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养错疯批恶鬼的下惨》 第1章 《论养错疯批恶鬼的下惨》作者:图门赐【完结】 文案: 身为灵师兼灵异事件调查处的老大,在外人眼中童怀风光无限,从未失手过一次。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为救自己而死的友人。 遇见和友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厉鬼后,童怀头一次打破原则。 他低垂眼帘拉下衣领,将白嫩脖颈上的血管暴露在房冥面前,动了以身饲鬼的念头。 浑然不觉自己仰起脖颈的模样有多引鬼觊觎。 冰冷呼吸喷洒在脖侧。 房冥轻咬住童怀颈侧,眼底闪烁着病态执拗,轻声呢喃:“既然养了我,就不能丢下我。” 彼时童怀自信倔强:“当然不会丢下你,又不是养不起。” 他不知道得到承诺的厉鬼笑得多餍足,每次吸血都以嘴唇描绘着他的眼睛、鼻子、耳廓,毫不遮掩贪婪欲望。 只有他下意识忽视怪异之处,相信厉鬼假的不能再假的狡辩。 直到真正的友人出现,童怀终于意识到那一丝怪异是什么。——从一开始他就认错了人。 当他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察觉到童怀在躲避自己的房冥撕碎伪装,以不容抗拒的力气将人抱在怀里,偏执的重复着同一句话,阴测测的目光始终盯着童怀看。 “你说过不会丢下我,我比他更厉害,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能变给你看……” 卧室内灯火通明。 童怀仰起脖颈,被迫承受着冰冷的亲吻,泛红的眼尾沾染泪痕。 此时的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掉进了自己亲手挖的坑。 可厉鬼已经缠上他了,再怎么后悔也无济于事。 注意!注意!注意! [本文没有设置防盗,请一章一章购买,如果不喜欢不想看不至于浪费钱。本文是作者第一篇文,又因为写太长,会出现剧情人设逻辑上的问题,请谨慎购买。] 阅读指南: 1、不是替身文!1v1,双洁,结局he,微群像。 2、后面有一点强制爱,但不多。本文剧情流,感情线相对偏少。 3、攻在第八章 才改名为房冥,前面都是以厉台的名字出现,样貌也在第八章才会用他自己的。厉台是厉台,房冥是房冥,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受一直喜欢的也是攻,没有白月光然后变心这种剧情。攻受身心都只有彼此。 4、文案中写到友人因童怀而死,是误会,后面会交代。并没有用一个人的死换来爱情这样的狗血剧情。 内容标签: 强强 灵异神怪 都市异闻 异闻传说 玄学 he 主角视角童怀互动房冥 一句话简介:论养错疯批恶鬼的有多惨? 立意:和平来之不易,守护职责之重。 第1章 本应该燥热黏腻的夜晚却在此时阴冷至极。鬼门大开,阴物来时也带来阴气让夜晚变得凉爽,空气中满是烧纸钱的烟熏味。 道路上无一个行人,只有急急忙忙的阴影在暗处畅快游行,太阳未出,阴物还没走完。他好似听到了暗处的阴物正在攀比着从自家拿到的钱数,还有一些对他好奇的停下来驻足观看。 想着气不打一处来,他身为预备灵师,根本不需要和灵调处一起行动的,灵阁突然来这么一出都让他怀疑是不是三域间大战要爆发了。 三域分别是亡灵域、生人域和异怪域。亡灵域是鬼族的地盘,枉死城是亡灵域中鬼族聚集地。生人域则是人类地盘,也就是普通人所说的人间,理所当然,剩下的异怪域是妖族的。 三域相通却不可随意走动,各类种族只可待在相关域界,除了灵师。 三域总共有五大灵师,每个灵师掌管一域,任职灵调处,剩余两位则为预备灵师人选,准确来说只有任职的才能够叫灵师,候选人只能被称为灵媒。三域规则中规定灵媒可以行动自由,可不跟灵调处一起行动,三域各个地方都可去,只要在三年内完成历练就行。 灵师也很自由,只是他们有一个深入骨髓的律令——“责任大于一切”,包括他们的生命,遇特殊情况必须无条件牺牲一切。灵师还需要无条件保护候选人,只为能留住新鲜血液。灵调处灵师死亡,一般都是灵媒自动补上其职位,又重新选择新的候选人。 只是现在亡灵域灵调处没了,三域关系越来越紧张,根本无人能够插手。 身为灵媒的满白还开心着可以自由行动,不用受灵调处约束,历练的正开心,就被灵阁召回并以他独自外出任务担忧其安全为借口将他派遣到了生人域灵调处。 此刻的他怨气满满,脾气也暴躁起来,有股见神杀神,见佛杀佛的怨气。 他提前了半个小时到,整个黑夜中就他手机的一点光亮,按照地址绕来绕去终于找到一处漆黑小巷,位置比较偏僻,离街远。小巷中有一栋红砖古老建筑,墙外有着斑驳的掉皮痕迹,红砖上满是爬山虎,院子种满桃花。 大门前挂着红彤彤的门联。 右边:除鬼除妖解不了感情纠纷 左边:送礼送符不如送姻缘桃花 横批:不是精神病院 潇洒恣意的毛笔字,满白不仔细看还真没看出来这到底写的什么,要字形没有,要押韵没有,要平仄没有,要对仗勉强吧。但看着灵调处门前院子里种满的桃花树,还真是与对联相呼应。 他猜测整个灵调处一定都是单身狗,要不然这么需要桃花干嘛? 灵调处漆黑一片,满白眼神暗暗打量,应该是他来早了人还没有来,只有一阵脚步声在他周围来来往往,不知道是不是那群影子还跟着他。想来也是,鬼节哪个大活人会出来溜达。 随即挪动杂物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满白皱眉看向大门旁一直发出声音的黑暗处,手掌微向上幻化出一黑一白的双煞钺武器,警告道:“就算是鬼节你们在一个灵师面前这么放肆也太过了吧。” 话音刚落,嗡的一声那黑暗处爆燃出巨大火苗照亮整个灵调处前院。 “卧槽,鬼族怎么都这么一惊一乍的!”满白反应不过来被吓到倒退一步,呸呸呸的吐着吃进嘴里的纸钱灰。 镇定下来定睛一看,火盆旁还站着人,其中一个白发苍苍,面貌慈祥儒雅,只是一身不符合他年龄的时髦穿搭看起来很是不协调,格外滑稽,穿着一身牛仔,手里面还拿着一手机,界面是刚刚打开的游戏。 另一个则是个穿着怪异的年轻小伙,满白感受着他们身上的气息,那年轻人竟是一个器灵。 年轻人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纸钱与金元宝,定定的站在那里茫然的看着他,旁边的火盆熊熊燃烧着。仔细一闻还有股汽油味,怪不得火能燃这么猛。 老人看着他问:“你是?” “满白,灵调处新来的灵师。”满白收起手中双煞钺,傲娇的一抬下巴,俯视着眼前两人。 年轻人听完则是将手里面纸钱一次性全丢进火盆,跑进童怀身前,仰着头眨巴亮晶晶的双眼,口无遮拦说:“我们老大还没死呢?怎么就来新灵师了?” 老人快速的上前一掌打在年轻人头上并教训道:“齐雨,我看你是皮痒想被老大揍了。”转而又笑嘻嘻对满白说:“别管他,他对每个新来的都这样好奇,我是乌庸。你应该就是老大说的新来的灵媒满白吧。” “我是灵师,才不是什么灵媒。”满白底气不足的吐吐舌头反驳。 “三域可只剩我们生人域和异怪域两处有灵调处了,生人域灵师可是我们老大童怀,异怪域灵师可是树妖权青,我们灵调处老大活的好好的,异怪域的我也没听说权青出事了?你又任的是哪一个域的灵师”齐雨话语间全是不解,也不客气调侃。 “你……哼!那我也是未来最优秀的灵师。”满白这张嘴尖利得很,这还是头一次遇到被人怼到无法还击的地步,只能愤恨的扭头不理人。 “你能不能成为灵师还是后话呢?”齐雨凉凉反驳。 眼见两人谁也不服输的瞪眼,乌庸赶紧插在中间,又一手打在齐雨头上:“齐雨你给我闭嘴,满白你也别和他计较。” 齐雨碍于乌庸眼神威胁,只能生闷气转身继续去那火盆前烧纸。满白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才不和他计较。”随后看着齐雨往火盆里烧纸房纸质手机乱七八糟的东西,想去凑热闹又不过去,在一边用手指着火盆,“诶,你在烧什么?” 齐雨瞥了一眼满白,幽幽说:“在烧纸钱呢?你看不见吗?” “切,烧了人又拿不到,烧给你吗?”满白嘴欠,他这人一向如此,高傲得很,得饶人处根本不饶人,非得要什么都挣个高低才肯罢休。 他身为灵媒,未来灵师也确实有傲气的资本,他父母都是灵师,虽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任务死去,但荣誉影响着他长大,从小到大还没人能干管得了他。 “你这人嘴怎么这么欠。”齐雨被人一说也是个犟种,他可不是个吃亏的主,立马将袖子撸上手臂,一副要打架的模样冲过去,“有本事我们来打一架,别只会站着说话。” 第2章 两人气势都不弱,满白再次召唤出双煞钺,而齐雨也是身形波动,周遭纸灰飞扬。乌庸在一边又靠近不了:“你们两个先停手,等一下老大出来指定要被罚。” 满白心中非常不快,今天他报道,本就怨气十足,来了灵调处没人来迎接自己就算了居然还遇上一个与自己到处回嘴的同事。 他过去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才不管什么老大会不会出来,况且他才没认什么老大:“出来就出来,我又不归他管,他凭什么管我。” 手一伸,双煞钺裹挟着空中纸灰顿时飞向齐雨所在地,两人间气息变得激荡,在齐雨要接招反击时,双煞钺被一快得看不清的东西击回满白手中。 “满白,我不会管你,但也请你遵守灵调处规矩,灵调处禁止私自斗殴,想要打架请去地下打斗场。”一道毫无波澜,冷淡的声音从身后想起,那声音仔细品味还带着面对熊孩子时的点不耐烦和无可奈何。 满白手指紧紧捏着武器,转身想看看到底是谁阻了他的攻击,门口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人。 来人身穿黑色长款风衣,腰间系着双层黑色腰带,脖颈接近耳后的位置隐隐约约漏出一丝红色,他看不太清楚,但看起来像极了三只飞鸟,还被锁链贯穿起来。 这人手里拿着一柄环首短匕首,环首位置套在食指一圈又一圈的转动着,身材高挑,腰间双层腰带将他比例很好的展示出来。浓眉,淡漠疏离,眼窝深邃,那双微翘的狐狸眼只是抬眼看了满白一下,狐狸眼并没有狡诈,反而是多情。 满白想要骂出口的话被那一眼压制住,他觉得自己是打不过这人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好汉不吃眼前亏。 收起手中武器,满白决定不动手为好,但还是有点不服:“你就是这里的灵师童怀” 童怀一眼不留给他,转身就要进去,似又想到什么,微侧头留给仨人一个侧脸,挺拔的鼻翼优越的展示在他面前:“乌庸,带新人去见见同事。然后带着齐雨和他来打斗场找我。” 话一出,乌庸想要劝阻,被男人抬手打断。满白看乌庸担忧神色以及齐雨看他兴奋的目光呆愣一瞬。 心中暗想:打斗场,这是真不管我了?还支持我和这叫什么齐雨的打一架。 乌庸:“明白,老大。” 齐雨放下狠话跟着童怀离开:“我在打斗场等你,谁不来谁孙子。” 满白:“你等着,等我认识完人就来。哼!” —— 乌庸摇摇头领着人进去,等走进空空荡荡的屋子以及摇摇晃晃发出恐怖摩擦声音的灯。 “其他人呢?”满白不解。 “他们都在自己办公室待着呢。我带你去见见他们。” 乌庸带着他走到了地下室,里面黑暗无光,鬼气阴冷,还有淡淡的血腥味。乌庸在门上敲了一下没等里面的人回话就打开厚重的铁门,更加厚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满白掩住鼻子看向里面,还好开着昏暗的绿色台灯,视线不至于受限眼前短距离,台灯上面布满灰尘,样式像极民国时期的装饰。 装着一些器官的瓶瓶罐罐摆满物架,整个地下室中央还有一个手术台,手术台上方有一穿着复古的人居然正在悬梁自尽。身上还插满了电击装置,仿佛就怕吊不死加一层保险点击死。 他赶紧再一次召唤出双煞钺快速投掷过去将白绫隔断,然后一个跨步飞跃接住下落的人,整个过程动作流利畅通,摸着人胸膛已经毫无起伏。 死啦?他来第一天就有同事上吊死啦?这工作得多致郁啊! 看着什么反应也没有的乌庸,满白吼道:“快来救他啊!你们医生是谁?” “医生在你怀里抱着呢。” 满白:“……” “是谁这么大胆子打扰我实验” 刚刚奄奄一息的人突然睁眼骂骂咧咧爬起来将他推开,满白一屁股坐在地上茫然看着生龙活虎的人。 乌庸提醒着那人:“苍年,这是我们新来同事,是一个灵媒,叫满白。” 苍年翻脸比翻书还快,立马换上殷勤的笑:“未来老大来来来,你怎么坐地上了。我扶你起来,我亲自搀扶你起来。” 满白身为灵媒,如果童怀死的早,确实是有可能成为他们老大,但这也太殷勤了吧,他皱眉甩开来扶的手。 “我自己会起来。” 乌庸憋红了脸,强忍着笑意来解围,边推着满白往外走边解释:“满白,他是不会有事。苍年就是老怪物一个,不老不死,也没有痛觉,受伤也会自己快速痊愈。他可是我们处的御用邪医,他这情况可能是又开始琢磨他那本一万种死法的书了,以后还有你受多,不要大惊小怪。我带你再去认识认识其他人。” 满白心惊肉跳的往外走去还不忘在回头看看苍年如何,没想到苍年赔着一副笑。 满白耳力还不错,走到后院前还依稀听到苍年自言自语抱怨的声音:“真是的,都不提醒我一下,要是未来领导记恨上我了,将来扣我工资怎么办!” 他疑惑望向乌庸:“苍年不怕死却怕被扣工资” 乌庸被这突如其来的发问搞得一愣,随即摸着自己长白的胡须老神在在的说:“他不怕死,但是他怕没钱研究一万种死法。他最怕没钱给他花费研究。” 满白心中都快骂出声来,刚刚真是吓到人了。 乌庸站在什么也看不见的后花园大喊道:“姑娘,出来见领导了!” 满白感觉到乌庸这一喊周围每个地方都发出流动的黏腻声,不像液体。那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聚集在两人面前,是一摊泥巴,灵活的如水流涌动,聚集成一位颇为腼腆的男孩。男孩肩上还有一只老鼠。 是个泥怪,原来生人域灵调处也有妖族的人。还以为只有异怪域才有。 男孩腼腆害羞问好:“你好!我……我是李……李仁。我……我我……” 磕磕绊绊的介绍许久也冒不出来一句话。 “你别急,慢慢说。”满白看的费力,别扭安慰道。但他发现他越安慰人越讲不出来。 乌庸及时开口解救:“这是李仁,听起特别像女人,所有我们都叫他姑娘,他比较害羞。但侦查追踪在我们之中是最强的。” 李仁红着脸,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表示认可这个介绍。 这时一个身穿白色皮草加红色长裙的女人走了进来,一头及腰长大波浪红发极其显眼,鲜艳至极,周身配饰皆是以黑色玫瑰打扮。手中捧着一本成语书。 十足的妩媚,十足的高傲,还十足的爱看书,手里面到现在都捧着书本,说着就要伸手捏人脸:“哟!小白脸啊,你好,我是风姬。欢迎来到寒舍,不,应该是寒灵调处!” 满白、乌庸、李仁:“……” “风姬,正常说话!”乌庸无奈调侃道。 “你才是小白脸。”满白气呼呼的脸颊肉颤抖起来,十几岁的年纪正是叛逆的时候,也不给风姬捏他脸。 “你别生气,风姬刚刚学习人类知识没几年,话说的还不太利索,总是爱胡言乱语。”和事佬乌庸上线。 满白却察觉出一丝不对劲,警惕的盯着风姬,手放到了腰间放匕首处,语气冷冷反问:“你是鬼族” 虽是问,但他很确定面前女人就是鬼族,她身上的气息他在熟悉不过。身为灵媒,他对各族人士气息了如指掌。 风姬刚刚笑容满面的脸变得僵硬,垂眸不挣扎的回答:“嗯,鬼族。” “灵师,灵阁知道” 刚刚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利索的李仁在此刻却一口气不停顿紧张解释:“知道的知道的,风姬是鬼族,但她并没有伤害任何人,她管理着书阁,可是一个百事通,灵调处不能没有她的,她不能走。” “切,我才不多管闲事,还有姑娘你,怎么这时候说话就不卡壳了”满白生气回嘴,怎么搞得他就像一来就要赶走同事的坏人一样。 “不不……不是,我我……我……”李仁又开始紧张到话说不利索了。 满白瞬间失笑,逗人真好玩。他大概了解了,不老不死爱研究死法的苍年是医生,害羞局促的泥怪李仁是侦探追踪员,爱看书的鬼族人风姬是书阁管理员,而刚刚那个一身正气正眼不带看他的是灵师童怀。 满白看向乌庸:“他们我都知道了,还没问那您和齐雨是负责什么的” “我们齐雨是器灵你可能已经看出来了,他原身是灵调处大门前的镜子,负责镇守灵调处,通俗来讲就是守家的。我嘛?嘿嘿,我就是一个神棍。” 那不就是混吃混喝的?满白心中吐槽,但又没说出来。 这几个人还真是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啊!守卫齐雨,医师苍年,追踪李仁,信息风姬,战士灵师,还有一个混吃混喝的神棍。都快组成个游戏团队了。 满白:“呵,还以为多厉害呢?没想到居然就是个看门的器灵,看我不收拾他。” 第3章 —— 几人一听新来的人一来就与齐雨闹了矛盾,约架打斗场,白给戏没人不愿意看的,纷纷激动的跑去看热闹,叽叽喳喳一到那里,看到童怀也在立马静声。 打斗场是在苍年地下医疗室旁边的位置,空间挺大,除了训练健身器材,还有拳击擂台。 满白看着那好看的男人轻微抬下巴,示意两人站上擂台:“满白,齐雨。你们不是要打吗?三局两胜,我做裁判,分不出输赢就给我一直打。不可用武器,不可用能量,只能肉搏。” 满白和齐雨撮着双手,跃跃欲试,二人一站上擂台就攻势颇猛的向对方袭去,拳拳到肉,两人越大越兴奋,观战的倒是冷静,只要是一个是老同事,一个是新同事,不知道应该为谁喝彩,只能全部选择沉默观战。 满白感觉自己脸上已经青紫,看着自己明明是有胜利希望的,可是总是一个躲避就被压制。 他们分不出胜负,因为他们实力相当,两人之间差距太小,谁也奈何不了谁。 两人精疲力竭,累到躺在擂台之上,喘着粗气。 “还没有分出胜负,我让你们停下来了吗?给我继续。”童怀直挺挺的站着观战,其余观战的人都已经坐在地上他却没有移动一点位置,站的笔直,八风不动。 语气不急不徐,但满白听着就知道这人生气了。 “老大,要不让他们休息一下”乌庸虽上了年纪,但心却不老,看他那一身时髦的打扮就知道,他已经在一边打了三把游戏,两人胜负还没分出来,他只想早点下班回去休息。 “给我继续,分出胜负才可休息。”童怀看都不看他人一眼,坚持道。 两人谁也不想输给对方,截至力气都没了还在缓慢出招。 “老大,我错了。能不能不要再比了?”先是齐雨败下阵来。 “你呢?”童怀看向满白,瞒白虽然嘴硬,但这次是真累的不行,他又不是机器人,怎么可能一直打下去,自己实力又与齐雨相差不大,胜负难分。 满白摇摇头表示不想再打。 “可以,那你们就牵着对方双手,互相对对方说一千句道歉吧。” 打架两人震惊不已,观战几人幸灾乐祸:“啊” 第2章 “厉台”男人站在黑暗中,两边全是低矮的房屋,黑暗将男人脸模糊,两边古屋高高悬挂的红灯笼骤然点燃,将四周照亮成红色。 童怀的脚像是灌满水泥,站在原地不知多久,水泥早已干硬,拉扯感让他无法动作,只能颤抖着全身勾着手摸向男人。 “童怀,你不是说要一起行动吗?走啊,愣着干嘛?”厉台笑着招呼他跟上。 周遭黑暗涌动着褪去,杂乱的纸张有生命般慢慢自动裹成一个又一个纸扎人,他被困在原地挣扎不得。 “桀桀桀!” 幽灵刺耳的笑声在身后回声不停。 陪葬用的金童玉女纸扎人像是有生命一般,两颊红彤彤的脸蛋染上了情绪,睁得老大的眼睛瞪得像煮熟的白色鸡蛋点上一点黑,直勾勾看着他,嘴唇拉大到耳朵旁对咧嘴笑让人背后一阵发寒。 金童玉女热情的向他涌动而来,快到能听见风声的速度划破宁静,纸人须臾已来到他身前。 为什么动不了,动不了,他根本动不了。 厉台呢? “跑啊!” 厉台霎时出现,拉着他的手快速奔跑,他脚下的束缚消失不见。 “回家去吧。” 手上拉扯没了,巨大的推力落在他的后背肩胛骨,身后的声音听着居然是欣慰。 还未来得及站起来,厉台撕心裂肺的喊叫惊得他难以控制的回头,余光只瞥见无数纸扎人将厉台包围得一丝不漏。温热的血液如雨滴一点一点落在眼睑。 童怀眨眨眼,血色染红双眼,茫然的擦去眼睛上的一点红:“厉台?” 还没看清,画面一转,躯体被啃得残破,满身血迹的厉台向他爬来:“跑啊!快跑啊!” 童怀终于看清,纸扎人咀嚼皮肉的嗝吱声让他身体惊颤,窜过去拉住厉台的手将其往外扯,想要离开已经被血液染红的纸人,痛苦又凄厉的声音炸破耳膜,力气不敌,只能眼睁睁看着人被吞噬,无尽的绝望笼罩下来。 “老大” 躺椅上痉挛颤抖的人一身冷汗惊醒过来,只是快速睁开双眼,并未有坐起来等激烈动作,呆愣的坐着,除了稍微粗喘的呼吸,水光的眼神昭示着他的不安。 看着四周,哪来的黑暗,天光大亮,自己身处灵调处后花园。 又是这样! 童怀自言自语起来:“果然还是不能睡了超过四个小时,容易噩梦。” 自从厉台在任务中意外死亡,他接任灵调处后就没有一天好好休息过,每次他睡觉一超过四个小时就会噩梦不断,即使放假也没办法完全放松。 “老……老大” “李仁抱歉,占用了你的躺椅。” 后花园最爱来的是李仁,他是泥怪,很喜欢躲在满是泥土的地方,花园中种满玫瑰花,李仁没事就喜欢带着自己的宠物老鼠丢丢给花松土。 童怀头痛欲裂,摇晃着满是浆糊的脑袋,颤颤巍巍站起来让座。随意抹着脸颊与耳后冷汗,扶额低垂着头,整个人散发出阴郁的潮湿气息。 李仁性格本就怯儒,结结巴巴的解释,生怕得罪童怀:“不是,是……是有案子。苍年已经先一步去了。” “哪里?” “蝴蝶画廊。” “什么时候出的事” “报案人说他今早七点开门才看到的,具体死亡时间还不知道。”李仁平常交谈一句话半天都说不利索,但是一谈案子就能够不口吃的讲清。 童怀抄起椅子上黑色长风衣往身上套,腰间选择了一条双层金色腰带系着,拿过环首匕首——干令,插入腰间,依靠风衣与腰带固定与遮挡,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索。 刚刚睡醒的模糊散去,眼底清明,道:“边走边说。” 满白抬着一碗泡面吸溜一口,听有案子泡面都不吃了,顺手扔给旁边的齐雨:“喂,有案子我也要去。” 童怀非常不满意这样的称呼,这死孩子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礼貌都不懂。但是又没办法,局势不明,灵媒单独外出执行任务确实太过危险,灵阁将人塞他这里他也只能受着,谁让他不是灵阁的人。 只是越看越来气,寻思着他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塞人也不塞一个脾气好一点的,来了这么一个毒舌,真不知道哪天他就忍不住先把人孩子给揍了。 不过想想他比权青好一点,至少他这里只来一个人,权青那里可是去了两个,有他受的。 童怀转过以犀利的眼神警告让人闭嘴,不理会人叽叽喳喳的吵闹,直接忽略上车。 “等等我,老大,我也要去。”满白不服也知道刚刚讲错话了,为了能去现场,连忙改口追出去。 三人驱车到蝴蝶画廊附近,并没有直接赶往现场,苍年已经先一步去了,需要一点时间进行尸检,查看是否属于他们能管的案子。 路上车速开的飞快,达到蝴蝶画廊附近童怀和李仁却悠哉悠哉去了一家生煎包铺子,大喇喇的就悠闲自得的坐下,丝毫不慌张案子如何,反而就像已经退休享福的老大爷老大妈,自在的吃起生煎包。 满白歪着头震惊的说不出话,指着两人结结巴巴开骂:“不是,你们怎么坐下来了?快走呀!不是要去查案吗?人死者等着我们,你们怎么能就这样安心的坐下来吃早餐的” 童怀撇了他一眼,无语的继续吃东西:“急什么?你现在去也不能就抓到凶手,而且苍年需要时间尸检过后才知道这案子到底归不归我们灵调处负责。” 话毕,他咬了一口酥脆的生煎包,浓郁汤汁勾得满白也坐了下来。 见人刚刚坐下,童怀坏心眼道:“走了,不是要查案子吗?别给他们等急了。” 满白气愤发飙,称呼也顾不上:“童怀,你就是故意的!” “要么叫童哥,要么叫老大,别没大没小的。”童怀吃着生煎包边上车。 两地不远,十分钟都不到的路程,已经有不少警车停在画廊前,这画廊不愧是叫蝴蝶画廊,整栋建筑是一个巨大的蝴蝶形状,微微倾斜,像蝴蝶展翅高飞。 警察正在拉警戒线,三人并排大步向门口走去,再加上满白抬头挺胸模样,还挺像找茬的。 “唉,闲杂人等不能进入,请往后退。” 童怀从风衣口袋中掏出证件,拦他们小警员大概没听过他们,将证件又扔回来。 “证是假的就算了,还给警察看,不怕被抓起来吗?给我走走走。” 童怀无话可说,直接气笑了:“我看起来这么像骗子你给我好好看看这证件上盖的章是不是真的” 其实也无怪乎这些人不认识他们。灵调处是很特殊的存在,多久也不会出现一次有关灵异事件的案子,只有少部分听说过,更别说见到过。 第4章 一般都是他们知道案子涉及亲自去现场的,要么就是上级通知。他们身份特殊,不对外公布,更是少于露面人前。其中灵调处处理一些重大案件或者神秘案子。 他们不归任何公安管理,直属于灵阁派遣管理,除了灵阁,没人能够管理他们。 争执不下时,里面走出以为职位不低的人一边道歉一边将人迎了进去,说是刑警队长。 “路上刚买的热乎生煎包,来点”童怀将手中吃食递过去。他其实一般都懒得废口舌,但是最基本社交规则还是懂的,没办法,身在其位不仅仅是要能力出众,与人周旋也是不能缺失的,但他不喜欢。 “不用不用。”刑警队长微笑着摆手拒绝。 周旋失败,童怀不愿在浪费时间,直接道:“那直接说说情况怎么样吧。” 那人的笑顿时僵住,似乎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般寒暄敷衍,直接进入工作的人,那刑警队长望着眼前人,年纪不大,也没有穿相关服装,一副冷心冷情的样子,二十多的年纪就已经有股老成的气味。 刑警队长也不在纠结,直截了当说明情况:“报案人是最近办画展的画家,他一大早来画廊准备画展事宜,没想到一来就看见死人了。这条街全是艺术展厅之类的,不是居民区,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进来的,锁是上着的,也没有撬动痕迹。” “锁没被动那他怎么进去的”满白好奇插嘴。 “那报案人呢?”童怀瞅了一眼与他同时发声的满白,让人安静。 “正在那边接受问询。” 顺着刑警队长手指的地方,一个长发及肩的男人很是不耐烦的正在讲话,讲话中脚还无意识的变换支撑自己身体。 童怀:“那还有什么奇怪的吗?” 刑警队长思考了片刻,犹犹豫豫想要不要说,但最后还是选择一一告知:“画廊到了晚上会一直有敲击声响,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异常” 进入建筑才看清楚,整个蝴蝶建筑被区分为两个部分,右边为展厅,里面呈列着各类展品绘画。左边童怀看不见,被上了锁,从外面瞧,蝴蝶外形是标准的现代化建筑,办画展的右边也是同系列的白色现代化建筑,可是左边完全不同,虽然只看得见外面锁着的大门,但那大门却是深红色木质门,门上还挂有两个门环。 “门口是什么?”童怀眼神示意刑警队长向左边看去。 “不太清楚,但听说是一个剧院。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荒废了十多年,就被上了锁。我们的人查过,门锁没有异状,而且那锁质量还挺好,我们用各种方法都没能打开。我们还是先去现场看看。” 童怀点点头表示了解,手插着衣服兜子就往右边展厅去,里面只有几位警察以及提前到达的苍年正在检查。 童怀深深望了红色木门一眼,便放弃纠结,进了展厅正中央,有一块巨大的木板,很像画板,但尺寸却是大很多,画板上有一具男尸,被粗大的钉子死死钉在画板上,呈现一个大字,鲜血四溅,在画板上留下血液流动痕迹与血点。他像一个任人摆布的布偶,双眼被挖去,黑色空洞像黑洞漩涡。 “苍年,接着。”童怀将被刑警队长拒绝的生煎包抛向半蹲着正脱手套的人。 “老大,你这关怀下属还不如给我涨工资。” 童怀站定在距离尸体不足一米的地方打量:“不吃给我。” “吃吃吃。” 童怀:“这人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 “晚上四点左右。”苍年递了一副手套给他。 童怀戴上手套查看着尸体,死状是很凄惨。 “有没有什么其他发现”童怀也不点明,至于这发现那就是心照不宣的有关于灵异的地方。 “尸体阴气很重,探测手环显示能量是水能量,但是很微弱,需要进一步精确测量定性。但应该是我们的案子没跑了,还有,在画板下面有东西。这位同事,要不先把尸体取下来。”苍年对刑警建议道。 刑警遣了几人将钉子取下来,画板下方漏出真面目。 只见原木色画板中央手掌大小的正方形内,有着一幅画,那画是简笔画,像极了火柴人那样。 那画惊奇不在绘画技巧,而是在于那画居然会动,画里一个简笔小孩正在一点一点将人眼珠挖出来,并一口一口吃掉。 除了灵调处几人眉头紧皱,其余人皆是目瞪口呆。 “这是……在演示被害人怎么死的”刑警队长惊奇连连后退。 童怀上手摸了摸,是被火烙上去的,摸上去画面内容并没有被打扰,还在一遍又一遍重复杀人取眼珠动作,仿佛有一层膜隔绝开,他瞬间变得严肃对还在震惊的刑警队长道:“这案子就交给灵调处吧。” 转过身来,继续对苍年说:“你先尸体抬回灵调处,并且明天晚上给出详细的尸检报告。” 苍年啃着生煎包,丝毫不在意尸体反胃情况,而且他们案件特殊,也没有不能在案发现场吃东西的规定,吃完立马就拿了个尸袋装尸体。 童怀继续对刑警队长说:“这个案子涉及一些无法告知事件,你们可以暂时撤离现场,交给我们就好。” 刑警队长虽然有些疑惑,但看到童怀的证件和他们专业的处理方式,还是选择信任他们:“那就多谢了。” 童怀点了点头,又对李仁和满白交代:“晚上我要留在这里过夜,探查刚刚刑警所说的敲击声到底怎么回事儿,满白你留下来和我一起,李仁和苍年先把尸体运回去,然后跟着报案人探查情况。” 死亡时间是晚上四点左右,锁完好无损,以及那奇怪的敲击声,都不能让他就这样回去安睡,反正自己一天就睡四个小时,对于他来说睡不睡已经没什么区别,还不如留下来。 “凭什么他能回去,我就要留下来熬夜”满白不满,声音也大了很多。 “你历练还差四个案子才满,你想放弃成为灵师我不阻止你,你可以现在就回去。还有,李仁更擅长追踪,你让他留下来谁去查报案人排除嫌疑你是不是讨揍啊!”童怀被这祖宗整得心焦气躁,才来没多久已经不知道顶嘴多少回,生气的高高抬手就要揍,却又缓慢放下。 “哼,留下来就留下来。”满白骂骂咧咧跑走。 夜幕降临,画廊四周都是玻璃门,画廊内内只剩下童怀和满白,他们准备彻夜守候,揪出那敲击声到底怎么回事儿。 童怀坐在展厅的一角,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幅画。随着夜色的加深,画中的小孩动作似乎变得更加急促,仿佛在预示着什么即将发生的事情。 童怀立马站起来查看情况。 不,不是急促,是害怕,白天画中小孩还是不疾不徐,甚至感觉很是怡然自得的挑衅他们,可是现在那小孩变得有点狂躁,动作变得快速。 就在接近凌晨四点的时候,突然响起一阵又一阵敲击声,像是拐杖敲击着木桌,所有的灯光开始闪烁不定。 童怀立刻警觉起来,仔细聆听,敲击声并不在画展厅,而是左边那道封闭大门后的剧院传来的。 他低声对满白说:“你在这儿等我,我先去看看。” 童怀从腰间抽出干令紧握手中,打开展厅大门向剧院走去,越近声音越清晰,手刚要触及大门。 突然,画板上的画开始剧烈震动,直接一整块的啪的一声向后倒在地上,那个简笔画的小孩仿佛要从画中跳出来一样。 童怀动作被打断,顾不上剧院动静,迅速返回,却看到满白早已经昏睡过去,他立刻用手中的干令刺穿画板,一股奇异的能量波动从画板传递到手掌,他手被电的发麻,震动渐渐平息下来。 “满白满白!”推搡着昏倒在地的人,怎么也叫不醒。 寂静只不过三秒,童怀眼睁睁的看着红色木门上的铁链瞬间爆炸般碎成多块,大门发出滞涩的吱呀声缓缓打开。 阴测测的低沉男性嗓音勾着人: “阿怀,你怎么不进来” 第3章 熟悉的声音让童怀一下就确认那是厉台的嗓音,只是厉台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绝对不可能。 童怀深呼吸,稳了稳心神,握紧手中的匕首,迈步走进了黑暗无光的剧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与潮湿的味道,呛人的灰尘被落下的脚步扬起灰尘。他的心跳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每一下都重重地敲击在他的胸腔上。 剧院内部空旷而幽深,一排排椅子静置不动,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响。他的视线逐渐适应了这里的黑暗,能够模糊地辨认出一些轮廓。 剧院舞台上,似乎有一个人影在走动,待走近,月光斜斜打在那人苍白脸上,那身影的轮廓与厉台惊人地相似。 童怀并未放松警惕,但他忍不住震惊的停顿,哑着嗓子喊:“厉台” 童怀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既期待又害怕,但更多的是警惕。他慢慢地靠近舞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那未知的存在。 第5章 随着距离的缩短,他终于能够看清楚那人影的面容——那确实是厉台,至少在面貌上与他记忆中的厉台一模一样。 只是头发居然变成了耄耋老人白发,甚至头发长到腰间,配上苍白的面容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邪魅。 厉台生前性格温润,而眼前像极了厉台的人则是一副狂傲不羁的蔑视,眼中调侃、不屑、好奇、窥探都有。 童怀停在了舞台边缘,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厉台?” 那人一动不动站在舞台中央,只是勾着唇角望着他笑,笑声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凄凉和哀怨。童怀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他知道这绝不可能是真正的厉台,早就已经死亡的人怎么可能会出现,他亲眼目睹厉台的死亡。 “阿怀,看见我你不高兴吗?”厉台向他走了三步,笑容极其诡异,意味深长看了一眼他抑制不住抖动的手。 童怀被那笑和亲近感搞得心神大动,怒吼道:“你不可能是厉台,灵师无魂,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厉台,要不你凑近了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他。”那人又乐呵呵的模样刺痛童怀神经。 真是让人生气的面孔,特别是那玩世不恭的笑容跟本就不可能出现在厉台脸上。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走上舞台,一探究竟。就在他即将踏上舞台的那一刻,剧院内的灯光突然爆开来,伴随着舞台酒红色幕布飘荡起来。 童怀没有后退,他走上舞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个与厉台相似的人影。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及的那一刻,那人影突然消失了,只留下一阵风吹幕布的回音在剧院中回荡。 后背顿时感到阴冷,右耳侧面湿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落在耳后红色三鸟纹身上,他感觉到有一只无形的手顺着耳廓抚摸至纹身处,冰冰凉凉酥麻干刺激他痉挛颤栗,紧握手中匕首想要回击却又怕那人如果真的是厉台怎么办。 那人似乎看出来他的犹豫,冰凉柔软的发现触碰到他敏感耳廓,浅浅笑出声。 “阿怀,你扭头看看我的脸到底是不是你所想的那人” 童怀被他一副调戏话语激得气急败坏,旋身将手中匕首送了出去,风衣随着动作发出猎猎声响,看准时机弯腰低头横扫身后位置,却被那人躲开。 白发人还在继续挑衅:“我好不容易才回来,你就是这样迎接我的” 说完人瞬间不见,“阿怀,你不想我吗?怎么能对我动手,你舍得” 那语气中满是委屈撒娇的口吻,听得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寻着声音看去,那人居然站在舞台前方的废弃椅子上,笑呵呵看着他。 这人到底是谁?不管是谁都激怒了他,他绝不会放过。 “给我闭嘴,在一个灵师面前装神弄鬼,我看你是找死。” 童怀将手中匕首奋力一掷,本没打算一击击中那人,只想让人闭嘴,出乎他意料的是匕首正中心脏,那人顶着厉台模样,带着阴森森的笑不躲不避,什么动静也没有,这人并未消散。 “不可能,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他。” 童怀双脚发软,连连后退,身上杀气腾腾的气势片刻散尽,变得萎靡,难以置信,左眼流下一滴泪。 “我走了,下次再来找你玩。”那人并没有生气,拔出插在心脏处的匕首投掷给童怀,他没接住,干令落在舞台上发出清脆响声,打破他的质疑。 “厉台!别走。” 他环绕四周,哪还有厉台身影,只余他一人站在舞台中央,寂静与怀疑将他淹没。 ——— 童怀将满白扛回灵调处,他没有理会任何人的询问,只是默默地将满白带回了住处,然后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反锁了门。 办公室内,童怀坐在桌前,他的眼神空洞,思绪却如同潮水般汹涌,那个与厉台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那熟悉又陌生的相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的同事们都在忙碌着,而童怀却仿佛与世隔绝。 面前摆放着那把他使用多年的匕首——干令,是一柄环首匕首,上面布满凹陷花纹,那花纹是咒术,匕首伤人,人只会受点皮肉伤,与普通刀具无异。可如果匕首伤到鬼族人或者生人死后魂魄,那他们必死无疑,会一点点消散为烟尘彻底死亡。 厉台死了,他亲眼所见。可这其中多了很多矛盾的地方,灵师死后是不可能有魂的,这是灵师的诅咒。 那他看见的人是谁? 他开始自言自语:“你到底是谁?” 他起初以为那人是鬼族假扮的,当匕首刺进那人心脏却没有消散时,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是我的幻觉吗” 童怀摸向耳后纹身,哪里仿佛还存在那阴冷的气息和冰凉的触摸,冷到他无所适从,只能怀疑自己,怀疑厉台是不是真的死了。 满白从昏迷中醒来,看着灵调处的环境,他茫然的看着熟悉的灵调处众人正在摸鱼,乌庸这个网瘾老人在打游戏,风姬正在看书,齐雨在数他收集的瓶盖,苍年不在肯定在他地下医疗室研究死法。 “我不是应该在画廊吗?怎么突然回到了这里?童怀在哪里?”满白连珠炮般地发出三个疑问,但周围没有一个人回应他。各自忙碌着,仿佛他的疑问只是空气中飘过的尘埃。 乌庸正沉浸在电子游戏的世界里,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似乎在咒骂着对手的无能。他的情绪随着游戏的高潮起伏,却在最激动的时刻,手机突然被夺走。 “齐雨,你又来捣乱……哦,满白?快把手机还给我,我马上就要赢得比赛了。”乌庸焦急地叫道。 “你在守夜时突然昏倒了,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是老大一大早把你背回来的。”齐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显然对满白的突然昏倒感到好笑。 他们俩上次因为一点小事被童怀惩罚,被迫手牵手互相道歉,从那以后,两人相处都变得格外平心静气,生怕再次触怒童怀被罚。 满白心中充满了对事情经过的好奇,他随手将手机抛回给乌庸,然后急匆匆地冲向童怀的办公室。 乌庸在身后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满白,都是你!我这下挂机了,肯定会被举报的!你这是在摧毁我成为国服第一的梦想啊。” “总共就五个等级,你玩了这么久还是停留在初级,已经没有退步的空间了。”满白一边跑一边调侃,话语中带着一丝玩笑。 站在童怀办公室外,满白大声问道:“童怀,发生了什么事?我是怎么回来的?凶手抓到了吗?” 他的声音打断了童怀的沉思。童怀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走到门前,打开了门。满白看到童怀脸上的疲惫和困惑,不由得愣住了。 “满白,进来吧,我有些问题要问你。”童怀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满白踏入办公室,眼神中带着疑惑和不解,直勾勾地盯着童怀:“童怀,你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昏迷,还被你带回来了?” 童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抛出了自己的问题:“满白,灵师死后真的无魂吗?” 满白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一愣,他有些不悦地回答:“当然没有,这不是成为灵师时就已经知道的事实吗?” 童怀紧追不舍:“如果我死了,你却看见我再一次出现,这有可能吗?” 在灵调处,只有满白和他身份特殊,也只有他们知道其中不同,一个是灵媒,一个是灵师。童怀不得不怀疑,厉台的出现是否只是自己的错觉,或是他遗漏了某些重要的事情。 满白的思绪一时转不过弯来,脑回路清奇说:“你要死了?那我就能成为灵师了?” “告诉我有没有可能。”童怀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不可能,灵师无魂,死后再现,这事儿我小时候倒是听我爸妈,还有我外公都说过,但我忘了具体是怎么回事。”满白挠了挠头,显得有些尴尬。 童怀仿佛找到了释放内心压抑情绪的出口,他迫切地说:“我需要你去弄清楚,灵师死后如果真的再次出现,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满白有些不情愿:“凭什么?我自己的历练任务还没完成呢。” “如果查到了,我把它算作你的一个案子,这次画廊的案子也算你历练成功,这样你就只剩下两个案子了。”童怀抛出了诱惑。 满白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的能力早已足够,只是被那灵媒必须完成二十个案子历练的死板规定束缚,这让他感到无比烦恼。现在有机会减轻负担,他自然不会放过。 “我这就去问我外公。”满白说着,转身就要跑出去。 童怀看着他的背影,补充道:“顺便,把苍年也叫进来。” 满白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童怀则静静地站在那里。 —— 苍年进来时,童怀眼睛正一瞬不动的瞧着桌上匕首,看向门口,苍年顶着炸毛头发,脖颈上血呼呼的,一条细长的红丝线围绕着脖子,满脸都是紫青色。 第6章 “你今天是研究了电击、上吊和毒药相加的死法” 他实在不理解苍年为什么那么执着于研究一万种死法的书。他刚进入灵调处时,每天都被苍年稀奇古怪的意外搞得心脏骤停。 后来知道他活了上万年,不老不死,活够了也没有办法求死时他好像就明白苍年为什么那么执着研究各种死法。 有时候死亡才是最好的选择。 “老大,满白说你找我”苍年这人每次见到都是笑呵呵,很像慈祥的老人,也只有这点才符合他年纪了,要不是他知道这人年纪,第一次见都会以为这是一个稍微老成的二十几岁年轻人。 “你是医师,当时厉台死后后续是不是你处理的” “是,厉处长的后事都是我一手操办的,只是可惜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入土为安。”苍年惋惜道。 童怀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紧握着桌角,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什么意思?不是你一手操办的后事吗?我在木塔下也看到了厉台的牌位了的。” “我们的木塔下只是个衣冠冢而已。当时灵阁来人说要把尸体带走,调查厉处真正死因。那段时间老大你也正在接受调查,还没有任职,我以为你早就知道的。” 每个灵调处地下有一个倒立的木塔,上面挂着无数铃铛,那是属于灵师的祠堂,每死一位灵师就会在木塔檐角挂一枚铃铛。童怀在任职第一天就已经去祭奠过厉台,只是没想到那只是一个衣冠冢。 “我不知道。”童怀的心中涌起一股怒火,他感到自己被蒙在鼓里,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人告诉他。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那厉台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我去问过,他们说已经安葬在灵阁的木塔下,我也去看过,棺椁好好的葬在木塔下。老大,是出什么事了吗?” 童怀眉头紧锁,他感到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他现在因为画廊的事暂时走不开,也只能等满白消息在看具体下一步要怎么走。 他需要尽快查清画廊案子才有时间想起他的,心中既希望能够再次遇到厉台,也希望不要在遇上。 童怀摇摇头:“你尸检结果如何了?” “我已经检完了,眼睛周围有水能量的痕迹,确实是鬼族人的手笔。” 灵调处尸检与其他尸检完全不同,他们除了检查死法痕迹等等还需要测定是否有其他能量的痕迹。鬼族人人皆有异能,每个人都不同,但他们能量属性属于水能量,而妖族属于木能量,人类也有少部分人拥有异能,人族则属于火能量。 而金系能量和土系能量是至今都没发现的。 —— 童怀整晚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也无法入睡。心中焦急地等待着李仁跟踪报案人的线索。他决定到后花园去,那里种满了玫瑰,他可以躺在椅子上,享受阳光的抚慰,暂时放松紧绷的神经。 当他走进花园,意外地发现李仁的宠物老鼠“丢丢”留在那里,李仁居然没把它带走。童怀轻轻地捡起这只扒着他裤脚的白色小生灵,温柔地问道:“丢丢,你主人怎么没带你一起去调查呢?” 李仁作为泥怪,经常带着丢丢执行任务,他能在关键时刻化作大地泥土,无声无息地跟踪和探查。然而,当遇到棘手的情况时,他就会派丢丢去引路,寻找线索。 “丢丢”李仁突然迅速凝聚,应该是刚完成任务回来,站在潮湿的泥巴上背对着童怀喊。 “他在这儿。”童怀不舍的将手中毛茸茸递过去,直截了当地问:“我让你跟踪那个画家麦宵,有什么发现吗?” 李仁转过身,接过丢丢,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局促和不安:“老大,我跟踪了麦宵一整天,没发现他是鬼族人的迹象。但是……他身边有个小孩子,他经常对那个孩子发脾气。” 童怀的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孩子?” 李仁整理了一下思绪,表情极为愤怒,连口吃都好了很多:“我观察了一整天,发现麦宵情绪非常不稳定,经常无缘无故地对那个小孩子发火,看起来有暴力倾向。” 童怀的童怀的眉头皱得更紧:“暴力倾向?李仁,警戒线已经撤了,今天下午的画展是不是会正常举办?” “嗯,我今天跟麦宵到画廊才回来的,他已经去了。”李仁紧紧抱着丢丢,仿佛这样能给他带来些许安全感。 “你先去休息一下吧。”童怀轻声说,然后抖了抖外套,办公厅走去,那里只有不能走出灵调处的齐雨和忙着打游戏的老年人乌庸。 “满白呢?让他跟我出任务。”童怀问道。 “老大,他不是去查你交代的其他事情了吗?”齐雨咔嚓咔嚓的咬着薄脆薯片,含糊不清提醒。 “只剩你们两个?苍年去哪儿了?”童怀继续问。 “他外出购买大型烘烤箱去了,为他研究下一个死法做准备。” “风姬……” 童怀问都没问完,乌庸打完一把游戏,积极接话:“她刚刚把之前的案子整理清楚,去灵阁交结案报告去了。” “齐雨,你查一下展馆里监控有没有异常的地方。乌庸,你和我出外勤。” 说完不给人拒绝,迈着步子就往车库去,徒留乌庸老胳膊老腿在后面追,还不忘商量:“老大,我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要外出办案啊!” “想要留在灵调处就跟我去,要不然你可以离开。”童怀头也不抬的威胁道。 乌庸妥协追上去,他不是灵调处的人,能留在灵调处可是他求了好久的,想让他离开比他被骂年纪大还生气,可他就吃这一套。 “我去,我去还不行嘛,不要动不动威胁我,怎么留下来这么难” 第4章 黄昏余晖洒在街道上,童怀和乌庸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还未走进画廊,铁器剧烈撞击的响声爆发出来,童怀身体抖了一下,乌庸惶然的抬头向他看来。 疾步进大门,左侧剧院的门敞开着,深渊巨口般朝向人的面门。有一个修理工正在处理门锁,费劲想将长链条的门锁扣上去,拉扯让铁链相撞出声。 “这门一定要锁着吗?”童怀站定看着黑暗无光的剧院中心,幽幽的问。 修理工不知道身后什么时候多了两个人,本能应激,锁链砰然落地。 “吓死我了。”继而佯装淡定,“你们是谁?来这儿参加画展” “我们是警察,你不知道这里刚死了人吗?我们来调查的。”乌庸哥俩好似的搂着人脖子。 修理工看见人终于敢放松抱怨:“知道,就是刚刚才被吓到。听说昨晚这锁了几十年的剧院门突然自己开了,锁直接碎成渣渣,要不是为钱谁愿意来这地方,真邪门。还有,我刚刚进去找个厕所居然发现里面还别有洞天,还有一栋像极了民国时期有钱人住的古堡。” “古堡”童怀抓住关键点。 修理工:“对呀,警察叔叔,你们不知道那房子阴森森的,一进去整个人都冷的发抖,我厕所都没来得及上就赶紧跑出来了。” “知道了。还有我年纪比你小,别叫叔叔,这里的门先不要锁,我们案子还没查完,到时候我会和负责人说明情况的。”童怀严肃地纠正人叫法,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随后冷漠的插兜转弯进了右侧画廊。 画廊中本应熙熙攘攘的观画惊醒没有,此刻空无一人,童怀退后一步,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走错地方:“不是在办画展吗?怎么没有人。” “兴许是知道这里死了人,大家都觉得晦气,就不来了。”乌庸探头探脑往里张望。 童怀和乌庸继续往画展厅里面走去,画廊内部的光线显得有些昏暗,墙上挂着的画作线条看起来极为不协调,在微弱的光线下更显得诡异。 在空旷的画廊中,两人的脚步声回荡着,突然,一阵尖锐的斥责声划破了宁静。童怀和乌庸对视一眼,默契地朝声音的源头走去。 转过一个拐角,眼前是一幕令人气愤的场景,一位面容苦楚的男子正对着一个瘦弱的小男孩大声呵斥。男子大约二十多岁,脸上的苦相与凶相交织,注定着他一生终将不幸。而小孩则显得无助,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年纪,衣服上的污渍,手里提着的装满空瓶子的布袋与男人形成鲜明对比。 “我说过多少次了,别把垃圾带进来!为什么你就是不会听,卖瓶子能赚几个钱。我看你就是个扫把星,毁了我的生活还不够,现在还要毁了我的画展。”男子边说边搓着右手,语气中满是不耐烦。 童怀看过他的调查报告,是麦宵。看来李仁说他脾气不好是真的。 麦宵还在咒骂,似乎要动手,小孩则害怕地往后退,眼中充满了恐惧,一边哭泣一边道歉,试图躲避即将到来的打击。 童怀迅速上前,果断伸手拦住了男子的动作:“在警察面前家暴,你这是自找麻烦。”声音坚定而蔑视。 第7章 男子一愣,显然没想到会有人阻止他,转头看向童怀,眼神迅速转变,仿佛上一秒的暴力与他无关:“你是那天那个警察” 童怀松手给人推开,麦宵一趔趄,却碍于他的身份也没敢说什么,只能尴尬地陪笑。 童怀往下俯视着麦宵,语气充满不满和严厉:“孩子这么小,有什么不能好好说,你知不知道殴打未成年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你知道他叫什么嘛,叫麦杰,我叫麦宵。他是我弟弟,我是他哥,小孩不听话我还不能教育了?”麦宵又一次搓右手,看他已经重复多次的动作,应该是害怕心虚时的习惯性动作。 “不管你是谁?殴打未成年我都不会放过。还有,关于之前画廊死人的事我有点事情想要问你,你跟我来。乌庸你在这儿照看小杰。”童怀说着,一把抓住麦宵的后脖衣领,将他带到了剧院门前。 童怀:“你认识死者吗?” “认识,是我请来准备画展的工作人员,他本来是运画过来的,谁知道命这么不好,居然死了。我命也不好,死了人,画展都没人来,你知道我准备了多少年吗?我可是里面最大的受害者呀!” 麦宵情绪激动,哭爹喊娘让童怀给他做主。麦宵的表现与那些哭街吵架的泼民没什么区别,举止让童怀感到一阵无奈,仿佛站在他旁边都是一种耻辱。“跳梁小丑”这四个字,用来形容现在的麦宵再合适不过。 —— 剧院内部依旧沉浸在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唯一的光源是一盏被岁月和灰尘染成黄色的水晶吊灯,它静静地悬挂着,散发着微弱而古老的光芒,仿佛是时间的见证者,岁月的记录者。 那晚,他很确信自己就是在这里看到厉台的,不是鬼族人假扮的,也不是逝者的魂魄,而是真正的厉台本人。 麦宵哆哆嗦嗦的跟在后面四处观望:“童……警官,我们一定要进去吗?据说这里可邪门了,要不我还是在外面等你吧。” 童怀大步流星地走进剧院,回头嘲笑地看着麦宵那颤抖的双腿,他那教训人时的威严已经消失不见:“你怕鬼?”随后,他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 麦宵性子急躁,却又不敢反驳,只能哼了一声,硬着头皮跟了进去。童怀仔细观察了厉台那晚站过的椅子,发现厚厚的灰尘上赫然印着一双清晰的脚印。 “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双脚印,不会真有……真有鬼吧?” 麦宵的声音带着恐惧,他用尽全力转动着脑袋看向童怀,试图从童怀那里得到一丝安慰。男人并未看他,反而是面无表情,若有所思蹲下来勘察。他颤颤巍巍打量着四周,心里压力承受不住拔腿就想往外跑。 “给我回来,一双脚印就给吓成这样,还算是男人不是。” 童怀不客气地揪住麦宵的领子,阻止了他的逃跑:“你知道这剧院为什么关闭吗?” “我就听说是因为闹鬼才……才关门的。其他的你问我我也不太清楚。” 麦宵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的恐惧几乎要溢出。见人只会恐惧的摇晃着脑袋,也不强求他,自顾自的上了舞台,一脚又一脚的重重踩踏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心脏跳动响声。他疏而看见掩盖在幕布下的漆黑木板,急步走过去。 “这里被烧过”“这里被烧过?”他摩挲着指尖的碳灰,眼神锐利地投向麦宵。 麦宵绞尽脑汁地回忆:“好像是的,听说这是百年建筑,民国时期就存在,比画廊出现时间早很多,这里以前是戏台,后来因为太邪门才停业的。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童怀继续追问:“那你知道这里哪里有民国时期的古建筑,类似与古堡之类的吗?刚刚有一位修理门锁的师傅说他不小心进了那里。” “有是有,但是,我不去,我才不去那里,大白天那里都阴森森的,我只在外面看到过,没敢进去。”童怀拉住麦宵的手臂,后者挣扎着想要往剧院大门跑去,他那恐惧的样子让童怀不禁摇了摇头。 “真是个胆小鬼。”童怀轻声嘀咕,但声音里却没有了之前的嘲笑,而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尽管童怀努力保持着警员的威严形象,但他也难以抑制住想要让麦宵尝尝他匕首锋利的冲动。 他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眼神中透露出狠厉威胁道:“你再敢逃跑,信不信我直接把你扔在这剧院里,然后把门反锁,让你在这里待上一整晚。” “你们警察还可以这样威胁人民群众的吗?”麦宵欲哭无泪,一副死了老婆的绝望嘴脸。 “我不仅能威胁,还能付诸行动。你信不信?”童怀的声音冷硬如铁,他的表情瞬间切换到了“坏人模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但眼神中却没有一丝温度。 童怀的威胁如同冬日里的寒风,让麦宵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仿佛能感受到从童怀身上散发出的冷冽气息。麦宵知道,如果自己再不配合,童怀真的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因为他好似将面前男人惹怒了。 “好...好吧,我带你去。”麦宵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不敢直视童怀的眼睛,只能低着头,声音微弱地说道。 童怀松开了抓着麦宵衣领的手,冷冷地看着他,“那就快走,别磨磨蹭蹭的。” “房子,就在舞台后面。”麦宵指了指正对着他们的台子,声音哑了很多。 “后面” 童怀不相信地快速上台,将幕布彻底撕扯下来。房屋的整个外观暴露在他面前,即使是他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也不禁为这屋内有屋的景象感到讶异。 破败的房屋就这样静静地坐落在舞台后方不远处,可以一览无余地观察到它的全貌。仿佛天生为舞台而存在,他心中也不禁猜测这栋屋子是不是用于舞台表演的实景。 童怀是知道整个蝴蝶馆建筑的高度,他和满白来的第一天他就目测过,这栋蝴蝶馆足足有二十四五米的高度,相当于八到九层楼那么高。 这么高的建筑,如果是居民楼,也不算太高,但作为一栋普通展馆就显得过于高大。他当时以为展馆这样设计是为了显得宏观高大,但现在他意识到自己错了。 建这么高,不过是为了隐藏下方的另一栋房屋。 将近三层十几米高的房屋被包裹在其他房屋下,遮天蔽日。西方拱门、浮雕结合传统的屋顶形式和装饰细节,都足以看出它过去的辉煌,古老的西洋式风格彰显着民国时期的建筑特色。 这样的建筑再过去可能是辉煌的,可是经过岁月的摧残和遮光的阴气洗礼,封建迷信中凶宅那一套在这儿现在是完全用得上了。 童怀一眼便看出来其中的蹊跷,阴气太重,风水太差。而且拉开幕布时,那股扑面而来的潮湿霉味也很浓重,令人作呕。 沉重的大门静立在那里,庄重的犹如站岗士兵。童怀走上前,推开了那扇门。一股陈旧的气息充满死亡的气味,里面是一个幽深的走廊,墙壁上挂着一些已经褪色的油画,走廊的尽头隐约可以看到一些微弱的光亮。 麦宵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却又紧随其后。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中回响,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随着他们深入,走廊两旁的油画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画中的人们似乎都在用一种诡异的眼神注视着他们往里走。 童怀半回头,目光落在麦宵身上,他垂着头地跟随着,脸上已无恐惧之色。童怀想起麦杰,那个刚刚被斥责的孩子,心中涌起一股想要解决其困境的冲动,于是突然问道:“你和麦杰真的是亲兄弟吗?” 麦宵略微低下头,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了周围的空气:“应该是的吧。” 童怀本想趁机教育教育这人,让他注重对孩子的教育,不能靠打骂,没想到麦宵的答案出乎他的意料:“你什么意思?你们不是亲兄弟” “血缘是个奇妙的东西,它可以让我们亲近,也可以让我们疏远。家人既可以是我们的庇护所,也可以成为我们的枷锁。我们只有索取没有爱。” 童怀沉默了,他的目光闪烁着,似乎在咀嚼着麦宵的话。整个房子因为对话的结束而陷入了一片死寂。 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一扇半掩的大门,透过门缝可以看到里面是一个宽敞的大厅,装饰豪华,显然曾经是某个显赫家族的居所。 童怀轻轻推开了大门,两人走进了大厅。大厅内摆放着一些古老的家具,墙上挂着一些看起价值不菲的壁画。 就在此时,寂静到只听得到呼吸声的房屋传来“嘎吱”声,像踩在楼梯上,声音形成回音放大,难听的童怀牙齿发酸发痛。 转身寻找身后麦宵,那人不见了身影:“麦宵麦宵,你给我下来,刚刚在外面怕的要死,现在怎么敢自己一个人上楼去的。” “我在这里,没上去。” 童怀转身,发现麦宵正坐在客厅的复古花纹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背靠椅子,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与之前判若两人。他的眼睛里没有了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容的微笑,正看着童怀。 第8章 麦宵在这儿,那楼上的是谁楼梯上脚步声清晰可闻,不,他听错了,不是上楼的声音,而是下楼,有东西正在下楼,一步一步,速度很慢。 麦宵的个人气质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猥琐,他的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害怕和胆小。当他与人交谈时,他的眼睛总是不自觉地四处游移,从不敢直视对方。 然而,眼前的麦宵似乎变了一个人,他放下二郎腿,站起身来,每一个动作都流露出一种压迫的气势。他的眼神不再游移,而是坚定地与童怀对视。 “附身在他人身上,感觉如何?” 童怀走近那人,眼中没有畏惧,只有一种猎人发现猎物时的兴奋。对他来说,这无疑是自己送上门的业绩,白捡的便宜谁不占谁脑子有问题。 童怀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的匕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我不管你是谁,要么自己离开他的身体,要么我亲自将你绑了送回亡灵域或者异怪域。” “我怕我出来,你见到又不高兴了。”那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似乎并不急于逃离,还能与童怀从容交谈,感觉实力不低。 童怀不喜欢多话,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我有什么不高兴的?我看你是欠收拾。” “别这么暴躁,容易老得快。看我,天天快快乐乐,笑呵呵的,皮肤好得不得了,要不要我教你怎么保养皮肤?我保证,能让你变得和我一样皮肤变得吹弹可破。”那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得意。 “找死。”童怀的眼神变得锐利,他的狐狸眼中闪过一丝红色,那是愤怒的颜色。 不再浪费时间,童怀直接发起了攻击。那人却依旧顶着麦宵的脸,笑得脸颊肉堆叠在一起,那笑容让人感到一阵恶心,恶心的让人想退避三舍。 “别生气别生气,我这就出来。”那人举手投降。 一个熟悉的人影从麦宵的身体里走了出来,带着满面的笑容。失去支撑的麦宵顿时昏倒在地。那熟悉的面孔,除了厉台,还能是谁? “阿怀,我来找你玩了。”厉台的脸上挂着温柔而克制的笑容,让童怀感到一阵恍惚。 “你怎么在这里”童怀收了匕首,但仍然警惕的侧身站到三米开外的安全地,眼中除了探究还多了其他情绪。 “我上次不是说要来找你玩吗?我就来了,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守信用。”厉台老友多年不见般叙旧,高兴地走近,微微低头直视着童怀,他的脸上写满了期待被夸奖的表情。 童怀心中的疑虑未消,他迅速伸手想要揭下面前人的人皮面具,但手抓空了,那是真正的脸,没有面具。 空空如也的手,环首匕首伤了也不消散的躯体,汇集成现在空洞的眼睛。 “是不是很滑,我都说了我保养皮肤一绝,要不要我教你啊免费的哦!” 厉台说完漏出傲娇小眼神,自卖自夸地推销着自己,然后趁童怀发呆之际,他也伸手抹了一把童怀的脸。 那冰冷的触感让童怀后退,同时他用力地拍开了厉台的手,动作干脆,声音清脆,连楼梯上的脚步声都为之一顿。 厉台的微笑霎时僵硬,温柔不再,只剩下冷笑。 “别碰我。”童怀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侵犯的冷硬,他的目光如刀,直刺厉台。 童怀看着厉台,后者似乎在沉默中咬了咬后槽牙,然后抬起被拍的手,似乎在研究那一击拍打:“被打的还挺爽,要不有时间我们两个切磋切磋” 童怀给了他一个白眼,心中暗想:这人脑子有病?被打还爽个什么劲 但无论如何,有病没病还得再看,他得先把人留下来才能确认这人身份。 踩踏楼梯的声音接近,外面的人好像来到一楼,脚步声转过向客厅来。 趁人不注意,童怀飞快的结印在厉台右手腕处落下了符咒。 “我给你下了咒,等我解决外面的人或鬼,你跟我回去。不管你是不是真正的厉台,我都要带你回去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别想着逃,这咒只有我能解,不想体验万虫在身上爬,在体内啃食心脏的感觉,就跟我回去。” 童怀捏着厉台的手腕,展示着上面三瓣梅的印记,语气中带着警告。 “好呀,我会乖乖坐着,等你带我回去。”厉台果真乖巧地坐回到椅子上,一手支在柔软的扶手上,似乎在享受着即将上演的好戏。 房屋的构造不透光,过长的走廊比客厅更为阴暗。随着黑暗中模糊的阴影出现,童怀手腕处的能量探测仪急速响起,“滴滴滴”的警告声昭示着他探测到了不一样的能量波动,波纹急切而热烈,是火能量带动了周围磁场的变化,与死者伤口探测到的水能量完全不同。 居然不是鬼族人,而是人族。 “难办了,还是个小孩子唉。”厉台似乎还在享受着这场戏,坏笑着看向那个站定在两人面前的人。 童怀看着眼前模糊的阴影,那人大概只有他腰那么高,外形与穿着在模糊中依稀可见,一种惊悚感爬上了他的脸颊,确实是个小孩子。 小孩的面貌清晰地倒映在童怀的匕首上,身形瘦弱,面容枯槁如老人,鲨鱼一样的牙齿因为咧嘴笑而露出一整排。 双方都没有动作,手机的铃声先一步打破了僵持。尚未接听,童怀就感觉到自己手腕传来巨大的刺痛,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阿怀!”厉台终于收敛起看戏的笑容,森然地望着小孩踢踢踏踏地往门外跑的方向,那里留下了一串小小的血脚印,查看被咬成一排鲨鱼牙印的伤口,确认无事后才冷着脸想追上去。 “别伤害他,这个孩子生前是人族,并未进错域界,而且是人族中少有的具有异能的人。他不是鬼族人,也不是凶手。我们去其他地方看吧。” 童怀花拉住想追出去的厉台,也不知道这人怎么突然力气那么大,等他将人拉了面向自己,童怀才看见他红透的双眼。 那双眼睛是空洞的,深深将人吸进去,才揪出那一丝难以察觉的危险。 “你身上好香。”厉台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惑。 第5章 周围的环境在这一刻仿佛凝固,昏暗的大厅中,古老的家具和壁画在微弱的光线下投下长长的阴影。墙上油画中人物的眼神似乎更加深邃,仿佛在默默观察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大厅内的一切都沉浸在一种压抑的静谧之中,只有童怀和厉台的呼吸声,以及偶尔传来因年代久远而发出的轻微吱嘎声的木头。 当厉台说他身上香时,童怀感到一丝惊讶。厉台这种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和言语,让他难以理解,不知所措。童怀悄无声息地微微吸了一口气,试图捕捉那股所谓的香味。但他身上除了手上伤口淡淡的血腥味,根本没有其他味道。 “你闻到了什么香味我怎么没闻到”童怀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 童怀察觉到一丝危险气息,他退了一步,试图远离厉台。猛然,厉台俯下身,做出了一个让童怀瞠目结舌的动作。 厉台轻轻地舔舐着童怀受伤的手上的血液,这个动作让童怀的身体瞬间紧绷,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侵犯和不适。 湿润的舌头触碰到伤口的瞬间,他能感到一种奇异的冰凉感,以及血液流失的痛觉。 “你脑子有病吧。” 童怀嫌恶的表情爬上他好看的面容,带着满身因为恶心产生的麻痹,他想要抽出手,奈何厉台像是上了瘾,手腕被他紧紧捏住,白净的手腕上染上了鲜红的五指印,难以抽离。 童怀抬脚就毫不脚软地踹过去:“给我放开,脑子有问题就让苍年给你治治!” 他的脚力不小,踹在人身上听着声音衣裳下皮肉指定铁青。厉台没有躲闪的站着受踹,纹丝不动,极其认真的咬着他手腕伤口处吸吮。反而还有力气腾出一只手压制住还要动手的童怀,搂着人动弹不得。 “厉台!给我放开,我看你真是,恶鬼回魂讨人揍,信不信我踹死你。”童怀疾声厉色的呵斥和恫吓。 艳红溜上脸颊和耳尖,被人这般死死的压制,换做谁也不可能心平气和说话,更遑论是不喜接触人的童怀,吃不了一点亏的他恼羞成怒,也咬上靠近嘴边的肩膀。 感受到手上力气减弱,他乘势一脚将人踢到三米开外,看着手腕上殷红的痕迹,愤怒到红透的双眼死死瞪着躺在地上的人。 随着血液的舔舐,厉台的眼上红色褪去,那原本空洞而危险的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取而代之的是原本的黑色瞳孔。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平静,仿佛刚刚的狂暴和不安从未存在过。厉台抬起头,拇指重重抹着嘴角一丝红,深深地看了童怀一眼,那眼神中似乎包含了许多未说出口的话。 随后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无所谓道:“还挺甜。” 童怀握紧了拳头,阴鸷充斥他的眉眼,想要揍上去又拉回理智,他明明有毫不费力的方式。 第9章 想着即刻催动厉台手上三瓣梅符咒,厉台突然躺在地上,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抽搐,三瓣梅的符咒在他手腕上闪烁着酒红色光芒,如同活物一般,沿着他的血管蔓延,带来了剧烈的痛苦。 厉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原本深邃平静的眼神此刻充满了痛苦和恐惧。 “阿怀,我错了,我错了。” 厉台水灵灵的眼睛含着湿润看向童怀求饶,声音颤抖着,身体在地上翻滚,试图摆脱那股来自符咒的折磨。 白色长发散落在地上如雪花,双手紧紧抓住床单,指节因用力过猛而发白,嘴唇也被咬得渗出了血丝。 童怀站在边上,看着厉台痛苦的模样,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阿怀,我好疼,我只是想活下来而已,不是故意的。” 厉台突然没了从容,眼角挂泪,声音越来越弱,身体抽搐得更加剧烈,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他的体内爬行,啃食着他的血肉。 童怀立马停下操纵的能量,揪住厉台衣领磨牙凿齿地问:“你什么意思?” “你说人死怎么可能复生”厉台可怜兮兮的抹去眼角泪滴,晃晃悠悠顺着童怀爬起来,笑容难以入心,成了苦笑。 “是不可能,可是你很像他,又不像他。跟我回去,如果你真是他,我想尽办法也会让你活下来的。”童怀伸出手等着人握上来。 厉台深深的望着他,笑得勉强,轻轻地问:“如果我不是呢?” 那么相像的面容,以及各种矛盾都已经让他将信任交出一半了,如果不是怎么办?童怀也不知道。 长久的沉默消耗着两人,他们站在对立面,像是有着血海深仇,正在对峙的仇人。 “我下次再来找你。” 厉台身体开始变得模糊,像是水中的倒影被搅动一般,逐渐消散在空气中,童怀的手只抓到了一缕空气,他环顾四周,只见那些油画中的人物表情又变了,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为力,他们的嘴角似乎挂着一丝讥讽的微笑。 —— 童怀轻轻揉着已经不再流血的牙印伤口,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柔软。他心不在焉地踢了踢躺在一旁,像尸体一样毫无动静的麦宵:“喂,麦宵?醒醒。” 麦宵的身体在童怀的踢动下微微动了动,但并没有立即醒来。童怀皱了皱眉,加大了力度,终于,眼皮颤动了几下,应该是疼的,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的视线最初是模糊的,但很快就聚焦在了童怀的脸上。 童怀俯视着他,脸上的表情严肃,但眼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怎么样?” 麦宵试图坐起来,但身体虚弱,一个不稳又倒了回去。他的目光四处游移,似乎在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视线落在童怀身上。 “童警官,我怎么睡在地上”麦宵揉着有点刺痛的后脑勺,声音带着迷茫。 “你被鬼附身了,受不住阴气当然会晕倒。”童怀的声音带着一丝凉意,解释得轻描淡写。 麦宵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惊恐地四处张望,好像厉鬼的阴影还徘徊在大厅的每个角落。 “童警官,别开玩笑了,你们警察不应该是坚定的唯物主义吗?怎么还……还相信世界上有鬼的传言。”他的声音颤抖着,手紧紧抓住童怀的衣角,寻找着安慰。 “那你是唯物主义还是唯心主义?”童怀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他看着麦宵那惊魂未定的样子,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戏谑。 麦宵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顿,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恐惧中完全回过神来。 ”我……我是唯心主义者。” 麦宵结结巴巴,战战兢兢道。 “那正好,你看看那排血脚印,你今天可是有福了。”童怀指着小孩留下的血脚印示意人看。 麦宵突然爆发出尖叫声,童怀没想到这人胆子这么小。在极度的恐慌中,麦宵竟然一脚踢出,正中童怀的腹部,他没料到这一招,被踢得后退了几步。 “世界没有鬼,你冷静点!”童怀疼得肉直跳,揉着肚子,安抚着麦宵。 但麦宵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的尖叫声在大厅里回荡,直到——“咚”的一声,他的头猛地撞到了画框的木雕边框,声音戛然而止。麦宵的眼睛翻白,身体一软,再次昏迷了过去。 童怀愣在原地,目光凝固在麦宵那再次陷入昏迷的脸上。他的反应似乎过于激烈了,甚至没有看清那排血脚印,就已尖叫得如此失态。难道麦宵曾经真的目睹过那些不可言说的鬼怪? 他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心中涌起一丝异样。心血来潮本想吓吓这个只会训斥小孩的狂躁男,却没料到自己的一番话竟将人吓晕,这胆子真让人费解。 总归是他的错,无奈找了一颗药丸塞到人口中,以防人真吓出个好歹。 “哥哥,哥哥。”麦杰突然出现,泪如雨下,他无助地摇晃着昏迷的麦宵,泪水仿佛不要钱般哗哗流淌。 “你哥没事,睡一觉就好了。”童怀轻轻叹了口气,俯下身,用尽量温和的声音安慰麦杰。 “老大,刚刚发生什么事?我感觉到你的能量探测仪剧烈响动。”乌庸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鼻子微微耸动,似乎在空气中嗅探着什么。 童怀看了一眼抱着麦宵的麦杰,决定不在孩子面前透露太多,而且那鲨鱼小孩的能量波动与凶手不符,或许只是个误闯的无辜者。 “没事,就是仪器坏了而已。” 乌庸神秘兮兮的拉住童怀受伤的手腕,轻声道:“不对。老大,你身上味道变了,你被人附身了,还是被人群殴了,身上阴气好重,全身都是一股闻了头疼的味道。” 童怀斜了乌庸一眼,让人闭嘴。 麦杰抬起头,眼泪汪汪地望着童怀,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哥哥他……是不是又看见那些脏东西,才被吓晕的?” 童怀听到这话,心中一震,震惊地看着麦杰:“又你哥能看见……那些东西” 麦杰点点头,弱弱地说:“有时能看见有时不能。我也能感觉到这里之前有好多人,好多好多,只是很微弱,他们应该走了。而且……而且他们没有恶意的。” “你也能看到”童怀的表情由震惊转为凝重。 麦杰摇摇头:“我看不到他们了,只是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 童怀看着两兄弟陷入沉思,听麦杰的意思,这里面的人不只有那个小孩,可能有更多,目光落在了那排血脚印上。 —— 童怀将两兄弟都带了回去,麦宵昏迷,麦杰一个小孩子大晚上守着人,还是在死过人的地方,他不放心。 有烧毁痕迹的戏台,蝴蝶馆下的建筑,以及那一个小孩,一层又一层迷雾将真相掩埋。童怀揉着隐隐作痛的脑袋,步履沉重地回到灵调处时。 “老大,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苍年脸上手上全是烫伤的痕迹,伤口纵横交错,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透着鲜红,显然是新伤,恭维的笑在脸上极其不协调。 他的手臂上,一道长长的疤痕从手腕延伸至手肘,而他的脸上,一块块的擦伤和烫伤痕迹交错,几乎覆盖了原本的面貌。 看人还活着,童怀也放心下来:“看来你买的烘烤箱并没有让你实验成功。” 苍年眼睛亮亮的,道:“我已经习惯了。” 童怀看着苍年那满身的伤痕,却依旧保持着淡定的神色,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敬意,真是执着。但随即他摇了摇头,拒绝了苍年的好意:“不用了,你还是先给自己疗伤吧。” 他显得有些气馁,本想借此机会提出涨工资的诉求,却没想到童怀会拒绝。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似乎早已预见到了这样的结果。 苍年摆摆手:“我不要紧的,这些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虽说没事,但他的手却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弯折,里面的骨头似乎已经碎裂,无法支撑起手掌,看起来就让人牙齿疼地打颤,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你的手怎么回事,烘烤都能把手折了”童怀凝视着那软绵绵,与硅胶制成的手臂没有两样。 苍年甩了甩没有什么感觉的手,不在意地感慨道:“这个刚刚带回来的两兄弟身上都有伤,我顺便给他们治了,这是那个小孩子的伤,没想到那么小一个小孩子右手居然伤得那么重,骨头全是碎的,而且这伤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童怀:“他可能遭受了虐待。等他哥哥醒来,你们去审问一下他的情况。同时,联系一下儿童保护组织,让社工来把小杰带走。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不能让麦宵带走麦杰。” “我会联系他们的。”苍年回答。像是又想到什么,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回忆和无奈,再问,“老大,你这么不需要我给你看看吗?你好像只有刚来灵调处,第一次任务受伤时让我治疗过你,之后就再也没有,你都不会疼的吗?” 第10章 童怀摇头否定,看着苍年那几乎体无完肤的身体,忍不住问:“弄得全身是伤,你不疼吗?” 苍年微微摇头,平静地说:“你知道我不会疼的。” “就一点小伤,我没事。”童怀回答,“你知道齐雨在哪吗?不知道让他看的监控有没有结果了。” 苍年见童怀坚持,不再强求:“他应该在他的秘密基地捣腾那堆瓶瓶盖盖。” —— 童怀走进齐雨的秘密基地,只见他正专注地将一个个瓶盖小心翼翼地装进一个精致的相框里。齐雨对电子设备的熟悉程度令人称奇,可他并不喜欢捣拾这些。他与乌庸这个网瘾老头的爱好迥异,但两人却是最懂得对方,相处最好的。 他最钟爱的是收集瓶盖,并将它们编号整理在这个秘密的角落。只是,没有人明白他收集这些瓶盖的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自己也从未讲过。 “齐雨,监控看得怎么样了?”童怀走进去,直接问道。 齐雨连头也没抬,依旧全神贯注于手中的瓶盖:“监控?那东西早就坏了,根本用不上。而且还是物理性损坏,就算是我也没办法修复。病毒入侵都比这好办。” 童怀本来就没对监控抱太大希望,但还是有点失望:“那你在帮我查查,蝴蝶馆里面那个剧院来历以及闭馆原因” 齐雨将整理好的的相框挂上墙,欣赏几秒,转身继续问:“剧院里那栋民国建筑也要查吗?” “乌庸告诉你的” “他刚回来就迫不及待和我讲了。我顺手查好,还给你概括好了。”齐雨将掩盖在众多颜色瓶盖下的一张薄薄a4纸扯出来。 “这个剧院是民国时期的建筑,我查到关于那个年代有关于剧院的一张旧报纸。当时有一个章氏贵族,家族里二少爷很喜欢唱戏,就建了一个戏台在家里。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剧院就突然被烧了。我还找到一部分关于他们家族的书,上面听是这章氏家族中大少爷放的火,两人一起死在了大火中。” “戏台应该就是蝴蝶馆中有焚烧痕迹的那个,而里面的房屋也应该是章氏家族的住所。建馆的时候因为不能破坏古建筑,设计人也觉得这是个卖点,就将房子改成了舞台剧实景。只是十多年前,舞台剧表演时一连死了好几个演员,客人少了就关门了。” 齐雨贱兮兮的凑近童怀,闻了闻,不解地说:“也没有味道呀!乌庸一回来就和我说,老大你身上有股子阴气很重的味道,我怎么没有闻到。他是狗鼻子,怎么阴气什么味道他都能闻出来。” “他是神棍,对这些当然更敏感。”童怀自己审视了一下,也没什么不对劲,难道是厉台味道留在了他身上 “这些资料只能说明那里阴气中是因为有人死在了那里,而且还是人类。并不能说明到底与鬼族有什么关系我在那里看到了一个小孩子,周围能量波动属于火能量,并不属于尸体上发现的水能量。那孩子穿的也是现代服饰,并不是民国时期服饰,如果是那个时期的,我还能说服自己说那是章氏两兄弟其中一个小时候的模样。” 童怀犯了难,真的是什么进展也没有。 “那个小孩长什么样吗?你画给我看看,说不定根据长相我在网上能查出来。”齐雨洋洋得意道。 真不是齐雨自傲,他可能真能查出来。他的技术童怀是相信的,他对那个小孩样貌也记得清清楚楚,可是他想得出来和画出来完全是两个概念。 童怀面露难色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阿怀哥哥,我可以根据你的描述画出来。” 麦杰赫然站在门口,还有摊手表示不知道什么情况的乌庸。 “小杰,你怎么来了?你哥哥呢?”童怀面对小孩子语气也温柔了许多,没了冰冷的眼神和刻薄的态度。 “阿怀哥哥,我真的能画出来,我画画很厉害的。而且苍年爷爷把我手治好,一下就不疼了,我可以把人脸画出来。”麦杰小心翼翼的拉着童怀手袖,轻轻摇晃着。 童怀想到刚刚苍年塌拉的手,以及碎成渣的骨头,再看看才高到自己胸口下方的孩子。 “那哥哥我描述,小杰你画。” 麦杰听到童怀同意,抿着嘴唇淡淡的笑。 才不过半刻钟,画作已经完成。童怀看着画上与自己记忆中的人脸,相似度绝对可以达到99%。 只是令他没想的是,刚画完人像,还没来得及夸一句,麦杰两眼一翻,蓦然昏了过去。 第6章 麦杰昏倒不久,未成年保护协会就派人快速上门,医生里里外外检查了麦杰数遍,或许是苍年将他身上伤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并没有找到明显的外伤,只是有点营养不良。以防万一,社工打算等人醒来再细细盘问,给人吊着水守在一边。 童怀和苍年对麦宵进行了详细的询问,试图找出麦杰受伤的真相与证据。 童怀端端正正的背靠椅子,双手环抱着自己,一五一十说出自己的想法:“麦杰右手小手臂粉碎性骨折,伤口是被钝器生生打碎以及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形成的。麦宵,这样的情况没人会不怀疑你,特别是在画廊看到你对他的态度后,你知道的,我们都怀疑你。我不介意屈打成招,反正有用就行。” 说着,童怀真就扭动着手腕,发出骨头摩擦的嘎嘎声,仿佛在提醒麦宵,这是最后的机会。 麦宵性情胆小,本以为吓一吓就会说出实话,但他却一口否定了所有关于虐待的指控。情绪激动,被冤枉的委屈让他泪如雨下,一字一句,带着嚼穿龈血的恨:“我从没打过他,你不信你自己去问他。” 麦宵眼中的坚定直视与之前躲闪的目光形成鲜明对比,让童怀感到恍惚。他看得出来,麦宵眼里没有谎言中常见的心虚,那解释是真真切切的,可那恨也是真实的。 童怀被那目光看着,感到不适,关上审讯室的门,隔绝了外界的声音。他站在审讯室另一边的监控室,看着麦宵沉默地低头搅动手指。 “老大,我觉得他没有撒谎。我……我在跟着小杰过程中偷偷观察过,麦宵脾气很不好,经常骂小杰,说着要揍他的话。可是……可是却没有看见过一次麦宵对小杰动手。”李仁说着自己的见解。 他听说麦杰来了灵调处,立马结束童怀给他的放假,跑过来又不敢直接去找人,毕竟在麦杰认知里他们并不相识,只是李仁单方面跟着麦杰而已。李仁也只能在暗中偷偷看了几眼便赶忙过来跟着审讯。 “如果不是他,那他这幅样子情有可原。可如果真是他,那他演技可拿影帝了。” 话毕,门外传来阵阵吵闹,听着麦杰撕心裂肺的哭喊,童怀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都心有不忍,急忙出去查看。 可审讯室里端坐的麦宵,与麦杰留着相同血液的亲哥哥,却无动于衷,眼睛眨动频率都不变,淡定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童怀心中疑虑不解,也只能先将其放下。 未成年保护协会的社工正在尝试让麦杰冷静下来,安慰着他,希望他能在没有哥哥在场的情况下说出真相。 “小杰,别怕别怕,没人能伤害你了,你可以告诉我们伤害你的是你的哥哥吗?” 麦杰充耳不闻,想要挣脱社工的怀抱,低声抽泣摇头否定:“不是哥哥,哥哥对我很好。我要和他回家,哥哥去哪里了,我明明记得他在苍年爷爷那里躺着的,我要哥哥带我回去。” 哭声突然染上极度悲伤的色彩,闻之令人不忍在强行询问。 “他正在休息。我们在这里等等他,好不好?” 社工软下来的态度并没有换来同样的待遇,麦杰嘴里不停的喊着哥哥,想要回家之类的话,完全无视他们的安慰。 见人越来越激动,“那我们先把衣服换了好不好,你身上衣服脏了,破了好多洞,我们去看看新衣服怎么样?” 社工柔声说道。 但麦杰只是摇头,眼中含着泪光,情绪过于激动导致人哭到抽搐:“不换,我不换。” 一个在外面哭得撕心裂肺,一个却能淡然的坐在里面,甚至都懒得施舍一个眼神。 童怀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小杰找你,你不去看看” 麦宵这时才分出一个眼神看向童怀,沉默的打开审讯室的门走了出去。麦杰看见哥哥出来,顿时止住哭声,跌跌撞撞的跑去抱住麦宵的腰。 声音嘶哑沉闷地说:“哥哥,我们回家。” 麦杰的态度好似怕麦宵丢下他跑了一样。 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们无法强行留下麦杰,也不能指控麦宵虐待,更何况麦杰一再坚持只和麦宵回家。他们最终也只能妥协,未成年保护组织决定让两兄弟暂时回家,但他们表示会继续关注这个情况,并提供必要的支持和帮助。 “李仁,你跟着麦杰,在暗处护着他一些。” 李仁本来苦恼的情绪一下就被抚平,立马点头同意化作暗处阴影跟了上去。 第11章 —— 童怀刚将协会的人送至门口,闹剧的余波尚未平息,满白便迈着四方步悠然而至,手中拿着一个鲜红欲滴的桃子,正啃得津津有味。 “案子有进展了?”满白走近,白桃的香气随之弥漫,清新而淡雅,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侵略性地将童怀团团围住。 “你怎么回来这么快,是查到了”童怀不客气问,语气好似不欢迎满白的到来。 “嗯,查到了!”满白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尾音不自觉地上扬,一边啃着汁水四溢的甜桃,一边满脸期待地等着童怀的夸奖。 童怀将人带到自己独立办公室:“那你问出来灵师出现魂魄,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 满白随意地抽了张纸擦了擦手上的桃汁,然后一屁股坐到童怀的办公桌上,一副事不关己的平静态度:“我缠了我外公许久,才终于套得他的话。你答应我的,将这个任务和画廊案子加入我的历练,你说话算话?” “绝对算话,我可以现在就给你加。”童怀极其认真地保证。 满白满意的坐在桌子上凑近童怀,语气像是孩童拿到喜欢的新玩具,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滔滔不绝来:“行吧,我相信你。我外公告诉我,灵师死后无魂只是一般情况下,但有一种情况例外。” 在关键处故意停顿,满白见童怀没有露出好奇的神色,只得继续说下去。 “那就是灵师死后并没有得到合理安葬,而是把其血肉当做养料,魂魄当做固化剂,养育着隔开三域间的封印,外公说那是灵师最后的价值。而且被当做养料的灵师不得转世为人,成为养料那一刻就意味着他的魂魄会被慢慢吸收,最终变成封印的一部分,魂魄消亡时他也就彻底从世界消逝。” 满白没注意到童怀眼眶充满血丝异状,继续嘟囔:“这也太黑心了吧,想要榨干灵师的一切,却连真相都不能完全告知我们。” 童怀脸颊因为牙齿紧咬颤动着,他没了成为灵师时的荣耀,有的只剩下失望甚至是很。 看似风光的高位上人,实则只是一颗颗被骗的棋子,棋子心甘情愿地被吃掉,付出被赶下棋盘的代价,只为让执棋人满意。 童怀猛地站起来,吓得满白从桌子上跌下,堪堪稳住身形。还未来得及抱怨,满白便对上了童怀的眼睛,那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恐惧、愤怒。 “你确定这些都是真的?”童怀的声音几乎是在颤抖,“没有一点差错?” 满白被童怀的样子弄得有些紧张,他吞咽着口水,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确定,我外公是这样说的。他说这是灵师最后的责任,用自己的血肉去守护世界的平衡。但这样的事很少发生,因为这代表着三域封印正在崩塌。” 童怀手扶在腰间藏有匕首的地方,隔着风衣抚摸着干令,样子极其可怖:“我要亲自去一趟灵阁,好好问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要去灵阁找茬”满白不确定跟着气势冲冲的童怀,满白想要阻止,但童怀已经大步走了出去,他和童怀相处几个月,大概已经知道他的脾气,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就不会轻易改变,看热闹不嫌事大:“那我跟你一起去,我早就看不惯那几位老头了,我陪你勇闯灵阁,孙悟空大闹天宫,那我们就来个大闹灵阁。” 童怀哪还能顾得了他,坐着只有栅栏围着的电梯,往下深入灵调处地下足有百米深的地方。映入眼帘的是三条石桥,每条石桥之间大约有三十度的角度,巧夺天工的木塔祠堂矗立在石桥对面,从电梯口为一个共同的点往远处延伸。 倒立的木塔上角檐挂有青铜铃铛,童怀已经数不清那铃铛具体数目,不知道多少人被葬在木塔中。 倒立的木塔,塔尖在下,只见塔尖不见底座。从塔尖进入木塔,里面空间比在外面看到的大得多。它就像一个芥子空间,看似容量有限,实则可容纳万物,里面的空间就像虚无般无限放大。 中间是一个巨大的万花筒形状的筒状环形,如基因形状般缠绕的阶梯,无限向上延伸,这叫天梯台,上面摆放着整齐的往届灵师牌位,象征着死者死后上天堂不入地狱。最新的那个牌位上“厉台”两字灼烧着他。 天梯台中间又是一处圆形高台,旁边空余地上是镂空图,弯弯绕绕连在一起成一咬尾龙形。 童怀走向高台,执干令在手心划过,鲜血覆盖高台上等比例缩小的龙咬尾图形,以血打开传送隧道。 —— 眼前忽然又出现一座木塔,与灵调处地下的木塔并无多少不同,只不过灵调处那座木塔是倒立的,塔身挂着金色铃铛,而这座则是正立的,塔身挂满长又飘荡的白色卷轴,上面书法不是诗词,而是密密麻麻的祭文。 如果不是童怀经常来灵阁,或许他真的会将这木塔误认为是地狱的十八层楼。 灵阁并无多少人,也无人阻止他们的闯入,进入木塔,里面与外面惊悚的外观并无多少差异,只是多了整整八位站立于木塔高处的黑袍人,他们绕着木塔围在一起。 灵阁有八位长老,分别是金辉、木灵、水澜、火炎、土厚、风行、雷动、云隐 。 从童怀成为灵媒开始,他看到的八位长老就一直站在灵阁最高处,从来没有改变过。 他们各个身穿金丝黑袍,戴着袍子帽子遮住面容,似乎还不够似的又每人多加了一个都不一样的面具。 从童怀他们的角度望去,灵阁长老的身形显得格外伟岸,只需站在数十米的高台上,便足以俯视着他们。 “各位长老,真是好久不见啊!”童怀的声音在空旷的木塔内回荡,带着明显的情绪。他站在原地,目光仰视着高台上的八位长老,等待着他们的回应。 长老们沉默了片刻,终于,其中一位长老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其中带点暴躁:“童怀,你有何事?” 童怀紧握着拳头,努力克制着自己即将决堤的情绪:“火炎长老,厉台身为生人域前任灵师,理当葬于生人域木塔祠堂,可我却发现那里只有一个衣冠冢,遗体早就被你们带走了,我只是想知道,厉台的遗体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水澜长老柔和回答道:“厉台的遗体已经被安葬,就在这座木塔之下。这是灵师的传统,你应该知道的。” 火炎长老不耐烦道:“童怀,你今日是什么态度,是质问吗?厉台早已经安葬好,你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童怀的情绪终于克制不住,他大声质问:“安葬?你们就是这样安葬他的?把他当作养料去滋养封印吗?!连他转世重生的机会都不给,非要把他压榨的这样彻底。” 长老们似乎被童怀的质问惊到了,但他们很快恢复了平静。水澜长老淡淡地说:“童怀,你今日的情绪似乎有些失控。” “我今天来就是想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把厉台当作分离三域结界的养料,让他死也不得安宁。”童怀恨到面目狰狞。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身为灵师,应该做的就是发挥自己最大的作用守护三域,你忘了身为灵师,身上责任大于一切的铁律了吗?忘记身为灵师的责任以及使命了吗?” 童怀怒极反笑:“责任使命?短短几个字就定了我们的一生?让我们去死,然后成为封印的一部分?付出永世不得超生的代价你们应该知道,厉台本不该死的,就是你们那个可笑的规定,他明明比我强那么多,可以好好活下来的,本应该死去的人明明是我!为什么就因为我是灵媒他就要无条件救我,无条件遵守。” “他只不过做了灵师该做的,他的死与你何干”童怀低着头,无从区分是哪位高高在上的长老说下这么冷血的话。 “做了他该做的与我何干他因为一条灵师必须无条件拯救灵媒的破规矩死得那般冤枉,因为救我而死,怎么与我没有关系,痛苦的只有我,没办法理解的也只有我。为什么你们都要觉得他的死是理所应当的” 童怀将自己积攒了无数年的疑问抛向对面的人,将自己压抑了多年的情绪以及不理解发泄出来。 为什么没办法从那件事里走出来的只有他 长老们没有直接回答,但他们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一位长老说:“童怀,你身为灵师,‘责任’二字是真的刻不进你的心。” “我记得,我都记得。就是因为记得我才想要知道一个答案,我问各位长老,被当作三域封印的养料后,死后无魂的灵师是否真的会生出魂魄”童怀泄了气,垂着眼睑,拿出礼数向各位长老拜了一拜才问。 长久的沉默让答案不言而喻,童怀再次弯腰向上位八人一拜,语气从容不迫,淡然至极:“我再问一遍,厉台你们到底怎么处理的” 长老们又一次长久的沉默了,他们没有回答童怀的问题,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俯视着腰弯下去的人,仿佛在等待童怀自己明白。 但水澜长老像是看不下去的施舍了他一个不像答案的回答:“这不能告诉你。” 第12章 童怀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我会承担我的责任,但我希望你们也能尊重我们的选择,不要让我们成为不知情的牺牲品。” 他转身面向高台上的众人,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既然长老们不愿意告知我真相,那我只有一个选择了。” 满白在一旁早已经因为童怀的质问怕得要死,尽量缩小身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神仙打架,遭殃的可是他们这些小人物,他根本不敢劝架。 只是看着童怀坚定的表情和转瞬即逝的笑,他预感到了他下一步将要做出的惊世骇俗的决定:“童怀” “童怀,你要做什么”火炎长老怒吼着打算制止。 童怀选择无视满白微弱又毫无意义的劝阻以及火炎长老的警告,拔出腰间已经准备好作战,异常颤动的干令: “我今天就要掘坟开棺验尸,确认厉台遗体到底在不在木塔之下。” 第7章 “简直大逆不道!” 火炎长老的脾气如同其属性一般,急躁易怒。他的声音如雷鸣般在灵阁内回荡,伴随着一卷抄满祭文的卷轴,精准地砸在童怀的额头上。 “死后入葬哪还有再挖出来的道理,你想让他不得善终就直说?何必跑来质问我们。”火炎长老见童怀径直往外走,气愤至极,口不择言,噼里啪啦地吐出一连串的责骂。 灵阁的木塔,与众不同,它似乎立于水面之上,倒影清晰可见,完美无瑕。那倒影,正是灵阁隐藏的祠堂。 童怀无视身后的咒骂,长老们唤来的灵侍试图阻挠,却一一被他和满白轻松解决。 满白嘴角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双手执一黑一白双煞钺,摆出攻击姿态,挑衅地对童怀说:“童怀,你先下去,这些喽啰我替你解决。小爷我可是好久没干过这么大的事了。” 说完,满白甩出黑白双钺,与灵侍激战起来。童怀颔首致谢,迅速跑向倒立的木塔祠堂。 水澜长老无奈地叹息,对下方还在扭打的灵侍命令:“让他们去吧,我们阻止不了他的。” 风行长老甩了甩长袍衣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 雷动长老则是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声音中带着一股豪迈:“那你能下去拦住他们,就算下去了能保证阻止得了?我们老喽,让他们折腾去吧。” 说着服老的话,但其实八位长老声音听着皆是年轻嗓音,虽然看不见脸,但听声音也不过就二十来岁的年纪。 童怀一路畅通无阻地下到木塔下,满白摆脱了纠缠也迅速追了上来。两人对视一眼,点头示意,然后一同推门而入。 找到厉台对应的棺椁,童怀的站定在那里,脚千金般重,难以迈出一步。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推开了沉重的棺盖。随着棺盖的移动,一股陈旧而潮湿的空气从棺材内部涌出,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霉味。满白在一旁屏住呼吸,紧张地注视着童怀的动作,探头看向棺材内部。 棺盖完全打开后,童怀和满白都愣住了。里面空空如也,除了厉台的武器九烈矛和几根染了血液却已经褪色的布条,没有任何人的遗体。 童怀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本以为自己会愤怒,会悲伤,但此刻,他更多的是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和泄气。连平时眉眼间充满戏谑爱笑,话超多的满白也闭上了嘴。 童怀忍不住嗫嚅发声,是在问旁边的满白,也像是在问自己:“真的没有,真的被当作养料了?” 童怀没有等到回答,他站起身来,环顾四周。木塔下的墓室显得异常阴冷,四周的墙壁上刻满了古老的符文,摆满了不知多少灵师的棺椁与牌位。 童怀带着九烈矛一言不发回到上方灵阁,八位长老像是早已经知道结果如何,每一个人的视线在此刻全都集中在童怀身上,带着让人感到厌烦的平静与事不关己。 他站在八位长老面前,眼神毫不回避地直视,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灵阁中回荡,带着一种沉重的决绝:“隔开三域的封印是不是出现了裂痕?” 长老们面面相觑,他们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没有预料到童怀会问出与厉台没有关联的问题。 金辉长老最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解:“封印效果衰弱是必然,不管是你还是我们都没办法改变,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加封。为何不选择问关于厉台的真相?” 童怀无言以对,他明明问过的,不是他们不告诉他的吗?看着空荡荡的棺椁他还能怎么办,他也无能为力,救不了,也申不了冤。因为最大的敌人是他自己,因为他厉台才会死,才会被压榨掉最后的价值。 再加上金辉长老的答案,他心里已经有了想要的答案,无需再问。 心里面本来对厉台意外出现的疑惑,现在完全被愧疚替代。他真的回来了,无魂的灵师被当作封印反而生出灵魂来,也不知道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童怀这时也才反应过来,当时在剧院里厉台闻到自己身上血腥味瞬间红了双眼,整个人也变得不可控,看起来极为痛苦。 知道这一切,他终于窥探到真相,再加上厉台当时对他说他只是想活下来那句话,想来应该是魂魄被封印慢慢吸收,神魂不稳定,当时舔舐他的血液不过是想要精血活下来。 童怀气冲冲的来又平静地离开,只留下满白一脸懵圈。 “就这样没了?我们不大闹了吗?还有厉台是谁?”满白小跑着追上失魂落魄的人,明明刚刚还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凶狠,现在只剩下丢了半条命的样子。 童怀停顿脚步看他,目空一切,“回去吧,各回各家。” 说罢,不待满白问清楚今天一切的缘起,结果如何,留下一个弯了腰的背影。 他记得童怀一直都是坐有坐相站有站样,那薄瘦的脊背永远挺得笔直。可是满白现在看着弯了的腰,只感觉那人半生活气都被绝情抽齐,肩上担着无数大山的重量,终于将其压垮,只留下孤寂与落寞。 —— 滴答!滴答! 墙上时钟不分昼夜的转动着,老式摆钟的声音如同古老的钟楼,那深沉孤寂的钟声打在心脏上以疼痛提醒着童怀。 从灵阁回来后,他没去灵调处,而是直接回了自己住的公寓,坐在沙发前,从黑夜坐到晨曦入窗。 桌前摆着下到一半的五子棋,黑白两色的棋子在棋盘上争个你死我活,非要分出个胜负。 童怀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黑白棋子,仿佛在感受着棋盘上的每一次呼吸和心跳。与自己对弈,让他在孤独中找到了一种独特的对话方式。每当他陷入沉思,五子棋便成了他与自己对话的桥梁,每一步棋都像是在剖析自己的内心,寻找着解决问题的钥匙。 他轻轻地放下一枚黑子,紧接着又放下一枚白子,棋盘上逐渐形成了复杂的局势。五子棋很简单,可是一步又一步紧逼着自己对付自己的棋局胜负难分是常事。 童怀的眉头紧锁,这不仅仅是一场棋局,更是他与自己内心的较量。每一次落子,都是对自己策略的一次审视,每一次思考,都是对自我认知的一次深化。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屋内的宁静。童怀缓缓地伸出手,拿起电话,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齐雨,什么事?” “老大,画廊那边又出事了。” “又有人死?”童怀看着棋盘上不分伯仲的对弈,放下棋子,揉着眉心沙哑着声音问。 “应该不是,处里追踪仪显示画廊那个地方出现剧烈能量波动,涉及范围不广,但是情况有点复杂,水能量和火能量都有,而且感觉有很人,鬼族人和人类都有。”电话那头,齐雨的声音显得有些焦急。 “其他人呢?让他们先过去看看情况。”童怀住所离画廊有一定距离,怕耽误时间出大事,只能试图安排其他人先去处理。 “苍年因为研究车祸新死法危害社会秩序在警察局做客呢,风姬忙着跑回亡灵域给死去的对象上坟,乌庸接了驱鬼的活外出。满白被他外公抓回去受罚,说是因为透露了什么秘密。李仁联系不上,我又出不了灵调处,所有才给你打电话的。”齐雨的声音中透露出无奈。 李仁被他安排去跟着麦杰当然联系不上,齐雨因为本体镇守灵调处无法离开,满白应该是因为他闹灵阁的事,这下有空的除了他还有谁。 童怀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不能推脱,无论多疲惫,案子总是要查的。他挂断电话,拿起外套,准备出门。 “看来今天心是真不静。”童怀回头望了一眼桌上的五子棋,黑白棋子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在等待他的归来。 —— 童怀刚到画廊大门口,手上的能量探测仪的警报声不断。都不需要进去看就知道里面有不少脏东西,能量波动异常,多种能量同时出现,情况不仅仅是危急,而是直接可以全员出动的特殊事件。 第13章 他没有急于进入,而是绕着画廊外围走了一圈,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画廊的窗户紧闭,但透过玻璃,他可以看到里面有人影来来回回跑动,数量还不少。 情况变得复杂,只有他一个人可能没办法解决,只能给灵调处众人发布紧急情况集合的通告。 灵调处处理案子是有分级的,遇到这样的紧急情况,全体人员不管在做什么都必须尽快感到事发地汇合。 童怀将通告发出后,轻轻地推门先一步行动,一股更加浓郁的阴气扑面而来,他不禁皱了皱眉。画廊内部昏暗,只有几盏微弱的灯光在闪烁,仿佛在暗示着即将到来的未知与危险。 能量探测仪屏幕上的指针疯狂地转动,发出急促的滴答声。这声音在空旷的画廊内回荡,显得异常刺耳,如同心跳加速的预兆。 童怀挪动着步子,小心翼翼地往里走,走到之前发现尸体的那块巨大画板前,上面的那幅会动小人画已经不见。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视着四周,寻找着任何可能的异常。 他注意到画廊的一角,那里似乎有一团模糊的黑影在缓缓向他移动。那团黑影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它似乎是由无数细小的黑色粒子组成,不断地旋转、凝聚,最终形成了一个小孩的轮廓。 “小朋友,你怎么在这里?”童怀的声音柔和,带着一丝关切。 小孩并没有理会他,脸上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童怀刚想再问,小孩突然加速向他扑来。出于本能,童怀伸手要扶,但那孩子却像一阵风一样穿过他的身体,直直撞上他背后的画板,又变成黑色粒子消散。 “不是鬼族?”童怀一瞬间反应过来,大晚上这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小孩,即使是鬼族人也不会有小孩在这地方。 鬼族人其实与人类没什么区别,就是他们多了会异能这特殊之处,他们有的人无法掌控自己能量容易伤人,而有的鬼族人则是利用异能干些伤天害理的事。亡灵域中也与生人域不太同,里面除了鬼族人还有其他怪物。 这才需要封印将三域分开,各族不容侵犯他域。 还未等他放下心来,画廊的灯光倏然亮起,适应黑暗的眼睛被光刺得难以睁开,眼里多了一层水渍。周围突然热闹起来,身边有人跑来跑去,还有小孩打闹声。遮住眼睛的水雾散去,童怀才看清是个什么情况。 全是小孩,他的身边大概有二十来个大大小小的孩子穿梭,最小的才三四岁,大的则有十几岁。 他们要么笑容满面打闹,要么悲伤哭泣,五花八门的情绪在他们脸上全部展现。但童怀手上响动的探测仪警告着他,这些孩子都不是人,表盘上警告的波纹热烈狂躁,是属于人类火能量的波动。 只是片刻,表盘上的波纹突然冷静下来,变成了婉转柔和的拨动,是属于鬼族人的水能量。童怀瞬间警惕,心跳加速,他的目光在孩子们的脸上一一扫过,停留在站在他对面一个孩子的身上。 这个孩子脸上正带着一种邪魅的笑容,像抓到猎物一样玩味地死死看着他,让人不寒而栗。 童怀紧了紧手中的干令,蓄势待发准备攻击。那个小孩不慌不忙地走近他,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童怀扑来。童怀一脚踹过去,小孩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穿过他的身体,而是在地上滚了一圈又立马站起来。 是实体的,鬼族人无疑了。 就在这时,所有的孩子突然消失不见,整个画廊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而那个可疑的小孩,他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变成了一个既非人也非鬼的怪物,浑身绿油油的皮肤上挂满恶心人的黏液。他的声音变得诱惑而诡异,对着童怀说:“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童怀警惕地后退一步,冷冷地回答。 怪物桀桀桀的笑声像是无声的嘲讽:“每个人都有想要的东西,我看见你想要的东西了,我可以帮你拿到。” 童怀根本没有相信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能够看透他,他连他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相信这样一个怪物的话。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看着对面怪物贪婪的眼神,他倒是知道这怪物想要他死。 那就陪他玩一玩也没什么事,道:“我想要什么我都不知道,如果你真的能看见,那就让我看看我想要的是什么?” 怪物笑了,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画廊中回荡:“好啊!” 随着怪物的话音落下,画廊的中央突然出现虚空的传送隧道,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成形。童怀紧握着匕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那道光芒,本以为是怪物的诡计。 然而,隧道中真来了一个人,童怀立马转身回避,像是看见什么脏东西,耳尖一瞬间全部泛起玫红。顾不得怪物是否还在,快速脱了风衣外套扔给那人。 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羞愤吼道: “厉台,把衣服给我穿上!” 第8章 厉台的脸上先是浮现出一抹难以置信的困惑,而后接过童怀扔来的衣服,从容不迫地穿上,动作间没有一丝尴尬或羞涩,反而像是在炫耀。 他边穿边调侃童怀,语调带着笑意,声音微微上扬:“阿怀,你若想欣赏我的身体,咱们回家私下欣赏不是更好?何必在众目睽睽之下召唤我,这让我情何以堪?这现场直播,可不太合适哦。” 他边说边故作羞涩地捂着脸,扭捏作态,仿佛一个黄花大闺女被窥视了一般。 童怀听着那拐了十八个弯的语调,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个大男人如此矫揉造作,实在让人难以忍受。尽管他早已知晓重生后的厉台性格大变,但一时之间,他还是难以适应。曾经的温文尔雅,如今却变得如此轻浮,就这样变成了一个脑残。 偏偏身后的人越说越觉得委屈,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一听就是装的那种:“你看见了我的身体,阿怀你得对我负责!” 童怀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听到身后穿衣声停止,才试探性地回头。只见厉台已经将他的外套穿在身上,紧贴着赤裸的皮肤,童怀面上不由得感到一阵燥热。 他故意转移注意力,指着站在三米开外的绿色怪物反驳道:“这明明是他的错,是他让你来的。关我什么事要负责也是他负责,当然,如果你能接受他,我也会支持你的。” 怪物在一旁听得一愣,随即用他粗糙的嗓音骂回去:“不是你自己让我喊人来的吗?你让我变给你看,怎么就要我负责了?我可瞧不上他。” 怪物说完,还傲娇地双手环抱,将头扭向一边,似乎想以此证明他确实没看上厉台。 “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满身鼻涕的绿头鱼,你以为你是什么长得很好看的怪物吗?”厉台直接破防,蹦跳着就开始骂。 一个幼稚鬼和一个怪物互相吵起来,谁也不让谁,巴不得将对方贬低个遍。 童怀被怪物堵得说不出话来,毕竟确实是他让眼前这怪物变的,问题是他也不知道会是厉台,还衣服都没穿的就这样暴露在他们面前,只能铁青着脸让厉台闭嘴:“好了,现在先解决问题。” 怪物似乎觉得童怀的话题更有趣,道:“我帮你把你最想要的人抓来了,难道不应该付出一点代价吗?比如说,把你的身体给我。” 厉台在旁边听到这话,立刻抓错了重点,听怪物说童怀想要他,傻乐着以为童怀真想要的是他,手脚并用地缠上童怀身体:“我来了,我来了。原来你想要我啊,早说我自己就来了,干嘛找这么一个鼻涕虫帮你。” 童怀躲闪不及,没来得及逃跑就被人缠住,厉台就穿了一件外套,虽说他身上总是冰凉,但不知道为什么,童怀总感觉两人身体相贴的地方缓缓冒出热气。 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实在太奇怪,童怀嫌弃地把厉台推开,让他站好:“别闹,有什么事等解决了这个怪物再说。” 只是刚推开人又缠了上来。 之前还在怀疑厉台身份真实性时,他对厉台的态度可以称为恶劣,但是经过这桩桩件件的事,他认定了厉台回来了。从知道那一刻起,童怀对厉台的思想与态度也在悄无声息地发生改变,现在的态度与之前简直天差地别。换作之前厉台这样缠着他,可能一脚已经毫不留情踢上去。 怪物等得急躁,趁两人不备一个黏液攻击过来,两人抱在一起行动不便,童怀为护住厉台转身将人搂在怀里以背挡住:“我说,那个裸男,你能先让他把身体给我,等我和他完成交易在抱可以吗?” 刺痛伴随着血腥味从身后传来,童怀将人放开,扯动伤口一阵刺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闷哼出声。背上火辣辣的疼,那黏液居然带着腐蚀性,落在背上与硫酸没什么区别。 厉台刚刚吊儿郎当的样子顿时消失,脸上贱兮兮的笑转变成冷笑,眼神漠然直视,看死人一样看着那满身黏液的怪物。 “和你讲两句话真以为我们成朋友可以开这样的玩笑了想要他的身体,我看你是嫌命太长。” 第14章 说着,厉台双手手掌向上置于腰间,一缕缕金色丝线迸发而出,将画廊彻底染成金色,他甚至没有触碰画廊里的画,而是以金系能力隔空控制,召唤画框全数向怪物攻击而去。那些画框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带着强大的力量,瞬间将怪物打得四分五裂。 怪物逃的太快,厉台一脸可惜,随后表情转换极快,继续纠缠童怀,撒娇地说:“让他跑了,等下次我一定帮你抓住它,我们一起回家吧。” 童怀脸色并没有因此好很多,刚刚他看的一清二楚,厉台使的是金系能量,他只知道三域中存在五种能量,人族火,鬼族水,妖族木,而金和土并没有人能控制。 童怀的思绪纷乱如麻,如毛线团纠缠不清:“厉台,你刚刚使用的是金系能量,可身为人族不应该是火吗?就算死了也只会是火能量,你为什么能控制金系的” 厉台笑容一顿,没什么大不了的拉着人手臂道:“不知道,说不定是出现突变了呢我们回家吧,回你的家。” 童怀疑虑不深,轻松被人转移话题,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之前不是不愿意和我回去吗?怎么现在又愿意了?” 厉台不依不饶地说:“那不是情况不一样了嘛,现在我得让你对我负责。” 童怀想了想,怕厉台的身份暴露,便说:“那你得换一个相貌和名字,你在灵调处可是属于已经死去的人,如果突然出现我怕灵阁的人来查,不能让人认出来。” 厉台比童怀高处五厘米的样子,弯腰凑近乐呵呵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样貌,我变给你看。” “你喜欢什么样的就变什么样的,名字也取你喜欢的就行。”童怀忙着在怪物消失的地方查看已经碎裂的画框。 “那你看看这样的喜欢吗?” 童怀寻声望去,眼前人已经换了一副模样。 一双带笑的桃花眼快将他溺死在里面,眉毛微微挑,扬起的合适角度引人凝望,高挺的鼻梁如俊伟山峰,薄唇也带着丝丝笑意,整张脸极为邪魅,又带着傲慢无礼。新面貌与厉台原来的温柔完全相反。 童怀有些不自然的移开目光,轻咳一声问:“名字呢?想好了吗?” “房冥,我叫房冥,不再是厉台。” “房冥。”童怀一字一字缓慢念道。 画廊外适时传来人声打断两人,灵调处众人刚刚赶到。众人一进画廊就看到了站在童怀身边的房冥,纷纷露出了放心的表情。 “老大,抓到凶手了”风姬本来正忙着祭奠死去的对象,收到消息立马从亡灵域赶回来,身上甚至还穿着黑色丧服。 童怀见状,立刻解释说:“这位不是凶手,他是我的一个朋友。这次我发紧急集合通告的时候,不小心也给他发了一份,他担心我出事特意赶过来,这次是来帮我的。” 众人闻言,脸上露出了疑惑,童怀也理解他们的不解。这个借口实在拙劣,他任职灵调处三年,还从来没有带朋友给他们认识过,怀疑在所难免。 灵调处职员从不问来历,因为他们都是经过灵师筛选才能进入灵调处的,并不会出现叛徒反叛意外。即使对其身份感到好奇,或者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他们也只会等熟悉后再问。他们中哪一个身份不特殊,妖族鬼族人族都有,各个性格怪异,但也相处的很好。 见他们只是好奇地打量着房冥,童怀松了一口气。 童怀继续说:“还要告诉大家一件事,房冥以后会加入我们灵调处,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希望大家以后能够好好相处。” 听到这话,众人开始认真起来,还是一惯活络气愤的乌庸鼓掌欢迎新同事带动大家和人打招呼。 苍年则是注意到了童怀背上的伤,关切地说:“老大,你受伤了,让我来给你疗伤吧。” 童怀摆了摆手,拒绝了苍年的好意:“不用了,我先带房冥回去。到时候再让房冥帮我上点药就行。” “阿怀,要不让他给你看看”房冥看着血肉模糊的后背,突然认真的态度让童怀一阵不适。 “回家,你帮我上药就行。走吧,你不是想和我一起回家吗?”童怀脸色苍白,为不让他担心漏出一副勉强的笑,转而又对灵调处几人交代:“怪物刚刚跑了,里面的画被毁了,你们留下来处理后续,等明天开会的时候在和你们谈其他的。” 说完,童怀也不等众人反应,直接带着房冥离开了画廊。 “你们见过老大的这位朋友吗?我怎么感觉他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苍年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问出疑惑。 他转头看向李仁,等半天没等到回答,又看乌庸,人根本不理他,拉着李仁就走进画廊。 只能问旁边站着一动不动的人:“算了,你半天说不出一个字,风姬,你说说你的感受” “我觉得他长得好漂亮。”风姬与苍年并不在一个频道,跑题感慨房冥长相。 “男人不能说漂亮,你们鬼族是真没有学校学习的吗?怎么感觉你表达能力在灵调处越学越差了。”苍年抱着手臂吐槽。 “没有学校,我们和人族不一样,我们都是放养的。”风姬一句话把人堵死,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道,“我虽然看不出来,但是我知道他和老大关系一定很好,老大的外套都在他身上穿着的。” —— 童怀带着房冥回到了自己住的公寓。他住的公寓位置偏郊区,环境清幽,小区建筑风格也是清一色的淡雅,一梯一户,保证了居住的私密性。 一进门,童怀就感觉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倒了下去。房冥眼疾手快,立刻抱住他,让他趴在沙发上避免二次伤害。 房冥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吊儿郎当,取而代之的是认真和专注。他小心翼翼地将童怀的衣服剥开,露出了背上的伤口,白皙的背面已经被黑色与红色霸占,腐蚀性黏液落在背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童怀虽然受伤,但意识还是清醒的,背上的刺痛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经,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房冥剥下他衣服的动作。 房冥凝聚能量要给人疗伤时,童怀突然想起什么,抓住人手虚弱但坚定地说: “等一下,上次在剧院里你突然失控是不是因为魂魄不稳,我看你当时吸了我的血后能够恢复正常,你已经好几天没得到精血滋养,趁现在我受伤你赶紧吸两口,先稳定魂魄。” 童怀等半天没等到人行动,疑惑仰头看向身后的人,只见房冥气笑一样的表情看着他。 他好像生气了,童怀心中暗想。自己都牺牲让他吸取精血了,这人怎么还满头黑线不高兴的样子。 “你上次不是说你想要活下来吗?怎么现在又不动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童怀忍着疼痛催促,他只想赶紧速战速决然后给伤口上药,他快要疼死了。 “不用,我暂时还不需要。而且我只是需要精气,不一定是血,其他的也可以。你伤口上全是恶心人的黏液我也下不了口。”房冥难得安静下来,一声不吭的为他上药。 他躺在沙发上,感受着房冥的动作,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流。房冥处理好了童怀的伤口,又找来了毯子给童怀盖上,然后坐在旁边,静静地守着。 房冥从童怀那还没分出胜负的五子棋局上捏起一颗黑子:“你还和别人住一起吗?下这么无聊幼稚的东西。” 童怀趴在沙发上软着声音解释:“我一个人住,下棋不过是为了静心。而且这并没有很无聊。” “那以后我陪你玩,一个人对弈多没意思。两个人就不无聊不幼稚了。” “嗯。”童怀把玩着刚刚房冥拿的那颗棋子,闷声应了他的建议。 房冥看着童怀,突然傻兮兮笑起来,眼睛亮晶晶地开口说:“阿怀,我们这算不算同居了?” 他这次没有骂人,而是以郑重其事的语气,询问着房冥的意见:“如果你不愿意和我住,我可以在帮你租一套房子。” 房冥蹲了下来,对着童怀的脸,凑的极近,不到一指的距离,二人视线相交,呼吸纠缠。旖旎的暧昧气氛,像是一首婉转情歌,音律节奏跳动在心间,透露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如果我说我愿意呢?” 第9章 童怀这个人,性格思维比较直,就算房冥说得这么直白,他也脑回路清奇的绕去其他方面。对于他来说,这简直就是房冥想要白吃白喝,白嫖的前兆,对于这种不劳而获的行为,他一向非常的不支持。 两人的目光对峙良久,房冥那不怀好意的眼神让童怀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他努力撑起身子,想要摆脱这尴尬的境地,却没注意到背上的伤口因此而再次裂开,疼痛让他不由自主地嘶了一声。 房冥替他掀开毯子,他的动作异常小心,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古董。他们的姿势不像是在查看伤口,更像是在背后拥抱。童怀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他试图调整坐姿,让自己舒服一些,但房冥只是默默地扶他起来,没有继续那尴尬的暧昧氛围。 第15章 童怀龇牙咧嘴地挺直了脊背,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仰头看着站立在他面前的房冥。 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想得美。”随后调整着坐姿,让自己更加舒适,“我们这顶多算是合租室友。明天我会让风姬把你的信息录入灵调处系统,到时候你和其他人一样,每个月都有工资。我们住在一起,家务和生活费用也要一起分担。” 房冥听到这话,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承担家务可以,但吃饭就不必了。” 童怀瞪大眼睛,以为他要赖账,没好气道:“为什么?” 房冥弯腰凑近他的耳边,冰冷的呼吸打在耳廓内,好笑的说:“因为我,根本不需要吃饭,我只需要吃你就行。” 这话说得暧昧,但房冥接下来的话却让气氛急转直下:“我需要你养才能活的。” 童怀下意识想要反驳,但事实如此,他竟无言以对。房冥虽然是实体,但终究是魂魄,加上被用于加强封印,魂魄不稳,只能依靠精血来养。 思考清楚,仰着头望向正在附身看着自己的人,那人的眼睛已经似鲜血浸泡,红色琉璃般盯着他,像恶鬼一样恐怖至极。童怀一阵慌乱,房冥居然毫无预兆的就这样发病了。 他只能快速拉下衣领,将白嫩脖颈上的血管暴露在房冥面前,以身饲鬼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想着以后自己一定压迫多补血才行,要不然他血液再生的速度可赶不上封印吸收他魂魄的速度。 “养就养,咬吧。” 说话语气平静地揪不出一丝错处,但他低垂眼睑下隐藏的无奈暴露刺此刻心情。如果让人知道他身为一个灵师以身饲鬼那将会是三域最大的新闻。 明明应该除掉厉台的,可是他确实下不了手,他这辈子信仰遵循的灵师责任在这一刻顷刻坍塌,原则没了,接下来也只会一次又一次的被打破。算他对不起灵师身份,如果所养恶鬼真的伤人害己,那他绝对不会手软。 冰冷的呼吸撒在颈侧,童怀身子被刺激地一抖,他感受到脖颈与一片湿冷柔软想触,利齿剐蹭着细腻敏感的皮肤。 房冥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血管,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眼中红色深了几分,却没真的下死口咬上去。在童怀看不见的地方,他眼里闪烁的病态执拗被隐藏的一丝不漏。 许久等不来刺痛,童怀转头时,被房冥一手抱住了脑袋,耳边传来轻声呢喃:“既然养了我,就不能丢下我。” 童怀不解,他看起来是什么不讲信用的人吗?他自信道:“当然不会丢下你,又不是养不起。” 说完这句话,他明显感受到耳边房冥的呼吸声恢复了平静。他轻轻地将童怀的衣领拉回原位,遮住了那诱人的脖颈,“我暂时不需要,刚刚已经恢复,你还受着伤别再折腾。” 童怀不信他的话,拉着人看眼睛红色消失才放下心来。 童怀躺在床上沉沉睡去,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轻柔地打在他的面容上,为他平日里冷硬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房间内静悄悄的,只有童怀均匀的呼吸声。然而,在这份宁静之中,床的旁边黑暗里,却站着一个人。那人站得笔直,一动不动,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他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 房冥就那样站在黑暗中,死死地盯着床上睡着的童怀。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容中带着几分满足,几分诡异,还有几分贪婪。 他轻轻地俯下身,靠近童怀的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低语:“晚安,阿怀。” 房冥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玩笑,一丝亲昵。他似乎在享受着这种与童怀同处一室的宁静时刻。 房冥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继续站在床边,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童怀的脸,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冥始终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直到月光渐渐移出了房间,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 —— 第二天,童怀带着房冥早早地来到了灵调处。他直接找到了风姬,让她将房冥的信息录入到灵调处的系统中。 童怀等信息录好,看灵调处众人都在,喊道:“大家来会议室开个会。” 话音刚落,办公室里有什么东西跑了进来,非常急躁地在办公室里乱窜,发出了叽叽喳喳的叫声。 童怀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问:“什么东西?” 房冥轻松的以手中无形的金色丝线抓到乱窜的小东西,疑惑看着童怀:“妖族灵鼠” “丢丢”李仁看清楚房冥手中东西,慌慌张张跑过去小心翼翼接到手里,手轻轻抚摸着老鼠让其安静下来。 童怀知道李仁对这只宠物老鼠有着特别的感情,也没有说什么,而且丢丢作为灵鼠,对灵调处来说也是一份宝贵的情报资源。 “李仁,你看好丢丢,如果下次再被其他人抓到,可能就没这么幸运。”童怀严肃地提醒道。 李仁听到童怀的话,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他轻轻地抚摸着丢丢的毛发,安抚着它:“老大,丢丢很少会这么急躁,而且我让它去看着小杰,它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可能是小杰出事了。” 房冥站在一旁,突然凑近丢丢嗅了嗅。童怀是知道的房冥的感官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敏锐,童怀也没阻止,问:“发现了什么?” “可能真的出事了,有血腥味。”房冥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严肃。 李仁闻言脸色一变:“老大,丢丢这样反常,小杰一定出事了,我想去看看。” 童怀的眉头紧锁,他知道李仁在这方面直觉通常很准,如果丢丢表现出如此异常的行为,并且房冥也嗅到了血腥味,那么情况可能比他们想象的要严重。 “我和你一起去。” 童怀迅速做出决定,他转头看向苍年,“苍年,你也跟着来,既然可能有血腥味,那带着你这个医生很有必要。如果真有人受伤,我们需要你立刻进行救治。” 苍年正拿着一些奇怪的仪器摆弄着,听到童怀的话后,他点了点头。 李仁轻轻抚摸着丢丢,低声对它说:“带我们去你发现的地方。” 丢丢似乎听懂了李仁的话,它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焦急,然后迅速从李仁的怀里跳了下来,开始快速地向门外跑去。 几人紧跟在丢丢的后面,房冥见童怀去也跟了上去,一行人快速地离开了灵调处,朝着丢丢发现异常的方向前进。 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目的地,空气中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重。 童怀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他之前一直让李仁跟着麦杰,从来没有出过什么事,李仁今早就没跟这一会儿就出事了,看来对方是已经知道李仁暗中跟随的事。 李仁跟踪被发现可是从没有出现过的事。 偏僻巷子的尽头,他们看到了一幕令人震惊的场景——麦杰浑身是血,躺在他收集的塑料瓶里,一动不动,呼吸弱到胸口起伏快要消失。 童怀跑过去一看,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怒火,才十一二岁的孩子,整张脸上全是黑红血迹。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事,他全身骨骼因为火气,烘地嘎嘎作响。 童怀被眼前的景象激怒了,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苍年,你先过来给人看看!” 苍年立刻上前,开始检查麦杰的伤势。童怀则对着站在一边的李仁,声音中充满了怒火催促道:“叫救护车!快!顺便通知麦宵去医院。” 房冥站在童怀的旁边,他的眼神冷冽,手中无形的金色丝线微微闪烁,似乎在感应着周围的一切。 突然道:“苍年,看看他的眼睛。” 苍年快速扒开麦杰眼皮,右眼眼球不知所踪,变成了空荡荡的一个血窟,眼皮一扒开血液汩汩往外流。 童怀倒吸了一口气,转身走来走去不敢看,抹了一把脸,来来回回走,脚步声在小巷中回响。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膛的剧烈起伏。 苍年脸色也很不好,他站起身,面对童怀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地说:“老大,如果眼球还在,我或许能给他在医治好,让他与常人一样。但……现在整颗眼球都没了,我不能凭空变出来一颗,麦杰的眼睛保不住了。”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让童怀的心猛地一沉,心脏如同被重锤击中,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和愤怒,然后泄气的背靠和着墙一点点滑落。 他一拳狠狠地砸在地上,发出沉重的一声,地面因他的力量而裂开了几道缝隙。 救护车很快到达,医院的走廊里,童怀来回踱步。房冥站在一旁,默默地观察着童怀动作。 医生突然从急诊室出来:“孩子家属呢?快过来签字好手术。” 童怀这才发现刚刚就让李仁打过电话给麦宵,人到现在还没来。他的眉头紧锁,心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童怀阴沉着脸,他的目光如冷箭一般射向李仁:“麦宵呢?你刚刚给他打电话怎么说。” 第16章 李仁的脸色也不好看,他焦急地握着手机,尝试再次拨打麦宵的电话:“老大,我已经打了好几次了,但……但是电话打不通,可能是有事” 童怀阴沉着一张脸,他的情绪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但顾及这是在医院,压制着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样: “他弟弟都这样了,他还能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事?” 第10章 等到最后麦宵还是没有来,实在没有办法,童怀特意联系了上级部门获得批准,他亲自做担保代为签字才得以让手术继续。 童怀早已经安排李仁和苍年返回处里继续寻找线索。而他和房冥两人则坚守在手术室外。由于手术室的管理规定,急救室外基本没有什么人,仅有他们两人并肩坐在椅子上。 童怀将手腕上能量探测仪调为静音,目光聚焦在浮动的波纹上,他懒洋洋的站起来正视着走廊尽头,等了几秒,一个很小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一个熟悉的人站在前方与他对视。 “死了这么久还没散,是有执念还是怨气”两人相距甚远,童怀还是半蹲下来,与小孩保持平行对视。 他双手张开,仿佛在邀请小孩靠近,如同要拥抱一般说道:“过来吧,当时在剧院里还没好好和你说话,你就跑了,有什么事过来和叔叔说。” 鬼族虽有一个鬼字,但他们并不属于鬼魂,而是属于一个种族,就像人族妖族一样。世界上是没有这么的鬼魂的,大多就是一团能量,如果真的死多少人就有多少鬼魂那还不吓死人,想想你在吃饭、洗澡、睡觉,都有人旁观那也太变态了。这些鬼魂大多是执念和怨气过强,久久不愿离开才成为鬼魂,当然房冥是个例外。 小孩确实朝着童怀的方向靠近。然而,他却忽略了童怀的存在,并没有拥抱他,而是径直走向手术室门口,并在那里停下。他回头指向手术室内部,对童怀和房冥示意。 “他不是来找你的,而是找里面的人。”房冥把玩着手中金丝线缠绕成的球团,抬眸瞥一眼紧紧关闭的大门。 “里面就几个医生,他们都没有联系找了干……什么?”童怀突然福至心灵停下,恍然大悟,“他来找的是麦杰。之前在剧院包括现在,同时都在的人除了我们两个就只有麦杰,他来找的是麦杰” 房冥点点头,眼神示意童怀看刚刚砸地上的手:“过来,我给你处理一下手上的伤。” 童怀拒绝道:“没什么大事。” 房冥不由分说的把他拉到座椅上,一手捧着他的手防止他乱动,一手带着那团金球抚了上去。 童怀感到不自在,本能反应地稍微往后撤了撤手,随即转移话题:“你能直接疗愈,之前我背受伤怎么不帮我” 乱动的手腕被人钳制住,房冥眼皮也没抬:“别乱动。我只能处理普通伤,不能处理能量造成的伤害。” 过去的厉台性格温润,文雅,两人年龄虽然差不多,但与他相处起来很像与家里的长辈在一起,要说特别像哥哥一样,做事说话总是会顾及别人而忽视自己。那时候童怀想着有这么一位知己朋友是不错的。 只是现在的厉台性格样貌大变,性格变得乖张、张扬。新面貌则是具有攻击性那一类,虽然他总是在笑着,但童怀能感觉到,厉台神态不管是冷峻着脸还是含笑,眉稍总是微微轻挑,让人看了就觉得是难以接近的性格,加之他换了一头白色长发,更显得他冷漠无情。 如果不是经过多次确认,童怀感觉自己认错了人。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他好像已经把厉台当做是一个新的人来对待。 童怀注视着手中伤口,见金丝线缝合得近乎完美,他轻声低语呢喃:“厉台,可以了。” 好似错觉,拉住他的手僵住片刻又没来过一样消失,低头认真给他处理伤口的人一言不发,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药瓶,默默给他止完血后撒上药。 “阿怀,我是房冥,不是厉台。”房冥从容不迫地提醒他。 童怀才意识到自己叫错了称呼,猝不及防地与房冥的眼神相对,顿时脑子一空。那双深邃且充满穿透力的眼神仿佛将他内心的一切尽收眼底。 童怀窘迫的应答不会再叫错,并干巴巴地笑了笑。 —— 两人静候了十多分钟,走廊里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定定守着急救室门口的小孩,轻快地跑向声音来处,然后在走廊中央稳稳站定,等着人走近。 来人是电话打不通的麦宵,此刻的他像被鬼附身,面色蜡黄,眼底铁青,目光呆滞,头发乱糟糟的,整个人脚步虚浮无力,因为顶光缘故,表情显得愈发阴郁。 童怀目睹了旁边小孩如蹒跚学步婴儿踉跄地跑到麦宵面前,乖巧地伸出手拉住他。麦宵没有躲避,只是看了孩子一眼,便拉着他走到童怀面前,显然他是能够看到小孩魂魄的。 这情景让童怀不禁想起,之前从麦杰口中得知麦宵能看见这类脏东西时,他是半信半疑的。麦宵对鬼的恐惧,童怀亲眼所见,甚至见到血脚印都能吓得昏厥。但现在,看着麦宵能如此镇定地牵着一个鬼小孩,童怀不得不信了。 “之前连鬼影都没见到都能吓晕,现在却能这么淡定地让鬼拉着你,你的演技真是不错。”童怀语气尖酸,眉眼间阴鸷尽显。 “我是怕鬼,但我不怕他们。”麦宵轻轻拉了拉手中的小孩,语气出奇地温柔:“你进去看看小杰怎么样了?” 小孩听到吩咐,立马消失在急救室大门中。 童怀见状,轻哼一声:“小杰是你的弟弟,你以前对他说话时,有这么温柔过吗?” 麦宵脸色苍白,拧着眉头,悲伤的看着他:“他们不一样。” 童怀身体微微前倾,审视着麦宵眼中的情绪:“你的画廊发生了命案,死者双眼被挖,而你却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作为头号嫌疑人,你的破绽太多了。现在你的弟弟也失去了一只眼睛,你却连电话都打不通,我有理由怀疑你就是凶手,并将你拘留。你是自己交代,还是等着我逼供?” 麦宵抿着嘴唇默不作声,不肯说,童怀只能冷笑一声换一种问法:“前面那位死者与刚刚那小孩有关如果有关,我可就把他抓回去,我先提醒你。被我抓到的鬼魂可是只有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的下惨。” “没有关系!和悠悠无关。”麦宵立马情绪激动的否定,生怕童怀真的把那个小孩子抓走。 “原来他叫悠悠,和他无关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画廊附近,还有,不只是他,画廊里还有很多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我想以你的眼睛应该是知道并看到过的。”童怀说。 麦宵如泄了气的气球,声音干干瘪瘪,生气耗尽一样踌躇交代:“知道,而且……他们是我养在画廊里面的。” “以身饲鬼?”童怀语气微妙,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自得其乐的房冥,房冥似乎有所察觉,回以一笑。 普通人以身饲鬼,还养这么多,能活这么久真是奇迹,他一个灵师养房冥一个可是都觉得吃力的。 “你养他们做什么?” 麦宵咬着下嘴唇艰难地说:“他们帮我做了一件事,我答应养他们到怨气消散,可以投胎为止。” “你让他们做什么?” 麦宵又一次缄口不言,绞着手指也不看他们。 “那我问你,是你让他们去挖人眼睛的,包括你弟弟” 麦宵瞬间睁大眼睛:“我没有,我在恨他也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麦宵口中的“他”,童怀不用问也知道指的是麦杰,而不是被订在画板上的死者。 “你没有那为什么所有事件都有你的参与,前面那个死者是你叫来的搬画工,现在又是你弟弟,而你,居然养着差不多二十多个小鬼,你养的小鬼还一直跟着麦杰,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童怀对待麦宵就像犯人一般,只因他嫌疑实在太大,虽然他知道麦杰眼睛上的伤口不是那些小鬼造成的。 “我只是让他们护着小杰而已,他们不会伤害小杰的。”麦宵极力为小鬼们澄清。 “那另一个绿色的怪物呢?你能确保他不伤害麦杰” 麦宵这是脸上浮现真正的疑惑:“什么绿色的怪物” “你还在撒谎!”童怀拉住麦宵领子。 房冥搂住童怀脖子,探究的笑看着麦宵,随后及时制止:“阿怀,他确实不知道。” 童怀神情困惑,示意房冥解释为什么拉住他。 “他身上没有鼻涕虫的臭味,他没见过那怪物。” 麦宵快速摇头否定,又怕不够,道:“我确实不知道你说的怪物,小杰是被他伤的吧。” 童怀直接哽咽住,不可能,那怪物是出现在画廊的,凶手绝对是它,如果不是麦宵,那怪物是谁召来的。 那个叫悠悠的小孩突然从急救室中跑了出来,捏住麦宵的小指头,麦宵问:“他手受伤了吗?” 第17章 悠悠晃了晃他的手臂,好像在告诉他没事,麦宵松了一口气:“没受伤就好。” “真是稀奇,你对悠悠比对自己弟弟还要好,偏心也要有个度,如果你无法抚养麦杰,我会联系未成年保护协会将他带走。”童怀眼神在麦宵和悠悠身上来回扫视,嗤笑出声。 “他不会和你走的。” “你身边全是小鬼,上次在剧院我已经发现他能够感受到他们的存在,跟着你,你身边小鬼只会影响他的成长。现在又失去一只眼睛,不让他走,你护不住他吗?”童怀态度强硬,语气不太好,但他说的是事实。 麦宵死气沉沉的情绪突然爆发,面无表情的脸迅速扭曲,像极无数蜘蛛攀爬在上面的恐怖,咽喉轰隆轰隆的发出震颤,怒目切齿的痛恨就像一根紧绷的弦,砰然断裂。 “我影响他,我影响他这可真是我听到的最大的笑话。” “你以为我想养天天都要吃我肉喝我血的小鬼吗?你以为我很想看见这些脏东西吗?我明明也很怕鬼的啊!” 麦宵哼笑一声,软骨头一样晃荡着身体,面上带着苦笑,抑扬顿挫地说: “看得见鬼的明明应该是他,不是我!” 第11章 房冥倚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姿态闲适,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 他平静地观察着麦宵情绪失控的样子,微微摇头并表示同情,轻声说道:“看来这其中必有隐情。” 随后,他突然站起,凑近麦宵,面带微笑地直视着他,他动作迅速到将童怀也吓了一跳。他和麦宵的脸庞之间仅有两指的间距。 房冥笑得像神经病一样:“你认为见鬼的应该是你的弟弟,那为什么变成你了呢?” 麦宵被他一惊一乍的动作吓得一哆嗦,连退数步。 麦宵硬撑着头,梗着脖子吼道:“你不会自己去查吗?我没什么好说的,我先走了。” 童怀看着人濒临奔溃,房冥还来踩一脚,瞟了他一眼,把房冥贴人身上的眼珠子拉扯后退:“你给我闭嘴,别这么神经质。” 房冥收起笑容,瘪瘪嘴瘫坐在下,修长的双腿大咧咧的摆成大字,咧着嘴,牙齿却咬合在一起,见童怀没理他,表无聊赖的瘫在那儿:“真没意思。” 童怀三步并作两步上去拉住麦宵一只手腕,又将人吓一跳:“听你刚刚说的,你之前是看不到这些脏东西的?” 麦宵试图挣脱他的手,又想逃离。童怀忍无可忍,将麦宵拉回并抵在墙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双手紧紧地扣住麦宵的肩膀,语气急促而具有逼迫性:“想跑到哪里去,刚刚好好和你说你要走,非要我发火才行吗?” “你想要知道什么?知道我是怎么背负不属于我的诅咒讲讲我为什么这么讨厌麦杰还是你想让我承认一切的凶手是我” 麦宵使劲将童怀推开,要不是房冥老了他一把,估计自己可能真被推倒在地。 麦宵突然爆发情绪,嘶哑着嗓子怒吼道:“我说了,不是我!不是我!你我听不懂吗?不是我!” 手术室大门突然被打开,打断三人对峙:“你们瞎嚷嚷什么呢?医院不知道要安静吗?手术结束了,来个家属将人推到病房。” “抱歉。”童怀心虚地摸了摸鼻尖,低着头看着脚尖。 麦宵则是醉酒一样脚步虚浮,站都站不稳跌跌撞撞的离开医院,甚至都不愿意留下来看一眼麦杰。 —— 童怀和房冥就这样守着麦杰,中途他迷迷糊糊醒过来几次,嘴里面不是喊疼,就是叫哥哥。 童怀的面色呈现出青白相间的病态,一看就是没有好好休息,过度疲劳导致的。 他强打着精神,观察着旁边的房冥。对方精神矍铄,目光专注地凝视着他。起初被房冥盯着看童怀还会感到不自在,但现在的他已经习惯并接受了这道视线。 “你为什么不困?” 房冥转坐而蹲,蹲在童怀脚边:“我一个鬼,又不需要休息。” 童怀狠狠被气到了,人比人气死人,人比鬼直接气活死人。 房冥突然靠近,手轻抚童怀眼下的青黑之色,补充道:“我有办法让你立马精神起来,要不要试试” 童怀对他这个提议有点好奇,拍开肆无忌惮摸着他脸的手,问:“什么办法” 房冥笑眯眯地看着他。 “让我附在你身上,然后游走在你身体各处,替你分担疲劳,还能检查检查你身体哪里不好。” “那我身上所有地方你不是都会碰到”童怀突然红了脸,疲惫的眼神顷刻褪去,不等人回答,惊恐忙着拒绝,“算了算了,我也不是很累。” 如果真让房冥附了他的身,在他全身各处游走,那他还有什么隐私可言。一想到身体里有一个人在熟悉自己的构造,童怀便感到难以忍受的尴尬,整个人冒着热气熏红耳尖。 “别呀,我不会乱看的,我保证!” “你保证也不行!” 病房里,童怀跑到哪里,房冥跟到哪里,坚持一定帮他缓解疲劳,缠得他接近生气的边缘,那人又识趣的退开。关键是房冥还是一脸不怀好意的看着他,并用眼神上下扫了他身体一遍。看房冥这幅样子,能相信他的保证才怪了。 在他被缠得暴跳如雷之际,手机铃声将他解救。 童怀瞪了靠在他背后笑容真诚的人,为防止打扰麦杰休息,只能将人推开自己出了病房才接电话:“满白” 手机那头立马传来咋咋呼呼的声音:“童怀,你们在哪个病房?我来找你了,我在医院大门口,你快来接我。” 童怀挂断电话坐着电梯下楼一看,满白非常显眼的蹲在医院大厅中央柱子边上。 “你来做什么?你外公放你出来了?” 满白先是看见一双黑色马丁靴出现在眼前,抬头望去就看见童怀板着脸俯视着他。 “你还好意思说我偷偷套了我外公的话回来告诉你,你去灵阁一闹挨罚的可是我,我可是被关了三天禁闭。”满白努努嘴,表情有些不快,但又没真的生气。 电梯门打开,童怀带着他上楼,到了麦杰病房楼层:“那你还不好好休息,来医院找我做什么?” 童怀行走间姿态潇洒,拽拽的外八字一看就不正经,嘴里还叼着根不知道哪里扯的草,不满道:“你以为我想来,还不是长老们让我告诉你明天晚上去灵阁开会,他们联系你,你不理他们只能拜托我跑一趟了呗。” 童怀点开能量探测仪监控画面,点进去一看,灵调处多年不用,积满灰尘的信箱里有一封信孤零零躺在那里,上面的灰尘无声表达着这封信被忽视的怨气。 这几天他忙得脚不沾地,已经好几个晚上没睡好,哪还有时间注意信箱有信没信,他连自己都无暇顾及。 灵阁的人又都是老古板,电话都不普及一下,没有电话至少也要发个邮件之类的,都什么年代了送纸质的信给他。 推开病房的门,童怀随口应允:“知道了。” 他离开的这会儿功夫,麦杰已经醒了,他背对着两人坐在床边,低垂着头,显得有些沉默与阴沉。房冥则坐在沙发上转动着手指把玩着手中能量球,和麦杰谁也不理谁的干坐着。看他进来房冥立马回头对着他笑。 童怀拖了一把椅子做到麦杰对面,椅子与地面摩擦出嘶哑声响,他是故意的,目的是为了拉回麦杰心神看向他。 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和煦可亲,温和地问道:“麦杰,我有些问题想要向你询问。” 此时的麦杰面色苍白,呆呆坐着,右眼被洁白的纱布包裹,纱布上隐约可见斑斑血迹。 观察到麦杰并未表现出明显的创伤后应激反应,童怀直接开口询问:“小杰,伤害你的那个东西,是不是绿色的,并且全身粘稠?” 麦杰对此并未立即回应,保持着沉默,童怀也不催他,过了大约三分钟,他才缓缓点头。 “之前你说你可感应到这些东西,那你知道这次为什么可以看见了吗?”他注视着麦杰那只被严密包裹的眼睛,不解地问。 然而,麦杰只是回答不知道,并拒绝继续交谈,随后爬上床躺下,用被子遮盖住身体。想要将自己与外界隔离起来。 “小杰,告诉哥哥好不好,只有抓到伤害你的那个东西才能避免其他人在受到伤害。”童怀试探性劝解着,可麦杰只留给了他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他压低着嗓音,继续问:“没事,哥哥再问你另一个问题,你最近有去过奇怪的地方或者碰到过奇怪的东西吗?” 这下麦杰有反应了,他翻了个身,手撑着脑袋,垂下眼睛,冷不丁问:“我哥哥呢?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童怀被他问题问地脸色乍青乍白,笑容再也挂不住,又不能直接说,只能安慰他:“你哥哥刚刚来看过你了,只是那个时候你还没有醒,他说画廊有事,有人买他的画,他先走了。” 第18章 “你撒谎,他没有来是不是?” 麦杰突然哭嚎出声,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受伤的那只眼睛也留下血泪,顺着他煞白的脸落在白色被子上点坠一颗颗红色花朵。 刚刚还在看童怀吃瘪的满白见状心疼的掏出一根棒棒糖。 “我来,我来。你怎么小孩也不会哄。”满白推开童怀顺便贬低一句。 童怀瞪着眼睛无声发怒,但他确实不会哄小孩,只能气馁的将位置让给满白,与房冥坐到一起。 “没事,不会哄下次让我来。”房冥安抚道。 满白则是笑呵呵的,不再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心模样,反而丢弃傲娇,少有的温柔语气哄着小声抽泣的人。 “不哭,不哭。吃棒棒糖好不好?很好吃的。” 麦杰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我想要哥哥,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童怀刚刚不是说他来了嘛,看你还睡着,又有事才离开的。我保证你乖乖的,他一定回来看你的,就算他不来我也给绑来,好不好?”满白动作很轻,缓慢替人擦去眼泪。 “那还是你带我去见他吧,不要绑他了。”麦杰停止哭泣,泪痕尚未消退,失控的情绪终于得到平复。 “好,但是前提是你要先把伤养好。拉钩行不行” 满白主动伸出小指头等待麦杰动作。 “三岁小孩都不玩的把戏,他怎么用来哄一个十岁小孩的。”童怀小声嘀咕了几句。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麦杰果真答应了,满白还挑衅的斜了他一眼,他感受到了微妙的轻蔑。 “那小杰要睡觉吗?哥哥守着你。”满白说。 麦杰摇摇头拒绝,声音极小:“不要。” “不想睡觉的话,那哥哥带你打游戏” 麦杰再次摇头。 “讲故事” 麦杰终于不在摇头,说:“我想要画画,要画多多的画。” “怎么突然想画画” “画多多的画,哥哥就会更喜欢我一点,哥哥很喜欢我画的画。” 满白嘴快过脑子,掷地有声地说:“那你哥哥真差劲,不应该是喜欢你,爱屋及乌喜欢你的画吗?怎么是喜欢你的画才喜欢你的,他真是你亲哥吗?” “不许这样说。”麦杰大声斥道。 满白好不容易哄住人,哪能在与人掰扯,忙不迭说让麦杰等自己一会儿,然后就飞速跑下楼去买笔和纸,满头大汗的回来陪着麦杰画画。 童怀看着放下戒心在纸上一笔一笔绘画的两人,转头对房冥由衷地感慨道:“小孩真难哄,既不能多说,也不能不说。” 房冥闻言,陡然靠近童怀,眼神专注而深邃,仿佛试图洞察他的内心,随后严肃地问道:“那你考虑过将来要不要结婚,拥有自己的孩子?” 两人呼吸交缠,热气悄然弥漫在空气中,隐约可见,又让人捉摸不透,思绪变得愈发飘渺。 童怀沉浸在窘迫中,待房冥轻声喊他才整理好慌乱的情绪。 “不会,你知道的,我的身份和责任都不允许我这么做,这只会拖累另一半,给她带来危险。而且,就算我不是灵师,大概率也不会。” 房冥听后,收回目光,安静地倾听他的回答。 童怀两人守着满白和麦杰画了将近一个小时,尽量不打扰两人,满白也谨记刚刚童怀对麦杰的问话,三言两语就诱导麦杰画出伤害他的怪物。 满白对童怀扬着下巴,满脸等着夸赞认可的表情实在有趣。真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小孩,甚至比年龄最小的麦杰还幼稚。 画完画,满白又将人哄睡了才找到机会将画拿给童怀看。 “你看看,是不是之前你们看到的。”满白将画给童怀。 看着熟悉的画,童怀点点头,麦杰年龄这么小,画技却出乎他的预料,之前那幅人像画也是,画得惟妙惟肖。 满白刚刚并没有仔细看,见他点头,他也再次打量起画作,抚着下巴装作老成的样子思考,时不时还点评几句:“长的真丑,真实的见到肯定比画里面看着的更恶心。” “你们当时在哪里看到这怪物的” “画廊。”童怀简明扼要回了两字。 满白扭头看了半天,拧紧眉头,突然来了一句:“怎么有点眼熟呢?” “你见过这个怪物”童怀指着画。 “不是这个怪物,而是这个。” 第12章 满白,一个本应超脱于灵调处管辖的灵媒,不过是个编外人员而已,现在被灵调处管着就不说了,他甚至需要自掏腰包来上班,天理何在。 不上还不行,关键是领导经常给他画大饼,他还真有点相信。然而,他仔细思考了童怀分配给他的任务,却发现它们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这让他开始怀疑自己在灵调处的历练之路是否遥遥无期,这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完成,尽管只剩下两个案子。 灵阁那群人也真是的,怎么就把他硬塞到生人域来,去异怪域那里都还有各种妖魔鬼怪陪自己练两招。在生人域,童怀明令禁止斗殴,这让满白感到头疼脑热。他想要过招,只能去打斗场,但那里有着种种限制,他开始怀疑这些限制是不是专门为了禁止斗殴而设置的。他不能与处里的人交手,那他也不能直接找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练啊! 满白指着画下面的名字:“不是怪物,是画名。画廊里面的画都是这个画名。” “这个画是麦杰画的,画名自然也是他,所以说画廊里的画都是他画的,可是画展不是麦宵办的吗?麦宵盗用麦杰成果”童怀道出其中隐秘。 以自己的名义办画展,用的却是弟弟画的画,怪不得麦宵刚来医院,让悠悠去看麦杰,问的不是受伤的眼睛如何,而是罕见的问了手有没有手有没有受伤。 那时他只觉得是不是通知错了,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关系,想要麦杰有利用价值,继续给他画画,那麦杰如何他大概也不会管,只要人手没事就行。 “满白,房冥,你们俩就留在这里守着麦杰,我去画廊一趟。”童怀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我担心那个怪物可能还会回来找他。” 满白心中有些不悦,自认为自己不归童怀管,两人应该属于平级关系,带着不满拒绝:“我是什么很好用的免费劳动力吗?没工作没五险一金就算了,天天使唤我做事。守可以,但必须把它算作我历练的一个案子。” 童怀的语气坚定,似乎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这只能算作四分之一个案子,不能再多。” 满白尝试着讨价还价:“至少二分之一。不然我就不干了。” 童怀不为所动,反而显得有些不在乎,忽悠道:“那你走吧,我让房冥来守护就行。我让你留下来,只是担心麦杰醒来时房冥一个人安抚不住他。你在这里,其实只是起到辅助作用。如果安抚不了,大不了让房冥再把他打晕。” 满白果然妥协:“四分之一就四分之一。” 他意识到自己留下来照顾麦杰,是因为刚才和麦杰聊得不错,能够安抚他。 但旁边站着的这个只顾着看童怀痴呆傻笑的人,又是怎么回事?这人他之前都没见过,怎么关禁闭三天,怎么突然就多了一个同事,而且还是个看起来没什么用的吉祥物。 腹诽道:“我留下来就是了,他怎么也要留下来,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有个人陪你不是更好?”童怀直接用脚轻踢了一下满白的小腿肚,力度恰到好处,不是指责,更像是在开玩笑。 房冥笑呵呵地搂住满白的脖子,直截了当地说:“那是因为你太弱了,我只是顺带留下来的战斗力。如果那个怪物来了,你肯定打不过他。” 说完立马往后退,还非常欠揍的挑衅满白。满白看着双手摊开,摇摆身子不断往后退的人,他只感觉房冥脸上的笑都是嘲讽。 —— 童怀一走,满白和房冥在病房里相顾无言,气氛一度有些尴尬。满白觉得自己和这个新来的同事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而且房冥那副总是带着笑意的脸,加上满头长到腰间的白发,有那么一点邪恶的味道了。 他感到有些不自在,不是尴尬,有点形容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反正就是看着人笑的礼貌,但他只觉得瘆人得很。 不管是鬼族还是妖族,他都能看得出来,可是他看不透房冥这个人,既不是鬼族也不是妖族,更不是人。 满白实在受不了这个气氛,看麦杰还在熟睡,决定出去买点吃的。他心里虽然对房冥有些不满,但还是多买了一份。 等他买完东西回来,房冥依旧坐在沙发一个角落,离的麦杰很远,仿佛一只不愿挪窝的老鼠,一动不动坐在那里。 “诺,吃吧。”满白将吃的递过去,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情愿。 “我不吃这个。”房冥看着满白递过来的食物,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正色拒绝。 第19章 满白一愣,随即眉头紧锁,显得有些不耐烦,“不吃拉倒,饿了你自己去买。” 他转身准备将食物放回袋子里,好心给人带一份,既然不想吃那他也不能逼着房冥吃,他不过是例行同事之间的客气而已。这下搞得房冥是多么特殊的存在,自己也尴尬了。 然而房冥接下来的回答,让满白的不满转为深深的困惑。 “我不能吃饭。”房冥的目光紧紧锁定满白,他脸上的笑容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严肃,仿佛在向满白宣告,面前的食物对他来说毫无吸引力。 满白半开玩笑地回应:“怎么,对饭过敏啊!” 房冥并未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满白,然后突然间,他的笑容再次绽放,那笑中带着几分戏谑,几分神秘。 满白不由得后退了半步:“那你吃什么?” 房冥的笑容愈发灿烂,他缓缓站起身来,步履沉稳地向满白走去,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慎重。他的目光转向病床上的麦杰:“你以为呢?”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让人捉摸不透。 满白感到一阵寒意,他不知道房冥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他究竟隐藏着什么。但直觉告诉他,房冥绝非等闲之辈。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站到病床前挡住房冥视线,警惕地看着他。 “你是吃人的?我看你既不像鬼族,也不像是妖族的人,你是什么种族?” 就在这时,房冥突然停下了脚步,笑容变得和煦,先前的压迫感瞬间消散,语气中带着一丝轻蔑:“我和那些没脑子的怪物不一样,我不吃人。” 满白一时间无言以对,他感到房冥的话语中似乎蕴含着深意,他不想深究。只能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房冥的下一句话。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房冥刚才似乎在逗他 满白回味着房冥的语气,越想越觉得刚才被耍了,正当他准备上前理论时,房冥突然打断了他:“他醒了,吃的留给他吧。” 说罢,房冥又坐回了沙发的角落,目光迷离地望着窗外,仿佛与世隔绝。 满白看着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生活不能自理,需要被照顾的样子,嘴下不留情总是得罪人。 没想到却能把麦杰照顾的很好,将麦杰扶起来给人背后塞了一个软枕,又麻利而熟悉的将饭菜一一摆好。 满白用一次性餐盒盛了一碗汤,里面还漂浮着几根人参须,他放了把勺子,递给麦杰:“你先喝点汤,这是大补的,对你的伤口恢复有好处。 他们两个在一边吃饭,独留房冥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满白过意不去,带着别扭问房冥:“你真的不吃” 房冥毫不避讳,当着麦杰的面就说:“不吃,那小孩身上全是鼻涕虫的臭味,我吃不下。” 哪有这样当面说人坏话的,满白心中的客气瞬间消失,他咬牙切齿地斥责:“有你这么和小孩子说话的吗?不会说话就给我把嘴闭上。” 麦杰则是一声不吭,但掉落的勺子与溅起的汤汁暴露出他的不安。 “别理他,你身上一点味道都没有。快吃饭吧。”满白把勺子塞到麦杰手里。 麦杰虽然接过了他勺子,但却一直低着头,额前碎发将脸遮挡住,满白看不清他表情如何,嘴张了张,想要开解劝导的话愣是说不出口。 满白决定找回场子,他也用了一种非常没有礼貌的态度:“喂,你是什么时候进入灵调处的看你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该不会是靠关系进来吧” 房冥直接承认:“是靠关系进来的。你一个灵媒没必要知道这么多。” “我是灵媒又怎么样,我将来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灵师的,倒时候成了你的上级,第一个让你卷铺盖走人。”满白自信而坚定的道,显然毕生追求就是成为最优秀的灵师了,而且还完全相信自己的实力。房冥才不会和一个自负的小孩计较,他非常识趣地结束了话题。 麦杰食不甘味,他手中的勺子在汤碗里轻轻搅动,却始终没有送到嘴边。他的眉头微蹙,似乎心中有着难以言说的心里话。 满白注意到了麦杰的异样,轻声问道:“不合胃口?” 麦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不,不是的。我只是……”他的话没有说下去,而是看向桌上他刚刚画的画才继续,“我画了很多画了,哥哥什么时候才来接我?满白哥哥,你可以给我打个电话吗?我担心他。” 满白点点头,让麦杰念号码给他,可是电话那天总是无法接通,经过不知道几次尝试。满白纠结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心中暗自思忖,家人之间何必这样。 房冥突然站起身来,走到麦杰的床边坐下,他的声音平静而直接:“你哥哥和你的关系那么差,为什么你一定要找他?你不应该担心自己吗?担心他干嘛?还是你知道他会出事” 麦杰的手一颤,勺子差点从手中滑落,他抬头看着房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他其实对我很好。” 房冥不以为然,继续追问:“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为什么他不等你醒过来再走?每次见你都是脏兮兮的,听童怀说你还很喜欢捡塑料瓶去卖,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我哥哥来过了”麦杰抓错了重点,嘴角微微上扬,开心地问。 “你哥哥确实来过了,不过那时候你还在手术室里,手术一结束都没看你一眼就走了,大概是为你筹手术费去了。我听你念叨他不知道几回了,他对你不好,你却一直要见他。” 麦杰沉默了,他的手慢慢从汤碗里抽出,看了两人一眼,动作缓慢地脱下衣服。随着衣物的脱落,露出了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有刀伤烫伤,还有大片大片的剐蹭伤痕。疤痕大概是几年前就有的了,疤痕深深刻在皮肤上,而有的则是淡化了许多,应该是擦过祛疤药膏。 “你哥哥打的”房冥脱口而出的怀疑并没有让麦杰像之前一样立刻反驳。 满白被眼前景象惊得瞪大双眼,满白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房冥的眼神也变得复杂。 麦杰摇摇头否定,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哥哥从来没有打过我,他对我很好。” 满白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麦杰,语气变得柔和:“那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伤?” “我四岁的时候走丢,被人贩子抓到,因为我不听话就被打成了这样,我在黑黢黢的地下室待了一年,然后是哥哥找到我,带我回来的。”声音平静到满白以为他是在讲述他人的故事,而不是自己黑暗的经历。 他指着身上已经淡化很多的伤痕继续说:“哥哥他真的对我很好,我身上的疤很难消除,这些快要消失疤也是他去找了很久的药才配出来的。他只是不喜欢与我待在一处,不喜欢与我说话而已。我捡塑料瓶卖只是想帮哥哥赚钱,不让他这么雷而已,他也给我买过很多衣服,是我不愿意穿而已。” 麦杰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满白和童怀都没有打断他的话,等他缓缓开口:“哥哥他……我们的爸爸妈妈早在我被拐那年没了,哥哥也才比我大十岁,当时不过十五岁而已,他很努力地养我长大,没有苛待我,只是说话难听了一点,不爱和我讲话,也不愿意理我。” 房冥看着麦杰身上的伤痕,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解:“这种感情真难理解,如果真对你好,为什么不好好陪你,照顾你?但说他对你不好,他也没有直接将你这个累赘丢弃。” 旁边的满白突兀的插话:“家人不管怎么样都是家人,他对你好或是不好都是难以一下子想清楚离开的。我也没有父母,是和我外公一起长大的,小的时候他其实也不爱理我,我就一个人在地上爬,自己和自己玩,这导致我直到三岁了才会简单将几个词。” 房冥和麦杰听着他讲自己的经历,满白陷入回忆:“我外公知道因为忽视导致我讲话慢之后,抱着我哭了一晚上,那时候虽然小,但还是记得一点点的。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他不理我是在怪我,我的父母都是灵师,当时我一岁都没有,他们本来是要带着我去看外公的,只是半路遇到紧急情况,他们无法袖手旁观就带着我去了,我因为害怕就一直哭,然后……就把他们暴露了,也因为这个外公他在我小的时候都没有怎么抱过我。但是现在我长大了,我很清楚,他怪我,但他也爱我。” 麦杰不知道是听到哪个环节,眼泪啪塔啪塔的就往下落。 满白情绪跟着低落下来,还是强撑着宽慰:“你们都还年轻,还有很长时间能够一起生活,你有什么事就直接和他说,我想他大概也不会不管你的。” 不说还好,一说麦杰本来低声抽泣的声音突然打开了开关一样,像被刺激到了,嚎啕大哭的直接晕厥过去。 满白被麦杰突然的晕厥吓得手足无措,他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第20章 房冥立刻反应过来,大声对满白说:“愣着干嘛,按铃叫医生呀!” 满白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按下了床边的紧急呼叫按钮。刺耳的铃声在病房内回荡,不久,医生和护士急匆匆进来。 医生迅速检查了麦杰的状况,然后对满白和房冥说:“病人刚刚才稳定下来,怎么就让他情绪这么激动?警察问话也不能急,刺激病人只会加重病情。” 满白和房冥面面相觑,满白有些愧疚的有答必应,本以为多和麦杰讲讲话能开解人,他真没想会把人刺激晕过去。 医生接着说:“还有,你们赶紧联系家属来医院缴费,这是账单。” 房冥摸着口袋里的银行卡,卡是童怀给他的,说是里面有个二三十万,怕他要买什么东西或者急用就给了他。但是他并不想用,转而对满白不客气指使道:“你去缴费,我在这看着他。” 满白:“我没钱。” 房冥鄙视了看了半天,没办法的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那卡就这样大咧咧的放在他包里,甚至连个卡套都没有,满白觉得他就是运气好,没掉没被偷。 “那我去缴费,你再打几个电话给麦宵,让他快点来。” 满白:“刚刚不是打了吗?他不接我也没办法。” 房冥以不可违背的声音命令道:“那就一直打到他接为止。” “一定要他来干嘛,这有我们守着不就行了?”满白非常不爽房冥的语气,两人之间氛围又僵持起来,不过下一秒就被抠门的房冥打破了。 “让他来还钱。” 第13章 “拐卖”难以置信的质疑脱口而出。 童怀离开医院后径直往蝴蝶画廊驱车而去,整个画廊因为死了人的缘故,萧条寂静,冷冷清清的,只有头顶几盏灯,昏暗明亮交替闪烁。 怕又遇到画廊里全是小孩乱窜的景象,他还是选择小心谨慎的进入。不过还好,人没有,电话倒是有一个,他吓得一激灵。 是房冥打来了的,电话那头稀稀拉拉的捡了重要信息说明,大概就是说了麦杰被拐过的经历,童怀时不时“嗯”一句。 麦杰小时候走丢被拐的经历,这是他没想到的,他还以为麦杰身上的伤是被麦宵打的,现在看来,里面隐情不少。 仔细想想,麦宵养的那些小鬼全是死去的小孩子,大概也是被拐卖后意外死亡,因为怨气和执念过大才成为魂魄四处游荡。而麦宵让小鬼帮他的做的事应该也与麦杰有关。 童怀规着脸,一板一眼地说:“知道了。你和满白继续守着麦杰,我比对完画名的事,可能要回一趟处里,让齐雨帮忙查查这件事。你带着满白能行吗?” 电话那头并没有回答,而是停顿了片刻,略加思索后传来抱怨的声音:“那我们晚上还能一起回家吃饭吗?” 童怀听房冥这样说,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房冥需要他的精血稳定魂魄,语气中的关切难以掩饰:“你魂魄不稳了吗?我会尽快处理完去找你的。” 随后他话锋一转,建议道:“我建议以后还是让苍年抽两管我的血备用,让你随身携带,像现在分开遇到紧急情况可以做应急用,要不然我不在你散了怎么办?” 房冥的声音骤然拔高,语气冷硬:“不行,血液离体时间太长对我没用。你答应过我要养我的,你想反悔” 血液离体时间太长会失效童怀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但他也不是被用于封印产生的魂魄,无法验证,也不敢去验证。 他放缓语气,坚定地承诺:“我答应过你就不会反悔,就算你反悔我也不会同意的。你现在怎么样,很难受吗?” 房冥的回答是一个闷闷不乐的肯定。 “那我等一下尽快去接你。” 房冥:“你顺便找一下麦宵,让他快点还我钱。刚刚麦杰的住院费是我用你给我的卡付的钱。钱被用了,我现在很不高兴,非常非常不高兴。” “你以前不是挺大方吗?怎么重活一世变得这么抠门,就几千块钱,没了再赚就行。”童怀好笑的打趣道。 感到房冥重活一世,性格变得很不一样,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以前的房冥——或者说厉台,总是温文尔雅,对身外之物看得很淡,现在的房冥却变得计较起来,甚至显得有些吝啬。难道是生前赚的钱没用到现在打算一次性补偿自己 童怀不太理解,但还是答应了房冥的要求。 挂断电话后,他从画廊最靠近门口的地方开始,仔细检查了每一幅画的签名与麦杰的签名,果不其然,所有的画名都是麦杰的,这让他更加确信了之前的猜测。 不过他也在画廊背后的一个角落发现了一些画作,这些画作并没有在画展中展出。他走过去,随意拿起一幅画,画作的风格和技巧也与麦杰的有所不同,更加成熟和深沉。签名字迹与麦杰的不一样。 不同签名的画他各带一幅回了灵调处。 灵调处晚上一般都是要有人值守的,齐雨作为被困在灵调处不能离开的人,在众人忙时,他理所当然的成了守家的。 操作电脑这些高科技产品,灵调处里齐雨说二没人敢说一。他虽然身为镜器灵,有着千年岁月,实打实的一个千岁老人,但却不是跟不上时代发展,什么都不会的老古板。 相反,齐雨的学习能力比常人更强,过目不忘,完全能够自如记住电脑所有操作,甚至还能开发新用处。 他熟练的将童怀拍的几张签名字迹上传,与之前麦宵和麦杰来灵调处被问询时留下的确认笔录字迹进行了比对。 齐雨盯着电脑屏幕半天,一双琉璃眼眼,像极了干净的镜面反射的光。 “你猜的不错,画展虽然是以麦宵的名义举办的,但里面展示的画却是麦杰画的,而另一个才是麦宵画的。” 童怀点点头,拿出两幅画摆在办公桌上,指着麦宵的那副画说:“我不太懂画,但我觉得他画的更好。电脑能够分析画吗?就比对一下他们谁画的更好。” “你可是问对人了。”齐雨笑嘻嘻的应答,没一秒功夫说话语气倏然转变,“电脑不能分析,有误差。” 他大喘气的转折迎来童怀的一个爆头:“到底行不行” 齐雨揉着被揍的脑袋,哀嚎道:“当然可以,电脑虽然不行,但我可以看,我活了这么久对字画还是有一点研究的。老大,打个商量,你能不能别总是揍我头,换个位置揍呗。” “别给我又犯贱找打,快看画。”童怀作势要打吓吓人,手刚抬,齐雨麻溜的溜走了,无奈收手作罢。 齐雨就瞥了一眼,一眼定乾坤:“麦宵画的更好。” 见童怀疑惑,齐雨手指在麦宵的画作上轻轻划过,指出了其中的关键点,继续解释:“你看,麦宵的画作在笔锋上更加流畅自如,没有丝毫的犹豫。这种自信来源于他深厚的绘画功底和对细节的精准把握。” 他接着指向画作中的光影处理:“再看这里的光影对比,明暗过渡非常自然,他能够很好地捕捉光线在不同物体上的变化,使整个画面呈现出一种立体感。” 童怀凑近了仔细观看,虽然他不是专业的艺术鉴赏家,但也能感受到齐雨所说的那些细节。他问:“那么麦杰的画呢?他的画有什么特点?” 齐雨拿起麦杰的画作,同样认真地分析:“麦杰的画,虽然技巧上可能没有麦宵那么成熟,但他的画作有一种独特的灵气,是独属于小孩子的那种创造。但作为画展展品,麦宵的画更适合,也更好。” 童怀沉思了一会儿:“既然麦宵自己的画比麦杰的好,办画展展出的为什么是麦杰的画。” 齐雨在一旁装作沉思的姿态,若有所思道:“那可能是想要带麦杰,以自己的名气来带他,让他在这条路上走的轻松一点。不只是官场要关系。画画想要名气,天赋是一定不能少的,但有人带入门的话路会更好走。” 对于齐雨的猜测,童怀也有所怀疑,但这里面仍然有很多事情说不通。麦宵对麦杰的厌恶他看的一清二楚,又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名气去带动麦杰进入画家这个职业。 童怀对两兄弟之间发生的事越发疑惑,继续说:“房冥刚刚打电话和我说麦杰小时候有被拐卖的经历,你查查当年到底怎么回事儿?” 齐雨得令也立马查了起来,键盘滴滴答答的声音,过了五分钟才停下来。 齐雨看着电脑上显示无的信息不解挠头:“奇怪了,完全查不到。如果真有被拐这件事,按照现在对未成年人的重视,人失踪找回一定都会有相关信息的。” 童怀站在电脑前,手撑着桌子往前在确认一遍:“系统有可能被黑进去,然后篡改信息吗?” “不可能,这个系统可是我和其他人一起做的,没几个能破译进入。没有记录的话,只能是从一开始,麦杰被拐的时候就没有报案。” “麦杰消失了一整年,怎么可能会没人找,他爸妈和他哥又不是死了” 第21章 齐雨欲言又止,点开电脑界面:“还真死了,他爸妈在那年就出车祸死了。我按照你和我说的,麦杰回来时是五岁,那他被拐应该是四岁,时间拖回那个时候,他爸妈应该是在他刚失踪,还没来得及报案的时候就死了的。” 童怀有些意外的挑眉,双手抱臂,微微扬头让期雨继续讲。 齐雨展示屏幕上查到的信息与记录:“我还查到,父母死后,当时麦宵有去银行确认父母留给他们的财产。嫌疑不是一般的大,弟弟刚失踪,爸妈就死了。他不去报警找人,反而去确认财产。他还从里面取出来了一万块钱,还挺像雇人动手后取钱付尾款。” 童怀:“他说自己没有打过麦杰,这话我信了。只是他可从来没有主动和我们说过麦杰还失踪过这件事。我想麦杰的失踪与他也逃不了干系,这次要不是麦杰为了给他澄清虐待未成年的嫌弃主动说,我们大概也是查不到这件事任何信息。” “难道是为了钱可两人父母都是高知分子,生活应该不错。而且麦宵也没听说有嗜赌,高消费的不良爱好,不应该呀。” 童怀沉思了片刻,然后对齐雨说:“你继续跟着麦宵的消费记录和银行卡记录查,从六年前麦杰失踪时开始查,看看他一直到现在的消费情况。” 齐雨点点头,立刻开始了调查,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电脑屏幕上迅速滚动着各种数据和记录。 “哦豁!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我想麦宵肯定不是为了钱,他不仅非常有钱,而且还很大方。” 第14章 麦宵消费记录倒是正常,只是查到麦宵每一笔收入都会汇入一张银行卡,每年至少有百万,年份追根溯源是从麦杰回来那一年开始的。 是留给麦杰的财产,还是规避风险手段,只有查过才能知道。 童怀坐在旋转椅上,整个人舒适的窝在椅子里,身体随着椅子的转动轻轻摇摆,看着笔笔账目,他还不能下定决断。 “继续追踪,看他财产有没有什么大变动。” 齐雨带着一丝邀功的神色,脸上写满了期待:“财产方面倒是风平浪静,但我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 童怀的长腿一蹬,椅子在地面上滑行,发出一连串咕噜声,他急切地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好玩的。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份人身意外保险单,投保人是麦宵,而受益人赫然写着麦杰的名字。 齐雨摇晃着椅子,转头看向童怀发表看法:“他这是给麦杰存钱自从麦杰回来那一年他就坚持每年转账将近百万,现在连意外险的受益人都是麦杰。” 童怀没有回答,低垂脑袋,咬着嘴唇,思绪不知道又想到什么方面去了。 “我觉得,他是像是提前知道自己死期,然后把麦杰的一切都安排好,好走得安心而已。但是联系麦杰被拐的事情,我又觉得这是为了补偿麦杰。” 童怀声音渐渐低沉,他其实也不是很确定,又一次转变猜想:“如果是补偿,那为什么麦杰回来后又不好好照顾他,现在麦杰眼睛被挖去一只,他却不闻不问,不合常理。” “麦杰进医院是被挖了眼睛之前那个受害者也是被挖去了眼睛,还有章氏两兄弟也是,这也太巧合了吧。” 童怀听到他提及他人,不由得眼神疑惑转向齐雨,让他解释解释。 齐雨:“还记得之前我和说的那个章氏两兄弟的故事吗?就是你们在画廊旁边发现的剧院里那栋章府建筑和戏台。之后我下来又查了一遍,在一份陈旧的报纸上了解了大概。” 他点开一张图片指着继续道:“章家二少爷章规爱唱戏曲,家里面就建了一个戏园,但是传言他哥章程则讨厌极了戏曲,二人不合,报纸也没详细写到底是个什么不合法,只说两人总是吵架,然后章程心怀怨恨就将弟弟的眼睛挖走了,至此不够,听说挖去双眼同死能下咒,也将自己的眼睛挖去了。随后在戏院放一把火,搂着弟弟双双自焚而死。两人就这样葬生火海,找到尸体的时候,他们还扭打在一起,两人眼睛皆被挖去。这几个人的死法是不是过于巧合了” 童怀点头“嗯”了一声,齐雨滔滔不绝继续道:“家族记录册里面有几句提及,两人虽说是亲兄弟,但他们身份可是大有不同,在那个时期有钱人家总免不了三妻四妾,章程虽是大少爷,可是他其实是个私生子,总是被人贬低,而章规性格也不好,两人不对付。但家里面一视同仁,给他们求了一副镯子,像是双环扣一般。传言两人死后章府一直闹鬼,家里人把那一双镯子请大师作法埋了才得以安宁。” “也就是说现在被挖去双眼和麦杰的遭遇都与那镯子有关,难道是章氏兄弟怨气太大,那镯子吸引了鬼族人”童怀转了转椅子,“麦杰可能见过或者碰到过那两个镯子。” 齐雨补充道:“那镯子还可能现在就在他身上,麦杰没死成,我觉得那怪物还会再来的。” 童怀迅速掏出手机,拨通了满白的电话,但无人应答。他又尝试联系房冥,依旧是一片沉默。两个人都没接,童怀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大概是出事了,他立马走到车库开车,期间又打了几次。 经过十多分钟的电话骚扰,终于满白像是认了童怀这位老大一样勉为其难的接了电话。 “我给你们打了十多分钟电话,怎么一个人都不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童怀的担忧因为电话的接通下降不少。 电话那头紧接着怒吼道:“童怀,你快点给我把房冥这个祸害给我接走。” 满白的声音中充满了急躁,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满白抓了抓自己的鸡窝头,睨了一眼旁边笑得灿烂,衣裳发型丝毫未乱的房冥。经过几小时的相处,他们已经非常成功的成为了不死不休,见面就互掐的仇敌。 满白觉得他和房冥简直是磁场不合,争锋相对的气焰刚要下去又一句话阴开始了阴阳对方的战斗。 自己一身狼狈,对面人坐着的人却能淡定的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歪头看他笑。 他肺都快要气炸了那人还在笑,呼吸越来越急促,童怀听着满白的气息像是犯了哮喘一样,听着满白气息不稳声音,他连忙到:“房冥呢?你怎么像是跑了三千米没休息就跑来工作一样。” 童怀听到对面又吵了几句,房冥就接通了电话,语气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阿怀,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我和这个废物简直八字不合,他欺负我,把我手机摔坏了,我都没能接到你的电话。” 满白看着刚刚气焰嚣张,揍起他毫不手软的人,现在居然抹着一把不存在的虚假眼泪,如黛玉忧伤般哭诉。 “你还有脸委屈你看看我满脸青紫好不好?”他气不过,直接上去抢过电话,崩溃怒吼,“童怀,这个祸害只有你能治,你快来医院把他带回去。” 满白见房冥作势要抢手机,胆子倒是大,毫不犹豫地走到窗户边,一把推开窗户,纵身一跃。 为了躲清净也是拼了。 麦杰的病房位于六楼,高度将近二十米,正常人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不死也会残废了。满白却稳稳落在了病房医院花园里。 这家医院定位高端,价格不便宜,人相对于普通医院少很多,再加上漆黑一片,满白完全不担心会被人看到。 房冥依旧保持着他的悠闲姿态,似乎对满白的安危毫不在意。他甚至心情愉悦地走到窗边,一手肘撑在窗台上,另一只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望着下方。 满白仰头看了上边房冥一眼,继续向童怀挑着他的刺:“你不知道这个祸害多烦人,你在的时候他看起来老听话老安静的只会在那里坐着,你一走他就原形毕露,我……” 满白话还没说完,电话里传来电流干扰的声音,“兹啦兹啦”的声音要将人耳膜刺破。 “童怀你开车翻沟里了?怎么那么吵” 童怀的声音断断续续,满白听不太清楚,周围空气顿时滞停一般,医院病房里的灯光全部熄灭,周围一下子变得极其寂静。 “你个废物,快给我回来!” 童怀乍然听到房冥紧急的催促声,挂了电话,手上动作加了一个档,油门踩到底加速赶去。 满白骤然抬头望去,瞳孔霎时放大,病房里的等忽闪忽闪的昭示这不详。而医院乳白色的外墙上,一个手脚异于常人的黑影趴在上面。 那黑影的手脚如同壁虎般牢牢吸附在墙面上,即使垂直九十度也稳如泰山,它正趴在墙上以俯冲的姿势死死地盯着满白。 房冥标志性的金丝线迅速朝他腰间勾来,一个往上的力道将他拉回病房中。 “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个绿色鼻涕虫”还有胆子伸出头翻了个身向上看去。 不幸中的万幸,他与一个眼睛深陷头骨,鼻孔只剩下两个洞,牙齿布满脸部的怪物正面相对。 “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好丑啊!”他尖叫着躲过怪物攻击。 第22章 房冥一手插兜,顺势帮了他一把,拎着他领口,满脸嫌弃将人拉了回来,幸好动作够迅速,否则满白就要与那怪物来个脸对脸的亲密接触,他的清白几乎就要不保。 