败的地人,就先抛到脑后了。 谢文升一直都很清楚,谢党要想扶持吴王继位,手里必须要有兵权。 从前兵权在裴党手里,如今裴见戚获罪,正是他拉拢武将勋贵的好时机。 前段时间,季淳无意间向谢文升透露过,赵昌元想让自己的儿子赵凛尚公主,之前被裴见戚阻挠。 谢文升立刻让夫人去拜访安国公老太君,表示若赵家有尚主之心,太后愿意牵线。而若是赵家不愿合作,尚主的事情也就别想了,长公主的婚事理所应当是太后做主。 谁料老太君竟一口拒绝了,表示自家长孙文不成武不就不配尚主,而且家里已经在给赵凛相看人家了。 无论谢母如何夸赵凛,老太君都没松口。 “不识抬举!”谢母从安国公府出来,生了一肚子气。这朝中的武勋多了,又不一定非得是赵家。 谢母走后,安国公老太君身边的仆妇就问她,“国公爷从前不正想着让咱们大少爷尚公主吗?今儿这么好的机会,老祖宗怎么拒绝了?” 谁都知道,以后的朝堂谢党一家独大,谢家主动抛出橄榄枝,安国公府为何不接? 老太君叹气,“陛下没看上凛儿,咱们不能硬往上凑。至于谢家……蹦跶不了几天。” 第33章 从前家里想着让孙儿尚主,是因为安国公府先帝一朝伤了元气,陛下登基以来又被摄政王压着,眼看就要没落。无奈之下才想靠姻亲关系维持府上荣光。 但如今形势变了,赵昌元成了小皇帝信任的武师父,赵冲偶尔进宫当陪练,也挺得陛下和两位王爷喜欢。赵凛日后科举入仕,前途不可限量,何必非要当驸马。 真当了驸马,陛下反而容易对赵家生出忌惮。 而且小皇帝暗示过,过一两年再给长公主相看驸马,想必是要等他亲政以后再定。 旁人不知陛下的手段,赵昌元、王成孝这些人是最清楚的。都很清楚谢党不是小皇帝的对手,故此不敢有任何阳奉阴违的想法。 一场秋雨驱散了空气中的暑气。在一个凉爽的清晨,裴见戚被押上了去往岭南的路。 沿路有百姓围观,“摄政王长得真俊啊!” “怪不得和太后娘娘……,啧啧……” “小声点儿,别让官爷听见。” 旁边有城防兵维持秩序,允许百姓们围观,但不能出什么乱子。 裴见戚也没干过欺男霸女的事儿,倒是没有出现往他身上扔烂菜叶臭鸡蛋之类的情形。但他扔感受到百姓们投在他身上的异样目光。 他们看他,像是看一个罔顾人伦的浪荡子,而不是位高权重的摄政王。 因为裴家的地位,裴见戚从小就没有被这般轻视过。 这样的目光已经足够让他感到羞辱,他冷笑一声,看向路旁的百姓们。 “诸位听我一言,我父定北王乃高祖义子,是大周功臣……可惜飞鸟尽良弓藏……” 这时,街上响起一个老者的声音,“你还好意思说,你身为定北王独子,不但没学到老定北王半分忠肝义胆,反倒成了一个没人伦的色中饿鬼!” 众人闻 言看去,就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拄着拐棍儿,颤巍巍走下马车。 裴见戚一愣,此人乃父亲的堂叔,也是他的堂叔公,算是裴家崛起后,一个上门打秋风的亲戚,仗着辈分高,父亲在时,裴家上下都对他有几分敬重。父母去世后,自己立刻派他去给父母守陵,每个月给些银钱供他吃穿。 他怎么跑京城来了? 裴叔公是来继承爵位的,他没有想到,自己年近七旬,竟然白捡了一个王爵。 半月前,陛下派人宣他入京。他整个人都如坠梦中,高兴的仿佛还能再活五十年。 只可惜他没有儿孙可以继承爵位。 但不管怎样,他都得进京来谢恩。临走前,也将关于裴见戚勾结官员、意图谋反的消息送往定北军,只有裴见戚彻底倒了,他才能稳稳当当地继承定北王的爵位和俸禄。 裴见戚还不知道陛下保留了定北王的爵位,有些猝不及防,“叔公,你远在西北,如何知道京城的事情,那都是谢文升污蔑本王!” 直到现在,他都不愿承认是陛下和长公主所为。 裴叔公冷笑,“别人不了解你,我是最了解你的,你父亲在世时,就常说你为人轻浮,不堪重用!”老头儿说着还叹了口气,“幸好陛下仁慈,没有连累到老王爷和公主殿下!” 他说着摇摇头,又上了马车。 百姓们见此,早忘了什么“飞鸟尽良弓藏”的话,他们只知道连老定北王都这么说裴见戚,可见此子就是能干出调戏太后之事的人。 裴见戚想辩解,但看看一脸懵懂的百姓们,又觉得这样的辩解没有用。就算百姓们信他,也救不了他。更何况,大家下意识就相信更暧昧刺激的宫闱秘闻,没人会听他的辩解。 就在裴见戚离开京城的第二天,王成孝上疏弹劾谢文升,从中饱私囊到排除异己,共列了十条大罪,这比上一次谢党弹劾裴见戚的奏折更有分量,因为每一条罪都是证据确凿。 谢文升想过裴见戚倒台后,陛下会想着对付自己。但他一直没太放在心上,一来陛下没有可用之人,二来就算真有一些谢党的证据,也会从他手下的人开始。 故此他最近就忙着联络武将勋贵,想尽快控制小皇帝。 没想到,有人直接朝他下手了…… 更让谢文升难以接受的是,有些事情之隐蔽,连谢党官员都未必清楚。但王成孝那里却有证据。 谢家父子回忆良久,才想起一个不起眼的人——罗景明。 “此人竟是卧底!”谢潮难以置信,自己一直没把这老头看在眼里,只想着利用他,间接影响小皇帝。 “他是卧底,而且还是陛下派来的卧底。”谢文升苦笑,“到头来,我和裴见戚那小子犯了同样的错误,都栽在了一个十岁小孩手里!” 第27章 韩昼之所以没有让罗景明上疏弹劾谢文升,一是他在朝中的影响力不如王成孝,二是因为他不想让罗景明背上两面三刀之类的名声,在不明真相的官员眼中,罗景明算是半个谢党官员,日后若是得到重用,定然有人说他是靠着弹劾谢家上位。 而王成孝就不用顾忌这么多,别人只会说他是为给裴见戚报仇。 罗景明明白小皇帝的用意后,心中万分感动,自己能遇到这样的明主,何其幸运? 谢母得知有人直接冲着谢文升来了。但自家老爷却是一副坐以待毙的样子,她心急如焚,“您就这样认输了?” “不认输还能如何?人证物证俱在,陛下根本就没有给我脱罪的机会。”谢文升道。 “那太后和旭儿怎么办?”谢母急道。 “只要我老实认罪,他们母子便可平安无事。”谢文升摸着自己珍藏的善本古籍,他当年入仕时,一心只想着日后能养活一家老小,买自己喜欢的书籍字画,从未想过官居一品、更未想过自己能当国舅,可不知不觉间,当年的理想成了易如反掌的小事,他想要的越来越多。 人的野心是一点点变大的,或许吴王继位,女儿听政,他就又想着取而代之,自己当皇帝了。 这时候收手,史书之上,他顶多是个贪官,而非逆臣。 谢母却不这么想,“老爷你太单纯了,你以为陛下能放过吴王?这兄弟俩从出生那日起,就是敌人。” “你想干什么?”谢文升警惕的看向妻子。 “釜底抽薪。” “你莫要胡来!”谢文升忙道:“现在京郊大营和宫中侍卫都是陛下的人,咱们根本做不到!” 谢母冷哼,“这件事不劳老爷费心了,我来!”她说完就大步出了书房。 谢文升赶紧吩咐人盯着夫人,别让她做出什么糊涂事儿。 然而谢母在后院向来是说一不二,威信胜过谢文升。她让人送信去季家。 谢夫人还不知道父亲被弹劾了,看到母亲的信后,心中慌乱。母亲还有一封信是给季淳的,等季淳从宫里回来,谢夫人便把信交给他。 季淳笑道;“娘怎么不拆开看看。”他说着就当着谢夫人的面拆开,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谢夫人听完,脸色骇得煞白。 “外祖母也太高看我了,竟让我去杀陛下。”季淳冷笑道。 谢夫人道:“你外祖母是急糊涂了。”她一把抢过儿子手中的信,“这事儿你别管,就当没看见。” 虽然她一直愿意帮娘家,但也清楚弑君之罪有多严重,一旦失败,季淳必死无疑。 就算事成,吴王继位,他们就能放过季淳吗?以母亲的狠辣程度,会不会杀了季淳灭口? 果真如淳儿所说,父母只把他当工具,从来不考虑他的安危将来。 “娘,你还愿意帮谢家吗?”季淳定定地看向母亲。 谢夫人咬着嘴唇,半晌摇了摇头。“可……可你外祖父出事,咱们也……” “放心,父亲在任上并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儿,季家族人也大多恪守法度,所受牵连应该不大。”季淳道。 如果季家和谢家一样不干净,季淳也就不会投靠陛下了。陛下也不会放心的用他。 谢夫人一愣,猛地意识到儿子好像不再是不知世事的小孩。 季淳把信从母亲手里抽回来,“母亲,不要怪我,实在是外祖母心肠太歹毒了,她既然那般看重吴王表弟,那就用她一人性命,换吴王表弟平安把。” 太后知道谢文升被弹劾,必然会用嫡母的身份要求陛下手下留情,吴王也会为谢文升求情。但只要陛下拿出谢母这封密信,谁都没法再为谢家脱罪。 比起谢家满门的命,他更想要太后和吴王日后都老老实实的。 因此,季淳毫不犹豫把信送到了韩昼手里。 韩昼忍不住多看了面前少年一眼,这小子聪明又豁得出去,用好了是能臣,用不好,容易反噬。不过当下,他如此忠心,自己当然不会拒绝他的好意。 但要让太后和吴王知道是季淳告密,害死谢母,他们也不会饶了季淳。 而是让季淳请假在家,韩昼派王信去探望他,察觉到他神思恍惚,无意间发现密信。 第34章 如此一来,太后就算怪季淳,也顶多说他年纪小,藏不住心思之类。日后的人更不会对季淳的人品有所诟病。 太后都还没来得及替父亲求情,就得知母亲指使季淳谋害陛下之事被发现。 这事儿可不是拿出太后身份就能压下去的。 韩昼当着张贵太妃和兄弟姐妹的面,把这件事说开,直接让人念出密信内容。 小少年哭的又气愤又委屈,“朕从未为难过谢夫人,孝敬母后,照顾幼弟,谢夫人为何要如此对朕?” 韩若年也变了脸色,将怀疑和防备的目光投向韩旭。 太后正下意识想为母亲求情,注意到长公主看韩旭的眼神,猛地回过神来。 物证在此,给母 亲求情也没用了。要紧的事不能连累自己和韩旭! “母亲他,他怎么能这般糊涂!”太后面上露出震惊神色,随即就颤巍巍起身,要对着韩昼跪下。 韩昼心说太后脑子还算清醒,立刻扶住了她。“母后,朕承受不起,只是弑君之罪,不容姑息。” 太后闭了闭眼睛,“还请陛下为家母留个全尸。” 韩昼看向韩旭,韩旭的小脸已经吓白了,整个人惶然地坐在那里。 太后也看向韩旭,“吴王,快求求陛下。” 韩旭闻言,木然地起身上前两步,跪在了韩昼面前。 韩昼抹着眼泪,半晌才点了点头。 韩昼没有询问太后和韩旭是否知情,也没有要牵扯谢家其他族人的意思。 但众人都知道,只要他想追究,随时可以把这件事翻出来,这是太后和吴王一辈子的把柄。 这件事最后以谢母畏罪自尽收场,谢文升、谢潮革职圈禁。念在太后和吴王的情分上,不牵扯谢家其他族人。 至于牵涉到的其他谢党官员,该革职革职,该抄家抄家。 谢家在京郊的别苑也被抄了,财物一律收归国库。 季家受到的牵连很小,只有季淳的父亲因帮着谢文升运送脏银,被革了总督之职。早有人看不惯季家,便想趁机推季家一把,请求陛下换掉季淳这个伴读。 “幸得武平侯世子发现及时,否则季淳未必不会按照其外祖母吩咐,谋害陛下?” 韩昼就在朝会上帮着季淳说话,“谢家想让季淳带坏朕,季淳心下不忍,宁愿回家被骂,也没有按照他们说的,给朕看不好的东西,可见此人心性淳善。” “他若真一心忠于陛下,收到密信就该立刻呈给您,而不是在家装病,弑君之罪可免,包庇之罪南逃!” 季淳就上殿辩解,说自己确实在纠结,一边是自己的外祖母,一边是自己的主子。 不是所有人都能轻易大义灭亲的。 韩昼保住了季淳,众臣也都看出了皇上对季淳的维护之意,心说之后这小子前途不可限量。 大家都不知道的是,韩昼哪天不需要季淳了,随时可以旧事重提,虽然他们君臣都知道,他没有包庇,但朝臣们不知道啊! 当然,韩昼不希望有那一天。 摄政王被流放,谢文升被圈禁,很多人到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这一切都是长公主和小皇帝推波助澜。 而在众人印象里,陛下资质平平,不像有这样的心机,年纪又还小,就算是比同龄孩子聪明一点儿,也不至于能如此轻而易举收拾谢党和裴党。 就有人猜测,这一切都是长公主策划的。 而且仔细追溯起来,从在北苑那会儿,长公主就把宫权从太后手里夺了过来。 除掉裴见戚和谢文升,太后被父母牵连,垂帘听政难以服众,唯一主事的,就剩长公主了。 官员们对长公主印象不深,纷纷询问家中女眷,想知道长公主性情如何? 见过长公主的命妇女眷们,没有一个相信长公主能有这样的心机城府。 但十六岁公主监国总比十岁小皇帝亲政靠谱多了。 于是有人上奏,让长公主监国。 而且长公主年轻,又是女流之辈,想在她眼睛底下钻空子容易很多,真出了乱子,还能往长公主头上一推,日后陛下亲政,追究起来,也追究不到他们头上。 本朝公主的地位向来不算低,公主们还可以领兵打仗呢。也正因如此,裴见戚的父母才能有那样的威信。 长公主作为先帝的女儿,监国摄政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一个人带头,其他官员纷纷跟上,短短几日,韩昼就收到十几份这样的奏折。 韩若年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听韩昼说朝臣让她监国,赶忙推辞。 韩昼笑道:“长姐别忙着推辞,朕年纪太小,就算真的亲政也会被朝臣轻视,还需长姐帮朕震慑群臣。” 韩若年刚想说自己对前朝之事一无所知,但对上弟弟洞察一切的目光,又明白过来。他不需要自己真的监国,只需要一个监国公主的身份让那些朝臣们不敢轻视他们姐弟。 韩若年所求就是弟弟可以坐稳皇位,韩家江山稳固,如果自己可以为此做点什么,那是自己的荣幸。 她只犹豫了一瞬就答应下来。 “好,我愿意试试。” 系统看不懂了,“陛下又不是真的没办法亲政,连裴见戚谢文升这样的人都能收拾,还震慑不了几个普通官员?” 韩昼在心里回答系统,“朕只是想让长姐知道,她不是只能用婚姻和自己的身体来保护朕。等她真正学会利用手中的权力,以后哪怕退出朝堂,结婚生子,也不会被夫家欺负。” 第28章 裴见戚始终不愿相信,是长公主和小皇帝将他赶出朝堂,流放岭南。 直到谢文升倒台,谢母自尽的消息传来。 此时,离谢文升倒台已经过了两个多月。押送裴见戚的差役在驿站中听到这个消息都大为震惊。 没有摄政王、也没有谢文升,那谁来辅政? 十岁小皇帝恐怕连奏折上的字都认不全吧? 然后来送信的人就说出了另一个消息,经陛下和群臣商议,由长公主监国。 直到此时,裴见戚才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他以为的天真单纯其实都是假象。 裴见戚莫名生出几分被欺骗的委屈来,喃喃地念着“她骗了我”。 差役们只是不在意地瞥了他一眼,没有人关心他说什么。反正这人一路上经常说些大逆不道的话,一会儿说小皇帝没了他不行,一会儿又说他爱慕的其实是长公主。 差役们背后可以讨论,但当着裴见戚的面,多一句都不问。他们知道的太多万一被灭口怎么办? 裴见戚一整天都怔怔的,回想他每次见她的情形。难道她从一开始就在骗他?利用他? 带着这样的怨恨和赶路的疲惫,裴见戚很快进入梦乡。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小皇帝被他哄得团团转,谢党被他整的焦头烂额。 有人劝他篡位,他心里却装着另一件事。那就是得到她。 为了接近她,他安排小皇帝和她去北苑避暑,北苑守备松懈,小皇帝留他用过晚膳,他便往她住的院子去。 玉盏早就把人支开,屋中只有他们两个。 在他面前,她只有面对男子的矜持和羞涩,并无多少防备。 他轻而易举将她逼入角落,以小皇帝的皇位要挟她。她把弟弟皇位看的比什么都重,虽不情愿,但还是没有声张喊人。 自此之后,他来找她就更加频繁,若是把她欺负狠了,第二日他便会借着小皇帝的名义给她送些东西。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个月,晋王无意间撞见他们在御花园见面。 小皇帝也似乎知道了端倪。 小皇帝为了长公主的名誉,也不敢将此事声张出去,只能审完人然后杀人灭口。 这恰好是裴见戚想要的,玉盏知道的太多。留着早晚生出祸患,正好可以换一个更听话且不知情的。 再后来,这件事瞒不住了,宫里的内侍宫女多少都听到了点风声。但此时大家传的不再是自己强迫长公主,而是自己与长公主两情相悦,是太后、谢文升一直从中作梗。 最后连小皇帝都相信了,长姐还没嫁人,就与外臣私通,这事儿若是宣扬出去,丢得是皇家脸面。小皇帝开始和长公主离心。 长公主名声被毁,连最亲近的弟弟都看不起她。在她最绝望时,只有裴见戚陪着她,向她保证日后会给她一个名分。 裴见戚所说的名分,当然是让韩若年做皇后。 只是这件事要徐徐图之,他一定要等到 韩昼这个小皇帝失去民心,成为彻头彻尾的暴君昏君,他再取而代之。 那时,他就不是篡位的逆臣,而是拯救万民于水火的英主。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发展,直到一个暴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不快起来!睡得跟死猪一样!” 裴见戚睁开眼,对上差役凶神恶煞的脸,“还不快点,若是没能按时把你押到岭南,长公主降罪下来,我们可吃不消!” 第35章 “不,长公主是本王的女人!”裴见戚说着一骨碌坐起来,“快拿笔墨!本王给长公主写密折!快!” “你又说什么胡话!”差役一把拽住他,“你醒醒吧,是摄政王的时候肖想一下长公主倒罢了,如今你一戴罪之人,就别做这种美梦了!” 这时,又进来一个差役,见裴见戚还睡眼惺忪的,直接抄起旁边的水壶,把里面的冷茶浇了裴见戚一身,“这下清醒了吗?清醒了赶紧换衣服上路!” 裴见戚反手就给那差役一个耳光,“放肆!等本王和长公主的误会解除,本王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你们……” 他话没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一块抹布。 “这人又不知做了什么梦,在这里胡喷。” “跟太后不清不楚就算了,还惦记长公主,是嫌自己命长吗?” 两个差役骂骂咧咧的给裴见戚套上衣服,拉着他往外走。 接下来几日,裴见戚经常把“长公主是我的女人”之类的话挂在嘴边。押送他的差役觉得这样下去容易出事,眼下他们已经到了湖南一带,这边的百姓可不知道太后寿宴的事儿,听他喊什么“长公主是他的女人”,容易当真。 而且,“长公主是他的女人”和他爱慕长公主是两回事,他爱慕长公主那是他的事儿,还不直接影响长公主的清誉,但“长公主是他的女人”则等于说二人私通过,这可真成皇家丑闻了。 如今长公主监国,若是让这样的流言传到民间,他们这些差押送裴见戚的人恐怕小命难保。 可这事儿直接汇报给陛下和长公主,他们也容易被灭口。几人一商议,不如先在此地停留几日,派人去京城向长公主汇报,就说裴见戚疯了,看朝廷如何处置。 自从当了监国公主以来,韩若年每天都在面对新的挑战,虽然有弟弟在后面出谋划策,还是忙的脚不沾地。因为许多官员汇报朝政,是会先求见她。她决定不了,才去和小皇帝商议。 这日,她刚与几名官员商议完政务,就听说押送裴见戚的人在外求见。 韩若年还记得弟弟说的,裴见戚的命要先留一下,留到谢党彻底倒台,留到定北军接受裴见戚获罪,他的命才彻底没了价值。 如今两件事都有了结果,裴见戚的死期也该到了。 韩若年听那人汇报说裴见戚疯了,说一些不利于朝廷的疯话,毫不犹豫地道:“这样的人留不得,百姓们容易把那些疯话当真。” 她说完看向那风尘仆仆的差役,“该怎么做,应该不用本宫教你吧?” “微臣明白。”差役忙道。 韩若年摆摆手,让他下去,面上没有一丝波澜。 半月后,差役回到裴见戚停留的县城。 裴见戚得知差役回京见长公主了,以为事情会有转机。 在梦里,她那样被自己强迫,最后都爱上了自己。如今自己并无那般轻薄羞辱过她,她没理由那般狠心。就算不让自己回去当摄政王,恢复自己定北王的爵位总是可以的吧。 再不济,让他回到京城,做个闲散驸马也好,只要他回到京城,总能找机会东山再起。 这几日,他倒是老实了不少。还与那些留下看守他的差役讲当年老定北王为国出生入死的事迹。 几人听了,倒是纷纷露出对老定北王的敬佩,但转头就啐他一脸,“老定北王和舞阳公主那样的忠义之人,怎么就生了你这样败坏门庭的儿子,你联络安国公、武平侯他们谋反的时候,就不想想老定北王在九泉之下如何面对高祖和先帝?” 裴见戚:“……本王是被逼的!” “跟我们辩解没用。” 好不容易等去京城的差役回来,裴见戚期待的等着让他回京的谕旨,却等到了一顿还算不错的晚饭。 这一路上差役们虽没让他饿肚子,但吃的肯定算不上好,有时候为了赶路,他还没吃饱,就要上路。这次难得让他安安稳稳吃一顿。 裴见戚又不禁幻想,或许是长公主交代的,要这些人善待自己。 虽没有即刻让自己回京,但让人照顾自己,也说明她心里还是念着自己的,不管是恩情是亲情还是别的什么,都可以。 裴见戚就在这样的幻想里吃了一顿晚饭,然后悄无声息的死在了驿站客房。 消息传回京城时,朝廷正忙着抵御北边突厥人的骚扰。 韩昼派了王成孝去,而安国公赵昌元则负责粮草之事。 这回没了裴见戚捣乱,还有查抄谢党官员收缴的那些银两作为军费,定北军大败突厥,突厥不仅签了降书,还把之前掳掠的马匹粮草全部归还。 韩昼白天和两个弟弟一起在尚书房读书,晚上处理那些长公主不知如何安排的奏折。第二年罗景明被安排入阁,韩昼了解政务就更容易了。 转眼两年过去,韩昼对朝政愈发熟悉,大朝会上经常发表自己的看法。渐渐地,没有群臣再说小皇帝资质平庸,只说从前是谢文升和裴见戚安排的那些师父没教好。 长公主韩若年处事公允,也能听得进群臣的意见,却也不是好糊弄的人。 一开始想在长公主眼皮底下偷奸耍滑的官员,都被长公主处置了,大家这才收敛。 除了有姐弟俩坐镇,如今的内阁也各个不是好糊弄的。罗景明不说了,眼里不容沙子,还是陛下心腹,卫钧是大理寺升上来的,对大周律法了如指掌,敢糊弄他就等着大理寺监牢伺候吧。 剩下两位阁老也都是韩昼和韩若年精挑细选提拔上来的,一位是翰林出身,在文人中有名望,另一位是地方上摸爬滚打过的,有经验。 四位阁臣配合的十分默契,在长公主监国这两年,朝中再没发生什么大事儿,吏治也日益清明。 等韩昼十三岁的时候,有人上奏请他亲政。 但也有人说小皇帝要大婚才能亲政。 “朕大婚倒是不急,但姐姐的婚事不能拖了。” 韩若年来和韩昼商议此事时,韩昼笑眯眯道:“今年春闱在即,到时候长姐可以从新科进士里挑一挑。” 韩若年闻言,脸颊微红,嗔了弟弟一眼。但这话倒是没错,她的婚事不能再拖了,这些年宗室勋贵没少透露出想尚公主的意思,都被她拒绝了,可是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韩昼笑道:“长姐若是觉得他们太文弱,也可以看看乾清宫外那帮御前侍卫。