房冥瞥了一眼蹲在窗台上、口水横流的黑影,黑影似乎也感受到了房冥的威慑,畏缩不前,不敢轻易踏入房间。 他毫不犹豫地推开满白,拉过一把椅子,径直坐在麦杰的床边。他悠闲地前后摇晃着椅子,同时收敛起自己的阴气,以免吓跑了这个怪物。 椅子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与**相撞的声响交织在一起,混乱不堪。 满白气骂一声:“靠,他是狗吗?闻着我一个人打。” 房冥被满白的比喻逗乐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在紧张的对峙中,这笑声显得格外突兀:“狗只追你,你这是暗骂自己是粪吗?” 满白躲过一击,顺手抓起桌上的抽纸盒,狠狠地砸向房冥:“笑笑笑,还不快来帮忙,童怀让你来帮我的,不是来看戏的。” 房冥不为所动,笑够了才提醒道:“这不是之前袭击麦杰的怪物,不过是一个低等油怪而已,我相信你一个人就能解决的。我先把麦杰带出去,你解决了再出来。” 房冥摇醒了麦杰,麦杰醒来一看,尖叫三声,被房冥及时捂住了嘴。他半搂着恍惚的麦杰,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去。 油怪看人要走,顾不上房冥在不在,一跃而起,从满白的头上跳过去。手速极快的扑向麦杰身后,尖锐的长甲离麦宵后背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满白动作快于脑子,四肢充血,惊恐的也跟着扑向怪物,尽力伸长了手想抓住他的脚,不料怪物全身油乎乎的,抓住了也从他手中溜走。 房冥脸色变得阴沉,来不及制止怪物猝不及防的动作,他转身把人搂在怀里,正想以身抵挡时。 悠悠和几个小孩突然冒了出来,有的大概还不会掌控自己的魂魄,如黑白条形乱码忽闪。这些小孩,从三四岁到十一二岁不等,虽然年纪小,但胆量惊人,他们手拉手地冲向怪物,试图将他们撞翻。 可惜大部分魂魄并无实体,怪物从他们身上穿过直直勾在房冥背后,伤口没有流出红色血液,而是黑色煞气。 房冥的脸色阴沉如墨,眼神中透出一股刺骨的寒意。他用一只手遮住麦杰的眼睛,以免他看到即将发生的残酷场面留下心理阴影。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体内爆发,如同火山喷发一般。 他的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准确无误地抓住了怪物的手臂,猛地一甩,将怪物狠狠地砸向墙壁。怪物的身体深深地嵌入墙中,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轮廓。 房冥似乎还没发泄完满肚子的火气,无数金丝从他手心射出,穿透油怪的四肢与躯体,将其从墙中拉出,悬挂在空中。金丝逐渐收紧,将油怪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猛地一扯,怪物的四肢被撕扯开来,比五马分尸还要惨烈。 随着一声“撕啦”的撕裂声,黑色的液体喷溅而出,糊在了满白的脸上。怪物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随后整个身体开始颤抖,最终化为一团黑色的颗粒,消散在空气中。 病房中陷入一片死寂。 满白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房冥竟然这么轻易就解决了这个怪物,还是用这么残忍的方式。 油怪的惨状让他感到四肢发疼,看来房冥还是对他手下留情了,不由感慨:“你……你还挺厉害哈” 房冥没有理会满白的感叹,他转过头去看向麦杰,只见麦杰脸色苍白,身体不停地颤抖。 房冥别扭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然而,没一会儿功夫,窗台上又传来了一阵阵爬行的声音,更多的油怪破窗而入。 房冥对站得离他老远的满白吼道:“还在发愣,快走啊!你不想遇到比他恐怖的怪物就赶紧来扶着麦杰跑。” 油怪属于没脑子没智商的低等怪,对于一些怪物来说,他们就是很好的先锋队。油怪负责先一步将猎物气力耗尽,等到猎物无力还击,他们就等着享受食物了。 也不知道是刚刚受伤了还是房冥残忍的手段吓的,满白背着麦杰跌跌撞撞在医院走廊埋头奔跑。 跑了几步才想起来刚刚那群小朋友:“你们也快跑啊,我们会自己对付的。” 他们现在所在医院早已经不是正常的医院,而是进入到了另一个结界,彻底将他们与普通人隔绝了起来。 “踏踏踏”的跑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产生回音吸引着怪物紧紧跟随。 阴气向他们扑面而来,冷气让满白身体一哆嗦,对着旁边房冥不解道:“你刚刚不是很厉害吗?怎么现在又和我们一起狼狈逃跑了。” 房冥看傻子一样白了他一眼,这眼神简直与童怀有九十九的相似:“别废话,重量级的还没登场我当然要保存力气。” 第15章 满白的心跳如鼓,他能感觉到背上麦杰的颤抖,以及身后越来越近的怪物的脚步声和嘶吼声。可他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对上一张怪物的丑脸。他只能拼命地跑,试图甩开那些追逐的怪物。 然而,越是想要忘记,满白的脑海中越是能清晰地勾勒出怪物狰狞的面孔,仿佛它们就在他身后紧追不舍。紧张的压迫感让他时常感觉怪物的手几乎要触碰到他,而他之所以还完好无损,全凭一丝运气。 油怪数量众多,它们的脚步沉重得仿佛要踩塌楼层。面对这样的群起攻之局面,即便是再厉害的人也会被耗尽体力,最终变成无力反抗的羔羊。 背上的重量让满白汗流浃背,他随意一抹额头,加快了脚步追上房冥。求生的欲望让他想要一把抓住房冥,但他克制住了这种本能的冲动。汗水流进了眼睛,视线变得模糊,他调整着背上已经滑落的麦杰的位置,跟随房冥在医院错综复杂的走廊中穿梭。 满白在奔跑中抽空往后看了一眼,却发现油怪不见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突然无影无踪。 “怪物呢?走了?”满白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走廊。 “我倒是希望它们走了。”房冥警惕地环顾四周,听着周围密集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房冥的眉头紧锁,他能听到怪物似乎在用一种诡异的方式交流,声音忽远忽近,让人难以捉摸。这些怪物已经截断了四条通道的路,它们正在围堵他们。 “它们没走。”房冥沉声说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凝重,“它们堵住了周围走廊,正在围堵我们,快走。” 满白的脸色一变,立刻追了上去。他惊讶于这些怪物的智商,它们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聪明得多。背后不禁感到一阵寒意,这些怪物不再是简单的野兽,它们正有序地展开围猎他们的计划。 满白喊着前面不停奔跑的房冥,在听着身后脚步极重的声音,心下转了几个弯,提出自认为的最好的建议:“喂,要不你把麦杰背上,我留下来断后。” “你一个人充当什么断后的英雄角色呢?你以为现在在演电影吗?”房冥耐人寻味地看了他一眼,视线又继续专注前方。 隔离好一会儿,满白才听到他继续说:“他们不难对付,只是车轮战太耗力气。解决了他们后面还有更多等着捡便宜。”他像是怕被人听到接下来的话,凑近满白耳朵悄声地说,“你跑慢一点,我们可能需要装一下累,把在暗处观察我们的鼻涕虫引出来,也可以先找一个房间等它们没耐心了就会攻进来。” “先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下,我都不用装了,我是真没力气了。要不你来背着一个人负重跑试试”满白没好气道。 还假装,背着人跑了这么远假装都是多余的,房冥倒是轻松,只知道闷头往前跑。 突然,房冥停在了一处四面可通十字交叉口。满白望着看不到终点的四个通道,又掂了掂背上不断往下滑的人,他目光落在了前方的一个拐角,突然警惕起来往后退。 房冥看过去,拐角处站着十几个小孩,看着熟悉的衣服他脑子通了路想起刚刚挡在麦杰前面打算阻挡怪物攻击的孩子。刚刚一连串动作并未让他看清楚,每一个孩子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口,有的四肢残缺,有的则是痴呆傻症。 “这些小鬼怎么回事儿?”满白气息不稳,断断续续才问出口。 房冥想到当时在医院看到的悠悠,看着麦杰猜测:“应该是他哥派来守着他的。” 几个孩子拉住满白和房冥的衣角,带着三人走到门微微敞开的房间,里面似乎有些昏暗。 两人对视一眼,房冥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里面看起来像是医生的办公室,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以及一些医疗设备。他迅速关上门,然后找了一个柜子,将柜子推到门后。 “我们暂时在这里避一避。”房冥说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满白将麦杰放在了一张椅子上,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大口地喘着气。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腔中猛烈地跳动,汗水不断地从额头上流下,不是怕的,完全是累过头了。 第23章 “这里挡不住他们。”满白喘着气实事求是道出当下面临的困境。 房冥终于能够喘一口气,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这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我们对手不是油怪,我们只需要在这里等鼻涕虫没耐心了就会出来找我们。” 满白:“你一口一个鼻涕虫,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房冥平淡开口道:“是幻畜。是非常讲诚信的一种鬼族怪,不管是谁,只要与它做了交易,他都会替你完成你想要完成的事。相应的,你需要给它一定的好处,但一般没几个能付得起这个代价。它追我们是我们中有人和它做了交易。” 满白正半蹲在麦杰面前,半搂着人轻轻摸着他后背安抚着,被怪物追逐的场面他们这群人倒是见识得多了,但是麦杰一个小孩子总归是有点被吓到。一个本该正常生活的普通人,突然之间被怪物挖去眼睛,现在又被怪物追的满地跑,这样离奇的事件说出去别人也只会当你疯了。 听完房冥解释,满白忙将人放开,满脸错愕的看向麦杰。 带他们进房间的那群鬼小孩倒是默契十足,手拉着手将他们层层围在中间,似乎是想靠自己瘦小的身躯替他们挡下门外怪物。被数十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没人会感到舒服。 满白看着麦杰失去红润的脸,憔悴不堪,病态蜡黄难以遮掩。 纠结了许久,满白还是问出了口:“小杰,你告诉哥哥,你和怪物做了什么交易” 麦杰低垂着头,选择了以沉默应对,其中逃避显而易见。满白的心沉了下去,“您能告诉哥哥你第一次见到怪物是什么情形吗?是不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麦杰脸色又白了几分,满白瞬间明了:“那东西在哪里小杰可以给哥哥看一看吗?” 麦杰此时却懊悔地低垂着头,垂丧着重复地说:“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说着眼泪止不住的流,满白抱住他诱哄道:“那你能告诉我那东西是什么样的吗” “是一个双连环手镯。”麦杰哭了不知多久,声音沙哑着低声呢喃,“其实是两个白色的玉镯,上面刻了很多字,那些字看起来被红色的粉末填满的,但是我不认识。” “是献祭环,红色的字是朱砂填充的。”刚刚坐下来就闭嘴当鹌鹑的房冥突然发声,信誓旦旦地提醒。 “你是在哪里找到的”满白扫了他一眼,继续追问。 麦杰咬了咬嘴唇:“在……在剧院里那个戏台下面,我经常去画廊帮哥哥,有次跑到里面玩发现的。” “双连环紧紧相连,不可拆分,大众说法是它象征着人与人之间的密切关系,像夫妻恋人之类的,是幸福美满的代表。”满白说到这里,停顿了几秒,“还有一个说法,可能更符合我们的情况。双连环分为一阴一阳,阴为亡灵域自然孕育而来,而阳的到目前为止并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二者可以环扣也可以拆分开来。分开阴环招引邪物,阳环收集能量。合则相互制衡,成为献祭环,能够吸魂养人。听说只要你敢付出代价,它都能为你达到目的,甚至还可以转换命运,替他人担劫难,也可转移劫难给别人。” 满白还在继续往下说,忽视了身后房冥顿时幽暗的眼神。 “房冥,我觉得你猜的不会错,小杰拿的应该就是它。”满白微侧身对房冥说,而后双手抓住麦杰手臂,轻言轻语:“你是不是拿它做了交易,而死在画廊里的那个人是祭品” 麦杰蹦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下来,大力推开满白,他的声音颤抖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他努力不让它们流下来。 “我才没有这样做,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死?”他疯狂地摇晃着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无助,眼神在满白和房冥之间游移,似乎在寻求肯定,确定那人的死与自己无关。 房冥典型的不会哄人,也懒得哄的性格,意识他没难没耐心,二是人不对,温柔不起来,只能别别扭扭地问,语气像极了威胁恐吓:“你把献祭环放在哪里了?再不找出来,到时候你被挖的就不是一只眼睛那么简单了,会有更多人因此而死的。” 麦杰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一个字,很像紧张时候的李仁,他看房冥眼神不善,害怕的往后连退数步,情绪过于激动猛地撞倒椅子发出巨响。 “我……我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放在哪里?我找不到了。” 房冥尽量放低自己语气,以理解释:“你都用了它还不知道放在哪里?你知不知道那环是能够吸魂的,你看看你身边这些孩子,他们因为答应你哥每天都守着你,如果献祭环突然出现,他们可是会被吸走魂魄,不得往生。” “什么孩子” 第16章 医院四周被浓雾笼罩,仿佛与世隔绝。黑雾之外,却是灯火辉煌,车水马龙的繁华世界。两者之间,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它们分隔开来,遥遥相望。 医院顶楼围墙上站着一个人,没有任何安全保护措施,他拨通童怀的电话。 “老大,你再不来我要跳下去了,看着这样的高度看着实在诱人。”听声音是苍年。 电话那头立马接通:“来了。” 说完,楼下一辆黑色奔驰随之疾驰而来,童怀一脚急刹踩下去,黑色奔驰在地上摩擦出车轮印,同时伴随着刺耳的急刹声。 童怀匆忙下车,看着站在楼顶的人,整个人怒气化作实体,怒气冲冲道:“给我下来,你跑楼顶是要跳楼吗?” 到处都是忙不完的事情,苍年还一个月请假二十天跑去研究他的死法书册,童怀现在七窍生烟,里面还有三个等着他救,外面还有一个寻死觅活的脑残。 站在楼顶的苍年大概距离太远理解错误,径直从楼上一跃而下,在地面留下人形深坑,童怀一炸,走到坑边无语叹气:“我是让你好好下来,不是让你跳下来。这坑拿你工资赔吗?” 坑里面的人颤颤巍巍爬出坑底,费劲地阐明自己工资情况:“我的工资已经预支到明年,没有扣的空间了。” 童怀蹲下身子,把人拉出深坑“你怎么跑上楼顶的” 苍年如实回答:“一楼进不去,我就爬了楼顶,但是一看这高度好适合在试一试死法就跳了。” 顶楼也一片昏暗,童怀一脚踹开楼顶铁门,几只油怪快速反应,向两个闯入他们地盘的人扑了过来。童怀一个往后下腰躲过攻击,跟上长腿横扫,油怪倒地挣扎,趁这个机会抽出腰间匕首,手起刀落,迅速没入油怪身体,怪物顿时消散。 楼道地窄,油怪蜂拥而来,楼梯口被堵得水泄不通,童怀在前与其正面搏击,苍年跟在他身后一路撒铁粉,铁粉可暂时制约油怪,应对这种被围攻的场景,逃比迎战更能说是良策。 “这地是有几千斤带血的鲜肉这么多油怪全跑来分食。简直了,我任职这么久还没被这样群殴过。”童怀看着楼梯上一直往上爬向他们的东西,以及地上石油置地但却是地沟油味的黑色液体划痕,“你们中是不是有人与我八字不合,专门克我啊!” 苍年:“老大,你说我被他们分食了还会在长起来吗?还是会直接死了” 童怀一脚踢倒一个怪物,反问:“你什么意思?” 苍年语气带着兴奋与激动:“我还没尝试过被油怪分食的死法,还挺想尝试的,说不定就成功了呢?” 他像是再说早中午要吃什么一样随意,而不是自己放弃自己生命的疯狂,随意到都不值得一提的话此刻谈的却是分尸而死的死法。 “成功你个大头鬼的成功,你要死也要先挑个时间,等解决这件事再说好不好?我保证一定给你留几个让你做实验。” 童怀是真怕苍年不管不顾就这样冲进怪物中来个血溅当场,这事苍年也做得出来。哄小孩一样承诺,这才制止苍年找死的想法。 我一定是疯了,为什么手下没一个正常人,各个都是难以管教的精神病,怪不得灵调处天天被人叫精神病院。精神病院这印象深刻到都要在处里门联上挂牌解释,才减少了民众直接把病人送到他们处里的情况。 苍年兴奋问:“那我可以把他们养在处里吗?” 童怀毫不客气拒绝:“不可以,想都不要想,带回枉死城,有事然后他们自己解决。” 童怀收起匕首,一把夺过苍年手中铁粉,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将里面朱砂混入铁粉中。 “捂住口鼻。”童怀说完,扬手一撒,整个楼梯间都是飞扬的铁粉和朱砂。 楼梯间的油怪在铁粉和朱砂的混合物下痛苦地翻滚,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油怪皮肤刚沾上部分二者混合物,犹如沾到硫酸,强劲的腐蚀性使它们皮肤灼烧溃烂,对于油怪这种阴暗区生物,铁粉和朱砂的破坏力惊人。来不及逃的被粉末卷入地狱,发出一阵阵难听的惨叫。 童怀看着空出来的楼梯,顺着中心空隙一跃而下,动作迅速而精准。他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在了六楼的楼梯口。手紧紧抓住栏杆,用力一拉,身体轻盈地翻上了楼梯平台。 第24章 躲在医生办公室的三人,正站在各自对面对峙着,门外的撞击声与指甲划破铁门的刺耳声越来越急促,油怪的嘶吼声透过门缝传入办公室。 “就算是普通人,这种情况都应该能够看得见的。你第三只眼睛被封了?”满白双手环抱,难以理解的看着麦杰额头,“每个人都有三眼,在特殊情况下可观到平常看不到的东西,这种情况下你看不见那就是有人刻意把你第三只眼关了。” 麦杰埋头沉思,不愿意回答,紧张的神经让他浑浑噩噩的坐在地上,听着门外油怪恼怒的抓门声也纹丝不动。 满白凝聚能量于手中靠近麦杰额头,并没什么探查到什么异样,他只能回头求助房冥。 房冥一脸不耐,还是站起身尝试探查,金色的光照在麦杰脸上,果然映照出麦杰额头上早已被关上的第三只眼睛。 房冥盯着那紧紧闭上的眼睛,好奇的戳了戳,麦杰害怕的往后缩了缩,还是满白白了他一眼让他住手,房冥才没有继续,“他这不是天生关闭的,而是被人关上的。”房冥仿佛刚刚意识到麦杰对他触摸的不自在,他退后一步像是找到新玩物一样盯着麦杰,“你哥给你关的” “他哥什么样怎么感觉还挺好的,又是派小鬼护着他,又是给他关天眼的。”满白在麦杰旁边坐了下来,搂着人深浅不一拍着背安抚。 房冥:“关天眼就好了吗?” “作为普通人,一辈子都能看不见脏东西还不好”满白只是从房冥这里听了只言片语,在看麦杰身边明显维护他的小鬼和关闭的天眼,正常人看到,大部分人应该都会觉得这个哥哥不错。只可惜他并没有见过麦宵。 房冥笑着摇摇头站到门前守着。 本来还好好的话题戛然而止,满白发现只要他不说话三人就会陷入无言以对的状态,在油怪一声声撞击嘶吼声中,这可是很不妙的,如果人注意力被转移到恐怖的事上,恐惧只会随着想象力的发散而加剧。 满白:“这幻畜还真有耐心,这么久还不出来。再不出来油怪真要撞破门了。” 房冥显然有自己的想法,胸有成竹,底气十足:“再等等,时间也差不多了。” “我们两个战斗力不至于这么差,解决门外的东西还是绰绰有余的。” 门外怪物撞击声在此时戛然而止,寂静侵袭而来,恍如刚刚经历的一切是幻觉,但身处黑暗中的病房又提醒三人这真的不能在真了。 满白察觉不对劲,扶着麦杰起来站到房冥身后,二人对视一眼,房冥摸着铁门静静感受。房冥过了几秒,摇摇头表示门外什么也没有。 满白:“它们没耐心等,走了” 房冥警惕的将身后两人拉到另一边,抬眼看向楼上的房间,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在上方徘徊,久久不去,这种气息与油怪的恶臭不同,更加阴冷且充满了恶意。 楼上在此刻适宜的传来踩踏声,厚重的脚掌重重一踩,紧接着传来瓷砖碎裂的清脆声响。而后是接连不断的急促踩踏,整栋楼简直像遇到地震,剧烈摇晃起来。 在这个令人紧张的时刻,房冥警惕的情态突然消失,淡淡微笑渐渐变成了眉目舒展的愉悦轻笑:“阿怀来了。” 童怀两人踏入六楼走廊后,将将走过一个病房门口,能量探测仪“滴滴滴”的响个不停,波纹一下柔和一下急促。无奈只能关成静音,实在是此处能量波动复杂,探测仪杂七杂八的警告声让人听了心慌不已,干扰过于严重,他们绕来绕去又返回原地。 童怀也没办法,对着苍年询问建议:“遇到鬼打墙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找到正确方向,他们正等着呢。” 苍年闻言二话没说,甚至不给一个预警,右手直直扳断左手食指,骨头发出“咔嚓”断裂的声音,让人指头一疼并倒吸一口凉气。苍年却感受不到疼痛一样,血腥的剥去皮肉,只留下沾着点血肉的白骨,插上一根极细的银针,制成了一个简易但足以打破磁场限制的指针。 “你能不能伤害自己前先预警一下,我真的每天都要被你吓一吓,我怕我老了回想起来都要连夜噩梦。”童怀气急了想动手,又生生忍住了,心中默念“他是伤员,他是伤员”,这才冷静下来,“我们是着急,但还没有着急到需要你去伤害自己的程度,下次别这样了。” 苍年回答的极其敷衍:“知道了。” 童怀也知道这对于他来说根本都算不上是伤,看着苍年断裂的那根手指,才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长好,完全看不出受伤的痕迹,更别提断指过的痕迹。 白骨旋转着为他们指路,转动突然停下,苍年相信白骨,非常肯定地说:“右转。” 两人跟着白骨指示转了几个弯走到一个四面都可以走的十字交叉口,白骨这回很快的指向一个方向。 苍年疑惑的看向童怀。 童怀:“看我做什么走吧。” 苍年为了自己微薄的工资语气非常好,殷殷地说:“老大,他们六个人这么废物的吗?六个人还不能解决这点事,需要我们两个来救他们。我建议,等把他们救了,将他们一部分工资转给我。” 童怀一怔:“六个人可是我只让满白和房冥留下来照顾麦杰,不应该只有三个人吗?” 苍年:“六个呀,你看白骨上可是有六条血线,这就代表有六个人。” 童怀仔细从上面血肉中辨别出那几条血线的真面目,果然有六条。 苍年:“可能是乌庸他们来加班了?” 童怀摇头否定,灵调处总共没几个人,齐雨出不了门,风姬从不出生人域的外勤,苍年和他在一起,就算李仁和只会躲懒从不加班的乌庸都来了也不可能有六个人。 童怀阴森森地说:“走吧,去看看我们的鬼同事有没有好好工作。” 童怀向白骨所指的阴森走廊一边撒铁粉朱砂一边走了进去,走廊没有尽头,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就像张口等待食物自动送上门的怪物深渊。 他可不是老了脑子不好使,他离开时记得清清楚楚只有三个人,而多出来的那三个,就不知道是人,还是其他什么东西了。 第17章 “童怀来了?”满白望着房冥那一脸的笃定与微笑, 心中不禁生疑。这人的感知能力真是惊人。 楼上的重物踩踏声仍在继续,而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仿佛有人在逃命般紧张。 “房冥, 满白, 开门, 是我。” 满白仔细辨认, 那确实是童怀的声音。电话刚挂不久, 人就到了,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他半信半疑, 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缓缓打开一条缝,微弱的光线映照在门外人的脸上,确实是童怀无疑。 满白迅速将门打开,急退几步, 站在房冥和麦杰前面, 摆出防御的姿态。 童怀站在门外, 神情异常, 泪水如血般滴落,嘴角却诡异地裂开,直至耳根, 动作僵硬, 骨骼随着步伐咯咯作响。 满白心中一紧,“你受伤了”他以为童怀受了伤, 正要上前搀扶, 却被房冥一把拦住。 房冥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他低声说道:“等等,他不是阿怀。” 话音未落, 门外的“童怀”表情突变,眼中闪过贪婪与疯狂,像饿鬼投胎一样急切地扑向他们。满白还未反应过来,手腕已被“童怀”一口咬住,剧痛让他龇牙咧嘴。 房冥迅速打开房间的灯光,只见刚刚还是童怀的脸,现在却像皮下有蛊虫在啃食一样鼓动。 满白被骗的火气蹭蹭上来,唤出双煞约割向叼着自己没几两肉的手腕处,生生将被咬住的地方割去。 以迅即掩耳之势一脚踢中幻畜鼓鼓囊囊的大油肚,双煞钺脱手而出,划破了“童怀”表面的皮肉。外层皮肉如蟒蛇蜕皮慢慢脱落,怪物的真面目露了出来,变成了一个尖牙咧嘴,青面獠牙的绿色怪物,与麦杰所画的那张幻畜一模一样,它的眼睛闪烁着幽绿的光芒,口中发出低沉的嘶吼。 满白阴沉着一张脸,对着房冥叫喊嚷嚷着:“你不是说童怀来了吗?来了这么一个丑东西,怎么回事儿?” 房冥面色沉重,无视满白的怒吼,将害怕得不停哭泣的麦杰抱在怀里,将他的头按在肩膀上,不让他看到这恐怖的一幕。 “不只一个。”房冥示意满白看向房间一个角落,那里赫然站着两个与童怀模样不相上下的童怀,不知道情况的人或许会以为这是童怀双胞胎兄弟。 “我去,怎么都扮作童怀。他们特意派来诱惑你的吗?”满白非常不满的问房冥。 房冥手一摊,表情写满了不关我事的辩解。而后将麦杰抱到墙边,“你站在这里不要乱跑。你身边都是小孩子,虽然你看不到,但他们会努力保护你的,不要害怕。” 房冥看人无声流泪点头,替人擦去眼泪站在一旁观战。 满白转头攻击两个“童怀”。他发现,这些怪物不仅长得像,连表情和战斗姿态都一模一样。病房中的器械散落一地,混乱的场面中,却有一处异常平静,仿佛台风眼中的寂静之地。 第25章 满白在这边要死要活的拯救房冥两人,一看,那两人居然安安静静站在安全的一边,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满白怒吼:“你快来帮忙啊!” “看着童怀我下不了手。”房冥理直气壮地拒绝。 满白分心之际,没拦住一个幻畜,怪物攻向房冥,利爪扫过他的身边,房冥弯腰勉强躲过,回头看去,墙上多了四道泛着黑气的爪印。 房冥瞬间冷脸,慢条斯理地聚集金丝,控制地上损坏的椅子支架,连续击打在“童怀”身上。待怪物速度慢下来,他又拟出无数把金色利刃,围绕着假装童怀的幻畜,毫不留情地一刀刀划下。 见怪物终于褪去那层皮漏出真面目,冷道:“就凭你也想扮作他,恶心。”嫌弃溢于言表。 “童怀”发现自己不敌,声音不再是童怀的嗓音,变成了难听空洞的嘶吼。被压制的怪物发现自己就像个等着屠夫下刀的板上鱼,剧烈挣扎着想要逃离,扑腾着两只利爪胡乱划着。 麦杰的哭喊声,怪物被一刀一刀划破皮肉的疼痛声,以及满白泄愤似的攻击怒吼混作一团。 整个场面乱作一锅粥,见多识广的房冥在此时也不经质疑自己是不是身处精神病院。 房冥看着幻畜身体被划得犹如破布,却能在顷刻间恢复如初,那些伤害对它们根本不管用。房冥用金丝线将三只怪物捆绑在一起。拉着满白退回麦杰身边。 “它们会自愈。”满白警惕的姿态阻挡在房冥和麦杰面前,身上沾满腥臭味十足的怪物血液。 楼层上方的东西似乎知道他们的困境,想要下来加入战斗,撞击更加剧烈,水泥碎裂的灰尘一点点掉落,灰尘后紧接着掉落拳头大小的石块,随后天花板出现裂痕,露出里面的钢筋混凝土。 “快走!”房冥推着两人顺势倒出门外,楼层坍塌,扬起一阵尘土。 呛咳声此起彼伏。 刚刚被金丝线束缚的三个怪物陡然膨胀了两倍不止,丝线割进血肉中,生生将身体勒成两段后,又快速愈合出新的肢体。 随着楼层下来的还有数不尽的幻畜,密密麻麻,绿油油的一片在三人刚刚身处的病房里。 那群鬼小孩抽抽噎噎的开始哭泣,紫青的面庞上全是血泪,血泪像强腐蚀性的硫酸落在地上,将水泥地灼烧出一个个小洞。 满白不明白,但能感觉到前方形成了一个屏障,那些幻畜被阻挡在他们前面,一跃过血泪线就被灼伤皮肤,一股火山灼热感侵袭而来,也将满白烘得烈热难耐。 满白麻溜的爬起来,求助的看向房冥问。“他们在做什么” 房冥拍去身上尘土,意味深长的看了那群小孩一眼,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在用血泪阻挡幻畜,快走。” 满白:“我一个灵师都不知道死魂血泪有这样的奇效,你怎么知道的” 房冥仿佛看出来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喊破音的嗓子喊叫着:“用了血泪的魂是不能轮回转世的,他们活不了了,快跑!!” 满白尚未来得及问为什么,那群孩子身体猛然肿胀起来,就像充满气的气球。然而气球充气有始有终,可他们的身体却不听使唤一样,生生将他们眼球撑爆,而后满是气体的肚子,像瓦斯泄露遇上明火,爆炸接连响起,气体紧跟他们身后燃烧追逐。 爆炸余波将他们三人冲离地面,重力一下消失,满白关键时刻一蹬身边前面躺倒在麦杰身下当了肉垫。 相同遭遇,不同结果,房冥运气够好,没有摔个狗啃泥,而是稳稳落在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童怀及时出现抵住不断往后倒的房冥,脚换了一个方向旋身以和房冥相反的方向,以反作用力将人搂在怀里。 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在火焰的照耀下显得坚毅。眼神里的担忧和颤抖的双手让人让房冥感知到自己对于这人的重要性。 “还好赶上了。”童怀手劲颇大,捏的房冥腕骨生疼 。 满白却因为刚刚的遭遇对童怀的长相心有余悸,黑钺抵在童怀脖子上,“还想在骗我们,没门!” 童怀对这样的袭击习以为常,有着十足的把握可以处理,可房冥却比他还急切,直接用手抓住钺刃阻挡,但锋利的刀刃还是将童怀颈侧划出极细的红色丝线。 “他是童怀,不是幻畜。”房冥抚摸着童怀颈侧血线,脸色阴沉至极,嘴角突然冒出丝丝血线,表情与要啖肉饮血的厉鬼无异。 满白愣在原地,还是童怀先打破了僵持:“幻畜化作我骗了你们” 满白点点头,“而且还是三个。童怀,你……”满白指了指他脖子,“没事吧。” 童怀拉住房冥抚摸他伤口的手,拧眉摇头:“你刚刚的怀疑是对的,说不准又是来骗你们的。”转而看着房冥极致忍耐的模样,眼神担忧,“你怎么了?” 房冥摇摇头,漏出一个温柔的微笑,让他放心。 童怀看人根本不像没事的样子,痛苦的表情隐忍掺杂其中,搂着房冥缓慢将人放在地上靠着墙:“苍年,你来看一下房冥。” 看着一片废墟的坍塌地,上面还有几个幻畜没有彻底被腐蚀,伤口渐渐愈合,完好无损的爬了起来。刚刚的动静似乎激怒了它们,它们速度变得更快,利爪夹杂着风声从童怀眼前擦过,陷入墙面。 童怀漫不经心的躲避着攻击,攻击他的幻畜背后还有一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与他遥望相视。 幻畜外貌基本一样,他辨别不出来,但那股熟悉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多看两眼。即使无法像分辨人一样分辨出幻畜模样的区别,但他以为,那位就是当时在画廊看到的那一只。 “童怀,上次我完成了你的事,现在你是不是要付点东西给我了。” 果然是画廊那只幻畜。 童怀防守着攻击他的幻畜,看着远处那只猜测道:“你今天目标不是我,是麦杰” 身后苍年治好房冥,手上多了一条伤痕,跑到童怀身边将刚刚剩余的铁粉朱砂混合物撒向与童怀激战的幻畜,它们立马腐蚀而死。 那幻畜笑呵呵的看着他:“他是下一个,我今天只是来看看我的存粮而已。” 第18章 童怀老僧入定, 看着幻畜无影无踪后才回神。 “结束了”身后一片废墟,满白抱着犯愣的麦杰,靠着墙撑着自己, 身体也是到了极限, 心力交瘁。 他虽是灵媒, 终归是历练没有结束, 实力体力不如其余几个人, 又是个莽撞的主, 这突然泄了气力, 身体机能拖得他心力不足。 童怀眉眼锋利深邃,黑瞳如墨,形销骨立,修长瘦弱的身躯站定在那儿,风衣上破损几个洞, 摇曳着彰示自己, 他快速收敛住身上冷气, 摇摇头:“没有, 还有一个人。” 在场所有人耳朵都不聋,幻畜消失前所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那是对他们的挑衅, 心里不服也只能摸排找出下一个人到底是谁。 童怀房冥面前蹲下, 虚揽着将人扶起,一心二用的交代着:“麦杰是下一个, 说明在这之前还有一个人会出事。你们这两天去查查还有没有人与这件事有关, 先把麦杰带回灵调处,我有事问他。” 战斗结束,本应该是欢庆休息的时刻, 房冥却捂着胸口痛苦隐忍地靠着墙,疼到深处口中才泄露两声呻吟。 面上潮红与渐渐消散成透明状的四肢终于让童怀关注到他的异样,揽着人靠在肩头,拉着那虚晃的冰凉五指,童怀心中刺痛难忍,又回到了厉台在他面前死去的景象:“房冥!” 房冥没有骨头似的软倒,脸埋进童怀脖颈中,轻轻地说:“我们回家。” 作为医者的苍年自然比其余人更为敏锐,谁伤的更重一眼便心里有数,忙拽住房冥手腕准备医治,可惜他上一秒还坚信自己医术了得的神情在下一秒碎得彻底,心中悲戚:“他要散了。” 大概是封印吸魂的后果,房冥也许久未能得到精血滋养,消散是迟早的事。迅疾弯腰抄膝,稳稳当当将人抱了起来。 怀中人闻到熟悉的味道,迸发剧烈挣扎,救命药在眼前的急切死死扣住童怀脖子,眼睛失去意识的红了起来,失控地寻着童怀脖颈上的红色血丝,又亲又舔。尝到甜头的房冥似觉不够,张口漏出尖利虎牙,狠狠咬了上去。 童怀气急败坏,两人伤风败俗的姿势让他难堪。对上房冥一双赤瞳,眼中欲望显露无疑,眸光涣散,童怀心中恼气顿时熄灭,只发出忍痛闷哼:“呃嗯。” 满白瞪大双眼,伸手捂住麦杰的眼睛不让他看,而苍年则是见多识广的老油条,对于这般艳色的场景,能够做到目不斜视,专注扣着秃甲。 “你们先带麦杰回去,等我忙完再去处里。记得在查一查,看能不能提前找到下一个受害人的信息。”童怀又因疼痛闷哼了一声,“有事打电话给我。” “老大放心,你先带房冥走吧。”苍年眼神闪烁着答应。 第26章 失血导致眼前发黑,童怀摇摇晃晃欲倒不倒,急忙稳住脚下,抱着人出了医院大门。幻畜已走,整个医院昏暗顿消,明晃晃的白光射的他眼睛流酸泪。 废墟也恢复到未毁前原状,来来往往都是穿着病服的人与护士,童怀抱着人,躲着避着走了安全通道,免得与人面对面对上多些不必要的麻烦。 疾步走到停车处,还好这里人少,灯大概被哪个捣蛋鬼用石头打碎了,暗得没人能看见两人动作,童怀三两下抱着人倒进后座,长腿一勾,关上车门。 房冥重量压在他身上,起身困难,长发摩挲着他的脸,颈侧在虎口下,逃脱一步房冥追上来咬的更死,耳边吸吮声此起彼伏。童怀只能尽量放松全身肌肉,方便房冥动作,也方便血液流动让他好吸吮。 童怀一阵头疼头晕,全身软绵绵没有在推开房冥的力气,心想应该是血液流失过多导致。等了许久,紧张时刻终于过去,房冥的动作慢了下来,啃食吸吮变成了温和轻吻,密密麻麻落在颈侧。 一声轻笑响起,房冥在他身上抖动着笑了起来,童怀迷糊看到他眼睛已经恢复为黑瞳,消散的四肢也化为实体。 两人似乎从失心疯的乱象中清醒,刚刚紧张氛围因两人让人误会的姿势转变为暧昧旖旎。房冥压在他身上,一脚抵在他两腿间控制住他挣扎,埋首于他碎骨出,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童怀咳了一声:“恢复了就快点起来,压死我了。” 他力倦神疲,揉着昏胀的脑袋,房冥则精神焕发。看得人心里一股气,养鬼可真是个折寿的事。 “我看看你的伤。”房冥将他扶了起来,两人面对面坐在车后座,将他外套脱去,借着微弱的光凑近看那一个牙印。 童怀感觉到了脖颈处微凉的抚摸触感,感受着丝丝凉意。 暧昧久久不散,车内满是鼻息呼声,听着对方呼吸,思路歪到不知什么方向。 厉台原来的样貌童怀模模糊糊的记得一点,可他的新样貌童怀并没有真正的,好好近距离观察过。好奇的心蠢蠢欲动,浑然不觉两人距离过近的旖旎。 论相貌,厉台原来的相貌眉眼柔和,脸型是流畅温润的。而现在的新样貌,脸型棱角分明,眉眼坚毅,眼睛变成了带着魅惑众生的凌厉,整个人攻击性太强。童怀要不得不承认,厉台新样貌实在是出众,连他都自愧不如。房冥眼帘微垂带笑,视线突然转向他,嘴角微微上扬。 童怀魔怔地伸手将人白色长发拢起,别到耳后,漏出全貌,目光毫不收敛的侵略着房冥。 童怀轻声道:“厉台,我好像觉得你现在和过去是两个人,快要忘记你之前是什么样子了。” 房冥唇角笑意却在此刻呆滞,苦笑着纠正:“厉台已经没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房冥。你可以把我当作一个新的人去认识。”挺直的背弯了下去,“以后不要再叫我厉台,我是房冥,不是厉台。” 童怀自觉失言,呆呆的看着房冥开门下车到前面开车带他回家。 是呀,现在只有房冥,没有厉台,他也好久没有想起有关于厉台的一切。 —— 当晚童怀又和房冥下了一会儿五子棋,房冥将麦杰与献祭环的事也一一告诉了他。两人直到凌晨两点才睡去,浑浑噩噩间才发觉自己好像睡眠质量变好了。 他之前一般只睡四个小时,一超过四个小时就噩梦不断,梦中全是各种各样鲜血淋漓的厉台,到最后噩梦都成了他的习惯。可是厉台回来后,他再也没有做过那样的梦。 陷入昏睡前,他好像看见房冥来到了他的床前,站在那里看着他,然后额头传来柔软触感,尚未来得及分辨是什么,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童怀本来晚上还要去灵阁开会,但想着房冥昨天压抑着自己痛苦的模样,他还是一早就去了灵调处,只给房冥留了一个纸条让他休息一天。 到医疗室时,那里大门大喇喇的敞开着,童怀敲了敲直接进去。苍年正在桌上写着什么,看他进来喊了一句“老大”,非常殷勤的站起来迎接他。他走到桌前看了一眼,原来是正在算开支账单。 童怀环视着架子上装着标本的瓶瓶罐罐,手摸着瓶子一路叮叮当当走到血库门前。 童怀:“苍年,血液一定要冻干吗?有没有其他更为方便的方法” “这应该可以。”苍年不确定地思索着。 童怀收起手,看向身后的人:“我需要你每个月固定给我抽一点血保存起来,保存方法越便携越好,最好能随身携带,事成了给你涨工资。” 苍年听到涨工资眼睛都亮了起来,翻翻找找从一堆器械中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机器:“绝对可以。老大,你看。这是我之前研究的,只需要用它冷冻一个小时,再加上寒符。随身携带完全能够保存三个月以上,放在冷库中甚至能够保存一年,这可是任何一家医院都无法做到的,只是……” “只是什么?” 苍年挠挠头嘿嘿笑道:“它成本高。” 童怀刚刚上提的一口气立马松了,“钱倒时候我打给你,你只需要负责帮我抽血保存就行。”童怀说着就将自己衣袖往上拉,漏出手肘内血管,“你每个月负责帮我抽一次血,分为十管,一管至少五十毫升。五管血库长时间保存,五管随身携带。” 这些应该够房冥使用很久,如果他出现意外也能够让他支撑一阵子,每个月这样一点点积累下来,至少可以保证房冥不会在出现昨天的状况。 不过还是需要实验确认,之前房东说只有新鲜血液对他有用,他其实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这样的保存方法会不会影响到对房冥压制的效果。 苍年静静只是看着他,完全没有动作,童怀从思绪中回神,“现在还不可以冷冻吗?” 苍年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的眼睛,摇头否定,一字一句告诉他危害:“一个健康的成年人,献血一般在200~400毫升,不超过自身总血量的13%,两次采集间隔不少于六个月。一管五十毫升,十管就是五百毫升,还每个月都要抽一次。一个人全身血液也不过4000~5000毫升。” 苍年语气平静的陈诉事实,神色是难见的严肃,“老大,一年都不需要你就能抽出一个成年人总血量,你这是找死,我不能帮你。” 说完他又加了一句,“涨工资也不行。” 医疗室陷入长久沉默,童怀嗫嚅的张了张嘴,又不知道从何解释,只能干巴巴地笑着说:“我是灵师,和普通人不一样,我可比他们恢复的快,大不了平常多吃些红枣补血就行。” 苍年心里已经有了想法,虽是问,语气却是肯定:“是为了房冥是不是?昨天我就觉得他奇怪,你这样做是为了他” 童怀点点头。 苍年:“房冥到底什么来历?妖族鬼族反正不是人。就算是鬼族也没有饮血的道理。” 童怀知自己做法激进,无奈道:“别问了。” 苍年看他坚持,也只能妥协提出自己的想法:“如果需要血,可以用我的,你知道我的痊愈能力有多强,我一个小时都不需要就能完全恢复。”说着严肃的表情忽然停住,又恢复不正经的样子,笑道:“只是工资需要给我多涨点。” 苍年的自愈童怀是知道的,掰断了手指也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苍年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房冥只需要他的精血,而不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即使可以,他也不能心安理得的利用苍年。 养房冥是他的选择,不需要他人来替他承担代价。 童怀展颜道:“只能是我的,你放心,我自己有分寸。” “你有分寸就不会要求我这样做,我最多每个月给你抽一百毫升,你也别想偷偷摸摸的抽。接下来我会盯着你,每三天都会检查一次你的身体,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苍年这时的表情与语气真正的像极了一个长辈,也真正的让童怀感受到了眼前人年龄比他们大很多,总是照顾着他们的。 第19章 两人僵持不下, 童怀看苍年目不转睛地死盯着自己,强硬的态度童怀不得不妥协。 “一百就一百,今天就开始吧。”童怀挽起手袖, 递出自己手腕。 一百毫升虽然少了一点, 但总比没有强, 大不了自己下来悄悄地抽, 不过在这儿之前需要了解苍年这个临时保存的机器是怎么运作的, 回去他也搞一个。 童怀若无其事地看着针孔扎入自己血管, 暗红色血液因为负压缓缓流尽试管, 从零到五十毫升。 房冥曾经告诉过他,只有新鲜血液才对压制他魂魄有作用,他只希望这样的保存方法不让他失望,思索着等他开完会回来时间应该差不多,先试验一下。 才抽去一百毫升, 童怀不知为何, 是工作连轴转没有好好休息, 还是怎么回事儿, 大早上刚睡醒,没一会儿又疲惫的眼皮打架,想着去灵阁开会时间是晚上, 干脆躺在李仁后花园躺椅上晒着太阳睡了过去。 第27章 这一觉好似睡了很久, 从炎热夏季直到寒冷严冬,童怀生生冷到惊醒, 整个花园里陷入大雨来临前的阴冷风暴期。 这种冷是一种蛇皮贴着自己爬行的凉, 还没入冬的季节到晚上也不会有这样的感觉。诡异感从花园喷发,沿着花园向整个灵调处散去,急剧下降的温度, 让红色玫瑰花瓣上结了一层白色冰霜。 童怀揉着眉间,正襟危坐的站了起来整理衣裳,保持着一贯一丝不苟的作风。 李仁感应到不同寻常信息也从土里出来,汇聚为人形站定在童怀旁边。 风萧瑟吹着,裹挟着一张黑红色交替的纸张随风飘扬,转转悠悠的缓缓落在童怀手上。 是一张拜贴,来自异怪域妖族灵师之手——权青发来的。 拜贴上印着一个跟不上时代潮流的红色火漆印章,印章上的花纹是妖族标志性的飞鸟,看起来极为规矩正式。 真是群老古董,和灵阁交代事情要送信一样。 童怀心中已经将权青与灵阁八位长老归为一类,并重重打上老古董的印象。 今日灵阁所有灵师都要开会,有什么事完全可以去灵阁的时候一起说,权青这番先来了这里,想也不用想就是单纯来看李仁的,也差不多有三个月了。 清晰的脚步声响起,花园空地处出现一个连接两个域界的临时通道,脚步沉稳有力,不紧不慢向两人走近。 最终一个身穿绿色华服的高大男人稳稳来到两人面前,那人看起来二十七八的年纪,身材高大,绿色长发上别着些花花草草,壮硕的肌肉线条分明。眉眼与李仁有七分相似,但气质完全不同,李仁是谨小慎微的,而这个人带着绝对上位者的领导掌控力。 “小风。”权青看着李仁轻轻地喊道,好像语气温柔婉转,与刚刚的凌厉相差巨大。 童怀讨价还价道:“权青,你下次来之前能不能提前发拜贴,不要每次拜贴刚到你紧接着就来了,走形式也要认真一点。” “抱歉,我今日也是突发奇想,想着时间还来得及,就打算顺路来看一看小风,然后在和你一起去灵阁开会。此番是我欠考虑了。”权青也没因童怀的意见生气,笑容款款。 童怀摆摆手,言简意赅道:“你们两个聊,我去给你们煮茶。” “有劳。”权青客客气气一颔首。 童怀回屋后去医疗室看了麦杰一眼,还在昏迷中,想问话也只能等人醒过来。随后进了接客室煮茶,给自己倒了一杯细细品尝着,苦涩浓香在口中回味无穷,只是可惜这么好的东西,他对茶没什么研究,喝不出好坏。 想着李仁的事,他又心中一阵波动,他来灵调处任职三年,而李仁却只有两年。身为妖族的李仁,又与妖族长老兼灵师的权青有着血缘关系,正常情况下想要依靠关系进灵调处,那也应该是去异怪域权青管辖下的。 想起当年权青带着看起来只有十岁大小的权风来找他,求他将权风留在他这里时,童怀是想拒绝的,但奈何看着只有十岁大小的小孩就心软答应了,自此权风改名为李仁,“仁”则是权青对他的希望。 童怀想,如果权青知道自己弟弟被人因为名字取了一个“姑娘”的外号,当初还会不会取这么一个名字。 只是没想到才两年,十岁小孩蹭蹭往上长,已经到了二十岁的模样,心想不愧是妖族,出生成长乃至老去都与人类有着明显区别。 喝完一杯又一杯,两人还没从后花园中出来,童怀又倒了一杯,还没拿起,被满白抢去。 看着没规没矩,一点坐样都没有的人,童怀心中默念:心如止水,心如止水,心如止水。 小孩还小,不能打。 满白不知道自己逃过了一顿打,喝着茶还挑剔起来,脸皱成一团,得寸进尺道:“好苦。你也是上了年纪了,爱上喝茶水了。” 童怀心如止水的念经结束,嗡鸣不止的大脑驱使他抬脚给了满白轻轻一脚。 “不喝就给我放下。”童怀没好气夺过满白手中被杯子,满白倒好,手都不用就着童怀的手直接嘬了一口。 童怀无奈又给人茶放下。他和满白又泡了一壶茶,权青才带着李仁缓缓进来,这么长时间,应该是在加强李仁体内封印,他也不多问。给人倒了一杯热茶,被权青拒绝了。 男人声音悦耳温柔:“童处长,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该去开会了。” 童怀点点头,站起来领着权青往木塔而去,满白则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这位小友也是要去灵阁”权青看着满白,面上端详着。 “去呀,我虽然是灵媒,但未来灵师的位置有我一份,这次灵师会议当然有我一份。”满白昂头看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人。 权青笑意盈盈,看着好似蓝孔雀的满白笑道:“原来你就是童怀管辖下的灵媒,失敬失敬。” 童怀皱眉深思,平时灵师会议只有三个人,后来亡灵域没了灵师,每次会议只有他和权青两个人,现在连灵媒也去,势必是发生了大事,“你们灵媒也收到了通知。” 童怀虽是问,但语气肯定。 权青跟着童怀站在木塔传送阵上:“此次我手下两个灵媒也收到了消息,我已让两人先一步前去,自己则绕路过来看看小风。想来应该是有大事要交代我们,这才连灵媒也惊动了。” “管他的,先去看了再说。”童怀懒洋洋的,领着权青走在前方,浑不在意地问,“李仁封印怎么样了,你每三个月就要来一次,还不如让我帮你给他封印。” 权青叹气摇了摇头,看着情况应该不是太好,童怀又说:“会有办法解决的,我们还没到吃白食不做事让他去的道理,总会有办法的。” 权青忧愁表情听童怀安慰换了又换,面色几变,终是又笑了起来,回忆道:“童怀,当年谢谢你。当年也只有你愿意接纳小风,让他活到现在,我在此替小风郑重的感谢你。” 童怀侧身不受礼,踱步走上前一步:“别那么多废话,当年我是看在他是一个孩子,长得可爱的份上才留他的,你没必要一见到我就谢我。”两人似茶余饭后消遣地聊着,“我不过是替他延长了一段时间,你还是要想办法的。” 权青垂着眼帘,闷声点头应和。 到灵阁正立木塔中,童怀看着木塔上以及周围,写满祭文的卷轴比他上次来时更多了。 走进木塔,八位长老还是与上次一样站在上位一动不动,像是从来没有离开过原地,一辈子被锁定在那个位置。 阁中站着两位与满白年龄差不多的两个人,应该就是权青手下的两个灵媒。 想来上次闹的不愉快,暴躁的火炎长老闭嘴不发一言,看都不看童怀一眼,身穿金袍戴着面具的金辉长老先开了口:“此次邀请五位前来,是有关于四大法器现世的事。” “前不久灵阁探查到法器能量波动,献祭环已经出现,想来是被人所用才会有能量波动。特此找五位来,是想让几位去寻找。” 难得说一句话的木灵长老这时也开了金口:“几位知道我们无法离开灵阁。所以,在此拜托了。” 献祭环。 童怀想着从房冥口中听到的关于麦杰描述的双连环,以及与章氏兄弟有关的双连环,一环一扣联系了起来。东西暂时没有找到,他还是选择沉默不报,且看谈话如何再议。 刚刚一路上和童怀温柔而谈的权青此刻却神色严肃:“现在一切无事,为什么要找法器,我不同意。” 童怀心知他反应为什么这般强烈,给了他一个让人平心静气下来的安抚,他昂着头站到最前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各位长老,是出了什么事急需四大法器镇压还是只是找出来不被鬼族人拿到,避免他们祸乱” 水澜长老一派温柔,字字句句却如锋利的刀:“童怀,我想上次厉台的事你就应该知道,分隔三域的封印出现了裂痕。而四大法器是唯一一个不需要灵师魂就能镇压的,我们别无选择。” 权青错愕的眼神在童怀与长老间来来回回:“灵师魂可镇压可我们不是无魂之人吗?” 童怀看着权青找到救命稻草一样的表情,他选择了如实告知。 “你们要加强封印,那我去就是了,这不是有办法吗,为什么还要用法器”权青尽量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保持着理智,态度坚决,“我坚决反对。” 金辉长老道:“如果真这么简单就不需要你们去找法器了。你就算死了,以魂补印,这也只是杯水车薪的挽救,没有法器,三域的乱是注定的,枉死城下的千万恶鬼你们谁能阻挡得住,异怪域中的嗜血妖出来整个生人域里的没有异能的普通人都会死。伏尸百万还是寻找法器,我相信你们心中有数。” 心中有数,又是这样。如果法器真能镇守,没人不会选择用,他们的职责比什么都重要。 水澜长老意味深长的看着童怀,仿佛要将他看穿,或许已经看穿:“童怀,法器镇守,即使是已经被用于补印的魂也是可以回来的,完整的回来。” 第28章 那厉台呢?是不是说明厉台是可以回来的 房冥每次都痛苦隐忍的表情,消散的躯体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轮流播放着提醒他,总有一天这人是会消失的,即使自己以精血养着,他也没办法保证这能持续多长时间。 可是…… 他无法抉择。 童怀眼中犹豫散去,坚定道:“我明白了。我会下去注意法器动向的,只是……用不用还说不准。” 权青的和煦春风彻底消失,整个人颓废而阴气,他机械的弯腰揖礼,尽管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不忘他们的礼数:“我……明白了。” 第20章 权青从灵阁走出, 神情颓丧,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贯的微笑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憔悴。童怀紧随其后, 两人并肩而行。 突然, 权青停下脚步, 面容严肃, 眼神清澈而坚定, 仿佛能看穿人心, 他问道:“你想用法器镇守,是为了救房冥,还是应该说是厉台?” 童怀愣在原地,转身面对权青,两人的目光交汇, 谁也不让谁, 静静地对峙。权青的眼神中透露出冷静与淡定, 这个人的聪明才智总是被他温和有礼的外表所掩盖, 但身在其位,谁没有一点手段,在关键时刻, 他的手段却不容小觑。 再温和的人, 只要触及他底线,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你。 只是童怀瞒了这么久的秘密, 就这样被人大张旗鼓的说了出来, 难免没有什么好脸色。想要救厉台,那就需要找到法器镇守,可想要救权风, 那就不能使用法器,二者选其一,他选不出来。 童怀气极反笑:“不愧是最擅长追踪的妖族,连这都知道。” 他不打算狡辩,那只会让他看起来很愚蠢。 “惭愧。我只是听说了你大闹灵阁的事,你身边最近多出来的一个亲密之人就去查了,再加上刚才长老所说,不过是诈你而已。没想到真有这么回事。”权青走到童怀身边,两人对视,童怀退后一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不会。”童怀没有明说,只是否定,“但我还是要找出法器,被鬼族人拿到我们的境地只会更差,甚至没有选择的余地。到时候我不会选择任何人,只会选择对三域最有利的做法。” 两人甩开了三位灵媒,自顾自的走在前面,权青翻脸巨快,又漏出应付的微笑:“小风的事,我会想起其他办法的。” 两人挑明态度,周身的氛围不再僵持,反而出奇地和谐。权青也没有明说,但选择再难,童怀也知道对方和他一样的选择。 房冥的事,如果不用法器,他还能再用自己精血坚持一段时间,现状总比权风的事好。 童怀想到麦杰案子中出现的双连环可能就是献祭环的可能,遂邀请道:“我想,你还是跟着我一起回一趟生人域,献祭环响应,我怀疑与我现在的案子有关。” 权青只是点点头,感慨地说:“这么快就出现一个了。” 大概是年龄相反的缘故,满白和两位灵媒聊的不错。权青让两位先回去,满白倒是不客气,追着问可不可以和他们一起去异怪域玩。 权青都没意见,童怀哪还能拒绝。 经过通道回到木塔下时,童怀被面前站着的一个人吓了一跳,脚下不稳顺势倒进了房冥怀里。童怀感受到腰间力道,看到旁边权青没看见似的离开,将空间留给二人。 他被勒的腰疼,红着脸从房冥怀里退出来:“你怎么来了,来接我” 他明明记得早上留了字条给房冥,说自己要去灵阁开会的,怎么才离开了一会儿房冥整个人都不对劲起来,童怀将这个不对劲和怀疑压下,归结于猎人与猎物分开时的不安。 房冥比他高半个头,他只能仰着头看,一眼就让他震惊不已,这人眼睛又一次红了起来,这红与之前不太一样,反而更像是哭红的。 压下心中怪异问:“又难受了?昨天不是才喝过吗?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之前精血疗效可以达到几天,怎么现在一天都坚持不住。拉着房冥手看还好,没有出现消散,人也没有失控,魂散的情况该是没有昨天严重。童怀担忧的抽出干令,就要在自己手腕上划一刀时,被一只有力的手拦住了。 “不要这个。”房冥呆呆傻傻的,红着一双眼睛,没意识一样看着他。 “那要什么?”童怀不理解现在房冥的思维,应该说是从厉台回来后,他就很不理解这个不太一样的他。 房冥的异样让童怀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从未见过房冥这样的一面。房冥的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无声地滑落,泪珠让他心揪得难受,那双平日里总是玩笑的眼眸此刻充满了悲伤。 房冥哭的无声,泪也仅仅两滴,童怀极其轻柔地替人擦去泪痕。 “你怎么了?很难受吗?” 房冥力气出奇的大,童怀被一把拉进房冥怀里,像要揉碎进自己身体里,二人合为一体,感受着对方喜悲。 “我只是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明白了为什么我醒来后,第一个要找的人是你。” 房冥的悲伤如过客,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会儿已经恢复笑呵呵的傻乐,语气中的愉悦让童怀将担忧蹦跳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童怀“嗯”了一声权当回答,而后略显仓促的询问:“要不你还是咬我一口,固魂用。” 房冥松开了一点手上力道,但仍然没有放开他。随后脸上传来头发的轻抚,微微擦着他的脸颊,亲昵的细细摩挲着,房冥身上的兰花味溜进心尖。 房冥埋在他的脖颈处,轻微蹭着,柔软冰凉的唇附上热气腾腾的血管,而后快速离开,仿佛刚刚的亲密只是一个错觉。不像是要吸血的进食场面,而是恋人间耳鬓厮磨的调情。 “怎么不咬了。”童怀都做好了刺痛的准备,最后却只是虚惊一场。 房冥破涕而笑,拉着童怀不放手,童怀也好笑的看着眼睛红红的人,确认真没事了才跟着笑。 房冥:“走吧,死在麦杰之前的那个人找到了。” 童怀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手中触感粗糙微凉,想要挣脱,又顾及房冥情绪不稳定,选择了沉默接受。心想最近自己对房冥容忍度真是极快的往上涨,是自己太迁就房冥还是自己已经在某个时刻,默默接受了面前的人,他也说准是哪一个理由。 童怀回握回去,问:“是谁” 房冥沉吟片刻,道:“我觉得你应该先去看看,是一个你也认识的人。” 到医疗室时,童怀才明白为什么房冥不直接告诉他。医疗室里苍年正穿着防护服检验尸体异常,权青则是站在旁边观摩。刚进去童怀手上探测仪就一直响,水族能量波动极大。 台上躺着一个人,衣服凌乱,内脏被掏空,血淋淋的伤痕上冒着丝丝黑气,伤口泛白卷边。眼睛也被挖去,血液在灰白的脸上留下两行血泪。 死前应该是安宁的,没有恐惧,没有死去的怨气与不甘,而是一种近乎怪异的平静。 童怀哑着嗓音问苍年:“麦杰知道了吗?” 苍年脱下手上蓝色手套:“还没有告诉他,麦宵这死状连我看了都唏嘘,他能不看就不看吧。” “在哪里发现的” “画廊,发现第一个死者的地方。” 权青迈着步子走进童怀旁边,眼神不带怜悯不带异样,那是一种对这种血腥场面见多了见怪不怪的淡定:“这人与献祭环有关,他身上有味道。” “此时是我们的失责。”童怀摸了一把脸,气馁的做到椅子上,手肘搁在膝盖上,深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吸,天崩地裂的自责萦绕不散,青筋暴起的怒气让他整个人神情变得阴鸷,旁边的人大气不出。 “阿怀。” 房冥站在他面前俯视着他,背对着灯光,他看不清房冥表情与脸貌。无须多言,他明白房冥没说出口的话。 权青则是研究着那具连全尸都难以保存的破碎躯体,片刻后,非常肯定地说:“他与献祭环做了交易,自己则被当做事物献祭给幻畜。” 妖族对能量感应极其敏锐,尸体上的味道与能量都不需要童怀手上探测仪就能分辨出来。 “没想到现在献祭环还与幻畜有关,鬼族的人不知道放出来了多少这东西。”权青转而对童怀问,“献祭环被鬼族人拿走了” 童怀抬眸看着麦宵,又看看权青,道:“不知道,我们之前也不过是根据描述猜测而已,没想到真的是。” 权青叹了一口气,神色不在自若:“如果真的被人拿到手,那人只要愿意付出等价代价,他可是想做什么都可以,这幻畜应该伤了不少人了。” 齐雨走了进来,打破了沉寂的氛围,拿着一份资料:“老大,我想你应该看看这些东西。” 童怀粗略的扫了下来,是麦宵留给麦杰的东西。 麦宵从医院离开那天就已经找了律师着手准备资产处理。遗产全部留给了麦杰,意外死亡保险受益人是麦杰,画廊里的画全部卖出,全换算为钱留给麦杰。 第29章 还有一封信,也是留给麦杰的。 权青看了资料上安排好的一切,只有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的人才能做到这么细致入微,把死后的事事无巨细的妥帖安排好。 “我想他是主动找幻畜做了交易,还知道自己会死。” 童怀头晕目眩的扶着房冥,看着麦宵所做的一切,问齐雨:“麦杰醒了吗?” 齐雨:“刚刚醒了,李仁在陪着,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两个房间仅一墙之隔,麦杰属于未成年,不能进行审讯,要问询也不可能把人带去审讯室。 童怀推开门进去时,李仁正坐在床边和麦杰看画本。麦杰看见他们就像老鼠见了猫,脸色不是很好。 “我什么时候能去找哥哥。”麦杰闷闷不乐地问。 “这是你哥留给你的。”童怀把那封信递了过去。 那封信并没有很正式的贴上邮票,写上邮编等等,上面只有“给麦杰”三个字。他们没有先一步打开看里面内容,这算是遗书,麦杰应该是第一个打开的人,比他们打开更为合适。 麦杰看见哥哥给自己留了一封信,刚刚的闷气一下变成了轻微地微笑,像是一个第一次拿到糖果的小孩,舍不得吃,又怕糖化了,只能拆开糖果,细细品尝。 他小心翼翼的打开,展开那张白色a4纸,童怀远远看着上面并没有很多字,纸张很白很白,字很少很少。 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但他看到上面只有一句话的黑色痕迹。 麦杰的笑在看到内容时愣住,表情出现明显裂痕,碎成一片片的玻璃,那是再怎么粘也无法恢复,始终会有裂痕的玻璃,俗话说破镜难圆,用在麦杰的表情在合适不过。 他突然不受控制的剧烈挣扎着,尖叫着要爬起来要去找麦宵,整个人疯了一样,李仁看他挣扎间眼睛伤口留出的血泪,死死抱着他想让人冷静下来。 “哥哥,我要找哥哥” “我要找麦宵!!” 到最后连哥哥也不叫了,直呼其名。 一个拿到糖的小孩突然转变为被抢了糖的小孩,只需要一句话。 童怀捻起那张纸。 上面只留了一句话,没有家人最后的告别,没有最后的交代,甚至连一句“麦杰”都没有提到。 只有债主与欠债人之间划清界限的释怀。 “欠你的,我还清了。” 第21章 低沉的哭泣声在房间内回荡, 抽泣声如同细针般刺入人心。童怀和其他人意识到,此刻需要给予空间让情绪平复,他们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留下那个紧握白纸的人独自面对。 一句话就能让麦杰情绪崩溃, 如果再让人知道麦宵已经离世, 且死状惨烈, 童怀无法想象那将是一种怎样的悲痛。他猜想, 那或许是一种被最亲的人抛弃的感觉。 办公室大厅里的老旧钟表, 在一片沉默中突然响起, 滴答声显得格外刺耳。 童怀正在想着麦宵留给麦杰的那句话,“欠你的,我还清了。” 麦宵究竟欠了麦杰什么?童怀猜想,那一定是深重的愧疚,足以让麦宵愿意以死来偿还。 他的目光转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房冥, 心中充满了纠结。麦宵欠麦杰的已经还清, 但他欠厉台的, 却不知道何时才能偿还。即使他愿意以自己来交换, 保护厉台魂魄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他似乎永远也还不清了。 童怀的现在的眼神可以说是极致温柔与歉疚,房冥似有所感的牵住他的手,手指轻轻的摩挲着他的手背, 缠绵悱恻。 童怀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 房冥手腕上的三瓣梅印记映入眼帘。那是厉台回来时,他们第二次见面时留下的咒印。这几天, 他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 记得当时的他因厉台过于不一样的作为激怒, 气急败坏下给人下了咒,还让人疼了疼。他摸上那一抹红,童怀迟疑一下道:“我给你解了。” 房冥也看向那一抹印记, 阻止了他的动作:“留着吧,这三瓣梅花还挺好看的。” 童怀强硬的翻开房冥躲闪的手腕,好看什么好看,这就是个用来折磨人,特别适合严讯逼供的东西,其他人都巴不得消去,解放总是想着哪一天就被折磨的痛苦,这人倒是什么意思也没有,也不在意。 “上次是谁,疼的满地打滚,你留着就不怕我哪天生气用这个对付你” 房冥好似真不怕,乐呵呵的摇头,而后神秘兮兮的靠近他耳边:“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那天我一点也不疼,那是骗你的。” 房冥乃是死魂,周身温度比常人低得多,讲话更不会呼出热气,只会是入骨惊心的凉气,只是这会儿童怀错觉般觉得耳边热气腾腾,房冥活人一样有了温度,烫得他想要逃离。 错觉,一定是错觉。 每次遇上房冥,他总是感到恍惚。 房冥的话他自然不信,上次他痛到满地打滚,尖叫着连连求饶的情态仿佛就在眼前,那痛苦不似作伪,清晰到让童怀又觉得当时自己太冲动。 他知道自己情绪多变,上一秒和人好好谈着,下一秒就能翻脸不认人给人一刀,他自己也拿不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脾性,总是猝不及防的变化,不知下一秒就会出现什么情绪。即使对上房冥也不例外,想来也该改改了。 童怀迁就道:“你喜欢就留着吧,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不会再用它。” 房冥不怀好意的看了他一眼,“我不是喜欢,是非常喜欢。”说着在自己手腕上的三瓣梅花烙下一吻。 这个动作烫得童怀匆忙移开眼。 众人在外坐了将近一个小时,房间里的哭声渐渐嘶哑变小,但未停。伴随着的还有室内的空调以很轻的声音呜呜咽咽,凄凄惨惨的发出过劳使用的抗议。 该是空调温度调的太低,童怀感觉死死凉意,可一看温度二十四度。 一直不见的乌庸在这时带着一个人出现在门口,是悠悠,胆怯的拉着乌庸衣角不放。 “悠悠,你没走” 麦宵已死,按道理来说没了生人气息养着,死魂也活不了多久,很快就会散去。看悠悠这样似乎已经不需要,大概可以去投胎了。 悠悠慢慢悠悠的道:“我来找小杰,麦宵哥哥让我给他带了一个他想要的答案。” 悠悠全身灰败,死前样子不会有多好看。童怀之前让齐雨跟着麦杰失踪时间查了一通那段时间失踪的小孩,他记得在重大事件的报道上了解到悠悠情况,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死去的一个小孩,发现的时候身体上全是伤痕,脏器也没了。 犯罪人团伙零零星星的抓到几个,他们老巢换来换去,难以查找,始终不能把那群人一网打尽,警员也折损不少在打击任务中,到现在仍然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只不过为了社会和谐避免恐慌,大多降了热度。 童怀问:“麦宵让你说什么?为什么在信里不一起说。” “因为他开不了口。”悠悠放下了刚刚的恐惧,小小一个坐在沙发一角。 童怀蹲在悠悠面前,诱哄道:“可不可以告诉哥哥,麦宵哥哥让你告诉小杰什么?” 悠悠点点头,从衣兜里拿出来一个储存卡:“麦宵哥哥说,如果你们想知道就把这个给你们。” 这时房间门打开,顶着个核桃眼的麦杰死气沉沉的赤着脚走了出来:“我也要看。” 童怀让李仁将小孩抱到前面坐着,又示意最擅长科技的齐雨拿卡,插入电脑,里面只有一个麦宵自己录的视频。 视频中背景昏暗,里面墙上写满了红色的字,全是“不要怕”“世界上没有鬼”“看不到”等等这些字,里面还摆满了各种杂物,灰尘肉眼可见的厚厚一层,是个杂物间。 麦宵脸色苍白泛青,整个人没了精气神,活像活死人,有气进无气出,语气很平静,没有任何波澜的自顾自机械的念着自己与麦杰的事。 “03年7月10日,我十岁,因为很调皮,父母认为我这辈子废了,又给我……不,是又给他们自己生了一个儿子,很可爱,虽然是来取代我的,但我很喜欢小杰,他的脸软软的。” 麦宵说到这儿应该是想起小时候的事情,突然暖心的轻笑了一声,随后悲伤的继续讲。 “04年4月十五日,弟弟每天晚上都在哭,爸爸妈妈嫌他烦把一岁也没有人丢给我照顾,可我不会,泡奶粉给弟弟把他嘴烫伤了。二十日,爸妈以为弟弟被鬼附身请了司仪来看,司仪说弟弟天生阴阳眼,看得见脏东西。一个是还有希望的弟弟,一个是养废了我,爸妈决定请司仪将弟弟阴阳眼转移给我承受。” “04年到07年,我因为看到鬼害怕,每天神经兮兮的哭闹,爸妈嫌烦把我关进杂物室,就是我现在的地方。三年时间,我不喜欢弟弟了,我讨厌他,因为爸妈的偏心。” 麦宵停顿片刻,似乎回忆着当时自己被锁在杂物间里面对恶鬼时的情形,害怕与绝望交织,痛苦地揉着太阳穴。 第30章 “07年12月21日,我十四岁,弟弟四岁。爸妈留我照顾弟弟,我把他带去吉北岭,把他扔在了那里,我回家了,才到了晚上后悔我就后悔了,真对不起我受的罪。” “当天,爸妈回来知道后打了我一顿,把我腿骨打断了,然后才去警察局报警,我对爸妈的车做了手脚,爸妈车祸死了。我去查他们的账户,钱够我一个人生活,我就取了一万块给自己买了好多好多玩具。” “08年6月,弟弟的事我后悔了,我每天都能梦见弟弟哭着问我为什么要丢下他一个人。因为我看得到鬼,与他们做了交易,让他们帮我找弟弟。12月,我找到了弟弟,可是他手受伤了,因为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对待他,我们关系不差也不好。” “13年,弟弟手骨坏了,但画画很好,我打算借我名义给他办画展,决定让他以后依靠画画为生。只是没想到死了人,小杰也没了一只眼睛,好在手没事。我因为阴阳眼见到了那个怪物,才知道小杰与他的交易,我也与它也做了交易,让我换小杰。我还是一点也不喜欢麦杰,只是不想一辈子欠他而已。我不是什么好人,这次算是偿还扔掉弟弟与杀害父母的罪,只是不知道那些怪物会不会遵守约定。” “我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小杰拿的那个双连环我放回了剧院戏台下,但是你们去找的时候,可能已经被一个男人拿走了,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麦宵说完,擦了擦眼泪,可泪珠不受控制的留下来,他苦笑着,仿佛要透过屏幕看向麦杰。 “麦杰,我是真的很讨厌你。”麦宵默默无声地流泪,哽咽着说,“那天……是哥哥错了,将爸爸妈妈的错怪在你身上。” 视频结束,童怀看麦杰一声不吭,连泪也没有留下来,默默的坐了很久,看着他显示出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冷静。麦杰的反应与他刚刚设想的完全不同,没有看到那封信那么激烈,大概是看到信的那刻就知道自己哥哥出事了。 麦杰看着本不应该看到的悠悠:“原来你没活下来。” 悠悠:“你看得到我了?” “哥哥出事了就能看到了。”麦杰道,“哥哥让你和我说什么?” “麦宵哥哥说他还没有回答你问他的问题,他没办法面对你说,就让我转告你。”悠悠想了想道,“他恨你,但也爱着你,他也是第一次当哥哥,不知道要怎么做,怎么和你相处,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因为你的到来所受的不公,他说你的出生让他很开心。还有,你的生日礼物他给你放在了那间杂物室。” 麦杰笑了笑,释怀般看向童怀,“哥哥在哪里,我想看看他。” 童怀看着麦杰,脸上接受一切的平静让他觉得不正常,但还是带着他去了停尸间。 童怀看着生死相隔的两兄弟,真是造化弄人。 “兄弟不和,多是老人无德。” 第22章 在昏黄的灯光下, 杂物间内墙上密布着红色字体,这些字迹在视频中难以辨认,但现场却清晰可见。地面上也布满了这些令人心悸的字迹, 有的已经被晕染成一片模糊的红色, 有的则因氧化变成了黑红色, 上面覆盖着一层灰尘, 显然已经过去了很久。 童怀用手指轻轻一抹, 然后闻了闻, 发现那不是油漆, 而是血迹。四周杂乱无章地堆放着各种杂物,唯有两个地方异常干净,一尘不染。 其中一个角落留有一张字条,是麦宵为麦杰准备的生日礼物,从麦杰出生到现在未曾送出的礼物都聚集在这里, 从一岁时的手雕磨牙棒到十岁的平安锁再到十八岁的成年礼, 时间戛然而止, 只到十八。 另一个角落则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具, 有游戏机,有五子棋,这些都是麦宵为弥补自己少年时期缺失的玩具而购买的。 麦杰拿起那个平安锁戴在身上, 自言自语地说:“我以为他不喜欢我。”他停顿了许久, 擦去眼泪继续说:“四岁的孩子其实记得回家的路,我不是傻瓜。哥哥经常带我去吉北岭玩, 我怎么可能不记得怎么回家。” 童怀和房冥的目光在无声中交汇, 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麦杰继续讲述。 “我一两岁的时候不知道哥哥为什么要每天待在这里,我想让他带我出去玩, 他不出来只能一个人坐在门口等他。我每天都能听见他在里面哭,一边哭一边喊,有时候还能听到喊我的名字,还有指甲划门的声音。” 童怀听着看向身后的铁门,那铁门是非常老式的大红色门,上面的油漆经过时间洗礼已经剥落,薄薄的一层铁困住了两个人。 当铁门被拉开,背面同样掉皮,但不是因为时间的侵蚀,而是因为无数的指印和划痕交错,深到将油漆层刮去,上面也写满了自我安慰的字迹。 “我三四岁的时候其实已经明白了,为什么哥哥越来越讨厌我,为什么他每天都要被关在这里。”麦杰摸着墙上的红色字迹,“这里面很黑,连窗户都没有。也有好多好多脏东西。” 童怀和房冥的目光随着麦杰看向杂物间的角落,那里蹲着几个死魂,每个都保持着死时的状态。死魂偏爱这些阴冷潮湿的地方,他们并不像电视剧里那样害怕阳光,只能晚上活动。他们也可以在白天出现,只是像人类一样需要休息,而他们的作息时间正好与人类相反。 这样的好地方死魂自然不会少,麦宵从十岁开始就被关在这里,那时这些死魂换了一茬又一茬,各个都不一样。一个小孩子经历了这样的折磨,没有变成危害社会的精神病已经算是奇迹。 麦杰蹲在墙角抱着自己膝盖,闷闷地继续说:“那天我回过家的,只是看他那么高兴,我又走了。那时候的我只是小,不是傻。哥哥不欠我,是我欠他。我被拐走之后遇上了人贩子,那里一点也不好,他们不仅是人贩子,他们更需要我们身体里的器官,我很幸运,没有匹配到任何有钱人。回来后,我想救和我一起的孩子才用了那个手环和怪物做了交易,我没想让其他人受到伤害。” 房冥忙着去和那些死魂交流,童怀则是蹲到麦杰旁边,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摸着他头安慰,麦杰顶着红肿的双眼看向他,似乎只是在寻求一个答案:“被怪物杀死的人还能够投胎吗?” 能吗?童怀也在思考,那些怪物中不乏以魂魄为食的生物,麦宵死了就是死了,没有怨气地死去,哪还有魂魄能让他重新来过。 他不愿意对麦杰撒谎,摇着头作为回答回答。 “你哥哥既然希望你好好活着,你就不能辜负他的希望。”童怀将人拉起来,牵着他的手,“走吧,我送你去协会。” 麦杰属于未成年人,对于这样的孩子,保护协会会为他们寻找新的家庭,如果他们不愿意,就会交由福利院抚养。如果可以,童怀其实也能赡养麦杰,毕竟一个拥有阴阳眼的孩子单独生活是难以健康成长的,留在灵调处反而会少一些脏东西的骚扰,只是麦杰不愿意。 身后的人停下了脚步,“哥哥有希望,可我也有自己的希望。” 童怀看他眼神坚定,执拗的表情让人无奈,只希望这件事不要给他带来心理阴影,好好的成长就够了。 事情刚结束,童怀带着权青就往剧院去,麦宵视频里提到的那个男人他也不确定是谁,只希望他们能赶在那男人的前面拿到献祭环。 刚到剧院,童怀就接到了未成年保护协会电话:“你好,请问……” 他话还没有说完,那边焦急的话语打断他的问候。随着时间流逝,他脸色越来越难看。 挂断电话,权青看他脸色不佳,多嘴问:“出什么事了?” “麦杰不见了。”童怀担忧道,“先找献祭环,我让其他人去找他。” 那天麦杰的神色情绪就很不对劲,他本就没落实的心这下因为麦杰的消失更沉重,一股不好的预感一直困扰着他,总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也只能按下那股不安,专心找寻献祭环。现实总是不如愿,戏台上确实有一个机关可以打开暗格,只是那里表面的一层薄灰,已经说明那东西早已经不知所踪。 童怀看着空荡荡的地方,心情更加复杂,拧紧柳叶似的眉毛。一重接一重,事情正在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事情结束后,我决定把小风带回去。” 权青视线穿过剧院排排座位看着守在剧院门口的李仁。权青来后李仁就一直跟着他,一步不离,应该是想家人了。 “带他走吧,我也护不住他了。”童怀视线没有焦点,呆呆的坐在戏台边缘,手撑着地半仰着身子。 “两年时间已经够了,我会重新想办法的。”权青看着童怀脖颈上的红痕,叹了一口道,“厉台的事你也该想想其他的办法。” 童怀被看的不自在,起身走到一旁,正色着拢起衣领。房冥倒是在此时从剧院中心没有椅子走廊一步一步向两人走了进来,脚步声在空荡荡的空间回荡着。 第31章 他手上甩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有一下没一地走近,然后站到权青对面,勾起唇角在笑,却毫无笑意地说:“我们会自己解决,不劳费心。” 说完很不正经地站到童怀和权青间将两人隔开,然后没骨头似的趴在童怀肩膀上。权青只是看透一切地笑了笑。 房冥继续道:“还有,叫我房冥。” 童怀看房冥对权青莫名其妙的敌意和不着调的语气姿态,恨铁不成钢将肩膀上毛茸茸的头推开:“站好了,你是没骨头吗?” 童怀也只是说说,没想到房冥真的站直了身体,目光如炬,绷着面皮看着戏台后与时代不相符的章府。 房冥站到童怀面前,漏出防备的姿势:“里面有东西。” 权青朝门口李仁喊道:“小风,过来。” 两人站在前面,童怀与李仁警惕着身后。 章府中传来哭声、嘶吼声以及各种小孩和成年男子的声音,混作一团。 四人对视一眼,往门口而去,沉重的实木大门突然从内由外被什么东西突破而出,那身影迅疾如风,从四人头顶跳跃而过,稳稳落在戏台上。 真是戏剧性的一幕,幻畜满嘴鲜血,淋淋漓漓的红滴在木质戏台上,沿着木板缝隙又滑进暗处。 幻畜黑乎乎的长舌沿着嘴边一舔,抹尽血液,笑得极其得意:“童怀,我说麦杰是最后一位,他就是最后一个。” 童怀被他的话震得动弹不得,全身血液逆行倒流,浓重的血腥的刺激着他的感官。怒火中烧,他抽出干令,毫不犹豫冲了过去,房冥和权青见状从左右攻之,李仁则是堵住退路。 四人都下了死手,童怀被愤怒驱使,爆发力让他这次狠狠给了幻畜几刀,刀上抹的东西在接触幻畜那一刻让其疼的满地打滚。 童怀恶狠狠的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幻畜,道:“你也不过是个棋子而已,你背后的人为什么还不来救你,嗯” 随后不给幻畜挣扎机会,一刀将其了结。 童怀的进入屋里时,一片混乱,地上躺着一个被刨膛啃食的人,正是刚刚电话里说不见了的麦杰,死状与麦宵如出一辙。 旁边还有四五个不到十岁的小孩,以及两个眉眼相似的男人。小孩浑身干干净净,只是手上脸上青紫,抱作一团瑟瑟发抖地哭着。那两个男人一人身着老款西服,一人一身华丽的戏服,一股书卷气息,瞧着就是娇生惯养的少爷人物,两人透明的四肢昭示着两人为死魂的事实。 童怀脚下灌铅,看着血淋淋的地面,将风衣脱下给麦杰盖上,对房冥道:“通知苍年来把麦杰带回去。”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情绪,看着穿着明显不同于他们穿搭的两个男人,心中有了计较:“你们两个就是章程和章规” 章程忧郁的眉眼在这时出现一丝讶异,淡然地伸出手:“幸会。” 男人语气温温和和,可见是个柔和的人,另一个穿着戏服,脸上不笑却能感觉到不是个善茬,戏服里还有一套衣服,穿在外面一点也不像是个会唱戏的人。倒是像偷穿了他哥的衣服,调皮捣蛋跑出来炫耀的二愣子。 “这些孩子怎么回事儿?”权青和李仁一人拉着几个因为害怕颤抖不止,放声大哭的孩子,样子颇为头疼。 “孩子是他留在这里的,他托我们两个替他照看。”章程指着地上被衣服盖住的麦杰,“也是可怜人,但好在他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章程念着,整个人情绪低落的面向弟弟章规那边,章规一看就是个什么也不在乎的主,笑着却是冷心冷情的性子,这样惨烈的场景他还能笑得出来,他替人扶去眼泪,乐呵呵的安慰人。 两人相处方式怎么看也不是齐雨告诉他的一言不合就吵的类型,只看章程那怏怏不乐的模样,童怀就觉得传言有虚。这样一个人会是一个善妒,甚至恶毒到拉着自己的弟弟自焚而死的人还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你两关系还挺好的。”房冥似乎看出童怀疑问,头靠在童怀肩膀上,手搂着童怀另一边肩膀,懒洋洋地随口一问。 章氏两兄弟皆是一愣,章规倒是突然笑出了声,意味深长道:“都是两兄弟了,关系能不好?” 权青没有精力在陪几人寒暄,和李仁一手拉着几个孩子,“我先带他们离开这里。” 童怀“嗯”了一声,是他欠考虑,这样血腥的场面实在不适合小孩子待,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他跟着出去交代李仁:“记得给他们消除这段记忆。” 等他进来时,房冥已经和章氏两兄弟聊了起来。章程章规坐在一起,童怀自然地坐到房冥旁边空位:“我从章氏秘辛的书里了解到,你们二人生前每人都有一个手环,死后合并为双连环。你们能感应到它的下落吗?” 章规坐在一边玩着手里登台唱戏的折扇,章程看他没兴趣回答,叹了一口气:“那手环不吉利,我们用时并没有什么,只是没想到我们死后,怨气过大激出了它的恶性,成了害人的东西。手环已被拿走,小杰用完后那男人就走了。如果不是他,小杰也不会死脑筋相信那人,单纯到认为他的死可以换回麦宵灵魂。” 听着这番话,童怀不由得怀疑麦杰是在杂物室时就已经决定好再一次用献祭环做交易,看来当时早就把东西取出来了。只是麦宵想要他活着的交易都没被兑现,麦杰的死或许也是徒劳。 童怀:“你们还记得那男人长什么样吗?” 章程摇摇头,“他戴着笑面佛面具,看不到脸,听声音应该有个三十岁左右。” “笑面佛”童怀道。 “嗯,是笑面佛。”章程道,“我们并不能给你们什么实质性内容,对麦杰的交代也完成了。希望你们能帮那几个孩子找到家人。”他打掉旁边动来动去,拉着自己衣袖的手,不放心的看着门外几个孩子嘱咐道。 “如果找到手环,我们可能需要用它做一些事,很大概率不能在还给你们了。”童怀说。 这手环虽说是不知多少万年的老物件,但现在的归属权却是属于面前两人,征用步骤该有的不能落下。 “我们不需要了,你们要做什么就拿去,反正你们看着也没那么坏。”刚刚忙着玩戏服上流苏的章规语气非常的不客气,颇有被打扰的不快,赶人离开的意思。 “章规!”章程面色不悦的教训道。 “哼!”章规生气的转去沙发另一半背对着三人。 童怀没兴趣看人家家事,起身告辞:“打扰了。” 章程不愧是大门户里的少爷,教养极高,虽是面色阴郁,但该有的礼数一样不少,把人送到门口还喊人有空常来。 这鬼地方,童怀可是一点也不想再来了。房冥没有跟上来,应是还有话要说,他也不催,径直离开,将地方留给他们。 房冥看前面童怀走出一段距离后,他才转身看着身后门内的两人,神情是真的困惑,没有八卦也没有冒犯。 “你们真的有仇吗?” “没仇。”房内传来章程的声音。 “那为什么要一起自焚而死。” 等了许久,里面没有任何人回答,但房冥似乎看到了什么场面,噗的一声笑出了声: “我明白了。” 第23章 在灵调处那阴冷的停尸间里, 苍年忙碌的身影几乎不曾歇过。 童怀趁机将目光投向了那台临时保存血液的小型机器,心中暗自盘算着如何将其悄悄带回家中研究。本想趁苍年不注意时行动,却不料停尸间的门突然打开, 本就心虚的他吓得魂飞魄散, 急忙收回手, 装作若无其事。 “满白, 你以后能不能敲个门?”童怀咬牙切齿地抱怨, 他的计划差点就要成功了。 苍年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 对着未来的老大, 表情转换非常之快,对满白笑意盈盈地示意麦杰所在的位置,便匆匆离开。 “童怀。”满白则对童怀提出了一个深奥的问题,“你说一个人为什么会固执到这种地步” 他一边说着,一边揭开了覆盖在麦杰身上的白布, 露出了那张灰败的脸庞。满白的神情中充满了不解和哀伤。在异怪域突然接到麦杰死讯时, 他正与两个灵媒探讨历练的事。陡然间, 好心情被这个消息抽去, 紧赶慢赶的回来就为了再看麦杰一眼。 在医院的时候,他掏心掏肺的和麦杰说那些话,就是觉得他们两个都挺像的, 没想到现在却是这样的景象。 “死也不找个好方式, 被幻畜杀了都不能投胎找个好人家。”满白苦笑着,他在笑, 但那笑容背后却是深深的悲伤。 童怀拍了拍满白的肩膀, 试图拉上白布,却被满白阻止。满白打开了一个黑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颗散发着金色光芒, 莹莹闪闪的流珠。 童怀顿时脸色铁青,怒吼道:“生生撕裂魂魄,你是傻子吗?” 流珠,也称为往生珠,是灵师魂魄的精华。有些灵师为了重要的人能够来世投胎,会撕裂自己的魂魄制作流珠,作为无魂之人的载体,助其慢慢生魂。撕裂魂魄的代价通常是折寿,可折多少就看命,命不好的可能在抽离的那一刻丧命。魂魄撕裂的痛苦也是难以言喻的,伴随一生,无法回头。 第32章 为救房冥,这样的方法童怀也考虑过,可惜房冥情况不同,他如果这样做,魂魄也不过是喂给封印,念头只能打消。 “我和他也算是认识了,总不能看他不过体验十年人生就这样结束吧。”满白微笑着将往生珠融入麦杰的身体,随即身体一晃,几乎站立不稳。 “傻子。”童怀扶他坐下,心中却暗自感叹,满白这样的感性的性格,日后成为灵师对于他也是一种折磨,以后要面对的东西可能比这更深重,每个人都要救那还要不要活了。 “你不也是?”满白看向血液保存器,得意地对童怀说,“去吧,我还没出去,苍年就不会进来。他总认为我是他未来的老大,为了不得罪我被扣工资,总会给我留些时间。” “多谢。”童怀也不觉得尴尬,三两下迅速拆解机器,不懂的就用手机拍下,然后又迅速复原,调整位置以防被发现。 “我好了,你是要多待一会儿,还是我扶你回去?”童怀问。 “你先走,我在待一会儿。”满白回答。 童怀没有勉强,离开时顺手拿走了已经处理过的血包。出门时,他遇到了回来的苍年,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东西我拿走了,满白在里面,你给他看看身体。” 童怀一边研究手机里的照片一边回到公寓,换鞋时意外发现房冥穿了他的鞋子,无奈之下只能穿上房冥的。看着家里多出的生活痕迹,心中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门口的鞋凳、厨房的碗筷、浴室里的杯子等等都成双成对,让原本冷清的家多了几分温馨。 童怀将挂上钥匙扣朝门里喊道:“房冥,我回来了!” 客厅里,房冥正在继续他没有分出胜负的五子棋局,一手正执黑子犹犹豫豫的斟酌下一个落点,思考的神色比查案时还要认真三分,好比在应对什么能让他后悔的决定,势必要分析出个优劣势。 “欢迎回家!”房冥笑着对他招手,“快来和我下棋。” 童怀脱下外套搭在沙发上,倒了一杯水自然的坐到房冥对面,轻轻抿了一口,执起面前白子,毫不犹豫地落下一子,连成五子,结束了这局棋。 “不行不行,再来一局。”房冥很不服,说着开始挑出黑白棋子。 “我走时你就在玩,回来了还在玩,你不饿吗?”童怀轻轻拿起那个冰冷的血包,冷气透过包装传递到他的掌心,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我想让你试试这个。” 房冥脸色倏然冷峻,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中的笑容瞬间消失,他默默地低下头,开始整理黑白棋子。客厅里只剩下棋子相互碰撞的声音,清脆而刺耳。 童怀自认为自己的想法妥帖细致,如果真的有用,那后续省下的麻烦自不必说,甚至能达到他走了房冥也能多活几年的地步。 可看房冥悲情满面,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是否真的完美无缺,或者这个方法是否真的不可行,他抱有最后一点希望无奈道:“你先试试好不好?不行就算了。我总怕出现你难受时我不在你身边的情况。” “那你就一直陪在我身边。”房冥放下手中的棋子,语气中透露出耐心耗尽的烦躁。他半阖着眼,不再看向童怀,坐在那里,就像一尊雕像,不为任何事物所动。 童怀被他突如其来的愤怒弄得手足无措,僵立当场。自己这般忙前忙后为了谁吃力不讨好的事谁都不想做。 可事关房冥生命,他不能惯纵容,想想他之前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最近对着房冥哪一次不是轻言好语,脾气上来后压也压不住,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反唇相讥: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做吗?我又不会离开你,你在怕什么没人能保证我们两个随时随地都在一起,你发病的每时每刻我不可能都在的。我只是想让你试一下而已,你就是固执。” 房冥也不退让,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冷,眼中的情绪如同天崩地裂,无法抑制地爆发出来:“对,我就是固执。你答应过我的,即使死了,你也不能食言!” 童怀难以理解房冥为什么如此激动,手腕被紧紧抓住,怔愣片刻,疼痛让他想要挣脱,但房冥的手却像铁钳一样,反而更加用力,仿佛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房冥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眼眶泛红,瞳孔中的颜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红色开始蔓延。他的表情显示出经历了极大的打击和痛苦,童怀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他从未见过房冥如此失控,那双眼睛中的红色似乎要将他吞噬。 “房冥,你冷静一点,不试就不试。”童怀试图用平静的语气安抚房冥,手腕和肩膀上的疼痛让他的声音染上一丝颤抖。 房冥没有回应,他的身体开始颤抖,仿佛有一股力量在他体内挣扎,想要破体而出。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与自己的恐惧做斗争。 童怀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恐惧的情绪,他知道房冥的失控并非无的放矢,是真正经历过才会这么惧怕。 “我不过是想让你试试而已,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们不试了,深呼吸冷静下来。”童怀尽量放松语气,深呼吸引导着房冥,可房冥并没有平静下来,反而越发失控。 “你根本不是这样想的,如果真的只是试试,为什么要像麦宵一样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你骗我,你骗我,你又骗我!”房冥歇斯底里的朝他怒吼,痛苦的抓着脑袋与脸,脸上道道血痕触目惊心。童怀想要拉住他,他却连连退后,不愿意让童怀碰他。 看着房冥脸上的血痕,童怀既惊心害怕又心疼。他想不通自己的话语中哪一句触动了房冥的敏感神经,让他如此失控。 “别抓了!”童怀试图靠近房冥阻止他伤害自己的动作,却被对方猛地推开。 房冥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愤怒,他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剧烈,仿佛在与内心的恶魔作斗争:“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声音嘶哑惊悚,他的手指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寻找着一种解脱。 童怀一个跨步上去,死死摁住房冥的手,咬破血袋就要将鲜红液体灌进他嘴里。 房冥眼神忽然清明,只是红色还未褪去,强势地打落童怀手中东西,拉着童怀靠近自己,附在他耳边疯笑道:“你休想!” 轻轻的语气,童怀无法反驳,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本以为房冥已经冷静下来,童怀拉开两人距离,脸色还是很差,房冥生怕他消失一样目不转睛盯着。童怀上手查看房冥脸上的伤,好在指甲不长伤口不深,他想要确认房冥精神状态,下意识轻喊道:“厉台” 房冥刚刚放松的手,在喊声中又快速紧握起来,眼神顷刻变化,童怀感觉自己就是个兔子,而房冥是个虎视眈眈,要将他剥皮抽筋的饿狼。 房冥的笑容中带着一丝魔性的狂放,童怀却读不懂他眼中那抹失望的深意。房冥整个人魔怔似的,一字一顿地强调:“我说过,我不是厉台!叫我…房…冥。” “可这不都是你吗?”童怀依旧不解,他的反问中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的气息。 房冥听到他的话突然发笑,表情将一个对猎物势在必得的疯子体现的淋漓尽致。那温柔的语调却让童怀感到一股恶寒。房冥的手指轻抚着童怀脖颈上跳动的脉搏,一下一下,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死刑做着预告。 猝不及防,房冥猛地咬住了童怀的颈侧,剧烈的疼痛让他挣扎不已,但双手却被牢牢按住,只能被迫忍受。牙齿深深嵌入肉里,童怀感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沿着脖子流下,那是他的血。 真疼,比以往任何一次被咬的感觉都要强烈。 “厉台,你给我放开!”童怀在无法动弹的屈辱中愤怒地咆哮。 他用尽全力踢出一脚,却被房冥轻易地挡住。这个动作反而给了房冥机会,童怀的手推拒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却怎么也推不开,腿也被房冥用一只脚控制住。房冥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童怀身上,他无法反击,只能像一个被遗弃的破布玩偶,任由对方摆布。 报复,绝对是挟私报复。 童怀的头脑开始昏沉,眼前闪过黑白交错的光斑,视线逐渐模糊,反抗的力量慢慢沉寂。当他最终昏迷过去时,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房冥是在报复他。 第24章 医院,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是一个充满悲伤、不甘、难以释怀的伤心地。但对于童怀来说,这里既不是悲伤的源泉, 也非快乐的所在, 它更像是一个无法逃脱的蜘蛛网, 总是在你试图离开时, 再次将你拉回, 反复戏弄着人心。 一个星期的时间, 他数不清楚自己来了几次医院, 果然是个阴气重的地方,来多了气运也差了很多,变得倒霉起来,这下连自己也难逃厄运地住了进来。 失去意识前一刻,他在心里面已经将房冥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醒来后又装作了鹌鹑, 真是拿在手里怕疼含在嘴里怕化, 对待房冥这个从土罐突变为瓷花瓶的精神失常人员, 语气行为还必须要拿捏得一点不差。童怀生怕自己的一句话再次触发房冥的疯狂, 导致自己再次被生生咬进医院。 第33章 童怀被咬进医院的伟大“壮举”已经在医院的每个角落传开。添油加醋下,他与房冥的恩恩怨怨被传的神乎其乎,简直比被称为男性妇产科的肛肠科故事还要有看头, 什么乱七八糟的黄色猜想现在全强加在他头上。 在加上满脖子咬痕和红痕, 更是有理说不清,辩驳无门路。他怕丢人, 就让医生给他转了一个单人病房, 堪堪止住了他的桃色新闻,只是少不了有几个好奇的医生借着查房的缘故偷偷来瞅他,还一副我是正经医生的做派。谁家正经医生一天来个十回 好在他知道自己只是失血过多昏迷而已, 要不然他还真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绝症。 单人病房的费用不菲,但环境确实无可挑剔,亮堂得与人们刻板印象里阴森森的恐怖医院形象格格不入。 病房里有两张床,对面还有一个客厅休闲区,配备了沙发、电视,甚至还有一个小冰箱。冰箱里的东西都是灵调处的人送来的,他们来的时候还不忘狠狠嘲笑他一番。 看着连接在手上的针管,童怀又是一阵头疼。他醒来一看就被告知自己失血过多要输血。房冥下嘴是真狠,差点没把他吸干。 还好自己不是书生,房冥也不是那吸人精气的狐狸精,血吸干了还能回血抢救抢救,精气没了医生又不能直接给你输精气。 献祭环的事就累够呛,想着休息两天正好,没想到生病的是自己,抑郁的却成了房冥。童怀醒来后,房冥就一句话不说,这两天照顾他都是能省一个字就省一个字。自己有要求,又都是百依百顺的,让他想找个借口谈谈心都没有理由。 自从他醒来,房冥简直乖的跟个讨人喜欢的小孩一样,就是一直躲着他,害得他无聊的只能盯着针水一点点输入他的体内。 童怀越想越烦,二话不说扯下针水自己抬着,脚步虚浮无力的打开病房门。 房冥正坐在走廊椅子上,端端正正,脸上全是着被他自己发疯时抓破的伤痕,路过的人一个个的瞪大眼睛,生怕错过什么八卦一样往他们这儿瞅。 房冥一个死魂要什么模样不可以变这点伤他完全可以自己除去,既然留了下来,那就只有他不愿意除去,故意留下来这一个理由。 童怀靠在门框上,有些无力地说道:“我有那么可怕吗?让你整天都不愿意进来里面,被人盯着就很好看?” 房冥口都没张,就闷闷地皱眉看他,似乎是很不赞同他吊着针还要爬起来走动的行为。随后自然而然从他手里接过吊瓶,一手揽着他强势地把他往床上带。 “回去躺着。” “我躺得路怎么走都快不会了。你就放过我吧。” 童怀不愿意就这样躺着发霉,他径直走向沙发坐下,房冥担心扯到针眼,只能无奈地跟着他动作。 房冥扶着他坐下,细致的整理吊针混乱的线:“小心一点,别扯到针。” 童怀拍了拍旁边沙发:“坐着,我们谈一谈。” 房冥不与他对视,直接忽略谈心的话,借口道:“我给你拿个吊杆挂水,手拿着累。” 房冥去了大概十分钟才回到病房,不仅拿了一个可移动吊杆,还带来了一碗清粥。乳白色的汤汤水水真的清可见底,连个榨菜影子都没有,素的童怀完全没有食欲。 他又重复了一遍:“房冥,坐下来我们谈谈。” “你躺的时间太久,忌荤腥油腻,先吃点清淡的解饿。”房冥沉默地张罗着,熟练的打开一次性盒子,给人拿了勺子。 房冥一而再再而三的躲避行为让童怀火大,耐心告罄,想骂人又怕给人骂失控,再来一次现在的他可承受不住了。 他忍住火气,哄着说:“我不想吃,你坐下来我们谈谈好不好” 房冥动作停顿了一下,继续给人整理吃食。弄好听话的做了下来,不过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默寡言。 童怀就静静看着不愿意坐到自己旁边,退而求其次坐到对面的人。以前房冥哪有这样的时候,他总是像个多动症患者一样,总是要靠着他,扶着他。站没站相坐没坐样的人突然端坐如松,连那吊儿郎当的笑也没了。 可疑,极其可疑。 童怀还没有问到底怎么回事儿,房冥倒是先一步自动认错,整个人眼神丧失焦点,看着他的脖颈处白色纱布,神情悲伤:“对不起。” 一句道歉让童怀又一次问不出口,他又决定还是慢慢来,等房冥愿意告诉他那天失控是怎么回事儿他在开解开解人,就不揭人伤疤的刨根问到底了。 “脸上顶着那么多抓痕很好看吗?”房冥不愿意近他身,童怀就自己过去,抬着房冥的脸看了又看,“把伤除了吧。” 房冥摇了摇头。 童怀停下动作:“怎么?想留着伤口当作提醒,提醒你一口差点把我血吸干,还让我在医院丢了好大一个脸。” “我会尽量控制自己不再发疯的,上次是我对自己控制力过于自信了。”房冥这回倒是不躲闪,终于肯看他眼睛了。就是深邃的眼神带着点认错的服软烫到了童怀,这回是他先妥协,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你身体还难受吗?既然你不愿意试,不如趁现在我伤口还没有完全恢复再咬一口” 说完童怀觉得这个提议非常合理,房冥看着就不像不难受的样子,让他放心下来还不如让人再来一口,这样自己还可以免了再疼一次。 童怀是个实打实的实践派,不愿意浪费口舌,他衣服不知道被谁换成了病号服,很是宽松,完全不需要脱衣服,上衣往下一拉就能漏出白皙的侧颈,他还特意拆下了纱布方便行事,真是让人气得肝疼的体贴。 因为童怀住院本就没什么好脸色的房冥,这下更是肝火蹭蹭往上冒,脸色可以说是非常难看,只是童怀忙着想要如何解决房冥失控的事,根本看不到他的脸色是如何的阴霾遍布,恐怖的神色因隐忍慌张的消失。 “疼吗?”房冥慎之又慎的语气就像对待瓷娃娃。 他伸手轻轻抚摸上童怀脖颈上的一片暗红,眼神温软,深入皮肉的牙印刿目怵心。红润肤色下是淡青色血管和微微跳动的脉搏,掌握着自己生死的命脉就这样毫无警惕之心的暴露在他的眼前,满是信任。 真是要命。 名为心疼的巨浪,波涛汹涌的拍击而来,又被他狠狠压制下,只留下没有杀伤力的美好浪花,轻轻地落在那个牙印上,舒舒痒痒。 童怀没等来刺痛,等来了凉透的轻触,正要转身追问那是那是什么,病房门被推开。 他直直地与对面四五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来了一个非常尴尬大眼瞪小眼。一位看起来较为年长的男性医生假意咳嗽打断了两人动作。 房冥丝毫不感到羞耻,一副正儿八百的样子唬得童怀也只能强装镇定。 医生年龄摆在那儿,大概是这样的病人司空见惯,很是认真的交代道:“两位在情事上需要节制,还受着伤不建议剧烈运动,也不建议挑脖子这样危险的区域。” 童怀瞪大双眼听着关于自己的谣言,脖颈上的伤气得发疼,龇牙咧嘴要反驳,很不幸的被医生截断话语。 “病人身体不错,恢复的很快。如果不想脖子上留疤,家属倒时候去拿一盒祛疤药就行,正好也祛祛你脸上的疤,多帅气两小伙,身上留疤就不好看了。” 说完都不给童怀解释的机会,看了一眼他伤口没什么事就迈着四方步离开,独留两个在谣言中心摇摇欲坠的当事人。 童怀惊讶于房冥的淡定,指了指风中摇晃吱呀不断的房门:“这些天我们两个绯闻都传成这样了你都不解释一下” “我去给你拿几盒祛疤药。”房冥不搭这话,习以为常地出了门,那背影仿佛在说他已经练就金刚不坏之身,几句谣言而已,没必要当真。 可童怀就不能这样淡定,气得他不仅脖子疼,肝也疼了起来,朝着房冥背影怒吼道:“房冥!你快给我把脸上伤去了!” 第25章 案子结束后, 童怀就变得有些懒懒散散,从医院回来就总是找个自己还病着的借口偷懒,除了一些重要会议应酬要去之外, 灵调处也没什么案子待办。他便天天宅在家里面, 以休养之名, 行偷懒之实, 同时, 也不忘哄着总是躲避他的房冥。 童怀从未见过父母的模样, 是个地地道道的孤儿, 自小在孤儿院长大。长大后,他凭借一股子好运气,不,简直是运气爆棚,成为了众人眼中的工作稳定者——一名警察。当然, 这里的“警察”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那种, 此警察非彼警察, 通俗来讲, 他更像是一名抓鬼师,一个在现代社会中被视作封建迷信余孽的存在。毕竟,那些离奇古怪的事件, 即便亲眼所见, 也鲜有人信。 说起来成为灵师还是灵阁的人找上的他,他刚开始哪能信, 只是后来天天被小鬼纠缠才改行。所幸, 待遇颇为优厚,他为自己购置了一套不大不小的两室一厅公寓。房冥的到来,也让这个公寓终于有了家的模样。 第34章 只是家里人味又快没了, 房冥自从他出院以后就躲他躲的厉害,有时候一天中甚至连面都见不上,还是每天早晚会出现在餐桌上的饭食提醒着他房冥出现过。 为了哄人,他特意找了处里的人挨个问了个遍,问与朋友相处应该要去做些什么?道歉要怎么做虽然他觉得自己没错,但还是先把躲着他的人哄回家再说。 为了能见着房冥,他一大早就爬起来站在房冥门口堵人,就怕人一个不注意又不知道野哪房冥屋子里刚发出声音,童怀立马跑回客厅沙发前,假装自己正在与自己下五子棋。 他用极其自然的语气问道:“你明天有空吗?” 房冥正往厨房走去,步伐微微一顿,然后继续前行,为两人准备了早餐,并摆放好餐具,叫童怀吃饭。 两人面对面坐着,童怀可以清晰地看见房冥的眉眼,那双桃花眼里没了笑意,躲躲闪闪不与他对上,仿佛受惊的小鹿。 童怀再次问:“明天我想约你一起去看戏,你有空吗?” 说完自来熟的做到房冥旁边的椅子上并排坐着。 “麦杰的案子还没有写报告,明天我要写报告。”房冥说了一句话就不在吭声,连眼神都未留给童怀半分,“你吃完碗防水槽就行,晚上我回来洗。” 然后,他穿上外套,冷漠地离开了。 童怀看着房冥背影嘟囔道:“报告写了那么几天还没写好,效率真低。还有我是没手不会自己洗吗?不就是几个碗。” 童怀气的冷色冷了下来,房冥大概忘了自己手上那个三瓣梅印记还存在,那不仅仅可以控蛊折磨人,更可以感应到对方身在何处,可以说三瓣梅就是个难以摆脱的定位器。 童怀感应到前几天房冥确实是去了灵调处,只是后面这两天他根本没去,一整天都在公寓周围瞎逛,他有理由怀疑留下公园里的叔叔阿姨都已经开始蛐蛐房冥了。无外乎就是与家人闹矛盾什么的,什么夫妻不合,乱七八糟的猜测都往这个每天不上班不回家在公园瞎溜达的男人身上揽。 —— 花鸟市场。 花鸟市场内,人声鼎沸,喧闹声此起彼伏,这种热闹非凡的氛围让童怀感到一阵烦闷和焦躁。 为了解决他现在就房冥不冷不热的关系,他在网上搜索了关于如何在人际关系中保持亲密的建议,第一条搜索结果竟然是“孩子是夫妻关系的润滑剂”,并且详细列出了孩子在夫妻关系中的种种好处以及增进感情的方法。 只是可惜了。 他和房冥不是夫妻。 尽管如此,童怀还是坚定的认为这个建议之所以能排在搜索结果的首位,必有其道理。既然他们没有孩子,那就养一只宠物,勉强替代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老板,仓鼠好养吗?” 一个中年大叔正忙于热情地向其他顾客推销宠物,他的笑容亲切而热情。 “好养得很,吃得不多,不像猫狗那样需要大量活动,不会吵闹,绝对好养。”大叔回答。 “真的”童怀有些怀疑。 “绝对保真。”大叔自信满满。 考虑到猫狗体型较大,如果自己有事不能随时带着它们出门,可能会有饿死的风险。童怀更倾向于选择体型小、易于携带的宠物。在一番激情的推销下,被忽悠的茫茫然然就脑子一热买了下来。 回到家后,童怀忙活了半天,终于为仓鼠搭建好了窝。他既然决定要养就不会敷衍了事,什么都给买了最好的,甚至虚心求教了老板足足一个小时,把人问的烦不胜烦才放过。 童怀对着新来的仓鼠自言自语:“小白,以后你就叫小白了,好不好?欢迎来到新家,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还有一个家人,不过他还没回来,等他回来我会介绍你们认识。” 童怀就是个取名废,看着仓鼠毛茸茸的样子,还非常骄傲地认为小白这个名字取得太好了,很符合其形象。 门外钥匙开门的声音,应该是房冥回来了,童怀小跑到玄关处准备第一时间给人一个惊喜。 “欢迎回家!”他喊道。 房冥明显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他停顿了一下,片刻恢复正常。童怀故意忽略了他的僵硬,拉着他去看小白。 “我们家多了一个新成员,你快来看看。” 小白体型不小,被喂养得肥肥胖胖,毛茸茸的一团藏在木屑下。它看到新来的房冥,只是停下了进食,仿佛在观察他,但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吃起东西来。 “所以这就是你看到孩子是夫妻关系的纽带后,想到的解决办法?”房冥带着笑意看着童怀,后者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房冥的心情似乎很好,他用手指轻触了一下仓鼠。 “你看我电脑了”童怀有一种无地自容的尴尬,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 房冥:“是你昨晚搜完不关电脑,我给你关的。” “所以……我们是和好了吗?”童怀看着房冥,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和不安。 房冥轻轻叹了口气,他的眼神柔和了下来,语气也变得温和了许多:“我们没有吵架,哪来的和好?我只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童怀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他知道房冥指的是什么。上次房冥失控,误伤了他,害得他在医院躺了几天。房冥又不愿意透露自己到底怎么了,他也不能逼问。 “我知道,我只是……”童怀的声音低了下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他心大根本没当回事儿还是他从房冥回来,决定要救他时就已经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 房冥轻轻拍了拍童怀的肩膀,他的眼神里满是歉意,还有犹疑与不确定:“你不怕我像上次一样失控伤害你吗” 童怀摇了摇头:“你上次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房冥看着童怀,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这两天童怀想要缓和的行为他哪能不知道,每天若无其事站在自己门口,等自己出来又慌张跑走,他只能装作视而不见,也知道自己不能一直逃避。 房冥捏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手心留下刻骨铭心的痛,他强忍着自己又要失控的行为,缓缓说道:“我可能还会失控,甚至会做出比这次更不可挽回的事,你会后悔的。” 童怀笑了笑,他轻轻抱了抱房冥,然后放开了他,这是他难得的温柔:“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房冥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晦暗不明,让童怀感到了一丝熟悉,却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 沉默了片刻,房冥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这两天我想了好多,我同意你说用血包的想法了,不过是效果持续的时间比较短而已。” 童怀愣了一下,房冥接受他的建议,他完全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反而觉得心中沉闷异常,他轻轻握住房冥的手:“为什么又改变注意,你不愿意就算了,大不了我去到哪儿都把你带上。” 房冥眼神一黯:“我不能在碰你了。” 童怀的眉头紧锁,他不明白房冥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但内心深处的担忧和不安却让他无法忽视房冥的异常。 “你之前不是说这个方法不行吗?为什么现在又同意了?”童怀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害怕房冥的决定是出于无奈或者是为了不伤害他。 房冥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默然,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是我的错,骗了你。我只是……只是……” 童怀截断房冥的理由,他不想深究,更何况他浅浅地也明白房冥要说什么,他声音坚定而有力:“我不管什么方式,我只要你没事就行。但是如果持续时间变短了不就说明还是新鲜精血的对你更好吗?” 房冥突然以一种不怀好意的的眼神凝视着童怀,他凑近童怀耳边,很是暧昧旖旎的氛围在此刻被营造到极点:“其实还有一种办法,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童怀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了,他看着房冥那带着些许戏谑的眼神,感到一种莫名的紧张。他应该知道房冥所说的“另一种方法”指的是什么,但他并没有直接回应,而是故作镇定地反问:“你指的是什么方法?” 房冥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玩世不恭的笑,他凑得更近了,几乎能感受到童怀的呼吸:“精气可不仅仅只有血液里有,你应该知道的。” “你……你是认真的吗?”童怀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和不确定,他看着房冥,声音有些颤抖,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准备好面对房冥的答案。 房冥的眼神深邃,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轻地握住了童怀的手,那是一种无声的回答。 童怀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他当然明白房冥的意思。在灵师的世界里,精气是维持生命和力量的重要元素,而除了血液,还有一种更为直接的方式能够传递精气。 精气交融。 童怀只是想到这四个字红透了脸,真是离谱,他就算答应了,他和房冥两个男人怎么做,越想越觉得是被人骗了:“你开什么玩笑” 第35章 房冥看着童怀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他轻笑着凑近童怀的耳边,低声说:“怎么,你不会真的信了吧?” 童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瞪着房冥,有些羞愤,感觉不够又愤愤的给了人一拳地说:“逗我很好玩吗?” 房冥哈哈大笑,他站起身来,欠揍了跑走,还不忘回头挑衅,说:“你炸毛的样子还挺像小白的。” 童怀气得脸更红了,他站起来,挥拳就要打房冥,被人灵活地躲开,两人在客厅里追逐打闹起来。 “房冥,我看你是皮紧了,我给你松松。”童怀眉眼变得凌厉,似笑非笑。 房冥笑着躲闪,一边说:“别生气嘛,我这不是看你最近心情不太好,想逗你开心一下嘛。” 看着终于不再忧郁,笑得开怀的房冥,童怀停下脚步,他看着房冥,眼神中带着一丝认真:“房冥,不管你是不是在开玩笑,我是真的不想你再受伤了,如果可以,我……” 房冥的笑容渐渐消失,他走到童怀面前,认真地说:“我就随便说说而已,你还真想这么做” 童怀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两人亲密行为,但他没办法看着房冥就这样消逝在他面前,更何况是还有希望的情况下:“如果可以救你……” 房冥又走进一步,两人身躯与直接贴在一起无异:“就因为我是厉台,你觉得亏欠我,所有什么都可以给我” 厉台吗?他真的快忘记了面前的房冥就是厉台,两个看起来完全不一样的人,就算魂是一样,他也早已经把他当成了一个全新的人。 他是想救因他而死的厉台,多冤枉的一条生命,就因为一句灵师必须需要无条件拯救灵媒的规定,落得个凄惨死去,成为封印养料,不得善终的下惨。可是,房冥真的是厉台吗?他经过多次确认,结果都告诉他他们就是一个人,可童怀还是觉得两个人是不同的。 童怀:“不是因为你是厉台,而是因为你是房冥。” 房冥很满意他回答一样以微笑表达,然后又欠揍的使劲揉着他的头发:“我会尽量控制住自己,不会再伤害你了。” 第26章 恢复如常的房冥脸皮可谓是越来越厚, 之前为了躲着童怀天天跑楼下溜达一整天,房冥现在高兴不躲了,直接不要脸跟在童怀屁股后面, 恨不得踩着他脚后跟一步不离。 灵调处的工作性质特殊, 真正的灵异事件并不多见, 这让两人的日子变得异常清闲。他们的日常几乎被吃饭和睡觉填满, 偶尔下棋或研究菜谱, 生活显得有些荒废。 荒废无度, 童怀受不了的拉着人以购入家具为由拉着人去超市逛了一圈。 房冥没来之前他一个人独居, 也没什么客人会来,基本上生活用品都是一份,家里多了一个人,日常生活中免不了总是少这儿少那的。 两人讲和后,房冥一改往日的冷漠, 变得异常活跃, 对每一样东西都流连忘返, 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仿佛要将整个超市搬回家,而童怀则在一旁耐心地陪着他。 “阿怀,这张双人床怎么样?”房冥突然指着一张大床, 眼神中带着一丝深意。 童怀紧皱的脸已经给出不同意的答案, 他一看就知道房冥要作妖,红润的唇张了又张, 转而轻声说:“家里不缺床, 我们也不需要这么大的床。” 房冥靠近了一些,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我觉得家里放一张床就够了。” “那我睡哪?”童怀是真不明白房冥, 住在自己家就算了,现在居然得寸进尺的想把他也赶走那房子写的是自己的名字,赶走他也能拿回来啊? 调情调到了钢板,房冥捂着脑袋承受着童怀的暴击,忍不住发笑。 童怀:“傻了?快走,去给小白买一些玩具和吃的。” 房冥没有继续逗弄,好笑的跟着他走向了宠物用品区。童怀挑挑拣拣给小白挑了几个跑轮,只是在颜色上犯了困难,选择困难那就把问题抛给别人,他指着跑轮对房冥道:“选个颜色。” “小白小白,要白色的那个吧。”房冥突然凑近童怀耳边,低声说:“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像给新出生的孩子挑礼物买衣服?” 童怀的脸微微一红,他瞪了房冥一眼,“你脑子里除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还有什么?” 房冥笑了笑,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还有你这个人。” 房冥这个人是如何的不正经,童怀已经见识过了,但他还是震惊于房冥的不着调,轻浮的话对着喜欢的人来说那是情趣,对着他一个大男人说这话简直是脑子有病。 童怀难以抑制的心跳加快,房冥的呼吸拂过他的耳畔,让他的耳朵痒痒的。他轻推了房冥一下,试图保持距离,干咳道:“那你心里还挺挤的。”童怀推着购物车,“我去买点东西,你自己逛去。” 房冥看着童怀害羞的样子,心情大好,在他身后喊道:“不挤,只有你一个。” 童怀的脚步加快逃离现场,不是害羞,而是感到丢人。超市里人全部看向你,你能忍不住不赶紧跑 房冥在超市里闲逛,他的目光在货架间游移,不慌不忙的挑挑选选。 货架后突然闪过熟悉的绿影,他的目光一凝,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幻畜。超市里的气氛突然变得阴森恐怖,周围的顾客和货架都变得扭曲模糊,仿佛整个空间都在扭曲变形。 房冥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他没有犹豫,立刻追了出去。他穿过超市的出口,来到了一条深巷中。巷子里空无一人,昏暗的灯光下,一切都显得格外诡异。他的目光在四周扫视,寻找着幻畜的踪迹。 转角处,恶心流脓的幻畜站在巷子黑暗中,隐藏着身形。幻畜痛苦的怒吼着,皮肉开绽,龟裂蜕皮,慢慢挺直腰杆站起来,变成了童怀的样子,正站在巷子的尽头,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微笑,眉眼是蛊惑人心的媚态,与真正的童怀眉宇间的凌厉完全不一样,简直是侮辱人。 房冥的心中涌起一股怒火,他冷声说道:“恶心,别用阿怀的脸做这幅表情,你以为变成了阿怀的样子我就能放过你” 幻畜变成的童怀脸上的笑容更加诡异,它的声音也变得扭曲:“痴主大人,我们主人给你的礼物怎么样?” 房冥只是些许惊骇,片刻便恢复原样,整个人神色比刚才更为冷峻:“你知道我是痴看来你们大人是我认识的人了?” 那人顶着童怀样貌,笑得诡异非常:“我们主人让我告诉大人,叛徒永远不能获得原谅,即使是嗔主,也必须要付出代价。” 房冥没有回答,他的身体紧绷,手中召唤出金色丝线缓缓流动着,丝丝金线宛如琴弦。两人的眼神在昏暗的巷子里交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我们主人要我给你带几句话。琴已毁,手中弦不该再留,流浪千万年才找到的人,我们主人也大发慈悲留给你们最后一点时间,时间到了,他会亲自来带走叛徒施行赎罪之仪。大人,你身上几缕他人残魂,该除去才是。” 房冥唇角微微一勾,笑里满是警告:“少管闲事。我不管你们主人要做什么,即使是要灭了整个三域我也无所谓,大不了我把人带回死地。但想动司魁,休想!” “大人,嗔主的精血好喝吗?” 幻畜此话一出房冥的笑顿时消失,面目可说狰狞,心头的疤被生生剥开示众,还雪上加霜的撒了一把盐的讽刺。 “闭嘴!” 幻畜像是被他的反应取悦到,哈哈大笑出来:“要么你把他生生吸干,要么你散魂而死。大人,你会怎么选择” “我和司魁,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绝无第三种可能。你觉得呢?”房冥笑容中带着一丝疯狂,让人不寒而栗,说出来的话更是骇人听闻。激动、冷静、怒气等情绪就像过暴风过境,变幻莫测,摧残一切,让人捉摸不透。 “司魁是谁?”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房冥却惊弓之鸟般,手抖了又抖,他掐得手心直冒红才堪堪压制住。 “你怎么来了?”房冥站到童怀身边。 “你突然不见了我能不来”童怀解释道,“你手腕上三瓣梅可不仅仅折磨人,还可以感应位置,你前几天天天在家楼下溜达的事我一清二楚。” 房冥掀开手腕看,那三瓣梅红艳艳的落在森白皮肤上,美得如花钿,精致小巧,独具特色的符号是两人心照不宣的联系。 “你们一个两个都扮作我的模样,有意思吗?”童怀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注意力早已被与其外貌一致的人吸引。 幻畜突然一动,它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迅速向房冥袭来。 房冥的反应极快,他的身体灵活地躲避着幻畜的攻击,同时他的金弦如暴雨般落在幻畜的身上,动作极快,带起耳边风声。 幻畜不敌,被打倒在地,它的身影开始扭曲变化,最终变成了一个面戴笑面佛面具的男人,身形比房冥还要高上几分,瘦的皮包骨,复古西装整理得一丝不苟,面容看不清,但从身形来看有一股沉重的古味。 第36章 “笑面佛!”童怀也警惕起来,这人外貌描述与章程所讲别无二致,绝对就是拿走献祭环的人,童怀逼问道,“献祭环在哪里” 戴着面具的男人什么事也没有一般,抖了抖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优雅,如果忽略与西装不相符的面具,童怀还真以为是什么绅士。 “真像啊!”男人语气里都是欢快,“房冥,人在你面前了,你却无动于衷,忍耐力不……” 房冥这下真的动怒了,隐忍得面上肌肉透露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恨,金弦迅速缠上男人修长脖颈,狠厉的勒出颗颗血珠,男人无畏无惧,有一股赢家得逞,回声不断。 男人的身影变得模糊,他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房冥,你救不了的,我会一直跟着,直到你彻底崩溃。” 童怀来的晚,满头疑惑两人之间的对话内容。转身一看,房冥脸色阴沉,脸上满是怒气,全身都在发抖,情绪濒临爆发的边缘,与他上次失控前兆简直一模一样。 童怀忙把人带回家。两人面对面坐着,房冥似乎在逃避着什么,而童怀则在斟酌着如何开口。 最终,童怀无法忍受这样的沉默,破罐子破摔,小心翼翼地向房冥道:“司魁是谁?” “一个……人。” “废话,我能不知道他是一个人。”童怀继续追问,“那戴着笑面佛面具的男人呢?献祭环是不是在他手上” “我累了。”房冥说完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任凭童怀怎么喊都不回答。 房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童怀就守了三天。每天早中晚都会准时去敲三次门,询问他他身体状况如何,虽然人不出来,但每次敲门房冥还是会用一种沉闷的声音回答。房冥上一次失控的事情童怀记得太清楚,清楚到一想起来脖颈处的伤就嗡嗡的疼。 童怀一刻不离守在外边,一边处理灵调处事物一边照着手机图片研究着苍年的血液临时保存器,材料是他在超市时顺手买的。 他动手能力还不错,三天时间差不多,只差最后一个加符步骤。在一张黄符上写写画画,完成后找了医疗箱毫不犹豫的给自己抽了一袋血进行实验。 房冥打开房门出来时,刚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仿佛他一直在等待这一刻,他继续手中的实验,语气平静地问道:“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房冥魂魄较为特殊,需要精气所养,但也能像个普通人一样选择具有烟火气的生活,闲下来后每天都会陪着童怀一起做做饭,一起像个正常人一般生活。这样的生活过久了,童怀都忘记了房冥是不会饿的,问出的话却不后悔。 房冥看着童怀,眼神中闪过一丝怒气,他反问道:“你又抽自己的血做什么?” 童怀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他轻描淡写地回答:“抽血做个实验,看看我新做的血液临时保存器有没有用。如果可以保存三个月,你以后出门可以带着几袋,以防我不在的时候应急用。” 房冥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知道童怀一直在尝试解决他的问题,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你这样频繁地抽血,身体能受得了吗?” 童怀笑了笑:“放心吧,我一定能想办法救你的。” 房冥走到童怀身边,看着他手中的实验装置以及那袋红色的液体,将童怀拥进怀里,耳鬓相蹭,声音低沉而诡异,轻轻地笑道:“阿怀,我陪着你,你也陪我好不好?” “我不是一直陪着你的吗?”童怀直觉两人动作变扭,扭动着身子想要逃离又被人抓进怀里抱得更紧。 “我说的是同生共死。你活我陪着你活,我死你也陪着我好不好?”房冥笑得开怀,仿佛再说些什么无关紧要的事,人是笑着的,脸色却极其阴沉。躲在房间里的三天时间,脸色更为苍白,白到泛着透明的可怖。 第27章 童怀被房冥的话语震撼得一时语塞, 他呆滞地凝视着房冥,眼中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封印一直在吞噬房冥的魂魄,若他真的死去, 房冥也确实无法独自存活。他们的命运早已紧密相连, 同生共死似乎成了他们之间无法逃避的宿命。 童怀的眼神飘忽不定, 缓缓落在那个血液临时保存器以及红色液体包上。要么找到四大法器, 要么多存一些血液。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童怀放弃了挣扎, 认命地被房冥像铁钳一样紧紧地箍住。 房冥听到他的回答, 状态似乎恢复了一些, 他又变回了那个没心没肺的模样,嘴角挂着一抹轻松的笑容。他松开了紧抱着童怀的手,退后一步,松了一口气。 “放心吧,阿怀。我这三天呆在房间里可不是什么都没干, 我想到了其他的办法。”房冥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得意。 童怀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有些怀疑地看着房冥:“稳定你魂魄除了精血修补和法器镇守还有什么办法” 房冥摆了摆手, 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封印吸收我的魂魄是为了补齐碎掉的部分, 那如果我能抑制自己的魂魄,让封印发现不了,不就可以了吗?” 童怀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信:“既然那么简单, 为什么你现在才提出来你当我好忽悠吗?” 房冥听到童怀说不相信他, 不由得有些气结,像个小孩子一样插科打诨地搂着童怀, 在人身上蹭来蹭去, 脸也不老实的靠在童怀肩窝里顶着人往后退,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阿怀!这可是有关我自己生死的事,我能骗你吗?怎么能不相信我呢?” “你给我站好了。别动不动就要靠在我身上, 这样好看吗?”童怀推了推人,没一点动静。 “不好看,但舒服。”房冥又靠了过去,态度几变,在童怀看不见的地方,神情染上几分邪气,郑重其事地说,“相信我,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会带上你的。” 童怀被他磨得没脾气,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最近失控的次数太多了,我不放心。换方法可以,但必须要带上血包,以防万一。” “好。”房冥笑着应道,那是没有算计的笑。 那天笑脸佛面具男的话不断在他耳畔回响,提醒着他自己就是个累赘,他身体里的残魂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到了他就死死不放。他必须想办法把身体里的残魂除去,要不然自己也会被带走。 童怀还是不放心,房冥的问题如果那么容易解决,他就不需要愁得睡不好。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你想尝试新方法,可以。你需要什么东西,或者我帮忙一定要告诉我。” 房冥的眼神转了又转,他看着童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阿怀,你这是在关心我吗?我还真有想要的东西。” 又来,房冥这样总是暧昧不清的态度让他心里堵得慌。他是知道房冥的性格变了许多,这人变得喜欢在关键时刻卖关子逗一逗他:“什么” “你抱一下我,我就告诉你。” 童怀眼刀子立马飞了过去,“不说就算了。”说完作势要离开。 房冥收起了玩笑的态度,拉住童怀的手,他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过两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陪我去,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童怀质疑的表情又让房冥好一阵撒泼打滚,央求着他一定要去,两人一个要抱一个推拒的闹着。 —— 童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担心房冥要换固魂的方法,心中总是不踏实。盯着床头柜上的临时血液保存器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再做一些准备。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拿起了一旁的抽血工具。他对自己总是能狠下心来,不吝啬的直接抽了三百毫升血液,看着鲜红的液体慢慢充满血袋,他感觉不到疼,只有踏实。 童怀住的公寓属于郊区,人少灯暗,周遭还有阴森昏暗的森林公园,就是房冥经常溜达那个。窗外星星点灯,黑暗中落在绿色树叶上折射出刺眼的光。那是大晚上不可能存在的现象,光如道路,铺进童怀的的房间。 房间里的空气变得冰冷,周围的环境似乎在一瞬间转换了。踢踢踏踏的声音像极了在跳踢踏舞,蹦蹦跳跳的欢快得配不上现在这个恐怖的氛围。童怀瞬间正色,手腕处的针都没来得及撤出,房间里出现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黑洞,黑洞中走出了一个人影。 童怀都抽出针,整理好仪容向后靠着靠椅,冷着的脸是对房冥对处里任何人都不会出现的淡漠。 “灵阁又有什么事了?” 童怀拢了拢身上睡衣,冷气却无处不在,贴身蹿进他的身心。黑洞里爬出来的是一个头蜘蛛身子的人,那人满头乱糟糟的黄白发,脸上褶皱堆积得能夹死苍蝇,脸上白得刷了一层腻子粉,是鬼侍。蜘蛛的那几只脚很是笨重,血盆大口张得像极了西游记里的蜘蛛精,摄人心魄。 “流珈,你这副模样是来吓唬谁的?”童怀冷声说道,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恐惧,只有对这种突然出现的打扰的不悦。 第37章 鬼侍笑意盈盈的,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与不好意思:“三域封印破了一个洞,跑出来了一些东西。” 童怀冷着一张皙白好看的脸,他可不相信流珈嘴里面一些的说法:“一些是多少?” 鬼侍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几十个。” 童怀一听,心里暗骂,这哪里是一些,这分明是要他的命。几十个恶灵和怪物跑出来,会死多少人谁也说不清楚。灵调守不住封印,现在倒好,让他们来处理,当他们是垃圾收理器吗?什么垃圾都能处理。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灵阁打算怎么办?” 鬼侍的脸上的笑容更甚,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算计:“灵阁自然是希望童大人能够出手相助。” 童怀冷哼一声,他知道灵阁的打算,他们总是喜欢把危险的事情推给别人,自己却坐享其成,灵师虽受灵阁管辖,但二者分工明确,各司其职。不同域界灵师只需要管好各域事物就可,童怀的任务相对于亡灵域和异怪域较为轻松,只要人族不找死的搞一些奇奇怪怪的仪式离开生人域去到其他域他就行。毕竟他们没有亡灵域里的鬼怪,没有异怪域里的异族。 现在灵阁的事却让他们插手,足以可见事情的严重性:“你们灵阁的人呢?看守不立却要我们来收拾烂摊子” 鬼侍的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他知道童怀的不满,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灵阁的人手不足,而且这些恶灵和怪物的实力不容小觑,我们……” “好了,我知道了。”童怀打断了鬼侍的话,他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我会处理的。” 鬼侍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他知道童怀的能力,有他的帮助,那些恶灵和怪物应该不成问题:“那就拜托童大人了。” 流珈的脸上表情快变,露出了一丝严肃,他的声音也变得低沉:“童大人,当初结下封印的死地五人已经出现一个,是欲主。” 童怀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他知道死地五人的存在,那五人是传说中拥有强大力量的灵师,算得上是他们祖师爷。不过他一直以为就是传说而已,没想到是真的有这么五个人。 童怀:“传说过去不只有三个域界而是五个,贪嗔痴欲恶五人各掌管一域,他们非人生人养,而是于死地孕育而出,甚至比其他种族出现的都早。人妖鬼魔神出现后,五域生灵怪物祸乱五域,屠杀其他生命,他们无法忍受这样的杀戮选择封印五域,将不同种族与恶灵分割开来管理。” “大人,这只是传说而已,他们到底从何而来,是否真的能封印三域尚未可知。况且他们真的可以封印,他们还愿意做出这样的选择吗?” “为什么不愿意他们不也是灵师”童怀顿了又顿,“你们得到的消息显示欲主出现在什么地方” 流珈:“大人,欲主踪迹诡异,我们无法查询,并没有确切消息。特此才让大人去找。” 童怀的心中却是一片冰冷,贪嗔痴欲恶五人不过是传说中存在的人物,是不是真的都不知道,就算真的有这五个人他上哪去找。这不是给他希望,而是直接给他判了死刑,他仿佛看到了地狱在给他招手,让他早一点放弃,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 “流珈,你这是在耍我吗?”童怀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怒意,“死地五主的存在不过是传说,你们没有确切的消息就让我去找,让我去哪里找他们?” 流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他知道童怀的不满,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大人,我知道这很难,但无头苍蝇般找也不一定就没有希望。” 童怀冷哼一声,流珈的话中掺的假可比市面假酒多多了,却又是无可奈何,但他心中的怒火却是难以平息:“行了,你走吧,我会去找的。” 流珈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洞中,蜘蛛脚又踢踢踏踏的离开,房间里的温度也逐渐恢复正常。仿佛刚刚的对话是个虚无缥缈的梦,梦醒了就忘得一干二净。童怀坐在椅子上,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死地五主,四大法器,这些事桩桩件件都让他费神,他现在就是个连轴转,不能休息的机器,一停下来就会发生难以逆转的事,不停下来他又要因高温爆炸,怎么做都不错,但也不对。 自从房冥来后他的失眠就已经好了,之前每天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生生拉长到了八个小时,翻了个倍。前半夜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想着,后半夜他又冷得惊醒。 童怀迷迷糊糊间又一次看到了站立在他床头的黑影,那身影高大而模糊,仿佛一团阴影凝聚而成的实体。他想要看清楚那是谁,但眼皮沉重得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怎么也睁不开。身体也着了迷药一样失去全部气力,他感到一股温暖的气息靠近,那气息中带着熟悉的感觉,让他的心跳不自觉地加速。 就在他控制不住地要睡过去之前,他感受到了额头上传来的温润触感。那是一种轻柔的触感,像是手指在额头上轻轻摩挲,又像是羽毛轻轻拂过。那触感带着一丝凉意,让他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 “睡吧。”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声音中带着一丝安抚的力量,让他的紧张和不安逐渐消散。 童怀的意识逐渐模糊,他感觉到那黑影在他床边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退去,直到完全消失在黑暗中。他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呼吸变得平稳而深沉,最终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第28章 童怀第二天醒来时, 脑子昏昏沉沉,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雾气笼罩。他揉了揉太阳穴,心中暗自思忖, 这应该是昨天抽血抽得太猛了, 导致有些贫血。他摇摇晃晃地爬起来, 给自己冲了一杯红糖水, 希望能缓解一下身体的不适。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 洒在了房间的地板上, 形成了一道道斑驳的光影。童怀坐在沙发边一个人玩着五子棋, 小口啜饮着红糖水,感受着那股温热的甜味在口腔中蔓延,渐渐驱散了身体的寒意。 他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的临时血液保存器和那袋红色的液体上,那是他昨晚的“杰作”。他对房冥的新方法持怀疑态度,自己如果出了事, 新方法无效, 那么现在多存些血包对房冥总是有益的。 童怀坐在沙发边, 手中把玩着五子棋的黑白棋子, 阳光洒在了他略显苍白的脸上,他的思绪有些飘忽,昨晚那个模糊的黑影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不是一个容易幻想的人, 多年的灵师生涯让他的警惕性堪比猎豹, 不可能有人悄无声息地进入他的房间而不被察觉。他摇了摇头,将这些杂乱的念头甩出脑海, 或许真的只是贫血导致的幻觉吧。 他的目光无意识落在房冥的房门, 发呆之际,房门“咔嚓”一声轻响,房冥走了出来, 眼圈下带着淡淡的阴影,显然昨晚并没有睡好。他走到童怀身边,懒洋洋地靠在童怀的肩膀上,一股清新的薄荷香气随之弥漫开来。 童怀看着人眼底铁青色,暗道鬼还会累,需要睡觉 房冥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伸手抢过童怀手里的杯子,仰头喝了一口,甜到发腻的味道冲击着他的味蕾,惊颤着面部肌肉皱成一团:“好甜。你身体不舒服?怎么喝起红糖水了?” 房冥突然停顿,眼神不怀好意的上下扫视童怀全身:“还是我把你性别搞错了,其实你是女孩子,来生理期了?” 童怀听着房冥的胡言乱语,气得脸都红了。他狠狠地瞪了房冥一眼,没好气地说:“滚一边去,要喝自己煮去。”他伸手想要抢回红糖水,却被房冥灵活地躲开了。 房冥脸上挂着贱兮兮的笑容,继续逗弄着童怀:“阿怀~” 童怀被房冥的调戏弄得有些无奈,他骂道:“你觉得甜为什么还喝?不喝就别抢我的杯子。” 房冥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他凑近童怀耳边,低声说:“我不乐意喝甜的,但是乐意喝你喝过的。”说着做出一副娇羞样子。 童怀对房冥的调戏和亲密话语已经习以为常,他白了房冥一眼,不再理会他,转身跑到他们养的小白的笼子前,开始喂仓鼠。小白看到童怀过来,兴奋地在笼子里跑来跑去。 他打开笼子,把一些食物倒进小碗里,看着小白欢快地吃着,脸上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容。他轻声对小白说:“小白,要好好吃饭,长得胖胖的。” 房冥看着童怀和小白互动,眼中闪过一丝宠溺。他走到童怀身边,把手里的空杯子递给他:“喝完了,记得把杯子洗了。” 童怀又把杯子还了回去,气得牙痒,恨恨骂道:“自己洗!” 房冥不情愿地靠着童怀肩膀,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满:“阿怀,你总是这么冷淡。” 童怀推开了房冥靠过来的毛茸茸的头,那头白色长发弄得他很痒。他无奈地说:“你正常一点,就不会觉得我冷了。” 房冥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缠着童怀闹了半天,直到童怀实在受不了,才提出要喂小白别打扰他。房冥这才放过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第38章 “对了,阿怀,我今天要带你去一个地方。”房冥突然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神秘。 童怀抬头,有些疑惑:“去哪里?” 房冥笑了笑,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就是昨天你答应我要陪我去一个地方,今天就去,谁知道后面哪天又有案子了。” 童怀想想也是,他们已经休几天假,还真说不准什么时候又会忙起来,他点了点头。 房冥带着童怀穿过几条街,来到了一家看起来颇有年代感的西服定制所。店面并不大,但装潢精致,每一处细节都透露出一种古典的韵味。店里的灯光柔和,映照在那些手工缝制的西装上,更显得每一件都是艺术品。 老板是一个年过八旬的老人,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气质典雅。他看到房冥,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房冥,这位就是童先生吧。”老人的目光转向童怀。 童怀对老人似乎认识他感到疑惑,他搜索记忆,很明确的知道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人。他皱了皱眉,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您认识我?” 老人笑了笑,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慈祥:“叫我老杜就行。房冥每次来我这里,都要提一句你,说你是他很重要的人。他能带来的人恐怕也只会有童先生你了。他一直念叨着想要我给你们俩订制一套西服来着。” 很重要的人吗? 童怀有些惊讶地看向房冥,房冥却只是笑着,没有说话。老杜转身从后面的架子上取下了一套已经裁剪好的西服,递给了童怀。 那套西装呈现在眼前,深蓝色的面料在柔和的灯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仿佛夜空中最深邃的一角。西装的剪裁非常合体,每一个线条都显得流畅而自然,透露出一种不言而喻的优雅。 西装的领口采用了青果领设计,线条简洁而不失力量感,给人一种庄重的感觉。胸前的口袋上,用同色系的线细致地缝制了一个小巧的口袋巾,虽然不起眼,但增添了一丝细节上的精致。 袖口处的设计同样考究,采用了双扣的设计,扣子是精选的珍珠母贝材质,与深蓝色的面料相得益彰,既不会过于抢眼,又能在不经意间展现出品味。 “这是?”童怀接过西服,有些不解。 “这是为你准备的。”老杜说。 童怀摇了摇头:“我都没有进行过围度测量,怎么可能穿得了?” 房冥却激动地劝说:“阿怀,你先去试试,只有试过才知道合不合适。” 童怀看着房冥那急切的眼神,心中虽然疑惑,但耐不住房冥一直磨他,只能妥协去试。他拿着西服走进了试衣间,心里是有点高兴的,房冥这是给他惊喜 他穿着一直都是比较休闲的,穿西服他还有点不太习惯。 房冥看着童怀走进试衣间,脸上的笑容更甚。他对老杜说:“您看,我就说他一定会去试试的。” 老杜:“是,你说的都对。” 房冥笑了笑,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得意。 童怀在试衣间里穿上了西服,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些惊讶。这套西服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每一处都贴合得恰到好处。 童怀的身材本就瘦弱高挑,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典型。他平时穿着休闲装时,总是给人一种慵懒随性的感觉,但当他穿上这套深蓝色的西装时,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西装的合体剪裁衬托出他宽阔的肩膀和窄腰,使他看起来更加挺拔。他的皮肤在深蓝色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白皙,一双眼睛在灯光下闪烁着坚定而深邃的光芒。 房冥看着从试衣间走出来的童怀,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他从未见过童怀穿得如此正式,这样的童怀让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阿怀,你穿这套衣服真的很合适。”房冥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赞叹。 童怀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又看了看房冥,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合适的像是专门为我定制的,你怎么搞到我围度的” 房冥收起了那副玩味和吊儿郎当的模样,神色变得正式起来。他走到童怀面前,表情认真不过一秒,瞬间破功,贱兮兮地说:“阿怀,我经常抱你,摸你,可不是白抱白摸的。你的身体,我已经了如指掌了。” 童怀的脸瞬间红了起来,他瞪了房冥一眼,有些生气又害羞,房冥的调戏他经历多了本以为能够面不改色心不跳接受,这一下他是真没绷住,威胁道:“你给我闭嘴!” 房冥笑了笑,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阿怀,你这是害羞了吗?” 童怀转过头,不再看房冥,心中有些后悔问出这样一个让他难堪的问题。他轻声说:“房冥,你能不能给我正经一点?别总把撩拨姑娘的把戏用到我身上。” 房冥看着童怀,嘴角的笑意更浓,他凑近童怀耳边,低声说:“阿怀,你放心,我撩拨也只会撩拨你,不会有其他人。” 童怀听了这话,不但没有平息,反而更加生气了,他推开房冥,怒道:“房冥,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老杜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微笑着摇了摇头,劝解道:“房冥,你就别逗童先生了。快去试试你的那套衣服,看看合不合适。” 房冥悄默默的勾了勾童怀的手指:“等我一下。”说完提着另外一套酒红色的西服进了试衣间。 童怀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他不得不承认,房冥这人偶尔的轻浮和玩笑总能轻易地牵动他的情绪,让他感到既无奈又无法生气。 他不由得怀疑是不是活着的时候,身为灵师忙着工作给人憋坏了,现在来找他玩玩而已。 思索中,房冥从试衣间走了出来,他身上穿着的酒红色西服与童怀的深蓝色形成鲜明对比。酒红色更加鲜艳,衬托出房冥的肤色更加白皙,他的身材在西服的包裹下显得更加挺拔,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成熟而稳重的魅力,倒是与房冥的跳跃融合得很好,并没有相对的突兀。 老杜看着两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都很合适。” 童怀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套西装完美地贴合了他的身形,他不禁对老杜的手艺感到敬佩,能把他的优势都体现出来。 他转过身,郑重其事对老杜说:“老杜,谢谢你,我很喜欢。” 房冥也在一旁傻乐,然后手一扬就决定道:“老杜,你的手艺真是没得说,我决定了,以后我和阿怀的婚服就由你来做。” 童怀听到房冥的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轻轻踢了房冥一脚,低声警告:“别胡说。”然后转过头,有些尴尬地对老杜说:“别介意,他总是这样,喜欢逗我,我都习惯了。” 老杜看着两人的互动,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微笑着摆了摆手:“没关系,年轻人之间的玩笑,我懂的。” 两人提着两套衣服走出店门,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童怀突然问:“你为什么突然想要定制一套西装?” 房冥笑了笑,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深意:“正所谓,正衣冠,见良人。那前提不得是先有一套正经衣服。” 第29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灵调处办公室的落地窗, 洒在了整洁的办公桌上。金色的光线在桌面上跳跃,活泼地在众人脸上传递,如同蹴鞠般来回滚动。 童怀和房冥一前一后走进了办公室。房冥懒洋洋地倒在沙发上, 像一只晒太阳的猫, 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瘫着。他身姿放松, 白色长发随意地披散在沙发上, 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放浪。 齐雨一看到童怀, 眼睛就亮了起来, 他凑了过来,一脸八卦地问:“老大,你这几天没来,是不是去哄房冥了?怎么样,哄好了吗?有没有一起去约会什么的?”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 眼神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童怀瞪了齐雨一眼, 没好气地说:“你想什么呢?约什么会?我这几天在家休息。”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 但更多的是对齐雨这种无厘头猜测的哭笑不得。 乌庸则是坐在电脑前, 眼睛紧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操作着,显然是在忙着打游戏, 一个名副其实的网瘾老人。 即使手上速度忙到飞起, 他还是抽出空来,转过头问童怀:“老大, 约会怎么样?有没有发生什么浪漫的事情?”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 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认真。 童怀被问得有些炸毛,他走到乌庸身后,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个爆栗:“你们两个这么八卦, 我看你们是闲的。有空就快把麦杰那件事的报告给写了,别整天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他的动作带着一丝玩笑,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严肃,眉间全是警告,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问一下。他不就上次悄悄的问了一句朋友生气了该怎么哄好,哪个大嘴巴把消息传成这幅样子的 乌庸揉了揉脑袋,嘟囔着:“别这么暴力嘛,我们这也是关心你。”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笑意。他可知道童怀并不是真的生气,他们之间的这种互动更像是一种玩闹。 第39章 房冥躺在沙发上,看着童怀有些无奈又有些生气的样子,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一丝调侃:“阿怀,他们也是关心我们,别这么凶。”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宠溺,仿佛在看一个顽皮的孩子。他到是自然而然接受了这调侃,气得童怀白了他一眼。 童怀转过头,看着房冥那副悠闲自得的样子,心中的烦躁稍微平息了一些。他走到房冥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还好意思说,这几天你都在干什么?除了睡觉就是发呆。” 房冥坐起身,伸手拉了拉童怀的衣角,眼神中带着一丝无辜:“我这不是在养精蓄锐,想想固魂的新方法吗?” 自从上次房冥和他提出来这个建议,他心总是静不下来,但房冥对他的要求也一一遵守,他没有理由让人放弃去尝试能够活下来的新方法。就算他愿意一辈子以血液养着房冥,他身体不允许也不能支撑这么长时间。如果新方法真的有效,总比两人一起等死强。 童怀看着房冥那副轻松的样子,心中的烦躁又升了起来,他皱着眉头问:“那你想到什么新方法了吗?” 房冥乐呵呵地回答:“还没有。” 看着童怀冷下脸准备生气的样子,房冥连忙拉着他的手,摇了摇,声音柔和地说:“别生气,阿怀,我这不是正在想嘛,你不要担心。” 齐雨在一旁非常犯贱地学着房冥的语气,重复了一遍:“你不要担心。”他的表情可谓是非常做作,一只手还夸张地在空中挥舞,仿佛在模仿房冥的动作。 童怀被齐雨这突如其来的模仿秀弄得一愣,随即又好气又好笑,他指着齐雨说:“你小子,是不是皮痒了?” 齐雨嘿嘿一笑,连忙摆手:“老大,我错了,我这不是活跃一下气氛嘛。” 童怀看着眼前这群半吊子,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命不好,怎么就遇上了这些脑残,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严肃的语气说:“别闹了,抖一抖你们脑子里的肥皂水,别一天天就知道打听我的事。看看满白,人家端端正正坐在办公桌前,你们也学着点。” 他指向了满白,只见满白正襟危坐,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一动不动,仿佛完全沉浸在了工作之中。 乌庸非常不识趣地凉凉开口,打破了这表象:“满白那是因为李仁被他哥哥带走后没人陪他玩手拍手的幼稚游戏,无聊到发呆而已。” 童怀心中叹了口气,李仁离开是因为封印的事情,这件事让他愁得头发一把一把地掉。关于四大法器这件事,他没办法做出选择。不说看在权青面子上,他也算看着李仁长大的,虽然这个成长过程快到只有两年,但他也没办法选择。 童怀被乌庸的拆台弄得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尴尬地转移话题,问:“风姬去哪里了?之前鬼节说是要去祭奠死去的男朋友后,就只有一次在画廊召集全员时出现过一次,我都有多久没见过她了,翘班了” 齐雨在一旁搭话:“不可能,风姬出了名的爱上班,她不在书阁,那就只有可能是回亡灵域了。” 童怀接过话茬:“这时间既不是大过年的,也不是鬼节,她不会回亡灵域,别是被发现又被枉死城里的鬼怪追杀了。” 风姬不仅仅是鬼族人,她还是鬼族罪人。身为鬼母擅自逃离,风姬可谓是鬼族头号通缉犯。其实童怀也不太清楚鬼母这在鬼族是个什么意思?但想想离岗都能被追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办公室内的一切物品都发出了杂乱的响动声,吊灯摇晃着,文件从架子上散落,仿佛地震来临前的预告。 房冥迅速站起身跑到童怀身后护住人,其他人也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乌庸紧紧抓住桌子的边缘,以防自己摔倒。 “地下有东西。”齐雨的声音也不太稳定。 地底的响动越来越频繁,声音也越来越大,轰隆轰隆的声响刺激着耳膜鼓动,仿佛有无数的亡魂在地下举行着一场盛大的亡灵聚会。脚步声听听堂堂从地下传来,宛如动作整齐划一的仪仗队通过,沉重的步伐撼动大地颤抖回应。 童怀的眉头紧锁,他反问:“阴兵过境?” 但随即又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他们作为灵师,对于这些传说和迷信自然不会轻信,阴兵这种东西有是有,但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倒霉遇上吧 房冥看着手上不断滴滴滴想动的能量探测仪,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这种异常的震动,大概率是地下出了什么变故。 几人都是见多识广的老手,对于这样的变故,他们早已经没了什么害怕与慌乱。 那波动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只是一阵不经意的颤抖。整个城市在这一瞬间陷入了死寂,就像是座死城一样,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和活力。然而,这种寂静仅仅持续了三秒,门外突然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和惊慌的呼喊,是人们逃亡避难所的嘈杂。 童怀被房冥抱得有些紧,他轻轻拍了拍房冥的手臂,示意他放松一些。 几人忙从各自的岗位上跑到灵调处外面,甚至连一直在地下医疗室忙着研究死法的苍年也被惊动了。他穿着一身沾满血迹的衣服走了出来,脖子上还缠着带血绷带。 看到苍年满身血迹的模样,几个人顿时吓得尖叫一片,有的人惊慌失措,有的人则是掏出手机准备报警。还有好心人紧张地问着要不要帮忙打个急救电话。 乌庸和齐雨连忙站到苍年面前,把人遮住。 童怀脸色铁青的看着苍年:“你给我滚进去!” 同时对那些惊慌的民众脸不红,心不跳找补道:“这是……这是油漆,油漆,不是血。” 苍年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出现给其他人带来了多大的恐慌,他只是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还笑,你这个月工资没了。”童怀生气道。 听到工资没了,苍年笑着的脸瞬间垮了下去,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喊叫道:“老大!” “你在不回去下个月工资也没了。”童怀威胁道。 苍年果真不敢在停留,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童怀反悔,转身回了医疗室。 童怀头疼地安抚着那些惊慌失措的民众,好不容易将他们引导到空旷地带避难。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站稳脚跟,一阵巨大的爆炸声突然响起,震耳欲聋,仿佛整个城市都在颤抖。 灵调处那写着“不是精神病院”的门头在剧烈的震动中哐嘡一声掉落在地上,木板撞击地面的声音像极了一声沉闷哀鸣,激起了一片尘土。 几个人站在尘土中风中凌乱。 目光穿过尘土,能够看到距离城市不远的地方,一股巨大的灰尘冲天而起,伴随着若有若无的黑气,像是从地底深处涌出的不祥之兆。 “那里有东西。”齐雨指向那股灰尘。 童怀紧皱着眉头,他拿出通讯器,迅速地查看了系统刚刚接收到的信息,系统信息显示,风姬与灵调处的联系消失了,而她最后的位置正好显示就是烟尘飞扬的那个地方。 童怀的慌忙跑进屋里,直奔齐雨的工位,拿起桌上的电脑,手指飞快地敲打着键盘,试图重新定位风姬的位置。 电脑屏幕上的地图上,风姬的定位点已经变成了一个红色的警示标志,而那个位置,正是那股巨大灰尘升起的地方。 灵调处更擅长信息搜查的非齐雨莫属,童怀让位给齐雨,道“查查这个地方。” 搜索结果只有零星论坛讨论,总结下来就是,那个地方,是一片荒凉的无人区,只有一个被遗弃的古老墓地,年代久远到无法考究。那个墓地,不管是县区县志记录还是其他信息,都没人能查到是什么时候建立的。 原始森林地貌,属于国家一级保护区,里面毒嶂毒虫遍布,与哀牢山没什么两样。为了安全是禁止人进去的,只是总是会有一些爱冒险的人不听劝跑进去,死人不少,还有活着的人说在里面看见了鬼。传说中,那里曾是个古战场,看见的鬼也是那些死去的将士在夜晚悲鸣哭泣。 “去”齐雨简洁明了的问。 童怀尚未来得及回答,电脑屏幕上的紧急信息一条接着一条,速度快到让人眼花缭乱,仿佛是被黑客攻击了一般,木马病毒一样接二连三攻击而来。童怀眉头紧锁,信息全是灵阁那边发来的。 “灵阁这群老古董,居然也跟上了时代的进步,学会用电子设备,而不是发那些老掉牙的信函了?”童怀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他迅速地筛选着信息,试图从中找出有用的线索。 “这下不去也得去了,有的忙了。”童怀无奈让开位置,让其余人看信息内容。 “我去,这群老古董不是守封印的吗?”齐雨道,“怎么守成这样,破了个洞就算了,怎么还把恶鬼放了出来” 房冥每次舒展的眉眼,这下也难得的皱了起来,他拉住童怀手腕,冷道:“我和你一起去。” 第40章 第30章 童怀的手指在物资清单上轻轻划过, 服装、药品、吃食等等,都是他熬通宵准备好的。爆炸点已经查清楚,是守一谷长石墓地。准备这些东西就是为了确保能够应对到那时各种可能遇到的情况。 齐雨作为镇守灵调处的镜子器灵, 也不是不能和他们一起去, 就是有点麻烦, 童怀已经在想办法了。 但是看到齐雨眼巴巴地盯着他, 走到哪跟到哪的那个劲, 看得他一阵气没由来的来了, 怎么上班的时候没这个坚持的劲, 要外出了倒是蹦蹦跳跳的彰显自己了。 每当童怀收起一件东西,齐雨就会可怜兮兮地说:“带上我吧。” 童怀都听腻了这句话,冷漠无情地将他忽视。 “带上这个,晚上可能会冷。” 他将一件厚外套丢给房冥,后者懒洋洋地接过, 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冒险并不感到紧张。 “带上我吧。”齐雨又重复了一遍, 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你能不能消停会儿?”童怀终于忍不住了, 他回头瞪了齐雨一眼,“你这样我都快被你念叨疯了。” “老大,我也是担心你们嘛。”齐雨嘟囔着, 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委屈, 仿佛在说,他的关心是出于对童怀的深厚情谊。 童怀看着齐雨那副模样, 心里虽然有些软化, 但表面上还是硬邦邦的。他知道齐雨的本性,这家伙平时懒散得很。 “别装了。”童怀一边整理着背包,一边冷冷地说道, “我知道你,你只是想出去玩而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齐雨被拆穿了心思,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但他还是不肯放弃,继续说道:“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点想出去玩,你们都去了,就我一个人留下来看家,老大你就放心” 乌庸在一旁看着,突然开口:“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 “你看,连乌庸都看不下去了。”齐雨立刻抓住了机会,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似乎找到了支持自己的盟友。 乌庸翻了个白眼,拆台道:“我只是怕你这跳脱的性格会在我们出去时把家拆了。” 童怀被两人的斗嘴弄得哭笑不得,他想了想,说:“乌庸提的,让他把你的镜子也带上一起去,这样你应该也能跟我们在一起了。” 原本死气沉沉的齐雨瞬间开心起来,他跳了起来,兴奋地说:“真的吗?老大,你太好了!” 童怀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反正家里也什么都没有,不怕被人偷。” “老大,你也知道我们没有什么好偷的了?”齐雨这下没什么要求童怀的,又开始嘴贱。 童怀气得让人闭嘴,威胁道:“再叨叨我就把你工资拿去填充处里日常花销了。” 乌庸在童怀和齐雨吵嘴之际,已经找了一个木盒,准备将镜子装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将镜子放入木盒中,然后仔细地检查了一番。 “这镜子可真是老古董。”乌庸道。 镜子是红色木质边框的,有些年头了,上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镜面已经花了,乌庸拿在手里镜子里也并不显示人影。 童怀之前还研究过这面镜子,只是没明白这镜子到底是个什么宝物。 他扫了一眼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便悄无声息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顺遍还把门反锁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自己设计制作的临时血液保存机器,机器虽然简陋,但效果和苍年设计的像了个八九十,足以在没有专业设备的情况下保存血液一段时间。 接着,他又从书架上取下了几卷黄符纸,这些都是他绘制的,他挑选了几张冷冻黄符,这种符纸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减缓血液的腐败速度,延长时间。 童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用针管抽取自己的血液。他的动作熟练而迅速,时不时心虚的看着门口。 这回情况复杂严重,他不能保证自己随时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房冥,也不确定房冥躲着他研究的新方法有没有用,这东西可不能少了。他也不知道要多少才能保证够房冥用,一次直接抽了五百毫升,完全超过一个正常成年人一次性抽取的血液量。 这些血包被他用冷冻黄符包裹起来,动作娴熟,看着就没少做。藏好血包,收拾东西时他一阵头晕眼花,脸色苍白如纸。 童怀摇了摇头,试图掩饰自己的不适,满不在意的随手抓了一把办公桌上阿胶红枣,自从开始觉得身体有点撑不住后,这玩意都出成了他必不可少的小零食了。他可不想死后成为被抽干学的干尸。 房冥的目光如炬,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伪装。他走上前,半搂肩膀着人让童怀好站稳,冷道:“阿怀我不是说不用了吗?” “就一点点,这次情况谁也说不要准,就这一次。你还是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顺眼,笑一个。”说着,童怀开了一个阿胶红枣喂给房冥。 两人互动时,齐雨和满白齐齐坐在沙发上,两个人眼睛都亮亮的看着抱在一起,还互相喂食的两人。 齐雨忍不住吐槽道:“老大就是双标,我猜的肯定是对的,他对房冥和对我们都不一样。你看我,就想跟着去都要求好一会儿情,房冥都不用说就能吃到老大的小零食。” 满白:“你那是馋小零食而已,你去要童怀一样会给你。” “才不会,”齐雨小朋友生气一样幼稚。 满白在一旁听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他们手上有红线,亲密是当然的。别赌气了。” 齐雨哼了一声,“哪来的红线我怎么看不见我也要有红线,凭什么老大就对房冥那么好。” 满白耸了耸肩,“你也有,不过有点黑而已。” 乌庸突然打断两人的对话,他挑了挑眉,说道:“我打赌等一下出发,老大和房冥又要坐一起不分开了。” 齐雨立刻反驳,“不信,他们又不是连体婴。” 乌庸点了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信我们可以打赌。” “赌什么?”齐雨来了兴致。 “两千个游戏币。”乌庸说道。 满白摇了摇头,拒绝参与,“不打游戏没币,更不参与赌博。” 齐雨则是眼睛一亮,他看了看乌庸,又看了看满白,最后目光落在了童怀和房冥身上,他拍了拍乌庸的肩膀,“赌就赌,谁怕谁啊!” 童怀和房冥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的赌局,他们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两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满白则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突然冒出来一句:“乌庸,我是应该叫你哥哥还是弟弟” 齐雨好笑道:“他都快九十的人了,你该叫他爷爷才对。” —— 齐雨的眼神一直紧紧地跟随着童怀和房冥的一举一动。他们一行六人,就准备了三辆车,两个人开一辆正好。 童怀眼睛还有点昏花,他缓一会儿道:“我和房冥一辆车,其余的你们自己分。” 齐雨见两人自然而然地走向同一辆车,心里不禁有些不是滋味,他怎么能输呢?要被乌庸嘲笑死了! “老大,我和你们一起坐吧!”齐雨急忙跑过去,试图打断两人的默契。 童怀皱了皱眉,本来就不太舒服,他就想赶紧上车休息,这死孩子还磨磨蹭蹭扭扭捏捏的找商量,他烦的想揍人。况且他还有事找房冥单独说,更不可能让人知道。 他眼神颇冷,显然对齐雨的打扰有些不悦,“你跟乌庸一辆车去,别来烦我。” 齐雨被童怀的话噎得一愣,他回头看了看乌庸和满白,只见满白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乎在说“看吧,我早说过了”。 “老大,你这是偏心!”齐雨不甘心地嘟囔着,但童怀已经不理他,径直上了车。 “我什么时候偏心了?”童怀被他说的莫名其妙,找不着头脑看着房冥反问。 房冥与童怀无论如何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一根绳上的蚂蚱。更何况自己就是那个被特殊对待的人,怎么能不绿茶一点呢? “偏心。你对他们比对我好,以后看我就行,别理他们。”房冥委屈巴巴的拉着人上了车。 齐雨他们三人是话他可听得一清二楚,上车前还贱兮兮的挑衅齐雨,给人气得牙痒痒。 齐雨吼道:“他故意的!” 满白在一旁落井下石,“人家两个人的事,你瞎掺和什么?” 齐雨气鼓鼓地站在原地,看着童怀和房冥的车缓缓驶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居然就这样输给乌庸了开什么玩笑 乌庸:“愿赌服输,两千个币啊。” —— 童怀上了车,身体便不由自主地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闭上了眼睛。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轻声对房冥说:“你来开车,我有点撑不住了。” 房冥打开副驾门站到人旁边,轻轻应了一声,他拉着童怀手掌,慢慢转变成两人十指相扣。掌心中金色的琴弦般的金系能量缓缓流入童怀的体内。那是一种奇异的感觉,冰凉而舒适,仿佛置身于冷藏室中,让童怀全身的疲惫感都得到了缓解。 第41章 但就在这时,童怀的眼前突然闪过一幕,他看到房冥的手渐渐变得透明,最终消散在空气中。这一幕让童怀惊骇不已,他猛地睁开眼睛,脸色苍白,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你在做什么?快停下来!” 房冥似乎并没有意识到童怀的惊慌,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收回了手。童怀没有时间去思考房冥的意图,他别扭的扭着身子爬到伸手勾车后座上的急救包。车后座上散落着各种急救物品,他迅速找到了刚刚抽取的血包,递给房冥,声音急促:“喝了它。” 房冥接过血包,却没有立刻喝下,他看着童怀,眼中清澈坦然:“我不会开车。” 童怀的眉头紧锁,他根本不在意这些,巴不得现在就把血包塞人嘴里,声音神色着急到颤抖:“先喝了,既然不会就让我来开就行。”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是因为过度的疲劳和紧张。 房冥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好像此刻四肢渐渐消失的不是他,他只是一个看戏的人而已,看到精彩处甚至笑的是最开怀那人,笑眯眯地说:“你不能疲劳驾驶。” 童怀的怒火在这一刻爆发了,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讲什么疲劳驾驶?你不愿意喝,那就咬我一口!” 之前房冥就说过他不愿意喝血包,童怀以为这又是闹脾气了。说着,他将衣领拉了下来,露出了白皙的脖颈。 房冥的眼神在童怀的脖颈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他摇了摇头,淡淡的笑着道:“我也不想咬。” 童怀看着房冥渐渐消散的手掌,怒火中夹杂着一丝不解和愤怒,他质问道:“你又闹的哪一出?” 他没有等房冥回答,直接下车,将房冥推倒在座驾上,然后直接将血包塞进他的嘴里,用力一挤,让人全部喝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童怀后悔愧疚的觉得自己语气行为过激,怕影响到房冥,让人失控,于是又缓下语气:“我……我……” 他头疼的看着嘴边全是血渍,靠在副驾大喘气的房冥。那一点点红是从他身体里抽出来的,房冥舔了舔,又笑了,嘴角的红为期其增添了几分妖艳邪气。 喝了血包的房冥并没有停止消失,他的手依旧在慢慢变得透明。童怀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这是怎么回事?” 房冥淡淡地笑了笑,不在意道:“血液不管用了。” 童怀怔愣当场。 白抽了,白受罪了。 “那什么可以阻止?” 房冥只是笑笑,没有说话,眼神贪婪地扫视着童怀全身。 童怀的心中涌起一股绝望,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该不会...要那个吧?” 房冥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他轻声说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童怀的心中一阵怒火,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们都要出发了。苍年他们到哪儿都不知道了,你突然说这些是不是故意的?” 房冥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委屈,他看着自己即将消失的手掌,轻声说道:“没事,我还有最后三十分钟可以陪着你。” 说完,他的脸也开始慢慢消散。童怀惊慌地伸手去拉,却发现自己的手就这么直接穿了过去。 童怀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一下子就妥协了,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受伤,问道:“是不是根本没有什么固魂的新方法,你骗我的?” 房冥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没有骗你。” 两人陷入了无尽的沉默,童怀站在那里低着头,看不见神情如何,但声音很是沙哑:“既然只有这话个办法,那就只能这样了。” 童怀的手指微微颤抖,他的动作缓慢而迟疑,每脱下一件衣物,都是在剥开自己的心。房冥的眼神深邃,他的目光紧紧锁在童怀的身上,那是一种混合着占有和疯狂的情绪。 童怀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如果这样能救你,你要就给你。” “我不要。”房冥阻止了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得逞,他说道:“我还有一个办法,你还记得我上次讲过的,我可以附身到别人身上,其实这样也可以减缓我魂魄消散的速度。” 童怀没有想象中问题得到解决的开心,反问道:“那如果附身也没有作用了呢?” “那就只能……”房冥摊开双手,笑得灿烂,“你接受不了,我们也可以先培养培养感情,反正还有时间。” 第31章 童怀的头痛和疲惫感似乎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感觉。他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流在体内游走,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皮肤下穿梭,带来一阵阵的凉意。 他的视线中, 似乎能看到一团黑气随着这股凉气在他的身体里游动, 就像是一条黑色的小蛇, 在他的血管和肌肉间穿梭。 起初, 这股黑气只是在他的四肢和躯干间游走,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 它开始向他的小腹移动。童怀感到一股寒意从小腹升起,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他能感觉到房冥在那里徘徊,似乎在探索着什么。 “房冥,你能不能老实一点,别在我的身体里到处游。”童怀有些不悦地说道,这样不可控的感觉让他心慌。 房冥的声音在童怀的脑海中响起, 带着一丝戏谑:“阿怀, 我这是在给你缓解疲劳呢, 别紧张。” 童怀翻了个白眼, 又想到身体里的人看不见,没好气地回应道:“我信你个鬼,你这就是又发病犯贱, 捉弄我而已。”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 但身体才是最诚实的,确实没那么难受了。 房冥轻笑了一声, 说道:“你不信我, 还不是让我附你身了?其实你心里是信我的,对吧?” 童怀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但房冥继续说道:“你有没有发现,你对我越来越好了?虽然有时候你说的话不好听,但无论如何,到最后你还是向我妥协。” 是吗?大概吧。其实童怀也说不准,但自己底线确实因为在一点点被降低,为了房冥。身为灵师的他以身饲鬼时他就没什么底线原则可言,哪有身为捉鬼人的灵师养鬼这样好笑的事。童怀也说不清,但能想得明白,大概就是从那天开始就已经没回头路了。 从讨厌被人触碰到被房冥天天搂搂抱抱,甚至接受两人亲密接触,再到刚刚自己脱下外套,以救人之名说的愿意接受。他对房冥,好像早就已经没有底线可言了。 果然,回来后这个整天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人与之前变了很多。 童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冷冷地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个会得寸进尺的小人,在一点点试探我的底线。” 房冥似乎并不介意童怀的指责,他的声音依旧轻松:“那你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呢?我很好奇。” 童怀没有回答,但他在心里默默地想,他不是傻子,房冥一次又一次变得更加过分的要求就是在试探他,在一点点让他接受。 他能看透这一切,但是他别无选择。就算有选择,他也不清楚自己会不会选择。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们出发时本就耽搁了一会儿,这下童怀一言不发,手脚并用加快了速度追上去,扬起一阵白色灰尘。 长石墓地离城里挺远的,还在那深山老林里,那天能看到烟尘实属于爆炸力太狠。童怀都已经做好看到一片惨状的心理准备,但奈何没想到这烟尘竟久久不散。 山路崎岖不好走,路全是长满杂草的泥路,童怀觉得那都不是路,而是那群爱来这冒险的人走出来的杂草丛,路上不是泥坑就是石头。在加上爆炸扬尘缘故,路白茫茫一片,路况相当糟糕。 路窄的没边,周围全是足有两米高的草丛,高处的草叶随着风吹晃动着打在车身车玻璃上,噼里啪啦的听得人心慌。 童怀看着周围白茫茫一片,树林满是迷雾,打了一个冷颤,他感到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 情况不对劲,他们刚刚进来时他们并没有下车查看,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是扬尘,相同的路走久了,他现在在看,还是白茫茫一片,可那还有尘土飞扬的颗粒感,完全就是水汽雾蒙蒙的感觉。 “房冥,出来了,别玩了。”童怀感受着流动在身体各处的凉气,他之前还拒绝过房冥附身的建议,现在看来真是对这人越来越纵容了,甚至到现在自己羞耻心也耗得一干二净,完全没有一个人在自己身体里肆无忌惮游荡各处的害羞感了。 那团黑气晃晃悠悠,爬到童怀嘴边停留了一会儿。冰冰凉凉的,像极了房冥每次咬上他脖颈时的感觉,但还是有一点区别,之前是小心翼翼的进食,而这次让他产生了房冥在他唇上留下一个吻的错觉。 房冥笑眯眯的出来,重新凝聚成人形,站在童怀面前,表情满是餍足后的满意。 “你这是干什么?吓我一跳。”童怀瞪了房冥一眼,但眼神中并没有真正的责怪。 第42章 房冥耸了耸肩,一副无辜的样子:“我只是在帮你缓解疲劳,顺便...”眼神里是毫不掩饰轻浮,语气却是委婉,“顺便感受一下你的体温。” 童怀哼了一声,没有接话,但脸上却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他转过头,继续沿着山路前行,但车速明显加快了几分。 房冥坐在后座童怀后面位置,手不老实的从后面伸了出来,一下摸摸童怀头发,一下下颌凑上前靠着童怀肩膀,多动症一样没个休息的时候。 “别闹了,好好坐着。” 童怀给了他一个警告眼神后才老实一点,躺倒在后座,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意。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童怀身上,仿佛在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童怀懒得理房冥一贯的调戏,拿起对讲机:“苍年,你在头车开慢一点,情况不太对劲。乌庸,别把车距拉太大,出问题被打散了就麻烦了,跟上去。” “收到,老大!” 前车在他话刚说完时就已经追了上去缩短车距,童怀也轻微提速追上后才减速紧跟着。 房冥突然坐了起来,他的脸色变得异常严肃,这在童怀看来是极为罕见的。房冥一向是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现在认真的样子倒是不太一样。 童怀也警惕起来,他也感觉到了车外动静,他看向房冥,房冥没有回答,而是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车外,除了风吹草动的声音,还有一阵一阵哭泣声,那声音忽远忽近,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紧接着,一阵军队仪仗队整齐划一的步伐声穿透了哭泣声,清晰地传入了童怀的耳中。 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军队? 传说中这个地方是个古战场,难道是那些士兵的亡魂 对讲机里突然传来苍年的声音,他的语气幸灾乐祸:“老大,我们好像中大奖了,一来就遇上这么多大粽子。他们好像在树林里,但是雾太大,看不清楚。” “先别下车,继续走。”