那些人长相都不错,家世也好。”能选座御前侍卫的,韩昼自然都仔细调查过,家世虽不算显贵,但也不是平头百姓,大多是祖上跟着高祖打过天下的。 韩若年想说,这种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儿有她自己挑的。 但这些年弟弟常和她说,公主身在皇家,就有一些特权,而且如今太后失势,无法在婚事上拿捏她。她若放弃选择的机会,别人给她选了不合心意的,她后悔都来不及。 韩若年于是没有推辞,而是认真的思考起自己要找一个怎样的驸马。 第29章 若是三年前,韩昼让韩若年自己选驸马,是在为难韩若年。 那时候她深居内廷,没见过几个男人,否则在原剧情里也不至于看上裴见戚。 但这三年里,韩若年天天和男人打交道,既有宗室王公,也有无品小吏,她很清楚,对于这天下大多数男子来说,权力财富比什么都重要,女人可以是获取权力和财富的手段,也可以是彰显权力和财富的物品。哪怕是罗景明这样的正人君子,对发妻的要求也只是打理好后院,相夫教子而已。 可女人不能这样想,大多数女人手里的权力和财富都来源于男人,所以归根到底,选择一个好的夫君对她们来说尤为重要。 可如今的长公主不是大多数女人,她的权力财富来自于她的家世出身。既然如此,她的心态有一种质的改变,她不用从驸马身上获取情感以外的其他东西,自然也就不用那般患得患失,就算哪天彼此相看两厌,她也有能力换一个驸马。 韩若年能有这样的改变,是韩昼给了她底气。 韩若年有时候甚至在想,就算父皇在,也未必能这般给她撑腰。 韩若年十八岁时,韩昼命人给她建造了一座公主府,其中后花园还是从之前的摄政王府划过来的。毕竟当年的摄政王府是京城位置最好的地方之一,闹中取静,离皇宫也近。 这事儿还有朝臣反对,说历来都是公主出嫁了才有公主府。 韩昼道:“公主生下来就能享受这一切,只是从前年纪小,住在宫里更方便照顾,也方便给长辈尽孝,和嫁不嫁人没关系。” 小皇帝发了话,再没人敢吭声了。 韩若年住到长公主府后,想来攀附的官员和他们家中的女眷就更多了。 韩若年开始为自己挑选驸马后,还特意见了几名年轻官员。 今年的新科探花年轻俊秀,文采斐然。二人聊起诗词歌赋甚为投机。 第36章 镇国公武执的长孙身材高大,英武不凡,前年在抵御突厥时还立了战功,如今年方弱冠身上就有了神武将军的爵位。 韩若年能明显感觉到此人对自己有好感,还会笨拙的讨好自己。小心翼翼的有点可爱。 和这二人相处,韩若年都觉得舒心。朝中都开始传言,长公主看上了这二人中的一个。连韩昼夜以为长姐会在这二人中选。 但韩若年心里却始终有些迟疑,直到这年冬至,她参加完冬至祭礼,回公主府的路上,遇见一男子背起路边受了腿伤的老乞丐,跑向医馆。 男子身上的月白长袍被老乞丐衣服上的泥土血污染脏了一块,看起来有点狼狈。加之地上还有未化的积雪,他跑的有点费力。 韩若年立刻让车夫停下马车,命人去帮忙,把那老乞儿送去了就近的医馆。 那男子在马车外向她恭敬道谢,韩若年刚想问他姓名,夸赞他心性善良,却听此人说要去医馆看看那老乞儿的伤情如何,若须照顾,他可以把人带回家里。 韩若年见他满脸焦急,就笑道:“你放心,那名老者本宫自会让人照料。” 那男子想想,这才松口气。 又过几日,有管事和韩若年说,那男子来打听老乞丐恢复的如何。 “哪儿有这样心善的人,奴婢怀疑那老乞丐的腿是他撞伤的。”身边婢女道。 这么一说,长公主也有些怀疑了,让人去询问那老乞丐。 老人赶紧否认,还说那男子不是头一回帮助路边的乞丐了,之前还给他们送过冬衣和食物。 从这名老者口中长公主才得知男子姓何,父亲在户部做主事。 韩昼得知长公主看中的驸马人选后,沉默了良久。 此人正是原剧情里,被裴见戚打断腿的小官之子。 那时长公主名声不好,太后又想故意为难她,才给她选了这么个家世普通的驸马。 可如今让长公主自己选,她还是选了此人。 韩昼头疼地按按太阳穴,嘴上说着不看出身,但长公主真选了出身这样的驸马,他又有点嫌弃。 “长姐是如何认识何越的?” 韩若年把冬至那晚的事情说了,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韩若年却总是想起此人清瘦的身影。面对自己,他也没有露出惶恐和讨好,只是自然而然的行礼,然后关心受伤的人。 “我已经让人查过了,何家都是心性善良之人,何老夫人和夫人也经常做善事。何越的父亲虽有些沉默寡言,但做事细心,在户部任职十来年没出过差错。去年京郊旱灾,他们家还去搭了粥棚。”韩若年道。 韩昼微微挑眉,生出几分老父亲似的欣慰,长公主还知道调查何家其他人。若真如长公主所言,这样人家教养出来的子弟应该不会太差。 韩昼便说等改日召此人进宫来见见。 何越比长公主还小一岁,家里正给他说亲呢。但因为何越八股文章写的不好,到现在身上还没个功名,前途未卜,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 韩昼听说此人没功名,又开始发愁,光有善良没能力也不行啊。 但当他见了何越,便大大松了口气。此人不是没能力,只是擅长的点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因为何家经常救助病弱之人,何越从小到大见了许多病,便开始对岐黄之术感兴趣,说起医理药理头头是道。 朝廷虽用八股取士,但韩昼也珍惜其他方面的人才。像何越这样的人用好了也能救助不少人。 而且何越这人容貌气度也不错,一看就没什么恶习。 韩昼又把何家以及何越母亲那边仔细调查了一遍,虽然家底不算厚,但也是耕读之家,衣食无忧,挑不出什么毛病。 最后,韩昼又让人找何越确认,他没有心仪的姑娘。 何越只顾着读几本医书和家里斗智斗勇了,没心思考虑男女之事,得知皇家想让他尚公主,他脑中立刻浮现那日马车里的清丽容颜,还有那双掀起车帘的纤纤玉手。 直到二人成亲,何越都还有种不真实感。 但在成亲之前,他与长公主因婚礼等事宜见过多次。接触的越多,二人对彼此的喜欢就多一分。 长公主成亲那日,陛下和两位王爷亲临贺喜,场面极为隆重。 而长公主的嫁妆更成了一桩佳话,听说比当年舞阳公主的嫁妆还要丰厚。 即使如此,韩昼还觉不够,又给她赏了一座园子。后来长公主和驸马用这园子种了许多草药。 尚公主后,何越进入太医院,拜当世名医为师,精进医术。一步步升为太医院院判,并主持编修本草图鉴。 这都是后话,长公主成亲后,小皇帝大婚也该提上日程了。 选皇后还是多少要考虑一下家世背景的,长公主先让四品以上官员将家中适龄女子的生辰和画像呈上来,再把官声不好,或家中出过其他违法之事的筛掉,最后只留下七张画像。 这时候就可以让韩昼自己来决定了,韩若年拿着画像到了乾清宫。“这七位都是家世品貌俱佳的,陛下看看哪个最合眼缘。” 韩若年知道弟弟早熟,这件事他自己能做主。 结果韩昼只看了最上面一张,就拍板说:“朕要立她为皇后。” 韩若年定睛去看画上女子,眉目虽清秀但并不十分出挑,旁边写的家世也只是某知府的女儿,并不是多么显赫的家世。 “陛下选她……是有什么考虑吗?”弟弟心思缜密,选此女为后,说不定有其深意,韩若年便好奇问道。 “没有啊,朕喜欢她。” 韩若年见面前少年高兴的眼睛都弯起来,这句喜欢不像是假的。 “陛下要不再看看其他的。”韩若年倒不是没看上画上的女子,就是觉得弟弟决定的太快了。 韩昼摇头,已经把那几张画像放到了一边,只拿着最上面那张端详。 韩若年竟从弟弟那双眸子里看到了几分温情。 虽然弟弟平日对人都是面上含笑,但那种笑容与他此刻的神情又有不同,具体哪里不同,长公主一时也说不好。 系统小光球也看的有点愣,“陛下您还会一见钟情?” “什么一见钟情,这是陪了朕三十多年的皇后啊!” 系统一看画像上的介绍,还真是姓宋。 陛下都把小世界搞崩了,怎么还有这样的奖励?真是奇怪。 韩昼已经迫不及待要见宋氏了,他想知道她是否还有前世记忆。 宋宁熙只是个普通的官家小姐,样貌不算多么倾国倾城,也不是什么绝世才女,顶多算是母亲的好帮手,这些年母亲身体不好,是她帮着把家中打理的井井有条。 得知她有望被立为皇后,宋宁熙有些难以置信。 长公主邀她到府上赏花,等到了她才知道皇上也在。 宋宁熙恭恭敬敬跪下行礼,不敢抬头直视天颜。 只听上首传来少年清朗的声线,让她平身。 宋宁熙有一瞬恍惚,这个声音莫名熟悉, 但又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宋姑娘不必拘束,朕就是想看看你,看过就回去了,你在姐姐这儿多玩儿一会儿。” 宋宁熙一愣,下意识抬起头,唤了声“陛下”。 二人目光交汇,宋宁熙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面前的人格外的熟悉,连他说的话都像是早就埋藏在记忆里。 韩昼一时也有些怔然,上辈子宋宁熙先他三十年离逝,没想到还有机会能以这种方式与她重逢。 哪怕她现在不记得自己,但韩昼知道,这就是他的皇后。 她的闺名就在嘴边,他差点就叫了出来。幸好旁边的长公主开口,给宋宁熙赐座,韩昼才回神,收回目光。 他想到前世种种,鼻子有些发酸,忙说有事先回宫去了,几乎是落荒而逃。 宋宁熙也有些神思不属的,在长公主这里坐了不到半个时辰,长公主见她实在没心思赏花,便说自己乏了,改日再聚。 在大婚之前,某些像是尘封多年的记忆被打开,宋宁熙也想起了前世的事情。 这就导致大婚当夜洞房花烛变成了老夫老妻谈心,谈得还是前世的儿孙。 韩昼给宋宁熙讲她崩逝后几个儿女的事,老二没几年也走了,老三身体倒是不错,一直活到了韩昼驾崩。 说到老二的死,宋宁熙不免哭了一场,又听说有个她很疼爱的孙女也英年早逝,宋宁熙心里酸涩难言,连韩昼也忍不住落泪。 系统小光球见这俩人大喜的日子躲被窝里抱头痛哭,就安慰他们:“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们以后还会有新的孩子,又可以相濡以沫、儿孙满堂,该高兴才是。” 韩昼一想也是,就抹了抹眼泪,搂住妻子,“你走后,朕伤心欲绝,时常梦见你,你就不安慰安慰朕?” 宋宁熙也没了一开始的恭敬,推推他的脑袋:“……都伤心过了,现在安慰也没用。” 第37章 “有用,有用!”面对相伴半生的发妻,韩昼脸皮可厚了,把脸凑过去要亲亲。 后半夜进入小别胜新婚模式,天快亮了,韩昼才叫热水。 当晚守夜的张侠忧心忡忡,这也太能折腾了,若夜夜如此,陛下的身体能吃得消吗? 小别胜新婚模式持续了几天,宋宁熙受不住了。韩昼也找回几分理智,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帝后二人磨合了几十年,默契十足。很多事不用韩昼多说,宋宁熙就知道怎么办,不仅把深居慈宁宫的太后伺候的挑不出错,对还在宫里的两位王爷和二公主也极为体贴。 韩晋和韩旭甚至觉得这样的日子很不错,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可惜他们二人也逐渐到了要成亲的年纪。 韩昼没必要再这种事上让两个弟弟受委屈,弟弟日后过得不好,闹出宠妾灭妻之类的事儿,坏得是皇家名声,但同时也不能选出身太高的,以免节外生枝。好在有皇后张罗,给二人挑选的王妃连太后和张贵太妃都挑不出毛病,韩晋和韩旭更是一万个满意。韩旭本来是要晚一年成婚的,因为太喜欢自己的小王妃了,还把婚礼提前,跟韩晋凑到了一起。 两位王爷在京城风风光光办了婚礼,然后各自上路前往封地。 吴地富庶,有当地世家乡绅奉承,韩旭到了封地日子过得很是滋润。就有谢党旧部撺掇吴王造反,为谢文升报仇,就算不为报仇,也该想想如今有名无实的太后。 韩旭如今已不再是未经世事的小孩了,他很清楚皇兄关心他,照顾他,也算计他。可当年裴见戚和外祖父权倾朝野,都能被皇兄一步步铲除,他如今仅凭几个乡绅地主,怎么能斗得过皇兄? 更何况,如今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他做皇帝又能比皇兄做的更好吗? 若是不能,何必背着逆贼的名声,去抢皇兄的江山呢? 第30章 “陛下,安王府长史在外求见。” 韩昼迷迷糊糊听见内侍的声音。心说哪儿来的安王? 下一刻,身边响起一个温柔又熟悉的声线,“陛下莫急,臣妾去问问怎么回事。” 这不是宁熙吗?韩昼一下就清醒了,睁开眼,宁熙已经坐起身,披上衣服往外走去。 韩昼也坐起来,盯着熟悉的背影,他的皇后怎么又变年轻了? 他愣了愣才明白过来,自己应已到了第二个世界。 上一个世界他又在皇帝的位置上兢兢业业干了几十年,他在位期间,吏治清明,朝中再没出现过结党营私的事,国库存银也翻了一倍。长达三十年突厥没敢前来骚扰,百姓得以休养生息,人口也迅速增加,开创盛世之景。 而皇家的两位公主和两位王爷也都是体恤百姓之人,在朝廷需要时,乐意帮忙。 裴见戚死后,系统就说剧情已经崩了,他留在这个世界也没什么意义,但韩昼还是留了几十年,确保太子长成有德之人,他才放心地抽离意识,来到第二个世界。 没想到这个世界一开始,就看到了皇后,这具身体大概二十来岁,风华正茂。韩昼也披上衣服下床,打量四周。 屋内陈设雅致而不失奢华,墙上挂着几幅颇有风骨的字画,案上摆着造型独特的盆景,琴案上摆着把一看就很有年头的古琴。 这皇帝品味不错,皇家家底也厚。 就在他环顾四周时,系统小光球出现了,“请宿主做好准备,剧情传送开始……” 下一刻,韩昼眼前就出现几行字。 书名:被敌国质子盯上后 标签:宫廷侯爵、虐恋情深、天之骄子、。 韩昼看到这四个标签松了口气,只要没有强取豪夺,问题应该不大。 然而当他看完简介,恨不得立刻披上龙袍召集群臣开会。 简介:佟歆是相府千金,温柔端静,才名远扬。只等被指婚给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人生平静而顺遂。 然而,她十六岁这年,上香途中就下了一个遍体鳞伤,失去记忆的少年。 佟歆将他留在相府做车夫,给他治病养伤。少年在旁人面前十分桀骜,唯独看佟歆的眼神充满独占欲。 后来,少年不辞而别。 再后来,敌国来犯,大军攻入京城,京城杀声四起,生灵涂炭。 就在佟家慌乱躲避之时,身穿银甲的少年骑马而来,用剑尖挑起佟歆的下颌,“跟了本王,便饶你家人一命。” …… 本朝国号大夏,开国已有一百五十余年,韩昼是第五任皇帝,年号天玺。 而在大夏北边,还有一国,国号为燕,近百年里,大夏和大燕常起战事,因大夏以文治国,重文轻武,被燕国打败过好几次。直到先帝武宗朝,一雪前耻,大败燕国,收复割让给燕国的五州三府,还让大燕派了宗室之子拓跋慎来京做质子。 韩昼:“……什么叫杀声四起,生灵涂炭?他不会……屠城了吧?” 系统:“是啊,但人家是有原因的,从前他在京城受了那么多苦,武宗一朝,大燕也有不少将士死在大夏的兵戈之下,其中就有拓跋慎的父兄。” 韩昼:“谁杀了他父兄,他找谁报仇啊,京城老百姓何辜?” 系统:“……” 韩昼听系统不吭声,冷哼:“朕只问你,武宗朝大夏打了胜仗,可曾屠杀大燕百姓。” 系统:“没有,大夏领兵的都是儒将,他们宁愿大燕百姓替大夏开荒,也不愿滥杀无辜。” 系统自己说完就意识到问题所在了,大夏不曾滥杀无辜,拓跋慎胜了却要屠杀京城百姓,这哪里是报仇,说一句野蛮残暴也不为过。 韩昼已经多少了解这些小世界的套路了,用男主对别人的残暴,衬托女主在男主心里的独一无二。 女主如果真的被这样的畜生感动,那韩昼只能说两 个人天生一对视人命如草芥的恶魔。 虽然作为皇帝有生杀大权,但韩昼可从来不觉得杀人是随随便便的事情。他的皇后更是心地仁厚,他偶尔有想处死大臣奴才的时候,皇后都会劝他三思,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伤人性命。 而这些剧情里倒好,拓跋慎都这样了,还配当男主。 最后还用女主父母的性命要挟女主。 韩昼好奇女主后面的决定,就问系统:“佟姑娘真的愿意委身于拓跋慎?” 系统:“女主一开始假意委身于他,想寻机会为其他家人报仇。但她有了男主的孩子,男主为了救她和孩子还受了重伤,男主真的很爱女主啊……” 韩昼:“……行了,别啊了,有了孩子,那女主确实容易动摇。” 妈的!这个脱靶真不是人,先用父母要挟女主,又用孩子绑架女主。打得一手好算盘。 “陛下,安王府长史说安王酒后和佟相的公子发生了一点争执,眼下安王已经回王府了。”宋宁熙回到里间,见陛下也起来了,眉头紧皱,就上前温声道:“陛下要召长使进来禀报吗?还是明日再见?” 安王是天玺帝唯一的同胞弟弟,游手好闲,一身的纨绔习气,动不动就惹事儿,要天玺帝帮着擦屁股。偏偏太后十分疼爱这个小儿子,天玺帝也不敢不管,就惯得他愈发无法无天。 在原剧情里,安王和他身边那些宗室纨绔没少欺负拓跋慎,最严重的一次是把人灌醉了扔到雪地里,偏偏有其他路过的强盗见拓跋慎烂醉如泥,就想来抢他身上的财物。 拓跋慎双拳难敌四手,又被这些强盗揍了一顿,身上的财物也被抢光,连外面穿的貂皮褂子都被扒了。 正好次日一早女主去京郊寺庙上香,遇见了倒在路旁雪地里的拓跋慎,就救了他。 不妙的是,现在这一切已经发生了,女主已经把拓跋慎带回府,既如此,安王又在和谁打架啊? 韩昼揉揉眉心,“让他进来。” 安王府长使向帝后行过礼便道:“王爷照陛下吩咐,去给赵相公祝寿,喝醉了酒,把佟相的公子打了。” 本朝设有两位宰相,佟世光为正,赵甄为副。 今日是赵甄六十大寿,天玺帝派弟弟安王去贺寿,算是十分给赵甄这位三朝老臣体面了。 谁承想这点事都能出岔子,韩昼没好气,“为了何事!” “具体微臣也不知道,只听说是佟公子先出言不逊。但王爷出手有些重,佟公子鼻梁断了。” 韩昼吩咐进来倒茶的常公公,“赶紧派太医去佟府,再去赵府,寻个在场的人,细细审问到底发生了何事?”说完又对王府长使道:“让安王明儿一早来见朕。” 二人领命退下,韩昼才和皇后道:“这件事查清之前先别告诉母后,免得她烦心。” 当朝太后偏疼小儿子,她知道了一定无条件向着安王。 宋宁熙应是。 韩昼拉着她的手,想问她是否还记得前两世的事,又不知如何开口,万一皇后不记得,韩昼心里难免失落。 第38章 谁料他们刚刚十指相扣,宋宁熙的身子就颤了下,她怔怔地盯着面前男子,觉得他格外的熟悉。 她像是见过从少年到老年的全部模样。 韩昼:“皇后听过崇兴这个年号吗?” 宋宁熙下意识点了点头。 韩昼心下大喜,有记忆就好。 宋宁熙恍惚了一瞬,前两世的记忆涌入脑海。 “陛下,这一世似乎更加英俊了。”发现面前是自己相濡以沫了两辈子的夫君后,宋宁熙心里五味杂陈,但这回省掉了回忆第一世的过程,也没讨论上一世的儿女。宋宁熙只是含笑打量面前男子。 第三世了,怎么还是看不腻呢。 “崇兴帝不英俊吗?”韩昼哼道,那才是真的他。 宋宁熙抿唇笑:“大概咱们大梁穿着简朴,掩盖了几分陛下的英俊。” 韩昼在她脸颊上亲了下,“算你会说话。” 大夏是真的有钱,帝后二人随便一件寝衣都十分奢华,上面的精致刺绣是从前两朝都没见过的。 韩昼仔细在原主记忆里找了找,想知道大夏如今国库存银多少。这一找不要紧,他恨不得把身上的寝衣扒了。 宫里奢华至此,可国库却是连年亏空。 朝臣们都说是因为武宗在位期间穷兵黩武,把家底全花在打仗上了。虽然收回了几个州府,但朝廷的负担更重,加上前些年江南水患不断,国库的钱又要拿去修河道,减免赋税,国库空虚也很正常。 要想国库充盈,首先一条就是不能打仗。天玺帝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裁军。把驻守北境的三万大军,削减到了一万。 打仗确实花钱,没事儿谁也不愿意打仗。可不能因为这个,就削减兵力啊! 难怪男主能率兵直逼京城。 韩昼好奇问系统:“京城被屠,天玺帝如何了?” 系统:“皇室南逃至金陵。” “然后呢?”南逃后招兵买马寻求良机北伐也是条路。 系统;“……然,然后拓跋慎故意让佟歆听到假消息,声东击西,直逼金陵灭了大夏,天玺帝和皇后带着一儿一女调下城楼,殉国了。” 韩昼:“……” 这个天玺帝窝囊死算了,也是,天玺帝要是英明神武,还有拓跋慎啥事儿啊! 次日一早,安王顶着宿醉后的疲倦进宫见皇兄。 他一路上把多嘴的王府长史骂了个狗血淋头。 王府长史解释道:“王爷,微臣是为了王爷好才将此事禀报陛下的。” 韩昭:“你少巧言令色,皇兄知道了又不知如何唠叨本王呢。” “可这件事根本就瞒不住,昨日那么多官员或其家中子弟在场,不了解前情,只看见王爷打佟家公子,御史弹劾王爷嚣张跋扈的折子今日就能送到御前,这事儿要是闹到朝堂之上,安王解释起来,也没人会信,更像是欺负佟家了。” 韩昭一想也是,御史台那些人最烦了,整天就盯着他们这些宗室,别说打人,就是上朝时帽子戴歪了都能被参一本。 “而且这事儿闹到朝堂上,王爷一旦解释,就会影响佟歆姑娘的清誉。” 韩昭哼道:“我才不在乎她的清誉。” 他瞥一眼长史,“那皇兄提前知道此事,御史台照样要弹劾。” “御史台弹不弹劾,还不是听两位相爷的,而两位相爷听陛下的。”长史道。 早朝的时间在辰时,韩昼让韩昭在早朝前来见,那就是卯时,时值早春,卯时天色还没大亮,空气里带着寒意。韩昭从宫门口走到紫宸殿,整个人都冻清醒了。 韩昼正慢条斯理用早膳,抬眸扫了眼华服少年。淡淡问:“酒醒了?” 安王唯唯诺诺应是。 “说吧,昨晚到底怎么回事?”韩昼问。 安王上前几步,看了眼周围侍立的宫人,意思是想单独和韩昼说。 韩昼就屏退左右,又叫住最后出去的宫女,“给安王拿一副碗筷。” 宫女应声退下,韩昭立刻冲着韩昼讨好的笑了下,“嘿嘿,还是皇兄疼我,知道臣弟一大早赶过来肚子饿。” 韩昼:“……你先把昨晚的事情说清楚才能吃。” 韩昭:“昨晚真的不怪臣弟,是佟璋那小子不识好歹。我就是想和他说,他家车夫没规矩,跟佟姑娘说笑。他不相信,说我血口喷人,还嘲讽我是求而不得就故意毁了佟姑娘清誉!”韩昭说着火就上来了,“臣弟是那样的人吗?当时气不过就给了他两拳……皇兄你也知道,臣弟从小跟着武师父学武,力气大……” 韩昼举起拳头,“朕也从小跟着武师父学武,看看是你的武师父厉害,还是朕的武师父厉害……” 韩昭心说当然是我的武师父厉害,皇兄从小不擅骑射,就知道待屋里读书,肯定打不过他。 但 他面上还是赔笑道:“那必须皇兄的武师父厉害。皇兄,这次是臣弟冲动了。” 韩昼收回拳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坐下用膳,朕上辈子真是欠你的。” 韩昭立刻坐下。 “你刚说佟家的马夫和佟姑娘说笑,在哪儿看见的?那马夫长什么样?”等韩昭狼吞虎咽的吃了几个小笼包,韩昼才问。 他昨晚就想到一个问题,拓跋慎既然是质子,京中见过他的人应该不少,别的人不说,佟歆的父亲佟相公一定见过他,怎么会认不出来自家府上新来的马夫就是敌国质子呢? “那马夫长得丑死了,胡子拉碴的,脸上还有好大一片胎记。”韩昭道:“我那日瞧见吓了一跳,佟相公也真是,佟家又不是没仆人可用了,选个这样的给佟姑娘当车夫。” 韩昼闻言,心念一动,这人一定易容了。 但还有个问题解释不清,敌国质子这么大个活人不见了,怎么没人发现禀报陛下? 第31章 兄弟二人正用早膳,常公公通传,副相赵甄在外求见。 韩昼忙让人进来,昨日之事是在赵家发生的,赵甄理应来向皇上禀明原委。 正好可以和韩昭的说辞对一对。 韩昼让人把膳桌撤了,对赵甄笑道:“赵相寻个在场家奴录一份口供就是了,何必亲自来一趟。” 两位宰相里,原主更信任赵甄,一是因为此人从前给原主当过师父,二是因为佟世光是武宗留下的,对天玺帝裁军之事颇有微词。 虽然韩昼对天玺帝的决定不以为然,但是为了不引起怀疑,他对赵甄态度还是很客气。 赵甄道:“在老臣府上发生了冲突,老臣心中不安,自当亲自前来向陛下禀报,”他说着看一眼坐在一旁的韩昭,“以免冤枉了安王殿下。” 韩昼挑眉,“这么说真是佟璋出言不逊在先?” 赵甄道:“倒也算不上出言不逊,只是听犬子说,佟公子误会了安王殿下的意思。说到底不是什么大事。” 韩昼点头,“朕刚才还说呢,皇亲贵胄和相府公子为了个车夫打起来,传出去别人岂不是要笑话。” 赵甄和安王闻言都看向韩昼,赵甄心说陛下果然还是不同意安王和佟姑娘的婚事。 也是,皇家是要面子的,佟家都婉拒了,皇上怎么可能还让弟弟热脸贴冷屁股。 韩昭则暗暗松了口气,还好陛下没有把佟姑娘牵扯进来。他之前向佟相公表示过想和他结亲,被佟相拒绝了。这事儿朝中好几位大臣都知道,但他一直没敢告诉皇兄。也太丢人了。 幸亏佟世光没答应,他和这家人真是八字不合。世上的姑娘多了去,他堂堂王爷又不是非佟歆不可。 原主压根就不知道弟弟对佟姑娘有意,韩昼没把女主牵扯进来,单纯是不想影响姑娘家的名誉。 君臣二人达成一致,这是件小事,不必闹大。佟世光得知此事与自己女儿的名誉有关,定然也不会把事情闹到朝堂上。 早朝时间到了,韩昼就打发安王去给太后请安,自己则和赵甄往早朝的太极殿去。 果然,在早朝上,只有一名御史台官员提起昨日安王打人之事,佟世光和赵甄两位宰相站出来替安王解释,佟世光只说是犬子听岔了,出言顶撞王爷,王爷一气之下才动得手,事情都是佟璋的错。 佟相自己都这么说,御史也就不多话了。 事情看似就这样翻篇,早朝一结束,韩昼先召理藩院的官员,询问敌国质子拓跋慎的情况。 按说这事儿问问系统就知道了,毕竟系统知道原剧情。 但是系统不想让韩昼把世界搞崩,选择沉默。 韩昼拿这个白色小光球一点办法都没有,索性也不指望他了,作为九五之尊,这天下还有他查不清楚的事儿? 时任理藩院尚书的是皇帝的妹夫,惠宁公主的驸马陈启。 他听陛下突然问起拓跋慎,面上茫然一瞬,然后就含糊道:“此人在驿馆住着,倒也安分。” 韩昼:“既如此,即刻让他来见朕,朕好奇他整日在屋里做什么。” 第39章 他说完就吩咐人去找拓跋慎,陈启还有些奇怪,好端端的陛下关心他做什么? 过了片刻,派去的人回来了,神色有几分慌张,“回禀陛下,拓跋慎并不在屋中,但是……” 他有些迟疑,看了眼一旁的驸马。 “但是什么?”韩昼问。 “但是他屋里有另一个人,穿着拓跋慎的衣服,长相也与其有三四分相似。” “什么?”陈启先坐不住了,“这是什么意思?有人假扮他?” “是,”回话之人低着头,“微臣已将冒充质子的人看押起来了,来请陛下示下,如何处置?” “查!当然要查!”韩昼看一眼已然额头冒汗的陈启,“此事就交由你来查,三天之内若是查不出拓跋慎的下落,你这个理藩院尚书也别当了!” 陈启赶紧起身领命,陛下这是给了自己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自己若是没能给陛下一个交待,别说理藩院尚书,连驸马也当不下去。 公主才为自己生了一儿一女,一家人和和睦睦的,陈启可不想就这样丢了眼下的幸福生活。 韩昼也是知道这点,才让陈启去查,这人当年可是高中探花,不是没能力的人。 陈启原以为只要严刑拷打冒充拓跋慎之人,就能有结果,没想到才打了那人几鞭子,他就咬舌自尽了。 陈启这下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把拓跋慎锁在驿馆的人全部抓来嘻嘻审问。 理藩院按理是没有提审权的,必须让大理寺官员参与。不到半天,有人冒充拓跋慎的事儿就在官员中间传开了。 佟府,佟歆今日要去姨妈家做客,嬷嬷吩咐人去准备车马。 直到上了马车,佟歆才注意到今日的车夫换了人。 “阿五去了何处?”佟歆让身边丫鬟如月去问。 如月很快回来道:“听说上午出去拉饲料,还没回来。” 佟歆微微颔首,她救阿五本也是举手之劳,可这人被打坏了脑子,醒来连自己姓甚名谁来自何处都不记得,有些痴痴傻傻的。 佟歆想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给他治好伤,顺便在府上安排个差事也不难。 他不记得自己名字,佟歆就叫他“阿五”,只因救他那日,是二月初五。 近年母亲身体不好,家事大多是她在打理,于是就安排他到马圈喂马,偶尔当一下车夫。 阿五脑子不好,整天蓬头垢面的,脸上还因和劫匪搏斗留下了几处伤。 但他和佟歆说话时,那双眼却格外有神采。佟歆偶尔在想,如果阿五把胡子剃干净,脸上的污垢也清洗清洗,应该是挺英俊的少年。 只可惜脑子不好,否则可以做的差事还很多。 佟歆虽是相府嫡女,但和父亲的关系并不算好。尤其母亲生病后,佟世光却为了自己的官途娶了一房贵妾,对嫡妻不闻不问。佟歆对父亲就生了几分怨气,更让她寒心的是,兄长对父亲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不满,反而劝她要顾全大局。比起和佟家人相处,她更愿和母亲这边的亲戚来往。 在姨妈家和几个表姐妹玩了一下午,又被姨妈盛情挽留吃了晚饭。佟歆才回到佟府。 佟世光还没回来,佟歆就去探望母亲。 待回到自己屋中,才有下人来禀报,“阿五到现在也没有回来,老奴已经让人去卖饲料的地方问了,说他今日根本就没去过。” 佟歆闻言,微微蹙眉,莫非阿五路上出了什么事儿? 阿五若是个正常男子,她定然不会这般担忧。可他如今没有记忆,连最基本的常识都没有,很容易被骗。 家里的事情她自己可以做主,但牵扯报官,还是得和家里商量商量。 父亲还没回来,佟歆就去找兄长佟璋。 “他哪里是出事,分明就是拿了府上钱财跑了。”佟璋道:“你莫要再管此事。” 佟 歆蹙眉,“买饲料的钱能有多少?他怎会贪图这点钱?再说他要是想逃,前几天怎么不逃?”兄长知道她救了个人回来,但听说只是安排在马厩,也就没他当回事,只是劝她不要被这种来路不明的人哄骗了,更不可让他轻易进内院。 这点佟歆当然知道,她怎么可能让一个陌生男子进内院。 可佟歆不愿相信阿五是装失忆,“他图什么呢?若有记忆,好歹能给他安排个护院之类的差事,拿的银子也多。” 这点佟璋也有些想不明白,但他还是觉得阿五透着古怪。 “要不先不报官,兄长跟京城守备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阿五的消息。”佟歆道。 佟璋想拒绝,但怕妹妹再纠缠,就点头道:“行,今儿晚了,我明日一早就让人去打听。你快回去休息吧,为个马夫这么晚跑来。” 佟歆:“马夫的命也是命,这么一个大活人没了,谁能不急?”她说完就站起身,向兄长告辞。 “这么一个大活人没了……”妹妹的话让佟璋莫名觉得熟悉,直到佟歆离开,他才猛然想起来。 听说燕国派来的质子拓跋慎不见了,在驿站中的那个是别人冒充的。 当时周围几名官员就在说,“这么一个大活人不见了,要不是陛下传召拓跋慎,还发现不了。驿馆那些人的脑袋恐怕保不住了。” 佟璋品阶不够,没见过拓跋慎,只听说陛下一开始对此人还算礼待,允许他在有人跟随的情况下,在京城走动。 安王和他周围的纨绔还和此人吃过酒,大概是这群纨绔公子都看不起拓跋慎,他也就不经常出来走动了。 佟璋已经有一个来月没听过此人的消息,也不知他究竟是何时瞒天过海离开驿馆的。 而妹妹救阿五回家,也恰是一个多月前。 一个念头在脑海里盘旋,佟璋让人叫个见过阿五的下人过来。 “阿五平日除了喂马赶车,还做什么?可曾去过前院?” “不曾,阿五不懂规矩,除了喂马赶车这样的力气活,什么也做不了。”仆人道:“他忙完自己的活儿就坐在马厩里出神。因为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也没给他安排太重的活儿。” “你和他说过话吗?能否听出他的口音?”佟璋问。 “给他吩咐差事的时候说过几句,他说话带着北方口音,具体北方什么地方,奴才也听不出来。” 佟璋闻言,眉头皱的更紧,大燕的语言受大夏北方地区影响,就带着北方口音。 “他有没有向你们打听什么?” 仆人摇头,“他说句话都磕磕绊绊的,哪儿会打听什么?唯独一次是要求给小姐当车夫,说是想报答小姐救命之恩。刘管事想着小姐身边还有其他管事嬷嬷跟着,他不敢起什么歪心思,就答应了。” 佟璋想起来了,就是那次,被安王撞见,可安王韩昭同时见过拓跋慎和阿五,若阿五就是拓跋慎,他不可能认不出来。 佟璋纠结片刻,还是按照仆人描述,画了一幅阿五的画像。 佟璋一晚上都没睡好,次日天没亮,趁着父亲还没去上早朝,就带着画像去见父亲。只要父亲说不是,他就可放心了。 佟世光身为宰相,整日忙得脚不沾地,尤其这两年陛下更信任赵甄,他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不敢有丝毫闪失。府上多了个马夫这种事儿,他压根就不知道。 听了佟璋的猜测,佟世光既惊又怒,“你怎么能让歆儿带个身世不明的人回来?” “儿子听说只在马厩干活,就没放在心上。”佟璋道:“是儿子疏忽了。”他让父亲看画像,“见过阿五的仆人说这画像有七八分相似,父亲看看是不是拓跋慎?” 佟世光只随意扫了眼,冷冷道;“拓跋慎想留在咱们家,当然会修饰一番,不让人轻易认出来,画像就算不像,也不能排除他就是拓跋慎的可能。” “父亲说的是,听马厩的人说,阿五整日蓬头垢面,别人都说他是脑子坏了,分不清美丑,现在看来,这点的确可疑……” 若阿五是拓跋慎,佟家说不定要落个勾结敌国的罪名。若拓跋慎真的没探听到其他消息倒还罢了,若他真的探听到了机密,佟家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他立刻起身,“走,跟我去见陛下。” “父亲,这事儿只是儿子的猜测,并无证据。”佟璋道:“咱们要不先私下调查一番……” “等有了证据,咱们家的罪也就坐实了。”佟世光沉声道;“越早告诉陛下越好,哪怕只是虚惊一场,也好过酿成大祸再后悔的好!” 佟璋一想也是,立刻跟着父亲入宫。 进宫的路上,佟璋不由为妹妹求情,“父亲别怪歆儿,她心性善良,见了受伤的猫儿狗儿尚且要救,更何况是人命,听说那阿五刚被救回来的时候,头上身上全是伤,身上就一件单衣,确实可怜。” 佟世光叹气,“是为父疏忽了,没教过她防备他人,更没让她了解过朝中局势,她才会如此单纯。” 第40章 加之女儿这两年和自己愈发生分,有什么事儿都不愿告诉自己。才会导致今天这种事情的发生。 佟世光本就对女儿有愧,哪儿还会怪女儿。 可他不怪女儿,陛下未必会这般想。 若阿五就是拓跋慎,佟歆脱不了干系。 这一日罕见的推迟了早朝,文武百官刚到太极殿,就见御前内侍常公公来传话。 众人只得揣着满肚子疑惑各自回衙门当差。 大家都注意到佟相公没来,早朝推迟,宰相也不露面,这明显就是出了大事。 第32章 用过早饭,佟歆先去看母亲,又吩咐几名管事婆子,把这两日人情往来的礼送了。 忙完日常事务,佟歆才想起阿五还没有下落。 府上管事说老爷和公子一早就走了,佟歆隐约觉得有几分奇怪。兄长鼻梁受了伤,按说该休养几日才是,怎么一大早就去上值了? 就算是要打听阿五的事情,也不用兄长亲自出面吧。 兴许是有别的差事,同歆只是疑惑了一瞬,就没再纠结。继续去母亲跟前侍奉汤药。 佟世光娶的贵妾姓柳,柳家本身不算显赫,但柳氏本人给太后当了十五年的掌事大宫女。 天玺帝与佟世光政见多有不和,佟世光又不愿将正相之位拱手让给赵甄,就搭上了太后这条线。 太后正好也想在前朝能有个人,但又不愿直接联姻,免得被人说太后干政,惹儿子怀疑。就让掌事宫女做了佟世光的妾室。 柳氏偶尔能进宫向太后请安,会给太后带一些前朝的消息。 太后倒不担心别的,就怕天玺帝阳奉阴违,对太后娘家不好。 太后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只想保全娘家和三个孩子的荣华富贵。天玺帝不用她操心,平日经常见着。安王从小就爱惹事儿,太后最不放心他,惠宁公主如今看似幸福,但太后觉得陈启那人有点窝囊,配不上自家女儿,少不得也要照看几分。 作为太后的掌事大宫女,柳氏嫁入佟家后,虽要恪守规矩,但也不能太伏小做低,免得丢了太后的颜面。 佟家上下也都对她维持着几分恭敬,虽然人家从前只是伺候人的宫女,但那可是太后最得力的心腹之一,不说太后这个靠山,就她自己的手段和本事,也不是好对付的。 佟璋从前跟佟歆讲过这其中的道理,佟歆无论如何对这位庶母恭敬不起来,只能保持距离,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了。 但今日柳氏却主动到正院来,闲话似的和她说起家里的事情,又关心夫人的病情。 话题绕了一大圈,柳氏才状似不经意地问:“我隐约听人说,府上丢了个奴才?” 这事儿自然瞒不住,佟歆颔首,“是马厩的一个马夫。” “此人的卖 身契在姑娘这儿吗?“柳氏问。 佟歆摇头,“他不是买来的奴才,是捡的,没有卖身契。” 柳氏“哦”了声,“如今京城看似太平,殊不知南方前些年水患不断,不少流民往京城来,这些人都是穷急了的,也没规矩,收他们做奴才,主家不但落不着好,还容易丢失财物。前段时间,礼部周大人家就出了这么档子事儿,周夫人好心收留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侍弄花草,那孩子连花种子都偷,到现在下落不明。” 佟歆抿唇,姨娘这是在说她让来路不明的人回来当奴仆不妥。 “姨娘说的是,其实我心里也有些打鼓,就怕阿五偷盗财物,昨日还专门让人搜查了他住的屋子,他连这个月的五百月钱都没带走,与他同住之人的财物也是分文未少。可见他不是贪财之人。” 柳氏一笑,“姑娘能想到这一层就好,只是也非所有人都为了财物,万一是为旁的更重要的东西呢。” 佟歆蹙眉,“还能有什么?姨娘损失了什么不妨直说。” 柳氏笑道:“我都没见过那人,能损失什么。”前天佟璋回来,脸上包着纱布,听说是被人打断了鼻梁,过一会儿太医登门亲自为他治伤,可见此事与皇室有关。 太后就怕安王惹事儿,便让人打听了下,果真是安王打的。 既和安王有关,柳氏定然要关注,又让人和佟璋身边的小厮打听,原是为那佟姑娘捡回来的马夫。 柳氏早就知道此事,但一直没管,佟歆虽有几分任性,但还不至于跟个马夫勾搭在一起。 谁料被安王注意到了,安王之前对佟歆有意,时不时往佟家跑,她和老爷、公子都看出来了。 但佟世光没看上安王,且不说安王本人游手好闲,不是可靠之人,就安王这个身份,万一哪天太后不在了,天玺帝不可能还像如今这样纵着他,正好天玺帝也看不上佟家,到时候一起收拾,谁都讨不着好。 佟世光不想被安王连累,也不想连累安王,所以婉拒了安王的美意。 这种事柳氏无权干涉,只能在太后知情后劝劝她老人家。 好在安王爱面子,没和太后说。 但安王似乎还是不经意地在关注佟歆,连她与车夫说笑几句都能被他发现。 至于安王把这事儿告诉佟璋,是好意提醒还是故意羞辱,柳氏自然觉得是前者,可安王那张嘴好意提醒也不会说的多好听,佟璋听出别的意思恼羞成怒也很正常。 柳氏不想安王和佟家闹得不愉快,那样太后也会为难。 归根到底是那马夫的问题,柳氏正想劝佟歆,又撞上马夫下落不明,柳氏就更有话说了。 “不是我危言耸听,但这两年朝中多少人盯着老爷的相位,万一派人来陷害老爷、公子甚至姑娘,神不知鬼不觉的,等咱们察觉就已经晚了。”柳氏道。 佟歆听到这儿,若有所思地蹙起眉,心跳的有些快,她只是单纯,并不傻。朝中倾轧她多少有几分耳闻,父亲如今面临的局面她也听兄长讲过不少。 若真因自己一时大意,影响到父亲。可如何是好? 纵使她对父亲有怨气,却也不想因自己害了父亲,害了佟家。 柳氏见她沉思不语,就知她听进去了,就起身说要去看看孩子。 柳氏进门后生了一个女儿,今年才两岁,正是离不开娘的时候。 佟璋脸上有伤,韩昼问完话,顺便给他批了个假,让他回府多休养几日。 他刚回家,佟歆就来了。 佟璋还以为妹妹是为阿五的事情而来,有些头疼地道:“今日朝中出了点事,回头再和你说。” “无妨,”佟歆温声道:“我来只是想看看兄长的伤势如何,刚让人从药堂买了些外敷的伤药。” 佟璋看了眼丫鬟放在桌上的伤药,又抬眼看看妹妹。有些疑惑,她昨晚不是还很急吗?今日怎么又不提阿五了? 陛下倒是没有怪妹妹,但是以免拓跋慎只是暂时躲避,风头过了又回来找佟歆。还是要给佟歆讲一讲事情的严重性,若她听不进去,只能暂时找几个可靠之人盯着她。 佟璋就让佟歆坐下,摸了下还过着纱布的鼻梁,“歆儿啊,为兄今日顶着伤面见圣上,你可知道为了何事?” 佟歆摇头,有些担忧地问:“是父亲出什么事儿了吗?” 佟璋道:“差一点,咱们家就要出事了。”他就把阿五此人的蹊跷以及拓跋慎消失之事和佟歆讲了。 佟歆听到兄长的怀疑后,一个劲摇头,声音有些颤抖,“不可能不可能,阿五怎么会是燕国人呢?” “怎么不会?燕国和咱们大夏人的长相又没太大区别。”佟璋道:“此事已经有七八分可以确定了,因为陛下让人问了安王,就在你捡到阿五的前一日,安王和几位世家公子邀拓跋慎喝酒,把他灌醉后扔在了郊外。” 佟璋说了个位置,佟歆一怔,这个位置离她捡到拓跋慎的位置不远。 “想必是有人把他当醉汉,抢了他身上的财物。”佟璋道。 “那他的记忆……”佟歆不自觉绞紧了手帕。 “这个说不好,有可能是他装的,有可能头几日确实没了记忆,但可以确定的是,昨日他逃跑,应是已经恢复了记忆。”佟璋道:“否则不会那边有人冒充拓跋慎的事儿刚出,这边他就跑了。” “可他在佟家,是怎么知道驿馆消息的?”佟歆问。 “还在查,驿馆那边定然是有他的同伙。”佟璋道。 他见妹妹被吓住了,就安慰她,“还好我们察觉的及时,就算他真从咱们家探听到了有用的消息,也还有补救的机会。” 佟歆沉默良久,方轻声道:“对不起,是我大意了。” “没事儿,要怪就怪那拓跋慎阴险狡诈,竟利用你的善良。”佟璋微笑,说完又语重心长叮嘱妹妹,“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父亲身份特殊,不仅燕国想探听咱们府上的消息,就连朝廷里有些人也可能打着这个主意。” 佟歆颔首,“我明白了,下次一定小心。” 佟璋十分欣慰,他就说,妹妹不是钻牛角尖儿的人。 第41章 佟歆虽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但她打心底里仍不愿相信阿五一直在骗自己。 这一晚,佟歆躺在床上辗转许久,想这一个多月来阿五的一言一行,其实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但阿五那双眼睛让她印象深刻,那日自己要去姨妈家玩,阿五赶车送她,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递过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很亮,“这个好吃,给你吃。” 她身边的丫鬟如月不由笑道:“我们姑娘怎么会吃这种……” 阿五察觉到了如月的不屑,低下头,有些无措地捧着手上的馒头。 佟歆忙用眼神制止婢女说下去,温声对阿五道:“我刚用过反了,这个你吃吧。” “我已经吃了一个,这个给你吃。”阿五又把馒头递到她面前,“留着晚饭吃。” 佟歆哭笑不得,“真的不用,你留着吧,你每顿吃一个馒头不够的。要多吃点。” 阿五重重点头,然后喜滋滋把馒头塞回怀里,微弯的眼中是没有丝毫杂质的欢喜。 回想起这一幕,佟歆仍忍不住唇角上扬,可这一切或许都是假的,他只是想以此取得自己的信任。 佟歆鼻间有几分酸涩,但是她已经不是被骗了就可以哭鼻子的年纪。 当下要紧的是,怎样把损失降到最小。她又可以为此做什么呢? 第33章 韩昼这一夜也睡得很晚,一边等步兵统领衙门的消息,一边和宋皇后商议节省宫中开支的事儿。 宋宁熙这两日大致看了下宫中账目,天玺帝登基不到三年,先帝孝期刚过,目前宫里还没有其他妃嫔。 前几天赵甄等人才上奏请求皇帝充实后宫,绵延龙嗣。 幸好韩昼穿来的及时,否则宫里又要多一群人。 后宫多一位妃嫔,就要多花一份钱。 要是别的朝廷,韩昼倒也不在乎,白养着就是。但是如今大夏缺钱,过段时间还要打仗,宫里能省一点是一点。 宋宁熙打算放一些宫女内侍出去,教坊司的 乐师舞姬也放出去一些。帝后二人都不是好享乐的人,比起看乐舞,二人闲暇时更喜欢陪陪儿女。 但减省的前提是不能委屈太后太妃和宗室,武宗四十岁驾崩,留下六子五女,除了安王、定王、惠宁公主三个已经成年的出宫建府外,剩下的都在宫里养着,每人要用二三十个宫女内侍,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咱们贸然提出俭省开支,太后和弟妹们恐怕不满。”韩昼道:“不如再等几日。” “等……?”宋宁熙不太明白陛下的意思,着急让她清点开支的不是他吗? “等等拓跋慎那边的消息。”大夏朝上到皇族宗室,下到官员百姓,都太没有危机意识了。尤其武宗朝打了胜仗以后,朝廷上下还沉浸在扬眉吐气的喜悦中,根本没想到燕国还会卷土重来。 如果能通过拓跋慎这件事让众人意识到敌人的强大,也是件不错的事。 现在不确定拓跋慎是否离开京城,因此要搜查京城各个角落。以免此人又藏到了旁人家中。 