童怀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到苍年的耳中。 车子继续前行,但没走几米,苍年又停了下来。 童怀也跟着降下车速,问:“怎么回事儿?” “车胎爆了。”苍年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丝毫没有惊慌。 童怀自认倒霉的叹了一口衰气,打开车门,走了下去,一脚踩下去全是带着泥水,黑色的鞋上一下就脏污不堪。房冥也跟着下了车,泥水弄脏他的鞋子,童怀只听到人咒骂了一句,然后不慌不忙跟在他后面,甚至心情很好的吹了吹口哨。 四周的雾气似乎更浓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湿的泥土味,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腥气。 童怀走到苍年的车旁,弯腰查看车胎。确实爆胎了,可是车胎旁边既没有石头也没有尖锐物,他们出发前也检查过车况,不能无缘无故爆胎。他的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武器。 站起身,环顾四周。白茫茫的雾气中,树林的影子若隐若现,这种感觉很糟糕,他们就像是被盯上的猎物。 “把车灯打开。”童怀对苍年道。 车灯亮起的瞬间,整齐划一的步伐声越来越响,哭泣声也越来越尖利,听起来像是悲鸣。突然,车灯毫无预兆地熄灭,又在下一秒亮了起来,像是在戏耍几人。 “搞什么呢?”满白召唤出黑白双煞钺,朝声音来投去。 满白坐不住,也径直下了车,毛毛躁躁的一脚踏进水泥坑,泥水溅起,溅到了房冥的白色裤脚,上面星星几点黄色泥印,水渍立不住,滑了下来又在裤脚留下黄色水痕。 “我们两个怕不是天生犯冲怎么每一次见面都要倒霉一个。”房冥指着自己的裤脚,一脸的不悦,斜了满白一眼,无语的扭头,眼不见心不烦。 双煞钺回来时,房冥故意截断,还拿在手里玩玩具一样转开转去。 满白气得脸色发青,自己的武器被抢,这口气怎么能咽得下去?他指着房冥的鼻子骂道:“你是不是脑子有坑?有你这么抢人东西的吗?” 房冥一点也不解释,反而笑嘻嘻地说道:“我就是有坑,怎么着?你咬我啊?”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故意把玩着双煞,那模样分明就是在气满白。 童怀在一旁看得脑仁疼,听着越来越近的声音,没好气地骂道:“房冥,你几岁了?怎么还跟满白吵嘴。” 满白一听,立刻反驳道:“我才不是小孩子!嘴欠的房冥才是小孩子,天天跟在童怀屁股后面形影不离的。” 房冥听了这话,不仅没有感到羞耻,反而还特别得意:“我乐意,你管得着吗?再说了,你还没有可以跟的人呢。” 后面车上的齐雨和乌庸都爬到车窗边,伸出半个身子看两人吵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见这么多人看着,满白也不服输,骂道:“你是狗吗?天天闻着童怀身上味道追着人脚后跟不放,你有意思吗?这不就是狗吗?我可不要跟着。” 童怀揉了揉太阳穴,这两个人怎么跟小孩子一样,他打断了两人的争吵:“行了,别吵了,我们能先准备好应对接下来情况吗?” “狗怎么了?多可爱。”房冥也像是闹了小孩子脾气回嘴,然后对着满白做了一个鬼脸,非常自豪道:“我做人做狗都精彩。” 他还故作神秘地补充:“你一个小孩子不懂。” 童怀也不知道房冥被骂了还得意的那个劲,气得他给了两人一人一脚,压着声音警告道:“都给我闭嘴。” 突然,一声沉闷的鼓声在空气中回荡,像是从遥远的古代传来,与脚步声、哭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诡异而震撼的合奏。鼓声越来越响,仿佛有千军万马在耳边奔腾。 一张红色的长条画布被风吹起,缓缓飘落在童怀的身边。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抓,画布在他的手中轻轻抖动。画布上用黑色火炭画着各种各样的生活场景与战争场景,线条粗犷而生动,仿佛在讲述故事。 童怀的眉头紧锁,他迅速地捻了捻手指,感受着火炭的质地。他抬头看了看四周,然后果断地说道:“上车,快!” 众人迅速响应,纷纷跳上车,拉上车门,锁紧。 满白有些疑惑地问:“老大,我没感受到什么怨气啊。” “别出声,看一下情况如何。”童怀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几人趴在满是雾气的车窗上,紧张地看着窗外。童怀伸出手,抹去车窗上的水雾,外面的场景逐渐变得清晰。 雾气中,一队队身着动物皮毛的士兵正缓缓前行,他们的表情庄严肃穆,手中持着长矛,上边全都挂着与童怀手上相似的红色画布,只是所画内容不太一样。 在队伍的中央,有四个人抬着木头搭建而成的担架,上面是一具被植物鲜花覆盖不全的女人尸体,看不清脸 ,但看这葬礼无数士兵,想来身份高贵。 四周围绕士兵,他们的衣服上绣着复杂的图案,脸上涂着白色的粉末,眼睛红肿,显然是在送葬。 而更加诡异的是,所有送葬的士兵皆是女性,没有一个男性。 那些女性士兵的哭泣声在耳边回荡,她们的步伐缓慢而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童怀的心上。一个接一个地从童怀他们藏身的车边走过,童怀能清晰地看到她们脖颈上的红色勒痕,有的士兵动作怪异,头颅虽然还连接在身体上,但脖颈却像是失去了支撑,无力地垂落,仿佛骨头已经被折断。 除了被抬着那个看不到死因,其余人全都是被活生生勒死的。从魂魄装扮,这群人应属于冷兵器时代的原始部落 。 既是士兵死也应当死于战场,而不是死于绞刑。 雾气中,女兵们的哭声渐渐变得凄厉,她们的眼中流出的不再是泪水,而是鲜红的血泪。她们的脸上写满了不甘和愤怒,仿佛在控诉着生前所遭受的不公。 “没有怨气。”满白道。 他们根本无需躲藏,这些人根本不会伤害他们。 随着送葬的队伍渐渐远去,阴风呼啸,树林深处似乎还有动静。草丛被碾压的稀疏声快速凑近,像极了无数条蛇从草丛滑行而过的响声。 毫无预兆的,一声尖锐的笑声划破了夜空,紧接着是一声嘣的巨响,一个身影猛地凑近了车窗,手重重地拍在了玻璃上。那人穿着红色的衣服,脸上涂满了白色的粉末,眼睛瞪得大大的,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几人趴在车窗上张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七魂去了两魂。满白更是直接跌坐在后座垫,脸色苍白,连手中的双煞钺都掉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满白的声音带着颤抖。 第32章 童怀见状, 立刻低声喝止:“满白,闭嘴!” 满白被吓得不轻,眼睛瞪得大大的, 仿佛要从眼眶中掉出来。他紧紧地抓着座椅, 指甲几乎要嵌入皮革中。 穿着红色冲锋衣的男人拍击着车窗, 他身后还紧紧跟着一个穿着白色短袖的男人, 疯疯癫癫的跟在那个红衣男人身后, 动作宛如醉酒男人, 尖锐的笑声在迷雾中诡异非常。 第43章 房冥没有被吓到, 反而露出了一丝兴奋的神色。他饶有兴趣地凑近红衣男人所在窗户,手指轻轻敲着车窗,仿佛在和老朋友打招呼。 红衣男人的表情惊恐万分,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拳头。他拼命地拍打着车窗, 用沙哑的声音喊道:“救命!救命!” 童怀的眉头紧锁, 低声对其他人说:“别慌, 先看看情况。” 房冥似乎对红衣男人很感兴趣, 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对方,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意。他伸出手,轻轻地触摸着车窗, 仿佛在感受着对方的气息。 红衣男人似乎感觉到了房冥的存在,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然后变得更加疯狂。他拼命地拍打着车窗, 声音变得更加尖锐:“救命!有鬼!有鬼!” 房冥刚刚逗人的兴趣一下子消散, 他撇了撇嘴,道:“是人”。 然后就半躺在后座上,脸上露出没耐心的表情, 似乎对男人的尖叫感到嫌弃。 白衣男人趴在红衣男人身上,恐怖地笑着,还流着口水,一副无法自理的精神病人模样,把红衣男人吓得尖叫连连。 童怀见没什么危险,便打开车门走了出去。红衣男人见到童怀,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一把抱住童怀不撒手。 “救……救命!”红衣男人的声音颤抖着,他的身体紧紧地贴着童怀,仿佛想把自己藏进童怀的身体里。 本来就不耐烦的房冥脸色阴沉,他伸手把人从童怀身上撕下去,一句话没说,只是用眼神警告了一下,就唬得红衣男人不敢靠近,转而躲在满白身后。 “你……你们是……是……”红衣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他的眼神在童怀和房冥之间游移,似乎在寻找答案。 房冥没有回答,他只是冷冷地看了红衣男人一眼,然后转身回到了车里。白衣男人则傻乎乎地看着他们几个人,小孩子一样围着他们转,嘴里嘟囔着说是他要玩躲猫猫游戏。 傻子和胆小鬼 满白听着红衣男人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心里的不耐烦一下子涌了上来,他骂道:“你怎么比李仁还磨叽,是什么是,我们是灵……警察,来调查爆炸原因的。” 红衣男人一听是警察,就像找到了主心骨,死活要跟着他们不放。 原来又是两个爬野山的家伙,红衣服的叫牧震,白衣服的叫程鸣。两人听说这里有一个墓地慕名而来,只是运气不好,爬到一半地下开始发出轰隆声,以为是地震前地龙翻身没想象到直接遇上了爆炸,扬尘四起,可视距离缩短,指南针电子设备都坏了,走又走不出去,求救信号发不出去,程鸣被硬生生吓傻了。 万幸的是遇上了童怀他们。一番解释毫无破绽,童怀想让两人跟着,房冥到是反对,说什么也不同意,童怀劝了好一会儿才同意。 只是守一谷发生那么大爆炸,震感强烈到危机城中心身在爆炸中心的两人居然没被震死,也真是个奇迹。 带着阴气灰蒙蒙的迷雾散去,死气沉沉的大地活了过来。童怀身影被拖进树林杂草中,消逝的无影无踪。 等了许久,车胎都画好了,童怀还没有回来。房冥在满是水雾的车窗上写写画画,画了两个手牵手的火柴人,亲密无间。正在画小爱心时被人一掌拍在两小人身上,将两人拍散,只留下模糊的水痕。 房冥给了身为罪魁祸首的满白一个白眼,眼神仿佛是在等着人解释,得不到想要答案可能会面临危险遭遇。 满白一点也不怕,对房冥问:“童怀怎么还不回来?” 天空中发出震震鸟鸣打断争执两人,传来凄厉而尖锐的鸣叫,仿佛是某种不祥的预兆。树林之上也飞过无数庞大的黑影,速度快到风声凄厉,留下一阵巨风带起本来沉淀的灰尘。 满白停止了动作,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齐雨和乌庸也忙从车上下来,表情都不是很好。 只有房冥面无表情,死死盯着车里的牧震。牧震脸色一变,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会是出事了吧?我们在森林里迷路这段时间也经常听到这样的鸟叫和飞过的风声,还总是遇到鬼打墙,怎么也走不出来。”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还是刚刚遇到一群女鬼送葬才遇到你们几个活人。你们也看到了,刚刚走过去那几个女子根本不是人,各个都是吊死的。” 房冥还是目不转睛盯着他,被房冥的气势吓到,他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房冥冷道:“我去找童怀。” 牧震一听,急忙说道:“童怀这么久不回来肯定是出事了,要么就是遇到了鬼打墙,要么就是被鬼抓到长石墓地去了。你们不要为了一个人冒险。” 房冥不在冷静,一脚踹在红衣男人的身上,恶狠狠地说道:“你再敢说这样的话,我不介意把你丢进树林自生自灭。” 满白也骂道:“你这人怎么忘恩负义?刚刚要不是童怀说让你们留下跟着我们,你们还不知道要去哪里呢?” 程鸣傻呵呵地笑着,跟着说:“忘恩负义,忘恩负义。” 房冥没有理会他们,他的身影突然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出现在树林的边缘。 童怀的身影在树林中快速穿梭,他的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树林中的雾气已经散去,但是一种更加压抑的气氛却弥漫开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寻常的气息,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着他。突然,一道黑影从他的眼角闪过,童怀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装神弄鬼。” 他从腰间抽出干令,匕首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笑声突然从他的身后传来,童怀猛地转身,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正对着他诡异地笑着。 应该说是面具,笑面佛面具,那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真的阴魂不散的跟来了。 那张脸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笑着,笑声中充满了疯狂。黑影一闪,对方的身影突然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出现在童怀的身后。童怀的反应极快,他瞬间转身,匕首划出一道寒光,直取对方的咽喉。 然而,对方的身影再次消失,童怀的匕首只划破了空气。童怀的瞳孔猛地收缩,强烈怨气将他包围,堵得水泄不通,难以逃离。 怨气似乎因为某些事感到震惊,童怀清晰感受到怨气在他周身凝固了一秒。 破空声在耳边响起,童怀猛地转头,房冥正站在他的身后,他的手中控制着金色琴弦,整个人被肾上腺素操控着发抖。 男人虽然带着笑面佛面具,但却一点笑意也没有,童怀通过男人的反应猜测面具背后肯定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表情不变却可见其面容扭曲,男人声音变得尖锐而刺耳:“你不是嗔主,你不是司魁!不可能,明明长得一模一样,不可能!”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可饶恕的欺骗。 童怀皱了皱眉,他并不认识这个男人,只是上一次在超市匆匆一瞥,但显然这你男人把他认成了什么嗔主和一个叫司魁的人。 他握紧手中的干令,警惕地看着对方:“我记得传言死地五主中,是有一个嗔主,他叫司魁而你把我认成了他” “我劝你最好把嘴给我闭上。”房冥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杀意腾腾,他冷冷地说道。 面具男突然狂笑起来,他的笑声中充满了嘲笑:“房冥,以你的肚量,居然容忍有人与司魁长得一模一样,真是稀奇啊!这就算了,你是把他当做司魁替身吗?” “替身”童怀迷茫的看向房冥。 他清楚的记得房冥第一次哭的场景,当时的他和权青一起去灵阁开会,回来时房冥就很不对劲,抱着他默默的哭。问了之后,他当时听到房冥说了什么? 好像是房冥说想起来为什么醒来后第一时间来找他。 为什么呢?当时童怀并没有深究。 现在他知道了。 房冥的脸色阴沉,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就被愤怒所取代。他冷冷地说道:“你给我闭嘴。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反派死于话多吗?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面具男似乎对房冥的反应很满意,突然停止了笑声,他的眼神变得阴冷而锐利:“既然你舍不得动手,我替你好了。”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的怨气突然凝聚成一只只黑色的触手,向童怀袭来。 房冥迅速反应,挥舞着手中金丝,将那些触手一一截断。但是,那些触手仿佛无穷无尽,不断地从怨气中涌出,只攻击着童怀。 童怀对于这样的攻击完全没问题,可房冥总是抢在他动手前还击回去。是为了什么,他也不想在纠结其中弯弯绕绕,只能看着房冥被情绪一点点控制。 面具男站在原地,面具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大人,自欺欺人也要有个限度。” 面具男的声音在树林中回荡,他的身形却开始变得模糊,逐渐消散。 第44章 童怀迅速向前一步,手中的干令挥出一道寒光,直指面具男的要害。但面具男的身影如同幻影一般,轻易地避开了攻击,然后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中。 房冥紧手中金色琴弦散去,他转过身,却不敢直视童怀的眼睛,黯淡的光线下,他将自己隐藏的不透一丝风。 树林中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重,两人之间的沉默在诉说着隔阂。 童怀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平静,静静看着房冥因低头看得清晰的卷长睫毛。 “房冥,”童怀的声音平静而清晰,他的目光直视房冥。 房冥的身体微微一震,他缓缓地抬起头,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对上了童怀的目光,童怀的眼神中没有责怪,没有失望,什么也没有,彻彻底底的淡漠。 “我是童怀,不是司魁。” 第33章 房冥的嘴唇动了动, 最终只是低声说了句:“我知道。”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只听得见彼此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树林中回响。稀薄的残阳黄晕光透过稀疏的树枝洒在他们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童怀的脸色在余晖光下显得更加苍白, 而房冥则低着头, 让人看不清表情。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 直到走到车边。满白看到两人回来, 立刻迎了上来, 他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老大, 你们俩怎么了?怎么气氛这么怪?”满白试探性地问道。 童怀没有回答,只是敷衍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的眼神有些闪躲,不愿意与满白对视。房冥则站在童怀的身后,沉默得如同一道影子。 “我刚刚看了一下, 指南针受到磁场影响, 直指一个方向, 我们顺着所指方向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童怀对着满白道。 讲完又对着牧震道:“你们是要和我们一起去还是怎么样?” “是墓地。”牧震神经兮兮的, 手脚乱飞,满眼恐惧,嘴里一直念叨着这一句话。 从刚刚牧震要丢下童怀的吵嚷开始, 满白就对这人没什么好印象, 此时也没有好态度地揪住人衣领,“墓地长石墓地” “指南针方向所指的地方是……是墓地。”牧震说着将自己缩成一团, 搁置在车后座变成一个不想被打扰的包裹, 任凭满白在怎么问都问不出其他。 “那就去长石墓地。” 童怀说完径直上车后,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坐着。他的目光透过车窗, 盯着外面的黑暗,在思考着什么。房冥上车后,也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看着童怀,眼中满是不忍。 过了一会儿,童怀似乎感觉到了房冥的目光,他转过头,对房冥说:“你身体怎么样?刚刚消耗了不少能量。” 房冥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表示没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童怀却打断了他:“什么都别说了,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们再谈。” 房冥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他低下头,什么也没说。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挣扎,但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童怀看着房冥的样子,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他知道房冥想要解释什么,但是他现在真的不想听。他需要时间来消化今天发生的一切。 房冥见童怀拒绝交流,深深的望着他,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白色的戒指,递给童怀。那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古老的戒指,上面雕刻着复杂的图案,看起来像是用骨头做成的,而骨头则像是在血水中浸透过一般,上面有着丝丝缕缕的红色血线。 “做什么?”童怀只是看着,没有接过戒指。 “这是一个骨戒,算是一个法器。如果你遇到危险,它可以保护你。”房冥的声音很轻。 童怀皱了皱眉,把戒指递推了回去,两人指尖相触瞬间,他又快速收回手:“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应该留给对你来说重要的人。” 房冥没有接,他摇了摇头,说道:“对我来说,你就是最重要的人。” 童怀的心中一震,他看着房冥,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知道房冥的意思,一个是他有自保能力,一个是他不能接受这个戒指。 他不是司魁,房冥认错人了。 “我不是司魁,你认错人了。”童怀的声音很平静,但仔细聆听,里面细微的失落与难过很明显。 房冥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他没有说话,只是强硬地抓住童怀的手,将戒指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我知道你是童怀,我没认错人。”房冥强硬道。 童怀没有再拒绝,他摩挲着手中的戒指,然后看了房冥一眼,嘴张了又张,但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车子缓缓启动,继续在黑暗中前行。童怀和房冥都没有再说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树林越来越茂密,车辆无法继续前行,童怀让众人弃车步行。 牧震变得神神叨叨地跟在队伍后面,程鸣虽然依旧疯疯癫癫,但眼神中多了几分恐惧,不再像之前那样吵嚷着笑。 房冥下车时突然一踉跄,童怀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关切地问:“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房冥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童怀皱了皱眉,让他小心一点,然后拿过本属于房冥的背包,大步向前走去。 房冥盯着手上那处红痕,回味地抚摸着,他的身体本身就很冷,童怀温热的手碰上他,感觉自己也变暖了许多,只不过手上的余温在微凉的夜间很快逝去。 几个人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了一个开阔的地方,豁然开朗,是一个墓地,阴气森森。 童怀回头看了看牧震和程鸣,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牧震更是一副快要崩溃的样子。 “你们两个留在这里,不要乱跑。”童怀叮嘱道。 牧震和程鸣忙不迭地点头,他们显然不想靠近这片墓地。 童怀迈步向墓地走去,房冥紧随其后,满白和其他人也跟了上来。 墓地位于一个倾斜度不大的山坡上,没有一点杂草。他们穿过墓地的入口,走在墓碑之间,每一块墓碑都是由黑色石块裁成排列得非常整齐,每一块墓碑都像是经过精心打磨,没有一丝瑕疵。但是,墓碑上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干干净净,让人产生只是一块普通石头的错觉。 墓地中央有一个大型绞刑架,上面全是经过风霜侵蚀后,残破不堪、奇形怪状的粗大树枝,树枝是从地下长出来的。 墓地后面则是一座光秃秃的山,山体颜色呈现黑色,黑色墓碑取材应该就是那座山,山下有一排破烂的房屋背靠着山体,房屋有点像吊脚楼,悬空那层下面摆放着一张桌子,摆放格局很奇怪,风水也不好。 童怀站在墓地的边缘,目光在墓地和那排房屋之间来回扫视。他能感觉到这个地方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着他们。 天空中再一次飞过巨大的黑影,伴随着哀鸣声,哀到人闻之落泪。 童怀转头对齐雨说:“叫他们过来吧。” 牧震和程鸣都显得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跟在他们身后,缓缓穿过墓地。墓地里异常安静,只有风吹过树枝的声音,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增添了几分阴森。 他们沿着墓碑间的小路慢慢前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片死寂的土地。 来到墓地中央,童怀才清楚了解这绞刑架到底有多大,足有十几米之高,有蟒粗的树干从地下深处破土而出,缠绕在架子上。 童怀联想到他们刚刚遇到的那群吊死女,这地方似乎执着于绞刑这样的惩罚,或者说是仪式。可在人口稀缺的时代,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被处以死刑,更何况是众多有守护能力的士兵战士。 童怀轻轻推开了中间屋子那扇破旧的木门,门轴发出了吱呀的声音,像是在抗议着被打扰的宁静。中间这栋屋子分为三层,一层大厅,楼上全是房间。屋内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和霉味,让人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从背包里掏出手电筒,苍白的光线在屋内摇曳,映照出正在腐朽的墙和简陋的木质桌椅。 “这地方应该有百年时间,桌椅可能不稳了,尽量坐地上吧。”童怀低声说道,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显得有些空洞。 童怀从背包里拿出了几块干木材,还好地上是石块铺成,不是易燃的木头。 火光渐渐明亮起来,驱散了屋内的寒意,也照亮了每个人的脸。 “今晚,我们几个人就挤在这一间屋子里吧。”童怀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了两个备用的薄款睡袋给牧震和程鸣,又把给房冥准备厚睡袋掏出来,整理好后眼神示意房冥位置。 童怀:“这里我们还没有探查过,为了安全考虑,不建议单独在一个房间,先委屈一下,一个人拿一个睡袋在大厅地上睡。我们轮流守夜,两个人一组。” “我先去其他屋子看看情况。”童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你们在这里休息。” 第45章 房冥跟着站了起来:“我也去,两个人出事可以相互照应。” 童怀看了房冥一眼,他知道房冥的心思,但他并没有点破。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如果真的有什么事,完全可以听到声音。 两人走出了屋子,夜风带着寒意吹拂在他们的脸上。童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黄符纸,又拿出打火机点燃,嘴里念念有词地念着咒语。 房冥不解地看着童怀。 “这地方阴气怨气都太重,伤人身体。”童怀解释道,“驱散一些阴气总是好的。” 房冥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在四周扫视,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了一个房间上。那个房间的门是半开着的,里面传来一阵阵什么东西在木板上滑动的声音,一声一声的响着。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警惕。他们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屋内的景象让他们都吃了一惊。 里面全是黑色石块做成的排位,每一个排位不是放在桌子上的,而是被一根根极细的银色丝线吊起来连在一起。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些排位仿佛悬浮在空中,给人一种压迫感。 中间有几个排位吸引到了房冥的目光,走过去仔细一看,那几个排位上刻着熟悉的名字。 “阿怀。”童怀的声音有些不确定。 童怀也走了过去,他看向那些排位,一点惊讶过后是稀奇,伸手将刻着自己名字的排位取了下来。随着童怀动作,被银丝线牵扯在一起的石块因摆动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拿着自己的排位,还有点奇怪。这是给我们提前准备好后事?”童怀自言自语道,“而且在我们来了不到十五分钟全部刻好的。” 房冥的眉头紧锁,他突然说道:“不对。我,牧震和程鸣,没有我们三个人的名字。” 童怀愣了一下,他环顾四周,确实没有发现房冥所说的那三个名字,甚至没有其他人的名字 ,只有他们一行人的,其余全是与外面墓地一样空白的黑色石块而已。 排位撞击在一起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很快便引起了其余几人的注意。 齐雨的声音从门外想起:“老大,怎么回事儿?” 房冥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出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你们进来看看就知道了,里面有你们意想不到的东西。” 他双手用力一推,门板发出吱呀声,整个门被完全打开。随着门的打开,晃动着的排位出现在众人面前,撞击声清脆悦耳,像是一首古老的歌谣。 牧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腿软,他瘫倒在地,脸色苍白,嘴唇不住地颤抖。程鸣的反应却出人意料,他似乎被这奇异的景象所吸引,竟然跟着那撞击声兴奋地跳起舞来。那舞看起来更像是一种祭祀舞,诡谲中带着虔诚,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满白握着手中的手电筒照过去,光线在那些排位上来回扫动 “谁这么缺德呀!我还活的好好的就给我弄一排位。” 童怀走到程鸣身边,试图让他停下来,但程鸣却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反应。 乌庸和苍年算是里面年纪最大的,对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两个年纪与外表都不符合的人悠然自得的我坐在火旁煮起茶来,闲适的加热了几个自热小火锅。 “老大。”苍年递过去一个煮好的给童怀,童怀又把冒着热气,暖呼呼的回过递给房冥。 牧震害怕又不敢独自靠近,一个人坐在门前吹着冷风看着程鸣跳了许久的舞,似乎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童怀见没什么大事,道:“进去吧,吃的弄好了,让他一个人在这儿跳。” 进了屋内,牧震忍不住问道:“他这么跳下去,会不会招来什么脏东西啊?” 房冥脸色阴森,阴测测地看着牧震,说:“说不定你还真猜对了,等你半夜睡着后脏东西就来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程鸣现在就是个招魂幡,说不准现在就在招魂呢。” 牧震被房冥的话吓得脸色一白,他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童怀看了房冥一眼,示意他不要吓唬牧震,然后对牧震说:“别听他胡说,这世界上脏东西那么多,大都是在墓地,而且要招魂才会出来,我们运气没那么差的。” 赤裸裸的伤口撒盐,火上浇油行为。 牧震的脸色并没有因为童怀的话而好转,只变得更加惨白。墓地,招魂,这与他们境地完全符合,条件一个不差。 房冥看着牧震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他似乎很享受牧震的恐惧。 牧震哆哆嗦嗦地问:“为什么会有那些排位?会不会是厉鬼索命的一种方式?” 满白也吓他,说:“排位上没有你们的名字,万一这个鬼是个捣蛋鬼,说不定不要排位上有人名的命,要排位上没有名字的人,只要你们三个人怎么办?” 牧震害怕的低着头,仿佛要把头埋进小火锅内一样。 然后齐雨突然来了一句:“很有可能。我来这里之前在书阁里查了一下书,我还真找到类似的讲法。”齐雨的声音在屋内回荡,让本就紧张的气氛更加凝重。 第34章 满白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 他凑近齐雨,急切地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快说说看。” 齐雨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开了口缓缓开口道:“我也是偶然看到的, 是在风姬的书桌上放着的一本日记本上看到的, 上面讲了关于亡灵域鬼母的来历。风姬不仅仅是鬼族人, 还是鬼母, 擅自逃离鬼域, 被鬼族人追杀的事我想你们都知道了。” 牧震毫无气势, 畏畏缩缩的举起手来, 道了一句:“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好好听着。”满白脸色不愉道。 牧震被吼得往后一缩,除了苍年,童怀和房冥三人没被这个极具故事性的开头吸引,其余几个人都是围坐在一起。 “在人类古代时期,人族是非常遵从阶级制度的, 贵族与下等民众别说通婚, 连面都见不着。现在人类社会发展了, 相对平等的社会导致没了这种奇葩规定, 可鬼族可和他们不一样,鬼族社会体系就像是人类古代社会的三六九等之分,但鬼族有一类人是非常特殊的存在, 身份下等却能被尊称, 那就是鬼母,而风姬就是属于那个特殊的人。” “鬼母说了好听一点就是整个鬼族人的母亲, 说难听一点就是生育机器。鬼族人和人类不一样, 是无法生育的,鬼族想要壮大人口,那就只能鬼母与死地淫鬼进行交合繁衍后代。想想这可不是说的那么简单, 身份尊贵的鬼族人自然知道其中代价如何,他们又怎么会牺牲自己,最后只能将鬼母奉为最为尊贵的身份,然后找下等民成为鬼母。” “鬼母身份是尊贵的,但却不是受人尊敬的。她们大部分人都没有选择,我想风姬应该是被逼迫,不愿意才逃离出来的。想想哪个正常人会愿意被利用,好好一个人谁又会愿意与鬼在一起,这可不仅仅是折寿的缘故,人和鬼可以说是两个不同物种,没几个人能接受。” 满白听着不由看向坐在一边默默摆弄手中戒指的童怀,真的没人能接受吗? 那童怀和房冥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感情 他只是年纪比较小,但不代表他傻,童怀和房冥说是同事朋友关系又太好,说是恋人的话,满白能感觉二人情感又亲密过头了,熟稔到太过自然,缺少了恋人间的羞羞答答,到更像是金婚夫妻。 人与鬼之间,也不是没人愿意与之交往,童怀不就是那个例外。 满白甩了甩被绕晕的脑袋:“鬼母与这里又有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童怀瞬间站了起来,压抑着声音提醒道:“别讲话。” 门外忽然震震阴风呼啸而过,飘来阵阵铃铛响声和树林里很相似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本来还温馨的故事会就此打住。 童怀瞬间站了起来,脸色凝重,他放轻脚步走到半闭着的门口,房冥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灵调处几个人都是见多识广,见人躲躲藏藏见鬼往前冲的性子,都跟了上去,只是苦了牧震,因为害怕不敢跟上去,也不敢一个人留下来,最终还是决定根了上去。 在屋里时,童怀只听到外面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还有奇怪的雕刻声,和房冥在满是排位的房间所听到的声音别无两样。 出了门,童怀只觉得自己身处十八层地狱中的血池,整个墓地上全漂浮着蓝色鬼火以及红雨。 不知年岁的墓地因没有火化直接下葬,有骨头可产生鬼火是能说的过去,可空中的血雨却没法解释,腥风四起,闻得人直想吐。 眼前景象让几人感到恍惚,他们与外面又蓝又红的墓地就像地狱与人间,那么近又那么远。 而程鸣则是继续在那跳着姿势怪异的舞,只是一身装束早已经换了,身上花花绿绿的纹绣像是某个民族或者部落的图腾符号。 第46章 童怀看着雨在流动,也地上却没有被浸湿,甚至没有血点溅落在他们身上。 童怀:“血雨倒流。” 房冥听着伸手去碰被童怀立马拉了回来,“小心一点,别乱碰。” “是人神共愤的怨啊!”房冥被拉了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门外与血雨来了一个亲密接触的满白却是没被拉回来,触碰到的他也什么事也没有,那雨甚至躲开了他。 见状,童怀也走了出去,违背重力的血雨有生命般躲开他继续向上流去,他挽留到一颗,在手里捻了捻,觉得不对直接尝了一口。 “你做什么?不怕被毒死。”房冥伸手就要扒开童怀嘴让人吐出来。 童怀扭头躲开,道:“这不是雨,是泪,咸的。” “血泪倒流,必有怨。”满白声音缓缓,宛如博学多识的老者,得意得像是终于轮到自己显摆了。 一转头就见六双眼睛齐刷刷望着他,他干咳一声,煞有介事接着道:“没了,我就知道这一聚话。” 童怀给了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眼神不善的投向远处:“雨中有人。” 红色雨幕中有一个人,看不清是男是女,那人跪在绞刑架前,身体被绞刑架上从地上拔地而起的粗大枝干径直穿过,像个罪人一样跪在那里赎罪。那人手中还拿着一块黑色墓碑,她拿着石头在墓碑上缓慢雕刻着。 随着动作,那群鬼火变得越来越活跃,纷纷向跪着那人冲过去,仿佛要将那人彻底撕碎一样,但却在最后一步被一层结界反弹了回来,鬼火根本无法靠近那人。 周围墓碑也跟着缓慢移动,渐渐向那人靠近,像是有人指挥一般,有序的围成一个又一个圈将跪着那人围在中心。 那人身穿一身黑色长袍,夜幕中看不太清,可随着越来越多鬼火的靠近,将绞刑架照亮得犹如蓝色阳光。 是个女人,一头散落的长发半遮半掩搭在肩膀上,垂落在女人脸边。她跪的姿势并不笔直,反而弯腰含肩,垂着头一门心思都在手中那个小小的墓碑上。 童怀见鬼火是冲着那女人去的,他小心翼翼的往那走去,鬼火被刺激一样猛烈地撞击着隔绝女人的结界,动静大到开始地震一样的抖动。鬼火如飞蛾扑火,前仆后继,最终体力不支,能量消耗殆尽,与结界你死我活的争斗中,最终以鬼火散成蓝色的星星点点为结局。 螳臂挡车,不自量力。但还是有不少鬼火团相继赴死。 童怀的脚步很轻,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个女人,她的动作很慢,每一个刻痕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她的手指在墓碑上轻轻滑动,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而后那痕迹又消失,来来回回几次,碑上没有留下一个痕迹。 随着她的每一次刻划,周围的鬼火就会变得更加狂暴,它们像是被某种力量驱使,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个女人,但又在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被弹开,最后又爆炸消散,造成不小的震动。 童怀觉得前几天的剧烈爆炸与这些鬼火逃不了干系。 爆炸的余波带起一阵波动,轻风拂过,吹起女人头发漏出真面目。 童怀的瞳孔猛地一缩,那人竟然是风姬,她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露出的皮肤上满是伤痕。 “风姬!”童怀忍不住喊了一声,也如那一团团鬼火一样冲了上去。 却被房冥拦腰截断,被死死抱在怀里挣扎不脱。 童怀算得上是个极其冷静的人,可是如果受到伤害的人是灵调处中任何一个,他在冷静,自己家人受到伤害却也坐不住。 “阿怀,等一下。”房冥将人压制在怀里,擒住挣扎的手。 那女人看着他们方向,目光焦点却不是落在他们身上,更像是在看他们身后的山,眼神温柔安详,还有不舍。 女人看的方向,山体虚空中冲出一个熟悉的红色身影,满头红发的风姬往黑衣女人所在绞刑架猛冲而去,毫不意外地被结界弹了回来,狼狈的在地上滚了几圈,身上脏污不堪。 童怀这才看清楚那人,长相与风姬也一模一样,她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他们还没来得及拦住风姬,她又冲了过去,又一次被狠狠反弹在地,发出骨头断裂的声音。 黑衣女人气质阴郁,而风姬则更多的是明媚,外面这个才是他们要找的人,至于里面那个黑衣女人,看风姬这样莽撞的样子,想来关系匪浅。 童怀拉着人吼道:“你做什么?不怕死我亲自送你回去。” 风姬却被责备的话没有反应,只是一个劲的往那冲,他看不下去这无异于自残的行为,想要接近又被推开。 风姬的眼中似乎只有那个跪在绞刑架前的黑衣女人,她一次又一次地冲向结界,每一次都被无情地弹回,每一次的撞击都伴随着一声痛苦的闷哼,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接近。 童怀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怒火,他无法理解风姬为何如此执着,但他知道,不能再让她这样下去了,他转头看向房冥,恼怒道:“房冥,帮我制住她。” 被控制住的风姬还是一个劲的挣扎着要往黑衣女人那去。 童怀是真被风姬疯疯癫癫的行为弄得没了耐心,一把将人惯到在地,眼神阴鸷,阴森道:“你给我待着!” 风姬像是没有听到童怀的话,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黑衣女人,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她的嘴唇在颤抖,似乎在念叨着什么,但是声音太小,童怀听不清楚,只能凑近。 心痛到让人闻之感染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的吹过。 他听到风姬在说。 “渺渺,我的女儿。” 第35章 红色倒流的血液突然沸腾, 蒸腾出红色水雾,如同一层诡异的纱幕,模糊了众人的双眼。 童怀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转眼看去, 蓝色鬼火在瞬间聚集, 它们像是被压制被操控, 到最后失控, 开始躁动不安, 发出尖锐的尖叫。那声音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在咆哮, 让人毛骨悚然。鬼火暴动,如汹涌的潮水般冲向几人所站的地方。 “快跑!”童怀冲其他人喊道。 程鸣沉浸在自己癫狂的世界里,身体依旧随着一种诡异的节奏扭动着,眼神空洞而迷茫。对童怀的话没有任何反应,童怀刚想要跑回去拉人。 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开始上映, 鬼火就像一把炽热的利刃毫无阻碍地刺入一块脆弱的布料。刹那间, 程鸣的身体被蓝色的火焰点燃, 火焰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 从他的胸口开始,迅速吞噬了他的四肢和头部。他的衣服瞬间化为灰烬,皮肤在高温下发出“滋滋”的响声, 仿佛是被恶魔的利爪无情地撕扯着。 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夜空, 他的身体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像一只被困在火中的野兽, 疯狂地扭动着。他头发被烧焦的味道与燃烧的**的臭味混合在一起, 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童怀见状,下意识地想要冲过去救人, 然而,房冥却一把拉住了他,冷冷地说:“没救了。” 童怀的身体被房冥拉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程鸣的面容在火焰中扭曲变形,凸出的眼球,张大的嘴巴,被火焰烧成焦炭的身体。 火焰中,一个身影缓缓浮现,从程鸣那已经不成人形的身体里走了出来。 又是那个戴着笑面佛面具的男人,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仿佛火焰对他毫无伤害。面具上那诡异的笑容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阴森恐怖,那笑意似乎并不是善意的表达,而是一种充满恶意和嘲讽的凝视。他微微抬起头,透过面具的孔洞,那隐藏在后面的眼睛似乎正注视着童怀等人,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房冥,我说过的,我会跟到你崩溃为止。”笑面佛声音穿透力巨大,击打着童怀的心脏,听得人恼火。 熊熊燃烧的蓝色火焰中,戴着笑面佛面具的男人诡异而阴森地笑着,那笑容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令人胆寒。 他微微侧头,目光锁定童怀,缓缓开口问道:“我们主人想见见你,想知道你这个与司魁长得一模一样的盗版货是个什么样的人。要不约个时间见一面?” 童怀眼神一凛,一个鬼火向房冥背后冲击而来,他余光瞥见,反手迅猛地打退扑来的鬼火,冷静反问:“盗版货?我是童怀,不是什么盗版货!” 他的声音在恐怖的氛围中回荡,久久不散。 房冥见状,慌张地伸出手想要去拉童怀,却被童怀敏捷地躲开。童怀看都没有看房冥一眼,全身心都在对面具男人身上。 被童怀躲开的动作一刺激,房冥的脸上满是崩溃之色,他的身体颤抖着,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恶狠狠、死死地盯着笑面佛男人,大声吼道:“你真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找死!我不亲手把你抽筋剥皮,还有点对不起你这样一直跟着我们。你给我躲好一点,如果被我抓到,定要让你尝试一下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的滋味!” 第47章 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无尽的怒火与杀意。 然而,戴着笑面佛面具的男人并没有丝毫害怕,他依然镇定自若,甚至兴趣盎然地对着童怀继续说道:“我们主人在枉死城等着你。” 那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一场无关紧要的游戏,在蓝绿色火光的映照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诡异,仿佛与这恐怖的场景融为一体,渐渐消失。 童怀转身半抱着跪到在地的风姬,风姬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渺渺”“女儿”等几个词。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她怔愣原地,童怀轻轻拍了拍风姬的肩膀,试图给她一些安慰。 他抬起头,对着几个人吼道:“赶紧回到屋子里面!”他以焦急和命令的口吻喊道。 然而,胆小怕事的牧震却做出了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他本应该像之前一样害怕鬼火,那才是他的正确反应,但此刻他却突然表现得异常兴奋。 他睁大双眼,眼翻白,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在这恐怖的氛围中显得格外诡异。他不要命地往鬼火处跑去,仿佛被鬼火所吸引。 房冥看到这一幕,咒骂了一句:“傻子!” 房冥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好人,算得上记仇,上次牧震提出丢下童怀一个人的提议他可是记到了现在,他假装没看见牧震,转身就走。 童怀看到牧震的疯狂举动,又看到房冥的冷漠态度,大声喊道:“快救人啊!” 房冥却不耐烦地说:“嫌脏。” 说完,他用弦捆住牧震,像拖货物一样把他拖到满白面前,然后把人丢给了满白。 满白正在全神贯注地对付鬼火,突然怀里多了一个笑得疯癫、还留着口水的人,他吓了一跳,差点被鬼火碰到。他下意识地把牧震推倒在地,慌忙躲避,手臂却被鬼火蹭到,多了一个血淋淋的伤口。伤口传来剧烈的疼痛,满白忍不住痛呼一声。 他又痛又怒,看着像散步一样慢悠悠路过自己的房冥,恼羞成怒地吼道:“你tm有毛病吗?” 房冥却不慌不忙地回答:“你才知道。”然后一挑眉,慢悠悠地走了。 挑衅的态度不说也明显。他可是还在童怀躲开他触碰的气头上,谁也别想拿到他的好脸色。 满白龇牙咧嘴地拖着牧震,往屋子的方向跑去。他的手臂伤口不断流血,每走一步都伴随着疼痛,一个鬼火速度极快地冲着他门面而来,童怀眼疾手快,迅速拖下外套扔过去阻挡,外套瞬间化为灰烬。 童怀站在众人前面,用自己的身体替众人抵挡鬼火。 他转过头,对着坐在地上失魂一样的风姬吼道:“要怎么对付这些鬼火?” 风姬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她的身体还在颤抖,声音也有些颤抖地说:“这些鬼火是鬼母的后代,他们是来取鬼母性命的,也就是来杀我的。只要我死了,鬼火自然就消失了。” 风姬说完,主动走向鬼火。 童怀立刻拉住了她,生气地说:“别废话,我管你是鬼母还是谁,只要我还是你上级,你就不能出去送死。” 童怀想起齐雨的镜子,他对着齐雨喊道:“齐雨,你镜子原身不是可以吸收万物吗?可不可以吸收鬼火?” 齐雨愣了一下,他犹豫地说:“我也不确定,我主人失踪后这镜子就和垃圾站废品差不多了,不过可以试一试。” 齐雨的心中有些忐忑,身为千年器灵,他早就已经有主人了。主人失踪多久,他就在灵调处等了多久,已经快忘记这时间过去了多久。 这么长时间没人使用过这面镜子,就是他对主人还活着的最后幻想。有主的法器只可供那人驱使,其他人无法使用,但如果那人死去,他人就可驱使。 镜子虽为齐雨本体,但他触碰不到,只能喊乌庸:“乌庸,把镜子拿出来!” 乌庸听到齐雨的喊声,慌慌张张地从箱子里掏镜子,还差点把镜子摔了。 齐雨见状,骂道:“我们平时爱吵爱闹,不至于这关键时刻把它摔碎了报复我吧?” 乌庸尴尬地傻笑:“不至于不至于。” 危机时刻,两人还有心情聊,童怀怒道:“快点!” 苍年抢过乌庸手中镜子,道:“不知道用后会有什么后果,就让我来吧,正好可以试验试验新的死法。”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笑意。 苍年转头看向齐雨:“这要怎么用?” 齐雨微微一怔,连忙在地上用手指快速地画了一个复杂的符:“以食指指尖血在镜子上画这个图案就可以了。” 苍年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咬破自己的食指指尖,鲜红的血液瞬间涌出。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指靠近镜子,认真地在镜子上描绘着那个符。他的动作极为专注,仿佛在进行一场至关重要的仪式。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镜子却依旧毫无反应。苍年的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疑惑:“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方法不对?” 乌庸收起露出八颗白牙的笑容:“说不定是你不死身躯没用呢?还是我来吧。” 说完抢过镜子,一咬牙,咬破手指在镜面上画了一个符。 镜子突然碎裂,齐雨震惊地焦急喊道:“不会吧,我要命丧于此了!” 平时一副老好人的乌庸在此刻却是认真,保证道:“不会让你有事的。” 就在镜子碎裂的瞬间,裂缝中蹦发出巨大的吸力,将鬼火快速吸入镜中。 在那恐怖的鬼火肆虐过后,现场一片死寂。齐雨怔怔地看着恢复完整的镜子,心中满是震惊与悲哀。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面镜子,不敢让任何人轻易使用,只因那是他对主人还活着的最后一丝期待。然而,此刻这期待却如脆弱的泡沫般,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瞬间破碎。 主人已死的结果让他在当下不知道要以什么心态去应对。这自欺欺人的等待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齐雨的眼神黯淡下来,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与此同时,乌庸原本黑白相间的头发,正慢慢变为完全的白色华发,与房冥的满头白发别无二致。 他的面容也瞬间苍老了许多,仿佛被岁月无情地侵蚀。童怀见状,心中涌起一股不安,他急忙抓住乌庸的手,焦急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乌庸却只是沉默着勾了勾头顶白发,没有回答。童怀得不到答案,又转头看向齐雨。 齐雨依旧低着头,声音中充满了沮丧:“乌庸虽然是个神棍,但他也是个普通人。普通人想要驱使这面镜子,自然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童怀听后,眉头紧锁,他连忙让苍年过来给乌庸检查一下。苍年仔细查看后,道:“没事,就是老了几岁,但是这种变化是不可逆转。” 乌庸倒是无所谓,独自开朗笑道“对于我这种黄土埋半截的人来说,这顶多就是多添了一把土,早死晚死都要死,只希望死前我游戏段位能上去就好了。” “还笑,都多大年纪的人了?”齐雨冷着脸道。 几人身后突然响起另一道虚弱的声音:“能不能先来看看我啊!” 众人的目光投去,满白正有气无力地靠在屋内的桌子旁,只见满白的手臂上全是烧伤,伤口处一片血肉模糊,触目惊心。而一旁被弦捆着的牧震,仍在发疯似的笑着,还不停地挪动着身子,似乎想往满白身上靠去。 童怀大步走到牧震身边,毫不犹豫地抬起手,给了牧震后颈一记手刀,牧震瞬间昏了过去。童怀看着昏迷的牧震,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厌烦,这家伙和程鸣怎么都变得疯疯癫癫的。 苍年则赶紧来到满白身边,开始为他治疗。只见苍年双手轻轻放在满白的伤口上,没一会儿,满白身上的伤竟然神奇地转移到了苍年手上一模一样的位置。 满白问:“你不疼吗?” 苍年神色平静,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你忘了,我没有痛觉。” 满白听后,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无奈地说道:“我有痛觉啊!疼死我了。” 童怀看着满白,恨铁不成钢道:“身为灵师,这点疼都受不了,就不应该让苍年替你受这罪。” “老大,身为灵师也不一定要满身伤痕的。”眼尖的苍年盯着童怀手上那个被灼烧的伤痕道,“老大,你手上也有伤,要不要让我一起给你治愈?” 童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伤口虽然有些疼痛,但只是一点小伤,没有治愈必要,他摆了摆手,说:“不用,就一点小伤口。” 房冥心中一紧,拉起童怀的手,这次没被躲开,因为他用了很大力气。 他的声音冷静却带着一丝急切,问道:“刚刚替我阻挡鬼火攻击伤到的?” 说着金色弦慢慢缠绕住童怀受伤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正要裹住伤口时,童怀突然抽出手,金弦被吓到似的往回缩了缩,卑微的缩了回去。 童怀看着房冥,心中有些别扭,但还是维持表情,淡淡的没有什么变化:“没必要。” 第48章 房冥看着童怀躲开的动作,心中涌起一股失落。他站到童怀面前,遮挡住其他人的视线后,猝不及防地低下头,直接一口含住了童怀手上的伤口。 “你做什么?” 童怀完全没料到房冥会有这番操作,顿时慌张起来,脸瞬间红透。他连忙抽出手,低头一看,手上的伤口竟然愈合了。 房冥看着童怀,眼神中带着一丝温柔,笑道:“你既然不愿意,那就只能以另外一种方式了。” 童怀的心跳得厉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房冥的举动,脸上的羞涩和慌乱暴露了他此刻情绪。 房冥得寸进尺,拉起童怀戴着骨戒那只手,微凉的手指摩挲着那枚戒指。 童怀无奈道:“下次别这样了,万一有毒呢?” 第36章 阴森的鬼域中, 冷风呼啸而过,带起一阵刺鼻的血腥气味。一个满身伤痕的女子被穿透琵琶骨,高高地吊在深潭之上。那潭水红得如同一座巨大的血池, 里面的血水不停地沸腾翻滚, 发出“咕噜咕噜”的可怕声响。无数恶鬼在血池中痛苦地哀嚎着, 它们扭曲着身体, 拼命地挣扎着要逃离这恐怖的地方。 风姬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脸上, 她的衣服早已成了血衣, 被鲜血浸透, 紧紧地贴在身上。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绝望和放弃。 血池前站着一个鬼差,他身着黑色的长袍,面容狰狞,眼睛闪烁着诡异的红光。他桀桀桀地笑着,那笑声在这阴森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 让人毛骨悚然。 鬼差看着风姬, 问道:“风姬, 孩子在哪里?” 风姬随风飘荡着, 肩上穿透伤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她却毫无反应。 鬼差再逼问:“你身为鬼母,却不能承担起孕育鬼子的责任, 那就只能让你的孩子来承担这一切了。” 风姬的平静因一句话被打破, 癫狂笑着,像是自嘲:“鬼母, 鬼母。最高的荣耀却是要牺牲我们, 真可笑啊!” 她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着,她咬着牙,狠狠地回答道:“你们怎么不牺牲你们自己!为什么要让我们来承担。” 鬼差却不急不忙地反问:“如果人类进了鬼域会怎么样呢?” 话音刚落, 一个被砍去手脚的男人被拖了进来。男人的身体残缺不全,伤口处还在不停地流血,他被拔去了舌头,只能躺在地上,眼球凸起,惊恐地看着风姬。 风姬看到这一幕,不顾一切地扯着身上的链条,发疯似的咒骂着:“你们这些畜生!” 她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道:“我诅咒……诅咒所有鬼族人断子绝孙,不得善终!” 她的声音在鬼域中回荡。 —— 童怀死死地盯着风姬,质问道:“风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外面跪在绞刑架前那个和风姬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风姬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愧疚,她低着头,不敢直视童怀的眼睛,嘴里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赤着脚,不顾自己浑身湿漉漉且脏兮兮的模样,径直往黑衣女子走去。 童怀见状,心里有疑问有气也只能忍下去。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也跟着走了出去。 外面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烧焦气味,混合着血腥和腐臭的味道,令人作呕。周围的树木在诡异的红蓝色光芒映照下,显得阴森恐怖。一只乌鸦在不远处的树枝上“嘎嘎”地叫着,似乎在嘲笑这悲惨的一切,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使者。 童怀看着程鸣烧焦得不成人样的身体,心中涌起一股奇异。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屋里一动不动的牧震,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通透。 风姬走到笼罩黑衣女子结界旁,缓缓地抚摸上结界,眼神中充满了怜惜。 她抬起头,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远方。 “这里,原来不叫守一谷,而是叫焦阴城,它属于远古时代的一个民族,这个民族被称为战族。他们骁勇好战,崇尚战争,相信以暴制暴,相信一切都是要通过战争夺取,通过不断地争夺来扩大自己的边域。”风姬的声音有些沙哑,痛苦在压抑下爆发,形成巨大杀伤力。 她看着里面的女子,轻声地自言自语说:“她是我的女儿,战渺。”风姬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母爱,满是疲惫和伤痕的面容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温柔。 乌庸听到风姬的话,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打断风姬的话,问道:“风姬,你不是鬼族人吗?为什么会有一个人类女儿?” 风姬苦笑了一下,她抬起头,看着远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这就是我被鬼族人通缉追杀的缘故。我和人类有了孩子,没有承担起作为鬼母的责任,我以为自己逃离了鬼域就可以获得自由,当时真是年少轻狂,无知到了极点,我想错了。” 童怀听了风姬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头,别扭说道:“风姬,你还会说年少轻狂这个词了。你在处里书阁学习那么久,也不算辜负以性命为代价逃出来,至少你做了自己想做的,成果还不错。” 风姬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我做得很对。” 她的眼神再次落在战渺身上,充满了怜惜,“我找了渺渺很久,她出生后,为了避免她和我一样走上成为鬼母的悲剧,我让她父亲把她带走了。从孩子出生时看过一眼就再也没有见过她,这次也是因为我们的生命线联系在一起,我才感应到她。” 说到这里,风姬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明明可以好好的。” 童怀看着风姬:“你知不知道这个结界要怎么打开?” 风姬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她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我知道,就不会站在外面了。” 房冥本就因为童怀受伤还躲着他带着气,听到风姬的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神中透露出不耐烦。 他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费那么多话做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房冥双眼圆睁,额头上青筋暴起,仿佛体内有一股怒火在熊熊燃烧。无数金丝从他的身体里如狂怒的蛟龙般迸发而出,瞬间,整片黑暗的天空被染成了金色。 鬼火被收后,周遭本来都是静悄悄的黑暗,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被金芒刺痛难以抑制的流泪。 “房冥!”童怀根本来不及制止。 房冥不顾及周围的一切,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双手快速地舞动,疯狂地操纵着金弦。金弦在他的操控下,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宝剑,带着他的愤怒和力量,狠狠地朝着结界的一个点刺去,每一次攻击都更像是他内心愤怒的宣泄。 随着他的疯狂攻击,结界发出玻璃碎裂的声响,这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最终,结界在他的暴力冲击下彻底打破。 结界破碎后,里面的黑衣女人如烟般消散。风姬见状,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想要抱住战渺,然而她的手指却穿过黑影,什么也没捞到。她绝望地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里只剩下一滩死水。 童怀看到这一幕,转身对着房冥骂道:“你怎么做事那么冲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房冥却不以为然:“这结界里的一切不过都是过去发生的事,就像一个电影一样重复放映而已。” 童怀听了房冥的解释,心中稍微放下心来,但他还是有些不满:“你能不能别总是带着情绪做事?” 房冥听了童怀的话,立刻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打滚,他小心翼翼地勾住童怀的小指,用撒娇的语气说道:“你受伤我不高兴了,我不高兴了还有理智的吗?阿怀,你应该知道的,我失控了会伤害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明明是笑嘻嘻的语气,却如恶魔低语。 童怀被他的话弄得一愣,他缓了缓语气:“我只不过是擦伤一点而已,你要控制住自己,别再失控了。” 房冥对童怀的话完全没听进去,他左耳进右耳出,只是发呆,然后下巴靠在童怀的肩膀上,磨得童怀骨头疼。 童怀无奈地把人推开,但却没有甩开房冥拉着他的手,他让房冥站好了,说道:“你别天天都要赖在我身上。 满白在一旁看着,没眼看地吐槽了一句:“结界没了,又来了一个新结界。”说完扭头就走。 童怀走到程鸣的尸体旁:“苍年,你先找一个裹尸袋把程鸣装起来,然后让大家休息一会儿。” 安排好之后,童怀一个人独自朝着叮当响,挂满无字排位的祠堂走去。 房冥见状,急忙喊了一声:“阿怀,等等我!”然后也跟了上去。 祠堂里,唯一有字的几个排位被他们好好地放在地上。童怀走过去,拿起自己的那个排位,轻轻地抚摸着上面自己的名字,陷入了深思。 房冥看到童怀的举动,问道:“你为什么又来看这个?晦气。” 第49章 说着,他伸手抢过童怀手中的排位,瞬间,黑石化为齑粉。 童怀见状,无奈扶额骂道:“刚让你不要这么冲动,你又控制不住自己。” 房冥不以为然,他摩挲着指尖,抖去手上的粉尘,态度嚣张,理不直气不壮地说道:“因为我生气了。” 童怀白了他一眼,两人面对面地站着,像是在等房冥给出一个解释。 “你这次又是为什么生气?” 房冥笑了笑,突然凑近抱住童怀,吓了童怀一跳。童怀感觉自己像一只受惊的亡魂,被人桎梏着无法动弹。 他想要推开房冥,却发现对方的力量如同坚固的铁箍,怎么也推不开。他的耳边传来房冥沉重的呼吸声,仿佛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呼啸,让他心慌意乱。 童怀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方面是对房冥的偏执行为感到无奈,房冥越来越不对劲,心道与三域封印吸收残魂有关。另一方面又对自己内心深处那一丝无法言说的情感感到迷茫。他觉得房冥就像一团炽热的火焰,随时可能将他吞噬,而他却像一只飞蛾,明知危险却又难以抗拒那股吸引力。 房冥紧紧地抱住童怀,轻声说道:“因为没有把我们两个排位放到一起,我说过的,我们两个只能同生共死,不能分开。” 而后童怀耳垂上传来一股湿润的感觉,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愤怒地挣扎着,喊道:“放开我!” 房冥却轻笑出声,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偏执的疯狂,如同一只饿狼盯着自己的猎物,不肯放松分毫。他紧紧地抱住童怀,兴奋地抱得越来越紧,笑得开怀:“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童怀放弃挣扎,缓缓地说:“你已经死了,最多只算个残魂,而我还活着,我们早就分开了。” 房冥听到童怀的话,身体微微一震,他缓缓地放开了童怀,但却一手死死地扣住童怀的腰,不肯放开,另一只手则珍惜地抚着童怀微红的眼角,执着道:“我会想办法的。” 童怀看着房冥,心中涌起一股无奈,他泼了一桶冷水:“你不愿意再喝我的血,如果封印真的将你最后这点残魂都吸收了呢?” 房冥听了童怀的话,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拇指重重地擦过童怀的嘴唇,擦破了一个小小的口子,一颗鲜艳夺目的血珠渗了出来。 他食指点了点血珠,然后放到嘴边舔干净,轻松地笑着说:“那就让你来陪我,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 两人的眼神直视对方,没有丝毫躲闪。童怀看着房冥,心中五味杂陈,许久没有回答。房冥见状,缓缓地将唇凑了上去,然而童怀却在关键时刻躲开了。 房冥一下子冷下了脸,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童怀,眼神中没有焦点投向虚空。 童怀看到房冥的反应,心中有些不忍,他岔开话题说:“你死了,程鸣也死了。” “然后呢?”房冥退开一步。 “他们都没有排位,这些黑色石碑除了我们几个还活着的,死去的都是没有名字的,和外面墓地一样。” 房冥听了童怀的话,嘴角勾起一抹有趣的笑容。 “真有意思,我们里面可是出了一个活着却没有名字的。” 童怀看着房冥,说道:“你不也与活着没什么区别吗?或许那人早就死了呢?” 两人回到屋子,屋内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苍年看到童怀和房冥回来,默默地把煮好的面递给童怀,他接过面,眼神中没有太多波澜,转头就把面递给了房冥,语气平淡地说:“你多吃点。” 目光首先落在了昏迷的牧震身上 脚步不自觉地放轻,朝着牧震所在的方向迈去。 此时的牧震看似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眼紧闭,脸色略显苍白,但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童怀的步伐很轻,生怕打扰到人一般。 就在童怀的脚步快要接近牧震时,牧震毫无预兆的瞬间挣开双眼,他的眼神清明得如同澄澈的湖水,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更没有刚醒来的那种迷茫和惺忪。那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机警,仿佛他一直都清醒着,刚刚的昏迷只是一场伪装。 他的目光迅速落在童怀身上,嘴角突然上扬,露出一个看似灿烂却又让人觉得有些怪异的笑容,那笑容中带着一种自来熟的感觉,但又似乎隐藏着某种深意。 “饿了。”牧震开口说道,声音清脆而响亮。还没等童怀反应过来,他便像一只敏捷的猎豹,突然坐起身来,一把抢过房冥手里的面,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他的吃相却是儒雅,与牧震之前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好似有人特意教过他进餐礼仪。 不一会儿,一碗面就被他吃得干干净净。他放下碗,拿出纸巾擦了擦嘴巴,一脸单纯地看着童怀,问道:“还有吗?” 童怀被他这一系列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示意苍年再给牧震煮两包面。 童怀的衣服刚刚在挡鬼火时被烧了,现在停下来,冷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寒颤,感觉有点冷。他拿着睡袋和背包,径直朝着楼上走去。 满白看到童怀的举动,心中不满,大声问道:“刚刚不是说为了保证安全要睡一起吗?怎么又分开睡了?” 童怀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扔下一句“安全了”就上了楼。房冥则像一个影子一样,无声地跟了上去。 满白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吸溜一口面,嘟囔着说:“他们两个比连体婴还难以分开,怎么连睡觉也要一起。” 说完,他又对苍年说:“我还要吃面,顺便给我加个蛋。” 他的话音刚落,就被齐雨骂了一句:“他们是连体婴,那你就是残废。” 童怀进了一间可以看到墓地正面的房间,他没有关门,仿佛知道有人会来一样。果然,房冥很快就进来了。童怀示意房冥把门关上,然后他朝着窗户看去,风姬还跪坐在那里,眼神空洞,仿佛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世界里。 童怀默默无言地侧躺在一张不时发出咯吱声响的木床上,背对着房冥。房冥瞧见童怀这般模样,轻声呼唤道:“阿怀。” 童怀仅仅闷声应了一句,便再无其他言语。 片刻之后,童怀感觉到身旁的木板床响了起来,房冥躺到了他的旁边。黑暗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难以忽视的视线盯着他的后背,那视线仿佛有实质一般,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 童怀终于忍无可忍,略带生气地对房冥说:“赶紧睡吧,别看我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腰间多了一双手,轻轻地搂住了他。 房冥把头埋在他的后脖颈处,依赖感十足的依偎着他,声音委屈地说:“我冷。” 童怀叹了一口气,往后缩了一点,整个人的后背与房冥的胸前完全触碰贴合。 他无奈地说:“你身为一个残魂,本来全身就是阴冷的,我被抱着都没说冷,怎么你先哼起来了?” 房冥抱着他的手收紧了许多,他又对童怀说:“我难受。” 童怀听到房冥说难受,心中一紧,他立马转过身子,在黑暗中亮着一双眼睛,关切地问:“你哪里不舒服?”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起房冥的手,感觉房冥的手有点凉。 童怀抬眼一看,房冥的眼里是他从未看到过的情感,温柔而留恋地看着他。童怀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的脸微微泛红。 然而,他脑海里突然又想到司魁这个人,刚刚泛红的脸瞬间刷白,他想要转身背对房冥。 房冥看到童怀的反应,拉住要翻身的人,又可怜兮兮地说:“我难受。” 童怀无奈地叹了口气,无奈妥协,想了想对房冥说:“你进去我的身体里面,附我的身休养一下。” 房冥得到允许,二话不说,直接吻住童怀的嘴唇。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仿佛一秒时间都没有就结束了,房冥瞬间消失进入他的身体,让童怀都以为那是一个错觉。 童怀下意识地伸手想要触摸自己的嘴唇,手刚要放到嘴唇上,又放了下去。他整个人缩成一团,孤零零地躺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 阴气入体对于童怀来说虽然没多大危害,但也不是毫无影响。他感觉全身阴冷,身体不由自主地抖着,难以入睡,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体里的精气一点点流逝的感觉。冷到睡不着,只能睁着一双亮堂的眼睛发呆,同时也能感受到房冥在他的身体里肆意游荡。 童怀一冷静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当房冥游到他的心脏位置时,童怀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问道:“房冥,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司魁了?” 童怀能感觉到心脏处那团阴气的动作停顿了片刻,然后房冥突然出现,两人面对面侧躺在那狭小咯吱响的木床上。 房冥看着童怀苍白阴黑的脸色,心疼地把人抱进怀里,郑重其事地说:“不是,你不要在意那个笑面佛男人的话。” 房冥轻轻地在童怀的额头落下一个吻,然后对童怀说:“我明明表现得这么明显,你感受不到吗?” 第50章 童怀看着房冥,心中有些迷茫,他说:“之前你还活着的时候,我们为什么没有这么亲近?除了把我认错成其他人,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解释现在的亲近。” 房冥搂着童怀的手收紧了很多,让童怀觉得有点疼。房冥有些生气地说:“你还想着厉台?” 童怀感到奇怪,他问房冥:“你不就是厉台吗?” 房冥好笑地松开了些童怀,他说:“那你觉得活着时候的我和死后回来的我是一个人吗?” 童怀深思了许久,然后摇了摇头。他接着说:“你和厉台虽然是一个人,但更像是两个不同的人格,我分得清你们每一个人格。” 房冥直视童怀亮堂堂的双眼,认真道:“我也分得清司魁和童怀。” 旖旎的氛围大好,可是童怀冷不丁冒出来一句:“所以你刚刚是在占我便宜吗?” “我占的还少吗?”房冥笑道,“阿怀,你冷我抱着你睡啊” “你抱着我才更冷好不好?”童怀嫌弃道。 房冥听了童怀的嫌弃之语,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笑得更加肆意。 “阿怀,你可别嘴硬,这大冷天的,没我抱着你怎么睡得着?” 说着,又紧紧地贴了上去。 童怀奋力挣扎着,怒目而视,“滚开一边去!”可他本就没有挣扎的心思,做做样子的力气在房冥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很快就被房冥牢牢控制住。 “阿怀,别闹了,快睡吧!。”房冥的声音温柔而又带着一丝霸道,轻轻拍着童怀后背,哄得童怀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第37章 天亮之后, 阳光透过斑驳的云层洒在墓地和小屋上,紧张恐怖的氛围消散了许多。 童怀在睡梦中被楼下嘈杂的声音吵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却发现身边已经凉了, 房冥不在。 “房冥” 他哑着声音轻轻喊了一声, 却无人应答。 他揉了揉眼睛, 仔细听着楼下的动静,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食带有脆骨的肉。 他心想房冥应该是在楼下, 正准备起身, 就听到齐雨慌慌张张叫他的声音:“老大,你快点下来!” 童怀眼神瞬间清明,他迅速从床上爬起来,三两下穿上鞋就跑下楼。 一到楼下,他就看到了令人作呕的一幕:程鸣被裹尸袋包着的尸体旁边, 几只赤兽正在那里啃食尸体。 赤兽体型巨大, 翅膀展开足有两米之长, 全身覆盖着像蛇一样的鳞片, 在阳光下闪烁着阴森的光芒。 怪不得他们来时透过迷雾能看到有巨物从空中飞过,能听到怪异鸣叫。 童怀看多了令人作呕的画面,这次也只是片刻就冷静了下来, 安抚道:“先别出去, 都待在屋子里!” 众人听到他的喊声,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童怀的目光快速扫视了一圈屋子, 却没有发现房冥的身影。 他皱着眉头, 不安地问:“有没有人看见房冥去哪里了?” 满白从角落里走出来,一边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说:“昨晚房冥不是跟着你上楼睡觉去了吗?没看见他下来。” 童怀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他来不及多想, 急忙转身又跑上楼。他一间房一间房地找,但是每个房间都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回应。 童怀掀开手袖,挽到手肘处,几句低吟咒诅念完,那里赫然出现一朵三瓣梅花,与房冥手腕处那朵一模一样。 只是他这朵不一样,属于母株,房冥那朵属于子株。他可以以咒印控制房冥,房冥却不可以反过来控制他。低沉声音念了几句不一样的咒,梅花却毫无反应。 定位不到房冥位置。 他的心越来越慌,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无奈之下,他又匆匆回到楼下。 此时,牧震正站在窗户旁边,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害怕的表情,反而显得很兴奋。他笑意盈盈地打开窗户,趴在窗台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赤兽啃食尸体。当赤兽将尸体的眼球啄吃后,他竟然还更兴奋地拍了拍手,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他想要回头分享好事时,众人都用不善的眼神看着他。 牧震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他随即想到自己表现不对,又以非常劣迹的演技佯装什么都不知道,抬起头看着天花板,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慌乱。 童怀看到牧震的样子,心中更加生气。他快步走到牧震身边,冷着脸说:“房冥不见了。”牧震听了,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童怀心中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他气呼呼地直接一脚踢开大门,巨大的响声吸引了赤兽的注意力。赤兽嘴里叼着几丝血肉,转过头来,看到门口的几人,立刻发出一声怒吼,向着他们冲了过来。 童怀浑身散发着冷气,他紧紧握住腰间的干令,“早解决早完事!” 说完,不顾一切的率先冲了出去,手中的干令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他如同一道闪电般冲向赤兽,手起刀落,快速地给了其中一个赤兽脖子一刀。鲜血飞溅而出,赤兽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但它并没有退缩,反而更加疯狂地向童怀扑来。 牧震在旁边看到这一幕,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激动地拍手叫好,眼里的真心的夸奖不似作伪。他悠闲地坐在屋前的木地板上,晃荡着双腿,继续吃着手里的煮面,甚至还卧了一个糖心蛋,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童怀看牧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心中的怒火更旺了,他一个疾步过去,提起牧震就把人扔到一只赤兽身上。牧震在空中一个旋身,稳稳地站在地上,又若无其事地吃了一口面。然而,赤兽却并没有攻击他,而是绕过他,继续向童怀扑去。 童怀警惕地看着牧震,心中充满了疑惑。他大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牧震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说:“我就是我啊!” 童怀没有时间和他纠缠,他转身又和赤兽战斗在一起。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几人终于成功地解决了赤兽。 满白看着牧震,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他冲过去,一把抓住牧震的衣领,想把人灌倒在地,却被牧震流利地躲开。 牧震笑着躲开:“唉,你抓不住我!”像极了在斗牛。 满白气得直跺脚,他指着牧震骂道:“你到底是谁?” 牧震却不理会他,只是笑着转身走进屋子。 童怀心中的怒火和疑惑交织在一起,他转身快步跑到墓地中央那个巨大的绞刑架旁,四处张望后,面色阴沉地说:“风姬也不见了。” 他紧握着手中的干令,只见他猛地一挥匕首,一道寒光闪过,匕首狠狠地砍在了绞刑架上。伴随着一声巨响,绞刑架的一部分应声而断,木屑和灰尘四处飞溅。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就在众人以为绞刑架被摧毁的时候,它却突然像有生命一样,迅速地恢复了原样,完好无损地矗立在那里,仿佛刚刚的破坏只是一场幻觉。 童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面色不善地说:“我还不信摧毁不了你。” 他迅速从怀中拿出一个蓝色符咒,毫不犹豫地咬破指尖,鲜血瞬间涌出。他以极快的速度在符咒上画了一个复杂的符,口中念念有词。画完之后,他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符咒。蓝色的火焰瞬间燃起,他将燃烧着的符咒朝着绞刑架扔了过去。火焰迅速蔓延到绞刑架上,瞬间将其燃烧殆尽,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牧震此时却不慌不忙地收拾好自己的背包,然后走到几人身后。 他看着童怀的举动,冷不防地说:“童怀,你可真够记仇的,够狠。” 满白听到他的话,转过头来,皱着眉头问他:“你拿背包干什么?” 牧震努努嘴,说:“两个人不见了你们不去找吗?” 他摊摊手不在意地说着,感觉到童怀对自己的敌意,刚想要过去搂住童怀的肩膀。童怀警惕的眼神突然变得迷茫,他也跟着转身看去。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看到房冥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地从满是排位的祠堂走了出来。他脚步虚浮,有些踉跄,跌跌撞撞的,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体摇摇晃晃,仿佛一片随时可能飘落的树叶,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嘴唇也呈现出一种青灰色,与他那满头白发相互映衬,更显憔悴。 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排位,上面已经有了“房冥”两个字,但是“冥”字却没写完,只写了一个宝盖头。房冥平常的笑都是带点敷衍,懒懒的笑,而此时他的笑容却是真心实意的,只是在这诡异的场景下,却显得格外阴森,唬得童怀也一愣。 童怀在看到房冥的瞬间,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被抛诸脑后,毫不犹豫地朝着房冥的方向飞奔而去。他的脚步飞快,带起一阵风,扬起了地上的灰尘。在奔跑的过程中,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房冥,一刻也不敢放松,仿佛生怕房冥会在他眼前突然消失。 他伸出双臂,用力地抱住了即将倒下的房冥。动作既急切又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用力过猛会伤害到房冥那摇摇欲坠的身体。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房冥本来冰凉的身体此刻变得温热,是正常人一样的体温。童怀的双臂紧紧地环绕着房冥,将他的身体贴近自己,细细感受那股温热。 第51章 “你去哪里了?” “阿怀,我有名字了。” 牧震那不知死活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恼火,他大摇大摆地破坏着这好不容易有些温情的氛围,径直走到抱着的两人身边。 那副欠揍的模样就算了,还非常让人无语的凑近两人,脸上挂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说了一句:“恭喜。” 房冥本就对他没什么好感,此刻更是立马冷下脸来,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仿佛能看透一切的锐利,直直地盯着牧震。 房冥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对着牧震说:“你哥哥知道你做的事吗?” 童怀一脸疑惑,看看房冥,又看看牧震,心中满是不解,这两人看起来好像是认识的。 牧震却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嚣张,却不让人厌恶,更让人觉得对上熊孩子的头疼。 牧震说:“知道又怎么样?” 说完,他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背着背包转身往屋子里走去,还一边走一边大声说:“既然回来了,那我就去煮面吃了。” 他走进屋子,毫不客气地开始翻找食材,那熟练的动作,真像个在自己家的主人一样。 童怀此时满心都是对房冥的关心,他扶住脚步虚浮、站立不稳的房冥,轻声问道:“你认识牧震?” 房冥的脸色依然苍白,他微微喘着气:“他不是牧震,只是借助牧震身体而已。” “一个普通人处在爆炸中心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童怀看着房冥道,“你之前怎么不说” 房冥认错态度非常之诚恳,靠在童怀肩膀上虚弱道:“我也是刚刚知道的,不是故意不说的。” 满白这时也跑了过来,他看着房冥,心有余悸地说:“你可真是命大,如果你出事了,童怀不知道要砍谁去?” 他的眼神不自觉地看向满地破碎的赤兽尸体,仿佛在回忆刚刚那场激烈的战斗。房冥也看到了满地碎尸快,微微拉着童怀的手,勉强笑了笑。 童怀扶着房冥慢慢走进屋子,他一边走,一边撇了还在吃面的牧震一眼,心中的疑惑更甚,他大声问道:“你跟着我们做什么?到底是谁” 牧震却不紧不慢地吸溜了一口泡面,含糊不清地说:“你问房冥啊?” 童怀又看向房冥,房冥此时白着一张脸,剧烈地咳嗽起来,不想回答的意思很明显。 童怀皱了皱眉头,看向牧震,猜测道:“你就是那个笑面佛男人的主人?” 牧震停下吃面的动作,看了童怀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说:“你还挺聪明的嘛,怪不得房冥会喜欢你。” 他这话一出口,齐雨和乌庸几个在旁边看热闹的人被这句话惊得全部咳嗽起来,他们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眼神在童怀和房冥之间来回扫视。 到是童怀一点意外神色也没有,他就觉得事实如此,虽然两人并没有明说过。但其中弯弯绕绕他也理不清楚。 喜欢吗?或许吧。 满白见气氛有些尴尬,急忙岔开话题,对着牧震说:“你能不能少吃一点,把我们的份都吃了我们吃什么?” 牧震却不以为然:“能被我看上的东西那是你们的荣幸。” 他站起身来,朝着童怀走去,好奇地打量着童怀的长相,眼神中带着一种探究的意味,走到童怀面前时,他还想上手去碰童怀的脸,嘴里说着:“房冥,这就是你要找的人?” 房冥见状,面色不愉地挡开了他的手,冷冷地说:“谷南,你别得寸进尺。” 牧震却挑衅地说:“我就得寸进尺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童怀:“管你是牧震还是谷南!” 童怀心中本就憋着一股火,此刻更是被谷南的挑衅彻底激怒,他毫不犹豫地抽出干令,朝着谷南攻击上去。 牧震却不慌不忙,他轻轻旋身,敏捷地躲开了这一击,还笑嘻嘻地说:“哇塞,恼羞成怒了?” 满白和齐雨见童怀动手,想要上去帮忙,却被房冥以金弦迅速捆住。 房冥大声吼道:“别捣乱。” 他吼完两个小孩,又对着童怀温柔喊道:“别攻击他,会反噬。” 童怀和谷南瞬间打得难舍难分,两人的身影在屋子里快速穿梭。 童怀嘴角一勾,对着谷南说:“你不是想让笑面佛男人抓我回去赎罪吗?怎么现在你人都来了还不动手?” 谷南却像个猴子一样,一跳坐上旁边的桌子上,脚踩在长椅上:“那是因为你不是我要找的人啊,就是个替身而已。” 房冥在一边听到这话,直接气笑了,站到童怀前面挡住两人焦灼的视线:“谷南,你这张嘴很是越来越毒了。” 谷南却佯装惊讶地说:“你还没有把事情告诉童怀啊?房冥?还是叫你厉台?” 童怀则被“替身”两个字气得脸色铁青,他愤怒地说:“你就会耍嘴皮的吗?” 那个面具男还有眼前这个人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他。 谷南却还是那副欠揍的样子,他说:“不和你正面打这是为了你好!” 童怀不信邪,他操控着干令,再次朝着谷南正面袭击而去。谷南却依旧翘着二郎腿,手撑着桌子半倚在那里,不躲不闪,就等着干令攻击而来。心中疑惑不已,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有恃无恐。 房冥在一旁看到这一幕,惊恐万分,他不顾一切地爆发出金弦,朝着干令冲过去,想要打断它的轨迹。 金弦和干令在空中碰撞,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干令偏差,只擦过谷南的脸颊而去,留下一道血痕。 房冥自己本就站立不稳,却还要过来扶他。童怀心中正因为他刚刚阻挡自己而生气,便推开了紧张兮兮的房冥。 房冥却满脸紧张地问他:“你有没有事?” 童怀看到他如此关心自己,眼中的不愉消散了许多:“我能有什么事?” 就在这时,童怀突然感觉到自己脸颊传来一阵刺痛,他下意识地用手一摸,手上竟然全是血液。 谷南看到这一幕,笑着说:“我都说了不和你正面打是为了你好!” 房冥在一旁解释说:“对上他不能攻击,攻击会反噬到自己身上,没人能奈何得了他的。” 谷南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轻盈地落在地上,然后故作优雅地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对着童怀说:“要不是我本体被困在死地出不来,我还真想和你好好玩玩,挺喜欢你不受一点委屈的性格的。”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玩味的神情,仿佛在审视一件有趣的玩具。 童怀皱了皱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他冷冷地说:“你错了,看错了。”他紧握着手中的干令,随时准备再次发动攻击,尽管知道直接攻击可能会带来反噬,大不了鱼死网破。 几人争执间,气氛愈发紧张,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火花。 血腥臭味扑面而来,让人几欲作呕,温度也急剧下降,变得阴冷刺骨。流珈突然拖着自己的蜘蛛身出现,他打开了通道,生人域与亡灵域两边通道连通,整个地方瞬间被一种诡异的力量笼罩。 谷南的眼睛在通道打开的瞬间倏然亮了起来,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兴奋与好奇。 他在流珈周身转了好几圈,像一只发现了新奇猎物的猎豹,眼神紧紧地盯着流珈,嘴里说道:“鬼侍,活人而成的鬼侍你是犯了多大错误,居然甘愿成为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流珈满脸褶皱,他那原本就丑陋的面容在此时看起来更加怪异。他听到谷南的话,却只是笑了笑,笑得极其难看,但礼数非常足,一点不缺地行了一个礼,声音沙哑地喊道:“欲主,你出现了。”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敬畏,仿佛谷南是他无法企及的存在。 流珈下意识地看向房冥,却被房冥一个眼神阻止了,他只好尴尬地收回目光,不在问候。 谷南见流珈如此,觉得甚是无趣,哼了一声后,猛地一甩衣袖。这看似随意的一个动作,却让牧震突然遭受重创。 童怀身边多了一个矮他一头的少年人,年纪看起来比满白还要小上几岁,稚嫩的脸庞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少年身穿华丽的服饰,一身空珈蓝长袍披在身上,那长袍的质地看起来极为上乘,在光线的映照下闪烁着淡淡的光泽。长袍的袖口和领口处,用银色的丝线绣着精美的花纹,花纹的样式复杂而神秘。长袍上满是被银丝包裹着的各色宝石镶嵌在衣袍上做装饰,大材小用的装饰让苍年看见都心疼。 一点粉色长发微微从帽中漏出来,在风中轻轻飘动,宛如粉色的丝线在舞动。他的面容比房冥还要苍白几分,白得几乎透明,仿佛是用冰雪雕刻而成的,没有一丝瑕疵,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静静地站在童怀身边,深蓝色眼睛犹如深邃的海洋,俏皮地看着童怀,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了一些,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第52章 牧震在这人出现后毫无征兆地倒地,七窍血流不止,那鲜红的血液从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中汩汩流出,在地上形成了一滩血泊。他躺在地上,手脚不停地抽搐着,身体像触电一般抖动了片刻。 苍年见状,心中不忍,看见人还有气,便本能地想要去救。他刚迈出一步,却被谷南一个眼神阻止。 谷南的眼神冰冷而无情,他淡淡地说:“你救不了他的。” 谷南接下来的举动惊呆众人,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谷南抽出腰间一根肋骨,那肋骨和本人一样呈现透明的白。 齐雨和满白被这一幕吓到,不禁惊呼出声。乌庸也皱起了眉头,他实在看不下去,直言道:“狠人。” 谷南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将肋骨粉碎成粉末,然后轻轻一挥,粉末便融入了牧震的身体中。房冥冷冷地看着谷南的所作所为,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愤怒与担忧,对着谷南说:“如果仰慈知道,他照样活不了。” 谷南却像是听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笑话,他只是挥了挥手,示意苍年给牧震看一看。 他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到旁边继续吃泡面,嘴里还嘟囔着:“在他眼里,什么都比我重要,他不会的。既然牧震让我见识了生人域模样,还让我吃到那么好吃的东西,就当还给他的。” 房冥:“你都要杀死所有人了,多活几天算什么?” 谷南却满不在乎地说:“算我网开一面,是自己犯贱好了吧?要费力多承担一人的恶。” 流珈插话道:“五主承担三域所有污秽,自然是最尊贵的存在。” 谷南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在这阴冷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他说:“那我与是鬼母的风姬有什么区别。” 流珈的脸色顿时有些绷不住,尴尬地退到童怀身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心疼。 童怀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与鬼母没什么区别? 从传说来看,死地五主可是超脱于世间万物的存在,可以说是起源也不为过,他们拥有着无尽的能量和寿命。即使是灵阁这样的权威之地也无法管辖他们。这样的人物一般都是与神明齐名,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力量,哪有人能奈何得了他们呢?就像现在的谷南,一身反噬性能,谁也伤不到他,这样的人原来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流珈似乎察觉到了童怀的走神,想到自己这次来所为何事,对着童怀喊了一句:“大人。” 这一声呼喊让童怀瞬间回神,流珈看着童怀:“我感应到了风姬下落。” 满白听了,不禁疑惑地问:“我们都不知道风姬在哪里,你怎么知道的?” 流珈只是苦涩着一张脸,并不做回答。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第38章 童怀见流珈不愿意多说, 便追问道:“那风姬大概在什么位置呢?” 流珈沉思片刻后回答:“战族好战,但他们更擅长隐藏自己,长石墓地不过是他们的罪人墓而已, 真正的焦阴城需要穿过迷瘴才能到达。” 童怀紧接着问:“你知道怎么走吗?” 流珈点点头说:“我知道, 只是因为爆炸的缘故, 可能发生了一些变化。” 说着, 他幻化出一个地图, 指着地图上一座凸起的山峰说道:“焦阴城属于地下城, 因为爆炸可能会被掩埋, 很难找,想要找到遗址可以先找王墓,焦阴城就在王墓旁边,而王墓就在瓶子山上。” 童怀拿着地图,看向对面与他们遥遥相望的三座瓶子山:“这算什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得来全不费功夫。” 然而流珈却泼冷水道:“没那么简单, 你们好好再看看那三座山有什么不同” 齐雨皱着眉头, 又仔细地观察了那三座瓶子山, 可依旧没看出任何端倪,不禁嘟囔道:“真的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啊,难道我们的眼睛出了问题?” 满白也满脸疑惑, 围着那三座山的方向来回踱步, 嘴里念念有词:“确实没什么区别啊?” 童怀则紧锁眉头,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三座瓶子山, 脑海中不断回忆着昨天看到的景象。片刻后, 他笃定地说道:“不对,不一样,和我昨天看到的不太一样。” 齐雨和满白立刻将目光投向童怀, 满白问:“哪里不一样?” 童怀指着那三座山,缓缓说道:“山的位置变了。” 流珈微微点头,说道:“是的,只是三座山很像,让人在心里产生了固定成像,总是习惯性纠正错误,就像你看错乱的汉字但一眼并没有发现,甚至会把它们拼凑成正确顺序获得一句完整句子。这三座山一直在不停的交叉移动变换位置,我也不确定王墓在哪一座山间。” 童怀到:“那我们分为三队,分别去不同的山看看,我还不信找不到。” 流珈:“王墓是有守墓兽的,守墓兽只认主人不认实力,它们可比鬼域没有灵识的牲畜难对付多了,想要进王墓就要杀死守墓兽才行。每个队伍都必需有战斗力。” 童怀对于普通人死后还有守墓兽这点感到深深疑惑,于是问流珈:“战族人身在生人域,虽说是王,但为什么会有守墓兽这样的非自然而生灵物守护?” 流珈回答:“因为战族人不是普通人。” 谷南在这个时候插嘴道:“战族人可是我们所创造出来的,有什么稀奇的,只是想不到放养后会与鬼母有关,也是他们的造化了,现在真是灭绝到没几个人了。” “什么叫是你们创造出来的死地五主权利和能力能大到创造人类”童怀突感意外。 “他们可不是人,是虫。”谷南笑得诡异的盯着童怀。 流珈则说:“每个人命数不同,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罢了,没必要纠结对错。只是现在因为他们灭绝的缘故,我们可能要正面对上守墓兽了。” 满白忍不住吐槽说:“如果风姬的女儿战渺还在就好了,那就直接不费吹灰之力进去了。” 童怀恨铁不成钢地说:“别总是想着依靠别人,自己有能力才是最可靠的。” 童怀转身看向谷南,问道:“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谷南嘻嘻一笑,像个调皮的孩子,说:“不去,我还有其他事呢。”说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了两包泡面就跑了。 满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泡面被抢,气得跳了起来,他瞪大眼睛,像一只愤怒的公牛,骂骂咧咧地说:“怎么遇到了这样一个饿死鬼!” 童怀无奈地摇摇头,说:“行了,别吵了。”他看着众人,像一位指挥千军万马的将领。“我们分成三波,我和房冥去中间那个瓶子山,流珈和满白一队,苍年、乌庸和齐雨你们三个一队。” 童怀安排好后,走到流珈面前,问道:“你这次来是代表灵阁还是你自己?” 流珈看着童怀,眼神清澈而真诚,他缓缓地说:“我谁也不代表,只是来做自己想要做的事而已。” 童怀点点头,他相信流珈的话。 转身去找坐在地上的房冥,此时的房冥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像一个脆弱的瓷娃娃,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童怀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你身体如何?” 房冥微微抬起头,看着童怀,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他白着一张脸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童怀皱着眉头,心中的担忧并没有减少,他继续问道:“你消失到底去了哪里?” 房冥笑了笑,那笑容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有些虚弱,他凑近童怀耳边,像一个分享秘密的孩子,轻声说:“我回家去了。” 童怀满心关怀被冲散,他知道房冥是在开玩笑,但他还是忍不住生气,他站起身来,像一只被激怒的狮子,大声说:“怎么都这样了还没个正经样子,疼死你得了,要不然就天天会贫嘴。” 他一拳打在房冥胸口,力道不大,但房冥是个戏精,他佯装被打疼了,像一只受伤的小鸟,哀嚎着说:“童怀你怎么又欺负我?” 童怀看着他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他说:“别装了,只有你欺负我的份哪有我欺负你的时候?” 他顿了顿,又想起了排位的事,于是问道:“你为什么排位上会出现你的名字,还是半个?” 房冥立马正色,认真地看着童怀,说:“因为我稳定魂魄的新方法起作用了,我真的没有骗你,真的有新方法,只是还没有完全稳固魂魄而已。” 童怀听了他的话,心中稍微放松了一些,但他还是有些担心。他看着房冥,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担忧,有无奈,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意。他轻轻叹了口气,说:“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有事不要瞒着我,这只会让我更担心。” 房冥点点头,他看着童怀,眼神中也充满了深情,喊道:“阿怀。” 齐雨、苍年和乌庸走到房冥身边,童怀眼神在几个人间流转,将空间留给几人:“你们先聊清楚。” 第53章 童怀在把厉台带回来时就已经做好他身份暴露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会是有谷南一句无心之失的话来挑明,按照齐雨的性格能忍到现在才问,没有喊叫,都是给面子的了。 三个人难以相信吊儿郎当没个正行的房冥会是自己死去的温柔前老大。 苍年神色不是很好,心中不是滋味地拉住房冥的手腕把着脉搏,却什么也没感觉到。然后苍年说了一句:“确实是死的。” 齐雨则是一脸便秘的看着房冥,问道:“老大,你是怎么活过来的,怎么变成了这么不要脸的性格?” 房冥龇牙,搂着齐雨的脖子将整个身子重量搭在人身上,说:“人都说女大十八变,我都死过一回了那不得七十二变?” 乌庸在一旁看着房冥和齐雨的互动,无奈地摇摇头,说道:“老大,你没死真好!” 房冥松开齐雨,垂下眼眸:“别叫我老大,你们老大现在是童怀,还有也不要叫我厉台,我是房冥。” 齐雨白了房冥一眼,说道:“知道了,知道了。” 童怀和房冥两人在林间缓缓前行,静谧的氛围中,那赤兽的鸣叫声再度传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瓶子山从远处看不算高,但当他们真正踏入其中,才发现这座山究竟有多大。山上的林子格外茂密,阳光艰难地透过层层枝叶洒落下来。他们穿梭在密林中,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终于到达一处空旷地带。这里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上面满是各种绞刑架。那些木质的绞刑架早已经被雨水和虫侵蚀蛀倒,只留下一些残骸。 而绞刑架周围,因为爆炸的缘故,土壤被翻出,露出地下满地的白骨。这些白骨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惨白的光芒。所有白骨脖颈处的骨头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断裂。 童怀缓缓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那些白骨,眉头瞬间紧皱。 “骨盆宽而短,大都呈现圆形或椭圆形,入口呈椭圆形且宽大。全是女性。”童怀心中暗自思索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童怀站起身来,说:“从我们遇到女兵送葬开始,你有没有发现不管是那群送葬女还是长石墓地,所有死者都是女性。” 童怀静静地站在这片空旷地带,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诡异气息。风轻轻吹过,吹动着他们的衣角,仿佛在催促他们尽快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难道战族人全是女的他们怎么繁殖的后代?”童怀轻轻放下手中某一位女性的腿骨不想惊扰人安息。 “不是,也不可能只有女性。”房冥望着满是黑石搭建而成的废墟,上面爬满了无数藤蔓也遮挡不住那黑。 两人继续向前走。 童怀在前方用干令砍去杂草:“流珈说长石墓地是个罪人墓,当年这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战族女性被视为罪人,惨遭绞刑,而且规模还不小,到现在我们所看到的死者已经超过五百余人。” 房冥:“过去人口薄弱,这样大肆屠杀女性的事基本不会发生,如果一个部落女性死亡过多,将会影响部落发展甚至会导致灭亡。战族人灭绝,恐怕是他们自作自受。” 童怀和房冥继续深入,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深。 他们走过一片又一片荒芜之地,脚下的土地似乎还残留着曾经的血腥与悲痛。 “这些战族女性到底犯了什么罪,要遭受如此残忍的刑罚?”童怀一边小心地走着,一边问道。 第39章 房冥坐在一个巨大的以血化成的剥魂符咒中央, 嘴唇微微颤抖,嘴里似乎在念叨着一些奇怪的咒语。 他手中紧紧握着金色刀子,毫不犹豫地将刀子刺向自己的手臂, 一道长长的口子瞬间出现, 鲜血喷涌而出, 顺着手臂流淌下来, 滴落在地上的血咒上。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又在手臂上连续划了几道口子, 每一道都深可见骨, 鲜血如泉涌般不断流出。 他并没有就此停止,疯狂愈发加剧,猛地撕开身上的衣物,露出了自己的胸膛。房冥举起刀子,再次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胸前划去。一刀又一刀, 每一刀都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量, 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从身体中剥离出来。 血液源源不断补充着地下符咒, 他的身体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 像被抽干了力气,只能无力地瘫在那里。 脸上却绽放出疯狂的笑容,那笑容扭曲而又诡异, 仿佛沉浸在一种极致的喜悦之中。他的声音还在无力地念着咒语, 每一个音节都从他那干裂的嘴唇中艰难地吐出,在寂静的祠堂中回荡。 “吾以身易汝魂, 以汝魂完吾躯。” 房冥在抽离身体里的魂魄时, 仿佛每一根神经都被点燃,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如潮水般汹涌,让他觉得生不如死。在这无尽的痛苦中, 唯有一直呼喊着童怀的名字。 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缓缓站到他旁边,眼神中透露出复杂的情感,俯视着地上痛苦不堪的房冥。 他轻声说道:“你不该骗童怀,如果他知道了,或许你们再也没有见面的可能。” 房冥听到这话,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失血过多而踉跄不稳。他感觉自己喉咙里满是血腥味,那股血腥的味道让他几乎作呕,他强忍着,声音堵着一口血,却带着疯狂的笑意说道:“那就杀了你,不让他知道就好了,我会代替你做好厉台这个人的。” 房冥的嘴角满是血渍,那鲜红的血迹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看得人心惊胆战。 厉台只是温柔地一笑,那笑容中却带着一丝无奈和怜悯。 他说:“即使我死了,你也陪不了他多久的。你心乱了,有了心魔,一点点怨气都能影响到你,你能保证你能撑住?你已经失控两次了,还伤了童怀。” 房冥被厉台的话气得恼羞成怒,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不顾身体的虚弱,猛地朝厉台扑去。他挥舞着还握着金色刀子的手,朝着厉台狠狠地刺去。 厉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刀子就这样没入厉台胸口,厉台看着房冥的样子,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你失控了。” 房冥突然发了狠,将厉台的手臂生生撕扯断开。他大声吼道:“童怀只能陪着我!只能和一起!我们两个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活,我绝对不会和童怀分开。” 他边咳嗽边笑,血液从他的口中喷出,堵塞了他的灵魂,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那模样真是让人胆寒,仿佛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房冥笑着将厉台彻底撕碎,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他看着排位上出现了自己的名字,跌跌撞撞跑过去癫狂地抱着排位,一边哭一边笑,那哭声和笑声在寂静的祠堂中回荡。 —— 童怀和房冥继续深入这片充满诡异的区域,周围的怨气如同实质一般,愈发浓重。每前进一步,那股压抑的气息便更加强烈地冲击着他们的感官。 房冥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眼神逐渐变得凶狠起来,原本清澈的眼眸被一片血丝所覆盖,进而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他浑身的血气仿佛被点燃的火焰,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在他身体周围形成一层淡淡的血雾。 童怀敏锐地察觉到房冥的异样,他急忙伸手想要拉住房冥:“你怎么眼睛都红了?” 房冥此时像是被激怒的野兽,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用力地把童怀推开,童怀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瞬间,房冥又像是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心中涌起一阵懊悔。 他抱着头,痛苦地自责道:“对不起,我……” 他想要伸手去拉童怀,却又害怕童怀察觉到自己已经受到怨气的影响,内心陷入了极度的挣扎之中。 在这种矛盾的心理驱使下,房冥慌乱地转身,不顾一切地朝着一个方向跑去。他的脚步踉跄不稳,脚下一空,整个人掉进了一个深深的坑底。 房冥在坑底摔得七荤八素,头晕目眩。但当他逐渐清醒过来,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坑底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陶器,每一件都样式精美,古朴而神秘。 房冥根本来不及仔细端详那些陶器,周围的怨气仿佛察觉到他的脆弱,向他冲击而来,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试图抵御这股剧痛。 一切都是徒劳的,怨气如影随形,不断地侵蚀着他的意志和身体。 童怀也跟着跳进了坑底,心急如焚落地后迅速朝着房冥爬去。看到房冥痛苦的模样,心中充满了担忧和愤怒。童怀不顾房冥的挣扎,强硬地掰开他的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仔细查看他的脸色。 童怀的眼神中透露出焦急和责备,他大声说道:“你又骗我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控制住!”声音在坑底回荡,带着一丝无奈和恨,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房冥总是这样。 房冥突然抱着童怀往后滚了一圈,两人在尘土中稳住身形。童怀转头一看自己刚刚在的地方,早已经陷下去一个大坑,尘土飞扬,弥漫在周围的空气中,让人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第54章 一个浑身刻满深入**、刻骨三分符咒的守墓兽缓缓从大坑中升起,它的身形庞大而又强壮。 “出去。”守墓兽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房冥却道:“你叫我出去我就出去?” 守墓兽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说:“你们非战族族人,就算进去了也不能活着出来。” 房冥觉得十分奇怪,问道:“你一个守墓兽居然还能和我们好好讲,我还以为你是传说中的暴戾杀人狂呢?” 守墓兽看了他一眼,缓缓地说:“我不过是一个守墓人而已,如果你们只是走错了,那请回。如果你们想要进入墓地,就别怪我动手了。” 房冥拉住童怀手臂,苍白着脸色虚脱的靠在土壁上,不合时宜道:“阿怀,你说如果我们死在这儿了,到地府了还能遇上不?” “闭嘴,给我快点找入口。”童怀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郑重其事地说:“请赐教。” 童怀手持干令,毫不犹豫地朝着守墓兽冲了过去。他挥舞着干令,速度极快,一道道寒光闪过,干令不断地与守墓兽的身体接触。每一次接触,都能划开守墓兽的皮肉,然而,令人惊讶的是,那被划开的皮肉瞬间又恢复了原状。 童怀见状,忍不住骂道:“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他一边继续与守墓兽周旋,一边对着还在强撑着自己站起来的房冥吼道:“你快点去开门!” 房冥抹去嘴角因为大力咬出的血,虚弱地说道:“那我也要站得起来呀!” 房冥身体因为怨气过重影响而极度虚弱,但他还是努力地撑着土墙,将周围的陶器扒开,朝着一个方向艰难地走去。 房冥无奈地对童怀说:“想要开门只能先解决守墓兽。” 守墓兽似乎变得更加凶猛,伸出巨大的爪子,朝着童怀扑了过来。童怀躲避不及,后背被守墓兽的爪子抓破,留下了几道深深的爪印血痕,他感觉到一阵剧痛从后背传来。 房冥强行调动体内剩余的力量,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威力,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这股力量震动。这股力量朝着守墓兽冲击而去,守墓兽受到冲击,被迫后退了几步。 童怀却不领情,他骂道:“你添什么乱?” 看着房冥摇摇欲坠的身体,童怀划破自己的手腕,将鲜血递到房冥的嘴边,说道:“喝下去!” 童怀却没有丝毫犹豫,他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按住房冥的后脑勺,将自己流血的手腕强硬喂到人嘴边,狠人行为的按压伤口逼着血液流进人嘴里。 童怀看着房冥逐渐红润的脸色:“你不是说没有用吗?这不是恢复起来了。”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流珈山神出现。 他立刻大声喊道:“大人!” 这一声呼喊在寂静的坑底回荡。 守墓兽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一下,不知道为何。它那原本凶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疑,童怀抓住守墓兽动作停顿的这个宝贵机会,迅速地调整自己的状态,给予了守墓兽致命的一击。 兽头落地,石门大开。 童怀看着守墓兽的尸体和大开的石门,心中松了一口气。他转头看向流珈,问道:“流珈,满白他们人呢?” 流珈回答道:“他们还在后面,我步伐快,先一步来了。” 童怀点了点头,然后和房冥一起走进了石门。王墓内部看起来十分简单,没有多余的通道岔路。他们一眼就看到正中央躺着一个人,没有棺椁,是个女人。 女人长相与风姬一模一样。 “风姬”童怀凑近。 流珈纠正道:“是战渺,风姬的女儿。” 童怀听到流珈的话,心中一震,他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与风姬长相一模一样的女人,缓缓说道:“原来也没活下来,我们之前看到的应该只是被困住的魂魄。”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惋惜和无奈,想起之前风姬为了寻找女儿不顾一切的样子,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童怀:“这是王墓,战渺被葬在这儿。可战族不是父系氏族吗?我猜她应该是王后吧?” “不仅仅是王后,也是祭司。”流珈拖着身后笨重的蜘蛛身子走进,声音带着悲伤,童怀看了流珈一眼。 战渺脖颈处有明显的勒痕,显然也是死于绞刑。周围朴素到什么陪葬品也没有,只有挂满墓室的红布,和墓室两旁白骨制作而成类似于编钟的乐器。 画步上面画满了各种各样的场景,与他们第一次遇到送葬队伍时看到的一样。 童怀扶着房冥走到一旁坐下,关切地问道:“你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房冥看着童怀,点了点头。他轻轻抬起手,金色的琴弦瞬间出现,他用琴弦轻轻触碰童怀手腕上的伤口。在金色琴弦的光芒照耀下,童怀手腕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房冥看着童怀,笑着说:“你脸色可比我难看多了。” 童怀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站起身来,朝着挂满红布的墙壁走去,想要仔细查看上面画的场景。 他走到墙壁前,仔细端详着红布上的画。这些画由黑色描摹而成,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依然保存得比较完好,画中的场景栩栩如生。 房冥感觉自己的体力恢复了一些,便也跟着站起来,走到挂满红布的墙壁前,和童怀一起查看上面画的场景。 房冥看着那些画,皱着眉头问道:“这画的应该是战场吧,战族好战,通过战争增强领土,上面全是女兵,这和之前看到的送葬场景到是对得上。” 流珈也走到墙壁前,看着红色画布上泾渭分明的两个战队,缓缓地说:“不是,他们不是在扩张,而是在守卫。” 流珈指了指童怀他们看不懂的字:“你看上面的战族文字,他们所守卫的是他们自己的领土。” 童怀神情平静地看着流珈,问道:“你为什么看得懂战族文字?” 流珈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说:“我在传阅资料的时候顺便看到的。” 童怀没有再追问,他继续看着墙上的画,问道:“那这些画布讲了什么样的故事?” 流珈缓缓讲述起来:“风牌上的故事是从一场盛大的婚礼开始记载的,战族的王与祭司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人长大后,顺理成章地结成了最为令人羡慕的恩爱佳侣。” 房冥凑在战渺面前,看着她的面容,插话说:“那战渺应该就是画上的主人公了。” 流珈看了一眼战渺,说:“也许吧。” 流珈继续说道:“战族过去强大时,吞并他人领土扩张实力。上面记载他们的王吞并了一个叫夏宁人的部落,王在战争中遇到了一个叫汤荡的神奇女子,样貌惊艳世俗。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恩爱佳侣的故事结束,王变心了,将女子带了回来。可是将人带回来后,战族却突然爆发某种不可知的疾病,战族势力开始衰弱,因扩张仇人也多,衰弱后被其他部落攻打。可王却沉溺于女人不顾族人死活,王后难以接受与王分开了,因王不愿给她兵力阻挡外族侵犯,祭司召集了无数愿意跟随她的女性一起上了战场,开展了自卫战争。” 童怀、房冥和流珈站在挂满红布的墙壁前,墙上的画诉说着战族的故事,而流珈的声音继续在墓室中回响。 流珈的声音的确如潺潺流水般温柔,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与这阴森的墓室环境显得格格不入。然而,他的外貌却实在是丑陋得令人难以直视。 他拖着身后笨重的蜘蛛身子,那庞大而怪异的躯体让人看一眼便心生恐惧。蜘蛛的身体上覆盖着一层粗糙的、黑褐色的外壳,外壳上还布满了各种奇怪的纹路和凸起。 他的头部与人类有几分相似,但却扭曲变形。眼睛大得不成比例,向外凸出,闪烁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像是隐藏着无数的秘密。 流珈的声音有些沉重,他继续说道:“那场战争死伤无数,祭司和她带领的女性经过艰苦的战斗,终于赢得了战争,祭司也因此深受爱戴。可疾病还在继续,无数族人死状凄惨,全身溃烂,死后化作脓水继续传染。族里传出是那个叫汤荡的女人带来了疾病,祭司没有办法,只能去见了那个叫汤荡的女人。却被王知道了,王反说是祭司是一切源头的罪魁祸首,认为女人就不应该上战场,这是神明对他们的惩罚。王以祭司身后的女兵性命要挟,让祭司赎清罪孽,祭司为了守住身后无数女性性命,自愿成为祭品,进行绞刑献祭而死。” 说到这里,流珈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神看向静静躺在那里的战渺。 童怀道:“女人拼命要守护的男人和孩子到最后反而成为了利剑刺向自己。” 房冥插话:“肯定没有好结局。” 流珈点点头:“虽为女性,但也身为战族人,怎么可能任人这般践踏。女性执起长刀,对上了真正的仇人,将所有战族人全部斩杀殆尽,然后带着战渺的尸身下葬后,她们也集体绞刑而死。” 第55章 房冥打一个寒颤:“也是够狠的,连自己都不放过。” 明明已经将仇人全部除去,为何到最后连自己也不放过。 流珈道:“也并非如此,因为战族有一个说法,说是绞刑而死,保存全尸的人能够不喝孟婆汤,带着记忆重生,好找到前世要找的人或者仇人报仇,而那些死在她们手上的人连转世为牲畜的机会都没有。” “盛大的婚礼开始,却以悲壮的葬礼结束。” 童怀看着墙上的画,那些画中的场景仿佛在他眼前重现。他看到了祭司和王曾经的恩爱,看到了王的变心,看到了祭司为了族人的付出和牺牲,也看到了女性们的勇敢和坚韧。 流珈看着童怀和房冥,说:“这些画和历史,也许就是战族女性被视为罪人的原因。她们为了生存和尊严,不得不反抗,但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她们的行为却被视为叛逆和罪恶。” 童怀和流珈谈话正酣,房冥却突然手痒,拿起一根腿骨敲击起那白骨制作而成类似于编钟的乐器。沉闷的声音瞬间在墓室中响起,让人眩晕不止。 童怀皱起眉头,大声喊道:“房冥,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流珈也跟着说道:“这骨钟不同,如果敲击不当会伤人。” 房冥听到两人的话,有些不情愿地放下了腿骨,赔笑道:“意外意外。” 流珈看了房冥一眼,然后几只蜘蛛脚并用,协调得当,开始演奏起一首曲。 哀乐的旋律在墓室中回荡。 起初乐音低沉而缓慢,带着无尽的哀伤与沉痛,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一颗沉重的雨滴,缓缓地落下,砸在人心上,溅起一片悲凉的水花。那声音在墓室中回荡,犹如阵阵呜咽的寒风,穿过狭窄的墓道,吹过冰冷的石壁,让人不禁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节奏逐渐加快,音乐仿佛是汹涌澎湃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向着他们席卷而来,要冲破墓室的束缚,冲向那无尽的苍穹,化作一把锐利的剑,斩断枷锁。 演奏完毕,流珈缓缓地放下蜘蛛脚,墓室中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墓室中突然响起一道女声打断这个宁静:“还有一个原因。” 童怀转身看去,躺在墓室中央的战渺缓缓坐了起来,可尸身依旧在那儿,坐起来的不过是一缕残魂。童怀警惕地拉过房冥,将他站到自己身后,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 战渺从台上走了下来,她温柔的面庞上带着一丝忧伤,缓缓说道:“我们死去那么多人可不是为了到最后一步又死去的。” 童怀这才明白战渺的话是在说什么,是在说刚刚流珈对战族女性最后集体绞刑死的原因。 战渺继续说道:“我们那个选择死亡是因为这是唯一一条还有生还机会的路。疾病是我们那个时候无法治愈的,它像一个恶魔,无情地吞噬着我们的族人,而且我去见汤荡后就知道战族势必会毁在王的手上。我刚见到汤荡时,也被那女人的外貌所吸引,可后来我才知道那女人不仅仅是个傻子,还是个空壳。汤荡早已死亡,她的身体里的人不过是个来自地狱的恶鬼。即使没有疾病我们也活不了,选择死亡我们还能有来世,可如果被恶鬼杀死,我们只会化作满地尸虫彻底消散。我们的灭亡是注定的。” 她的声音在墓室中回荡,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悲哀。 “你们看,我正在腐朽。” 童怀看去,平台上躺着的尸体正在慢慢化作无数红色虫子,彻底失去人形。那场景让人毛骨悚然,仿佛看到了生命在眼前消逝,化作无尽的悲哀。 战渺说:“这是我们的命运,无法改变。” 第40章 化作无数小黑虫的尸体瞬间彻底消失无踪, 只余那些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如潮水般朝着童怀他们几人站立之处急速爬来。 这些虫子仿佛已饥饿许久,一路疯狂爬行,甚至连一些石块都被它们咬碎, 石块之上清晰地留下了它们细小的齿印。 房冥见势不妙, 神色一紧, 赶忙拉着童怀向后退了小半步。 童怀紧皱着眉头说道:“之前谷南说的战族人是虫, 我本以为是妖族那种本体为虫, 没想到竟然真的是虫, 而且居然是由虫子组成的。” 战渺缓缓开口, 声音略显疲惫:“是骨钟唤醒了我,但也刺激到了在我身体里的尸虫。” 言罢,她再次拿起白骨,继续敲击起骨钟。随着那敲击声一阵阵地传出,战渺的身形却开始变得透明起来, 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流珈望着战渺, 眼中满是不忍与心疼。他不顾已经爬上自己蜘蛛身体疯狂啃食的小虫子带来的疼痛, 猛地一下冲过去抢过白骨, 代替战渺敲击骨钟,试图以此来减缓虫子的速度。 流珈双眼紧盯着战渺,目光中满是不忍心。他猛地扑向战渺, 试图抢夺她手中的白骨。战渺反应迅速, 侧身一闪,流珈扑了个空。但他毫不气馁, 迅速转身, 再次伸手去抓白骨。战渺紧紧握住白骨,不肯放手,两人的手就这样僵持在空中。 流珈焦急地吼道:“有我在, 你不能死!” 战渺凄然一笑:“可我早在百年前就死了。” 说着,战渺用力一甩,想要甩开流珈的手。流珈却趁机抓住白骨的另一端,两人开始激烈地争夺起来。 流珈的蜘蛛身在争夺中不断晃动,他的几只脚也在努力地保持平衡,显得有些狼狈。虫子趁机爬上他的身体,开始疯狂啃食他,但他完全不顾疼痛,一心只想夺下白骨。 流珈看着战渺倔强的样子,心急如焚地大喊道:“你母亲还没有好好看过你呢!你总得要让她看看你。” 听到流珈的话,战渺动作一顿,就在她分神的瞬间,流珈用力一拉,终于夺过了白骨,奋力敲击骨钟以减缓尸虫速度。 然而,这也只是杯水车薪,并不能让它们完全停止。 童怀和房冥则在空白地上不断跳跃着,奋力攻击那些虫子。只是虫子实在是太小了,他们的杀伤力根本无法集中。 童怀一脸无奈,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说道:“这样下去只会消磨我们的体力,最后沦为这些虫子醒来后的第一个开胃菜。” 房冥一脚踩爆了一只虫子,黏糊糊的黏液粘在他的鞋底,并且还在慢慢腐蚀着鞋底。 他嬉皮笑脸地说道:“被虫啃食而死,这死状也太惨了,我要是死,也要死得好看一点,要不然可对不起我这张雌雄莫辨的脸。” 说完,他与童怀背对背靠着,警惕着虫子的攻击。趁着这间隙,他那手却贱嗖嗖地趁机摸了一把童怀的脸颊,还笑嘻嘻地说:“我还没有占到你的便宜呢,我可不能死。” 童怀被他气得脸都红了七分,又羞又恼,用力踢了一只虫子,那虫子直直地冲向房冥的门面。 房冥堪堪躲开,惊呼道:“阿怀,你谋杀你未来的夫啊?” 童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再不闭上你的嘴,我让你今天死得比被虫子啃食的还要惨。” 房冥连忙举手投降:“我闭嘴,我闭嘴。” 就在众人陷入绝境之时,坑外传来熟悉的鸟鸣声,以及越来越近的口哨声。 满白突然浑身白色蛛丝,吹着口哨,狼狈不堪地出现。他气势汹汹朝童怀几人冲过来,身后还跟着无数赤兽,遮天蔽日。赤兽们一冲进墓穴,看到满地虫子,便立刻停下对众人的攻击,转而疯狂地吃起虫子来。 满白纵身跳进墓坑,扬起一阵灰尘,他的动作快如闪电,让人根本看不清。只见他暴跳如雷地冲到流珈面前,挥起拳头就砸了过去,怒吼道:“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就跟你姓!” 流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得踉跄几步,脸上却没有惊愕之色,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谷南嘴里还啃着没有煮好的方便面面饼,发出“咔咔”的声响跟了进来。 房冥惊讶地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谷南一边用力嚼着面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不会煮面,回来请教一下,然后半路遇上了被一团蛛丝包裹的满白在那蹦蹦跳跳的上山,我好心施救,来了一个英雄救美。” 童怀无奈地摇摇头,说道:“词不是这样用的。” 童怀连忙拉住还要上前打人的流珈,战渺则迅速站到流珈前面,张开双臂挡住满白的攻击。 童怀对着情绪激动的满白说道:“好了,等安全了再说。” 众人转头一看,赤兽的动作果然迅速,它们没有羽毛,只有满身鳞甲,虫子根本无法穿透其皮肉,更是方便了它们进食。不一会儿,地上怎么也杀不完的虫子已经被啄吃得所剩无几。 童怀毫无预兆地手持干令,架到流珈脖颈上,眼神凌厉,威胁道:“焦阴城到底怎么走?” 众人都没明白童怀意欲何为,满白紧张地喊叫着:“我只想揍他一顿解气而已,童怀你要死啊?动刀子替我出气也没这样的。” 第56章 “闭嘴,自作多情。”童怀白了满白一眼,心中暗自思忖着流珈的反应。 流珈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额头上青筋暴起。 童怀冲房冥喊道:“把战渺捆起来,准备灭魂。” 刚刚还不受威胁、一言不发的流珈顿时紧张起来,情绪激动地说:“别动她!我带你们去。” 童怀拍了拍手,嘴角上扬,道:“早点动作不就好了吗?” 流珈站到刚刚放置战渺尸身的台子上,拿出两个蚌壳制作而成的月牙状杯珓开始投掷。掷了半天,都是一阴一阳的圣杯。 童怀对占卜的杯珓有一点了解,知道好寓意都是要一阴一阳,可这都出现好多次了,却没有什么反应。 童怀疑惑地问:“怎么回事儿?” 流珈一脸凝重:“从古至今规矩是要占卜到一阴一阳,可想要到地下城必须投掷出二阳面或者二阴面,不能一阴一阳。” 谷南啃着嘎巴脆的泡面,满不在乎地说:“那还不容易。”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直接手动翻一个杯珓的面,说:“诺,二阳面。”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站在了一处黑暗的地下通道中,冷风飕飕地吹着,仿佛是难以置信的呐喊。 众人站在阴暗的地下通道里,四周一片漆黑,皆是由石头砌成。房冥见状,运起能量,瞬间照亮了整个通道。只见许多闪着金光的丝线在通道里纵横交错,形成一条条灯带,一直延伸到通道深处。 满白心中仍有怒气未消,双眼死死盯着流珈,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又想冲过去打他。 童怀连忙伸手拦住,满白怒目圆睁,吼道:“童怀,流珈有问题!我们刚走到瓶子山半山腰,他无缘无故就把我给捆了,我可是被捆了也要蹦蹦跳跳地来给你报信,你为什么要拦我?” 童怀不紧不慢地说:“你不想听听他捆你的理由?” 满白一听,这才暂时压下怒火,心中却暗自嘀咕着等会一定要个说法。 战渺看着地上的杯珓,满脸疑惑,眉头微蹙地说:“还可以这样?” 童怀没有回答她,而是径直往前走。走了几步后,突然转身对着流珈说:“遇上了多年不见的女儿,你的反应倒是冷静。” 满白不解地问旁边房冥:“他在说什么?” 房冥一把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搂住他的脖颈,小声说:“你听听不就知道了吗?” 童怀和流珈走在一排,流珈不再隐瞒,也不再找借口,释然地问:“大人,怎么看出来的?” 童怀缓缓说道:“你虽然样貌改变,但感觉是不会变的。” 他转头看向熟悉面庞的战渺,目光中带着几分感慨,说:“你和风姬太像了,以至于我初次在墓地看到影像时,都把你错认成她。可看久了就觉得还是不一样,你的眉眼更像流珈。” 战渺微微扬起嘴角,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说:“我身上留着他们的血,怎么能不像?” “你居然也知道不是从出生后就没见过你父母吗?”童怀诧异道,心中满是疑惑。 战渺掂量着手中杯珓,陷入回忆:“感觉,第一眼就知道了。” 童怀转而对流珈说:“你漏出来的破绽太多了。” 满白震惊地睁大双眼,嘴巴张得大大的,仿佛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手指一会儿指着流珈,一会儿指着战渺,嘴里支支吾吾半天,一句话也说不清楚。 童怀骂道:“你什么时候也和李仁一样口吃了?” 满白大声说:“合着你们知道这么大的事不震惊呀?” “我其实也只是猜测而已。”童怀转而问流珈:“为什么不愿意让我们进地下城?” 流珈神色凝重,目光中透着深深的忧虑:“我死在这里就算了,不能带着你们一起。” 他说得煞有介事,好像他们一来就一定会折在这里一样。倒是将童怀也唬住了片刻。 一边的房冥好笑地说:“谁死还不一定呢?”满白也气鼓鼓地说:“可别小瞧了我们,就算这样你也不该什么也不说就把我捆了。要不是凑巧遇上谷南,我就要被那赤兽活啃了。” 说着还比划了一番,想到那场景,自己搞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既然你有苦衷,那就原谅你了。” 童怀给了满白一脑瓜子,恨铁不成钢地说:“刚刚是谁放狠话不打死人就改姓来着,怎么一句话就改变主意了?” 满白嘟囔道:“童怀,你别一天天揍我头,搞得我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受训一样。” 童怀好笑地摇摇头:“不是吗?” 第41章 童怀他们在洞穴中深入, 转了几个弯后,周遭变得越来越黑,房冥所释放的金弦照亮距离有限, 伸手不见五指。他们不时地撞到墙壁上, 身体与坚硬的石壁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童怀更是接连撞了几次墙壁, 额头和肩膀都传来阵阵疼痛, 这让他心中的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 “我记得准备物资时带了几个手电, 找找有没有带的”童怀眸色暗中翻腾。 经过一番扣扣搜搜的寻找, 他们终于凑齐了两个手电筒。 童怀和流珈打头阵走在前面,手电筒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 流珈心中一直纠结着自己被童怀识破的事情,终于忍不住问道:“大人,我是哪一步出了错,漏出了破绽让你发现的呢?” 童怀缓下步伐, 眼神直视前方, 并未看向流珈:“从一开始我就没相信你。风姬的下落我们都不知道, 你一个陌生人却知道, 这难道不奇怪吗?” 流珈有些不信地道:“就凭这个?” 童怀继续说道:“我和房冥被守墓兽攻击时,你一来它就停止了攻击。你亲口说过守墓兽是认主的,它停止攻击那就只有一个说法, 我们三个人中有一个属于它要守护的主人。还有风牌” “风牌怎么了?” “我们一行人可不知道那红色画布叫风牌, 而你一来就叫出了名字,都说了你漏出来的破绽很多。特别是你对战渺紧张的态度, 我当时就在想, 风姬是战渺母亲,那他父亲呢?战渺生下来后被他父亲带走回到焦阴城,可却没了他的消息。我查过你的信息, 你作为一个人却能在鬼域做事,我只听说你是为了救一个人受到了惩罚,被做成了人彘。而风姬之前也浅浅提过一次她的爱人死于非命,被砍去了手脚。这么明显的线索摆在我面前,如果还猜不出来,那灵师这个身份就要换人了。” 流珈听后,微微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我的伪装还不够好。我见过一个伪装术很好的人,我得好好向他学习学习了。” 童怀好奇地问他:“谁?” 流珈抬头看了看前方黑暗的通道,缓缓地说:“伪装再好也总有暴露的时候。大人,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只希望到时候大人还能像现在一样心平气和地和人好好聊聊。” 房冥在后面听到他们的对话,插话说:“谎言也不一定都带着恶意,说不定是善呢?” 童怀立刻反问流珈:“你是在说风姬吗?你这就开始为她骗了我们求情了?” 流珈只是摇头笑笑,郑重:“倒时候还希望大人不要责怪风姬。” 又继续深入三百米左右路到了尽头,一道巨大的石门出现众人面前,只不过那门不是在他们前面,而是怪异的躺在地上,挡了他们脚下的路。 那石门看起来极为厚重,由一整块巨大的黑色岩石雕刻而成。石门表面粗糙,刻满了各种符号和图案,那些符号和图案相互交织,组成了一幅幅奇特的画卷,与墓室里看到的风牌画差不多。 在石门的一侧,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圆形孔洞,从孔洞中透出一丝微弱的冷风,吹在众人的脸上,还带着股油腻的味道。 童怀本以为是个被拆下来的废品,拿着干令手柄敲了敲。 “下面是空的。”童怀对着流珈道,“你能打开吗” 流珈看着石门,摇了摇头说:“不行。” 童怀又将目光投向战渺,她也同样摇了摇头说:“我也没办法。过去进焦阴城都是从山石入口进入的,但是爆炸之后那个入口早就没有了。我们现在走的这个属于隐蔽密道入口,我虽为战族祭司,但对这里的情况也并不清楚。” 这石门敲起来,声音浑厚沉闷,听声辨厚度,大概有二十厘米左右,硬闯的话大概率是不行了。唯一的口子就只有那个拳头大小的孔洞,这么小,小孩来了也进不去啊。 童怀用手电往下照,只能隐约看见一些反光的液体,一股腥臭味飘进鼻尖,恶心得他连连干呕,呛得脑子一片混沌。 真臭。 满白:“有这么恶心吗?” 童怀忍着恶心推了满白的背一把,“有本事你去试试” 满白不信邪,非常老实的凑到孔洞处猛吸一大口气,那股直冲天灵盖的恶臭瞬间充斥他的鼻腔,满白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边吐边骂道:“我靠,这什么味儿啊!比旱厕还恶心。” 第57章 童怀在一旁看着他,嘲笑道:“让你不信邪。” 满白挠了挠头,突然灵机一动说:“那能不能用刚刚我们进来时用的杯珓呢?” 流珈沉思了一会儿说:“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我们不清楚门后是什么情况,如果贸然使用杯珓开门,可能会出现意外。” 童怀拒绝:“用什么杯珓,万一里面就是个粪坑我们几个得淹死在里面。” 满白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说:“那干脆用炸药把这东西炸开算了,多简单直接。” 童怀一听,立刻转头骂道:“我看你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啊?洞被震塌了我们几个跑都没地跑。” “那要怎么办吗?”满白提议一一被否定,他也没招了。 童怀:“既然有门那就一定有锁可开,我先试试那方孔洞如何?” 房冥在几人谈话间,一直眼睛不眨地盯着那个圆形洞,听完童怀要试孔洞里面如何,他二话不说直接伸手进去一探究竟。 就在他的手快要伸进洞里的时候,童怀无意间瞥见了他的动作,被吓了一跳,大声骂道:“你在干什么!不要命了吗?” 房冥冷静地摸索着:“里面有东西。”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洞里,掏出来一看,“好像是油” 童怀凑近房冥的手边闻了一下,皱着眉头说:“就是这个味道,一股让人恶心的尸臭味。” 战渺在一旁解释说:“这是尸油。其实刚刚阿爸说的不对,战族人是相信绞刑能让人还有来世,可绞刑是对罪人才会用的刑。跟随我出征的女性,明明最有能力,可到最后她们还是难以摆脱时代的束缚,选择了绞刑,而不是其他死法。对于战族正常死亡的人,我们会举行火葬,不过当时的技术不够成熟,烧尸体的时候就和烤肉没什么区别,会稀出人油来。从这股味道和这个情况来看,我们离祭祀台很近了。” 谷南在一边突然来了一句说:“还好,我不爱吃肉。” 满白满脸恶心地看着他说:“我爱吃呀!真tm恶心,有油就算了,怎么还收集起来,拿来干嘛?” 童怀又瞪了满白一眼,骂道:“小孩子别说脏话。” 满白不满地切了一声。 战渺继续说道:“这些尸油会汇聚到一个地方。” 她与流珈相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地说:“黑池。” 房冥伸手就要继续往孔洞里摸索,童怀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说道:“等一下。” 童怀快人一步,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伸进孔洞里。他皱着眉头,在里面摸索了半天,那股刺鼻的尸臭味不断冲击着他的嗅觉神经。 抽出手时,上面已经沾染了不少黑油,房冥赶紧将他扶起来。 童怀站稳身子后,对着满白说:“你来。” 满白顿时满脸震惊,嘴巴张得老大,大声说道:“你们都已经脏了手了,为什么还要我来啊?这不纯纯恶心人吗?” 流珈在一旁笑着说:“要不让我来,反正我不嫌恶心。” 童怀没有理会满白的抱怨,慢条斯理地掏出手帕,一边擦拭着手,一边说道:“你历练可还没结束呢?什么事情都让我们做了,你来历练什么?我已经确定过了,里面没问题,不会让你还没成为灵师之前就英年早逝的。” 满白扁着嘴,极不情愿地站在那里。童怀见状,毫不客气地给了他屁股一脚,说道:“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满白无奈,只能一步三回头地朝着孔洞走去,嘴里不停地骂着:“好恶心。” 童怀看着他的背影,说道:“你以后会见到更恶心的,忍着。” 说完,童怀边说边把手帕丢给房冥。房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叹了一口气,认命般地拿起手帕,开始给人擦拭手上的尸油。 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慢慢仔细擦拭着,眼神专注而认真。房冥静静地看着他,感觉到童怀手上的温柔一点点将他冰冷的手掌温热。房冥低下头,看着眼前童怀卷长的睫毛扑棱着,在手电筒昏黄的光线下,那睫毛的影子在他脸上轻轻晃动,仿佛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满白极不情愿地把手伸进孔洞里,一边摸一边嘴里不停地嘟囔,对着童怀道:“如果出事了,记得下手快一点把我手砍了,弃卒保车,我还要留着命成为灵师呢?” “别乌鸦嘴。”童怀道。 摸了一会儿,满白突然惊喜地哼了一声,这声音在寂静的洞穴里显得格外突兀,瞬间打断了童怀和房冥之间那暧昧的氛围。 满白脸上露出喜色,大声说道:“里面有一根铁丝,上面好像挂着东西。” 童怀一听,立刻说道:“把它拉出来。” 满白小心翼翼地握住铁丝,慢慢地往外拉。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咔塔”一声,石门竟然缓缓打开了。 “我靠。” 趴在石门上的满白毫无防备,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直接掉进了石门后面满是尸油的坑道里。 童怀情急之下伸手去拉满白,却不想被满白的惯性一带,也跟着掉进了坑道里。两人掉进尸油里,溅起一阵巨大的浪花,那刺鼻的恶臭味瞬间扑鼻而来,熏得人几乎要晕过去。 上面的几人被这股恶臭熏得连连后退,用手捂住鼻子,眼睛里露出厌恶的神情。 满白掉进坑道里后,整个人都懵了,他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脸上、身上都沾满了黑油,比落汤鸡还狼狈。 童怀的应急能力相对较好,他在掉进坑道的时候,迅速做出反应,只有脚踩的地方被尸油浸湿了。在溅起水花的时候,他还伸手挡了一下,没有满白那么狼狈不堪。 童怀站稳身子后,看着满白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地说:“让你小心点,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满白委屈地说:“我也不想啊,谁知道石门会是个反向重力门,一提起来反而门开了,还把我弄成这个样子。” 房冥见童怀掉进坑道,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进去。他稳稳地落在坑道里,溅起一小片尸油浪花。 “阿怀,有没有事?” 童怀摆了摆手,哈哈笑道:“我没事,满白更惨一点。” 流珈和战渺对视一眼,也相继跳了进去。他们小心翼翼地落在尸油里,尽量避免让尸油溅到身上太多。 童怀抬头看着还站在最上面的谷南,大声问道:“你要不要下来?” 谷南的面容上满是嫌弃,他皱着眉头说道:“我才不要碰这么恶心的东西。” 说完,他迅速运起自身的能量,一层透明的能量罩瞬间包裹住他的全身,将他与那刺鼻的尸油完全隔绝开来。 童怀在心里暗自惊叹,看着谷南那年轻的模样,没想到他的能量居然如此之高。不愧是欲主,真是人不可貌相。谷南身为灵师开山鼻祖之一,能力自然不可小觑,以后和谷南对上,估计他们灵调处众人联手都难以匹敌。 他转头看向房冥,问道:“你的能量也能高到可以结起结界隔绝尸油吗?” 谷南在一边听到这话,没好气地说道:“他以前可以,现在连我十分之一都不到,就是个废物,花架子而已。” 童怀皱起眉头,不满地说道:“有话能不能好好说,怎么又骂人呢?” 房冥却只是淡淡地说道:“别理他,我虽然不能结界隔绝,但至少能让你闻不到怪味。”然后就给了童怀一颗药丸一样的东西,童怀也不怀疑房冥是否会加害他,信任的丢进嘴里咀嚼起来,味道甜甜的。 房冥看人吃到甜味眯起来的眼睛,好笑问:“你还真相信我啊?” 童怀愣道:“不然呢?” 坑道里弥漫着浓浓的尸油味,四周的墙壁上也沾满了黑油,看起来阴森恐怖。 满白站在那里,身上的黑油还在不停地往下滴,他苦着脸说道:“快走吧,再待下去我真要吐了。” 几人在这弥漫着浓浓尸油味的坑道里艰难前行,每一步都仿佛带着千钧重负。四周的墙壁上沾满了黑油,在手电筒微弱的光线照耀下,反射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光泽。 本就糟糕的境遇现在更为糟糕。 他们遇上了分叉口。 他们手中的手电筒本就电量不多,光线沿着岔路口照进去,却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根本看不到尽头。 童怀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流珈和战渺,提前把两人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你们肯定又不知道怎么走了。” 童怀思考了片刻,然后说道:“那就分为两队走。” 童怀看着满白,微微皱起眉头,转头看向房冥,语气凝重地说:“满白还不够成熟,能力也还不够。在这种情况下,他可能无法很好地应对各种突发状况。而其他人,我没办法完全信任。”童怀停顿了一下,悄无声息的拉住房冥的手,接着说:“所以,我想让你领另一队人走。” 流珈站在旁边,听到这话不禁好笑道:“大人,我们就在旁边,听得见您说话呢。” 第58章 “就是说给你们听的。”童怀一点也不掩饰不解释。 童怀并没有理会流珈的调侃,目光依旧紧紧地盯着房冥。 房冥情绪不稳定,不愿意和他分开,他就怕房冥又失控,只能软下态度说:“不会分开的。” 房冥想也没想立刻反对:“分开太危险了。如果只有一条路是正确的,那另一队人走的可能就是死路。我不同意分开。” 童怀拉着房冥的手,走到另一边,轻声细语地劝说:“不会有事的。你是我唯一相信的人,所以只能让你去。如果真的出事了,我会等你来找我,我也会第一时间去找你。” 房冥看着童怀,手腕一翻换他握住人手,轻轻转动着童怀手上的那个骨戒,说道:“好。”接着,他又继续说道:“对讲机可能会受到磁场干扰,这个骨戒也可以联络定位。” 房冥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纸,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将符纸贴在骨戒上。房冥对着童怀说:“这样我们就可以对话了,我还可以知道你的位置,你想要找我也可以通过三瓣梅找我。” 说起三瓣梅,童怀又是满肚子疑问。 “上次是谁消失了,我拿三瓣梅找都找不到。房冥,有时候我觉得你做的很多事都是在骗我。怀疑连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念咒控制你,你当时疼得满地打滚也是故意骗我的。” 房冥轻轻握住童怀的手,认真地说:“这次一定能找到的。” 谷南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没耐心地吼道:“你们够了没有,走了。” 童怀看了看众人,然后对满白和战渺说:“你们跟房冥走。”接着,他又看向谷南和流珈,说道:“你们跟我走。” 这样分配童怀也是想了许多。流珈可是有把满白绑了的前科。而谷南,虽说是欲主,算的上是他的老祖宗辈了,但这人来历不明,能力还高,特意隐瞒身份附在他人身上接近他们,想来他真正的目的不会是那两包泡面。 童怀不敢冒险,只有把危险和不确定性放在自己身边,他才能不提心吊胆,把心落实到肚子里。 童怀带着流珈和谷南朝着右边通道缓缓走去。他们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在这漫长的时间里,脚下有液体流动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谷南吃干脆面的声音,那“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在寂静的通道里显得格外突兀。 童怀不禁皱起眉头,他虽然闻不到那股恶臭味了,但眼睛可没瞎,还是能看到脚下黏糊糊的黑油。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谷南是以什么心态吃得下去东西的。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居然还能如此淡定地享受美食,童怀对谷南的“心理素质”感到十分佩服。 童怀抿了抿嘴唇,道:“这环境你都能吃得下去。” “比这恶心的东西我都吃过,这算什么?”谷南毫不在意的这调侃。 童怀不愿意深究谷南吃过的超恶心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转移话题对流珈说:“一个人死后,就算再胖,能收集起来的尸油也只有不到手掌大的一瓶。可是我们从下来到现在,这尸油就像是下水道的污水一样,源源不断。你们战族人难道有这么多吗?居然能得到这么多尸油,这得死多少人才能形成像河流一样的景象啊?” 流珈一边走,一边抖动着蜘蛛身细小绒毛上沾到的油珠,听到提问也只是顿了片刻:“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而且我走时战族也并未灭亡。” 童怀:“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声音在这弥漫着尸油味的通道里回荡,带着一丝无奈。 童怀本来还有话说,话未结束突然警惕起来,眼神瞬间变得犀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前方的尸油里有东西正在快速地向他们游来,听声音速度很快,数量也不少。 流珈也似乎察觉到了异常,他突然跳动起来,嘴里大声喊着:“水里有东西咬我!” 童怀毫不犹豫地朝着流珈跑过去,然而就在他跑动的过程中,腿上也传来了刺痛感和麻痹感。那感觉就像是有无数根针同时扎进了他的腿部,紧接着是一阵强烈的麻痹感,迅速蔓延至他的半边身子。 童怀只觉得一动就全身难受,每一个动作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克服那麻痹带来的阻碍。 他强忍着痛麻感,咬着牙,用干令朝着腿上的东西用力一挑。只见一条虫子被挑了出来,那虫子的模样十分恐怖,就像变异了的七鳃鳗。 它满是牙齿的嘴巴紧紧地吸附在他们的腿上,正在贪婪地吸着血。童怀的干令灵活地转过弯,再次用力挑开腿上的东西,那虫子被甩到了一边,落入尸油之中,溅起一小片黑色的浪花。 童怀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对着谷南说:“能不能也给我们弄个结界,然后点燃尸油将这些怪物一把火烧了。” 谷南被结界隔开着,一点也没受到伤害,反倒是古井不波,在那儿好笑的看戏:“可以是可以,但是那样的话房冥他们就危险了。” 童怀听了谷南的话,忍不住骂了一句:“麻烦!” 然后转动骨戒:“房冥你们去那边怎么样?” 没有得到回答。 他又喊了一遍:“房冥房冥!” 还是没有回答。 侧耳倾听,他听到他们身后传来了有人向他们奔跑而来的声音。那脚步声在寂静的通道里显得格外清晰,由远及近。童怀的眼神变得更加冷,染上一层冰霜般寒意四射,他紧了紧手中的干令。 一个人影出现在童怀眼前,那人的身影在昏暗的通道中逐渐清晰。他神情温润,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柔和包容万物的气质,与房冥外表下所展现出的桀骜难驯截然不同。 是厉台,厉台原来的样子。 只见他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大刀,那刀身散发着一种神秘的光芒,在这黑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眼。 厉台猛地劈刀下去,动作干净利落,毫无拖泥带水之感。随着刀锋落下,黑油中立马开出来一条可见石铺成的底路。 道路上多了一条狭小但很深的裂缝,就像是大地被劈开了一道口子,尸油顺着裂缝迅速没入地下,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是这黑暗之地在痛苦地呻吟。 油里的七鳃鳗怪物顿时四处逃窜,它们扭动着丑陋的身躯,在尸油中慌乱地游动着。有的怪物因为失去了尸油的滋养,在地上挣扎了瞬息就断气化作一滩烂泥。 童怀艰难地走到厉台跟前,他明显感觉到厉台身上的气势变得不同。 他下意识地顺嘴喊道:“房冥。” 厉台温柔地笑看着童怀,那笑容如春日的暖阳,温暖而又柔和。 童怀看着厉台眼里的情感,也感觉到了不一样。之前他看自己,眼里带着自己都想要回避的执着占有欲,那眼神仿佛要将自己吞噬一般。 可现在里面只有看亲人看弟弟一样的眼神,和之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的神情一模一样。 他疑惑地想,难道不同的皮下还会产生不一样的情感,甚至是性格也这般迥异。 厉台似乎看出了童怀的疑惑,他温柔地纠正童怀的喊法,说道:“童怀,叫我厉台或者像之前一样叫我厉大哥就好。” 童怀更加疑惑了,他伸手给了厉台的手臂一下,说道:“房冥,你又在玩什么过家家呢?之前还非要让我叫你房冥,不叫还生气,怎么现在又要我改称呼。” 厉台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 童怀看了看厉台身后空洞洞的通道,问:“满白和战渺他们人呢?” 厉台半天没说出一句话,他的眼神满是纠结之色。 就在这时,骨戒里突然传出房冥的声音,那声音在这寂静的通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阿怀,你们那边怎么样?” 第42章 童怀警惕起来, 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寒意,他紧握着干令,问道:“你到底是谁?” 他心中警铃大作, 脑海中迅速闪过与房冥相关的种种回忆, 试图从这些回忆中找到眼前之人的破绽, 每一个细节都被他在心里反复推敲。 童怀心中一紧, 他迅速查看三瓣梅的定位。根据定位显示, 房冥与他之间的距离绝不是如此之近, 反而相距甚远。这更加坚定了他心中的怀疑, 面前这个人,绝不是他所认识的厉台,或者说是房冥。 自从厉台回来后,他的性格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曾经那个温柔的厉台早就消失不见。如今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 虽然有着厉台的外表, 但眼神和气质却截然不同。 谷南和流珈站在一旁, 脸上的表情依旧淡定, 仿佛对眼前的情况早有预料。谷南微微挑了挑眉,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佯装惊讶地看向童怀, 问道:“房冥可是在另外一个通道, 你又是谁?” 洞道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氛围。昏暗的光线在石壁上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将他们彻底笼罩在黑暗之中。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第59章 童怀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咚咚”的声音在寂静的洞道里回响,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危险敲响警钟。 这人到底是谁?他也无法辨别, 甚至也被骗了过去。只因为这人与厉台实在太像,连眉眼神色转化都丝毫不差,要不然他刚刚也不会一直没有发现。 可他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童怀持着干令,警惕地盯着眼前人,目光如炬,仿佛要将这人的一举一动都洞察清楚。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早已做好了随时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 气氛僵持不下时,童怀手上的骨戒中突然传来房冥焦急的声音,以及在液体中疾步奔跑的水响声。 房冥的声音急切而慌乱:“阿怀,别相信他的话!他就是个从我的身体里逃出来的七魄中主恶之魄而已!” 童怀脑海中迅速闪过无数念头,紧握着干令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指节微微发白。他再次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与厉台极为相似之人,心中的疑惑愈发强烈。 连眉眼神色转化都与厉台丝毫不差,怪不得如此难以辨别。 紧张的气氛仿佛凝固的寒冰,让人不寒而栗。童怀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与厉台极为相似之人。在得知对方是从房冥身体里逃出的一魂后,童怀心中的怒火与警惕交织在一起。 他冷下脸来,没有丝毫犹豫,瞬间朝着那魂魄扑去,与厉台打作一团。 那魂魄面对童怀的攻击,竟一点也不还手。每一次被打散后,又以像烟尘一样的黑色物质迅速集合在一起,重新生成一个人形。 在激烈的打斗间,本来已经消失的黑油又从地上突然冒出来,如潮水般在洞道里蔓延,不一会儿便淹没到了他们的脚踝处。那黏稠的尸油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让整个洞道的氛围更加阴森恐怖。 谷南突然开口,声音在这压抑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他生气了。” 童怀和厉台闻言,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向他们刚刚走过的路。那里传来阵阵风声,尖锐而急促,仿佛是愤怒的咆哮。 紧接着,有如同风一样快的东西飞快地淌过尸油,朝他们疾驰而来。 童怀只看见黑白无常一样的影子一闪而过,待他定睛一看,那个有着房冥外貌的“厉台”眼神恶狠狠的,如看死人一般盯着自己手下被他大力捏着头骨的人。 “你真的是找死。”房冥看不见感受不到他们一样陷入疯魔状态。 他正在杀死自己。 童怀瞪大了眼睛,看着房冥那狠厉的模样,心中的震惊与愤怒如汹涌的潮水般不断翻涌。 房冥的眼中满是决绝的疯狂,手紧紧地捏着那从自己身体里逃出的一魄所化之人的头骨。 童怀大惊失色,急忙冲上前去阻止房冥,怒喝道:“你是不是真的疯了?自己杀死自己吗?你本来魂魄就因为三域封印吸收不全,现在还要除去一魄,那我们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房冥,你给我住手!”童怀想要卸下房冥手上气力,他用上了不少力气,但房冥却纹丝不动,听不到他的话一样固执的要杀死自己。 童怀只见他力量不断加大,手上的青筋暴起,巨力之下,头盖骨在巨大的压力下逐渐变形,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声。 意料之中,骨头断裂的声音在洞道中回荡了一声又一声。 童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被捏着的头骨彻底粉碎,那一魄也在房冥手下消散得无影无踪。 心里只剩下绝望。 童怀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他忍无可忍。他紧握着拳头,朝着房冥那好看的脸狠狠地砸了过去。 “疯子!”童怀情绪失控地怒喊着,“你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为什么?” 他的声音在洞道中回荡,带着无尽的痛苦和不解。 而房冥只是默默地看着童怀,眼神中依旧没有一丝波澜。童怀气上头了,没控制住力气,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青紫的印子。 童怀怒不可遏,口不择言对着房冥吼道:“我再也不管你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罢,他猛地转身,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房冥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眸中暗色如沸腾的滚水翻腾不息。 他死死地盯着童怀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说道:“所以还是厉台更重要是不是?” 童怀脚步未停,只是骂了一句:“疯子。”便继续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流珈看着童怀决绝离去的身影,又瞅了瞅房冥周身暗沉沉的气氛,心中一阵忐忑。他战战兢兢地问房冥:“大人,渺渺他们人呢?” 房冥此时正处在盛怒之中,听到流珈的问话,气不打一处来,怒吼道:“滚!” 流珈吓得连忙噤声,不敢再多言。 谷南站在一边看戏看得津津有味,下巴对着童怀一抬,幽幽道:“有本事你对着他吼去” 童怀一个人直直地往前冲,心中的愤懑让他的脚步愈发急促。然而,没走多远,那令人厌恶的七鳃鳗一样的怪物又出现了,争先恐后的游水声从前方传来。 童怀忍不住骂了一句:“晦气。” 他紧握着干令,本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可身后却传来了异响,头都没有完全转回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就感受到脚边有金色的光快速向童怀正前方快速游来的七鳃鳗窜去,速度快到激荡起足有膝盖高的浪。 金弦在房冥的操控下,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向七鳃鳗。当金弦与七鳃鳗接触的瞬间,一场血腥的绞杀拉开了帷幕。一只又一只的七鳃鳗被金弦绞杀,鲜血如喷泉般涌出,染红了周围的尸油。碎肉和鳞片四处飞溅,整个洞道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场面极其血腥残忍。 尸块堆积如山,漂浮在尸油上,让人不忍直视。但房冥没有丝毫停手的意思,他继续操控着金弦,向洞道深处延伸,所到之处,七鳃鳗无一幸免。 此时的房冥,才是真的生气了。 童怀怔怔地看着浑身杀意的房冥,看着他将那些七鳃鳗杀得片甲不留。这是他头一次看到房冥如此生气,那股汹涌的怒火仿佛能将整个洞道都燃烧起来。 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无奈,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在看到房冥脸上一片青,他咬了咬嘴唇,心中的倔强渐渐被柔软所取代,终究还是心软了。 童怀迈着步伐向房冥走去,等走到人面前时,房冥却像没看到他一样,径直从他身边走过,继续向前走去。童怀心中一紧,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房冥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而且气性还不小。 两人就这样僵持不下,谁也不理谁,各自沉默地往前走。洞道中的气氛压抑而沉闷,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他一边走,一边留意着周围的环境。渐渐地,他发现视线变得清晰了许多,即使没有手电的光芒,也能勉强看清一些洞道的情况。 随着他们的前行,洞道开始有下降的趋势,那令人作呕的尸油也越来越深。原本只在脚踝处的尸油,现在已经能够淹没他的膝盖。童怀身高将近一米八,尸油淹到他的膝盖,现在可是足有半米之高。而且,地势还在不断下降,水位还在持续上升。 童怀怕遇到下水道一样的下落,于是小心翼翼地扶着墙走,也提醒到身后还在和他赌气的人:“小心一点。” 童怀捻了捻手指,墙壁不知道是什么,黏糊糊的手感,让人感觉十分不舒服。那触感仿佛是无数微小的触手,黏在童怀的手指上,令人作呕的黏糊感瞬间从指尖传遍全身。那粉末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潮湿气息,仿佛是从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滋生出的不洁之物。 但此时的他也顾不上这些了,他全神贯注地留意着周围的情况,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童怀注意力被吸引走,踩到了不知什么东西,脚下一崴,只觉身体瞬间失去平衡。那一瞬间,他的心中涌起一阵惊慌,手中的手电也在慌乱中脱离了掌控。只听“扑通”一声,手电掉入了黑油中,溅起一小片油腻的水花。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狼狈摔倒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如闪电般迅速靠近,房冥以最快的速度搂住了他。 尽管两人正在吵架。 仅仅片刻,房冥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立马松开手,再次恢复了那副不理人的模样,径直转身背对着童怀。 童怀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孩子气的人,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苦涩。明明自己是出于担心才会那样对他说话,怎么如今搞得自己像个恶人一样。 周围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仅剩下那一点点微弱的反光。在这阴森的洞道中,失去了手电的光亮,危险不言而喻。 童怀心中暗叫不好,正准备去捞手电时,房冥那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童怀,你的手!” 童怀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只见那只手上正散发着绿油油的光,有的还爬到了他的手臂和衣袖上,在这昏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诡异。童怀皱起眉头,轻轻搓了搓手,那黏黏糊糊的感觉依旧让人十分不适,与此同时,一股铁锈味扑鼻而来。 第60章 房冥微微眯起眼睛:“有蹊跷。” 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洞道的墙壁。那上面也正发着微弱的绿光,隐隐约约,若隐若现。四周的墙壁上全是若隐若现发出绿色光芒的壁画,呢光像萤火虫一样,时有时无。壁画在动,不,准确来说是那光在动。 童怀他抬眼望去,只见两边的洞道全是像沙子一样流动,仿佛有着生命一般。 谷南微微皱着眉头,屈尊降贵般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把墙上流动的绿色。 他的神色突然变得放松,笑道:“这可不是颜料,是虫做成了壁画,而且还是活的,绿色应该是虫血。” 房冥眼神中满是警戒,紧紧盯着谷南,仿佛只要谷南有任何异常举动,他便会立刻采取行动。 谷南察觉到房冥的目光,无奈地撇了撇嘴,说道:“别这样看着我,我也不知道的好不好?你们仔细看看,是不是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虫子,长大后的” 童怀闻言,迅速拿出一个打火机,点亮火焰,照亮手上散发着绿油油光芒的地方。在火光的映照下,那虫子的模样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只见那虫极其微小,幼虫全身都是像水蚤一样的小东西,甚至比水蚤还要小一点,密密麻麻地爬在童怀的手上。 若是一般人看到这场景,估计都会觉得这只手已经废了。童怀却神色淡定,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有点眼熟。” 谷南微微扬起下巴,说道:“当然眼熟,战渺尸身腐化时就全变成了这种虫子。” 众人听后,恍然大悟。 童怀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战族人身体里的虫子是在这里培育而成的。” 流珈此时插话道:“这个通道连接着黑池,我想这些黑油应该不是为了养七鳃鳗阻止人进入黑池,毕竟我们族人出生时首先就要将婴孩放在黑池中浸浴。这些黑油是用来养虫的,而我们身体里的虫在出生浸浴时就已经寄生了,在我们身体里长大成成虫,等人死后又爬出来回到这里,循环往复,怎么都逃不开。” 童怀转头看向流珈,问道:“你有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爬?” 流珈听后,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惊恐地说道:“大人,你就别吓我了。一想到自己身体里全是这种虫子,我就不自在。” 这时,房冥突然冒出一句:“原来是这样操作的。”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谷南,眼神中充满了探究。 童怀狐疑地看向自言自语的房冥,随后又收回视线,再次望向谷南,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谷南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说道:“知道也不告诉你。”接着,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继续说道:“这些虫子是循环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没有坏处的。如果没了那就有大灾难了,别破坏了这里的循环。” 童怀陷入了沉思,他看着手上密密麻麻的幼虫,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些虫子的存在,对战族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童怀的目光从手上那些令人不适的幼虫移开,转向流珈,神色中满是疑惑,问道:“流珈,黑池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战族的婴儿一出生就要进行浸浴仪式呢?” 流珈的脸色仍有些苍白,听到童怀的问题,他微微定了定神,缓缓说道:“黑池在我们战族中被称为忘川河,与你们外界所说的地府忘川河是一个意思。” 童怀道:“忘川河可是在亡灵域之中。” 流珈:“我知道,不过,二者有一点不一样,在你们的认知里,亡魂要靠渡船人渡过忘川河才行,并且认为忘川河是会吞噬亡魂的存在。但我们战族却认为万物皆诞生于忘川之中,那黑池里面蕴含着我们所需要的亡魂,也有着许许多多的欲念,包括贪、嗔、痴、欲、恶五种。” “和五主一样。”童怀突然想到灵阁要他找的死地五主,谷南是欲主,任务完成了五分之一,可他看谷南那样也不像是什么好人。想要这人去加强封印的可能微乎其微,让他去打破封印的概率可能都比这大。 童怀又是一阵头疼。 流珈道:“或许是一样的吧,其实我们也并没有窥探到更多。战族的婴孩出生与普通人不同,他们是不会哭的,看起来与一出生就夭折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只有浸泡过黑池的孩子,才会恢复正常。我们认为,刚出生的婴孩出生后浸浴黑池,是为了让一个亡魂能投胎成人,让他真正的活过来。既然我们获得了生命,那同样要承担起责任。死后火葬,尸油入池。黑池中五种欲念也由我们死后的魂魄来吸纳世间所有的恶。” 流珈的话音刚落,谷南便嗤笑一声,那笑声在阴森的洞道中显得格外突兀。他微微扬起下巴,满脸的不屑,说道:“你们还没有那个能耐,不过是只是承担了贪欲不到万分之一的恶而已。” “黑池中的欲念并非凭空产生,它就像一个垃圾场,汇聚了世间各种情感和欲望的所在,收纳着世间的种种善恶,而战族人就是那个处理垃圾进行净化的机器而已。” 流珈道:“大人,再怎么说我们也尽了自己一份力量。” 童怀的视线从流珈身上移到谷南身上,紧紧地盯着他,问道:“谷南,你身为欲主,是不是知道怎么回事儿?” 谷南嘴角依旧挂着那抹似有若无的嘲讽,微微眯起眼睛,轻哼一声道:“哼,我可不知道。” 他的语气中满是不屑一顾,仿佛童怀的问题对他来说只是无足轻重的聒噪。他微微扬起下巴,眼神随意地瞥向别处,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让人又气又无奈。 童怀看着谷南这副态度,心中涌起一股恼怒,却又无从发作。他只能暗自咬牙,将目光从谷南身上移开。然而,就在这时,他不经意间看到了房冥的神情。房冥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谷南远去的背影,那眼神中竟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童怀心中满是不解,他的思绪开始飞速旋转。为什么这两人会如此熟悉呢?从一开始对上,谷南就对他们抱有强烈的敌意,甚至放言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可现在,他们又似乎能和平相处,这种转变实在让人捉摸不透。尤其是谷南对房冥的态度,感觉就像是任性的弟弟对待哥哥一样,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他觉得其实房冥的实力和谷南差不多,房冥却不会伤谷南,他之前以为是谷南身上的反噬让他不动手,可童怀想想房冥似乎就对他和谷南两个人态度不太一样。他们之间关系太过匪夷所思。 厉台身为前任灵师,灵阁肯定也让他知道死敌五主的存在,可他们认识,厉台却完全没有提到过。童怀的目光在房冥和谷南之间来回游移。 童怀几个跨步上去与房冥肩并肩,问:“你与谷南怎么认识的” 房冥只是望了他一眼,傲娇道:“我们还在吵架中,别打扰我。” 童怀:“……” 第43章 童怀和同伴们依靠着墙上幼虫发出的微弱光芒艰难前行。他不再敢触碰墙壁, 生怕虫子会顺着他的手臂爬到脸上,那种想象就足以让他毛骨悚然。 随着他们深入洞穴,尸油的水位不再上升, 通道变得越来越狭窄, 越来越低矮, 迫使他们不得不弯腰前进。这种姿势给他们的身体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脖子和脊椎的疼痛感不断传来, 肌肉的酸痛仿佛在抗议这种不舒适的姿势。 他们在途中遇到了不少岔路口, 但并非每个通道的墙上都有绿光。根据流珈的说法, 跟随墙上的光走,他们很可能会到达黑池,而黑池离祭祀台不远,找到风姬应该不会太困难。 通道的尽头比童怀预想的要简单得多,除了遇到七鳃鳗之外, 并没有遇到太多阻碍。 “还挺简单的。”童怀感慨地说。 当他们走出昏暗的通道, 无数刺眼的光线瞬间照亮了他们的视线, 但那光线并没有阳光的温暖, 反而带着阴寒的气息,且光线在他们头顶呈现出月牙状。 几人停下脚步,他们面前的不是一滩池水, 而是一堵高墙挡住了去路, 仿佛巨人般矗立在他们面前。 童怀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痛。 高墙由土制成,表面粗糙, 外面设有木梯, 一圈圈围绕着圆柱形的高墙向上攀爬。木梯看起来有些陈旧,部分木板已经腐朽,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除了木梯, 没有其他攀登物。 当童怀爬上高墙,他才明白为什么心会痛。 黑池中怨气冲天,那怨气浓得几乎可以触摸,厚到可见黑雾。 “怨气真大。”童怀说。 流珈望着风感慨:“或许是因为死的人太多。” 他们一路走来,尸油全部汇聚于此,但黑池中并没有黏腻的黑油,而是六种不同颜色的液体,被堆积成山的白骨分隔开来。 黑池高约四十米,半径约五十米,整个池子里全是液体和累积的白骨。白骨堆积如山,有的因为池中液体的浸泡还保持着完整的人形,有的则已经破碎不堪。 第61章 童怀心中暗想:这得死多少人才能填满这个坑?或许那令人遐想的尸油也是从这些人身上来的。 土墙厚达三米,走在上面完全不怕掉下去。墙的边缘围绕了一圈绞刑架,绞刑架上挂着无数女性干尸,尸体随着地下城内的冷风飘荡。 风一吹,干尸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仿佛在哭泣,为自己悲惨的命运而哭泣。 童怀站在高墙上,缓缓转身,一座规模宏大的地下城映入眼帘,那想必就是焦阴城了。 他们所处的位置确实如俯瞰众生的制高点一般,将整个古城的情况尽收眼底,后方那巨大的祭祀台清晰可见。 但祭祀台上并没有风姬的影子,只有一颗发着光的球,光芒璀璨,为整个地下城提供光亮。 “人造太阳?”童怀看着身边的流珈玩笑道。 流珈回答:“那是鲛珠。” 童怀好奇:“头一次听说鲛珠能照亮的。” “不,那是求爱的。鲛珠其实是求爱礼,一生只亮一次,有爱才会亮。这颗鲛珠已经亮了几万年,从未熄灭过。”房冥在一边插话,讲述着鲛珠的浪漫故事,眼神却一刻不离地看着童怀,对着童怀微微一笑。 童怀被看得脸红心跳:“还挺浪漫的。” 浪漫归浪漫,但他们身后的动静注定要打破这场宁静。黑池中六色液体宛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可奇怪的是,浸泡在其中的白骨和尸体却仿佛有了生命开始躁动。 池里传出成千上百的咆哮声,仿佛是死亡的怨念在嘶吼,排山倒海地袭向他们。 流珈静静地凝视着黑池,神色凝重。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道:“我感应到风姬在池水下面。”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谷南皱着眉头,满脸疑惑地说道:“在下面?估计都被淹死了吧?” 流珈微微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黑池,沉声道:“如果风姬真的出事了,我能感应到。她还活着,说明池水下还有空间。” 童怀凝视着黑池中那诡异的六色液体,心中的疑惑愈发强烈。“一个池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颜色?”他追问流珈。 流珈思索片刻后说道:“不同颜色的池水有着不一样的规则。自我出生时就一直是这样的。红池腐蚀,凡是进入红池的物体,都会被迅速腐蚀殆尽。金池引力,一旦进入,便会被牢牢吸住,难以挣脱。黑池怨念,据说能侵蚀人的灵魂,在无转世。白池净化,可洗净一些邪恶之物。绿池幻境,会迷失在自己所想要的幻境中永远走不出来。而黄池操控,进入会被控制,自寻死路。” 童怀将手中之前擦拭尸油的手帕扔进红色池中,手帕瞬间被烧焦化为白烟。 童怀道:“那就另找出口。房冥,我们两个去下面找,流珈你找找上面的。” 房冥未应答,他转头看去,房冥正背对着他往前走去。 童怀又喊道:“房冥?” 房冥如同失了魂一般,正朝着远处一个金色的池子缓缓走去。与此同时,谷南也朝着相反的方向,一个黄色的池子走去。童怀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直觉告诉他情况不妙。 “房冥!”童怀追了上去,大声呼喊着房冥的名字,声音在这空旷的高墙上回荡。 房冥听到他喊名字,却只是微微转头看着他,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缓缓说道:“里面有东西,我去拿一下。” 说完,他又继续往前走了一步。 童怀只觉得心惊肉跳,连忙喊道:“有什么东西我去拿就好,快回来!” 房冥却不为所动,对着他笑了笑:“只有我能去。” 童怀额头上的冷汗一颗颗滴落下来,他几乎是怒吼道:“你给我回来,要不然今后你就永远都别回家了!” 男人雪白的长发在寒风中被吹散,他看了一眼童怀,说:“等我回来。” 童怀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他缓缓拉开衣袖,露出手肘腕处那神秘的三瓣梅。 当那三瓣梅显露出来的瞬间,房冥的眼神中满是震惊。他怎么也想不到,童怀的身上竟然也有这个印记。 房冥呆立在那里,怔怔地看着童怀手腕处的三瓣梅,震惊的情绪在他心中蔓延开来,好一会儿都没能回过神来。 童怀眼神变得狠厉,颤抖的声音威胁道:“你给我回来,要不然别怪我用它控制你了。” 房冥缓缓地摇了摇头,神色中带着一抹无奈与坚定。他轻声说道:“我必须要去,下面有东西等着我去拿。” 时间真的来不及了,如果他不去,那就要童怀去了。 童怀的心中涌起一股绝望,他咬着牙说:“我给你三秒钟,你给我回来。” 房冥再次摇头拒绝,又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的位置已经非常危险,与金池水即将接触。 童怀绝望之下,什么也顾不得。他低吟念咒,试图操控房冥。 心中只剩下愧疚和担忧,他明明答应过房冥不会用三瓣梅控制他的,可如今,他却失信了。 “对不起。”他在心中默默地说道。 然而,在他念完咒语后,房冥却纹丝不动,甚至还看着他笑。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脚步不稳地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回事儿?” 为什么不能控制了?为什么没有反应?是失效了吗? 房冥道:“阿怀,我告诉过你的,它并不能控制我。” 童怀愣愣地看着房冥:“那你第一次为什么这么痛苦?” 房冥沉默了片刻。 “因为那是你想要我表现出来的反应。”他调皮地笑了一笑,接着又说:“骗你的。” 童怀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他喃喃地说道:“原来是真的,你骗我的。” 童怀呆呆地看着房冥,眼中的光芒在一瞬间黯淡了下去。仿佛被无数把利刃狠狠刺穿,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童怀瞋目切齿道:“你给我滚回……” 一句话没能说完,男人竟然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跳进了那金色的池子中。池水“咕咚”一声,将男人彻底吞噬,一切回归平静。 接着又是一阵咕咚声,谷南也跟着跳进了黄色池子。 房冥跳下去的那一瞬间,童怀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向前冲去,命运却在这一刻跟他开了个残酷的玩笑,他的手指仅仅是错过地勾了勾房冥如雪的白发,眼睁睁地看着房冥从自己的手中溜走。 童怀颤着手以三瓣梅查找位置,可那三瓣梅花仿佛从未来过,眼睁睁地从他手腕上消散成烟。 没了。 梅花没了。 三瓣梅花消失,那就只有一个说法,那就是其中有一个人死亡。 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土墙上,半个身子不由自主地将要探进金色池水中。 流珈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此时的童怀满脸死寂,眼神空洞得如同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他平静地说:“放开我。” 流珈紧紧地拽着他,童怀甩开流珈的蜘蛛臂,整个人如同失去了生机一般,毫无生气地瘫坐在地上。 流珈焦急地说:“你冷静一下,祭品下去了,罪人就该睡醒了,等一下想活也不一定能活。” 童怀瞪大了眼睛,满脸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然而,流珈并没有回答他。绞刑架上的女性干尸回答了他的疑问。 那些干瘪的尸体像是被充了气体一样突然膨胀起来,一点一点地恢复到正常人形模样。 童怀问:“她们把房冥和谷南吸收了?” 流珈面色凝重,缓缓说道:“应该是。黑池中的液体只有三岁的孩童可以浸泡,其他人触碰必死无疑。” 童怀指了指刚刚正前方鲛珠下的祭祀台:“所以焦阴城真正的祭祀台不是这个,而是黑池?” 流珈:“两个都是。” 那群干尸宛如一群疯狂的恶鬼,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童怀和流珈攻击而来。童怀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房冥被这群干尸吸收的画面,心中的怒火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焰,瞬间将他的理智吞噬。他怒不可遏地抽出干令,双眼通红,如同一只受伤的猛兽,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他的打法完全是不要命的,仿佛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每一次挥出干令,都带着无尽的愤怒和绝望。没一会儿,他的身上就已经布满了伤口,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他的衣衫。 流珈在一旁焦急地替他挡了几个攻击,大声喊道:“大人,死不见尸活不见人,说不定房冥还活着呢?你得先护好自己才能有机会去救他啊!” 童怀根本听不进去,依然不顾自己的安危,沉着脸,继续疯狂地攻击着干尸。 一声尖叫划破了寂静的空气,两人纷纷抬头望去,只见空中掉下来两个人。那两个人影如同流星一般,迅速坠落,“砰”的一声巨响,两个人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扬起了一片尘土。他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不是房冥和谷南,而是满白和站渺。 第62章 随后那两块蚌壳做的杯珓也跟着掉了下来。 童怀满心期待地冲向那两个坠落的人影,看清后的他眼里的光又散了,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他没有片刻犹豫,转身再次投入到与那群越来越多的干尸的战斗中。池水中的白骨也仿佛被唤醒一般,纷纷爬了上来,加入到这场激烈的战斗中。 流珈眼疾手快地将战渺扶了起来,满脸关切地问道:“有没有伤?” 战渺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惊魂未定。 流珈又急切地追问:“你们怎么来了?” 满白一边骂骂咧咧地躲过一个干尸的攻击,一边艰难地爬起来,大声说道:“我们遇上了好多虫子趴在腿上吸血,那虫子长得实在是太丑了。没办法,就投了杯珓随便选择了一个地方,瞎猫碰上死耗就找到你们了。我怎么也没想到,这里居然有这么多要我们命的东西。” 几个人迅速背靠背靠在一起,共同抵御着周围不断涌来的攻击。满白讨饶般地喊着:“各位姐姐,你们就放过我吧,我又不是你们的仇人。”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池水中竟有更多的白骨爬了上来,仿佛被他的话语激怒了一般。 童怀道:“倒霉蛋。” 他一脚踢开靠近他的干尸,对着流珈大声说道:“反正都是死,我想选择一个我想要的方式。” 流珈微微一怔,随即说道:“说的也是。” “渺渺,你阿妈在下面,我要下去找她。”流珈温情抚摸着自己这个从出生见过一面就在没见过的女儿。 战渺笑了笑:“阿爸,我也想见一见阿妈,我还没见过她呢。” 得到战渺的选择,流珈毫不犹豫地拉着战渺,纵身跳进了红水池中。 满白眼睁睁地看着流珈和战渺自投罗网,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他的嘴巴微微张开,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愣在原地好几秒都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结结巴巴地转向童怀,声音都有些颤抖:“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怎么就跳下去了?不会有事?” 童怀看着满白,决绝道:“留在这里是死,跳下去同样也是死。你要留在哪里?”童怀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在这混乱的战场上敲响了一记沉重的鼓音。 “你们都跳了我能怎么办?怎么我一来就要给我两个都是死的路啊!有区别吗?”满白喊道,“我陪着你一起。反正都是死路一条,我不想一个人。” 平静无波的白水池上,童怀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的直觉告诉他该选择的这里。 “我得去找他。” 说完,他朝着旁边的白水池一跃而下。 第44章 童怀跳入白水池后, 紧闭双眼,做好了迎接痛苦与死亡的准备。想象中的痛苦与死亡并没有光临,甚至连水涌入鼻内的窒息感也没有。昏暗骤然消散, 他只感觉到自己在快速坠落,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高墙之下确实另有空间, 里面的光亮得刺眼, 与鲛珠的柔和光完全不同, 这光就像带有攻击性一样让人感到不适。 只是快速坠落的感觉不太好受, 如果没有缓冲, 他估计自己离成为肉饼也没几秒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狠狠摔在地上的时候,有东西接住了他。摸着像是一株藤蔓,轻巧温柔地将他接住,抄过他的双腿抱紧他,就像把他珍惜地搂进怀里要好好珍藏起来一样。 童怀有些头昏眼花, 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的情况, 身边突然坠落一个黑影, 伴随着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地上的沉闷声和哀嚎声。 他看去, 满白躺在地上捂着腰哀嚎滚打,骂道:“童怀,为什么你运气这么好, 还有藤蔓将你接住。” 然后又指着那藤蔓骂道:“你这小东西怎么这么偏心?只接一个人。” 童怀不好意思道:“大概是因为它更喜欢我吧?” 那藤蔓似乎听不到少年对自己的抱怨和怨怼一般, 缓缓将童怀小心翼翼地放到一个稳固的地上放好。 童怀这才看清楚藤蔓上的情况,是一条带着淋漓鲜血和皮肉的荆棘, 该是刚刚对某个人执行过鞭刑, 倒刺上挂着腥红血肉,看起来十分恐怖。 可他身上却干干净净,没有沾染一丝那污秽。 满白在一边欣喜若狂地喊道:“我没有死, 我居然没有死!”然后问童怀:“你不是说我们怎么选择都是死路一条吗?” 童怀道:“上面不同颜色的池水有着不同能力,流珈说下来的人必死无疑,我们没事可能是危险还没有来临,小心一点。” 下面空间中另有一个大概十平方的黑水池处在中央,黑水池中放置着一个有三四米高的青铜镈钟,离地约三米,悬挂在黑池水上空。 镈钟下方放置着一个水晶棺,清透到可以看到里面躺着一个女人。 童怀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水晶棺中的女人身上。女人静静地躺着,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梦境。透过冰棺可见其身着一袭白色的古式长袍,面容绝美,微微带笑。长发如黑色的瀑布般散开,铺满了整个水晶棺底。 童怀站定,环绕四周,全是白茫茫的一片,连个最基本的遮挡物都没有,除了中央的黑水池和镈钟。 “是汤荡。”战渺道,她和流珈互相搀扶着靠近,浑身上下灰扑扑的。 童怀和满白走近,问:“这才是真正的黑池吧?” 流珈:“其实我们也不知道。能活到现在大概是上天眷顾了。” 童怀将视线转移到这里唯有的三样物件上。 他拿着干令斩断一只手袖,说:“要活着可不能靠上天。” 说着将断了的袖子丢进黑池水中,池水掉进东西却一点涟漪都未泛起,更别说水花,如同一塘死水一样只会吞噬,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生什么。 死水一滩,会吞噬东西。 童怀突然道:“房冥和谷南呢?” 众人摇头。 “房冥”童怀喊了一声。 可是只有回音,一声声飘荡在他们周边,回音散去后又是一片死寂。 他又喊了一句:“房冥?” 没有人回答。 满白在旁边龇牙咧嘴地哼哼唧唧,然后对着童怀说:“房冥下水了?” 童怀脚步上前就想下水,却被藤蔓缠绕住脚踝阻止了。毕竟救过他,童怀温柔的把缠住他的枝丫掰开,没走出去又被缠住了。 “有危险” 藤蔓宛如有灵,亲昵的蹭了蹭童怀的脸颊,仿佛是对他问题的肯定回答。 童怀道:“有危险我也要去的,放开我。” 藤蔓又把人缠得紧了几分,他没有丝毫犹豫,瞬间拿出干令,手起刀落,直接斩断了脚踝上的藤蔓。那藤蔓似乎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猛地往后缩了缩。 很快,藤蔓以惊人的速度长好了被斩断的部分。它似乎仍不甘心童怀下水,再次缓缓靠近童怀。然而,它又惧怕再次被砍,动作显得极为小心翼翼。它轻轻蹭着童怀的脸,那姿态像极了一个在恳求,藤蔓柔软的触感让童怀心中微微一动。 流珈突然开口道:“我感应到风姬就在这里。” 说罢,便毫不犹豫地朝着黑池水走去。令人奇怪的是,那藤蔓竟丝毫没有阻拦流珈的意思,倒是战渺拦住了自己这个阿爸。 童怀心中一阵诧异,这藤蔓似乎真的只对自己格外亲近,对其他人爱答不理的,自己下狠手伤了它也不走。 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紧接着,清晰的水滴声在这寂静的空间中响起,一下一下,仿佛敲在人心上。 众人寻味看去,只见青铜镈钟正在往下一滴滴地落下血液。那血珠圆润饱满,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弧线,而后重重地滴落在水晶棺上,瞬间绽放出艳丽如花朵般的血渍。 随着血滴的落下,水晶棺似乎被触动开启,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缓缓打开。 里面那个女人慢慢坐了起来,她的美丽简直令人窒息,精致的五官仿佛是上天最完美的杰作。 她静静地坐在棺里,然后抬眼看了看上方还在滴血的钟。 女人表情冰冰冷冷,那魅惑人心的面容确实很像狐狸,精致中透着一股冷漠。寒潭之水的眼眸在抬头看去时有了一点波澜。 汤荡从钟里拉下来一个浑身伤口的人,正是风姬。 竟是被藏在了镈钟里。 风姬的身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不断渗出,染红了她的衣衫。她面色苍白,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可能断气。 “风姬!” 流珈看见爱人变成了这幅模样,就要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去,却被童怀拦了下来。 童怀神色凝重,低声说道:“小心。” 这个女人过于匪夷所思,躺在冰棺里这么多年居然还能活过来,刚刚他们可都没有察觉到这样一个人的气息。 只见汤荡抱着风姬,两人头靠着头,她动作轻柔至极,小心翼翼地帮风姬整理头发,抚摸着风姬脸庞。 第63章 战渺上前一步:“你没有死。” 她一开口,童怀就能听出里面的恐惧。 “没把人带回去,我怎么能死?”汤荡回答了,但仿佛没有听到战渺的话,全部注意力都在风姬身上。 这人声音与她的外貌很不协调,冷冰冰的样貌,说出来的话却是温柔的。 汤荡身形不算小巧,怀抱着浑身是伤的风姬,脚步却极为稳健,仿佛那沉重的负担对她而言根本不值一提。她就那样稳稳地走着,没有丝毫费力的迹象。 童怀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风姬身上的伤口处,那些伤口触目惊心,却与藤蔓上的荆棘鞭打之伤完全对不上。很显然,藤蔓上的血肉并非风姬所有。 汤荡抱着风姬向童怀走近,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熟稔之感,仿佛与童怀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饶有兴趣地看着童怀,缓缓说道:“你被鬼附身太多次了,浑身上下都冒着黑气。” 童怀皱了皱眉头,心中对这个冒昧的问题感到不满,他不想在此时与她纠缠这个话题,于是转而问道:“你有没有见过其他人?” 汤荡微微摇头,没有言语。可下一秒,她却毫无预兆地伸出手,朝着童怀抓去,可还没靠近就被阻止了。 刚刚还紧紧裹住童怀的藤蔓猛地抽打过来,速度快如闪电。那坚韧的藤蔓重重地抽在汤荡的白色长袍上,瞬间,朵朵红花绽放在那洁白的衣袍之上。 汤荡躲闪着退回到水晶棺处,藤蔓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它再次如一条凶猛的鞭子般抽打过去,这次准确地击打在巨大的青铜镈钟上。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传来,童怀只觉得自己的耳膜都快要被这强烈的声波刺破。 趁着混乱之际,童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上去救了风姬然后赶紧逃离这个危险之地。他迅速行动,手刚触碰到风姬,那藤蔓却毫无预兆地再次发动,猛地拖着童怀往后退去。童怀对藤蔓本就毫无防范之心,本要救他荆棘这下反倒伤了他。 童怀又急又怒,大声骂道:“快放开我!” 他被藤蔓强行拖行了几米远,手腕处直接与地面摩擦,破皮流血,皮肉里还掺杂着不少沙石。 “你真是……要我怎么说才好,你到底是来护我的还是伤我的” 藤蔓拖拽产生的伤并无大碍,可童怀觉得自己得了肌无力,无力地趴在地上。 艰难地抬起眼,望向黑池水和镈钟处,只见那里怨气冲天,无数鬼火从池水中疯狂地冲了出来,攻击着他们。 那巨大的镈钟上隐隐约约有绿色的东西,还没看清,他就被耳边尖叫声打断,此起彼伏,无尽的悲伤和痛苦仿佛都集中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他的额头处,一阵尖锐的剧痛如风暴般席卷而来,无数虫子啃食脑子的感觉让他几近崩溃。那疼痛仿佛无数尖锐的钢针,一下又一下地扎进他的脑袋,又似熊熊烈火在脑内燃烧,炙烤着每一根神经。整个脑袋被疼痛占据,再无其他想法,只有那仿佛要将他吞噬的痛。 “天……天眼”满白指着童怀磕磕绊绊才说准一句话。 “大人,快封闭五感!怨气太大会影响你身上……会影响心智。”流珈反应很快,立马道。 童怀感受到其他人的眼神,只觉自己视线发生了奇异的变化,拥有了透视的能力。他的目光所及之处,似乎都能被这只神秘的眼睛洞察得纤毫毕现。 视线中突然出现一个画面,黑色沙漠中,一朵孤零的花在风沙里顽强地摇曳着。这朵花的出现,让童怀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 童怀狠下心,坚定地将手摸向自己的额头,一阵剧痛,他清晰地感觉到了湿润的触感,那只眼睛长在他的额头上。 童怀缓缓地将手移开,他的额头上,那只带来奇特观感的眼睛,就赫然出现在他的额头上,金色的眼睛静静地伫立着。 好痛。 真的好痛。 痛到他想把自己脑袋开个瓢用棍子在里面搅和。 那沉重的怨气挤压着他理智让他失去控制,跪倒在地,疯狂的抓扯着自己的脑袋。他难以承受这样的痛,生生呕出一口血,然后往后到去。 “童怀!”满白担忧地大喊道,他急切地想要过去扶起童怀。 有人比他更快一步,只见汤荡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风姬递给了流珈抱着后,转过身以公主抱的姿势将童怀从地上抱了起来。 童怀只觉得头昏眼花,有人把他抱了起来,看清楚后顿觉无脸见人,自己一个大男人居然被一个女子公主抱着。 实在是丢人现眼。 他满嘴都是血腥味,强撑着压下那股血腥之感,艰难地说道:“你放我下来。” 汤荡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提起了一个童怀最不想听到的名字,对着他缓缓说道:“司魁,你又逞什么强?” 童怀被一次次认成一个见都没见过的司魁,心中的怒火和委屈如汹涌的潮水般不断翻涌。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些人都要将他错认为一个他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过的人。 这种无端的误会,让他感到窒息,在窒息中他失去了自我。 他不顾一切的拼尽全身力气挣扎着从汤荡手上跳了下来,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膝盖传来一阵剧痛。 这疼痛与他内心的怒相比,似乎显得微不足道。刚一落地,便又呕出一口血,他也分不清这口血到底是被那冲天的怨气所影响,还是被这荒唐的局面生生给气出来的。 童怀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荒诞的梦境之中。他环顾四周,却仿佛看到身边所有人都在以一副嘲笑的姿态看着他。 他们围着他一圈一圈地转着,嘴里还哼唱着那令人心烦的小调歌:“司魁,司魁,你是司魁,又不是司魁。”那声音如同魔咒一般,在他的耳边不断回响。 “我不是司魁。”童怀无力地说。 汤荡不解道:“那我叫你小花” 童怀只觉得自己就像是马戏团牢笼里的小丑,被众人围观、戏弄,却对这一切毫无头绪。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人生由自己掌控,可如今看来,他不过是被人掌控命运、难以逃离的马戏团表演者罢了。 他紧紧地闭上双眼,试图隔绝这令人厌恶的一切。他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看,只想逃离这个充满荒谬与痛苦的地方。 顺从自己的心意,缓缓地倒了下去,放弃了所有的抵抗。就在他以为自己将重重地摔在地上时,却被一个浑身冰凉的人抱住了,这熟悉的凉气,除了房冥还有谁? 在昏迷之前,他强趁着只留下一句话,声音中满是疲惫与无奈:“房冥,我真的受够了。” 第45章 童怀彻底昏过去后, 额头上那只金眼看到房冥兴奋到怎么也不肯闭上。 房冥如天神降临一般,瞬间在周围布下一层结界,将童怀与自己包裹其中, 彻底隔绝了那些凶猛攻击他们的鬼火。这个结界宛如一个坚固的堡垒, 为他们营造出一个特有的安全包围圈。 他的动作轻柔至极, 他缓缓伸出手指, 轻轻地点在童怀的额头金眼处。一股清凉之意如潺潺溪流般流入童怀脑海, 怀里的人疼痛得到缓解, 脸色好了不少。 金眼消失。 房冥无比温柔地擦去童怀脸上的血渍,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在擦拭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然后轻轻地吻在了童怀的额头,那温柔的一吻,似是带着无尽的怜惜与爱意。 满白早已目瞪口呆,惊骇的瞪大双眼。 他是众人里面年纪最小的, 向来藏不住心事, 所有的想法都坦坦荡荡地表现在脸上, 表情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现在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当初听到战渺是风姬女儿、流珈这个不人不鬼的人是风姬老公时的反应。 一直以来, 他都觉得童怀和房冥总是如连体婴一样形影不离,他也曾在心里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兄弟?知己?可他就是万万没想到这一层关系。 “你……你……你们……” 满白忍不住惊呼出声, 却被房冥狠狠地白了一眼。而其余几人则显得格外平静, 仿佛他们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一般。 房冥把人嵌入怀里,刚刚温柔的神色变得不善起来, 他怒视着汤荡, 眼神中满是质问,仿佛在说:你到底把他怎么了?我不就消失了几个小时,怎么人就生气了? “你和他说了什么?” 汤荡却丝毫不惧, 她微微扬起下巴,语气调笑地说道:“我只不过是来接鬼母回鬼域而已。” 本来在流珈怀里的风姬又神奇地回到了她的手中,她抱着人退回到水晶棺前。 战渺见状,迅速爬起来追了上去,焦急地喊了一声:“阿妈!” “最好如此。” 房冥以话吸引对方注意力,趁人不注意放出金弦向汤荡攻击而去。汤荡为了躲避攻势,无心风姬,金弦转而缠住风姬,将人带了回来,然后丢给战渺。 第64章 “痴主果然有仇必报啊!”汤荡连连退后,借助水晶棺抵住后退趋势,顺势坐上去,手撑着棺材板,翘着二郎腿,好不闲适。 “阿怀要找她,我不能让你把人带走。” 汤荡一圈一圈的卷着自己的长发,态度随意道:“我只不过是带着鬼族人的期盼才来的,反正我努力了,带不回去也没办法喽!” 说着摊开双手表示无能为力。 房冥:“我到不知你汤荡什么时候屈尊给鬼族人办事了” 汤荡跳下棺材,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我可不给他们办事,我只服从于欲主,他是我唯一的主人。” 童怀昏过去了,房冥就变得有恃无恐,完全不怕其他人听到两人对话,反正都是心知肚明的事。 只要童怀不知道就好。 什么都不知道才会活的好。 “你百年前就私自逃离鬼域,进入战族部落害得他们经历灭族之灾,现在他们都已经没了,你回来是谷南让你来的他不是都亲自来了吗?” 房冥其实也是刚刚知道汤荡跑到战族的事,当年出事后就消失的人,在这里看到他就已经猜到大概了。 “主人又回去守死地封印了。”汤荡摆摆手道,“而且他就交给我一个任务,我在这里守了几百年,好不容易出几个热爱奉献的,这最后的时刻当然要亲自来检验成果。” 房冥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一晃神,目光紧紧盯着汤荡,赫然情绪激动地反问:“他从百年前就开始制作无字牌” 虽是反问,但他心里面已经有了答案。 “疯子!”房冥脸一黑,瞪着汤荡的眼神像是要把人碎尸。 谷南才是真正的疯子,第一次见有人给自己铺路铺死路的。 “疯子主人不过是收一点利息而已,况且战族都是他创造出来的,毁了又怎么样?痴主大人是要阻止吗?”汤荡弯着腰凑近房冥,两人皆不退让。 房冥是因为对方能力不如他不必害怕,可而汤荡则是不怕死,即使房冥震怒杀了她,她也不在乎。 房冥搂住童怀的手紧了紧,温柔地抚摸着童怀鬓角,冷道:“他要做什么我不管,但不要动我的人。” 汤荡突然笑了起来,开怀大笑,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笑完整个人翻脸比翻书快,冷凝着脸道:“这就要看主人的意思了。” 话毕,猛然上去抓住战渺和风姬就要走。 “渺渺!风姬!”流珈惊厥,飞扑过去死死抓住两人的手不放。 在这充满紧张与危机的空间里,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突然,一道裂痕如狰狞的伤口在空气中撕裂开来,紧接着,一道残影如闪电般快斩而下,带着令人胆寒的气势。 流珈的眼中满是惊恐,双手却死死地抓住战渺和风姬,绝不放手。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让她们被带走。 满白见状,毫不犹豫地唤出双煞钺。双煞钺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带着少年人的孤勇,试图挡住那凶猛的攻击。 双煞钺与大刀相撞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如汹涌的潮水般袭来,满白只觉得手腕被震得阵阵发麻,骨头都要碎裂开来。 那大刀的力气实在太大,双煞钺根本无法抵挡。只听“铛”的一声,双煞钺被大刀一挑,飞回了主人身边。 流珈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依然紧紧地抓着战渺和风姬,没有丝毫退缩。可那笑面佛男人却毫不留情,狠厉带煞的刀影再次斩下,流珈躲闪不及,两只蜘蛛脚瞬间被斩断。鲜血如泉涌般喷出,染红了地面。 “阿爸!”战渺凄厉地喊道。 深受重伤昏迷的风姬,也感受到这惨烈的一幕,无力地挣开双眼。她看着眼前的流珈,眼中默默流下眼泪。那眼泪无声地滑落,却胜过千言万语,每一滴都饱含着痛苦与深情。 笑面佛男人微转头对着汤荡说:“你先走。” 汤荡得到指令,带着两人彻底消失。 流珈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笑面佛男人看着流珈,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然后一脚踢向流珈。流珈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就在笑面佛男人扬起大刀,准备再次下手的时候,房冥及时出手。金弦如灵蛇般飞出,抵挡住了笑面佛男人的大刀。 房冥的眼神冰冷,声音中充满了威严:“够了。” 笑面佛男人收起大刀:“大人,你该知道做什么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即使是好事。” 房冥冷冷看了他一眼:“代价是你的话,你愿意吗?你有问过要成为代价的那群人吗?” 笑面佛道:“我也没有选择,我们不都是代价之一吗?” 男人苦笑着,随后转身消失在了裂痕之中。 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片死寂。满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流珈的惨状。 房冥自顾自的抱着童怀,还把外套脱下来给人保暖,完全没有插手的意思。 “大人,求您救救她们!”一身笨重的蜘蛛身下跪求人,显得很滑稽。 “我救不了。”房冥冷淡拒绝。 流珈脸上流下一行清泪,眼中无光开始讲述:“当年风姬为了不让孩子步她的后路成为鬼母,孩子一生下来就让我带回了战族部落。我把渺渺交给了祭司抚养,本以为她会幸福一生,没想到这又是她一生的悲剧,成为祭司责任太重,她一个人担不起这么多人的性命。我以为她会幸福,就丢下她一个人回去找风姬,可我错了,我这一去没想法到与她们母女在没见面机会,我错了!” 他悔恨的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哭喊着:“我错了!从一开始就不该,不该啊!我错了。” 满白不忍心再看下去,红着眼眶把人扶起来。相比之下,房冥的态度可以说是非常冷漠。 满白不满道:“你这人还有心吗?这时候了还能这么冷漠。” 房冥白了满白一眼,随后唤出金弦包裹住流珈断去的伤口,断去的双脚奇迹般长好了。 满白瞬间闭嘴。 做好这一切,房冥的脸色变得阴沉,眼神冰冷而锐利,看着缩在一边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荆棘。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对着藤蔓低喝道:“我只让你拦他,可你却伤了他。” 那株藤蔓似乎能感受到房冥的怒气,它努力地缩着自己的身体,试图让自己变得微不足道,仿佛这样就能避免房冥的怒火。战战兢兢,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再次激怒了这个强大的存在。 房冥并没有因为藤蔓的退缩而放过它,他的动作迅速而果断,与藤蔓纠缠不清地打斗起来。藤蔓的每一次攻击都被房冥巧妙地避开,但为了保护怀中的童怀,房冥不得不承受了藤蔓的一鞭子。 荆棘顿时抽打在他的背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鲜血淅淅沥沥地流下,染红了他的衣衫。 藤蔓看到房冥受伤,顿时如惊弓之鸟,惊颤一下,然后失去灵魂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装死。 房冥手一挥,背上伤口被掩饰过去:“就不应该把你养那么饱,阿怀一来你就敢反抗了,可他昏过去了,可不能替你撑腰的。” 他下手狠辣精准,没有丝毫的犹豫,金弦在藤蔓身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痕迹。藤蔓的挣扎越来越弱,最终只能无力地垂下。 与此同时,房冥身体也跟着猛地一震,紧接着,他忍不住呕出了一口鲜血。这口血鲜红而炽热,洒在了地面上,形成了一朵凄美的血花。 他不在意的擦去嘴角血渍,抱着童怀给人疗愈刚刚在地上拖拽的伤口。 过了许久,童怀才悠悠醒来,他只感觉自己脑袋疼的带动全身经脉在抗议。待看清抱着自己的人时,心中只感觉一片心灰意冷,毫不犹豫地一把推开房冥,可脚步虚浮不稳,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房冥见势,急忙伸手想要去拉他,却被童怀狠狠一掌拍开,那决绝的态度分明在说不让碰。他不顾童怀的挣扎,强行拉住他的手,将他扶住。房冥的手上传来的凉意让他忍不住打颤。 房冥平时一副笑脸相迎的模样,情绪是外放的,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情感,总是直截了当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还爱对着童怀说一些不着调的话,但这些话中又包含了对童怀的深深克制。 其实有时候他也会感到有些难以招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房冥这样的情绪。 头疼欲裂的童怀选择了逃避,放弃了思考他们之间的问题。 挣不开房冥的束缚,童怀只能妥协地被人扶着,转头问流珈:“风姬和战渺人呢?” 童怀没有看房冥一眼,他的目光始终集中在流珈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可手上的能量探测仪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等待。 探测仪中传来了齐雨焦急的声音:“老大,你们到底去哪里了?快来墓地救人啊!风姬在这里。” 童怀的脸色一沉,道:“你们这么几个人都守不住两个女人,废物!” 第65章 他没有再等待流珈的回答,而是果断地说:“走,回墓地。” 救人之事刻不容缓,童怀本想原路返回,但考虑到时间紧迫,最终还是妥协了房冥提出带他们去墓地的建议。 当他们稳稳地站在墓地里时,童怀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感慨。房冥的实力着实令人惊叹,瞬移这种通常需要借助阵法才能实现的能力,房冥却能在没有阵法的协助下轻松做到,甚至还能带几个人一同瞬移而来。 他还未完全站稳脚跟,一团蓝色鬼火便如一道迅猛的闪电般直冲他门面而来。 真是阴魂不散!从他们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就不断地遭遇这种鬼火失控后攻击人的情况,仿佛是被人特意操控着一般。 战渺焦急的声音响起:“童怀,快躲开!” 房冥紧紧拉住他的手不放,趁着童怀思考的瞬间,轻松地拉着他躲过了鬼火的攻击。 满白被鬼火追得四处逃窜。慌乱之中,他竟引着火往齐雨和乌庸站的地方跑去,试图把鬼火引到两人身边,让他们来对付。 齐雨瞪大双眼,擦着边堪堪躲开,对着满白怒骂道:“你 tm 讲点义气好不好?怎么还把火往我们这边引。” 满白一边狂奔一边大声回应:“那你也讲点义气好不好,我一下被赤兽追,然后被七鳃鳗和干尸追,现在又被鬼火追,我容易嘛我?” 风姬被固定在绞刑架上,汤荡和笑面佛男人正拿着刀在她身上刻着诡异的符号。 流珈害怕的躲在墓碑后不敢出去。 童怀想要冲上去救人,却被房冥拦住,好看的脸此刻变得凝重,沉声道:“他们正在制作无字牌,仪式一旦开始,没有人能够打断。” 童怀怒视着房冥,眼神中满是焦急与不甘:“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房冥却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冲上去,不仅救不了人,还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童怀紧紧握住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 当在风姬身上做的雕刻完成的那一刻,她如同一个被束缚的祭品,以大字型被定在一个黑色墓碑上。 虚弱至极的风姬,却在抬眼的瞬间对着童怀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无尽的疲惫与释然,她无力地张了张口,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童怀定睛一看,终于看清楚了她的唇语,是“渺渺”,这两个字如同重锤一般砸在童怀的心上。 没有丝毫犹豫,童怀立马朝着被绑在旁边的战渺跑去。半路这鬼火却越来越多,仿佛一群张牙舞爪的恶魔,叫嚣着要阻拦他。房冥站在一旁,神色冷峻,不断地替他拦截着鬼火的攻击。可这些鬼火仿佛有意识一般,灵活地躲着房冥的攻击,只冲着童怀飞去。它们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让童怀举步维艰。 齐雨和乌庸看到这一幕,急忙想用镜子吸收鬼火,试图为童怀开辟出一条道路。 童怀眼尖地看到了他们的举动,立刻大声喊道:“滚一边站着去!” 之前乌庸使用镜子已经耗费了不少寿命。本来只是花白的头发,现在已经变成了雪白,他哪里还敢让他们再次冒险。 童怀解开束缚,带着战渺就往回跑。鬼火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仿佛不甘心就这样让他们逃脱。 在这紧张慌乱的时刻,风起云涌,乌云如汹涌的墨海般迅速聚拢,沉沉地压满天际,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昏暗之中。 一道光亮如利剑般倏然亮起,瞬间照亮了身边的一道怨气满满的身影。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被这道光亮吸引过去,只见那光芒之中,无字牌缓缓浮现。 一个红衣白发的少年闪现到他身边,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手臂收紧,替他抵挡住光波冲击。 少年周身散发着强烈的煞气,如同刚从惨烈战场归来的士兵,那煞气浓郁得仿佛可以在瞬间摧毁方圆十里的所有生命。 童怀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一阵疑惑。 他认识的房冥总是爱偷穿他的衣服,一身黑色的装扮看起来与他的气质极为不协调。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房冥,一身鲜艳的红色,肆意张扬,充满了血腥味。整个人说变了又似乎没变,那熟悉的面容下,隐藏他即将亏窥破的秘密,可他又不想多想,将其压了下去。 原本肆虐横扫大地的漫天鬼火,在此刻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纷纷熄下焰火。那些胆子稍大一些靠近他们的鬼火,更是在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中,瞬间破碎消失,连进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齐雨在旁边一边狼狈地奔跑着躲避鬼火,一边大声地问童怀:“老大,怎么它们不会攻击你们?” 旁边的战渺气喘吁吁,不可置信地说:“之前这些鬼火可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变得如此躁动,我控住不了,完全停不下来。” 童怀满头疑惑,转头道:“之前你可以操控鬼火?” 战渺用力地点点头:“这些鬼火都是墓地里的女性所化成,但是自从上次发生爆炸后,我就再也不能操控它们了。” 满白在旁边急切道:“战渺,你说你之前能操控,现在怎么又不能了?你快点想办法啊,我真的抵不住了,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被这些鬼火给吃了。” 战渺焦急的表情欲哭不哭,摇摇头,说:“我真的控制不住这些鬼火,它们现在完全不受我的控制。” “可是它们好像是被操控的,有意识地攻击,并不是被激怒了胡乱逃窜。”房冥道。 听着房冥的声音,这声音与童怀之前所听到的不太一样,变得更为成熟稳重了,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 童怀被房冥的话点醒,心猛地一沉,缓缓说道:“那么我们之中一定有一个在操控这些鬼火了。他从一开始就不想让我们来这个地方,更不想让我们插手这些事。” 房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容,说道:“阿怀,你真是一如既往的聪明。”这突如其来的马屁让众人都有些不忍直视。 满白在一边插话,惊讶地说:“童怀,这里除了处里人也没几个人了啊?难道灵调处还会有叛徒?” 童怀解释道:“我看可没有说是我们的人。” “互相牺牲的爱情确实难得,可牺牲真的是值得的吗?都说男人的嘴是骗人的,现在我相信了。” “骗人有时候也是善意的。”房冥似乎不满他的话,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满白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地说:“叛徒居然是你,房冥?” “傻子。”房冥说。 童怀不接房冥辩解的话,接着道:“我本以为最开始那些鬼火是谷南带来的,可现在他并不在这里。鬼火第一次出现消失后,你就突然出现了。现在想想我们从那之后的每一步行动可都是在你的指点和引导下走的。你明明是战族人,一路上你却好像对战族很多事都不了解,连真正的黑池是哪一个都分不清楚,甚至可以说是陌生,这实在太不寻常了。” “还有刚刚,你的妻子和女儿在受苦,你却没我这个外人着急。你的演技是真的好,连我听了你讲故事都忍不住想落泪。可惜我们是你的绊脚石,从一开始你就巴不得风姬和战渺死,对吗?流珈?” 童怀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般砸在众人的心上。 一片死寂。 第46章 一更 战渺浑身失去力气一样跪到在地痛哭, 她的眼眸中满是绝望与无助,嘴里一直喊着阿妈阿妈,那声音凄惨而悲恸, 仿佛要将心中的痛苦全部宣泄出来。 哭了半晌, 她像是被什么点燃了一般, 温柔的人突然暴起, 眼神中透露出不顾一切的决然, 想要去抢无字牌。 可她自身能力不够, 还未等靠近, 就被汤荡轻易地察觉并捆绑着丢到旁边。 童怀速度很快的冲过去把人接住。 汤荡轻蔑地看着战渺,说道:“不自量力,我不想伤你,给我好好待着。”她的声音冰冷而无情,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蝼蚁。 童怀将战渺身上捆绑的能量化去, 轻轻按住战渺的肩膀, 说道:“别轻举妄动, 他们实力不弱。”战渺只能默默无声地捂着胸口, 半死不活地靠在墓碑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眼里留下一滴又一滴浊泪。 流珈看着自己女儿受伤却没有去帮忙的意思, 他善解人意的表情变成了恶意, 害怕霎时没了,眉眼间狠厉之色尽数显出, 对童怀毕恭毕敬的态度也转变为不屑, 说道:“童怀,你可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拆穿我啊?可真正需要你拆穿的你可没看出来呢?” 说完神经质的扯着嘴角笑了笑,扑了面粉一样的脸顿时起了几层褶皱, 能夹死蚊子一样堆叠在那张脸上。 童怀似觉自己接近了什么真相:“你说谁?” 流珈笑得更为开怀,漏出几颗蜡黄的尖牙,刚开口。 房冥就先发制人动起手来,他眼神凌厉,身形如电,瞬间出现在流珈面前,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将流珈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只剩下几只蛛脚悬在空中扑腾。 第66章 流珈恶狠狠看着房冥,挣扎着问道:“你什么时候在我身体里下的压制符” 房冥嘴角上扬,带着一丝戏谑地说道:“你知道为人疗伤有多耗费能量吗?你是我除了阿怀以外,唯一一个帮过的人,怎么能不收点利息呢?” 房冥歪着头笑嘻嘻地走近流珈,流珈奋力爬了起来,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 他下手招招致命地与流珈扭打起来,实力在两人交手瞬间一眼就能看出来,房冥就像逗人一样逗着流珈,他的动作轻盈而敏捷,每一招都恰到好处地避开流珈的攻击,同时又给予对方沉重的打击。 童怀喊道:“房冥,留他一命,我要问他一些事情。” 流珈恼羞成怒,硬实力不行那就上嘴,一张嘴淬了毒一样,边跑着躲过房冥的追打边对着童怀大声喊道:“童怀,你知道他是谁吗?是房冥!哈哈哈哈,你就是个傻子,被蒙在……”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房冥打断,房冥发火了。迸发出的巨大能量,化做一条金色荆棘鞭,抽在流珈身上顿时血花四溅,蜘蛛身上也留下一道道荆棘上的倒刺刮去血肉的洞窟,流珈在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被一块写着战渺的黑色墓碑挡住退路。 童怀这时惊奇地发现,墓地上本来无字的墓碑上都有了字,在无字牌被制作出来后。 房冥踩在流珈的蜘蛛身上,手里持着一金色荆棘鞭,比煞神有过之而无不及,眼神冰冷地说道:“不想永世无轮回做人,就把你这张嘴给我闭上。” 流珈咳咳咳地笑着,嘴里血液汩汩往外冒,他的笑声中充满了悲凉与绝望。 战渺看到自己的阿爸如此惨状,想要帮他,冲上去又被童怀拦住。童怀看着战渺,认真地说道:“他不值得。” 战渺眼中含泪:“可是他是我阿爸。” 童怀叹了口气:“可他也是要伤害你和你母亲的人。” 战渺愣住了,陷入了痛苦的挣扎。一边是自己刚刚认回的父亲,一边是他所做出的残忍行为,她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流珈听到战渺的话,想要爬起来又被房冥一脚踩进泥里三分。他咳出一口血,对着战渺仰天长笑,说道:“战渺,如果你真的当我是你阿爸,那就帮我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他的声音已经变得疯狂而扭曲,眼里只剩孤注一掷的赌徒气息,没了爱。 他疯疯癫癫地挣脱开房冥的桎梏,跑向笑面佛男人和汤荡,嘴里喊道:“把无字牌给我!给我!” 还为近身,就被汤荡一脚踢开,力道可比踢战渺时大多了,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汤荡冷冷地说道:“你作为棋子,最后的利用价值已经用完了,该死了。” 这出过河拆桥的戏码倒是别有一番趣味。童怀这才明白原来他们都是一伙的,看关系该是汤荡他们在制作无字牌时利用了流珈这枚棋子。只是不知道接近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又或许是他们只是绊脚石而已。他看得一阵胸口疼,几人窝里横起来,谁也不把谁当人,自己也不把自己当人。 流珈趴在地上,动了几下没爬起来,眼白翻了翻,表情狰狞地说道:“你们这群恶鬼,要不是因为你们我为什么会成为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只要得到无字牌,对,只要得到无字牌我就可以恢复人形,转世为人了,我要成为人!” 战渺艰难地爬起来,脚下不稳地后退一步,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明明之前自己刚认回一个对待自己温柔的阿爸,她难以置信原来这一切都是骗她的。 流珈突然抱住战渺的腿,跪在地上又哭又笑地说道:“渺渺,渺渺,你帮帮我,你阿妈没了,只有你可以帮我。”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哀求与绝望,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童怀想帮战渺把人拉开,被战渺抬手示意不需后,他也不再动作,可终究是风姬女儿,还是守在旁边保证战渺安全。 阿妈在她面前没了,阿爸疯了,战渺只有茫然。 战渺面部肌肉颤抖着,表情几变,最终说道:“阿爸,我帮不了你。” 流珈跪着爬向战渺,在地上留下几道血痕,和黄土融为腥臭味:“可以的,可以的,你身为战族祭司,为了族人甘愿牺牲自己,你身上功德能够帮我,帮我重新制作一个无字牌好不好?阿爸跪下来求你了,你也不想阿爸永远都是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对吧?”眼里满是期待和诱导。 “阿爸,你真的爱过阿妈吗?你来这里是为了我们一家三口团聚还是为了无字牌?” 流珈为了想要的东西真的什么违心话都敢说,还要扯出难看的笑:“当然爱,当然爱,我们现在不是团聚了吗?” 战渺道:“可是阿妈没了。” 汤荡在一边突然嘲笑出声,说道:“流珈,爱这个字你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战渺,你知道千年前为什么会出现战族这个部落吗?那是因为你们不过都是我的主人创造出来的,只为了寻找功德圆满的人制作无字牌啊!你们不过都是一群劳动力,你问问你阿爸,他为什么会遇上风姬,他一个普通人进得了鬼域吗?” 童怀终于想明白为何一个凡人会与鬼相识,冷道:“他是你们带进鬼域的而他和风姬的认识也是你们一手策划的!” 在旁边一言不发,只看着这场闹剧的笑面佛男人微微点头,道:“童怀,你确实足够聪明。你们都知道世间有四大法器,可却不知道法器不是万年千年前流传下来的,而是要用人命一点点堆上去的!你知道麦宵和麦杰为什么要死,因为献祭环需要人甘愿献祭自己才会出现,只有他们死了,真正的献祭环才能说是最终制作而成。” “所以你就设计害得他们两个死不瞑目。”童怀手中干令已经出现,上面闪烁着奇异的红光,如闪电般滋滋的发出警告的声音。 “成为献祭环的养料,那是他们的荣幸。”面具男崇拜地说。 童怀气极反笑:“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汤荡接话说:“你们知道世间哪些人的功德最高吗?除了五主那可就是为了鬼域发展不计代价成为生育机器的鬼母。可惜我们不能亲自动手,所以才有了战族这样的人,让他们来动手。而无字牌为什么需要风姬,因为她是现今存在的功德最高的鬼母,他们都必须死,法器才能制成啊!哈哈哈哈!你们灵师只会想要法器封印三域,可你们从来不知道法器的制作要牺牲多少人!” 童怀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骇。一直以来,他只清楚四大法器能够封印三域,却从未有人告知他四大法器究竟是如何得来的。 先是献祭环的出现,紧接着是无字牌,而后又是谷南欲主。他们苦苦找寻许久的东西和人,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接二连三地现身,仿佛运气爆棚到无法阻挡。 正当他为自己任务的完成进度又向前迈进而感到些许欣喜时,在他眼中的这些反派,却向他揭示了法器竟是用无数人命堆砌而成的残酷真相。他始终铭记着,身为灵师的那份沉甸甸的责任——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去守护三域。可最后却告诉他,这些表象都是用你守护的人的血肉堆砌起来的。 一桶冰冷刺骨的水兜头浇下,将他从思绪中猛然惊醒。画廊里的那些死者,麦宵和麦杰,再到献祭环。所有的这一切,好似乎都是天道为他精心规划好的路线。他没有回头的机会,无法更改方向,只能顺着他人的意愿,逼迫着自己不断向前迈进。退无可退,进无可进。 他不禁深深怀疑,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而他和流珈一样,仅仅只是一枚随时可以被舍弃的棋子罢了。 童怀缓缓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自己额头上已然消失不见的第三只眼,仿佛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他产生的错觉。 他的表情愈发严肃起来,说:“你们从千年前就开始策划无字牌的制作,而战族人不过是你们用来寻找功德圆满之人的棋子。我想风姬就是你们所找到的那个人。汤荡,那你又为何还要亲自前来从中作梗,甚至将战族人灭族?” 汤荡随意地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道:“本来一切都计划得妥妥当当,可惜谁叫流珈擅作主张。他为了获得无字牌,居然妄图再生一个孩子,打算自己在暗地里制作。可惜啊,他根本不知道,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成为那个人选的。风姬找不到了,那不就得让她的女儿来替代吗?背叛主人的东西,一个也不能放过,更何况是主人创造出来的一群而已,那就只能让他们发挥最后一点作用,成为把战渺培养成下一个牺牲者的祭品。” 战渺泪如泉涌,不断地连连后退,沙哑着声音道:“原来如此,原来……原来我的一生,从一开始就早已被注定好了,一生都活在一场戏里面。”她边哭边笑,不知是知道真相后的悲还是庆幸自己还能有知道真相的那一天,跌跌撞撞的转身站在那里,然后笑出了声,说,“族人没了,阿妈没了,家没了。我还真不知道哪里能容得下我。” 第67章 流珈眨眼间上去紧紧抱着她的大腿,死死不放,眼睛睁得大大的。被推开了又踉跄着跪在地上,拼命追着战渺,喊道:“渺渺,救救我,我是你阿爸,你若不帮我,我就要永远这副鬼样子了!” 战渺用力将人推开,声嘶力竭地喊道:“流珈,我母亲,还有我,都不过是你们计划里的一环而已。我本满心欢喜地以为我们一家三口能够团聚。可是……可是你是来要我的命的,你是来要我们命的!” 流珈瞬间收起了那副卑微恳求的姿态,怒目圆瞪,宛如一个撒泼耍赖的无赖,吼道:“我是你阿爸,没有我,你怎么会出生?我给了你一条命,我需要的时候,你就必须还给我!” 战渺声如泣血地喊着:“滚,滚,你给我滚!” 流珈突然面露狰狞,发了疯似的拿起地上从墓碑上碎下来的尖锐黑色石块,猛地朝着战渺身上划去,用力按着战渺,企图在她身上雕刻出和风姬身上相似的符号。 童怀反应过来,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流珈的衣领,将其狠狠地灌倒在地。紧接着,他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拳拳到肉,打得流珈躺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童怀的指头上沾满了猩红的血液,已经分不清究竟是他自己的,还是流珈的。此刻的他,整个人愤怒到了极点。 世上最恐怖的不是鬼,而是人。这句话在此时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人的恶念和欲望,真是这世间最难以消除的东西。每个人的内心都潜藏着恶,只是付诸行动与否,仅在一念之间。每个人也都有欲望,或大或小,没有人能够逃脱欲望的操控。倘若世上所有人的恶和欲都集中起来成为一种武器,那么三域恐怕将不复存在。 童怀喘着粗气,怒吼道:“你这种烂人,才是真的该死去的!” 他猛地转过头,对着汤荡和笑面佛男人怒声高喊:“你们借着炼制法器的借口,肆意伤害他人,就算炼制法器牺牲一人能救万人,那又如何?你们怎么不牺牲你们自己?当你们是受益人时,就只会摇旗呐喊说这是对的,可当你们是被伤害的那个人呢?孤立无援地看着所有人都盼着自己去死,哪个正常人能承受得了这种痛苦?不问就取是为无礼,你们随意践踏他人性命,害的还是我的人,当我是死的吗?谁都别想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既然要死,那多拉几个人垫背也未尝不可!” 房冥走到童怀身边,喊:“阿怀。” 童怀目光不转,说:“灵调处里每一个人都是我的家人,我谁也不能丢下 更不能让他们任何一个人受了委屈。” “我陪你,不阻你。”房冥说。 两人相视一笑。 大地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山峰也仿佛在摇晃,整个长石墓地陷入了一片混乱。那些原本被压制住的鬼火,此时竟化作了一张张充满怨气的脸,它们凄厉地哭喊着,愤怒地咆哮着。 一阵阵尖锐刺耳、几乎能刺破耳膜的哭喊声不断传来,那声音仿佛拥有着无穷的力量,震动着大地,直直地冲向云霄,强烈地诉说着自己内心的怨愤。每一声哭喊都饱含着深深的痛苦和不甘,听得人为之震撼,灵魂仿佛都在颤抖。 房冥神色凝重,缓缓说道:“棋子不愿再被操控,翻了棋盘。逝者不愿再继续从善,化作厉鬼来索命了。” “有怨怎么能不来。”满白和灵调处众人站到童怀身边,一齐说。 寒风烈烈,吹动着几位少年和两位老人的衣角。 就在这时,汤荡手上的无字牌突然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猛地脱手而出。瞬间,无字牌化作一团浓郁的黑色怨气,那怨气汹涌澎湃,带着无尽的愤怒和反抗,彻底崩坏开来。 谋划了几千年的无字牌碎了。 碎得如此彻底,化为了细碎的粉末。那些粉末在风中飘散,连一丝拼凑的机会也不给,仿佛在宣告着不可挽回。 房冥望着这一切,说道:“无字牌本应记载无上功德,可当逝者不愿意时,那就不是功德牌了,而是招魂幡。” 话音刚落,天地之间顿时怨气四起,无数的厉鬼从四面八方聚集到一起。那场景阴森恐怖,仿佛长石墓地才是真正的地狱。 童怀迅速召唤出干令,毫无预兆地就朝着汤荡和笑面佛男人攻去。他的招式凌厉如风,每一击都带着无尽的愤怒。童怀失控下带来的爆发力能量巨大,他双眼通红,已然失去了控制,全然不顾自身的安危,也不在意身上新添的一道道伤口,以极其迅猛的攻势与两人激烈地打斗起来。 “阿怀!” 房冥见童怀的情形不对,毫不犹豫地出手帮忙。只见他一招凌厉逼退汤荡两人,汤荡口吐鲜血,身形摇摇欲坠;笑面佛男人的脸上也失去了往日的从容,露出痛苦的神情。两人见状不对连忙逃跑,消失在一个黑洞之中。 房冥一把抓住童怀,右手拇指用力按在童怀的额头上,沉声道:“你失控了。” 一阵清凉的气息缓缓流进童怀的身体里,他逐渐清醒过来,浑身无力地靠在房冥怀里,虚弱地对着战渺说: “谁说你没有家的?我们不是你的家人吗?跟我们回家。” 第47章 二更 现场陷入了一片极度的混乱之中, 死去的怨鬼彻底失去控制,疯狂地张牙舞爪,那狰狞扭曲的面容令人胆寒, 发出的凄厉叫声仿佛要将世间的一切都无情地吞噬殆尽。 房冥:“结界撑不了多久。” 童怀走上去汇入自己的能量, 与房冥共同支撑。 战渺静静地站在那里, 默默无声地流泪。泪水如决堤的洪水, 顺着她那白皙而娇嫩的脸颊不断滑落, 一滴一滴重重地滴落在地上, 溅起微小而脆弱的水花。 童怀心疼地轻轻替她擦去脸颊上那浑浊的泪水, 眼神中满是深深的怜惜与温柔的安慰。 “人死不可复生,你母亲也想要你好好的。你毕竟是他们的祭司,能安抚住他们吗?” 战渺道:“我没办法操控了,他们怨气太大。” 四周鬼群如汹涌澎湃的黑色潮水般铺天盖地而来,那恐怖的景象让人仿佛置身于世界末日。满白焦急万分, 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大声喊道:“那现在怎么办?万鬼同出, 压不住了!” 童怀深深地看了战渺一眼, 只见少女原本明亮如星的眼里,那璀璨的光彩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空洞与绝望。那空洞的眼神, 就像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悯与悲痛。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仿佛承载着千斤的重量, 缓缓说道:“那就送往轮回吧。”话音刚落, 他那原本温柔如水的眼神顿时变得冷沉无比,仿佛瞬间被一层厚厚的冰霜所覆盖,接着说道:“至于流珈, 他早已经不属于人类,送回灵阁,长老们要怎么处理就是他们的事了。” 满白一个箭步冲上前,情绪激动得满脸通红,身体都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大声说道:“流珈可是谷南的人,他可是欲主!” 童怀神色平静如水,淡淡地说道:“那怎么了?” 满白急得直跳脚,大声地喊道:“你傻呀!”然而,话还未说完,脚下就被之前救过童怀的藤蔓猛地抓住脚踝,那藤蔓犹如一条狡猾而有力的蛇。然后藤蔓用力往后一拽,满白瞬间失去了平衡,整个人顿时就重重地趴在了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嘴里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哼哼唧唧声。 房冥缓缓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满白,眼神冰冷得如同寒冬的霜雪,冷冷地说道:“你再骂一句,下一次就不是摔倒这么简单了。” 房冥对着那个藤蔓低喝道:“回来。” 那藤蔓就像一只乖巧听话的小宠物,迅速地爬到了童怀脚边。 童怀:“……” 虽然找错了人,但他对这个藤蔓还是很喜欢的,他不禁好奇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养的这小东西” 房冥一脸严肃,那表情仿佛能冻住周围的空气,说道:“你不可以喜欢它。”这个“它”不用明说,童怀也心知肚明了。 缠着童怀的藤蔓被房冥粗暴地撕扯下来,下手太狠以至于差点把藤蔓扯断。 童怀实在看不下去,轻轻揉了一下藤蔓嫩尖,满是心疼地说:“你别伤了他呀,轻一点。它叫什么名字” “连理。”房冥可不温柔,直接抓住乱跑的藤蔓使劲一拍,藤蔓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怕童怀误会,他又赶紧补了一句:“它没死。” 满白气得满脸通红,像一个熟透的番茄,艰难地挣扎着爬起来,刚想要开口大骂,却被房冥那凌厉如刀的眼神逼退。他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说道:“童怀,你有心关心那颗小苗,能不能先帮帮被欺负的我!” 童怀无奈地把人拉起来,还细心地给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满白急切地说道:“灵阁长老最是崇拜什么死地五主,知道流珈是谷南的人,他们还会处理吗?况且流珈千年前不就犯下了错,他还进了灵阁,长老们能不知道” 第68章 童怀神色凝重,严肃地说道:“长老们分得清轻重,不会包庇的,重要的是先将这些亡灵超度!” 他面色冷静地抽出往生咒,手中的符箓瞬间被点燃,橘红色的火光在黑暗中摇曳不定。 众人满怀期待地望向四周张牙舞爪的怨魂。可结果辜负他们的信任,现场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怨魂们依旧疯狂地张牙舞爪,凄厉的叫声在空气中不断回荡,即将被冲破这方天地的束缚,将所有人都拖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童怀无奈道:“怨气太大,难以消散,无法往生。” 一旁的房冥神色冷峻,那表情仿佛是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他缓缓开口道:“战族虽为人,但是欲主所创,该为鬼。鬼为水,而人为火,水克火,木克水,该由木能量驱怨才行。” 童怀微微一怔,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随即反驳道:“这世间除了水,木,火之外就没有第四种能量了。” 房冥微微笑着看着他,看穿的眼神让童怀浑身一震,他怎么就忘了呢? 童怀:“忘了,还有你的金,我知道的唯一一个突变为金的,你之前不也是火吗?” 匪夷所思,能量还能因为死去改变 房冥目光深邃如海,看着不断想要击破他结界的恶鬼,缓缓说道:“平常的鬼族你们可以解决,那是因为它们破坏了平衡,已经不受五行所护。可现在的怨魂,身上背负的功德不小,虽为恶鬼但身上有善,想要送走没那么容易。万物相生相克,必有其道理,你们之前不是也不知道有金吗?可我就是金。木不是没有,再等等,会有人来的。” 童怀心头的疑问如乌云般不断加深,问道:“等谁” “来了。”房冥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神情严肃得让人感到陌生。 “我来迟了,见谅。”一个陌生而空灵悦耳的声音突然响起。 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静静地站到了众人面前。他的身影在这阴森恐怖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干净得如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与这墓地的污秽和黑暗格格不入。 男人行了一个极其古老的礼,那动作缓慢而庄重,真是像极了跟不上时代进步的老古董。 童怀立马提升到警戒状态,看着眼前这个人,心中暗自思忖。他觉得自己最近的遭遇简直如同梦幻一般,先是被各种诡异的事情环绕,现在又像在菜市场遇到大白菜一样,死地五主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他面前。他不禁心里面暗想,他是不是回去的时候第一时间要先去买彩票,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他仔细地打量着这人,这个人身上没有金木水火土五种常见的能量波动,完全不属于他所熟知的人、妖或者鬼的范畴,仿佛是一个超脱于所有物种和能量的存在。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一袭白色长袍随风轻轻飘动,干净得与这污秽的墓地格格不入。 见人似乎没有恶意,童怀便开口问道:“你是长老们的人?” 错钧微微一笑,那笑容温和而又谦逊,如同春日里的微风。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本人名错钧,乃是恶主座下所养。此次前来,是特地来收拾小主人闯下的祸。望各位谅解。” 童怀皱起眉头,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他看了看周围混乱的场景,又看了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流珈,心想这怎么可能呢?流珈无论是能量波动还是气质,都与眼前这个举止优雅的错钧相差甚远,流珈可以说是个地道的老赖流氓,不可能是这人的小主人。 不是流珈的,那就只能又是谷南的人。 想通后,他收起原本准备好攻击的干令,继续问道:“你一个恶主的人,来替谷南收拾烂摊子的?” 错钧再次行了一礼,动作优雅而规范,仿佛经过了千锤百炼。他恭敬地说:“大人莫怪,小主人是顽皮了一些。主人也是刚知道小主人做的这些事,接下来就让我来收拾就好。” 童怀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话语,感觉就像一个家长在为自家调皮捣蛋的孩子道歉,试图轻易获得原谅,不禁有些让人火大:“你的主人为什么不亲自来?让你来收拾,风姬就能回来了吗?” 错钧微微低下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那无奈如同深秋的落叶,缓缓地说:“不能,她已经消亡。但主人能给她十次为人的轮回,皆是上等命格。这总比每天担忧再次被抓回去成为鬼母,活在不安里来的好。” 听到这里,童怀选择了沉默。谈到风姬,最有资格做决定的除了战渺没有任何人能。 他转头看向战渺,只见战渺的泪水已经停止了流淌,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和释然,轻轻地说:“也好!重新为人来过,总比被骗被利用好。”只是我还没和阿妈好好认识过。 说到这里,战渺的眼眶又红了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仿佛两颗即将坠落的星辰。 错钧看着战渺,缓缓安慰道:“放心,你的母亲只会过得更好。她这一生都在躲躲藏藏,在寻找你,到死都没能知道流珈的所作所为,她过得太苦。我会给她选择一个好的人生的,让她远离苦难与欺骗。” 战渺俯跪在地,郑重行了一个跪拜礼,那动作充满了虔诚和感激,说:“多谢!” 错钧将人扶起。只见人再次抬起手,轻轻一挥。顿时,整个墓地中又传来了那一阵阵敲击声,“咚咚咚”。这声音沉稳而有节奏,仿佛寺庙中的木鱼声,在空气中不断回荡,传遍了整个长石墓地。那敲击声如同拥有神奇的魔力,让人心神宁静,仿佛能洗净世间一切的烦恼与喧嚣。 随着敲击声的响起,那些原本失控躁动的鬼火像是得到了净化。跳跃的火苗渐渐安静下来,仿佛遁入佛门般冷寂下来,不再肆意张扬。张牙舞爪的怨魂,此刻也仿佛被一双温柔的大手安抚了一般,咆哮声渐渐消失,不再狰狞可怖。 空中弥漫的怨气如被清风吹散,缓缓化去,只留下一片清明与安宁。 耳边飘荡着浑厚着送行声。 “生死互无穷……” 童怀只觉得头脑变得浑浑噩噩。那敲击声和咒语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让他的意识渐渐散去。 他的嘴里不由自主地跟着念道:“生死互无穷,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声音虽轻,却在这寂静的墓地中清晰可闻。 一旁的房冥见状,脸色骤变,猛冲向童怀,毫不犹豫地咬破自己的手指,以血点在童怀的额头上。那一滴鲜血在童怀的额头上留下一个红得妖艳的痕迹,如同盛开的花朵,妖冶而神秘。 房冥模模糊糊的脸在他面前摇摇晃晃,慌得他心慌意乱。 昏睡前,他只听到一个对话。 “命太轻,留不住。” “那我偏要留!” 第48章 童怀缓缓睁开双眼, 意识逐渐回笼,映入眼帘的是灵调处木塔那熟悉的错列有致的排位。 自己正躺在一个混乱的红色阵法中央,周围摆满了挂满红符的架子, 将他围得严严实实。架子上的红符在烛光的映照下透过红光, 聚集在他身上。 他认识这蜡烛, 是魂烛, 具有招魂和固魂的作用。通常是用于召被鬼差拉错的魂, 或者是受到阴气侵染惊吓失魂的人, 甚至还可以养碎魂, 一点点将魂修补起来。 没想到现在自己也用上了。 昏睡前听到的错钧和房冥的对话还在耳边回响。他不清楚自己的命是硬还是轻,但昏睡前那种灵魂被撕裂的感觉却如此清晰,仿佛还在身体里残留着痛苦的余韵。 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心底涌起的那股悲伤,如潮水般将他淹没。那种无可奈何、孤独的感觉, 压抑得他无法呼吸, 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 滞涩得带不动空气, 只剩下苦涩的泪。抬手擦去脸上的泪痕,他本不想哭的,可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滑落。 泪水比他更懂自己, 在替他表达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绪。 就在这时, 房冥走了进来,轻轻喊了一句:“阿怀。” 童怀穿着一身黑色睡衣, 缓缓地从阵法中爬了起来。他越过隔离两人的阵法, 跨过两人间距离,走到了房冥的怀里。 他轻声回答:“嗯。”心里想,让我抱一下, 不要推开我。 房冥并没有推开他,而是温柔地抱住了他,轻声说道:“你最近太累了,遇到的阴物也多,再加上之前又是给我抽血又是附身修养,阴气积累太多,压一压魂就好了,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三句没事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童怀在房冥的怀里停留了片刻,将情绪压了下去,缓缓退出房冥的怀抱,问道:“战渺也跟着回来了吗?那些怨魂错钧处理好都超度了吗?还有风姬……” 房冥看着他,笑着说:“你就别操心了,都处理好了。战渺跟着回来了,风姬和怨魂也都去往轮回了。” 房冥张开怀抱,坏笑着说:“怎么不抱了?” 第69章 童怀看着他,有些无奈地说:“我们不是还在吵架吗?你让我不要打扰你的。” 房冥走过去拿了一件搭在架子上的黑色风衣外套,轻轻地给童怀披上,说道:“不吵了,明明都是为了对方好,有什么可吵的。” 两人并排而行,迈着心有灵犀的整齐步子往上而去。童怀拢了拢身上的外套,不禁打了个寒颤,心里暗自思忖,果真是身体里阴气太盛吗?还是冬季要到了,竟然觉得有点冷。 他转头看向房冥,问道:“我昏迷了多久,居然都回来了。” 房冥看着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关切,回答道:“三天不到。” 他微微点头,又问道:“战渺人呢?我想去看看她。” 房冥一边走着,一边说道:“她自从回来后就一直在风姬的书阁里待着,不出门也不说话,也没像风姬一样爱看书,就是一直在雕刻东西。” “什么东西”童怀好奇道。 房冥:“你还是去看看吧。” 两人沿着走廊缓缓前行,到了办公室,里面一片热闹。除了战渺,其他人都在。 满白眼尖看到童怀,兴奋地拿着手机就慌忙跑向他,那急切的样子,仿佛是久别重逢。只是跑得太急,不小心撞得齐雨桌上收集的瓶盖,噼里啪啦全掉地上,那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齐雨不可置信地僵硬着身子不敢动,整个办公室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停顿了三秒。 随后,这短暂的宁静被齐雨的暴吼打破:“满白!!!”那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怨气。 满白尴尬地笑着,然后竖起食指,保证道:“我答应你给你收集一千个瓶盖!”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讨好,希望能够平息齐雨的怒火。 齐雨听了他的话,道:“两千。” “两千!”满白瞳孔放大,这得收集多少年啊? 旁边的乌庸气急败坏地说:“快点快点,满白快点掩护我啊!快点,要死了!”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手机屏幕,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 满白低头一看,童怀也跟着看去,只见手机屏幕上写着“失败”两个大字。 办公室里顿时一阵鸡飞狗跳。齐雨和乌庸追着满白满场跑,脚步声和呼喊声交织,让原本就热闹的办公室变得更加嘈杂。 童怀本想发怒,毕竟这办公室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就在这时,一声爆炸突然响起,灵调处仿佛也跟着抖了三抖,一阵浓烟从地下医疗室那个地方冒出来,那刺鼻的烟味呛得童怀本来恢复的身体差点又魂飞魄散。 原本鸡飞狗跳的办公室瞬间安静了足足十秒,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吓懵了。 齐雨打破了沉默,说道:“苍年寻死实验又失败了?” 然后习以为常的和乌庸继续追着满白满地跑,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吵吵闹闹的状态。 童怀无奈地摇头叹气,他心中的怒气早就被刚刚的爆炸给炸没了。 “阿怀为什么要叹气,他们活泼一点也是好的。”房冥笑道。 童怀白了他一眼:“操心的不是你,你当然不叹气。我在想处里门口挂的“不是精神病院”四个字是真对。” 此刻他才深刻地体会到,一个神经病会孤单会发疯,可一群那就是快乐的一起发疯了。 几个颜色不一的瓶盖如天女散花一样向他们飞来,童怀反应迅速,脚向右快速挪动两步,瓶盖全部打在了房冥的脸上。 “够活泼吗?” 童怀说完头也不回地迅速逃离战场。 他来到书阁前,轻轻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书阁中那些书籍,大多是外面求之不得的珍藏文献,甚至是独一无二的孤本,此刻却被随意地放置在地上、桌下,充当着垫脚石的工作。若是让那些热爱文学的学者们看到这般场景,恐怕真的会欲哭无泪。 战渺背对着他,全神贯注地沉浸在雕刻黑色石块之中。地上布满了石块碎渣,原本摆放书籍的书架上,此刻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块块墓碑排位。 童怀轻手轻脚地走进书阁,然后缓缓关上门,生怕惊扰到战渺。他从桌子下抽出一本早已泛黄的诗词书本,书本的纸张散发着陈旧的气息。 “渺渺,这些书可是价值连城,你把它当做垫桌石,可是有点大材小用了。”童怀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笑。 战渺听到声音,愣愣地回头,脸色苍白无力,曾经面上的光彩已然消失不见。她就像是一个经历了无数沧桑的灵魂,疲惫而又迷茫。 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又死了一次。 童怀看着战渺,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接着说,“这些可都是你妈妈最爱的书,如果被她知道你这样对待这些书,她可能要生气了。我虽是她领导,可这些书连我也不能随意碰的。” 战渺脸上露出茫然之色,片刻后,她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抖去书上的碎石渣,眼神中满是愧疚。 “抱歉,我并不知道。”她低声说道。 童怀拿起一个雕刻好的大概两个手掌大的石块,石块上的文字神秘而古老,他看不懂。但他记得这样式的文字在王墓里看到过,在风牌上,那是战族文字。 童怀心中已经猜出了个大概,缓缓开口道:“你在为死去的族人立碑?” 战渺将手中的书本摆放到书架上,动作轻柔而庄重。 “这些黑色石块是我从守一谷带回来的,它们并不是普通石头,可以祈福积攒功德,也可以超度亡魂,属功德石。跟随我战斗的女子,除了我没有人记得她们的名字,她们的付出。她们虽然已经入了轮回不需要超度,但如果把她们的事迹刻在功德石上,她们的来生会过得更加顺遂。” 童怀看着战渺,心中满是感慨:“那也不能不休息,不出门,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他打开书阁的门,指着外面还在打闹的满白几人说道:“你可以和他们在一起打打闹闹,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你还有很长时间可以慢慢给她们雕刻,不着急。” 战渺非常嫌弃地看了外面一群人,微微皱起眉头:“他们是小孩子,我不是。童怀,你忘了我已经历经将近千年的岁月,比你们年龄都大,还结果一次亲。在我看来,他们更像是我的孩子一样。” 童怀一时语塞,仔细想想,战渺说的似乎也有道理。让他放下脸皮和满白他们那样闹,他好像也确实放不下。能忍受他们这样闹就已经是极限了,看着就好,不一定要参与。 “说的也是,但还是多出门出门,新的世界你总会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的。”童怀再次劝说。他希望战渺能够走出书阁,真正的开启新生活,融入这个世界。 战渺听了童怀的话,微微点了点头,蹲下身子继续整理那些混乱的书籍,说:“晚上聚餐在让我开始认识这个新世界也不迟。” 战渺的话让他脑袋里充满了疑问:“什么聚餐?” 房冥正巧走了进来:“我们晚上决定好了要聚餐,好好的休息放松一下。”微笑着说。 他困惑地歪着头看向房冥,满是揶揄神色:“你们居然想偷偷背着我聚餐,要不是我醒了,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儿。” 房冥不受抱怨影响,走到一把椅子前,拿走上面的书籍,然后按着童怀的肩膀,让他坐下。“就是知道你会醒才今天晚上玩的。”房冥笑着说道,眼神中满是宠溺。 童怀看着房冥眼里的深意,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他总觉得房冥有事瞒着他,但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事情。 他扭过头,不愿意与人对视,逃避似的站起来,微微皱了一下眉,想了一下才问:“那还可以,几点开始?” “晚上九点。”房冥道。 说着拿出一张纸条,递给童怀。纸条在空气中微微飘动,仿佛上面承载着沉重的物件。“去吧,这是风姬转生后新家庭的地址,她已经出生了。”房冥声音中带着一丝温柔。 童怀拿着这张轻飘飘但却沉重的纸条,心中满是震惊。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房冥。 带着高兴到颤抖的声音道“你……你怎么找到的?” 房冥说:“我就知道你放心不下,早给你找到了,去看看吧,不远的。” 本来自成结界忙着整理书籍的战渺,听到这里猛地抬头。 童怀看着战渺,说:“我们两个一起去吧。” “可以吗?” “悄悄的就行。” 两人不敢光明正大地打扰,于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使用隐身符。当他们踏入风姬出生的家庭时,一股温馨而热闹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充满了欢声笑语,处处洋溢着喜悦的氛围。 环顾四周,良好的环境以及墙上挂满的各种证明和奖状,无不彰显着这个家庭的底蕴。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书香门第。 “来喽,红鸡蛋来喽。”一个女人满脸笑容地抬着一盘煮熟后染得红彤彤的鸡蛋。 第70章 童怀和战渺见状,急忙往后退去,生怕不小心弄出声响引起注意。 桌子上摆满了形形色色的物品,都是给孩子和孩子母亲的礼物,而那一本《城谭词》格外引人注目。 童怀对书籍虽不算精通,但听过这本书的名字。灵调处的书籍虽丰富多样,但也有未能收录的。这本《城谭词》,之前风姬曾经和他提起过,还说什么这辈子能看一遍《城谭词》便知足了。 没想到,竟在此时此地看到了。 孩子才刚出生三天,这一家人却已经激动地开始筹备三天酒,只为热烈地庆祝这个孩子的降生。 童怀隐着身形,静静地聆听着他们热闹的谈论,渐渐地了解了一些情况。原来这个家庭一直渴望有一个孩子,苦苦等了七年,才终于迎来了这么一个。可想而知,他们对这个孩子是何等的宠爱。 童怀轻声说道:“她会幸福的,这辈子她有了爱她的家人。爱读书的她,现在出生在这样一个书香门第家庭,也算是圆了她的爱好,还有她一直想看却没能看到的书正等着她呢。” 战渺默默地流着眼泪,哽咽着说:“她轮回后有了新的家人,是另一个人了,不再是我的阿妈了。” 童怀轻轻地拍了拍战渺的肩膀,温声道:“你也有了新的家人,他们正等着我们回家吃饭呢!回家吧。” 战渺微微点头,哑着声音,笑道:“嗯,回家。” 童怀和战渺回到灵调处时,只见菜刚刚被摆上餐桌,满白和齐雨两个人还在那里打闹不休,争论着不许偷吃的问题。 童怀微微扬起嘴角,调侃道:“你们收拾得还挺快嘛。” 原本争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人,听到童怀的声音,瞬间停下了动作。 满白和齐雨极为殷勤地双双拉住童怀的手,异口同声地说道:“老大,你们终于回来了,就等你们两个开席了。” 童怀微微眯起那好看的眼睛,紧紧盯着两人。有问题。 平时满白不怼他两句都浑身不舒服,今天这般乖巧,肯定有鬼。 童怀一眼看穿地问道:“你做什么坏事了?” 满白急忙摇头,那速度快得都出现了残影,慌张地说道:“没有,绝对没有!” 齐雨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老大,我们怎么可能闯祸,快吃饭吧。正好苍年自己做的酒可以喝了,我们今晚一定要好好喝一喝。” 童怀被两人按在桌前,碗筷也被贴心地摆好。 他微微皱眉,说道:“苍年泡的酒你们都敢喝?他可是最爱在里面泡一些标本了。” 苍年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反驳道:“老大,你这就是不相信我了,今晚你可要好好尝尝。” 童怀向来不喜欢喝酒,酒量说好也不好说差不差。但看着几人兴致如此之高,刚要说出一个“好”字。 房冥就在一边打断了他,严肃地说道:“你刚刚恢复,不可以喝酒。” 瞬间,房冥就受到了五双满是怨气的眼睛的注视,就连战渺也不例外。 童怀奇怪地看着几人谴责一样的眼神,心中更加确定肯定有事。 既然他们都想让他喝,那他偏不喝。 童怀:“诺,房冥不让我喝,你们几个喝吧。” 满白不由分说地给童怀倒了一杯酒,推到他面前。 房冥见状,果断地说道:“他不能喝,我替他喝。”说完便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满白脸上的不满意和怨气毫不掩饰,那表情如实质一般,不用猜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让童怀一阵疑惑。 一轮又一轮的劝酒,几个人简直巴不得直接把酒瓶灌到房冥嘴里。然而,房冥却怎么喝也喝不醉。 毕竟鬼哪能醉啊! 一杯接一杯,没多久,地上就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只剩下一片残局。 童怀看着空了的酒瓶和桌上没动过的菜,对着房冥埋怨道:“喝喝喝,就知道喝,也不知道吃点菜。” 他转身去推满白,道:“起来,回房间睡觉,别感冒了。” 满白毫无反应。 他又喊了几句,依旧没有动静。 “怎么喝得这么醉?” 童怀看向一点醉意也没有的房冥和战渺,说道:“来帮忙把他们抬进去。” 他刚要去拉满白,地上躺着的几个人开始哼哼唧唧挣扎着要爬起来,呕吐不止,有的则是捂着脑袋哼头疼。 童怀瞬间紧张起来,定睛一看,满白、乌庸、齐雨、苍年四个人直接全身都成了紫绀色,很明显的酸中毒症状。 童怀怒吼道:“都说了不要喝苍年制的酒,喝到假酒中毒了吧!” 然后对着没什么事的房冥和战渺说:“愣着干嘛?苍年都快挂了,救不了人了,快叫救护车啊!” 第49章 一阵兵荒马乱, 救护车都来了两辆,主要是他们七个人,直接倒了四个, 个个面如紫色, 看得人心惊肉跳。那紫绀色的脸在医院惨白的灯光更加明显。 到医院, 医护人员迅速将中毒的几人抬进急诊室。 刚把苍年拉下车, 他就迷迷糊糊地喊着:“怎么回事儿?” 说着还把自己身上东西叮叮当当地全扯了, 又说了一遍:“怎么回事儿?我怎么就到医院了?我死不了的, 我可是……” 童怀见人懵到要把自己死不了的秘密抖出去, 立马把人嘴巴捂住,焦急地问:“你没事了?” 旁边刚刚忙碌的医生也一下蒙圈了,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苍年迷迷瞪瞪地说:“不就喝醉了吗?老大,我怎么到医院了”然后转头一看旁边躺在床上的三人脸都紫了,惊骇地问:“他们怎么回事儿?” 童怀骂道:“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呢?你怎么制的酒, 搞一些假酒来把人喝中毒了!” 苍年跌跌撞撞地像喝醉一样爬下床, 脚下不稳差点跪倒在地, 童怀气得说:“你又做什么?” “我也没想到会中毒呀!我明明是都是自己做的……也不是, 哈哈……”苍年想到了什么,窘迫的挠挠头道。 “我就做了一小壶,想着我们几个可能不够喝, 就用实验室里的酒精兑了水……兑了满满一整壶。”苍年声音越来越小, 越来越心虚,头也低了下去, 不敢直视童怀愤怒的眼神。 童怀生气地说:“你该让我说你什么好!” 房冥和战渺跟在旁边想要去劝, 却被童怀一个眼神逼退回去。这两个倒好,本来就是死的,喝了像没喝一样什么事也没有。如果房冥和战渺真倒了, 七人喝酒六人中毒,那他就是嫌疑人了。 一个医生从急诊室里出来,对童怀说:“就是喝到假酒酸中毒,已经没事了,好好休息一下就可以恢复。不过,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乱喝酒了。” 童怀这才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他看着病床上依旧昏迷但脸色逐渐恢复正常的几人,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庆幸。 好好的一场聚会弄成这样。没被流珈弄死,被假酒把整个处里的人差点送走。 童怀被今晚这突发状况气得胸口疼脑袋疼,无力地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双手揉着脑袋,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那冷峻的面庞此刻仿佛结了一层寒霜,冷得让人不敢靠近。他确实生气,好好的一场聚会竟变成这般模样,没被流珈弄死,却差点被假酒把整个处里的人送走。 而且,他也感到自己有些力不从心,仿佛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汹涌袭来,哪还有说话的力气。 确认病床上的三人真的没什么事后,童怀苍白着一张脸道:“苍年,你自己闯下的祸你自己解决,我先回去了。” “那我也留下来和他做个伴吧。”战渺说。 “随便你们。” 童怀说完,缓缓起身,脚步略显沉重地向楼下走去。房冥如影随形,他也没说什么,两人就这么沉默地走着,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他们走过的路寂静无声,就好像饭后散步一样稀松平常,可那压抑的氛围却与平常的散步截然不同。 回到家,童怀刚踏入玄关。 房冥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空间响起,“阿怀。” 童怀脚步稍顿,轻轻“嗯”了一声,头也没回,径直走向之前他们养的仓鼠小白。 拒绝交流的意思。 给小白喂了一些吃的,那小小的仓鼠在笼子里欢快地动着,似乎完全不知主人心中的烦忧。喂完小白,童怀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卧室,躺在冰凉的床上,睁着眼睛,毫无睡意,也不想动弹。 他感觉自己就像走在迷雾之中,四周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他对一切都充满了疑问,每一件事似乎都与他的认知背道而驰。 房冥自从回来就变得越来越奇怪,特别是在焦阴城的时候,那一系列的举动让他实在想不通想不明白。 他不想再继续想下去了,越想脑袋越疼。只得闭上眼睛假寐,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时间仿佛在这寂静中被无限拉长。 第71章 不知道熬了多久,一阵痛苦的闷哼声打破了他的冥想。那声音在安静的卧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那声音是从隔壁房间传过来的。 童怀的心一下子就揪得紧紧的,那痛苦的闷哼声就像一把沉重的大锤,猛地砸在了他的心上。 房冥!! 关心则乱的他,跟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似的,在慌乱中匆忙从床上爬起来,着急地扯过被子,结果因为动作太急促,狠狠摔了一跤。但他哪顾得上疼啊,赶紧又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着房冥的房间门冲过去。 “房冥?”童怀焦急地大喊,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回应他的只有让人心里发毛的寂静。童怀心跳越来越快,他再次使劲敲门,声音越发急切,“房冥!” 可还是没人应答。 那扇紧闭的门就好像一道怎么都跨不过去的屏障,把他和房冥隔开了。 “我没事。”里面传出几乎微不可闻的回应。 童怀努力压下心里的不安和难受,放缓声音说:“没事的话你就把门打开。” 房冥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带着一丝疲倦和无奈,“阿怀,很晚了,你快回去睡觉。” 一听这声音就明显不对劲,童怀哪能放心去睡觉。稍微停顿了一会儿,他抬起脚,狠狠地把门给踢开了。 门一打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往童怀鼻子里钻,浓得让他头晕目眩。房间里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就像一个藏着无数秘密的黑洞。童怀强忍着心里的担忧,凭着记忆摸索着灯的开关。 “别开灯。” 房冥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可还是比童怀的动作慢了一步。 灯打开后,房间里的情形一览无余,那画面就跟一个可怕的噩梦一样,骇得他身体因气愤颤栗起来。。 “你在做什么!”童怀气得全身直抖,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鬼阴气重,皮肤总是白白的。而这会儿,房冥本来就苍白的皮肤就像是泡在染缸里了,被血染得红彤彤的。他整个背上没有一块好地方,血肉模糊的,皮肤甚至都开始溃烂流黑血了。 童怀的目光慢慢往下移,发现房冥脚边有一点绿,他拖着僵硬的步子走近,这才看清楚是房冥养的那株藤蔓——连理。 正缠在他的小腿上,枝丫贪婪地吸着滴到地上的血。 “你就由着它吸你的血”童怀真是气坏了,语气好不了,直接吼了出来。 然后径直伸手把连理从房冥身上扯下来,狠狠地扔到房间角落里。连理也畏畏缩缩地把自己缩在那里,好像知道自己做错事了。 房冥张了张嘴,想说点啥,却只吐出一声轻喊:“阿怀……” 童怀没理他,等把连理扒下来,才看见房冥手里还拿着一把带血的刀。 房冥反应过来想把刀藏起来,那笨拙的动作更是激怒了童怀。 童怀不用想都知道,房冥在没有麻醉的前提下用刀生剜自己的肉。 这么疼怎么可能不出声,童怀简直不敢想象,如果今晚自己真睡着了没有听到闷哼声,房冥自己在这处理伤口会是什么样,会不会第二天又什么事也没有一样对着他撒泼打滚。 一想到这里,他红了一双眼睛,又对这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只是把房冥藏着的那只手扯出来,拿走了他手里的刀。 童怀压着声音,平静地说道:“我第一次见到连理的时候,它身上全是血肉,像是被它身上的倒刺生生刮下来的,我当时以为它伤害的人是风姬,但伤口又不像,我当时就在想它到底抽了谁,现在我知道了。你作为连理的主人,它为什么会伤害你” 房冥看向角落里的连理,说道:“我不是它的主人,只是喂养它罢了,就像之前我们两个之前的关系一样。” 童怀拿了一棉花蘸碘伏给房冥消毒,问道:“那它为什么要抽你?” 房冥看向角落里的连理,回答说:“我和它一直以来就是这种你死我活的相处模式。” 童怀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接着又说道:“房冥,我有好多疑问……” 话还没说完,房冥就拉住他的手,一把将人拽到床前的椅子上坐下。 “别闹,先处理伤口。”童怀皱着眉头说道。 房冥:“我没闹。阿怀,你想问我什么就问,能回答的我肯定回答,不能回答的我也不会骗你。” 童怀站起来继续给房冥处理伤口,想了想,说:“你回来之后就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我说的是你第一次以魂魄状态出现,我们重逢的时候,为什么?” 这是他很久之前就想问的问题,发生这么多事,房冥的改变太大,他不可能不在意。平时不问,不代表不在乎,只是他求证过很多次,人确实是已经回来了。 房冥笑了笑,说:“下一个问题。” 童怀手上动作一顿:“行,那我问你,之前在焦阴城六色池水那里,你说你要下去找东西,不管不顾地就跳下去了,你在找什么?下面可没几样东西啊?” “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不过我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房冥突然转过身,仰着头看向站在面前的童怀。灯光直直地照在房冥白皙的脸上,反射出柔和的光,晃了一下童怀的眼睛。 童怀受不了这样的直视,率先移开了视线,说道:“我问再多你都只会跟我打哑谜吗?” 房冥站起来,双手拉住童怀的手臂,说:“那你想让我骗你吗?” 童怀忍不住说道:“你骗我的还少?” 房冥只是歉意地笑笑。 童怀说:“既然之前的疑问你没法回答,那我问你,今晚聚餐到底是怎么回事?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你们六个可不是没商量过的样子,连战渺都知道。” 房冥只比童怀高了半个头,但两人站到一起时,气质却有着天壤之别。 房冥身上散发着一种不羁与洒脱,仿佛世间万物都难以束缚他。而童怀则透着沉稳与内敛,仿佛世间所有都会让他变得沧桑淡然。 童怀感受着房冥将额头抵着他,两人间距离变得更近。不过一指之宽,两双多情的眼眸就这样直直地对视着。 童怀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他试图退开以保持距离,可房冥仿佛未卜先知一般,早在他有所动作之前,便一把搂住了他的腰,两人瞬间来了一个耳鬓厮磨。 房冥笑得格外开心,那纯粹的眼神中流露出极致的虔诚,轻声问道:“你想知道?” 童怀微微转过头,试图避免与他对视,他觉得只有拉开距离才能减弱这过于浓厚的氛围。 不自在地说:“我不想知道就不会问你了。你身上还有伤,先放开我。” 房冥闻言,听话地退后一步,颇有闲情逸致地懒散地半仰躺在床上,一只手撑着床,生怕压到伤口。他的眼神在童怀身上各处流连,像是在欣赏,也像是在用眼神侵略。 房冥揶揄地笑着说:“可谓是酒壮怂人胆,只剩一层窗户纸,我捅不破,他们就出了组局喝酒的主意喽。” 说完突然爬起来凑近童怀,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他一跳,连退三步,却又被房冥截住。 房冥凝视着童怀,眼中满是期待地问:“你说这层窗户纸破了吗?” 童怀低着头,抿了抿嘴唇,心中思绪万千。他想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说道:“知道又怎么样?窗户纸破了又怎么样?明明一眼就能看到头的结局,有必要吗?” 童怀冷静地推开搂着自己的人,抬起那没有感情、只有忧虑的眼眸,淡淡地看着面前本来欢喜的人逐渐破碎。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话说得更重一些,只有彻底让人退缩才是更明智的选择。 他继续道:“更何况,一个是灵师,一个是恶鬼。我们之间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这不是仅凭一时的冲动就能改变的事实。你的存在本身就与我的责任和使命相悖。何必执着呢?” 童怀的话语如同一把把利刃,狠狠地刺进房冥的心。他看着房冥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心中也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痛苦,可长痛不如短痛。 童怀原以为自己那一番决然的言辞会令房冥望而却步,他已然做好了目睹房冥黯然转身离去的心理准备。 可是,他错了。 房冥的眼里毫无退缩之意,反倒悠然一笑,那笑容恰似穿透乌云的阳光,和煦且璀璨。他徐徐摊开手掌,一颗散发着灼灼光芒的东西赫然现于其手中。 那光芒璀璨至极,却又柔和得仿若极致的呵护,温暖得令人心醉。 那是一颗熠熠生辉的鲛珠。 在瞧见鲛珠的刹那,他的双眼瞬间流泪。 那是喜泪,毫无半分苦涩。 他的双眼似乎远比他自己更善于表露他内心深处的感情。 房冥温情脉脉地凝视着童怀,轻声言道:“阿怀,可还记得?鲛珠唯有爱才会亮,且仅亮一回。倘若它熄灭,那爱也就没了。” 第72章 童怀颤抖着双手,轻柔地摩挲着那颗散发着米白色温润光芒的圆珠,嗓音微微哽噎:“我记得。” 房冥轻笑说:“可我忘了告诉你,鲛珠的爱是双向的,两人都有心,它才会有光。即使你没有说过,它也告诉了我你的选择。”他轻柔地替童怀拭去眼角的泪水。 童怀破涕而笑,转悲为喜,眼里不在是掩饰自己的平静,多了几分情。 “鲛珠同样也告诉了我你的选择。” 房冥突然道:“这么旖旎的氛围,我是不是要吻你才行。” 感情是无法抑制的,亲吻是无法等待的。 不待他反应,童怀已经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第50章 交崖泽 本来失眠的童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也许是心里没了忧虑,这一晚他睡得比之前好了很多。整整一个晚上,他都沉浸在房冥抱着他不停喃喃自语的声音中, 至于房冥究竟说了些什么, 他也未曾听清, 只是在这轻柔的念叨声里, 逐渐沉沉睡去。 次日, 当他从睡梦中苏醒过来, 身旁的位置早已空无一人。 心里“咯噔”一下, 立马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茫然地一骨碌往外小跑出去,连拖鞋都顾不上穿。 房冥正像逗狗一样给小白喂食,听到动静,他转过头来, 看到童怀光着脚, 放下手里东西, 皱了皱眉说:“回去把鞋穿好, 我去给你做早饭。” 童怀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正光着脚,此时也真切地感受到了地面传来的丝丝凉意,身体不禁颤抖了一下。 他刚刚睡醒, 脑子还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 不是十分清醒。昨晚他是在房冥的房间里睡的,洗漱用品还暂时没有搬到和房冥一起。 回到自己房间, 正打算洗漱, 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手上多了一种硌人的奇异感。抬起手,看到无名指上又多了一枚戒指。 之前房冥给过他一枚骨戒,并强硬地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而现在这枚戒指和之前那枚差不多,但颜色是血红色的,大小正合适他的指围。 童怀把戒指取下来,放在手中仔细研究。戒指摸起来手感光滑,比较宽,材料虽然是红色的,但能看出也是用骨头雕刻而成,上面同样刻满了符文。 他拿着戒指琢磨着:“什么骨头会是红色的?” 童怀并非出生于大富大贵之家,对于珠宝之类的东西更是不识货。他除了能看出这枚戒指是由骨头雕刻而成的,对于其他方面,他也发表不了什么意见。不过,之前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他倒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看着这枚骨戒,想来应该价值不菲。 但是,他又不禁疑惑,为什么一定要用骨头制作戒指呢?这其中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他细致地把戒指又戴回无名指上,决定等洗漱完,得好好问问房冥,给他戴上两个戒指,而且都在无名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求婚?还是求爱? 洗漱完一身水汽地走出去时,房冥已经煮好了早餐,并且把碗筷都摆放好了。 童怀抬起手,晃了晃手指,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我发现了”,笑着对房冥说:“戒指?” 房冥微微走近了他一些,两人的双手不经意间重叠在一起。 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合适。 他轻轻开口道:“戒指应该一人一枚,不是吗?” 说着童怀便伸手要取下其中一枚戒指。 然而房冥却迅速地握住了他的手,那温暖而有力的手掌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随后将他拉到餐桌前,让他安稳地坐好。 房冥神色严肃起来,语气不容反驳地说:“都是你的,不能取下来。” 童怀满脸疑惑,追问道:“这是双戒?为什么不能取下来?” 房冥凝视着他,缓缓开口道:“这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你昨晚不是问我在焦阴城的时候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地跳下去,就是为了找这枚戒指。阿怀,好好戴着它,不要取下来。” 回想起当初房冥跳下黑池消失的那一刻,童怀的心又一阵揪痛。说不害怕那是假的,那时的他就想跟着下去,反正留下来或跳下去似乎都是死路一条,还不如放下心里的防线,遵循自己的意愿。 那一刻,他的心仿佛都要死了。可如今,房冥却告诉他只是为了一枚戒指,他就冒那么大的险。 他既心疼又气恼:“为了一枚戒指做出这么不划算的选择,你是不是脑子傻了?” 房冥却不以为然,回应道:“划不划算只有我知道。” 他被噎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吐出一个字:“你……” 房冥仿佛水遇上火一般,熟练地拉着他入座,温柔地说道:“别生气,你不饿吗?快吃早餐吧。” 童怀顿时泄了满肚子的气,房冥真的是非常懂得如何把他激怒,然后又给他顺毛,真的拿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童怀无奈地看着面前的早餐,心中却满是复杂的情绪。窗外悠悠然飘进来一张写着速来灵阁的纸打断了他的思考。 那纸张轻盈地落在餐桌上,童怀伸手拿起来,上面的字迹让他的神色瞬间凝重起来。 上面只有一句话。 “扶三回来了,速来灵阁!” 这顿早饭,终究是吃不上了。 再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在亡灵域还没有撤出灵师的时候,一直都是有三位灵师和两位供于替换的灵媒的。 童怀之前也曾思考过,为什么灵师有三位,而灵媒却只有两位。倘若三位灵师都出了意外,让两个灵媒去顶替,真的能够管理得了三个域界吗? 后来他才知道,其实灵媒一直都是有三位的。那人叫扶三,是个脾气极其古怪的人。年纪轻轻的,却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仿佛历经了无数的沧桑。 自从他成为灵师以来,只见过扶三那一次,就是在厉台死去的时候。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从表面上看,扶三的实力似乎并不弱,可他却甘愿一直不成为灵师。童怀之前也曾设想过,想必这个人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只是不愿意罢了。 灵阁的木塔总是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氛围,就好像是一口巨大无比的棺材,里面仿佛封印着八个充满怨气的死尸,那冲天的怨气让人不寒而栗。 当然,那八个自然指的就是灵阁中的长老们,除了他们,恐怕也没有谁能够一直待在里面而不出门了。 “童怀!” 权青风尘仆仆地在他身后疾步赶过来,很快便与他并排而行。 权青说道:“你也是收到扶三回来的消息赶来的?” 童怀轻轻地点了点头,和权青一起疾步朝着灵阁的大门走去:“上次见到扶三前辈,还是在厉台去世的时候,不知道这一次又是出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了?” 虽然厉台已经回来了,可这人早已经被当作三域封印的养料,再一次消失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也不知道房冥想出来的新办法到底能不能稳住魂魄。 权青道:“既来之则安之,或许情况没有这么糟糕。” 童怀突然停住了脚步,权青也随之停了下来。他说道:“李仁怎么样了?” 权青摇了摇头:“情况还算可以,还有时间让我想想其他办法。听说最近你处理的案子中出现了无字牌?” 两人虽然同为灵师,可一个负责的是异怪域,一个负责的是生人域,所管辖的区域截然不同,职责更是大相径庭。过多地打听对方区域的事情,那就属于有些多管闲事了。 不过,童怀对此并不介意。 四大法器已经出现了两个,也难怪权青会如此着急。当他得知即将碎裂的封印只能用灵师的魂魄来填补,或者只能用四大法器来镇压的时候,他也曾一度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 房冥和李仁都是他极为看重的人,他自己都难以做出选择,更何况李仁还是权青的弟弟。 可是身为灵师,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们不得不做出选择,即使是要伤害自己身边重要的人。 一个人和千万人,从利益的角度来看,怎么都只可能选择牺牲那一个人。 童怀应了一声,然后说道:“无字牌碎了。” 权青震惊得那一贯温柔待人的笑脸之上瞬间多出了许多裂痕,他说道:“法器还会碎?” 不仅会碎。 童怀在心里暗自想着,甚至还可以现场制作而成,只是要牺牲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一想到整个战族部落里的人从头到尾都生活在一场巨大的骗局之中,童怀的心就跟着一阵刺痛。 战族人从诞生开始就不是为了自己而活,只不过是可以被利用来寻找用于制作无字牌原料的工具罢了。 到头来,他们还要被蒙在鼓里,成为了培育无字牌的棋子,被榨干了最后一点价值。 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身为灵师,最后的价值也不过是成为封印的养料,被彻底榨干,直到一点不剩,才能勉强守住他们所要守护的东西。 第73章 他不知道究竟要不要把无字牌的真相告诉权青,告诉权青他们一直苦苦寻找的用来守护世人的法器,却是用世人的生命堆积出来的。 信仰应该会崩塌吧? 童怀当时也想过,为什么不是自己来承受这一切,他们灵师不就是应该用来做这些的吗? 虽然这看起来是对自己的一种残酷虐待。可若真的让他们灵师选择,大概所有人都会是一样的选择。 童怀转过身,不敢直视权青,继续朝着灵阁走去,他轻轻地说道:“还会出现的,法器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消失。” 童怀正要踏入灵阁之中,一队侍奉长老们的灵侍却突然横在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灵侍通常是从那些无**回的恶鬼中精心挑选出来,经过特殊的培育而成。他们既保留了恶鬼原有的凶恶本性,使得其战斗力惊人,又被洗去了过往的记忆,从而能够乖乖地听从调遣。 上次他来这里,还因为要开棺验尸的事情和这群灵侍大打出手。没想到才过去没多久,这群灵侍身上的戾气竟然变得如此之重。 三域封印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除了跑出一些穷凶极恶的恶鬼妖魔之外,也溢出了大量的阴气。想必灵侍身上这浓重的戾气,也是受到了这阴气的影响。 童怀见状,连忙让开道路,想着从另一边进去。本以为灵侍只是想要借路而过,但他们却再一次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顿时警戒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童怀站在灵阁那宽阔的大门口,朝里面望去,却根本看不清里面究竟是怎样的一番情形。 就在这时,里面突然传来一个浑厚而庄严的声音,光是听这气势,仿佛还未见到其人,就能感受到那股沉重的威压正朝着他汹涌而来。 “你身上鬼气太重,灵侍不让你进来,是为了你好。你一旦进来,定会被灵阁的结界瞬间绞成碎片。” 童怀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位身披白袍,满头黑色长发的人,正站在他面前三米开外的地方。 这人身上不知是因为穿着那洁白的长袍,还是其他什么缘故,总让童怀感觉其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就好像这个人即将消散一般。 那人又缓缓走近了一步,神色淡然地说道:“我问你,身为灵师,责任为何?” 眼前之人,正是童怀仅仅见过一次的灵媒扶三。虽同为灵媒,但扶三身上的气质却与其他成熟的灵媒截然不同。满白和面前的这位是同级别,可两人给他的感觉却是天差地别。 扶三既不像灵媒,也不像灵师,倒像是一个不应存在于这世间的奇特事物。他不喜不悲,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无法对他产生丝毫影响。 童怀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不惜一切代价守护三域,除鬼救人。” 扶三一步踏出灵阁,身上的白袍随之缓缓浮动,说道:“你有两错。一是身为灵师,你愧对自己身上肩负的除鬼之责;二是以身饲鬼,更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你身上的阴气正在一点点地蚕食你的身体,如果稍有差错,你可知道会带来怎样不堪设想的后果?” 权青在旁边惊讶地反问道:“以身饲鬼?” 童怀看了权青一眼稳住他,然后毫不退缩、毫不躲闪,直视着扶三,坚定地说:“前辈,我知道。可这是我欠他的,我一定要还清。” 扶三说道:“你们两个之间的纠葛,是永远也还不清的,早就深深地纠缠在了一起。” 扶三伸出手,手上瞬间出现一个闪耀着金色光芒的阵法。 权青立马一个箭步挡在童怀面前,着急地说道:“他不过是初犯,请前辈手下留情。” 扶三神色淡淡:“原来在你们的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不通人情的人吗?” 童怀将权青拉开,道:“你给我退后。” 扶三再次抬手,将那个金色的阵法落在了童怀的身上。 “他身上阴气太重,一进灵阁就绝无活着出去的可能,我只不过是帮他暂时压制住这股阴气罢了。” 说完转身缓缓地走了进去。 权青抱拳弯腰,行了一个大礼,说道:“抱歉。是我逾越了。” 扶三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童怀将权青扶起来,说道:“谢谢你,不过你太冲动了,万一扶三前辈真的动怒了怎么办?” 权青站直了身子,脸上露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丝毫没有紧张之感,说道:“小风之前幸得你帮忙,如果真的能替你挡下这一击,也算是还了你的恩情。” “我并没有真的做过什么,你不需要次次都把这事记在心上。”童怀道。 权青道:“这份情,还是要记的。” 灵阁中八位长老依旧高高地站在原处,位置从未有过丝毫的变换。而扶三则一身洁白的长袍,静静地站在殿中央,背对着他们,仰头凝望着那一直从阁顶垂落而下、足有几十米长的祭文书卷。 祭文书卷在风中猎猎作响,发出哗哗的声音。 平常话最多、最为暴躁的火炎长老此时又是第一个开口的,他的火气极大,声色俱厉地质问:“童怀,你身为灵师,居然敢以身饲鬼!要不是这次流珈的事,我们还被蒙在鼓里,不知要被你瞒到何时!灵师除鬼本就天经地义,遇恶鬼必须铲除,就算其未曾行恶,也应当送回枉死城,这些规矩你难道都忘记了吗?” 童怀认真道:“没忘记。” 火炎长老接着说道:“没忘记那你还胆敢将他留在身边,竟敢以身饲鬼,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难道非要等到闯出大祸才来解释吗?” 说到最后,那语气堪称凶狠,仿佛要将童怀生吞活剥一般。 童怀仰起头,大声反驳:“他不是恶鬼,也从未伤害过任何人,我只是想要救他而已。” 一直沉默不语的金辉长老突然出声,问道:“究竟是谁能让你费如此大的力气来欺骗我们?” 童怀犹豫了好一会儿,张了张嘴,说道:“是厉台,他是厉台啊!我不能把他送走。” 扶三猛地转身看向童怀,那双向来毫无情绪的眼睛里此时竟多了几分情绪,那眼神犹如利箭一般,仿佛要将童怀穿透。 火炎长老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不少,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唉声叹气地说道:“所以你上次带着满白大闹灵阁,就是为了确认厉台到底死了没有?他早就死在你的面前,你忘了吗?” 童怀:“无魂的灵师被用作三域封印的养料,无魂也能生出魂来,他回来了。” 扶三突然抬手,打断了几人的对峙。他并未发出任何声音,但却成功地让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童怀,这次无字牌的事是……”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是欲主的问题,碎了就碎了,时机到了自然会再次出现。” 童怀神情迷离,喃喃说道:“是要在牺牲更多人的基础上制作吗?” “或许吧。” 他低下头,苦涩地笑了笑。果然如此。 扶三继续说道:“四大法器之间相互感应,同出同掩。献祭环属火,无字牌属土,根据阴阳五行,下一个该是属金的阴阳章了。西方属金,西方有能量孕育阴阳章的地方,只有交崖泽。既然错了,那就要付出代价。童怀,寻找阴阳章的事交给你,你可愿意?” 他哪里能有拒绝的机会,关于养鬼的事,扶三这分明是在给他台阶下,只要不把房冥送走就好,至少他还能暂时保住房冥。 童怀松了一口气:“我去!” 这口气还未完全放下,又传来了一阵冷冷的声音,扶三说: “世间不可能存在完全干净的地方,即使我们一二再而三的阻止异怪域和亡灵域的妖鬼去到生人域,我们也没办法完全杜绝。童怀,交崖泽属于三不管地带,不是我们的地盘,也不属于任何域界的地盘,那里的规矩讲究的就是一个你情我愿,人鬼神妖的交易能不管就不要管。记住我今天说的话。” 童怀道:“多谢提醒。” 扶三叹了一口气,感觉很疲惫,童怀只听到上位的人说:“把房冥带着一起去吧。” 第51章 尽阴仙 满白在医院仅仅待了一天便匆匆出院了, 出院后的他总觉得浑身上下哪儿都不对劲。自从喝了苍年制作的那假酒,头痛欲裂、腹痛难忍,恶心想吐的感觉如影随形, 有时候甚至还会心悸, 那种心慌的感觉就好像心脏随时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一般。 他在街头寻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药店, 买了几颗止吐药和晕车药, 也不管这些药能不能一起吃, 一股脑地混在一起就往嘴里塞, 连口水都没有, 药片就这样卡在了嗓子眼,噎得他那口气愣是上不来。 这大晚上的,黑灯瞎火的街道上空荡荡的,求救又能有几个人能瞧见呢? 他的目光突然捕捉到前方有一个超市,那一刻, 他仿佛看到了救星, 慌里慌张地就朝着超市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74章 他被噎得难受至极, 跑起来的速度竟是丝毫不慢。一个不留神, 直接将面前的一个女人重重撞倒在地。 紧接着,“啪塔”一声,地上瞬间一片狼藉, 惨兮兮地碎了一个绿萝盆栽, 那陶瓷的花盆四分五裂。 满白卡在喉咙里的那颗药被这么一撞,竟奇迹般地咽了下去。嗓子眼却火辣辣地疼, 嘴里瞬间涌上来一股所有药混合在一起的苦涩味。 他从那几乎窒息的状态中好不容易缓过来, 大口大口地吸了好几口气。 又连忙弯腰,想要把人扶起来,声音沙哑地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有没有伤到哪里?” 摔倒在地上的女人,身着破烂不堪的衣裳,头上那长发乱得毫无章法,整个人阴气沉沉的,那周身散发的阴气比起地狱恶鬼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想要伸手去扶人,可那极其难闻的恶臭却让他止住了脚步。 虽说不能歧视任何人,可这人身上的味道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地上的女人,全身上下不仅穿着宛如乞丐,就连身上散发的腐臭味也熏得人直欲作呕。正常的乞丐身上应该是酸臭的味道,可这人身上却是腐臭,像是尸体腊化后那足以刺激人感官的腐臭。 一辆车从他们前面的道路缓缓驶过,借助那短暂的车灯,他这才看清楚,摔倒的人印堂发黑,脸又黑又黄,凹陷的眼眶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吸走了一般,活脱脱一副短命鬼的面相。 再加上这人被他撞倒了居然毫无知觉,眼神空洞地目视前方,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像。 旁边突然走出一个杵着拐杖的老人,用那苍老且带着嫌弃的声音说道:“你这孩子,还不快点离她远点,你家长呢?没和你说别惹这样阴气重的人吗?还不快点回家,别理她,小心他把你魂勾走。” 满白满脸的不解,内心纠结着到底是要先回话还是先把人扶起来。 最终说道:“这位阿姨,你没事吧?要不我先扶你起来” 满白站到女人面前,刚要伸手去扶,女人却费力地爬过去,将早已经碎了的绿萝盆栽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赶忙说道:“阿姨,要不我给您重新买一盆吧。” 女人对他的话却毫无反应,只是抱着那个已经碎裂的盆栽缓缓站了起来。然后,她的脸上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极其虔诚地重重跪到在地上。 膝盖与那坚硬的水泥地相撞的那瞬间,他甚至清晰地听到了骨头碎裂的清脆声响。 满白瞬间大惊失色,他本来就站在阿姨面前,这一跪,就像是在跪他一样。长辈给后辈下跪,这可是折寿的啊! 他赶忙侧过身去,结结巴巴地说道:“阿……阿姨,没必要啊!不就一盆花吗?不要这样碰瓷我。” 那女人就像完全没听到他的话一般,抱着那盆盆栽,一步一跪一磕头,那极致虔诚的态度,就好像是在对着自己信仰的神虔诚地许愿。每一次跪下,都是那样的沉重。 满白想要拦住已经走出去三步的女人,刚刚那位老人却猛地拉住了他,大声喊道:“你这死孩子,还不快点回家。快回去,等一下他们就要来了。” 大爷揪着衣袖不放他也跟不上去,别看大爷年纪大了,这力气还真不小。 他满心疑惑地问道:“什么要来了?” 刚问完,就有声音回答了他。他的身后,“咚咚咚”的一阵阵撞击声响了起来。 他找的这个小药店,位于一个相对偏僻的位置,人流量较少。旁边是一个城中村,看起来更像是专门供里面的人买药的。 路旁两排路灯,坏的坏,熄的熄,夜晚的可视距离短得可怜,看向远处都是一片黑暗。 满白转身望去,只见那里有着几个大小不一的黑影,起起伏伏的,正朝着他和大爷所站的地方而来。 随着黑影逐渐走近,满白这才看清楚,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他们手里无一不抱着一盆盆栽,种类繁多,应有尽有。并且,全都和刚刚那个阿姨一样,一步一跪一磕头,沿着那个阿姨走过的路跪拜而去。 他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全都起来了,神色凝重地问大爷:“爷爷,他们这是怎么了?是在进行什么拜神仪式吗?” 大爷拐杖狠狠地戳在地上,气愤地说道:“哪是神呀,是尽阴仙!你说好好的神仙不求,去求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神,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满白反问道:“尽阴仙我好像听说过。” 大爷气急,抬起拐杖就要往他身上招呼,但又没打上去,骂道:“知道还不快点回家这里等一下警察会来处理。” 灵光乍现,满白突然想了起来,说:“我说怎么这么耳熟,之前外公和我讲过的尽阴仙的故事。我隐隐约约还记得,好像是一个掌管疾病健康的神,当时一听这名字就感觉奇怪,不像神,更像是鬼。” 之前他外公和他讲的时候,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在外公的耳濡目染下,即便不信,也要保持尊重。 俗话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满白清楚地记得外公和他讲过,想要供奉尽阴仙,不要鸡鸭,也不要牛羊,只要一株植物,还必须是活的。死了的供奉上去不仅不会得到庇佑,还会受到惩罚。 怪不得这群人要人人手里都抱着一盆盆栽。 大爷说:“就是鬼,你听过什么神叫什么不吉利的名字的吗?” 满白摇摇头。 没一会儿,警笛声由远及近,闪烁的警灯划破了这漆黑的夜。警察们开着警车迅速赶来,将这群又跪又拜的人带走了。 满白虽说也算是个警察,可他负责的是灵异事件,这种事情压根不是他能插手的。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只能在一旁看着,心中虽有同情,但也爱莫能助。 处里除了童怀是个堂堂正正的人,他们几个都并非人类,不像人族一样有着浓厚的家的情怀。处里面只有童怀和房冥会有回家的说法,而他们几个都是直接住在灵调处里。 吃了几片药,满白的头好了不少,他随即回了灵调处。 一回去,就看到乌庸刚好提着一小兜东西。 满白热情地打招呼说:“乌庸,你又去帮齐雨找瓶盖了?他人怎么没和你一起?” 乌庸满脸写满了疲惫,走路的步子也比往常慢了许多,有气无力地回答说:“他还在外面不愿意回来,想要多收一些。趁我还撑得住,能帮他一些是一些。倒是你,上次你答应给齐雨找的两千个瓶盖你找到了?” 满白突然被点名,一想起这茬心里就涌起一阵心酸难受,不就把齐雨东西弄掉了而已,怎么就使劲逮着他薅,他看起来就那么好欺负吗? 应该没有吧? 满白不想再提这事儿,索性搂着乌庸的脖子走了进去,试图简单带过说:“我等明天再开始收。” 乌庸肩膀一抖,把他的手抖了下去,低着头自顾自地把瓶盖洗好晾干,嘴里说道:“你真是他道路上的最大障碍。” 这样说他可不乐意不服气了,他忍不住大声回嘴道:“还说我,你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表面上偷偷地帮齐雨收集瓶盖,看着就是对他很好的样子。我可看到了。” 乌庸终于抬眼,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说:“看到了什么?” 满白被乌庸这一眼看得一愣,昂起头,梗着脖子说:“我看到你把齐雨收集的瓶盖给他烧了,还烧了好几次,要不是你,他早就集齐五十万个了。” 乌庸听后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那你别告诉他,收集到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不是吗?他都快把处里当成垃圾场了。” 他还想继续争辩些什么,乌庸却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那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强烈到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一样。 想要反驳的话瞬间被他忘得一干二净,连忙扶着人赶紧坐下,着急地说:“我叫苍年来给你看看。” 乌庸摆摆手:“不用,年纪大了,身体毛病多些是正常的。” “这哪正常了,年纪大了也不一定要生病呀!” 说完就火急火燎地往地下医疗室跑去,乌庸想要拦住他,却根本来不及。 等满白心急如焚地拖着苍年上来时,地上已经铺满了颜色各异的瓶盖,而乌庸则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上。 “乌庸!” 满白疾步跑过去,迅速把人扶起来,这才发现乌庸整个人仿佛衰老了十几岁,皮肤皱巴巴的,上面长满了老年斑,头发也彻底白了。 苍年给乌庸查看了一番,然后皱着眉看向满白,缓缓地摇了摇头。 满白急躁地说:“你摇什么头,说话啊?” 苍年无奈地说:“他这是自然衰老,我能治愈的只有一些皮外伤和内伤,还没有神到能够阻止衰老,我也没办法。” 乌庸缓缓睁开眼睛,虚弱地说:“人固有一死,只是刚才还想着要帮齐雨收集瓶盖,看来只能是想想了。满白,我还没有死呢,你一副哭丧的表情就像是我已经走了一样。” 第75章 瞒白心里正难受,根本笑不出来,明明刚刚他们还好好地在聊天,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这样。 生活中总是充满了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啊! 满白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乌庸:“扶我回房间休息一下吧,我有点累了。” 满白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乌庸打断,他说:“我今天帮齐雨捡了一天瓶盖,是真的累了。不是说累了,要去休息然后就醒不过来,死了的那个意思。” 满白瘪瘪嘴,和苍年一起把乌庸送回他房间后,出门正打算帮人把门拉上时,乌庸突然喊道,带着几分揶揄地说:“满白,你答应帮齐雨找的两千个瓶盖你能找得到吗?” 苍年听到这,很识趣地转身离开,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一想到这件事他就忍不住叹气,说:“怎么可能找得到这么多,那可是两千个啊!你让我去和那些需要捡水瓶来维持生活的人抢他们唯一生活下去的资源吗?我还做不出这样的事。我都是自己喝多少存多少,我一天喝十瓶都要存好久,更何况我又喝不了这么多。” 乌庸此刻外表活脱脱一个老年人的模样,笑起来倒是有几分慈祥,但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友善,他说:“我有。” 说着从床底抽出来一个框,里面全是瓶盖。两千个说着多,但乍一看其实也没有多少。 乌庸道:“我把它们给你,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满白立马反驳道:“凭什么?” 天上掉馅饼,肯定没好事。 果然,乌庸已经开始威胁了,他道:“说你不能集齐的话,齐雨可不会放过你的。” 他思索了一会儿,妥协问:“答应你什么?” “你答应我,每隔一个星期你就偷偷地去齐雨堆瓶盖的屋子里拿出来一些,拿去烧了,不要让他发现。” 满白听完这番话,顿时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说:“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被发现了我会被打死的!” 乌庸不在乎地说:“所以说不能让他发现。我有点事要离开一段时间,只好拜托你了。” 满白要问问题的嘴刚张开,乌庸像是提前预知到他要问什么。 阻止道:“别问我要去哪里。” 他被噎了半天,才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转而拒绝道:“我不去。” 然后乌庸突然又咳嗽起来,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他。 瞬间心软了,但又非常不服。只能在心里自我安慰,美名其曰是照顾病患,不和人计较。 “好好好,我去。满白好奇地说我都答应你的事了,那你总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把齐雨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瓶盖烧了吧。” 乌庸把装满了瓶盖的箩筐递给他,说:“不告诉你。” 真气人,又没办法报仇的感觉真的非常憋屈。满白气呼呼地抱着箩筐出了门,还顺带给人把门关好。 “657” “658” …… 已经半夜两点了,满白根本毫无睡意,只能坐在办公室里,百无聊赖地数着那框瓶盖。 灵调处处的大门被猛地暴力推开,一阵怒气随之而来,听那急匆匆的脚步声,便能知晓来人的怨气着实不小。 来人冷着一张脸,整个人周身散发的冷气简直比冷冻库还要寒冷几分。 房冥一看到他,语气就没客气过,说道:“阿怀,人呢?都这么晚了他还没回来?” 满白在看清来人是谁后,就又把注意力拉回到那一堆瓶盖上,继续数着。 “6……6……” 六了半天说不出来下一个数字,经过这一打岔,又要从头开始。 房冥见他不理睬人,又说道:“我感受到他生命线不稳定,恐怕出事了?” 他顿时抬眼,说道:“他去的是灵阁,又不是鬼域,能出什么事?” 刚说完就听到有人从灵调处下方的木塔走了上来。那木塔是通往灵阁的,除了童怀还能是谁。 童怀浑身上下的气息都仿佛在警告别人:不要打扰我,我现在心情不好。 只见房冥不惧怕,毫不犹豫地走了上去,把人搂住。刚刚他周身的那股冷气,就像遇到了熊熊燃烧的火炉一样,瞬间溃散,只剩下满满的温暖。 房冥关切地说:“阿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这么晚才回来。” 童怀摇摇头,转而对着他,问:“你怎么还不休息,小孩子不睡觉长不高的。” 满白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回怼以证明自己不小,他神色平静地说道:“乌庸出事了。” 童怀刚刚那失魂落魄的状态刹那间转变担忧,着急问:“出什么事了?” 满白道:“上次在长石墓地时,只有他才能启动镇守镜收服鬼火,虽然收服了,但消耗的是乌庸的生命。今天他突然快速衰老,苍年说他也没办法阻止。” 童怀道:“他在哪里?” 满白回道:“在房间。” 三人一同前往查看,可里面哪还有人的影子,床上空空如也,本应该温热的被子此刻也凉得让人心慌。 满白难以置信地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说道:“人呢?刚刚我可是亲自扶他进来的。” 房冥倒是显得比较冷静,拿起了桌上的一张纸,说道:“阿怀,他留了纸条。” 童怀接过那张纸条,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垂下眼眸,许久之后才缓缓说道:“又是交崖泽,今天长老们让我去找第三个法器,给出的地方也是这里。” 满白突然情绪大变,一把抢过纸条,看到上面“交崖泽”三个字,整个人脸色都苍白起来,全身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 满白情绪变得低沉,呐呐自语地说道:“怎么又是这里” 童怀扶住他,问:“你知道” “我的父母就是在这个地方出事的。”满白如是说道,声音里满是浓浓的悲伤。 冥冥之中,他们几个人好像都逃不开这个地方。 看来是去不可了。 第52章 买灵神 交崖泽, 单是这地名就让人能想象到那水光潋滟的景象。诚然,此地的确水泽丰富,但令人瞩目的可远不止于此, 那有去无回的密林, 以及密林深处那废弃已逾百年的荒村, 才是真正令人胆寒又充满神秘色彩的存在。 不过, 这大多都只是些口口相传的传说罢了。据说, 往昔的交崖泽曾居住着一群侍奉神明的人, 他们隐匿于密林之中, 精心饲养着各种蛊虫,擅长令人谈之色变的巫蛊术。 按照现今的说法,他们便是巫族人,还分为白巫和黑巫两个派别。白巫救人于危难,黑巫却能轻易夺人性命。 众说纷纭, 甚至还有资料声称, 他们是一群能够养鬼唤鬼, 并赋予其智慧的神人。 童怀暗自腹诽, 如果真是这样,那与养古曼童又有什么区别。 一路翻山越岭,那丛林愈发茂密, 仿若从未被人类涉足的原始森林。随着不断深入, 他们见到了不少类似于神龛的东西。接连出现的四座神龛,皆拔地约五尺之高, 里面不约而同地摆放着一尊三脸佛。 那三张脸, 每一张的表情都不尽相同,恰似三个独立的个体。无论从哪一面脸看过去,都感觉佛像在对着自己笑。 童怀只觉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这三脸佛的笑怎么如此阴森,仿佛是伪装出来的假笑,让人心里直发毛。 三面佛头顶上还顶着类似于腰鼓的长鼓,小巧玲珑的一个。 “头鼓?”童怀好奇地伸手感受了一下,说道,“这鼓竟是用兽皮制成的,历经这么多年的风霜雨打,居然还没有腐烂?” 神龛顶部十分平整,落满了厚厚的枯枝落叶,也长满了许多青苔。但仔细端详,便能发现端倪。 “上面有符号。”童怀说着,轻轻扫去神龛顶部的枯枝落叶,“是太阳纹。” 满白在旁边猜测道:“我们一路走来都是这样的神龛,难道他们信奉这个来路不明的神?太阳纹是他们的图腾?” 童怀拍了拍手上的脏污,沉吟片刻后说道:“有可能,巫族人供奉神明,他们所信仰的神明和我们不一样也说得过去,这可能就是他们的神。” 他停顿了片刻,接着说:“也有可能是鬼。根据资料显示,交崖泽是有荒村的,我们今晚要找到荒村休息,树林里晚上不知道会有些什么。” 树木过于枝繁叶茂,浓密的枝叶相互交织,仿佛织就了一张巨大的绿色天网,本就快落下的微弱太阳光根本无法穿透这层层叠叠的屏障照射进来。 身后只有风吹得树叶哗哗响的声音,吹得人背后冷飕飕的,众人不自觉地加快了一些步子。 只是他们还未找到那荒村,天就已经迅速地黑了下来,仿佛被一只巨大的黑色幕布瞬间笼罩。雾也慢慢涨了上来,如同白色的幽灵悄然蔓延,即使人就在自己身边,也要凑近了才能勉强看到彼此模糊的轮廓。 第76章 晒干的树叶在脚下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声音在寂静的林中格外清晰。雾虽然挡住了视线让人无法看清,但至少还能依靠这声音来判断彼此的位置。 可童怀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突然惊觉身边居然什么声音也没有了。四周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自己。 “房冥?”童怀声音在这寂静的林中显得格外突兀。 “满白?苍年”他又提高了音量,试图得到回应,然而回答他的只有自己声音的回音。 “齐雨,站渺?” 接连喊了几个人的名字,声音在雾气中消散,却没有任何回应。 回应他的是一阵银铃般的少女笑声,那笑声清脆却又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在雾气中回荡。与此同时,还有一阵咚咚咚的闷声传来,仿佛是有人在沉重地敲击着什么。 童怀突然被人拉住了手,那一瞬间,他的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吓得他下意识地用力一甩,却没能甩开。 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说:“阿怀,小心一点。” 童怀问:“你也听到了?” 他只得到了旁边人“嗯”的了一声回答。 没一会儿,那笑声离他们越来越近,除此之外,跟着出现凑近的还有两排幽幽的光。 幽光走近,里面的人全是清一色的女性,都穿着花草虫鱼绣式的麻衣,花布上身,青布裹脚。头顶上是和白天看到的三面佛一样都顶着一个鼓,边跳边击鼓,动作看似凌乱其实整齐划一。每个人都吵吵闹闹的一齐走着,那场景既热闹又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异。 童怀正满心疑惑,猝不及防间,被房冥直接塞了一个东西到他嘴边。 房冥道:“吃了它,掩盖人气,以免被发现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就着房冥的手将那东西吞了下去。味道有点熟悉,仔细一琢磨,像是之前他们遇到尸体油时房冥给他的隔绝气味的药丸,带着一股奇异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两人默默跟在这群少女身后,屏气凝神,细细听着她们在唱的歌。 “换生换生,我要百岁,借命借命,我要不老。” 站在童怀前面的一个女鬼突然说道:“我这次一定要找到一个命长一点的。” 另一个鬼应道:“你不是刚和一个人换生吗?怎么又要找?” 女鬼懊恼地说:“别说了,找了一个短命鬼,害得我比之前命还缩短了几十年,这次我一定要找一个命长一点的。” 另外那女鬼道:“那我要找一个命好一点的,上次我找的命倒是长了,就是命格不好,害得我三十年都招不到阳桃花,寂寞死我了。” 又一女鬼说:“别急,等到采花山时你想找个什么样的没有,到时候上了婚楼,你爱和人翻云覆雨个几天几夜都行。” 说完调笑的话,那女鬼开心地桀桀桀笑了起来。 前面换生的事童怀自己在心里脑补了个大概,可后面怎么又跳到了什么洞房花烛的事来,听得童怀心中又好气又好笑,还带着几分羞赧。 房冥小声凑到他耳边,喊道:“阿怀。” “怎么了?” 房冥拉着他的手,冰凉的嘴唇凑到他耳边,仿佛要贴上去一般,轻声戏谑地说道:“上次我们看过了葬礼,这次要看婚礼了。” 耳边的人说话的气息吹得他耳朵一阵酥痒,童怀缩了缩脖子,赶忙躲离房冥。 跳着击鼓的女鬼们突然停了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们两个人。 两人数鬼就这样僵持着对视了十几秒,在童怀以为他们被发现了要被抓走时,一个女鬼突然揶揄地笑道:“真是新奇,今年居然有荷生,还是两个。” 另一个女鬼就不那么客气了,双手叉腰,如临大敌般地看着他们,厉声道:“你们两个大男人怎地还做出和我们几个弱女子抢人的勾当来?” 童怀和房冥一脸茫然:“?” 房冥突然摆出一副死皮赖脸的笑来,说道:“各位好姐姐,这我们抢你什么了?” 那女鬼直接被噎住了,气得直跺脚,说道:“你……你……”指着房冥说了半天,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另一个女鬼连忙拉住了她,赔笑着说:“两位别介意,我们也是许久未见过男人了。你们同去的话结个伴也是好的。只是你们为何不带花鼓呀,这不去了也是白去吗?” 房冥脸不红心不跳,一脸惋惜地顶着苦大仇深的脸哀嚎道:“你瞧我们两个这记性,忘带鼓了,可是我们都来到这里了。姐姐你说这鼓忘带了会怎么样?” 童怀突然看向房冥,想笑又憋住了,只能低头配合房冥,装作伤心的模样,不能打破房冥想要套话的计划。 女鬼一听上了钩,真以为遇到了两位忘带鼓的荷生,好心道:“没了鼓你怎么召唤尽阴仙来给你换生,换不了生你怎么参加采花山。我带了一个,给你们吧。” 童怀反问:“一定要有鼓才能换生吗?” 刚刚对他们脸色不是很好的女鬼说:“当然,没鼓你都进不了交崖泽,你怎么换生。我也带了两个鼓,给你们一个。” 看来是他们功课做少了,想进交崖泽居然还需要这花鼓才行。 童怀接过鼓,轻轻敲了敲,耳边顿时响起欢天喜地、热闹非凡的嘈杂声。鼓声一熄,什么声音也没了。他顿时不敢再敲,乖乖跟着众鬼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一阵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是肉香味。童怀下意识地抬眼望去,眼前赫然出现一座陡峭的山崖,山崖之下,在这幽深的深山老林之中,居然有一片花开得正好的荷塘。那粉嫩的荷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荷叶田田,层层叠叠,绿波荡漾。 荷塘旁边,是一座繁华的古市,热闹非凡,琵琶曲,笛声萧声琴声相辉相映。无数白灯笼高高悬挂,将整个街市照得如同白昼。街道上人头攒动,鬼影憧憧,有身形扭曲的恶鬼,有面容惨白的幽魂,还有张牙舞爪的怪物。他们或大声谈笑,或高声叫卖,或纵情歌舞。 一个贪吃鬼正在那里边转着烤串边哼歌起舞,而木签上是一个已经开始腐烂生蛆的尸体,应该是从哪个土葬坑里挖来的,边烤还边掉下来白色蠕动着的蛆,掉进火力滋滋滋的响。贪吃鬼看不见那蛆一样贪婪的留着口水等着吃烤人肉。 童怀看得一阵反胃,捂着嘴就要当场呕出来,贪吃鬼撕下来一条胳膊丢到他怀里,说:“饿死鬼吃吧。” 他根本没接住那胳膊,连忙摆摆手拒绝,然后赶紧离开,他在看下去真要吐了。 一女鬼突然大声喊道:“鼓起!” 刚刚和他们一起的几个女鬼,顿时敲响花鼓,鼓声急促而有力,在夜空中回荡。 她们边敲边跳,向着古城中一座高耸的塔欢快地跳去。 万鬼狂欢,必死数人。 童怀走近看,才发现这塔就是一个巨大的神龛,里面供奉着一个三米高的三面佛坐像,塔顶放着一个大鼓,塔身是由无数人骨堆砌而成的,有的上面还带着鲜红血肉,是刚刚被剥皮刮肉取下来的。 塔周围,无数恶鬼虔诚跪地祈祷。 神龛上那大鼓无人敲击,却自己剧烈地响了起来,“咚!咚!咚!” 那些跪地的恶鬼们异口同声,大声地喊道:“生命之火,交肩而燃,以他之命,续我之生,换生借命,得无尽寿数。” 这声音犹如滚滚惊雷,在山崖下轰然回荡。无数恶鬼的呼喊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声浪,冲破云霄,震碎天地。声音在山谷中来回激荡,碰撞在石壁上,又反弹回来,层层叠加,愈发震耳欲聋。 随着那大鼓的声音一声声响起,森林中稀稀疏疏地传来阵阵声响,那声音沉闷而沉重,仿佛大地深处的回响,和鼓声遥相呼应。 林中突然出现了十来个人,各个面容阴黑,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鬼气,让人不寒而栗。每个人的双手都紧紧抬着一盆不知所谓的东西。 定睛一看,居然是盆栽! 童怀难以置信地惊叹道:“抱个盆栽做什么?这就是一个大型鬼市,人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他想要冲过去救人,房冥却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将下巴重重地搁在他的肩膀上,脸上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地说道:“先看看,我感觉这可不是鬼找人,而是人主动找鬼呀。” 童怀转头看向房冥,只见他脸上那笑容并非平日里常见的温和微笑,而是充满了嘲讽与不屑,仿佛洞悉了一切。 在看那些人,他们正一步一跪一磕头,动作迟缓却又无比坚定,缓缓朝着神龛的方向跪拜而去。额头因为不停地跪拜,皮肉已经破烂不堪,血迹和不知是灰尘还是其他什么秽物混合在一起,呈现出又红又发黑的颜色,看上去就像是腐烂的肉块。 房冥笑道:“他们这是在求鬼,可不是鬼要伤他们。” 童怀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第77章 那几个人一直跪到了神龛跟前,尽管被恶鬼那惨白如纸的面容吓得浑身颤抖,却依旧没有起身,依旧固执而又虔诚地坚持跪在那里。 要知道,通常只有鬼找人的份儿,哪有人主动找鬼的道理。 童怀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心中的冲动也被理智压制住,不再急于去救人。 他道:“交崖泽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涉足的地方,瞧这群人的架势,不仅是自己主动找来的,而且显然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他们居然能如此虔诚,不惜一路跪拜而来,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 房冥却不依不饶,用脸不停地蹭着童怀的脸,带着几分调侃地问道:“真的不救了吗?” 童怀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们现在还在外面,你别黏黏糊糊的!” 把人推开后,他继续道:“扶三曾和我说过,交崖泽是个三不管地带,这里人妖鬼神的交易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我们一是来找人,二是来寻法器,不能打草惊蛇。先看看情况再说,如果他们还想活,那就去救。倘若他们是因为贪心不足而自寻死路,那我们也没必要浪费体力去救一群一心求死的人。” “那就权当看一场惊心动魄的戏码喽~”说完房冥搂着童怀的手又紧了几分。 童怀:“按照你性格,我身边多了一个你不认识的人,你居然不问是谁?少见呀!” 房冥又把人搂住,佯装生气说:“那扶三是谁?” 童怀嗤笑一声道:“同事。” 两人溜了几句就停了,这场合可不是什么打情骂俏的好地方。他们决定暂时按兵不动,秉承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 那群恶鬼仰着头,在神龛下如同癫狂的野兽般群魔乱舞地乱喊起来。 童怀竖起耳朵,却根本听不懂他们在喊些什么,只感觉那杂乱无章的呼喊声中充满了急切与狂热,而他们狂热的对象在那高高在上的神龛之上。 高塔下恶鬼们的呐喊犹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丝毫回应。面色瞬间变得愈发狰狞,那一张张扭曲的面孔在白灯笼照耀下显得格外恐怖。 一个浑身肌肉隆起,身材壮硕得如同屠夫的男人更是愤怒到了极点。他那肥硕的脸上,层层叠叠的油肉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着,瞪大的双眼中充满了威胁与凶狠,扯着嗓子吼道:“买灵神,你再不出来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他的声音犹如闷雷,在这喧嚣的氛围中格外突出。 童怀忍不住嗫嚅道:“买灵神?这又是哪路妖魔鬼怪?” 此时,众恶鬼突然齐声高喊:“祭神!祭神!祭神!” 那呼喊声震耳欲聋,在花鼓激烈的击打声中,更增添了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都想要逼这位叫买灵仙的神出来。 童怀旁边是一个女鬼,一副哭相,声音却是笑着的,说:“完喽,姒仙又要遭罪喽!” 然后人群中就爆笑出许多声音嚷嚷着“姒仙要被斩翅喽!”“神仙见死不救啊!”“要死人啦!有肉吃啦!”等各种声音混杂着,恶鬼哄哄聚到一起。 就在这紧张的气氛达到顶点之时,那如屠夫的壮汉好似彻底被激怒,咬牙切齿,满脸的横肉更加扭曲。 壮汉怒吼道:“姒仙,你给我滚出来!” 然后只见他边吼着边凶神恶煞,大步流星地走进了一个低矮的小房子里面。 壮汉刚到那里,里面就爆发出孩童独有的尖利声,里面的孩子害怕的尖叫起来。 那房子看上去破旧不堪,仿佛随时都会倒塌。壮汉身体太大,根本进不去,他一脚踩碎了那间小屋子,粗暴地从里面拖出了一个瘦弱的男孩。 那孩子瘦骨嶙峋,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皮包骨的状态。背后还有一双薄如蝉翼,但早已千疮百孔的雨翅。 这孩子居然不是鬼,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妖族孩子! 壮汉的手像铁钳一般紧紧地抓住孩子纤细的胳膊,用力地拖拽着。男孩被这突如其来的粗暴对待吓得惊恐万分,他试图挣扎,却根本无法挣脱壮汉那强大的力量。他的双脚在地上无助地乱蹬,试图找到支撑点,却只能在地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壮汉毫不留情,就这么硬生生地将孩子从房子里拖了出来,孩子的身体在地上摩擦着,衣服被磨破,露出了伤痕累累的皮肤。 “啊啊啊啊啊!!!”孩子惊恐的挣扎着,因为磨破皮肤而痛到尖叫,哭泣着恳求着,“放开我,放开我,求你了!” “求你了!” 可恶鬼本来就没同情心,他们在笑,看着男孩挣脱不开而笑,看着男孩的因为痛苦的流下的泪在笑。 那孩子大概知道自己死期将至,反而不在求饶了,边哭边吼:“塔卿哥哥,别出来!别出来!” “畜生!”童怀怒从心来,冲上去就想解决那壮汉,可事与愿违,众多恶鬼看戏一样聚到一起为这位壮汉的举动高声呐喊。 他愤怒到到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但他还是按耐住自己的冲动,对着房冥说:“成为灵师后,我从来没有为自己选择过,每次排在第一位的永远都是我要守护的人。这孩子虽为妖,但他也该是属于我要守的其中之一,救下来也算是让权青在欠我一个人情。既然这里是三不管地带,讲究弱肉强食,那我们闯个万数妖鬼的地盘,谁也管不了的吧?” 房冥歪歪头,耸了耸肩,勾唇一笑,邪魅道:“那就闯喽~反正你要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得到回答,童怀眼神狠厉的抽出干令就往挡住他去路的恶鬼身上划去,鬼与刀相碰间,那鬼立即灰飞烟灭。 其实他心里面早就有了答案,只是想要一个肯定他答案的人。 而房冥正好是那个不会和灵阁长老一样总是要提醒他,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人。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是灵师,是灵师!”本来追逐壮汉而去的许多鬼又折返了回来反扑到童怀身边攻击。 房冥手中也多了一条金色荆棘鞭,一道道抽在反扑过来的恶鬼身上,一鞭下去顿时化作灰烬。 二人被围在中间,被轮流夹击着,人海战术真的是最恶毒的攻击方式。你明明知道自己比他们任何人都强,可是你就是不可能把他们都解决了,一个接一个的鬼反扑上来,消耗着你的体力。 二人视线相撞,一同微笑,决定拼命闯出去 “住手!”一个虚弱到听不清的声音却在此时让混乱的场景停了下来。 童怀抬眼看去,神龛之上,放置三面佛的空洞处缓缓伸出来一只手。那只手骨瘦如柴,准确来说应该是手骨,因为上面几乎没有多少肉,只附着一层血红的碎肉沾在上面,大部分的肉早已经都被剔除,露出森然的白骨和青筋,看上去触目惊心。 那道声音的出现让恶鬼们兴奋得如同癫狂的野兽,万鬼一同欢呼起来。 他紧盯着上面,听到了缓慢而沉重的爬行声。只见那人正极其艰难地向神龛边缘爬行而来,每移动一寸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臂颤抖着支撑着身体。 当大半个身子都已经探出来时,童怀才终于看清楚这人的模样。 这人身上穿着的血衣有些地方是白色的,想来原本就是白色的衣服,可如今那白色早已被鲜血和污渍染得变黑变红,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他形容枯槁,极为虚弱,如一具行尸走肉,身上的肉没有几块是完好的,到处都是深深浅浅的伤口和疤痕。 一头凌乱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遮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随着他的动作,头发微微晃动,露出的肌肤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男人依旧不管不顾地继续往外爬,他的动作显得如此吃力,仿佛下一秒就会力竭摔落。 这场景看得人心惊胆战,童怀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忍不住喊道:“别爬了。” 男人一直低垂着的头突然抬了起来,望向童怀。童怀瞬间被这人脸上的伤惊骇得说不出一句话。 不仅手上,连脸上的肉也被剔除了许多,坑坑洼洼,如同被岁月侵蚀的破旧木雕。那些伤口有的已经结疤,有的还在渗着血水,皮肉翻卷着,让人不忍直视。 然而,在这伤痕累累之中,唯有那一双眼睛美得摄人心魄。可即便这双眼睛在美,童怀从这人的眼神中看到的却是一片死寂,那是对痛苦的麻木。 男人对着他轻轻微笑,那笑容在这张残破的脸上显得如此怪异。然后,他无声地动了动嘴唇,童怀仔细分辨,看出来男人是在对他说谢谢。 在下一秒,那人手撑着神龛,艰难地挪到了边缘。没有一丝犹豫,径直掉了下来,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扬起一阵尘土。 抱着盆栽跪在那里的几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他们尖叫着爬了起来,四散逃窜,嘴里惊慌失措地惊叫着“鬼呀!”“救命!”等词。 他们看到真正的鬼时都未曾这般害怕到失去理智地逃跑,可看到这男人却恐惧到了极点。 第78章 逃窜的人很快被恶鬼又抓了回来,一鬼露出如同烂泥一样的脸,笑嘻嘻地对着手里抓着的那人说:“来了可就走不了了。” 而刚刚从神龛上掉下来的那男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众鬼却只是远远地围着,不敢上前触碰。待扬起的灰尘渐渐散去,男人才剧烈地咳嗽起来,众鬼这才稍稍散开。 童怀走近,这才发现男人身上的皮肉很多早就已经被剜去了,甚至衣服下腹部都呈现出奇异的孔洞,透过那些孔洞,能看到内脏的轮廓。 这人早被挖空了,居然还活着,生不如死的活着。 原来买灵神就是这样的吗? 众人拜神,却只会从神身上贪婪地索取,一点一点把神吃了。 那个叫姒仙的孩子还在哭,那群鬼还在笑。 姒仙挣脱开壮汉的束缚,冲过去将男人紧紧抱在怀里。可小小的他,怀抱也是小小的,根本抱不住男人。 他又哭又笑,哽咽着说:“塔卿哥哥,你下来做什么?” 被叫做塔卿的男人温柔地笑着,声音虚弱却坚定:“我不下来,你怎么办?我又死不了,没多久肉又会长出来,别哭了。” 塔卿抬起手,替孩子擦去脸上的泪水。 他说:“我死不了的。” 花鼓再次响起,古市再一次热闹起来,欢歌热舞,乐器齐奏。 众鬼贪婪地看着塔卿,目光死死盯着他身上的肉,仿佛一群饥饿的野兽在等待着猎物。 神在哭泣,地狱在狂欢。 第53章 红街花灯 交崖泽, 三域中的法外之地,就是一个巨大的犯罪团伙聚集地,形形色色的人、妖、鬼穿梭其中, 无一不是在三域中犯下累累罪行、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 塔卿遍体鳞伤, 却依旧紧紧抱着那个唤作姒仙的孩子, 无力地靠在支撑着神龛的白骨之上。他俯身望着那群对他虎视眈眈、妄图啖其血肉的贪婪之辈, 时不时强忍着剧痛扭动着那被摔得错位骨折的肩胛骨, 然后咬着牙将骨头硬掰回去, 每一次动作都伴随着令人揪心的闷哼声。 听到他的闷哼声, 童怀突然想到,他是不会死,可他是会疼的。 而那十几个人类则是齐刷刷地列成一排,恭顺地跪伏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献上自己所带来的尚且存活的绿植。 众妖鬼在买灵神降临之时, 就已然将童怀和房冥抛诸脑后, 仿佛他们已不复存在。所有人都如同被洗脑一般, 将全部的注意力都紧紧围绕在买灵神和那几个人类身上, 如磁石吸引一样。 一个人身乌鸦头的妖族男人,猛地展开一双漆黑如墨的翅膀,飞到众人头顶之上, 拉长了声音喊道:“换生开始!求长生!” 说完, 那几个人类被压着跪倒在买灵神之下。 人鸦扑棱之间,几根羽毛悠悠地飘落而下, 其中一根正巧飘到了童怀的脚边。 他欲伸手捡起那根羽毛, 旁边却突然冲出一个仅有三尺来高的男人抢了先。此人脸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眼睛、鼻子,甚至还有耳朵,那怪异的模样令人不寒而栗。 童怀见状, 不禁一惊,下意识脱口而出:“妖鬼杂交体?” 在他的认知里,人、妖、鬼三族虽能繁衍至今,但向来遵循着一定的规律。妖与妖、人与人之间方可孕育后代,这主要动物之间的生殖隔离。而鬼族则被普遍不能生育,正因如此,才会有像鬼母这般以特殊方式成为生育工具来繁衍后代的存在。 至于战渺能够出生,童怀暗自揣测,应是其母风姬身为鬼母的缘故。眼前这个奇特的三尺男人,却打破了他长久以来的认知,这让童怀不禁心生疑惑,难道此人又是哪个鬼母所孕育的? 三尺男人听到童怀的话,顿时面露凶狠之色,瞪大了眼睛,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大声叫嚷道:“杂交体?哼,我做什么都是顶好的,是个杂交体又怎么样?怎么,歧视呀!你个小白脸还是荷生呢?你好意思说我?” 童怀微微一愣,“荷生”这个词今日已是第二次听闻,反问道:“荷生是什么?” 房冥在一旁悠然自得,双手交叠怀抱着,饶有兴致地弯腰逗弄着三尺男人,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说道:“你这小东西还挺有意思的,看着倒不像什么十恶不赦之人。” 三尺男人反驳到:“我三幸当然不是坏人!” 童怀笑道:“原来你叫三幸,真是个好名字。” 三幸听到童怀的夸赞,脸上的凶狠之色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骄傲,他仰着头,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说道:“当然,这可是尽阴仙给我取的名字,取的可是平安喜乐,幸福安康的意思,羡慕吧!” 尽阴仙这人与尽阴仙该是存在联系。 童怀佯装钦佩地捧道:“是挺好听的,你居然还见过尽阴仙,我可不信。” 三幸一听这话,立刻气急败坏起来,脸涨得通红,像一只被激怒的公鸡,跳着脚说道:“我真见过尽阴仙,他还给了我任务。” 童怀轻轻抬了抬下巴,眼中露出怀疑的神色,故意激他道:“我可不信,你不是见过他,那能说出他长什么样子吗?” 旁边一个女鬼见状,忍不住嘲笑起来:“三幸,既然尽阴仙给了你任务,你完成了吗?” 三幸被女鬼的话一噎,顿时语塞,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们……” 随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猛地伸出手指,指着童怀和房冥,恍然大悟道:“好啊你们,想套我的话,休想!” 房冥存了逗人的心思,得意地嘚瑟道:“那你能拿我们怎么办?你的族类可都在忙着看买灵神呢。” 三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那几个人类已经完成了仪式,站了起来,他们手里各自捧着一块鲜红血肉,表情各异,有的惊恐万分,瞪大了眼睛;有的则紧闭双眼,一动不动,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可他们最后都把手里那块血肉送入口中,快意地咀嚼着口中的肉汁和血水。 人真的成了怪物,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 就在这时,那只人鸦突然发出一声尖利刺耳的喊叫:“开坛!” 这声音仿佛一道尖锐的指令,瞬间打破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与诡异。 紧接着,无数人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般,迅速而整齐地分为两波人,让出了中间的一条路。这条路以买灵神塔卿和那几个人类为起点,直直地延伸向他们先前看到的那片盛开艳丽的荷花塘。 荷花塘中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仿佛水底有什么巨大的怪物在搅动,又好似水底有蛟龙在嬉戏玩耍。 童怀道:“下面有东西。” 只听哗啦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平台缓缓从水底升了上来,那动作轻柔无比,竟未伤粉荷半分,只是如微风拂过一般,将粉荷轻轻推向四周,使其围绕在平台周围。 平台上放置着一个类似于人马转轮的东西,t形木板底座上立有一柱,其上插置一大轮盘,轮盘作十八等分,每等分中各绘一物事。 顶部安放了十八个人马木偶,木偶可自由转动。这个转轮相比人马转轮更为巨大,其等分轮盘上绘制的也与八宝纹格纸上不同,并不是堵注,反而是十八地狱的各种惩罚,拔舌、剪刀、火山、石磨等等。 轮盘中心位置竖着一根竹竿,竹竿上竟吊着一具白骨。 三幸昂了昂头说:“祭坛一开,换生仪式就要开始了。” 房冥站在一旁,低头疑惑地反问道:“仪式” 三幸:“你们这群人怎么什么都不懂,还敢来这里?” 他啧了几声,像是找到了自己的主场一样,侃侃而谈道:“换生就是鬼或妖和人换命,但一般都是只有鬼这种没有命可言的人才会换,用人命来续给自己,好多活一些时间。” 这些童怀倒是在来的路上,听那群女鬼讲了一些。 “那借生又是什么?”童怀道。 三幸被打断,想生气又被房冥眼神逼了回去,只能继续道:“借生是要借命格,这个就妖鬼都会借,有的妖鬼命不好,总是投不了胎或一直没办法幻化人形,就借人的好命格才渡自己。可要换生借生的妖鬼这么多,而人只有那么几个,当然就是要靠抢了。现在的仪式就是要你们看到的这么多妖鬼去抢那十几个人的命。” 房冥一手环抱着,一手抚摸着下巴,好奇的问:“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去到交崖泽以外的地方去抢人来换自己的命何必要抢呢?” 童怀突然说:“因为外面是他们无法踏足的,有灵师,只能待在在这个黑色区域中。” 三幸收起手上刚刚从童怀手里抢来的乌鸦羽毛,突然爬上旁边一个桌子,又一次双手叉腰。 他说:“有这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进了交崖泽的妖鬼是没有在离开的可能,外面都是尽阴仙的神龛,就是用来压制这群恶人的,同时也是给了他们一个庇护所,有的进来是为了躲避灵师追击,大部分妖鬼进来了就没在想过要出去。而有的进来这里是为了在这里换生,获得更高能量或更长久的生命,因为在这里只要行为得当,他就算杀人了也不会受到惩罚,还可能换生成功,然后借着人皮再次走出去。” 第79章 妖鬼们瞬间兴奋地呐喊起来,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仿佛要冲破云霄,将整个交崖泽都震得颤抖起来。 一个身形魁梧、面目狰狞的妖怪大步冲了上去,毫不费力地将那挂着的白骨取了下来,随意地扔在一旁。 紧接着,又有数十个人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他们的步伐急促而凌乱,脸上带着决然与疯狂的神情,他们迅速在转轮的周围站定,形成一一对峙的局面。 这居然是一个真人版的转轮。 而赌注是中央的那个人,也是这数十厉鬼要争夺的换生人选。 然后那人鸦快速飞向买灵神面前,抓了一个人丢到轮盘中央。 童怀想上去被三幸阻止了。 三幸道:“你别多管闲事,在这里可不管你是谁,就算是灵师也没资格管。” 他示意童怀看向买灵神,接着说:“在这里,就算你是神也只能忍着。这里只有人或者换生成功的妖或鬼才能够自由进出。那些人来到这里,不都是为了他们自己的欲望吗?这条路是他们自己选的,既然已经做好了交易,就没有反悔的可能。你看看买灵神,只因为身上的血肉可以满足人的长生欲望,就被剜得一干二净,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了。” 童怀悲怆道:“他在这里多久了?” 三幸哀叹一声,道:“已经有上万年之久,我记得他好像是来等人的,可他等了上万年什么都没有等到,只有无尽的折磨。他不是人,又不愿意伤人性命换生,只能被困在这里永远走不出去。但我们妖鬼在这里,虽然可以肆意妄为,却不可以随意伤害人的。” 童怀道:“我们的历史记录最多也只有千年而已。” 三幸没好气道:“坐井观天。” 童怀说:“你们不能伤害人,那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房冥先于一步问出了自己的猜测:“所以现在能换生借命,是因为这位买灵神” 三幸径直忽视童怀的揶揄,回答了房冥的问题:“是,在他来之前我们伤害人是会灰飞烟灭的。他来之后不知道是谁发现他的血肉可以给人长生,但却不能给妖鬼长生。妖鬼只能以人命来续自己的命,就以买灵神吸引人类来到这里,让他们先和买灵神做交易,然后根据这里的荷花指示看这个人能不能用,荷花开了,那这个人就算求到了自己想要的也会被用来换生。” 房冥站得有些累了,不耐烦的问:“如果荷花没有开呢?” 三幸面色沉重,说:“如果荷花不开,那就表示这个人类不能伤害,伤害他的人会受到惩罚,但众妖鬼哪会就这样放弃,他们只会再一次割下买灵神的血肉让那人再吃下去,然后一直到第三次,这个人类还是能让荷花不开,那他才能够带着他想要的东西安全离开。” 童怀拧眉道:“那么现在与买灵神做了交易的几个人不一定都会死了,还有可能带着买灵神的血肉去获得自己想要的长生,只是概率很小。这买灵神的血肉能成为妖鬼伤害人的媒介,我想该是人吃了他的血肉,长生不老了还算是人吗?不就和买灵神一样会被利用会被欺辱,可还是有这么多人蜂拥而至。” 他看似再问,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人族中其实有一部分人是会像妖鬼一样拥有特殊能力的,但是这样的人很少很少,几乎遇不到,唯一一个认识的就是房冥。 而身为灵师的他,也是没有的,一般都是靠符咒来行事,就像他手上匕首虽然能伤鬼,可也是仰仗于上面的咒术。他完全没有像房冥那样能够操控虚空物的能力。 而那些拥有特殊能力的少部分人,他猜测有的确实是有这样的能力,可有的,大概也是来路不正了。 房冥道:“所以说买灵神就是一个中介,妖鬼们不能直接伤害人,可经过买灵神,他们就可以从人中选择出能够为他们所用的。” 童怀将刚刚三幸告诉他的都结合起来,只觉得全身冰凉。 塔卿本来只是来等一个人,可是人没等到,却成了恶鬼伤害人的媒介,忍受了上万年割去身上血肉的痛。 想走走不掉,想活活不了,想死也死不了。 他被奉为神,但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傀儡。 童怀好像有一点理解为什么苍年要一直寻找杀死自己的方法,有时候活得久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活成塔卿这样,不能自己选择自己想要的活法,还有什么意思? 众鬼此刻正用无比贪婪的目光紧盯着中央的人,那眼神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一般。 一群由女鬼组成的花鼓队突然敲响了锣鼓,那震耳欲聋的声响瞬间打破了现场的沉寂。 童怀和房冥下意识地看了看刚刚绑在腰上的花鼓,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为什么在这花鼓队中只有他们两个男子? 难道被他们称为“荷生”的人就只有他们俩? 三幸在一旁兴奋地跟着跳了起来,看到童怀和房冥还没有上去击花鼓,便用力推了他们一把,急切地说道:“快去呀,别耽误了时辰,要不然等一下你们抢花灯就抢不到了。” “灯” 童怀刚说了一个“灯”字,就被三幸猛地推向了空出来的那条道上,一个踉跄,迎面对上了身为买灵神的塔卿。 塔卿的眼中满是震惊和不解,随后塔卿低下头,紧紧抱着姒仙那孩子,不再看他。 与此同时,他也听到了周围有人在窃窃私语地谈论着他们。 “今年居然有荷生,不知道这两人能够花落谁家喽~” “你说他们倒时候穿男装还是穿女装啊?” 紧接着,便有人哈哈大笑着说道:“我还真想看看他们穿女人衣服的样子,倒时候闹房的时候就热闹啦!” 对于穿女装这种说法,童怀不禁嗤之以鼻。 就在花鼓敲响的瞬间,转轮开始缓缓转动起来,仿佛花鼓就是那打开关键的钥匙。 每个妖鬼脚下所对应的地狱也随之变换。童怀和房冥根本不会敲鼓,只能装装样子,滥竽充数。 鼓声越来越激烈,如疾风骤雨一般,而转轮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好似要飞起来一般。 有人凑热闹道:“再快一点啊!” “再快一点!” …… 上面以自己性命作为押注的妖鬼们兴奋地呐喊着,那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冲破天际。 随着一曲鼓声奏完,荷塘里面缓缓开了一朵荷花。有人激动地高喊:“荷花开了,荷花开了!” 上面作为赌注的那个人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意识到自己今天非死不可的命运。 “救命,救命啊!” 男人喊着救命,试图逃离,却被周围虎视眈眈的妖鬼们堵住了去路,他绝望地发现自己哪里也去不了。 万鬼同呼,有的激动到不顾一切地要冲上去。可在下一秒,地狱大门突然打开,轮盘上的妖鬼们无一幸免,全都尖叫着坠入了地狱,最终以各种凄惨的死法葬送性命于十八地狱。 刚刚还高呼的声音,此刻全部默契地转为嫌弃:“吁~” “果然不怕死的人才有饭吃,是我才不上去赌,像这样赌错了命都没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活得难堪一点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 退缩不敢上前的妖鬼这样劝解着自己。 那呼声中满是鄙视,就好像在说“你们命真不好,这都不能抢到,真是没用”。 童怀满心疑惑,问自己脚边的三幸说:“这是怎么回事?花开了,这人能活了吗?” 三幸一脸习以为常的表情,淡淡地说道:“怎么可能,只要花开了这人必死无疑,只是不会死在这几个人手里而已。想要换生还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赌错了,那就是付出性命的代价。诺,又有人上去了。” 果真,又有十八个胆子大的走了上去,花鼓在这瞬间也再次敲响起来。 童怀和房冥总是反应不过来,一个女鬼瞪着一双已经掉出来还在不停甩动的眼珠子,恶狠狠地警告着他们说:“你们下一次再反应慢半拍,我就把你们都丢到湖里喂鱼。知不知道你敲得越多,死的人越多我们才能拿到更多的花灯,才能找到更多的男人?” 女鬼一边说着,一边指着他们两个大男人,再次警告道:“别耽误我等一下抢灯!” 能怎么办? 童怀和房冥二人只能低着头,拼命地卖力敲鼓。 人鸦再一次喊道:“继续!” 随着转轮缓缓开始转动到停止,这一次荷花又开了。十八地狱却开了十七个,那些掉下去的妖鬼疼得喊叫两声,便没了生息。 而活下来的那个妖鬼兴奋地吼道:“你是我的了。” 此时的气氛瞬间被拉到了极致。 活下来的那鬼一把抓起成为赌注的那个人,将其高高地举离地而起,然后摘下了那珠开着的荷花。 只见那人双脚扑棱了两下,就没了生息,而荷花也跟着迅速枯萎了下去。 第80章 这就换生成功了?童怀满心怀疑,正当他怀疑仪式成功的可能性时,那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一层恶心黏糊的皮,剥下死去那人的皮披在自己身上,转眼就成为了一个与人没有什么区别的鬼。 而没了气息的尸体,被刚刚给他分享人肉胳膊的贪吃鬼拖走了。那贪吃鬼将尸体架在火上,准备将其变成新的食物,熊熊的火焰映照着周围一张张狰狞扭曲的面孔。 接下来的几个人,无一不是按照这样残酷且血腥的流程来进行这换生仪式。这些人都是贪心不足害了自己,童怀了解之后就没了要伸手救的念头,只是看着他们怎么因为自己的欲望而死。 到最后,仅仅只剩下一个面相精明的男人。在这男人的仪式上,令人震惊的是荷花居然没有绽放。而那些妄图抢夺他性命的十几个恶鬼,在刹那间便全部被地狱无情地吞噬,连一丝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轮盘上的男人原本以为自己终于有了活着的可能,顿时仰天得意大笑起来,那笑声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对命运的嘲弄。 “哈哈哈,我活下来了,我活下来了,我能长生了,我现在长生不老,不会死了!” 然而可惜的是,他的笑声还未停歇,接下来人鸦的话就如同一盆冷水,将他从头浇到脚,让他瞬间笑不出来了。 作为在这群妖鬼中地位更高的人鸦,张开他那尖利的鸟喙,喊道:“仪式失败,按照规定,要重新取肉。” 这声音尖锐刺耳,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有人跟着愤怒地喊道:“重新取肉。” 随后,底下的众鬼全都愤怒地跟着不服呐喊:“重新取肉,重新取肉!” 那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震得整个场地都似乎在颤抖。 甚至有人歇斯底里地吼道:“我就不信了,重新取肉。”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全部落到塔卿身上,他身上本就所剩无几的肉,此刻更是寥寥无几,他就像是一副骨架一样,虚弱地躺倒在地上,只有那一双依旧好看的眼睛还能艰难地动弹一二。而小小的姒仙,则以他那小小的身子,坚定无比地挡在塔卿面前,哑着嗓子声嘶力竭地驱赶:“滚开,你们都滚开。” 小小的人儿害怕到全身不停地颤抖,牙齿都在咯咯作响,可他却倔强地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姒仙大声吼道:“不许你们伤害塔卿哥哥!” 他的反抗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那凶狠的人鸦猛冲过去,一把将姒仙提起到半空之中,人鸦居高临下地说道:“要不是留着你威胁买灵神,你早就被分食了。在这里,妖鬼不能伤人,可没规定妖与鬼不能互相伤害。” 他像扔一件毫无价值的物品一样,从半空中狠狠地将姒仙丢了下去。 塔卿目眦尽裂,恐惧地嘶喊着孩子的名字,整个人因为慌张险些掉落。 “姒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童怀毫不犹豫地丢下手中的花鼓,以极快的速度飞身接住了坠落的姒仙。随后把姒仙丢给房冥抱着,自己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救塔卿。 可塔卿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撑着身子爬了起来,用眼神无声地对着童怀说“别过来”。 他毫不犹豫地从自己肚子上,艰难地掏出一块模糊不清的肝脏,重重地丢到地上。 “塔卿哥哥!”姒仙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拼命挣扎着要从房冥的怀里跳下来。被童怀迅速站到跟前,阻挡了他的视线,不让他看到这般血腥残忍的场面。 童怀捂住他那满是泪水的眼睛,轻声说道:“别看。” 姒仙哽咽着说:“都怪我。如果我不存在,他们是不是就不能威胁到塔卿哥哥了?” 童怀紧紧地将他抱进怀里,安慰道:“不是你也会是其他人,与其自责不如想办法带他走。” 姒仙煽动着背上早已经被穿透的小小翅膀,泪眼朦胧地回答:“可我们走不了。” 童怀掂了掂怀里没什么重量的姒仙,郑重其事地承诺道:“那我带你们走。” 姒仙:“真的吗?” “嗯,真的。”他温柔的笑着道,转而凑近房冥耳边说,“等一下第二次仪式结束时不管什么情况他们都会分心,你能在那个时候让连理拖住这些人吗?” 童怀说完,只见房冥笑得一脸荡漾,漏出一个坏笑,心里隐隐有点不安,退后一步远离房冥。 