与此同时,陈启和大理寺也正连夜提审驿馆众人。 冒充拓跋慎那人虽然自尽了,但他的身份还是要查个明白。 这倒不难查,天玺帝本就派了两个小厮跟着拓跋慎,拓跋慎本人还带了两名仆人来。 而冒充拓跋慎的,正是拓跋慎从燕国带来的仆人之一,另一人下落不明。陈启怀疑是和拓跋慎一起跑了。 按照大夏这边两名小厮的供词,这一个多月来,他们确定好几次见过拓跋慎本人,还跟他们说过几句话,吩咐他们到外面买东西之类。 也正因如此,他们一直没察觉平日在房中的会是另外一个人。 “拓跋慎带来的随从少了一个,你俩也不过问?” “那人连着两日没露面,我俩正觉奇怪,想询问拓跋慎,一天早上就见那人浑身是伤的回来了。” “我俩没细问,只知道他回来第二日就因伤势太重,丢了命。” “我们嫌晦气,不想给他下葬,就让拓跋慎的人去料理。” “这事儿怎么不报?!”陈启怒道,心说如果当时就上报,兴许他那时就察觉到蹊跷了。 这二人心虚地低下头,讷讷不敢吱声。 大理寺看出还有隐情,就让人上刑继续拷问。 那日安王和几个朋友恶作剧,不想让天玺帝知道,就收买他俩把另外两名随从支开。 “小的们就拉着他俩喝酒,还去了赌场,他俩输得精光,我们怕赢家让我们还钱,就赶紧跑了。” 没想到第二日只回来了一个,又过两日,另一个浑身是伤的被抬回来。 他俩还以为是赢家打的,就没敢上报,毕竟追究起来他俩也有责任,不仅天玺帝要罚他们,安王也饶不了他们。 陈启气得拍桌子,“蠢啊,你们也不想想,你们把人家随从害死了,拓跋慎都不追究?就算拓跋慎不知情,跟你们一起去赌场的另一人就这么算了?” “小的想着燕国是我们手下败将,拓跋慎又是来做质子的,自然不敢生事……” 陈启:“……”安王估计也这么想的,现在倒好,人家就利用了这点。 次日早朝结束,京城步兵统领周彻面圣,京城九门从昨日到现在未发现疑似拓跋慎的人出入,京城内各街巷也搜查过了,没有找到拓跋慎,也没人看到过拓跋慎及其随从。 拓跋慎八成是在开始搜查前就已离开京城。 “陛下,要不要命周围府县进行排查?”周彻问。 韩昼摇头,“先不用找了。去查拓跋慎的另一名随从,或许他还在京城。” 如果是他,他会留下一人盯着京城动向,方便联络。 周彻领命,从陈启那里要到了随从的画像。 众人的思路还是从街上的流浪汉和乞丐查起,一天下来没有任何消息。 与此同时,韩昼已经看了陈启送上来的供词,那两名被派去监视拓跋慎的随从暂时关押起来,等着定罪。 这件事安王和他那群狐朋狗友也脱不了干系,韩昼把安王叫来一顿臭骂,“那天是谁出的主意?” “是……是臣弟。”把被灌醉的拓跋慎丢到郊外本来是永平侯世子的主意,但要是没有自己点头,他们也不敢这么干。既然出了事儿,韩昭也不想推卸责任,就担到了自己身上。 正这时,太后来了。 太后听人说皇帝在紫宸殿对小儿子大发雷霆,在这之前小儿子也没敢来自己这儿求情,可见事情不小。立刻赶来救场。 “昭儿又闯什么祸了?让皇帝发这么大脾气?”太后见韩昭低着头一副心虚的样子,就缓和语气问韩昼。 韩昼哼了一声,朝韩昭抬抬下巴,“让他说。” 韩昭就把自己捉弄拓跋慎以及导致的后果说了。 太后:“……” 太后有一瞬间也觉得这小儿子是真能添乱,但她本能地为小儿子找补,“这也不能全怪昭儿,那佟家姑娘也是,什么人都往家带。” 韩昼:“人家是出于善意,昭儿呢……” 太后:“……” “而且就算没有佟姑娘,昭儿把拓跋慎扔到冰天雪地里,万一人死了怎么办?”韩昼道,也正因如此,他没怪佟歆,毕竟如果佟歆不救拓跋慎,后果也不会好到哪儿去。燕国把质子送到大夏,大夏却把人给弄死了,这不是给了燕国出兵的理由吗? 如今大夏北边驻军减少,谁赢谁输还真难说。 太后和韩昭闻言,也多少意识到了几分事情的严重性。 韩昭甚至在想,多亏了佟歆,否则这责任就要他一人承担了。 太后则道:“哀家早就说,你父皇的政令不可废,咱们还是要多留些兵马以防万一。” 长子从小读圣贤之书长大,一心要做仁主,登基以来推翻了许多先帝朝的政令。太后有心想劝,但朝堂上文臣都向着皇帝,连佟世光反对都没用,她这个太后说话就更不顶用了。 今日话赶话到了这儿,太后便提了一句。 没想到皇帝闻言深以为然地点头,“母后说的是,从前是朕轻敌了。” 天玺帝认错太快,太后和安王都有些意外。 太后又开始担心长子把事情想的太严重,就劝道:“这件事也未必有多严重的后果,拓跋慎就算真逃回燕国又如何?” 如今的燕国国君拓跋安是拓跋慎的堂叔,他之所以把拓跋慎送到大夏来,一是舍不得自己儿子,二也是忌惮拓跋慎,毕竟当年就有传闻说是拓跋安害死了堂兄,拓跋慎又才五岁,燕德宗才从选了宗室中血缘最近的侄子继承皇位。 “说不定他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太后道:“拓跋安未必容得下他。” “若他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带回去,拓跋安自然容不下他,甚至还有可能乖乖把人送回大夏。但这点咱们能想到,拓跋慎一定也能想到。”韩昼道。 第42章 太后和韩昭都疑惑地看向他,心说那他还跑什么? “他一定会带一个有用的消息回去。”韩昼道:“要么他这段时间已经探听到了有用的消息,要么就干脆编一个。” 韩昼可太了解拓跋慎这样的人了,撒谎对他来说并不是困难的事情,只要给他一点点机会,他都会抓住,从而以求逆转大局。 而且从原剧情拓跋慎能统领燕军来看,就知道他对付他那堂叔不在话下。 韩昼倒也考虑过借拓跋安的手除掉拓跋慎,但在原主记忆里,拓跋安也不是善茬。 倒不如先让拓跋慎回去和他堂叔斗,大夏这边正好做点准备。 太后皱眉打量长子,总觉得他有哪里 和从前不一样了,让她不好再为小儿子开脱,只能换了个说法,“皇帝运筹帷幄,此事虽险,却不至于造成太严重的后果。哀家这段时间看紧昭儿,不让他给你添乱就是。” 太后还算识趣,韩昼微笑,“既然如此,就拜托母后费心了。昭儿今年也十七了,到了该成家的年纪,若他真能收敛心性,明年朕定然给他选个德才兼备的王妃。” 之前太后就提过要给韩昭选王妃,天玺帝一直拖着。实在是韩昭太不着调了。 这回天玺帝主动提起,太后很是高兴,立刻看向韩昭,“听见没?就要有家室的人了,可不能再像小孩一样胡闹,以后该学着给你皇兄帮忙才是。” 韩昭忙应是,又眼巴巴地看韩昼,“皇兄,也别只看德和才,我喜欢长得漂亮的,眼睛大……” 后半句话被太后和韩昼二人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韩昼让韩昭跟着太后回寿安殿去,太后又不免对小儿子千叮万嘱一番,以后不许这样胡闹,也少跟那些纨绔混在一起,近墨者黑,越来越不像话了。 韩昭乖乖应着,又忍不住和母后嘀咕:“皇兄越来越有天子威严了。” “是啊,连哀家在他跟前气场都弱了几分。”太后叹道:“好在你皇兄不是刚愎自用之人,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长子虽然不似从前温和顺从,但太后反而更放心了,这才像是她和武宗的儿子。 第34章 自从知道阿五可能是拓跋慎后,佟家上下又仔细搜查了一遍,和拓跋慎接触过的人,也都被细细审问过,确认阿五从未往佟世光书房附近去过,佟家人才稍稍松口气。 佟歆亲自审问负责马厩的仆人,把他和阿五的每一句对话都记录下来,交给佟世光。 佟世光见女儿如此,生出几分欣慰。 佟歆翻开仆人的供词,“女儿理了下阿五每日的时间安排,这几日去拉饲料,来回只用了两刻钟。从咱们府上到卖饲料的地方,来回也的确只需要这么多时间,而到驿馆,至少也要大半个时辰。” 佟世光刚想说女儿不必再操心此事,听她慢条斯理的分析起来,又忍不住跟着思索,“这么说,这几日他就是去了卖饲料的地方。” 佟歆颔首,“也就是说,他经常隔好几天不回驿馆,但他怎么能确定驿馆那边不被发现呢?女儿便想,会不会和阿五传递消息的人,就在卖饲料的地方。” 佟世光若有所思,“这么说,那日他去拉饲料,得知驿馆那边东窗事发,就直接跑了。” 佟歆颔首,“若是还没找到拓跋慎的其他同伙,兴许可以去卖饲料的地方问问。” 佟世光看着女儿那双平静而澄澈的眼眸,不由笑起来,“歆儿,你当真没让为父失望。” 佟歆抿唇一笑,“这是我该做的。”身为大夏子民该做的。 之前搜查拓跋慎同伙时,确实忽略了卖牲口饲料的地方。 次日,佟世光提醒陈启,陈启立刻让人去查。果然,问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太后让韩昭这几日天天来宫里给她请安,陪她多说会儿话,以免他没事儿到处乱跑惹麻烦。 安王老实答应了,既然要进宫,就不能只见太后,也该向兄嫂问安。 然后他就发现,向来不喜欢舞刀弄枪的皇兄竟然去校场练习射箭了。 韩昭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跑到校场,天玺帝正弯弓搭箭,旁边几名武将神情有些呆滞。 是皇兄骑射功夫太差,让他们难堪了吗? 皇兄也是,自己什么水平心里还没点儿数,想练习也该默默练,找这么多人围观不是丢人吗? 但下一刻,弓弦拉满,箭矢裹挟着强劲的力道射向靶心。 韩昭:“???” 旁边响起常公公激动的声音,“陛下六射六中!” “是啊,陛下神射,我等拍马难及!”旁边有武将道。 韩昭:“???”皇兄今日手感这么好吗? 他刚想也跟着夸两句,就听旁边有人说:“陛下短短几日,进步神速!着实令臣等叹服!” 韩昼笑道:“先帝在时,十分重视朕与弟弟们的骑射功夫,可惜朕常忙于案牍之间,疏于练习。”他说着看向有些呆愣的安王,“最近朕对骑射一道稍有所悟,竟比从前精进几分。” 安王心说精进的可不止几分,但他嘴上赶紧夸道:“皇兄从前骑射功夫就不差,只是那时课业繁忙,皇兄身体文弱,如今国泰民安,海晏河清,皇兄身体愈发康健,箭术自然就好了。” 韩昼就笑着让安王并几名武将也来试试。 “并非比试,诸位不必藏拙。”韩昼笑道:“你们身为武将,如今虽多年不领兵,但骑射功夫不该落下才是。” 这意思就是让大家拿出最好的水平来。 在场几名武将都是当年武宗在位时重用过的人,身上虽有战功,但如今不用打仗,这几人也都没什么实权,只偶尔操练京城的城防兵和宫中禁军。 如今的掌管步兵统领衙门的周彻也在其中,他当年活捉燕国大将,靠战功从一名普通百户成了天子近臣。 但因这两年练习骑射的机会不多,当年十分神勇的周彻都有些手生,第一箭竟然脱靶了。 好在他很快找到了感觉,接下来也是连中五箭。 其他几人也都是差不多的情况,一上来找不到感觉,需要适应一下。 韩昼道;“诸位将领尚且如此,士兵可想而知,朕原以为让他们回家耕种,等朝廷需要打仗的时候再让他们上战场两不耽误,但现在看来,这不现实。战争不像是咱们在这里练习,脱靶就脱靶了,战争输一次就是成百上千的将士牺牲,这代价太大了。” 武将们大多好战,就算他们本性不好战,但为了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也希望多刷军功。 陛下这意思是要重新招募士兵?操练起来? 几名武将闻言,眼睛立刻亮了,纷纷表示是这个道理,有备无患,真的要打仗了,才不至于军心涣散,措手不及。 但是韩昼也不想打草惊蛇,若让拓跋慎知道大夏在备战,或许就不会轻易发兵了。 韩昼于是和几名武将商议,“正是春耕之时,此时招兵,影响百姓生计。不如诸位先对京城五大营进行操练,一个月后,朕要亲自检验操练的效果。” 在场正好五人,一人负责一个大营。 几人虽疑惑陛下的态度为何改变,但操练士兵对他们来说并非难事,而且下月陛下亲自检阅,定然要比个高低,几名武将都打起精神要办好这项差事。 操练士兵定然要换新的武器,给京城大营换过后,兵部武库正好打造一批新的。 半个月后,拓跋慎终于到达夏国北境,这一路上他先是偷了别人的路引,然后乔装改扮,有惊无险的经过一个个州县。 再往北,就是大燕了。 但他不能就这样回去,他要给堂叔拓跋安带去一点有用的东西。 在佟府那几日,他探听到的消息并不多,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佟世光这个宰相的位置坐的并不稳,天玺帝似乎早就想着让自己的老师赵甄取而代之。 这是一个攻打夏国的好机会,理由他也为堂叔找好了,夏国号称“礼仪之邦”却欺辱燕国质子,是夏国无礼在先,燕国发兵只为讨一个公道。 从前拓跋慎率领士兵偷袭过他所在的边陲小镇,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待晚间,他骑马穿过一片茂密树林,再越过一座小山,便是大燕地界。 无人的山路上,拓跋慎故意从马上摔下,他骑术极好,掌握着跌落的角度,只让左臂受伤。 然后,他又随手捡了一根树枝,在手臂、脸上划了几道。确定足够狼狈,才骑上马继续前行。 他的父亲已死,还有一个姐姐嫁给了燕国的 大将军独孤济。 拓跋慎从来没有放弃过从堂叔手里夺回皇位,独孤济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势力。 拓跋安继位后,刻意打压独孤济,把他手下的神武军分了一半给自己儿子。独孤济则被派到临近大夏的信州驻守。 独孤济虽掌管信州驻军,但下面副将是拓跋安派来的人。 第43章 他不想惹拓跋安怀疑,索性不管事儿了,整日在府里和姬妾饮酒取乐。 府里酒宴半夜才结束,独孤济醉醺醺地被扶回屋去了。 管事只能去禀报拓跋夫人,“夫人,世子回来了!” 拓跋夫人睡得有些迷糊,“世子?” “慎世子啊!是慎世子回来了!世子看起来伤得不轻呢。”管事道。 拓跋慎的父亲从前是康王,拓跋慎作为独子,小小年纪就被封为康王世子。独孤济能当上大将军,也少不了康王的扶持,如今康王这一脉没落,独孤济被连累,拓跋夫人在独孤府上的地位也大不如前。 拓跋夫人愣了愣才猛然回神,“快!快让人把慎儿带过来!”说完又吩咐身边仆妇,“去请大夫,给慎儿治伤。” 拓跋夫人在屋中踱了几步,心中满是疑惑,弟弟不是应该在京城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信州? 他为何会受伤?他在大夏京城到底经历了什么? 拓跋夫人还没见到人,光是想象一下,就忍不住落泪。 等她见到狼狈不已的拓跋慎时,瞬间落下泪来。 “怎么会弄成这样?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拓跋夫人抱着弟弟,检查他手臂上的伤口。 拓跋慎不答,但眼中却充满恨意。 “他们让你去做质子,难道就是为了这样欺辱你?”不用拓跋慎回答,拓跋夫人也知道是夏国人,气得咬牙,“当初说好的以礼相待呢?这就是他们所谓的礼仪之邦,大国气度?” 拓跋慎握住了姐姐的手,“姐,不必替我难过,我讨回来了,我不会再让那些伪君子欺负我们了!” 拓跋夫人只当弟弟是被欺负惨了,在放狠话,倒也不想泼凉水,只颔首道:“是,等你养好伤,咱们一定报仇!” 说话间,大夫来了,给拓跋慎包扎伤口,拓跋慎身上还有一些和强盗搏斗时留下的伤,虽已愈合,但疤痕还在。 拓跋夫人一看,弟弟这是被打了不止一次。 弟弟向来不是任人欺辱的性子,又会拳脚功夫,能把他打成这样,对方至少是好几个人。 拓跋夫人瞬间脑补出弟弟被群殴的画面,心痛不已。 拓跋慎连夜赶路,疲惫不已,包扎好伤口后,略吃了点东西,拓跋夫人就让他先休息,有什么事儿等独孤济明日醒了,三人再一起商议。 第二日一早,酒醒的独孤济得知拓跋慎回来了,脸色瞬间煞白。 听管事形容,拓跋慎一定是偷跑回来的。 夏国那边追不追究先不提,燕国这边,都不知该如何交代。 独孤济没把心中的不满和慌乱表现出来,先问清拓跋慎回来的缘由再说。 他急匆匆去了夫人院中,拓跋夫人还算谨慎,吩咐府中下人不要把拓跋慎回燕的消息传出去。 见独孤济过来,拓跋夫人就已经帮弟弟解释起来,大意就是弟弟被欺负了,忍受不了才逃回来的。 独孤济心中鄙视,面上还是关心了几句。 拓跋慎又问起姐姐姐夫在燕国的境遇,拓跋夫人不想弟弟担心,想说一切都好。独孤济却是如实相告,毕竟要不是他娶了拓跋夫人,也不会被连累,他不记恨拓跋慎就算不错了,也该让他们姐弟心里清楚。 拓跋夫人听丈夫不但不瞒着,还有几分诉苦的意思,微微蹙眉。 拓跋慎却是一副愧疚神色,“我也正想到了这点,才想方设法逃回来,姐夫因我们受了这么多委屈,我拓跋慎一定会报答姐夫。” 独孤济打量他,没有接话。 “拓跋安在位一日,我等便要委屈一日。因此,我们必须把他拉下皇位!”拓跋慎道:“我一定要把原本属于父亲,属于我的皇位夺回来!” 拓跋夫人吓得赶紧去捂他的嘴,“慎儿,知道你有不甘,但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现在军队都在拓跋安父子手里,朝堂上也都是他的人,咱们拿什么对付他?” “打仗,我们只有打仗,才能把兵权夺回来。”拓跋慎道。 独孤济看向他,这小子哪里是被欺负怕了逃回来的,分明是有备而来。 他快速在脑中权衡利弊。拓跋慎想借着攻打夏国的机会夺回兵权,然后再带兵逼供谋反,把拓跋安拉下皇位,这计划看似可行,他跟着拓跋慎,应了就是从龙之功,可万一输了呢…… 拓跋慎却已经迫不及待道:“夏国皇帝想做仁君,让百姓休养生息,这两年不仅给百姓减免赋税,还大量裁军,连武宗留下的旧臣佟世光佟大人如今也不被天玺皇帝信任,当年立下战功的武将更是不得重用。若今年发兵南下,定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独孤济皱眉道:“四年前那一战,咱们大燕也是元气大伤,陛下未必愿意打。” 拓跋慎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伤,“夏国这般欺辱于我,这就是在欺辱咱们大燕,为了大燕皇室在尊严,也不能就此罢休。” 一旁的拓跋夫人刚才半晌没插上话,现在才回过神似的点头,“是啊,慎儿好歹也是大燕皇室。” 独孤济:“只有这一个理由,定然无法说服陛下。”毕竟对于陛下来说,拓跋慎一点也不重要。能把拓跋慎送去当质子,他就做好了拓跋慎被欺负的准备。 “什么?慎儿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陛下怎么能袖手旁观?”拓跋夫人急道。 独孤济:“陛下想发兵,世子哪怕伤一根毫毛,陛下也会以此为由发兵南下。陛下若不想打,就是伤十个世子,这仗一时半会也打不起来。” 拓跋慎没想到姐夫会是这样的态度,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那还有我带回的这些消息呢。我见过夏国君臣,我知道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 独孤济:“这也不够,毕竟你带回的这些消息,普通探子也能带回来。咱们陛下可不是有勇无谋之辈,这些年借着往大夏送进贡之物的机会,安插了几名探子到夏国京城。” 拓跋慎:“……” 第35章 拓跋慎觉得独孤济看他的眼神带着几分鄙视,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他没有问陛下派探子到京城,为何不与自己联系,也没有继续和独孤济讨论自己的计策,只冷冷吐出四个字,“陛下圣明。” 连拓跋夫人都听出他这话里带了几分讽刺,独孤济更是心知肚明。按理他是该站在拓跋慎这边的,毕竟就算他不帮拓跋慎,陛下也不会信任他。 但是现在的拓跋慎,胜算太低了,就算自己支持他,他也未必能如愿。 独孤济道:“陛下如今乾纲独断,本就听不进臣下的谏言,更何况陛下对世子和臣多有忌惮。” 拓跋慎闻言,心中怒气稍减。独孤济说话虽不好听,却是实情。 “因此,不可草率行事,咱们要么想一个让陛下无法拒绝的发兵理由,要么就……”独孤济没说下去,而是看了眼北方,信州以北就是大燕都城,“听闻陛下常年操劳,身体虚弱……” 拓跋慎和拓跋夫人闻言,心下都是一凛。独孤济的意思是……弑君? 独孤济说完便站起身,“世子千里迢迢回来,多休息几日吧,只是外面人多眼杂,容易节外生枝,不如就在夫人院中住着,夫人也方便照看你。” 拓跋夫人忙附和道:“是,就住这儿吧,等伤养好了再商量下一步。” 拓跋慎淡声道谢,等独孤济和拓跋夫人走后,他躺在榻上思索。先解决拓跋安,再御驾亲征似乎也是个办法。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春天是农忙时节,夏国想招募士兵比其他季节困难的多,就算 强行招到士兵,也会造成粮田无人耕种,无论输赢,对夏国经济都会带来很大损失。 夏国百姓大多以农耕为生,朝廷也靠粮税支撑,若今年因战争百姓没了粮食,朝廷没了赋税,就会进一步导致发不起军饷,到那时,再次出兵攻打夏国,夏国定然无力招架。 可如果先杀拓跋安,再出兵,就要错过今年春天了。 不过春天年年都有,他今年先把皇位夺回来,明年春天发兵南下就没了后顾之忧,说不定胜算更大。 而且到了那时,他便是御驾亲征,大燕铁骑自然士气大振,更加神勇。 夏国那帮怂包君臣,定然闻风丧胆。 光是想想,拓跋慎就不由唇角上扬。 一个端庄娴静的身影浮现在脑海,等他攻入夏京,定然要将她抢过来。 他不在乎她是夏国人,愿意封她做贵妃,甚至皇贵妃,只要不让她的儿子继承皇位,他什么都愿意给她。 自己消失的事情,已然事发,但谁也不会想到自己那段时间藏在了宰相府上。 他们推算不出自己离开京城的时间,自然也就查不到自己的下落,甚至怀疑自己死了。 夏国京城没有人会真正担心自己的死活,只是担心如何和燕国交待而已。 只要她,她会真心担忧马夫阿五的安危。 拓跋慎心中生起一股暖意,千里之外,她一定也在想着自己。 第44章 千里之外的夏国京城,春风送暖,阳光明媚,佟歆扶着久病的母亲到院中晒太阳。 佟母只在院中走了一圈,便有些气喘,坐在石凳上休息。 阳光落在她消瘦的面颊上,显得她皮肤更加苍白。 她看看出落得愈发温婉秀雅的女儿,叹息道:“上回你姨妈说,要给你相看人家,怎么到现在也没个消息?” “母亲……”佟歆有些羞涩,面上不由染了粉霞,“姨妈家里人多,一时忙忘了也是有的。再说我还想多陪您几年呢。” 佟母笑道:“嫁了人又不是不能回来了。”她心知自己这身体,顶多撑个两三年,就怕自己死得不是时候,女儿要为自己守孝,耽搁了婚事,因此去年就拜托妹妹为佟歆相看着,想尽快给女儿把婚事定下来。 佟歆也知道母亲的苦心,心中有些酸涩。 “你说的对,你姨妈家里的事儿还忙不过来,一时半会恐怕顾不上你。而且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你父亲做主。”佟母道:“改日我与他说说。” 自从佟世光让柳姨娘进门后,佟母和他也生出嫌隙,夫妻二人经常十天半个月才见一面。 佟世光不管自己这个重病缠身的妻就算了,总该关心关心儿女的事。 “父亲这几日正忙,听说陛下终于同意了父亲提出的吏治改革办法,父亲为了这事儿,已经连着好几日在书房过夜了。”佟歆道。 佟母微微诧异,当今冷落自家老爷的消息她早有耳闻,都说自家老爷要不了多久就要从宰相的位置上退下来了。不料如今陛下竟采纳了老爷的意见,看样子一时半会不像是要换宰相。 但佟世光再忙,女儿的婚事也不能拖了。 当晚,佟母还是让人往书房送了碗参汤。 佟世光见此,便知道夫人有话要与自己说。看完手中公文,就往夫人院中去。 说起女儿的婚事,佟世光夜有些头疼。要在几天之前,想和佟家联姻的人家还能找出几个。可自从陛下同意了他提出的官员考评办法,原本想攀附佟家的人都开始观望,赵甄及其门下官员,更是直接和他站到了对立面上。 怪只怪他提出的官员考评办法太严苛,真要这样执行下去,许多官员都要丢了乌纱帽。 这是一件得罪人的事儿,他早就知道,可他还是坚持上奏。 原本以为秉性宽仁的天玺帝不会同意,没想到就在前两天,陛下突然就把他的奏疏找出来在朝堂上讨论。 陛下如此重视此事,佟世光自不敢有丝毫怠慢,只要能肃清吏治,哪怕他因此得罪了整个朝堂,罢相归家也算值了。 只是这样一来,家人也多少会受到牵连,长子佟璋去年和江苏巡抚的女儿定了亲,倒不会受到太大影响,女儿佟歆的婚事就有点麻烦了。 但佟世光也清楚,妻子想在死前看到女儿出嫁。 他没有把自己的顾虑讲给夫人,只说自己会多替女儿留意着,尽量在今年把女儿的婚事定下来。 韩昼支持佟世光搞官员考评,许多大臣上疏反对。但韩昼才不是会被大臣们牵着鼻子走的人,随便他们拿出祖宗之法,仁君之道,他都无所谓。 仁君又不是对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宽仁。 本朝允许皇亲国戚入朝为官,且这群人里不少都是无能之辈。 朝廷日后要对官员进行一年一次的考评,考评为“下等”的,一律罢官。第一个不乐意的就是这些皇亲国戚,他们当官就是混日子的,不贪赃枉法中饱私囊就算了,哪儿有什么政绩。 真要按照这个考评标准来,第一批被罢官的就是他们。 一时间,不少皇亲国戚都让自家女眷进宫给太后皇后请安,打听消息。 太后和皇后默契的装傻,表示前朝的事情她们一无所知。 有诰命夫人想和太后打感情牌,当年自家老爷是武宗心腹之人,还为大夏上过战场,如今朝廷却对他们的儿孙如此严苛,实在是太不近人情了,武宗在天有灵也会心寒的。 太后:“武宗在天有灵看到他倚重的臣子家中子弟只知安享祖荫,也会心寒的。” 夫人们:“……” “母后一句话说的那些夫人们顿时哑口无言。”晚上,宋宁熙见了韩昼,忍不住和她说起太后的战绩,“母后平日虽有些溺爱儿女,但关键时候还是明理的。” 韩昼听了,也很高兴,怪不得武宗一直对太后敬爱有加,果然这位太后不是糊涂人。 “这下宫中剑圣开销一事儿也会顺利许多。”韩昼道。 宋宁熙颔首,“等过几日我就和母后商议商议。” 夫妻二人坐在窗下对弈,韩昼就和宋宁熙说起前朝的事情,“已经有人坐不住,想整佟世光了。” 佟世光虽为宰相,却不结党,从前武宗在位时,他所倚靠的就是武宗的信任。如今朝臣们不觉得天玺帝对他还能那般信任,只要稍加挑唆,君臣之间就会生出嫌隙。 而天玺帝和副相赵甄有多年师生情谊,便有人向韩昼禀报,佟世光在有意针对赵甄及其门生。原本的官员考评,被这么一说就变成佟世光借考评打压异己。 佟世光的确想打压异己,但若是赵甄的门生都干干净净,他想打压也没机会。 韩昼这几日让人查了下赵甄的那些门生,有的入仕之前就在文坛中颇有名望,有的是世家出身,往来无白丁,朝堂里人脉颇广,有的则是治学严谨的当世大儒。 但是细查下来,这些人无一不是家财丰厚,有的人在京城住着小院子,在祖籍却有良田数千亩,其族人在当地说一不二,侵占民田是常有的事儿。 而当地县令、甚至知州、知府对此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有弹劾者,也会被赵甄及其门生把事儿压下去。 正因如此,原来的天玺帝才觉大夏能有如今太平,靠得是这帮文人士大夫们。 毕竟他们手中的笔,是最会粉饰太平的。 “佟相公在朝中的人缘本就不算好,因为这件事又不知要得罪多少人。”宋宁熙道:“这样下去,不仅太的名声会受影响,他想推行的改革也会处处受阻。” 韩昼点头,“朕要给他撑腰,再给他找几个帮手。”他想了想,对皇后道:“佟家小姐似乎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你帮着在勋贵中相看相看,若有好的,朕替他们指婚。” 宋宁熙刚应是,韩昼旁边的系统小光球就嚷嚷起来,“陛下说拓跋慎是在害女主,您安排的政治联姻难道不是在害女主吗?” 第36章 韩昭脑袋顶上缓缓冒出三个问号,“朕怎么就害她了?” 系统小光球义愤填膺:“掺杂了利益的婚姻能幸福吗?” 韩昼:“不掺杂利益的婚姻能稳固吗?”对于韩昼这样的古代帝王来说,大部分婚姻都和利益有关,利益捆绑越紧,对女方来说越安全。 那些平民百姓,想政治联姻还没这个条件呢。也正因如此,她们在夫家能依靠的只有丈夫的感情和孩子,这两者都不保险,毕竟人心易变,会生孩子的女人到处都是,那些平民女子嫁人后过得好坏,只能看运气。 可像佟歆这样的官家小姐不一样,她的出身就是她的底气。就算遇上朝三暮四的人渣,想抛弃佟歆,也要考虑考虑他自己的前途。 系统:“……没有爱情,婚姻稳固有什么用?” 韩昼不由想起上一个世界的原剧情,男女主的感情偷偷摸摸,女主身为长公主,却连个名分都不配有:“那种见不得人的爱情有用?” 系统:“……” “还是拓跋慎这种威逼利诱,骗身骗心的爱情有用?佟歆是大夏子民,拓跋慎就算让她当了皇后,也不会让她的孩子当皇帝,那拓跋慎死后,佟歆的位置岂不尴尬?” 系统:“……”不得不说,陛下想的很长远,“就算拓跋慎不好,也不能让她为了佟相去和人联姻啊。” “什么叫为了佟相,这不是互利共赢,两全其美的好事儿吗?”韩昼完全不理解系统在纠结什么,能帮上佟世光的勋贵人家,门第首先不用说,这些世家子弟的教养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光这两点,就已经是寻常男子比不了的。 韩昼不搭理系统了,继续和宋宁熙讨论给佟歆指婚的事儿。“你提前打听下,不要屋里有通房,小小年纪就沉迷女色的。” 宋宁熙颔首,“只是朝中勋贵都知道佟相六亲不认的脾气,大概不愿和佟家联姻。”朝中勋贵互相结亲就是为了有事的时候能互相拉一把,但佟世光向来不是会为了亲戚关系罔顾法度的人,这容易得罪人,这样的亲家要来没用。 韩昼道:“你向众位夫人透露,是朕让你帮着挑的,聪明的自然明白。而且那种指望亲家帮着自家擦屁股的勋贵不要也罢。” 阳春三月,宫里的桃花开了,宋宁熙便借着赏花的名义邀请一些公侯世家的夫人小姐到宫里来。 太后露面和众人说了几句话,便和相熟的几位老王妃、老太君回宫打牌去了。 第45章 皇后就和几位夫人在御花园散步闲聊。 这几位夫人中有前几日进宫找太后求情被敲打过的,也有家里向来谨慎,不怕查的。 宋宁熙关心几人家中儿女的婚事,听有两位夫人说儿子到了适婚年龄,正相看人家。宋宁熙就重点问了几句。 其中一位夫人是广平伯之妻,广平伯在武宗朝掌管户部,每次打仗筹措军饷都少不了广平伯的功劳。其子如今在国子监读书,明年就可参加春闱。宋宁熙觉得不错,先记在心里,回头让人打听打听广平伯之子的人品。 另一位夫人是定安侯之妻,武宗继位后和燕国第一次交战,就是定安侯带兵,虽大胜而归,但定安侯受了重伤,回京后没两年就去世了,定安侯没有兄弟,膝下两子都还年幼,武宗就让其长子,时年只有五岁的周在星承袭爵位。 十余年来,定安侯周家在朝中都没什么能说得上话的人,但因为定安侯算是为国捐躯,倒也没人敢藐视周家。 今年周在星十六岁,定安侯夫人想让他早点成亲,顶立门户。 但陛下是想给佟家找个能帮上忙的亲家,周家就周在星和年纪更小的弟弟周在辰二人,一时半会帮不上恐怕帮不上佟家。 宋宁熙就把周在星暂时当成备选,广平伯家的公子若是人品不好,再考虑周家。 晚上,她与韩昼说了自己的想法。 在天玺帝的记忆里,周在星的容貌算不上好,身材虽比同龄少年高大,眉眼却透着几分凌厉,没有世家公子该有的矜贵,倒是有几分老定安侯一脉相承的肃杀之气。 韩昼倒觉得周在星这样的样貌很不错,而且练武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儿,他小小年纪继承爵位,本可以养尊处优,可他却愿意吃这份苦,可见不是平庸之辈。 至于广平伯之子,温文尔雅,饱读诗书,像是佟歆那种大家闺秀会喜欢的。 韩昼就说先去打听打听此二人的人品和能力,周家虽没什么人能帮上佟家,但若周在星本人争气,也不是不能考虑。 当然,这其中还有韩昼一点私心,他想看周在星和拓跋慎在战场上交锋。 佟世光还不知道帝后二人在替自家女儿的婚事操心,他也在相熟的人家里为女儿寻摸合适的夫婿。 但眼下原本和佟世光交好的官员都有些摇摆,更别说那些泛泛之交,都怕佟世光这相位做不了几天,谁还愿意和佟家结亲啊! 不仅佟世光察觉到了,连佟璋也发现自己周围的朋友现在都和自己保持距离,偶尔有几个头脑简单的,还指望他去劝佟世光,别干这种得罪人的事儿。 佟璋非常支持父亲的政见,当然不会去劝父亲。 正好鼻子上的伤还没痊愈,佟璋便不参加官家子弟的聚会,下衙后就回家休息,陪陪母亲和妹妹。 这日他正与佟歆陪着佟母说话,小厮通传,定安侯周在星来访。 佟璋有些意外,佟家和定安侯府没什么交集,但因为去年天玺帝给朝中勋贵封赏,忘了定安侯府,佟世光在朝上提了一句,定安侯周在星亲自上门道谢,两家才有了来往。 佟母摆摆手,让他赶紧去待客,这时候上门的,说不定有要事。 佟璋应了,就往前院去迎接客人。 “那日在赵相寿宴上兄台受伤,在下便有些担心,过了这些时日,听说兄台伤势还未痊愈,在下就想来瞧瞧。”周在星笑道。 佟璋忙含笑道谢,有些受宠若惊道;“多谢侯爷挂怀,陛下之前派了太医来为我诊治,已经复位了,只是还需要恢复一段时间。” 佟璋不清楚定安侯的来意,但还是提了一句陛下。毕竟陛下是佟家现在唯一的靠山。 “那就好,”周在星道:“有太医诊治想必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又问是否方便去拜访夫人,晚辈上门自是要拜见长辈的,佟璋就带他往佟母院中去。 到院门口时,正遇见从里面出来的佟歆。 本朝见了男子还不至于要立刻避让,佟歆今日穿了件浮光锦的浅粉色长裙,与院中盛放的桃花相得益彰。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周在星脑海里不自觉掠过这句诗。 他出身将门,家风重武轻文,他并不是饱读诗书的公子哥,从前对所学诗文也没什么感触。 但此刻,他突然意识到了这句诗是多么美好。 佟璋给二人介绍,周在星这才回神,含笑向佟歆行了平辈礼。 佟歆也温声唤了声:“周世兄。” 二人不曾多言,佟璋便带周在星往里走,就在二人行至正房门前时,周在星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正瞧见她看向路边树枝上展翅欲飞的鸟雀,乌发间的步摇随着她抬首的动作轻轻晃动。 周在星看的有些失神,差点被脚下台阶绊倒。 母亲说,皇后娘娘打听他的婚事,像是有意要给他指婚。他原本心中欢喜,毕竟能得帝后指婚是莫大的荣幸,可此刻,他又为难起来。 他的婚事,他想自己做主。 第37章 老定安侯去世后,朝中虽无人敢欺负周家,但因周家在朝中无人,大家对周家难免有几分忽视。 尤其到了天玺帝这一朝,对前朝武将的封赏就更少了,朝中还有言论说前朝武将杀戮太重,有失宽仁之道。 武宗之前,大夏风气就是如此,但也不影响老定安侯学武,周夫人更不 会因此就让两个儿子弃武从文。只是受些冷落排挤罢了,关键时候,朝廷还是会用到他们。 佟世光作为文臣中少见的重视军事之人,周家本来对他就多几分好感。又因上回佟世光提周在星讨了封赏,周在星便心中感激。 听说最近佟世光因推行官员考评之事得罪了半个朝堂,周在星有些担心,就想来看看,兴许有自己能帮上忙的地方。 此刻,周在星更想帮佟家了。 正好佟世光回来了,周在星和佟璋探望过佟母后,便往前院去见他。 佟世光对周在星夜很客气,这孩子小小年纪继承爵位,看似是命好,但其实要承担的责任也不小。不仅周家的未来扛在他一人肩上,定安侯的一些旧部,也指望周家拉扯。 而且这孩子很知道感恩,自从得知自己在朝堂上为周家说了句话,逢年过节他都亲自上门。 原本或许还有几分攀附之意,但眼下其他人都躲着佟家,他还是愿意上门,这就让佟世光多了几分欣慰。 周在星接下来的话,让佟世光更加意外。 “官员考评之事再拖下去容易节外生枝,不如先从小范围内开始试行。朝中武官考评升迁制度本就模糊,不如就从对武官的考评开始。那些文臣见先拿武官开刀,也就不急着对付您了。” “小侯爷也觉得老夫的考评办法可行?”佟世光微微挑眉。 周在星点头,“当然可行,只是这法子触碰到了太多人的利益,才难以推行,一会儿说政绩没有明确的标准,一会儿又拿出什么‘无为而治’的话来替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开脱。但这些理由放在武官身上都不适用,武将一向是论功行赏,如今没有战事,许多武将负责统领驻军,士兵们的表现就可反应将领的表现。各地驻军是是否有违法乱纪之事,兵部那边都有存档,一查便知。” 佟世光若有所思,周在星这法子的确不错,虽说他提出的官员考评主要针对那些在位置上混吃等死的文官,但文官人数太多,影响力太大,又有各种办法阻碍考评,先拿武官试行倒也不错,让文官放松警惕,正好陛下有重新招募士兵的想法,也可趁着这个机会选出几个可用的武将。 “你这法子是好,可朝中这两年混吃等死的武将也不少,有些还是你父亲的旧部,你就不怕查到他们头上?”佟世光提醒道。 周在星道:“他们若真有问题,我也保不住他们。而且文臣不作为,或许不会造成太大影响,武将要是糊弄朝廷,对手下士兵疏于管理,真打起仗来,那后果不堪设想。听说高宗时,陕州驻军就是因为疏于操练,两万驻军愣是被五千燕军打得落花流水,这实在是我大夏的奇耻大辱!”少年说到这儿,气得握紧拳头,虎目圆睁。 佟世光哈哈大笑,周在星这幅样子和当年的老定安侯真是一模一样。 等周在星走后,佟世光还忍不住和佟璋夸赞,“难为他小小年纪没了父亲,却不忘祖训,一身正气。” “是啊,只是他对诗词文章不太在行,从前世家公子聚会,他都插不上话。”佟璋道。 佟世光哼了声:“那些人看不上他,他还看不上那些公子哥儿呢。”他捋了捋胡须,看向佟璋,“周在星今年多大了?” 佟璋笑道:“他个头看着高,其实才十六。” “十六啊!和你妹妹同岁。”佟世光道。 佟璋眼睛一亮,“父亲的意思是?”虽然周在星本人看着不错,但大夏文官和武勋向来保持距离,很少联姻。 第46章 佟世光抬手,“不急,我先写奏疏和陛下商议武官考评的事儿。” “父亲要跟陛下说这是周在星的提议吗?”佟璋好奇。 佟世光颔首,“和陛下必须说明,但对外不能说,免得武官们记恨上他。” 韩昼让人打听周在星的为人,得到的结果是此人在官家子弟中人缘不怎么好,之前还和安王有过小摩擦。平日除了在家里和弟弟一起练武,还偶尔往郊外打猎。 韩昼愈发觉得这小子不错,次日在校场练射箭时,就让人把周在星召进宫来见了见。还让周在星试射了几箭。 周在星骑射功夫果然不错,全部命中把心。而且他用的弓也比韩昼的更重,一看就是下过真功夫的。 韩昼对这少年很满意,只是少了几分历练。 他就问周在星,愿不愿意离开家去西北领兵。 周在星没有丝毫迟疑,“只要朝廷需要,臣哪里都愿意去。” 韩昼笑道:“领兵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微臣知道领兵不简单,但人活着怎么能只做简单的事情呢?” 韩昼哈哈大笑,“你小子!有志气!” 周在星面上波澜不惊,心中松了口气,目前看来,陛下和佟相对自己都很满意。 韩昼听佟世光说了先考评武官的提议也很满意,又听说是周在星提出来的,对这小子就更多了几分欣赏,武将中间终于有个能和文官们周旋的了。再历练历练,定能改变朝堂重文轻武的局面。 他笑着看向佟世光,“佟相觉得定安侯如何?” “定安侯心思纯正,一心为了朝廷,是个武将的好苗子。”佟世光道。 韩昼迟疑了下,没有跟佟世光提指婚的事。等改日问了周在星再定。 次日,佟世光在朝堂上提出官员考评先从六品以上武官开始,朝中的反对声音果然小了很多。 刀一时半会落不到自己头上,文官们也就不那么急了。倒是有几名武官想反对,但仔细一想,自己这些年倒是想有所作为,是朝廷不给他们机会,真查起来,也不是他们的问题。 于是,武官考评就这样开始了。 周在星见武官考评开始推行了,便知陛下对自己的提议很满意。自己这算是切实的绑上了佟相公,这时上门提亲,胜算又能大几分了。 于是,周在星和母亲说了自己的想法。 周母听说他看上了佟相的女儿,有些为难,大夏文官和武勋很少联姻,“而且佟相位高权重,与武勋联姻,容易引起陛下忌惮。” 周在星道:“我手中又无兵权,没什么可忌惮的。而且陛下如今明显有抬高武勋地位,缓解文武冲突的意思,说不定会支持这门婚事呢。” 周母仍迟疑,“可皇后娘娘上回问起你的年纪,说不定想让你和宋家的姑娘凑成一对。”周母回来想了一圈,一般人家的姑娘还不配让皇后操心婚事,正好皇后的娘家就有个十三四的姑娘,她便猜测皇后是为娘家侄女寻摸夫婿。 “宋家虽为外戚,家中子弟却不得皇上重用,与宋家结亲,不如与佟家结亲。”周在星道。 周母凝眉打量儿子,“你到底是看上了佟姑娘这个人,还是看上了人家家世?” 周在星:“都看上了。”这是多么幸运的事儿,自己喜欢的女子恰好家世也不错。她的父兄对自己也满意,以后两家互相扶持,他俩相敬如宾,这不就是最理想的婚姻吗? 周母:“……” 见儿子打定主意,周母便答应请个有身份的夫人上佟家说媒。 周母还没找到合适的人,皇后又召她进宫,不料佟家姑娘也在,而宋家姑娘却不在。 宋宁熙当着周母的面,闲话似的问佟歆平日在家喜欢做什么,引着她说话。 佟歆举止得体,谈吐大方。只在说起母亲的病时,眉宇间有几分忧色。 周母见她如此孝顺,心中多了几分喜爱,不由温声安慰佟歆,还说自家认识一名神医,回头寻来替佟夫人诊治。 佟歆赶忙道谢。 宋宁熙能看出周母对佟歆的喜爱,觉得这桩婚事能成,毕竟成亲后婆媳相处关系尤为重要,而 这其中主导的是婆婆,婆婆不喜欢儿媳,儿媳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宋皇后又当着佟歆的面关心起周在星,引着周母说了些周在星的爱好秉性。 这时,周母和佟歆都隐隐明白过来了。 佟歆羞得绞着手中帕子,脑海中却浮现起那日在母亲院外瞧见的高大身影。 他和她见过的世家公子都不一样,皮肤黑黑的,举止间有一种习武之人才有的洒脱。 这和佟歆从前幻想过的夫君样貌截然不同,但她并无多少抵触。毕竟父兄都称赞过他,想必不是粗俗卑劣之人。 周母却已经喜上眉梢,恨不得立刻跪下喊“娘娘圣明”。 晚上回到家,周母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周在星。 “这么说,在我遇见佟姑娘之前,皇后娘娘就想给我们指婚了?”周在星惊喜道。 周母道:“当时娘娘大概是想帮着佟姑娘相看人家,也问了广平伯府,后来不知为什么就选了你。” 周在星不由笑起来,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自己的表现让陛下满意了。 他很快就想明白帝后为何要给佟姑娘指婚,自己正好算是帮到了佟相公。 周在星兴奋的睡不着,一会儿想着自己要准备什么聘礼,一会儿又想以后该如何支持岳父,还有佟姑娘,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回头得和佟璋打听打听,按照她的喜好布置院子。 辗转大半夜,小侯爷越想越精神,索性披衣起身跑到院中练拳。 这事儿让住在隔壁的弟弟知道了,还笑话了好久。 佟歆这一晚也有些难眠,老定安侯是大夏功臣,周家门风清正,老定安侯去世后,周母管着家里家外大小事情,周家虽不似从前显赫,但没出过任何仗势欺人的事儿,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传言。 结婚在她看来最直观的改变是换个环境生活,周家家风正,主母和善又会治家,显然是个不错的环境。 至于周在星本人,佟歆没敢仔细想,一想就忍不住脸颊发烫。 韩昼这两日准备去京郊阅兵,暂时顾不上佟歆的婚事。 大夏开国以来,只有武宗朝有两次阅兵,当时还被御史言官说劳师动众摆排场,武宗脾气也是好,都没骂人。韩昼可忍不了,“贵府四五个主子,上百名奴仆,排场也不小啊!” 言官:“……”言官瞬间冷汗岑岑,陛下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韩昼哼了声,御史言官监督百官,韩昼当然要找人监督他们,否则这些人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知道给人添堵,还没人能治得了他们了? 堵住言官的嘴,韩昼高高兴兴去检阅京郊五大营。 五大营经过一个来月的集训,整体看起来还过得去。 之前说好了要比个高低,周彻等人原以为是会安排一场骑射比赛,因此特地在自己负责的营中挑选了善于骑射之人苦练。 韩昼原本也没对这样的流程提出什么不满,谁料到了现场,陛下突然改了主意,决定从五大营中随机挑选士兵进行比赛。 这样一来,大家都紧张起来。毕竟哪个营里都有浑水摸鱼的。 接下来的比赛就有点惨不忍睹,韩昼挑选出的士兵,要么是本身骑射功夫就不行,要么是在众人面前太紧张,总之大家表现都很差,只能矮子里面拔高个,让周彻负责的大营拿了第一。 次日的朝会上,韩昼大发雷霆,把负责京营的武官骂了一通,不用等考评结果,负责京营的武官先罚半年俸银。 