果然,下一秒房冥就趴在了他的身上,软骨头一样赖在他身上,像个混子一样不怀好意道:“可以是可以,这上万妖鬼太多,我杀不了,但也没弱到连拖都拖不住,只是……” 童怀警惕起来:“只是什么?” “一个人对付成千上万人,损失的能量还挺多的。”房冥拉长了声音,佯装不划算道,“损失惨重啊~” 童怀看透一切的眼神盯着房冥,问:“那你要怎么样?” 房冥悠然地点了点自己的唇。 流氓! 虽然已经在一起了,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么亲密的事童怀还要一点脸。 想好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姒仙打断:“哥哥是在要亲亲吗?我的翅膀被人捅破了的时候,塔卿哥哥也会亲我,安慰我。” 童怀一阵脸红,低头一看,怀里的姒仙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眼睛单纯到他觉得有点做坏事后的愧疚,虽然还没做。 姒仙似乎是等了许久没有等到答案,搂着童怀脖子,一口亲在了童怀脸上,又转而去亲房冥脸颊。 “哥哥,我亲了。你们能不能救救塔卿哥哥” 房冥:“……” 童怀在旁边憋笑憋的脸通红,捏着孩子软嫩的脸说:“可以,但是要等时机,我既然答应过你,就一定会带你们走的。” 房冥突然捂住姒仙的眼睛,飞快的在童怀唇上落下语文,偷腥成功后立马跑到暗处。与此同时,地上也在悄然冒出无数绿色藤蔓,悄然缠上众人的脚踝上。 斜眼一看,一恶鬼已经迫不及待地捡起满是尘土的烂肉,粗暴地塞到转轮上那个惊恐到想要逃跑的男人嘴里,逼着他咽下去。 第二次换生仪式再次开始,可结果还是一样。荷花依旧没有开放,男人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而那十八个恶鬼却无一生还,全部命丧黄泉。 众鬼正忙着愤怒,不甘。 还有个别不怕死的,蜂拥而至冲上去想要直接抓人,却在瞬间被反弹回来,在地上连滚几圈后,化作一缕青烟不甘的消散。 死了几个人,他们才老实下来。 童怀把姒仙给房冥抱着,而自己趁人不注意藏匿到人群中,一点点地走向塔卿。 在这混乱的时刻,众鬼根本无暇顾及后方发生何事,他已经走近塔卿。 与塔卿对上,他压着声音轻声说:“我带你走,姒仙你别担心,我让我爱人带着他的,不会有问题。” 童怀半跪在地,试图伸手抱住塔卿,然而却被他用力推开了手。 塔卿脸上满脸苦涩,无奈地说道:“你们是好人,我看得出来。可我是买灵神,如果不见了,这些恶鬼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他们定会誓死都要找到我的,你们带着我只会是拖累。带姒仙离开就好。” 童怀丝毫不顾塔卿的反对,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地把塔卿包裹好,然后一把将人抱了起来,语气坚决地说道:“你们我都要带走,我身为灵师,职责就是守护该守护的人。你们没有作恶,我没有理由眼睁睁看着你们受罪,更做不到见死不救。” 塔卿神色悲戚,陷入回忆缓缓道:“灵师啊?我也见过两个灵师,他们也想救我,可最后他们却因我而死。” 童怀把人背在背上,提醒道,“搂紧我。” 两人刚下了神龛,第三次仪式却开始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在他们身上。 整个地方陷入一种诡异的沉寂,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众妖鬼中有人率先喊了一句:“有人抢买灵神啦!”这一声呼喊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 “有人抢买灵神啦!快追呀!”呼喊声此起彼伏。 童怀也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把塔卿背在背上,大声喊道:“动手!” 被发现的紧张场面瞬间变得沸腾起来,童怀背着人发了疯似的往市集的一个人少的出口跑去。 房冥闻声而动,只见连理从地下猛地冒出,那些绿色的藤蔓如同拥有生命一般,精准地缠绕上每一个企图阻拦他们逃跑的人。那些妖鬼的脚踝被紧紧缠住,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只能被藤蔓无情地往后拖拽。 妖鬼数量众多,连理支撑不住,竟然拔地而起,破开土壤,迅速成长为一颗妖藤,遮天蔽日。它疯狂地甩着枝丫,带着呼呼的风声击打着那些想要追上去的恶鬼。 恶鬼们被打得东倒西歪,哭爹喊娘。集市中的摊位被横扫一空,物品散落一地。就连空中飞向他们的人鸦也未能幸免,被一根粗壮的藤蔓狠狠拍击在地上,陷入泥土之中。 第81章 童怀背着塔卿,房冥抱着姒仙一路狂奔。 待四人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走过了挂满红灯笼的桥。 那些灯笼密密麻麻地排列着,铺成了一条蜿蜒曲折的路,黑红相间,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灯笼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不定,仿佛是来自幽冥的指引。 童怀感受到背后的人搂着他的手紧了几分,问:“这是哪里?” 塔卿平静道:“红街。” 灯笼的尽头是一条街,和刚刚喧闹混乱的集市截然不同。这条街上只有女人,应该说是女鬼。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胭脂水粉的味道。街道两旁的店铺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红灯笼,女人们或站或坐,有的在挑选着心仪的灯笼,有的则在试衣服,还是婚服。 当童怀等人闯入这条街时,所有女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了过来,那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和疑惑。 童怀往后退了一步,这里看起来很平常,但也太过于平常了,而且都是女性,他们几个大男人闯进来很可能会得罪人的。上次遇到全是女性的还是战渺的那件事,那时一件接一件的事可是弄得他们够呛。 现在还来 童怀道:“红街主要是做什么的?” 塔卿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把他放下来,童怀别人放下后。 他才道:“抢花灯的,你们来时带着花鼓,应该已经有很多人对着你们叫荷生了。在这里,只要身上带着花鼓,那就代表这人在进行完换生仪式后要来到红街这里,寻一盏和自己有缘的灯笼,其实也就是寻找自己命中注定的郎君,完成成亲礼。” 童怀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不自在地惊呼道:“郎君!” 塔卿点点头道:“没错。其实拿着花鼓的人一般是女性,我们叫他们荷妻,男性也有,我们就叫他们荷生,只不过百年都见不到一个,毕竟搞断袖之人少。只不过这次二位阴差阳错下倒是成了荷生,还是两个。我们能进入红街可能也是因为二位为荷生的缘故,之前我来过这里,会被阻拦,根本没办法进入。非荷妻、荷生的人是进不来这里的,这也是我第一次进来。” 房冥放下怀里的姒仙,神色极其郑重,完全没平时的吊儿郎当,对着塔卿认真道:“荷生一定要找郎君吗?不可以两个荷生结亲吗?” 塔卿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房冥受到了童怀眼神警告。 童怀道:“你给我把嘴闭上,想什么呢?” 姒仙小小一个,站在地上仰着头拉了拉他们的衣角,对着童怀和房冥好奇的问:“两个哥哥来这里是来成亲的吗?” 这话一出,弄得童怀一个大脸红,旁边房冥还火上浇油,笑着说:“如果可以,当然要成。” 童怀一个眼神过去,房冥就向枯萎的花一样,委屈的把自己头低了下去,整个人情绪瞬间低落,小声说:“不成也没事。” 塔卿道:“我也没来过这里,不过我听说来到这里的荷生荷妻都是一定要去选择一个灯笼,然后按照灯笼指示去找到你命中注定的郎君成亲即可。谁也逃不掉,如果反抗,可能会被丢出红街。” 童怀脸颊红了又红,看着房冥低着头不肯看他的失落模样,叹了一口气,放下脸皮,嗫嚅问塔卿:“所以两个荷生能成亲吗?” 他觉得自己的底线真的因为房冥一降再降,降到已经都没底了。身为灵师的他先是违背自己良心养鬼,然后又被房冥磨得没了脾气接受亲密接触,到后来无时无刻都在担心房冥的身体问题,怕他失控,怕他真的被三域封印吸走最后一点魂,到现在真的把心丢在了这人身上。 房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塔卿说:“如果你们真的合适,灯笼会指引你们相遇的。” 一个走姿妖娆的,年纪看起来大概有五十多岁的女人扭动着腰肢向他们缓缓走近。她轻轻甩了甩手上的绢帕,然后用那绢帕捂着腐烂的脸,娇羞地说道:“三位荷生来就来了,怎么还带着孩子呢?小孩在这可不好办事呀。” 三人听到这话,瞬间脸红到了耳根,办事?办的什么事?他们都是成年人,怎么可能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老妇人又一脸娇羞地说道:“别墨迹了,要不然该耽误时辰了,得快点去梳洗打扮了。”她边说边试图伸手去拉塔卿,眼神中满是急切与期待。 塔卿一脸抗拒,迅速避开老妇人那揩油般的动作,不停地连连后退,说道:“我能……不成亲吗?”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抵触和不情愿,眉头紧紧皱起。 老妇人腐烂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原本娇柔的语气变得阴森恐怖,说道:“进了红街却不想成亲,那你可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走出去了?”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威胁和凶狠,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们生吞活剥。 话音刚落,只见周围迅速围上来了一圈奇形怪状的妖。有的妖身形佝偻,整个身躯弯曲得如同一张被揉皱的纸,身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赘疣;有的妖面目狰狞,锋利的獠牙外露,闪烁着寒光。 他们将前路完全堵死,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而后路也在转眼间追赶上来无数恶鬼,那些恶鬼一个个张牙舞爪,眼神中充满了贪婪和凶恶,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虎视眈眈地站在红街口盯着他们。 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童怀正欲动手,却被塔卿伸手拦了下来。塔卿神色凄然,缓缓说道:“我在这里等了上万年,被人利用,被人剔肉刮骨,都没有等到我想要等的人。夫人,你们的花灯真的能指引人找到真的适合我的郎君?”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与无奈,仿佛这漫长的等待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希望。 童怀站到塔卿旁边,与之并排,道:“你想继续等那人就继续等,没必要委屈自己。” 塔卿摇头。 老妇人闻之落泪,那腐烂的脸上却根本没有泪水,她却虚假地擦了擦那不存在的泪,说道:“我是同情你的遭遇,可进了红街,唯一的活路只有成亲。如果你在这里停留太久,会迷失的,成为连意识也没有的孤魂野鬼。”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装出来的怜悯。 塔卿凄然一笑,说道:“那就成吧,说不定真的能遇上合适我的。等不到就等不到,反正我也累了。” 苦涩的笑中还有失望。 第54章 晚彩人 一位老妇人扭动着那与她年龄不太相符的婀娜身姿, 身上穿着轻薄的纱裙,袅袅婷婷地走在前面,带着身后的四个人缓缓来到了另一条街道。 这条街透着一股异样的气息, 道路两旁挂满了各种各样用人骨搭建而成的花灯, 每一盏花灯里都点着一根散发着幽暗光芒的蜡烛。长街的尽头, 一座挂满了花灯的七层高楼赫然耸立。 老妇人缓缓说道:“在成亲礼之前, 你们得先挑一盏和你们有缘分的花灯。” 她稍作停顿, 突然停住脚步, 转身看向四人, 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当然,不只是能拿一盏,你想拿几盏都行,这样你就能有多个伴侣了。” 童怀忍不住说道:“你们还挺新潮的, 人家是三妻四妾, 你们这就弄个三夫四郎。” 老妇人没在意童怀的调侃, 继续带着他们往前走, 嘴里说着:“我们可不像你们死要面子活受罪,我们讲究的是两情相悦,既然彼此有意, 管你嫁几个, 娶几个,只要你们情投意合, 花灯亮起, 你们就能成亲。” 房冥倒是不管到哪儿都能迅速适应环境,这会儿已经和老妇人并肩走在了一起,他一脸诚恳地问道:“那两个荷生的能成亲吗?” 老妇人听完这话, 脚步又一次停了下来,皱着眉头看着房冥,陷入了短暂的思考。过了一会儿,她的眉眼渐渐舒展开,不太确定地说道:“这我也是头一回听说有这种要求的,向来都是荷妻或者荷生与柳生结合。不过要是你们真有这个想法,你们可以去求求晚彩人。他在我们这儿就相当于人类所说的月老,只要你们真心相爱,大概率能通过他给你们的考验,拿着他给你们的心铃再去选花灯,你们相遇的概率会大很多。” 房冥毫不犹豫地说道:“那算了,我相信就算没有外力帮忙,我们也能走到一起。” 老妇人接着说道:“要走到一起,最关键的是你们要有感情,只要有感情花灯自然会引导你们相遇。晚彩人不过是让你你们两人过去的经历,让你们回忆回忆过去罢了。如果你们通过考验拿到心铃,在度莲池时心铃响起,就更容易找到彼此。” 童怀疑惑地问道:“既然是两人经历过的事,为什么还要再经历一次。” 塔卿抱着姒仙慢悠悠地跟在他们后面,语气特别温柔:“因为会忘记,有时候人只会记住两个人在一起时痛苦的回忆,忘记了在一起的美好,晚彩人大概是想让他们想起那些刻骨铭心的回忆和最初的感情吧。” 老妇人轻轻挥了挥手中的手帕,说道:“这位说得没错。晚彩人,晚彩人,为什么要以一个‘晚’字开头,就是希望在一起的两个人别因为一点小事就浪费了大好时光,平白无故错过本来能在一起的时间,生生耽误不知多少年。等你后悔的时候,晚了就是晚了,没有回头路可走。” 第82章 房冥似乎对这番话感触很深,连连点头说:“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晚了就是晚了。但即使晚了,错过了,只要两个人有感情,肯定是能够再次相遇的,在一起的时光哪怕只有一天,一分,甚至一秒,都会是让人难以忘怀。” 几个人在闲聊的时候,不知不觉走进了那栋七层高楼里。他们来到最高层,里面一片漆黑,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 借着长街上微弱的光线,勉强能够看到塔顶挂满了密密麻麻的花灯,有的华丽非凡,光彩夺目;有的普普通通,平淡无奇;还有的甚至破旧不堪,好像经历了无数次的风吹雨打。 这些灯没有一盏是亮着的,里面的蜡烛全都熄灭了。 老妇人说:“你们挑一盏你们一眼就看上的吧。” 接着,她又有点害羞地笑道:“挑几盏都行,不一定只要一盏哦!别委屈了自己。” 房冥看着童怀认真地说:“阿怀,只能一盏。” 童怀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他暂时还做不出要三夫四郎这种事。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回答,房冥又加重语气说了一句:“阿怀,只能要一盏,也只能选择一个人。” 童怀走过去,手从华丽的、破旧的灯笼上轻轻划过,最后停在了一盏极其普通,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花灯前。 他缓缓说道:“灯要一盏就够了,人也要一个就够了。” 房冥见此,乐呵呵地也跟着选了一盏灯。 而塔卿则站到了一盏极其破旧,竹编已经断裂的花灯前。那花灯上满是灰尘,上面只写了一个“愿”字,像是还没完成的半成品。 童怀看着他,问道:“你确定吗?” 塔卿坚定地回答:“确定了。” 确定了要选择这盏灯,确定了不再等待那个等不到的人,确定了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花灯上,相信花灯能让人遇到命中注定那个人的传说。 姒仙仰着头望着抱着自己的塔卿,指着一盏灯问道:“塔卿哥哥,我也能选一个吗?” 老妇人凑近姒仙,笑嘻嘻地说道:“小孩子还没到能成亲的年纪可不能选,等你长大了要多少有多少。” 塔卿把姒仙抱开了一些,说道:“我能带着他一起吗?” 老妇人直起腰来说:“你不介意就行。” 随后,她带着三人站到楼台前,伸出手指着一处红色的楼房说道:“那里就是婚楼。” 童怀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婚楼上装饰着红绸,鲜艳的红绸在风中肆意舞动。楼檐下挂着一排排大红灯笼,温暖的光芒透过薄薄的灯罩,给整个婚楼增添了几分喜庆和神秘。 而中间隔着一片广阔的荷塘,和他们之前在集市上看到的荷花塘很像,可这片更加宽广,花开得更加艳丽。荷叶层层叠叠,紧紧挨着。 老妇人道:“你们既然选了花灯,那就要进入莲池挑选和你们有缘的伴侣一起去婚楼,只有在婚楼那里完成成亲仪式才算结束。莲池,对不同的人来说,每个人看到和遇到的人都不一样,希望你们能找到适合自己的有缘人。” 四人来到莲池边,只见那里只有一个撑船的老人。他脸上盖着一张荷叶,仰躺在小船里,翘着二郎腿,嘴里还悠闲地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房冥率先走上前去,蹲在船边问道:“老人家,这船如何载人?” 那老人一听,突然像受到惊吓一样猛地爬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着实把几个人吓了一跳。 船翁站了起来,指着上面一块破旧的木牌,上面的字掉了不少颜色,模糊不清,让人难以辨认写的是什么。 船翁对着童怀说道:“两位要不要进入梦境看看你们前世今生的纠葛?” 童怀果断拒绝道:“老人家,我们是来渡莲池去婚楼的,不想在这浪费时间。” 船夫指着上面那模糊不清的字,一个一个念道:“晚彩人。你们可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找我拿心铃,上赶着给你们机会,你们不要。走走走,要过河自己找船去,我不渡人的。” 房冥笑嘻嘻地说:“原来你就是那晚彩人,你的梦境真的能看到过去?” 晚彩人自信满满地说:“能不能看到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然后对着童怀说:“他知道所有一切,而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不好奇发生了什么吗?” 童怀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弄得一愣,呆立在原地。房冥听到这句话,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一把拉住童怀说道:“阿怀,我们走,别耽误了时间。” 童怀回头,歉意地对着晚彩人点点头说:“不用了。” 身后传来晚彩人拉长了的声音:“总有一天你会回来找我的。” 晚彩人又对着塔卿招呼道:“那你呢?要看看吗?回忆回忆。” 塔卿点头一笑,说道:“不用了,我记得很清楚。” 晚彩人摆了摆手说:“随你们,反正到时候你们都是要回来的。” 房冥拉着童怀骂骂咧咧地说:“别理他,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童怀眼睛紧紧盯着房冥身上,说道:“你真的没有什么隐瞒我的吗?” 房冥有事瞒着他,他其实一直知道,但不说破就是希望亲口听到人告诉他。 房冥嘴巴欲张,却又合上了。 他摇摇头,说道:“先过河吧。”然后径直走向一艘小船,正要撑杆走人,房冥却一下子跳进了他的船。 船身剧烈地摇摇晃晃,童怀费了好大劲才勉强保持平衡后,对着房冥说:“你做什么?自己重新找一艘船去。” 房冥却嬉皮笑脸地说:“不可以两个人一起吗?” 童怀冷着脸看着他,说道:“你说呢?快下去!” 房冥见童怀态度坚决,意兴阑珊地嘟囔着下了船,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状态很是不对劲。 童怀划着船走了一会儿,对着还在岸边的房冥喊道:“我们会遇上的。” 他独自一人在莲湖上奋力地划着船,船桨一下又一下地没入水中,带起串串水花。 莲湖上满是水雾,如烟如缕,弥漫在四周,让人仿佛置身于虚幻之境,根本看不出也分辨不出方向。 就在他全神贯注地划着船时,突然听到“扑通”一声,那声音在寂静的莲湖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心中一紧,感觉有人跟着自己,但是船上的花灯并没有亮起,说明那并不是他要找的人。 童怀不动声色,佯装不知道,依旧稳稳地握着船桨,继续划船。 感受到水下有东西在靠近时,他眼神一凛,迅速抄起竹竿,用力一挑,只见一个身影被挑到了自己船上。 “哎呦,疼死了我了。”那人忍不住叫出声来。 童怀定睛一看,满脸震惊:“三幸?”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抽出匕首,抵在三幸的脖子上,厉声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三幸尴尬地笑了笑,伸手推开脖子上的匕首,说道:“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管不着。” 童怀脸色愈发阴沉,匕首再次逼近三幸的脖子,不怒自威。 三幸惜命,立马认怂道:“我……我闻到你身上的尽阴仙的味道,就想着跟着你,很可能能找到尽阴仙。” 童怀眉头皱得更紧了,反问道:“尽阴仙?我并没有遇到过,唯一看见的只有神龛里的佛像。” 他心里暗自思忖着,又是尽阴仙,这人到底是谁?来到这里这么久,他并没有见过其他什么人,唯一见过的就只有塔卿和姒仙,可他们两个如果真的是尽阴仙,当时的三幸就不会袖手旁观,而不去帮忙了。 童怀目光紧紧盯着三幸,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端倪。 三幸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眼神闪躲着说:“我真没骗你,你身上真的有他的味道,虽然很淡但我闻得出来。” 童怀手中的刀子又向前推进了一分,刀刃紧贴着三幸的皮肤,他眼神冰冷,继续以威胁口吻问道:“红街只有荷妻和荷生能进来,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三幸满脸写着惜命的神情,却又不服气地梗着脖子,大声说:“谁说只有他们能进的,这里是尽阴仙一手创造出来的,我又是他的人,当然可以自由进出。我虽然出不去交崖泽,但在这里面,没有哪里是我不能去的。” 他冷笑一声,嘲讽道:“是吗?那他对你还挺好。” 三幸一听,立刻昂起头,一脸傲娇地说:“当然,他救了我的命,就是我最大的恩人。” 可那口气随即又瘪了下去,他缓缓转过身子,背对着童怀,把自己缩成一团,声音变得可怜兮兮的:“可是他交给我的任务我却没有完成,愧对了尽阴仙的信任。” 童怀面色稍缓,好奇地问:“什么任务?” 三幸的头变得更低了,仿佛无地自容一般,垂丧着说:“他让我好好照顾一个人。” 他紧接着问:“那你照顾好了吗?” 三幸突然猛地转过身子,对上他的目光,大声喊道:“照顾什么呀?我人都没有找到,连个报恩的机会也没有。”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不可闻。 第83章 童怀忍不住笑出声来,那笑声在寂静的莲湖上回荡。 三幸见状,赌气地说:“你想笑就笑,我确实连人都没有找到。” 他止住笑声,又问道:“你就这样把秘密告诉我了?” 三幸不耐烦地摆摆手,再次转过身子,不看童怀,说:“这不是秘密,交崖泽所有人都知道我答应了尽阴仙要照顾好一个人,可我连那个人是谁都没找到,甚至那人是谁我都不知道。我早就被当做是个骗子了。” 说罢,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莲湖上的水雾似乎也随着他的叹息而微微波动,气氛变得有些沉闷起来。 看三幸如此肯定能神色,童怀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想错了。他冷哼一声,撤回干令,把撑船的竹竿丢给三幸,道:“上前面撑船去,敢耍什么花样别怪我别客气。” 三幸咽了咽口水,敢怒不敢言,只能小声呢喃道:“不客气就不客气嘛,做什么要使唤我当撑船翁。” “嗯”童怀眼刀子飞过去,三幸立马把嘴闭上,乖巧撑船。 童怀则坐在船尾思索着刚刚三幸说的话,看三幸的样子不似作伪,他身上确实有尽阴仙的味道,还很淡。可他身边除了处里的人,就只有最近多出来的塔卿和姒仙。 塔卿是买灵神,如果真的是他那就不太合理,交崖泽是尽阴仙所隔绝出来的,如果他都没办法逃离这里,成为被妖鬼利用对象受罪万年,那说不通。 姒仙还是一个孩子,属于妖族。而尽阴仙属于鬼族人,不可能。 两人在莲池上继续飘荡着,童怀剥着莲子,一颗接一颗地放入口中,思绪却依旧沉浸在种种疑惑之中。 转悠间,船上放置的花灯突然亮了起来,那光芒夺目耀眼,放出诡异的红光,瞬间将周围的雾气都染上了一层猩红。 三幸比童怀本人还要激动,手舞足蹈地喊道:“找到了!找到了!你个荷生居然真的能在这里找到郎君,命真好。” 童怀脸上却并没有露出愉悦的表情,反而眉头紧锁,心中暗想:真的这么简单吗? 他冷静道:“跟着花灯指引过去,去看看我的郎君到底是谁。” 三幸划船的动作明显比刚才更快了,整个人充满了干劲,不一会儿就划到了花灯指引的地方。然而,那里只有一艘空荡荡的船,船上并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三幸放下撑船竹竿,满心疑惑地说道:“怎么没有人?”他不死心地扒拉着船,想要找出那个人可能藏身的地方,可最终什么也没有发现。 随后,他竟放肆地笑道:“哈哈哈,你的郎君被你吓跑了,你没有郎君喽!”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害怕地看了看童怀的脸色,见童怀没生他气也没拿刀威胁他,这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童怀跳上那艘小船,顺便给了三幸一脑瓜子,说道:“给我把船扶稳了。我的郎君没了,我生气了可不知道会把你怎么样?你说妖鬼杂交体的味道怎么样?是煮着好一点,还是烤好一点?还是用蒸或者油炸?” 三幸惊恐地喊道:“不好吃,我一点也不好吃。而且你把我吃了谁给你撑船,我保证一定扶得稳稳的。” 童怀觉得他的反应十分好笑,微微笑了一声。敢暗中跟着他的人,没想到却是个胆小鬼。 他在船上仔细摸索了两下,只找出一枚骨戒。这骨戒和他手上房冥送给他的那两枚很像,只是颜色不同。 童怀摩挲着手上一白一红的双戒,捡起船上那枚对照。果然,样式是一样的,只是船上这枚是黑色的而已。 房冥第一次将白色骨戒给他时说这能在关键时刻护他一命,还说可以随时联系定位。他试了试,这里似乎受到了某种影响,骨戒并没有任何反应。 戒指,一枚是情趣,两枚是巧合。可如今出现了三枚,除了颜色和指围大小不一样,其他都是一样的。 真的是巧合吗?还是房冥隐瞒他的事又多了一件。 上次在黑池时,房冥为了拿到红色那枚戒指不顾自身安危径直跳下去。如果真的只是用来求爱的,那理由也太过敷衍了。 可他当时偏生着了房冥转移话题的道,又加上灵阁传信让他去见扶三的事,一直到现在来到交崖泽,他都还没有好好地再问一问房冥戒指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时房冥不让他摘下来,情绪也很不对劲,仿佛只有戒指才能够护住他一样。 童怀收起戒指,戴到无名指上,双戒成了三戒。 他又回到自己的船,说道:“走吧,继续划。” 三幸壮着胆子问道:“你的郎君怎么办?郎君没了,你怎么成亲?” 童怀不由得失笑,敲了敲他的脑袋,说道:“是我的郎君没了,又不是你的没了,我都不着急你着什么急?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快点给我划船。” 三幸被敲得脑瓜疼,捂着脑袋哼了两声,便又任劳任怨地赶忙划船。 他坐在船尾,拿起亮着的花灯研究了一会儿。既然花灯亮了,那就说明他已经找到他要找的郎君,虽然没有找到人,也应该是能到婚楼的吧? 两人在船上,气氛有些凝重。 船在那诡异的莲池中缓缓划动着,四周依旧是弥漫的水雾,让人辨不清方向。可船却是有了意识半诡异般地自动靠了岸。 岸边不远处,那座婚楼静静地矗立着。 本应是热闹非凡的喜事,岸上也能看到许多人影晃动,可奇怪的是,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听不到一丝喜事该有的热闹声音。 没有人们的欢声笑语,没有轻微的呼吸声,甚至连风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高高婚楼上悬挂的红绸却在这寂静中无风自动起来。 童怀踏上岸,脚步略显沉重。岸边立刻有两排身穿红色衣服的喜娘如潮水般围了上来,她们步伐整齐,秩序井然地走到童怀面前。 一位站在排头的喜娘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来晚了,耽误了吉时可就不吉利了。” 童怀心中暗自嘀咕:这阴沉沉的氛围真的还有什么吉时可言吗? 三幸跟在他后面也进了婚楼,他轻轻拉了拉童怀的衣角,小声说:“我也是头一次遇到你这样郎君没了还举行成亲礼的。按理说就不应该再继续了,现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要和谁成亲?” 童怀转过头,咬牙切齿地看着三幸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对这里很熟悉吗?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三幸尴尬地摸摸脑袋,干笑了两声说:“那……祝你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童怀白了他一眼,觉得还不够解气,又轻踢了一下脚边的人,恶狠狠道:“我还早生贵子呢!” 三幸瞪大了双眼,满脸震惊地说:“你们荷生还能生孩子?” 童怀顿时觉得胸闷气短,那口气不上不下的,刚要发作,喜娘却领着他进了一个梳洗打扮的房间,说道:“请进。” 这房间布置得很有古代大家门户的风格,低调中透着奢华,床榻、梳妆台,还有那散发着淡淡香气的熏炉,一切都犹如女子出嫁前的闺房。 童怀站在房间里,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不禁一阵无语:现在我一个大男人要出嫁,不就是我自己的闺房了吗?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满是无奈。 三幸没有进入房间的资格,被拦在了外面。 一个喜娘用着她那机械般的声音对着童怀道:“请荷生先换喜服。” 语毕,几个喜娘就一拥而上,伸手就要剥了童怀的衣服。 他吓得连连后退,脸色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我……我自己来。” 他慌乱间抢过那套衣服,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往屏风后躲去,生怕喜娘会强行进来帮忙,手忙脚乱地换上喜服。 怎么是女装啊?! 之前他听到有人交谈他们荷生是要穿男服还是女服时,还在心里唾弃了一把,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要被迫穿上女装了。 屏风外多了一个身影,轻声问道:“荷生穿好喜服了吗?” 他顾不得纠结男女服饰了,咬咬牙,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屏风。 居然还挺合身…… 童怀无奈地被迫按在梳妆台前,动弹不得。几个喜娘立刻围了上来,开始在他脸上轮番上阵涂抹画画。 不一会儿,童怀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禁愣住了。 那妆容画得好浓,脸色白得就像人死了三天的样。 他的嘴唇被涂上了鲜红的颜色,与那惨白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起来格外诡异。 一位喜娘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顶假发,小心翼翼地戴在他头上,然后又仔细地为他梳理着头饰。 童怀感觉自己此刻无比尴尬和无奈,自己这辈子唯一豁得开脸面的事恐怕就是现在了。 要不是为了找到阴阳章和乌庸,他是真的一分钟都不想再忍受下去了,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脸色也变得阴沉沉的。 第84章 就在这时,为他梳好新娘头的一位喜娘突然就笑了,她拉着童怀的手臂,语气生硬地说:“大喜的日子要笑。” 童怀勉强勾起一点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笑得极不情不愿。 喜娘却突然冷冷地说:“别笑得像是被逼婚的娘子一样。” 童怀心中暗自腹诽,都不知道要嫁的是人还是鬼,谁能笑得出来?! 但喜娘依旧不依不饶,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大喜日子要开心之类的话。被逼无奈,童怀嘴角又咧开了一点,努力做出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 下一秒,不等童怀反应过来,一块红盖头就猛地盖在了他头上,眼前顿时一片红色。 童怀心中无奈地抱怨:都要盖盖头了,谁能看得见我笑不笑,刚刚让我笑是为了什么? 喜娘扶着他慢慢向外走去,童怀借助盖头下那一点点可视的余光,能勉强看到三幸走在他脚边。 只听三幸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童怀忍不住问道:“你啧什么?” 三幸笑嘻嘻地说:“看你这样我想到一个词。” 童怀随口道:“女装大佬?” 三幸疑惑地反问:“什么是女装大佬?” 童怀没有解释,而是继续问:“不是这个,那你想到了什么词?” 三幸捂着嘴,肩膀不停地抖动,似乎在尽力憋笑,过了一会儿,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魁梧的新娘。” 说完,他忍不住顿时爆发出一阵哈哈哈的嘲笑。 童怀正要发作,一旁的喜娘严厉地出声道:“丫鬟请安静一点。” 他一听,愣了一下,随后气瞬间消了,转而也嘲笑起来。 三幸气急败坏,大声斥道:“你才是丫鬟!” 第55章 玄龟岭 塔卿带着姒仙, 两人悠哉悠哉地在莲池上划着船桨。那船桨划动水面,泛起层层涟漪,莲池里荷花摇曳生姿, 或粉或白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舞。 两人一路划, 一路兴致勃勃地摘下不少莲子丢进嘴里, 清脆的笑声在莲池上空回荡。 似仙往嘴里丢了一颗未去莲心的莲子, 刹那间, 一张小脸就皱成了一团, 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 舌头伸得老长,还不停地用手在嘴边扇着,口中嚷嚷道:“好苦。” 那副模样真是可爱又好笑。 塔卿手上的伤经过这一段时间,之前被割去的肉没了剥削,已然长出来不少, 没有之前那般恐怖了。 他看着姒仙的样子, 忍不住笑了起来, 伸手温柔地给姒仙剥了一颗莲子, 还特意细心地把莲心去掉才递给她,说道:“莲子不去心是苦的,但是去掉心很清甜的。”他的眼神中满是宠溺。 姒仙接过莲子, 毫不犹豫地丢进嘴里, 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道:“好吃。” 他眨着亮晶晶的眼睛, 看着塔卿, 眼中满是好奇,问道:“塔卿哥哥,你怎么知道莲子要去心才好吃的?” 塔卿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像是陷入了回忆,缓缓说道:“因为这是别人告诉我的,我第一次吃的时候也和你一样,没去掉莲心就吃了,那味道真的很苦,那种苦涩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只可惜后来那人再也没有给我剥过莲子。”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如同这莲池里若有若无的雾气。 姒仙听了,默默地剥了一颗莲子,轻轻地喂进塔卿嘴里,眼神坚定地说:“那以后就由我给塔卿哥哥剥莲子。” 塔卿原本有些落寞的神情瞬间消失,破涕为笑,眼中满是感动,道:“现在我也可以自己剥了。不过要是姒仙愿意剥,那我很乐意吃。”他摸了摸姒仙的头,动作轻柔而温暖。 姒仙突然抱住塔卿,煽动着背后那双早已千穿百孔的双翅。那翅膀已然破旧,但在夜光的映照下,仍能看出曾经的美丽。 他抬头看着塔卿,眼中满是关切,问道:“哥哥,你为什么不在继续等你想等的那人了?如果你要等,姒仙愿意陪着你等,一直陪着你。” 塔卿紧紧地抱住怀里的姒仙,手指轻轻穿过他的发丝,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轻声说道:“人不能总是停滞不前,不是吗?你一个小孩子操心这么多做什么?你只要好好长大就可以了。如果有一天你能离开这里,一定要离开,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姒仙将头埋在他怀里,使劲地摇着头,闷声道:“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我要陪着你。”他的小手臂紧紧地搂着塔卿的腰,仿佛害怕一松手,塔卿就会消失不见。 塔卿抱着姒仙,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姒仙打断。 他道:“塔卿哥哥,你不想寻郎君就不寻了吧。”说完,他发泄似的,把船上撑船的竹竿一下子扔进了水里,“噗通”一声,溅起一片水花。 塔卿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哭笑不得,无奈地说道:“我的花灯在上船时就已经亮了起来,这说明与我有缘的人已经出现,躲不掉的。况且你把撑船杆扔了,等一下我们怎么上岸。” 他嘴上虽然抱怨着,但眼神里并没有责备。 姒仙满不在乎地说道:“怎么办?那就让水自己带我们去吧,水将我们带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不划了,累。” 他伸了个懒腰,靠在船边,看着周围的荷花。 塔卿笑着摇了摇头,又给姒仙剥了一颗莲子,道了一声:“好。” 两人随水而走,并没有遇上任何人任何船,一路安安静静,惬意悠闲。 可没了撑船杆的船,还是缓缓靠岸了。 —— 童怀被喜娘搀扶着,那一身喜服在这阴沉沉的氛围里显得格外刺眼。他感觉自己就像个提线木偶,任由他人摆布,顶着一脑袋厚重的头饰,那重量压得他脖颈酸痛不已,渐渐地,他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借着盖头下微微可见的视线,他们走了没一会儿,就听到了三幸那咋咋呼呼的声音。 三幸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兴奋地说道:“他们这里成亲好像还免费给准备嫁妆唉!而且是十里红妆呢,从花轿到红棺,所有东西都给你全部准备好了。” 童怀听到这话,不禁泛起一丝好奇,微微抬起一点红盖头,目光快速地扫了一眼周围。 果不其然,只见道路两旁摆满了各种嫁妆,真的是应有尽有。 他刚看了一点,抬起盖头的手就被重重地打了一下。 搀扶他的喜娘用一种尖锐且冰冷的声音说道:“新娘盖头可要新郎官来掀,自己提前掀开了可不吉利。” 童怀心中暗自腹诽,怎么规矩这么多,他又不是真的要成亲,搞得如此隆重。不掀就不掀,等上了花轿再掀开,反正谁也看不见。 十里红妆,按常理来说一般都是花轿打头,红棺在最后。 可童怀眼神余光瞥见自己已经走过了那顶通体大红绸缎装饰的花轿,而喜娘却依旧搀扶着他继续前行。 童怀忍不住问道:“不上花轿吗?” 喜娘发出一阵桀桀桀的笑声,那声音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阴森。他已经能够想象到喜娘犹如纸人的面容是多么僵硬和虚假了。 喜娘说道:“上轿那是你进入轮回才能上的,谁家出嫁上花轿啊?不都是入棺材吗?” 三幸紧紧跟在他脚边,听着他和喜娘的对话,赶忙解释道:“在这里办喜事的都是鬼,鬼上的当然要是棺材,和人是不一样的。你这是冥婚,就要按冥婚的规矩来。” 童怀被几位喜娘领到了一口巨大的红色棺材前,棺材上以金笔描绘出了一副花好月圆、龙凤呈祥的图案,让人不知该是感到喜庆还是害怕。 喜娘拿了几条竹蔑捆在他身上,束缚着他的行动,然后捏尖了嗓子,拉长了声音喊道:“上红棺!” 那声音尖锐得仿佛能穿透人的耳膜,和人出嫁喊的“上花轿”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二者一个充满了喜事的氛围,一个却全是诡异的气息。 童怀无奈地躺进棺材中,待眼前的光转为黑暗,听到棺材板被重重盖上的声音后,废了半天劲怎么也挣脱不开那竹篾的束缚,他只能挪动着身子将盖头摘下。 眼前一片漆黑,随后便听到了有人拿着锤子一锤一锤砸在棺材上,那声音沉闷而沉重。 童怀有些惊慌地问道:“怎么回事儿?” 他和三幸隔着一层木头,听到对方的话都是闷闷的。 只听到三幸大声说道:“他们正在封棺呢!给棺材上封棺钉,别怕,我在外面,你要出来我给你取钉子。” “封棺钉?” 童怀喃喃自语道,他怎么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即将送去冥婚,被活埋的新娘。 轿夫……应该说是棺夫了。 童怀能感受到棺夫把他抬了起来,可并没有抬起多大的高度,根据感觉他应该也就离地三尺左右。 外面传来呜呜咽咽的女人哭泣声,声音越来越大,哭得那是个惊天地泣鬼神,到后面直接变成哀嚎的哭。 第85章 童怀实在受不了这压抑的氛围,艰难地敲了敲棺材,一位喜娘满声喜事地说道:“荷生,是迫不及待要嫁郎君了吗?” 童怀啼笑皆非,他又有这么恨嫁吗?他没好气地说道:“你们哭什么?不是出嫁吗?不应该笑吗?别哭了,哭得我心慌。” 喜娘依旧用那尖锐的声音说道:“荷生,这是规矩,这呀,叫哭嫁,哭的声音越大越凄惨,这新人后会更幸福。” 闷闷的,童怀又听到了外面喜娘扯着嗓子喊道:“乐起!” 锣鼓喧天响,唢呐声声扬。如阵阵惊雷,震得人心头一颤一颤的,每一声都仿佛在诉说着喜悦与祝福。 晃晃悠悠,童怀躺在里面,被晃得头晕目眩。 随后有人拿着柳条抽打棺材,一声响惊得他瞬间清醒。铃铛声,撒五谷杂粮的人将谷物洒落在棺材上洗洗刷刷的声音。 各种声音杂糅在一起,真的像极了送葬队伍。 他也不再纠正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棺材被钉死了,没了出气口,他一阵缺氧头晕,再加上抬棺人颠颠簸簸地跟着唢呐蹦跳,他实在受不了,一阵干呕。 童怀昏昏沉沉道:“三幸,把棺材穿透一个洞,里面有点缺氧。” 刚说完,他眼前就多了一个指头大的洞,而穿透棺材的匕首正好对上他的眼睛,只差一点就要碰到眼球,眼睛透过小洞对上旁边给他扶棺送嫁的三幸。 三幸看到棺材上突然出现的洞,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凑近洞口小声问道:“你没事吧?” 童怀没好气地回道:“你觉得我这样像没事吗?” 三幸挠挠头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童怀想了想说道:“先看看他们要把我送到哪里去。” 童怀透过小孔看外面。给他抬棺的是几只黄鼠狼妖,怪不得抬得这么低。身边跟着几个一直在哭的喜娘,哭的泪流满面,可脸却是再笑。还有人是不是吼一声,撒下黄白色的纸钱,纸钱随风飘荡,从他身边吹过。 他并不是走在前面,前面全是嫁妆花轿之类的,而是在队伍最后面。 外面的喧闹声依旧不断,哭嫁声、锣鼓声、唢呐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一场来自地狱的狂欢。 走了许久,童怀在那昏沉的棺材里被晃得七荤八素,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嘈杂的声音和颠簸折磨得晕过去时,模模糊糊中看到自己被抬进了一处庙。 这庙看起来十分破败,墙壁斑驳,没有香火气息,只有满地的茅草,屋顶也是破漏不堪。 他旁边也跟着放了几口红棺,那几口棺材被一一排列放置在两条长椅上。棺材上的红漆有些剥落,漏出里面的黑。 庙里供奉的还是那个三面佛——尽阴仙。 佛像前站着一个佝偻老妇人,正颤巍巍地给尽阴仙点上一对白烛,而后她又侍奉上几束荷花,那荷花一看就是从莲池里面刚摘的,还带着几滴水珠。 童怀透过小孔紧张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可就在他目光扫视的间隙,本应该站在他旁边的三幸却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没了踪影。他心中一惊,一种不安的情绪开始蔓延。 外面紧接着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那动静极大。童怀努力透过小孔向外看去,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混乱,但孔洞太小,目视范围有限,看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找到你了。” “找到你了。” “我终于找到你了。” 一阵呼喊声传来,声音中带着一种急切与兴奋。 “对不起主人,我没有完成你的任务。” 这是三幸的声音,童怀一下子就听了出来,那声音里满是愧疚与慌张。 他心中满是疑惑,听这对话,难道是找到了尽阴仙?可尽阴仙怎么会在这个地方?难道他也在今天成亲? 接着又是一阵熟悉的男声传来:“你谁呀?你找错人了,找错人了。” 那声音童怀觉得很熟悉,却一时半会儿在脑海中搜索不出确定的人选。 本来在准备主持仪式的老妇人,听到这阵骚乱后,脸色一变,拄着拐杖朝着一个方向匆匆走去,很快便消失在童怀的视线里。 不一会儿,他听到那老妇人愤怒到极点的声音传来:“来人,把这个扰乱仪式的杂交体扔出去!” 三幸骂骂咧咧的被扔了出去,他似乎在挣扎,嘴里不停地喊着:“你们这群家伙,放开我!我有重要的事要做!” 但他的反抗并没有什么用,很快就被人粗暴地扔了出去,那落地的声音让童怀都忍不住为他疼一下。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老妇人转过身来,看着他的方向,在他以为那眼神是在看自己时,老妇人轻飘飘地说:“开棺,行拜礼!” 童怀立马听到有人上前来撬棺材,心头一惊,连忙挪动着想把盖头盖上,可他双手皆是被竹篾捆绑着,根本动弹不了。 那棺材板被缓缓打开后,他也没能盖上盖头。站在他旁边的一位喜娘“哎呀”一声,道:“盖头怎么掉了,多不吉利啊!司娘,这该如何是好?” 司娘就是刚刚点烛的老妇人,她脸色灰白如纸,顶着一双浑浊到发白的眼睛,死死地站在他棺前俯视着他。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他的灵魂,让童怀不禁打了个寒颤。 司娘沉默了片刻,冷冷地说道:“先把他扶出来。” 童怀被喜娘扶出棺材,才发现每个棺材前都站着一个人,除了他的棺材前,一个人也没有。 而和他们失散的满白、苍年、齐雨、战渺四人也在其中。正站在刚刚发生混乱场面的地方。 当然,他们是在柳生行列,是新郎不是新娘。各个都穿着一身男式喜服,那喜服穿在他们身上,显得有些滑稽。 五双眼睛对上的瞬间,全是不可思议。 满白看着他,嘴巴微张,似乎想要讲话,可又生生把话咽了下去。然后童怀就看见那四人全部转头的转头,低头的低头,憋着笑就是不看他。 童怀突然反应过来,他身上还穿着女式婚服!而且还是在这样的场合被下属全部看到了!他尴尬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无奈之下,他只能尴尬地低头咳了一声,试图缓解这无比尴尬的氛围。 司娘缓缓地杵着拐杖走到童怀面前,用沙哑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庙宇中说:“新妇盖头在洞房花烛夜之前掉了,那就说明这庄婚姻不受祝福。可你也没有郎君,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没有郎君却能走到这里的人。既然这样,那就举行采花山,谁能抢到最高的一盏花灯,谁就为你的郎君,如何?” 童怀听着自己的婚姻就这样被草率地定了下来,心中一阵无奈,忍不住说道:“既然没有郎君我不可以自己嫁自己吗?为什么非要为我择一位。”他实在不想在这莫名其妙的地方被安排一场荒唐的婚姻。 司娘那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童怀,冷冷地说:“虽然你为人,可是在这里你就要遵守这里的规则。你既然选择了走过红街,择了花灯过了莲池,那这亲就非成不可,没有反悔的道理。”她的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 满白四人看着他,眼神中透露出询问的神色,似乎在问是否要动手。童怀用眼神制止了他们,毕竟现在情况复杂,乌庸还没有找到,阴阳章也没有消息,就连房冥也没了踪影。再得罪这里的人,他们可能真要被赶出交崖泽了,到时候还怎么找人。 司娘转过头,对着喜娘喊道:“喜娘,准备花山采花灯,谁先抢到了花灯,谁就是这位荷生的郎君!” 喜娘一听,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请了一礼,喜滋滋地应道:“明白。荷生,请跟我来吧。” 童怀全身被竹篾捆着,用力挣扎了几下,那竹篾却纹丝不动,他还没弱到连这区区竹篾都挣脱不开,定是被下了符。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跟着喜娘向那婚楼走去。出门时,三幸正蹲在墙角画圈圈,看到他出来欢快的跟在他屁股后面。 完全没有刚刚被人扔出大门的样子。 童怀边走边问三幸:“你刚刚找到谁了?” 三幸咧嘴笑得开怀,道:“没有,认错人了而已。” “没有找到你还这么高兴?” 三幸反驳道:“你管我。” 童怀不理他了,走到婚楼上,往下看去,楼下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妖、鬼,甚至还有几个人。 仿佛自己是要抛绣球招亲的人,而下面的人是抢亲的。 那些妖鬼形态各异,有的甚至连形都没完全化,顶着惨白的死相和奇形怪状的妖身,嘴里留着口水,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贪婪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童怀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荒诞的世界中。 有鬼道:“这还是第一次遇上不靠花灯判缘牵线,靠抢媳妇儿的,抢到真能成亲?” 第86章 站在童怀身边的司娘,眼神如鹰隼般扫过底下那些乌泱泱的众妖鬼,浑浊的眼中竟似闪过一丝满意。 她道:“想要娶人家,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抢到对面高架上的花灯了,抢到花灯的才能将人迎娶人过门。” 她的话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百年来我可头一次见到荷生,你能受得住吗?哈哈哈哈!”有鬼扯着嗓子用调戏的语气对着童怀喊道,那声音中满是戏谑,听得童怀火气直冒。 “别看他一个男人,打扮起来还真有点小娘子那娇俏的味道。” 有鬼接话,那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轻佻,眼神在童怀身上上下打量,像是要把他看穿一般。 一个满脸油腻肥肉的色鬼咧着嘴,那嘴角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眼中闪烁着精光,仿佛童怀已经是他的囊中物:“多一个少一个不都是娶,男人我还没有娶过,今天这花灯是我的了。” “花灯是谁的可不是你说了算,而是实力说了算,谁强谁就是谁的。”另一个贼眉鼠眼的鼠妖反驳道,他那绿豆般的小眼睛里透着凶狠,身体微微弓起,像是随时准备冲向高架抢灯。 下面顿时叽叽喳喳地吵了起来,像是炸开了锅。有的人已经迫不及待,争先恐后地往放着花灯的高架爬去。 那高架上横满了锋利的刀,不少人刚上去,那刀就如无情的刽子手,瞬间削去他们的双脚,径直掉落,发出凄厉的惨叫。 可这并没有让其他人退缩,有的则把受伤之人的身体当做垫脚石,踩着那些还在挣扎的躯体,节节往上去,眼中只有那高悬的花灯。 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场面血腥而混乱。 “哼,痴心妄想。”对着这一群对自己污言秽语的人,童怀眼里全是杀意,但他选择选择性忽视这些不堪入耳的话语。 在这荒诞的情境下,和这些妖鬼讲道理是没用的,只能等时机摆脱这困境。 满白他们的结亲仪式因为童怀这边的变故被打断,几个人瞬间凑到一起。 满白凑到童怀耳边,嘴角带着一丝坏笑,嘴欠道:“童怀,你还挺受欢迎的嘛。” 童怀白了他一眼,揶揄道:“你年纪轻轻就能娶到鬼妻,不遑多让啊!”他的语气里也带着几分戏谑。 满白顿时被噎住了,他张了张嘴,反驳道:“我又没对象,娶谁嫁谁无所谓。倒是你和战渺,你们一个男嫁女娶的,还真有意思。” 战渺瞪了满白一眼:“闭嘴。” 童怀也毫不给面子地踢了满白一脚,眼神里满是警告。他看了看那几位喜娘和司娘,见他们的注意力完全在抢花灯的众人身上,便咬牙切齿地低声说:“有时间调侃我,还不快想办法给我解绑。” 齐雨一脸颓废地找到童怀身边,自从乌庸失踪后,他就一直无精打采的。看着童怀被竹篾束缚着,想要帮忙解开,刚伸手,却被跟着他的三幸阻拦了。 三幸正趴在苍年脚边,认真道:“这竹篾只有完成成亲礼后才会自动解开的,你们现在用蛮力解开只会伤己伤人。” 怪不得这样混乱的场面居然没人看着他,喜娘和司娘都忙着看底下人竞争花灯。 一旁的满白愤愤然,对着拉着苍年裤脚不放的三幸道:“你跟着我们做什么?刚刚奇奇怪怪的抱着苍年,认错人了。现在还跟着我们。” 童怀眼神在三幸和苍年间来回流转,怪不得那男声听着熟悉,还真是他手下的人,但苍年是不是尽阴仙这件事还有待商榷,道:“三幸,你刚刚认错的人就是苍年” 满白对着童怀惊讶道:“你们认识” 三幸抱紧苍年小腿,道:“认错了就认错了,认错就不能跟着了吗?谁规定的,我喜欢他不行?” 苍年苦笑道:“这位小友,跟可以,但你别拽我裤子,裤子要掉了。” 三幸立马松开手,羞然道:“抱歉抱歉。” 童怀不愿在和他们浪费时间扯皮,对着战渺问道:“你们之前去哪里去了?怎么就突然成柳生了” 战渺道:“我们当时和你们走散后就遇到一群男鬼敲着花鼓要去交崖泽,我们跟着他们去到之后没想到他们还拿人名换生,只是我们没能没救下来那些人。就被一路追赶到了这里,被逼着要成完亲才能走。” 满白嘟囔着说:“看来灵调处门前的桃花可以挖走了,我们几人才执行个任务,全招上阴桃花了。” 童怀道:“我和房冥也和你们差不多,就是身份不太一样,你们应该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成了柳生,我们成了荷生。所以现在你们要作为郎君那方娶我们这边的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然后带着几人往后退了几步,远离几位喜娘和司娘,才继续道:“房冥和我一样也是荷生,但到现在还没把盖头掀了来找我,那他肯定不在这里。但是我还要找两个人,他们之前一直跟着我们,等一下有人抢到花灯后场面会很混乱,你们趁机回到庙里帮我找他们。” 齐雨脸上全是怒气,问:“老大,你们找到乌庸了吗?” 童怀摇摇头。 齐雨脸上怒气更甚:“他到底怎么回事?身体不好还到处乱跑,不留在家里养老跑深山老林里。看我找到他不好好骂他一顿。” 童怀深思熟虑片刻后,道:“乌庸来这里一定是有意图的,之前他因为用了齐雨本体镜就极速衰老,才来的交崖泽。而我是收到灵阁任务来的,说是阴阳章会出现在这里。” “阴阳章,阴面减寿,阳面延寿。被阳面赋予了生命的人会不老不死,即使被榨成碎肉他也能自愈成一个人,就和我差不多。而被阴面收了性命的人,会在短时间内快速衰老死去,基本上在三天之内那人就会丧失生命,乌庸的状况很符合这点,但他却能坚持这么久,已经过了三天还没有死去,这又说不通。”苍年款款道。 三幸抓着苍年衣服,顺着他身体爬上他肩膀:“怎么和买灵神情况这么像可是他也没见过阴阳章呀!” 苍年疑惑:“买灵神” 童怀道:“我要你们帮我找到那两个,其中一个就是买灵神,他和你一样不老不死,即使被伤害了也会自愈。可是……你受伤了不会疼,他会疼。” 三幸道:“买灵神被困在这里天天被割肉剜心,在这里等了上万年。还是童怀来了才把他们带出来的。” 苍年皱着眉,浑身抖了一下,道:“好疼。承受着这样的痛那不是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下去。” 说着眼里流下一滴泪,滴落到地上。 战渺讶异道:“你光是想想就疼哭了?” 苍年摇头,然后想了想又点头:“没,就是有点感同身受的感觉,听了有点难受。” 齐雨捶着眼睑,问:“想活的人活不了,想死的死不掉。苍年,如果找到阴阳章,乌庸还有救吗?” 苍年点点头,道:“应该可以,我之前也一直在找阴阳章,想拿来试试我这不死体质和阴阳章碰撞到一起到底谁胜谁败。倒时候试试就知道了。” “阴阳章我听说过。”坐在苍年肩头的三幸斩钉截铁道。 童怀蓦地抬起头:“你知道” 三幸道:“我说过我是尽阴仙的人,当然知道。不仅我知道,交崖泽所有人都知道阴阳章就在玄龟岭。还有不少妖鬼为了长生去闯玄龟岭,可是几万年了,还没有一个人去了还能回来。” 童怀道:“那里要是真那么容易进出,妖鬼们也不用费劲和人换生了。” 三幸坐在苍年肩头,熟稔的把人肩膀当坐椅子,坐就算了还晃荡着双腿:“听说那里就是一个恶鬼熔炉,在那里拼命厮杀,争夺天材地宝。又听说那里全是白鬼鸬鹚,不死不休的一直追着你不妨,直到取了你性命才罢休。传言太多,也不知道到底有些什么。” 满白道:“我们此行目的就是奔着阴阳章来的,既然知道东西在哪里,就不可能返回。” 谈话间,婚楼下传来一阵又一阵呐喊声打断他的话。 童怀急忙望去,原来是有人断层第一,那身影在众多妖鬼中格外突出,他已然拿到了那花灯,高高举在手中,脸上满是得意。 童怀低声道:“你们去找塔卿和姒仙。三幸,你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你带着他们去找。行动。” 四人悄无声息的下了婚楼,往尽阴仙庙去。 司娘看见有人拔得头筹,那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得合不拢嘴:“拿到花灯者,有权把人娶走。” 紧接着她指着童怀,朗声道:“喜娘,把人送上红棺,进行成亲礼!”喜娘得令,脸上挂着谄媚的笑,朝着童怀快步走去。 童怀被带到到红棺前,喜娘满脸笑意,真真是有喜事一样,那笑容中带着一种莫名的兴奋,说道:“这位荷生,恭喜你找到属于你的郎君,快些入棺准备准备成亲吧!”她的声音又尖又细,像个被戳破的漏气气球。 第87章 童怀无奈,只得躺入红棺,棺材板尚未合上。 一个尖叫声如利剑般划破空气,打断他的动作。那声音凄厉无比,引得童怀起身望去,只见刚刚拿到他花灯的男人被人一脚踢下高台,直直地摔死在了那锋利的刀刃上。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周围的地面。 而那花灯早已易主到高架上另外一个男人的手上。 司娘气得直拿拐杖指着男人,那拐杖在空气中挥舞,带起一阵风声,骂道:“你这荷生,来这样一番动作,你是在做什么!” 男人嗔笑一声,狂妄道:“抢亲。” 第56章 祈福祠 童怀看见房冥的瞬间, 双眼猛地一亮,内心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想要立刻从红棺里冲出去。 喜娘却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 猛地伸出双手, 用力地将他按回了棺材里。他身上被竹篾紧紧束缚着, 半个身子还在棺材里, 姿势极为别扭, 被喜娘这么一按, 根本挣扎不起来, 只能愤怒地瞪着喜娘。 司娘身形如鬼魅般飞至婚楼下,她的衣角在风中剧烈翻飞,仿佛一只展翅的黑色大鹏。她以能射出冰箭的眼神盯着房冥,冷冷地说道:“你这荷生,哪来的胆子抢亲?” 房冥双手稳稳地捧着那抢来的花灯, 脸上挂着一抹不羁的笑容, 仿佛周围的危险全然不存在。 他挑眉看着司娘, 戏谑地说道:“不是你说的谁抢到花灯谁就能娶他吗?现在花灯在我手上, 你待如何?” 房冥身形陡然拔起,从高架上一跃而下,向着童怀的方向飞去。众鬼就像汹涌的潮水一般, 瞬间围了上来, 将他的去路堵得死死的。 司娘气得浑身发抖,她重重地将拐杖杵在地上, 那拐杖的尖端竟深陷地面, 形成一个小坑。 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道:“强词夺理,那是你抢到的吗?第一个拿到花灯的人才有资格。而你?不过是一个后来者, 没有资格。” 童怀在棺材里奋力挣扎了半天,可喜娘就像和他较上了劲似的,一个劲儿地把他往红棺里压。 他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燃烧起来,怒目圆睁,猛地侧身,用尽全身力气一脚踢向棺材。“咔嚓”一声巨响,那棺材竟被他踢得粉碎。 童怀顺势一个旋身,稳稳地站了起来。 他看着司娘和房冥,大声吼道:“要嫁人的是我,你们讲这么多,就没人问一问我愿不愿意?我谁也不嫁!” 说完他愤怒的将脚边的碎木踢飞到司娘处,狠狠砸在了人脸上,司娘的脸上留下一抹红。 司娘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一般,嗤笑一声,缓着动作擦去眼角血痕,缓缓从衣袖中拿出一张很像人皮的东西。 她晃了晃手中东西,恶狠狠地说道:“来了红街居然还有反悔的人,我看你们是存心耍我玩,真是找死。今天谁抓到这两人,谁就能不用成亲获得入场资格,可直接拿到我手中的人皮图去金童玉女堡找银鼎!” 她这话一出口,婚楼下的众恶鬼顿时像一锅沸腾的热水,瞬间喧闹起来。他们饿狼看到了肥羊,群起攻之,将房冥和童怀围困在中间。 一个恶鬼张牙舞爪地对着他们喊道:“天大的好事没想到是你们送来的,本来还想着成完亲才有资格参与厮杀,现在好了,直接跳过成亲和厮杀直接拿到人皮图去找银鼎,你们还真是我的福星呢。” 另一个鬼也跟着叫嚷道:“听说银鼎能让鬼活着进出玄龟岭,真不真不知道,但今天这人皮图我势在必得!” …… 还有鬼疑惑地问道:“人皮图真能带我们去金童玉女堡找到那银鼎?” 司娘冷哼一声,说道:“能不能去就要看你们谁能抓住他们两个人了。” 话音未落,众恶鬼便如潮水般蜂拥而上。他们张着血盆大口,挥舞着锋利的爪子,口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声。 童怀身被束缚,行动极为不便,房冥见状,奋力跃过恶鬼包围圈,跳至他身边,手中金弦瞬间幻化为一柄锋利的匕首,想要斩断童怀身上的竹篾。 当匕首触碰到竹篾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反弹回来,房冥的手被震的发麻,他闷哼一声,虎口已有些许红色。而竹篾却仅仅裂开了一点口子。 童怀道:“这竹篾要等我和人成亲后才能解开,别硬来。我刚刚遇上了满白他们,回尽阴仙庙带着他们一起走。” 房冥微微勾唇,露出一抹笑容,道:“阿怀。” 童怀:“怎么了?” 房冥搂着童怀转身躲过一鬼攻击,嘴唇擦着童怀耳边过,说:“你穿嫁衣很好看。” 童怀正要发作,房冥却一把将他抱起,迅速来到婚楼上,轻轻将他放下。 众恶鬼如影随行,沿着楼梯一窝蜂地往上冲,誓要抓住他们二人以泄心头之恨。司娘在下面大声喊叫,仿佛在给恶鬼们加油助威。 房冥嘴角一扬,露出一抹挑衅的笑容,说道:“不和你们玩了,我要成亲去了。” 接着,他大喊一声:“连理。” 瞬间,地下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隆声,无数绿色枝丫如凶猛的巨蟒般从地上破土而出,并且越变越大。 连理的绿色藤蔓气势汹汹地朝着尽阴仙庙横扫过去。 童怀的心猛地一颤,急忙大喊:“我们的人在里面,别伤他们!” 那藤蔓在即将抽到寺庙的瞬间停住,然后又猛地拉了回来,狠狠地抽在一群恶鬼身上。恶鬼们被抽得惨叫连连,四处逃窜。尽管藤蔓及时停住,可还是惊险地将庙上方的屋檐全部抽了去。 庙里,满白几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呆若木鸡,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庙里的荷妻们都被竹篾捆绑着,根本没办法自己取下盖头。满白他们已经取下了一些新娘盖头,却没有发现塔卿和似仙的影子。 童怀喊道:“塔卿!姒仙!” 没人应答。 房冥看了童怀一眼,冷静道:“连理,将盖头全摘下来。” 下一秒,连理操纵着藤蔓“唰”的一下,将剩余还没取下盖头的新娘盖头全部摘掉。 可里面依然没有要找的人。 童怀道:“他们不在这里,我们走。” 房冥搂着童怀,大步流星地朝着红色花轿走去。 童怀满脸疑惑,问道:“你做什么?” 房冥灿烂一笑,说道:“抢亲啊!既然抢亲,就要有抢亲的排场。” 接着,房冥大喊一声:“连理,替我拦住他们!” 说罢,房冥温柔地抱着童怀,小心翼翼地放进花轿里。 童怀不放心,伸头出去看。 只见房冥径直向司娘跃去,司娘怒目圆睁,挥舞着拐杖试图阻挡。房冥身形敏捷,一个侧身躲过,手轻轻拂过,就把人皮图抢到了自己手中。 司娘气得跺脚,大喊:“你敢抢我的人皮图!” 房冥挥了挥手里的东西:“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财不外漏。” 他转身回到花轿处,对上童怀的眼睛,笑意盈盈地说:“走喽,成亲去喽。阿怀,你坐好啦。” 他双手稳稳地抬起花轿,那力气大得惊人,让人难以想象他是如何做到的。童怀在里面坐着,却感觉不到一点摇晃,心中不禁感叹,这和刚刚躺在红棺里的体验感简直天差地别。 另一边,满白几人正惊慌失措。连理毫不温柔地连拖带拽,抓住他们的脚踝就把人向房冥消失的方向扔过去。 满白几人在空中大喊:“要不要这么简单粗暴啊?”连理瞬间入土消失,不予理会。 房冥抬着花轿,速度极快地掠过婚楼屋顶,带着童怀渐渐远去。司娘在下面气得直跳脚,众恶鬼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 童怀坐在花轿里,没一会儿就感觉花轿被小心翼翼地放下。他还没来得及走出去,房冥就已经进来,温柔地扶着他走了出来。 外面是一条长满杂草的阶梯,直直往上延伸,消逝在林间。阶梯旁的树上挂满了画着荷花的花灯,虽经风吹雨打,花灯外已被腐蚀,但里面的光依然未灭。 “啊啊啊啊!” 头上几声哀嚎传来,童怀还没来得及抬头看,旁边树上的花灯就被几个人撞掉了下来。有树枝缓冲,几人倒没受伤,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狼狈不已。 满白年轻力壮,没什么大事率先站了起来,道:“房冥,你就是存心的吧!” 童怀听到房冥轻笑了一声,回道:“活着就行,倒霉蛋。” 童怀说:“别逗他了。” 苍年捂着腰抱怨道:“我虽然不会死,但我还是会被吓到的。” 他的目光落在童怀身上,满脸担忧地问,“老大,你这身上的竹篾就这样一直捆着了?看着就难受,难道就没有办法打开吗?” 童怀无奈地摇摇头,缓缓说道:“这竹篾上面附了符咒,棘手得很,只有我和人行了成亲礼才会自动打开,要是用其他方法贸然破坏,会遭到反噬。” 第88章 一旁的齐雨抖了抖身上的叶子,看向童怀和房冥,道:“房冥不是就在这儿吗?你们俩就行个礼,把这麻烦事儿解决了不就好了吗?” 童怀听了这话,顿时脸上泛起红晕,像是天边的晚霞一般,蔓延到耳根。 他强装镇定地说:“也是。房冥,要不……要不我们两个……” 房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不行。” 这两个字就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童怀心中刚刚燃起的一点热。 童怀脸上的笑容立马变得僵硬无比,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齐雨等人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只觉得一股寒意蔓延开来。 他咬着牙说道:“刚刚是谁说要抢亲,带着我就走了,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和我行个礼很委屈你吗?” 房冥明显慌乱起来,不顾在场还有其他人,一个箭步上前搂住童怀,急切道:“我不委屈。但我们两个的婚礼一定要是明媒正娶,不管是你娶还是我娶,每一个步骤都不能少。这是我们的大事,不能这么草率。再等等,再等等一定能成的。我刚刚不是斩开了一点口子吗?再试试说不定能彻底斩断。” 听了房冥的解释,童怀脸色这才好了一些,可他又想起刚刚房冥第一次尝试打开竹篾时被反噬受伤的手。 他连忙道:“不用了,再想想其他办法吧,反噬可不是闹着玩的。” 房冥却看着童怀的眼睛,笑道:“阿怀,相信我。” 说罢,他迅速地以金弦化作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带着决绝,狠厉地朝着缚身的竹篾斩去。 只听“咔嚓”一声,竹篾应声断裂,碎成了几段掉落在地上。 童怀恢复自由身的那一刻,立马抓起房冥的手仔细查看,可让他惊讶的是,房冥的手上竟然什么伤口也没有。 他疑惑地抬起头,看向房冥,问:“怎么回事?” 房冥又恢复了往常不正经的笑,倚在童怀身上说:“金克木,我属金系能量,这竹篾属于木,一次不成,多来几次还能不成吗?阿怀,我没事,别担心。” 童怀还是不太相信,他张了张嘴,正要再问。旁边满白不知道怎么回事,“哎呀”一声,整个人已经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地上。 “疼死我了。” 满白爬起来时,顺便捡起了让他摔倒的一颗发着光的珠子,气道:“什么东西?差点没把我摔死,害人的东西。” 房冥把珠子捡起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 他把珠子给童怀看,童怀一看,是鲛珠,还是发着光的鲛珠。他扭着身子摸了摸自己口袋,房冥给他的那颗还在。 那这只能是其他人的。 齐雨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童怀道:“不是害人的东西,是爱人的东西。是鲛珠,和我们之前在黑池所看到的一样。” 童怀大跨步走到阶梯旁挂着花灯的树旁,房冥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取下来一盏灯,撕开一看,里面果然又是一颗鲛珠,熠熠发光。 房冥又去取了几盏灯,里面无一例外都是鲛珠。他把鲛珠取出来,说道:“这里的花灯都是用鲛珠照亮的。鲛珠可不是想要就能找到的。这么多,想来建这阶梯的人应该是很得赤鱼人的喜欢。” 满白疑惑道:“赤鱼人?不应该是鲛人吗?书里不都是说一个鲛人才有一颗鲛珠,珠子就像是他们蕴含能量的内丹之类的吗?” 房冥道:“不是,鲛珠可不是那个意思的鲛珠。这些鲛珠都是赤鱼人种出来的,他们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地下度过,出土后只有三天时间去种。他们和蝉很像,在地下待上十几年,破土而出**繁衍后代就会死去。只是他们繁衍的方式是种鲛珠,一生只会种一颗,耗费自己精血,耗尽一生得到一颗鲛珠后就会死去。如果遇上喜欢的人,他们就会把鲛珠给那人,而这些给出去的鲛珠就相当于不能孵化的蛋,不能再长成新的赤鱼人。这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付出生命的代价,而且他们心很脆弱,如果赤鱼人自愿把鲛珠给你,你不能拒绝,拒绝了他们会伤心到鲛珠直接碎裂。” 一颗鲛珠是一个赤鱼以自身孕育出来的。如果真的把鲛珠送了出去,那得是什么情况才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出去。 童怀沿着阶梯望去,这看不到头的阶梯旁,挂满了由鲛珠制作而成的花灯。有多少盏,就代表着这里有多少个赤鱼人。 童怀问:“那你给我的那颗是怎么来的?” 房冥喊道:“连理。” 童怀脚边瞬间多了几株藤蔓缠上他的脚。 房冥冷着脸把连理从他小腿上扯了下去,指着活蹦乱跳,胡乱挥舞着藤蔓的连理道:“我给你的那颗是连理给我的,那是他自己种出来的,他就是赤鱼人。” 童怀顿时放下了心。 满白睁大了眼睛,感叹道:“那他怎么没死,还能把我们都扔来扔去的,活的好好的。真没想到赤鱼人居然不是鱼,而是植物?” 满白想要伸手触摸一下连理,被连理嫌弃地拍开了手。 房冥嘲笑道:“谁告诉你带一个鱼字就是鱼的,真是鱼的话他们埋在土里还怎么活。” 他又变换了语气,温柔地对童怀说:“放心吧,连理并不会有事,还有我养着他呢,我和它就是我活它活,我死它死的寄生关系。” 童怀:“那你……” 房冥立马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道:“我也不会有事。” 房冥一句话让他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满心疑惑地说道:“既然鲛珠这么珍贵,这里却全是,有没有可能是有人强行抢来的?真的会有那么多赤鱼人愿意把如此珍贵的鲛珠拱手让人吗?” 房冥微微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不可能。如果是依靠争夺而来的鲛珠,会碎,不会如此完整,更不可能会散发着光。这里的鲛珠是完整带光的,那就说明这些鲛珠都是赤鱼人自愿赠与的。而且,只有让鲛珠亮起的两个人还活着并且相爱,鲛珠才会一直保持这样发光的状态。” 连理像是认同房冥的话一般,欢快的摇曳着枝丫。 三幸蹦蹦跳跳地扒拉着苍年的衣角,然后爬上他的肩头坐着,说道:“难道传说是真的。” 苍年回头,对上三幸的眼睛,问道:“什么传说?” 几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三幸。 三幸先是手捂嘴干咳了几声,接着瞬间变得沉稳起来,那模样就像是个学识渊博、正要开讲知识点的教授。 他缓缓说道:“如果没有猜错,这里应该就是去往金童堡和玉女堡的路了。这里很少会有人涉足,一般只有想要找银鼎的人才会来这里。传言找到银鼎,进入玄龟岭才会有活着的可能。” 齐雨看着这个跟了他们一路的小妖,疑惑地问道:“这和鲛珠有什么关系?” 三幸刚刚的沉稳瞬间消失,大声喊道:“当然有关系!传言金童玉女堡上不仅有金童堡和玉女堡,还有一个祈福祠,是尽阴仙为一个人建的。想要找到祈福祠,那就要找到去往祠庙的萤路,听说萤路上就像是一条能够照亮人前往黄泉的路,布满了永远不会熄灭的灯。一直有传言说这祈福祠很灵。” “但是有一个诅咒,那就是如果两个结了亲的人去拜了祈福祠,但是他们中有一人变心背叛另外一个人,那就会被丢进祈福祠里的银鼎里被焚烧。被烧了不会死,就像经历火海地狱一样要一直承受焚烧的痛苦。银鼎吸纳了许多被焚烧之人的忏悔,才能带着人活着进出玄龟岭。” 三幸晃荡着腿,不在意道:“虽然都只是传言,但很多鬼和妖对这个传言深信不疑。可是每次来人都只能看到金童玉女堡,根本找不到祈福祠,更找不到银鼎到底在哪里。听人说这里其实只能尽阴仙和祈福祠里的那人才能踏足,没想到我们运气这么好的吗?这就到了?” 房冥掏出刚刚从司娘手里抢到的人皮图,展开一看,顺势递给了童怀:“阿怀,你看看。” 童怀接过,里面根本不是什么地图,全是写得整整齐齐的文字,可以看出主人在写的时候该是如何的珍重。 三幸凑近一看,惊讶道:“上面怎么都是一些文字?说好的地图呢?” 房冥摩挲着手中卷轴,说道:“也不是人皮,不过是由植物黏合在一起的纸而已。” 房冥凑近鼻子一闻,又道:“有股荷花的味道,应该是由荷花花瓣一点点压在一起,然后晒干而成的纸。” 童怀道:“这些字不是属于人类发展中的任何一种,该是妖族或者鬼族中的。” 房冥说:“不是鬼族的,鬼族文字我知道。” 三幸趴在苍年肩膀上,一手搂着苍年脖颈稳定自己,伸直了脖子去看,说道:“也不是妖族的,这个字迹……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满白气道:“管他什么文字?反正就不是地图呗,我们肯定是被那司娘骗了。” 第89章 童怀摇摇头:“没可能,当时她说的信誓旦旦,被房冥抢了之后也是真的生气了。” 三幸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是尽阴仙的字迹,和他之前写给我看过的字很像。” 童怀道:“你还见过他写字那他真面目你见过吗?” “我当然……”三幸毫不犹豫就说出口,但说了一般又欲言又止道,“没有见过,尽阴仙总是戴着一副三面佛面具,确实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子。但是他和我写过他的名字,虽然我不知道这上面写了什么,我很确信这是他的字迹。” 房冥双手环抱好奇道:“你一直尽阴仙,尽阴仙的叫,我还以为他就叫这个,没有名字呢?” 三幸立马维护道:“当然有名字,谁没有名字。” 满白问:“那他叫什么” “樊来,取自‘樊篱难阻清风来’。尽阴仙告诉我,那是指要冲破一切障碍迎来美好的意思。”三幸道。 童怀跟着念道:“‘樊篱难阻清风来’。” 冲破障碍迎来美好。 只是不知道这障碍有没有冲破,美好有没有来。看现在交崖泽情况,想来结果该不会有多好。 童怀把那卷文书还给房冥,道:“总归先收着,说不定有用。走吧,上去看看。” 他们一行人沿着那布满鲛珠花灯的阶梯攀爬,足足爬了一个小时,才终于有屋檐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一路,童怀格外留意,仔细数着那些花灯,加上被满白他们掉下来压坏的,总共有五千盏花灯,无一不是用鲛珠照亮。那五千盏明灯,犹如璀璨的星辰,只为照亮去往祈福祠的路。 待几人艰难地爬到祈福祠时,一个高足有三米的银色大鼎巍然耸立在庙祠前面。鼎中燃着熊熊烈火,那火焰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生生不绝。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银鼎了。 童怀绕过银鼎,只见祈福祠门大开,而里面跪伏着一个人。 那人的脊骨弯了下去。 童怀对着那人喊道:“塔卿?” 塔卿听到声音,缓缓回过头看向他们。他早已泪流满面,空洞的眼里在看到他们的瞬间,瞬间染上了色彩,就像突然活了过来一般。 他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脸上露出失而复得般极致开心的笑,深一脚浅一脚向他们飞奔而来。 童怀听到他喊:“樊来!” 第57章 人鸦 塔卿开心地张开双臂, 猛地一把将苍年紧紧抱住,那力度像是要把苍年嵌入自己的身体,同时大声喊道:“樊来, 你终于回来了!” 苍年整个人瞬间僵住, 身体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一动不敢动。他双手尴尬地举在空中, 不知道是该抱住对方还是推开, 只能干笑着说道:“这位先生你可能认错人了, 我不是樊来, 我叫苍年。要不……你先把我放开?” 塔卿听到这话,呆愣愣地松开手,脸上刚刚绽放的笑容瞬间凝固,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眼神中满是迷茫和难以置信,脚步踉跄地往后连退几步, 差点摔倒在地。 姒仙赶忙冲过去, 用他小小的身子全力扶住塔卿, 仰着头, 眼中满是担忧地说道:“塔卿哥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他好像真的不认识你。” 塔卿的脚步犹犹豫豫,像是被无数根细绳拉扯着, 艰难地再次上前。他凑近苍年, 眼睛一眨不眨地仔细端详着,那目光仿佛要穿透苍年的灵魂, 看清楚每一个细微之处。 周围的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打破这微妙而紧张的气氛。 过了片刻, 塔卿像是突然从一场漫长而荒诞的梦境中惊醒,他先是破涕为笑,可那笑容中却透着无尽的悲凉。 紧接着,他疯狂地摇着头往后退,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肆意流淌,嘴里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认错呢?这世上居然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你们简直一模一样,可……可你不是樊来,不是樊来啊……” 童怀见状,急忙伸手扶住还要往后退的塔卿,一脸凝重地问道:“苍年和尽阴仙樊来长得一模一样?” 三幸站在旁边,脸上满是惊愕与懊悔,长叹一声说道:“其实我当时看到苍年时,也差点认错了人。他身上味道和尽阴仙身上的味道很相似,但又有不同。不过……” 三幸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警惕起来,他像审视犯人一样走近塔卿。 姒仙立刻张开双臂,像一只守护幼崽的小兽,坚决地挡在塔卿前面,不让三幸靠近分毫。 三幸无奈,只能仰着头,冷冷地质问道:“我都没有见过尽阴仙长什么样子,你又是怎么知道他的,居然还敢直呼他的大名,你和尽阴仙到底是什么关系?” 塔卿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混乱的情绪,过了许久,才勉强挤出一丝得体的微笑,抬手轻轻擦去脸上的泪痕,温柔地拍了拍挡在自己身前的姒仙,说道:“认识。” 而后,他缓缓走近一脸茫然的苍年,弯腰行了一个古老礼节,真诚地说道:“抱歉,刚刚我将你认错成了其他人,在此给你赔礼道歉。” 苍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不知所措,慌张地伸手将塔卿扶起来,连忙说道:“没事,没事,你……别这样。” 塔卿直起身,眼神中仍残留着一丝恍惚:“你和樊来长得实在太像了,是我看走了眼,怎么能把人认错成这样……” 三幸在一旁,眉头紧锁,满脸沉思,嘴里喃喃说道:“你为什么会认识尽阴仙?传闻说你来到交崖泽是为了等人,可等谁从来没有人知道。你等的人难道是……是尽阴仙?” 塔卿默默地点了点头。 三幸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震惊,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原本就扭曲的脸因为极度的恐慌变得更加狰狞恐怖。 他声音颤抖地喊道:“不可能,这不可能!尽阴仙当初托我照顾一个人,他说他要离开一段时间,如果有人来找他,让我照顾好那个来找他的人。我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你!怎么可能是你不可能!” 塔卿道:“为什么不可能” 三幸受到了巨大打击一般疯魔道:“怎么可能尽阴仙托我照顾的人是你哈哈哈,居然是你!我看着你被当作买灵神,被人剜了万年血肉,我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救你!” 三幸像是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自责的情绪如汹涌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举起双手,那尖利的指甲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本就不堪入目的脸划去,一道道深深的伤痕瞬间出现,绿色的血液缓缓流出,顺着脸颊滴落,场面既惊悚又让人揪心。 童怀见势不妙,一个箭步冲上去,迅速制住三幸疯狂的举动。 塔卿此时也还没有从刚刚的一系列变故中缓过神来,但看到三幸这般失控的模样,上前一步,抬手轻轻一掌,将三幸劈晕在地。 苍年站在一旁,目睹着这接二连三发生的荒诞事情:“造化弄人。” 塔卿眼神中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缓缓弯腰,小心翼翼地抱起满身伤痕的三幸,缓慢地朝祈福祠里走去。 童怀等人见状,也跟在后面走了进去。待众人踏入祠庙,这才看清里面的景象。整个祠庙金碧辉煌,耀眼夺目,屋顶和墙面全部镶嵌着各式各样的宝石,五彩斑斓,如梦如幻。 而大殿正中央供奉着一尊金身佛,众人定睛一看,那金身佛的面容竟然是塔卿。 祈福祠,居然是塔卿的庙宇。 “祈福”二字,是只对塔卿一个人的祈福。 塔卿似乎没有听到他们的惊叹,他轻轻地将三幸放在蒲团上,道:“见笑了。” 苍年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我来吧。” 说罢,他微微闭上眼睛,集中精力,运用自己的能力,只见一道淡淡的光芒从他的掌心缓缓溢出,笼罩在三幸的身上。 片刻之后,三幸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而苍年自己的身上却逐渐出现了一道道相同的伤痕,鲜血慢慢渗出,染红了他的衣衫。 塔卿愣愣地看着苍年,眼中满是震惊和疑惑,他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也能通过转移伤口治愈他人?为什么会这么巧?” 苍年微微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不确定的神情,反问道:“难不成……樊来也会?” 塔卿缓缓道:“嗯,他和你一样,也拥有转移他人伤口治愈他人的能力。不老不死不痛,我的生命就是他给的,只是……想想当初,或许那时候就那样死去,于我才是最好的结局吧。” 姒仙紧紧地依偎在塔卿身边,眼中满是担忧地仰望着他。塔卿感受到姒仙的目光,低下头,温柔地微笑着将姒仙搂进怀里,轻声说道:“但我不后悔。” 他转过头看向苍年:“你也是不会老不会死吗?难道你也和樊来一样,是巫族人?” 苍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人,我的记忆有损,忘记了很多事情,只记得自己已经活了很久很久。” 第90章 童怀在祠庙里缓缓踱步,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最后停留在塔卿身上,坐到他身边,开口问道:“这是樊来为你建的,沿路而来的鲛珠也是他为你放的?” 塔卿搂着姒仙,回头看了一眼那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佛像,眼神中透着一丝迷茫和苦涩,说道:“应该是吧,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我和姒仙在莲池里飘了很久,靠岸后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本以为会是樊来他自己的庙,没想到竟然是我的。”说完,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童怀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他追问道:“你刚才说你的生命是樊来给你的,这是什么意思?” 塔卿微微抬起头,望向远方,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过了许久,他缓缓说道:“其实我的生命很短,短到只有三天。” 房冥一进祠庙就径直走到童怀身边坐下,听到塔卿这句话,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立刻说道:“三天寿命,你是赤鱼人?” 童怀也被房冥的话惊到,他转头望向塔卿,只见塔卿轻轻地点了点头,肯定了房冥的猜测。 塔卿继续说道:“当时刚刚破土而出的我,因为太过弱小,总是抢不到好的地盘去种我的鲛珠,还总是被其他同类欺负。我当时心灰意冷,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静静等待死亡,没想到就遇上了他。我想着反正都要死了,还没能把鲛珠种下去,就干脆把鲛珠直接送给了他。没想到,他说礼尚往来,要将我和他的生命联结起来。就这样,原本只有三天命可活的我,竟然硬生生活了这上万年。” 童怀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来交崖泽是樊来叫你来的?你要等的人是他,可也是因为他,你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塔卿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语气缓缓:“我看起来很像人吧?可是我们的眼睛和人不一样。我们赤鱼人活着的时候,其实是看不到万物具体是什么样子的,看到的事物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只能依靠气味和温度来辨别。但我们要死的时候,却像是得到了恩赐一样,在死前那一刻才能看到你们眼中的世界。这也是当初我生命快要耗尽时才知道的事实。” “后来樊来将我救了回来,我的眼睛又变得只能看见一个轮廓的世界了。那时候的我,真的很羡慕你们,能够看到这么多美好的事物。樊来看我如此难受,他答应我一定会让我看到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的。那天,他跑来告诉我,说他有惊喜给我,让我到一个叫交崖泽的地方找他,他说他要给我一个惊喜。我本以为,是他答应我的让我看到彩色的世界。” “可当我来到这里,却没有看到他。我等了这么多年,再也没有见过他。也没有见到过他所说的要给我看的彩色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也被困在这个他亲手创造的地方出不去。” “有时候,我也怨恨过他,怨他为什么要骗我,我等了他这么久,为什么他就是不回来。我甚至想,不看了,不看什么彩色的世界了,他回来就好。我和他生命共享,他如果出事了,我也会随之而去,可我还活着,就证明他也还活着。可他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以为他是骗我的,以为他丢下我自己走了。直到我看到了他为我建的这座祠庙,我才明白,即使我走出了交崖泽,我也从来都放不下。” 童怀静静地听着塔卿的讲述,心中五味杂陈。他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一方巾帕,递给面前泪流满面的塔脚,轻声说道:“我想,他应该没有骗你。” 塔卿缓缓抬起手,用衣袖轻轻擦去眼角残留的泪水,道:“他没骗我,可他食言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然后没事人一样:“你们来这里,是来找银鼎的吧。你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求福人,更不是荷生。既然是灵师,那就只能是来找阴阳章的。” 童怀微微点头:“我们确实是来找阴阳章的。” 塔卿轻轻拍了拍怀中姒仙的后背,安抚着他,然后抱着姒仙缓缓走到那依旧燃着熊熊烈火的银鼎前。火焰在银鼎中跳跃着,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 塔卿站在银鼎旁,眼神中透着一丝复杂的神情,说道:“它就在这里,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带走,你们能带走就把它带走吧。” 童怀的目光从塔卿身上鼎上,眉头微微皱起。这银鼎巨大无比,远远超出了正常尺寸,想要带走绝非易事。 但他心中更担心的是塔卿和姒仙的安危,他看着塔卿,认真地说道:“那你们呢?我答应过姒仙,要带你们离开交崖泽的,我记得,也不会食言。” 塔卿微微苦笑,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奈和坚定:“交崖泽,我走不出去了。但我想让你把姒仙带走,作为条件,我带你们去找阴阳章。” 姒仙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拼命挣扎着要从塔卿怀里跳下来,小脸上满是惊恐和愤怒,大声吼道:“我不走!塔卿哥哥,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你!” 塔卿伸出手,想要像往常一样摸摸他的头安慰他,却被姒仙狠狠地打开了。 塔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别任性了,你想一直留在这里被人欺负吗?你已经陪了我万年,这里不适合你。你不是说要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吗?跟着他们离开,你才能看到。这里只会限制你身体成长,万年了,你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姒仙小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倔强地说道:“我们妖族本身寿命就很长,按照妖族年龄算,我明明就还是个小孩子,长不大就长不大,我不走!” 吼完,他气冲冲地冲进祠庙里,不再理会塔卿的呼喊。 房冥一直懒洋洋地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终于出声道:“你不该替他决定,他会恨你的。” 塔卿无奈地摇摇头,眼神中满是忧虑:“他一个小孩子想不清楚,我不能想不清楚。算了,还是先想办法取了银鼎吧。” 话落,忽然一阵狂风而起,风声在祠庙中肆虐,仿佛要将一切都席卷其中。空中零零落落飘下黑色羽毛,那些羽毛在风中打着旋儿,缓缓落下。 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声音冷冷清清的:“跟着你果然能找到银鼎。”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之前在市集主持换生仪式的人鸦出现在他们面前。 人鸦煽动着翅膀,试图保持平衡,但他的状态看起来有些异样。 童怀紧紧盯着人鸦,只见他煽动翅膀的动作突然停顿了刹那,紧接着径直从空中坠落。众人都吃了一惊,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可没过一会儿,人鸦又恢复了正常,他快速煽动着翅膀,勉强撑着自己安全落到地上。 落地后的人鸦像是脑袋疼痛难忍,他不停地晃动着脑袋,似乎在努力忍受着什么。 但很快,他眼中闪过一丝执着,嘶哑着声音喊道:“将银鼎给我!” 塔卿见状,毫不犹豫地站到几人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人鸦恶狠狠的眼神。 他的眼神很平静,不疾不徐地问:“这万年来,我每天都只能看着你,看着你命令着每一个人来割去我的血肉,长了又剜,剜了又长。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叫什么?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把我害得这样惨。” 塔卿道:“我的仇人,不是要吃了我的恶鬼,而是你。是你将我推上神龛,奉我为买灵神,又让我被生生折磨万年。” 人鸦听到塔卿的话,身体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压制了一样,剧烈地颤抖起来,头疼得更加厉害,甚至开始有些抽搐。 他拼命压着嗓子,厉声道:“为了什么,当然是因为你!跟着你能找到银鼎,我跟了你万年,终于让我找到了。” 塔卿眼神中透着一丝疑惑,他沉声道:“我从来没见过你走上转轮换生,你不是为了续命,也不是为了借命。你找银鼎,那就不是为了去玄龟岭找阴阳章续命。你是为了什么?我看不清。” 人鸦听到这话,像是被触碰到了什么禁忌,愤怒地吼道:“闭嘴,话真多! 他激动地煽动着翅膀,如同一支离弦之箭,向着童怀几人猛冲而去。 童怀和房冥瞬间眼神交汇,彼此心领神会,二人作为队伍中战斗力较强的存在,毫不犹豫地首当其冲迎向人鸦的攻击。 童怀对着唯二还有战力的战渺和满白交代道:“战渺,你进庙去守着姒仙和苍年他们。满白,你带着塔卿去看看银鼎到底要怎么缩小。外面交给我和房冥。” 战渺:“明白。”她收到指令立马转身跑进庙里。 满白却欲言又止,童怀见状吼道:“快去呀!” 满白这才拉着塔卿去想办法收银鼎。 童怀和房冥默契十足,同时侧身躲避人鸦凌厉的扑击,紧接着整齐划一地抬腿,使出全力一脚踢向人鸦。人鸦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击中,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第91章 人鸦快速恢复,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再次不顾一切地向童怀和房冥攻去。 两人贴在一起站定。童怀紧紧盯着情绪激动、逐渐陷入疯狂状态的人鸦,眉头紧皱:“小心一点,他状态不对!” 人鸦杀红了眼:“你们为什么都要拦我,为什么!” 他的身体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内到外撑爆一般,“砰”的一声巨响,无数黑色羽毛如利箭般向四面八方射去。那些羽毛闪烁着寒光,羽尾锋利如刀刃,所到之处空气仿佛都被撕裂。 满白见势不对,拉着塔卿就躲在银鼎后方。 看着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满白说不出一句重话,只能轻声说道:“你快想想办法,看这鼎有没有可能变小之类的。” 塔卿被催促也不生气,只是想了几个办法也收不了鼎还是一点没变,照样巨大无比,燃着大火:“我不是这鼎的主人,我收不了。” 满白:“哎呀,怎么这么啰嗦那这鼎的主人是谁快想想办法啊!” 塔卿:“我不会武我都能看得出来童怀他们实力并不比那人弱,你该相信他们。” 满白面色焦急:“我只是有些静不下来。” 塔卿:“你和你母亲一样,太急躁了。” 满白听到了关于自己父母的信息,瞪大了双眼:“你……” 另一边,童怀两人躲避不及,羽毛瞬间接触到他们的身体,径直划破他们的衣袖,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浅浅的伤痕。 塔卿打断满白想要问的话道:“你想知道什么我会告诉你,但是现在你要先去帮童怀他们。” 满白犹豫片刻,下定决心道:“等我回来。” 随后转身加入战斗,与童怀一起正面迎接攻击,吸引主要火力。 而房冥则趁着人鸦攻击童怀和满白的分神之际,凭借着他那神出鬼没的瞬移能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人鸦身后。 他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表情戏谑,还带着点嘲讽:“你很强,但还是差了一点。” 人鸦察觉到背后的异样,刚要转身攻击房冥,房冥却不给人鸦丝毫反应的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捆住,然后猛地一脚踢向人鸦。 人鸦根本来不及躲避,整个人被重重地踢飞出去,径直撞击在那还在燃烧的银鼎上。 “轰”的一声巨响,银鼎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剧烈摇晃,火焰熄灭。 人鸦的身体软绵绵地滑落在地,显然已经失去了挣扎的力气。而银鼎在受到撞击后,竟然神奇地化为一个小小的鼎,上面还附着着一些人鸦的鲜血。 人鸦此时的模样惨不忍睹,全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伤口,伤口纵横交错,仿佛一张破碎的蜘蛛网,鲜血将他原本漆黑的羽毛染得湿漉漉的。 房冥一脸嫌弃地拖着人鸦,就像拖着一袋毫无价值的垃圾,将他丢到了祠庙大门口。 那“砰”的一声闷响,似乎都没能让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人鸦有丝毫反应。 童怀捡起了银鼎。 满白凑近问:“这银鼎怎么突然就变小了?” 童怀一边仔细端详着手中的银鼎,一边思索着回答道:“里面的火熄了。难道只要银鼎里的火焰熄灭,它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买灵神……” 祠庙里传来一阵微弱得如同游丝般的声音,几人互相对视一眼,连忙提着人鸦走进祠庙。 三幸已经醒了过来,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自责。 他泣不成声地对着塔卿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明明答应过尽阴仙的,我答应他要好好照顾你,一直等到他回来。可是……可是我连要照顾的人是你都不知道啊。” 三幸边说边哭,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从脸颊滑落,他哽咽着继续说道:“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欺负了这么久,每一天,每一次,你承受着那样的痛苦,可我……我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救你。我就是个胆小鬼,是我辜负了尽阴仙对我的信任,这一切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塔卿轻轻地走到三幸身边,就像往常安抚姒仙那样,温柔地摸了摸三幸的头,轻声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伤害我的不是你,你从来没有对我做过任何不好的事情,你不必这样自责。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旁边的人鸦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那咳嗽声在寂静的祠庙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他突然狂笑起来,笑声中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得意,边笑边说道:“是我,是我让人剜了你的血肉,怎么样?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 塔卿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愤怒,只有无尽的疲惫和冷漠,随后便不再看他。 三幸瞬间警惕起来:“他怎么会在这里” 塔卿把激动的三幸安抚下去。 童怀将刚刚拿到手的银鼎递给塔卿,示意他看看,却轻轻地推了回去。 塔卿:“我说过,你们能带走就把它带走吧,这东西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 童怀皱着眉头,目光从塔卿身上移到地上躺着的人鸦身上。此时的人鸦就像一滩烂泥一样,刚刚讲了一句话后就仿佛没了生气:“你要这银鼎做什么?你不要命了都要拿到它,这银鼎是你的东西吗?” 人鸦费力地抬起那张已经完全是鸦脸的脑袋,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幻化成人形,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就这样毫无感情地看着他们,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黑色死水,无悲无喜,让人捉摸不透。 面对童怀的询问,人鸦选择了沉默,没有回答。 塔卿走近人鸦,蹲下身子与他对视着:“你跟着我这么长时间,总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跟着我就能找到银鼎的吧?” 人鸦冷冷地给了一个没有有用信息的回答:“我就是知道。” 塔卿继续:“你拿银鼎做什么?” 人鸦依旧紧闭着嘴巴,不回答。 塔卿微微皱眉,思考了一下,说道:“如果你告诉我,等我们从玄龟岭回来,我就把银鼎给你,如何?” 人鸦像是听到了一个荒谬至极的提议,嗤笑一声,眼中闪烁着张狂的光芒,大声笑道:“我要去的,就是玄龟岭。” 塔卿追问:“你去做什么?” 人鸦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一字一顿地说道:“去杀一个人。” 第58章 瓦罐坟 人鸦紧闭双唇, 不再言语,众人无奈,只得将他捆绑得结结实实, 带在身旁一同前行。毕竟, 只有将危险置于眼皮子底下, 才能安心。 满白脚步拖沓, 神色纠结地跟在童怀等人身后, 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塔卿。 塔卿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 落后几步, 与满白并肩而行,轻声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满白紧咬下唇,内心挣扎良久,终于鼓起勇气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连我都没有见过他们。” 塔卿缓缓开口:“十几年前, 交崖泽发生了一件大事。不知道为什么, 突然有大批人族闯入, 妖鬼们见人多, 心生贪念,想要换生,引发了一场暴乱。那时候有两位灵师路过, 带着一个孩子, 闯进了交崖泽救人。他们也就是你的父母,你小时候, 我还抱过你呢。” 满白瞪大双眼, 专注倾听。 塔卿继续说道:“他们在交崖泽中屠杀妖鬼救人,担心你的安危就把你交给我照顾,我只能把你藏在我所在的三面佛神龛上。而条件则是他们带我和姒仙离开。” “你的父母和你们现在一样, 也是为了寻找阴阳章,听说是为了救一个人找的。但是他们并没有找到,反而身负重伤。他们回来后,本打算秘密带你我和姒仙离开,可我身为买灵神,一旦失踪,定会惊动万鬼。就因为我的存在,他们没能走出交崖泽,最终被万鬼分食。我将你藏在神龛上,恶鬼们无法触碰神龛,你才得以保全。后来一个男人将你带走了。” 满白静静听完父母的故事,内心却平静如水,时间太过久远,他的眼泪早已流干。这次询问,不过是想知道父母当年究竟遭遇了什么。 塔卿缓缓低下头,满脸自责,语气低沉道:“你该恨我的,如果不是我拖累了他们,他们一定能安然离开。” 满白苦笑着摇头:“当年他们将我托付给你,说明对你极为信任。你不是凶手,我为什么要怪你?若要报仇,也该找杀害他们的真凶。他们身为灵师,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况且你也是受害者。换做是我,我没办法见死不救,抛下你们独自离开。” 塔卿眼眸黯淡,低声道:“不会有事的,你父母当年没能走出去,我会想办法送你出去的。” 满白心中一动,连忙问道:“我父母有说过他们当时寻找阴阳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就身受重伤了?” 塔卿神色凝重,道:“他们遇到了白鬼鸬鹚。” 第92章 童怀听到“白鬼鸬鹚”四字,猛地回头,满脸诧异:“白鬼鸬鹚!?” 满白满脸疑惑,问道:“那是什么?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房冥收起往日笑容,神色严肃:“是一种很弱,却怎么打也打不死,生命力极其顽强的牲畜。它们智商不低,且群居而行,一出现便是成群结队,数量最多时可达上万只。” 满白眉头紧皱:“团体战?” 童怀面色沉重,点头道:“它们虽单个力量微弱,但数量众多,又不会死。再厉害的灵师,若遇上白鬼鸬鹚,若是没有救援和运气,没有几个人能逃脱。它们会轮流消耗你的体力,直到你精疲力竭,无力反抗,沦为它们的食物。” 跟在后面的人鸦突然发出一阵狂笑:“你们这一趟,有去无回!” 童怀脸色一沉,迅速燃了一张禁言符,贴在人鸦嘴上,冷冷道:“一个小时后自动解开。” 众人继续前行,密林愈发繁茂,走着走着,竟已无路可走。这片土壤养分似乎极为充足,树木和杂草生长得极为高大,部分枝叶肆意伸展,拦住了去路。 天渐渐黑了下去,几人在黑暗中摸索着,只能拿出几颗鲛珠作为照明工具。 走了不知道多久,脚下的道路终于宽阔了不少。放眼望去,一片乱葬岗出现在他们面前。这片坟地看上去年代久远,那些土坑陷下去许多,和周围繁茂的密林似乎融为一体。 坟冢一个个都像是被粗暴地刨过,还有部分甚至连土都没有堆上。如果不是手中带着鲛珠那一点点光亮,他们或许根本发现不了这是一片坟地。 走进坟地,一阵阴邪气侵袭而来,恍若隔世禁地,有着涉足必死的诅咒。 坟地中,许多坟都只剩下些残垣断壁,能清晰地看见里面的棺材。 但却没有白骨,没有尸体。 满白好奇地捡起地上一块断裂的木板,显然是从棺材上掉落的木头,疑惑地问道:“这里是有什么宝贝吗?怎么这么多坟都被挖了?一座两座被挖就算了,一路走来,怎么基本上都是空的?” 这片坟地大得让人心里发慌,黑夜中根本看不清楚全貌。他们只能感觉到身边挡路的树倒是少了很多,映入眼帘的大部分都是坟地。 童怀神色凝重,说道:“这是玄龟岭,很多妖鬼都不敢轻易上来的地方。虽然我们只是在山脚,但也属于玄龟岭的地界,挖坟的说法讲不通。一个坟冢上面没有完全封闭,还留有空隙,那就只有一种……” 他的目光与房冥对视上,两人异口同声道:“瓦罐坟。” 姒仙一个小孩子跟着他们这么久,本来昏昏欲睡,听到这立马精神起来,牵着塔卿的手,怯生生地问:“塔卿哥哥,什么是瓦罐坟” 塔卿作人时间挺长,但却没有机会好好了解过,道:“坟还分种类吗?” 童怀道:“瓦罐坟其实就是一种抛弃老人,将其活埋的习俗。” 塔卿:“活埋这过于有些残忍了,有悖人伦。” 童怀道:“过去,六十岁以上的老人被认为没有劳动价值,吃的食物比他们所能收获的还多,于是被当作是负担。老人就会被儿女建瓦罐坟活埋。活埋不是一次性的,而是一点点堆砌砖块,老人在里面看着儿女每给他送一餐饭就加一块砖,饭一直送到砖块将坟墓封严实为止,而老人也会被活埋在坟墓里自生自灭。” 塔卿道:“原本以为鬼是凶残的,没想到人也是。” 童怀:“有时候人比鬼可怕,二者是比较不出来个所以然的。好人坏人哪里都有,妖、鬼、人等不同种族中也有好坏之分,不是所有鬼就都是坏的,也不是只要是人就是好的。” 塔卿道:“看这情形,该是有许多老人在活埋过程中出现了变故,坟还没有完全被封闭上,老人的儿女就不再继续来封坟了。” 童怀:“这是属于巫族人墓地,我们中你比较熟悉这里。你知道巫族人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塔卿摇摇头:“交崖泽是樊来所建,我来的时候,巫族人就已经灭绝了,并不知道具体原因。” “被屠杀了。” 旁边传来一个声音,是人鸦。一个小时已过,禁言自动解除了。 童怀目光紧紧盯着人鸦,质问道:“你好像很了解这里,你之前说要来这里杀一个人,可你在交崖泽生活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会等到现在才来?” 人鸦脸色阴沉,但还是冷冷地说道:“没有银鼎,上来这里的人必死无疑,我不能死,死了就没办法将那人杀了。” 童怀眉头紧皱,继续追问:“你是巫族的人,来报仇的?” 人鸦听到这话,仿佛被触碰到了逆鳞,表情变得极为扭曲,讥讽道:“那样恶心的人,不配活着,只配死在我的刀下,成为永远不可能轮回的孤魂野鬼。” 他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好似要将对方生吞活剥一般,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咬得牙齿咯咯作响。 童怀暗道这人身份太过诡异,隐藏这么多年,只为杀一个人,这该是多大仇多大恨。 他道:“所以你要杀的人是巫族人” 塔卿立马满心疑惑道:“可是巫族人早已灭绝。玄龟岭没有几个人能上来,基本上是有来无回,他能在上面活了上万年等着你去杀?你又怎么确定他还活着” 人鸦陷入了沉默之中,不再言语。 童怀还想继续追问,正在此时,房冥微微侧头,一脸警惕地说道:“有人。” 童怀也听到了咯吱咯吱的声音,连忙将鲛珠收好,几个人迅速隐藏到空了的坟墓里。 他想拉着人鸦跟着他们一起,旁边齐雨却先一步将人鸦拉走了:“老大,我来看着他。” 童怀只能转身和房冥钻进了同一个空坟墓,其余人也皆是两两躲藏起来。没一会儿,耳边不仅传来了像是在咀嚼难以咬断的筋骨肉的声音,还多了阵阵脚步声。 黑暗中,出现了两个让他们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身影。 是谷南身边戴笑面佛面具的男人和在长石墓地来给谷南善后的错钧,二人显然很熟悉,但又能感觉到关系不是很好,就这么并肩走在一起。 错钧面容柔和,始终保持着一副温温和和的样子,让人乍一看便心生亲近之感。 笑面佛男人则跟在后面,那张面具遮住了他的脸,让人无法看清其表情,但童怀就是能强烈地感受到这人面具后的脸定然是冷冰冰的,毫无温度。 二人气质完全相反,身材高挑,一黑一白行走在这黑夜里,就宛若黑白无常来索人性命一般,令人胆寒。 这两个人都不属于他们的人,虽然错钧上次帮了他们,但人家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帮谷南。错钧看着温温和和,但骨子里的忠诚护短是难以改变的,就是典型的笑面虎。上次无字牌出现时错钧他们出现,这次刚得到消息阴阳章在这里,就又遇上了这两个人。 童怀不敢冒险露面,心中暗自思忖一番,还是决定隐藏在暗处才是最为安全的。 但人有时候运气就是不够好,笑面佛男人背着手从他们面前走过时,忽然停住了脚步,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刺穿,直直地盯着他们隐藏的方向,不在往前走。 错钧往前走了几步,眼神也往他们所在之处瞟了瞟,然后笑着返回来,说道:“错允,你干站着做什么?快走,要不然主人交代给我们的任务就该完不成了。你上次帮着小主人闯祸的事,主人可是很生气,如果你这次完不成主人给的任务,可就完了。” 原来跟了他们这么久的面具人叫错允。 错钧,错允。这名字真有意思,全是错字开头,给他们名字的人到底是在告诫自己还是什么不得而知。 错允被拉扯着,却依旧站在原地不肯走,脸色冰冷地说道:“你还记得任务?我们是来带人回去的,现在人跟丢了,去哪里找?” 听到这话,童怀等人心中一惊,原来这两个人一直跟着他们?上次无字牌碎了,难道这次是为了阴阳章而来? 错钧劝诫道:“主人只是让我们把人带回去,不要做多余的事,更不能再帮小主人闯祸了。你这次在自作主张帮小主人,主人知道了后果会很严重的。” 错允冷哼了一声,不屑地说:“呵,如果不是主人说要给他一点面子,不能说,我还真是有点期待那人知道自己被骗后的反应。” 错钧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倒时候你别乱说话,把人惹急了,他不和我们回去怎么办?” 错允像是满不在乎一样,道:“就算我不挑明,那你怎么保证他就一定会和我们回去?我们两个联合起来可是都打不过他的。” 童怀感觉错钧的眼神似乎还是盯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只听到他非常肯定地说:“他会和我们回去的,毕竟主人手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错钧笑了笑,扯着戴着面具的错允转身准备离开。 第93章 童怀听到他们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本以为已经安全了,却突然传来一阵狂风摧毁般的爆炸声。他们身后的坟地瞬间被摧毁,强大的冲击力擦着他们躲藏的位置呼啸而过。 顷刻之间的变故让童怀以为他们已经暴露,迅速抽出干令,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远处却传来错钧恼怒的声音,喊道:“你做什么?” 错允道:“这地方有点邪门,地下有人,我听到他们在吃东西的咀嚼声了。” 错钧急切地喊道:“管他的,快去寻人。” 待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童怀等人紧绷的神经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童怀拉着房冥,急忙从坟墓中爬出来,大声问道:“你们没事吧?” 几个人陆续从坟墓中钻出,满白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回应道:“没事。” 可接着众人一数,人却不够了。少了两个人。 童怀道:“齐雨人呢?还有人鸦?” 战渺平静地说道:“刚刚两两进墓,齐雨和人鸦去的是同一个空墓,现在两人都不见了。要么是出事了,要么就是他们一起走的。” 齐雨自从乌庸失踪后,整个人就变得极为不对劲。进了交崖泽后,话更是少得可怜,一路上都沉默不语。童怀想起刚刚齐雨一反常态地要拉着人鸦一起躲藏,心中暗道不对劲。 他道:“齐雨应该是知道些什么。刚刚错钧他们都在,他们只有在坟地垮塌,动静最大时离开,被发现的概率更小。他们走不远的,去找找。” 塔卿牵着姒仙走到童怀面前,说道:“跟着你们的这位器灵应该不会有事。我感觉到他生来就属于玄龟岭,他是从这里出去的,和银鼎之间甚至也有联系。” 童怀拿出银鼎,里面的火不知为何又开始呼呼燃烧起来,可没一会儿又熄灭了。 塔卿道:“樊来曾经告诉我,玄龟岭有阴阳章、往生镜、银鼎和金弓四件宝物。银鼎我们找到了,阴阳章没有人能拿走。你们这位朋友属器灵,而我看这位朋友背上一直背着一个东西,看这圆形形状,我猜测齐雨应该就是往生镜的器灵了。” 塔卿看向战渺,视线落在她背后的东西上。之前乌庸在的时候,一直都是他负责拿镜子。乌庸不在了,不知怎么回事,只有战渺和房冥两个死过的人才能触碰镜子。房冥肯定是不愿意拿的,给他拿童怀更不放心,没办法,只能战渺背着。 童怀道:“往生镜?我从来没听他说过他的本体就是往生镜,居然还学会隐瞒了。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不听话,乌庸不见了就算了,人没找到,现在齐雨也不见了。” 塔卿道:“他应该有事瞒着你们,又或许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带着人鸦离开。他们极有可能去找人鸦要杀的那个人了。” 童怀看着拿在手里的银鼎,担忧道:“都说要上玄龟岭要带着银鼎才能活着进出,他们没有银鼎真的不会有危险吗?” 塔卿摇头表示不知。房冥拿过他手中银鼎,在手里抛着玩,安抚道:“不是说齐雨是往生镜吗?来到这里不就和他回了家一样?阿怀,他不是小孩子,能解决问题了。有事也要相信他能解决的,不需要为他担心。” 童怀瞪了房冥一眼,气道:“救命的东西你就这样对待。走,继续找。” 几人继续往坟地深处走去,越往里走,刚刚童怀听到的人咀嚼食物的声音也越来越响。 童怀道:“你们听到了吗?总是有一阵人吃东西的声音,刚刚错允也说他感受到地下有人。” 房冥迈着步子往前走,说道:“坟地再空也会有白骨的,可很多坟墓里都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童怀警惕起来,肯定道:“他们在地下。” 然后抬起头与房冥视线对上,说:“你早就猜出来了?” 房冥笑道:“我感应到的。只是一群饿死鬼而已,麻烦的是其他的。不知道这次运气会不会好一点,不用在遇上金童玉女的纸人了” 童怀听完房冥的话整张脸唰的一下全白了,被金童玉女纸人支配的恐惧让他仿佛又回到那一天。 厉台死在他面前的那一天。他只能看着眼前人被一点点啃食殆尽,留下坑坑洼洼的身体,一点点冷下去。 “厉台。”童怀下意识对着房冥喊道。 房冥脸一下就僵了,强撑着微笑,然后拉住童怀的手继续走,说:“阿怀,不会有事的,我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呢?” 血腥味、呼喊声、尖叫声。 如潮水般汹涌地在童怀耳边翻涌,仿佛又回到了那可怕的时刻。这些味道和声音紧紧缠绕着他,挥之不去。 他手上牵着房冥的手,力道不知不觉大了许多,直到听到骨节咯吱作响,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捏得太紧。 童怀急忙说道:“对不起。” 房冥眼神坚定,道:“你永远不需要对我说对不起。不要想太多,我在呢。” 童怀与人对望,勉强一笑而过,说道:“我没事。” 虽然这么说着,可他的脸依旧苍白得像纸一样。 那咀嚼声越来越大,童怀下意识地想要走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却被房冥猛地拦住。 房冥一脸严肃地说:“别过去。” 童怀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房冥还没来得及回答,抢先走一步的满白突然停了下来,他脚下的地面像是正在慢慢裂开一样,发出一阵声响。 一个陌生而苍老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干啥?我的家要被你们踩塌了,滚开。” 满白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塔卿见状,立刻冲过去大喊:“手。” 满白迅速伸出手,塔卿忙把人抓住,一把将他提了回来,急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满白惊魂未定地摇摇头,说道:“没事,但刚刚谁在说话。” 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在说话呀,你刚刚差点把我的家踩塌。不过你们身上好香,拿你们当做赔礼怎么样?我好久没有吃到肉了。” 童怀赶紧又拿出几颗鲛珠,照亮周围。终于,他们看清了身边的状况。 他们周围全是还没有完全封上的坟墓,每个坟墓都留着一个小小的孔洞。孔洞里,一双双浑浊的眼睛透过小洞,死死地盯着他们。那些眼睛仿佛很多年没见过肉一样,闪着贪婪的光,不停地扫视着他们。 有一个坟墓留下的孔洞比较大,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伸了出来,抓来抓去,一通乱挥着想要抓住他们的脚。 那手上几乎没什么肉,累累白骨上只有些许牙印留在上面。 伸手的人说道:“怎么抓不着?” 童怀欲言又止道:“你的手……” 那人摆摆手,用老人独特的沙哑声音说:“哎呀,没事,就是待在里面太饿了,啃了两口。没想到啃着啃着就没了。” 满白道:“你们被关在里面多久了?” 那人还在努力伸手要拉他们的脚,听到询问,乱抓的手跟着停了下来,想了好久才说:“忘记了,不过我那儿子真是不孝顺,我坟都没封完就不给我送饭了,我好饿,自从把自己啃完后,我已经好久没吃肉了。正好你们来了,给我啃一口,就一口,我保证。” 那人伸长了舌头,想要勾住他们,一边费力地抓着,一边流着口水,喊道:“就一口,快点给我啃一口,我好饿,我好饿啊!” 姒仙似乎被吓到了,害怕地说:“你把自己啃了,可你为什么还没有死?你和塔卿哥哥一样吗?” 那人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大喊道:“谁?塔卿!” 这几句话仿佛一颗炸弹,瞬间激怒了他们身边所有被封在坟墓里出不来的人。那些人凄厉地嘶吼起来,齐声喊道:“塔卿!我要杀了你!”那声音在黑暗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刚刚要抓他们那人怒吼道:“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们才会被遗弃在这里,我们巫族人才会被屠杀到一个不剩。塔卿,我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为我的儿女报仇!肉,我要吃你的肉!”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咆哮,在这阴森的坟地中回荡,让人不寒而栗。 又有人喊道:“都是你,若不是你,我们巫族人何至于被杀到灭绝。塔卿,樊来,我要吃了你们给我孩子报仇。” 那人继续嘶吼着,挥舞着只剩白骨的手,仿佛要将塔卿生吞活剥。 塔卿脸煞白,不可置信地往后退,声音颤抖地问:“你说……说什么?” 被关在坟墓那人挥舞着白骨手吼道:“都怪你,不就杀了几个赤鱼人吗?他们生来就没几天可活,凭什么我们就不能杀。如果不是因为你是赤鱼人,我们的孩子就不会被他迁怒全被杀了。我们也不会一辈子被困在这里,活活不了,死不能死的。我要吃了你报仇!” 满白在旁边满脸不满,大声说道:“可是,你是被你的孩子封在坟墓里的。你孩子又因为滥杀赤鱼人才被樊来屠尽的,不是吗?这叫因果报应。” 第94章 有人立刻反驳道:“因果报应就是我要把你们都留在这里陪着我们!” 塔卿神思飘远,呐呐道:“杀了你们的不是人鸦吗?为什么会是樊来” 有人讥笑道:“人鸦?你说那个人不人鸟不鸟的东西?就他还想杀樊来,他一个只会诅咒的杂种,下惨只会比我们还要惨。哈哈哈,那个杂种更惨!” “他要去报仇,要杀了樊来,给樊来下最恶毒的诅咒,人鸦要去报仇!” 有人尖利地笑着嘲笑道:“他报不了仇,只会诅咒,他报不了仇,他只会诅咒。哈哈哈哈哈!” 塔卿脸色变得更加惨白,摇着头,难以置信地说:“人鸦说他要去杀一个人,他要杀的人是樊来?他要杀樊来!樊来还活着,而且就在这里!” 塔卿又是惊喜,又是害怕:“樊来一直在玄龟岭上,我等了这么久的人居然就在我面前,就在这里!哈哈哈哈!他居然就在我面前。”他的笑声中充满了疯狂与绝望,他等了这么久的人居然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自嘲着,留下苦泪。一改之前的温柔,抓住那只还在乱挥的手,一脚踩断,恶狠狠道:“樊来在哪里?” 被踩断白骨手的人不痛不痒地笑道:“你见不到他了,你一辈子都不可能见不到他。” 塔卿再次踩断那人另一只白骨手臂,冷声道:“我问你,他在哪里?”那声音仿佛能把人冻住。 童怀把人拉后退几步,大声喊道:“塔卿!” 他想要把人的意识唤回来,可只是徒劳而已。 疯了,都疯了。 姒仙被吓到了,站在那里不敢过去,小小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满白只能把人的眼睛捂住。 被踩断手臂的人和周围封在坟墓里的人都在笑,那笑声让人听得直打颤,不是害怕,是兴奋到肾上腺素爆发想要伤人那种激动颤抖。 “哈哈哈哈!你找不到他的,你见不到他了。我要你们都不得善终!” “我好饿,我好饿,都怪你们,害得我饿了这么久。我要你们留在这里给我陪葬!” 杂七杂八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无数只恶鬼在咆哮。 那声音压制得塔卿生生呕出一口血。 瓦罐坟里的人看见那口血,伸长了舌头去舔舐艳红血液,仿佛饥饿的野兽看到了美味的猎物。 就在此时,森林中突然传出一阵阵银铃声。无数金童玉女的纸人如汹涌的潮水般向房冥狂奔而来。 那些纸人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一般,脸色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它们快速地奔跑着,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死亡的脚步声在逐渐逼近。 那些原本没有点睛的纸人,被瓦罐坟里的人用刚刚塔卿呕出来的血迅速点上了眼睛。 纸人点睛,活了过来,身上被附上了恶灵。 瓦罐坟里的一人冷飕飕对着纸人道:“撕了他们,我要加餐。” 几人瞬间被纸人围了起来,四面八方都是,它们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让人根本无处可逃。 童怀的脑海里瞬间全是各种各样的血腥场面,那些曾经经历过的恐怖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 眼前的金童玉女不停地晃动着,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那恐怖的景象让他完全丧失听觉,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陷入了一个被完全屏蔽的世界。 “阿怀!” 耳鸣被打破。一个熟悉的声音猛地将他拉了出来。 还好,人还在他身边。 童怀被房冥的声音拉回现实,这些纸人不过是普通纸人而已,不一样,是他自己想多了。 他迅速点了一张燃火符。火焰瞬间升腾而起,照亮了周围的黑暗。纸人一看到火焰,立刻发出尖锐的叫声,纷纷逃离。 火焰像是遇到柳絮般,延续着灼烧下去,对纸人发出猛烈追击,追逐着烧去。纸人在火焰中挣扎着,发出凄厉的叫声。 等到纸人被焚烧殆尽,周遭一切都瞬间变得安静无比。童怀却更觉不对劲。 不可能这么简单,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解决了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刚刚给纸人点睛的人透过瓦罐坟没被封闭的缝隙,满脸笑意地看着他们,那笑容诡异至极。 那人不停地说道:“你们完啦,你们完啦。得罪了人,要被抓走喽。” “你们把他的纸人烧了,要被惩罚了,你们完啦。” “完啦!完啦!你们完喽!”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尖锐刺耳,激得人耳膜隐隐作痛。 童怀直接气笑了,道:“居然设计我们,真是小瞧你们了!” 他心中恼怒,正拿起一块石块要把那人的坟给完全封死。一阵阵滴滴答答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很像木块相撞的清脆声音。 瓦罐坟里的人立马兴奋起来,其中一人喊道:“是他们,是他们烧了纸人,是他们把纸人全部烧了的,快点把他们抓起来,拿去做成人偶,快点!快点!” 那声音尖锐而疯狂,仿佛要将童怀等人立刻置于死地。 “你们都要死了,哈哈哈,你们都要死啦!” 紧接着,便看到许多木偶人在树与树之间蹦蹦跳跳地朝着他们奔来。 那些木偶与人等身大小,脸上画着诡异的死人妆,如同铺满了面粉一样的白色粉末。 仔细看去,他们的眼睛居然是真人人眼,身体躯干也是人的肉身,四肢和头颅则被拆卸下来换成了木头。 它们一动,就发出风铃相撞一样的清脆声响。一个、两个……数不清到底来了几个。 整个瓦罐坟乱葬岗里全站满了木偶人,各个表情一致,都被雕刻上了咧到耳后根的微笑嘴唇。他们正用那笑眯眯的表情死死地盯着他们不放,看得人后背发凉,冷汗直流。 木偶人手上皆拿着一极细的钢丝,交叉互换,形成一个致命而坚韧的网阵。钢丝太细,如果以极快的速度碰上人,那人必定会被切成几块人肉。 木偶人数众多,再加上他们织就的如蛛丝网一样的钢丝线,让人感觉真是插翅难逃。 童怀心中快速盘算着,他们之中塔卿、姒仙和苍年都不会武,如果硬闯的话,必死无疑。 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识时务者为俊杰。 那些木偶用着同一副面容同一个表情,童怀根本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坟墓里的人见他们被围堵上,激动地喊着:“我给你们抓到了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放我们出去,我们要出去。” 四周嘈杂无比,童怀感觉到木偶表情虽然是笑着的,可气氛却好像变得更紧张,木偶似乎生气了。 童怀对着身后自己人道:“别轻举妄动,他们暂时不会伤害我们。” 刚说完,突然传来一阵铃铛声,像是控制开关,木偶随声而动,他们几人被一个木偶提上了树。 房冥想要甩开触碰他的手,童怀一个眼神制止了他。站在足有手臂粗的树干上时,童怀满心疑惑。 刚刚伸手要抓他们的人,哈哈哈笑着,说:“你们要完啦。快放我们出去,我要出去,我帮你们抓住了人,快放我们出去!” 树底下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地皮正在移动,一点点从四面卷了起来,慢慢的把坟地和人包裹在其中。 看着地皮卷上的痕迹,可以看见被包裹的人在里面挣扎着发出闷哼声,以及凸起来的手掌印。 满白看着移动的地皮,惊呼道:“什么东西?” 童怀道:“是地皮卷,会伪装成土皮,等到猎物出现就会立刻卷起来把猎物包裹在其中,闷死后融化吃掉。” 地皮卷已经卷得差不多,像极了一个坦胸漏乳、肚腹鼓胀的癞皮猴。 顷刻间,地皮卷的肚子又开始慢慢瘪了下去,然后缓缓舒展开来。猎物消化得差不多,只留下满地的脓血和无法消化的石块树杈。空气中全是浓厚的血腥味混杂着好好焚烧纸人的烟火味,那味道让人作呕。 又一阵铃铛声响起,清脆而急促,像是控制开关一般,木偶们像是得到了指令,开始驱赶着他们往一个方向走去。 童怀和房冥武力值更高,两人极为默契地一前一后,将其余人紧紧包裹在其中,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木偶。 木偶们面无表情,好似只服从命令一样看着他们,沉默不语,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满白满心疑惑,对童怀说:“这些木偶是人制作成的还是什么?怎么一部分是肉一部分是木头的?” 童怀道:“应该是人制作成的。” 房冥不知什么时候快速插到了前面,语气严厉地对满白说:“你去后面守着。” 满白心中有气又不敢反驳,表情愤怒到可以猜测出他此刻内心骂骂咧咧的话。他不情不愿地退回到后面守着。 童怀看他脸色凝重,问:“怎么了?” 房冥道:“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被一块一块分尸卸了下来,再重新组装而成的木偶人。能召唤动这些木偶人的,我只认识一位。” 第95章 童怀一脸严肃,追问道:“你还认识?” 房冥沉声道:“能以铃铛召唤木偶人的人必须有足够大的阴气来操控,这阴气要达到可操控人的地步,只有他能做到。” 童怀道:“是谁?” 房冥严肃至极地说道:“是聻。” 人死成鬼,鬼死成聻。 第59章 流亡河 童怀跟在房冥身后一起走着, 房冥走在最前面。他看着房冥那不紧不慢的脚步,那神态就像是在悠然散步一样,童怀不禁满心疑惑。见那群木偶人似乎也不在意他们的动作,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和那聻很熟悉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房冥放慢了脚步, 与童怀并肩同行, 说道:“娄火?他就是贪……贪图享受, 很爱玩的一个人。我之前和他认识, 不过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之前有一次他说要带一个人给我认识, 但是他走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本以为他回去了,没想到是在这里。” 童怀又问道:“你知道他要让你见的那个人是谁吗?” 房冥摇了摇头,回答道:“不知道,大概是什么很重要的人,但他没跟我提过。” 童怀听了, 陷入了一阵沉思。 趁他们不备离开的齐雨和那个不知道名字的人鸦, 现在也不知道他们的情况怎么样?齐雨来找乌庸, 突然离开应该是有线索了, 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童怀一边走,心里一边止不住地担心。等回过神来,木偶傀儡们已经将他们带到了一处开阔地带。 童怀停下了脚步, 望着不远处那条流光溢彩、闪着金光的河流, 以及河边那零零星星、没有目的地乱走的迷失亡魂。 他们居然被带到了传说中的流亡河! 传说中,流亡河是一条金光闪闪的河流, 许多亡魂进入后就会迷失在里面, 找不到出口,一直被困在其中,孤独地流浪到最后消散。 童怀走近河流, 整个人没来由地燥热起来,汗流浃背。 走近仔细一看,他才发现流亡河不仅看起来像是金色的沙,它本身其实就是由金色的沙汇聚而成的一条河。整条河周边都像是身处沙漠之中一样,热得人浑身黏腻难受。 沙河周边全是四处游荡的亡魂,沿着看不到尽头的沙河一直往上走。沙河就是一条由沙子聚集而成的实体路,但却没有一个亡魂走在上面,都很有秩序地只沿着金色的边缘行走,时不时中间还有一座多此一举的桥梁供河岸两边的人来往。 童怀等人被木偶人驱赶着,和众多亡魂一样沿着流亡河向上走去。一路走着,一路热得厉害,他感觉身边的温度好像升高了许多。 热得人头脑发昏,童怀脚下一滑,差点掉到流亡河上,房冥及时拉住了他,问道:“阿怀,你没事吧?” 童怀摇摇头,努力甩开脑子里的混沌,清醒了不少后,看向本就是一堆沙子的流亡河。那金黄色的沙好像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一样,动了一下。 他再定睛看去,又没了动静。 木偶人推着他们继续往前走,越往上走,这一滴水也没有的沙河里居然出现了许多白骨,半遮半掩地埋在沙土里。 童怀疑惑道:“难道是流沙?没有水的河怎么还能把人淹死了?” 房冥说道:“都说上了玄龟岭就回不去了,说不定那些上来玄龟岭的人就是迷失在流亡河走不出去,最后慢慢消散的。” 童怀说道:“目前来看有这个可能,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他掏出之前拿到的银鼎,继续说道:“想要上玄龟岭,首先要到红街择荷妻或者柳生,然后到金童玉女堡找银鼎,最后才能来玄龟岭。这一个步骤都不能少。可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这些步骤代表着什么?银鼎到现在也没有用过一次。” 塔卿跟在他们后面,说道:“或许我们现在才是真正的进入玄龟岭,接下来的路才是最难走的。” 几人又闷头往前走了许久。 在无数擦肩而过的亡魂中,童怀眼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乌庸!”他对着那个无知无觉,一直闷头往前走的人大声喊道。 就是这么巧合,他们苦苦找了几天的人居然就这么突然地让他们在流亡河找到了。 满白性子急,一看到找了许久的人,兴奋得都忘了自己当下被扣押的现状,迫不及待地踱步就要过去。 “铮”的一声尖锐声响,细如蛛丝的网瞬间出现挡在他面前,迅猛地擦着他额前的头发过去,那几簇头发就像被锋利的剪刀径直截断。还好童怀眼疾手快,猛地把人拉回来,这才让满白不至于被切成碎尸块。 童怀忍不住骂道:“别乱跑!死了到时候都没人能给你收起来拼凑出一个全尸。” 满白心有余悸,大口喘着粗气,为刚刚保住一条命而感到庆幸。 童怀说道:“这些木偶人好像是要带我们去某个地方,只要不走出他们围着的范围,就暂时不会攻击我们。” 童怀望着离他们并不远,却一个劲闷头往前走的乌庸。他过不去,难道还不能喊吗? “乌庸!” 他拉长了嗓子大声喊道。 可乌庸就像失去意识一般,没有任何反应,和他们身边那些木偶人没什么两样。 童怀沉思了几秒道:“过不去那就让他过来。房冥,连理呢?” 连理刚听到自己的名字,就已经从地下冒出来一个头,嫩绿的芽亲昵地缠绕上童怀的手指,像是在撒娇。 童怀摸了摸嫩芽说道:“连理,去把乌庸带过来。” 连理收到指令,立马像箭一样跑过去,动作迅速,猛冲那个劲看得人直想躲。 童怀连忙又补了一句:“别伤了他。” 他们不能走出木偶人的包围圈,但木偶又不阻拦乌庸跟着他们。 作为团队里的医生担当,苍年非常自觉地承担起查看病症的工作,伸手摸上乌庸的手腕,仔细探查一番后,说道:“他身体没什么问题,应该是受到流亡河影响,迷失了心智。” 乌庸像是有明确的目的一样,只会一个劲地往前走,还好木偶人要带他们去的方向和乌庸走的方向一致,不至于不顺路。 童怀等人终于在一处由黄沙堆积而成、形状像湖一样的地方停了下来,这里是流亡河的尽头。里面有许多亡魂在拼命挣扎着想要爬出来,却被一点点吞噬。 还有很多和他们一起走的亡魂,像是被操控了一样,一个接一个,像跳水般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等被吞噬后,才恢复神智,开始剧烈挣扎。 傀儡木偶将他们送到这里后,就一直站在他们身后,不再往前走,也不离开。 童怀奇怪道:“这是要我们自己跳下去?” 他还没来得及让身后的人注意安全,一个身影就从他身边猛地跳进了流亡河里,扬起一阵漫天的沙土。 他眼疾手快立马把人拉住,眼睛里进了许多沙,想要睁开都十分困难。 “快来帮忙呀!”他闭着眼睛扭头吼道。 他还没有说完,房冥就已经万分紧张地拉着他,仔细查看他的眼睛,急切地问道:“疼不疼?还能不能睁开眼睛?” 童怀感受到有一个人迅速靠近了他,凑得极近,那温热的气息和独特的味道清晰可感。 一阵风吹过他的眼睑,带着丝丝凉意,冰冰冷冷的。 房冥一脸紧张,不停地问道:“怎么样?是不是特别难受?” 说着,便凑近他的眼睛轻轻吹了一下。沙石进眼的感觉怎么都不可能舒服,他被房冥这么一吹,眼眶忍不住泛红,流了几滴泪,这才感觉稍微好了一点。 等他好不容易睁开眼,就看到房冥放大无数倍的脸怼在他面前,轻柔地替他擦去带着沙石的泪,那动作小心翼翼的。 不知为什么,童怀感觉到房冥生气了,他的脸上寒意明显,眼神带着如刀子般,锐利地看向没有意识、还想要往流亡河里跳的乌庸。 无数的亡魂不停地跳进流亡河里,里面像是有什么强大而无形的东西拖拽着那些在河里挣扎的亡魂使劲往下拽去。 正在众人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动作的时候,一个区别于其他木偶的领头木偶人突然像活过来了一样。 它的眼睛滴溜转着,呆板的木刻微笑仿佛又被拉长了一点,木偶人对着流亡河大声吼道:“活饭!” 饭还有死的?童怀突然反应过来,亡魂可不就是死的,那他们这些活生生的人不就是活的。 他喊道:“快离开这里!” 房冥突然道:“食脑鬼!” 童怀有时候真为自己这倒霉的运气感到着急,还没有来得及迈出一步,就被一条湿黏细软的长舌紧紧缠绕上腰。那长舌力量极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地将他带下了流亡河。 “阿怀!!” 最后的场景,是房冥不顾一切地拼命追着他,以及那一声堪称凄厉的喊声。 童怀脑海里第一个想法不是被抓了怎么办,而是暗暗想着:又要让人生他好一阵气了,这下要怎么才能哄好。 第96章 房冥一只手向前伸,几乎就要触碰到他,却最终堪堪错过。 刹那间,眼前就只剩下一片令人绝望的黑暗。 童怀感觉身边全是汹涌而来的沙石,它们就像一群贪婪残忍的恶兽,疯狂地想要立马占据他鼻尖那唯一的空隙,似乎不将他置于死地誓不罢休。压迫让他的动作变得迟缓起来。 他清晰地感受到那条令人恶心作呕的湿润长舌头沿着他的腰步步往上攀爬。 目的正是他的脑子。 刚刚房冥的话他听得明明白白。食脑鬼,一种专门以吃人脑子为乐的贪吃恶鬼。没想到居然就隐藏在这流亡河里。 一想到自己的脑袋被人粗暴地敲开,流出红白相间的脑浆,被那如食蚁兽一样的长舌肆意舔舐着,伸进自己的脑袋里,那种令人毛骨悚然、难以接受的画面让他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 人可以死,但至少不能死得如此惨不忍睹、没法见人。 他咬着牙,一把用力捏住还要继续缠绕着他腰身往他脑子去的长舌,毫不犹豫地抽出干令,狠狠地扎在上面。 正中舌心,“啊啊啊啊啊!” 流动的沙子让他每呼吸一次,都感觉自己胸前可供呼吸的范围在急剧减小。闷热无比的窒息感和令人无法挣脱的束缚感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本以为就要命丧此地。 他却听到了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喊他的名字,是房冥。 童怀此时动弹不得,只能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点地往下陷进去,耳边是食脑鬼向他靠近时摩擦沙砾发出的令人胆寒的声响。 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用拇指转动着房冥给他戴上的两枚骨戒。他之前在莲池找到的那枚还没有给房冥看,也没有机会问问他骨戒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窒息到要昏厥时,他感觉到了腰间一点点传来湿润的感觉,那是水的触觉。不是舌头。 而那个位置放着的东西正是银鼎。 他身边的沙子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一点点地化成水,刚刚沙子给他带来的那种令人几乎要被压扁的窒息感瞬间转为了如水般柔软却依旧要命的窒息。 扑通一声,一个黑影代替食脑鬼的长舌头环上他的腰。可他早就没了挣扎的力气,更别提要对付着水中的怪异生物游出去。 水不停地呛进他的肺里,眼神开始迷离恍惚时。 房冥吻住了他,一个本不需要呼吸,肺里嘴里没有氧气的死人,居然正在努力给他渡氧气。 氧气疯狂地冲进他的四肢百骸,让他从死亡的边缘活了过来,甚至让他在这万分紧要的关头还有心思胡思乱想。 房冥接吻技术真差! 他明明和房冥接吻过那么多次,为什么这人的技术还是那么糟糕,总是要把他的嘴唇舌头咬破才行。 连救他,给他渡气的技术都那么差劲。 嘴唇好疼,有一股甜腥的味道弥漫开来。 还有对面吻着他的人的低低笑声传来。 第60章 金弓 童怀被房冥带出水面时, 整个人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他浑身湿漉漉的,身上沾满了恶心的黏液, 尤其是腰间的衣服, 那黏糊糊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房冥看着他这副模样, 二话不说上手就脱下了他的外套, 嘴里嘟囔着:“脏, 扔了。” 他用手轻轻擦去童怀脸上那金黄色的液体, 动作轻柔却又带着一丝急切。 流亡河已不再是之前那令人绝望的沙, 而是变成了水。 童怀取下银鼎,回想起刚刚那湿润的感觉就是从放银鼎的地方传来的。 他不禁问道:“果然是能救命的东西,不过这是个什么原理,怎么触碰到沙,沙就化成了水?” 房冥一边用能量替他烘干身上的水渍, 一边解释道:“银鼎又叫金水鼎, 遇沙生水。” 童怀若有所思:“流亡河从银鼎里而来?” 房冥不在意地继续替他擦着脸上水渍:“或许吧。反正也是要消失的河了, 没必要纠结。” 童怀正疑惑“消失”是什么意思, 房冥动作更快一步,只见他拿过银鼎,盛了一部分流亡河水递到童怀面前说:“阿怀, 趁现在干净, 喝一口。” 童怀满脸不解:“流亡河水可以喝?真是稀奇。” 房冥点点头:“可以。” 他听到后,也不再多问, 捧着银鼎喝了一口, 却发现什么味道也没有。 房冥也喝了一口后,就把银鼎丢给满白:“每个人喝一口,别等一下中毒了。” 说完随即转身面向河水, 脸色极为难看,大声喊道:“连理!” 连理接到命令,瞬间行动起来,一秒也不敢耽搁,抓起那几个木偶人就往流亡河扔下去。木偶人在河中挣扎了一下,就被河里食脑鬼的长舌卷住,紧接着被生生勒成了碎块。 木偶被搅碎后,连理潜入河中,河水顿时翻腾起来,发出一阵阵咕噜咕噜的响动。 童怀问:“你要做什么?” 房冥冷冷地说:“区区障眼法,本来还想着给他留个面子,现在看来没必要了。挡路的东西,毁了就好。” 河水疯狂地翻滚着,里面的食脑鬼上又上不了岸,只能在河里惊恐地挣扎躲避。有的食脑鬼看到他们站在岸上,还不死心地伸长了舌头,妄图把几人卷下去。 那舌头堪堪伸到几人面前,就瞬间爆破为血雾,被风一吹,消散得无影无踪。 失去舌头的食脑鬼恼怒不已,竟妄图爬上岸报仇。只见它们的身体犹如被充入气体一般,迅速膨胀起来,紧接着“砰”的一声爆炸开来。 房冥就站在童怀身前,他什么动作也没有,一道透明的结界悄然蔓延开来,替童怀挡去了所有的血污,他分毫未沾,身上干干净净。 连理在河中不断搅动,让流亡河里不得安宁,食脑鬼们纷纷尖叫着逃窜,却被连理一一拦住了去路。 房冥缓缓走近河边,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几颗金球,他轻轻一抛,金球落入河中。刹那间,河流接连发生爆炸,河水像是被快速抽干一样,急速往下流去。 童怀拧紧眉毛道:“你下次做决定的时候能不能商量一下,突然来这么一下,真怕油出变故。” 房冥笑道:“下次一定。” 没过多久,河流彻底干涸,湖底赫然出现一个地下宫殿。宫殿里洞窟无数,滚烫的岩浆冒着热气,腾腾翻滚着。奇怪的是,水并没有将熔岩浇灭,反而与之融为一体,如同添柴加火般,让岩浆更加沸腾了。 几人一时不察,意识涣散的乌庸不等他们探查安全性,便如着了魔一般径直跳了下去。 童怀心中一惊,赶忙跟了上去。乌庸好似有明确目的一般,脚步匆匆,巧妙地绕过脚下那一个个散发着滚滚热浪的熔岩坑,一路不停地往前走。 童怀紧紧跟在他后面,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生怕他再出什么意外。房冥则静静地走在童怀身边,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若有所思。 童怀想了许久,心中的疑惑如潮水般翻涌,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刚刚让我们喝流亡河的是有什么缘故” 房冥微微侧头,看向童怀,轻声说道:“解毒。阿怀,你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吗?” 童怀闻言,嗅了嗅,眉头微微皱起,确实有味道:“很淡的刺鼻味。” 房冥点了点头,解释道:“这里因为长时间处于燃烧状态,产生了不少毒气。正所谓五步之内必有解药,流亡河河水恰好可以解毒。” 童怀道:“有什么副作用之类的吗?毕竟……里面可一直生活着食脑鬼。” 他越想越恶心,感觉就像是喝了无数人的洗澡水一样。 房冥眼神里的情绪翻转,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看得童怀一阵莫名其妙,问:“怎么了?” 房冥道:“副作用没有,但是喝了银鼎里的水和一样东西相冲。” 童怀好奇道:“什么东西?相克的吗?” 房冥:“喝了银鼎里面的水不能闻香” 童怀:“香闻到会怎么样?需要其他东西解毒吗?我们可以提前准备。” 房冥看着他微微一笑,手上拉着他的手力大了一些,他凑近童怀耳边说:“不需要其他东西。如果真的遇上了,你只需要我就好。” 童怀疑惑道:“你能解” 房冥嘴角勾起:“只有我能解。” 童怀继续问道:“前面的市集、红街这些你都不清楚,这里你却很熟悉。房冥,你来过” 房冥正思索着该如何解释,童怀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紧接着问道:“难道是你说的那个娄火告诉你的?” 房冥听到这话,一下没忍住,对着童怀笑了起来,眼中满是笑意:“是,他告诉我的。” 既然他们中有人知晓情况,童怀心中稍感宽慰,觉得事情或许没有那么棘手了。他接着问道:“那接下来就由你带路,如何” 房冥不再掩饰,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缓缓伸出手,牵住了童怀的手。童怀下意识地想要甩开,却被房冥稳稳地拉住了。房冥挑了挑眉,调侃道:“亲都亲过了。” 第97章 童怀听到这话,脸上微微一红,这才作罢,不再挣扎。 房冥轻轻握了握童怀的手,说道:“想要找到娄火,需要穿过熔岩窟,上登天梯,进入百魔观就能找到他。” 童怀此刻不再纠结于怎么甩开房冥的手,反而回握了回去,追问道:“说的好像你真的来过一样。” 房冥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摇了摇头,说道:“没来过,娄火告诉我的。” 童怀仰头望向那深邃的洞窟顶部,心中总觉得房冥似乎还隐瞒着什么。但他也明白,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他们继续跟着乌庸走了许久,越往里面走,周围的景象越发诡异。越来越多的木偶人毫无生气地吊在半空中,那空洞的眼神仿佛在俯视着他们,让人不寒而栗。 乌庸依旧像着了魔似的,一个劲地只会往前走,神情迷离恍惚,仿佛陷入了某种无法自拔的梦境之中。 满白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乌庸这副模样,心中既担心又好奇。 他一个箭步冲到乌庸面前,后退走着,双手在乌庸面前不停地晃着,嘴里嘟囔着:“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不会被夺舍了吧?” 童怀看着乌庸,认真道:“只是魂一下回不来而已,真被夺舍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满白皱着眉头,疑惑地说:“他好像是有目的地往一个地方去,难道是被操控了?” 童怀点了点头,说道:“他看起来和那些木偶人一样,都是被某种力量影响着。” 房冥则一直静静地看着乌庸,此时开口道:“他走的方向是对的,跟着他走就行。” 满白听了房冥的话,努努嘴,一脸不高兴地说:“我还想着见到他要揍他一顿呢,居然就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早知道我就不答应帮他把齐雨收集的瓶盖烧了,害得我担心了这么久。” 童怀疑惑地问道:“瓶盖?齐雨辛辛苦苦收集的瓶盖,你们两个居然背着他烧了?被他知道你可有好果子吃了。” 满白背着身走着,心思全在说话上,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把自己摔进那散发着滚滚热浪的熔岩坑里。 幸好走在旁边的塔卿一直留意着他,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才让他免去了这悲惨命运。 他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惊魂未定道:“还好,还好。差点就没了。” 童怀看着满白这冒失的样子,恼怒地说道:“给我好好走路,脑袋后面又没长眼睛。” 满白定了定神,从背包里提溜出来一袋子叮叮当当响的东西。众人定睛一看,袋子里装满了瓶盖,有白色的、红色的,材质也是各种各样,塑料的、铁制的都有。 满白甩了甩袋子,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说道:“乌庸离家出走时拜托我,在他不在的时候悄悄把齐雨收集的瓶盖烧掉,我哪敢呀,只能把东西藏起来,带在身上。你们说我拿这个能唤醒他吗?” 童怀听着满白这奇特的想法,心中想着这方法行不行得通还不知道,但乌庸为什么要把齐雨收集的盖子烧掉,这个点让他十分疑惑,于是问道:“乌庸有说为什么要烧吗?” 满白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不过我发现他白天帮齐雨收集瓶盖,一到晚上他就会悄悄地把盖子烧了。等齐雨数盖子不够时,他总是把责任扔给丢丢,说肯定是是被李仁养的老鼠叼走了,还说他再去找。但其实就是他烧的。” 童怀听了满白的话,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齐雨有收集瓶盖的癖好他们都是知道的,而且还知道他要收集满五十万个。这个数字可不小,齐雨收集了很久,到现在也没集齐。灵调处杂物间堆的全是他的盖子,甚至还特意划分了一间办公室来存放。齐雨也从来没有说过收集瓶盖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本以为只是奇奇怪怪的囤物癖而已,没想到其中还有乌庸的事。 满白提着一袋子瓶盖在乌庸面前晃来晃去,嘴里还说着:“你让我烧,我不敢烧,就带身上了。现在齐雨不在了,他也发现不了是我做的事,我烧啦” 说着,就要把东西丢进熔岩坑里。童怀本以为满白只是闲来无聊逗逗乌庸而已,没想到没有意识的乌庸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袋子。 乌庸嘴里吐出一个字:“不。” 满白惊喜地喊道:“童怀,他讲话了,他听懂了。” 还没等满白反应过来,乌庸快速地把袋子抢了过去,紧紧抱在怀里。满白想要伸手去碰,“啪”的一声,乌庸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 满白瞪大了眼睛,惊讶地说:“不让碰?” 旁边一直沉默的塔卿看着这一幕,缓缓说道:“这对于他是重要的物品,不让人碰是正常的。” 满白皱着眉头,满脸不解地说:“可是不是他让我烧的吗?” 童怀看着他们在这耽搁时间,不耐烦地说道:“快走,别玩了。” 众人继续跟着乌庸前行,满白虽然被乌庸拍开了手,但眼睛还是时不时地看向乌庸怀里的袋子。他实在想不明白,这袋子瓶盖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乌庸如此在意。 童怀则在思考着乌庸和齐雨之间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为什么乌庸要做出这样矛盾的行为。 随着他们不断深入,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空气也变得愈发燥热。那吊在半空中的木偶人也越来越多,它们那空洞的眼神仿佛在注视着众人的一举一动,让人感觉浑身不自在。 他们一路都是沿着地势往上走,耳边那阵阵轰隆雷鸣声越来越响。待他们走到熔岩窟中央,只见那里雷鸣阵阵,有一座高台耸立其中。 高台之上,放置着一把流光奕奕的金弓,它就那样静静地悬浮着,不受周围雷电的影响,傲然矗立在那里。 金色的雷电毫不留情地接二连三劈下,每一次劈落都伴随着耀眼的火花四溅,瞬间点燃了周围的一切事物,将整个熔岩窟映照得一片通明。 童怀望着眼前的景象,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熔岩洞窟就是这样形成的。” 那金弓直直地悬浮立在高台上,仿佛在挑衅着周围肆虐的雷电,无论雷电如何攻击,它却丝毫无损。 而在高台下,则站着两个人,正是和他们分开许久的齐雨以及人鸦。两人和他们分开的这段时间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人鸦早就被释放,此时两人正配合默契地想要拿下那把金弓。 齐雨被那金色的雷电猛地击退,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摔落在地,扬起一片尘土。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又被一道雷电击中,口中溢出一丝鲜血。人鸦见状又接上去。 两人就这样来回轮番变换着,与那高台和金弓周围的雷电搏斗。 在齐雨再一次被雷击退时,童怀想上去把人接住,却被房冥一把死死拽住,手腕上的力道大得他骨头咯咯作响。 房冥道:“阿怀,别去!” 眼见来不及,也挣脱不开房冥的拉扯,童怀立马喊道:“满白!” 满白瞬间会意。 他身形如电,迅速冲上前去,稳稳地接住了齐雨,将他带到了安全的地方。与此同时,房冥快速将人鸦再一次紧紧捆绑起来。 齐雨惊喜地从地上爬起来,然而动作过大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看着童怀等人,眼中满是惊喜:“你们怎么来了?” 刚说完这句话,他脸上的笑容却霎时僵住了。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后面无知无觉、像是失去了灵魂的乌庸身上,眼神在乌庸身上停留了片刻。 那一瞬间,他的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但很快,他又像是逃避什么似的,迅速将目光移开。 童怀向他解释道:“我们在流亡河河畔发现他的,发现他的时候就已经是这幅样子了,应该是受流亡河影响失了魂。” 齐雨再次抬眼看向乌庸,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拳头已经捏得紧紧的。 他强忍着内心的波澜,故作平静地说:“找到就好。” 童怀察觉到他状态不对,之前不是一直想要找到乌庸,还说什么要给人好看,现在这个表现完全不是齐雨的性格。 他担心地喊了一声:“齐雨。” 齐雨像是害怕童怀继续追问下去,连忙摇摇头打断了他接下来要问的话,重复道:“找到就好。” 乌庸呆呆愣愣地提着那袋瓶盖,眼神空洞却又透着一丝执着,一步一步缓缓地朝着齐雨的方向走去。 齐雨远远地看着乌庸走来,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般,不退也不动,就那样站定在那里,静静地等着乌庸走到他面前。 乌庸板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身体僵硬地把手中的袋子递给齐雨,嘴巴努力地张张合合,试图说出话来。 或许是因为意识尚未完全恢复,他只能断断续续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你……给……给你……”那声音干涩沙哑,就像是破旧的木门在风中吱呀作响。 第98章 齐雨看着乌庸这副模样,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涌起一股怒火。他猛地一把夺过袋子,手臂高高扬起,将袋子狠狠地甩进了那滚烫的熔岩坑里。刹那间,高温瞬间将那些脆弱的塑料瓶盖吞噬,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齐雨紧紧咬着牙,那用力咬合的咯吱咯吱声响足以让人感受到他的怒气,他怒喊道:“你不是一直背着我偷偷把瓶盖烧了吗?我留着有什么用,还不如一把火都烧了!” 满白惊呼出声:“你都知道!” 齐雨双眼瞪得通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流下来。 童怀站在一旁,心中满是疑惑,他不明白齐雨为什么会如此生气。但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自己不便插手,只能静静地看着两人站在那里,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齐雨的情绪此时已经有些失控,他眼中的泪水终究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乌庸伸出手想要帮他擦去泪水,被猛地拍开了手,那力度比刚刚满白被打的那一巴掌还要重。 “我真的要恨死你了。”齐雨太生气以至于口不择言道。 乌庸没有回答齐雨,只愣愣的看着他。 童怀立马喊住他:“齐雨!”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责备,他不希望齐雨因为一时的愤怒而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 齐雨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激动的情绪,他缓缓转身面向房冥,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沙哑着声音道:“把人鸦放了吧。” 童怀微微皱眉,他的目光在齐雨和被捆绑着的人鸦之间来回扫视,房冥没得到他的允许是不会把人放了的。他也需要先了解情况再考虑齐雨的要放人的话,问:“你们之前去了哪里?” 齐雨沉默了片刻,待心情稍稍平复后,他的目光落在只会呆呆站着的乌庸身上,缓缓开口道:“去找往生镜了。” 战渺听闻,取下背上拿了许久的齐雨本体,也就是那面镜子,说道:“往生镜不是在这里吗?” 童怀也附和道:“你本体不就是往生镜?” 齐雨伸出手,接过战渺手上那面镜子,轻轻抚摸着镜面,说道:“往生镜有两面,一阴一阳,和阴阳章阴阳两面很像。但是要合在一起才能发挥作用。” 童怀板着一张脸,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有点生气地说道:“你为什么突然带着人鸦离开?知不知道我们很担心。你就是往生镜又为什么不早说?” 齐雨微微垂下眉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他眼中复杂的情绪。 片刻后,他抬起头:“其实我也是刚知道原来我的本体就是往生镜,我还以为我就是一面平平无奇的镇守镜。自从进来后我就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可我不记得我曾经来过这个地方,直到看到瓦罐坟时我更加确定我之前来过这里。你们拿着的那面是阴镜,而我去取的这面是阳镜。拿到阳镜后,我才知道原来我忘记了很多事,曾经在这里生活过。” 满白在旁边听着,想到刚刚齐雨气冲冲地就把那袋瓶盖扔进熔岩坑里焚烧,他不禁感到一阵尴尬,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齐雨,瓶盖……” 齐雨明显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他迅速转移话题道:“阴阳章在百魔观里作为封印,我们想要拿到阴阳章的话,需要拿到往生镜、银鼎和金弓代替它压制里面的东西才行。往生镜和银鼎都有了,只差金弓。” 众人闻言,纷纷将目光投向那被阵阵紫雷包围住的金弓,只见它周身隐隐约约泛起些火花,在紫雷的映照下耀眼异常。 齐雨的眼神在房冥和童怀之间流转,最后停留在房冥身上,说的话却是对童怀说:“老大,你……” “我去拿!” 一个声音传来。 童怀听到这话,心中猛地一紧,他迅速转身看去,只见身边的房冥脸色阴郁,表情阴霾难散。 从刚刚房冥想去接齐雨却被拦下时,他就隐隐感到一阵奇怪。房冥虽说脾气是有些古怪,平日里对其他人的事情看似不太在乎,但他很少会出现这样强行拦住自己去救人的时候,更何况刚刚要救的还是他们都认识的齐雨。 童怀看他坚持,只能悄悄拉了拉两人相牵的手,无奈道:“小心一点。” 房冥莞尔一笑。朝着金弓所在地走去,随着一步步靠近,那围绕着金弓的紫雷像是感受到了威胁一般,变得愈发激动,紫雷闪烁间,能量不断增强,那破坏力惊人的电弧在空气中肆意乱窜,仿佛在警告。 房冥仿若未见,步伐不停,眼神紧紧锁定着那把金弓。当他踏入紫雷攻击范围的那一刻,一道粗壮的紫雷如怒龙般朝着他直劈而下。房冥身形一闪,迅速侧身躲避,紫雷擦着他的衣衫划过,在地上炸出一个大坑,碎石飞溅。 童怀心脏一紧,不自觉地向前迈了一步,想要冲上去帮忙。 房冥像是察觉到了童怀的意图,猛地转过头,对着他哄小孩一样哄道:“阿怀,不要过来!” 童怀的脚步硬生生地停在了原地。 房冥再次朝着金弓迈进。紫雷接二连三地劈落,他在雷雨中左躲右闪,身形快如鬼魅。但紫雷的攻击实在太过密集,他的身上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紫雷击中了几次。一道道伤痕在他的身上浮现。 童怀抬头望向洞窟上方倒吊的木偶人,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他大声对着房冥喊道:“用木偶垫脚!” 房冥听到童怀的喊声,猛地屈膝,双脚用力蹬地,跃至空中迅速伸手,精准地抓住一个木偶人的脚踝,手臂肌肉紧绷,用力一拉,那木偶人便被他从洞窟顶上拽了下来。紧接着,房冥如法炮制,再次跃起,又连续拉下几个木偶人。他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将木偶人堆积在一起后,房冥踩着木偶人,隔绝紫雷导电伤害。紫雷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变得更加狂暴,一道道紫雷狂风般朝着他席卷而来。 房冥轻松穿梭在紫雷间隙中,衣衫被紫雷划破,皮肤也被电弧灼伤,冒出阵阵青烟。他全然不顾,眼中只有那把近在咫尺的金弓。 房冥手紧紧握住了金弓。 紫雷散去,他脸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浸湿了他的发丝。 童怀见状,急忙迎了上去,想要接过金弓,却被房冥先一步扔给了齐雨。 房冥冷冷地说道:“你拿。”那语气冰冷而不容置疑。 童怀皱着眉头,心中满是疑惑,他明显感觉到房冥不让他碰金弓的意图。但他看着房冥那虚弱的模样,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心疼地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房冥,轻声建议道:“附我的身修养一下?” 房冥微微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在落在拿着金弓的齐雨身上,那眼神中满是寒意和警告。 童怀看着房冥,催促道:“快上来。” 房冥听到童怀的话,表情一变,嘴角微微上扬,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疲惫调侃道:“你现在不害羞我上你身了?不是怕我在里面干坏事?” 童怀看着他这副得寸进尺还胡说一通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推了推靠在自己身上的人,故作恼怒地说道:“爱上不上。” 齐雨见房冥要附身,倔强地插话道:“人鸦和我们目的一致,把他放了吧。” 房冥看童怀,童怀看塔卿。他们其实和这人鸦不熟也无冤无仇,和人有仇的只有一直被折磨的塔卿。 塔卿好似也想不到众人视线怎么就都看着他了,无奈笑道:“放了吧,他伤不了我的。” 三幸在旁边也坚定道:“我会守好买灵神的。” 人鸦恶狠狠的眼神瞬间茫然,他本以为塔卿会巴不得杀了他报仇的,没想到却是这幅情形。 童怀看了房冥一眼,房冥不再言语,把人放开后,身影瞬间消失。童怀顿时感觉到身上传来一股寒意,那寒意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冰冷刺骨。身体温度极速下降,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紧接着,他身上心脏处传来一阵凉意,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抚上心脏处,可那股凉气却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迅速跑到他的肩膀上。随后,房冥开始在童怀的身体各处游荡起来。 当凉气游走到一些奇怪的位置时,童怀的脸微微一红,但他还是强忍着心中的异样感觉,心中不断安慰自己。 这都是为了让房冥好好恢复,千万不要多想,不要多想! 过了一会儿,童怀缓过神来,他的目光看向齐雨手中的金弓,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拿齐雨手上的金弓。齐雨像是早有防备,迅速地往旁边一闪,躲开了童怀的手。 齐雨紧紧握着金弓:“老大,我拿就好。” 童怀伸出去的手仍然悬在半空中没有收回来,他只是凝视着齐雨。 他还没来得及继续坚持,就先妥协了。 因为他突然感觉到房冥像是在惩罚他一样,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那股凉气毫无规律地乱窜,甚至还去到了他的腰间位置,在那里乱跑一气。童怀只觉得腰间一阵酥痒难耐,那种奇怪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要扭动身体来缓解。 第99章 童怀又羞又恼,气道:“房冥!” 他吼完,那股在他体内捣乱的凉气立马老实了下来。紧接着,它殷勤地跑到童怀的脖颈位置,轻轻地、乖觉地动了动,仿佛是一只乖巧的小动物在蹭着主人,试图讨好他。 “你在乱动就给我出来!”童怀没什么气势的警告道。 童怀心中的气来得快,消得也快。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房冥不想他碰,那就不要再执着于金弓的事情。 众人稍作休息后,便准备继续前行。想要到达百魔观,还要经过登天梯。他们穿过熔岩洞窟,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登天梯并非他们想象中的那般,按照常理,想要登天必然是要往上走,可呈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个登天梯,却是往下延伸的。 它就像一条通往无尽黑暗深渊的通道,一直延伸至那看不见尽头的地下。 童怀道:“这不应该叫登天梯,应该叫地狱门。” 第61章 百魔观 登天梯一路向下延伸, 仿佛要通往无尽的黑暗深渊。幽暗的洞窟里,密道岔路纵横交错,犹如迷宫一般, 让人摸不着头脑。四周静谧得可怕, 只有他们手中鲛珠散发出的微弱光芒, 勉强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地方。 他们小心翼翼地朝着黑暗深处前行, 起初, 为了确保安全, 大家紧紧地聚集在一起, 彼此依靠,不敢有丝毫懈怠。 越往深处走,分叉口越多,就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将他们困在其中。 一旦选错路, 后果不堪设想, 很可能导致整个团队陷入绝境, 甚至全军覆没。他表情保持高度紧张, 在前面领头。 他举起手中的鲛珠,试图照亮更广阔的区域,以便看清周围的路况。就在他转身, 想要和身后的人商量是否要分开走时, 借着那微弱的鲛珠光,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原本应该紧跟在他们身后的齐雨, 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连人鸦也不见了。 “齐雨和人鸦他们人呢?”童怀愤怒地喊道, 声音在寂静的洞窟中回荡,带着一丝惊慌。 满白听到他的话,神情一怔, 迅速转身,瞪大了眼睛,满脸疑惑地说道:“他们刚刚就都跟在我的后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又去哪里了?” 就在这时,童怀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是房冥。 他的出现让童怀微微一愣。 “你怎么出来了?不多修养一下。”童怀关切地问道,眼中满是担忧。 房冥看着童怀,轻轻拉住他的手,露出安抚性的一笑,说道:“这里错综复杂,岔路口太多,分开走找到百魔观的几率更大。” 童怀听了房冥的话,心中不禁一紧,犹豫道:“可是……” 房冥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握紧了他的手,认真地说:“我最近已经好了很多了,只差最后一步,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摆脱……摆脱封印吸魂的折磨。” 房冥的话说得有些奇怪,童怀一直不知道他固魂的新办法到底是什么,而这所谓的“最后一步”更是让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直觉告诉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但看房冥坚定的眼神,又深知他的性格,明白自己没有理由阻止他的行动。 他无奈道:“那你带着满白和苍年一起去。” 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满白有一定的战斗力,苍年则拥有治愈能力,如果真的遇到危险,这样的组合也能相互照应,更方便行事。 他又转向满白,严肃地说道:“你和房冥一起去,有什么事躲在他后面,别总是往前冲。你要清楚自己的能力有多大,你就是性子太跳脱,什么都好奇,但好奇心害死猫,你这次一定要听话一点,跟紧了房冥不要乱跑,打不过就跑。知道了吗?” 满白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听到童怀对自己能力的不信任,不满之情立刻写在了脸上,再加上少年人特有的稚气,使得他生气的样子看起来毫无威慑力。 “知道啦!都说要相信我了,身为灵媒我能差吗?童怀,你就看好我是怎么成为灵师的就行。” 满白嘟囔着,一手提着一柄钺刀,拔腿就冒冒失失地追了上去。 童怀看着满白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对苍年叮嘱道:“看着点他们两个。” 苍年看着童怀紧张的样子,调笑道:“老大,你就是最近高强度工作太累了,你太紧张他们两个了。” 童怀神情阴郁地叹了口气:“我总觉得要出事。你也注意一点安全,虽然不会死,但受伤我们也会担心的。” 苍年点了点头,给了童怀一个暖心的微笑,然后跟了上去。 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童怀心中一阵心悸。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总是感到不安,那种心慌就像是坏事要发生前的预兆,而且感觉强烈到他有点害怕面对,生怕自己到时候没有办法接受。 他的目光落在身边的乌庸身上,只见乌庸的头发又白了几分,衰老的速度越来越快了。齐雨在这个时候突然离开,不知道又要做出什么让他惊讶的事情。 他突然意识到,最近处里好像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小秘密。齐雨、乌庸,还有房冥,他们有事总是互相瞒着,谁也不愿意说,总是爱一个人去冒险。 可他就是拿他们没有办法,这种无力感让他感到十分挫败。 童怀收回心思,强打起精神,对众人说道:“战渺,你殿后,守着点乌庸。三幸,你看着点塔卿和姒仙,别又让他们出了事。我在前面开路。” “明白。”战渺和三幸齐声应道。 童怀几人顺着那幽暗的通道然无声地潜行而去。 当他们终于见到有光亮的地方时,一座巨大的佛像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挡住了前行的道路。 童怀警惕地挪着步子,缓缓靠近,透过佛像的缝隙,小心翼翼地窥探着前方的景象,这一看,让他的心脏骤然紧缩。 他们竟身处山体中一个巨大的圆形坑洞中,坑洞的墙壁上布满了大大小小与他们所处地带相同的小甬道,而每个出口处无一不是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石像。 这活脱脱就是一个万佛窟,可是这个地方却名为百魔观。 无佛,只有魔。 他们所站的位置较高,俯视下去,只见观里躺倒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那人一头长发,凌乱不堪,犹如杂草丛生,看着像女。可从那身形判断,过于宽厚,似乎又像男人。过长的头发,又让童怀无法看清其面容。 在这个人的身边,全是组装好完整的木偶人,亦或是少胳膊少腿的木偶人。 这个人,是娄火? 距离不近,但童怀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人周身散发着满满的邪气,这样的人,可不像是房冥能够认识的。 身为灵师,遇到如此诡异之人,只有警惕。不会交友。 几人尽量放轻动静,躲在石像背后,静静观察着,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童怀数了数,整个百魔观里的木偶人多达二十多具。他们当中,塔卿和姒仙毫无战斗力可言,乌庸如今变得呆傻,三幸也只是个半吊子,只有他和战渺两人有战斗能力,想要护住几个人,实在是困难重重。 童怀无声地转动起手上的三枚骨戒,心中怀着一丝希望,不知道这骨戒还能不能和房冥产生联系。 死马当活马医,他正要对着骨戒说话,呼喊房冥他们前来支援时,底下突然传来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声,那是木偶移动的声音。 他赶紧凑到佛像旁,隐蔽着查看情况。只这一眼,就让他的双目瞬间布满血丝,目眦尽裂。 满白浑身是血,正被木偶人毫不留情地拖向地上躺着的那人。他的双脚无力地耷拉在后面,在地面上摩擦出一道道血痕。远远地还能看到满白那睁着的双眼,满白还是清醒的。 满白都被抓了,那房冥和苍年呢?童怀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不可能,不会出事的。 他几乎是肝胆俱裂,心中那想要冲上去将敌人撕成碎片的冲动如汹涌的潮水般难以压制,可他的手哆嗦了几下,最终还是被他强压下去。 他在心里不由自主地念道:“房冥,房冥,你可别真的出事了。” 这样的呼喊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他逐渐冷静了下来。房冥他们几人的战力都不弱,现在满白被抓,他们大概率是遇到了什么事才分开行动,才会让木偶人有了可乘之机。 房冥说过他认识这个叫娄火的人,可看现在的情况,要么就是认错人了,眼前这人根本不是娄火。要么就是在房冥和娄火分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巨大的变故,让这个人性情大变,毕竟人不可能一点长进也没有。 童怀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心中暗叹,果真是关心则乱,一通胡思乱想只会让自己消耗心力,于解决眼前的困境毫无益处。 塔卿在他旁边轻声安慰道:“他们能力不弱,没那么容易出事。现在满白在这人手上,我们得想办法。” 第100章 童怀又一次将目光投向满白身上。 那衣衫褴褛的长发之人已经缓缓爬了起来,蹲在满白身边,以一种极其异样的姿态,死死地盯着满白的脸,冷笑道:“你父母当年死在我手上,现在你又送上门来,来报仇还是来送命的?” 这声音,熟悉,这人声音太熟悉了。 满白本来涣散的目光在听到面前人自爆是自己的仇人时,奇迹般地聚起了名为恨意的光芒,直直射向他旁边的人。 如果眼神可以化作实体的刀剑,那人恐怕早已千疮百孔。 刚刚还信誓旦旦保证会乖乖听话的少年人,本该是清朗的少年音,此时变得怒不可遏:“你……你怎么会……你到底是谁?” 没说几个字,满白声音就泄了气:“不会的,他明明刚才还和我在一起。” 童怀听得一头雾水,满白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刚刚和他在一起的就只有房冥和苍年,难道他们真的出了事? 那些木偶人仿佛没有丝毫感情,把人拖到那里后,就被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召唤得退在旁边,如同石像一般一动不动,当真是听话至极。 童怀的目光紧紧盯上了蹲在地上那人手中可以操控木偶人的铃铛,心中正在急速琢磨着要怎么才能拿到。 只听见蹲在地上那人道:“对我的长相很震惊吗?” 童怀只听到满白以质问的口吻分析道:“你和苍年长得一模一样,可你不是他。你是樊来!” 本来还淡定得像是能看穿一切事物的塔卿,听到“樊来”两个字,霎时像是被雷电击中,端不住身上那沉稳的气息,惊得他瞬间丢盔卸甲,所有的平静都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慌张。 他不顾一切地要冲出去,童怀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抱住,压倒在墙壁上,急切地道:“冷静,我们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别又和苍年一样,让你失望。” 塔卿抖着瘦弱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无力地靠在墙上缓缓下滑,他拼尽全力捂住想要哭泣的嘴,试图将声音压下来。 三幸和姒仙见到这一幕,不敢说话,默默无声地抱着塔卿。 童怀伸出手,想要安慰,可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真的是樊来,塔卿要怎么办? 在无尽的折磨中等待着要归家的那人,可如今那人就在眼前,却早就已物是人非。 思索中,被满白叫做樊来的人缓缓地轻轻拿起了那枚铃铛,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神情,对着旁边的木偶人冷冷地命令道:“杀了他。” 