文官们在旁边看乐子,没一个人出来说话的。 但没想到陛下话锋一转,就对准了他们。 “都是你们这帮人,整天嚷嚷着以文治国,现在倒好,保卫皇城的京营都只剩下花拳绣腿,你们就说,怕不怕?” 文官们还真没几个怕的,许多人没见过战争,武宗时,夏燕打成那样,也没波及到京城啊! 但陛下说这话,显然是怕了,几个有眼色的赶紧出来表示,没想到京营能松散成这样,顺便还踩了武官们一脚。 武官们:“……”他们也不是好欺负的,这两年好事从来轮不上他们,御史言官动不动就盯着他们弹劾,这时候责任都推他们头上了? 以赵甄为首的文官和以周彻为首的武官顿时你来我往的吵了起来。 韩昼听了半天,最后给佟世光一个眼神,佟世光立刻出言制止,先是替负责京营的官员们说了几句,这两年天下太平,又无战事,他们稍有疏忽也是情有可原。但是……这次检阅的的确确暴露出了军队中的问题,京营尚且如此,各地驻军不知如何怠慢松散呢,所以,武官考评刻不容缓。 众人:“……” 众人好像猛然回过味儿来,陛下折腾这一出,原来为了配合武官考评。 第47章 行吧……陛下和佟世光还真是配合无间。 别人倒还罢了,赵甄的危机感瞬间飙升,自己的学生,怎么突然被佟世光那老头给带偏了? 因为这次阅兵的结果不尽如人意,除了负责京营的武官被罚,下面的参将、士兵也没好果子吃。 韩昼看着撤职的名单,想起周在星,顺手把他安排进京营负责操练步兵。又顺便下了道赐婚旨意。 接到旨意,周家、佟家都十分欢喜。朝中却是议论纷纷,陛下这是怎么回事? 文武联姻就不怕佟相哪天联合武勋意图不轨? 韩昼当然不怕,大夏别的制度不完善,防范武将的制度那是绝对完善,没有一个武将可以在凭自己一人的权力调动军队。 调兵要四五道程序,哪有那么简单就能谋反的。 但是赵甄等人就非要小题大做,请求韩昼撤回赐婚旨意。 韩昼一开始没搭理他,老头就亲自进宫面圣,把这次联姻说的后果十分严重。 韩昼哪儿能猜不透这老头的想法,他没有就着赵甄的话说下去,而是没头没尾的来了句:“拓跋慎到燕国了。” 赵甄:“……” 韩昼看向她,“老师,拓跋慎在我们大夏受了委屈,你觉得他会就这样罢休吗?” 当然不会。 “朕何尝不想不动兵戈,可遇上了燕国这样的邻居,朕今日才明白父皇的一片苦心。只可惜百姓们不懂,群臣也不懂,大概只有列祖列宗才知道父皇连年征战是为了什么吧。” 面前的年轻帝王让赵甄觉得有些陌生,他心中无端有些落寞,但终究没有再劝。 如果陛下是被佟世光所蛊惑,他或许能劝谏几句,但这回是陛下自己变了。 他能教导一个不知世事的储君,却改变不了一个身在九五的帝王。 赵甄不想为了相位伤害自己和陛下之前的师生情分,况且通过这段事情的他也能看出,陛下重新重视军事是有原因的。 燕国质子就这么消失了,燕、夏两国的矛盾又多了一重,或早或晚,两国之间还会有一战。 大夏若不早做准备,受苦的是黎民百姓。 在大是大非面前,赵甄没有犯糊涂,并且叮嘱门生们,也别在揪着佟、周两家的婚事不放。 就这样,没有人再反对周在星和佟歆的婚事,两家在众人的祝福中互换庚帖,婚期就定在明年开春。 而此时,远在西北的拓跋慎终于进入燕京,离杀掉拓跋安的目标又进一步。 拓跋安此时已经得知拓跋慎消失之事,夏国特地派了使臣来告知他,与此同时,他安插在京城的探子也送了信儿回来。 拓跋慎自己瞒天过海跑了,拓跋安也不好追究夏国的责任。更何况他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 拓跋慎明知自己容不下他,为何还要跑回来送死? 第38章 拓跋慎逃回燕国没几天,独孤济就上奏朝廷汇报了这件事。 毕竟这件事瞒不住,与其让拓跋安误以为他们有什么密谋,不如如实汇报。 奏折中说拓跋慎受了很重的伤,而在大夏探子送来的密信中,也说拓跋慎似乎是被夏国的纨绔公子哥儿们欺负了,不堪受辱想了个金蝉脱壳的法子逃跑的。 拓跋安第一反应是再把人送回去,但又觉得太便宜夏国了,他完全可以借着这件事找夏国要点赔偿,于是等到了夏国使臣来报信。 夏国使节也不是吃素的,一口咬定拓跋慎擅自离开夏京,就是违反了当时燕国签的降书,夏国不但没有责任,反而要找燕国的麻烦呢。谁知道拓跋慎有没有偷什么东西回来? 至于夏国人欺辱拓跋慎的事儿,又没有证据。 毕竟,拓跋安不能把细作的密信摆到明面上来。 拓跋安倒是可以让拓跋慎来京作证,但夏国使臣说了,拓跋慎私自逃跑,当然要给自己找个理由,他身上就是有伤也不能作数的。 双方掰扯了好几天,最后还是拓跋安退了一步,表示自己会好好教育拓跋慎,并亲笔写信向天玺帝致歉。 夏国使臣依旧不满,想要给燕国卖到夏国的皮毛制品增加三成税。 这才是韩昼派他来的主要目的。 燕国君臣一听这要求,都有些愤愤不平。燕国的动物皮毛卖到大夏本就要收挺高的税,现在还要加,那燕国这些皮毛商人的生意还怎么做? “这件事决不能让,陛下还是把拓跋慎送回大夏吧?”就有大臣建议,拓跋慎本来就没什么用,留着还容易引起陛下忌惮,不如送走。 “朕何尝不想,但夏国使臣说了,拓跋慎这样的质子,他们不敢要。”拓跋安叹气,夏国大概也明白,拓跋慎这身份,根本起不到人质的作用。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康王世子的错,就算真受欺辱,也不能直接逃跑啊!好歹该想办法和陛下联系才是。” “依臣之见,不如让康王世子速速回京,陛下当着夏国使节的面训斥他几句,再不行就给他定个罪。” 有人冷哼一声,“夏国根本就不在乎拓跋慎,他们只是想找个理由加征关税罢了。” “这道理大家都知道,但夏国既然要用康王世子潜逃之事为理由,咱们就抓住这个理由。关税的事儿决不能松口。” 拓跋安听着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若有所思地敲着桌面。关税是一定不能加的,但借此收拾一下拓跋慎也不是不行。 他这才下旨,急召拓跋慎进京。 信州这边多少也知道一些京城的消息,得知夏国使节还没走,拓跋慎便猜测自己回燕京会面临什么。 拓跋夫人想让他以伤势太重为由拖几天,但拓跋慎却觉逃避没用,他早晚是要进京的。 于是,拓跋慎在几名信州兵的护送之下进了燕京。 进京之后,理应面见陛下。还不等拓跋安询问拓跋慎在京城的情况,拓跋慎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微臣有要事禀报陛下。关系着咱们大燕的国运兴衰!若此事可成,陛下便是我拓跋氏的功臣。是大燕留名史册的英主!” 拓跋安微微挑眉,“说来听听。” “陛下,臣被安王等人打伤后晕倒在郊外,后被夏国宰相佟世光之女所救,藏匿于佟府。”拓跋慎说到这儿,微微顿了下,像是在回忆。 拓跋安闻言,来了兴趣,示意他起身回话。 拓跋慎见此,心中松了口气,起身坐到下首,恭敬道:“陛下,佟相之女心悦于臣,臣可以利用这点,威胁佟相。” 拓跋安冷笑,“朕凭什么信你?” “凭这个,”拓跋慎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这是佟姑娘赠予臣的,上面是她亲手绣的花开并蒂。” 拓跋安随意瞥了眼那荷包,“朕又没见过佟姑娘的针线,怎知你不是随意拿了个荷包来诓骗朕?”他理智上不相信拓跋慎,夏国的女子向来矜持守礼,不会轻易跟人私相授受。 拓跋慎抿了抿唇,“是,这的确很难证实。”他想了想,“臣知道佟相府上丫鬟管事的名字,甚至能画出佟府的大致布局。听说大燕在夏京有细作,陛下可以让他们打听打听,臣说的这些是真是假。” 拓跋安闻言,这才有几分信。毕竟佟世光不可能大喇喇的请敌国质子去做客,更不会让他接触家中女眷。如果拓跋慎连佟姑娘身边的丫鬟都能叫得上号,证明他所言真有几分真。 拓跋慎不指望拓跋安这么轻易就相信自己,他只是想拖延时间。 只要给他时间,他就能联系上父亲的旧部,进行下一步计划。 拓跋安思索良久,佟世光在武宗一朝就是坚决的主战派,也是大燕又恨又怕的夏国文官之一,若能以佟姑娘和拓跋慎的私情威胁住他,对大燕的确有利。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拓跋慎所言为真。拓跋安本想明日当着夏国使臣的面,把拓跋慎打个半残,这样既堵住了夏国使臣的嘴,又能了了自己的后顾之忧。 但现在看来,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得上拓跋慎的时候。 于是次日朝会之上,拓跋安只是当着夏国使臣训斥了拓跋慎,并撤了他康王世子的封号,本来也是,康王都死了,他按说早该当下一任康王,拓跋安一直拖着,这会儿直接把康王的爵位削了,拓跋慎以后就是个普通宗室。 拓跋慎心中冷哼,无所谓,他马上都要当皇帝了,也不在乎什么康王的爵位。 对拓跋慎的处置太轻,其他方面就要让步。拓跋安于是同意夏国给燕国的皮毛增加两成关税。 两成也已经达到了夏国使节的预期,但他面上还是勉为其难,半晌才同意。 好不容易打发走夏国使节,拓跋安立刻让人联络京城的细作,确认拓跋慎所言是否为真。 而拓跋慎则被安置在一个小院子里,拓跋慎买通看守他的侍卫,给父王的旧部送消息。 燕国官员最近对陛下本就有几分不满,说好了绝对不能在关税上让步,最后却还是让了两成,燕国的物产本就不如夏国丰富,也就动物皮毛和一些奶制品在夏国受欢迎,现在关税这么高,还怎么在夏国卖? 第48章 有些老臣不免背后发牢骚,当今圣上就是太软弱了,不像前面几位皇帝,把夏国打得服服帖帖,那时候夏国哪儿还敢征什么关税,求着给大燕送钱都来不及。 就在这时候,有老臣收到了拓跋慎的密信。 …… 半月后,夏国使节回到京城面见韩昼,汇报此行的所见所闻。 “前两日,燕国君臣坚决不同意加征关税一事,臣还以为他们会重罚拓跋慎,没想到最后燕国陛下只是削去了他那本就没什么意义的世子之位。”使臣道。 “按说拓跋安应当抓住这个机会,杀了拓跋慎,或者将其幽禁,既能给咱们交代,他自己也少了个对手。”佟世光也在,闻言有些疑惑。 韩昼道:“证明拓跋慎对他而言还有利用的价值。”他倒是十分轻松,“无妨,咱们以不变应万变。” 他所说的“不变”就是训练士兵,增强战备。 如今春耕时节已过,是可以募兵的时候了。 但是大夏募兵,燕国要不了多久就会知道消息,容易打草惊蛇。 正好因为武官考评之事,引起某些武官不满,云南那边有一名武将率领手下几百名士兵发起叛乱。 这种小规模叛乱,不到两日就平息了。武将被押往京城斩首示众。 韩昼故意让人将这件事说得多了几分凶险,造成朝廷上下一副人心惶惶的假象。 这时,朝廷征兵。大家只当是因为南边叛乱之事引起朝廷警觉了,毕竟官员考评不止这一次,以后这种小乱子少不了,朝廷是该多招募些士兵以防不时之需。连燕国细作送回燕国的密信上也是这么说的。 而此时的燕京,已是一片混乱。 拓跋安在出宫围猎时遇到刺客,虽未受伤,但侍卫们因护驾来迟被撤换。 拓跋安彻查刺客的来历,最后查到了自己儿子头上。 拓跋安盛怒之下,将长子幽禁宫中,并且撤换掉御前所有护卫。 就在侍卫被撤换后的第三日,拓跋安在宫中行宴时再次遇刺,刺客一箭射中了拓跋安的胸口,当晚,拓跋安就一命呜呼了。 拓跋安的唯一继承人有杀父弑君之罪,不堪托付江山。那这皇位该谁来坐? 在拓跋安灵前,拓跋安之妻,也就是如今的太后,与群臣商议,群臣推举原康王世子拓跋慎。 理由有二,一方面康王本就是先帝的第一继承人,是因为康王早逝,当时世子年幼,皇位才轮到拓跋安。 另一方面,拓跋慎曾在夏国做过质子,对敌国国情较为熟悉,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太后隐隐觉得不对,但拥立拓跋慎的官员众多,信州那边还有个 手握重兵的独孤济。仅凭她一个后宫妇人,无法和拓跋慎抗衡。 太后无奈之下,只好同意了群臣举荐,下诏让拓跋慎继承皇位。 七月,拓跋慎正式登基。 新帝登基,第一件事是找理由把先帝心腹全部杀了,血洗朝堂。这样一来,哪怕有人质疑拓跋安的死,也没人敢说了。 震慑百官之后,拓跋慎才遣使往夏国报喜。 他真好奇夏国君臣得知此事后会是什么表情? 他在夏国受的委屈,一定要夏国那群败家子千倍百倍的奉还! 第39章 拓跋慎当皇帝了! 这个消息先燕国使节一步传到了夏国君臣耳中,谁还没个细作了。这种大事根本用不着官方使节送信。 夏国君臣没在朝会上公开讨论此事,但朝臣们私下却是议论纷纷。 拓跋慎逃回燕国,不但没被拓跋安干掉,反而干掉了拓跋安,可见此人年纪虽轻,却有几分本事。 敌国换了这样的人做皇帝,夏国官员们难免担忧。 “当初发现拓跋慎逃跑时,咱们就应该让各地官兵搜查,把他抓回来。” “是啊,现如今放虎归山,他比拓跋安更很大夏,一定是要报复的。” “可燕国签了降书,十年之内不动兵。” “那能作数吗?再说那是拓跋安签的,又不是拓跋慎签的。幸好朝廷开始募兵了,要早几个月,才叫人担心呢。” 说到募兵,官员们不免想起这大半年陛下折腾的各种事,先是阅兵,再是武官考评,后来又开始招募士兵,细想起来,怎么都这么及时?莫非陛下早就料到这一切了? 当今圣上虽然圣明烛照,但也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只能说天佑大夏。 韩昼从派去燕国的细作那里知道了拓跋慎谋夺皇位的大致过程,只能说老康王还是有几分威望的,要是没有康王旧部,这事儿根本办不成。 还有那个拓跋安的妻子,当时没反应过来,事后怎么也该察觉到自己儿子有可能是被陷害的了吧? 果然,等燕国使节到达夏京时,韩昼也收到了细作的新消息,拓跋安唯一的儿子死在幽禁之地,拓跋安之妻也得了重病,太后娘家在朝的官员也都下狱的下狱,处死的处死。 “拓跋慎到底年轻,太心急了。”韩昼和佟世光说起此事,不由叹道。 佟世光颔首,“他想杀人灭口,殊不知越是如此,越是惹人怀疑。” 韩昼冷哼一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心虚。”回头得让人去打听打听燕国官员们对拓跋慎这位新帝的评价。 大夏从前就有负责情报搜集的组织,是佟世光在负责。韩昼以佟世光忙于吏治改革为由,把这件事交到了旁人手上。 一是佟世光确实忙不过来,二是韩昼也不是百分百的信任他,凡事都得留条后路。 信任无间的君臣很多时候只活在史书之上。 佟世光也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臣了,自然明白皇上对臣子有信任就必然有防备。他从未奢求过皇上的全部信任。他只希望能做成自己想做的事情,推行自己的治国思想,造福万民,仅此而已。 他也是这样教育儿子和未来女婿的,始终要记得自己入仕是为了什么?不是去伺候皇上的,是去做事的,取得皇上信任,只是为了更好的做事。 佟璋听得半懂不懂,反正他现在的品阶还没多少面圣的机会,也不急着明白。 周在星身为武将,却是一定要懂的。天子与武官之间一旦生了嫌隙,后果可要严重的多。 虽然佟歆和周在星还没正式成婚,但佟世光已经把他当自家人了,将自己这些年的为官之道倾囊相授。 佟世光如此看重周在星,周在星心中自然感激,对佟歆也多了几分敬重。 恨不得什么都准备最好的,连未来伺候佟歆的丫鬟仆妇,都是他和周母一同挑选出来,又经周母调教过。 “我们家都是武夫,规矩虽严,却没那么多礼数讲究。就怕丫鬟仆妇行事粗陋,说话也不文雅,让佟姑娘不快。” 因佟歆的母亲病着,两家走礼时,经常是柳姨娘出面。周母就和柳姨娘说起调教丫鬟仆妇的事情,顺便也打听下佟歆打算带多少陪房,他们好准备住处。 柳姨娘见周家如此上心,也为佟歆高兴。“夫人放心,我们姑娘对下人一向宽厚。我进门这些年,都没见她责罚过下人。” 周夫人就笑着夸佟歆,反正他们把该做的都做到了,一是对得起佟世光对周在星的提携,二也是让帝后二人满意,毕竟是皇上指婚,一定要把日子过好。 这大半年里,周在星除了偶尔忙婚事,大部分时候都在京郊大营里操练士兵。 年后,陛下要再次检阅京郊五大营,这回可不能再让陛下失望了。 去年天玺帝检阅京郊五大营的事儿过了几个月才传回燕国,那时拓跋慎还忙着夺皇位,没放在心上。等一切尘埃落定,该收拾的人也都收拾了,他才又留心起夏国送来的那些情报。 看到探子说夏国的京城五大营弓马骑射很差,连天玺帝都大发雷霆。拓跋慎不禁冷笑,夏国京城的防御已经算好的了,五大营中都是精锐,连精锐都松散成这样,其他地方的驻防兵丁可想而知。 他立刻与朝臣商议起年后发兵之事,他要御驾亲征,一雪前耻! 然而,燕国的大臣们却并不赞同此事。一来燕国战火不断,国库空虚,百姓也一直得不到休养生息的机会,二来当初是燕国签了降书,出师无名。 拓跋慎根本听不进去,“正是因为国库空虚,朕才要带兵出征,夏国物产丰富,各地粮仓都堆得满满当当,那是大燕百姓耕种几年也得不到的。” 这意思就是要去夏国抢掠,要在早些年,燕国官员听到这话,定然心动。毕竟燕国从前侵扰夏国,为得就是夏国的粮食和财物。 但如今燕国也有了大面积的耕地,开始接受夏国的文化。大家心里都清楚,这种行为与强盗无异。 有人心中不耻,也有人蠢蠢欲动,尤其那些干过这事儿的武将,抢掠米粮财物甚至女人奴仆,比辛辛苦苦耕种放牧要容易许多。 可惜这些武将说不过文官,文官们本就占理,又擅于辩论,一道道反对发兵的折子送至拓跋慎面前。 第49章 拓跋慎才懒得跟他们讲理,杀几个这些人就闭嘴了。 果然,拓跋慎杀了两名反对用兵的文官后,燕国上下再没人说什么“师出无名”。 新帝如此刚愎自用,心狠手辣,朝堂上下人人自危。想在这样的皇帝手下生存,要么万事顺着皇上,要么就干脆闭嘴当哑巴。 没人反对后,调动兵马准备粮草就进行的十分“顺利”,在筹措粮草时,挪用一些地方上的储备也没人敢说什么了。 但各地官员心里其实都有些打鼓,明年若有天灾,拿什么赈济百姓? 要说抢来的东西,皇亲贵胄和将士们还不够分,哪儿轮得到老百姓? 拓跋慎根本不关心这些人的想法,他只想报仇,只要这场仗打赢了,他就是雄主,是明君!百姓怎么度过灾年,与他有什么关系? 第二年正月,上元节还没过,拓跋慎就带着三万大军浩浩荡荡启程了。 按说御驾亲征,皇帝应坐镇中军,但拓跋慎报仇心切,又很想在大燕将士面前展现自己的神武,于是亲率八千先锋军,直逼两国边境。 与此同时,周、佟两家的婚事临近,周家一片喜气洋洋。 婚礼当日,宫里又赏赐了几样东西,以表对这桩婚事的重视。 因是皇帝指婚,第二日小夫妻要进宫谢恩。 皇后见小夫妻俩 脸上都是掩不住的甜蜜,就松了口气。能促成一桩美满姻缘,也是功德一件。 只是这对新婚夫妇才甜蜜没几天,边关战报就来了。 韩昼没急着御驾亲征,先派五千精锐赶往边境支援。 周在星年纪轻,只能做副将。他倒也不急,这次立下战功,日后自然有他当元帅的时候。 第40章 系统还以为韩昼也要御驾亲征,见北边烽烟已起,他还在京城忙着整顿吏治。 系统忍不住问:“您对夏国军队就这般有信心?五千援军就够了?” 毕竟夏国所谓精锐,也是近一年临时抱佛脚训练出来的。燕国尚武,哪怕士兵装备没有夏国好,士兵的整体素质也要比夏国强。 韩昼翻看着手里奏折,在心中回答系统,“足够。” 夏京所在的位置并不是易守难攻的地方,反而十分好攻破。因此京城五营的军队不能轻易调动。 “既然五千精锐就够了,朝廷为何还要募兵?”系统更疑惑了。 韩昼正看山西总兵关于募兵的奏折,山西、山东、河北三地的驻军各增加了一万,这其中有从前上过战场的,也有新兵。 韩昼令各地尽快训练士兵,兵部给各地驻军的武器已经在路上了。 “这是为了以后。”韩昼批完奏折,放下朱笔才回答系统。拓跋慎此次出兵准备仓促,应对起来不难。但拓跋慎输了也不会就此罢休的,韩昼要的是彻底把燕国打服。 拓跋慎率八千骑兵驻扎在信州以南,翻过一座山就是夏国。他将八千骑兵分成三队,一队从山下峡谷绕行,第二队翻山直入山难的小镇,第三队走官道。 而他看似是率领第三队走官道,实则翻山偷袭小镇。 但让拓跋慎没想到的是,小镇上早有驻军等着他们。 百姓已经被撤走了,给两军腾出了战场。 拓跋慎冷笑一声,立刻撤兵。 副将不解,镇上驻军又不多,真打起来,他们未必会输。 拓跋慎却道:“正面应敌不过是笨办法。”他要杀夏国一个措手不及,于是命将士们立刻往官道方向去,与另外一路汇合。 夏国驻军都在小镇上,证明县城军队人数不多,这时候攻打县城,要比攻打什么都没有的小镇更划算。 然而,队伍还没走出几里,就隐隐听见马蹄声。 燕兵望向路旁,数百骑夏兵从林中冲了出来。 拓跋慎无论如何没想到这里会有埋伏,这并不是撤兵的路,而是从小镇通往县城的路。 他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中计了。 然而此时也想不了太多,箭矢从四面八方射向他,他必须全力应对。 跟随拓跋慎的士兵死伤大半,他在几名亲兵的护卫下,突出重围,逃向驻地。 等到了驻地,拓跋慎才顾上询问另外两路的下落,走峡谷的两千兵马回来了大半,他们在小镇上遇到了驻军,两军正面交战,迟迟没等到援军,领兵的参将就赶紧撤兵了。 但另一对走官道的,直到晚上还没消息。 大家都觉得可能是遇上了县城驻军,他们此时赶过去支援,还来得及。 但是拓跋慎却不让去,“夏国将领老谋深算,料定了咱们会去支援,说不定又在官道上安排了埋伏。” 就这样等了一晚上,第二日一早,有士兵快马回来报信,两千骑兵昨日攻城不下,几乎全军覆没。 来报信的士兵浑身是伤,汇报完这个噩耗也晕了过去。 拓跋慎这才让人带兵赶往县城城外去收尸。 “昨日我们明明就可以赶往县城支援的,陛下不许。白白折进去这么多兄弟。” 县城城门紧闭,城外横七竖八的全是燕军的尸体。 收尸之人见状,忍不住牢骚。 另一人忙示意他不要乱说,“这真是奇了,听说夏国只派了五千援军来,加上当地驻军,也顶多一万,怎么哪儿都有他们?” “是啊,不是说裁军了吗?” 众人不敢明说,但心里对新帝的带兵能力和燕国朝廷的情报搜集能力已经有所怀疑了。 而此时的夏军之内,却是恰恰相反。几位将领刚复盘完昨日死伤人数,不到百人。 “小侯爷真是运筹帷幄,料事如神!怎么就能猜到拓跋慎看到镇上驻军后会选择撤军呢?” “因为陛下说拓跋慎此人十分自负,他看不上真刀真枪正面迎敌,只想以小博大。” “那小侯爷又怎知他不会带兵赶往县城支援呢?” “他不仅自负,而且疑心重,他怕赶往县城的路上第二次遇到伏兵。” 殊不知,驻军加援军人数也是有限的,哪能到处埋伏,除了派去边陲小镇的驻军和路上的伏兵外,剩下的将士都在死守县城。 “果然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定安侯对拓跋慎竟如此了解。” 周在星笑而不语,除了陛下给他分析过拓跋慎此人的性格,佟世光和佟歆也和他讲了之前拓跋慎在佟家当马夫的事情。 他当时十分后怕,自己的妻子差一点就要被拓跋慎这狗贼骗了。 而且,拓跋慎日后保不齐还要利用此事,他必须尽快杀了这狗贼,永绝后患。 拓跋慎出师不利,八千先锋军折进去一半。他这才意识到夏国没他想象的那么弱,自己之前有些轻敌了。 于是,拓跋慎没急着再次出兵,而是等待独孤济率领剩下的燕军前来汇合。 独孤济率兵赶往信州时,夏国也有两路兵马正往两国交接的地方靠近,只是靠近的并非信州,而是更西的凉州。 据探子密报两路兵马加起来共有五万之众,拓跋慎心下慌乱。但他此时赶往凉州又来不及,只能让半路的独孤济赶去支援。 如此一来,信州这边还是只有几千人。 这时,周在星率军直逼燕军驻地,两军交战数次。燕军损失惨重,已不足三千。 有人劝拓跋慎撤兵,但拓跋慎有些犹豫,他这时候撤兵,有何颜面面对朝廷上下。 他只能死战到底! 陛下如此一意孤行,将士们都不免生出怨气。 但是军令如山,谁也不敢多言。 这夜,拓跋慎得到斥候密报,有一批粮草要从南边送往夏营。他便想率数百人去劫夏营粮草。 运送粮草的队伍扎营在河边,拓跋慎本想率兵涉水而过。 但隔着不算宽河流,燕国士兵看见营地亮着大片灯火。 士兵们这段时间被夏国的伏兵打怕了,不敢近前,有人甚至想趁着夜色偷偷往回跑,被人察觉后带到拓跋慎面前。 拓跋慎大怒,一剑砍下此人头颅。 鲜血飞剑,人头骨碌碌滚到众人脚边。将士们吓得瑟瑟发抖,被敌人杀死和被主将一剑砍了那感觉当然不同。 拓跋慎冷冷扫过众人,“再有退缩者,如同此人!” 他说完转身,跳入河中。 河水很浅,只到人小腿,哪怕不会水,过河也并不难。 但是拓跋慎刚走至河中央,忽觉小腿被人狠狠拽了下,他一个踉跄摔进河里。 拓跋慎身边的亲兵反应过来,立刻大喊:“救驾救驾!” 河里这么大动静,河岸上护送粮草的将士很快就听见了,跑去和运粮官汇报。 “是我听岔了吗?怎么喊得救驾?” “总不能是拓跋慎亲自来劫粮草了吧?” “不管是不是,先出去抓人。” 运送粮草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配备的兵器也是最新一批弓弩。 第50章 虽然人数不多,但对上有些乱了阵脚的燕军,还是绰绰有余。 这些运粮兵也不认识拓跋慎,但看出燕国士兵在有意护着一个少年,他们就冲着这少年去。 拓跋慎刚才本就呛了口水,浑身湿透还沾着淤泥,现下又被十几人围攻,应对的十分勉强。 最后手臂上被砍了两刀,忍着剧痛往回游,才逃过一劫。 然而他的亲兵和所带的几十名将士全都没跟上来。 拓跋慎一个人狼狈地回 到营地,副将们吓了一跳,发生什么了?其他人呢? 拓跋慎冷哼,先换了衣服,收拾干净才叫来副将们,“朕没想到,士兵中竟有逃兵,甚至内鬼!”他可以确定,在河里拽他的人就是随自己偷袭的士兵之一。 副将们面面相觑,“那他们人呢?” 拓跋慎淡淡吐出两个字,“死了”他们既然贪生怕死,那就让他们去死吧。 副将们问清刚才发生的事情,不免心有余悸。幸亏自己没跟着去。 但也有忠于拓跋慎的好心提醒,“陛下身边的亲兵知道一些军机要务,万一他们被俘虏了……恐怕……” 拓跋慎闻言,心脏猛地一跳,当时情况危急,他拼死才逃出来,只想着夏军肯定不会饶过剩下的将士。却忘记敌军还有可能俘虏他们。 他立刻站了起来,“召集一千兵马,与朕再去劫粮!” 然而,他们动作终究是晚了,夏军以最快的速度,拔营跑路。 燕国皇帝拓跋慎身边的亲兵可不是随便能抓到的,必须赶紧送到主帅那里,兴许能套出有用的消息。 周在星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送上门,这一仗不赢都对不起拓跋慎。 韩昼看着手中战报,不由跟佟世光感慨,“你这女婿。把咱们的话都听进去了。” 佟世光道:“要怪只怪那拓跋慎太过刚愎自用,年轻冲动。” 按说得知独孤济不能及时赶到,他就应该先撤兵,为了自己的面子非要硬扛。 他想要名声,将士们只想要命。士气只会越来越弱,溃败是早晚的事儿。 “独孤济那边怎么样了?”韩昼问。 “似乎已经意识到之前的消息是假的。”夏国哪儿有五万大军去打凉州,连一半都没有,只是骗骗燕人罢了。 等他们发现自己被骗,再想回头也晚了,三万人来回可不是溜着玩,也是要耗费粮草的。 “我要是独孤济,知道也装不知道。”韩昼笑道:“等拓跋慎那边没人了,再赶过去,不用出太大力就能得个救驾之功。万一拓跋慎有个不测,他手下那么多兵,直接自立为王也不是不行。” 千里之外,独孤济的确是这么想的,哪怕知道陛下那边需要援军,他也还是按兵不动,看看那小子能折腾到什么程度。 第41章 周在星领兵出征后,周母怕佟歆一人在家难免思念夫君,就许她时常回佟家陪陪佟夫人,既能尽孝道,也可稍微转移注意力。: 婆母如此理解自己,佟歆心下感激,她和母亲说起此事,佟母也十分高兴。女儿后过得好,她了了一桩心事,身体反而逐渐好转。 天气转暖,她还能在女儿的陪同下,往院中走走。 佟歆的婚事刚办完,家里就开始准备佟璋的婚事了。 佟璋作为兄长,婚事应该在妹妹之前。但因周在星和佟歆是皇帝指婚,不好拖得太久,才决定先办佟歆的婚事。 佟璋作为佟世光独子,佟璋的妻子就是佟家未来主母,自然不可怠慢,连久不管事的佟母都难免多操心,佟歆也时常回来帮忙。 就在佟家一片喜气洋洋的时候,佟世光收到一封密信,信上落款竟是“阿五”。 佟世光心下一凛,拓跋慎这是走投无路,想拉自己下水了? 果然,拆开信一看,正是拓跋慎所写,他自称与佟歆早已私定终身,还有佟歆送给他的定情信物。若佟相还顾念女儿的名誉,就与他合作,否则,他就把这件事昭告天下,让所有人知道大夏的相府千金和敌国皇帝私相授受。 “卑鄙!”佟世光气得双手颤抖,幸好自己及时将此事告知陛下,否则自己真有可能被此人要挟,一来女儿清誉比什么都重要,二来女儿与拓跋慎私相授受,他这个当父亲的也容易惹人怀疑。 至于证据,这种事儿没有人会在乎证据,拓跋慎说个三分真,大家就会信。 佟世光立刻进宫,将密信呈给韩昼,“陛下,此人想必已经是穷途末路,才想出这样的法子。” 韩昼一目十行扫过信上内容,对系统冷笑,“这就是男主对女主的感情?” 系统哑口无言。 若韩昼对原剧情一无所知,哪怕佟世光毫不隐瞒,他还是会怀疑。 拓跋慎敢写这封信,就意味着他根本不在乎佟歆的死活。 韩昼回想了下信州那边送来的最新一封战报,周在星是想硬生生把拓跋慎拖到弹尽粮绝,再一击毙命。 这法子省力,但现在拓跋慎开始动歪脑筋了,不能再拖。 韩昼对佟世光道:“佟相放心,朕一定尽快解决了拓跋慎,不至连累佟姑娘……哦,现在是周夫人了。” 十日后,一封密令八百里加急送到信州军营周在星手中。 信州大营这几日都按兵不动,就耗着拓跋慎,想等他粮草快用完了再主动出击,顺便也观望一下独孤济的打算。 但当周在星看完陛下的密令,顿时坐不住了。 现在!立刻!马上!出兵! 拓跋慎其实也猜测周在星是想拉长战线多耗几天,他才略有放松,急令信州附近调驻军过来援助,同时也在等独孤济那边的消息,他隐约觉得凉州那边不对,他和独孤济可能被忽悠了。 正等消息,忽听斥候来报,夏军往这边来了,看上去足有七八千人。 拓跋慎现在手下兵力全部集结起来也不足三千,他心里有些慌乱,但还是传令下去,披甲迎敌。 与此同时,独孤济率领三万大军停在半路,一边是夏国所谓的五万精锐,另一边是马上就弹尽粮绝的陛下,他愣是一点不急,找各种理由拖延时间。 向来不把百姓当回事的燕军,竟连不能踩坏百姓耕地这种理由都想出来了。 谁知这还给独孤济积攒了一点好名声,百姓都说独孤将军仁厚。 独孤济闻此,愈发觉得自己或许比拓跋慎更适合那个位置。 于是,他开始联络在燕京的官员,信中无意间透露先帝的死与拓跋慎有关。 其实这事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没人敢质疑。 谁能想到陛下的亲姐夫会主动提起此事,收到密信的官员立刻就猜到了独孤济和陛下生了嫌隙。 他没立刻把此事宣扬开,只是留着信,看看独孤济和拓跋慎谁能斗过谁。 这段日子拓跋慎一系列冒险操作朝中也有所耳闻,大家对这位新帝的不满在无声的积攒,御驾亲征就算了,非要自己当先锋,自己当先锋就算了,该撤兵的时候不撤兵,该支援的时候又当缩头乌龟,先锋军折进去一半。 还不如先帝呢,先帝虽也没什么能耐,但贵在有自知之明。 新帝自以为是,不听人劝,最关键的是不把别人的性命当回事。 拓跋慎让信州附近调驻军支援,周围几个州县也都磨磨唧唧的,就怕手下的将士们过去了是去送死。 周在星全力攻打燕营的时候,隔壁州府的援兵才刚刚出发。 两日后,他们赶到信州,才知道陛下已经被俘了。 援军傻了,怎么都没人报信? 那当然是因为,剩下的士兵不多了,三千精兵被俘一千,死伤一千多,剩下的要么逃了,要么往凉州、燕京等地求助。 援军首领第一个想法是,完了!自己延误战机,导致陛下被俘,追究起来,自己难逃一死。 除非,陛下死在夏营。 就算陛下死了,自己也难逃罪责,但新帝肯定不会像陛下这么狠吧? 首领一时间竟然盼望着陛下别回来了,燕国换个皇帝才好。 与此同时,夏营之中,周在星亲审俘虏拓跋慎。 拓 跋慎是皇帝,待遇自与其他俘虏不同,他单独一个帐篷,外面有重兵看守,一天三顿饭送到帐内。 拓跋慎被俘虏的头一日就闹着要见周在星,他知道这是佟歆的夫婿,但这桩婚事是天玺帝赐婚,佟歆对周在星应是没有感情的。 即便如此,拓跋慎还是恨极了周在星。 他要亲口告诉周在星,佟歆曾经心悦于他。 周在星本想杀了拓跋慎的,但这事儿他不能任性,须得主将甚至陛下同意。 他这两日忙着清点夏军这边的死伤情况,写奏折上报朝廷,今日才顾上来见拓跋慎。 二人在战场上交锋过,拓跋慎本人骑射功夫一流,能和周在星打个平手。但周在星那日下了必胜的决心,不像拓跋慎仓促迎战,就占了上风。 第51章 拓跋慎见周在星迈入帐内,也不废话,直接道:“定安侯好福气,娶了佟相之女,从此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 周在星淡淡撇他一眼,“借你吉言。” “只不知佟夫人有没有和你说过,她曾经……” “她曾经当了一回东郭先生。”周在星打断他。 “不不不!”拓跋慎摇头,“她当然不能告诉你实情了,我与她两情相悦。” 还是叫拓跋慎把这句恶心的话说出来了,周在星随手塞了块破布到他嘴里,“听夫人说,那马夫阿五脑子摔傻了,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燕国也真是没人了,竟让一个傻子当了皇帝。” 拓跋慎怒目圆睁,想挣脱绑着双手的绳索,但他这么重要的俘虏,捆绑他的绳索都比别人更坚固,哪儿是他能轻易挣脱的。 周在星不屑地瞥了拓跋慎一眼,和这种人说话就是浪费时间,有这功夫还不如回去给自家夫人写封家书。 独孤济得知拓跋慎被俘,不能再拖延时间,假惺惺的要带兵赶去信州救驾。 就算他不想救,也必须去,是给燕国臣民看的。 正好,此时夏国打了胜仗,放松警惕,他正好大败敌军,功劳就都是他的了。 然而,这边独孤济刚刚启程,凉州那边夏国的“五万大军”就开始攻城。 独孤济无奈之下,只能把手里的两万多军队分出一半给凉州,他可是想谋夺大位的,那这大燕的每一寸土地都和他有关,那边救了拓跋慎,却丢了凉州,就太不值当。 此时京城已经入夏,殿内放了冰,韩昼处理完手头奏折,去寻皇后说话。 “朕瞧着你这几日恹恹的,哪儿不舒服?要请太医来瞧瞧吗?”三世夫妻,她稍有异样,他就能察觉。 “不过是天气太热,没什么胃口罢了,不必惊动太医。”宋宁熙道。 “这叫什么话,宫里养着太医,不就让他们给主子瞧病的吗?”韩昼一边帮皇后打着扇子,一边让人赶紧去叫太医。 “是朕不好,这几日一心都在北疆战事上。”韩昼有些心疼地摸摸妻子的脸。 宋宁熙嗔他一眼,“陛下连自己都没照顾好,听说那日您又发脾气,还掀了桌子?” 韩昼心虚地左右看,“运往凉州的粮草慢了两日,朕追究起来,那些人又在互相推诿。我没忍住就……哎,那天掀桌子还不小心被烫了下呢,你看朕的手,这会儿还红着……” 韩昼一句话让皇后转移注意力,关心起他手上的烫伤。 系统小光球都看不下去,谁能想到在外面杀伐果决的陛下,到了皇后面前总是撒娇。 帝后二人正说话,太医来了,给皇后朕过脉就跪下道:“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娘娘这是喜脉!” 皇后有孕的好消息让宫里上下都喜气洋洋的,但韩昼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心,按照计划,他马上就要御驾亲征了,留有孕的皇后在宫里,怪不放心的。 但是帝后二人已经习惯了国事在先,别说皇后有孕,就是她要生了,也没有因为这事儿耽误朝政的道理。 宋宁熙越是如此,韩昼心里越愧疚。 这次御驾亲征一定要快去快回! 六月,韩昼率一万精锐赶往信州。 他让人留了拓跋慎一命,留着他,燕国自然人心不稳,有的一心想救皇帝,有的想趁机自己上位,有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想两边下注,大家劲不往一处使,就是没有夏军压境,也会出乱子,更别说还有敌国皇帝亲自带兵虎视眈眈。 敌兵还没到,燕国朝廷已经乱了。 第42章 独孤济手下的兵马分给凉州一半,只剩一万多,加上后来赶到信州的各地援兵,凑到两万。和夏国相差不大,若认真排兵布阵,未必没有赢的希望。 但这两万人的将领各怀心思,还没开始打,独孤济先追究起其他两地援兵首领的责任。 你们离得那么近,赶到信州用不了两天,明显就是故意拖延时间,不把陛下的圣旨当回事! 这两地的将领也不是吃素的,独孤将军手里才是真正的精锐,既知道陛下有难,为何还不抓紧时间赶来,就算凉州那边需要兵马,也可兵分两路啊!如今陛下被俘,才急急忙忙赶来,谁还看不明白你的心思,就想捡现成的功劳。 独孤济的心思昭然若揭,可他地位比这几人高,手里兵马也多,真对峙起来,这两地的驻军首领还是落了下风。 处置了这两人,独孤济就可以名正言顺将两地驻军收入麾下。 因此,他不顾军师谋士的反对,将这两地的援军首领就地正法。 燕军忙着内斗,对面韩昼所率大军正好安营扎寨,按部就班地做战前准备。 韩昼见到了周在星,少年在军中不到一年,身上已经有了武将的杀伐之气,对战事的分析也头头是道。 韩昼很是满意,但也没急着封赏。只鼓励了几句,又许诺等他回去,就给佟歆封诰命。 说起佟歆,周在星眸中多了几分柔和,新婚没几天他就带兵出征了,也不知她在周家过得怎么样,虽然信中说一切都好,但万一她是报喜不报忧怕自己担心呢? 韩昼理解他的心思,就说让他放心,周夫人是个好婆婆,对佟歆很好。 陛下又为自己的家事操心了,周在星有点脸红,心下却十分感动。陛下既有文人的体贴,又不乏凌厉手段,能遇到这样的君主,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荣幸。 尤其和对面燕国一对比,周在星更觉天玺帝英明神武。 夏营中不少人都这么想的,陛下关心将士,抚慰伤患,还特地将宫中御药房才有的伤药赏给之前受了伤的士兵们。 在这样的恩裳之下,众人更加斗志昂扬,若立了战功,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武宗之前,夏国总是打败仗,一是因为燕国骑兵过于勇猛,二也是因为夏国将士们知道,别说只是立战功,就是当了大将军,在朝中地位也不如三四品的文官。 但如今不一样了,陛下明显很重视武将,之前俘虏拓跋慎的几名将士都有封赏。牺牲的士兵朝廷也会安顿其家眷,若家中无男丁,还可以免收赋税。 从前读书人才有的待遇,如今武将也有了。 将士们已经摩拳擦掌、迫不及待了,这日一早,先锋军往燕营去叫阵,过了许久,燕军才出来一两千人迎敌。 夏国这边的先锋军都懵了下,你们这么有自信的吗? 他们生怕有诈,一边交战一边防备着其他方向的援军。 别说援军了,连这一两千人都是士气低迷,许多人竟不听号令,擅自后撤。 这两千人是信州周围赶来的援军,独孤济将他们的主将正法后,收入麾下。 但这些人打心底里不服独孤济,也不情愿听从号令,得知他派他们出来当先锋,心中更加不满。 但他们也怕自己被正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可看到对面人多势众,他们又有点怕,就有人想趁机逃回驻地,寻求当地官员的庇护。 夏军见他们撤退的方向并非燕营所在的方向,有些疑惑,忙派人去探查。 从前拓跋慎在的时候,燕军中好歹有几名神勇无敌的将领,包括拓跋慎这位主帅。但如今燕军整体实力大减,军心溃散。夏军赢的格外容易。 这算是开了个好头,夏军士气大振。韩昼让人把消息告诉拓跋慎,拓跋慎气得发疯,独孤济这个没用的东西! 而且援兵已至,第一件事难道不是解救他吗?哪怕先答应夏营的一些条件也行啊,怎么燕军那边像是把她这个皇帝忘了似的? 韩昼倒是体贴,很快让人送来答案,独孤济把延误战机的将领都杀了,显然对陛下被俘一事十分愤怒,想必很快就会派人来请陛下回去的。 拓跋慎还真信了,毕竟他从来没怀疑过自己这位姐夫。 然而,半个月过去了,燕军那边没有丝毫动静。 两军交手数次,独孤济到底是老将,只要他亲自带兵,燕军就不会输的那么惨。 但夏国这边周在星等将领也不是吃素的,一个比一个勇猛。 韩昼只有一次到阵前鼓舞士气,剩下的时候都在帐中调兵。 有时候得空还能给宫里写封家书,系统见他有空给皇后写肉麻兮兮的情话,都不去看看拓跋慎,就问他,“陛下就不好奇此时拓跋慎的想法吗?” 韩昼手中的笔不停,“他的想法重要吗?” 系统:“……您不想看看敌人崩溃发疯的样子?” 韩昼:“不想。” 而且拓跋慎这会儿还不到崩溃的时候。 两军交战几次,夏国占了上风,独孤济这边倒是可以继续打,但粮草迟迟没有送来,他有点耗不起了。 按说这时候就应该派人去和谈,称臣纳贡一条龙,把陛下换回来。可独孤济打心底里不想拓跋慎回来,只意思意思的派了名使臣到夏营,提了几个非常没有诚意的条件。 第52章 什么派公主到大夏和亲,每年进贡貂皮狐皮。 就这点小利,韩昼自然不同意。 对方说回去和独孤将军再行商议,谁承想,回去就没消息了,独孤济链接带兵后撤。 夏国君臣:“……”喂!你们皇帝不要了? “这人回去要是当不上皇帝,可就是燕国的千古罪人。” “就算当了皇帝,他这样的行为,也够遗臭万年了。” “真当了皇帝,史书上肯定不会这么写啊,一定会把责任都推咱们身上,是咱们提的条件太高了,他为了燕国百姓,才不得不撤兵。” 众人请示韩昼的意思,韩昼冷笑,“他现在急着回京夺皇位,那咱们就趁着这个机会拿下信州。” 结果超出韩昼预期,周在星不仅带兵攻下信州,还顺带把信州周围的几个州县也拿下了,凉州那边的兵马也迅速向东,与周在星他们汇合。 这时,独孤济才急了,迅速集结军队返回与夏军交战。 然而这时,他的兵力远远不及夏军,想向周围州县求援,各地驻军都看出他想自立为王,不敢轻易帮他。 没有援军,粮草也所剩不多。独孤济的军队死伤惨重。 他再不求和,连手下仅剩的人马也保不住。 无奈之下,他只能再次派使者向夏国求和。 独孤济很清楚,依照现在的情况,他离皇位还有点远,先是延误战机,后因撤兵连丢数城,还置被俘虏的皇帝于不顾,这些事让他的名声差到了极点。除了他手下的一万多人,没人拥护他当皇帝。 既不得人心,也没兵马,他只能先退一步,摆出一副诚心求和的样子。 他甚至暗暗希望夏国把条件开高点儿,这样他就可以说自己为了燕国百姓生计,朝廷尊严,才不赎回被俘虏的陛下。 夏国也是算准了他的心理,除了和亲公主、质子这些没用的,剩下的条件都使劲抬,尤其商税,和岁贡,夏国卖到燕国的茶叶丝绸米粮关税一律减半,岁贡一年三百万两,不能少。 一年三百万,燕国国库一年的收入都未必有三百万。独孤济如果答应这个条件,他就是燕国的罪人。 最后一次谈判的地点定在信州,韩昼特地让负责和谈的官员带上拓跋慎,让他在旁边听着,听一听自己的臣民是怎么放弃自己的。 果然,拓跋慎当场崩溃,他指着燕国使臣,目眦欲裂,“朕为了燕国,为了朝廷,去夏国做质子,受尽欺辱,如今你们竟然不顾朕的安危死活,为了三百万两,就要放弃朕!” “陛下一心为了燕国,一心为了朝廷,我等铭记在心,如今也请陛下为大燕百姓想一想,朝廷经此一役,元气大伤,丢了数个州县,死伤士兵不可计数,朝廷哪里还能拿出三百万两,而且不是一年。以后年年如此,百姓的日子该是多么艰难啊?” 拓跋慎:“只要朕回去,朕定能一雪前耻!” 夏国使节敲敲桌面,这是放狠话的地方吗? 拓跋慎:“……” 燕国朝廷终究还是放弃了拓跋慎,一年三百万两岁贡减少到两百万两,其他条件不变。 燕国皇帝拓跋慎被带回京城,当街斩首示众,历时一年的战事就这样落下帷幕。 夏国大获全胜,举国上下一片欢腾,宫里更是一片喜气洋洋,陛下圣驾回銮第二日,皇后诞下一对龙凤胎。 小皇子满月便被立为太子,小公主则封为定安公主。 不仅宫里有好消息,京中的武将勋贵家中也是好事不断,先是论功行赏,接着又往信州等地安排驻军,许多赋闲在家的武将们都有了差事。 而文官们也没功夫不满,吏治改革还在继续,文官们忙着做实事,没空盯着别人。 夏国君臣忙着除弊立新,燕国官员们则忙着内斗,国不可一日无君,独孤济还没回去,拓跋氏就忙着选新皇帝,以免独孤济自己上位。 但拓跋家没有年纪合适的宗室,只有小孩。 独孤济回朝后不久,就把小皇帝赶下台,让自己儿子当了皇帝,毕竟从血缘上说,自己的儿子是拓跋慎的亲外甥。 可这小皇帝姓独孤不姓拓跋,拓跋氏如何能忍? 拓跋氏和独孤氏谁也不服谁,短短十年,燕国换了四个小皇帝,参与到皇位争夺中的官员、外戚、宗室、宦官不计其数,朝廷没有一日安宁。 而因为朝廷内斗,官员腐败成风,朝廷又要给夏国缴纳岁贡,百姓苦不堪言,各地不断爆发起义,甚至有百姓逃往夏国。 夏国一直紧盯着燕国的动向,直到燕国最乱的时候,才再次发兵,这回周在星作为主将,统帅三军。 靠近夏国的几个州县既没能力抵抗,也不想抵抗,有的官员甚至主动投降。 他带兵攻入燕京的时候,有一瞬恍惚,似乎看到了拓跋慎攻入夏京,烧杀抢掠的情形。 自己的夫人被他掳上马背,强行带回军帐。 周在星勒紧缰绳,晃了晃脑袋,几年前的手下败将了,怎么突然想起他?一定是上天再提醒自己,不可伤害无辜。 “传令下去,不得伤害城中百姓,不得抢劫财物,若有违令者,斩!” 