那木偶人仿佛得到了圣旨一般,机械地执行着命令,高高举起手上丝线,毫不犹豫地往满白那脆弱的脖颈上凑去。 此刻的满白,早已浑身是伤,精疲力竭,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反抗。 要知道,满白若真被那钢丝勒上了脖颈,哪里还有活路可言。 眼见着钢丝已经越来越近,几乎就要触碰到满白的肌肤,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童怀抽出干令,用尽全力将其大力掷向那木偶人手上的钢丝。只听得“铮”的一声清脆声响,钢丝瞬间断裂。 还没来得及反应,本来呆滞不动的木偶人仿佛被彻底激怒了,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疯狂地发动了攻击。挡在童怀前面的石像,在木偶人手中钢丝的威力下,被整整齐齐地截断为碎石块,碎石四溅,场面一片混乱。 干令与钢丝相撞的瞬间,童怀就已经知道收不回来了。他脚下迅速一动,踢着脚下的石块,试图抵挡住向他们飞来的几丝钢线。 他低身正要捡起地上的石块继续防御,却惊恐地发现,木偶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无声地来到了甬道中,钢丝搭在了他们脖颈上。 一道冰冷的声音蓦然从观里大大小小的佛窟中传来,那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和威胁:“你刚刚那一脚我已经放过你了,你要是再动,我可不敢保证你的手还能安好。” 那长发之人终于缓缓抬头,与童怀遥遥相望。 那张脸和苍年一模一样,若不是这人眉眼间多了几分邪气,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真要让人以为他们是双胞胎兄弟。 那人道:“童怀,塔卿,没想到你们两个都来了?” 童怀一惊,这人认识塔卿不奇怪,可为什么会认识他,语气还这般熟稔。 第62章 诅咒 童怀阴沉着一张脸, 站在佛窟中,目光直直地往下俯视着那人,全然不顾颈间那几乎要将他头颅勒下来的钢丝。 听到那人的威胁, 立即收回了手, 满心疑惑道:“你认识我?” 那人看着他, 眼里满是嘲讽, 放肆地笑道:“下来吧, 我们叙叙旧如何?” 几人被木偶人用钢丝勒着脖子, 看似被人掌控, 实则神情自若,仿佛掌控全局一般。木偶人带着他们下到地下时,更是整齐划一地将他们紧紧围住。 童怀赶忙上前查看满白的情况,只见满白失血过多,面色苍白如纸。 他焦急地问道:“房冥和苍年他们人呢?” 满白无力地平躺在地上,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调节了许久的呼吸才缓缓说道:“我们在甬道里碰到了木偶人的袭击, 然后就走散了, 不过他们应该没事。” 此时,那长发男人摇了摇手中的铃铛,木偶人随之一动。他对着木偶人道:“给我继续去找, 尸体也好, 残废也好,我只要人。童怀, 你在这里, 房冥一定会来的。” 童怀充满警惕地望向那人,质问道:“你到底是谁?你是娄火” 那人摇头道:“你猜错了。” 童怀道:“我不认识你,可你却认识我” 那人轻蔑地说道:“我认识你不就好了?我不仅认识你, 还认识你们所有人,包括你那短命鬼的父母。” 那人伸手指着地上鲜血淋漓的满白,笑得愈发嚣张,嘲讽道:“你和你父母一样爱多管闲事,明明活的好好的,非要来横插一脚,想带走阴阳章救人?做梦!他们有来无回,今日我也要让你们有来无回!” 满白被这番话彻底激怒,猛地咳出一口污血,眼里倏然装满了浓烈的恨意,咬牙切齿道:“今天谁死谁活可说不好。” 长发男人挑衅道:“那走着瞧?” 那语气中充满了不屑,甚至衍生为肆无忌惮的嘲笑。 那人不再理会他们,随手递给了一木偶人几颗黑乎乎的药丸,冷笑道:“给他们吃了,不吃的?那就直接取下头颅就好。”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不吃根本不行。 童怀紧紧盯着那黑乎乎的药,心里快速盘算着,等一下是要藏在舌头下面躲过去还是放在嘴边隐藏。 那人仿佛看穿他的小心思一般,警告道:“童怀,别想着敷衍我,给我老老实实吃下去。” 这人难道能看穿人心?怎么就这么轻易地看出来他的想法?而且看这人与自己讲话的语气,他们应该是认识的才对,不仅认识他,还认识房冥,但又不是娄火。 童怀拼命搜寻记忆,却没有一点印象,难道自己还有缺失的记忆? 不可能,他记得自己并没有出过什么大事,根本没有缺失记忆的机会。可即便如此,他心里还是有点不确定。 童怀看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眼神一刻不离那人身上的塔卿,无奈地哀叹一声,对着长发男人问道:“你是樊来?不,应该只是看着像,和苍年一样。” 那人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樊来了?说不定我真的是呢?” 童怀感觉自己吃下那颗药之后,全身开始迅速发软,整个人连站立的力气几乎都没了。他正想要反驳那人的话,脚下却突然一软,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随即,身边的塔卿等人也一个接一个地跌坐在地。 他们刚刚吃的是让人浑身无力的软骨药丸。还好不是毒药。 塔卿好似发现了面前人异样,手强撑在地,紧紧护住姒仙,眼里满是通红,努力保持冷静道:“你不是,你装得再像也不是,你这个冒牌货绝对不是樊来!” 童怀喘着粗气说道:“我们一路走来,沿路都是樊来所布置的场景,无一不是给塔卿的,樊来的心思我们都清楚。你不是他,如果真的是樊来,他不会这样对塔卿。” 那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状若疯癫。然后又突然停止了笑意,上下打量着塔卿道:“果然,就算我变成了这幅样子还是有人能够看得出来我不是他。” 那人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眼神变得幽怨,道:“你看得出来我不是他,可你看得出来谁是他吗?” 那人顺势坐到地上,和他们平视着,仿佛老友见面闲聊,说出一个专门针对塔卿的话:“你看不出来。” 塔卿被气得浑身颤抖,怒喝道:“你……长得再像他,面目也真是丑得可怜!” 童怀此刻浑身软得厉害,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只能勉强盘腿坐好,强撑着精神与人对峙。 第101章 看着那张和苍年几乎没什么两样的相貌,再看下去他感觉自己都要有点区分不清楚了。 他艰难地开口问道:“你到底是谁?你会铃铛控偶,可你不是娄火。长得和苍年、樊来一样,你们之间有关系?” 那人像是站累了,随意地坐了下来,和他们平视着,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份是否暴露,肆意地甩着手里的铃铛,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坦然说道:“当然认识,不仅认识,还很熟。他叫苍年,我叫苍丰啊!我们两个可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兄弟,当然长得像。” 童怀被这个答案震撼到了,可内心深处又觉得没那么震惊,毕竟那一模一样的相貌或许已经让他心里有了些许猜测。 没一会儿,他便冷静了下来,说道:“可苍年并不记得你。” 苍丰不屑地说道:“他就是一个废物,一个失败品而已,不配记得我,更不配成为我的兄弟。倒是你们,一个塞一个的可怜,你们能找到这里,可还真是让我意外?” 说着,他收起盘坐的双腿,突然双膝并拢,跪倒在地簌簌地向塔卿身边爬去,神情神经质般地盯着塔卿,眼珠子仿佛要蹦出来一样,翻着眼白问道:“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吧,一路走来你应该全看到了。” 童怀全身虽然没有反抗的力气,但看到苍丰凑得太近,还是奋力拼了一把,将塔卿和他怀里的姒仙使劲拖回来,远离苍丰。 童怀道:“看到什么?” 苍丰道:“整个交崖泽呀!” 塔卿从童怀身后伸出头来,似乎清楚了一些什么,但又有一层浓厚的迷雾挡住了他进一步的探究。 塔卿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苍丰叹了一口气,又坐了回去,就坐在他们面前。 他没有回答塔卿的问题,反而是唉声叹气地陷入回忆中说道:“你们知道当初的巫族有多么强大吗?我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操控一切,可以下蛊杀人,也可以制药救人。我们巫族人付出了那么多,最后居然因为几个小小的赤鱼人差点被灭族,还好我还活着,应该也不算灭族。” 童怀满心疑惑,回头望了望身后身为赤鱼人的塔卿,说道:“赤鱼人如何能灭得了你们,他们不过只有三天的寿命而已。” 苍丰似乎想到了什么,“咚”的一声躺倒在地上,身体摆出一个“大”字。这本应该是杀了他的最好时机,可他身边全是对他们虎视眈眈的木偶人,再加上吃了软骨丸,这样绝佳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苍丰躺在地上毫无形象地说道:“对呀,我就是非常的想不明白。明明赤鱼人就只有三天的性命而已,还有什么好活的?这活着能算是活吗?” 身为赤鱼人的塔卿愤怒地打断他,怒不可遏地吼道:“就算只有三天,我们也比和你一样被困在这里出不去要好得多,你有数不尽的寿命又如何,你永远也走不出这里!” 苍丰被塔卿的话彻底激怒,猛地暴起,狠狠地掐住塔卿脆弱的脖颈,疯狂地吼道:“闭嘴,你给我闭嘴。我出不去,你又何尝不是和我一样。要不是因为你这个赤鱼人,樊来也不会杀了我们!” 童怀看着塔卿因窒息而睁得老大的双眼,赶忙说道:“你继续说,他死了就没人听你说了。” 苍丰这才把塔卿丢到一边,童怀立马把人扶起来,对着塔卿愤怒地吼道:“你要死也该在知道真相后。” 塔卿现在整个人完全没有了要活下去的意思,他也只能说一些话尽量让人振作一点。 苍丰嗤笑道:“真相?真相就是我们不过是抢了赤鱼人几颗鲛珠,就被樊来差点灭了族。本来就是一群短命鬼,凭什么我们不能把他们的鲛珠拿走发挥最大的作用?我们拿鲛珠来可是能够制作成药救人的,凭什么我们不能拿?凭什么?一群蠢货。” 鲛珠对于赤鱼人来说,可不仅仅是巫族人所说的药这么简单。对于赤鱼人来说,那是他们延续后代的方法,是他们哪怕花费仅有三天的生命都要守护的存在。除非是他们自己送出去,否则抢夺鲛珠的人与屠杀赤鱼人、杀其后代又有什么区别。 童怀愤怒地吼道:“鲛珠对于赤鱼人来说就是自己的孩子一般,你们把鲛珠抢走了,与杀了他们的孩子有什么区别?凭什么?就凭你们害了无数赤鱼人的性命来讲,樊来他阻止你们就没有错。” 苍丰吼道:“你懂什么?我们拿到鲛珠那是可以救人的,我们没有错,错就错在当初没有把赤鱼人全杀了,怜惜他们性命短暂放他们一马,让他们通知了樊来,害得我们被灭族。我们当初就不该放过他们所有人。” 塔卿一阵愕然,揪住了一点答案的尾巴,问道:“当初樊对我说他找到和我一样的人,说要带他们和我一起生活,让我不孤单。可是我并没有见过他们,他们都被你们杀了?” 虽是反问,但童怀和其他人都能想到答案,塔卿又怎么会不知道。 苍丰瞪圆了双眼,眼里有笑有怒,说道:“樊来当初知道赤鱼人是群居的时,为了你他居然找来了交崖泽,就为了给你寻找同伴一起生活。要不是因为你,他根本不会发现我们做的事。都是因为他,交崖泽才易了主。” 苍丰接着说道:“你合该看见了。交崖泽以前可全部是密林,哪会有荷花塘、红街甚至是婚楼这些东西?都是樊来给你建的,就为了让这里热闹一点,为了接那群早就被我们杀了的赤鱼人去陪你。休想!想都不要想,他们都死了!你知道为什么尽阴仙收贡品只收植物吗?因为赤鱼人都被我们杀了,他要为你重新育种啊!” 塔卿震惊地模样取悦了苍丰一般,他再次疯癫道:“哈哈哈!看到你们都被瞒得好好的,看得我真畅快。” 整个交崖泽都是樊来给塔卿建的。童怀也不得不为这个事实感到震惊。交崖泽不是一直被认为是三域三不管地带,人鬼妖都能踏足的地盘吗?在这之前居然是属于私人的地盘。 塔卿似乎也有点想不到,难以置信地捂着脑袋流下泪水,嘴里一直喊着:“不可能,不可能。” 苍丰对着塔卿火上浇油道:“你身为赤鱼人,你应该明白,你们是永远也看不见有颜色的世界的。樊来居然还想让你看到世间的颜色,给你种荷花塘,立祠庙,还建了红街。他是不是告诉你来交崖泽有惊喜给你,整个交崖泽就是他给你的惊喜,他要给你看花,为你立祠庙,还自欺欺人的取了祈福祠的名字。你们走过的红街,那里面的一切都是他给你们准备成亲的,现在被万鬼霸占就算了,连这里也成了你的地狱。” 苍丰说道激动处,变得愈发疯狂起来,大笑道:“哈哈哈,你们都活该,他活该,你也活该。樊来想给你建一座城,可事实是他建了一座只属于你的地狱,是地狱!里面的恶鬼都要吃了你血肉的地狱!” 说是地狱其实也并没有错。樊来为塔卿建起了交崖泽,可却让塔卿永远走不出去,被困在这里承受了万年剥皮割肉的折磨。 塔卿双手攥得死死的,泪流满面,瘫坐在地,苦涩地笑道:“我真的期待了好久,想着他到底是要给我什么?我期待了好久,可却换来了这样的结果。这里不是惊喜,是捆住了许多人的地狱。可惜了,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好好欣赏过他为我种的荷花。也从来没有看清楚过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真是可惜了!” 说完整个人泄了气,没了命一样死气沉沉。 童怀抚上塔卿的肩膀,想要安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姒仙扑进塔卿的怀里,看着没了生气的塔卿,担忧地喊道:“塔卿哥哥?” 塔卿摇摇头,说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会留在交崖泽走不出去,都是因为我才会发生这么多事。对不起。” 姒仙猛烈摇头否认这样的说法。 童怀道:“错的不是你,你又为什么总是要自责。” 苍丰从冰冷的地上爬了起来,拖着一副阴气十足的躯体来来回回地走,突然又停了下来,弯着腰身,诡异地道:“错了就是错了,你们都要付出代价的。我的诅咒灵验了,你们都受到了惩罚。” 塔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失魂落魄,神情呆滞,没有一丝生气。 他神色怔然,用毫无感情的语调问:“樊来人呢?他……” 哽咽了片刻之后,他才艰难地继续问道:“樊来他是死是活?” 苍丰冷冷地回道:“活着。” 塔卿听到这个答案,瞬间破涕而笑,仿佛一下子释怀了许多,喃喃自语道:“活着就好。” 苍丰似乎并没有就此放过塔卿的意思,猖狂地笑着说道:“当初他灭了我们巫族,我怎么可能放过他。我身为巫族人,既不会控蛊杀人,也不会制药救人,可我会诅咒。我以我的命为代价,诅咒你们相见不识,相爱互杀,不得善终!” 塔卿面色疲倦,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说道:“看到我们这样,你满意了吧?” 第102章 苍丰恶狠狠地回道:“不满意。” 童怀本以为苍丰又要为难他们,甚至准备动手杀了他们。 可是,他想错了。 苍丰笑得越发恶毒,就像是看了一场期待已久、大仇得报的精彩戏码一般,对着塔卿说道:“你不是一直都在等樊来?一直想要见他吗?他来了,我让你见见他如何?” 就在这时,一阵激烈的打斗声骤然响起,黑色的翎羽如闪电般呼啸而过,强大的力量逼退了站在塔卿面前笑得放肆的苍丰。 苍丰看着佛窟那人,大声说道:“你看,他来了,你等了那么久的人。” 看着那道从天而降的黑色身影,塔卿的情绪瞬间崩溃,之前的温柔消失得无影无踪,眼里此刻全是无法遏制的恨意,以及难以接受的崩溃。 他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疯狂地想要杀了眼前的人,歇斯底里地怒喊着,声音中充满了对这个结果难以接受的癫狂:“疯子!你这个疯子,疯子!我要杀了你,啊啊啊啊!疯子!” 他被那些无情的木偶人拦住了去路,用力一推,他重重地摔倒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那道黑色的身影,此时停在了他的面前,蹲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塔卿满脸泪痕,哭着说道:“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 人鸦满脸不解,蹲在他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不解道:“为什么不能是我?” 塔卿只能无奈地笑着流下浑浊的泪水,对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人鸦,轻轻地问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名字。” 人鸦回答:“樊来,樊篱难阻清风来中的樊来。” 第63章 祭盒白香 塔卿身上的那口气早在刚刚的回答中彻底消散了。他呐呐自语道:“樊来?真好, 原来你一直就在身边。” 樊来满脸的不解,目光紧紧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人,疑惑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苍丰在这时真的是大仇得报, 笑得无比张扬肆意, 大声说道:“他的意思是, 你就是他苦苦等待的人, 他等了你万年, 你却就在他身边, 还成为了那个残忍折磨他的屠夫!活该, 你们都活该,我的诅咒灵验了,真的灵验了!” 樊来依旧不解,眼前的场面完全不是他所期望看到的。他与塔卿对视着,冷漠地说道:“我的记忆里并没有你, 你们认错人了。” 他的眼神冰冷如霜, 对着塔卿更是没有丝毫的感情, 没有恨, 没有爱,甚至连利用的心思都没有。 樊来缓缓站起身来,面向苍丰, 坚定地说道:“我不记得你是谁, 但是我记得我一定要杀了你,不能让你伤害一个人。” 苍丰的眼神凶狠得就像要啖人血肉的恶鬼, 恶狠狠地道:“你当然不记得我, 我换了你的身体,除了你的记忆,你当然什么都不记得了。想要杀我?你要杀了我来保护一个人, 可伤害他的人恰恰是你!你还有杀我的能力吗?这万年里,一点一点地把塔卿的肉割下来时,你就再也没有机会杀了我了。” 樊来言简意赅地问道:“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苍丰放肆地笑道:“你不记得了,我可知道得清清楚楚。他的命是你给的,他身上每伤一次,你的能量都会被削弱。要不然,你真以为我为什么要诅咒你们相爱互杀?我就是要看着你们互相折磨,想报仇却又早没了能力,你杀不了我。” 樊来面色毫无波澜,尽管知道了真相,却因为没有记忆和情感,完全无法产生共鸣。他转身看着跌坐在地的塔卿,说道:“对不起,但是我并没有这段记忆,更忆不起这段感情。我……” 姒仙一心只想着要保护好自己的塔卿哥哥,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把樊来用力推开,怒吼道:“你走,你给我滚。不许你伤害塔卿哥哥。” 塔卿温柔地把姒仙制住安慰,然后对着樊来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 哽咽了片刻,塔卿强忍着泪水,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说道:“我原谅你了。” 这话说的轻巧,像是对自己万年的等待的一个结果,可这果不甜不酸,偏偏是苦的。 哭得人连泪也流不出来。 樊来替他擦去泪水,可那不过是对塔卿的怜悯,以及根据所听到的故事里讲述的他应该做的事,没有丝毫的感情,什么都没有。 樊来面色依旧平静如水,不过看向苍丰的时候,眼神里却多了几分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他身上的黑色翎羽齐齐指向苍丰,瞬间万箭齐发,那本是不可抵挡的凌厉攻势,却被众多的木偶人一一化解。 苍丰摇晃起铃铛,那铃铛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木偶人得到指令,迅速地挡住了樊来发出的翎羽,而后顺势还击回去。 樊来在地上狼狈地翻滚了几下,却再也没能够爬起来。 他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身体状况已经和塔卿一样,达到了极限,几乎油尽灯枯。 苍丰一字一顿,那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沉重的恶意,恨不得将每一个字的羞辱都能把樊来砸死,砸得再也直不起腰一般,恶狠狠地道:“都说了,你?太弱了,早就被消耗完能量的你,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不堪一击的你,别说想杀我,连靠近我的身你都做不到。” 苍丰又从兜里掏出了两粒药丸,其中一颗和童怀他们刚刚吃的软骨丸一样,而另外一颗却不知是何作用。 樊来被强硬地喂下了这两颗药丸,瞬间便再没了挣扎的力气。紧接着,吃下的另一颗药丸则在瞬间产生了奇特的效果,让他身上的黑色鸦羽迅速褪去,恢复成了普通的人身。 塔卿走上前,把樊来扶了起来,让他靠着自己,两人默默无言。 这个人是樊来,可如今没了记忆的他,说再多也是徒劳。 两个人之间深厚而复杂的感情,其余人实在是没办法理解和参与,童怀明智地选择不过问。 他突然想起齐雨是和樊来一起消失的,于是挪动到樊来身旁,焦急地问道:“齐雨人呢?你们一起离开的,他去了哪里?” 樊来似乎不愿意被塔卿扶着,默默地退了出来。塔卿也并不强求,放开了手,任由樊来自己靠在石壁上。 樊来缓缓说道:“他要去拿一件东西,我和他分开走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值得齐雨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冒险? 童怀不免好奇地追问:“什么东西?” 樊来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 不过片刻,樊来看着坐在那里犹如死人一般的乌庸,“估计是为了他吧。” 他转头对着童怀道:“其实你们,我好像都见过,可我想不起来了。” 童怀陷入了一阵沉思。他明明不认识苍丰,可苍丰却认识他,连樊来也说见过他,可他确实真的没有一点印象。 几具咯吱作响的木偶人打断了童怀的思绪。苍丰显得很是着急,对着走近的那几个木偶人道:“找到人没有?人不来,这好戏怎么开场?” 木偶人机械地甩着头,表明一无所获。 苍丰眉头紧皱,不耐烦地吩咐道:“给我继续找。” 木偶人前脚刚离开,后脚他们脚下突然一阵剧烈晃动,没一会儿,洞穴坍塌的声音轰然响起,巨大的声响震得人耳鸣阵阵。 樊来突然发声道:“拿到了。” 童怀瞬间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齐雨拿到了他先前想要的东西。 这巨大的声响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苍丰,他不紧不慢地走了几步,从怀里拿出一个哨子,缓缓地吹奏起来。 口哨声极具穿透力,透过无数佛窟传出呜咽呜咽的声音,而后又传回来形成回声。 佛窟之外不知道什么地方,霎时有一阵哭啸声回应苍丰的口哨声。那声音浑厚有力,听起来真像是有人在悲痛哭泣。 那是独属于白鬼鸬鹚的嘶鸣声。 童怀听清楚这声音后,脸色变得铁青,说道:“没想到你还能操控白鬼鸬鹚?” 苍丰冷笑道:“他们一直不来,那我就给他们引引路。乌庸和你在这里,不怕齐雨和房冥不来?” 童怀道:“你怎么就这么笃定他们会来?说不定他们早就离开了呢?” 苍丰自信地笑道:“会来的,只要你们在,他们就会来。” 童怀不想再理会他,急忙查看着满白和乌庸的情况。 苍丰又阴阳怪气地道:“他快老死了吧?想想之前的乌庸,可是第三让我讨厌的人,没想到落得这幅凄惨下场。啧啧啧,年纪轻轻的就要因为衰老而死,真够凄惨的。” 童怀反问道:“第三讨厌那第一和第二是谁?” 苍丰道:“第一当然属樊来莫属。而这第二……” 他停顿了片刻,突然神经兮兮地看着童怀,道:“当然是你。” 童怀一阵新奇,道:“不敢当。不过我确实不认识你,你这讨厌从何而来。” 第103章 苍丰正要回答,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从某处佛窟传来。 童怀仰头望去,却看不清楚来人,只有一股浓郁得让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木偶人带着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径直跳进观中。 看清楚来人模样,童怀一阵心惊。 竟然是齐雨,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数不胜数,全是被咬痕和被撕去血肉的伤口,触目惊心。 童怀心急如焚,想上前去却被木偶人拦住了去路。 苍丰好心提醒道:“童怀,你可别等房冥没来就丧命于此。” 而他旁边如神佛入定的乌庸在看见齐雨的瞬间,好似被瞬间激活,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缓缓朝着齐雨走过去。童怀被木偶人拦住,没能拉住乌庸。 乌庸无知无觉地走着,眼看脖颈就要被木偶人手中的钢丝割开,齐雨一阵怒喊:“你给我站着!” 乌庸仿佛被唬住了一般,真的就站定不动了。 童怀这才看清楚齐雨手中还拿着什么东西,只见他将东西递给了苍丰,道:“你要的东西我拿来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东西。” 苍丰拿过东西,阴恻恻地笑道:“答应你的东西自然会给你,不过是要先吃下这软骨丸。” 齐雨毫不犹豫地吃下了那颗软骨丸。 苍丰拿到齐雨手里面的东西,转身就去了一个佛窟里,只留下木偶人守着他们。 童怀被两人的交易惊愕得愣住了,道:“你和他做了交易?” 齐雨低垂着眼眸,走到童怀身边,道:“老大,对不起,我只是……” 童怀皱着眉,不知道要表现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好,道:“只是什么等一下再说,我先给你止血。” 齐雨说:“等一下。”然后把刚刚苍丰给他的东西塞进了乌庸嘴里,只见乌庸咽了下去,瞬间立马瘫软倒下,被齐雨稳稳接住。 乌庸吃下那不知名的东西后,身体也在缓缓恢复,转眼间就变为二十多岁的模样,妥妥的年轻人,与之前那副白发苍苍的样子简直是天差地别。 旁边的樊来突然来了一句:“我好像见过他。” 齐雨坐下的动作顿了一下,道:“或许见过吧。” 然后安安静静地让童怀给他止血。可这里哪有医疗用具,童怀只能撕扯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给齐雨进行简易包扎。 童怀心不在焉地给齐雨包扎着,不看齐雨的眼睛,问道:“说吧,怎么回事?” 齐雨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要收集瓶盖吗?” 童怀看看昏睡在他们旁边的乌庸,他还从未见过乌庸这样年轻的模样,看着很不习惯,但仔细看眉眼确实很像。 他道:“是乌庸?” 齐雨点头,见童怀没看见,又道:“是。” 齐雨说:“他之前并不叫乌庸,而是叫边觉。” 童怀不解,问:“边觉?” 身边塔卿和樊来两个人之间的氛围甚是怪异,两人肩挨着肩并排而坐,在听到这里的时候,塔卿突然来了一句:“边觉是往生镜的主人。” 童怀错愕地看向齐雨,道:“乌庸是你的主人?” 齐雨点头,道:“我之所以一直收集瓶盖,就是被他骗的。三十年前,我和他出了玄龟岭,去外面的世界流浪。那时候的我傻乎乎的,特别喜欢喝甜甜的饮料。他就告诉我,等我收集到十个瓶盖,就可以兑换一瓶甜水。” 齐雨像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情,轻笑出声。 他接着说:“我那时候是真的傻,竟然真的开始收集。我们快活了没多久,他就说玄龟岭出了事,他要回去看一眼,可他不让我和他一起去。我就耍脾气,他呀!就告诉我等我收集满十个瓶盖的时候他就回来了,还会给我带好喝的。” 齐雨傻笑一声,继续道:“他骗了我,我收集满了他还没有回来。我就回了一趟玄龟岭,才发现这里早就变了。往生镜一面碎了,一面失踪,金弓被压制,银鼎却突然出现。我没有找到边觉,只找到了一面往生镜,而旁边是他留给我的纸条,说什么等我收集到五十万瓶盖,他就会回来继续陪我游玩。” 齐雨说着说着,非常生气地踢了旁边的乌庸一脚,怒道:“五十万啊!我怎么可能收集到那么多,明明就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骗局,可我偏偏信了。” “那时在外流浪久了,被一位灵师捡回了灵调处。也就是那个时候遇见了乌庸,他对我很好,虽然我们两个总是拌嘴,但是他知道我要收集这么多瓶盖,他会默默的陪着我一起收,一起捡垃圾。可是后来有一天,我发现他总是大半夜的偷偷把我的盖子烧掉。” 齐雨说到这里,声音染上了哭腔,道:“我本以为他只是想让我放弃,不要在等不会回来的人了?可是……可是……原来他一直都在我身边陪着我,我的主人原来一直都在我身边,可我从来没有发现过。他烧掉瓶盖不过是他早就知道,我等不到的,就算集齐了又如何,他不会表明身份,更不会让我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是上次在长石墓地用了往生镜吸收鬼火,镜子撑不住要碎了,乌庸就不会想着在死前来替我恢复镜身,更不会让我有机会找到丢失的那面往生镜,知道原来他一直都把我瞒在鼓里。让他看着我天天像个傻子一样等着他回来!” 童怀看了塔卿一眼,又收回了视线,深深地望着齐雨。 塔卿和齐雨遭遇相似,更为了解齐雨所想,他只问道:“那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后悔知道被骗还是要等?后悔相信那无望的话?还是后悔原来他们要等的人就在他们身边,相见不相识? 齐雨抹尽泪痕,坚定地道:“不后悔,只是可惜错过了这么久,我明明早就等到了。” 塔卿温柔一笑:“我也是。” 此时,苍丰从那佛窟里缓缓走了出来,手上多了一个黑红色的木盒。那深沉的黑色配上鲜艳喜庆的红色,显得诡异至极。这盒子看起来既像是梳妆盒,又像是骨灰盒,透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齐雨脱口而出:“是祭盒。” 这东西童怀也有所耳闻。祭盒,其实就是骨灰盒。里面装着十一个人的骨灰,而这十一个人须得是相同性别但不同年龄段的,以十岁为一个节点,从刚出生的婴儿算起,一直到一百岁。而且这十一个人必须要活着的时候火葬,火火烧死而灰才能入祭盒。 祭盒乃是一些罪人为了自己来生能够投胎为人,活得一生顺遂而造下的孽障,就是用那十一个人的性命为自己的来生铺路。这些,童怀也不过是在古旧的言杂志中偶然见过,未曾想,还真有人敢做这伤天害理、枉顾人伦、夺人命格的恶事。 苍丰这人,当真是死不足惜。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木盒放到一神龛上,然后缓缓走到童怀面前,说道:“拿出来吧。” 童怀刚刚才知晓那是祭盒,此刻眼里满是怒火,没好气地问道:“什么?” 苍丰道:“银鼎,你拿了这么久,该给我了。” 身边的樊来似乎知道些什么,但童怀转念一想,他早已经没了记忆,连要杀苍丰的事也不过是凭靠一点模糊的感觉而已,他还能忆起些什么呢? 樊来此时捂着头,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他感觉到脑袋仿佛要炸裂一般疼痛,双手使劲抓着头发,以此来伤害自己,声音嘶哑地喊道:“别给他!” 塔卿不再顾忌樊来对他的疏远,毫不犹豫地上前,给樊来轻轻地按摩着头部,轻声细语道:“放轻松。” 樊来捂着欲裂的头,继续道:“别给他!” 苍丰见童怀一动不动,立即唤了木偶人,那木偶人迅速地将手上的钢丝勒在了满白的脖颈上。满白本就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脸,此刻又因窒息而更白了几分。 童怀见状,只能愤愤地把银鼎丢给了苍丰。 苍丰冷嘲热讽道:“威胁这一招,果然好用,不管对谁都奏效。” 苍丰拿到银鼎后,将其放到祭盒前,往里面撒了几把砂土,而后将齐雨给他的东西插入了银鼎中。 童怀这才看清楚齐雨给他的那东西竟然是一炷香。 他的脑海里立马想起之前房冥告诉他的话。他们喝了银鼎里的水,可以抵御熔岩窟里的毒气,可唯一的禁忌就是不能闻到一种香的味道。 难道就是这炷香? 童怀转头问齐雨,说道:“你拿的那香有什么用?” 齐雨道:“我知道这香可以召魂,往生镜碎后,本应该由我来填补镜子,可乌庸是我主人,他瞒着我用他的三魂替我填补了往生镜,所以才会快速衰老。这是白香,燃之有异香,可以召魂。” 随着苍丰的动作,白香被点燃,果然有一股非常黏腻的甜香味弥漫开来。那味道太过香甜,甜得让人发腻,闻得人直想呕吐。 苍丰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揶揄笑道:“白香对于我来说可以召魂,保我下辈子投胎为人。可对于你们……” 第104章 他停顿了片刻,接着道:“那就不知道了。但是对于你,童怀,我知道。” 童怀怒喝道:“你什么意思?” 苍丰颇为惋惜地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房冥什么时候来,你可就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要是来晚了,你可就要遭罪喽!” 第64章 抽灵脉 哒哒哒。 佛窟中传来不紧不慢的足音, 这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着。 方才还在笑着的苍丰瞬间警觉起来,他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惊惶,匆忙召唤了几个木偶人挡在身前, 仿若在寻求庇护。 木偶人迅速移动至他身前, 手中的钢丝于微弱的光线里闪烁着冷冽的寒光。 苍丰问道:“是谁?” 无人应答, 沉稳的脚步声缓缓靠近, 恰似催命的鼓点。 就在众人都以为听错之时, 三米高处的一佛窟中传来一声轻笑。 那笑声充满嘲讽、不羁与狂傲。宛如夜枭的鸣叫, 划破了佛窟内紧张的寂静。 笑声甫落, 几个木偶人猛然四分五裂,碎木屑化作利刃飞袭而来,却诡异地避开了童怀等人,直直指向苍丰的面门。 碎木屑中一道金色光线疾驰而出,仿若一道闪电, 瞬间将苍丰整个人直接掀翻。 苍丰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重重地摔落在地, 而后又在地上滚了三圈才堪堪停住。 他翻滚之时, 身上被不少木屑深深刺入,伤口处鲜血汩汩流淌,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衫。 苍丰口喷鲜血, 倒地不起, 眼中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 一人从佛窟中走出,步伐稳健, 不慌不忙地一跃而下, 稳稳站定。 那人看着苍丰,冷冷道:“贱命一条。” 童怀摆脱了木偶人的束缚,咬着牙, 抵抗着身体里软骨丸的药性,艰难地站了起来,看着来人,眼中满是欣喜与埋怨,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房冥一个大跨步上前,稳稳地将他扶住,他的手轻轻搭在童怀的腰间,满是关切与温柔。 他轻声致歉道:“我找到一样东西。”他珍而重之地从心口位置的内衣袋里拿出一枚骨戒。 又是骨戒。 这已是童怀拿到的第三枚,加上他自己在莲池拿到的那一枚总共四枚。 他心中的疑惑愈发深重,他本想问问房冥这骨戒究竟是谁的,为何要找这么多?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苍丰已经被未被损坏的木偶人搀扶了起来。 随着苍丰手中铃铛响起,木偶人闻声而动,如潮水般汹涌冲来。 房冥将骨戒塞到童怀手里,瞬间运起金能量,化作丝弦把木偶人捆绑住,那金能量丝弦在他的操控下,犹如灵动的蛇,紧紧缠绕着木偶人。 他双手猛地一收紧,木块被生生勒裂,木屑四处飞溅。 苍丰见势不妙,步步后退,脚步慌乱而急促,眼神中充满恐惧。 后腰触碰到神龛上的祭盒和银鼎时,他仿若找到了倚仗,脸上露出一抹疯狂的笑意,道:“房冥,你中计了!” 房冥看到苍丰身旁的物件,面色变了变,又瞬间恢复如常。手上动作加快,愈发迅猛。 他如一阵疾风,冲到苍丰身边将白香一脚踩灭,而后将银鼎直接甩给了樊来,大声道:“你的东西自己保管好。” 做完这几个动作,房冥一脚踢翻神龛上的祭盒,骨灰尘如朦胧的雾霭飞起,宛如一团灰色的迷雾。 房冥立刻退回到童怀身边,他的手臂迅速地替童怀捂住口鼻。 又对着其余人道:“捂住口鼻,别吸到骨灰尘。” 苍丰的祭盒被掀翻,他的身体好似被烈火灼烧,瞬间显露出一些腐烂的伤口,伤口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他整个人阴鸷地死死盯着他们,怒火中烧,咬牙切齿道:“房冥!你为何偏要惹怒我。哦?我忘了,因为这里只有我还记得当初的事。” 知道什么? 童怀看着房冥与苍丰的对峙,总觉得二人之间应当是知晓一些事情的。 房冥原本好好的状态,被苍丰几句话轻易打破,他浑身浴血般阴气弥漫,神情肃杀。他之前并非没有动怒过,可这次他的神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为冷峻。 童怀见苍丰的激将法奏效,房冥气息激荡混乱起来,他赶忙上前拉住房冥,眼神中满是焦急,道:“别生气,冷静一点。” 房冥红透的双眼看到童怀,本应恢复常态,苍丰却火上浇油,又道:“看他样子还不知道吧,你说要是我告诉他,你会怎样?” 苍丰的身体一点点被腐蚀,空气中仍弥漫着呛人的骨灰尘,他已然疯癫,不顾一切地说着一些童怀听不懂的话。 苍丰狂笑道:“哈哈哈哈,不知道,不知道!你骗了他,骗得他好苦呀!是你,是你杀了他!你杀了他,现在又在装什么好人!” 苍丰的话令童怀心神激荡,房冥杀了谁? 这个疑问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房冥直接被气笑了,他的笑声中饱含愤怒与不屑。他缓步走上前,每一步都携带着强大的威压。 苍丰像是受到惊吓,但仍要刺激他,道:“你是五主又如何?还不是求而不得,还要……” 苍丰尚未说完,房冥下一秒直接瞬移到苍丰身前,速度之快让人几乎难以看清。 他一脚将苍丰踢飞,苍丰的身体如炮弹般直直飞出,而后死死嵌入石头里。 房冥嗤之以鼻道:“你一个人、鬼都算不上的废物,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你算个什么东西?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木偶人立即把苍丰从石墙中扣下来。 房冥闪身上前,木偶人猛然四分五裂,全被斩杀。 房冥将苍丰的手脚扭断,断裂的森森白骨从肉里刺出,他如一个破烂的布偶般瘫倒在地。 他半蹲在人前,手极具侮辱性地拍了拍苍丰的脸颊,道:“东西就要有东西的自觉,别讲人话,你再讲一句,我就把你丢进死地,看着你被活活折磨而死。” 房冥手上动作残暴,眼神暴戾。直接将苍丰的嘴撕扯开来,露出口腔和血红的牙齿。那场景令人感到生理不适,血腥而残忍的画面让童怀愣了一下,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房冥。 苍丰的话和房冥当下的状态让童怀不知如何应对。 房冥是五主?知晓死地? 不论背后究竟为何,房冥此刻的暴戾令人胆寒。 苍丰被撕去了嘴脸,却仿若感受不到疼痛一般,还在嘻嘻嘻地笑,那是漏风的嬉笑声。 他伸出还能小幅摆动的手,抓了抓因动作扬起的骨灰粉尘,些许光线洒落,透出一道光线,里面的骨灰看得更为清晰。 但他的手脚已近乎折断,又怎能抓得住,只能让更多的骨灰尘黏在他流血的伤口上。 他用那如同烂泥般的碎肉血嘴说道:“房冥,你看看这骨灰漂不漂亮?白粉粉的,想抓却怎么也抓不到。你可知祭盒是需用十一个人活活烧死而成,那你知道我当年烧的其中一个是谁的吗?” 童怀站在房冥身后,清晰地看到他的身体因苍丰的话颤抖得不成样子,那是惧怕。房冥惧怕的应当是苍丰口中的那个答案。 被活活烧死的那个人对房冥极为重要,而那人的骨灰就在方才被房冥一脚踢翻的祭盒里。 房冥失控地歇斯底里喊道:“你给我闭嘴!” 苍丰看到房冥失控,笑着喊道:“哈哈哈!你脚下踩着的骨灰是司魁的!你找了这么久的人在你离开当年就已经死了,被我活活烧死了!” 听到这个名字,房冥如遭雷击,整个人瞬间僵住。他的双眼瞪大,眼中满是震惊与痛苦,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 房冥整个人颤抖着,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苍丰彻底焚烧殆尽,他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将苍丰的头狠狠地踩入泥土之中。 然而,苍丰的生命力竟如此顽强,即便遭受这般重创,他依然没有死去,之前那狰狞的伤口竟在时间的悄然流逝中,以一种诡异的态势一点点地恢复着。 房冥见状,又接连踩了几下,每一下都饱含着他心中无尽的愤怒与仇恨。 可苍丰却笑得愈发猖狂,那刺耳的笑声在这佛窟中回荡,仿佛在无情地挑衅着房冥的底线。 房冥眼神凌厉如刀,直直地看向樊来,咬着牙问道:“你一半灵脉给了塔卿,另一半被他拿走了?” 说着,他用手指了指地下那已然不成人样的苍丰。 灵脉对于他们而言,乃是储藏五系能量的关键所在,如同生命般重要,分布于筋骨之中。想要将其取出,非得经历抽筋剔骨这般极其痛苦的过程不可。 樊来一脸茫然,摇了摇头道:“我不记得了。” 房冥身上的煞气变得愈发浓郁,仿若实质一般弥漫开来,眼睛赤红如血。 童怀上前拉了拉房冥道:“别听他的话,他故意激你的。别失控了。” 第105章 房冥握回他的手,捏了捏才放开他:“我没事。” 苍丰强撑着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吐出一口混杂着血水的唾沫,费力地掰回了身上异位的骨头,嚣张地吼道:“想杀我?可惜我死不了,我有不死灵脉!你杀不了我,可你害死了司魁!” 苍丰说着,伸长了脖子望向童怀,以一种充满怜悯的神情看着他。 这奇怪的一眼看得童怀满心疑惑,还来不及深究,房冥已经迅速站到了他的面前,牢牢地挡住了这道令人不安的视线。 童怀只能道:“我不是司魁。” 苍丰笑了两声,刚想说话,房冥微微一歪脑袋,死死地盯着苍丰,语气异常平静地说道:“死不了?大不了我就把你筋骨抽出来就好。” 苍丰听到这话,顿时慌了神,瞪大的双眼中满是恐惧,他想要转身逃离,可房冥一个闪身便已经出现在他面前,铁钳般的手紧紧按住他的脖子。金弦瞬间化作一把锋利无比的刀。 苍丰是个嘴欠的,也是个惜命的,紧急求饶道:“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你放过我吧。” 那把刀并未因他的求饶而停下。 眼见刀就要落下,苍丰看向童怀,仿佛看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激烈挣扎道:“童怀,你救救我,救救我!救了我,我告诉关于你的事,我全部告诉……” 童怀急忙喊道:“房冥!” 他想知道自己未曾经历的事究竟是什么。刚喊出房冥的名字,想让他住手。 房冥的手速比他更快,沿着苍丰脖颈处猛地一划拉,手迅速揪住那血红的筋骨,使劲往外抽出。 他将那血淋淋的筋扔到樊来面前,这恐怖的场景吓得旁边几人脸色惨白,甚至不敢再多看一眼躺在地上那血肉模糊的人。 房冥对着樊来冷冷地说道:“你的东西。” 苍丰因这极致的疼痛而发出凄厉的尖叫,声嘶力竭地喊道:“房冥,我咒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房冥仿若根本听不见这恶毒的诅咒,继续有条不紊地一点一点把苍丰身上的筋骨抽出来,那熟练的手法就好似专业的法医一般,冷静而精准。 苍丰疼得在地上疯狂打滚,却始终被房冥强大的力量压制着无法挣脱。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童怀,咒骂道:“房冥,你只在乎自己。那童怀呢?” 房冥手上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死死掐住苍丰的脖颈,咬紧牙关,一字一顿地低声警告道:“你敢动他,我让你生不如死。” 苍丰嘴里不断地冒着鲜血,已然是破罐子破摔,他疯狂地大笑着看向童怀,以极快的语速喊道:“房冥、童怀,我咒你们两个只能活其一,注定要杀死对方。” 房冥怒不可遏,以自身鲜血在苍丰身上画了一张燃烧符。只见他手轻轻一挥,苍丰的身上瞬间燃烧起熊熊大火,那火焰犹如来自地狱的业火,无情地吞噬着苍丰的身体。 苍丰发出了凄厉无比的尖叫声,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啊啊啊啊!童怀,房冥,你们永远也别想好过。我诅咒你们相爱却永远不能在一起,注定要杀死对方!” 伴随着这充满怨恨的诅咒,苍丰最终在大火中被烧成了灰烬,那恶毒的诅咒却仿佛在这佛窟中久久回荡。 童怀呆呆地站在原地,思绪一片混乱,久久不能回神。 房冥缓缓走近他,身上戾气散去不少,迅速施展术法除尽身上的血污,这才轻轻地抱住他,柔声道:“别听他的,他不过是个半吊子,诅咒不会灵验的。” 真的不会灵验吗?可童怀却把这些话深深地听进了心里。 也不知道究竟是软骨丸的药效未消,白香的余威作祟,还是眼前这血腥恐怖场景的刺激,童怀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间密密麻麻地泛起一阵酸软。 这种感觉并不疼痛,然而却异常难受,心里仿佛被一块巨石堵住,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猛地把房冥推开,不想让房冥就这样轻易地瞒混过关,总是用各种借口来骗他。 童怀缓缓取下手上的骨戒,四枚骨戒色泽各异,大小也不尽相同。 他紧握着骨戒,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找这么多骨戒,还一定要我带上?” 房冥的声音低沉而压抑:“阿怀,我……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 说着,又试图上前触碰他,却被童怀敏捷地躲开了。 童怀再次发问:“那我问你,司魁到底是谁?” 房冥沉默了,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童怀,没有回答。 他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声音也染上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悲伤,他缓了许久,才艰难地继续说道:“所以,你把我当做是他,才会和我在一起?” 房冥这次的回答异常干脆,急切地喊道:“不是。你不要胡思乱想。” 他那心疼的眼神,童怀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他却不敢确定了。 他不确定这眼神究竟是给自己的,还是给那个与自己相像的人的。 童怀怒喝道:“那你就该告诉我司魁到底是谁?” 房冥张了张嘴,却依旧回答不上来。 童怀满心失望,将骨戒狠狠地塞回给房冥,然后一步步地后退,无力地低垂着头,不想再看面前的人,喃喃道:“房冥,你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你是五主之一,认识樊来,不仅仅认识樊来,还认识刚刚下咒,咒我们要互相杀死对方的苍丰。你瞒了我好多事情,我……我……” 话语还未说完,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绵软无力,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房冥接住了他。 童怀强撑着想要站起来,被房冥紧紧搂住。 房冥苦涩道:“你喝了银鼎里的水,又闻了白香,药性相冲,我先替你解了药性好不好” 童怀看向旁边塔卿几人,无一不是和他一样的症状。 童怀只感觉自己身上有着无数小虫子在爬,酥痒难耐,只能使劲挠着身上,抓出道道血痕来止住身体的潮热。 房冥道:“别抓了,刚刚的白香加上流亡河的水有催/情效果,我先替你戒了好不好?” 童怀心道:怪不得上玄龟岭有这么多要求。先是必须要成完亲才能参与银鼎争夺,又是要拿到银鼎保命的。没想到居然是在这里等着他们。 可是如果没有刚刚发生的一切,还能淡然接受。可他和房冥之间,总是隔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房冥隐瞒他太多事情了,他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接受。 童怀面色潮红,他趁房冥不注意,死命咬上自己手腕,口中血腥味熏得他更难受。 房冥急切解救出他的手腕:“你咬自己做什么?” 童怀甩开房冥触碰他的手,退出他的怀抱,脸上的红不知是怒的还是热的,拒绝道:“别碰我!” 房冥怔愣当场,不敢再碰童怀一下。 第65章 白鬼鸬鹚 童怀对于房冥的触碰极为抵触, 房冥满心担忧,却又不敢贸然行事,只能无奈地跪倒在他身旁, 目光中满是关切与疼惜, 声音轻柔且带着一丝祈求:“阿怀, 我们有什么事等一下再说好不好?先让我给你解了**。” 他缓缓伸出手, 想要触碰童怀, 可又怕再次惹得童怀不快, 那只手在空中微微颤抖了一下, 最终还是退缩了回去。 此刻的他,脸上全然没了刚刚虐杀苍丰时的嗜血模样,取而代之的是小心翼翼,那副模样如同一把锐利的剑,直直地刺进童怀的心窝, 令他的眼睛一阵刺痛。 他并不需要房冥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 仿佛他们之间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看着房冥被自己呵斥后那一脸受伤的表情, 童怀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他暗自懊悔, 心想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呢?刚才自己的语气实在是太冲了,躲避的行为也太过伤人。 童怀努力调整着呼吸,试图让自己紊乱的情绪平复下来。缓了片刻后, 他刚想要开口道歉, 刚刚一直不在的苍年却在这时茫然地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在混乱的佛窟中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地上烧焦的尸体上, 眉头微微皱起, 眼中满是疑惑,轻声问道:“这是谁?” 童怀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他知道隐瞒真相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于是如实回答道:“你哥哥,苍丰。” 苍年听到这个答案,神情越发茫然,他看着眼前混乱不堪的场景,脑海中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多了一个亲人。 那具尸体已经烧得不成人样,但他对这个所谓的哥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哥哥吗?” 说着,他蹲下身子,捡起残留的几根白骨,轻轻地放进祭盒里,然后缓缓盖上盒子。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来,转身一看,看到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紧紧抱着塔卿,心中顿时有了猜测,懵懵懂懂地说道:“你就是塔卿要等的人,樊来?和我长得一样的那个人。确实长得像。” 第106章 一直对童怀温柔有加的房冥,此时脸上却浮起了青筋。由于苍丰的缘故,难以抑制的怒火转移到了苍年身上。他忍无可忍,猛地一脚踢翻了祭盒,大声喊道:“地上这么多人的骨灰,全是死于你哥哥的手,他们都不能得到安葬,他凭什么可以?” 苍年看到房冥如此激动的反应,只是微微蹙了蹙眉,这个细微的表情像是一根导火索,点燃了房冥心中更为浓烈的怒火。 房冥他几步上前,一把扯开苍年的手袖,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怨恨:“你和娄火为什么长得像?当然长得像,你身体里有从他身上抽出来的筋骨,你和你哥一样,都是踩在他人的痛苦上长生。” 房冥对苍年莫名其妙的为难,大部分原因来自苍丰刚刚的挑衅,那些恶毒的话语在他心中扎了根,让他失去了理智。 童怀见房冥此刻的愤怒已经超出了控制,害怕房冥说出一些难以挽回的话,急忙截断他的话说道:“房冥,别说了。他什么也不知道,苍丰造的孽不关他的事。” 房冥此刻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根本不顾童怀的阻拦,继续怒喝道:“你真以为你死不了吗?那是因为你身体里有着别人的灵脉。是你哥,苍丰,也就是地上躺着的那个焦得不能再焦的人,是他抢了别人的灵脉给了你。你天天寻死死不了,那是因为你在消耗的是别人的命!” 苍年愣愣地站在原地,眼中满是惊恐与茫然,他颤抖着声音问道:“为什么要给我?救我吗?” 苍年本就没什么记忆,对于自己的过去一片空白,更不会记得自己曾经被哥哥一次又一次地当做诅咒练习对象和长生试验品。 房冥通红着眼,将对苍丰的仇恨全部撒在了和苍丰有关系的苍年身上,他厉声说出残忍的真相:“不是救你,是要杀你!” 房冥突如其来的发难让苍年有些手足无措,在弥漫着骨灰尘烧焦肉味的佛窟中,房冥的这一句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将他死死定在原地。 一个失去记忆、孤独无助的人,好不容易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家人,尽管心中对这个家人并没有感情,但当得知这个唯一的家人曾经想要杀自己时,又有谁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呢? 童怀刚刚还觉得自己对房冥的态度过分了,不应该因为苍丰的几句话就对他如此愤怒。 可现在,房冥的所作所为却让他感到无比心累。苍年虽然和苍丰是兄弟,但他也不过是苍丰为了活下去可以牺牲的试验品而已。更何况,房冥的一部分怒气是因为苍丰的几句挑衅,才导致他们之间生出了嫌隙。 他只觉得一阵怒气涌上心头,分不清这股怒气究竟是**的作用,还是因为苍丰的挑拨离间以及房冥对他的隐瞒。 童怀猛地一把抓住房冥的衣袖,力道之大让房冥都微微一怔,怒喝道:“不是他的错,你迁怒他做什么?一切都是苍丰的错,关苍年什么事?你能不能控制一下自己,别被他人几句话就影响心智!” 房冥这次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熄火,他心中的怒火如熊熊燃烧的火焰,无法熄灭,他怒道:“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怎么了?你为什么总是要我控制自己,凭什么?凭什么我没错的事都要加在我身上!过去是这样,现在你还要这样,只会让我忍耐。我不过是想好好守着你,我有什么错!” 童怀看着眼前突然失控的房冥,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让人难以忍受,身体的燥热仿佛被房冥这些难听的话点燃,愈发炽热。 可房冥现在的话却又让他感觉自己好像又错了,心中充满了矛盾与纠结。 观里瞬间沉寂了下来,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童怀说完责怪的后更觉难受,心里的郁闷怎么也疏解不了,**像是魔咒一样缠绕在他脖子上,让他窒息。 房冥蹲到他身边,道:“我带你去泡冷水缓解缓解。” 不管他是不是不让触碰,把他抱了起来,他也没有反抗。 童怀靠在房冥肩膀上,想着刚刚恶劣的态度,心里一阵难受。他们几个人明明谁都没有错,为什么要互相怪罪,吵成这个样子谁都不好过。 几秒后,童怀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痛苦与无奈:“对不起。” 房冥听到这句话,心中的怒火顿时消散了大半,他蹲下身来,抖着身子紧紧地搂住童怀,怕他消失一样,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是我的错,不该将苍丰的事怪在苍年头上,更不该再提过去的事。是我失控了,无端乱发脾气。” 童怀靠在房冥的怀里,闷闷地说道:“你要道歉的人不是我。” 房冥听到童怀的话后,停下脚步,转身对着其余人说道:“你们喝了银鼎水,闻了白香,被催情了。这里不少佛窟因为地势比较低,蓄积了不少雨水,你们自己找一个地方冷静一下。” 童怀这时仰头看着抱着自己的人,拍了拍房冥肩膀,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房冥微微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苍年,抱歉。刚刚是我没控制好自己。” 苍年依旧愣愣地站在那里,对着他们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在意。 “但是……”房冥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继续道,“你身体里的灵脉还是要还给娄火,他要死了。” 童怀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满是疑问:“娄火就是樊来?” 房冥轻轻点了点头:“嗯,他们是同一个人。” 房冥抱着童怀继续往一个佛窟里走去,佛窟里面不远处有一池水,看上去应该是雨水积累而成的。池子有大有小,有深有浅,房冥抱着童怀去了一个比较隐蔽的池子。 童怀看着那池水,忍不住问道:“居然是同一个人,这是我没想到的。人死成鬼,鬼死成聻,聻还会继续死?” 房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童怀也不着急,他知道房冥现在心里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等房冥轻轻地把童怀放入池水里,冰冷的池水瞬间包围了童怀,让他身上的燥意得到了些许安抚。 房冥才道:“不会死,会彻底消失。后面还需要他,他不能死。” 房冥并未言明需要樊来做什么,童怀只问:“那苍年呢?取出灵调脉后会有事吗?” 房冥道:“不会,只会变成普通人而已。” 童怀这才放心下来。池水实在是太凉了,童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往房冥怀里缩了缩。 房冥看到童怀的反应,心中满是怜惜,他抱着童怀一起进了池水,一直紧紧地抱着他,直到童怀的身子不再发抖,才缓缓把他放开,轻声说道:“忍一忍,等一下就好了。” 童怀感受着池水的凉意,轻声说道:“其实也不是很难受,就是感觉身上又热又凉的。” 房冥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和他泡了一会儿,就湿漉漉地上了岸,似乎并没有要和童怀一起泡在池水里的意思。 童怀看到房冥上岸,心中顿时有些着急,他立马站起身来,问道:“你不难受吗?” 房冥看着童怀着急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调侃道:“我不是人,不会中招的。阿怀想让我和你一起吗?我倒是很乐意留下来帮你忙,就是你需要我留下来吗?” 童怀听到房冥的调侃,脸瞬间涨得通红,他羞怒道:“我自己可以解决,你出去吧。” 房冥调戏一笑:“我就在外面,有事你喊我。” “房冥。” 房冥刚走两步,就被童怀喊住了。 房冥转身,揶揄地笑道:“想让我陪你” 童怀瞪圆了眼睛,道:“才没有。我只是想问你,你每次都能幻出金丝弦,能成实物给我一根吗?” 房冥笑脸僵了一瞬便往童怀处走,说:“当然可以。” 房冥也没问他拿了做什么,就给了他一条金丝弦。 童怀拿到手后就催促道:“你快出去,我一个人就行。” 房冥看着他这使唤人的劲只是笑笑。 童怀独自留在池水里,身上冷热交加的感觉愈发强烈,刺激得他忍不住颤栗起来。他赶走房冥后,才敢稍稍放松下来,开始给自己疏解。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刚刚发生的一切,心中五味杂陈。没想多少,他又被拉进了情/欲里没办法在想其他。 童怀在池水里待了没多久,便从水中走了出去。刚刚发生的那一系列事情,如同一团乱麻在他心中缠绕,混乱的处境让他实在难以提起多少欲望。 不过是简单的催情香作祟而已,没必要在此浪费过多时间。 他浑身湿透地走出佛窟,恰好看见樊来半扶着塔卿也跟着走了出来。满白身上的伤已然恢复正常,想必是苍年给他治愈过了。乌庸还没有醒过来,齐雨在旁边守着。 他们一群人伤的伤,昏的昏。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一起回家去。 童怀的眼神下意识地看向了房冥所在的位置,只见房冥正极其慎重地清扫着地上撒得到处都是的灰白骨灰。 第107章 他的动作极为轻缓,仿佛生怕惊扰了那些逝去的灵魂,一点点将骨灰拾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到祭盒里。 而先前苍丰被烧焦的躯体已然不见踪影,童怀的目光在周围搜寻了一圈,发现苍年身后的一个佛窟处多了一个小小的坟包。 房冥察觉到童怀的视线,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疲惫与欣慰。他快步走到童怀身边,伸出手轻轻挥动,施展术法替童怀除去身上的水渍。 他的眼神中满是关切,轻声说道:“别生病了。” 童怀的目光落在地上那些灰白色的骨灰上,心中五味杂陈,缓缓说道:“能弄起来多少就弄多少吧。” 房冥微微点了点头,应道:“嗯,早知道就不踢翻了,是我对不起他们。” 童怀默默走到房冥身旁,与他一同收拾起那些骨灰。有些骨灰已经与地面紧紧粘连在一起,实在难以拾起,他们想尽办法,却也无能为力,只能无奈地看着那些残留的痕迹。 童怀一边收拾,一边问道:“你是要把他们葬在这里还是带走?毕竟……”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他心里清楚,毕竟司魁的骨灰在这些骨灰之中,而司魁对房冥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人。 他本以为房冥会选择将这些骨灰带回去,可房冥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房冥只是沉默了片刻,眼神中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缓缓说道:“留在这里吧。” 既然房冥已经表明了态度,童怀也不好再说什么。 童怀默默地抽出干令,和房冥合力刨了一个土坑。房冥轻轻拿起装有骨灰的祭盒,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缓缓放入土坑之中。 他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房冥,他能感受到房冥内心深处的悲伤与愧疚。童怀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 望着那座小小的坟包,两人久久没有说话。 苍年的声音打破了两人间寂静,他走到樊来身边,歉意道:“抱歉,拿了你的东西这么久。” 樊来没有回答,苍年转身对着他们说道:“房冥,你能把灵脉取出来还给樊来吗?” 房冥毫不犹豫地应道:“可以。” 站在樊来身边的塔卿此刻也柔声说道:“把我的也取出来还给他吧。” 樊来猛地回头望向塔卿,眉头紧蹙,眼中满是不赞同,神色严肃地看着房冥问道:“取出来他们会怎么样?” 房冥面色凝重,缓声道:“苍年只会变成普通人。塔卿属于赤鱼人,本就靠着你给他的命活到现在,很可能活不了。” 樊来听闻,立马坚决地拒绝道:“那就不要取了。” 童怀扯了扯房冥的衣袖,问道:“只取一个人的不可以吗?一定要取两个人的?” 房冥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那便是不行了。 樊来神情无比认真,看着塔卿说道:“我并不记得你,不知道要说什么你才能开心一点。我把你当做买灵神折磨了万年,忆不起你,是我的错。灵脉留给你,就当做是我给你的赔偿,你该走出交崖泽去看看,不应该永远留在这里走不出去。” 塔卿只是淡淡地笑笑,仿佛已经流干了所有的泪水,只能笑,还是苦笑。他对着童怀他们说道:“给我和他一点时间,可以吗?” 除了还在昏睡的乌庸,童怀几人纷纷退出,将这时间留给了两人。 看着刚刚一直沉默的房冥,童怀拉着他一起坐到佛窟的甬道里,眼睛目视前方问道:“两个人缺一不可吗?” 房冥踌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不可。娄火内里早就空了,没了灵脉必死无疑。” 童怀轻叹了一口气,又问道:“你刚刚说塔卿取出灵脉很可能会出事,那能活的概率是多少?” 房冥的表情异常冷静,沉声道:“零。” 童怀心绪复杂,不知接些什么话。 房冥:“他活不了。刚刚不过是给你们一个,让你们能稍微接受一点罢了。” 童怀感慨道:“一命换一命,没人能做得出选择来。” 房冥凝视着童怀,语气淡淡地说道:“娄火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就算他责怪我也好,要对我动手也好,我也一定会做出能让他活下来的选择,不能让他死了。” 童怀被他认真执着的神色吓了一跳。想到房冥认识娄火,而与塔卿并不熟悉,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忍不住说道:“不是,你是不是太过偏心娄火了一点,就不能都活着吗?” 房冥不再与他对视,而是将目光投向远方,说:“不是偏心。如果有办法,我也希望都能活,可实在是没有办法。塔卿的性命本该在万年前就已经结束,是娄火强留住他。留住了人,又没有好好保护,他注定要死的。而且,如果娄火死了,没了他只会死更多人。从伤亡最小的角度分析,只能选择娄火。” 童怀道:“因为他是聻吗?” 房冥摇头,说道:“因为他是五主之一的贪主。我没有选择,只是想让娄火回到他该去的位置,他没有第二项选择,我们也没有。” 童怀被他这一提醒,又想到了之前苍丰说房冥也是五主的话,说道:“娄火是贪,谷南是欲,那你是什么?”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童怀没有生气,解了**效后反而平静了许多,想想也没必要知道一点事就闹得他们之间产生隔阂。 不管是五主之一也好,厉台或者房冥也好,不都是同一个人吗?是他认识了许久,为救他死了一次的人。 更是他放在心里面的人,和他一起用爱点亮鲛珠的人。 他只是有点惆怅和感慨:“我还真是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是五主之一,怪不得会认识谷南。灵阁的人让我寻找五主,没想到你就在我身边。要是被那群老头知道了,又要唠叨个不停了。” 房冥道:“不管我是谁。” 他停顿了许久,没有说出接下来的话。 童怀接话道:“都会陪着我吗?” 房冥牵上他的手,轻轻摩挲着他手上的两枚骨戒,眼中满是惊奇,看了他一眼。 童怀立马用另一只手拿出了挂在他脖子上的剩余两枚骨戒,两枚骨戒被刚刚向房冥要的金丝弦好好地挂在一起。 童怀甩了甩那两枚骨戒,发出清脆声音,道:“在这里。” 房冥这才松了一口气,温柔地抚摸上那根金丝弦,随着他的触碰,金弦变得更粗了。 房冥道:“太细了会勒伤。” 童怀“嗯”了一声,认真看着房冥拧紧的眉,道:“接着你刚刚要说的,不管你是谁,你会怎么样?” 房冥凝视着他,道:“都是爱你的。” “你们进来吧。”塔卿的声音打断了两人。 也不知道塔卿用了什么方法,娄火已经昏睡在他的怀里。 塔卿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没了之前的郁郁寡欢。 他释怀了。 塔卿眼神一刻不离地看着怀里的樊来,要将人刻进眼里般,柔声道:“如果可以,我想葬在荷花塘。” 童怀想要再说些什么,嘴里的话却堵在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重重地点点头答应。 姒仙和三幸却不干了,冲上去死死抱住塔卿不放,道:“塔卿哥哥,不要管他。他伤害了你,现在还要你救他。我不要离开你。” 三幸也道:“虽说尽阴仙没了那什么灵脉会出事,可我知道他更不想你出事。” 塔卿安抚性地一遍又一遍抚摸着两人,说道:“我只是把属于他的东西还给他。而且刚刚说的我只是很有可能会出事,但没说一定会。” 早已经知道结果的童怀默默侧过身,努力调理着自己的情绪。 塔卿又道:“童怀,我想让你帮我照顾好他们两个,如果可以,带他们离开交崖泽吧。” 童怀道:“我答应过姒仙要带你们离开,你……我带不走。姒仙,我会照顾他的。” 姒仙听到这里,眼泪已经如决堤的洪水般控制不住地流了许多,正想要反对,房冥一步上去就把人弄晕,然后抱起来交给童怀抱着。 房冥看了一眼三幸,问道:“你也要弄晕吗?” 三幸立马疯狂摇头拒绝。 塔卿被逗笑了,对着房冥道:“麻烦了。” 话音刚落,无数悲鸣声响震天地地传了进来,那哭泣一样的嘶鸣声听得人心神震荡,和现在情形到是相配。 童怀神色警惕道:“是白鬼鸬鹚。” 他把姒仙轻轻放到三幸身旁,对着房冥坚定道:“你放心给他们取灵脉,我替你守门。” 房冥不放心却也没办法,他召唤出连理,冷声道:“连理,给我护好阿怀,如果他出事了,我把你烧了!” 第66章 骨瘤链 交崖泽的地形仿若迷宫, 复杂得让人晕头转向。茂林层层叠叠,地势崎岖不平,坑洼与山丘交错纵横。 童怀带着满白、齐雨两人, 脚步匆匆地出了百魔观, 一头扎进了密林的怀抱。战渺则留在里面守着昏迷的乌庸和姒仙他们。 第108章 刚踏入这片林地, 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他们。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打破了寂静, 一群尖嘴鸟头婴儿身的白鬼鸬鹚如鬼魅般从四面八方涌出。 齐雨懵圈道了一句:“怎么这么多” 它们的眼睛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尖嘴滴着黑色的黏液, 婴儿身扭曲着诡异的姿态, 快速朝三人逼近。 童怀眼神一凛,手中干令瞬间出鞘,左劈右削,所到之处,白鬼鸬鹚的头颅纷纷飞起, 腥臭味扑鼻而来。诡异的是, 不过眨眼工夫, 那些被削去的头颅竟又重新长好, 完好如初。 齐雨眉头紧皱,脸上满是嫌恶,手中紧紧握着武器, 却不敢轻易上前。 他一边往后撤退, 一边捂着鼻子喊道:“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会这么恶心!怎么杀都杀不完?” 童怀心中亦是叫苦不迭,看着眼前如潮水般涌来、足有百只的白鬼鸬鹚, 暗自哀叹:“今日怕不是要命丧于此了。” 硬碰硬绝无胜算, 还可能折兵损将,他们只要争取一些时间就行,没必要硬刚, 于是童怀大声喊道:“撤退!不要与它们缠斗,只要给房冥争取足够的时间就行!” 说罢,童怀与齐雨迅速往后退去。 可就在这时,满白却如发疯了一般,不顾一切地朝着白鬼鸬鹚冲去。眨眼间,他的周围便被白鬼鸬鹚围得水泄不通。 他身上瞬间多了不少抓伤,鲜血染红了衣衫,可他却仿若未觉,依旧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口中不停地怒吼着:“我要杀了你们,都杀了!” 童怀见状,气得七窍生烟,真想冲上去揍他一顿,可此刻形势危急,却又无可奈何。 他心急如焚地喊道:“满白,你给我回来!”然而,满白却好似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呼喊,只顾低着头与白鬼鸬鹚绞杀在一起。 童怀无奈,只能对齐雨喊道:“齐雨,守住我的身后,别让它们把我们包围了,我去把满白带出来!” 他提气一跃,如闪电般跳到满白身边。他怒目圆睁,一把抓住满白的手臂,怒吼道:“你是不是要死啊?快走啊!” 可满白却如被钉在了地上一般,纹丝不动。他又用力拉了拉,却怎么也拉不动,他气得暴跳如雷,再次吼道:“满白!你聋了吗?给我快走!” 满白依旧背对着他,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我要杀了它们,杀了它们!” 童怀心急如焚,用力一扯,将满白转过身来。这一看,他愣住了。只见满白的双眼早已通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那模样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满心都是痛苦与仇恨。 平日里,满白总是嘻嘻哈哈,一副天真单纯、欠揍的模样,让人误以为他在蜜罐中长大,无忧无虑。 可此刻,童怀才猛地想起,满白自幼父母双亡,与外公相依为命。他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来当初满白和麦宵在医院里谈心的那番话,满白说自己父母当时是因为他当时很小,一直哭,导致父母暴露最后身亡的事。 他们都忘了满白终究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一个渴望爱与温暖,却又饱受痛苦折磨的孩子。 童怀心中一阵刺痛,声音瞬间软了下来,他轻轻拍了拍满白的肩膀,哄劝道:“你父母死在它们手上,你若也死在这里,如何为他们报仇?只有先保住性命,才有机会报仇,不是吗?” 满白听了童怀的话,身体微微一震,眼中的疯狂稍稍褪去。童怀趁机拉着他,转身往回跑。 “连理!”童怀边跑边大声呼喊。 话音刚落,连理如破土而出的春笋从地下钻出,藤蔓如灵动的闪电,朝着他们身后的白鬼鸬鹚疾驰而去。 刹那间,只听得“喀喀咔咔”的骨裂脆响,白鬼鸬鹚被连理的藤蔓绞得粉碎。连理如一道坚固的屏障,暂时挡住了白鬼鸬鹚的追击。 三人趁机在林中左拐右拐,慌不择路地钻进一个洞窟之中。 连理紧随其后,藤蔓疯长,瞬间将洞窟入口封得死死的,将白鬼鸬鹚阻挡在外。 童怀靠着洞窟的石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的衣衫已被汗水湿透,紧紧贴在背上。齐雨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哐嘡”一声。 满白手里的双煞钺掉落地上,他靠着石壁缓缓滑下,双手抱膝,把头埋在臂弯里,肩膀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在哭泣还是在喘息。 “现在怎么办?”齐雨抬起头,看着童怀问道。他的脸上满是疲惫与焦虑,头发也有些凌乱。 童怀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齐雨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满白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一声不吭地靠着石壁。童怀看着他,心中的担忧如潮水般蔓延。他缓缓走到满白身边,轻轻地坐了下来,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 童怀轻声说道:“都忍了十七年了,想哭就哭吧,哭完想清楚了就长大了。” 满白突然哽咽起来,声音中满是痛苦和迷茫:“塔卿说我父母的死和他有关,是因为他是买灵神,恶鬼不放过他才导致我父母的死。可是我知道,那不过是他骗我的。白鬼鸬鹚只有玄龟岭才有,可恶鬼明明上不了玄龟岭,怎么可能是因为他。” 齐雨默默地走到两人身边,默默地递给了满白一块手帕。三人静静地听着连理挡在洞穴外与白鬼鸬鹚对抗的嘶吼声。 满白继续说道:“我都没见过我的父母长什么样呢?连张照片都没有留给我。我是跟着外公长大的,他很爱我,可也恨我。因为在他心里,我才是害死我父母的人。小时候外公总是不搭理我,我到了三岁才会讲话。别家的小孩子学会的第一个词不是爸爸就是妈妈,可我学会讲的第一个词却是死亡。不去回忆,装傻充愣,真是个非常好的逃避方法。” 童怀轻声安慰道:“或许事实并不是和你想的一样呢?就算真的是这样,你父母他们也是爱你的。他们让你活下来,不是再让你去送死的,别总是沉浸在自责中。你父母不会想看到这样的你,他们更想看到那个无忧无虑,每天吵吵闹闹,和我拌嘴的人。” 三人沉默了许久,满白吸了吸鼻子,突然问道:“童怀,厉台的死你能忘记吗?” 又是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 不可能忘记的。童怀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怎么可能忘得了。即使人回来了,就在他身边,他也忘不掉。 童怀叹息道:“唉,果然是只有经历过的才知道这把刀要如何扎才是最疼人的。” 满白道:“我问过长老们,明明厉台的死与你无关,你又为什么要自责?” 童怀缓缓说道:“与我有关。如果当初去那条路的人是我,他就不会死。” 满白刚刚哭过,声音沉闷着说:“两条路可以选择,你们都做了选择,并不是你给他选的路。他的死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过只是比他幸运一点而已。” 童怀沉默了半晌,思绪又被拉回到他和厉台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那时候两人接到灵阁要抓一个变异尸的任务,两人一起下了一个墓。 童怀缓缓回忆道:“我和他不是没有一起执行过任务,本以为会和平常一样做完任务还可以相约喝酒,没想到我们运气这样不好,遇上了生死路。生死路出现,不管一行有几个人,为了达到两条路的生死平衡,都必须拆分为两个人数平均的队伍,分成两队走。如果人数是偶数,还可以自行选择,有活下来的机会,可如果人数是奇数,有的人为了活下去甚至能够做出杀人性命以达到人数平衡的事。” 童怀顿了顿,继续说道:“生死路只有两个选择,一生路,一死路。能活下来的那个人不过都是借了死去那人的命而已。我能活到现在也不过是厉台给我的。” 他和厉台可以说是关系很好,厉台总是很照顾他,什么都谦让的人却一反常态地先做了选择。童怀当时也没想那么多,等路要走完了他才发觉不对劲,等他折返回去时,整个甬道里只剩下厉台被纸人啃食的咀嚼声,以及厉台让他快跑的嘶喊声。那场景,仿佛永远刻在了他的脑海中,每一次回想,都如同一把利刃再次刺痛他的心。 满白仿佛陷入了自责怪圈,道:“我能活到现在不也是我父母替我死去换来的吗?” 童怀说道:“这不一样。” 满白怒道:“有什么不一样?他们不都是因我而死吗?两个人换一个根本不值得!” 童怀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该知道,身为灵师,有一条规定就是灵师必须无条件拯救灵媒。当时身为灵师的厉台是为了救灵媒的我而死。厉台是我见过的最为厉害的灵师,以他的能力,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两条路中的那条死路是哪一条?他是第一个选择的,给自己选择了一条死路,将生路留给了我。他的死是受到规定的限制,他不该死。而你的父母,他们是因为爱你,并不都是你的过错,错的是苍丰,他已经死了,你何必不放过自己。” 第109章 满白:“不是不放过自己,只是难以接受而已。厉台死了,可是房冥回来了。我的父母却再也回不来了。” 房冥道:“回来了又怎么样?还不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结局。” 满白突然笑了一声,郑重其事道:“童怀,我虽然只是灵媒,但我不需要你的保护。如果我们两个有一天也走上了生死路,我不需要你的牺牲,谁的运气好,那谁就活下去。我可不想像你一样被自责折磨成这样,我再也接受不了第二次这样的牺牲了。” 童怀没有回答,只是捡起地上的双煞钺给满白,道:“武器就是我们灵师的第二条命,好好保管。” 满白道:“可我还不是灵师。” 童怀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总有一天会是的,哪个不是从灵媒成长而来的。” 换做平时,童怀摸他的头,满白早就躲开,可这次他只是低垂着头小声应了一声“嗯”。 齐雨在旁边听着两人的对话,试图活跃气氛道:“我们现在处境已经够危险了,你们就不要在聊什么死不死了行不行?都活着就挺好的。” 童怀“嗯”了一声。 齐雨又道:“你们两个一进来就只顾着聊天,还是赶快看看我们到底在什么地方吧。你们就没注意到这里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吗?” 童怀这才收回沉重的思绪。 他们进入的洞穴并非想象中那般黑暗,反而异常亮堂。洞穴内摆放着一张石床,四周还能清晰地看到一些人生活过的痕迹。 洞穴的石壁上攀爬着许多绿色植被,童怀仔细对比了一下,发现这些藤蔓居然和连理是相同的品种,只不过这些藤蔓上点缀着许多散发蓝光的花。 那些花朵小小的,和人的指头差不多大小,密密麻麻地开满了整面墙壁。它们散发着淡蓝色的荧光,宛如一群翩翩起舞的萤火虫,将整个洞穴照得如同梦幻之境。 童怀惊奇地说道:“连理,你们这一科居然是会开花的吗?” 连理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伸展出多余的藤蔓,轻轻扯下了一朵花,递到他的面前。童怀没有伸手去接,连理还执拗地将花往他的手里塞。 童怀无奈接过花朵,说道:“谢谢。” 齐雨见此感到十分好奇,也想要伸手摘一朵那蓝色的花朵,谁知却被连理毫不留情地抽了一鞭子。 齐雨反问道:“不让碰” 连理不会说话,齐雨又一次伸出手试试。连理作势还要抽下第二鞭,童怀赶忙出声阻止,责怪道:“连理,别打人。” 随后连理蜷缩着藤蔓,像是受了委屈一般。见童怀没有反应,藤蔓又往另一个地方蜿蜒而去,童怀好奇地跟着过去,这才发现那里的墙壁,在植被的掩埋下,有一团白色的东西。 童怀伸手扒开查看,从那里取下了一个被麻绳串好的,类似于项链一样的东西。 童怀仔细辨认,上面串起来的东西是骨头,摸起来十分光滑,像是被人精心打磨过防止刮伤皮肤。 满白整理好了情绪,声音已经不再那么沉闷,用清朗的少年音问道:“什么东西?” 童怀轻轻抚摸着光滑的白骨,解释道:“是鱼骨骨瘤。在自然界中,有的鱼脊椎骨会发生骨骼病变,形成这样粗大的骨瘤。但这种病变并不常见,这里居然收集到这么多骨瘤,还做成了项链,应该是收集了许久,很珍惜的东西,可能是当时这里的一种习俗。” 齐雨满脸疑惑道:“这什么奇奇怪怪的习俗?” 童怀刚取下那串骨瘤链,连理就直接从他手上抢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戴到了童怀的脖子上。戴好后还开心地绕了绕藤蔓,看上去兴奋极了。 童怀道:“连理,这是别人的东西,怎么能给我戴上。” 说着就要取下来,却被连理缠住了双手。连理的藤蔓尖在童怀胸口轻轻戳了戳。童怀一脸茫然,也不知道它要表达什么。 童怀无奈说道:“别胡闹了,快放开我。” 刚说完,被连理以荆棘挡住的洞穴口传来一阵令人心惊的异响。那些食肉的白鬼鸬鹚居然在疯狂啃食连理的藤蔓,想要强行闯入。而且速度极快,有的藤蔓已经被啃食断开,露出了几个对他们垂涎欲滴的人鸟头。它们看到三人后,眼神变得更加激动,死死地盯着他们,仿佛要用那凶狠的眼神将他们瞬间啃食殆尽一般。 刚刚还缠绕着他不放的连理,此刻扯着他的手,力道大得让他的手腕瞬间红肿热痛。 童怀皱眉道:“连理,你松开一点,力气太大了,扯疼我了。” 连理却依旧死死缠着他,情绪愈发激动起来,使劲拉着他往一个地方去。 童怀瞬间反应过来,疑惑道:“这里还有其他出口?” 连理这下终于松开了童怀。 童怀跟着连理的指示往洞穴深处走去,一汪清泉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童怀说道:“潭水里有不少树叶,这些叶子并不属于洞穴里的植被,估计与外面联通着的。你们会游泳吗?” 见两人点头,童怀又道:“两条路,要么出去和那些白鬼鸬鹚厮杀,要么下水拼一下运气。” 满白和齐雨毫不犹豫,异口同声道:“下水。” 童怀点头道:“那就下水,连理不会骗我们的。” 三人在水中憋着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童怀感觉胸腔中的氧气即将耗尽,肺部像是要炸开一般,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前方终于出现了光亮。 “哗啦”一声,童怀破水而出,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本以为他们会通向林子中某处的池水,可没想到竟然又一次回到了百魔观中某一处佛窟里。 “老大?” 童怀闻声看去,望着眼前这张新面孔,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乌庸。 还没等他问出那句“你醒了”,满白和齐雨就一个接一个地浮上了岸。 乌庸又喊道:“齐雨!” 齐雨大概也没想到一上岸,第一个迎接他们的不是白鬼鸬鹚,而是乌庸。他怔愣了片刻,沉默着上了岸,一言不发地往观里走去。乌庸见此情形,急忙伸手想要拉住他,却被齐雨敏捷地躲开了。 满白笑着搂住乌庸的脖子,说道:“你终于醒了,还变得这么年轻。看来以后不能叫你爷爷,要叫你哥哥了。” 乌庸笑着回应道:“不管叫什么,我都比你大。” 满白撇撇嘴,切了一声道:“那你还比我老呢。”说完,他快步追上了齐雨。 童怀看着这别别扭扭的两人,无奈地叹息。他转过头,看着一脸哀伤的乌庸,问道:“房冥他们怎么样了?换好了吗?” 乌庸神色黯然,说道:“换好了,只是有一个人好像没撑过来。” 童怀心头一紧,反问道:“塔卿?” 乌庸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他叫什么。” 童怀这才恍然想起,乌庸之前一直处于游离状态,根本还没来得及认识塔卿他们,就算说了名字他也不认识。 他轻轻拍了拍乌庸的肩膀,和乌庸一起望着齐雨远去的背影,说道:“和他好好道个歉吧,欺骗是很伤人的。” 乌庸苦笑着点了点头,问道:“老大,你很讨厌欺骗吗?” 童怀一脸严肃,说道:“没人喜欢被骗,即使是善意的谎言。” 乌庸和齐雨之间的事,他知道自己不便过多插手,只能提点这么几句。乌庸向来聪明,他倒也不怎么担心他处理不好和齐雨之间的关系。 此刻,他最担心的还是塔卿的事,这无疑是个无解的死局。 童怀顺着佛窟甬道进入百魔观里,只见房冥一个人呆呆地站在祭盒坟冢前,神情恍惚。 姒仙还没有醒来,苍年由于刚取了灵脉,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虚弱,三幸和战渺坐在两人身旁守着。 观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寂静。除了房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一处。 樊来应该是恢复了,可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却愈发糟糕。他紧紧抱着塔卿,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仿佛与周围成千上百的佛像融为一体。 童怀能从他的眼中看出深深的难过,然而,樊来并未恢复记忆,那不过是对于一个生命消逝的本能不解和惆怅罢了。 塔卿到最后都没能等到樊来的回应,未能与那个有着他们共同美好记忆的樊来相认。也再没有机会去看一看樊来为他所创造的五彩交崖泽究竟是何模样。 房冥听到动静,转头看向童怀,原本温润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他快步走到童怀身边,奇怪地指着童怀脖子上那鱼骨骨瘤问道:“这个你从哪来的?” 童怀感到十分奇怪,说道:“连理发现的,它给我戴上忘记取下来了。” 房冥沉默不语,只是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他伸手取下童怀脖子上的骨瘤链,说道:“能给我吗?” 童怀犹豫了一下,说道:“可这不是我的东西,本想着要还回去,没想到太着急就忘记取下来了而已。” 第110章 房冥的神色变得更加阴沉。 童怀赶忙改口道:“那给你吧。” 他心里想着,这东西看着也不值几个钱,和那些古董一样已经没了主人,拿走应该没事……的吧? 房冥听到童怀答应,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 几人都没有催促樊来,静静地陪着他坐了许久。 时间不等人,白鬼鸬鹚那独特的凄厉哭泣声再次响了起来。没一会儿,一只白鬼鸬鹚从佛窟里径直冲了出来,直冲着童怀的门面扑了上来。 童怀反应迅速,一个闪身旋踢,将其击退。房冥紧接着上去补刀,轻松解决了这只白鬼鸬鹚。 可越来越多的白鬼鸬鹚从佛窟里源源不断地跳了下来,瞬间将他们团团围住。 樊来依旧一言不发,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依旧抱着塔卿跪坐在那里。 童怀抽出干令,进入战斗状态,大声喊道:“齐雨、战渺,你们两个护好苍年和三幸他们!” 童怀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与白鬼鸬鹚展开激烈的战斗。白鬼鸬鹚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他和房冥能力较强,受的伤不算太严重,可满白身上的抓伤却越来越多。 几个人面对上百只不死的怪物,渐渐有些力不从心。眼见着战渺有点支撑不住,一只白鬼鸬鹚张着大口就要咬上塔卿,好在被樊来一个眼神解决了。 可是对于冲向他自己的白鬼鸬鹚,樊来却不管不顾,任由它们撕咬着自己的肩膀,生生扯下一块血肉。 童怀赶紧冲上去,三两下解决了那些白鬼鸬鹚,扯着樊来的衣服,怒喝道:“你到底是要死还是活?他因为你死了,你不好好活着,在这里寻死觅活给谁看?” 樊来毫无反应。 童怀气得怒目切齿,骂道:“真是个没种的家伙,有本事你就恢复你的记忆,别在这里伤春悲秋!人都死了,你给谁看” “童怀!”满白突然大声喊道。 童怀猛地转身看去,只见实力稍逊的满白已经被几只白鬼鸬鹚围攻,将他彻底包围住,拖着往佛窟深处而去。 童怀目眦尽裂:“满白!” 他心急如焚,想要过去救人,却被蜂拥而至的白鬼鸬鹚完全堵住了去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满白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童怀也因分心,背上被抓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他和房冥肩并着肩,将苍年等人紧紧地保护在身后,将自己的后背完全信任地交给对方。在这样危机的关头,房冥竟然还有心情调笑道:“阿怀,虽说现在我看起来很弱,但其实我以前可厉害了。” 童怀一边奋力抵抗着白鬼鸬鹚的攻击,一边回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充好汉,活下来再说吧!” 房冥突然正色道:“阿怀,对不起。” 他瞬间呆住了,差点让一只白鬼鸬鹚有了可乘之机。他一脚踢开那只想要咬上他的怪物,大声喊道:“你说什么呢?好端端的给我道什么歉?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房冥一脸愧疚:“所有的事,都对不起。” 童怀完全不明白房冥现在说的是什么,只是心中感到一阵恼怒,吼道:“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你给我活下来好好地告诉我!” “塔卿哥哥?” 刚刚还在昏睡的姒仙突然醒了过来,他望着眼前紧张的局势没有丝毫害怕。反而是在看到了毫无生气的塔卿时,情绪瞬间变得激动起来。 他挣扎着站起来,都没完全站起来,就朝着塔卿跪爬而去。 姒仙不敢相信塔卿已经死了,他的双手颤抖得厉害,哆哆嗦嗦地想要从衣兜里拿东西。尝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拿出了几粒已经干瘪的莲子。他的手指不停地颤抖,剥莲子的动作显得极为笨拙,过了许久才剥开一个,然后小心翼翼地喂到塔卿嘴边。 可塔卿早已没了生息,又怎么可能吃下去呢? 姒仙对着塔卿边哭边笑,表情无比难看,声音哽咽又带着哀求:“塔卿哥哥,我把莲心剥了,甜的,不苦了。你吃一个好不好?” 依旧没有人回应他。 他脸上那勉强挤出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哭泣着喊道:“塔卿哥哥,我们不离开了,我们回家。” 他试图从樊来怀里抱出塔卿,却被樊来灵活地躲开了。 姒仙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呆呆地愣在那里。就在这时,几只白鬼鸬鹚突破了防线,瞬间朝着他冲了上去,似乎想要将他彻底撕碎。 童怀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可是答应过塔卿要照顾好姒仙的,如果姒仙出事了,他要如何向塔卿交代? 命悬一际。 姒仙接下来的行为却让童怀瞬间愣在了原地。 姒仙的表情瞬间变得阴冷无比,身上爆发出一股巨大的能量。他的速度快如闪电,眨眼间就将身边的怪物解决掉了。 他狠狠地把怪物按倒在地,一脚用力踩爆怪物的头颅,顿时血肉横飞,歇斯底里地怒喊道:“把塔卿哥哥还给我!” 姒仙想要直接上手去抢,樊来又一次躲开了。樊来依旧一脸冷静,缓缓说道:“一天,给我一天时间。” 姒仙本是一个孩子,此刻身上却戾气横生,那戾气仿佛要撑爆他小小的身体,化作实质,疯狂地绞杀着周围的怪物。 他声音冰冷如霜,又一次喊道:“把塔卿哥哥还给我!” 樊来似乎并不惧怕他身上散发的冰冷气息,缓缓说道:“给我一天时间,他说他想好好看看荷花塘里的花。” 就这一句话,姒仙本来浑身的戾气竟然瞬间被安抚了下去。 可没了他的压制,樊来和塔卿瞬间被众多的白鬼鸬鹚淹没。姒仙一下子看不见塔卿,着急忙慌地上前就要伸手拉开那些怪物,哪怕被咬伤了也不管不顾。 眼见塔卿的手被咬上,姒仙本就临近崩溃的情绪瞬间决堤,怒喊道:“樊来,你永远都护不好他!” 他的身体中顷刻爆发出一股更为强大的能量,横扫周围的一切。 童怀离他们很近,他直接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掀翻在地,摔出去老远。那些原本还嚣张叫嚣着要吃了他们的白鬼鸬鹚,在这股能量的冲击下,直接汽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房冥连忙冲过去接住他,两人被这能量爆炸的冲击撞倒在墙上,这才堪堪停了下来。 姒仙则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然后不顾一切地爬到塔卿身边,紧紧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樊来见他情况不对劲,立马快速点了他身上几个穴位,姒仙这才逐渐冷静下来。 樊来平静地说道:“你之前被封住了能量,这次情绪过于激动反而挣开了。” 童怀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此时他满心都是被抓走的满白。 他焦急地喊道:“满白!” 他跌跌撞撞就要往满白消失的方向追上去,房冥急忙扶住了他,却被他用力地推开了。 房冥刚刚也被姒仙爆发的能量伤得不轻,可他还是紧紧地抱着挣扎的童怀,一遍又一遍地喊道:“阿怀!阿怀,阿怀!” 童怀恼火地吼道:“房冥,放开我!灵阁和他外公把他交给我,如果他出事了我怎么交代?他还是一个灵媒,连灵师都还不是,我怎么能让他出事?我怎么能” 童怀突然不再挣扎,整个人冷静了下来,直勾勾地看着房冥,说道:“我现在知道当初你为什么要选择那条死路了,原来是这样的感觉。满白一直说他要成为最厉害的灵师,可他才十七岁,他还没有通过考验成为灵师,怎么能出事呢?” 房冥把他扶了起来,说道:“我和你一起去找,不拦你了。” 童怀转头说道:“齐雨,战渺,你们守好其他人,等我们回来。” 他刚迈出几步,齐雨突然大声喊道:“老大!” 童怀猛地转身,只见之前房冥坚决不给他触碰的金弓被齐雨迅速塞进了他的怀里。 齐雨急切地说道:“拿着这个吧,这本就是……” 房冥赶忙出声打岔道:“阿怀!” 童怀看了一眼房冥的脸色,果然阴沉得厉害。可是此刻他根本无暇去纠结房冥为什么不让他碰金弓,眼下找到满白才是重中之重。 齐雨见房冥出声打断,也没敢继续说下去。 童怀拿着金弓,完全不顾及他们难看的脸色,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房冥在他身后无奈地深深叹气,然后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两人顾不上身上的伤痛,一路小跑着出了百魔观。 童怀和满白,一个是灵师,一个是灵媒,两人之间存在着一种微妙而特殊的联系。这种联系能够让童怀感知到对方的大致状况,比如是否还活着,以及大致所在的方位。 此刻,童怀清晰地感应到满白虽然受了伤,但是生命气息依旧顽强,还活得好好的。只要满白还活着,他就绝对不可能放弃寻找和营救。 白鬼鸬鹚向来喜好阴暗潮湿的环境,所以当童怀看到那通往地下的暗道时,他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多少惊讶之色。 第111章 真正让他感到无比惊讶的,是挡住了他们去路的几个人。 是错钧和错允。 还有厉台。 而且眼前的厉台,还是过去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样子。 可厉台不是正以房冥的形态站在他身边吗? 第67章 揭露 童怀的思绪仿若不受控制的飞鸟, 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之前在长石墓地王墓中的场景。那时,房冥和厉台两个形态并肩出现过一次。他亲眼目睹了房冥毫不留情地将厉台的形态打散。 可如今,相同的情景竟然再度上演, 这究竟是何缘由?童怀满心的疑惑犹如一团乱麻, 无论他如何努力, 都剪不断, 理还乱。 他满脸焦虑地望着房冥, 急切地问道:“你身体还好吗?怎么又出来了两个形态?” 房冥并未回应他的关切, 只是露出一个极为不自然的笑容, 试图转移话题:“阿怀,满白正等着你去救呢?你先去救他,我稍后就来找你。” 童怀眉头紧紧皱起,一脸担忧地说道:“你先收了形态,别等一下又失控了。” 他迅速转过身, 目光不善地看着错钧和错允两人。他可是清楚地记得在瓦罐坟那里, 错钧和错允曾扬言要把一个人带走的那番对话。 于是, 他直截了当地问道:“二位, 你们这次究竟是来带走谁的?” 错钧走上前,对着房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语气诚恳地说道:“痴主, 你和我们走吧, 我们主人找你。” 房冥的脸色瞬间一沉,冷冷地拒绝道:“不去, 你回去告诉仰慈, 想让我回去,那就让他亲自来请我。” 错钧无奈地说道:“痴主,你明明知道我们主人出不了死地, 何必提这么为难人的条件。” 房冥冷笑一声,原本和蔼的笑眯眯模样,此刻却让人感到丝丝寒意从背后袭来。 他语气冰冷地说道:“我说了,我不回去,至少不是现在。谷南做了这么多事,他怎么不叫谷南回去?你们把他带来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威胁我?那你们可打错算盘了。” 童怀顺着房冥的目光看向厉台形态的“他”,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且极为奇怪的感觉,仿佛有一团迷雾笼罩在心头,让他难以捉摸。 错钧说道:“我们不过只是奉命把您带回去而已,厉台是我们巧遇上的。并没有威胁的意思。” 童怀毫不犹豫地站到房冥面前,刚才的客气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冷峻,冷冷地说道:“你们想把房冥带去哪里?” 错钧依旧是那副得体的笑,眼神幽幽地看着房冥,却并不回答童怀的问题。 身形缥缈的厉台向前迈了一步,刹那间,房冥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逼人的寒气,毫不犹豫地迅速挡在了童怀的面前。 他的戒备姿态十分明显,甚至脱口而出威胁道:“你给我好好说话,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该知道。” 厉台语气温柔地说道:“该说什么?说我们两个……”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房冥一把掐住了脖子,高高举了起来,剩余的话语硬生生被堵在了喉咙里。 童怀被房冥这突如其来的发难吓了一大跳,他赶忙冲上前,用力拉住房冥掐着人的手,怒喝道:“你怎么连自己都下得去手,快给我放开!” 错允性格向来高傲,对于眼前的这场闹剧,只是不屑地“切”了一声,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倒是错钧,总是保持着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他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自顾自地说道:“童怀,你说他们两个性格是不是不太一样,一个人真的会有两个完全相反的性格吗?” 厉台性格向来温柔体贴,而房冥的性格则比较怪异。自从厉台回来后,房冥整个人变得愈发易怒暴躁,嘴里说出的话也总是那么的不着调,还喜欢变着法的逗弄童怀。他们相处起来,确实很像两个人,一个人拥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这确实不对劲,可他明明曾经证实过的。 童怀咬了咬牙,说道:“经历了生死,性格大变有什么不对?” 错钧捂嘴轻笑,说道:“童怀,你对痴主的滤镜真的很厚。” 房冥的表情因为两人的对话变得愈发恐怖狰狞,手上的动作也变得更加狠厉,直掐得厉台面色涨成了猪肝色。 童怀被错钧的笑刺痛了双眼,又看着怒气冲冲的房冥,心里没由来地一阵慌乱,低声吼道:“够了,放了他。” 房冥听到童怀的怒吼,这才将厉台扔了出去。错允眼疾手快,一个错身把人接住。 错允始终戴着面具,童怀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他极度嘲讽的语气中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不屑:“你是瞎了眼分不清谁是谁,还是想要当个傻子自欺欺人?” 童怀愤怒不已,瞬间将干令和金弓一齐召唤而出,房冥也手持金丝弦,两人异口同声地怒喝道:“给我闭嘴!” 童怀此刻心神激荡,大声质问道:“你们到底要说什么?别给我废话。” 错钧将错允拉了下去,站到厉台身边扬声道:“你知道的,只是不愿意往深处想,或者说刚刚你已经猜出来了却不愿意接受这个答案而已。一个温和,一个狂傲,这可是两个人格?” “两个人”这三个字,被他咬得极重,仿佛重重的锤子,一下又一下地砸在童怀的心上,让他紧绷的神经变得更加脆弱,脸上也出现了一丝难以掩饰的裂缝。 房冥双眼里全是担忧和害怕,缓缓走上前,低声唤道:“阿怀。” 童怀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触碰,呼吸急促且凌乱,根本不敢抬头与无数看着他的视线对上。 “阿怀。”房冥的语气近乎哀求。 厉台从窒息中慢慢恢复过来,似乎下定决心一定要揭露那隐藏着的事实,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小怀,我是我,房冥是房冥。他以我的身份骗了你这么久,错不在你。” 房冥无力地辩解道:“阿怀,我……我……你别听他们的。” 童怀并没有像众人想象中那样崩溃到难以置信,也没有歇斯底里地质问,而是异常的平静,只是双眼已然泛红,充满了血丝。 他道:“你什么?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不,你没骗我,你明明露出来了那么多的破绽,却一次次的把这些异常归结为你死过一次的变化。是我傻,是我总是给你找借口。你明明都没有好好掩饰过一次,连装都没装成厉台。是我的错,错认了人。” “是我的错。”童怀苦笑道,然而笑声却再也无法持续,他连连后退几步才堪堪停了下来,身体微微颤抖着。 厉台担忧地喊道:“小怀。” 童怀不再笑了,满脸都是深深的自责,说道:“厉大哥,对不起,是我识人不清。对不起。” 他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可眼泪却很不争气地滚落下来,划过他的脸颊。 房冥想要替他擦去眼泪,想要拥抱他,却都被童怀一一躲开。 他现在的表现与他往日的脾性大相径庭。照理说,面对这样的局面,本应该是两人争吵不休,正是质问真相与欺骗的时候,可他却仿佛没了力气再说更多的话。 是他识人不清,是他对不起厉台,是他自欺欺人,一切都是他的错。 房冥是五主之一,他们本就不应该有任何纠葛,唯一的联系除了都是灵师之外,再无其他。就算是他的错,被人如此戏弄,被那么多人看了笑话,连最后要打击他的真相也要别人来告诉他。 真是……太傻了。 房冥骗他这么久也该玩够了。房冥吗?或许连这个名字都是骗他的。 算了,他不想再纠结了。满白还等着他去救呢?质问再多又有什么用?大概率换来的又是另一个谎言。 刚刚还狠厉到要杀死厉台的房冥,看着此刻面色平静,平静到不同寻常的童怀,只觉得心慌意乱。他极力忍耐,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平易近人一点,可脸色反而比童怀更难看。 房冥道:“阿怀,对不起,对不起。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童怀却往后撤了一步,非常客气地行了一礼,说道:“近日相处中哪里得罪了痴主大人,是我一人过错。烦请痴主大人以后放过我吧,算我……求你了。” 房冥属五主之一,属于他们灵师开山鼻祖般的存在,童怀这番态度倒是没什么错。 可他们上一秒还是亲密无间的情侣,下一秒就变得这般疏离,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难以接受这样巨大的落差。 房冥的表情更是如遭雷劈,看着对着他弯腰恳求的人,本来忐忑不安的心彻底凉了下来,瞪圆了双眼怒喝道:“童怀!你一定要这样吗?就不能听我好好说完吗?” 两人相识以来,这还是童怀第一次听到房冥叫他的名字,之前房冥一直“阿怀阿怀”地叫,反倒让他听习惯了,这下换了大名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第112章 童怀不想和他争辩,态度毕恭毕敬道:“痴主大人,您请说。” 房冥被他疏离的态度刺激得几近失心疯,双手紧紧抓着童怀的手臂,怒喊道:“你一定要这样吗?对!我不是厉台,我骗了你,都是骗你的。可我……” 房冥哽咽着说道:“可我对你的情感不是假的,真的不是假的。阿怀,你别这样。” 他的眼泪滴了下来,他却笑了出来,说道:“我们先去救满白,救了他之后我们就回去,小白还等着我们照顾呢?我们一起回去行不行?你照常去执行任务,我陪着你。” 房冥装作没事人一样拉着童怀就要走,可童怀的脚却像被钉在原地一般,无论房冥怎么用力,都怎么也拉不动。 错钧上前几步,拦在了他们面前,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说道:“痴主,恐怕您还不能离开,得跟我们回去了。” 他的语气虽然很是恭敬,可其中威胁的意味却十分明显。 童怀挣脱房冥的桎梏,面无表情地说道:“恭送几位。” 房冥被他的一番动作和话语刺激得不轻,死死抓住他的手,阴沉着脸质问道:“那我们之间算什么?” 吼完又察觉语气过于激动,努力忍下冲动,温声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我们还是不分开,我们不分开。你要知道什么我都说给你听,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阿怀,我求你了。” 童怀被房冥力道极大地按进怀里抱着,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开,他也不再挣扎,却也不回抱回去。 错钧似乎不愿意再等,提醒道:“痴主,你该和我们回去了,主人还等着你呢。” 房冥陡然放开他,瞬间出现在错钧身后猛地出手,速度之快让人来不及反应,等众人反应过来,错钧早已经瘫倒在地,呕出一口黑血。 房冥失控地说道:“你不想活我可以现在就送你下去。” 童怀不想再和他们几人争执真相如何,他走到厉台面前,踌躇了许久也哽咽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反而是厉台拍在了他肩膀上说道:“当初的选择是我自己做的,与你无关。我的死不是因为任何人,更不是因为你,你不必总是将所有的责任强加在自己身上。” 那边错钧和错允已经打了好几个回合,童怀不想知道结果,只是盯着厉台想要再说些什么,厉台再一次先他一步说道:“满白还在等着你去救他,去吧,我在灵阁等着你们一起回来。” 童怀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房冥看到他就要丢下自己离开,着急地喊了一声:“阿怀!” 童怀听到了,本不想回头的他却控制不住自己,还是回了头,与房冥遥遥相望。 房冥见他要走,下了狠手,金丝弦缠绕在错钧错允的脖颈上,狠狠勒出了血珠,然后快步向他走来,却被突然出现的一人阻止了。 是谷南。 谷南提醒道:“房冥,他们是我的人。” 房冥这才撤回错钧两人身上的金弦,恶狠狠地说道:“那就管好他们。” 说着就要往童怀站着的地方走去,谷南又道了一句:“你要的东西在哥哥那里。” 只这一句话,房冥刚刚非跟着童怀不可的态度就变了:“阿怀,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童怀心中五味杂陈,不想深究能控制房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毕竟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彻底无关了,可刚刚为何又因那一声呼喊而回头? 他在心里暗暗责骂自己:“童怀,你真是不长记性。” “童怀,去找晚彩人,会有你想知道的事。”在他要进入那个地下通道时,谷南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晚彩人吗?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第68章 生死路1 人人都道灵师明辨善恶, 是三域中最为公正,维护三域平衡的人。 童怀虽能看清世间的善恶,可他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罢了。他难以分辨欺骗, 在情之一字中更是迷失, 辨不明其中的真假。 俗话说旁观者清, 当局者迷。 而在这一场情/事之中, 看不清楚的、在真相揭露后无法接受的, 唯有童怀一人。 两人之间经历过的十几万字的旖旎故事, 就在这一瞬被他人无情而残忍地揭露了其中隐藏的欺骗。并非是房冥亲自向他坦诚, 而是由一个旁观者毫不留情地告诉他,他和房冥之间的镜花水月全然是虚幻,一切都是假的。 两人之间的情,字里行间都弥漫着一股子愚弄的意味。 童怀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人无情踩入泥地里可怜的小虫,仿佛是得上天垂怜, 才让他知晓这残酷的命运, 告诫他何必轻信。 他只觉一股无法疏解的气在心中汹涌, 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冲散。这世间的酸甜苦辣咸, 似乎非要让他一一尝遍,才肯罢休。 他明明曾多次询问房冥那些隐瞒他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可房冥总是含糊其辞, 轻描淡写地一言带过。 明明有那么多次可以和他讲清楚的机会, 可偏偏要在这样难堪的情形下,让别人踩着他的脊梁骨骂他自欺欺人, 让别人来戳破这一切。 他实在不理解自己与房冥究竟有着怎样的姻缘纠葛, 竟让他们两个走到了一起。又或者是自己身上有着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让房冥耗费那么多的时间在他身上,甚至不惜借助他人的身份来接近他。 刚刚还浓情蜜意的两人, 此刻却闹得不想再见,再不想有任何的纠葛,当真是狼狈到了极点。这意外的到来,着实有点猝不及防。 回想以前的那些相处时光,尤其显得可笑至极。连人都认错了,那他对厉台、对房冥的感情还是真的吗? 如果是假的,那他正好就此脱离。 可若是真的,那他情之所钟的究竟是厉台还是房冥? 童怀深思了许久,心里终于有了答案。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房冥于他而言,只是一个他一点也不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想到这里,他就连苦涩的笑都露不出来了,只能在心底暗自道:“房冥,你真的把我骗到了。” 骗得人心里好难过。 一阵嘶鸣声猛地打断了他达到极点的悲情情绪。 找到了。 童怀入了地下甬道后,发现地上有东西被一路拖行的痕迹,便一直往里走去。在甬道里转了不知多少个弯,才听到白鬼鸬鹚那独特的鸣叫声。他一个人,没有随行人员,得靠他一个人行事,只能缓下步子,将思绪从房冥身份的事上抽离出来。 甬道里四通八达,很像一个迷惑人的迷宫古墓。他躲在暗处看着婴儿般四五十厘米高的二十几只白鬼鸬鹚,感应到满白就在他周围某个暗处。 “啊啊!!救命啊!” 一阵凄厉的尖叫声从前方暗道里传了出来,吓得他脚下一顿,踩在石子上那轻微的细响引得几只白鬼鸬鹚也跟着停顿了脚步。 它们先是茫茫然停了一下,随后又快速向前方尖叫处蜂拥而去。痛苦的尖叫声伴随着咀嚼声。 童怀熟悉满白的声音,尖叫的人不是满白,这里居然还有其他人? 他握紧手里的干令,朝着声音来源处走去,躲在石壁上往下窥探。 那里居然是一个深坑,里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许多人。 简直就是一个巨大食物储藏室。 光线不够,根本看不见满白在哪里。 只能看到那群白鬼鸬鹚居然正津津有味地啃食着一个……鬼? 它们吃人就算了,没想到连鬼也不放过。 难怪那些恶鬼不敢上玄龟岭,原来是有这么多东西等着他们。 鬼族人不像人族一样受伤会有血腥味,他们是下水沟一样的恶臭,留着浓黑的血,熏得人头晕脑胀。 等他缓过来,那鬼早已被啃食完。白鬼鸬鹚没有继续吃剩下的人,反而是全部散去。 没了威胁,童怀才下去,他发现那里面根本不是人,而是被肢解的尸块,刚刚尖叫的那鬼也没有被吃,而是被肢解成了一块块碎肉扔进了深坑里。 童怀想到这里,连忙趴在那气味令人作呕的深坑前慌张喊道:“满白?满白!” “童怀。”满白回应道。 这虚弱的一声应答才让童怀看见尸块掩盖下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透过一人的五指正看着他。 童怀心中猛地一紧,毫不犹豫地赶忙伸手去奋力扒开那些堆积如山的尸块,急切地想要把满白从这恐怖的困境中拉出来。 满白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不停地往外渗,将他原本的衣服浸染得破烂不堪,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满白这时候竟然还有心情强撑着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他小心翼翼地将满白从那令人作呕的尸堆里抱了出来,声音中满是关切,轻声问道:“怎么样?还能走吗?” 满白虚弱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第113章 童怀着急地说道:“到底行不行?” 满白艰难地说:“我的腿骨被咬断了。” 童怀赶紧仔细查看了一下满白的伤势,只见他的左腿以一种极其怪异的角度扭曲着,上面还有着几个触目惊心的牙印一样的血窟窿,正不停地往外淌着血。 他迅速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手忙脚乱地为满白简单地止住了流血,边处理边说道:“你运气还真是好,居然没被撕成尸块。” 没想到他说完后,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只有那微弱的呼吸声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过了好一会儿,满白才缓缓开口道:“是因为我手上的双煞钺,它们是我父母的武器,上面有我父母留下来护着我的符阵。” 童怀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满白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接着说道:“我们快走吧,它们只是出去寻找食物去了,每十五分钟左右它们就会来一次。” 童怀蹲在满白面前,坚定地说道:“上来,我背你。” 满白伤得不轻,脚骨直接被咬成了粉碎性骨折,显然是走不了路了。 满白趴在他背上,突然说道:“童怀,你是第一个背我的人。” 童怀“嗯”了一声,掂了掂背上的满白,把人又搂紧了几分,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把他摔下去。 两人之间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走在那四通八达的甬道里,四周的黑暗仿佛要将他们吞噬。 满白轻轻地搂着童怀的脖子,突然问道:“房冥人呢?他居然没和你一起来。” 他问得看似随意,可童怀本来刚刚放下的思绪又被这一句话给提了起来,那些关于房冥的纷纷扰扰再次涌上心头。 童怀声音低沉地说道:“大概率见不到他了。” 满白听到他这回答,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什么叫见不到了?他出事了?” 童怀说道:“小孩子家家的,别管那么多。” 满白努着嘴,不满地说道:“你不就比我大几岁,怎么说的话和我外公一样。” 童怀道:“大一岁也是你长辈,更何况我是灵师,你就是一个灵媒。你就算比我大我也有资格管你。” 满白小孩子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趴在童怀背上,幼稚地勒了勒他的脖子,说道:“是灵媒又怎么样?我早晚有一天会成为最伟大的灵师的,你就等着瞧吧!让你们一天天只会说我的身份。我一定要成为最伟大的灵师,命最长的灵师!” 满白也没下死手,勒得人根本不难受,童怀看着他幼稚的话和动作,忍不住笑道:“你历练都还没完成,成为灵师还早呢。” 满白怒道:“加上这次就完成了好不好?只差这一次我就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灵师了,成为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灵师。” 童怀说道:“我们还没有找到阴阳章,要找到了才算完成。更何况你帮忙了吗你,就想把这次算作一次历练?” 满白不可置信地听着童怀的话,说道:“我哪没有帮忙了?虽然……虽然帮的有点少,但打架我也上了好不好?不算一次,怎么也要算半次。” 童怀听着满白耍赖皮的话,只是轻轻的笑了一下,说道:“你会成为灵师的,不管怎么样我也会把你带回去的。” 满白搂着童怀脖子,傲娇道:“不就是历练吗?童怀,我告诉你,上次我帮了麦杰去往轮回,我已经完成了……” 满白话还没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让他们瞬间警戒起来。让他要说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 童怀压低声音道:“它们回来了。” 白鬼鸬鹚的声音步步逼近,那声音在狭窄的甬道中回荡。 一只白鬼鸬鹚突然发现了两人,那双幽绿的眼睛瞬间迸发出兴奋的光芒,尖锐的叫声划破了甬道的寂静,它张开锋利的爪子,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他们。 满白受伤在童怀背上,这让童怀的行动极为不便,完全无法施展开拳脚与这怪物对抗。 童怀没有丝毫犹豫,背着满白猛地转身,朝着另一个通道狂奔而去。 身后那紧追不舍的白鬼鸬鹚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仿佛死亡的号角。 他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他的双腿如飞一般交替着,但通道狭窄且崎岖不平,不时有尖锐的石头擦过他的手臂和小腿,带来阵阵刺痛。满白在他背上,因颠簸而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气息也变得急促而紊乱。 跑着跑着,两人面前只剩下了一条看似没有尽头的通道,两人别无选择,只能一头扎了进去。 可没跑多久,他们就发现这竟然是一条死路! 童怀怒道:“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 满白悲观道:“想过会死,没想到居然会和你死一块。” 童怀道:“闭嘴!谁都不能死。” 他把满白放了下来,挡在人面前,抽出干令准备迎战。 可奇怪的是,那几只白鬼鸬鹚已经追到了入口处,却只是在外面徘徊,不敢进来。 满白恍惚道:“不用死了它们怎么不进来” 童怀面色并没有好起来,反而变得更加严肃,道:“它们不进来,只能说明这里有更危险的东西,它们害怕。” 说罢,入口处突然“轰隆”一声,一道门重重落下,巨大的声响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回荡。 他们被封死在了里面,而本应该是死路的身后,出现了两条路。 满白一脸的懵懂,可童怀却看得明明白白。 是生死路。 第69章 生死路2 真是造化弄人啊!童怀不禁在心中悲叹。 他是灾星吗?为何要让他遭遇两次生死路。人戏弄他也就罢了, 现在就连命运也要将他狠狠压在地上,让他感到有心无力,却只能无奈地选择放弃挣扎, 直面死亡。 满白绝对不能出事。 童怀努力压制住因极度恐惧而颤抖的双手, 竭尽全力勾起一个勉强的笑容对着满白说道:“没事了。” 满白还处于恍惚的状态, 艰难地撑着石壁, 想要努力站起来。童怀见了, 赶忙上前把人拉了起来。 满白环顾着四周, 满是怀疑地问道:“你确定真的没事了?不是说这里更危险吗?” 童怀拍了拍满白, 故作镇定地又一次重复道:“没事了,出去就好了。” 满白依旧狐疑:“这么容易?” 童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慌张,强行压下激荡的心神,又重复了一次:“出去就好了,齐雨他们还在外面等着我们。” 满白道:“可是两条路, 怎么走?” 童怀扶着满白走到两条路的入口处, 道:“一人走一条, 找到真正出口的概率更高一点。” 满白忍不住吐槽道:“你不是比我厉害吗?身为灵师你难道看不出来哪条路是出路?” 怎么会看不出来, 如果是普通的路,童怀或许真的不知道通往哪里。可这是生死路,阴阳气息截然不同, 他看得出来。甚至可以看得非常清楚, 地狱和人间只在一个选择之间,他们之中只能活一个。 也正是因为他看得出来, 而满白看不出来, 他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童怀深舒一口气,说道:“我是人,不是神, 没你想的那么厉害。” 满白微笑着说道:“那我比你厉害!” 童怀佯装生气,轻轻地给了满白脑袋一下,说道:“你最厉害,行了吧?果真是个长不大的小孩,什么都要争个第一才行。” 满白瞪圆了眼睛,气呼呼地看着童怀,满脸都是不服气。 童怀正色道:“都要成年了的人了,稳重一点。想成为最厉害的灵师,不只是实力强就行的。实力只是一部分,你还需要知道的事很多。为什么要让你历练,就是为了让你经历足够多的事才能看得明白世间的事,真正理解自己的职责,明白你身上肩负的责任。” 满白像是不想再听他的唠叨,大声喊道:“知道了,知道了。” 童怀没好气地又给了满白一个脑瓜子,说道:“我是在教你要怎么成为一个能够担负起责任的灵师,你给我好好听着。你知不知道我们身上担着多少人的性命,你可以犯错,但一定要吸取教训,知不知道?嘴上不要只会说要成为最伟大的灵师,你要拿出行动来。还有,等你历练完成,你身份自然会跳跃到灵师身份,能量也会增长许多。” 满白突然插话道:“是历练完后就突然成为灵师吗?那是不是我也能够瞬间变得比以前更强?” 童怀道:“当然,历练一完,你就能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短短的几分钟,童怀没办法把许久以来一一经历过的、积累下来的经验都传给满白,可他就是放心不下。 童怀说道:“有什么不会的可以去问问权青,他是李仁哥哥,他看在李仁和我的面子上会帮你的。” 满白道:“为什么要去问权青,问你不可以?” 第114章 童怀道:“我……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教你。你一天天就惦记着我的位置,教给你把我挤下去,成为一个游手好闲的闲人吗?趁现在我愿意告诉你,你就给我听着。” 童怀接着道:“其实有时候不一定都要听灵阁那几位老古板的,成了灵师并不意味着你就要被困在这个身份上失去自我,你也可以做自己。但是!” 童怀郑重其事地说道:“除了处里的人,一定不要随意相信别人,别等被骗了追悔莫及。记住了没有?” 满白静静地看着他点头,童怀叹了一口气。满白整理着凌乱的头发和衣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人,这次历练完,你也将会是最年轻的灵师,成为最伟大的灵师,比开山的五主还要厉害。只是你性格太过跳脱了,不要总是对什么都好奇,保护好自己,也不要总是自责你父母的事。他们不是死于你手。他们护着你,只是想要你健健康康长大,开开心心的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要自责。” 满白道:“像你一样吗?因为厉台的死一直走不出来。童怀,尽管他以房冥身份回来了,你好像也不是很高兴。你总是让我不要自责,可你不也是吗?” 童怀呢喃道:“房冥不是厉台。” 满白似乎没有听清楚,问道:“什么?” 童怀突然推着满白走到一条路的入口,急切地说道:“快去吧,有什么事等出去了再说。” 满白往旁边走了一步,不愿意进去:“童怀,发生过的事就是发生过,不可能忘记。还记得在那个山洞里时我告诉你的话吗?” 童怀茫然了一下:“什么话?” 刚问出口,他就被满白以极大的力气推上了那条生路。 童怀足够信任满白,根本不设防的他明显没有料到满白这番动作,愣了一下,怒从心来,吼道:“满白!你做什么?你在做什么啊!” 他出不去了,生死路进了人就没有返回的道理,他被拦在了里面出不去。 童怀疯狂地拍打着无形的拦路门,大声斥责道:“满白!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听话,和你说了这么多,你听不进去是不是!” 满白看着他,倔强地说道:“你忘记了。我告诉过你的,如果有一天我们两个也走上了生死路,我不要成为你,也不要你成为厉台。我不需要你的牺牲,我不要像你一样走不出来。我已经经历过父母的死亡,不能再来一次了。” 童怀被满白的话说得一愣,他茫然道:“你……看出来了?” 满白倔强地擦了擦眼泪,用力很大,眼角被他擦得红通通的,说道:“还好我刚刚想要告诉你时被打断了,我的历练早就结束了。” 童怀道:“是麦杰?” 满白点点头,说道:“我帮麦杰去往轮回也算是历练,再加上这次的,我的历练已经结束了。就在刚刚,我成灵师了,我成灵师了。成为了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灵师,我果然是很有天赋,你没骗我。我有了能看出来生路和死路的能力了。还好,一切都很及时,没让你骗到我。” 童怀道:“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既然成了灵师,你就应该知道我们两个只能我死,你不能死!” 满白道:“对,灵师要不顾一切代价救灵媒,那是因为一个人成为灵师,只有三十年的时间。已经提前花费时间的灵师需要救还有三十年的灵媒。还能利用二十年的人和还可以利用三十年的人,当然要选择灵媒,可……我不是灵媒。我也是灵师了。你不需要再遵守保护我的规则。” 童怀怒声道:“你能不能听话一点!” 满白道:“才不要!” 回应完他径直走进了旁边的那条死路。 “满白!你给我回来!你信不信我揍死你!”童怀面色阴沉,气得全身颤抖,怒吼道。 满白的声音从身边传来:“你天天说要揍我,可从来没有哪一次真的下过死手,你才不会动手!” 童怀变得惊慌,用干令疯狂地击打着那扇无形阻拦着他的门,边击打着边喊道:“满白!” 可再无人应答他。 心里的不安被无限放大,控制不住的害怕到颤抖,为什么都要这样?每个人都爱当英雄,都要因为他而死,骗子,都是骗子。 厉台是骗子。 房冥是骗子。 他也是骗子。 可他骗术不够好,放到着了满白的道。 两人之间隔着一道石头壁,童怀没办法,只能以小小的匕首拼命地扒着石头,可匕首太小,根本无济于事,他手刀并用,很是固执。 童怀边扒边低声哽咽道:“你们最伟大,都愿意去死。但是凭什么呀?凭什么我就要一直活着。凭什么?” 他的双手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模样,皮开肉绽,指甲龟裂,翻折掉落,鲜血汩汩地往外流淌,顺着手臂蜿蜒而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溅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血肉模糊的双手,早已经分不清哪里是肉,哪里是血,哪里是骨头。 童怀深思恍惚,狼狈道:“看我找到你不揍死你。果然,对付你这种调皮捣蛋的小孩子不能心软。” 他仿佛感受不到这钻心的疼痛,他的双眼布满血丝,嘴里不停地骂着满白,手中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减缓。每一次的扒挖,都伴随着他愤怒的低吼,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冲破这道无情的石头壁,将心中的愤恨宣泄而出。 可等他终于打开足够他通过的通道时,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他经常穿黑色,可他身上的血并未被黑色掩盖。那浓稠的鲜血肆意流淌,在黑色的衣衫上晕染出一片片暗沉的色泽,触目惊心。 童怀的手早废了,手指扭曲着,仿佛已不再属于他自己。神情恍惚,没了生气,双眸空洞无神,仿佛灵魂已被抽离。 跌跌撞撞走进了死路,扶着石壁磕磕绊绊地跑向死路深处。可他是进入死路的第二个人,生路没有一人,生死路失了衡。路上疯狂长出了许多尖锐的刺,要把他钉死在里面般狠厉疯长。 那些尖锐的刺无情地划过他的肌肤,一道道新的伤口在他的身上绽开。但他仿若未觉,眼神坚定,依旧倔强地前行。 风在耳边呼啸,刺在身上肆虐。 童怀那股子倔强和决绝,仿佛要与这残酷的命运拼个你死我活。 命运戏弄他,他偏不低头。 可当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时,他没有像往常那般倔强地昂着头,而是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压抑许久的情绪瞬间决堤,无声地哭泣起来。 童怀声音颤抖着,带着无尽的痛苦与悲愤喊道:“为什么都要这样对我?活着不好吗?为什么总是要因我而死。明明最该死的是我!” 他那长久忍耐着的怨气和怒气,在这一刻犹如火山喷发一般,彻底爆发了出来。怒吼在这狭窄的甬道中回荡,显得格外凄厉:“死的人应该是我!不是你们!” 回应他的只有甬道里那空洞的回声,以及血液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发出的轻微水声。 满白静静地站在那里,背对着他。说是站着,其实不过是身体被无数尖锐的石刺无情地贯穿,就这样生生地把人架在了那里。 童怀缓缓地走上前去,双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把满白从那恐怖的石刺上扶下来,动作轻柔得仿佛满白只是睡着了,生怕弄疼了他。 他用衣袖替满白仔细地擦去脸上的血渍,然后把满白背在背上。 刚刚绑在满白腿上试图止血的外套,此刻被他解下来,用来固定背上的满白。 童怀微微掂了掂背上的人,仿佛他还活着,还能跟自己说说话,他用极其轻柔的声音喃喃说道:“我带你回家。” 或许是两人中已经有一个人死去,那些疯狂生长的石刺也缓缓地退了下去,一路畅通无阻。 他背着满白往前面走去,全然不顾自己那早已经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手脚。 他背着满白上到了地面。可是不知是何种诡异的缘故,竟然又回到了和房冥分开的地方。 他们一行人也未曾离开,看样子应该是狠狠打了一架。除了拥有反噬能力的谷南干干净净的,其余人身上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每个人都显得狼狈不堪,房冥的状况更是糟糕,浑身戾气毫无掩饰,一只手还死死地掐着厉台脆弱的脖颈。 童怀愣愣地看着眼前这荒唐至极的一切,大脑一片空白。 厉台看到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无力地伸出手求救道:“小怀……” 可那声音还未持续一秒,房冥速度极快,犹如恶魔附身一般,残忍地扭断了厉台的脖子。童怀无比清晰地听到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喀咔”声,那骨骼断裂的声音仿佛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他的心上。 就在他的眼前,厉台被房冥杀死了,随后消散成烟,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房冥不是说要跟着谷南他们离开的吗? 第115章 厉台不是信誓旦旦地说在灵阁等着他们回去的吗? 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直到厉台消散,房冥才仿佛如梦初醒,却像疯了一样,仰头大笑起来,有气无力:“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凄厉、绝望,在这空旷之地回荡着。 房冥听到他的声音,顿时变得无措,呆呆地看着他。 童怀依旧在笑,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笑他自己害死了两人。 笑他自己是个灾星。 笑命运何其不公,要这样戏弄他。 他有气无力道:“都没了,一切都没了。” 满白没了,厉台也没了。 只有他,像个无耻的幸存者,依旧苟延残喘地活着。 童怀笑完之后,仿若失去了灵魂,什么话也没说,甚至没有责备房冥。 他背着满白径直略过房冥,脚步慢悠悠的,一步一步走下了山,留下一串触目惊心的红脚印。 第70章 冥婚 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那雨无情地冲刷着童怀身上的血渍,然而那血迹仿佛已深深渗入他的灵魂深处,怎么也洗不干净。 有他自己的血, 也有满白的血, 根本看不清到底是谁的血在流淌。 或许每个人的血都交融在了一起, 因为那血腥味实在是太过浓重, 刺鼻得让他忍不住干呕, 可他的胃里早已空空如也, 什么也吐不出来。 满白被他平放在地上, 他在旁边干呕得几乎要将胆汁都吐出来。 那股子难受劲儿让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地狱的边缘,身体和心灵都遭受着无尽的折磨。“真恶心。”他喃喃自语道,声音中透着深深的疲惫与绝望。 恶心完后,他又强撑着想要背起满白回去,可他早已没了力气, 双腿发软, 双手颤抖, 再也扶不起来满白那已然冰冷的身躯。 他再次醒来时, 发现自己和满白正躺在一艘飘摇的船上。船身随着水波轻轻晃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他们身上的伤被处理过,不再是之前那般触目惊心, 可那深入骨髓的疼痛却依旧如影随形, 只是稍微减轻了一些。 转头望去,苍年虚弱地坐在他们对面, 眼神中满是担忧与关切, 静静地看着他们。 童怀直愣愣地躺了许久,没有人喊他,也没有人打扰他。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仿佛灵魂出窍一般,只剩下无尽的茫然。 终于,他撑了爬起来,面色平静得如同死水一般,问乌庸道:“其他人呢?没什么事我们就回家去吧。” 苍年欲言又止,犹豫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说道:“老大,满白他……” 童怀立刻打断他的话:“我要带他回家。” 说着便艰难地将满白抱出了船。 刚一上岸,就看到其余人都站在那里,还多了一个陌生的身影——晚彩人。 他们竟然回到了莲池。 这里依旧是一片黑暗,只有那一盏盏红灯笼散发着诡异的光,勉强照亮着他们周围的一切。 齐雨几人看到他们出来,连忙上前,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他们的表情都如同死了人一般,凝重而哀伤。 但事实上,也确实是死了人。 齐雨哭丧着一张脸,咬着嘴唇踌躇许久,才鼓起勇气问道:“老大,满白没了,房冥人呢?” 童怀不知道自己是伤心过度,还是悲伤迟到了,此刻的他居然没有一点难过的感觉。不仅如此,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情感,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他淡淡地说道:“不要再提他了。房冥不是厉台,他……不是你们之前的老大。我们都认错人了。” 齐雨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那他是谁?” 童怀面无表情地说道:“一个不认识的恶鬼罢了。” 苍年似乎看出了他的逞强,轻声说道:“老大,你们……” 童怀立马截断他的话,冷漠道:“我和他没有关系。” 他将目光投向站在池边宛若佛像的姒仙和三幸身上。 两人正目光呆滞地看着仰躺在船上,脸上盖着荷叶不理人的晚彩人身上。 童怀问道:“樊来和塔卿呢?” 一阵沉默过后,没有人回答他。 他又问了一次:“他们人呢?” 依旧无人应答。 缓了许久,晚彩人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上了岸,眼神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一样,很不正经地说道:“我说过,你们会回来的。你们要是再晚一点,我可能都要走了。” 童怀问道:“他们入梦了?” 他虽是在反问,可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樊来没了记忆,不可能给予塔卿想要的答案,他们会来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晚彩人性格有点古怪,他摘了一朵荷花,咬着杆像叼着草一样,翘着二郎腿又躺回了船上,闲适悠哉地哼起了不知名的水乡小调。 晚彩人看着他道:“你想看看你的吗?” 看的是什么,童怀心知肚明。可他没有勇气回答一个“是”字。 他和房冥之间有再多的纠葛,他也没有那段记忆,更没有亲身经历过各种情感。就算他真的是房冥要找的人,可他是童怀,也只是童怀,他早没了记忆,这对谁都不公平不友善。 童怀摇头道:“看了又怎么样?那真的是我的记忆吗?” 晚彩人说道:“只要你看到的东西那就是属于你的,既然不想看,那就等你想看的时候再看。” 童怀沉默了片刻,问道:“真的是我的吗?” 晚彩人不耐烦地说道:“那还有错?你能看到的就是你的,不是任何人的,也不是编撰的,更不是虚幻的。” 童怀再次陷入沉默。 晚彩人突然道:“他们要出来了。或许你看看他们接下来的做法就想明白了。” 话音刚落,樊来抱着塔卿骤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姒仙担忧地喊道:“塔卿哥哥?塔卿哥哥!”喊着喊着,泪水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本来很安静的交崖泽因为樊来的苏醒,霎时变得热闹起来。交崖泽里的恶鬼们纷纷聚在岸上,远远地看着他们。 莲池里的荷花像是感受到了这股特殊的氛围,争妍斗魅,竞相开放,散发出阵阵淡雅的香气。而红街上的花灯也在他出现时全部亮了起来,宛如花灯节般热闹非凡。 樊来本就是交崖泽主人,那些有异心的恶鬼自然不敢动手,只敢远远地观望。 樊来抱着塔卿走近童怀,只是轻轻触碰,他和满白身上的伤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 樊来的模样似乎并没有改变,只是眼神变了。没有记忆的樊来会难过,可那种难过只是对一个人生命逝去的本能反应,而现在他眼里多了许多难以言说的情绪。 此刻的悲伤,才真正是因为塔卿的死。 童怀道:“多谢。” 樊来眼里充斥着悲伤,可面上却强挤出一副笑意,他看着童怀背上满白道:“带他来喝我们的喜酒吧!” 樊来又对着其余人道:“今日是我和塔卿大喜的日子,见者有份,每个人都可以讨一杯喜酒。” 迟到多年的惊喜,受礼的人却再也看不到了,只剩下送礼的人独自唱着这出独角戏。 困了塔卿万年的交崖泽,现在又困住了樊来。 没有一个人能走出这里,也没人想走出去。 包括他。 樊来抱着塔卿,缓缓走向那片盛开的荷花塘。他的脚步沉重而坚定,仿佛每一步都承载着万年的思念与愧疚。 樊来低声对着塔卿呢喃细语,其余人没听到,可童怀听到了樊来说了什么。 他说:“荷花开了,可惜你没好好看过。” 荷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似乎在为这对历经磨难的恋人送上最后的祝福。 童怀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去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雨渐渐停了,人声喧闹换成了冥婚锣鼓喧天。 整个交崖泽一片红,这到底是悲还是喜。 周遭尽是一片刺目的红,那红仿佛能将人的眼睛灼伤。 樊来小心翼翼地把塔卿放入精心准备的红棺之中,而后带着人缓缓走向祈福祠。 一路上,他不停地收起沿路那一颗颗犹如白昼般明亮的鲛珠,轻轻放入红棺里。这些鲛珠,想必是当初樊来拯救赤鱼人时所获。 矗立着的祠庙此刻也被艳丽的红绸所包裹,阵阵阴冷的风呼啸而过,掀起红绸的一角,发出“唰唰”的声响。 樊来那阴冷的脸庞,再加上他怀中抱着的那具冰冷的尸体,跪在祠庙里的这一幕,显得愈发阴森恐怖。 祠庙里的白色烛火在风中摇曳不定,火光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神龛上仅有的一个香炉也是空空如也。 没有人胆敢踏入祠庙,没有人为他们点燃红烛,更没有人为他们充当高堂。 童怀背着满白,站立在这一片红彤彤之中。这本应是喜庆的婚事,可身边姒仙和三幸压抑着的哭泣声,让人无论如何也难以展露笑颜。 第116章 童怀在心中暗自说道:“该笑的,有什么好哭的,塔卿终究等到了人,为什么都要哭。” 可是他的脸上却也不由自主地流下了那迟来的泪水。 他同样无法笑出来。 樊来把塔卿轻轻地放在蒲团之上,没有红烛,他便亲自上前点燃三炷香。 可那阴冷的风无情地吹过,香瞬间熄灭,白烛也随之熄灭。 喜事本不该用白烛,难道当真天地难容吗? 樊来微微一愣,随即又一次点燃白烛,重新上了三炷香,又是一阵阴风袭来,香烛再次被无情地吹灭。 樊来愤怒地把香狠狠一扔,似乎觉得还不够解气,又用力地踩了好几脚,然后无比宝贝地抱着塔卿,跪在那与塔卿一模一样的像前。 交崖泽中只有恶鬼,喊礼的人自然也只有那些看热闹的恶鬼。男女老少,因为樊来的苏醒,全都被释放出来参加这场冥婚,争相讨喜酒喝。 闹哄哄的一群群恶鬼站在祈福祠大殿门口,有的恶鬼用那尖利的声音大声喊道:“成亲啦,成亲啦!” “活人和死人成亲啦!” “快拜天地,拜天地!” 之前主持仪式的司娘出现了,她看到童怀几人也没有动手阻拦的意思,反而是笑意盈盈,捏着嗓子用那尖利的声音呼喊着。 “一拜天地~” 樊来紧紧搂住怀里的塔卿,重重地磕了下去,那磕头的力道如此之大,听得在场的人都觉得脑袋一阵疼痛。 “二拜高堂~” 这一次,喊出这声的不是司娘,而是三幸。他刚喊完,樊来抱着塔卿又是重重一磕。 “夫妻对拜!” 这最后一句,是姒仙那稚嫩的嗓音,里面饱含着哭腔。姒仙向来不认可樊来,可这最后一句,却从他的口中发出。 樊来正要与塔卿相对而跪,可天不遂人愿,狂风骤然大作,白烛和香不仅熄灭了,还被拦腰折断,香烛尽断,这场婚礼的礼仪也无法完成了。 天地不认可的婚姻,注定无法圆满。 樊来一直以来的平静,被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变故彻底击溃。他紧紧地搂住塔卿,声音由小逐渐变大,最终崩溃地哭泣起来。 樊来怒吼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连我最后这一点小小的妄想也要残忍地打碎,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如此这样对待我们两个人!” 樊来的额头上已经因为重重的磕头而变得青紫,可这最后一拜始终未能完成。 那些厉鬼肆意地嬉笑。 “死人和活人成不了亲!” “你们拜不了堂啦!” “成不了亲!成不了亲!” 阴冷的风再次刮起,荷花被吹散,片片花瓣被吹到众人的面前,轻轻拂过他们的脸颊,散发着清新的荷香。 樊来伸出手试图去接住,可一卷无情的风又带着花瓣回到了莲池。 他带着塔卿一路狂奔追逐,童怀几人紧紧跟在他身后,一同回到了莲池。在那里,站着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不,准确地说,不该称之为人,而应该说是一个幻觉。 樊来想要上前,却又害怕打破眼前这美好的瞬间,脚步停滞在那里,呆呆地望着。 塔卿笑着说道:“我看到了,我们的婚礼一片红色,我终于能看到颜色了。” 樊来边哭边笑,说道:“看到就好。” 风无情地吹散了这虚幻的身影,樊来失声痛哭。 这差了最后一拜的婚礼,没有人能喝到最后的喜酒。 除了满白。 童怀正背着满白站在码头上,看了许久的莲池。 樊来跟在他们身后,递给了他一杯喜酒,看了看满白说道:“给他喝了吧,这本是合卺酒的,礼没成,给他喝了吧。” 童怀说道:“这是你和塔卿的酒。” 樊来道:“塔卿不喝,我也不会喝。他喝了或许能救他一命,算是当初还他父母对塔卿的照顾。” 童怀也不再推脱,将酒小心翼翼地喂给了满白。喝下酒的满白渐渐有了呼吸,他活了过来。但与死了又似乎没什么区别,仍然紧闭着双眼,深深地陷入沉眠之中。 童怀问道:“为什么不给塔卿喝?” 樊来道:“他喝了不会活,只会再一次从我身边离开。因为这酒是当初我救下的赤鱼人以生命为原料炼制而成的,他不能喝。” 童怀道:“多谢。” 两人相互对望,过了许久,樊来道:“去看看吧,或许晚彩人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童怀道:“你这是为房冥求情?你们两个本来就认识。” 樊来道:“你看过后就知道我不是求情了。” 樊来说完塞给了童怀一个盒子就转身离开了。 两人道别之后,童怀终于鼓足勇气踏上码头。晚彩人还没有离开,依旧躺在小船上悠然地哼着歌,明明是那轻柔的江南小调,偏偏被他唱出了一种悲情的感觉。 晚彩人的脸上还盖着荷叶,却能够准确地辨认出童怀,说道:“童怀,想好了?” 童怀“嗯”了一声,道:“我想知道。” 晚彩人兴奋地爬了起来,凑近他说道:“想知道可以,但你得先解决你后面那人才行。” 童怀转身看去,房冥正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房冥道:“阿怀,他就是一个半吊子,我们不看,回去吧,我们回家去。” 童怀摇头拒绝,问道:“你不是和谷南他们走了吗?” 房冥往他走了几步,他便退了几步,房冥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挂不住了,哭丧着一张脸说道:“阿怀,这样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童怀道:“一直这样被你骗吗?” 房冥道:“既然不回去,那你和我回死地,好不好?我不能也不想一个人走。” 童怀平静地看着房冥又哭又笑,那神经质一般的表现,说道:“痴主大人,你走吧,以后不要再见了。” 房冥忽然失控,快速地出现在他面前,死死地拽紧了他的手臂,恶狠狠地道:“不要再见,我们一起回去!” 他的力道极大,掐得童怀肩膀一阵疼痛,他奋力把人推开后,房冥又欲再度控制住他,却被他敏捷地躲开了。 两人拉拉扯扯之间,谁也不肯示弱,竟然赤手空拳地打了起来。童怀的拳头一拳又一拳地打在房冥的脸上,而房冥也不可能乖乖地任由他打,两人谁也没有动用能量,就这般纯粹地肉搏起来。 晚彩人淡定地看着他们,任由他们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打累了,两人并肩躺在地上,房冥突然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对不起。” 童怀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笑,但就是很想笑,他也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两人未曾明言,只是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一道声音打破了两人的疯狂,谷南道:“该走了。” 房冥说:“不走,有本事打赢我把我带走。” 谷南说:“我身上有反噬,你明知道自己伤不了我的,你在求死?” 房冥狂傲道:“无所谓了。” 他一冲而上,手中瞬间多出了一把金刀,狠狠地砍在谷南身上。 童怀惊呼道:“房冥!” 谷南一动未动,任由那刀落下,可那伤口却出现在了房冥的肩膀上,伤口贯穿碎骨,碎肉断骨。 童怀想要上去查看房冥的伤口,脚步却生生止住。 金刀消失,房冥背对着他,轻笑一声,说道:“走吧,我跟你回去。” 房冥又道:“阿怀,我会回来找你的,到时候你别跑了。” 看着人影消失,童怀久久无法回神。 晚彩人问道:“还看吗?” 童怀道:“不看了。” 第71章 阴阳章 童怀并未选择归家, 而是带着满白一同回到了灵调处。刚踏入处里,他便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 直接昏厥过去, 陷入了一场昏天黑地的沉睡。 当他再度苏醒之时, 发现自己正躺在苍年医疗室的解剖台上, 而满白就静静地躺在他的身旁。 他足足呆滞了三分钟之久, 思绪才逐渐清晰, 终于意识到之前所经历的一切并非虚幻, 而是残酷的现实。 他满心抗拒,试图逃避,然而,现实却不容他躲闪。医疗室的门从外面被缓缓推开,苍年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位老者走了进来。这位老人即便身处屋内, 也依旧戴着一副墨镜, 手中杵着一根自制的木拐杖, 每走一步, 拐杖都在地上发出“咚咚咚”的撞击声。 才走了几步,老人突然开口问道:“这里除了小白,还有其他人?” 小白?是满白吗?童怀满心疑惑, 怎么满白的小名竟与他和房冥养的仓鼠名字一模一样。 苍年似乎没料到童怀已经醒了, 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便恢复镇定, 解释道:“是我们老大, 他也在。” 第117章 老人步履蹒跚,走得极为缓慢。拐杖与地面的撞击声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清晰,他感慨道:“那这趟还真是惊险万分, 连你们老大都遭了难。” 童怀这才注意到老人戴着墨镜,想来是双目失明。 他忍不住说道:“我没死。” 苍年赶忙接话道:“老大,这是满白外公,来接他回家的。” 童怀连忙从解剖台上下来,恭敬地说道:“前辈。”紧接着,又满怀愧疚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满白外公面带慈祥,一步一步在苍年的引导下走到满白身边。他一边笑着,一边说道:“哈哈,你和我道什么歉?他自己非要走父母曾经走过的路,非要去那什么交崖泽。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这是他的命。况且,这不是没死嘛,只是睡着了而已,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小白就醒了呢?从他对我说要成为灵师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迎接最坏打算的准备。” 童怀急切地说道:“可他是因为……” 外公笑着打断他的话:“是你亲自动的手吗?” 童怀赶忙摇头,又想到老人看不见,赶忙回答道:“不是,可是……” 外公再一次打断道:“那不就行了?而且小白本来性命垂危,如今能捡回一条命,应当庆幸,还有命在就好。” 童怀郑重地承诺道:“我会想办法让他醒过来的。” 外公伸出手,慈祥地轻轻抚摸着满白的面庞,动作极其轻柔,仿佛生怕吵醒沉睡中的人。他长叹一口气,说道:“有时候背负太多,并非好事。这还是我从小白身上学到的。当初因为他父母的离世,我一直没办法好好对待他,等我后悔的时候,才知晓亏欠了他太多。我已经做错了一次,不能再错了。你做的已经够好了,还能把他带回来。小白和我说要去交崖泽时,我就已经准备好迎接任何一个结局。我这次来,只想带他回家,好好照顾他。” 童怀嘴唇微张,试图说些什么,可脑海中思绪纷乱,怎么也组织不好一句完整的话。只能静默地看着满白外公艰难地扶起满白。 他于心不忍,走上前去说道:“我来背他吧?” 外公笑着拒绝道:“我是又老又瞎又残,但我可不是连背一个人的力气都没了。我自己来,我要背他回家。小时候没有好好背过他,好好照顾他。现在有点晚了,但还好还有机会。” 童怀和苍年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插手,眼睁睁地看着满白外公背着他,慢悠悠地离开。 “他们回家了,我们也要回家吗?” 童怀的思绪被一声轻柔的话语打断,他回头,只见姒仙拉住了他的手,那纯粹的眼神正望着自己。 当初他答应了满白要带着姒仙离开交崖泽,出来时姒仙本来是不愿意的,还是樊来将他的记忆删去后,才把人带了回来。 童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拉着姒仙迅速走出了医疗室。处里的医疗室位于地下,一上去便是办公厅。齐雨、苍年和乌庸他们正好送走满白和他外公,正往屋里走来。 童怀急切地问道:“苍年,我回来时手里的那个盒子呢?” 苍年微微一怔,说道:“盒子?我放您的办公室里面了。” 那个盒子就那样静静地放在他的办公桌上,童怀怀着复杂的心情缓缓打开,里面赫然放置着一个极其重要的物件——阴阳章。 这阴阳章还没巴掌大,却精致非凡。分为黑红两面,周边精心刻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章身以黄金做封面。黑色的那面为阴,上面浮雕着如云般的纹路,代表着高远的天空,还刻着古篆体的“合”字;红色的那面为阳,浮雕着木纹,象征着广袤的大地,刻着“开”字。 齐雨和乌庸刚从交崖泽归来,想来是见过阴阳章的,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惊叫道:“阴阳章!” 乌庸忍不住感叹道:“四大法器居然就这样出现了吗?” 童怀在心中暗自思忖:真的很容易吗?塔卿死了,满白差点没救回来,他们这一行可谓是伤亡惨重。是不是每个法器的出现都必须以人命为代价,非要有人死去法器才会现身? 当初献祭环时,死了三个人,结果献祭环还被错允拿走了;无字牌出现时,风姬没了,无字牌也碎了;这次阴阳章现身,塔卿没了,满白受伤,厉台散了,房冥……虽然最终拿到了阴阳章,可这代价实在是太大了。而最后一件法器——法空铃,想来也少不了用人命堆砌才能得到。 法器的出现好似都需要有人血祭一般。明明这些法器本应是救人的物件,可如今反倒成了催命的符咒。童怀心里面的疑惑愈发深沉,真的能救人吗? 童怀沉重地说道:“这催命的东西,也不知道它的出现是好是坏?这次任务就是为了它,却走了这么多人。” 苍年突然喊道:“里面有纸条!” 童怀拿起那盒子仔细一看,果然有一张纸条在里面。 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姒仙身份不简单,好好照顾他,将来会对你们有用。 童怀看了一眼拉着他衣角的姒仙,他被樊来除去了部分记忆,现在看上去倒是十分乖巧。 但这不由让童怀回想起在百魔观的时候,姒仙突然爆发出的强大能量令人惊叹。他们联手都无法杀尽的白鬼鸬鹚,却因为姒仙的能量外泄而被绞杀殆尽。从那时起,童怀对姒仙的身份和能力就已经心生疑惑。 姒仙见童怀一直盯着自己,扯了扯他的衣角,弱弱地问道:“哥哥,是不能带我回家了吗?” 童怀瞬间回神,把姒仙抱了起来掂了掂,轻柔地拢好他背后的小翅膀,说道:“和哥哥一起住好不好?” 姒仙认真地想了想后,抱紧了他的脖子,轻轻蹭了蹭,小声“嗯”了一声。 童怀把刚刚那张纸条快速装进衣服口袋,说道:“好,那就和哥哥一起住。不过哥哥等一下要去工作,还需要等一会儿才能回去。” 童怀把姒仙递给齐雨抱着,弯着腰,视线和姒仙齐平,耐心地说道:“这个哥哥有很多好玩的,你和他玩一会儿,饿了累了困了都告诉他,哥哥先去处理工作,马上就会回来带你回家的,行不行?” 童怀的语气满是商量的意味,姒仙刚来到一个新的环境,大概率不能适应。他心里想着,如果姒仙闹着不答应,就带着一起去灵阁。 可没想到姒仙过于乖巧了一些,在齐雨怀里怯懦懦的不敢动,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 乌庸凑到姒仙面前哄道:“要哥哥抱吗?我有好多好多吃的哦!” 齐雨身子微微一转躲开,说道:“他才不要你抱。” 谁承想,姒仙想了想,居然就被乌庸抱着跑了。 童怀对着齐雨说道:“他可能是饿了,你们给他弄点吃的,我去灵阁一趟。” 童怀说完,便打算前往木塔,苍年却喊住了他,说道:“老大……房冥和厉台的事……” 童怀深吸了一口气,神色非常不自在,说道:“我会和长老们说清楚的。” 灵阁之中依旧是那副毫无变化的模样。和木偶人一般毫无生气的灵侍,长长的卷幅上飘荡着神秘的祭文,威严矗立的木塔高耸入云。 他此次前来,不单单是为了交代任务进度,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便是扶三。 这位本应成为灵师却一直只是灵媒,比他更为老成的前辈。 上一次见面,扶三仿佛早就知晓房冥的真实身份,特意让他带着房冥一同前来,未曾想这一遭让他知晓了如此多的真相,这可真是精心的计谋。 此前,房冥总是附在他的身上,致使他周身邪气弥漫,根本无法进入木塔之中。他和房冥分开了数日,没想到邪气尚未散尽,再一次被阻拦在了大门之外。 扶三迈着轻盈的步伐,身着一身素服,款款向他走来。两人默默无语,只是对视着彼此的眼睛,谁也不肯退让,无声地对峙着。 扶三为他暂时压制住周身的邪气后,说了一声:“进来吧。” 童怀跟在他的身后,语气冰冷地说道:“这次多谢前辈指点,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要被房冥隐瞒多久才能发现事实的真相。” 扶三侧耳倾听着他的话语,微微一笑,说道:“你早晚会知道的,与我无关。” 童怀道:“前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一切,甚至有可能就是参与者。” 扶三笑道:“你可真是抬举我了,我就是一个……” 是什么? 童怀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扶三把话说完。但他也并未追问。 两人走到木塔的中央后,扶三道:“废人而已。” 童怀先是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在接着刚刚没有讲完的那句话。 扶三前辈竟然说自己是废人。 童怀对于这句话是丝毫都不相信的。 他看着扶三缓缓走上了大殿的高阶之上,那个位置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上去上去的,唯一站在过高阶的人只有扶三。 第118章 八位长老看到他们两人,态度那叫一个毕恭毕敬。童怀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们尊敬的人绝对不是他童怀。 能让八位长老都如此尊敬的人,怎么可能是废人。 火炎长老又是那副迫不及待开口就要骂人的火爆脾气,说出来的话也着实不太中听。 “童怀,你身为灵师,是怎么保护身为灵媒满白的!你忘记了规定了吗?” 童怀不卑不亢,诚实地说道:“是我的错,愿意负担所有责任。” “那你呢?受伤了没有?” 火炎长老不知为何,语气好了许多,居然不再说着那些难听的话,反倒别别扭扭地关心起他来。 童怀都已经做好了被为难的准备,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关心的戏码,一时间也不由得反应不过来,呆愣了许久。 还是扶三那轻轻的笑声让他缓过神来。 他摇了摇头,说道:“没受伤。” 火炎长老似乎觉得丢了面子,又火气颇大地说道:“没受伤?那房冥是怎么回事!都被骗成什么样子了还没事!” 童怀道:“是我识人不清,受了蒙骗。” 火炎长老还要继续责骂,被性格稍好一些的水澜长老拦了下来,说道:“童怀,阴阳章呢?” 童怀拿出盒子递了出去,扶三从高阶上走了下来,打开盒子确认过后,说道:“是真的,想来你应该见过了娄火,他恢复了记忆才给你的。” 童怀猛然抬头,房冥认识娄火,扶三前辈居然也认识他。 扶三仿佛看穿了他的疑惑,说道:“我们还会见面的,姒仙承蒙你照顾了。第四件法器法空铃即将出现,麻烦你了。” 又是姒仙。 眼前这人身份神秘莫测,知道的也着实不少,就像是看着他们挣扎求生的神佛一般,看着他们为了活着苦苦挣扎,却从来不会插手任何事情。 童怀陈述道:“献祭环被不知所踪,无字牌碎了。” 扶三笑了笑,说道:“献祭环我会拿回来的,不用你担心。至于无字牌,法器不是说碎就碎的,它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 童怀道:“你明明都知道一切事情,为什么还要我去解决。” 扶三温和地说道:“如果我能去,就不会让你去了。” 童怀不想再多说什么,正要离开时,扶三又提醒道:“房冥性格古怪,他大概率还会去找你,小心一点。” 确实是有点古怪,还特别倔。不仅倔得像一头犟驴,还格外的执着。有时候童怀也感觉自己是控制不住他的,他之前之所以能够暂时压制住他,不过是房冥自愿把脖子上的那根缰绳交到他手里。 从三瓣梅咒印那时起,童怀就知道,房冥的乖顺只有在他想要乖顺的时候才会出现,如果他不想遵从了,谁也奈何不了他。 房冥当时虽然离开了,可他早就知道以房冥的脾气,是不会那么容易就放过他的。 他们两个注定要相互纠缠。 童怀回到灵调处时,约莫下午四点左右。刚一进去,就被姒仙紧紧抱住大腿不放,无奈之下,他只能将人抱了起来。 姒仙一脸闷闷不乐,嘟囔着:“回家。” 他或许是对新的环境和周围的人都不太熟悉,尽管在交崖泽时不好的记忆被抹去了,但骨子里仍本能地感到害怕。他精心画了几张隐藏符,将姒仙身后那一对小翅膀完美隐藏好,这才敢带着人出去。 两人首先去了宠物店,准备接回寄养了许久的小白。这只仓鼠原本是他用来哄房冥的,如今却只有他一人在养,要是不上点心,估计都要养死了。 他正询问着老板该买些什么牌子的鼠粮和木屑。姒仙则抱着小白站在他身旁玩耍,一开始玩得好好的,却突然惊恐地丢下盒子,迅速钻进童怀怀里,大声吼道:“回家!回家!抱我!” 姒仙失控的情绪瞬间惊动了店里众多宠物,各类叽叽喳喳的惊慌叫声此起彼伏,吓得店里的人一阵慌乱。 童怀赶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孩子害怕老鼠,被吓到了而已。” 他鼠粮都没来得及买,匆忙抱着姒仙,提着装着小白的盒子出了门。 姒仙面色苍白如纸,一直不敢睁开眼睛,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度可怕的东西。 童怀抱着他连忙上了车,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哄了好久,他才渐渐缓过神来。童怀缓下声音,试探着问道:“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姒仙终于敢睁开眼睛,颤抖着手指向一个地方,声音怯懦:“他也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童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里别说是人,连一个鬼影都没有。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他满心疑惑地问:“你看到了什么?那里什么都没有呀!” 姒仙害怕得又往他怀里钻,说道:“有鱼,滑滑的鱼。我害怕。” 童怀反问道:“鱼?什么鱼?” 他轻轻拍着姒仙的背,小声解释道:“鱼只会出现在水里,地上是不会有鱼的,不要害怕。哥哥陪着你。” 哄了许久,姒仙才同意放开他,让他开车回家 。 童怀本来还想着今晚做一些鱼片粥,但白天姒仙的反应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就随意做了一点吃的。 姒仙活了万年之久,可换算成人类的年纪,也不过七八岁而已。本打算让他一个人自己睡,他却死活不愿意放开童怀的衣服。 童怀无奈地说道:“你先放开我的衣服好不好?不让你一个人睡,但是先让我去洗个澡行不行?要不然身上臭臭的。” 姒仙拼命摇头拒绝道:“有鱼。” 童怀故意骗道:“浴室里可是有很多水,水越多鱼越多,你真的要进去吗?” 姒仙这下没有立马摇头,他见有机会,又掏出了之前玩的五子棋,说道:“你在这里玩这个,哥哥马上就出来了。” 五子棋一拿出来,没想到姒仙居然就这样点头同意了。 童怀松了一口气,正淋着热水放松身心。外面却突然响起了说话声。 他听到姒仙说:“不害怕了。” 童怀喊道:“姒仙?” 没人应答。 他又喊了一遍。 姒仙说话了,可听着却不是在回答他,姒仙道:“那我们一起睡吧。” 这是在自言自语?可听着明明就像是在和人讲话。 童怀哪还能安安静静地洗澡,立马冲掉身上的泡沫,开门出去。 根本没有其他人,只有姒仙一个人坐在沙发前的地上,专心下着五子棋。可走近一看,棋盘上黑白两子居然下得有模有样,姒仙手上执着一白子,棋盘上的黑子则更占优势,只差最后一步就要连成五子。 可他明明就没有教过姒仙怎么玩五子棋啊。 童怀警惕地抱起姒仙,问道:“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姒仙道:“鱼。” 童怀感到一阵头疼,消去了记忆难道还能变傻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开着空调,房子里却阴风阵阵,童怀身上的鸡皮疙瘩全都冒了出来,本以为是有孤魂野鬼进了屋子,可仔细查看,里面干干净净,没看到有哪里阴气过重。 正待他放松下来,姒仙突然凉飕飕地道:“哥哥,鱼说他晚上要和我们一起睡觉。” 第72章 捕梦网 童怀把家里上上下下全检查了一遍, 从客厅到卧室,从厨房到卫生间,每个角落都不放过。令他困惑的是, 并没有发现任何异能量的痕迹。 姒仙的话他放在心上了, 可没什么发现只能放弃追究。 本以为小孩子随意说的一句话而已, 可等他们上了床, 姒仙又奇奇怪怪的。 姒仙紧紧贴着他躺下, 童怀睡在一边, 可另外一边空着很大的一个位置, 姒仙却拍了拍那个空位置,对着他们面前的一团空气说:“你睡这里。” 童怀被他说的狂起鸡皮疙瘩,他卧室哪来的人? 许多人家里面大概率都说过一句话,那就是小孩子能够看到他们大人看不到的脏东西。他不知道事实是不是如此,但他对今天姒仙又是害怕又是自言自语的状态感到担忧, 真能看到他们看不到的东西? 童怀轻声问道:“姒仙, 你在和谁说话, 哥哥怎么没看到哪里有人?” 姒仙背对着他坐着, 听他讲话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又转移到床前空地上,道:“我在和另外一个哥哥讲话, 他有好多鱼, 但都死了,不害怕了。” 童怀看着床上空地, 旁边是只关了纱窗的窗户, 白纱质感的窗帘被晚风轻轻吹拂起来,加上刚刚姒仙的话让人瘆得慌。 他沉思了一会儿,果断下床往书房去。他刚出门, 姒仙又在他身后和他所谓的“鱼”讲起了话,说:“你快上床来睡觉呀。” 他加快脚步进了书房,取了两张剪裁过的红布,一张画了辟邪符,一张画了固魂符。 看姒仙和人交流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但他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现。他还是偏向于姒仙是受到了塔卿的事的刺激,要么真的有什么鱼,只是太强隐藏起来他发现不了而已,要么就是姒仙产生幻觉,自己想象了一个虚拟的人。 第119章 小孩子命很轻,容易被脏东西缠上,保险起见,他把两张符装进了一个符袋里,又拿了一个大号的曲别针,把符袋别在姒仙手臂上。 姒仙问:“哥哥,这是做什么?” 童怀抱着姒仙躺下,给人盖上被子,拍了拍道:“保平安的,你可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姒仙睁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点了点头,然后又拍了拍空着的那边床位道:“哥哥,来这边睡。” 童怀也不阻止他,反正万事有他在。鬼来收鬼,妖来收妖。 童怀在姒仙身边躺下,心中却难以平静。他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时刻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夜晚的房间格外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和远处传来的微弱车鸣声。姒仙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发出轻微的呼吸声,而童怀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童怀终于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时,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袭来,仿佛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 他感觉得到,可无论如何挣扎,都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束缚住,怎么也醒不过来。 那人的脸宛如被浓雾重重笼罩,模糊不清,根本无法辨认其究竟是谁。 那只冰凉的手缓缓触摸上他的脸,寒意如锋利的冰刃,瞬间穿透肌肤,冻得他浑身战栗,本能地想要扭头躲闪。 可他扭过头时,一张青紫的腐烂的脸猝不及防地与他对上,那股浓烈刺鼻的腐臭味犹如汹涌的潮水,直直地冲向他的天灵盖,强烈的恶心感瞬间涌起,激得他连连后退。 而那腐烂脸颊的主人,竟然是厉台的模样,他双眼充满怨恨,死死地盯着童怀,声嘶力竭地质问道:“为什么不救我!” 童怀猛然惊醒,双手紧紧地抚着欲裂的额头,浑身冰凉地坐了起来。如同被诅咒了一般,满脑子都是厉台死时那凄惨的场面,挥之不去。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才凌晨四点,旁边的姒仙还在沉沉睡着。 估计是姒仙的那些话深深地影响到了他,房间里存在第三人的感觉愈发强烈,那种刺骨的寒意从背后悄然袭来。 他猛地回头,可身后却空无一人,只有他的影子。 但此时,客厅却突兀地响起了其他声音,那声音仿佛是什么东西重重放到木板上发出的沉闷碰撞声,音量虽然不大,却如同一把尖锐的锥子刺激着人的神经,令人烦躁的感觉丝毫不输那一滴一滴的水滴声。 小白也不安地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慌乱。 童怀警惕地起身,放轻了步子走到客厅开灯查看。 没有人,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但那原本空荡荡的茶几上,却诡异地多了一副五子棋,他明明清晰地记得,刚刚姒仙玩完后,他亲手给收起来放到了抽屉里,根本不可能会出现在桌子上。 他上前看了一眼,棋盘上黑白棋子不仅正在激烈地对弈,而且竟然还分出来胜负,那一颗颗黑色的棋子宛如胜利者在耀武扬威,宣告着黑子的胜出。 童怀低声道:“鬼下棋?” 童怀来不及思考,抱起躁动不安的小白,双手轻轻安抚着。 一切都过于诡异,先是姒仙频繁的自言自语,如同被看不见的人蛊惑;再是现在这突然出现的棋局。 他把东西收拾好,又回到房间躺下,在这浑浑噩噩间,沉沉睡去。 童怀第二天醒来,本想着先去厨房做一点热乎乎的吃食,再带着姒仙去处里处理遗留的工作。 可他走到客厅时,整个人瞬间呆住了。那副昨晚被他亲手收起来的五子棋,此刻又赫然出现在眼前。 棋子和棋盘被粗暴地掀翻在地,一片狼藉,而且所有的白子都碎成了小块,零零散散地丢得到处都是,仿佛经历了一场激烈的争斗。 或许是被什么不干不净的脏东西进了屋子,童怀眉头紧皱,上前正打算捡起那些破碎的棋子。 右手无名指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戒指。 是骨戒。 但是颜色和之前的四枚都完全不一样。 童怀慌慌张张地从衣领中捞出戴在他脖子上的戒指,加上他手上这枚,总共五枚。 除了房冥,他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如此执着地要他戴着这些骨戒。 他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暗道:房冥,你可真是好样的,一声不吭地来,又一声不吭地走。 所有的事情都要瞒着他,那为什么不做的干净一点,还要让他知道这么多。这到底是想做什么?刺激他,还是想让他感恩戴德地道谢? 童怀怒从心来,狠狠地踢了一脚地上混乱不堪的黑白棋,棋子四处飞溅,碰撞在墙壁和家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童怀被气得冷笑出声,咬牙切齿地道:“房冥,你可真是让人看不透。” 他明明已经在竭尽全力地忍耐了,努力想要忘却过去的种种伤痛,为什么房冥总是要一遍遍地提醒他。他好不容易将自己裹上了一层看似坚强的皮,试图忽略那深入骨髓的伤口带来的痛,可房冥却偏要来提醒他这痛是因他而起的,还要得意地看着他加以讽刺,最后残忍地将他的伪装一并掀了。 他们之前的缠缠绵绵,那些风花雪月他从未否认,可如今他只想彼此相安无事,进水不犯河水,只想将过去的一切摘得干干净净。 房冥却偏偏不如他所愿。 童怀越想越觉得无力,眼眶一下子忍不住红了,酸涩的感觉充斥着眼眶。厉台因他而死,原本还有回来的机会,可因为他错认了人,反而给他招来了祸事,房冥在他眼前亲手了结厉台时,他却无能为力,毫无作为。 姒仙怯生生的声音传来:“哥哥。” 童怀猛地回过神来,强装出一副平和的样子,平复下心绪,看着站在房间门口的姒仙,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你快去洗漱,我去给你做吃的。” 姒仙却突然跑过来,紧紧地抱着他,担忧地问道:“是昨晚来的另外一个哥哥欺负你了吗?” 童怀转着手上那枚骨戒,心中已有了答案。昨天姒仙就奇奇怪怪地说有其他人,想来也是房冥无疑了。 童怀没有回答姒仙的问题,只催促道:“快去洗漱,我们等一下要出去。” 等姒仙跑走,他才静下心来,仔细端详着这枚新骨戒。总共五枚骨戒,每一个的大小都是不一样的,拿出了之前的几枚,按照大小仔细比对了一下,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伸出手指逐一比对,从大到小,居然精准地对上了五个手指的大小。 这骨戒居然是由人指的骨头制作而成! —— 吃完饭,童怀带着姒仙来到了灵调处,刚一进门,他将姒仙丢给了齐雨他们照顾,自己则一阵风似的跑进了书阁。 童怀刚一进去,就瞧见战渺的动作极其迅速,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忙不迭地把什么东西藏在了身后。 童怀心中明镜似的,却假装没有看见,随口问道:“你又去看过你阿妈了?” 战渺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背着手,将藏着的东西捂得更紧了,仿佛那是他最珍贵的宝贝,生怕被童怀抢了去。 童怀无奈地说道:“别藏了,我都看见了。” 战渺这才缓缓抬起头,眼神中透着一丝不安和犹豫,慢吞吞地拿出了刚刚藏起来的东西,竟然是一张婴儿照。 童怀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想看就看吧,我又不会骂你。” 听到这话,战渺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了笑容。 童怀却又冷下脸来,严肃地说道:“但是,你要明白一个道理。转生的人,她就不再是你所熟悉的那个人了。她属于一个全新的人。你得清楚,她不再是你的阿妈,与你再没有任何关系了。不打扰她的生活,才是你应该做的。” 其实他内心也不忍说得这样伤人,可战渺迟早要明白这个事实。 转世的人,即便灵魂相同,样貌相像,可他们终究不是同一个人。何必自欺欺人,去打扰他人开始新的生活呢?风姬本可以拥有更美好的人生,战渺过度的打扰只会扰乱因果的秩序,适得其反。 战渺垂着眸子,低声说道:“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我就想留一张阿妈的照片而已。” 童怀无奈地摇头叹气,为了缓和气氛,转移话题说道:“我想要找一本书,你来帮我吧。” 战渺这才珍惜地收起照片,问道:“你要找什么?” 童怀拿出了那五枚骨戒,摆在桌上,说道:“这五枚戒指都是房冥给我的。” 战渺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童怀将戒指从大到小排列好,伸出手指逐一比对,接着说道:“我今天突然发现,它们其实是由人的五指骨做成的。你天天待在这书阁里,比我更熟悉这里的一切。帮我找一找,看看有没有相关记载的资料。” 战渺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看过那本书。” 第120章 她在那堆积如山的书籍中翻翻找找,最终找出了一本看起来有些陈旧的乐谱,可里面根本没有关于五指的记载。 战渺满心疑惑,嘴里嘟囔着:“我明明记得就是在这里的,怎么没了?” 童怀耐着性子一页一页仔细地翻找着,却惊讶地发现里面的页码根本对不上,竟然少了整整三页。那无故缺失的三章,就像是被人故意撕去了一般,仿佛是在刻意遮掩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真相。 童怀的心中不禁涌起一个念头:“又是房冥吗?” 想来想去,除了房冥,似乎没人有这样的动机想要阻止他知道这些事情。 战渺不甘心地说道:“我再找找,我记得还有其他相关的。” 童怀却摆了摆手,说道:“算了,既然有人不想让我知道,那相关的资料可能早就被撕得一干二净了。糟蹋书做什么?” 战渺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落在童怀那青紫的眼底,关切地问道:“童怀,你是不是一直睡不好?” 童怀轻描淡写地回答道:“还好。” 战渺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捕梦网,不由分说地塞给童怀,道:“阿妈有一段时间晚上一直哭,我看到阿妈的爸爸妈妈在她的摇篮前挂了这个,我也买了一个,给你吧。听说是驱逐噩梦,留住好梦的东西。” 风姬为什么哭,童怀的心里其实也能猜到一些答案。小孩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战渺一个早已经死去成了鬼的人,小孩看到了能不哭才怪。 可他没明说,只是调侃道:“你怎么还信这些?” 战渺一脸认真地说道:“我不知道,但感觉很有用,你也试试吧。” 童怀离开之前,又转过头看着战渺:“放下吧,别再去了。” 战渺自然知道童怀说的“去哪儿”是什么意思,童怀也不想把话挑明。见战渺不答应,只是一脸垂丧的模样,童怀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有些事情,还得靠她自己想明白,不宜过多干预。 灵调处没什么特别的事,自从那天回来后,他就一直没再去过处里,待在家里休息了好些日子。 可这所谓的休息,对他而言简直是一种煎熬。他根本没办法好好入睡,战渺给他的捕梦网,说到底也不过是图个心里安慰罢了。他依旧被睡眠问题深深困扰,姒仙还是常常自顾自地说话,也不知道在和谁交流。 所有的这一切,就如同那紧紧缠绕的捕梦网,要将他牢牢困住,让他在这无尽的折磨中窒息而死一般。 噩梦侵袭着他的防线,姒仙击碎他的逞强。 他每晚没完没了地做噩梦,后来发展到严重的失眠,根本无法入睡。再后来,好不容易能睡着了,却感觉身边仿佛有个人存在,可他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只要他睡过去,就像是陷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难以挣脱醒来的束缚。 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青黑的脸,以及那赤红的眼球,颓废的神情让他看起来真像是被恶鬼附身。那股子邪气,甚至比房冥附他身时还要浓烈十足。耳鸣声也一阵接着一阵,如尖锐的哨音在他脑海中不停地吵闹着。 他一拳挥向镜子,伴随着“哗啦”一声,镜子碎成了无数片。 回过神来,他才听到丢在床上的手机铃声,那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童怀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齐雨打来的,他接起电话,声音沙哑又疲惫地问道:“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声音急促而紧张,似乎是发生了天大的事,齐雨急切地说道:“老大,权青给你来了一封信,是关于李仁的,你要不过来看看?” 童怀听罢,沉默了片刻,回道:“我下午过去。” 挂了电话,他走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出去时,姒仙正坐在沙发上专心地玩着他给买的新玩具。 至于那诡异的五子棋,早就被他扔得远远的。在家的这几天,不管他把五子棋收到哪个角落,第二天一早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家里。 有一次,他索性不睡,坐在客厅守着,本以为这样就不会再出现,可当他回房间拿东西时,那五子棋竟然赫然出现在床上,依旧是黑子赢了白子。 他气得直接把这邪门的东西全扔了,然后给姒仙重新买了一堆新玩具。 两人来到处里时,齐雨在门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急地来回踱步,等候多时。 一见他们到来,激动得立马就要开口说些什么。可一看到童怀的样子,脚却像被钉子钉住了,生生停在了三尺开外。 倒是战渺先开了口,一脸关切地问童怀:“我给你的捕梦网没用吗?” 苍年倒是熟悉流程,虽然没了治愈能力,可医术还没忘记,走上前给他查看了一番,担忧地说道:“老大,你有多久没睡觉了?” 童怀根本不想理会这个问题,只感觉自己强撑着一口气才不至于当场倒下,而这口气什么时候会耗尽,他自己也不知道,更不清楚自己还能这样硬撑多久。 童怀满脸疲惫,嗓子干得仿佛要冒烟,嘴里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表情阴霾,不耐烦地问道:“权青说了什么?” 齐雨赶忙将信封递给他,小心翼翼地说道:“你看看吧。” 童怀神情不悦地接过信封,打开一看,里面的内容却完全不是权青以往的话术风格。按照权青的性格,开头一定会先寒暄几句,然后充满歉意地说打扰到他了。用词极其委婉,说的话也是文绉绉的,大段大段的铺垫之后才会说到重点。 可今天这封信上面却只有简短而毫不客气的一句话: “快来把小风带走!” 当初李仁可是他亲自去接走的,现在又让他去接回来,这实在不合常理。况且李仁又不是姒仙一样的小孩子,要回来还要人去接吗?直接回来不就好了? 除非异怪域出了重大的变故。 童怀使劲摁着太阳穴,眉头紧锁,神色凝重。这一桩桩事情,就像是算好了一样,接踵而来。 烦心之际,姒仙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服,用稚嫩且带着些许怯意的声音小声说道:“哥哥,你拿的纸上面有鱼的味道。” 童怀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霎时被定在原地。 过了片刻,他再也无法抑制长久以来的怒火,扯下脖颈上那一直令他感到压抑和不安的骨戒,发泄般扔了出去。 “哐当”一声,骨戒撞击在墙壁上,又弹落在地,发出令人心惊的声响。 童怀紧咬着牙关,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那声音仿佛是从胸腔深处爆发出来的怒吼:“房冥!” 第73章 金弓弦 为了安全考虑, 这次去的异怪域,童怀原本的计划是只带上齐雨和乌庸一同前往。但想到姒仙乃是妖族人的身份时,心里不禁琢磨着, 带着姒仙一起去, 关于他身份的谜团, 问问权青说不定能有所收获。 半夜十二点。 齐雨和乌庸焦急地轮流给童怀拨打了好几个电话, 可电话那头始终无人接听。无奈之下, 两人决定前往童怀的公寓找, 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安静得让人心里直发毛。 没办法,两人只好打算先回处里收拾东西,心里想着,童怀向来守时,说不定到点了就会出现。 结果刚一进去, 脚下就发出“嘎吱”的声响, 原来是踩到了塑料瓶。定睛一看, 房间里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咖啡瓶和咖啡杯, 凌乱不堪。 齐雨小声感慨道:“早知道就找你收集瓶盖了。” 他们找了一整晚的童怀,居然就坐在接客室里。只见童怀坐在地上,后背靠着沙发, 神情疲惫不堪。而姒仙则安静地躺在沙发上, 身上盖着一件外套,正在熟睡。 童怀面前摆放着五子棋盘, 令人诧异的是, 白子都已破碎,而黑子却完好无损。地上更是散落着一地的骨戒,诉说着主人内心的纠结与痛苦。 齐雨从未见过自己的老大如此颓废的模样, 他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骨戒,轻轻地放到桌子上,然后上前捏起几颗破碎的白子,担忧地说道:“老大,你还是睡一会儿吧,还有一个小时人家才上班。” 童怀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张扔了又一次次出现的棋盘,对齐雨的话仿若未闻,毫无反应。 两人说话间,乌庸已经找来了两条毛毯。他动作轻柔,一条给姒仙仔细地盖上,一条则给童怀披上,嘴里念叨着:“入冬了。” 齐雨向来就不是一个擅长安慰人的主,他索性将棋盘和棋子一股脑儿地全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拿着金丝弦把骨戒串好,塞到童怀手里,大大咧咧地开解道:“所谓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你吊的还是一颗弯脖子树,有什么值得伤心的。大不了我给你重新介绍一个,不是说什么治愈情伤的最好办法就是开启下一段感情吗?” 童怀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身上的衣服和头发都乱糟糟的,他缓缓站了起来,眼神阴沉地撇了一眼齐雨,言简意赅地表达道:“不会安慰人就闭嘴!” 第121章 他一直没有和齐雨他们将房冥和厉台的事情说清楚,在他们看来,童怀就是房冥假装厉台,骗了感情之后又被无情地甩了而已。 只有童怀自己知道,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解释这理不清的真相。 齐雨却依旧不知死活地犯贱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怎么就偏偏吊死在这颗树上。老大,你告诉告诉我们你们到底怎么吵起来的呗,怎么上一秒还您侬我侬的,下一秒就提上裤子不认人了?”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童怀气得把身上的毛毯砸了过去,刚好盖住齐雨的脑袋,怒喝道,“你在说一句话,这个月的案件汇报就全给你了。” 一听到要写汇报材料,齐雨立马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言。 乌庸在旁边用肩膀撞了撞齐雨,嘲笑道:“让你犯贱。” 齐雨心中窝火,想撞回来,乌庸却立马把车钥匙丢给齐雨,笑道:“快去开车。” 齐雨嘴里骂骂咧咧的,但也只能乖乖跑去开车。 童怀趁两人拌嘴的功夫,去浴室用冷水抹了一把脸。最近他总是睡不着,身体的疲惫感越来越重,神智也在慢慢沦陷。唯一能够让他稍微清醒一些的方式,除了不停地喝咖啡,就是泡冷水澡。 当他神智恢复清醒后,走出浴室正要把姒仙喊醒,却被乌庸拦住了。童怀满脸不解地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乌庸神色凝重,道:“老大,权青这次的来信不正常,我们这次去危险重重,真的要带着姒仙一起去吗?他一个小孩子,出了事情我们怕是顾不上他。” 童怀穿上外套,仔细地整理好衣衫,坚定地说道:“姒仙是妖族,樊来说他身份不简单,带着他去或许能查到些东西。我会护好他的,而且他可不比我们弱。上次在百魔观中姒仙能量爆发的场面可不是一个弱者能表现出来的。姒仙真正的实力,可能远比我们想象得大得多,谁保护谁还真说不准。” 乌庸听了,不再阻拦。童怀这才轻声把姒仙喊醒,然后温柔地抱着睡眼惺忪的小孩说道:“我们走吧。” 上车后,乌庸带着两条毯子,迅速丢给童怀,说道:“冷,盖着点。”齐雨在前面专注地开车,而乌庸却没有坐到副驾驶上,而是选择和他们一起挤在了后座里。 童怀接过毯子,轻柔地给姒仙盖好,随后便望着窗外黑乎乎的夜发起呆来。但身旁那股炽热且无法忽视的视线,显然不想让他安静地思考。 他无奈转头,对上乌庸的视线:“有事说事,你看得我心慌。” 乌庸的脸上满是欲言又止的神情,表情中透着深深的担忧,问道:“你和房冥到底怎么了?你只告诉我们他不是厉台,骗了你。老大,我了解你的脾气,如果真的只是这么简单,你不会把自己折腾得这般憔悴不堪。他不仅骗了你,肯定还做了其他更过分的事。” 童怀把毛毯往上扯了扯,语气显得轻描淡写:“分开就分开了,没必要再提。” 乌庸明显不相信他这种毫不在意的态度,目光坚定,步步紧逼地说道:“不必再提?可你根本就放不下!把自己照顾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又是为了什么?整晚整晚地睡不着,天天喝这么多咖啡到底是为什么?” 童怀转头看向车窗外那一片漆黑,口中说着不知是安抚乌庸,还是自我欺骗的话语:“会过去的。” 乌庸斩钉截铁地道:“你过不去!” 童怀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索性用毛毯蒙住头,不再理会乌庸。 乌庸又说道:“按照房冥对你像是对待大宝贝一样的性格,如果你们两个真的吵架了,他也会一直缠着你求原谅、讨饶,可他居然再也没有出现过。他真的只是骗了你感情而已吗?不把事情解决,就不可能放下,你都快把自己折磨得不成样子了。” 童怀给了一个堪称逃避一绝的回答:“我会好好想想的。” 实际上,他最近已经想得够多了,根本不想再去思考关于房冥的任何事情。 房冥。 只要提到这两个字,童怀都感觉心里面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块肉一样,疼得他几乎不敢呼吸,不敢再去回想。心中有房冥骗了自己、害了厉台的怒火,可同时也有着满腔压抑不住的爱意。明明房冥骗了他这么多,他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他唾弃这样是非不分的自己,讨厌自己没有办法遵守身为灵师的责任,愧对自己身上所背负的使命。 他只能佯装他们两人之间那些缠绵悱恻的过往都是虚幻的,努力将记忆一点点放空干净,不留下一点会左右他决定的感情。他需要尽可能做到公正,完成一个灵师应该做的事情。 他不能和房冥有任何关系,也不能原谅厉台的事。追根究底,他是不能原谅自己认错了人,养出了恶鬼,因他而死的厉台并没有真正地回来。 可他又忍不住暗自庆幸,还好房冥是五主之一的痴主,他们之间有矛盾、有纠葛,但至少他们不是在对立面的你死我活的关系。 他不需要亲手杀死房冥,但却需要亲手杀死自己。 汹涌的浪涛裹挟着他在黑夜的大海中飘荡,阴冷无望的海水将他紧紧包裹,脚被深渊中的触手缠住,一点点把他拉向海底。本想挣扎求生的他,在看到海面突然亮起来的天空,畅飞的海鸥后,竟然放弃了求生的欲望,甘愿被黑暗吞噬。 忽然,有人用力拉了童怀一把,将他从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海拉回了岸上。他猛地惊醒,心跳如鼓,浑身冷汗淋漓。 拉他的人是姒仙,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说道:“哥哥,下车了。” 乌庸和齐雨已经先一步下了车,站在外面望着他们。乌庸说道:“老大,少水驿的人上班了。” 童怀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居然睡着了。果然是不能睡,睡醒过来只觉得浑身难受,心悸的感觉久久都无法散去。 童怀带着姒仙下了车,乌庸像变魔术一般递给了他一罐罐装咖啡,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他,说道:“你睡不好是因为会梦到房冥?刚刚你嘴里一直都在喊着房冥的名字。” 童怀只觉得情绪失控,不愿再多说,假装没听见,白了乌庸一眼便下了车。 他们所处的地方极为偏僻,人烟稀少,满街都种满了槐树,零零星星的几个光点沿着街道延伸而去。 少水驿。 从表面上看,这是一个快递驿站,可谁家的快递驿站会开在这荒郊野外,又不是给鬼送快递的。少水驿挂着驿站的名号,暗地里实则是生人域和异怪域两地的通道。 他们不像权青,可以在两地之间来去自如,他们需要通过少水驿拿到通行令,才能够前往异怪域。 简单来说,少水驿就如同两地通行的海关一般。 童怀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半夜一点钟。 这荒郊野外的快递站,别说人了,连鬼的影子都看不到。里面只有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男人,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腿搭在桌子上,舒适惬意地躺着打游戏。 看到他们到来,男人的表情一下子开心起来,可这开心的神情没维持一秒,便以极快的速度转变,佯装冷落他们,只是懒散地抬了抬眼皮,仿若无事一般继续打着游戏。 童怀对男人如翻书一般的情绪变化感到十分不解。他们也不着急,就想看看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找了椅子坐下等待。过了五分钟,男人才放下游戏机,咂了咂嘴,吊儿郎当地说道:“身份证明带了吗?” 几人相互看了几眼,童怀说道:“你们还挺敬业,居然还查身份证。” 男人说道:“不查。” 童怀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说道:“那你问什么?” 男人嘴里含着棒棒糖,说话有些口齿不清:“不想让你们去呗,这都看不懂吗?” 童怀近来情绪烦躁,一直在忍耐着自己,这人还上赶着来烦他,他直接一个反手拧着男人的手,咬着牙愤怒地吼道:“想死直接说。” 男人疼得棒棒糖掉在地上,沾上了一地的灰,龇牙咧嘴地求饶道:“童怀,童怀。快放开我!我是为了你们好。” 男人拍着童怀的手,表情扭曲地大声喊道。 童怀又使了点力气,问道:“为了我们好?” 男人急忙说道:“异怪域最近爆发动乱,你们现在去,能不能回得来都是个问题。如果你们是闹事者,我要负责,如果成了受害者我也要负责的好不好?更何况你还是人族。” 童怀松开了男人的手,却把干令架在了男人的脖子上,说道:“我是生人域灵师,出事的指不定是谁?” 男人又道:“是灵师又怎么样?你再厉害,一个人能打得过很多人吗?” 童怀手中的干令加了力气,如同看死物一般看着男人,问道:“你刚刚叫了我的名字,你认识我?” 男人明显愣了一下,干笑道:“认识,当然认识,鼎鼎大名的灵师怎么能不认识。” 第122章 一听就是现找的理由,童怀也不再追问。这人看着不太正经,可总是有意无意地拿余光看他,但那眼神里又没有恶意。他只当是对他现在颓废模样感到好奇的人而已,既然没有恶意,也没有深究的必要。 那男人悄悄推开些刀子,说道:“你们真不能去,现在的异怪域很危险的,你出事了我就……我要负责的。” 童怀把刀子架了回去,威胁道:“别废话,要么现在死,要么就送我们过去。” 男人“哎呀”一声,说道:“行行行,去就去。” 然后像是赌气一样看了一眼童怀,带着几人往快递站后院走去。那里孤零零地立着一块碑,男人拿着章给几人的手腕上盖了黑章,说道:“可以了,沿着碑下去就行。” 童怀对男人点头道谢,男人嘟囔道:“我放你下去,等一下要挨揍了!哎~” 童怀几人被盖上红章后,石碑处赫然出现一个幽深往下的通道。一路上的人居然不少,来来往往的大部分都是些长相奇异的妖。 不少妖族人看到他们,都好奇地往前凑了凑,那一双双眼睛里满是探究和新奇。胆子小的,则东躲西藏地躲在暗处,小心翼翼地盯着他们看。 三域向来互不干扰,一群妖族人里突然多了几个人,估计都是来看热闹的。 童怀这是第一次来异怪域,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好似这里与他们生活的地方也没多大区别。要说他们生活的地方是钢铁铸就的城市,那么妖族人的生活区则就是更接近自然,更为原始的村。 这里大都是些木质结构的建筑,绿化确实比他们那里做得更好。而且这里的妖族人,长相也更为奇形怪状,有完全化形的,也有半人半兽的,甚至还有连形都还没化的。 他们到达的地方应该是妖市,大集上各类新奇的虫类和植物琳琅满目。有的甚至在他们那里属于保护动物,在这里却被当成了事物摆出来售卖。 估计是因为动乱的缘故,其实这里的人也没多少,整个集市看起来很是萧条。 几人沿着长长的街道走着,尽头处花团锦簇,有一个送子鬼在那里卖花偶人。送子鬼脚边的地上还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人偶,人偶上面画着些神秘的花纹。那些人偶就像被施了魔法一般,一圈一圈地缓慢转着圈。 送子鬼看到他们,立马咧开满嘴尖牙大声喊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结婚的来看看,没结婚的也来看看,送子喽!” 见几人走近,那人偶居然看着他们笑了起来,还哒哒哒地就要跑向他们。姒仙毕竟还是个小孩子,看到这些会跑的人偶,兴奋地想要跑上去抓。 童怀眼疾手快,抱着姒仙立马往侧边躲开,同时拉着齐雨和乌庸,神色严肃地赶紧离开,警告道:“别碰他们。” 齐雨满心好奇,问道:“那些人偶怎么回事?” 童怀皱了皱眉,解释道:“那是送子鬼,可不是送子观音,他们的本体是寄生植物。那些人偶根本不是什么孩子,而是送子鬼的孢子。所谓的送子,就是要你用自己的身体去孕育他的孩子而已,而且男女不忌。小心被孢子附身,即使你是男人,被寄生了也要替人生孩子的。” 齐雨听得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脚下的步伐走得越来越快,生怕被那些孢子附上身。 几人缓缓经过妖市,一个万年王八精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桌上扯着一张红布,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百晓生”三个大字。 那王八精从他们出现在妖市开始,目光就一直紧紧地盯着他们,童怀可不是那种毫无警惕性的人。 童怀本想对其视而不见,直接走过,那王八精却幽幽开口道:“少魂之人,你不属于这里,不该来的。” 童怀闻言回头,那王八精的眼神明显就是在看着他。他索性拉了一把吱呀作响的木椅,大大咧咧地坐在那人面前。 王八精见状,立马正襟危坐,死死地打量着他。 王八精接着又道:“你人不人,鬼不鬼的,他也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你们两个注定殊途。” 童怀被这话直直地戳中痛点,不禁嗤笑一声,迅速抽出干令,猛地架在王八精的脖子上。 王八精倒是毫不畏惧,童怀指了指红布上“百晓生”三字,冷冷说道:“既然是百晓生,听你说我命,那我问你,我命数几何?” 王八精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缓缓说道:“挺少。” 童怀又问:“自然死去还是死于他手?” 王八精毫不犹豫地道:“死于你自己的手。” 齐雨明显被这唬人的话给唬住了,愤怒地抓着王八精的衣领,怒喝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信不信我把你嘴给缝上,这辈子也别想再讲一句话。” 王八精见状,赶忙讨饶起来。 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居然是个怕死的。童怀心里鄙视道。 他听着这荒谬的判断,只是冷着脸,与王八精直直地对视着。王八精率先败下阵来,气势减弱道:“我看你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命也不好,我给你改改运怎么样?不要钱不要命,我只要你一样东西。” 童怀挑眉道:“哦?什么东西?” 王八精左看看右看看,一副生怕被人知晓有什么宝贝的模样,凑近童怀耳边小声道:“金弓。” 童怀听完,直接大大方方地拿出金弓。之前拿到这东西,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用,就一直带在身上。没想到今天居然就这样被人觊觎了。 王八精见他如此大喇喇地把宝贝拿出来示众,惊慌失措地惊呼道:“快藏起来,快藏起来,怎么能拿出来呢?被人看到你要遭抢的。” 童怀感觉到周围来来往往的妖,视线皆有意无意地落在他手上的金弓,故意大声说道:“谁打得过我这东西就是谁的。” 有人听到这话,已经跃跃欲试,可没人敢做出头鸟,只敢在一旁观望。 王八惊气得拍桌又掐腿的,悄默默的拉着童怀把金弓收起来,老气横秋地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怕死?你就不怕被人抢走了?” 童怀毫不在意地把玩着金弓。 乌庸在一旁讽刺道:“谁抢不是抢,你一个人抢和多个人抢没什么区别。” 王八精的心思被一针见血地点明,挠着自己光秃秃的头,尴尬地笑着。 童怀依旧毫不在意地继续转着金弓,轻描淡写道:“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盯着我看,谁派你来的。” 王八精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地点明这一茬,吓得拔腿就要跑,齐雨想要追上去,童怀制止道:“别追。” 而后架起金弓,云淡风轻地瞄准逃窜的人。弓拉起,无形的箭自然出现,手一松开,一道金光直接没入王八精的肩胛骨,狠狠穿透。 童怀迈着沉稳的步子缓缓走到他身边蹲下,冷冷地道:“今天到底是谁有血光之灾?” 王八精恐惧地说道:“我我我,我有血光之灾,是我说错了话,饶了我吧。” 童怀又问:“是谁让你来的?” 王八精颤抖着声音道:“我真不知道,我就是一个传递信息的小喽啰而已。我错了,就不该贪图不该贪的东西。” 童怀看着他那如筛子一般颤抖的手,不似撒谎。 童怀晃了晃手上的金弓,转而问:“那你要金弓做什么?也是那人给你的任务?” 王八精立马否定,道:“不是不是。我就想要金弓弦而已,我真的错了,说了不该说的话。灵师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吧。” 童怀愣了一下,手指灵活地勾了一下金弓上的弦,发出“铮铮”的紧绷声音,疑惑道:“弦?” 王八精苦着一张脸道:“我就是听说金弓弦能给无相琴做弦,一下子生了贪念又没脑子,得罪了贵人。是我唐突,求您放过我吧!” 童怀:“无相琴” 王八精脱口而出道:“对呀,五大法器之一的无相琴琴弦就是要金弓弦才能发挥作用的。” 童怀目光一凌,诧异道:“法器不是只有四个吗?怎么会有第五个?” 第74章 墨羊 王八精气急败坏地反驳道:“谁说的法器只有四个, 明明就有……” 话刚出口,他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顿时惊恐地捂住嘴, 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连声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童怀二话不说, 直接把王八头套上了金弓, 以弓弦紧紧勒住其脖, 那模样颇有些混混的独特气质, 威胁道:“你想好了再说!” 王八精本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妖,此刻更是苦涩着一张脸,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还妄图再辩驳两句。奈何脖子上的弓弦越勒越紧,仿佛下一秒就要让他脑袋搬家。 他哭丧着一张脸, 只能自认倒霉, 心中哀叹遇上这么一个阎罗, 嘴里嘟囔道:“刚刚你还不信我知万事, 现在又来问我。你手持金弓却不知道其作用有多大,简直是暴殄天物。” 第123章 童怀已然没了耐心,手上的力道再度加大, 冷冷地道:“说重点。” 王八精忙不迭地招供道:“是无相琴!大部分人都认为世间有四大法器, 献祭环平万事,无字牌渡轮回, 阴阳章掌生死, 法空铃散恩怨。可他们都不知道还有第五个法器——无相琴,可改功德。传说五大法器分别属于贪嗔痴欲恶五主,他们为初代灵师。可无相琴较为独特, 那就是它的琴弦,听说那琴弦要取金弓弓弦才能弹响,琴弦与琴身相呼应,只要找到琴弦就能找到无相琴来逆转人身上的功德。我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妖罢了,占着自己知道些别人不知道才大着胆子想敲诈你们而已,饶了我吧。” 童怀把金弓从他脖子上取下,仔细地研究了一下,道:“金弓在我手上,我可以找到所谓的第五个法器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转到了我手上。” 王八精没了颈上的威胁,胆子又大了起来,伸长了头插嘴打断道:“你想错了,你这个弓弦不是它原装的那几根。” 说完又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正在被威胁中,非常“敬业”的继续当起了胆小鬼,颤颤巍巍地缩着脑袋。 童怀将视线继续投向那只王八精,不怀好意地道:“那你还要抢。” 王八精一听要算账,非常识相地讨饶道:“我错了,我就是感应到有法器,一时起了贪念,谁能想到居然是个真一半,假一半的东西。” 童怀把手按在王八精脑袋上往下按了按,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和派你来的那人是怎么联系的” 王八精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半天,大概是怕被报复,说了老半天也组织不起来一句完整的话。 童怀威胁道:“你刚刚有一句话我很不喜欢,你说我和他殊途,你说对了,可你说的我不高兴了。反正你回去都是死,我提前送你一程如何?” 王八精惊恐地大喊:“不如何!那人……” 在答案即将呼之欲出时,刚刚他们所看到的送子鬼急匆匆地向他们跑来,他身边的人偶也狰狞地笑着朝他们飞扑而来,目标直冲王八精。 童怀反应迅速,快速躲闪开来,那老王八精就没这么幸运了,直接被人偶尽数围堵死。 王八精恐惧地大声呼救:“救我,快救我!” 人偶一口咬在他身上,陆陆续续释放出储藏的黄色孢子,一点点把他全身包裹住。这孢子和蘑菇之类的还不太一样,居然肉眼可见,而且一颗足有拇指大小,像是饿死鬼找到吃食一样急急忙忙就往王八精身体里面钻去。 王八精伸出一只手向他们求救,但又很快被淹没在其中。人偶褪去,被寄生的王八精早已经没了样子,只隐约可见个形状,身上的黄色孢子迅速吸干他的精血,茁壮成长成更为巨大的菌包,一个一个的附着在身上。 童怀只冷冷地道了一句:“杀人灭口。” 本以为没了生气的王八精突然尖叫着挣扎着爬了起来。 居然没死。 他疼得尖叫阵阵,动着已经被孢子占领的龟裂嘴唇求救道:“救救我,救救我!” 可他眼珠也被遮盖住,哪能看得见路,只能横冲直撞地乱跑一气。 齐雨似乎难以忍受这样震撼的场面,恶心地直干呕道:“还好刚刚没碰,都不成人形了居然还没死,好恐怖。” 童怀道:“这些孢子会一点点榨干他身上所有营养,最终连尸体也不放过,当成养料吸干才会罢休的。送子鬼该是亡灵域产物,居然会在这里,看来这暴乱应该不小。” 乌庸问道:“难道两域被打通了” 童怀道:“说不准,要找到权青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说话间,吃完王八的人偶转过身来看着他们四人,继续释放孢子,那模样仿佛饿了八百年一样,眼里闪着贪婪的精光。 童怀立马抱起姒仙,微侧头,余光瞟着乌庸两人,急切地喊道:“准备好了吗?” 齐雨脚已经往后撤了一步。 童怀立马喊道:“跑!” 他们在曲折的巷子里跑了许久,拐了不知道几个弯才躲过追击。 齐雨气喘吁吁,一边弯腰大口喘气,一边感叹道:“命差点没了,还好跑的快。” 乌庸没好气地道:“就你跑的最快,拔腿就跑啊!” 齐雨直起身子,辩解道:“不跑就要被寄生,看那王八精惨状,我宁愿累死也不要死得那样恐怖。而且……” 说着这里,走在前面的童怀忽然顿住脚步,伸手拦住背后争嘴的两人。只见那幽暗的小巷里,多了一个黑黢黢的影子。 那人全身漆黑,仿佛与这黑暗融为一体影子,若不是童怀眼尖,恐怕一时还难以察觉。微弱的光线从巷口透进来,可见黑影身形像猿猴,头顶却多了两个直愣愣的冲天角,背后露出一对短小肉翅,如猴子一样手脚触地蹲在墙角下,提溜着眼珠子转呀转。 童怀压低声音说道:“小心,来者不善。” 齐雨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声音颤抖着说道:“这又是何方妖孽?怎么感觉比之前的那些还要可怕。” 那黑影抬眼看向童怀,突然张开尖嘴大口,猛吸一口大气。童怀顿觉一股强大的吸力袭来,脚下竟有些不稳,居然被吸得向前挪了好几步。随后,它突然一跳,跳出三米远的距离,直接蹦到了他们面前。 童怀早已经把干令抽了出来,紧紧握在手中,挡在齐雨他们三个人前面。只听得“当”的一声,匕首与那东西的皮肤碰撞,发出钢铁互击般的声响。童怀心中一惊,这居然是个铁皮的怪物,脑子里迅速搜寻着相关的信息,灵光一闪,“墨羊”两个字浮现心头。 这墨羊有着猿猴般的身形,头顶却多了两个直愣愣的冲天角,背后还露出一对短小的肉翅。此刻,它如猴子一样手脚触地蹲在墙角下,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珠子不停地转动着。 童怀护着姒仙几人步步后退,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墨羊见他们有所动作,居然模仿着童怀的动作,也小心翼翼地动了起来,喉咙里还发出“咳咳咳”的声音,像是玩得极为开心。 童怀面色沉重,缓缓说道:“看来我们从进来开始就被人盯上了。” 墨羊不再贪玩,突然歪了歪头,板板正正地站直了身子。那黢黑的脸上竟出现了娇憨与腼腆的神情,就这么用着扭曲的脸和童怀对视着。 渗人的氛围让齐雨忍不住扯了扯童怀的衣袖,说道:“老大,快走,我觉得不对劲。” “小怀。”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让他们三个大人都愣在了原地。那是厉台的声音,竟是从墨羊嘴里发出来的。 随着这优柔婉转的声音改变的,还有面前人的样貌。墨羊的模样慢慢变化成了厉台的模样。 童怀当即脸色一沉,手上的青筋暴起,死死盯着眼前“厉台”模样的墨羊,声音如寒霜般凌厉:“房冥!你给我滚出来!” 除了房冥,他实在猜不出来还有谁会和他开这种玩笑。 墨羊似乎没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呆滞了片刻,又笑开了,说道:“原来你想看另外一个人。” 话音刚落,“厉台”又变成了“房冥”,连性格也跟着从温柔变成了没个正形。它说道:“阿怀,你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吗?” 要不是拿不准墨羊的实力究竟如何,数量是多是少,童怀真想把这个三番两次挑衅他的鬼头给拧下来,然后狠狠地踩爆。 “房冥”又对着他喊道:“阿怀,把东西给我。” 童怀看它的眼神一刻不离自己手上的金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趁其不备,童怀开弓拉箭,那箭如闪电般迅速没入它的身体,穿破身上伪装的人皮,使其恢复了黑色的猿身羊角模样。 墨羊被激怒,口中“呱呱呱”地发出乌鸦刺耳而不详的鸣叫。这鸣叫一呼百应,童怀听到周边传来更多墨羊齐聚奔来的声音。童怀毫不犹豫,一掷干令,准确无误地插入它的脑袋,白色的脑浆瞬间流淌而出。 可更多的墨羊已经受到呼应,将他们围堵住。不仅如此,甚至还有大大小小、强弱参差不一的妖和鬼也围了过来。 本来分开的异怪域出现了鬼族,童怀心中暗想,果然是封印碎了,两域连通了吗? 一张张贪婪的面孔无一不是紧盯着他手上的金弓,应该都是为了无相琴,可惜琴弦早已不是本来的琴弦,拿到了也是白费。 童怀一箭又射穿一墨羊鬼头,却没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本来还在恐惧犹豫的怪物,有了出头鸟,反而引来了更多的攻击。各路妖魔鬼怪蜂拥而上,将他们彻底围死在这狭窄的小巷里。 善于模仿幻形的它们还特意一个两个的都化成了厉台和房冥的样子,让童怀看得眼花缭乱,下不了手,又躲避不了。 他只护着姒仙防守,被逼退到狭窄荫蔽的死路才明白过来,它们是故意的,把他们当作猎物在取乐猎杀。 第124章 童怀分神护姒仙之际,一只墨羊张着大口就要咬上他的胳膊,做好疼痛准备的他却被两个小孩漂亮一击将攻击挡了回去。 那两个小孩和满白年纪差不多,眉眼极为相似,该是双胞胎兄弟。 而且童怀见过他们,在灵阁,权青带他们去过,是除了满白以外的另外两位灵媒——姜季和姜今。 两位不愧是双胞,心有灵犀,问候都要异口同声对着童怀说:“童前辈,你们怎么来了?” 还未得到答案,一个黑影迅疾凑近,童怀连忙推开两人,手中的刀横扫出去,齐齐斩断了几个鬼头。 多了两个助手,却完全没有缓解此刻紧张危险的局面,只感觉多了两个黄泉路旅人而已。 童怀一箭一个,速度再快也抵不过它们不要命的往前冲,还各个都伸长了手要抢他手上金弓。 真是一场策划好的抢劫,以命来堆积。看来不是房冥,他们两个再怎么吵架,房冥也不会要杀他,他就是心里知道这个点。 想来该是另有其人。 童怀和姜家做前锋开路,齐雨和乌庸守后路,把姒仙夹在中间好好地护着。 童怀体力渐弱,想一会儿对着穿了白衣的姜季道:“把外套脱了。” 姜季一脸不可置信,惊叫道:“前辈。” 童怀道:“你想什么呢?我黑色衣服画不了火符,你的白色正合适,快脱了。” 姜季一脸窘迫,慌慌张张赶紧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他。童怀狼狈地抹了一把手臂上的擦伤,以手作笔,迅速画了一个火符。 黑夜小巷随着火焰的升起将他们和墨羊隔绝开来。那火焰熊熊燃烧,照亮了四周,暂时暂时挡住了墨羊们疯狂的进攻。然而,这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点火符,根本撑不了多久。 童怀道:“权青呢?怎么只有你们两个。” 姜今道:“师父在处里守着小风哥哥呢。小风哥哥最近一直昏睡,师父不放心就一直守着。” 怪不得要他来接李仁,原来是出事了。 童怀又问:“暴乱又是怎么回事?” 姜季和姜今明显愣了一下,反问道:“暴乱” 但还没得及说完,火焰就已经被扑灭,墨羊群再次涌而来。几人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又被拉起战斗,体力完全跟不上。 就在这时,他们所处的地下开始轰隆隆的响起了声音,如地龙翻身,霎时间每个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下一秒,手腕粗的绿色藤蔓势如破竹,迫不及待地蹿了出来,速度之快眼睛难以捕捉。只见它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墨羊席卷而去,瞬间将墨羊尽数缠绕起来。 墨羊们惊恐地挣扎着,发出尖锐的叫声。但藤蔓越缠越紧,随着藤蔓的收紧,墨羊的身体被勒得变形,骨骼发出咔咔的断裂声。有的墨羊甚至被直接勒成了几段,黑色的血液四溅而出。 这突如其来的救星,让他们一时之间竟有些回不过神来。 那些手腕粗的绿色藤蔓在瞬间展现出了惊人的力量,将墨羊们死死缠住,直至将其解决。此刻,四周一片狼藉,墨羊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黑色的血液四处流淌,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 童怀脸色铁青,根本看不出来得救后的喜悦,怒喊道:“连理!” 那藤蔓被他这一吼,枝丫不禁一颤,随后开始迅速缩小。令人惊奇的是,藤蔓居然缓缓化成了一个人形。童怀惊奇地看着面前的人,是少水驿中给他们脸色、阻止他们的男人。 童怀恼火道:“你是连理!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齐雨看得一愣一愣的,紧咬着牙,上前搂住男人的脖子,调侃道:“好啊!合着刚刚那嚣张样子是故意的,你居然还能化成人形” 连理支支吾吾地站定在童怀面前,头低得都快要埋进土里,说道:“主人,我……我,是房冥!是他让我拦着你,不让你来的。” 童怀不由失笑道:“我不是你的主人,房冥才是,他人呢?让他出来。” 连理道:“他不在,去处理事情去了,只有我一个人。” 童怀磨牙凿齿,恨恨道:“真是好样的。暴乱是他做的” 连理连忙摆手否认道:“当然不是,我虽然也不太喜欢他,但他还做不出来这些事。他就是去查到底怎么回事去了。” 童怀又问:“那你跟着我做什么?不跟着他。” 连理哭丧着脸道:“房冥让我拦着你,不让你来。我没拦住,要是主……你出事了,我得被他烧死。” 见两人一来一回也没几句好话,姜今打断道:“童前辈,要不我们先回处里吧,万一又遇到意外。师父在处里。” 童怀也只好点头同意,不再质问连理和房冥的事。他刚开始一直以为是房冥派人跟着他,金弓也是房冥想要,毕竟当初刚拿到金弓的时候房冥连碰都不让他碰。 但那些东西要杀他的时候,他又很确定不会是房冥。他们两个之间再怎么说不清道不明,他也相信房冥不会要杀他。 背后那人,他暂时还没有思路和怀疑对象。至于异怪域的暴乱,可能还要问问权青才知道。 几人走到一处妖极少的死胡同里,就看见了“灵调处”三个大字正正经经地挂在门口,比起他们的对联,这招牌确实正式得太多。 姜季和姜今一齐道:“请。” 进到里面,居然别有一番天地。不愧是妖族,里面宛如绿色仙境。绿化做得极好,一进去就像进了室内森林,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植被。那些植被有的叶片宽大如蒲扇,有的藤蔓纤细如发丝,还有的花朵绽放如烟火,色彩斑斓,姿态各异。 而且这里的空气清新得让人陶醉,很久没有睡过觉的童怀居然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 姜季给他们搬了几张椅子,那椅子也是由藤条编织而成,造型别致。姜今则给他们倒茶,动作娴熟,茶水在杯中微微荡漾,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两人分工明确,动作有条不紊。 齐雨道:“童怀,我感觉我们也应该装饰装饰我们的。” 童怀没理会齐雨的建议,没坐下也没喝一口茶,皱眉问:“你们师父在哪里?” 姜今回答道:“师父估计还在医疗室里,自从小风哥哥昏睡后,他就一直守着,很少出来。” 童怀简而言之道:“带我去找他。” 几人绕过杂乱的花花草草,那些花草有的高过人头,有的蔓延伸展,几乎挡住了前行的道路。没想到这里的医疗室也是在地下,开门进去,阵阵寒气逼人,让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医疗室里为了方便倒是没了那些绊手绊脚的花草,干干净净的。也没和他们一样的西药药品,全是些花花草草、中药之类的。各种草药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味道。 里面权青背对着他们坐在床边,床上则躺着一个人,安静祥和地静静躺着。 童怀不忍打扰,但姜季却喊道:“师父,童前辈来了。” 权青转过身来,状态比起几天没睡的童怀没有好多少,甚至比他还要憔悴上几分。他的双眼布满血丝,脸色苍白,下巴上还冒出了胡茬。 他怔了一下,僵硬着身子站了起来,尽力露出一个难看的笑。 童怀道:“不想笑就别笑了。” 权青的笑变得更加苦涩,但还是维持着一贯的礼貌,展颜问童怀:“童怀,你来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这一问直接把童怀问懵了。 童怀疑惑道:“我没出事,出事的不是李仁吗?我们接到你的来信就赶来了。” 权青明显没听懂或者没理解他的意思,又或许是没料到他的话,严肃道:“我并没有发任何信给你。” 童怀的脸色变了又变。 齐雨赶忙拿出那封信,说道:“权老大,你再看看,我们是收到你信,才特意来接李仁回去的。” 权青拿着那信看了又看,斩钉截铁道:“这封信不是我发的。” 乌庸问:“那是谁?” 童怀刚刚就已经反应过来了,掷地有声道:“有人故意把我骗过来的。” 第75章 司魁 氛围被童怀的一句话瞬间提到了紧张之处。那封信明晃晃地以权青的名义送来, 显然是故意把他骗来这里。关于李仁的事,知晓如此详尽的,唯有身边亲近之人。 童怀想到这里, 不禁心里发凉, 他目光中透着寒意, 冷声道:“骗我来此的这个人, 很可能知道李仁的事。” 他与权青无声地对视了一眼, 两人的目光交汇, 瞬间心照不宣, 神情皆严肃起来。 毫无疑问,他们身边出了叛徒。 权青率先开口道:“那人把你骗来,究竟所为何事?借着我的名义就只为让你来这一趟?” 事关李仁,他不在冷静。 童怀沉声道:“金弓。刚刚一路上都有不少人来抢我手上的金弓,估计是为了第五个法器。” 第125章 权青惊呼道:“第五个法器?不都是四个吗?”权青瞪大了眼睛, 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童怀解释道:“我也是刚刚知晓法器有第五个。听说拿到金弓弦可以与第五个法器相呼应, 从而找到无相琴。”他不自觉地摩挲着手中的金弓。 权青面色凝重, 道:“自上任以来, 就只听说过四大法器,现在又多出一个,三域怕是难以安宁了。五大法器, 每一个都蕴含着不一样的强大能量, 如果被居心叵测之人得到,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童怀听得此话, 只觉一阵头疼袭来, 面容更显憔悴不堪。他用手扶着额头,身体微微颤抖。 权青扶着他缓缓坐下,关切地问道:“你身上鬼气过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童怀摆摆手,不愿多提,只是说道:“刚刚来的路上,我们就遭遇了两拨来抢的人,而且都是鬼族的。你们这里暴乱压制的情况如何,是不是两域封印被打破了?” 权青听他这样说,表情惊讶地看着他,仿佛他说错了什么极其离谱的话一般,反问道:“暴乱?姜季姜今,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转向姜季,满脸的疑惑。 姜季道:“师父,我们遇到童前辈他们时,确实看到了许多墨羊。童前辈也说了暴乱,可最近并未发生暴乱,唯一的意外就是刚刚童前辈他们遭到了围攻。” 童怀猛地站了起来,椅子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嘎吱”声,一张脸面无血色,高声道:“没有暴乱?” 齐雨和乌庸也齐声喊道:“不可能。”他们两人的脸上满是震惊。 然后他们一齐看向连理,童怀双眼布满血丝,怒瞪连理问道:“连理,你当初拦着我们不让我们来,就是说这里发生了暴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理被逼问得直摇头,慌乱道:“是房冥告诉我的,他说异怪域发生了暴乱,不能让你来,很危险。” 童怀嗤笑一声,道:“一个骗子的话能信吗?” 一句话把连理说得沉默下来,不再言语。 权青犹豫了片刻,拉着童怀的手,执意输送了一些能量给他。童怀想要拒绝,却又被权青死死拽住了手。 权青率先道:“你满身鬼气也是因为房冥?”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探究。 童怀闭口不答,权青继续道:“厉台和房冥的事,我已经听灵阁长老说了。” 童怀动作微微僵硬了一下,脸上满是不满,自己的隐私被告知他人,谁也不会有好脸色,嘲讽道:“他们倒是什么都说。” 权青语重心长道:“虽说五主也属于灵调,可我们都不知道五主秉性如何,更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否还有救世的心。我们不能把希望和信任盲目地交给他们。他们或许是友人,也有可能是敌人。” 童怀:“如果你想说我到时能不能下得去手,你大可不必。对李仁你都能狠下心来,我对一个骗子更不可能手软。” 权青见他脸色缓了不少,道:“既然你们都来了,我带你去看一个人。” 童怀仰头看着权青,疑惑地问:“谁?” 权青笑了笑,带着他们走进了另外一个医疗室。童怀想过那人可能是自己认识的人,想过是任何一个人,都没想过会是厉台。 厉台没死,正温柔地看着童怀,喊了一声:“小怀。” 童怀不可置信,惊声道:“厉大哥,你……你……”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齐雨似乎也没想到还能见到死去多时的前老大,激动得冲上去把厉台紧紧抱住,跳上人身,笑着喊道:“老大,你没死,你没死。” 厉台:“够了够了,你怎么还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子一样。” 厉台被放开后,笑看着童怀道:“小怀,我早就死了,要想再死一次成为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是啊,厉台早就死了,房冥当着他的面一次次捏散的不过是几缕魂而已,三魂七魄,没了几缕倒也还不至于就此丧命。 童怀疲惫的双眼此刻布满了血丝,他上前紧紧抱着厉台,喃喃自语道:“还好,我没有再一次把你害死,对不起,当时没能救你。” 厉台轻轻抚着他的脊背,待他终于情绪稍缓之后关切问:“小怀,你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比我还狼狈。” “我没事。看着你没事,我真的很高兴。”为了不让人担心,童怀笑得勉强道。 权青在旁边插话道:“叙旧就到这里,关于房冥的事,我希望你们两个好好聊一聊。童怀,厉台是没在死一次,可也只是被我藏在了这里而已,要不是他主动来和我说,我还不知道房冥会对厉台下手。” 童怀听完这段话,刚刚的开心瞬间沉淀了下去,眼神里的光也黯淡了下去。 权青叹了一口气,对着其余人道:“给他们两个留一点空间吧。” 姒仙不愿意走,死死拽住童怀的手,童怀把他抱了起来,对权青道:“这孩子是我从交崖泽带回来的。这次把姒仙也带着来,是想让你帮我查查他的身份,他属于妖族,你比我更熟悉。” 权青接过姒仙,道:“你们聊,我现在就去查查看有没有线索。” 童怀摸了摸姒仙的头,安抚道:“你跟着这个哥哥先出去一会好吗?我等一下就来了。” 姒仙听罢,这才愿意放开他的手,跟着权青离开。 待人走空,门关上后,童怀眼中满是愧疚:“我也不知道房冥为什么要接近我。厉大哥,房冥借助你的身份接近我是为了什么?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如果不是我,或许你就不会一次又一次的被他伤害。对不起。” 厉台道:“你不需要和我说对不起。错的明明是房冥,他……” 话未说完,他抿唇踌躇,似乎在纠结要不要说下去。 童怀:“厉大哥,你知道原因?” 厉台忽然深深看了一眼他,意味深长道:“他接近你为了什么我不知道,毕竟……” 童怀追问道:“毕竟什么?厉大哥,你知道些什么就告诉我吧,虽然我和他之间的感情剪不断理还乱,但我不至于会接受不了。” 厉台思索了片刻,然后将手伸向他的脖颈处,吓得他往后退了一步。 厉台轻唤了一声:“小怀。” 童怀自觉接下来的话不会是他想听到的,有点逃避地又想退后了一步,但想知道真相的心让他按耐住了退后的怯意。 厉台把他脖子上戴着的戒指取了下来,轻声道:“这是房冥给你的吧。你那么聪明,该看出来它们是由人的五指骨制成的了。” 童怀的手哆嗦着紧握成拳,指甲生生嵌入手掌,他试图以疼痛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他隐隐有了猜测,可又不愿这么去想。 他只听到自己用那嘶哑得不成样的声音,勉强地苦笑着问道:“这不会……不会是我的手指吧?” 童怀的眼睛模模糊糊,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点了点头。 童怀摇着头不相信地笑道:“你别开玩笑了,这一点都不好笑,我的手指可还好好的在我手上呢。” 厉台观察着童怀的反应,试探问道:“小怀,是不是一直有人把你错认成了一个叫司魁的人。” 童怀这下更是觉得天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忍着眼泪闷笑一声。 “你不会要说我是他的转世吧?我只是童怀,不是其他人!”他情绪有些激动,大声吼着。 他不想再听,连连后退摇头拒绝。 厉台像是非要把所有真相都告诉他,死死抓紧他的手臂,说:“我一直在房冥的身体里,看着他所做的一切,看着他用我的身份骗你。我可以非常清楚地告诉你,不是转生,你不是司魁的转世,你就是司魁本人。只是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没了这些记忆,更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了普通人。这些都是房冥心里从来没告诉过你的真相。” 童怀瞪圆了眼睛,紧紧咬着牙,身体发着颤,执着道:“我谁也不是,只是童怀!” 他挣脱着厉台的束缚,情绪近乎失控。 见厉台还想说什么,头语气恳求道:“别说了。” 可他的手臂被厉台死死箍住,像是一定要他知道一切般不肯放开他,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幽幽说着话,他只觉那才是真正的恶鬼低语,那人道:“你知道他为什么一直要杀了我,不让我靠近你吗?” 童怀强撑着,不让自己看起来示弱。他还没有得到厉台的答案,心先接受不了地泛出密密麻麻的疼来,呼吸变得急促粗重起来。 他神情恍惚,克制着自己要发怒发疯的精神,问:“为什么?” “因为他怕我告诉你真相。我一直附着在他的身上才得以活到现在,我和他本是一体,知道他所有的想法,知道他的记忆,如果不是被他发现了,我或许会知道更多。但关于这个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 厉台的声音平静极了,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痛痒的事,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扎进了他的心里。 第126章 他停顿了许久才继续道:“他不仅骗了你,还亲手杀了你,杀了司魁,而你就是司魁。” 厉台继续道:“我可以非常清楚地告诉你,不是转生,你不是司魁的转世,你就是司魁本人。只是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没了这些记忆,更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了普通人。这些都是房冥心里从来没告诉过你的真相。” 在得到厉台的回答后,他眼前就已经一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下去,被厉台稳稳接住。 他耳鸣阵阵,只听得到嗡嗡的声音,他本就没休息好,在崩溃边缘的神经一下绷得太直,直接断裂,疼得他连呼吸都有点控制不住,忍不住恶心地干呕起来。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童怀倔强道:“我不是司魁。” 厉台叹息一声,道:“没有记忆的你确实算不上是司魁。”厉台的眼神中满是无奈和心疼。 童怀还是不想相信厉台对他说的一切,他不是司魁,没有这段记忆,房冥杀的人不是他。 可他心里清楚,自己其实已经信了。 他难以相信,一遍又一遍地呢喃道:“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可他根本没有时间多思,一声声剧烈拍击声传来,那声音急促而猛烈,仿佛带着无尽的愤怒,像是有无数穷凶极恶的东西不顾一切地要闯进来。 门被猛地打开,齐雨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大声喊道:“老大,快走!它们追上来了。” 齐雨的脸上满是汗水,眼神中透着极度的惊慌,呼吸急促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童怀还处于呆愣状态,就被厉台不由分说地拉着往外跑去。此时此地已被彻底攻陷,四周一片狼藉,不复刚进来时的仙境模样。 姜季和姜今手持武器挡在大门口,与源源不断涌来的无数墨羊激烈地厮杀着。他们的身上沾满了鲜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墨羊的。权青则背着受伤的李仁跑了出来和他们对上。 童怀和权青两人还未来得及说上一句话,那些墨羊却突然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如布谷鸟叫声一样“咕咕咕”地怪笑着。 然后,无数声音同时响起。 “小怀。”这声音带着几分温柔与亲昵,仿佛是厉台在轻声呼唤。 “阿怀。”这声音又带着几分戏谑与狡黠,像是房冥的语调。 这两个称呼交替着传来,一下是厉台的声音,充满了关怀;一下是房冥的声音,满是诡谲。喊得童怀头疼欲裂,他试图分辨这些声音的来源,却发现眼前的墨羊也跟着幻化成了厉台和房冥的模样。 那一张张相似的面孔,让他眼花缭乱,好多好多人,他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更分不清楚谁真谁假。 他被身边的人扯了一下,只看见厉台满脸焦急地说着话,嘴巴不停地张合,可他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就像是被泡在了深不见底的水里,把所有外界的声音都隔绝了,只有“咕噜咕噜”的水声在耳边回响,还有那令人绝望的窒息感紧紧缠绕着他,水迅速灌满他的口鼻,让他感到自己正一步步濒临死亡。 “童怀!”一声怒喊仿佛划破了黑暗的天际,直击他的灵魂。 呲—— 耳朵里瞬间被灌进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有人们的呼喊声、墨羊的怪叫声、武器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刚刚的窒息感原来是他忘记了呼吸。他被这一声怒喊猛地拉了回来,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要把所有的空气都吸进肺里。 他又活了过来,可现场一片混乱不堪,他的脑子完全反应不过来现在所发生的这一切。 有人紧紧拉住了他的手臂,是权青,他满脸焦急,对着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去葬花林,那里可以回去,快走!” 第76章 葬花林 异怪域里葬花林。 这葬花林位处异怪域以北的莽荒地带, 广袤无垠,终年雾气弥漫,浓得让人仿佛置身于混沌未开的世界。漫山遍野的山花杂草, 长得比人还要高大, 它们肆意生长, 交织成一片迷宫。但凡进入其中之人, 无一不是有进无出, 迷失在这犹如迷宫般的林子里, 再也寻不到出路。 为何此地被称为葬花林?这不过是源于一个古老的传说。据说世间原有六域, 曾爆发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其中三域在战火中灭亡。而葬花林就是大战之处,这里原本是一处花开遍地、宛如洞天福地的万花林。大战过后,尸横遍野,血腥之气弥漫, 美好的万花林从此沦为了不详的葬花林。 无数伪装成“厉台”和“房冥”的墨羊紧追不舍, 童怀等人慌不择路地逃进了这葬花林。进入之后, 才发现那如迷宫一般的花田竟然挡住了墨羊的脚步, 让他们得以勉强躲过追击。 一群人惊魂未定,在这迷雾重重的葬花林中四处张望。奇异的是,这里的杂花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开得繁茂灿烂, 反而大多是枯枝败叶, 朵朵花儿凋零掉落。 倒更像是一颗被砍下的人头。 权青将背上的李仁小心翼翼地交给姜季背着,然后蹲在地上, 捡起几朵残花, 眉头紧皱,沉声道:“有古怪。葬花林向来尸体众多,土壤本应肥沃至极, 可这里的花却全都死了,遍地野草枯黄,简直可以说是寸草不生。” 齐雨听了,面露疑惑之色,猜测道:“可能是雾气太浓,阳光照不进来的缘故。” 权青却坚定地摇头,脸色冰冷如霜,语气凝重地说道:“也可能是阴气太重。” 童怀自从厉台告知他房冥和自己之间的那些事之后,整个人就一直恍恍惚惚,如坠迷雾之中回不过神来。心中的苦涩犹如汹涌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的心房,让他的脑袋空空如也,根本没办法像个正常人一样去思考。 他呆呆地看着那焦黑的土地,脑中无数的想法如闪电般穿梭而过,可尚未来得及抓住一个合理的说法,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蛇滑过草丛压折花朵的声音。 “阿怀。” “小怀。” 房冥和厉台的声音又此起彼伏地响起。可童怀心里清楚,那些声音都不是真的他们。 脑中无数的喊声交织在一起,犹如无数把尖锐的刀在他的脑海中搅动。他只觉得胸中血气汹涌澎湃,四肢酸软无力,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站立,手中的干令脱手掉落在地,手指深深地扣进土里,才勉强不让自己摔得太过狼狈。 童怀身上鬼气四溢,那阴森的气息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完全吞没。他面容疲惫青黑,毫无一丝血色,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机。 齐雨见状,赶忙伸手要来扶,可手刚伸出来,他就再也遏制不住身体里那混乱不堪的能量。一口黑血猛地喷了出来,迅速渗入那焦黑的土地之中,瞬间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权青急忙扶住他,手指快速地点了几个穴位,语气冰冷如冰,可话语间却充满了关切之意:“房冥附过你的身,而且不止三次?” 童怀那混沌如浆糊一般的脑子费力地想了一下,好像是这样。 厉台也走上前来扶他,补充道:“不止,他还以身饲鬼,被人吸了不少血。” 权青的表情可以说是难看到了极点,咬着牙说道:“鬼附人身,你又以身饲鬼,难怪身上阴邪气如此之重。再加上这葬花林的邪气,你撑不了多久的。一旦超过身体的负荷,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 童怀微微一愣,然后挑眉轻笑,双眼眼神讥诮渗人,声音沙哑地说道:“就算出去了,我还活得了吗?我刚刚还一直坚信这些怪物不会是房冥派来的,可我现在好像又开始怀疑他了。一个曾经杀过我的人,怎么可能会放过我?” 他此时的状态已经开始颠三倒四,显然是受到了邪气的严重影响。其他人听到这番话,完全没料到他和房冥之间还有这样的过往,脸色皆是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齐雨道:“你和房冥闹翻,居然是因为爱人变仇人?” 权青的脸色同样也很不好,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会让他把你带走的。” 童怀心神受到阴气的影响,再加上真相的刺激,此刻的表情可以说是面如死灰,毫无生气。 周边呼喊声、滑行声和脚步声不断交织,令人毛骨悚然。 他道:“够了,我们走吧。” 童怀用手胡乱擦去嘴角的血,强咽下嘴里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可鼻子里也在开始不断地冒出血来,怎么止都止不住。 没办法,他在这葬花林里呆的时间越久,身体出现的问题就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严重。 一开始,童怀转头还能看到身后紧追不舍的房冥和厉台,他不愿意再多看一眼,咬着牙死撑着往前拼命跑。一路硬撑,他眼前早已经昏花泛黑,脑子一片空白,连自己身处何地、在做什么也慢慢淡忘。就这样撑了一路,最终还是体力不支,一头栽倒晕了过去。 紧张、怒气、记忆,一切都在慢慢模糊。 第127章 房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怀,快快醒过来,你看我给带了什么礼物?” 童怀努力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看不太清楚房冥手上的东西是什么。他拼了命地睁大双眼,才隐隐约约看到一点轮廓。 他虚弱地说道:“是戒指。你要向我求婚的吗?” 房冥像往常一样,非常不要脸地按着他的脸就一顿狂亲,笑嘻嘻地说道:“你说呢?” 童怀的视线渐渐清明,看着房冥捏着一枚白色戒指缓缓套在他的手上,欣喜地说道:“真合适。” 下一秒,房冥的笑容突然变得诡异无比,看着他冷冷地说道:“就是用你的骨头做的,能不合适吗?” 这人说着如此冰冷的话,可抱着他的身体却又如此暖和。童怀还没有彻底清醒,眼前的人像走马灯一样,一下是厉台,一下又是房冥,两个人的样貌在他面前不断变换。 童怀挣扎着说道:“你骗我,你不是房冥。” 抱着童怀的厉台和身边几人皆是一愣,厉台率先说道:“我不是房冥,可我是真的厉台。” 童怀听到了这话,只将身体蜷缩得更紧了些,似乎是邪气入体,冷得瑟瑟发抖。 墨羊追了上来,他们没有时间再去追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童怀猛地推开厉台,面上鬼气森森,双眼全黑,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鬼。 他持刀暴起,猝不及防地往那一堆要他命的“房冥”冲去,手持利刃不顾一切地乱杀一气。身上被划开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如注,不停地流淌。 他发了疯似地在墨羊群中挥舞着干令,每一次挥动都带着无尽的愤怒与绝望。他的眼神空洞而疯狂,仿佛已经失去了理智,只知道机械地重复着杀戮的动作。 权青等人焦急地呼喊着他的名字,试图让他清醒过来,但童怀却充耳不闻,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老大,你清醒一点啊!”齐雨心急如焚,想要冲上去拉住童怀,却被权青一把拉住。 “别过去,他现在已经失控了,你去只会让他更加危险!”权青大声喊道。 姒仙在一旁吓得哇哇大哭,他不明白为什么童怀哥哥会变成这个样子。 姜季和姜今则紧紧地护着李仁身边,警惕地看着四周的墨羊。 “啊——”童怀发出一声痛苦的怒吼,手中的干令脱手而出,插入了不远处的地面。他的身体摇晃了几下往后倒去。 童怀只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地下坠,仿佛坠入了无尽的深渊。就在他以为自己会重重摔到地上时,却突然感受到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他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仔细一看,竟是房冥。房冥正笑嘻嘻地看着他,那好看的脸上满是肆意的笑容,修长的手指还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他手上的戒指。 房冥轻声说道:“阿怀,要和我走吗?” 童怀只觉得心像是被无数把利刃狠狠刺穿,疼痛让他再也站不起来。全身都痛,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头,都痛得仿佛要将他撕裂,痛得他难以呼吸。 了无生气的眼对上那双深邃好看的眼睛,在这一瞬间,他没有把人推开,反而是放纵自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紧紧抱了上去。 童怀声音颤抖地说:“你是假的。” 两道浊泪不受控制地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在他苍白的脸颊上留下两道清晰的痕迹。 抱着他的人似乎僵硬了一瞬,随后又没心没肺地笑着说:“我是真的,不信你看。” 童怀缓缓把人放开,目光越过房冥,看到他们身后的厉台几人。权青等人都是一副愤恨的眼神看着他们,那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不解和无奈。 只有连理喊了一声:“房冥。” 童怀这才如梦初醒,这是真的房冥。但很快,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然后毫不犹豫地往后连退三步,一直退到了厉台身边。 房冥原本脸上洋溢的笑容,因童怀那退避三舍的态度而逐渐消失无踪,他身上独属于鬼的阴森气息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瞬间降低了好几度。 但他微微顿了一下,还是缓缓伸出手,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用轻柔的声音说道:“阿怀,过来。” 童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里哪还有刚刚放纵自己沉溺在感情里的那一丝柔情,只剩下如深渊一般无法见底的戒备。 童怀目光灼灼地盯着房冥,质问道:“这些墨羊是你派来的?你要杀了我?” 房冥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脸上满是痛苦之色,急切地说道:“阿怀,我怎么可能会杀你?” 童怀从来不是那种放不下、总是纠缠不清的性格,他永远不会为了心里那点可笑的感情就轻易放下戒备。 房冥朝着他又走了几步,这一举动反而让童怀瞬间紧张起来,他毫不犹豫地直接祭出匕首,摆出一副要决一死战的姿态。 房冥脸上的笑容再也支撑不住,他放下手的瞬间,强大的力量瞬间绞杀尽身边那些伪装成他的样子、虎视眈眈盯着童怀的墨羊。 甚至都不需要他亲自动手,仅仅是那股邪气飞卷而出,就让墨羊当场爆体,化作一团血雾。 房冥执着地又说了一遍:“阿怀,过来。” 这次,他的语气里全是冰冷,那寒意比寒冬过后的雪化还要刺骨,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冻住。 童怀不应。 房冥嗤笑一声,冷冷地道:“所以你在我和厉台间选择了厉台吗?” 童怀看着他如此执着的样子,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觉得我会和一个曾经杀过我的人在一起吗?你是还想杀我一次,还是故意羞辱我?” 房冥听他这么说,明显慌了神,那眼神凶狠得仿佛要杀人一般看向厉台,童怀一个跨步过去,迅速地拦住了他的视线。 房冥笑得极为心虚,话语都变得磕磕绊绊:“阿怀,我怎么可能……我……你过来,我带你一起走。” 童怀狠狠地扯下脖子和手上的戒指,怒喝道:“那你说说这些戒指是怎么来的!” 房冥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无奈地道:“你知道了。” 童怀把戒指用力地狠狠扔到地上,心中的愤怒不断翻涌,他隐忍着,咬着牙道:“人家送戒指是浪漫,你送戒指是要我命!没想到啊没想到,房冥,你竟然拿着你从我手上砍下来的手指骨做成戒指后还送给我!” 房冥瞬息之间便冲上前捡起那几枚戒指,双手颤抖着要给童怀再次戴上,急切地道:“别扔了,没了它们你会死的。” 童怀此时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生气就口不择言,甚至连自己也不在乎了,喊道:“死了就死了,总比和你在一起好。” 这话实在是有些过激,房冥双眼瞪得如同铜铃般,怒气横生。 权青几人见势不妙,想要上前帮忙,却被房冥一挥手直接挡在了浓重的阴气之外。那阴气只要一触碰,就烧得人皮焦肉烂,让人疼痛难忍,他们不敢再贸然上前。 房冥消失的这几天,实力竟然提高了如此之多。如果是以前,以童怀和权青他们的实力,完全有可能与房冥打成平手。可现在,童怀明显感觉到他们已经不属于同一个层次,想来房冥应该是恢复到了属于五主的最真实的实力。 他双手死死地捏着童怀的肩膀,气息陡然拔起,周身邪气四溢,整个人陷入了癫狂的状态,大声吼道:“我说过,你只能和我在一起。你也答应过我不会离开我的,你想食言?” 童怀却异常平静,冷冷地道:“这些话是对我的爱人说的,不是对你这个骗子,不算数。” 房冥怒不可遏地吼道:“算数!你凭什么说不算就不算。” 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道:“你休想离开我。要活你就和我回死地,要死我们一起死,你死也别想摆脱我!” 童怀平静地看着几近发疯的房冥,缓缓道:“你是假的。” 房冥因他这句话,脸色瞬间血色尽失,大声喊道:“童怀!” 童怀不仅未被吓到,反倒蓦地冒出一个念头:这竟是房冥第二次喊他全名。 他的手迅疾而动,一张传送符刹那间绽放光芒,眨眼间便将房冥送走了,不知去处。 第77章 洞穴再现 厉台搀扶着童怀, 姜季背着李白,其余人把他们四人围在中间,如临大敌般警惕地护着。 身后周围都是扮作房冥的墨羊, 它们那与房冥相似的外貌和声音, 让人恍惚间仿佛真的看到了房冥。 童怀的眼神空洞无神,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房冥的声音, 狠狠地刺痛着他的神经。几次都被枯枝差点绊倒, 狼狈地踉跄几步。 天空暗沉下来, 淅淅沥沥的小雨开始飘落, 雨滴伴随着房冥的声音劈头盖脸地砸在人身上,砸得童怀头晕目眩,全身密密麻麻的疼。但他的脸上却只有茫然和麻木,仿佛已经失去了对疼痛的感知。 第128章 几只墨羊迅速围了上来,将他们彻底堵住, 围得水泄不通。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 衣服也被雨水和汗水浸湿, 狼狈不堪。 墨羊数量实在太多, 带上失魂一样的童怀和昏迷的李仁,他们的处境更是雪上加霜。 权青作为这里唯一的灵师,看着那些如饿狼般要吃了他们的墨羊, 又看了看童怀和李仁, 无可奈何地发话道:“厉台,你们带着他们和孩子先走。” 而后对着自己的两个徒弟道:“你们两个和我殿后。” 姜季和姜今没有丝毫意见, 坚定地点头。 眼睛一眨不眨的童怀却在这时, 用那沙哑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连理,去找房冥吧,别跟着我了。” 他转身就走, 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闷头往前走去,不管连理反应如何。 看着细雨中童怀那落寞孤寂的身影,连理无奈地摇摇头,可童怀哪能看得见。连理只看向权青,愧疚地说道:“我留下来帮你们吧。” 权青的眼神在童怀和连理身上来来回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齐雨从姜季手上接过李仁,乌庸则抱起姒仙,快速的追赶上去。 权青看着昏迷不醒的李仁道:“小风……就交给你们了。” 齐雨保证道:“放心吧,我会护好他的。” 童怀的身体根本撑不住,加上身后墨羊的追击,他被厉台拉着,一个劲地往前跑。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扯着肺部的疼痛。他自虐般大口喘息着,冰凉的风穿过喉咙带着血气灌进肺里,冷得他胸口疼。 但是他不知道是肺疼些还是心更疼些。 童怀忍不住轻笑一声,笑他心盲,居然被骗到这个地步。再也撑不住,直接疼晕了过去。 姒仙看到眼眶瞬间红了,急得直喊:“哥哥,哥哥!” 乌庸用力抱紧了怀里的孩子,轻声安慰道:“哥哥只是太累了,睡着了。你别乱动。” 厉台蹲下身子,将童怀小心翼翼地背到背上,站起身来继续往前跑。几人在雨中狂奔,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有他们急促的脚步声,有墨羊的嚎叫声,还有雨滴打在树叶上的沙沙声。 姒仙带着哭腔喊突然道:“那里。” 他指着不远处被绿色藤蔓遮住的黑洞。几人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拼尽全力朝着洞穴跑去。 一进入洞穴,齐雨和乌庸立马放下李仁和姒仙,两人齐心协力挪动了一个巨石,将入口挡住。 洞穴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却并不黑暗,开满了蓝色的小小花朵。 姒仙跑到童怀身边,小小一个趴在他的身上小声的哭泣着。 童怀似乎陷入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噩梦之中,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嘴里不停地喊着:“房冥!房冥!” 那声音中充满了痛苦与绝望,仿佛正在经历着一场无法承受的折磨。 他的双手无意识地狠厉抓着自己的身体,指甲深深地嵌入皮肤之中,抓破了皮,留下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哥哥!” 姒仙被童怀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直接掀翻在地,他疼得小脸煞白,却只是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停地掉落在地上。 厉台急忙冲上去想要按住童怀,可他的力气大得惊人,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驱使着他。厉台拼尽全力,却怎么也按不住他,只能焦急地喊道:“小怀,你醒醒!童怀!” 童怀的嘴里依旧不停地喊着房冥的名字,声音极其凄厉,带着哭腔,那声音在洞穴中回荡,让人听了不寒而栗。乌庸也赶紧上去帮忙,两人合力才勉强控制住童怀的部分身体,但他仍然挣扎个不停。 乌庸急得满头大汗,对着发呆的齐雨怒喊道:“快来帮忙啊!愣着干什么!” 齐雨这才回过神来,急忙上前帮忙按住童怀的双腿。 厉台快速环顾了一下四周,眼神落在了地上的一个白骨上。他随手捡起白骨,迅速跑到洞口,装了一点雨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红符,点燃后将符灰混入水中。他掰开童怀的嘴,将混合着符灰的雨水直接灌了进去。 童怀被呛得连连咳嗽,可也终于停止了痉挛,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他的呼吸逐渐平稳,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但脸上仍然满是痛苦的神色。 众人围坐在童怀身边,疲惫不堪。厉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担忧地看着童怀,轻声说道:“我们得赶紧回去这里阴气太重,他快受不住了。” 混乱过去,齐雨竟然又开始发起了呆,乌庸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 乌庸担忧道:“你是不是也受到了邪气影响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愣神。” 齐雨回头看了乌庸一眼,什么也没说的向一个地方走去,扒开那里的藤蔓,一条骨瘤链出现在他们眼前。 厉台把童怀和李仁安顿在石床上,也过去看着那条骨瘤链问:“发现了什么?” 齐雨拧紧了眉毛道:“我来过这里,就在交崖泽,房冥要把塔卿身体里的灵脉抽出来还给樊来时,满白和童怀我们三个被白鬼鸬鹚追击时进入过这样的洞穴。一样的会发光的蓝花,一样的石床,还有这条骨瘤链。我记得清清楚楚。可是骨瘤链明明已经被拿走了,童怀还送给了房冥,这里为什么又出现了一条。” 乌庸看着齐雨那有些神经质的模样,心中不免担忧。 他上前一步,扯过齐雨,双手紧紧地扶着他的肩膀,眼神中充满了关切,耐心安慰道:“你是不是看错了?这世间怎么可能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洞穴呢?你别太紧张了,可能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你有些精神恍惚了。” 齐雨却不为所动,他轻轻取下那条骨瘤链,放在眼前仔细地看了又看,然后缓缓说道:“项链不是同一条。但是,这里的布局和之前我在交崖泽看到的真的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当时连理也在,他还摘了一朵花给童怀,也是他亲自把骨瘤链带在童怀头上的。我记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错。” 厉台听了齐雨的话,不禁陷入了沉思。他眉头紧锁,思考了片刻后说道:“难道我们回了交崖泽?” 乌庸立刻坚定地否定道:“不可能!我们可是在异怪域,怎么可能就这样回到生人域,还特意回到了交崖泽?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齐雨犹豫了一下,再次猜测道:“也许……两个洞穴只是很像,但并不是同一个。” 两个洞穴都有人生活过的痕迹,而且太像了。巧合得太过诡异,背后阴气阵阵,寒气爬上脊椎,让人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房冥!” 童怀突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猛地坐起身,尖喊道。 三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厉台反应最快,他立马伸手把童怀扶好,关切地问道:“有没有哪里难受?我刚刚喂了你一点固魂符,幸好有效。” 童怀环顾四周,眼中满是迷茫和困惑。他看到了熟悉的蓝色小花,看到了石床,看到了周围的一切,心中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瞪大了双眼,喃喃自语道:“交崖泽?” 齐雨将他们之前的发现和猜测简单地给童怀解释了几句。他静静地听着,眉头紧锁,脸上的痛苦之色愈发明显。他用手按着疼痛难忍的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过了一会儿,齐雨看他不在难受把骨瘤链递给他,童怀道:“很像,但不是同一个。” 他挣扎着爬了起来,走到一旁摘了一朵蓝色小花,仔细地看了看,道:“这花确实和之前在交崖泽看到的一样。” 他话音刚落,隔绝洞穴和外面的石块突然传来一阵敲击声。那声音“咚咚咚”地响着,在寂静的洞穴中显得格外突兀。众人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他们警惕地看着石块的方向。 外面忽然传来房冥的声音,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虚幻和诡异:“阿怀,你也很喜欢这里吗?” 童怀听到房冥的声音,心中一阵刺痛。他不想说话,更不想和房冥有任何的交流。况且,外面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房冥,他也不清楚。 他选择了沉默,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中透露出冷漠和决绝。 房冥尖利的声音轻笑起来,那笑声中似乎带着一丝得意和开怀:“我就知道,你喜欢这里。我们的家。” 童他猛地转头,死死地盯着那块巨石,眼中充满了愤怒和疑惑。 家?还是他和房冥一起的?房冥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什么时候有了家? 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两个字——司魁! 他脑海中一片混乱,各种思绪交织在一起。想到自己和房冥之间的点点滴滴,那些曾经的甜蜜和幸福,如今却都变成了折磨他的。他恨房冥的欺骗,恨他的残忍,更恨自己的愚蠢。 想到这里,童怀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愤怒,怒吼道:“你给我滚!” 第129章 房冥的笑声明显被他这一吼打断了,过了一会儿,才又传来他哟哟的笑声。 不过这次,他的笑声听起来极其勉强,语气中也带着一丝逞强:“阿怀,你不喜欢我们重新开始就好。” 童怀气得浑身发抖,他拿起手中的骨瘤链,狠狠地扔了出去。骨瘤链在地上滚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他一字一字地咬着,仿佛真的恨极了:“你!做!梦!” 外面突然没了响声,一片寂静。 童怀突觉身体疲惫感排山倒海而来,巨大的浪压着他难以呼吸,他急促的喘息着,拼命的想要吸氧气。 厉台按住他,突然发现童怀身上居然密密麻麻的长出了许多黑痕,皱眉道:“邪气变重了,他快要撑不住了。” 外面的鬼叫声愈发凄厉,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在咆哮。厉鬼的指甲抓在石块上,发出令人胆寒的“嘎吱嘎吱”声,那声音仿佛是死神的召唤,让人不寒而栗。 洞穴里,原本宁静的蓝色小花突然长出了无数个小小的鬼脸,它们形态各异,有的面目狰狞,有的扭曲变形,有的则露出诡异的笑容。 这些鬼脸全都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声音嘈杂而混乱,让人听了心烦意乱。 “跟我回去!”一个鬼脸恶狠狠地喊道。 “出来!”另一个鬼脸尖叫着,声音中透露出无尽的贪婪和渴望。 还有的鬼脸在不停地喊着:“阿怀!阿怀!” 那声音仿佛是一种蛊惑人心的咒语,让人的精神逐渐崩溃。 童怀崩溃道:“别喊了!” 但小小的鬼脸仍然不放过他,引诱道:“阿怀,快出来,我来接你了。” 童怀直觉整个脑袋里全是房冥的声音,他歇斯底里喊道:“我不想听,别喊了,别喊了,你给我闭嘴!” 他跌跌撞撞跑到墙壁前,看着那一张一张脸,难以忍受的把花一朵朵扯了下来。 厉台看他神智已经受到影响,拉住人劝道:“小怀,你冷静一点。小怀!童怀!你给我停下来!” 随着鬼脸的出现,洞穴里涌入了大量的鬼气。这些鬼气如同实质一般,将童怀紧紧地包围住。他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呼吸困难,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的身上开始出现黑红的血管痕迹,那些血管如同蚯蚓一般,在他的皮肤下蜿蜒爬行。 房冥声音再次响起:“阿怀,出来!我带你回家!你不是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吗?你怎么能言而无信!你出来,我们回死地,就像我们之前约定好的那样,永远陪着对方!” 童怀不出去,房冥不进来。 他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些发光的蓝色小花一朵朵地凋谢。随着光芒的消逝,整个洞穴渐渐地暗了下来,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阴霾所笼罩。 在这窒息的僵持中,童怀突然感觉到身上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刺痛,拿出房冥曾经送给他的鲛珠,鲛珠散发的微弱光芒照亮了周围。 他这才惊恐地发现,自己身上的血管竟然在一点点地破裂开来,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他的身体里源源不断地渗出,迅速染红了他的衣服。那触目惊心的红色,在黯淡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刺眼。 齐雨和乌庸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愣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所措。还是厉台最先反应过来,迅速地为童怀止血,这才把两人从深深的震惊中拉了回来。齐雨也在瞬间回过神来,他立马给了同样呆愣的姒仙一下,让他昏睡过去,以免孩子看到这恐怖的场景受到惊吓。 三人手忙脚乱地为童怀止血,可此时的童怀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 房冥失控了。 这是他脑海中唯一清晰的想法。 对于自己身体的疼痛,他似乎没有丝毫的在意和难过。 房冥嘴里说出的这一句句承诺,都是他曾经说过的甜言蜜语。可那是对他深爱的爱人说的,而不是对一个要杀了他的厉鬼。 童怀不仅感觉到身上血管的爆裂之痛,更觉得心脏又痛又麻,一股酸涩的感觉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厉台看着童怀那满不在乎自己身体状况的样子,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狠狠地踹了石块一脚,大声怒吼道:“你真的爱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他要被你害死了,你还要再杀死他几次才够!” 门外那刺耳的抓刮声停顿了仅仅一秒,突然又响起了一阵咯咯唧唧的笑声。那原本清朗的少年笑声渐渐地低沉下去,变得如恶鬼索命般阴暗,让人毛骨悚然,这完全不是房冥曾经能够发出来的声音。 房冥说道:“我死了,他却还活着。人鬼殊途,可我偏要同归。我死了,他也死了岂不是正好?人鬼殊途~人鬼殊途~” 房冥又嘻嘻笑道:“人鬼殊途。那就一起死好了,我弹琴他射箭,住着只属于我们的家,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守着千万年岁月,平平淡淡的不好吗?” “疯子!”厉台怒骂道,“你杀了他,他好不容易有来生又来处处纠缠,他快要死了,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 房冥没有丝毫的愧疚,没有任何的反思,更没有要放过他们的意思,反而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雀跃说道:“快死了好,快死了就不会再跑了。嘿嘿,你们快出来,把他还给我,我放你们走。” 厉台简直要被他气炸了,厉声道:“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把神志还算清醒但却经受着血管爆裂折磨的童怀扶到齐雨的怀里,动作轻柔地替他擦去脸上的污渍。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灵师老大,此刻真的狼狈到了极点。 厉台向来性子温和,根本就说不出来几句骂人的话,此刻憋了半天,把自己的脸都憋得通红。 倒是童怀,虚弱地靠在齐雨的怀里,泪水不受控制地流淌着,气若游丝地说道:“房冥,我之前的承诺,你就当是浮云,风吹过就没了,何必在意。” 房冥却只说道:“你不愿意出来是因为我的长相吗?那我换一副不就行了?你不喜欢我的样子,那我变成厉台好不好?不喜欢我再换。” 童怀有气无力地说道:“房冥。你杀了我,我食言了,就当做抵消吧,我不欠你。我不喜欢你,你又何必强求。” 房冥听到这,身上的邪气愈发浓烈,阴沉地出声道:“你出不出来?” 指甲刮擦石块的呲啦声愈发刺耳揪心,听得人浑身发凉。咯吱咯吱的声音越来越快,石块也跟着稀稀疏疏地掉落,咚的一声,那巨石中央居然出现了一个手指大小的空洞。 “咯咯唧唧!桀桀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传来。 童怀的注意力被这个孔洞吸引了过去。 “哈!”一声惊吓传来,一只眼睛出现在孔洞中。 里面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浑身一抖。 外面嘈杂声顿时响起。 房冥一只眼睛仍在那个孔洞里滴溜转,放大的瞳孔死死地看着童怀不放,阴邪之气抑制不住地冲上眼球,慢慢地变成了全黑的空瞳。 房冥凉凉地说道:“你再不出来,他们可就要没命了。” 厉台三人迅速地站在童怀面前,阻挡住那令人窒息的视线。下一秒,砰的一声巨响,石块居然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爆裂开来。 房冥神情自若,但身上却鬼气森森。他变得有些失常,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一样,完全不像是童怀所认识的那个人。 黑色的瞳仁中仿佛有一团漩涡,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进去,周围缭绕着浓厚的鬼气,那鬼气如有实质,如一条条黑色的毒蛇在他身上蜿蜒扭动。 “阿怀,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呢?”房冥道。 童怀望着这样陌生的房冥,难以言喻的情绪将他包围。 明明把他送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还要拿权青他们威胁他。连理身上甚至已经被划得到处都是伤痕,陷入昏迷。 童怀道:“连理你也不放过。” 房冥不在意道:“他没有好好保护你,这是惩罚。” 童怀轻笑出声,随后冷下脸,毫不给面子拆穿道:“可伤我最深的是你。” 房冥微微愣住,也笑了起来。手中赫然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速度极快的在自己身上连捅几刀,刀刀直插要害。 童怀看着房冥那股狠劲,忍不住全身颤栗起来。 匕首插在心脏那里,房冥却什么事也没有,全身红透透的一片,鲜艳夺目。 房冥笑道:“你想杀我也好,插刀也好,我都无所谓。方正我也死不了。” “疯子。”童怀怒极反笑。 房冥满眼深情地看着他,缓缓伸出手,道:“阿怀,快过来,我们回家。” 童怀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眼神复杂地问道:“你失控了,还是被控制了” 就在这时,权青和姜季姜今身上也出现了和童怀身上一样的血管,开始一点点地破裂。 第130章 赤裸裸的威胁。 房冥嘴角上扬,露出一抹邪笑,说道:“阿怀,过来。” 童怀依旧没有动弹,然而齐雨和厉台却按捺不住了,他们径直冲了上去,与房冥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可此刻房冥的状态极为不对,他根本不会有丝毫的手下留情,更何况是如今已经恢复了能量的他。只见他轻松一挥衣袖,就把齐雨两人狠狠压制在地,让他们动弹不得。 童怀脸色一沉,冷冷道:“住手。”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慢慢悠悠地往房冥走去。当他把手放在房冥的手上,两人的双手牵在了一处。就在这一刻,童怀这才真切地感受到房冥身上滚烫的温度,他心中满是疑惑,明明之前房冥的身上总是冰冷无比,怎么会突然烫成这样 房冥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自言自语道:“阿怀,我们要回家吗?你喜欢我现在的养样貌吗?不喜欢我给你换一个怎么样?想想时不时的来一个换装小游戏也挺有情趣的,不是吗?” 他皱起眉头,又说了一次:“住手。” 房冥这才像是回过神来,松开了对权青和厉台几人的压制,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不过开个玩笑而已,他们太弱,我都不想出手。” 童怀目光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明显失控但还在极力压制自己的人,再次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你知道的,阿怀。”房冥却突然一把抱住他,“我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童怀没有挣扎,眼里空洞道:“我不想和你走。” 房冥却不为所动,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耳垂,两人的动作显得暧昧旖旎,道:“你不是不愿意出来吗?看,你还不是出来了?你再不愿意,在怎么否定,你心里也是有我的不是吗?” 童怀道:“所以呢?” 一声脆响的口哨声响起,一股湿润包裹住他的耳垂,伴随而来天地旋转,两眼一抹黑。 耳边传来一阵悠悠叹息:“我有的是让你离不开我的手段。” 第78章 第一次回忆1 世间有六域。交崖泽宛如遗世独立的存在, 不归属于任何一域,孤独地坐落于生人域与异怪域之间的虚空地带。 这里是一片幽深的密林,弥漫着令人胆寒的有毒瘴气。踏入这片密林, 就仿佛是自投罗网, 陷入了有去无回的绝境。那阴森恐怖的景象, 令人毛骨悚然, 就连白鬼鸬鹚也常常在此盘踞。置身其中, 仿佛是置身于刀山火海, 环境之恶劣, 可谓到了极致。 但就在这堪称绝境的密林之中,却生活着一群巫族人。后来,竟还多了赤鱼人。他们在这片看似恐怖的土地上,被四大法器守护着,倒也算得上是一处隐居的好去处, 颇有一种远离尘世喧嚣的宁静诗意。 这份难得的诗意却被一阵惊天动地的坍塌声无情地打断。只见林中一处寒碜的茅草屋, 在瞬间被一个从天而降的人给压垮得不成样子。 童怀只感觉自己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入了他人的身体, 想要挣扎着动一动, 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只能无可奈何地呆在这人身体里,眼睁睁地看着这人的一举一动。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 待得久了, 他才逐渐发现,原来这人叫做司魁, 正是那个横亘在他和房冥之间的关键人物, 也是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神秘之人。 他满心困惑,不知道这究竟是属于他自己的记忆,还是属于司魁的, 亦或者他原本就是司魁。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司魁每天忙忙碌碌,不辞辛劳地盖起了小屋。可谁能想到,这所有的一切努力和成果,却都因房冥的意外出现而被彻底打破。 司魁,这个修了千年才得以化形的器灵,他成人的第一课,便是依照巫族人房屋的模样,给自己精心建造一栋温馨的小房。本以为能在此享受宁静的时光,谁成想,没住上几天,就被突如其来的房冥给砸坏了。对此,司魁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可那人居然委屈地哼哼唧唧起来,一个劲地喊疼。 “厚颜无耻!” 司魁怒不可遏,按照他从巫族人不要的书上看到的戏码,想了一会儿,便迅速进入演戏状态,伸出手,愤怒地吼道:“赔钱!” 可那房冥却快速地爬了起来,切了一声,脸上没有丝毫的歉意,反而理直气壮地回道:“没钱!” 司魁皱着眉头,沉思片刻,道:“书上都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说罢,便拉开金弓,一脸平静地对着房冥,语气极其平淡地说道:“没钱那就偿命。” 司魁不过是个刚刚化形的器灵,脑子里的知识大都是从巫族人那学来的,要么就是看到什么就学什么,看一些话本之类的。 他心思单纯得没有一点心眼子。追着压垮他房屋的房冥一顿猛射,可谁料,房冥一句“我重新赔你一间屋子不就行了吗?不玩了,我饿了。”就让司魁停下了攻击。 房冥忽悠道:“你手里的金弓给我看看呗。” 司魁哪能轻易给,金弓可是他的本体,这和把命交给这人有什么区别? 两人拉拉扯扯,唠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也互通了姓名。司魁觉得面前的房冥是个好人。 房冥递给他半只野鸡道:“摔坏了你的屋子,我既没钱又惜命,就肉/偿吧。” 司魁眯着眼睛看着眼前人,道:“还要给我重盖一间房。” 他一脸戒备,仿佛房冥不答应就不吃一样。 房冥连连道:“行行行,给你盖给你盖。” 得到承诺,他才接过房冥递给他的半只野鸡,狠狠地啃了一口,那滋味,简直是人间美味。他刚刚觉得房冥不是一个好人,而现在,他觉得他们已然是朋友了。 他笑着说道:“行吧,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房冥啃了一口鸡肉,满脸震惊道:“我们怎么就成朋友了?” 司魁认真地说道:“因为书上说不打不相识,我们打了那就是认识了。还有一个词叫什么酒肉朋友?你给了我肉,那你就是我的朋友了,不是吗?” 房冥一脸无奈:“……” 他随后脸露精明,道:“你说是就是吧,既然我们都是朋友了,那你可以给我看一眼你的弓了吗?” 司魁心想这有道理,毫无防备地就把金弓给了房冥,说道:“你看吧,但是记得还给我,要不然我会死的。” 房冥看着司魁呆呆傻傻的样子,继续忽悠道:“这里火光太亮了,我看不清楚呀!我能拿到月光下看吗?我保证一定会还给你的。” 司魁哼道:“我看起来很像傻子吗?不应该是有火光才看得更清楚吗?” 房冥骗道:“你这武器可不是俗物,要看清怎么能在火光下呢?应该要在月光下。” 司魁觉得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傻乎乎地说道:“那我们两个一起去看吧。” 房冥指着山顶那处月光充盈的地方说道:“山越高的地方月光越充足,我得去那里看。可是……” 他又指了指还在火上烤着的野鸡说道:“可是如果我们两个都走了,肉就糊了,所以我去就好,你在这里守着肉,我去去就回!” 司魁觉得这个提议没什么道理,刚要开口说道:“可是……” 话还没说完,房冥就拿着他的金弓一溜烟地跑没影了。他嘟囔道:“不去就不去,跑这么快做什么?” 但是他还是对着一片黑暗大声喊道:“那你记得快回来啊!你还欠我一个家呢!记得回来吃肉,别忘记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看到了黑暗处有一个身影停顿了片刻,然后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知道,那是他刚刚认识的朋友——房冥。 司魁虽是强大的器灵,可他不过也是刚刚初为人形。刚开始的时候,他特别喜欢看那些充满奇幻色彩的话本,天不怕地不怕,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做鬼,还很喜欢去找巫族人玩耍。可惜的是,没人欢迎他,只会给他讲那些十分恐怖的故事。 特别是花子婆婆的故事,他记了很久很久。这也是他为什么下定决心要盖小屋的原因。 在巫族人里,有一对兄弟,叫做苍丰和苍年,是两个小孩子。那个哥哥苍丰告诉他,花子婆婆是个会掏心挖肺,专门吃野小孩心脏的可怕存在。特别是没有家的人,最容易在晚上被拖走然后被吃掉。 他起初哪会害怕,毕竟他可是堂堂金弓器灵。可是当黑夜再次来临,他发现自己没有家可回的时候,内心深处的恐惧悄然蔓延,他害怕了。于是,他给自己建了一个小屋,成为了一个有家的人,不再是无依无靠的野孩子。 可惜的是,房冥的到来把他的家给毁了。不过,他也收获了一个朋友,仔细想想,也算值得。他的朋友拿着他的金弓去了许久许久,木柴都烧光了,肉也熟了,却依旧没有回来。 司魁看着四周黑洞洞的环境,心中的恐惧逐渐加剧,一阵脚步声传来,他颤着声音,试探性地喊道:“房冥?是你吗?” 第131章 无人应答,只有灌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抱着已经冷掉的肉,身体不由自主地缩了起来。周围的黑暗仿佛要将他无情地吞没,所有的声音全部消失,寂静无声,静得让人心慌意乱。 司魁忽觉身后有人,缓慢地转过头,一阵光亮出现在他身后。 他惊恐地大喊道:“鬼呀!!” 一个人迅速按住了他,沉声道:“别喊了,是我。” 原来是房冥回来了。 司魁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却还逞强一般微笑着说道:“你终于回来了,肉都冷了。” 房冥调笑道:“我再不回来,又怕黑又怕鬼的某个人就要吓死喽~” 司魁小声反驳道:“哪有。” 房冥点上火柴,像是看出了他的害怕,把他抱紧在怀里,闷闷地说道:“抱歉,回来晚了。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器灵,真是单纯得不知道让我怎么说你?” 司魁终于不再害怕,问道:“说我什么?” 房冥转移话题道:“你留给我的肉呢?” 司魁宝贝似的把怀里已经冷了的肉给出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面前的人,说道:“肉冷了,在烤一下在吃吧。” 房冥没好气地抢过来吃了一口,闷声道:“冷就冷,反正是我吃。你刚刚说我们是朋友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和你住在一起了?” 司魁往火里添了一点柴火,道:“可我的房子被你压塌了。” 房冥道:“塌了就塌了,我们再重建不就好了。” 司魁听信了房冥的谗言,满心期待着能有一个新的小屋。可这人说是帮忙,却分明就是上天派来给他捣乱的。明明他刚立好柱子,这人下一秒就能把柱子全给拆了。 司魁实在是看不下去,瞪圆了眼睛,怒道:“你给我住手,你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还说什么帮我建小屋,明明只会捣乱。” 房冥气不过,昂着头,没什么底气地说道:“我什么时候捣乱了,我说给你一个新屋就不会食言,你给我等着。” 说完直接没了人影。这一等,直接让司魁等到了天黑,房冥也没回来。没办法,怕房冥走丢了遇上巫族人被欺负,司魁还得出去找人。 在那深沉的黑暗之中,突然有一人伸出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声音带着几分幼稚,说道:“猜猜我是谁?” 司魁此刻满心都想着回去继续盖屋子的事,实在不想配合这样无聊的游戏,他试图把那只手给拉下去,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拉动,只能有气无力地说道:“房冥,别玩了,我们还要回去继续盖家呢。” 房冥似乎觉得有些无趣,把他放开后,不满地嘟囔道:“你以为我这两天天天往外跑是做什么?我才不是偷懒呢,我已经找到我们的家了。走,我带你去看看。” 司魁一时间还没从已经有新家的这个惊喜消息中缓过神来,房冥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不顾他的询问,一个劲地拉着他往前跑去。他们一路奔跑,直到一个黑黢黢的洞穴前才停了下来。 司魁望着那宛如怪物一般的黑色深渊巨口,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满心的恐惧难以掩饰,声音颤抖地说道:“我们……真的要住这里吗?” 房冥倒是一脸坚定,他紧紧地牵着司魁的手,一股暖意从两人牵着的手源源不断地传给了司魁。房冥像是哄孩子一般说道:“进去看看,我陪着你,别害怕。” 司魁尽管心里充满了恐惧,但在房冥的鼓励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壮着胆子进入。洞穴里面本就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仿佛无尽的黑暗要将他们彻底吞噬。 而就在这时,房冥却突然放开了他的手,这一瞬间,司魁顿时感觉自己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鼠,在这黑暗中胡乱摸索,却怎么也找不到任何出口。 “房冥,别玩了,快出来!”司魁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恐,在这黑暗中回荡。 一阵轻笑声突然传来,房冥的声音响起:“别害怕。” 就在这一刹那,洞穴里骤然亮起星星点点的蓝色光芒。那漆黑的洞穴瞬间被这如梦如幻的蓝光照亮。 房冥就稳稳地站在他的面前,从未离开。司魁瞪大了眼睛,这才看清楚洞穴里的模样。只见洞穴的墙壁上爬满了蓝色的小花,那些小花绽放着微弱却又璀璨的光芒,黑暗的洞穴被这星星点点的蓝光温柔地照亮,仿佛置身于一个神秘而美妙的荧光世界。 司魁原本被恐惧紧紧揪住的心,此刻也渐渐放松下来。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惊喜和不可思议,原本对这黑暗洞穴的恐惧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触摸着那些散发着蓝光的小花,感受着它们带来的神奇与美好。 司魁环视一周,发现这洞穴里面东西竟是应有尽有。不仅有日常所需的各类物件,甚至还有一张看起来颇为舒适的石床。再往洞穴深处走去,竟还有一处清澈的泉水。 司魁满脸感动,喃喃说道:“这是我的新家?” 房冥连忙纠正道:“是我们的新家。我无处可去,你答应过我要收留我的,不准反悔。” 司魁忍不住好笑地说道:“这是你找到的,你当然可以留下。只是你不回家的吗?就像那些人一样,有一个家可以回去,你整天和我在一起,你的家人会担心的。” 房冥一脸不在乎地躺在石床上,翘起二郎腿晃荡着,满不在乎地说道:“我没家,不过倒是有几个和我一样的人,我不想回去,留下来陪着你不好吗?” 司魁疑惑道:“你既然有陪你的人还留下来做什么?” 房冥坐了起来,认真地说道:“你那么傻,当然是留下来照顾你,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司魁满心不满地反驳道:“我才不会被骗。我还没问过你来交崖泽做什么呢?一来就把我屋子压塌了。” 房冥忽然从床上爬了起来,一脸正经地说道:“找一件东西。” 司魁好奇地追问:“那找到了吗?” 房冥无奈地说道:“找到了,可惜带不走。” 司魁赶忙说道:“那我帮你啊!你帮了我,我也想帮你。朋友之间不就是要礼尚往来吗?你快告诉我是什么?” 房冥爬了起来,摘了一朵蓝色小花别在他的耳后,微笑着说道:“我需要你帮的时候再告诉你。喜欢吗?” 司魁看着面前认真的房冥,不再纠结房冥要找的东西是什么,只是盯着那朵蓝花,欣喜地说道:“喜欢,它们还会发光,这样到了晚上也不用害怕火会熄灭了。你去哪里找的这样神奇的花?” 房冥又摘了一朵花别在自己耳后,说道:“我找樊来拿的。” “樊来?”司魁疑惑地问道。 房冥解释道:“哦,就是我的一个朋友,他有特别多的花,就找他借了几株。” 司魁兴奋地说道:“他也在交崖泽吗?我可以认识他吗?” 房冥回道:“他最近忙着和另外一个人玩,我也不知道是谁,还说带给我看看,让我等到现在也没看到。最近可能看不到,不过以后大概会有很多机会见面,他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要把整个交崖泽改成一个城,让更多的人能够进来。我之前看到他一个人在山下种荷花来着。” 司魁惊喜万分,说道:“所谓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这个叫樊来的朋友我认了。” 房冥生气地说道:“你怎么见谁都要认朋友,我告诉你,别乱认,小心遇到不怀好意的,到时候有你哭的。” 司魁笑着和房冥打闹道:“那不是有你吗?你陪着我,我一定不会被骗的。” 房冥只是默默地点点头,不再做回答。 就这样,两人一起生活了足有一月之久。直到有一天,司魁才见到房冥的武器是什么,居然是一古琴,唤作无相琴。 闲下来的时候,两人最喜欢坐在那安静的花林中闲聊。房冥悠然地抚琴,琴音袅袅,宛如天籁。司魁则射箭助兴,每次弓弦一响,利箭离弦,仿佛与那琴音相得益彰。他们的生活好不自在,宛如世外桃源中的神仙眷侣。 这一日,琴音阵阵,悦耳动听,可谓是余音绕梁之作。只可惜,房冥的琴弦大概是不太好,每次都揍两曲弦就直接断了。问房冥要怎么做才能不在断弦,他也总是笑笑而过。 司魁听着这动人的琴音,跟着节奏,眼睛紧盯着空中的黑影,手下一松,一箭直接射下了一只苍鹰。 只可惜,苍鹰还未到手就被人抢了去。苍丰是巫族人里出了名的败类,平日里总是学不好本事,一见到他们就爱动嘴说些不好的话,这下更是直接上手抢他们的东西,还口出恶言道:“你们两个外族人,有什么资格射杀我族苍鹰?” 司魁不想与之过多纠缠,只说道:“抱歉。” 房冥可不是会隐忍的主儿,说道:“我们走。” 说着便拉着司魁就要走,却又被人拦住。苍丰嚣张地说道:“你们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瞧不起我?我不会蛊术不会救人,就会咒术怎么了?想走,没门!” 第132章 就在房冥性子急,要与人起冲突之际,一个瘦瘦弱弱的,和苍丰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怯怯地站了出来,小声劝阻道:“哥哥,花山节要开始了,阿妈正找你呢。” 这孩子正是苍年,性格极为怯懦,总是被哥哥压着欺负,却也从不反抗。 见苍丰跑远,苍年这才慢慢悠悠地走到两人面前,小声说道:“我哥哥就是这样的性格。我待他向你们道歉。” 他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花灯和一串骨瘤链递给两人。这两样物件做工粗糙,一看就是这孩子自己亲手做的。 苍年道:“这是赔礼,希望你们收下。今天正好是花山节,如果你们愿意,也可以一起来的。” 司魁接过东西,好奇地问道:“这有什么寓意吗?” 苍年突然红了脸,吞吞吐吐地说道:“花山节其实就是……就是寻找伴侣的节日,这个节日你可以做花灯和骨瘤链,把它们送人,如果那人收了就代表他答应了你的求亲,两人可以成亲。” 苍年越说越害羞,而房冥越听脸越黑,沉声说道:“司魁,把东西还回去!” 司魁被他那冷漠的脸吓了一跳,这人可是头一次这么生气,这两样东西拿在手里顿时觉得怎么都不是。 苍年连忙解释道:“不要……不要误会。花山节求亲是大人的事,我们孩子送出去的花灯和骨瘤链是求友。我……我只是替我哥哥和你们道歉而已,我……我喜欢女孩子的,不喜欢男孩子的。” 司魁看着面前孩子越说声音越小,不禁轻笑一笑,说道:“谢谢。” 刚说完,苍年就跑远了。 司魁回过身来,发现房冥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于是嘲笑地说道:“我只会有你一个朋友的,不会有其他朋友,不要生气啦。” 他说这话本是想让房冥安心不生气,没想到却适得其反。他看着房冥越来越黑的脸,开始绞尽脑汁地想自己到底哪句话说错了,小心翼翼地瞅着房冥的脸色。 房冥突然笑出了声,拉着他往家走,边走边说道:“这花灯还是樊来带来的,没想到他才刚开始建城就已经让其他人接受新事物了。花灯我不稀罕,骨瘤链还挺独特的,既然你都说我们是朋友了,那是不是得亲手做一条给我?” 他和房冥相处这么久,发现这人不仅脾气暴躁,还特别的爱生气。 见人没有真的生气,司魁顿时松了一口气,立马笑着应道:“好啊,不过我听说这骨瘤链需要的是鱼骨,而且很少,可能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做好。” 房冥一句等他,司魁便满心期待地每天都要画上很长时间下水找鱼做骨瘤链。有时候苍年也会热心地来帮他一起寻找,这本是挺好的事情,只是苍年总爱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苍年又啰嗦又认真地说道:“哥哥,骨瘤链对于我们巫族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寓意深长,如果要送给重要的人需要寻找最好的骨瘤才行。” 司魁其实并不太懂这其中的寓意,然而,房冥对于他来说无疑是至关重要的人。他坚定地说道:“那我就要最好的,房冥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给他的就要给最好的。” 只可惜,他的运气实在是不佳,项链只差找到最后一个骨瘤就要大功告成,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房冥却要离开一段时间。 他难以置信,再次追问道:“真的要离开吗?” 房冥耐心地解释道:“我只离开一天,你怎么搞得生离死别一样。樊来刚把交崖泽建好就突然消失,我得去看看,我怕他出事了。” 司魁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矫情了,明明就只是离开一天而已。但他还是渴望能在房冥离开之前,第一时间把精心准备的骨瘤链送给他,只能无奈地说道:“那你早点回来。” 得到房冥再三的承诺后,他才万分不舍地放开了房冥的手。还差最后一颗鱼骨瘤,他就能完成一条求亲……啊不,求友骨瘤。 他和往常一样跑到溪边坐着,满心期盼地等着苍年来找他,帮他一起寻找那最后一颗关键的骨瘤。可是,他从清晨等到了午后,太阳都换了位置,却怎么也等不到苍年的身影。 他虽然分得清鱼骨瘤和普通骨头,可他实在是分不清楚哪个是好的优等品,哪个是劣质品,又实在不想就这样半途而废。 司魁自从房冥来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踏足过巫族人的地盘,两人都是能远离就尽量远离,除了和苍年有一些交集,对其他的事情再不清楚不过。他本以为他会再一次见到他初化为人时那热闹非凡、充满生机的交崖泽,可怎么也料不到,等待他的不是那熟悉的热闹人群,而是一幅腥臭难闻、血肉横飞的恐怖场景。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那刺鼻的气味直冲他的鼻尖,他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遏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具具尸体,鲜血汇聚成了一条条暗红色的溪流,在土地上肆意流淌。那些尸体有的身首异处,有的肢体残缺不全,伤口处的皮肉外翻,露出惨白的骨头,让人毛骨悚然。 司魁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牙齿也在咯咯作响。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怎么好好的人就这样在一夜之间全死了。他的目光在这些尸体之间游离,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解。 “苍年……苍年会不会也……”这个可怕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瞬间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苍年也是他的朋友,他怎么能不担心。 “苍年!苍年”他的眼神充满了慌乱和绝望,边跑边喊,声音已经变得沙哑,却依然不肯停歇,每翻开一具尸体恐惧就加深一分。 就在司魁满心焦急地四处寻找苍年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满心欢喜,以为那是苍年,可定睛一看,却是苍丰。此时的苍丰浑身污渍,身上的泥水、血渍混杂在一起,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状若癫狂。 司魁轻声喊道:“苍丰?” 苍丰的表情狠厉至极,双眼布满血丝,似看厉鬼一般恶狠狠地瞪着司魁,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们没有错,没有错!他们本来就活不长,为什么不直接把鲛珠给我们,我们明明是在救人,不是杀人。我们没有错!” 司魁被苍丰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弄得一头雾水,完全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满心担忧地问道:“苍年呢?你弟弟呢?” 苍丰突然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中充满了绝望和悲愤,随后他死死地盯着司魁,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就是一个叛徒!叛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天天偷偷出去找你。都是你们,明明我们可以安安静静地生活在这里,都是因为你们打乱了我们的生活!就因为几个赤鱼人就要屠我族人,凭什么?!” 司魁满心都是疑惑,眉头紧皱,喃喃道:“你说什么?什么赤鱼人,又是谁屠你族人?” 苍丰仿佛被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态度彻底惹怒,直冲冲地吼道:“还有谁!屠我族人的不就是你们!房冥带着人来屠我族人,你现在又假惺惺地来这里做什么?!” 司魁听到这话,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随后满脑子都是“房冥杀人了”这句话。这句话像一道魔咒,念经一般不断在他的脑子里重复冲击着。 他只听到自己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他一定是有原因的。” 苍丰对着他继续恶毒地诅咒道:“我诅咒你们相爱相杀,不得善终!” 司魁不想再听身后苍丰的诅咒,他的心中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找到房冥,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脚步虚浮,漫无目的的游荡在这片充满血腥和死亡的土地上。 第79章 第一次回忆2 司魁始终牢牢记得, 房冥曾经向他透露,自己来到交崖泽乃是为了寻觅一样东西。可房冥却从未言明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他四处寻觅房冥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无奈之下, 他只能落寞地坐在那被血水浸染得通红的溪边。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他呆呆地坐着, 脑袋里一片空白, 满心的疑惑让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手上是那条还差一颗鱼骨瘤就能完成的骨瘤链。他喃喃自语道:“还差一颗。” 随后竟纵身跳入那通红的溪水之中。没有苍年在旁协助, 他在水中艰难地摸索了许久。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他才终于找到一颗残缺不全的骨瘤。他用植物茎细心地搓成小条,将骨瘤串了起来。 一向怕黑怕鬼的他,沿着那漆黑一片的森林,慢悠悠地朝着他和房冥的家走去。 或许是因为心里装着的事太多,司魁走岔了路竟也没有察觉。等到他有所反应时, 才惊觉自己已然置身于一片荒凉的坟地之中。四周只有些窸窸窣窣的哀嚎声, 令人毛骨悚然。 只听得有人说道:“房冥!难道你忘了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你是不是不想回去了?你忘记你身上的责任了吗?要不是樊来突然消失, 我还真发现不了你居然……” 第133章 另一人声吼道:“撒亭, 别说了!我自己心里有数,金弦我会重新想办法。” 天光昏暗,只能依稀看到两个黑影。但这两人之中, 有一个声音是司魁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 那正是房冥的声音。 他只听到房冥咬牙切齿地警告着一个戴着面具的人道:“琴弦我会想办法,封印还没碎, 有的是时间在想办法。我警告你, 司魁你不能动,谁也不能,要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被房冥唤作撒亭的人戴着一副面具, 而那面具,房冥曾经见过。在交崖泽外圈的密林之中,有着许多神龛像,里面供奉着的三面佛,其中一个人脸就和撒亭戴着的面具一模一样。三面佛在巫族人的传说中,乃是巫神,一身三面。不同的面代表着不同的寓意,分别代表着嗔、痴、恶三欲,是巫族中出了名的邪神。 司魁满心疑惑,房冥为何会认识那人?思绪飘远之际,突然被两人激烈的争吵拉回了神。只听到撒亭恶狠狠地对着房冥说道:“你别忘了我们的身份,你舍不得一个人就会有千千万万的人因你的犹豫而死。封印快撑不住了,仰慈和谷南谁活谁死还说不准,樊来又在这时候消失。你真以为你还有时间吗?你当真以为躲在这里就可以过安稳日子吗?!你从一开始接近司魁的目的就是要夺他金弓弦,你这个时候舍不得个什么劲!” 房冥压低声音道:“你给我闭嘴!你敢动手,别怪我不客气!” 撒亭神情突然染上几分邪魅,面具后的那双眼睛似透过黑暗看向了司魁,看得他难以动弹。 他只听到撒亭冷声威胁道:“房冥,你可真是一如既往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性,你还是这么容易失控,这么容易被人控制。你说,如果我告诉他你们的一切都是你骗他的,只是想要抽他筋骨,夺他性命,你说他还会和你在这里过平凡的生活吗?” 司魁知道那人发现了自己,只觉得手脚瞬间冰凉,难道从一开始,一切都是在骗他吗? 仅仅只是为了抢夺他的金弓弦? 那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房冥说要看他的金弓,也是欺骗他的 金弓是他的本体,金弦是他的筋脉。倘若真被拆了金弦,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是否还能存活。 司魁紧紧捏着手里的骨瘤链,想要上去质问,却没有那份勇气,想要转身离开,双脚却仿佛被钉住了一般,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房冥被威胁手下不留情地扣住那人脖颈,毫不在意冷笑道:“不愧是恶主,果真是恶毒至极。你敢和他多说一个字,我保证一定会把你脸上面具给撕下来,无处可藏。” 司魁看着陌生的人,他不想逃避,只想知道这背后的答案。于是,他对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轻轻喊了一声:“房冥。” 声音带着颤音,婉转动听之中满是被骗后的失望和难以置信。 房冥听到他的声音,猛地转过头看向他。本来黑夜的周围,突然亮起了蓝色光芒。那是和他们的家一样的蓝色小花,闪着足以照亮黑夜的光亮。 房冥曾经告诉过他,这花叫青鬼花,和彼岸花很像,都是生长在地狱的花朵,指引着黄泉路。当时他只觉得这花不吉利,谁会把鬼花种在家里。可房冥却说,鬼花不一定不吉利,能照亮黑暗的就是好的。 从那之后,房冥一直记得他怕黑怕鬼,每次都要将这花点得如星星一般亮。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会绽放出一朵朵青鬼花为他照亮前行的路。 可明明曾经是那么温馨的场景,为什么如今却要让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房冥听到他的呼喊,转身看到他时,脸色瞬间就变了。司魁看到,一条条裂缝出现在房冥那张好看的脸上。本来温馨的蓝色光芒,现在却只让司魁觉得自己深陷泥潭沼泽,难以逃离。青鬼花这个名字果真不是白叫的,那一朵朵蓝色小花,就像躲在暗处的眼珠子一般,死死地盯着他。 司魁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笑,嗤笑一声,冷笑讥讽中带着被骗后的暴戾愤怒。 “真是抱歉,我提前知道了真相呢。” 房冥那双向来冷冽的眼睛,在看到司魁的瞬间,彻底破碎,只剩下满心的惊慌失措。他全然不知司魁究竟是何时到来的,更不清楚他听到了多少内容,此刻的他心急如焚,迫切地想要解释,可话到了嘴边,却只感到无尽的苦涩。 因为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没有丝毫辩驳的余地。 “想解释?你确实应该和我好好解释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司魁一开口,就将房冥堵得无言以对。 “什么叫一开始你就是骗我的?什么是想要偷我金弓弦?你说留下来陪我是怕我被骗,可骗我的居然就是你。还骗我浪费了那么长时间去为你寻找骨瘤链,耍我好玩吗?就因为我是一个刚刚化形的器灵,什么也不懂,就活该被你们耍着玩吗?” 司魁一向单纯好说话,平日里总是面上笑得春风和煦,可此刻,他的眼里却冰冷沉寂,完全颠覆了平时的模样,仿佛瞬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房冥深知,那表面的笑不过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罢了,待这平静散去,便是波涛汹涌的巨浪,会一点点将他拍死在岸边,将他们之间的感情冲刷殆尽,不留一丝余地。 司魁的每一个问题,都如汹涌的巨浪,每一个都是他难以回答的难题,都是他不能宣之于口的罪恶和骗局。 明明刚认识司魁的时候,他都没有心软过。为了拿到金弦续上他的无相琴,为了以五大法器加固六域封印,为了救更多的人,他从来都是乐意牺牲任何人的,包括他自己。可怎么到头来,就在这里栽了大跟头呢? 他明明是立志要成为公正无私的灵师的,他觉得自己能够承受所有痴欲带给他的痛苦,能够为了救更多人做出利益最大化的选择。可现在的他,突然觉得有些疼了,那是心疼的感觉。 他还在踌躇着要如何解释,撒亭却抢先一步说道:“你当真以为房冥是来陪你的,你以为你是谁?他从头到尾都在骗你,他为什么到交崖泽来,我告诉你,不过都是为了拿到你手里的金弓弦罢了!” “撒亭!” 房冥的制止毫无用处,司魁只问道:“都是骗我的?那你的名字是真的吗?” 房冥立马应道:“是真的,是真的。我就叫房冥,房屋的房,冥想的冥。” 司魁又问:“你要金弦吗?” 他唤出金弓,轻轻拉了一下金弦,目光淡淡地看着房冥。 房冥喉头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说道:“我不要了,什么也不要了。我只想要过正常人的生活,不想当什么痴主,不想替他们承担他们的痴欲,只想……和你一起回家,过平凡人的生活。司魁,我们回家吧。” 这是第一次,他觉得自己不是救世的灵师,只是一个欺骗人的卑劣恶徒。 司魁只道:“可你原来想过要的。你要我的金弓弦,可你知道金弓是我的本体吗?知道金弦是我的筋脉吗?你这与把我抽筋剥皮有什么区别!” 说到后面,他的情绪突然崩溃了。 房冥情急之下上前一步,不料一只箭雨落在脚边。看着对他动手的司魁,房冥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轻声喊道:“小魁?” 他们从来没有动过手的,现在居然刀剑相向。 几乎是同时,撒亭跳出来挡在房冥身前道:“我早就说过,让你快点动手你不听。人鬼是没有真情可言的!快随我取了他的金弦,回去加固封印比什么都重要。” 撒亭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在司魁的心上烧出了一个个窟窿,疼得他呼吸都变得艰难压抑。 人鬼无真情。那他们之间算什么?开玩笑!他前一刻还在巴巴地为房冥寻鱼骨瘤,为他串骨瘤链,想把最好的都给他。 可笑!真是可笑至极啊! “撒亭,你给我闭上嘴!”房冥想把撒亭扯回去,却没拉住人。撒亭手持大刀,对准司魁就狠厉地砍下,毫不留情,下了死手。 司魁在悲伤之中,也不至于护不住自己,他从容旋身躲开那一刀狠劈,反手射了一箭,箭羽擦着人的手臂而过。 撒亭又要一刀落下,房冥急匆匆喊道:“别伤他!” “闭嘴!” “闭嘴!” 撒亭和司魁双双对着房冥怒吼道。 房冥想去拉司魁,被人快速躲开,手再也落不下去触碰。他道:“小魁,你听我解释,我们谈谈行不行?我……” 一句解释还没说出口,撒亭截断道:“房冥,你要是再不动手,别怪我控制你了。” 他下手越来越狠,招招狠厉。司魁心神激荡,还没缓过来就要经历如此剧烈的打斗,身体本就撑不住,更何况对面的人可是与天地共存的五主之一。 撒亭和司魁斗得难解难分,你死我活。房冥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万般无奈之下,房冥喊了一声:“连理!” 绿色藤蔓径直而出,将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绑了起来。 第134章 司魁怒道:“房冥,你给我放开!你这个混蛋!” 房冥蹲在司魁身边,划开他的手指,滴了一滴血在绿色藤蔓上,安抚道:“本来是想等我回去之后送给你的,想想还是现在给你吧,至少我不在时它能够护住你。我为它取名为连理。取自‘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他轻柔地替司魁撇着耳发,郑重其事地说道:“我确实是骗了你,但要陪着你的话不是骗你的。等我好吗?我等一下全部解释给你听。” 司魁冷静了下来,淡淡地看着面前这个他成为人以来第一个认识的人。 他选择了相信。 房冥交代完,按住还在挣扎的撒亭,把人拖拽到旁边。他本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免两人再争斗,保证两人的安全。可撒亭却突然看着他发出狂笑,仿佛还有后手。 撒亭不羁道:“房冥,你可真是一点没变啊,我有时候真的很想知道,一个人身体里却有两个人格是个什么滋味。” 房冥只觉心慌意乱,猛地回头看了一眼看着他在笑的司魁。 司魁只见撒亭和房冥说了几句话,就让人彻底改变。刚刚还给他承诺的人,突然变得凌厉,仿佛变了一个人,眼眶通红,宛若嗜血成性的地狱恶鬼。 司魁怎么也想不到,刚刚还在对他温柔轻语的人,现在居然下起了狠手,几弦琴弦划在他的身上。 司魁没有防备,又被连理绑住,根本无法躲避,只觉得皮肤龟裂,整个人仿佛被琴弦生生截断般疼痛,身上每一寸肉每一根筋都被灌进无限能量,灼烧得他再也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嘶吼。 撒亭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挣脱开束缚,只有他才是真正的笑话,居然听信了谗言。 伴随着嘶吼,司魁周身出现无数金色丝弦,如身体血管一样缠绕在他身上。 金弦,金弓弦,亦是器灵的筋骨血脉。 连理认了司魁为主,他本想撤销束缚逃开,可早已经来不及了! 房冥手里锋利的长刀划过一道冰冷的残影,司魁身上万千金弦被生生斩断。 撒亭扯着那几根筋脉,生生把金弦从司魁身体里抽了出来,难以抑制地兴奋喊道:“拿到了!拿到了!!房冥,回去了。” 金弦不再呈现金色,而是血肉模糊的红色。房冥像是个没了感情的木偶,只机械地看着地上疼到麻木,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默默流泪的人。 地上的司魁疼得脸上血色尽失,扭曲着动也无法动弹。 房冥歪歪脑袋,突然伸出手想要触碰地上的人,却又像害怕一样不敢触碰,只轻轻喊了一声:“小魁。” 那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像是他们从不相识一般。 房冥蹲在他的身前,宛如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冷眼旁观着他所承受的巨大痛苦。那双眼睛里,居然连一丝怜悯的神色都没有,更别提其他任何的感情了。 他解开了连理对他的束缚,司魁终于得以强撑着坐了起来。他本想要伸手环住面前这个无比冷漠的人,却猝不及防被撒亭一刀砍在了背后。 司魁借势伏倒在房冥的怀里,却始终换不来这人的一个拥抱。他发出一阵“桀桀桀”的嘲笑声,一开口,口中便炸开了无数红花,殷红似血,而那真相,也如同这血一般残酷。 “房冥,你骗我。” 你骗我说要护着我,不让别人骗了我,可到头来骗我的就是你。你骗我说我们两个可以组成一个家,可哪有家人之间会互相伤害、互相欺骗……你骗我为你寻了骨瘤链,骗我一天就回来了,可是我等到了天黑你都没回来,还要我来寻你回家,可我再也回不去了。 房冥没有抱住他,司魁只好牵着那人的手,搭在他右手的手指上,他紧紧地把自己的左手覆在房冥的手背上。 房冥还是愣愣的,问道:“你做什么?” 司魁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他只想笑,一直不停地笑。 你不是想要吗?给你就好了,都给你。我什么都不想要了,就想回家,回到那个属于司魁和房冥的家,那个小小的洞穴里,再看一次蓝色小花。 可是……再也没有家了。 司魁眸底的悲伤,比黑暗中的交崖泽还要深沉黯淡。 他虚弱地逞强着,附到房冥耳边说道:“想要金弦,得从我五指里抽出去才行的。这是我还给你的,还你为我找了一个家。” 司魁边说边不停地笑着,咳嗽之间带出了一些血丝。他带着房冥的手,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生生把自己的指骨给扳断。 他的心,也在这一刻跟着被碾成了碎片。两人的身体相贴在一起,可却听不到对方的心跳声。 房冥依旧没什么表情,手里拿着那几根手指骨,看了一眼,没有一点迟疑地从他的身体里把他的筋脉抽取了出来。 真疼啊! 模糊的视线里,只剩下那逐渐远去的背影。 司魁望着那毫不留恋的背影,留下滴滴血泪,心中暗暗道:如果还有机会再见,我要当骗子,不要当被骗的人了。 司魁只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场漫长无边的沉睡,悠悠转醒时,竟发现自己躺在洞穴里熟悉的石床上。四周的一切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那些青鬼花依旧绽放得绚烂,亮堂堂的光芒充斥着整个洞穴。 没了筋脉里能量的支持,他再也无法继续维持人形,甚至也没办法回到自己的本体。如今的他,人不像人,就如同一摊烂泥一般,苟延残喘地活着。 “你终于醒了。”一个声音打破了他深陷的痛苦。待他费力地看清楚来人,心中不禁一阵悲凉。 苍丰竟也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恐怖模样,满身邪气地俯身看着他。 “我说过我的诅咒很灵验的,相爱相杀,不得善终。看来已经走到相爱相杀的地步了。感觉怎么样?”苍丰那扭曲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司魁全身疼得动弹不得,望着苍丰大仇得报后那小人得志的表情,只觉得无比可笑。 他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咬牙切齿地说道:“恶人有恶报。” 苍丰恼羞成怒,死死地盯着司魁,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他一把揪起司魁,粗暴地将司魁按在地上,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短刀。 苍丰先抬起司魁的右臂,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残忍和疯狂交织在一起,毫不犹豫地挥下短刀,将他右臂给卸了下来。 司魁痛苦地惨叫着,“疯子!” 苍丰又如法炮制,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切割声将司魁四肢砍去,做成了人彘。看着司魁残缺不全的身体,放肆地大笑起来,从这极度的折磨中获得了一种变态的满足感。 苍丰笑道:“恶人有恶报,可善人不一定有善终啊!正好我做祭盒差一个人你这样人,你给我补上正好!” 司魁被活生生丢进火里时,感受到了一阵悲哀。 温馨与甜蜜,谎言与背叛。 火越烧越旺,他感受着自己的生命在痛苦中逐渐消逝。 灼热火光中,只想到四个字。 “不得善终。” 他和房冥真的不会再见了。 第80章 受伤 房冥猛地从噩梦中惊醒,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衫。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身旁的司魁,却只摸到一片冰冷的虚空。 想要扯下眼前的黑布, 可手上却传来沉重的重量以及铁链撞击声。 他心中一惊, 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囚禁了, 四肢被冰冷的铁链紧紧禁锢着。房冥用力挣扎, 铁链却纹丝不动, 反而在他的手腕和脚踝处勒出深深的红痕, 刺骨的疼痛让他更加清醒。 “我有的是让你离不开我的手段。” 这是他昏迷前一刻房冥对他说的话, 没想到居然是将他囚禁的手段。 童怀鼓足了勇气,颤抖着嘴唇试着喊道:“房冥” 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却无人应答。他的眼睛被布条严严实实地遮住,仅能透过那细微的缝隙捕捉到一点极其微弱的暗光。 缓缓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身下的床单, 鼻尖萦绕着房间里那熟悉的味道, 童怀心中很确定, 自己被房冥带回了他们一起住的公寓。 这熟悉的环境, 在一定程度上倒是让他不至于陷入极度的慌张之中。 但此刻,关于司魁和房冥相处的记忆,犹如破涛汹涌的海水一般, 疯狂地倒灌进他的脑袋里, 冲击得他整个人都茫然无措。 他仿佛就像一个旁观者,眼睁睁地看着司魁和房冥从相遇时的怦然心动, 到相知后的情真意切, 再到最后发现这不过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的完整经历。 房冥还是一如既往地会骗人,先是骗了司魁,如今又骗了他。 所有的一切, 竟然都是虚假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真情实意。 可奇怪的是,那脑海中的记忆,就好像是他亲自经历过的一般,不断地在他的脑海里重复上演。 第135章 司魁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就连那些记忆都在疯狂地吞噬着他的意识。 童怀已经完全分不清自己和司魁究竟谁是谁,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一阵杂乱无章且毫无规律的脚步声骤然响起,那脚步声轻轻重重,深沉不一,每一步都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伴随着那粗重且急促的呼吸声,房间的门被人猛地打开了。 童怀心中一紧,再次喊了一声:“房冥?” 随后,传来了一声轻微的笑声,然而那人的声音却嘶哑得厉害,那看似轻快的笑,不过又是一个刻意的伪装罢了。 一股浓厚且刺鼻的血腥味汹涌地涌入童怀的鼻腔之内。 房冥受伤了? 童怀的大脑还未来得及思考自己被束缚后的愤怒,心却先不由自主地担忧起那人来。 “阿怀,你醒了。”房冥的声音传来。 童怀敏锐地感觉到房冥并没有走进,而是停在了房门口,不再向前一步。 童怀皱了皱眉头,满是担忧地问道:“你受伤了?你是不是又失控了?” 房冥摇了摇头,这才反应过来床上的人看不见自己的动作,于是笑着尽量放轻语调说道:“我没事,就是擦破点皮而已,不疼。” 童怀又怎会不知是不是有事,他刚醒来时根本没有闻到任何味道,直到房冥出现才有了这浓重的血腥味。血腥味是从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而房冥离他不近都能闻到,这只能说明房冥身上可能早已经是一片血红,甚至鲜血在一滴滴不停地滴下来。 既然房冥不想说,童怀只得转换话题问道:“权青他们人呢?” 随着一声脚步声传来,房冥走近了他一步,却又停了下来。童怀满心疑惑,不知道房冥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怕自己动手,还是已经伤到了难以动弹的地步。 他看不见,只听到房冥说道:“他们没事,我没有伤害他们。” 房冥说这句话时,语气轻快,好像在向他邀功一般。 童怀的眼睛被遮住,可听觉却变得异常灵敏,耳边那呼吸声越来越粗重,他抿了抿嘴唇,开口道:“房冥,把我放开,让我看看你。” 房冥犹豫了许久,才拒绝道:“不好,你会跑了。” 童怀道:“我的手脚都被铐着,我怎么跑。我只是让你给我扯开眼睛上的布。” 房冥这下沉默不语了。 童怀又道:“你不敢看我?” 房冥干笑了几声,声音极小地否定道:“才没有。” 听着这心虚的回答,那显然就是不敢了。童怀实在不明白,有什么是不能看的,按照房冥那厚脸皮的程度,不至于不敢看他。 童怀的声音冷了下去,道:“有意思吗?你难道要锁我一辈子?房冥,把我放开。” 房冥言简意赅,沉声道了两个字:“不放。” 童怀只觉得头痛欲裂,用力扯了扯手上的铁链,挣扎间突然感受到脖颈上有东西。他又动了几下,确定了那就是房冥给他的骨戒,被好好地串了起来戴在脖子上。 一想到骨戒,就不禁想起被欺骗,被生生掰断手指,最后连死也死得凄惨的司魁。 童怀随即平静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我。有意思吗?房冥,我就是司魁,是不是?” 房冥没有直接回答童怀的问题,反而试图转移话题,说道:“阿怀,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一些吃的。” 看着他这般模棱两可的答案,童怀心里已然有了猜测,只觉得自己不管是身为司魁时,还是如今的童怀时,都那么天真好骗。 “你一直都在骗我。”童怀神情恍惚,喃喃说道,“金弦早在之前就已经被你拿走了,我没什么好给你的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他快步走近,童怀感受到房冥拉住了他的手,那手心一片湿濡。他下意识握紧,才惊觉自己握住了满手的血。 刚刚还温和讲话的房冥,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竟和当时亲手杀他的房冥重合在了一起。 房冥狠厉地掐着他的手腕,厉声喝道:“你休想!我就是不放过你又怎么样?你明明答应过我会陪着我的,凭什么你说放过就放过!” 童怀紧接着说道:“还记得当初你也答应过司魁会陪着他的,可你做了什么?房冥,我看到了。在交崖泽,我亲眼看到你欺骗了司魁,和撒亭一起抽了他的筋脉,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那样绝情地离去。你知道他最后的下场是什么吗?哈哈哈!” 童怀疯狂地笑了许久,而后脸上的表情冷了下来,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道:“他被砍去四肢做成人彘,最后被活生生烧死了!司魁被活活烧死了,我被活活烧死了。你知道有多疼吗!” 房冥掐着他手腕的手却突然松开,童怀听到他愣愣地道:“交崖泽?什么交崖泽?不是在葬花林吗?” 童怀笑着笑着,遮住眼睛的布条渐渐被泪水浸湿,他只是无比平静地说道:“房冥,我不想再死一次了,你就放过我吧。” 房冥仿若听不见童怀的话一般,自顾自地自言自语道:“你刚醒,肯定饿了,我去给你煮点粥。你要吃甜的还是咸的?我给你做咸的吧。” 童怀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愿,只是一动不动地瘫在床上,闭眼发呆。 停顿了片刻,房冥又接着自言自语道:“算了,你刚醒,吃点清淡的好,那就白粥就行。” 房冥边说着边往门外走去,童怀只觉得才过了一小会儿,房冥便又走了进来。只见他手里拿着一块湿帕子,轻柔地替他擦干净手上那黏糊糊的血。 房间里的血腥味已经淡了许多,想来房冥也给自己做了清理。擦完手,房冥并没有离开,反而是上了床,缓缓躺在了他的身边,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挪向他,那模样像是生怕惊到童怀,充满了谨慎与小心,想要将他抱入怀中。 童怀忍不住问道:“你不煮粥了吗?” 房冥的动作顿时停顿了一下,脸上满是疑惑,道:“煮什么粥?阿怀,你饿了吗?” 童怀原本平静的心,突然之间泛起了惊涛骇浪。上一秒还信誓旦旦说要去煮粥的人,怎么转眼间就忘记了? 房冥似乎是看出童怀没有回答的想法,又轻轻挪过去靠着他,将人紧紧扣进怀里,快速地吻了童怀的额头一下,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未曾发生,深情地道:“阿怀,我好喜欢你。你离不开我了。” 第81章 失控 童怀被囚禁着, 已经不知时日几何。若不是房冥每日按时送来饭食,又在夜里紧紧拥他入眠,他恐怕真要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失去对时间的感知。 他常常这样长久地躺着, 有时入睡艰难, 便在半梦半醒间熬过一个个漫长的日夜。偶尔醒来, 身旁的房冥看似气息平稳地睡着, 可仔细听去, 那呼吸却又混乱而急促, 仿佛正被什么无形的梦魇紧紧纠缠。 童怀才知道房冥其实一直睡不着, 如同自己一般,精神状态越来越差。 刚开始童怀还会请求房冥解开束缚,可每一次都被无情拒绝。渐渐地,他连开口的欲望都消失殆尽,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深潭, 不再挣扎。 房冥也始终保持着沉默, 两人就这般无言地共处着, 时光仿佛在这压抑的氛围中凝固。 白天, 房冥会默默喂他吃饭,而后便悄然离去,不留一丝痕迹。晚上又会准时归来, 将他紧紧搂入怀中, 却依旧不发一言。童怀曾多次闻到那刺鼻的血腥味,可如今, 他已懒得去问。 他心里明白, 即便问了,房冥也定会顾左右而言他,绝不会吐露半句实情。况且, 经过这些日子的仔细观察,他察觉到房冥的状态愈发不对劲。早在葬花林时,房冥就已有失控的迹象,如今结合自己新想起的部分记忆,他苦苦思索了许久。 童怀猜测大概是房冥身为痴主的缘故,造成精神状态本就极不稳定,时常失控。 回忆之前,司魁与房冥之间的感情真挚浓烈,绝非虚假。房冥的异样似乎正是从撒亭出现的那一刻开始的。 这让童怀不禁心生疑窦,房冥与撒亭之间,究竟隐藏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奇怪的是,在葬花林时,并未见到撒亭的身影,房冥却依旧再次失控,这实在令人费解。 思绪如乱麻般纠结缠绕,他试图理出一个头绪,却总是在关键之处陷入僵局。 不知过了多久,童怀的肚子突然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叫声,将他从沉思中拉回现实。他这才惊觉,房冥今日竟迟迟没有回来。往常这个时候,房冥早已送来食物,为他擦拭身体,然后抱着他一整夜不睡。 双眼被蒙,其他感官却变得格外敏锐。童怀清晰地听到大门开启又关闭的声音,房冥回来了,可脚步却径直迈向了另一个房间,并未如往常般朝他走来。 昏昏欲睡之际,另一个房间传来一阵压抑的痛苦嘶喊声。那声音犹如夜枭的悲啼,直直刺入童怀的大脑,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第136章 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也随着那声音一同弥漫开来,愈发浓烈刺鼻。 童怀的心猛地一紧,他下意识地想要起身查看,却被身上的铁链无情地扯回现实。他只能徒劳地躺在那里,竖着耳朵仔细聆听着那边的动静。 当那压抑的低喝声再次从隔壁房间传来时,童怀的心猛地一揪,再也无法安然躺卧。 他奋力挣扎着想要把束缚着自己的铁链拉松哪怕一点点,那铁链却纹丝不动,只能发出一连串清脆而又绝望的丁零当啷声。 童怀已经许久未曾开口说话,嗓音沙哑干涩,喉咙刺痛难忍,嘴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那股味道直冲向鼻腔,让他几近作呕,只能强忍着翻涌的恶心感,担忧地大声喊道:“房冥!你给我滚过来!” 这一声怒吼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剧烈地喘息着,等待着房冥的回应。 随着这声暴怒的嘶吼过后,隔壁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彻底没了声音。 没过多久,他听到了自己所在房间的门被缓缓打开的声音,随后传来了房冥那熟悉却又异常嘶哑的声音,说道:“阿怀,你终于愿意和我讲话了。” 那声音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可在喜悦的背后,又似乎隐藏着深深的痛苦,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童怀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缓一些,尽管喉咙的疼痛让他每说一个字都倍感艰难,他还是说道:“你是不是又失控了?你给我放开,让我看看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血腥味这么重?” 房冥却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能放开,你会走。” 童怀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焦急与愤怒,大声吼道:“我不走!你让我看看你到底怎么了?你把我眼睛上布条拿开,不需要放开链条,我跑不了的。” 房冥这下又没了声音,房间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片刻之后,童怀听到了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逐渐向他靠近。 那股刺鼻的血腥味变得愈发浓烈,几乎要将他淹没。房冥终于拉住了他的手,那触感让童怀的心猛地一沉,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房冥浑身都是黏腻的,温热的液体不断地从房冥的身上流淌到他的手上,那毫无疑问是鲜血。 童怀继续道:“我不走。就是想看看你的伤怎么样?” 他停顿了一下,才小声说:“我担心你。” 房冥突然问道:“你原谅我了吗?” 原谅 他是真的很生气房冥装作厉台接近他,生气他们明明曾经相识,房冥却对他隐瞒了这么多,甚至还杀了他。 可是,他对房冥的感情也是无比真实的。 况且,厉台的死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与房冥无关。 至于司魁的事情,他总觉得其中还有太多难以解释的谜团。司魁死前,房冥的态度与其说是冷漠,倒不如说是一种陌生,这让他始终觉得事有蹊跷。 童怀诚实道:“我不知道。我对你很生气,但……对爱你的情绪我也不会否认。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是要恨你还是爱你。我其实是庆幸的,庆幸你是痴主,庆幸三域快碎了,庆幸只有你们能修复。这样我就不需要杀了你,也不能杀了你。” 他说完,感觉房冥又一次紧紧抱住了他,这一次,他真切地感受到房冥身上那被血液浸透的黏腻触感,那温热的液体不断地渗进他的衣服里,让他的心一阵阵地抽痛。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当手指触碰到房冥温热且开裂的伤口时,整个人心疼得忍不住想要落泪。 那伤口的边缘参差不齐,仿佛是被什么锋利的利器所伤,鲜血还在不断地从伤口中涌出,顺着他的手指流淌下来。 房冥似乎疲惫至极,缓缓地躺在了他的身上,温热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流进童怀的身体里,那股温热混合着血腥的气息,让童怀的内心充满了恐惧与担忧。 童怀着急道:“你解开我眼睛上的束缚,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我……” 他的话还未说完,房冥便猛地堵住了他的嘴,那吻中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发泄,狠狠地啃咬着他的嘴唇,仿佛要将他融入自己的身体,又仿佛在借此宣泄着内心深处的痛苦与迷茫。 童怀能感觉到房冥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的心中五味杂陈,既为房冥的伤势感到心疼,又对眼前的状况感到无助。 他打开口腔,软舌滑了进来。他努力地回应这个吻,给予房冥一些安慰。在童怀以为自己快要溺死在这个充满血腥与疯狂的吻里时,房冥终于缓缓放开了他。 童怀喘着粗气,嘴唇红肿破裂,一丝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下,情色至极。 他顾不上自己的疼痛,一心只想劝导房冥,还未等他开口,眼睛上的黑布猛地被撤掉了。 许久不见光明的眼睛突然接受光线的刺激,他下意识地紧闭双眼,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待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光线,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时,童怀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房冥的身上满是伤口,有深可见骨的新伤,更有伤口肉卷边泛白和化脓的旧伤。 两人衣物像是完全被血液浸泡过一般,滴滴血珠不断地从衣服上滚落,染红了他周围的一切。那些伤口惨不忍睹,仿佛是被人用利刃直接割下了一块肉,血肉模糊,还在不停地渗血,每一滴鲜血的滴落都像是在童怀的心尖上重重地敲击了一下。 房冥将头深深地埋在童怀的锁骨处,身体微微颤抖着。一阵温热的液体滴落在童怀的身上,他惊愕地发现,那不是血液,而是房冥的泪水。 房冥的声音沉闷而压抑,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喃喃说道:“我控制不住。阿怀,我快要控制不住了。” 眼睛的束缚消失了,四肢仍被铁链紧紧禁锢。他无法伸出双臂拥抱房冥,只能努力地将头靠过去,与房冥相互依偎在一起。 他用脸一次又一次温柔地摩挲着房冥的额头,轻声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房冥只是紧紧抱着他,默默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抱了好一会儿,直到房冥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 童怀才小心翼翼地提议道:“你把我放开,我给你看看伤口,好不好?让我给你包扎一下。” 谁知,原本刚刚平静下来的房冥突然像发疯了一般爬了起来,双手使劲地捏着童怀的肩膀,那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他眼睛通红,布满血丝,恶狠狠地看着童怀,怒不可遏地喊道:“你休想!离开我,你想都不要想!” 房冥的情绪变得极度不稳定,他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自言自语。 “不可以!我说了不可以,谁都不可以伤害他。” “命令是杀了他!” “我说了不可以!” “杀了他!” “你在不把嘴闭上,我不在意亲手把你杀死。” 他像是在和一个无形的人对话,又像是自己在和自己争吵。他的眼神时而迷茫,时而凶狠,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 听着房冥自顾自的说话,童怀神思清明过来。 有人想让房冥杀了他。 房冥被控制了! “谁都不可以伤害阿怀!我说了不可以!”房冥突然怒吼道。 房冥停了下来,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臂,仿佛那里有什么让他无比厌恶的东西。他的脸上露出一种扭曲而疯狂的神情。 下一秒,房冥毫不犹豫地张开嘴,狠狠地撕咬下自己手臂上的一块肉。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落在地上,形成一片刺目的红色。 “房冥!”童怀目眦尽裂。 房冥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听不到他呼喊般,嘴里咀嚼着那块肉,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我让你总是伤害阿怀,我让你总是催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另一只手不停地抓挠着自己的身体,一道道血痕在他的皮肤上迅速浮现。 童怀惊恐地看着这一切,他的声音颤抖着喊道:“房冥!你在干什么?你清醒一点!” 房冥对他的呼喊充耳不闻,继续着自己疯狂的行为。童怀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助,他试图挣扎着靠近房冥,想要阻止他伤害自己,可那铁链却无情地将他束缚在原地,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房冥在疯狂的边缘越陷越深,一点点地伤害着自己的身体。 童怀的泪水不停地流淌,他大声喊道:“房冥,求求你,不要这样!我不会离开你的,你冷静一点啊!我不走,我不走!” 房冥听到童怀声嘶力竭的呼喊,手上动作停了下来。 他缓缓抬起头,满嘴鲜血,那模样宛如从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鬼。 他以一种极其轻柔的姿态,轻轻吻在了童怀的嘴角,留下红色吻痕。 那冰冷且带着血腥气息的嘴唇触碰着童怀的肌肤,让童怀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房冥缓缓蹲在床边,直勾勾地看着他,然后开始笑了起来。 第137章 他的笑容极其恐怖,面部肌肉扭曲变形,眼睛瞪得极大,眼眶泛红,那两颗眼珠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整颗掉出来,直勾勾地盯着童怀,令人毛骨悚然。 他笑着,声音却透着一种轻快的威胁:“你要是敢走,我把灵调处所有人都杀了。” 童怀被眼前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人彻底震惊得难以回神。他望着房冥那充满血丝且全是认真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寒意,他知道房冥绝对做得出这样的事。 童怀的脑海中一片混乱,怎么也想不明白。 怎么会变成这样? 童怀在心中不停地问自己,他缓缓垂下眼眸,妥协道:“我不走,我一直都在这里。” 在那之后的几天里,童怀一直小心翼翼地迎合着房冥无休无止的亲吻。那炽热而又充满渴望的吻一次次地落在他的额头、脸颊、嘴唇,每一个吻都饱含着房冥复杂而浓烈的情感。 童怀能感觉到房冥内心深处的挣扎与渴望,尽管他的理智在抗拒,但他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回应着这些亲吻。 房冥有时会在亲吻中逐渐有了本能的反应,他也始终坚守着底线,不多做其他的举动,从来不强求童怀。 童怀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他一直在暗中仔细观察房冥的状况,试图找出其被控制的原因。经过几天的观察,他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似乎只要自己态度温和一些,诚恳地答应不再离开,房冥就不会失控发疯,甚至还将束缚童怀的铁链放长了许多,使得童怀能够在房间里有限地自由活动。 不过房间里的东西大部分都被搬走了,只剩下一张孤零零的床和几本怕他无聊而放的书。 房冥对亲吻的喜爱近乎痴迷,一次亲吻过后,看着爬在自己身上的房冥,童怀趁着这旖旎的氛围,试探道:“房冥,我不可能一辈子被困在这里。而且生活也不是这样的,你把我放了。我保证我不离开,行不行?” 房冥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一个劲地在他脸上落下密密麻麻的吻。那吻如雨点般密集,让童怀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在这热烈的攻势下微微喘息。 房冥似乎亲够了,也只是抱着他躺下,眼睛一刻也不离地看着他。童怀早已习惯了这道炽热的视线,眼皮沉重,快要睡去时。 房冥的声音幽幽传来:“好啊!” 那声音轻得如同梦呓,却让童怀心中一动。 第二天醒来,铁链已经撤去,但整个房子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力量笼罩着,他根本出不去。 他这才明白房冥昨晚为什么会答应得如此干脆。 不过他也没失望,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离开,房冥失控的真正原因还没有头绪,如今能够在房间里自由活动,也算是情况有所好转。 只是房冥白天总是不在,只有下午六点后才会回来,就好像他们真的在过普通生活,房冥只是出去上班了而已。 只可惜,平静的日子总是被意外打破。有时候厉台的效率实在过快,快得童怀猝不及防。 他不过是在给小白喂食,下一秒,房门就被人猛地踹开,“砰”的一声巨响,吓得小白吱哇乱叫。 厉台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二话不说,拉住童怀就要走。 童怀却用力挣脱了他的手:“厉大哥你怎么打破封印进来的?” 厉台焦急道:“我之前就已经知道你的位置,但是房冥一直在,又有封印,我没办法进来。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封印突然变弱了很多,我才有机会进来。” 童怀疑惑不解地皱起眉头,喃喃道:“封印怎么会变弱了?” 厉台快速解释道:“封印是房冥下的,只有他自己撤销,或者是他受伤了两种情况封印才会消失。别纠结这个了,快走,等一下房冥要回来了。” 童怀却站定在原地,如同一棵扎根的大树,任凭厉台怎么拉扯,他都纹丝不动。 “受伤了”他喃喃自语说道。 厉台又急又气,大声道:“你到底走不走?” 童怀问道:“权青他们怎么样?” 厉台道:“他们没事,但异怪域灵调处被毁了,为了李仁安全全部都来了这边,齐雨他们也没事。” 童怀微微松了一口气,轻声道:“那就好,没事就好。” 他心里暗自庆幸,还好房冥没再做出伤害他们的事。 厉台看着童怀,眼神变了又变,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不想走?” 童怀坚定地说道:“我还不能走,房冥状态很不对劲。如果我走了,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房冥应该是被谁控制住了。那人想让房冥杀了我,但房冥不会伤害我。我得找出来那人到底是谁。” 厉台眉头紧皱,闻言质疑道:“房冥可是五主之一,谁有那么大能力控制他?” 童怀沉思片刻,缓缓道:“那人应该叫撒亭。你之前和我说的司魁和房冥的事我全看到了,我只觉得那个叫撒亭的人有点奇怪。你回去让权青查一查有没有什么线索。” 厉台愣了一下,道:“你看到了那些记忆?那你还敢留在这里?万一房冥再次失控,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童怀坚决道:“我必须留下来,没我房冥会失控,倒时候他会做出什么谁也不清楚。” 厉台见劝不动童怀,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冒险。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也不勉强你。但你一定要小心,我会尽快让权青去调查撒亭的事情,有任何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童怀点了点头:“谢谢你,厉大哥。你快走吧,要是被房冥发现你在这里,就麻烦了。” “想走去哪里?” 房冥那冰冷且充满嘲弄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瞬间让房间里的温度骤降。 童怀猛地转过头,只见房冥正站在门口,他的神情满是讥讽与不屑,仿佛在看着一个即将背叛他的叛徒。他冷冷地说道:“阿怀,我居然是个麻烦吗?” 童怀看着房冥那已经隐隐有失控趋势的模样,心中不禁一惊,他赶忙解释道:“不是。房冥,我不走,厉大哥只是担心我来看我的。” 房冥嗤笑一声,那笑声中充满了不信任与愤怒,他大声说道:“你以为我会信吗?他都来了,你不和他一起走?阿怀,我说过的,你敢走,我不介意把他们都杀了。”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疯狂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童怀看着明显因为刺激而开始兴奋颤抖的人,心中暗叫不好。 他的手快于大脑的反应,迅速地将厉台拉到自己身后。 可正是这充满戒备的动作,彻底激怒了房冥。 房冥二话不说,猛地召出金弦,那金弦在他的手中瞬间化作一把散发寒光的大刀,狠狠劈了下来,那气势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劈成两半。 童怀被厉台用力推到一边,重重地摔倒在地。厉台愤怒地对着房冥吼道:“房冥,你疯了!” 房冥看着他们站在一起的姿态,整个人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怒火中烧。 他再也无法压制心中的暴戾,嗔笑道:“我就是疯了。厉台,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死了为什么不死的干净一点!” 童怀连忙爬起来,阻拦道:“房冥!” 厉台的死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解不开的心结,房冥现在这番话怎么能让他不愤怒。 可此时的房冥已经陷入疯狂,哪里听得进去他的阻拦。 房冥只继续刻薄地说道:“你还说不会选择他,你明明就已经站在他那边了。” 童怀无奈地看着房冥,无助道:“你能不能别无理取闹了,我谁也不帮,谁也不选择。还有,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不走,我说了我不走,我会陪着你,你为什么就是不信!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房冥的情绪突然冷了下来,而后幽幽说道:“杀了厉台。” 童怀毫不犹豫地站到厉台前面,显然是要和房冥对着干。 他对着厉台喊道:“厉大哥,你快走!” 房冥被童怀袒护厉台的态度彻底激起了杀意,他抄起手里的金刀,直直地朝着童怀身后的厉台砍去。 干令早已被房冥收走,童怀赤手空拳,哪里阻挡得了房冥的攻击,三两下就被压制住,动弹不得。 房冥和厉台瞬间打作一团,刀光剑影交错,房冥出招愈发凶狠,状若癫狂,厉台也全力应对,一时间气氛紧张到极点。 房冥杀红了眼,双手紧紧捂着脑袋,嘴里不停地叫嚷着。 “杀了他!” “闭嘴!” “你有完没完,从我脑子里滚出来!” 房冥精神完全陷入了分裂的状态。 童怀见此,心疼不已,连忙跑过去将房冥紧紧搂进怀里,轻声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 接着扭头对着厉台喊道:“厉大哥,你快走。” 没想到房冥突然挣脱童怀的手,眼神变得异常凶狠,猛地伸出双手死死掐住童怀的脖颈,仿佛要将童怀置于死地。 第138章 “杀了你。” “杀了你。” 厉台想要上前帮忙,却被房冥瞅准时机,一刀重重地砍在背上。 得到喘息的童怀满脸焦急,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大声喊道:“厉大哥!” 厉台瞬间身受重伤,趴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童怀咬破手指,以血画了一张传送符,将厉台送走。 房冥似乎依旧深陷在自我的世界之中,目光呆滞,神情恍惚。童怀心急如焚,冲上去一把抓着他的衣领,狠狠地给了两拳。 “清醒了没有!” 房冥像是被激怒的猛兽一般,瞬间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一下子就把童怀压倒在地上。 童怀猝不及防,后脑勺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这一撞,使得装着小白的笼子从旁边的桌子上掉落下来,正好将放在客厅里的穿衣镜给碰倒在地,“砰”的一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镜子没碎,小白深深凝望着两人动作。 可房冥仿若未闻,如同失去了意识一般,不管不顾地使劲压着童怀,疯狂地亲吻起来。 那架势哪里像是要亲吻,简直就是要活活吃了童怀。 童怀在最初的刹那间完全愣住,大脑仿若瞬间空白,而就在这短暂的失神之际,形势已陡然转换 。 房冥犹如一座沉重的大山,将童怀死死地压制在身下,童怀使尽全身力气挣扎,却依旧动弹不得,仿佛被铁钳紧紧夹住一般。 房冥疯狂地在童怀的嘴唇上作乱,粗暴地啃咬着,似乎这样还不够解恨。 一阵刺痛袭来,童怀满嘴顿时弥漫起浓浓的血腥味,嘴唇竟已被咬破,鲜血汩汩流出,瞬间染湿了两人紧贴的唇角。 房冥离开童怀的嘴唇后,转战到童怀的脖颈,粗暴地啃噬着,在那皙白的皮肤上留下朵朵红梅般的印记。 童怀想要反抗,试图挣脱这疯狂的束缚,然而房冥不知从哪里又拿出了那条曾锁了他许多天的铁链,动作迅速而狠厉,瞬间就将童怀捆得死死的。 童怀怒不可遏,大声吼道:“发疯也要有个限度,房冥,你给我放开!” 房冥不应,脸上反倒浮现出一抹坏笑,竟然毫无预兆地把手指放入童怀口中,毫无规律地搅拌起来。 口腔被异物侵入,童怀难受得几欲作呕。 两人的衣物在激烈的纠缠中落了一地。 童怀察觉到房冥的意图,心惊不已,拼尽全力挣扎了几下,却被房冥死死按住四肢,无法动弹分毫。 房冥轻笑着,缓缓俯下身附在童怀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那冰冷的气息直钻进童怀的耳朵里,他语气阴冷地说道:“这是惩罚。” 房冥现在的神情充满了偏执,眼神阴恻恻的盯紧了他。 “还记得你要以身饲鬼时说的话吗?” “你说过你不会丢下我的,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可以变给你看……” 房冥皱了皱眉,轻轻咬在他耳垂上。 “我反悔了,我原本的样貌不好吗? ” “你看镜子里的我们多般配啊。” 当混着津液与血液的手指侵/入体/内时,童怀只觉一阵难以言喻的爽/感涌上心头,整个身体都因为极度的不适而颤抖起来。 第82章 童怀缓缓睁开双眼, 意识逐渐回笼,只觉得浑身像是被重锤击打过一般,疼得仿佛散架了一样。 他努力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那一幕幕不堪的场景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昨晚被房冥疯狂地折腾, 身体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最终直接疼晕了过去。 房冥就是个只会使力的人, 连这事也一点诀窍不懂, 疼的他真想把人揍一顿。唯一好的就是还知道帮他清理。 他试图动一动身体,却发现手上和脚上又被拷上了铁链。不过幸运的是,这次的铁链比之前长了很多, 他不至于像之前那样完全无法动弹。 童怀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靠着床头坐着,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身体的酸痛, 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没一会儿,房间门被缓缓打开,房冥一只手端着一碗粥, 一只手提着鼠笼也把走了进来。 鼠笼里多了一只鼠和小白作伴。 房冥似乎看他眼神疑惑, 主动解释道:“小白一只太孤单了,我早上又去买了一只陪着它。你一个人怪无聊的, 让它们在房间里陪你。” 他的表情平静, 就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把鼠笼放地上, 径直走到床边坐下,态度温和地准备喂童怀喝粥。 童怀却扭过头去,眼神中透露出抗拒。房冥见状, 耐心地解释道:“你现在还不能吃太刺激的食物, 先喝点粥暖暖胃。” 童怀依旧不为所动。 粥里散发着淡淡的海鲜味,童怀昨晚就没有吃东西, 身体本就虚弱,加上过度劳累,闻到这个味道,胃部一阵翻涌,直接干呕起来。 房冥看到他干呕的模样,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生气地问道:“我让你这么恶心吗?” 童怀没有回答,只是紧闭着双眼,试图压制住身体的不适。房冥再次把勺子递到他嘴边,童怀依旧不想说话,更不想吃东西,又一次扭过头去。 房冥却没有放弃,继续坚持喂他。童怀的胃部更加难受,连连干呕,最后直接伸手把粥碗掀翻了。 “滚。”童怀冷声道。 粥洒在床上和地上,一片狼藉。 房冥轻笑一声,然后慢悠悠的将碗捡起来,眼神冰冷的看着童怀,道:“我就碰了你而已,至于让你这么恶心吗?” 童怀幽幽地看着房冥,眼神中透露出疲惫与无奈,缓缓开口道:“不恶心。但□□不应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更不应该是强迫的。我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房冥听了这话,顿时怒火中烧,他猛地站起身来,将手中的碗狠狠地摔在地上,碎片四溅。他阴阳怪气地说道:“不恶心?你说你这话违心吗?是我你就恶心的想吐,是不是如果是厉台你就不会这样?” 房冥一个箭步上前,将童怀压倒在床上,双手紧紧地掐住他的肩膀,怒吼道:“是不是?!” 童怀被房冥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激怒了,心中的怒火也瞬间爆发出来。他听着房冥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再也无法忍受,伸手狠狠地打了房冥一拳。这一拳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房冥被揍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哼。 这一拳也牵扯到了自己身上的伤口,他顿时感到一阵剧痛,趴在床边,喘着粗气。 童怀愤怒地看着房冥,大声说道:“你能不能别发疯了。我和厉台什么也没有,你脏就算了,别带上我们。” 房冥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嗤笑一声,平静地说道:“我脏?那被我碰了的你不也是脏的吗?” 童怀听了这话,心中更加愤怒。他明明说的是房冥的思绪肮脏,这个人怎么又曲解成这样。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说道:“我和厉台什么事也没有,你爱信不信。我不想看见你。” 说完躺了回去,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房冥却不依不饶起来,他再次扑到床上,抓住童怀,在他的脸上、脖颈上落下密密麻麻的吻。 边吻边说道:“没事。你总是忘不了厉台,我把他杀了就好了。” 童怀奋力挣扎着,想要摆脱房冥的纠缠。 “房冥,你敢!” 房冥却像是没有听到童怀的话一样,继续疯狂地亲吻着他。 一个轻轻地不容躲避的吻落在他的嘴角。 房冥道:“我有什么不敢的?” 房冥像是被某种疯狂的欲望驱使着,迫不及待地要扒童怀的衣服。童怀只是偏过头去,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疲惫和绝望,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反抗。 看到他这无所谓的样子,房冥心中的怒火更盛,他狠狠地咬在童怀的脖颈上,牙齿刺破皮肤,一丝鲜血渗了出来。 房冥强硬地掰着童怀的头,迫使他看向一边的鼠笼。 童怀无奈地顺着房冥的力道看去,没想到那两只仓鼠居然正叠在一起。 房冥咬在他的耳朵上,轻轻说道:“小白可是全程看见我们两个做的事,你看,它也学会了,正在学我们呢。” 听到这话,一阵热气瞬间熏红了童怀的脸。过于羞耻的场景加上昨晚过度的折腾,让他满心的火气瞬间化作力气,他用尽全身的力量把身上的人推开。 房冥被推得向后退了几步,笑了两声,随后又冷下脸道:“你知道我早上还去做什么了吗?” 童怀看着房冥的神情,一股寒意从心底冒了出来,他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房冥不慌不忙,站在床边俯视着童怀,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审判者。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灵阁八大长?死了,全死啦!哈哈哈,他们全死了。” 童怀的四肢瞬间被这句话冲击得浑身冰凉。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第139章 灵阁八大长?地位和实力都是毋庸置疑的,这下出了事,在看房冥得逞后的表情,只觉得心冷了下去。 他清楚长?们的死肯定与房冥无关,但看着居然还笑得出来的房冥,还是忍不住难受。 他试图从床上坐起来,却因为身体的虚弱和铁链的束缚而无法成功。 “房冥,放了我!” 房冥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疯狂和冷漠的表情看着他道:“不放。” 童怀是真的生气了,双眼瞬间布满血丝,将他所有的理智都焚烧殆尽。 他不顾浑身酸疼,猛地冲了上去。挥舞着拳头,一拳又一拳狠狠地落在房冥的脸上。每一拳都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带着他对房冥的愤怒和怨恨。 房冥就这样冷冷地站着,面对童怀狂风暴雨般的拳头,毫不还手,甚至还把脸往前凑,似乎在故意让童怀更好使力。 童怀愤怒地吼道:“还手啊!我让你还手!” 房冥依旧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和退缩,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童怀,眼神中透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童怀打着打着,力气渐渐耗尽,最终瘫坐在地上,整个人呆呆愣愣的,仿佛灵魂被抽走了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淡淡地说道:“让我去看看他们。” 语气中没有了愤怒,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哀伤。 房冥轻轻地碰了碰脸上被童怀打出的伤,嘴角勾起一抹奇异而扭曲的笑,随后竟将手指上沾染的血缓缓抹在童怀那紧抿的嘴角,带着几分邪恶道:“行啊!你让我满意了,我明天就放了你,怎么样?” 童怀听了这话,怒不可遏,狠狠地骂了一句:“疯子。” 沉默许久,他还是选择了妥协,动作缓慢而决绝,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慢悠悠地将自己身上的衣物一件一件地脱去,然后直勾勾地盯着房冥,平静地问道:“你说到做到?” 房冥伸出手,指尖轻柔地抚摸着童怀的脸颊,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说到做到。” 童怀的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失望。 他紧咬着嘴唇,用尽全身的力气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眼里满是令人心碎的淡然。 房冥见得不到他的回应,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愈发生气起来。 他猛地加大了力气,动作语气粗暴,引诱道:“把嘴张开,我要听你的声音。” 房冥的气息急促地喷在童怀的耳边,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 童怀不再压抑自己,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他那颤抖的口中传出。那声音中带着深入骨髓的痛苦,被爱人不公对待的委屈,以及近乎绝望的放纵。@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即使房冥是被控制了,可他还是会生气,会失望的。 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他的声音逐渐变得沙哑,却依然无法停止。 在这混乱而扭曲的情境中,他仿佛已经失去了自我,只剩下本能的反应,无力抵抗这无尽的折腾。 “你不能轻点就给我滚!” 被折磨的怒气化作齿印,一口咬在人肩膀上,留下深深印记,难以抹去。 潮水汹涌而来,将人掀翻在岸。浪花看不到他的挣扎,拼命的要把他拉进深海中,令他窒息挣扎。 “房冥!”童怀怒道。 房冥完全沉浸其中,根本不顾及童怀的痛苦感受,只一味的直面自己最真实的内心。 童怀如一个彻底打碎的人偶,被主人乖乖巧巧的放在床上,主人则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满意了吗?”人偶声音虚弱而空洞。 主人看到憔悴不堪的模样,眼中一瞬间似乎多了一丝温情,但这丝温情转瞬即逝,很快就被冷漠无情所取代,转换之快令人心惊。 主人躺到玩偶身边将玩偶拥入怀抱,轻声道:“不满意。” 于是,又是一夜令人窒息的暴风骤雨。 第83章 自由与死亡 童怀缓缓地睁开双眼, 意识渐渐回笼。 浑身上下像是被重锤狠狠地击打过一般,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疼痛,仿佛身体已经散架了一样。 挣扎了许久, 他才终于从床上艰难地爬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脚, 却惊讶地发现身上的铁链都消失不见了。 床边整整齐齐地叠放着衣服, 那是房冥为他准备好的。 整个房间安静得可怕, 除了他自己, 没有其余任何活物的气息。 他每动一下, 身后的伤痛处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全身酸痛让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他慢慢地走到餐桌前,看到上面摆放着做好的菜,还有一张便利贴。 上面的字迹他很熟悉,是房冥写的,上面写着:吃完东西再走。 房冥不在, 小白它们也不在。 房冥说到做到, 真的放他离开了。 童怀看着那些饭菜, 却没有丝毫的胃口。他转身, 一瘸一拐地朝着大门走去。 可他怎么也迈不出那一步,站在门口停留许久 。 门没关上,他又返回来了。 他拿起笔, 在桌上留下了一张便利贴, 上面写着:我会回来的,不会丢下你。 当他来到灵调处时, 却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找了一圈,依然不见任何人的踪影。 他突然想起八大长老都已经不在了,在这种情况下, 其他人也不可能还会留在这里。 他的脚步变得更加沉重,强忍着身体的疼痛,朝着木塔的方向走去。 当他通过木塔来到灵阁时,冷请的地方居然多了许多人。 来来往往的灵侍此刻整整齐齐地站在一起,木塔前站满了人,而在人群的前面,则多了八口红色的棺木。那鲜艳的红色在这压抑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眼,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伤和凄凉。 看到他来,灵侍们默默地对视一眼,然后主动向两边让开一条路给他。 齐雨、乌庸几人原本正焦急地张望着,见到童怀回来了,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神情,忙不迭地跑向他。 “老大!”几人异口同声地喊道,声音中充满了关切和激动。 童怀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一般,他的眼神直直地盯着那几口棺木,眼神空洞而又迷茫,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那几口象征着死亡的棺木。 权青急忙走到他身边,扶住他那摇摇欲坠的身子,眼神中满是担忧,轻声问道:“房冥对你做了什么?” 童怀没有回答,他的思绪还沉浸在那几口棺木所带来的震惊之中。权青见状,又道:“回来就好。” 童怀像是被什么牵引着,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来到棺木前,与扶三并排站着。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棺木,这才发现棺木里什么都没有。 扶三转过头对着童怀,缓缓地说道:“没有尸身,是衣冠冢。” 童怀的身体猛地一晃,险些站立不稳。他伸出手,撑在棺木上,悲伤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般涌上心头,浊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他激动地质问道:“怎么没有尸身呢?到底怎么回事!?” 八大长老在灵阁中向来是最为严格的存在,他们对事不对人,说话总是疾言厉色,让人听了心里很不舒服。他们从来都把守护三域的责任看得比什么都重,甚至在很多时候,他们根本不把灵师的性命当回事,为了肩上的责任,他们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可在童怀的心中,他们就像是家里过于严厉的长辈。虽然他们的行事作风常常让人感到不满,但童怀从来没有想过,一直好好待在灵阁的他们,也会有出事的一天。 权青想来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赶来,没比童怀快多少,看着那几口棺木,心中同样充满了疑惑,此刻也不解地问道:“前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长老们怎么会出事?” 