第43章 天玺三十年,天玺帝退位当了太上皇。 倒不是他身体不好,而是因为皇后生了场重病,天玺帝一心只想陪在皇后身边,反正儿子也培养的不错,索性让他提前上岗。 太上皇和太后搬到了洛阳行宫,几乎不怎么过问朝政。待宋氏身体渐渐好转,两位老圣人就经常扮作寻常夫妇,同游洛阳。 宋氏这一次生了三子两女,生小女儿的时候伤了身体,哪怕遍请名医,还是时好时坏。 也正因如此,韩昼心中有愧,就想多陪陪她。 “若你我不是帝后就好了。”韩昼忍不住感叹,“你也就不必为了绵延龙嗣连着生育。” 当然是可以让其他妃嫔生,但那样宋氏心里更加难过。 可只有一个儿子终究不保险, 万一太子英年早逝,帝后又无其他皇子,就只能从宗室中选继承人。 这是帝后都不愿看到的,就只能多生。 宋宁熙道:“寻常夫妇更要多生孩子,孩子越多,家中田亩越多。” 韩昼想想也是,那些民间妇人所受的生育之苦,比皇后更甚。 这年新帝来洛阳请安时,韩昼就和他提起,朝廷要重点培养一批擅治女科的医家。 新帝的皇后也刚生过孩子,他自然理解妇人生产的凶险,回去就下诏推行此事。 数年后,夏国妇人因生产而亡者越来越少,母体强健使得孩子身体素质也比从前更好,加上风调雨顺,百姓富足,早夭的孩子也越来越少。 夏国人口在百年间翻了几倍。 这都是系统小光球告诉韩昼的,他已经来到了下一个世界。 这次的皇帝后宫倒是有不少妃嫔,却没皇后,只有一位废后。 韩昼一穿过来就再三确认,宫里没有宋宁熙。 自家皇后不在,他还不太习惯。 好在系统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再完成几个任务,就可以到五百年后与宋皇后团聚了。 韩昼对系统的话仍旧半信半疑,但他当下也只想尽快完成任务。 废后姓孙,是先帝宠妃孙贵妃的侄女,被先帝指婚嫁给当时还是王爷的皇帝。太子生母王皇后和孙贵妃水火不容斗了几十年,看这位与死对头极为相似的儿媳妇也不顺眼,时不时为她于她。 三年前,有人在孙氏的寝宫里发现巫蛊小人,上面写着太后的生辰八字。 诅咒太后,孙氏这皇后自然是当不下去了。 皇帝龙颜大怒,下旨废后,将孙氏幽禁在偏偏的冷宫之中。 孙氏被幽禁后,却没受太多苦,只因掌印太监卢公公派底下人照拂于她。 王太后对此一无所知,皇帝倒是听到了点风言风语,但没放在心上。卢公公是从小服侍他的大伴,怎么会瞒着他去照顾废后呢。就算是照拂,那也是怕皇帝落下个虐待废后的名声,卢公公都是为了他好,没必要小题大做。 接收过原剧情的韩昼知道,这根本就不是简单的照拂,当年孙氏宫中的巫蛊之物,就是卢谨让人放进去的。 韩昼看到这里的时候,还以为卢谨是为了报仇,结果原剧情的解释竟然是,卢谨觊觎孙氏已久,可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贵无比的皇后,向来目中无人眼高于顶,只有把她拉下后位,他才有可能接近她。 而且,高处不胜寒,皇上对孙氏也没什么感情,太后对孙氏更是时有刁难,孙氏这皇后做的实在憋屈。他想让她摆脱这些痛苦。 韩昼:“???” 鉴定完毕,这又是一个脑子有坑的男主。 系统:“结局卢谨带着孙氏远走高飞了啊。” 提到这个,韩昼就更觉得这剧情有毒了。 男主要是用权力把女主接出宫,锦衣玉食的照顾着也不错。偏偏卢谨在把朝廷搞得一团乱后跑了,带着孙氏浪迹天涯。 第53章 孙氏出身高门,又当了皇后,本来金尊玉贵过得好好的,就因为男主自以为是的爱,先是被关了好几年,后又和男主一同出宫,在外面东躲西藏,颠沛流离。 毕竟他俩的身份,户籍不好搞,也没有土地,只能做点小买卖。 孙氏是戴罪之人,她逃出宫后,皇上只能找她的家人算账了。孙家本就被废后之事牵连有些落没,又被查出曾与消失的权宦卢公公有往来,满门流放。 孙氏得知这一切痛苦万分,恨极了太后和皇上。 卢谨为她报仇,在皇帝带着太后南巡途中,刺杀二人。 韩昼:“不是,她跑了,朝廷追究她家人的责任也没啥毛病吧?干嘛找太后和皇上报仇啊?” 韩昼从头捋了遍剧情,太后和皇帝没啥大错啊,巫蛊诅咒太后难道不该被废吗?带罪潜逃难道不该追查吗? 这母子俩死的也太冤了吧? 不过这任务解决起来倒也不难,韩昼第二天就传召孙氏。 直接告诉她,当年巫蛊之事可能是有人陷害。 孙氏怔怔地抬起头,看着龙椅上的男人,当年她无论如何喊冤,陛下都不信,她心灰意冷。今日陛下怎地突然这么说,她忙问:“陛下可是查到了什么证据?” “没有,只是想起你从前行事,并非恶毒之人,只可惜当年涉事的宫女内侍都处死了,朕想查也无从查起。” 孙氏闻言,眼泪顿时夺眶而出,磕头道:“陛下愿意相信臣妾,臣妾死而无憾。”三年前她就拿不出对自己有利的任何证据,如今更不知该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皇上还愿意相信她,她确实只能感恩戴德。 韩昼忙摆手,“三年前朕都没让你死,如今更不用提死。但皇后之位,你做不了。” “臣妾明白,就算臣妾是被陷害的,臣妾也有疏忽失察之责。”孙氏垂眸,她很清楚,皇上不喜欢她,当年娶她都是先帝安排,太后又看她不顺眼,皇上夹在中间,两边为难。“臣妾只求不要累及家人。” 韩昼正要答应,小内侍通传,“陛下,卢公公在外求见。” 孙氏听到是卢公公来了,肩头微微颤了下,此人前几日去过冷宫,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她,还说要伺候她梳洗,被她严词拒绝了。 但听跟前的宫女说,这三年一直是卢公公让人照拂她,连今年冬天的银霜碳都是他让人送来的。 孙氏一直不明白卢公公为何这么做,但看陛下的态度,莫非……是陛下心中一直有疑虑,才让身边太监暗中关心她? 毕竟卢谨在宫里说话一言九鼎,除了陛下的话,谁也使唤不动他。 韩昼微微挑眉,这个卢公公消息果然灵通,他让人进来。 卢公公虽为太监,但作为这个世界的男主,当然是玉树临风,器宇轩昂,换身衣服,就和世家公子无异。 卢谨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皇后,眼眸暗了暗,向皇帝行礼后便问道:“陛下今日为何召见孙庶人?” 韩昼冷哼,“朕看看她思过这三年,是否有几分悔改之意?” 陛下这两日都没临幸后宫,像是对妃嫔们厌倦了,难道是又想起了孙氏? 孙氏是戴罪之人,不可能重新当皇后,顶多被封为低位妃嫔,或者无名无分的伺候皇上。他决不能让她再吃这样的苦,卢谨想了想,凉凉扫一眼跪在地上的孙氏,“孙庶人心思歹毒,对太后积怨已久,岂是能轻易悔改的?” 韩昼:“……” 他不由在心里问系统,“这就是深情男主?” 系统小光球:“他毕竟是奴,不敢替女主说话啊!” “这样吗?剧情设定卢公公可是一人之下权倾朝野的掌印太监诶!”韩昼阴阳怪气。 系统:“……” 韩昼如何不知卢谨的心思,不过是怕皇帝宠幸孙氏。 敢觊觎皇帝的女人,就等于觊觎皇权。 这是任何一位帝王都不能接受的。 孙氏本还以为卢谨是有几分同情自己的,却不料他对自己的评价是“心思歹毒”,她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忐忑,陛下好不容易怀疑起当年的事情,他这么一说,陛下万一又动摇可怎么办? 果然,只听陛下沉吟片刻,说道:“大伴说的有理,看来还是要让这毒妇继续在冷宫思过。” 他说完便对孙氏道:“你回去每日抄写五十遍《忏悔文》,抄完让人送到乾清宫来,朕要盯着你悔过!” 皇上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又回到了之前的冰冷,孙氏心中一沉,磕头应是,起身往外退时,忍不住看了眼一旁长身玉立的年轻内侍。 卢谨也正看向她,眸中神色意味不明。 孙氏赶紧避开目光,匆忙退出殿外,正听见外面两个小内侍聊天,“我们掌印听到消息,把两位阁老晾在那儿,匆匆忙忙就过来了。” “听到什么消息?” “还有什么?就是孙……” 小太监瞧见废后从殿内出来,立刻收声。 回冷宫的路上,孙氏百思不得其解,卢谨就这么不希望陛下原谅自己吗?听到陛下召见自己,竟放下朝廷大事赶过来? 卢谨是陛下心腹,她入宫为后时,他就是掌印太监了,本朝宦官有参与朝政的权力,可替陛下批红。这样的人,她一向敬而远之。 孙贵妃死后,家里人向来低调,都没机会得罪卢谨。 那他为何要如此? 等回到冷宫,宫女见她脸上有泪痕,就打水让她净面。孙氏脑中忽地闪过几个画面。 上个月,她受了些风寒,实在扛不过去就让人请太医。 太医来之前,卢谨先来了,说是陛下让他来看看。 孙氏当时只当陛下是怕自己生了疫病,才派他来。 彼时,宫女正服侍她梳洗。卢谨竟要帮忙,她赶紧拒绝,让他在外稍候。 他当时神色便有些阴沉。 总不能是因为这事儿,让他记恨在心吧? 第44章 孙氏正百思不得其解,有小太监来送东西。 “掌印大人怕娘娘抄经伤了眼睛,让奴才送来一些蜡烛。” 孙氏不语,要不是卢谨,她哪儿需要抄经。 她身边的宫女见主子怔怔的,忙替主子道谢,如今主子落魄,还愿意照应主子的只有卢掌印了。 打发了那小太监,宫女就和孙氏说:“宫里人都道卢公公心狠手辣,奴婢瞧着这实在冤枉了卢公公,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呢。” 孙氏回神,冷哼一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自己说完,忽地愣了下,那日他看自己的眼神闪过脑海。 孙氏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她知道男子觊觎女子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但因卢谨是太监,她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 现在想了,却也觉得离谱。孙氏苦笑了下,卢谨胆子再大,也不至于盯上她。她虽是庶人,但曾经是中宫皇后,除了皇上,这世上任何一个人敢觊觎她,都是掉脑袋的大罪。 孙氏没再琢磨卢谨的事儿,让人拿来笔墨纸砚,开始抄经。 第一天的五十遍抄写完毕后,她就让守门的小太监送去乾清宫。 陛下说是要盯着她悔改,但陛下日理万机,哪儿会真的看她写的经文,知道她按时呈上就是了。 不料第二日一早,乾清宫那边的小太监让人把她抄写的经文送了回来。 “陛下说娘娘字迹不端,他做了批注,让娘娘修改后再抄五十遍。” 孙氏蹙眉,陛下还真检查了?还为此批注? 她隐约觉得不太对,接过小太监手里的一摞《忏悔文》翻看起来。 第一页上没有朱批,从第二页开始,字里行间就有几个朱批小字。 她迅速扫过,陛下写得哪里是修改意见?分明是三个名字。 这三个名字她都熟悉,从前在坤宁宫伺候,两个负责洒扫,一个负责管理宫中的古董字画。 她先打发了来送东西的小太监,继续往后翻看。 第三页上,陛下问她,这三人是否在事发前后进过她的寝殿? 负责洒扫的小太监自是没资格进寝殿的,但管古董字画的太监白福那几日似乎进寝殿帮她收过一幅挂在墙上的画。 第四页,陛下说,这三名太监都在这三年期间得急症死了,死因蹊跷。 孙氏看着那挺拔硬朗的朱批小字,心下五味杂陈,陛下的意思是,这件事和那小太监有关? 两年前这小太监死在宫里,而自己那时已经被幽禁在冷宫,没办法杀人灭口。这个小太监的死绝非自己所为,一定是有人指使他陷害自己。 孙氏顾不得细想陛下为何突然调查这件事,她迅速往下翻,期盼看到陛下已经找出陷害她的人。 可陛下最后只是说,人死无对证,线索断了。 也就是说,陛下想过给自己翻案,还自己一个清白,但没有证据,无法服众。 第54章 孙氏却不死心,她太想为自己洗清冤屈,于是叫来冷宫里所有宫女内侍,随她进冷宫的一共就两名宫女两名内侍,这其中还有一人是陛下派来监视她的,从前服侍过她的就三个。 她就叫来这三人,一一询问他们对那三名太监的印象。 三人都表示前两名小太监是绝对不会进寝殿的,至于那个叫白福的,倒是能进,但事发之前有没有进,谁也说不清。 孙氏又问:“白福在宫里有没有来往密切之人?” 宫女连翘是孙氏的陪嫁丫鬟,伺候主子最尽心,她大概猜到这小太监和当年巫蛊之事有关,就努力回想,半晌道:“奴婢记得他与御前传旨的小太监宋保是同乡,两人遇见就说他们的家乡话。” 孙氏若有所思,“我记得宋保年纪很小,今年也就十四五岁。”那白福却有三十多了。 “是啊,宋保不知怎么攀上了卢掌印,进宫不到半年就在御前伺候了。” 卢掌印?孙氏听到这三个字,警觉地蹙了下眉。 但孙氏还不至于因此就怀疑到卢谨头上,她见问不出别的,便打发人下去了。 次日,孙氏在抄写的《忏悔文》上也写了几行小字,恭请皇上圣安,再次表明只要陛下愿意相信自己,自己哪怕老死在冷宫也无遗憾了。 她还是打发昨日去乾清宫跑腿的小太监去送。 韩昼这几日忙着熟悉政务,原身登基不到五年,为了压制内阁,就重用宦官,卢谨作为他最信任的大伴,几乎成了皇帝本人的代言人,皇上不方便直接对付文官,全由他来。 卢谨的名声一直都不算好,但原身并不生气,甚至有些愧疚,因为原身觉得这都是大伴在替自己背负恶名。 用宦官牵制权臣这法子倒是没错,但不能一直用啊,说白了宦官是皇上手里的木偶,一旦木偶有了自己的贪念,就不能用了。 扔掉一个木偶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韩昼这两天只用在几位阁老跟前随口提一句卢谨的嚣张,次日官员们就开始搜集卢谨这些年仗势欺人的证据。 卢谨还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今日有小太监来密报,说冷宫里的娘娘昨日突然问起白福之事。 卢谨这下是真的慌了,白福虽死,但自己履行承诺,给了他家人一大笔银子,这件事若让人知道了,恐怕引起怀疑。 转念一想,孙氏在冷宫,想往冷宫外送消息都难,更别说让人到宫外调查了。 他原本没太担心,直到傍晚去御书房,正遇见冷宫来送《忏悔文》的小太监。 他心里咯噔一声,多疑的掌印立刻要来《忏悔文》,说是皇上日理万机,自己帮着皇上检查。 待他看清孙氏留下的那行小字,面色瞬间冰冷。 事到如今,她竟然还指望皇上信任她? 皇上心里要是在乎她,当年就不会草草结案,一纸废后诏书将她打入冷宫。 结合之前小太监的话,卢谨怀疑孙氏像是在怀疑当年的事情和白福有关,这才恳求陛下,想让陛下再次关注当年之事。 孙氏查不到白福的家人,陛下却是能查到的。 真要让陛下找到白福家人,当年的事情就败露了。 卢谨当晚就联系宫外的人,立刻找到白福家人,杀人灭口。 殊不知,卢谨的人一有动作,几名阁老的人立刻跟上了,救下白福一家老小,并将卢谨派去的刺客全部捉拿回京。 白福的家人也被看管起来,能让卢谨派杀手灭门的人家,一定拿着卢谨的大把柄。 谁知阁老们让人反复审问,白福家人全不知情,只知道两年前卢谨送了一百两银子过来,以及他家白福的死讯,他们还以为这是宫里太监死后的抚恤银两。 一个奴才的命哪里值一百两,这其中一定还有隐情。但白家人当真一无所知。 阁老们一商议,先把卢谨买凶杀人的事情告诉圣上,看看圣上的态度。 从始至终,韩昼只动了动嘴皮子,卢谨这些年的罪证就送到了面前。 除了勾结官员,置办田宅这些权宦都会干的事情之外,买凶杀人之事最为可疑。 但韩昼知道只要卢谨不松口,这件事就查不出任何结果。 不过这事儿到时候可以和孙氏说说。 次日早朝,官员们纷纷弹劾掌印太监卢谨。 卢谨不是头一回经历这 样的事,这些年想扳倒他的官员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但陛下需要他,所以他根本不怕。 可这次,陛下不需要他了。 光是收受官员贿赂这一件事,就足以撤去他掌印太监的职位。 卢谨难以置信地望着龙椅上面容冷峻的年轻天子,一时竟忘了跪下求情。 韩昼道:“念在卢伴伺候朕多年的份儿上,朕不忍让你受皮肉之苦,就在大牢里了此残生吧。” 卢谨这才扑通一声跪伏在地,“陛下,奴婢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啊!” “放肆!”不用韩昼开口,官员们就已经你一言我一语地骂起来了,这时候还敢打陛下的旗号。 虽然官员都知道卢谨做有些事确实是为了陛下,但此时也不会真同情卢谨。 卢谨被带下去。宫中也要一一排查与其来往密切的宫女太监。 直到被关进阴暗潮湿的刑部大牢,卢谨才回过神来。这一切都太突然了,他根本没有还击的机会。 而让他如此狼狈的,不是官员们的针对,而是陛下的态度。 这一刻,卢谨才真正意识到,作为一个太监,所有的权力都来自于皇帝。只要皇帝不再信任他,他就什么都不是。 至于自己对孙氏的那点心思,终将成为一个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 她若有心,知道自己下狱,念在自己这些年雪中送炭的份上,也该替他说几句好话。 可转念一想,她自己都是戴罪之人,又如何能替他求情呢? 有那么一瞬间,卢谨后悔把她拉下后位,如果她还是皇后,今日或许可以救他。 穿来半个月不到,韩昼就把男主关进大牢了。系统小光球气得吱吱吱乱响,“陛下当个普普通通的皇帝不行吗?为什么要和男主过不去?” 韩昼:“朕就是普通的皇帝啊,能允许这些男主存在的皇帝,那都是昏君,但凡有点脑子,都得收拾他们。” 系统:“陛下这是在利用皇权压迫他们!” 韩昼:“哦,那又怎么样呢,没权力就算了,有权力干嘛不用?” 系统:“下次不让您做皇帝了!” 韩昼以为自己没完成任务,可以解绑了,还挺高兴。他辛辛苦苦好几世,也该歇歇了。 韩昼明明是权力欲望极强的人,系统不相信他能轻易放弃皇权,等他当过臣民百姓后,就能体会那些男主的艰难了。 韩昼处置卢谨及其手下,又用了不到半个月时间,等宫里都换上自己信任的人,他才想起孙氏。 让孙氏重新当皇后,就意味着当初太后和皇上冤枉了孙氏,可又拿不出明确的证据给她翻案。而且,太后那边也并不想让孙氏当儿媳。 孙氏一旦复位,不仅宫里要变天,朝堂也会受到影响,孙家东山再起是谁都不愿看到的。 韩昼思来想去,召见孙氏,问她是愿意留在宫里,还是换个身份离宫开始新生活。 孙氏一愣,没想到自己还能有第二条路。 “新身份和户籍朕都会帮你安排好,你当年的嫁妆也可以带出去。”韩昼道。 孙氏当年被先帝安排入宫,以为自己这辈子时好时坏都会老死在这宫墙之内,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还有可能离开。 但她一没有皇帝的宠爱,二没有家族撑腰,哪怕当皇后的时候也要看太后的脸色,谨小慎微,不敢有半点差池。 当皇后都要如此,没了皇后的身份,曾经的巫蛊之事也未完全翻案,她留在宫里的日子可想而知。 孙氏只思忖了片刻,就做出决定,“求圣上开恩,许臣妾离宫。臣妾愿意出家为尼,为陛下祈福。” 韩昼摆手,“那倒不必,你还年轻,又知书识礼,换个身份,说不定能觅得良人,过上安稳日子。” 孙氏再度震惊,陛下是说,她出宫后还可以再嫁? “出宫后除了与你家人相认,其他的都由你自己定。”韩昼道。当然,自己也会派人盯着她,一旦她不知感恩,再外面诋毁天家,那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他说完又状似无意的聊起白福,“白家人什么都不知道,但有官员向朕密报,卢谨曾雇杀手去杀白家满门,卢谨、白家人和杀手都不松口,也不知是何缘故。” “卢谨?”孙氏知道这位曾经说一不二的掌印前几日下狱了,都说是被官员们抓住的把柄太多,不管这人是好是坏,但总给她一种危险的感觉,他下狱她反而松口气。 年底,皇上以削减宫中开支为由,放了一批宫女出去,孙氏就与这些人一起,摆脱了宫墙束缚。 第55章 京中的官员大多见过皇后,韩昼就给她安排了西北小城上的户籍。 与此同时,冷宫中传出废后孙氏病逝的消息。 孙氏被贬为庶人,不能入葬皇陵。但韩昼与太后商议,念在她伺候过自己几年的份上,在皇陵外修了一座陵寝,以妃位之礼下葬。 她的嫁妆也借着陪葬的由头送出宫,运往西北。 孙氏被打入冷宫后,虽未连累孙家子弟,但朝中不乏落井下石之人,孙氏的父兄都被降职。 如今废后病逝,皇帝没再强调她当年的罪过。但官员们怕太后及其母族势力,仍在刻意排挤孙家人。 直到两年后,韩昼把孙氏的父兄都调出了京城,虽然二人官职都不算高,但到了地方上,为难他们的人终究要少一些。 孙氏到西北小城后,卖掉自己的嫁妆,开了一家书坊。生意做的不大,日子却也安稳。 后与一位常来买书的秀才定了亲事。 此人家境殷实,原配妻子早逝,膝下无子,本一心仕途,打算考中功名再谈成家之事。不料遇见了孙氏这位饱读诗书,端庄温柔的书坊老板娘。 二人成亲当年,秀才就中了举人,第二年中了进士,但因名次靠后,只能在地方上做县令。 孙氏也跟着丈夫去了任上。 县令夫人不比皇后尊荣富贵,却比皇后轻松,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也没有那么多人觊觎她的位置。 她的品行、见识、才情和丰厚的嫁妆,都让丈夫不敢轻视她,夫妻感情虽不是蜜里调油,却也相敬如宾。有了儿女之后,她的心思分了一大半在培养孩子上,与普通的官家太太无异。 在县城里,几乎听不到宫里的消息。直到多年之后,孙氏的丈夫做了知府,她才听说,当今陛下至今没有立后,宫里这些年也无皇子皇女出生。 “有人说,陛下其实一直都放不下废后,废后病逝后,陛下心怀愧疚,这才一直没再立后。” 孙氏轻笑,陛下心里从来就没有她,何谈放下? 但她这些年,的确是渐渐放下过往,当皇后的日子仿佛一场梦,如今安稳幸福的日子,才是属于她的人生。 男主在大牢里关着,女主和别的人生儿育女,这个世界又崩得彻彻底底。 跳转下一个世界时,系统威胁韩昼,如果再不按照原剧情完成任务,系统会给他随机安排身份。 韩昼无所谓。 当了这么多次皇帝,也怪腻的。但允许脑残男主祸害世界,是绝对不可能的。当了皇帝,就要把皇权牢牢握在手里,这是皇帝的权力,也是皇帝的职责。 一人一统谈崩了,系统将韩昼随机丢进了一个小世界。 这次终于不是皇帝了,而是——太上皇。 韩昼看着身边保养得宜的太后宋氏,在心里哈哈大笑,“这真的是惩罚,不是奖励吗?” 系统:“……怎么会这样?” 韩昼摊手,“这大概就是真龙天子的运气吧。”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