扶三只看了童怀一眼,然后转身面向众人,缓缓地说道:“封印碎了。” 童怀听到这个消息,不禁诧异喊道:“碎了?”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说着不管不顾地朝着灵阁之下跑去,那里放置着每位灵师的墓,也就是木塔。 灵侍见状,急忙上前阻拦。 “放开我!”童怀用力地将灵侍猛地推开。 可是灵侍们没有得到命令,哪会轻易将他放开。童怀只能在他们的阻拦下,奋力地挣扎着,一心只想下去查看情况。 权青急忙将人拉住,劝道:“童怀,你冷静一点!” 扶三在一旁轻轻地叹息一声,道:“让他去。” 听到扶三的话,灵侍们这才撤去阻拦。 木塔不仅仅是灵师死后长眠的地方,更是三域封印的关键所在。 木塔之下,看着那流光溢彩、完好无损的封印,不禁苦笑道:“明明是好的。” 扶三整个人依旧一尘不染,他的神情平静而冷漠,和狼狈不堪的童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二人一个沉浸在悲伤之中,一个却无情得像是个旁观者。 第140章 扶三道:“那是他们用命将封印补上了。” 童怀听到这个解释,表情瞬间呆滞,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封印还可以用人命补上的!”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一时间要消化的消息实在过多,意外一个接一个地袭来,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承受不住,仿佛就要炸开了一般。 扶三平静地解释道:“不是人命可以补上,是八位长老的命才可以补上。这是万不得已的方法,而且维持不了多久。” 童怀头痛欲裂,他强撑着自己的身体,道:“说清楚一点。” 扶三道:“我想你们都疑惑过,三域有灵师守护,为什么还要多出八个人来管你们。长老比灵师还多,对你们的束缚也更多。但有时候,他们也是羡慕你们的。” 童怀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即将要讲述一件让他们都难以接受的事情,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幸好被齐雨、乌庸他们扶住,才堪堪站稳。 童怀强颜欢笑道:“有什么好羡慕的?” 扶三沉默了许久,他的眼神缓缓地看着那高大木塔下数不尽的棺木和牌位,缓缓地说道:“羡慕你们可以自由,可以死去。” 权青重复道:“自由?死亡?” 扶三再次叹息道:“你们肯定都好奇过,为什么长老们每次见你们都站在高高的灵阁之上俯视着你们,为什么每次来他们都在写祭文,为什么从来没在其他地方见过他们。因为他们被困在了那方寸之地,永远不能离开那处只可站一人的高台。” “他们自愿站上高台时,就已经不是人。只是可以随时牺牲,用来加固封印的物件而已。他们在这高台之上站了不知多少万年,只能一直站在那里抄写祭文,不能离开,不会死亡。” “没有自由,更不能自由选择自己的生死。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英勇牺牲,而是对人无尽的折磨,没有选择的折磨。” 扶三伸手碰了碰封印,封印好似能包容万物,并没有伤害他,反而流出点点滴滴的星光。 “他们走了,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第84章 六域 没有尸身, 只有八口空棺。 灵师死亡,只能下葬于木塔。而守封人死亡,尸身已经葬于封印之中, 不复存在。 看着整整齐齐的空棺被黑土掩埋, 童怀终于不再悲伤。 扶三说的对, 有时候死亡不一定是结局, 更不一定要悲伤。 随着灵侍将长老们抄写的祭文全部挂在灵阁上, 一切终成落地尘埃。 童怀看着从塔尖垂落下来的祭文, 轻轻问道:“写这么多祭文有什么用?” “祈福, 除怨。”回答的人是扶三。 他继续缓缓道来:“这木塔中葬着的,都是古往今来那些英勇无畏,却不幸死在任务中的灵师。这些祭文,不仅可以为他们虔诚地祈福,更是为了压制那可能滋生的怨气。” 那纸好长, 里面有哀悼, 有祷祝, 有颂扬, 有哀思。 一个人的生平经历就被一张纸承载着。 再看看那纸好似也没多长,相比于一个人的一生,实在是好短。 童怀看着那轻到能被风吹起的一生, 不禁再次发问:“那谁会接着写” 扶三望着远方, 神情落寞,缓缓说道:“没了。一个人都没有了。” 童怀缓缓走进灵阁中, 捡起地上那支笔尖墨汁早已经干涸的毛笔, 目光随即落在一旁那写了一半还没写完的祭文上。 看到上面那人的名字时,身体不禁为之一振,双唇微微颤抖, 喃喃自语道:“原来已经写到厉台了吗?” 他定了定神,抬眸看着站成一排对着他的人,厉台不在。 随后声音沉稳却又透着一丝悲凉道:“那由我来写好了。” 笔尖轻触纸面,一笔一划写出一个人短暂的一生。 童怀感叹道:“原来是这种感觉。” 齐雨这时站了出来,满脸担忧地喊道:“老大。” 童怀将笔一扔,回道:“我没事,你们先回去吧。” 其余人闻言,全部缓缓退去。灵阁之中不再有那个总是一言不合就开口骂他的人,只留下童怀和扶三两个人。 童怀愣了一下,然后说道:“抱歉,这是你们的地盘,该走的是我。” 扶三摇摇头,坚定地表示不是,然后眼神示意童怀跟着他回到木塔中。 童怀毫无形象地坐在中央地板上,扶三则静静地站在他身边紧紧盯着他,充满了探究的眼神让童怀感到很不舒服。 他实在难以再忍受这股视线,疑惑地歪了歪头。 扶三移开视线,缓缓问道:“你和房冥怎么样了?” 童怀不解道:“为什么这么问” 扶三悠悠说道:“你脖颈上全是红痕,我虽是个老古董,但也知道那是暧昧的痕迹,而且是暴力所致。他伤害了你。” 扶三那肯定的眼神直直地看着童怀,仿佛在等待着一个确切的答案。 童怀被这么一问,整个人瞬间萎靡不振,选择了沉默。 扶三又道:“权青说你被房冥带走了,非自愿的。” 童怀点点头,声音低沉地道:“是。” 扶三道:“他失控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童怀猛的抬头看向这个总是平平淡淡,神圣得不像是人的人。 他满心疑惑,实在摸不清扶三到底是何种情况,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 扶三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继续说道:“我知道的比你想的还多。” 童怀坦白道:“我怀疑他被控住了,不是自主失控。有人让他杀了我,他没照做,就会变本加厉地伤害自己。这个人好像叫撒亭。” 扶三表情很淡,似乎对此早已有预料,淡淡说道:“死地有五主,贪、嗔、痴、欲、恶,是诞生于污秽之地的圣洁之人,生来强大,拥有掌控世间六域的能力。” 童怀忽然诧异地发声问道:“六域” 现存三域,生人域,亡灵域,异怪域。之前在异怪域看到的葬花林就是传说中六域大战的场地。本以为那只是个传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扶三道:“世间原本是有六域的,五主每人主管一域。” 童怀问道:“那剩余一域呢?” 扶三道:“除了他们五人,还有一人,是善。剩下一域就是他掌管。” 童怀疑惑道:“那撒亭是五主之一还是善主。” 不怪他能猜到撒亭这人身份不简单,毕竟能和房冥认识的人就没一个是简单的。 扶三:“撒亭是恶主,总是戴着一副面具。没有人见过他到底长什么样子。虽然五主共同诞生于死地,但他们也不尽是和平相处的。” 童怀:“这与房冥的失控有关他们会互相伤害” 扶三:“世间虽六域,但主生人域。贪嗔痴欲恶,这是人妖鬼神都会有的,它们不会凭空消失,却会因一个恶念而产生。无数欲望汇集在一起,是让人惧怕的能量。所以才会出现五主的存在。” 童怀心中有了猜测,拧紧眉沉声道:“让他们承担恶念。” “他们的出现不是代表生命的出生,只是一个容纳恶念的容器而已。” 原来从头开始就不是美好的,只有被迫。 面无表情的扶三此刻眼中竟多了些怜悯,他继续道:“可一个人怎么可能承受得起千千万万人的恶。事实来说,他们不是掌管域界,不过是六域的垃圾处理器而已,他们没有选择,只能承受痛苦。他们不是高高在上的神,只是承担着不属于自己的恶的人而已。” 他们哪个人身上不是肩负守护域界责任,可恶不是他们产生的却要他们负责,要他们承受痛苦。 明明不是他们的错,却要他们来承担最后的烂局。 童怀怒不可遏道:“不是他们产生的恶为什么要他们来承担!” 扶三道:“我也想问为什么。” 童怀感觉此刻自己的心空了一半,疼得呼吸困难,喃喃自语道:“所以所有房冥失控是因为他快要承受不住了。” 扶三:“他们每个人要付出的代价都不一样。房冥身为痴主,因为承受不住过多痴念,会出现多重人格,如果被人钻了空子利用,他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事来。” 童怀急忙问道:“那要怎么做” 扶三:“只有你能让他冷静下来。” 童怀:“所以当时在异怪域时,才会有那么多墨羊要杀我。” 当时他就很奇怪,本猜测有房冥的事,现在想想要杀的人或许另有其人,那人也是控住房冥要杀他的人。 扶三道:“是也不是。” 童怀:“还有什么?” 扶三盯着的手,平淡开口道:“金弓。” 童怀还想再问些什么,木塔那厚重的木门却被推开,齐雨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李仁醒了!” 第141章 扶三仰头望着木塔中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的亡灵牌位,叹息道:“法空铃要出现了。” 第85章 铃心 李仁被扶三安置在了灵阁一个客房, 灵阁的房间都很小,一般都是给灵侍住,他们有时来开会过夜之类的才会住一次。 刚到门口就听到李仁虚弱道:“哥, 我愿意去。” 童怀他们还没进到房间, 站在了门口, 听到权青怒道:“去什么去, 你哪里也不许去, 给我好好待着。” 这还是童怀第一次看到权青对李仁这幅凶样,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李仁的声音又一次传来:“我命本来就该如此, 强留只会害更多人。这次是长老们,下一次……下一次难道要你们去吗?况且我不去,等三域互通,乱作一团时我们又能活多久” 权青道:“不去至少还有活着的机会。” 三人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童怀暗中观察着扶三面部表情, 这人一副不惊讶模样似乎早已经知道实情一般, 冷静过头。 倒是齐雨听得一头雾水, 疑惑问:“他们在讲什么呢?李仁刚刚一醒过来就一直和他哥在吵架, 非说愿意去,也不说愿意去做什么?” 童怀眼神示意他闭上嘴,扶三先两人一步推门而入, 插话道:“你愿意可能也不行, 法铃铃锤不见了。” 童怀这下是真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可比他更震惊的当属权青。 权青几乎破音道:“不见了!法铃不是一直都被封在死地的吗?除了五主其他人都进不去死地, 还有谁能到那里去偷!” 扶三淡定道:“因为就是五主之一的恶主拿走的。而且也不能说是偷, 因为法铃就是属于他的法器。他只不过拿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 童怀眼神在李仁和扶三之间走了一个来回,又是撒亭。他想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问道:“那如果没有铃心, 是不是就不能正常使用?” 扶三道:“是,法铃分为两个部分,铃锤和铃心,二者缺一不可。” 听到这众人并没有一人感到轻松,权青更是忧虑,对着李仁道:“你跟我回去,铃锤被拿走了,接下来最危险的是你。” 李仁摇头拒绝道:“我不危险,更何况法铃本就是人家的东西,不过是还给人家而已。” 权青看人这么不听劝,甚至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简直是怒气丛生,平常对弟弟温软温言的人这时居然发怒道:“可那是你的命!你让我亲自送你去死吗?” 看戏几人除了童怀和扶三,其余人表情皆露震惊。 李仁结结巴巴道:“可……可我本来就应该死去了的。” 权青扶着额头,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暴躁,李仁对童怀道:“老大,能让我和我哥单独谈谈吗?” 童怀连忙道:“不要吵架,更不要动手,好好说。” 交代完众人出了房间,回到灵阁之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最后无数目光落在童怀身上。仿佛都在等他一个解释。 童怀反而先问道:“姒仙人呢?你们把他放哪了?” 之前姒仙就一直很粘他,一直和他住,他消失的这几天完全顾不上来。刚刚因为长老们的死也一直没注意到姒仙,这才有时间问。 乌庸道:“老大带着他去看满白去了。” 能被他们称为老大的人除了他那就只有厉台了。 齐雨开门见山问道:“老大,李仁的事到底是什么?居然隐瞒我们这么久。” 苍年也道:“我们不都是一家人吗?这时候再隐瞒我们就不合适了吧?我们也想做力所能及的事。” 战渺也道:“虽然我不认识他,但我也想帮忙。” 可对于李仁的事,之前不说是不让人因此觊觎,现在再不说恐怕就要引起众怒了,可他根本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童怀眸色深沉,看向一旁安静的扶三,准备诈一下人道:“前辈,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或许你知道的比我们多,何不趁现在把法空铃,撒亭,恶主和李仁的事都和我们说清楚。” 扶三轻轻看了童怀一眼,嘴角微微带着点笑道:“你倒是会扔锅。” 童怀谦虚道:“不才不才。” 扶三理了理身上一尘不染的白衣,不知从哪里变换出一张椅子,顶着众人注视从容不迫坐下,淡淡的看了童怀一眼,冷漠开口道:“我救不了他。” 童怀脸上的淡笑顿时僵住,他的算盘可是被人看明明白白。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扶三道:“没有任何余地。谁叫他是铃心呢?” 其余人听着两人打哑谜完全跟不上,齐雨是个胆大的,困惑道:“什么跟什么?谁是铃心?李仁?” 扶三好心给众人也变幻了几张椅子和一桌吃食,慢悠悠嗯了一声,然后道:“虽说长老们的死加强了封印,可封印撑不了多久。五大法器的集成势在必行,缺一不可。李仁身为法空铃铃心,除了死路一条,没有任何可商量的余地。” 齐雨、乌庸、苍年齐声道:“铃心!?” 战渺残忍道:“那他活不了了。” 扶三也继续残忍道:“你们救不了他,我也救不了他。” 齐雨急迫道:“他好好一个人怎么就突然变成铃心了呢?那还有谁能救!不管是谁我们都去给他找来。” 苍年提议道:“樊来能救他吗?我之前不过是拥有他的一条灵脉就可以救那么多人,他能救吗?” 扶三道:“他连塔卿都救不了。” 此话一出童怀就知道了结果,没有可能。 扶三又加了一句道:“谁都不可以,他唯一的活路就是轮回。” 因风姬的缘故,战渺对这是最了解的,惆怅感慨道:“来世还是他吗?” 童怀道:“来世就不是同一个人了。” 他是最清楚的,司魁是他,童怀也是他,可对于他来说,只有童怀才是他,即使有了记忆,司魁对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扶三因为他这句话不由得深深看了童怀一眼,然后叹息道:“可至少他还能活一世,不至于终结于此。” 局面陷入诡异的沉默,扶三的话是对的,重来一世说不定会过得更好。可对于他们来说,家人离开了就是真的离开了。 房间门的打开也并没有打破沉默,权青脸色苍白的从里面走了出来,脚步虚浮,丢了一条命一样。童怀上去把人扶住,让人撑着自己的身体才不至于直直摔下去。 扶三眼神清冷的看着李仁道:“决定了吗?” 众人愣了一下,扶三解释道:“这是我的地盘,我能听到任何声音。” 人家两个人的谈话被他偷听就算了,这人还说出来。童怀心里一阵狂风,但是他也想知道李仁决定了什么? 李仁道:“我做不到牺牲三域千千万万的人让我苟延残喘的活着,我留下来。” 扶三道:“他们不是你的责任,就算你选择走,我也不会拦你。毕竟他们的错误他们承担就好,凭什么要你替他们承担。” 李仁道:“我知道,可我没办法离开。” 扶三摇头叹息道:“我明白了,你们都是一样的固执。”而后他拍了拍权青肩膀,道:“这段时间我会替你照顾好他的,放心。” 说完又面向童怀道:“需要尽快找齐五大法器。献祭环那儿我会亲自去找谷南拿。法空铃铃锤和铃心都出现了,撒亭最后一定会将其合为一体,不需要担心。至于无字牌……” 扶三看了一眼存在感很低,一直忙着雕刻小小排位替人祈福的战渺道:“到时候可能要拿走你身上的功德,你会变成一个普通人,你不愿意也可以走。” “三域危机自始至终都不过是人妖鬼三族自己邪念过多,三域无法承受的反噬而已,他们的恶是他们该承受的,不是你们。” 权青这下激动道:“那为什么一定要小风去!” 扶三看了一眼战渺,道:“如果她不愿意,李仁愿意也没不行,必须涉及到的每个人都同意。” 权青劝不动李仁,又将目光投向战渺。 战渺只道:“可里面也有善不是吗?恶人死了没什么,那什么都没做过的人呢?” 扶三道:“不管是谁,都会有贪嗔痴欲恶这些邪念的,只不过是多与少的区别,没有人是无辜的。五主已经替他们消耗了这么多的邪念,却还是有这么多反噬,不过都是咎由自取。谁都没有资格让其他人替自己去承担。牺牲的不是他们,是你们。没人问过你们是否要成为被牺牲的人,我至少要问一句。虽然我也想解决凤仪的事。” 战渺道:“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呢?” 扶三:“不愿意也没事。” 战渺:“那三域里的一切是不是都会覆灭。” 扶三:“是。” 战渺突然一笑,道:“那就让他们都去死就好了。这不是他们的恶吗?能产生这么多恶那也是他们应该承受的。虽然倒时候我可能也是死路一条。” 第142章 听到这回答,童怀连忙阻止道:“战渺!” 一向清冷的扶**而被逗笑了,道:“我也这么觉得。如果恶不是他们,我也很乐意牺牲,可恶恰恰是来自他们的,却要其他人替他们承担,上天实在不公平啊!” 战渺不笑了,反而严肃道:“可我阿妈在这个世界。” 扶三道:“改变主意了?我还真不想让你改变,毕竟我也不想他死去。” 听着两人的对话童怀只觉得荒诞至极,虽然说的有道理,自己的错就应该自己承担,而不应该创造出五主来替他们承担,更不应该是要牺牲他人来承担。可他就是觉得荒谬,所有的一切都是荒谬的。 他们付出这么多代价,木塔之下棺椁都快放满,死了这么多人守护的人恰恰就是一切万恶的源头,绕来绕去居然是一个怎么也解不开的圈。 童怀嘲弄一笑,总结道:“到头来要杀自己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还让别人去死。”是有点可笑,可换做是他也做不出来眼睁睁看着千千万万的人死去。 战渺道:“我不想我阿妈再死一次。变成普通人是变成人,还是继续是鬼?” 扶三道人,不过只有一世。 战渺道:“求之不得,我以鬼活了这么久,还有机会做一世人也挺划算的。” 童怀打断道:“战渺!” 然后对着扶三道:“换人不行吗?为什么偏偏要是她?风姬还不够吗!” 扶三却一言不发,高高在上的人居然对着战渺深深鞠了躬,真诚道:“你母亲的事,是谷南不对,我在这里代他向你道歉。” “哥,你凭什么替我向她道歉?”一声讥笑突兀地响起,来人面上满是嘲弄与鄙夷。 以及失望。 第86章 嗔主 谷南紧紧地抱着姒仙, 错钧和错允则带着房冥,就这般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童怀的目光落在明显丧失自主意识的房冥身上,心中一惊, 惊慌失措地喊道:“房冥!” 经他这么一喊, 房冥竟如同机械般缓缓地抬起头, 呆滞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迈着迟缓的步伐, 慢悠悠地朝他走了过来。 好在即便没了自主意识, 还能认得人。 谷南轻轻地放下姒仙, 他与姒仙两人齐齐走到童怀身边,一人拉住童怀的一只手,怎么也不肯放开。 童怀赶忙抱起姒仙,仔细地检查一番,确认没有受伤后, 急切地问道:“你不是和厉台哥哥一起去看满白哥哥了吗?怎么和这位刚刚一起来到这里了?” 姒仙眨巴着眼睛, 解释道:“厉台哥哥有事先走了, 然后我遇到了这位哥哥, 我见过他,他说带我来找哥哥你。” 童怀心中暗自埋怨,只觉厉台怎么也有这么不靠谱的时候, 居然敢把人交给谷南。 问完话, 童怀又仔仔细细地检查起房冥来,确定其身上也没什么外伤, 只是感觉整个人像个机器人一样, 对人毫无反应,别人说什么就做什么。 童怀把房冥拉到自己身边,大声喊道:“房冥!” 没有任何反应。 童怀顿时怒目圆睁, 厉声反问谷南:“你对他做了什么?” 谷南却沉默不语,眼神一刻不离地死死盯着扶三,那眼神里蕴含着太多复杂的情愫,有爱恋、有仇恨,有尊敬也有疼惜。 两人之间的关系显然极为密切。 扶三与谷南对望了许久,随后叹息一声,走上前来给房冥检查,缓缓说道:“他没事,就是被人控制了,他在做抵抗,一下子傻了而已。” 错钧错允眼神拉回悠转片刻,走到扶三身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道:“主人。” 错钧错允叫谷南小主人,叫扶三主人。 扶三的身份由此显而易见,他和谷南是一伙的。 童怀立马警觉起来,眼神带着审视,紧盯着面前这位温和清冷的人,语气笃定地说道:“你是仰慈你不应该在死地吗?” 扶三解释道:“我离不开死地,这不过是我的分身而已。隐瞒身份不过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一旁的谷南听到这句话,仿佛被点燃了炮仗一般,瞬间愤怒起来,大声吼道:“什么叫不必要的麻烦?哥哥,对你来说我就是那个麻烦,是不是!” 仰慈看着谷南的眼神总是带着长辈的关爱,对于谷南这般冒犯的叫骂,也只是万般无奈地皱了皱眉,说道:“不是。” 谷南看来是要揪着这个问题不放,阴阳怪气地说道:“呵,是我贱,非要守着你等着你。是我不识好歹,是我活该!我当时就不应该遇见你,一个人躺在那里等死就好了!” 仰慈被谷南这口无遮拦的话激怒,生气地喊道:“岁岁?” 岁岁? 这居然是谷南的小名。童怀在心中暗自思忖,看来两人关系果真不浅。 仰慈喊完后又察觉自己语气过于严厉,随即软下声音说道:“我没这个意思。” 谷南直勾勾地看着仰慈,反问道:“你没这个意思,为什么愿意见任何人都不愿意见我。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我在死地封印前一直等你出来,可你居然一直躲在灵阁里,谁都见过你,只有我见不到你。” 仰慈道:“有什么好见的,不如不见。” 谷南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拳头捏得紧紧的,那原本伤心的神色顿时化为冷漠,刻薄道:“是没什么好见的。” 仰慈道:“你不该做出这些事来,我知道献祭环被你拿走了,给我吧。别再执迷不悟了。” 谷南冷哼一声,笑道:“我执迷不悟?我找五大法器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为了把你从死地中解救出来。我凭什么是错的!” 仰慈深深的望着谷南,说道:“你身为欲主,应该要做的最正确的选择就是和童怀他们一起找齐法器,加强三域封印。而不是揪着死地封印不放。你知道的,我永远不能离开那里。就算封印真的打开了,我也不会走的。” 谷南嗤笑道:“是我错了?我浪费那么多时间,就为了带你出来,现在你告诉你不愿意出来,不愿意出来!” 童怀在一旁听着,一头雾水,对于法器的事猜测道:“法器不仅可以加强三域间的封印,还可以打开死地封印?” 仰慈解释道:“你猜的没错,可法器只能用一次,法器不是万能的,使用过一次后需要等待万年让它们自己修复。” 仰慈对着谷南继续说道:“法器是以无数人性命堆积起来的,救一人和千万人的选择,你身为欲主,不该选错。更何况法器能不能集齐尚未可知,你何必那么执着。” 谷南道:“我执着的不过是我们能像以前一样生活在一起而已。我想和家人在一起也有错吗?我生来就要替别人承受他们的恶,从来就没有选择,我现在不想就这样下去,就想自己做一次选择而已,我有什么错” 仰慈道:“你没错。是我错了,是我不愿意走出去。你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谷南似乎被刺激到了,怒不可遏地吼道:“我不需要你教我做事!我才没有你那么好心,居然还好心过问每个人意见。他们生来就是该死的,生来就是法器的一部分,就像我一样,生来就是个处理别人垃圾的物件而已,凭什么我就要忍受痛苦,而你对他们却还要讲究什么自愿不自愿的事,这世界从来都没有所谓的人权。死就死了,还需要浪费那么多时间干嘛?” 作为旁观者的战渺忽然道:“你也知道身不由己的痛苦,为什么还要造就这样的痛苦?” 谷南道:“我替你们承担了那么多痛苦,这次不过是向你们拿一点报酬而已,你们就受不了了果然,人太弱了。不管是身体、精神还是心理。弱肉强食的世界,你们活下来了就是最大的悲哀。你们只有无尽的欲望,可你们欲望汇集成的恶却要我替你们承担。你们不仅弱,还很自私。” 他越讲越气,怒火中烧,直接不管不顾地发起无差别攻击起来。 童怀见此情形,赶忙出声提醒道:“别还手,会反噬,躲远就行了。” 谷南自身带有反噬攻击的能力,压根就没有人能够真正伤害到他,但凡有人对他出手,只会适得其反,让自己受伤。 就在一记攻击眼看就要拍在童怀身上之时,房冥这个二愣子,即便已经傻了却还不忘护着他。 可这人似乎忘了会有反噬这回事,竟提着大刀迎面就砍了过去。意料之中,攻击的反噬瞬间袭来,直接在他自己身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童怀眼疾手快地抓着人旋身躲过攻击,怒冲冲地吼道:“你不会躲吗?怎么傻成这样?” 房冥呆愣愣地看着童怀,那副模样让童怀看得心头一阵火气,但也只能无奈交代道:“别还手,躲就是了。听到没有。” 房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童怀抱着姒仙,身后还带着房冥,只能不停地躲躲藏藏,不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够呛得很。 第143章 可谷南身为五主之一,实力着实不弱,能够与他对决的人也就只有扶三和房冥,然而一人已经傻了,一人只是分身,纵然有心也是力不从心。 不过短短几下的功夫,童怀再看向地上,那里已经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不少人。 童怀心急如焚,对着仰慈大声喊道:“前辈,你快想办法呀!这里只有你能制住他。” 仰慈望着谷南那完全散失理智的攻击,心中也是焦急万分,可自己不过是个分身,根本就无法阻止。 随即果断命令道:“错钧错允,给我拦住他,别伤了他。” 错钧错允领命,毫不迟疑地不顾反噬迎面而上,只是顾及眼前的是自己的小主人,又不敢放开手脚大开大合地打起来。 谷南此时已然杀红了眼,手中的招式愈发凌厉,错钧错允在他的猛烈攻击下,全部重伤不起,瘫倒在地。 仰慈心急如焚,大声劝道:“谷南,你给我停手!” 谷南怒目圆睁,生气地吼道:“既然你不愿意出来,那他们也没必要存在,反正都用不上法器了。都去死好了。” 说着将目标锁定在了童怀身上,挥刀直直刺去。 房冥一愣,想要上去阻拦。但想到童怀的叮嘱,他又不敢还手,只一动不动地紧紧将童怀和姒仙抱在身下。 童怀推着紧紧抱着他的人,道:“房冥,放开我!” 没一会儿背后大大小小都是伤,却依旧紧紧抱着童怀,眼神里突然清明一瞬,轻声喊道:“阿怀。” 童怀见此,心急地喊道:“还手啊!别伤他就好了。还手啊!” 房冥听闻,立马把人放开,幻出大刀冲了上去与人打起来。 可房冥被控制,动作机械,动作间总是停顿,谷南见此漏洞毫不留情给予重重一击,倒地不起。 眼见那刀转折过来,就要落在童怀面上,姒仙尖声喊道:“哥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奇异的能量猛然爆炸开来,光芒耀眼夺目。 众人被这光芒刺得睁不开眼,待光芒渐渐消散,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姒仙仿佛变了一个人,原本稚嫩的面容此刻充满了冷峻与狠厉,眼神犹如寒星般冰冷。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成长,转眼之间,竟成为了一个体量和房冥一样的成年人。浑身散发出一种令人难以忽视的强大威压,周身的能量强烈到极致,不断发出阵阵爆裂声,仿佛连空气都在这股强大的力量下颤抖。 周围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童怀更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他不由得想起当初樊来对他说的:姒仙身份不简单。 当时想姒仙是妖才带着一起去异怪域让权青查他身份,可没查出来。 没想到现在一刺激居然反而释放出了他原本的能量。 权青护着李仁,摇摇晃晃走到童怀身边,感慨道:“你让我查他身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童怀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他长大。看来是他身份不简单。” 他扶起明显还在呆愣的房冥,带着其余人后退到仰慈身边。毕竟只有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姒仙倏然展开背后一对羽翅,瞬间跃至半空之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谷南,用一种仿佛老友见面的语气,异常熟稔地说道:“谷南,你该走了。我不想和你打。” 谷南脸上露出一抹嗔笑,不屑地说道:“哼,我们两个实力不相上下,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你别太自以为是!” 姒仙微微眯起眼睛,沉声道:“你身上有仰慈为了保护你所下的禁制,我确实伤不到你,可我也不是任人欺辱的。” 说着他转头看向仰慈,略带责备地说道:“你太宠他了,把他宠坏了。” 仰慈听到这样的揶揄,脸上只是挂满了无奈,说道:“姒仙,帮我把他送回往死城。” 谷南一听,愤怒地打断道:“我不回去!” 仰慈劝道:“你听话一点,先给我回去。” 谷南拒绝道:“我不回!” 仰慈只好对姒仙道:“劳驾。” 姒仙正色起来,双手一唤,一柄长枪瞬间出现在他的手中。长枪散发着凛冽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他厉声道:“这可由不得你!” 长枪一卷,狂风呼啸而起,吹得众人的衣衫猎猎作响。 姒仙那起势的架势可谓赚足了噱头,一看便是要大干一场、好好战一场的模样,谷南也全神贯注地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可谁也没料到,这不过是个虚张声势。 随着姒仙攻向谷南而去的,除了凌厉的招式,还有一张传送符。 谷南在迎接之时才看清,想要躲避却早已来不及,只能愤怒地怒吼道:“姒仙!” 转眼间,谷南的身影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仰慈无奈地扶额,叹气道:“你这样做,后面他要是来找你算账,可有你受的。” 姒仙毫不在意地拍拍身上的灰尘,满不在乎地说道:“来就来,而且他生气也只是生你的气,又不是冲我,是你把他宠得太过了。” 仰慈摇摇头道:“远远不够。” 姒仙被这一句话噎得不知如何反驳,表情极其嫌弃和质疑。 见场面终于控制下来,童怀对着受伤较轻的苍年说道:“你带着灵侍把人送回房间里疗伤,医疗方面你最擅长,一个个的都仔细检查有没有伤势严重的。” 这时,身边的权青忽然开口道:“疗愈还是我来吧,他都变成普通人了。” 童怀听他主动接过这一任务,放心地点了点头。 苍年忽然说道:“老大,姒仙他……” 童怀打断道:“我早就知道他身份不简单,你们先下去休息,我来处理。” 他走到姒仙身边,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人,问:“你到底是谁?” 姒仙看着童怀,喊了一声:“司魁。” 童怀揶揄道:“不喊哥哥了吗?” 姒仙傲娇地扬起下巴,说道:“按年龄来算,我才是你的哥哥。” 童怀道:“那你喊我童怀就好,我不喜欢司魁这个名字。这次谢谢你的帮忙。” 姒仙一只手撑在房冥肩膀上,抱怨道:“应该是我谢谢你们,要不然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解开这难受死人的束缚。” 房冥一脸不乐意有人碰他,趁人不注意直接挪开一步,害得姒仙差点摔倒。 “房冥,你有毛病啊!”说完他立马改口道:“忘了你是真病了。” 说着转而将手撑在了童怀肩膀上。 童怀护短道:“别和他一般见识,他也理解不了。” 他刚说完,房冥突然脚下一扫,姒仙一个不稳,彻底摔倒在地。 姒仙的声音幽幽传来:“你确定?” 童怀见势不对,忙转移话题道:“贪是樊来,欲是谷南,痴是房冥,恶是撒亭,只剩下嗔和善。可你看着可不善,所以你是嗔。” 而后对着仰慈道:“你才是善。” 姒仙还趴在地上,连忙爬起来,一边抖抖身上的灰尘,一边说道:“够聪明。当初大战后能量记忆被封,流落到交崖泽。樊来那家伙也真是不厚道,知道我的身份了也不想办法给我快点恢复,害我被刺激这么久才恢复原身。” 仰慈解释道:“或许是他能力不如从前,心有余而力不足。” 几人间突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大家心知肚明,樊来变得越来越弱都是因为塔卿的事。 姒仙面色沉重,沉声道:“我要回一趟交崖泽。”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童怀和房冥,问道:“你们要去吗?” 童怀反问:“你有疑惑?” 姒仙道:“房冥经常失控的事,我一直以为是谷南,但看现在我猜错了。” 仰慈连忙辩护道:“不会是岁岁,他不会这样做。” 童怀道:“我怀疑是撒亭。身为司魁时,房冥失控过要杀我时,撒亭就在那里。现在房冥再一次失控,也是要杀我。撒亭和这些事脱不了干系。” 姒仙道:“我们几个每个人都互相见过,互相认识。除了撒亭,他的真面目可从来没有人见过。” 姒仙思索了片刻,说道:“不管如何,我想先回交崖泽看樊来和塔卿一眼。”他对着童怀道:“我觉得你也该带着房冥一起去,或许樊来有办法,房冥一直这样不是办法。” 仰慈表情凝重,突然道:“童怀,你记得你是司魁,见过房冥要杀你。可我想,你会想知道另一个答案的。” 童怀满脸困惑道:“你什么意思?” 仰慈不多做解释,只道:“去吧,去找晚彩人。” 童怀明显不悦,怎么处处都有晚彩人的事,怎么也逃不过交崖泽。 “又是晚彩人。” 仰慈淡淡开口道:“我知道的不比你多,我不为房冥辩解。可我觉得有些事你该去看看,看得更清楚,才更好做决定。” 第144章 童怀看着没有意识却一直选择护着他的房冥,心想或许还有他不知道的事。 几人离开时,姒仙一脸凝重,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对着仰慈道:“你该回去陪着谷南的,我看他精神都快不正常了。” 仰慈叹息道:“我也想。” 姒仙见劝不了,也只好作罢。 童怀也不多劝,毕竟两人之间的事,旁人是没办法插手的。就像他和房冥之间的种种,谁都说不清道不明,就连他自己也有诸多困惑未能解开。 不过他对于谷南还有一个疑问,斟酌许久终于问出口:“谷南为什么叫岁岁?” 姒仙道:“听起来老像碎碎了,碎裂的碎。” 仰慈却道:“因为我想要他岁岁平安。” 第87章 无法释怀 交崖泽这个地方他们每个人都逃不掉, 樊来和塔卿被困在这里,现在童怀也要三番两次的回来。 本是个毫无秩序可言的三无地带,混乱、无序, 樊来回来的反而变得有秩序起来。 当童怀带着房冥和姒仙踏入市集时, 他们惊奇地发现, 这里竟呈现出犹如人类社会市集一般的景象。尽管妖鬼们眼神里的贪婪和邪恶依旧难以磨灭, 但至少不会再有人拿着人的四肢问他吃不吃这类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问题。 樊来并不在市集, 三人又辗转前往红街。红街里照样挂起了喜庆的红灯笼, 婚娶之事进行得格外热闹。但他们仍然没有找到樊来。 那就只能在一个地方——祈福祠。 祈福祠中, 只见一个身着红色喜服的人端坐在那里,那身装扮与冥婚那日一模一样,未曾有丝毫改变。那人一动不动地坐在人像前,仰着头,痴痴地望着塔卿的人像。 姒仙率先迈步而入, 童怀拉着房冥紧跟其后。可樊来仿佛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到来, 依旧跪坐在那里。 倒是守在樊来身边的三幸, 先是惊喜地喊道:“童怀,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看到陌生的姒仙,转而态度好奇地问道:“这又是谁?” 姒仙微微挑眉,道:“你好好看看, 我像不像一个人?” 三幸个子矮小, 站在姒仙脚边,仰着头看了半天, 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不耐烦地道:“管你是谁,来这做什么?” 说着便做出一副保护樊来的姿态。 就在这时,樊来突然跌跌撞撞地站起来, 转过身来。童怀这才看清楚他那憔悴不堪的模样,眼底青黑一片,整个人了无生气。 樊来强颜欢笑着,笑得极为勉强,道了一声:“姒仙,你恢复原身了。恭喜了。” 姒仙微微挑起嘴角,冷笑道:“恭喜?我喜你个喜!” 话音未落,他猝不及防地将拳头挥向樊来的脸。 童怀赶忙上前拉架,喊道:“你做什么?” 三幸惊呼道:“你是姒仙!住手,你发什么疯!” 姒仙估计是真的怒不可遏,虽然不知这怒火从何而来。童怀上去阻拦,却被狠狠推开。三幸个子小,冲上去阻拦,直接被掀翻在地。 姒仙似乎带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气,拳头如雨点般,拳拳不收力地揍在樊来脸上。樊来却如木偶一般,一动不动,一点也不还手,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姒仙边揍边喊道:“你就是这样守塔卿的。” “你凭什么这样对他!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你凭什么!” 姒仙骂着,又狠狠落下一拳,在樊来脸上留下青紫的痕迹。好在樊来拥有自愈能力,伤没一会儿便消失了。 童怀听着姒仙的话,不再阻拦,并拦下了想要冲上去的三幸,说道:“让他们都好好发泄发泄吧。” 若换做是普通人,挨了这顿揍,怕是完全活不了。 姒仙连打了几拳,终于泄了力气,和樊来一起瘫倒在地上。她用手臂捂着眼睛,带着哭腔继续骂道:“你承诺会护好他,又让他等了你这么久,到头来伤害塔卿的人不是别人,是你!” “他在等你,他一直在等你。我看了他等了你好久。” 樊来沙哑着声音,愧疚地道:“对不起。” 姒仙自嘲道:“是我们对不起他。你伤他,我不也是?他为了护住我不被欺负,心甘情愿被人割肉剜心,他救了我,我却没能救他。” 童怀看着躺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两人,心中五味杂陈。只觉好像谁都没错,又谁都有错,几人之间的关系和恩怨错综复杂,剪不断,理还乱,谁都还不清谁。 “打也打了,发泄够了就站起来。” 姒仙一抹眼泪,一骨碌爬起来,向樊来伸出手道:“我想去看看他。” 樊来盯着姒仙的手许久,才把手放上去。姒仙用力一拉,将他拉了起来,他却道:“塔卿消散了。” 姒仙道:“我知道,消散于你为他中的荷花间。我就是想去看看。” 樊来站了起来,无比珍惜地整理着自己一身婚服,顿了顿,又重新跪坐在蒲团上,仰着头继续看着塔卿人像。 “你要去就去吧,我要留在这里守着他。” 姒仙哀叹一声道:“你打算守一辈子吗?” 樊来道:“塔卿等了一辈子。” 姒仙决绝转身而去,没走两步,忽然停顿下来,扭头道:“你没时间了。” 说完,决然转身离去,没有一丝留恋。 “没时间了?” 童怀疑惑地问道,“没时间了是什么意思?” 樊来淡淡道:“我要死了,我们都要死了。” 童怀还想再问,樊来却先一步道:“你是来找晚彩人的吧,他还是在莲池码头那儿,去找他吧。” 童怀道:“你知道我还会再来?” 樊来道:“不知道,只是看到房冥这个样子,能解开你的疑惑的只有晚彩人。” 童怀郑重其事道:“我来还有一事。” 他非常郑重地弯腰行礼,道:“多谢你当初救了满白。” 樊来却不再回话,继续深深地望着塔卿,沉浸在睹物思人的哀伤之中。 童怀带着房冥去了码头,晚彩人还是一样仰躺在小船中,悠哉地哼唱着小调。 童怀轻喊道:“前辈,我又来了。” 晚彩人拿走盖在脸上的荷叶,毫不惊讶道:“我说过,你会回来找我的。” 这老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好像对他了如指掌,甚至可能知晓他所有的事,这样肯定的态度让童怀感觉很不好。但他仍然保持礼貌道:“这次我想好了,我想看看我和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晚彩人跳下船来,审视了房冥一会儿,道:“他傻了。” 童怀一听,更是不高兴了,解释道:“没傻,只是没有自主意识而已。” 晚彩人道:“那和傻了也没什么两样。” 童怀无奈喊道:“前辈。” 晚彩人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个护短的人。” 晚彩人扔了一划船桨给童怀,道:“莲池不仅仅可以寻郎君,还可以见过往。去吧,找一艘小船,按照你自己的意愿去走。” 童怀道:“如果不想再走呢?” “那就随波逐流,你会看见你们之间的一切的。” 童怀拉着一言不发,只会盯着他的房冥,道:“只希望是我想看见的结果。” 房冥听他和自己说话,瞬间露出笑容回应。 看着傻乎乎的房冥,童怀只肯定地点点头,笑道:“果然是傻的。” 房冥看他笑,也跟着笑。 童怀带着人上了船,随波逐流。看着那毫无一点污泥的莲花,飘飘荡荡。想想就这样也不是不行,至少不需要去面对各种烦心事和纠结的感情。 飘荡之中,恬然的莲花香消失,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第88章 第二次回忆 眨眼之间, 周边的景物竟在瞬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哪里还有那美丽的莲池和房冥的身影,周围只剩下一片茫茫无际、令人心生迷茫的迷雾。迷雾的前方, 泛着一抹淡淡的黄色灯光, 微弱却又格外引人注目。 司魁沿着那灯光的指引缓缓而去, 在这无尽的空虚之中, 唯有他的脚步声, 一下又一下, 显得格外清晰而孤独。 寂静的虚空中, 毫无征兆地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回去吧。你来错地方了。” 童怀的身子猛地一震,突然愣住了。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仿佛在记忆的深处曾经无数次响起,这个人, 他应该是认识的。 他满心想要回答, 然而却惊恐地发现, 自己的嘴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封住, 无论如何努力,都开不了口。 他低头,借着地面那宛如镜子般的水洼一看, 自己竟又一次陷入了回忆之中——那是司魁和房冥之间的记忆。他在这段回忆里, 只是一个旁观者,无力选择, 无法改变。 他听到司魁大声问道:“回哪里去?死了还能复生吗?” 那个神秘的声音再次传来:“你还有三个月时间去问清楚。” 第145章 司魁此时满身灼伤, 每迈出一步,地面都会留下一个焦黑的脚印,那脚印越来越淡, 仿佛即将消散在这虚空之中。 他一边艰难地走着,一边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那人回答道:“没有帮你,只是把属于你的生命还给你。你此次回去也只会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能量,如果遇到危险无力自保,照样会死亡。” 司魁终于停下了脚步,周遭的情景再度变幻,哪里还是之前的白色虚空,此时周围已是漆黑一片,那昏黄的灯光,不过是黄泉路上的引路灯罢了。 司魁问道:“我回去了还能活多久。” 那人道:“三个月。” “死了又回去,只能活三个月有什么意思。”司魁皱着眉头,满脸的不甘。 “不划算。”司魁喃喃自语。 那人淡淡问道:“那你还回去吗?” 司魁思索了片刻,坚定地说道:“回。有命不活是傻子,能活一天是一天。” 司魁回到的地方,并非身前所在的交崖泽,而是一个陌生的所在。那里开满了绚丽的鲜花,片片花田连绵不绝,美不胜收。他在那里生活了一个月,才从几个树妖的口中问出此地名叫葬花林。 “为什么要叫葬花林”司魁满心疑惑。 绿风晃悠着腿,缓缓说道:“在你来之前,这里发生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战役。六域之间的封印被打破,那些污秽牲畜四处烧杀抢掠,致使生灵涂炭。六域之中灭了三域,只剩三域。要不是死地五主齐心协力重新封印,剩下的这三域可能都保不住了。” 绿风是司魁来这一个月认识的小树妖,性格温温和和,是葬花林中唯一一个愿意接纳他的。 他没有能量,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期间遇到什么事也都是绿风帮他。他刚刚化形时就遇到房冥,导致还没有好好看过世间的美好就丢了性命。 这次复生虽然只有三个月,但他在葬花林看到的景色,过的悠哉日子是在交崖泽时无法比拟的。 可惜,如果没有再一次遇上房冥就好了。他去找绿风时,一阵浓厚的血腥味将他带上了另外一条路。 他在草丛中捡到一个人,本着救人积功德的想法,把人带回家中,为其止血治伤。 可命运就是如此爱捉弄人,等他把人脸上的血迹擦干净,看清楚那人样貌时,只觉自己真是多管闲事。 “明明重新开始了,为什么还要相遇。” 司魁无奈地长叹一声,“造化弄人。” “房冥,我们两个真是冤家路窄。” 司魁把人挪出屋子,没了能量的他,累得气喘吁吁,把人丢在林中,说道:“我已经替你止血了,能不能活就看你的造化,我没有义务要救一个要杀我的人。我没有趁人之危要你的命就已经够意思了。” 司魁拍拍手就要走,脚却被人紧紧拉住,房冥没有睁开眼,嘴里却无意识地一直说着什么。 他凑近了仔细听,房冥说的是“司魁”。 一声又一声,不断地喊着他的名字。 “真是可笑,杀了我就算了,到现在还不放过我,要拉着我不放。”司魁满心愤怒。 司魁正想甩开拉着他脚的手,一阵惊呼打断了他。 “司魁,我来帮你!” 来人正是绿风。 司魁疑惑地问:“你怎么来了” 绿风边把躺地上的房冥扶起来,边说道:“你不来,我以为你出事了就来找你。” 绿风抬了抬,没抬动,随即说道:“快帮忙呀!不是要救他吗?” 司魁愣了一下,绿风误会了,他可不是要救仇人,他是在扔人而已。 可绿风早已经先入为主地给他安了一个好名声,还非常努力地要把人扶起来。 “伤得这么重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司魁,快来帮忙把他抬回去。” 司魁无奈,只能帮着一起又把人抬回去,抬来抬去的,这人还没死,也真是命大。 让司魁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房冥因为伤势过重,在他这里躺了一个月都没醒。 让他感到悲哀的是,房冥昏迷中只会司魁司魁的喊着他的名字。还好绿风傻乎乎的,他解释说是巧合也顺利蒙混过关。 只是他还没庆幸多久,房冥就醒了。 就在他不过出了一趟门,等他回家,那人就站在了家门口,像极了在交崖泽时每天房冥等他找骨瘤回来的情景。 那人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被抽筋脉的阴影让他看到房冥就心里打怵,连退几步想要离开。 身后传来声音道:“是你救了我?请问你是” 司魁想要逃离的脚步霎时停了下来,心里的那点恐惧因这人的失忆平复下来。 司魁喃喃自语道:“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为什么还一直喊着我的名字。房冥,我真是看不透你。 司魁想了一会儿,编了一个名字道:“童怀。” “我的名字是童怀。我发现你时你受了重伤,是我把你救回来的。” 房冥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仿佛石化了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道:“我们是不是认识” 司魁听到这话,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身体变得无比僵硬,可他仔细观察面前人的神情,发现对方确实像是真的失忆了,这才硬着头皮说道:“不认识。” 房冥紧接着又道:“多谢。” 他又补充了一句:“谢你救了我。” 看到房冥确实不记得过往,司魁顿时如释重负,连忙说道:“恢复了就赶紧走吧,我不喜欢人打扰我。” 房冥显然被他这直白赶人的话语惊到了,愣在原地许久,才说道:“我还没谢你呢?你想要什么?” 司魁不耐烦地说道:“什么都不想要,你走吧,别再来打扰我了。” 房冥顿了顿,然后转身离开了。 但实际上,他又没走。 这人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报答司魁的救命之恩,虽然没有再出现在司魁面前,可却在暗中总是暗戳戳地给他送各种各样的东西,什么稀奇古怪、乱七八糟的都有。 花、树枝、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小妖都被他抓来。弄得周围鸡犬不宁,天天有人上门骂人。 烦得司魁怎么赶也赶不走。 绿风频频回头看着跟在他们身后的房冥,压低声音悄悄问司魁道:“他怎么一直跟着我们怪渗人的。” 司魁没好气地说道:“别理他,把他当作空气就好。” 绿风一脸无奈地说道:“你见过存在感那么强的空气吗?” 司魁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只见那人明明早就已经暴露,居然还若无其事地假装忙碌。 绿风又道:“你一个人多孤独,他陪着你也挺好的。” 司魁只对绿风道:“我和他之间只有仇,不趁人之危把他杀了就算是忍下去了。” 绿风道:“所以他失忆记不住你了,你就用假名,你害怕他” 司魁停顿了一会儿,道:“他杀了我。” 绿风突然愣住,刚刚的满面笑容变得阴沉,冷冷道:“我替你杀了他。” 说着就要去,司魁也冷眼看着绿风走向房冥,看着房冥呆呆愣愣不动,忽然心慌起来,话快过脑子阻拦道:“绿风!” 而后对着房冥怒吼道:“别跟着我了,我不想看见你!” 经他这么一吼,房冥立马像一阵风速般消失了,不过只是换了一个位置躲藏起来而已。 司魁也不再去管,假装身后无人。 不过当晚,他就在家门口看到了一束包好的野花,那些花整整齐齐捆在一起,放在门前非常显眼的位置。 司魁还在气头上,拿起花看了看,就狠狠地把花扔了出去。而后直接将那扇木门猛地关上,完全不管门外不知所措的人。 可他怎么也料想不到,大半夜睡着睡着,他的房子居然“轰隆”一声塌了。 他只打算住三个月,没想建造多好的房屋,就简单找了些树枝盖了一个简易的房屋。 没想到居然还是被房冥给压塌的。 他真的很怀疑,房冥是不是除了失忆,人还变傻了。 一次两次的把他屋子压塌。每次遇见房冥果真没有好事。 “你大半夜趴在我屋顶做什么!”司魁揉着被碰疼的脑袋,愤怒地吼道。 房冥一脸委委屈屈的样子,嗫嚅道:“我……我只是想和你道谢。抱歉,把你屋子压塌了。” 果真是不顺,好不容易可以再活一回,让他碰上房冥就算了,怎么屋子塌的倒霉事还能让他遇上两次。 司魁坐在一堆木头后面,怒不可遏地说道:“你给我滚出去!” 说完才发现,出去哪里?家都没有了,他们两个要留宿野外了。 随即又补充道:“你离我远一点!” 房冥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话,却又不敢,只能孤零零地坐在离他不远处,眼神则紧紧地盯着他,一刻也不肯放松。 第146章 司魁被看得火气越来越大,转身走向了黑夜之中。 他其实还是害怕黑夜的,可相较于房冥,他更怕房冥,那是一种心里泛疼的怕。 司魁漫无目的地在黑夜之中走了许久,走累了才停下来。眼前是一片花海,开着许多会发光的蓝色小花。 司魁记得很清楚,这是房冥带他去看布置的洞穴时,里面为他驱赶黑暗的青鬼花。 这里开满了一片,照亮了周围的黑暗。 “真美啊!”司魁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苦笑着道。 这次房冥没有跟着他,他一个人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等他回到家时,房冥还在那里坐着。 房冥看见他,立马站起身来,说道:“抱歉。” 司魁红着眼睛说道:“道歉有用吗?” 房冥看着他通红的眼眶顿了顿,伸手想要抚摸却又立马停住,说道:“我有东西给你。” 司魁睁大着眼睛,满心期待地等待着房冥进一步的动作和话语。 房冥拉着他,越走越快,到最后直接跑了起来,就像在交崖泽时两人无忧无虑的日子。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美好就好了。 当司魁看到那个与交崖泽房冥为他准备的洞穴一模一样的另一个洞穴时,他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冰凉无比,仿佛喉咙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遏制住,难以呼吸。 房冥说道:“我把你的屋子压塌了,这个是还给你的。” 司魁此时浑身发着冷汗,身体不由自主地打着颤,拼命压制着内心翻涌的恐惧,声音颤抖地问道:“为什么要布置成这样 ” 房冥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兴致勃勃、喋喋不休地介绍着洞穴的各处细节。 司魁却连连后退,满心只想逃离这个令他恐惧的地方,崩溃地吼道:“为什么要布置成这样一模一样……” 房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给弄懵了,全然没料到他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拉住司魁,却发现童怀的身体在不停地抖动,于是赶忙把人抱住,轻拍着他的背轻声喊道:“阿怀,你怎么了?” 司魁泄了气一般说道:“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房冥却是一脸的不解,问道:“想起什么?” 司魁用力把人推开,怒吼道:“滚,滚出去! ” 房冥看着情绪如此激动的司魁,心里很是茫然,但又不敢不听他的话,只能赶紧往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我走,我马上走,你别生气。” 司魁见房冥离开,瞬间没了支撑的力气,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房冥明明没有记忆,为什么会布置出一模一样的场景来。他不敢去赌,更不敢去相信。 他的生命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他只想好好地活着过每一天,好好体验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生活,不想再和房冥纠缠不清。 可房冥好似不放过他,一整晚都坐在外面,断断续续地说着一些话。 “阿怀,我没想压塌你的房子。更不想惹你生气。” “带你来看这个洞穴只是想给你赔礼道歉,我只是按照我的内心去布置的。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重新布置。” “你不要生气了,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总是跟着你,你让我走的时候我就应该走。可是……” “可是我总觉得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忍不住的想要靠近你,想要陪着你,不想你受伤,不想你伤心难过。” “阿怀,我们是不是认识” 司魁听着房冥的这些话,始终不给予任何回答。 房冥继续自言自语。 “阿怀,为什么我每次看到你都很难过,心里面很难过,很疼。” 听到这里,司魁突然接话,声音很小很小,带着无尽的苦涩:“我也很疼。” 疼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重来一回还要遇见。 房冥大概是听到了他的话,什么也不顾地跑了进来,蹲在司魁面前急急忙忙问道:“阿……阿怀,你哪里疼?是不是受伤了给我看看。” 司魁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着急的人。 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这个人怎么会和骗他杀他的是同一个人呢? 怪不得你是短命鬼,活该你命贱。司魁在心里唾弃着自己。 而后,司魁再也忍不住,猛地抱住房冥不放。 “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杀我” 房冥也紧紧地把他抱紧,一下又一下温柔地拍着他,郑重地承诺道:“我不骗你,更不会伤你。别害怕。” 司魁听着这熟悉的话语,心越来越混乱。 “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 两人静静地躺在石床上,房冥紧紧地抱着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轻柔地安抚着他。 过了许久,房冥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要送我什么?” 其实司魁早就已经想好要送什么了。可是这一次,这份礼物所表达的不是友情,而是另一种更为深沉的感情。 反正他也没多少时间了,为什么不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活一回呢? 想报仇,他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说没爱,他自己都无法欺骗自己。 司魁呀司魁,这世间能做得出来和仇人友好相处的,恐怕也只有你了。 司魁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司魁每日早出晚归,房冥则天天满怀期待地盼着他的礼物。 司魁始终放不下心中的芥蒂和仇恨,可同样也放不下对房冥的喜欢。 两人之间的相处不冷不热,不近不远,永远隔着一层似有若无、看不见也摸不着的纱。那纱很薄很薄,可却如同坚不可摧的壁垒,很难破开。 司魁把给房冥的礼物小心地收起,一旁的绿风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忍不住哀叹道:“这是你要送给你那仇人的” 司魁轻轻地点了点头。 绿风满脸的不解,问道:“我不理解。” 司魁反问道:“什么?” 绿风道:“你和他明明是仇人,可相处起来却完全不像,你们真的有仇吗?还是你骗我的。” 司魁淡淡一笑,说道:“是真有仇。” 他又补充道:“但也是真放不下。” 绿风道:“感情真奇怪。” 司魁轻轻地摩挲着手上的东西,缓缓说道:“你知道吗?我死过一次,可唯一的执念居然不是报仇。” 绿风没好气道:“看出来了。” 他又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司魁轻笑道:“是没把骨瘤链送出去。” 绿风道:“可是送人东西送骨头真的很奇怪,一点也不吉利。亏我天天跟着你来找骨瘤。” 司魁道:“骨瘤链是送给朋友或者……爱人的。” 绿风一脸八卦地凑近问道:“那你们是什么?” 司魁深深地叹息一声,无奈地道:“什么都不是。” 不等绿风再问,扬长而去。 司魁回到洞穴时,只见房冥背对着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塑。 他也站在原地看了许久,而后才努力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强装出开心的样子喊道:“房冥,我回来了。” 可下一秒,猝不及防地,一把大刀猛地砍了过来,司魁如今没了能量,哪里还有丝毫的自保能力。 骨肉与大刀相触的瞬间,他清晰无比地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那声音在寂静的洞穴中显得格外刺耳。 好疼。 房冥提着那还在滴血的大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里一丝情绪也没有,那般冷漠的神情,仿佛又回到了当初房冥杀他的时候。 司魁这一次又赌错了,这代价实在是太大,疼得他甚至不想再做任何反抗。 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房冥,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哪怕一点点的感情。 可那双眼眸里,什么都没有,只剩下无尽的空洞。 “房冥,你又骗我。”司魁艰难地咽下口中的血腥,凄然一笑,那笑容中满是绝望和悲凉。 “你命可真大,居然还没死。” 一双鞋出现在司魁面前,他抬眼望去,只见那人戴着熟悉的面具。 “撒亭” 撒亭蹲了下来,口吻看似亲切,却夹杂着如冷刀般的寒意说道:“你还记得我呀!真不错。可惜了,谁叫你是金弓本体,无相琴的琴弦可是只有你能补,为了三域各族,你只能死。” 司魁喷出一口鲜血,直接落在撒亭的脸上,毫不畏惧地说道:“说的好听,不过是贪心而已。我查过,无相琴属痴主法器,你们是死地五主,可你一个恶人,真的是能够为了各族人牺牲的五主吗?你有资格吗?” 撒亭刚刚还带着笑的脸瞬间化为狠厉,不再掩饰,说道:“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会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我所守护的一切。明明不是我的恶念,偏要我一个人承担,就凭我生而不为人吗?就因为我生来为恶主就要替世间的人承受他们的恶带来的后果吗?我不过是想要个公平而已。” 第147章 司魁听着撒亭的埋怨,怒极反笑,声音颤抖地说道:“那这对我公平吗?!” 他的嗓音里带着血沫,随着话语一同流淌出来。 “世间对你不公平,你们却来伤害我,我有伤害过你们吗?我不过一个器灵,器灵是没有贪嗔痴恶欲这些的,我有给过你们任何伤害吗?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骗我,这对我公平吗?” 撒亭被司魁的话堵得一顿,随即马上站了起来,背对着他说道:“房冥,抽了他的筋。” 撒亭冷冷地说道:“杀你的不是我,是房冥。” 司魁顿时气血上涌,眼里流不尽的眼泪融着血一起流下了,他看着一步步走向他的房冥,声音颤抖地轻声叹道:“房冥,我就不该遇见你。” 房冥听到这句话,顿时停住了脚步,刚刚还机械无情的人,突然停了下来,大刀落地回响,呆呆喊道:“阿怀。” 而后头痛难忍般痛苦地挣扎起来,双手抓着自己的脸,到处都是血痕。他控制不住地撕咬着自己,嘴里还不断地喊着。 “快……跑!”房冥的声音近乎破碎,眼神中既有极度的痛苦,又饱含着对司魁的关切。 他开始用牙齿狠狠地咬向自己的手臂,咬得鲜血淋漓。 “阿怀,快走!”房冥的泪水和血水混在一起,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极度的癫狂。 司魁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到,看着房冥突然冷漠又突然转换柔情的神色,感觉情况不对,凄厉地喊道:“房冥!” 司魁强撑着身子,一点点地爬过去,可每爬近一点,房冥就害怕地连退几步。 “你对他做了什么?”司魁怒瞪着撒亭。 看着房冥神神叨叨,情绪态度不停地切换来切换去的样子,宛若两个人在一个身体里激烈地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 撒亭一脸惋惜,平静道:“控制不住了吗?” 而后蹲下来,手遏制住司魁脖颈,道:“看来你对他是真的很重要。我居然快控制不住他了。看来得我亲自动手了。” 说完手上力道收紧,司魁顿感呼吸困难。 可看着房冥癫狂模样,他只觉愤怒。 死死揪住撒亭的手,只想得到一个答案,极其顽强的问道:“所以要杀我的不是他,而是你。你……控制他杀我。” 撒亭语气轻快道:“猜对了。谁叫他身为痴主的反噬居然是多重人格,这么容易被人控制,那只能怪他不够强。” 房冥见司魁受难,突然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冲向撒亭。他的拳头如雨点般疯狂地挥向撒亭,每一拳都带着无尽的愤怒和绝望。 撒亭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措手不及,连连后退。 “别碰他,别碰他!” 房冥失去理智一遍遍喊道。 撒亭也不甘示弱,忽然拿出一个铃铛,铃铛呈漆红色,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经文。 铃铛一响,房冥顿时停住了动作,整个人被控制住。 撒亭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灰尘,怒道:“房冥,给我杀了他。” 司魁目光敏锐,一眼就瞄准了那个铃铛,试图分散撒亭的注意力,大声喊道:“撒亭,有本事你给我把面具摘了,别总给我做背后小人,藏头露尾的!” 撒亭不以为意地又晃了晃铃铛,轻蔑地笑道:“看过我真容的只有死人。” 司魁毫不退缩,继续说道:“我看你是害怕吧,躲在面具背后的胆小鬼,敢做不敢当!” 撒亭一脸不在乎,冷哼道:“随你怎么说,激将法对我没用。反正今天你却只有死路一条。” 话音未落,速度极快的树枝丫如汹涌的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猛然涌来。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撒亭手上的铃铛瞬间被树枝抢走。 “谁说他会死,我看要死的是你!”绿风的声音传来,他收起枝丫,掂量了一下手上的铃铛,坚定地站在司魁面前护着他说道:“你这人怎么还欺负手无寸铁之人,他没了能量,我可有。” 司魁赶忙接过绿风丢过来的铃铛,仔细研究了一下,心中一惊,这竟是法空铃,恶主的法器。 撒亭这边遭遇危险,房冥居然也放弃了继续攻击司魁,转身上去帮忙,瞬间与绿风扭打起来。 房冥和撒亭,哪个不是个顶个的高手,而绿风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妖,能力有限,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果不其然,不足三招,绿风就被房冥一脚踢中核心部位,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往后飞去,骨头断裂的咯吱声清晰可闻。 “绿风!”司魁心急如焚,着急喊道:“你快走!别管我,你打不过他们的。” 绿风强撑着站起来,擦了擦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一脸倔强,说道:“把你丢在这里我做不到。” 他不顾身上的累累伤痕,再次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本就实力悬殊,加上受伤严重,他哪还能抵抗得住。 只见绿风以一道抛物线的弧线向司魁的方向飞来,司魁拼尽全力,猛地一跃,才堪堪接住了他。 司魁颤抖着双手摸向绿风的身体,当触碰到那绵软无力的身躯时,他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绿风身上的骨头竟然全碎了,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剧烈地咳嗽着,猛地喷出一口血。仔细看去,那血中竟然还有内脏的碎片。 司魁的手抖得厉害,他拼命地替绿风擦去嘴角的血,嘴里不停地说着:“不怕,没事的,没事的。” 这话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绿风。 绿风艰难地张了张嘴,气若游丝地说道:“护不住你。” 司魁瞬间崩溃,声嘶力竭地喊道:“别睡,求了,别睡。” 撒亭一脸邪笑,鄙夷地说道:“区区一个树妖想伤我,自己几斤几两可掂量清楚了?该把我的铃还给我了吧。” 司魁缓缓抬起头,看着怀里已经没了生息的绿风,脸上露出惨淡的一笑,眼神阴沉着,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你……休……想!” 随后,他毫不犹豫地直接拔出铃心,将那闪烁着奇异光芒的铃心融入绿风的身体之中。 法空铃瞬间破碎,不复存在,而铃心却为绿风留得了一线生机。 撒亭看着自己的法器被毁,整个人愤怒得浑身颤抖,吼道:“你可真是厉害,还没有人能够在我的手里讨得好处,你是第一个。” 他双眼通红,就要直接上手攻击司魁。 房冥还没有完全恢复意识,可他的身体却本能地挡在了司魁面前,替他拦住了撒亭的攻击。两人瞬间又打成了一团,拳风掌影交错,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撕裂。 撒亭怒喝道:“房冥,你给我滚开!” 房冥不发一言,只是机械般地回击着撒亭的攻击,招式凌厉,丝毫不给撒亭喘息的机会。 五主之一的实力究竟怎样,司魁并不知道。 此刻的房冥依旧未恢复清醒的意识,二人就这般激烈地缠斗了许久。被控制的房冥逐渐落于下风,身上新添了诸多伤口,那鲜血汩汩流出,将他的衣衫浸染得如泣血般殷红。 司魁望着气息奄奄的房冥,心仿佛被千万把利刃狠狠绞割。 望着没了生气的绿风,他吸收了法空铃的铃心,还有一线生机尚存。 可房冥,他又怎能放心得下,房冥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司魁苦笑,命运为何如此弄人?自始至终,无论自己是否知晓真相,结局似乎都是殊一样的。 他没能量,的确无力自保,可他终究是金弓本体,是历经千年修炼而成的器灵,又怎会孱弱到任人欺凌的境地。 只是,若要动用这股力量,那是需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可那代价于他而言,似乎也并非无法承受,只因他所剩的时光已然无多,反正皆是一死,不过提前几日罢了,至少还能救下房冥。 不是吗? 司魁决然的看着房冥,他拼尽全力运转起体内的能量,每一丝力量的调动都仿佛抽干他的灵魂。 他的身影快如闪电,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不费吹灰之力便接下了撒亭的攻击。 在能量的消耗流转之中,他不但挡住了撒亭与房冥二人的攻击,而后更是将全部的能量猛地砸向撒亭。 能量的爆发,犹如璀璨的烟火,却是以生命为代价的绚烂。 这场激烈的战斗至此戛然而止,而他自己也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房冥仍未恢复意识,只是依着本能缓缓朝他走来,动作轻柔地将他轻轻拥入怀中。 司魁浑身碎裂,唯一留着的一口气是遗憾。 “阿怀。”房冥下意识地呼喊。 “是司……司魁。”他终于说出自己的名字,可房冥却理解不了。 司魁转动着唯一还可以动的颈骨,寻找着他两次没送出去的骨瘤。 上一次,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未能送出,这一回,他满心不甘,企图抬起手去拿那条筹备许久的骨瘤链。 第148章 可他全身的筋骨早已尽断,根本无力抬手。 反倒是被撒亭拾了去,那条他满心期待想要送出的物件,被撒亭无情地碾碎成粉。 代表着他对房冥情感的唯一物件最终也没能送出。 终成执念。 撒亭缓缓摘下面具,得意道:“我说过,见过我的只有死人。” 司魁望着那面容,带着不甘消逝于房冥怀中。 第89章 还筋 童怀猛地从混沌中惊醒, 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贪婪地喘着粗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绝境的挣扎。 他的双眼瞪得极大, 瞳孔中满是惊恐与迷茫, 急切地环顾着四周。 莲池那静谧的水面在微风的轻抚下泛起层层涟漪, 莲花的芬芳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荡, 可这一切美景此刻都无法抚平他内心的波澜。 房冥就静静地坐在他的身旁, 眼神呆滞却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那空洞的目光似一口幽深的古井, 让童怀的内心不禁一阵揪痛。 看着房冥这副呆呆傻傻、全然不似往昔的模样,童怀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心酸涌上鼻尖,酸涩的感觉瞬间弥漫整个眼眶。 回忆汹涌袭来,那些在葬花林的初遇、失忆后的种种纠葛,每一个画面都如同一把锐利的匕首, 在他的心间反复划割。 原来, 他们之间早已历经了如此多的曲折, 却被层层误会的迷雾所遮蔽, 始终未能看清彼此的真心。 悲伤将童怀紧紧笼罩,他的面容渐渐被哀愁所占据,眉头紧锁, 嘴角微微下撇。 房冥像是感受到了他汹涌澎湃的悲伤情绪, 下意识地伸出双臂,将童怀轻轻拥入怀中。 那怀抱带着一丝久违的温暖, 房冥的手缓缓地在童怀的背上轻轻拍打着, 一下又一下,动作虽略显笨拙,却充满了本能的安抚之意, 似在努力驱散童怀内心的阴霾。 童怀缓缓闭上双眼,试图在黑暗中找寻那一丝清明,可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死前看到的那张脸——撒亭的脸。 那一瞬间,绝望如同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在他的心底肆意蔓延。 “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 童怀的声音颤抖着,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饱含着无尽的痛苦与困惑。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命运为何如此捉弄人,将他与房冥的命运和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撒亭紧紧纠缠在一起。 房冥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浑然不觉,但他的手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轻轻地为童怀拭去眼角不断滑落的泪水。 那粗糙的手指划过童怀的脸颊,带起一阵微微的刺痛,却也让童怀从绝望的深渊中稍稍回神。 房冥机械地划动着船桨,水面被桨叶划开,发出轻微的哗哗声。 童怀则失神地坐在船头,眼神空洞地望着那潺潺流水与摇曳生姿的莲花从身边缓缓穿过。 他的思绪早已飘远,满心都在思索着如何才能彻底解决房冥失控的问题。 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撒亭,只有将撒亭的问题彻底解决,房冥才能真正摆脱那如噩梦般的控制。 可如今,知道了撒亭的身份后,他却感到无比的迷茫。 他和房冥已经错过了两次机会,这一次他不想在错过。 可一想到撒亭,他的心便如坠入冰窖,寒意阵阵。 内心的愤怒与无奈如同一股汹涌的暗流,在童怀的体内不断翻涌。那股气越积越浓,仿佛一颗即将爆炸的炸弹,在他的胸膛中剧烈跳动。终于,那股强烈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般冲破了他身体的防线,疼得他猛地弯下腰,生生呕出一口鲜血。 鲜血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目,洒落在船板上,形成一朵朵诡异的血花。 眼神渐渐迷离,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他只觉自己的身体变得无比沉重,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缓缓向后倒去。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房冥那熟悉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心,随后便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要杀你的不是我,是房冥。” “我说过,见过我的只有死人。” …… 撒亭那冰冷而又充满恶意的话语如同一串尖锐的咒语,在童怀的耳边不断回响。那声音好似一群嗡嗡乱叫的蚊虫,叽叽喳喳,吵得他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无法自拔。 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出撒亭面容,和房冥失控举刀杀他的场景,每一个画面都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头。 为什么都要骗我? 为什么? 童怀在一片混沌中渐渐恢复了些许意识。他只觉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仿佛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着,四肢也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力气。 他挣扎着试图坐起身来,映入眼帘的是交崖泽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洞穴。 “房冥!”童怀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呼喊着,那声音在洞穴中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的心猛地一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感迅速席卷全身。 他手脚并用地爬起身来,可刚一站起,便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再次摔倒在地。 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脚步虚浮地出了洞穴。 “房冥,你在哪里?”童怀这一喊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慌张如同一团浓重的乌云,紧紧笼罩着童怀,让他无论如何都难以平静下来。他的脑海中充斥着满满的不安,仿佛无数只小虫在心头乱爬,扰得他心烦意乱。 没走几步,那熟悉的幼儿哭泣声便传入了他的耳中。 这哭声在此时此景之下,犹如一把尖锐的刺刀,直直地刺向他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本就心慌意乱的他,此刻更是心乱如麻,他居然忘了白鬼鸬鹚这回事。 “你们伤了满白,现在又挡我路,你们是不是就是和我过不去!” 童怀怒从心来,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全然不顾那虚浮无力的脚步,狠狠地咬着牙,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迅速抽出干令,不顾一切地就冲入了白鬼鸬鹚群中。 “滚开!都给我滚!” “为什么你们谁都要和我作对,谁都要拦我,为什么” 童怀声嘶力竭地怒吼着,那声音中饱含着无尽的愤怒与绝望。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充满了对命运不公的控诉。 他双眼布满了血丝,整个人陷入了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衣衫早已被鲜血浸染,有自己的,也有白鬼鸬鹚的。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如锋利无比的大刀般,以惊人的速度从童怀身边疾速越过。那光芒璀璨耀眼,瞬间将他身前的白鬼鸬鹚斩杀殆尽。 只见房冥一脸淡漠地走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身姿挺拔,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攻击姿势。 随后,房冥侧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我陪你一起”。 两人与白鬼鸬鹚展开了一场激烈酣战。一时间,刀光剑影交错,喊杀声震耳欲聋。片刻之后,终于将白鬼鸬鹚斩杀完毕。 童怀却忽然觉得一旦闲下来,内心的慌乱就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心慌手抖得厉害。他用一只手使劲压着另一只颤抖的手,试图让它平静下来。 房冥收起大刀,缓缓走到他的身边,目光紧紧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童怀满是担忧地问道:“你去哪儿了?我……” 话还未说完,房冥一只手轻轻地牵起他的手,另一只手则温柔地替他擦去脸上的血渍。 “伤口,疼。” 房冥语气毫无波澜道。 童怀看着房冥这傻乎乎的样子,忽然破涕为笑,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里流出,嘴里却说道:“不疼。” 房冥却执着地说道:“疼。” 房冥牵着他走进了洞穴,扶着他坐在石头床上,开始小心翼翼地为他治愈伤口。 房冥看着他身上那大大小小、纵横交错的伤口,手上动作停顿片刻,又放轻了许多力道处理伤口,重复道:“疼。” 童怀越想越觉得心酸,哽咽着说道:“不疼。” 房冥皱了皱眉,似乎对他的回答不太满意。而后,对着他的伤口轻轻吹着气,那轻柔的气息如同春风拂过。 吹着吹着,房冥看着童怀,轻轻一个吻落在了童怀的额头,而后说道:“不疼。” 童怀不禁笑道:“都傻了怎么还想着占我便宜” 房冥忽然害羞地一笑,那笑容如同孩子般纯真。 这一笑,让童怀大为震惊,他怎么也没想到,房冥居然还会害羞?只见房冥的脸瞬间红得彻底,如同熟透的苹果。 童怀忍不住调戏他道:“你脸皮这么厚的人居然会因为亲一下就害羞?平时欺负我的劲哪去了?” 房冥的脸更红了,哼了一声,扭过头走到洞穴口,一副不理童怀的样子。 童怀就静静地看着他,想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第149章 房冥暗戳戳地看了童怀好几眼,见童怀没有要哄他的迹象,又扭扭捏捏地走了回去,赌气道:“哄我。” 童怀这下真被彻底震惊了。 傻就傻了,居然还变纯情霸道了。 童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拉着房冥坐到他身边,亲了房冥一口,随后将头靠在房冥肩膀上,精疲力尽道:“房冥,我有点想你了。” 房冥愣愣地看着他,而后紧紧地抱紧了他,轻轻拍着他的背道:“哄你。” 童怀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紊乱的心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拉着房冥回到了祈福祠中。 樊来还端端正正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三幸则规规矩矩地站在旁边,神情肃穆,而姒仙则大大咧咧地翘着二郎腿,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 见他们到来,姒仙一骨碌爬了起来,说道:“要回去了吗?” 端跪着的樊来和童怀突然异口同声道:“等一下。” 姒仙没好气地说道:“不是要一直长跪不起吗?怎么突然就站起来了?” 樊来并未理会他的话语,反而是快步走到童怀身边,轻轻地拉着他,开始为他治愈身上的伤口。没过一会儿,童怀身上的伤就神奇地转移到了樊来身上。 樊来问道:“你们把白鬼鸬鹚全杀了” 童怀还没来得及回答,樊来又紧接着说道:“杀了挺好。” 童怀沉声道:“满白父母死于白鬼鸬鹚的围攻,满白也因为此而受伤,它们挡了我的路,我自当除去。” 樊来道:“我有一件东西给你。”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盒子,递到童怀面前,道:“这是房冥让我保管的,让我找个机会还给你。” 房冥一见到那个木盒,就直接上手抢了过来,而后递给童怀,说道:“给你。” 童怀看了身边的房冥一眼,不解地问道:“他为什么不亲自给我,不亲自和我说” 樊来缓缓说道:“他本想亲手给你,可你知道他容易失控,会被撒亭控制。他说如果有一天他失控了就把东西给你。” 姒仙站在旁边,好奇地凑过来问道:“什么东西?” 童怀打开木盒,里面金光闪闪,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金弦。 姒仙研究了一会儿,疑惑地说道:“这怎么看起来像是什么的……筋。” 童怀道:“我的,这是我的筋。” 他没问樊来房冥为什么要把金弦给他,而是问道:“无相琴没了金弦还能用吗?” 樊来摇摇头,说道:“无相琴琴弦在大战时断了,只有金弓弦可以续上,但谁也没料到金弓弦会是你的筋脉,能要了你命。” 童怀道:“所以你们都知道我就是司魁,也知道金弦来历,只有我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 姒仙快速摇头道:“我不知道啊!知道是要拿你筋来做弦谁能做得出这事?我做不出来,房冥更做不出来。虽说无相琴是房冥的法器,但我肯定以他对你的感情是做不出来这事的。” 樊来查看了一下房冥的状态,而后摇摇头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你看了记忆,你才是知道最清楚的。” 童怀点点头道:“不是房冥,是撒亭。” 樊来道:“又是撒亭。房冥之前来找我,把金弦交给我时就很奇怪,他应该是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后面会出事,而且我发现他好像记忆出现了问题。” 童怀猛地抬头,眼神暗淡地说道:“记忆我看到的回忆中房冥记忆确实不对。我和他其实除了交崖泽,还在葬花林遇到过一次。我本以为我会死,没想到有一个人救了我,让我有三个月时间在葬花林重新开始。只是没想到又一次遇到房冥。” 姒仙惊讶地问道:“有人救了你所以说你居然死了两次!” 樊来却问道:“那人是谁?” 童怀道:“不知道,但他说重生机会是欠我的,欠我的人我想不出来是谁?” 樊来道:“不管是谁,只要不是敌对关系就好。而且有能力让人重来一世的人,只有一个,我或许能够猜得出来。” 童怀一脸诧异,问道:“是谁?” 樊来道:“你会知道的,既然他不想让你知道,我就不方便开口了。你和房冥就相遇两次或许他也没想到,不过房冥记忆受到影响应该和撒亭控制他有关,想要控制一个人那就要先把会影响这个人最顽强的记忆剔除。” 姒仙插话道:“那想要让房冥恢复就得先要制服撒亭才行。撒亭怎么回事儿本来好好的,怎么给就要弄出那么多事来,还一个劲的想要连通三域,这不是让生灵涂炭吗?” 樊来道:“没人愿意生来就是一个容纳垃圾的容器 ,我们没有选择,只能忍耐。我消磨贪念的代价是鳏寡孤独,你消磨嗔念代价是形体变化,房冥消磨痴念的代价是多重人格失去自我。我们三个要承受的伤害都是最小的,可我们从来没有考虑过谷南和撒亭要付出的代价是多重。没人愿意替他人承担痛苦,他们两个会想要覆灭三域,结束一切情有可原。” 童怀好奇地问道:“他们两个要付出什么代价” 姒仙哀伤地说道:“你别看谷南现在活蹦乱跳,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他,但其实是仰慈替他承受了痛苦。他现在不会受伤,可过去他只要轻轻一碰,都会皮肤破裂受伤,就算不动,身上血肉也会溃烂甚至碎裂。在仰慈替他承受痛苦之前,我其实都没有见过他真正样子只见过他浑身没一块好肉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等死,脸上身上没有一块好肉。至于撒亭……他……” 樊来接话道:“在过去我一直以为撒亭不是人,而是怪物。” 童怀问:“什么意思?” 樊来解释道:“因为他从来没有以人形出现过。他要付出的代价比我们更为残忍,因为恶是无止境,最毒的欲念。他像人一样有四肢,有躯干。可你永远想不到他的四肢和躯干会以哪一种形式组合在一起。说他是人,不过是一团人体组织随意组合在一起的肉团罢了,完全没有人样。想要保持人形只能吸取他人的寿命,他不会死,但是没尊严的活着。为了保持人形,取人皮来撑出个人形。” 一个人的一生从出生的那刻就已经决定好了。就算是他们认为很厉害的死地五主,想要活着也全是无奈。 谁都没有选择,谁都没有错,不过都是想要活着而已。 可当牺牲少数人就能拯救大部分人时,很多人都会选择牺牲那少部分人,却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们愿不愿意,从没有人想过这对被牺牲的那群人来说公不公平。 上天何其不公。 童怀听完只问道:“撒亭取皮,那他原本的样子是不是会根本改变成被取皮的人模样” 樊来道:“不会。取皮不是要把人皮剥出来自己套上,不过是借生,就像交崖泽中你们所见的妖贵借人寿,不过是借用他帮助消磨恶念的人几天寿命而已。” 童怀垂下眼眸,嗤笑一声道:“原来真的是他,我还想着要帮他找个借口。” 樊来道:“你见过撒亭” 童怀悲伤道:“在回忆中,我看到了他的长相。可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是他。不应该是他,怎么可能呢?” 姒仙道:“撒亭是我们都见过的人” 童怀闷闷地道:“是我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樊来道:“或许房冥猜的不错,他来找我时就说他好像对撒亭的身份有了猜测,怕会出事才提前把金弦给我。” 姒仙着急道:“到底是谁?” 樊来只铺纸摆笔,道:“或许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来猜猜看吧。” 说完和童怀执笔一齐在纸上写出一模一样的两个字。 房冥跟在童怀身后,看着纸上的字,愣愣地读出来道:“厉台。” 第90章 失踪 姒仙的目光触及到那熟悉的两个字时, 整个人瞬间陷入极度的震惊之中,不禁惊呼出声:“怎么可能!不可能!” 他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来来回回急促地转了好几圈, 随后又极其肯定地连连摇头否定道:“根本不可能。唉, 童怀, 你不是和他最熟悉吗?你和他之间的事我也听说了, 一个要杀你的人为什么又要救你?这根本说不通。” 童怀同样也不愿去相信这所谓的真相, 如果是任何一个人告诉他撒亭的真实身份就是厉台, 哪怕这个人是房冥, 他或许都不会相信。 可这一切是他亲眼所见,那双死前惊恐的双眼仿佛永远定格在他的脑海,怎么也闭不上。而面具下厉台的面容就那样毫无遮掩地、真真切切地展示在他面前,由不得他不信,他确信自己不会看错。 童怀试图出声回应, 却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然哑得不成样子, 只能强撑着说道:“我也不想相信会是厉台, 更想不明白他明明要杀了我, 为什么当初还要选择死路救我一命。可……这是我亲眼所见,我再一次看到的记忆是在葬花林,也就是在那里, 我死前撒亭亲自摘下了他的面具, 那一幕我永远都忘不了。” 第150章 他颤抖着双手,用力揉着太阳穴, 试图缓解混乱不堪的思路和内心那难以置信的情绪, 喃喃道:“我也不想认为那就是他。” 房冥见他神色痛苦,心疼不已,走上前替他轻柔地揉着脑袋, 声音呆滞地说道:“不疼。” 童怀放松了全身的力气,悄无声息地将自己依靠在房冥身上,勉强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樊来靠近,想要拍拍童怀以示安慰,却被房冥充满威胁的眼神制止,只能说道:“有疑问那就去弄清楚,你相信厉台,那就相信他,毕竟他救了你是事实,你们两个之间的相处和记忆也是事实。不必因为自己相信了一个与自己站在对立面的人就感到恐惧。” 童怀用力地点点头道:“我不会认错,撒亭就是厉台,我就是想要亲耳听听他的说辞。而且……而且他真的坏吗?听了你们刚刚所讲的,身为死地五主被迫承受的一切。我没有资格对你们的选择做评判,没人不想好好的活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身为灵师,也不仅仅是想要守护生人域里的人,我曾经也不过只是想要有份可以糊口的工作而已。没有一个人会是完全无私的,自私才是常态。” 樊来哀叹一声,缓缓转身,目光凝视着塔卿的像,说道:“你说的没错。我在乎的只有塔卿,其余人是死是活与我无关。如果塔卿还在,我也不会选择去封印。我只想活着,明明不是我的错,不是我们的恶,为什么要我们替所有人承担。” 童怀动作缓慢而坚定地将金弦系在金弓上,边系边说道:“我只想要一个答案,既然厉台要杀我,为什么还要救我。” 就在金弦与金弓完美合二为一的瞬间,突然发出阵阵夺目的金光,而祈福祠里神龛上的银鼎也跟着发出阵阵银光,二者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相互呼应。 姒仙惊讶地拿起银鼎,疑惑道:“怎么回事?” 童怀只觉金弦与金弓结为一体后,身上一股温暖而柔和的暖流自手心向身体各处流去。 金弦回来了,他受损的筋脉也跟着逐渐恢复。跟随而来的还有他和房冥的两次恩恩怨怨的记忆。 樊来看着相互感应的两个法器,接过银鼎,惨淡笑道:“五大法器属阴阳章最为特殊,想要启动它,还需要金弓、银鼎和往生镜协助,只有这三者是完整的,阴阳章才会被激活。刚刚童怀把唯一残缺的金弓补上,三者出现了感应。” 樊来随即将银鼎递给童怀,恳切道:“你们把它也带走吧,阴阳章虽是我的法器,可仰慈会需要到它,你们将三个法器给仰慈,他会激活。” 童怀疑惑地问道:“你知道扶三就是仰慈?” 樊来神色淡然地笑道:“我都没见过你们所说的扶三。” 姒仙好奇地追问:“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会去见仰慈的?” 樊来的眼神望向无尽的虚空,缓缓说道:“是因为你们身上有仰慈的味道。” 童怀满脸困惑:“什么味道,为什么我闻不到。” 樊来眼神望向虚空道:“血腥味。” —— 三人匆匆忙忙地赶回了灵调处。满心期待着,想着这下激活阴阳章所需的三个法器总算集齐了。 当他们踏入灵调处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只见办公厅里,只有乌庸和苍年两个人一脸颓废地坐在那里,神色黯淡无光。 姒仙率先一步走了进去,语气随意却难掩心中的疑惑,问道:“齐雨和战渺呢?” 童怀看着这明显沉重压抑的氛围,不自觉地慢下了脚步,眉头紧皱,担忧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乌庸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只是紧紧抱着齐雨本体的往生镜,呆愣愣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无神,仿佛灵魂已经出窍。 童怀见状,眼神示意苍年来说明情况。 苍年一脸哀伤道:“阴阳两面往生镜突然融合了,齐雨一下子支撑不住过于强大的力量,回到镜中没办法化形了。” 童怀听完,略作思索,解释道:“或许是金弓恢复的缘故,阴阳章需要金弓、银鼎和往生镜来激活。我拿回了金弦,金弓完整后,三个法器之间互相感应,齐雨或许只是回到镜中修养罢了。” 此时,乌庸突然猛地站起来,声音苦涩无比:“齐雨的事我会想办法的,现在重要的是战渺。” 姒仙满脸讶异,问道:“战渺?” 苍年赶忙解释道:“战渺被谷南带走了。” 童怀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一震,心中烦闷不堪。 怎么还有谷南的事,仰慈怎么管谷南的。明明已经够乱了,现在又来这么一出,他现在只感觉头昏脑热,一团乱麻。谷南和仰慈,撒亭和厉台,这一系列的人物和事件让人感到无比的头疼。 童怀唇角一勾,那笑容却不达眼底,冷冷地道:“谷南带走战渺只有可能是关于无字牌的事。先前谷南精心布局,先是鬼母,又是创造出战族这样一个民族眼线,还有汤荡和错钧错允,这局本来是为风姬做的,没想到无字牌碎了。风姬没了,想要重新制造无字牌那就只有战渺的功德能配得上。渺渺暂时不会有威胁,我们先去灵阁,找仰慈激活阴阳章,再问问齐雨的事。” 虽说他如此猜测战渺不会有事,可就对于谷南带走战渺的事,童怀的脸色依旧阴沉得可怕,没有多少好脸色。 仰慈听闻后,也只是满怀歉意地道:“我在这里替他向你道歉。但他不会伤害战渺的,他只是想要无字牌而已,我保证。” 童怀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前辈,谷南会把战渺带去哪里?” 仰慈神色凝重,道:“亡灵域枉死城,那里也可以通往死地。” “亡灵域枉死城”童怀紧皱眉头,重复道。 童怀的眉头紧紧皱着,心中纠结万分,停顿了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道:“既然前辈保证战渺不会有事,那就先处理阴阳章的事。我拿回了金弓,樊来又把银鼎给我们带了回来,他告诉我你能激活阴阳章” 仰慈展颜,点头道:“可以,不过你的金弦是怎么拿回来的” 童怀看了一眼房冥,道:“房冥让樊来给我的。” 仰慈招呼几人进了灵阁,听闻这话,手上的动作一顿,问:“你看了记忆” 童怀闷闷地嗯了一声,眼神直直地盯着仰慈,盯了许久,直到房冥不高兴地挡在他面前,他才移开目光,道:“我看见撒亭了,知道他是谁了。” 仰慈一顿,以眼神询问。 童怀没答,反而是姒仙语气激动,先一步抢先道:“仰慈你猜猜撒亭到底是谁?我可真是想不明白了,撒亭费劲心思地控制房冥要杀童怀,可他居然还救过童怀,我实在想不明白。” 刚说完,仰慈的脸色突然变了又变,猜测道:“撒亭是厉台” 虽是疑问,但语气却十分肯定。 乌庸和苍年听到这里,情绪瞬间激动起来,异口同声道:“怎么可能!” 两人皆在厉台手下做过事,对于他们而言,厉台和童怀在他们心里的位置是一样的,信任也是一样的。 对于厉台转变成对立面的突然事件,没有人能在一时之间接受。刚知道真相时的童怀也难以接受,他很理解现在乌庸和苍年的情绪。 他招手让两人冷静下来,道:“记忆中我死前亲眼所见,但还有很多说不通的疑问,只有见到厉台问清楚了才知道到底为什么。” 乌庸再次道:“老大,厉台不可能……他……” 支吾半天,他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辩解话。 反倒是仰慈,神色凝重,语气沉重地道:“然后撒亭真是厉台,那就麻烦了。” 童怀闻言抬头,急切地问道:“怎么了?” 仰慈道:“你们来之前厉台来过,他借权青的口把李仁带走了。李仁是法空铃铃心,他手上有铃锤。李仁怕是危险了。” 童怀蓦地发声道:“走了苍年,快去通知权青,让他过来。” 童怀目光中满是忧虑,再次对着仰慈急切地问道:“阴阳章激活会不会影响到往生镜、银鼎和金弓?” 仰慈轻轻摇了摇头,以示否定。 童怀的目光转向被乌庸紧紧抱在怀里的往生镜,乌庸立马挺身而出,神色焦急万分地问道:“那为什么齐雨会回到镜中无法化形?分开了那么久的阴阳两镜突然融合,本来一切都好好的,齐雨就那样毫无预兆地消失在我眼前,我怎么拼命唤也唤不出来。”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仿佛灵魂都在战栗。 仰慈赶忙接过那面往生镜,仔细地试探了一番,而后看向童怀,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帮不了他。” 乌庸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如纸,整个人摇摇欲坠,脚步虚浮,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要不是苍年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他恐怕早就摔倒在地了。此刻的他,脸上毫无血色,双眼失神。 第151章 仰慈连忙解释道:“你别着急,他没有出事,只是回到镜中了而已。往生镜较为特殊,分为阴阳两面,和阴阳章有相似之处。但器灵只有一个,齐雨的能量目前只能撑住一面往生镜,想要再次化形只能修炼到足够强大才行。” 乌庸听后,脸上挤出一抹苍白无力的笑容道:“所以说只能等了,等到他自己慢慢修炼。”那笑容中满是苦涩与无奈。 童怀欲言又止,满心焦急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一个器灵想要化形,并非一朝一夕就能修炼而成的。等到他自己修炼成形,我们这群人恐怕都没几个能撑到那个时候了。”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满心都是对当前状况的担忧。 仰慈缓缓摇头,他也心急如焚,很想帮上忙,可实在是毫无办法。 倒是乌庸,此刻反而显得豁达了些,他转过头来安慰道:“没事的,只要他没事就好,不就是等吗?那我就等,等到有一天他神采奕奕地站到我面前。只是怎么就消失得这么突然,一句话都没有留下来,走得这样彻底,毫无预兆。” 童怀伸手扶住乌庸,如果不是他将金弦和金弓融合,齐雨也不会因此受到影响,不会消失得这般突然。 他望着乌庸,满脸歉意道:“抱歉,如果我没有……” 乌庸连忙阻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大声说道:“老大,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道歉,要怪就怪齐雨他太弱,连撑住一面镜子的能量都没有。不过没事,他等了我这么久,大不了我也等他就行了,谁叫我是他主人呢。” 说完他抱紧了往生镜,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再有任何动作,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和怀中的镜子。 —— 权青大概也是心急如焚,没过多久便风风火火地匆匆赶了过来。他身上的衣服甚至都没来得及整理好,全然没了往昔的那份从容和得体。在他身后,跟着姜季和姜今两兄弟,也是一脸的急切。 权青刚一到来,就火急火燎地大声问道:“小风呢?童怀,小风去哪儿了?”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童怀赶忙将人搀扶住,试图安抚道:“厉台借你找李仁的借口将他带走了。” 权青满脸疑惑,眼神在在场的几人之间快速地转来转去,难以置信地问道:“厉台我并没有让他来找小风,到底怎么回事儿他为什么要撒谎” 这时,仰慈站了出来,替童怀解答道:“权青,厉台就是撒亭。” 权青闻言,身体猛地一下踉跄,怎么也站不稳了,他的眼睛急切地扫射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当再看向童怀时,童怀轻轻地点了点头,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怎么可能,厉台怎么可能是撒亭”权青惊得几乎要跳起来。 仰慈一脸严肃,郑重地道:“李仁是从我这里被带走的,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权青艰难地喘息着,整个人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怒吼道:“你怎么去交代我让他留在你这里,你就是这样看顾他的?撒亭手里有铃锤,小风落在他手里只有被当作法器处理的下场,你要让我连小风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吗?我明明已经同意了,明明同意了……我要去找小风,我要去找他。” 权青失控地指责着,说完便要转身离开去找人,姜季姜今跟在后面焦急地喊到:“师父!” 童怀几步上前,用力地把人控制住,斩钉截铁道:“你冷静一点!我们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怎么找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只会耽搁时间。” 权青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没了力气,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童怀 ,声音低沉地道:“你让我怎么冷静,现在有危险的是我弟弟,我唯一的家人。” 童怀嘴巴张了又张,却再也讲不出劝解的话。李仁的命运似乎是注定的,死是早晚的事,可对于家人来说,能晚一天是一天,更何况连道别都没有,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只会无情地击碎本就脆弱的家人的心。 换位想,如果是房冥遇到这样的事,他或许也没有办法冷静。 童怀低下头,静静地听着权青的话,一脸认真地道:“要怪你就怪我吧,李仁明明可以作为一个正常人活着,是我的错。” 权青沉默了一瞬,问道:“你什么意思?” 童怀满怀愧疚地道:“我这次去交崖泽,不仅仅看到我和房冥之间的过去,也看到了李仁和我的过往。” 他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那时他叫绿风,也是一个小妖,我和他在葬花林相遇。他本可以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是我,都是认识我之后才给他招来了祸患,害得他被杀死。我当时为了留住他,抢了撒亭法空铃的铃心和他融为一体,虽是有了来世,可我没想到他会直接成了铃心本体。是我害了他,我想让他活着,可也只是作为铃心体而活。如果你要怪就怪我吧。” 权青神情错愕地看着他,随后蹒跚走近,极其认真地问道:“是你杀了绿风吗?” 童怀刚想点头承认。 权青突然大声打断他道:“你想好了再回答。是你亲手杀了绿风吗?” 两人之间的氛围剑拔弩张,房冥不懂也不明白,护着童怀的本能让他站到童怀面前,替他挡住权青。 童怀拍了拍他的手,道:“房冥,让开。” 他站出来,直视着权青,认真地道:“他是因我而死的,我有责任,自然要付出代价。” 权青端视着童怀,两人久久对望,而后缓缓道:“他因你而死,可却不是死于你手,况且那是你们两个不知道第几世的纠葛了,我无权干涉。但这一世,我只想好好守住我的家人。” 童怀正色道:“对不起。” 权青道:“我看起来像是咬死人不放的恶徒吗?世间因果循环,事物发展总有其规律,或许一切早已经注定好了。是我关心则乱,失了分寸和理智。” 僵持的氛围渐渐缓和下来,姒仙赶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我们不要在推卸责任吵架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厉台救李仁,找到谷南救战渺。他们两个我们都要救。” 仰慈略加思索后,缓声道:“岁岁……战渺他们应该是在枉死城。至于厉台,他要拿到法器是为了打开死地和三域间的封印,放出五恶孕育出来的怪物,这样五主就不需要再替他人承担罪业。” 权青冷冷地道:“那就去枉死城。” 第91章 黄泉牌 亡灵域枉死城, 鬼族聚集地。 童怀一行人刚到就被无数双眼睛盯上,鬼族之中有生性邪恶之徒,也有心怀善念之辈, 并非人们想象中那般个个凶神恶煞。除了蕴含能量比人强之外, 与人别无二致。 整个城池仿佛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 阴森压抑, 让人几乎无法喘息。唯一的光亮是家家户户门口高高悬挂着的盏盏红灯笼, 那如血般的红色光芒在深沉的黑色背景中摇曳不定, 两种极端的色彩交织碰撞, 营造出一种更为惊悚恐怖的氛围。 一路上,众多鬼族人的目光犹如一道道冰冷的利箭,目不转睛地射向他们。有的眼神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好奇,似乎在审视着这几个不速之客;有的则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仿佛在盘算着如何从他们身上获取利益。 迎面而来一群乌泱泱的人, 除了正中间那女子, 皆看不见其余人的脸, 大概是鬼差。 他们正押解着一个手脚被紧紧捆绑的女人。那女人身着华丽无比的服饰, 然而裸露在外的肌肤却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 “快走!”一鬼差推搡这着女人前进。 她在押送之人的粗暴推搡下,脚步踉跄,身形不稳。 权青见状, 下意识地想要冲上前去帮忙。童怀眼疾手快, 一把拦住了冲动的权青,眼神中满是警告和谨慎。 “别冲动, 我们是来找李仁和战渺的。误事就不好了。” 不仅如此, 童怀观察女子身上没有一处是正常,如果是鬼差押送罪人,这人身上华丽服饰又过于突兀了些。 他转过头, 目光中充满疑惑地问仰慈:“这女子究竟是什么人?看她穿着如此华丽,却双眼无神,浑身上下尽是青紫的伤口。不像犯人,也不像无罪的人。” 仰慈的脸色不变,平平淡淡道:“她是被选择出来的鬼母。” 权青、童怀:“鬼母” 童怀脸色阴沉道:“和风姬一样,有着一个传颂千古的虚名,却连最基本人权都没有的生育傀儡。” 仰慈点头,而后叹息一声脸上尽是无奈。 “鬼族人不能像人族一般结合传承,为了鬼族不灭,衍生出了鬼母这样的人,被选择出来的少女会被送往死地与淫鬼孕育鬼族人。” “说的好听是繁衍鬼族,但这与剥夺人权,强迫女人又有什么区别!”童怀怒不可遏,愤怒的目光一直紧紧追随那可怜的鬼母。 周围的鬼族人听到他这番义愤填膺的话语,顿时,无数道目光如密集的箭雨,全部聚焦到他们身上。 第152章 “多管闲事!”有人毫不留情地呵斥道。 “这人懂什么,为了鬼族的壮大,牺牲谁都在所不惜。”另一个声音冷漠地响起。 “可他说的明明是对的。”也有微弱却坚定的声音传来,一些鬼族人抹着眼泪,轻轻点头表示赞同。看来,在这鬼族之中,也并不是所有人都盲目地肯定这惨无人道的做法。 就在这时,鬼差带着女人缓缓经过众人。他们见到仰慈、姒仙和房冥三人,连忙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齐声喊道:“大人。” 仰慈微微点头回应,而后神色凝重地问道:“岁岁……谷南人呢?” 一鬼差赶忙应道:“在羲皇树那里。” 仰慈眉头紧皱,又问道:“怎么又选了新鬼母,之前不是说过不能强迫她人,只能自愿参与吗?” 那女子听闻,顿时泪如雨下,悲切地哭诉道:“大人,救救我。我不是自愿的,我不想去死地。” 仰慈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怒喝道:“把她放了!” 鬼差面露难色,回道:“她是天选的,我们也没办法。” 仰慈听闻,身形微微一顿,紧接着拉过女人的手,用力掀开衣袖一看,上面赫然出现一个鲜艳夺目如火焰般的红色彼岸花图案。 一向面容平静无波的仰慈,此刻脸上竟罕见地出现了裂痕,他满心不解地喃喃自语:“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天选的,怎么就出现了” 鬼差殷切地弯腰赔笑,那副做低伏小的姿态令人厌恶,可说出的话却是胆大妄为,道:“大概是鬼族机会来了,天道也在纠正各族错误了多年的地位。” 仰慈眼神瞬间凌厉起来,犹如两道冰冷的寒芒,淡淡的看了说话的鬼差一眼,不怒自威道:“你是说我这么多年来做的都是错的” 强大的威压瞬间如汹涌的潮水般袭来,鬼差竟被这股无形的力量生生压倒在地,难以动弹分毫。童怀仅仅只是站在一旁,就已经感受到了一股巨大而恐怖的能量波动,那力量仿佛能将周围的一切都碾碎。 鬼差一脸恐惧,声嘶力竭地求饶道:“大人,我错了。小人并非这个意思,大人为了鬼族所做的一切有目共睹,坚守死地永不出,这乃是为了三域和平。大人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鬼差连连磕头,额头都磕破了,鲜血染红了地面。直到这时,仰慈才神色稍缓,道:“够了。” “谢过大人,谢过大人。”鬼差忙不迭地爬起来,一身狼狈不堪。 但想了想,他颤抖着身子,唯唯诺诺道:“大……大人,阎罗让我们遇见你带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 仰慈沉声道:“讲。” “阎罗说了,其他的你可以管,但天选的您最好不要插手。” 仰慈沉默了许久,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良久之后,他冷冷地撇了一眼鬼差。 “回去告诉阎罗,即使我没有真身,亡灵域我可以给他,也可以收回来。惹怒我的后果,让他自己掂量掂量。” 那女子被无情地拖拽着离去,嘴里一直绝望地喊道:“救救我,不想去死地,大人,救救我。” 仰慈不忍再看这凄惨的一幕,痛苦地转身背对,手里紧紧握着拳,骨节泛白,全是隐忍。 童怀看着周身怒气横生的仰慈,明智地选择闭上了嘴。倒是姒仙大胆,带着几分揶揄道:“仰慈,你这是……没实权,被架空了” 仰慈撇了姒仙一眼,声音冰冷如霜道:“我可以建一个亡灵域,也可以毁了它。” 姒仙笑笑,而后一字一句道:“不愧是善主,可真善呀!” 童怀看着仰慈此时的模样,心中暗自思忖,这生气的样子不像平日里的善,倒是和谷南有几分相似。 不过令他万分好奇的是,亡灵域居然是仰慈所建。都说过去有六域,五主与仰慈各自掌管着不同的域界。但他万万没想到,六域竟是真实存在的,可其中一域居然不是混沌之初就有,而是后来所建,这着实令人震惊,想要建一个域界,所需的能量之强简直难以想象。 仰慈却从来不轻易显露自己真正的实力,其中恐怕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童怀看着远走的鬼差,满心忧虑地问道:“这个鬼母救不了了吗?” 仰慈神色沉重,缓缓道:“其他的我可以插手,但天选的我与阎罗早已经约法三章,不能插手。这是天道选的,给鬼族唯一的一条活路,想要相互制衡,只能牺牲一部分人,就像死地五主一样,像李仁、战渺他们一样。” 权青追问道:“如果非要插手呢?会如何” 仰慈无奈地叹气道:“会以更为惨痛的代价将一切纠回正轨。没人能反抗。” 众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仰慈又道:“我们或许这时能救得了她,可过后她可能会被惩罚,会像风姬一般逃亡千年,最后落得个被欺骗,被牺牲的结局。” 童怀拉住总是站在他身边的房冥的手,眼神与他坚定地对上,而后语气肯定道:“那至少先问问她愿意选择什么样的结局路怎么走都是死的,但至少要自己选择一条自己想走的路,不是吗?” 仰慈看了姒仙一眼。 姒仙立马心领神会,摩拳擦掌道:“明白。” 权青对着姜季和姜今道:“你们两个跟着一起去,记得别暴露。” 仰慈领着童怀等人在错综复杂的街巷中弯弯绕绕,最终来到了一处神秘的房屋前。这房屋隐没在深沉的黑暗之中,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门前照例悬挂着灯笼,然而,这家的灯笼竟然是黑色的和黄色的,那醒目的“黄泉”二字在灯笼上若隐若现。昏黄的灯光交织在一起,光影迷离,还真像极了传说中阴森恐怖的黄泉路上的景象,令人不寒而栗。 权青满心疑惑地问道:“大人,我们不去小风他们,来这做什么?” 几人缓缓走了进去,屋内弥漫着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 仰慈迈着沉稳的步伐在前边走边解释道:“等一会儿,我拿个东西。” 这小店内的景象更是奇特,四周挂满了各种各样叮叮当当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响声的木牌。然而,这些木牌上竟然全部都是空白的,没有任何的字迹或图案。 是黄泉牌。 黄泉牌并无特殊能量,不过是执念未消,不愿离开,自请留在忘川河边成为孤魂野鬼的凭证罢了,只有人自愿留守牌上才会出现这人相关信息。 一个人执念过深不想投胎不想离开就可以请黄泉牌,游荡在忘川河边等要等的人,等河水一点点将他记忆冲刷干净。 如果记忆没了,执念却不散,那这人就会化作忘川河边的一株曼珠沙华,再无投胎成人机会,终生停在那里。 思考间,小店的黑暗角落里缓缓走出来一个木偶人。那木偶人的脸上咧着一张大嘴笑着,那笑容极其诡异,让人毛骨悚然。它的身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童怀凑近仔细看去,发现大概有两个人的字迹。 其中一个字迹显得成熟稳重,而另一个则略显稚嫩。那稚嫩一点的字迹与成熟的字迹颇为相似,想来大概是某个人在耐心教人写字时留下的痕迹。 木偶人咯哒咯哒地迈着僵硬的步伐走了出来,对着仰慈喊道:“主人。” 仰慈少有的微笑着,温柔地摸了摸小木偶的脑袋,亲切地问道:“错心,岁岁有没有把什么东西留在你这里” 童怀听着这一贯的取名方式,心中不禁怪异非常。仰慈手下的人,错钧、错允、错心,每一个都是错字开头。 究竟是什么样的过错让他要以这样独特的方式来铭记? 童怀满心疑惑,忍不住开口道:“大人,你来拿的东西是谷南留下的,能这么轻易拿走” “他有一个习惯,总是喜欢把东西存放在错心这里,不管是多重要的东西。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放了什么,不过是赌一个对他的熟悉而已。”仰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解释道,独属于谈论到谷南的笑。 错心也跟着笑起来,嘴里发出哒哒哒的声音说道:“有,小主人留了很多东西在这里。” 仰慈眼神中闪过一丝期待,说道:“把东西拿给我吧。” 错心一个木偶本就没有什么表情,但童怀却从他的语气中敏锐地听出了纠结。 “可是小主人说不能给您,他会生气。”错心的声音里充满了犹豫和为难。 仰慈不禁好笑道:“他生气我会哄他的,而且我才是你的主人。” 错心更加纠结了,声音里满是迟疑:“可主人说我只要听小主人的就好了,不听你的。” 童怀听着两人一来一回的矛盾对话,有点好笑地看了房冥一眼。房冥突然对着童怀呆呆一笑,说道:“听你的。” 童怀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房冥的嘴,压低声音道:“你给我闭嘴,听什么听,你最不听我的话了。” 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心里暗自懊恼,这人怎么一天天的给他难堪。 第153章 他红着脸,视线全部聚焦到两人身上,只能尴尬地向仰慈示意继续。 仰慈拍了拍错心的脑袋,语气坚定地说道:“那这次听我的,把东西给我。如果他生气了我会哄他,你也不想他受伤不是吗?我去找他,带他回来。” 错心站在原地,呆立了片刻,思考了一会儿后点点头,反问道:“带回来?” 那空洞的眼神中仿佛透露出一丝不确定。 仰慈郑重地“嗯”了一声,声音坚定而有力。 错心嘴里一直念念有词:“带回来,带回来。” 声音在这寂静的小店里回荡着,他咯哒咯哒地迈着机械般的步伐,跑进了保管室。不一会儿,他双手捧着两个盒子走了出来。 “这就是小主人给我的。”错心的声音平板而没有起伏。 仰慈接过木盒打开,里面赫然躺着被错钧带走的献祭环。 童怀赶忙接过仰慈递过来的献祭环,仔细查看后郑重道:“是真的。” 权青皱起眉头,不解地说道:“这样厉害的法器,谷南居然就丢给了一个毫无能量,没有一点自保能力的傀儡看守?” 仰慈拿起另外一个盒子,听到这话只是摇头笑笑道:“别小看它,它能量与我共通,级别比大多数人都高。”语气中充满了对错心的维护。 童怀看着呆呆愣愣的错心一眼,心中对仰慈的说法感到很质疑。 他学着仰慈的样子,摸了摸错心的脑袋,温和地问道:“另外一个盒子里是什么?” 仰慈脸上带着珍惜的神情,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就像对待易碎品一般珍重。 珍重的是人还是物只有他知道。 可就在盒子打开的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却瞬间僵硬在那里,表情极其难看,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他难以置信又极度震惊的东西。 里面躺着一枚黄泉牌,上面刻着一个“沉”字,这没枚黄泉牌的主人名字叫“沉”。 童怀问:“沉是谁?” 错心开心道:“是小主人,小主人!” 第92章 鬼与聻 仰慈在看到那枚刻有“沉”字的黄泉牌后, 脸上神情剧变,几乎在瞬间便消失不见,速度之快, 仿佛他从未在这小店之中存在过。 童怀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措手不及, 下意识地看向错心, 急切问道:“人呢?” 错心转动着它那好似有些僵硬的脖颈, 望向仰慈消失的方向, 用那平板而没有起伏的声音答道:“小主人最近一直都在羲皇树那里, 主人应该是去找小主人了。” 童怀心中满是疑惑, 这仰慈和谷南的身份在他心中始终如一团迷雾,诸多名字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 于是,他再度开口向错心发问:“仰慈和谷南怎么有这么多名字,他们到底是谁?” 错心站在原地,歪了歪脑袋, 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随后说道:“每一个名字都是他们, 但只有‘冥’和‘沉’才是他们真正的名字。他们生于死地, 长于死地,为了能够像人一样生活,便给自己取了各种各样的名字。而想要请黄泉牌, 只能用真名, 所以牌上的名字才是‘沉’。” 一旁的权青听闻,想到谷南此前的种种行为, 尤其是带走战渺一事, 心中不禁生出疑问,问道:“谷南有什么执念,怎么就想着自寻死路, 还把战渺牵扯其中?” 错心轻轻地摇了摇脑袋,回道:“小主人只是想和主人在一起,想要回到死地,想要回家而已。” 童怀讶然道:“死地那样污秽肮脏,难以生存下去的地方也被称为家吗?” 错心道:“有家人的地方都是家。” 对于仰慈和谷南两人之间复杂的爱恨纠葛,实在难以看透。这背后的故事似乎隐藏着诸多不为人知的过往,而此刻,找到他们、解救李仁和战渺才是当务之急。 童怀思索片刻后,看着错心说道:“你能带我们去羲皇树吗?我们要去找你的主人们。” 错心听后,那空洞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光亮,它点了点头,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转身向着店外走去,示意众人跟上。 童怀此前便听闻过羲皇树,是世间通往死地的唯一通道,同时也是三域封印最为关键的地方。 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大为震惊,这里全然没有想象中的严密把守,也不见任何封印的痕迹,与其说它是重要之地,倒更像是一片被遗忘的蛮荒之地。 入目之处,唯有一棵遗世独立的大树,其树叶呈现出鲜艳的枫叶红,其间点缀着橙黄的花朵,却不见一颗果实。树的周围,一片荒芜,寂寥之感扑面而来。那艳丽的红叶与橙黄的花,在这荒凉的背景下,显得愈发诡异,仿佛是在这死寂之地努力绽放的一抹虚幻希望。 只见谷南靠坐在树下,身边站着错钧、错允和汤荡三人。 他身上落满了红叶黄花,脸上绽放着灿烂温暖的笑容,嘴里不停地对着大树呼喊:“哥哥,哥哥……” 那声音中饱含着眷恋与渴望,在这空旷的地方回荡。 而仰慈则如同一棵被定住的树,静静地伫立在一旁,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灼伤痕迹,大概是魂体分身的缘故。 他满脸悲伤地缓缓走近谷南,而后轻轻坐在谷南身边,柔声道:“哥哥陪你等。” 谷南转过头,对着仰慈露出一抹微笑,说道:“你都没有实体,会被灼伤的,你走吧。而且你也不是我哥哥,我的哥哥叫冥,不叫仰慈。” “我的哥哥对我最好了,也对我最心狠。谁都可以见他,唯独我不可以。谁都可以回家,唯独我不可以。” 声音里满是委屈与不甘,仿佛多年来的情感压抑在此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童怀看着眼前这一幕,对两人这突如其来的“要死不活”状态感到困惑不已。 但他更关心战渺的安危,于是赶忙上前,开口焦急问道:“谷南,战渺人呢?你把她关在哪里了?” 谷南听到童怀的质问,缓缓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随着他的动作,身上的红叶黄花纷纷飘落,洒了一地。 仰慈见状,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扶他,却被谷南躲开了。 谷南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完好无损的无字牌,他看着手中的牌子,嗤笑一声道:“这东西可真是废了我好大力气才拿到。” 童怀心中大惊,面上不显,皱眉问道:“你把她功德抽取了?那她人呢?” 谷南像是没有听到童怀的质问,自顾自地来回走着,眼睛看着手中的无字牌,眼神中满是嫌弃,仿佛在看着一件毫无价值的废品,嘴里说道:“人?当然是死了,还能怎么样?” 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诉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童怀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仰慈便抢先开口:“岁岁,别开玩笑了,我们好好说话好不好?” 谷南深深地望着仰慈,片刻之后,噗呲一声笑出声来,那笑声让周围的气氛愈发诡异。 紧接着,他的眼神变得淡然,满不在乎地掏出一对杯珓,狠狠地摔在地上,平静地说道:“爱信不信。” 童怀一眼便认出,这对杯珓正是当时在长石墓地的王墓中,战渺曾用过的东西,他对此记得清清楚楚,深知这对战渺来说意义非凡。 看着这被无情丢弃在地上的杯珓,对于谷南的说辞童怀已经信了大半。 他颤抖着手将杯珓捡起来,双眼因为愤怒和悲痛而通红,对着谷南质问道:“她到底在哪里?” 谷南却仿若未闻,又慢悠悠地坐回树下,靠着树干,看着众人,语气冰冷地说道:“我确实把她杀了。”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靠着树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在这空旷的荒野中回荡,里面蕴含的蚀骨悲伤太过浓烈,让人心神震荡。 童怀看着精神状态明显不太好,甚至有些不认人的谷南,只觉事情越发不对劲。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与疑惑,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谷南跌跌撞撞地又走到羲皇树下坐着,他的脚步虚浮,像是随时都会摔倒。他轻轻抚摸着树干,那动作轻柔而又充满了眷恋,仿佛在抚摸着自己最珍贵的宝贝,声音中带着一丝愧疚与思念哽咽道:“哥哥,我让你失望了。” “没有,是我的错,小沉没有错。” 仰慈看着谷南,眼神中满是心疼与自责。他看了童怀一眼后,轻巧地就拿过谷南手里欲掉不掉的无字牌,那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是本能的反应。 他将无字牌丢给童怀,那牌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未知的命运。 “无所谓了,都给你们。”谷南随后淡淡道了一句,那语气中透着一种疲惫与绝望,仿佛他已经放弃了所有的挣扎,任由命运的洪流将他淹没。 说完这句话后,他的眼神变得空洞而无神,望着空荡荡的前方道:“你还不出来吗?” 童怀几人瞬间神经紧绷,立马警惕起来。 第154章 “不够精彩。” 伴随着这道声音传来的,是几下沉稳有力的掌声。只见一人迈出步子,从树影之中淡定从容地走了出来。 他的步伐沉稳,这般姿态不像是紧张的对峙,倒像是老友见面时的轻松闲聊。 话说回来,他们也的确算得上是老友。 撒亭依旧是那副带着面具的模样,面具遮掩之下,全然看不到他的真实面容。 “撒亭!”出声的是姒仙,他带着姜季、姜今以及樊来居然一同出现了。 童怀目光转向樊来,问道:“你怎么来了?” 樊来神色轻松,说道:“快要结束了,我来为这结局添上一笔。” 童怀又转头问姒仙:“事务处理得怎么样?” 姒仙拍拍胸脯,自信满满且胸有成竹地回道:“放心吧,我出马就没有救不了的人。” “谷南,我本以为以你的性格会不甘心,非得闹到仰慈自愿走出死地你才会罢休。没想到啊,没想到!”撒亭摇晃着手中的法空铃,带着嘲弄的语气说道。 “没想到你居然就这样放弃了?你甘心吗?你守在这里守了万年之久,痴痴地等他等了万年,他仰慈连见你都不愿意见一面。你居然就在这最后的时刻放弃了。你可真让人失望。” 仰慈向来沉稳,此刻却少有的发怒道:“撒亭,你给我闭嘴!” 他吼完之后,想要将谷南搂进怀里给予安慰,却被谷南一把推开,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未曾得到。 谷南挣扎着爬了起来,说道:“我放弃了,但不代表我不打开死地和三域间的封印了。” 撒亭听到这肯定的回答,拍拍手,笑得格外满意,说道:“不错,不愧是你——沉。” 权青忍了许久,也苦苦寻找了许久,却始终没有看到李仁的身影,当即愤怒地质问道:“撒亭,小风呢?” “小风”撒亭歪斜着嘴角一笑,那姿态满是轻蔑。 权青更加生气,大声吼道:“我问你小风人呢?” 撒亭悠然地摊开双手,轻轻摇晃着手里已然完整的法空铃,那叮叮当当的声响连绵不绝,说道:“这你得去问你谷南了,毕竟是他处理的人。” 谷南快步走到撒亭身边,冷冷地撇了权青一眼,粉色长发之后的双眼微微眯起,那眼神中满是浓烈的恨意,冷冷说道:“死了,和战渺一样。他们生来就不应该是人,没有活着的权力。” 权青听闻,双目圆睁,目眦尽裂,怒瞪着眼睛大声吼道:“那你们就有吗!?” 谷南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回道:“我也没有。” “岁岁!”仰慈赶忙阻拦道。对于谷南这般对自己的贬低,对自己生命的满不在乎,仰慈心中真的是怒火中烧,一腔愤懑。 “别喊我岁岁,我是谷南!我的哥哥不会丢下我一个人,更不会让我连见都不见我。你没有资格!”谷南声嘶力竭地吼道。 权青此时也被满心的恨意冲昏了头脑,全然不顾两人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速冲上去,朝着谷南身上狠狠落下一刀。那大刀沿着他的肩膀齐齐砍下,不出意料地被强大的力量反噬了。 可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不仅是权青,就连仰慈的身上也留下了硕大的刀口,他的魂体竟然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谷南看着即将消散的仰慈,没有丝毫怜惜之情,说道:“你不该替我承受的,你以前多强啊,现在变得这样弱,你甘心吗?” 仰慈咬着嘴唇,强忍着痛苦,说道:“我从不后悔。” 谷南说道:“可我后悔了。” 童怀赶忙将仰慈扶住,苦心劝阻道:“谷南,别再执迷不悟了 ,你若是打开了封印,三域之中没人能活得下来。到最后世间覆灭,连我们也没有容身之处。全部一起去死,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谷南惨然一笑,说道:“不会的。” 撒亭在旁边静静地说道:“执迷不悟我们想活着想回家有什么错是,我们是不如房冥,不如樊来和姒仙你们,自愿承担罪恶,愿意为了他妈的和平牺牲自己。我就是自私,想要独活。而且凭什么你们的惩罚就不痛不痒,偏偏我就要像一摊烂泥一样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不拼一把我们会因为承担三域人妖鬼的恶被折磨死,这些欲望却不是我们的,我们却要替他们承受。我们本就没有活路,横竖都是死,倒不如拼一拼,看看上天是不是生来无情,偏要亡了我们。” 童怀被撒亭话里隐藏的信息一阵,茫然道:“房冥会死不就是加强封印,继续承受欲念折磨而已吗?” 谷南好笑道:“原来你不知道你真以为死地五主是好当的,以为我们无所不能你以为房冥明明那么在乎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去找你你以为他是找不到吗?做出任何选择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轻一点就像房冥一样沉睡个千年万年,修养的差不多了就能够醒来。运气不好一点就像樊来一样,鬼死成聻,聻死消散,再无轮回。” “我们也会死的,本身为鬼,死后只有一次机会成聻,再死那就活不成了。哈哈哈!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房冥也从来不告诉你。瞒的可真好啊!” 童怀听得一阵迷茫,他从来没想过如果五主真的同意封印后,房冥的结局会是什么? 谷南道:“我们本无错,生来却要承担那些莫须有的罪恶。替他人守了这么久的和平,收点利息难道过分吗?” 仰慈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说道:“不过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那如果我想见你?想和你在一起呢?”谷南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满含期待地问道。 童怀敏锐地感觉到仰慈的身体明显僵硬住了。那一瞬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撒亭在一旁漠然道:“封印不破,你们永远不可能见面,更何况在一起。” “也对,你走不出死地,我进不去。就隔着那么一层,我们居然被困了这么多年,守着那些伤害我们的规矩等了这么多年。” 谷南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声音哽咽地继续说道,“哥,我们分开的时间比在一起的时间都要长了,长了好多好多。” 那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地上,仿佛是他破碎的心在泣诉。 仰慈望着谷南,眼中满是愧疚与心疼,缓缓说道:“对不起,是哥哥对不起你。” 童怀则像是突然陷入了某种沉思,喃喃自语道:“原来子弹打在身上是这样的感觉。” 姒仙看着童怀,问道:“那还拦吗?” 童怀走近樊来问道:“他说的是真的吗?鬼死成聻,聻死消散” 樊来沉默许久道:“是真的。还有一件事房冥没告诉你。” 童怀此刻满心被隐瞒所引发的熊熊怒气,脸色阴沉,没好气地说道:“是什么?” “房冥已经死过一次了,聻不只有我一个,他也是。”撒亭的声音低沉而沉重,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无尽的沧桑。 事实向来都是这般伤人,如同锋利的刀刃,直刺人心。 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童怀听了这话,猛地将站在他身边呆滞无神的房冥用力一推,像是要把内心积压的所有怒火都通过这一推发泄出来,声嘶力竭地泄气喊道:“滚!” 房冥对于他的怒气似乎无知无觉,只是微微愣了一下,而后迅速拉住他的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声音沙哑却充满安抚地说道:“别怕。” “你才是我害怕的。”童怀气馁地低声道。 “小怀。”那熟悉而又久违的称呼悠悠传来,让童怀下意识地转身看去。 只见撒亭缓缓地摘下面具,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逐渐展露出来,他的眼神中透着复杂的情绪,缓缓说道:“正义不会错。可强迫他人牺牲换取的正义是错的。” 童怀呆呆地看着那熟悉的面容,一时间仿佛灵魂出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如梦初醒般本能地喊道:“厉大哥。” “果真是伤不在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叫痛。原来我也没那么无私。”童怀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和苦涩,那语调中满是对自己的无奈和对现实的感慨。 他像是突然清醒过来,紧紧拉着房冥的手,不再理会周围的一切,不管不顾地说道:“走,我们回家。” “阿怀,不走。” 第93章 执念消 房冥的双手如钳子般紧紧箍住童怀的手腕, 那力度仿佛要将两人的命运就此焊在一起,动弹不得分毫。 他的额头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 每一道皱纹里都填满了挣扎的痕迹。 “阿怀……不能走……” 他从牙缝中艰难挤出几个字, 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粗糙而又破碎。 童怀望着他痛苦扭曲的面容, 心似被重锤猛击, 眼眶瞬间泛红:“你要让我看着你找死吗?” 房冥猛地抱住头, 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 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他的拳头雨点般砸向自己的胸膛,每一下都沉闷作响,似要把内心的痛苦与挣扎通通捶打出来。童怀见状,毫不犹豫地扑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房冥, 双手死死抱住他的双臂。 第155章 “房冥!”童怀焦急道, “厉台, 你对他做了什么?” 撒亭在一旁冷眼旁观, 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的宣判事不关己道:“哼,他注定是要被操控的棋子, 你救不了他。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谁也无法改变。就像我一样。” 童怀怒目圆睁,转头瞪向撒亭, 吼道:“厉台!” 撒亭突然看向房冥, 冷冷命令道:“杀了童怀。” 房冥仿佛被这道命令操控,眼神瞬间变得凶狠,猛地伸出双手, 猝不及防地掐住了童怀的脖颈。 童怀只觉窒息感汹涌而来,“房冥……” 他艰难地喊着,试图反抗,却发现自己力气不够,根本无法压制回去。 乌庸和苍年异口同声地喊道:“老大!” 两人正要冲上去帮忙,却被撒亭拦了下来。 撒亭阴沉着脸道:“我也是你们老大,为什么要偏袒他呢?可真是让人伤心。” 乌庸刚刚也对撒亭的事了解了大概,此刻道:“老大,你们都很重要。可我是灵调处的人,我们的职责是守护封印。” 撒亭冷笑道:“法器集齐了,打开封印还是加强封印就在一念之间,你们阻止得了吗?” 苍年坚定道:“职责所在,不管阻不阻止得了,尽力而为就行。” 撒亭笑着走近,脸上尽是看似和善的笑意,而后快速翻脸,面上狰狞扭曲,怒吼道:“想要活着也有错吗?凭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要阻止我!” 他的声音在这空旷之地回荡,带着无尽的愤怒与不甘。 童怀的脸色愈发青紫,挣扎的动作也逐渐微弱,而房冥的双手却依然死死掐着,仿佛已经失去了理智。 乌庸和苍年心急如焚。姒仙和樊来想帮忙却被谷南阻拦。 童怀的呼吸愈发困难,脸色由青紫逐渐变得苍白,就在这接近窒息的危急关头,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决然地划破自己的手掌。 鲜血瞬间涌出,他毫不犹豫地将手掌上血液强行塞进房冥的口中。房冥手上力气松了不少。 “还好有用。” 童怀在心中暗自庆幸,其实他也不过是在赌,赌自己的血液对房冥还能起作用。之前房冥失控的时候,就曾表现出对他血液极度的渴望,只是后来哪怕有他血液的帮助,也难以完全压制住房冥的失控。 这一次,他幸运地赌成功了。 童怀不敢有丝毫松懈,再接再厉地喊道:“房冥!” “阿怀” 房冥那混沌的眼神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清明,他的声音带着疑惑和不确定,仿佛刚刚从一场深沉的噩梦中苏醒。 房冥的眼神随后变得极其恐怖,那双眼犹如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面涌动着无尽的黑暗与怒火。 房冥生气了。 他恶狠狠的看着撒亭,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尖锐而诡异,整个人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语气却异常淡定地说道:“你真确定你可以万无一失了?你别忘了,无相琴可还没有琴弦。不管你是要打开封印还是加强,缺一不可。” 撒亭满不在乎地嗤笑道:“童怀不是在这里吗?我能抽他一次筋,就能抽他第二次。” 房冥听到这话,表情瞬间变得极度恐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怒道:“你敢!我不会再让你伤害他。” 撒亭不屑地说道:“敢不敢我都做过。” 他像是想到什么极其好笑的事,一边放肆地大笑,一边说道:“哦,对了,还是在你的帮助下。” 房冥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愤怒,上去一脚就将撒亭踢飞很远。沙石纷飞,撒亭不慌不忙爬起来,吐尽口中沙砾和鲜血,而后游刃有余地摇响法空铃。 那铃声清脆却带着诡异的魔力,房冥瞬间又陷入痛苦之中,身体开始颤抖,表情扭曲,颇有再次被控制的局势。 见房冥状态不对劲,童怀急忙拉住他,焦急地说道:“他故意激怒你的,别又被他控制。” 撒亭慢悠悠地走到谷南身边站着,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充满了阴险与狡诈,看向童怀。童怀只觉得一股极其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手正紧紧揪住他的心脏。 撒亭缓缓说道:“除了你的筋,还有一种办法补上琴弦不是吗?” 他转而望向房冥,挑衅般地问道:“房冥,你说呢?” 童怀的内心被强烈的不安所笼罩,那是一种如同当初他拿着串好的骨瘤链去找房冥却惨遭杀害时的不安。这种不安源自房冥对他的隐瞒,更源自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未知事件的深深恐惧。 “阿怀!呼吸。” 一阵急促又温柔的喊声猛地将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他这才惊觉自己已经憋气许久,肺部传来尖锐的刺痛感,脸上也仿佛有着烈火灼烧般的痛楚。 童怀调整好呼吸后,深深地望着房冥,他的眼神里满是期待,那是一种近乎哀求的期待,他多么希望房冥能够不再对他有所隐瞒,更不要欺骗他。 他听到自己用无比沙哑的嗓音问房冥:“另外一种办法是什么?” 话说完,他赫然发现在场的姒仙、樊来两人居然都眼神躲闪着他的目光,居然异口同声道:“我不知道。” 两人目光游离不定,不敢与他对视。不知道才是真正的有鬼。 原来,他们都知道,唯独他被蒙在鼓里。 心中的不安愈发沉重,像是一块巨石压在心头,一股无名之气猛地涌了上来。他已经不在乎那个方法究竟是什么,他只清楚地知道,他决不愿房冥去做。 撒亭此时就像是一块居心叵测的翘脚石,非要将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翘出个所以然来。他继续雪上加霜地刺激着,脸上带着令人厌恶的嗔笑,说道:“房冥,你告诉小怀,那个方法是什么?” 催眠的铃铛声再次响起,撒亭肆意地摇晃着法空铃,妄图再一次控制房冥。房冥的眼中已经隐隐泛起了深红的色泽,愤怒的火焰在其中燃烧。 撒亭忽然脸色一冷,厉声道:“说!” 房冥的身体剧烈颤抖着,他的双眼逐渐失去清明,被撒亭手中那诡异的法空铃彻底控制。他的面部肌肉扭曲,想要说出来那个方法,却又拼命地压制住。他紧紧地咬死牙关,以至于鲜血从嘴角缓缓流出。 他倔强地瞪着撒亭道:“你话真是多,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死的。” 童怀眼见房冥又要失控,生气地一把拉回正要冲上去揍撒亭的房冥,大声道:“你给我说清楚!” 撒亭一脸得意,冷笑道:“长老们的封印撑不了多久。不管是要打开封印还是重新上封印,五大法器缺一不可,我可以和你们耗着,但你们能耗吗?封印撑不了多久了。” 耐不下性子的姒仙率先一步站出来道:“撒亭,你嘴快闭上吧!结果尚未可知,你操心些什么?” 童怀紧紧地握住房冥的手臂,试图让他保持清醒,可房冥的挣扎愈发剧烈,仿佛要挣脱童怀的束缚。 房冥轻轻地安抚性拍了拍童怀的肩膀,目光坚定地看向撒亭,说道:“那又怎么样?” 撒亭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道:“那就要看你的选择喽,你和小怀可是只能活一个,这也不关你的事吗?” 听到这里,童怀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二话不说,径直拉着房冥就要走。房冥却像是脚下生了根一般,停住了脚步,稳稳地站在原地。童怀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却怎么也拉不动。 “不能走。”房冥的声音低沉而坚决。 童怀愤怒地问:“所以现在你死我活的选择,还是三域亡和你们死的选择。” 房冥缓缓说道:“都是。我是痴主,生来如此。阿怀,逃不掉的。就算现在不加强封印,到后面封印碎了,照样难逃一死。这路怎么选择都是差不多的,而且我们没那么容易死的,不过是散去一些能量陷入沉睡而已。” 童怀冷笑一声道:“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房冥顿时被噎住,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死地五主确实不同凡响,生来能量和身体承受能力都更为强大,所以才会被选择成为贪嗔痴恶欲五个罪业的承受者。封印带来的反噬会极大地消耗他们的生命力和能量,但也并非毫无存活的机会,一般都是陷入沉睡修养以求恢复。倘若不幸死去,那便成了鬼,鬼再死则为聻,他们的确有两次机会重活,可房冥是聻,如果只是沉睡修养还好,但如果真死了,也没了。 童怀忽然仰头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自嘲与无奈,道:“原来我也不是个合格的灵师,这时候居然想带着你逃走,什么都不想管。” 就在这时,一直静静坐在羲皇树下的谷南和仰慈缓缓站了起来。 谷南面色凝重,说道:“想走?你们可能走不了了。法器即将集齐,何必等到之后,不如就今天彻底了解。” “岁岁。”仰慈弱弱喊道。 第156章 撒亭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疯狂,和谷南站到一起,像极了一对恶人。 谷南眼中还是淡淡的,冲着撒亭道:“把法器抢回来就好了。法器启动,房冥不得不做出选择。我还挺想看到底是仰慈心狠一点,还是房冥心狠一点” 谷南对仰慈直呼大名,连哥哥也不叫了,听得仰慈脸一阵黑。 言罢,身形如电,撒亭与谷南径直朝着童怀等人扑去。 谷南身形一闪,轻松避开谷南的攻击,对于谷南,他攻击也不是,不攻击也不是,只能防守,步步退却。 错钧、错允和汤荡三人见谷南陷入困境,心急如焚,刚要上前相助,却被仰慈一声呵斥止住了脚步:“你们别插手!” 错允满脸焦急,急切地说道:“可是小主人他……” 仰慈面色冷峻,严肃道:“尽量不要插手。守护域界是他们的责任,现在却要亲手毁了他,只怕会引来天道的惩罚,倒时候谁都没有好果子吃。这并非我们所能抗衡的力量,贸然行动只会让局面更加糟糕。” 因着谷南的缘故,灵调处一行人加上姒仙和樊来居然不是谷南和撒亭的对手。无字牌归位,到了谷南这个真正的主人手中。 仰慈始终紧盯着战斗中的谷南,眼神中透露出复杂的情绪。 他深知谷南的性格,毕竟是他养长大的。一旦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无字牌属谷南,法空铃属撒亭,献祭环属姒仙,阴阳章属樊来,无相琴属房冥。 五大法器各自归位,除了无相琴没有琴弦,想要打开封印只差最后一步。而封印就是那羲皇树。 谷南紧握着无字牌,眼神中透露出决绝与疯狂,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决然地将无字牌朝着羲皇树的中心猛地推去。 刹那间,羲皇树周围的空气仿佛被点燃,光芒大盛,原本静谧的空间被强烈的能量波动所充斥。 “岁岁!” 仰慈的呼喊声撕心裂肺,他不顾一切地朝着谷南奔去,然而那紫雷的速度更快。一道道粗壮的紫雷携带着毁灭的气息,狠狠地劈向谷南。 谷南的身体瞬间被紫雷包裹。 仰慈正替谷南承受伤痛,紫雷对他供氧造成伤害。他的半透明魂体剧烈颤抖那原本纯净的魂体上,出现了一道道如蛛网般的裂纹,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消散。 他没有停下脚步,强忍着剧痛,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谷南靠近。 错钧、错允和汤荡三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两位主人身边。 谷南的身体软绵绵的,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但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种解脱般的笑容。 童怀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声音颤抖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樊来长叹一声,神色凝重地说道:“这就是天道的惩罚。我们作为域界的守护者,从一开始就被束缚在这无形的规则之中。一旦有任何破坏域界平衡的举动,就会引发天罚。我们五个,无论是谁,只要心生毁界的心思,都逃不过惩罚。这是一条没有选择的路,怎么选都是死,但谷南他……” 童怀的目光转向仰慈,只见他跪在地上,将谷南珍重的抱进怀里。他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滴落在谷南的脸上,与谷南脸上的血迹混合在一起。他用那颤抖的双手无比温柔地为谷南擦拭着血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 在童怀的记忆中,仰慈一直是那个高高在上、公正无私的形象。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让人敬畏的气息,仿佛是道德与规则的化身。他的每一个举动都充满了威严,让人不敢有丝毫亵渎。 此刻这个人却泪流满面、充满自责,让童怀感到无比陌生,同时也深深地震撼了他的内心。 童怀看着仰慈一遍又一遍地为谷南整理着衣裳,那细致的动作中饱含着无尽的深情。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对仰慈和谷南之间深厚感情的感动,也有对这残酷命运的无奈和愤怒。 “你们五个是不是都知道天罚这回事?”童怀皱着眉头,目光依次扫过在场的众人,语气中带着一丝质问。 姒仙收起了往日的吊儿郎当,满脸痛心地点了点头:“当然,我们都知道。但谷南他……他是真的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他的执念太深,被这无尽的痛苦折磨得太久,他只想回到死地,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童怀肯定道:“谷南是故意寻死的” 他明明知道会遭受这样的惩罚,却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条路。为什么?到底是什么让他如此决绝? 仰慈的双手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般颤抖着,一遍又一遍地用衣袖擦拭着谷南脸上的泪水与鲜血,可那不断涌出的液体却似决堤的洪水,怎么也擦不干净。 每一次擦拭,都仿佛在擦拭着自己破碎的心,带着绝望。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我付出了一切去保护你,你为何要如此伤害自己?”仰慈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仿佛每一个字都在这痛苦的空气中破碎,那是一种深入灵魂的悲恸与不解。 谷南试图甩开仰慈那试图抚摸他脸颊的手,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着,大声喊道:“你根本就不懂我所承受的痛苦!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黑暗中独自挣扎,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你从来没有问过我的选择,只会自以为是的替我选择你认为最好的方式。你以为的好,对我来说太痛苦了。” 仰慈满脸泪痕,眼中满是自责与悔恨:“哥哥以为让你离开死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会快乐,会找到新的希望,没想到却让你更加痛苦。” 谷南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他抬起手轻轻地擦去仰慈脸上不断滚落的泪水,嘴角微微上扬,努力挤出一个温暖的微笑:“哥哥,其实从一开始我就不喜欢外面的世界。这里的繁华与热闹,都与我无关。我只想要回到那个属于我们的地方,哪怕那里充满了污秽与痛苦。别为我难过了,如今我终于摆脱了这一切,再也不用等。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真的不必自责。” 仰慈泣不成声,他紧紧地握住谷南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即将消逝的生命:“是哥哥错了,哥哥错了。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我们再想想,一定会有的。等哥哥找到办法救你,我们一起回家,回到那个我们曾经一起生活的地方,好不好?哥哥答应你,以后都陪着你。” 谷南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痛苦:“哥哥,我忽然不想回家了。我已经累了,真的累了。”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臂,仿佛在抵御着某种无形的寒冷:“疼,好疼。哥哥,我的骨头好疼。” 念着疼,脸上却是笑着的。 谷南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那标志性的粉色长发如同失去了生命的色彩,在一瞬间化为了如雪的白发。 曾经那充满活力与灵动的发丝,如今变得干枯而毫无生气,在风中无力地飘动着,仿佛在诉说着他这悲惨的命运。那原本灿烂的颜色褪去后,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肃穆而绝望。 房冥默默地走到童怀身边,轻轻地握住他的手。两人的目光交汇,在那一瞬间,他们似乎读懂了彼此心中的坚定。 羲皇树周围的能量波动再次加剧,一道道裂缝在地面上蔓延开来。天空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仿佛世界末日即将来临。 “不好,封印要失控了!”樊来惊呼道。 谷南的眼神中透着深深的疲惫与解脱,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轻声说道:“哥,我不回去了。既然你不想见我,那不见也好。能看到你的魂体,也算是我们的团聚了。”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一缕缕粉色的气息缓缓从他的身体里飘散而出,那颜色恰似天边绚烂却又即将消逝的晚霞,美得惊心动魄。 不过夕阳总是代表落幕,绚烂褪去,不再来。 就在这气息涌出的瞬间,原本狂暴肆虐的封印竟发生了奇异的转变。那呼啸的疾风像是突然被一双温柔的手驯服,变得轻柔而和煦,原本裹挟着沙石的风沙也如同被安抚的猛兽,变得细腻而温柔。 谷南本为鬼,可他竟以自己最后为聻的生命为代价,将原本即将打开封印的法阵强行扭转,变成了加强封印的态势。 仰慈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那股气息是谷南的生命,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像是陷入了疯狂一般,伸出那双布满裂痕、满是空隙的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抓着。仿佛一个溺水之人在拼命地抓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恐惧,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岁岁,不要走,不要……” 那粉色的气息却如同顽皮的精灵,从他的指缝间轻巧地溜走,他什么也没有抓住,只留下一片虚空和一具尸体。 第157章 撒亭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们不过都是在这命运的漩涡中挣扎着的被榨干生命力的枯叶罢了,谁也无法轻易逃脱,最终的结局都是成为腐烂。 撒亭那原本还算镇定的面容瞬间极度扭曲。双眼瞪得极大,眼珠子似乎要突破眼眶的束缚,生生将眼眶撑裂一般。 他疯狂地仰头大笑起来,那笑声尖锐刺耳,犹如夜枭凄厉啼鸣,猛地划破了这原本就压抑到令人几乎窒息的空气,在四周不断地回荡着,让每一个听到这笑声的人都不禁毛骨悚然,寒毛直立。 “哈哈哈哈,真是天要亡我啊!这就是所谓的天道吗?果真是无情至极,丝毫不给我们留一丝活路!” 在这一番看似要耗尽他所有生命力量的可笑过后,那狰狞扭曲的表情却在须臾片刻之间变得平和下来,就好像刚才那惊涛骇浪般的情绪宣泄从未发生过一般。 随后,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仰慈怀里夺走了谷南。 “把他还给我!” 仰慈抬起一片猩红的眼眸,却被撒亭一句话熄灭生气。 第94章 诅咒灵验 “仰慈, 他不愿意和你一起了,他不愿意了。” 这短短的一句话,仿佛一把锐利的剑, 瞬间就将仰慈的怒气无情地消耗殆尽。 童怀望着眼前瞬间萎靡不振、仿若失去了所有生气的仰慈, 心中一阵揪痛, 下意识地想要过去将他扶起, 手臂却被房冥紧紧拉住。 房冥是笑着的, 可那笑容却无比凄楚, 眼里溢满了悲伤, 那双硕大桃花眼承不住眼里的哀,还有 妥协。 童怀的心忽然被人狠狠捏了一下,目光完全被房冥的双眼吸引,仿佛快要溺死在那双饱含着复杂情感的眸子里。 溺死他的不是情,而是恨和无可奈何。 “房冥……”童怀轻唤着他的名字。 房冥未应答, 只见他仰天看向那滚滚而来的紫雷, 无声地笑了许久, 久到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而后,他长长地哀叹一声: “情啊~” 这一声叹息,饱含着无尽的沧桑与无奈。 死地五主皆因他这一句叹息破涕为笑, 可那笑声中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只有无尽的悲凉与绝望。 黑云如汹涌的波涛般压境而来,雷声轰鸣, 笑声交杂, 整个场景诡异至极。 厉台抱着谷南,缓缓走到仰慈的身旁。 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仰慈,面容平静, 却又带着难以言说的悲愤,一字一句地复述道:“我们六个人中,就我和他命最不好,承受罪业的代价最大。我像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他像一个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躺着等死的废物。或许是同病相怜,相处这么久,我早就已经把他当作我亲弟弟了,不比你差。我们不过是想搏一搏而已。” 仰慈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谷南,却被厉台敏捷地躲开。 厉台继续道:“现在好了,因为你,他竟然愿意以死为代价转换封印,也不愿意苟且地活着。而我,也因为他的选择活不成了。他比我命好,至少还有你顾着他。可也是因为你,他过得很不好。” “仰慈,既然你想一辈子都待在这死地不出来见谷南,那你这辈子都不要出来了。” 厉台面色阴沉,突然发难,猛地一击将仰慈的魂体瞬间击碎。 仰慈那刚要触碰到谷南的手,在那一瞬间彻底破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这黑暗的虚空之中。 错钧、错允眼神狠厉,死死地盯着厉台,仿佛要把人活剖一般,错钧怒道:“把小主人放下!” 或许是结局已定,再无转圜的余地,厉台终是放弃了对房冥的控制,对错钧的话置若罔闻。 他带着谷南一步一步走近羲皇树,想要将将法空铃也融入了那封印之中。 在一旁的权青哪会让他成功,李仁是铃心,法空铃被融合了就再也不存在了。 他伸手上前就要直接触碰,被强大的封印直接振飞,被离的最近的苍年乌庸二人拉住。 童怀赶忙查看情况,松一口气道:“没事,就是余波震到昏迷而已,再加上李仁的事情绪不稳。你们两个照顾好他。” 那一道道裂痕越来越大,触目惊心,从缝隙之中甚至能够清晰地看见死地中那些像人又像猿猴的生物。那些怪物似乎已经迫不及待,纷纷伸出手,奋力地想要爬出来。 “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们!” 这猝不及防的凄厉吼声骤然响起,童怀被吓得浑身一颤。 “你们五个居然都在。” “放我们出去!” “啊啊啊啊啊!放我们出去!” “凭什么就封印我们!凭什么!” …… 此起彼伏的怒吼声和叫骂声交织在一起,令人毛骨悚然。 童怀望着那与人近似却又像猿猴的怪物,只觉得那一张张扭曲的面孔让人汗毛直立。 他忍不住后退一步,一直退至房冥身边,心有余悸问道:“这怪物还会讲人话?” 死地虽与亡灵域相近,唯一的出入口也在亡灵域,却与亡灵域大不相同。亡灵域封印着鬼族人和低阶魔物。可死地中只有三种生物,那就是死地孕育出的死地五主、成人失败的鬼面猿和一株赤红的凤凰木。 樊来道:“是鬼面猿。” 房冥看着童怀解释道:“我们五人由死地孕育而生,可想要成为真正的人,却绝非易事。我们不过都是千千万万失败品中难得的一个幸运儿,而鬼面猿就是孕育失败的产物。” 童怀眉头紧皱,忧心忡忡地问道:“如果封印碎了会怎么样?” 房冥神色严峻,缓缓说道:“它们虽说是失败品,可毕竟是由死地孕育而生,同样拥有着和我们不相上下的实力,甚至更强。而且,它们作为失败品被封印在这死地,心中怀着无尽的恨,只怕会更难对付。” 樊来补充道:“死地是最后能够压制它们的地方。如果封印碎了,里面成千上万的鬼面猿冲出来,仅靠我们五个的实力是远远不够压制他们的。过去封印就曾碎裂过一次,代价是六域之中竟灭了三域,我们五个也是死的死伤的伤,休养了几万年才勉强恢复如初。” 封印的裂缝变得越来越大,不断地扩张着。鬼面猿以自身能量强行把封印打开了一个口子,源源不断的踩着同伴的尸体爬了出来。 姒仙迅速给苍年和乌庸施下了一个保护结界,神色严肃地说道:“你们不是它们的对手,护好自己。” 鬼面猿面目狰狞,下手心狠手辣,每一招都带着致命的狠劲。 厉台和谷南已然放弃抵抗,他们离封印口也最近,就那般木然地坐在羲皇树下,厉台肩膀生生被贯穿也无知无觉,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不还击不躲避。 “厉大哥!”童怀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以干令截断鬼面猿。 虽说厉台就是伤害过他的撒亭,但厉台在这一世救了他一次也是真的。说二人之间没有什么感情是不可能的,就这样看着另外一个人死去,童怀做不到。 他们之间的相处并非虚假,他早已经把厉台当作自己最好的友人,甚至是家人。 在房冥出现之前,他无时无刻不在自责厉台的死亡,整晚整晚重复着厉台被啃食殆尽的场面。 好不容易想到人回来了要放下,却发现回来的人是房冥,真正的厉台回来又发现是伤害过自己的人。 抽丝剥茧得来的真相,一次次冲垮他的内心防线。 希望一次次来临,又一次次被打碎,他经历了无数次。 不可能就这样轻飘飘就放得下。 他看着毫无生气的人,心中一顿怒火,怒声骂道:“你们不还有一次机会吗?又不一定会死!就算死了也只是成聻。你们为了活下去什么没有做?现在还有一点机会,难道你们就要这样放弃了吗?有种就给我反击啊!” 厉台缓缓抬起眼,那眼里面竟是一片淡然,毫无波澜,冷冷地道:“当个怪物一样活着有意思吗?” 童怀一时被噎住,竟不知如何回应。他呆呆地站在那里,脑海中一片混乱。 没有人期盼他们的出现,生来就要承担痛苦。 有意思吗?大概都是没意思的。 “厉大哥,只有活着才能继续搏一搏,上天不公就把天捅破,何必这样为难自己,为难别人。” 厉台却忽然向他袭来一击,这一击来得如此突然,童怀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厉台猛地推搡到了另一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房冥眼疾手快,迅速将他紧紧抱进怀里。 鬼面猿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跑到了他的身后,眼看就要发起攻击,关键时刻,却是厉台替他拦住了。 “你说的很对。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听得进去。我就听不进去,也没能力反了这天道。”厉台缓缓地将谷南轻轻地放靠着树,然后背对着众人,与鬼面猿对峙着讲述道,“你知道反抗天道的下场吗?就像仰慈和谷南一样。哦,我忘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们都不是鬼了,都死过一次了。不只樊来死过一次,在很久之前我们都死过一次,没有机会了。” 第158章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决绝,仿佛已经做好了某种决定。 房冥查看着童怀的伤势,目光中满是关切与担忧看着厉台,难以置信道:“不对,上次封印你们不都只是昏睡过去而已吗?” 厉台平静陈述道:“房冥,你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比那更久之前,我们就都死过一次了。” 鬼面猿迎面而来,厉台却站定不动,面上满是释然。 房冥焦急大声喊道:“连理!” 刹那间,粗壮的绿色枝条从沙土中猛地冒了出来,带起一片沙尘。那枝条粗壮有力,如同一条条狂舞的巨蟒,场面瞬间混乱成一团。好在此时鬼面猿出来的数量还不算多,连理的加入使得他们暂时不至于处于完全的下风。 可这也只是暂时的,封印碎裂的速度不断加快。 童怀望着眼前的局势,想要上去帮忙,却被房冥一把扣进怀里。房冥的双臂紧紧地环绕着他,那力度仿佛要将他嵌入自己的身体一般。 厉台被救后,又缓缓回到谷南身边并排坐着,两人相互依偎着,那背影显得无比凄凉,透着无尽的哀伤与绝望。 樊来和姒仙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姒仙满脸焦急,大声喊道:“房冥,来不及了!” 房冥抱着童怀的手收紧了许多,那力度大得仿佛要将童怀融入自己的身体之中,使之合二为一。 “来不及了。”房冥幽幽叹息道。 “你们先去。” 樊来快速跃至乌庸和苍年身边,毫不犹豫地撤掉了姒仙给他们下的保护结界。他的目光落在乌庸怀里的往生镜上,说道:“给我吧,我保证不会损坏他。” 乌庸抱得越来越紧,死死地搂住,那模样就像是想要为齐雨遮蔽所有的风雨一般。 没一会儿,他又无奈地看着樊来道:“你保证过的。” 樊来郑重地点点头,道:“我保证。我只是想要他来激活阴阳章而已,不会伤害他的。” 乌庸得到保证,这才恋恋不舍地将镜子交了出去。 樊来轻轻地抚摸着往生镜,忽然感慨道:“分别真是世间最折磨人的惩罚。事情了结后,你就回交崖泽去看看吧,你和齐雨都是从里面出来的。我或许能给你留下一个惊喜,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乌庸和樊来虽说都是从交崖泽出来的,可实际上也不是那么熟悉。听到樊来说有东西留给他,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不由得惊喜道:“什么意思?” 樊来道:“你去看过就知道了。如果真的成功了,我有一件事拜托你。” “什么事?”乌庸急切地问道。 樊来缓缓道:“把我带回交崖泽,撒在荷花池中。还有,替我照顾好三幸,别让他又被欺负了。该困在那里应该是我,不该是他。” 乌庸毫不犹豫地道:“要回去你自己留着命回去,不管你留了什么惊喜给我,这忙我不帮!” 苍年也附和道:“我也不帮!” 二人正要冲出去与鬼面猿厮杀,樊来却将二人推了回去,立马给二人加上了结界。 姒仙一身伤,挺不住的弯下了腰,对着他们欢快摆手,笑着喊道:“还有我!我也要回交崖泽!” 五大法器融合了四个,只差无相琴。 —— 房冥对着姒仙道:“给我点时间。”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与绝望,仿佛已经清晰地预见到了那即将到来的悲惨结局。 童怀不知作何反应,只是哽咽着喊道:“房冥~” 这一声轻喊中满是不舍和无声的挽留。他不想对厉台说的另外一种方法做过多的脑补,可还是隐隐猜到了接下来可能的结局。 “别……” 房冥轻轻的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轻到童怀怀疑这是不是错觉。 “别生我气了,我真不是故意借厉台身份接近你的,我不想骗你的。我只是……”房冥的声音中带着粗粝的沙哑声,停顿了片刻,才完整地说道。 “我只是太想你了。” 童怀心头猛地一颤,那留不住的恐慌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只想尽可能多地触碰房冥,仿佛这样就能将他留住。 姒仙替房冥拦住源源不断涌向他们的鬼面猿,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流出黑红的血渍。 看到两人这时候还有时间拥吻述情,难得地恼火道:“快点呀!” 樊来也催促道:“房冥!” 房冥忽然笑了出来,那是发自内心的笑,自嘲道:“还是头一次看见上赶着去死的。” 樊来浑身是伤,艰难地挣扎着站起身来,眼眸中带着深情望着手中的鲛珠,洒脱地笑道:“快要见到想见的人能不着急吗?” 房冥神色黯然,却强颜欢笑道:“快了。” 房冥一改刚刚的轻吻,猛地结结实实地亲了童怀脸颊一下,那亲吻的声音极其响亮。 换做平常,童怀定会因这大胆的举动而羞耻地骂人,可现在,他完全没有这个心思。 房冥骤然召唤出无相琴,令人惊讶的是,那原本缺少琴弦的琴上此刻居然完完整整。 “你明明把金弓弦给我了,你哪来的弦!”童怀又气又急地质问道。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如浓稠的雾气,将他密不透风地包围着,他的双手无力地垂落,仿佛有千钧之重,再也抬不起来。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局面会变成这样,提前准备好了去……”说到“去”字时,童怀的声音颤抖着,那个“死”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房冥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拉住他垂落的手,五指紧紧相扣,眼中满是期待地道:“如果这时候你给我一个拥抱,我会很开心。” “当然,吻更好了。”房冥嘴角上扬,带着几分俏皮。 童怀笑得很难看,嗔怪道:“这时候了你还嘴贫” 但还是倾身给了他一个深情的吻。 房冥拉着他缓缓走到羲皇树旁,两人并肩跪坐在琴前。 房冥从身后怀抱着他,温暖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畔,轻声安抚道:“别怕,我还会回来的。我们不是都重逢三次了吗?这次也一定可以的。” “你都死了还怎么回来”童怀跟着房冥的引导缓缓拨动着琴弦,声音中带着哭腔道,“房冥,你最喜欢骗我了。骗我的金弦,骗我的感情,一次又一次。甚至你什么时候死过一次成了聻我都不知道。我不信你的话,你说过我们两个生死都要在一起的,你得陪着我。我不生你之前骗我的气了,你……别走。” 童怀不顾房冥的阻拦,强硬地转身,映入眼帘的却是半透明的房冥。那虚幻的身影让他的心瞬间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他毫不犹豫地划破自己的手腕,那锋利的刀刃瞬间割破肌肤,他想要将筋脉抽出,毫不犹豫地将鲜血淋漓的手腕递给房冥,声音磕磕绊绊道:“我给你,我给你。给了你我又不一定会死,你别走。” 房冥赶忙压下他的手,心疼地替他修复伤口,他顺势靠在房冥肩膀上,克制不住地带着哭腔道:“别走。” 房冥轻声安慰道:“别害怕,我会回来的。会一直陪着你的,不会再食言了。” 童怀抽泣着说:“你总是食言,总是骗我。说要护我周全,最后却是你间接杀了我,我被火烧的时候,那钻心的疼痛仿佛要将我吞噬,好疼啊。第二次我们又不能在一起。已经第三次了,你还要走,留我……一个人。” 房冥说:“最后一次,信我。等你集满一条骨瘤链的时候我就回来了。我还没有真正的收到过你送给我的代表爱的骨瘤链呢。” 房冥拉着他继续弹奏无相琴,每弹一次,房冥的身影就变得越发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这虚空之中。 “阿怀,无相琴解开封印的最后一步。”房冥撤开了手,继续说道,“除了我,只有你能弹奏。” “铮!!!” 琴声骤然刺耳一声,仿佛要撕裂这混沌的天地。鲜血一滴滴流下,滴落在木琴上,晕染出一朵朵绚丽的血花。 童怀看着手指上的伤口,咽下嘴里的苦涩。他闭眼等了许久,才艰难地开口道:“房冥,你杀死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对不起。”房冥的声音充满了愧疚和无奈。 童怀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笑和欣然接受的平静。 泪水决堤,是咸的,是苦的,是酸的,就是没有一丝甜意。 平时总是在第一时间为他疗愈的房冥,此刻没有替他治愈伤口,不是没看到,而是再也没有能力去修复他。 他没有回头,房冥也没有上前。谁也不肯让步,就那样僵持着。 看着越来越多的鬼面猿出现,他轻轻将手放到琴弦上抚摸着。 “你真残忍,居然让我亲手杀死你。” 他忽视手上的伤口,整个人毫无生机,如没了生命力枯萎凋零的鲜花,空洞而又麻木。机器人一样机械地跟着命令去做事。 原来杀死对方是这样令人心碎的感觉。 第159章 苍丰的诅咒灵验了。 他们的结局仿佛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杀死对方,没有任何解法,没有任何退路。 童怀自虐一样越弹越快,那疯狂的节奏是痛苦与绝望的宣泄。手指在琴弦上飞速跃动,摩擦出的痛楚早已被他抛诸脑后。最后手指指尖血肉模糊也不停下来,手指鲜血淋漓,那鲜红的血液不断涌出,将无相琴浸染得触目惊心。 “阿怀。” 那声音带着无尽的眷恋与不舍。 “我会回来的。” 童怀被这声音猛然击中,快速转身扑过去,但动作终究还是太慢了。 只看到房冥身影越来越淡,在两人要触碰间骤然消散。 “房冥!” 他扑倒在地,狠狠地摔了一跤。 这次没人接住他。 第95章 游荡 苍年显然未曾料到童怀受到刺激之后的场面竟会是这般模样,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急急忙忙冲了上去,说道:“老大, 你别这样。” 乌庸紧紧抱着往生镜, 也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嘴里结结巴巴, 半天也未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只能一个劲儿地重复着:“一定会有办法, 一定有办法。” 苍年伸出手, 试图去拉住童怀,然而童怀却仿若被钉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他的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对于苍年的举动毫无反应。 不知在何时,那肆意狂虐的风停歇了下来, 封印得以修复。鬼面猿一只只被吸回了死地之中。 刚刚被封印的余波震昏过去的权青, 突然苏醒了过来。他的一张脸上满是愕然与慌张, 挣扎着从地上费力地爬起, 望着眼前的一片废墟,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匆忙站起身来, 慌慌张张地在原地毫无头绪地乱跑一气, 嘴里不停地呼喊着:“小风,小风!” “哥!”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 只见李仁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那里。 权青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一把紧紧搂住李仁。经历了大悲大喜的他,脸色极为难看, 苍白之中带着一丝病态的憔悴,嘴里虽然虚弱却异常执着地念叨着:“你没事,还好你没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乌庸看着安然无恙的李仁,心中满是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厉台没伤害你?那法空铃怎么得到的铃心?” 李仁磕磕巴巴地道:“是厉……厉大哥。” 权青一听,眉头紧紧一皱,立刻打断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别再提他。” “哥,是他救了我。” 这话让在场的众人都深感始料不及,原本大家都以为厉台要杀李仁拿回法空铃铃心,可万万没想到救李仁的也是他。那个妄图解开死地封印、放出鬼面猿毁掉三域的人,在最后的关头却又拯救了三域,充满了矛盾,令人难以捉摸。 李仁缓缓说道:“厉大哥并没有对我下手,我身为铃心,本就活不了多久,是他用流珠救了我。” 权青听了,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追问道:“那他为什么要说他杀了你?” 李仁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但他并没有伤害我,反而告诉我他其实就是五主之一的恶主撒亭。他说他过去因欠我一条命,但他从来不后悔。只是走之前想要把欠我的还清,而后撕裂自己魂魄做了往生珠给我。我起初听不懂他再说什么,直到他将我送回了葬花林。” 李仁走到童怀身边,轻轻地将他扶了起来,唤道:“司魁,童怀,老大。我是绿风。” 童怀仿若没有听到李仁的呼喊一般,浑浑噩噩地站了起来,完全无视他人的呼喊,陷入在自己的世界中,癫狂地念叨着:“对,还有流珠,还有流珠。” 灵师撕裂魂魄制作流珠,可以让无魂之人生出魂魄来。当初满白为了麦杰,毅然撕裂自己的魂魄做成了流珠。他也是灵师,完全可以这样做,他怎么就忘了呢。 “老大!” 童怀下手又狠又快,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对自己下了狠手,疼得跪扑在地,却仍旧不肯放手,执意要撕裂自己的魂魄。 好疼。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置身在炽热的熔岩之中灼烧,又像是在伤口上撒盐,那种折磨让他痛苦不堪。 疼痛并不代表着事事都能如愿,结果却是事与愿违。 魂魄不全,流珠终究是做不出来的。 童怀受到这巨大的冲击,绝望和崩溃将他死死按进黑暗的湍急流水之中,让他坠入地狱深渊。 他低声喃喃念着:“不可能,怎么可能,我的魂魄居然不全。怎么可能!” 苍年赶忙上前,试图阻止他这种近乎自虐的行为,死死扣住童怀的手腕,极力安抚道:“童怀,你冷静一点,别这样。” “因为你本就无魂。” 一个纯白的身影缓缓穿过封印,从死地中徐徐走出。来人的长相与仰慈完全一样,只是那头发不再是黑色,而是和刚刚的谷南一般,满头及腰的白发。 而在他后面,跟着消失不见的战渺。 仰慈望着童怀,说道:“童怀,你生为器灵,本就无魂,流珠自然无法做成。” 童怀猛地甩开苍年的搀扶,情绪激动地喊道:“为什么不可以,司魁这人早就过去了。我现在只是童怀,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我明明也是灵师,为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偏偏我不可以。” 他双手掩面,那模样痛苦至极,像是在绞尽脑汁地思索,却又毫无头绪,没什么力气的质问又像是对不公的憎恨。 仰慈道:“你死过两次,本来是不可以在进入轮回的。” 童怀一双泪眼,猛然抬头看向仰慈,难以置信道:“是你救的我……救我那人是你?” 仰慈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不是,我只是把别人的命给了你而已。” 能把命给他的人,童怀除了房冥,实在想不到第二个。童怀猜都不用猜,直截了当地道:“是房冥,是不是” “是也不是。” 童怀再次震惊,眼中满是不解。除了房冥还有谁?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你死过两次。第二次确实是房冥,他身为灵师,本可以用流珠救你,可那时死地封印刚刚破碎,为了加固封印,他受了极重的伤,流珠做不出来,也因为伤势过重无法共享生命,只能以命换命,是他求着以命换命。” 童怀这才反应过来,喃喃道:“所以房冥才会成了聻,原来都是因为我,我又被隐瞒了一次。” 他忍不住嘲笑自己道:“居然是因为我。” 仰慈道:“他说他无怨无悔。” “那还有一个人是谁?”童怀红着双眼,紧紧盯着仰慈问道。 “是厉台。杀了你的真凶可以说是他,可也是他让我救你的。” 童怀勾唇一笑,显然不敢相信,道:“我看不透他到底要做什么?在想什么?” 仰慈亦是一脸无奈:“我也看不清。” 在交崖泽时,是撒亭控制了房冥要杀他取金弦,在葬花林也是如此。可为什么救他一次之后还要把他杀了。 成为厉台时,也为了救童怀被纸扎人啃食而死,可再次出现又为了什么要杀他。童怀对厉台可谓是毫无办法,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 房冥,厉台。这两人他谁也不了解,谁也救不了。 权青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主动站出来说道:“我也是灵师,用我的可以吗?” 仰慈还没来得及说可不可以,童怀先一步摇头拒绝道:“我信他会回来的。” 撕裂魂魄可不是随口说说而已。轻则折损寿命,重则丢掉性命。而且那疼痛会无时无刻不伴随着你,折磨得你痛不欲生。 满白当初为了麦杰所做的选择以及要付出的代价,别人或许不知道,可童怀却清楚得很。每次见到满白,他都是一副笑哈哈的模样,可魂魄撕裂的痛楚总是他一个人默默咽下去。 连理并未离开,反而是枝蔓轻轻地依偎着他,将他整个圈了起来。想来又是房冥让他陪着童怀,照顾童怀的。 战渺一直跟在仰慈身后,待所有人都沉寂下来,她的手上拿着一支红艳艳的凤凰花,那花艳丽得有些过分,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走到羲皇树旁边,将花轻轻放下,而后道了一句:“你喜欢的。” 童怀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可能做好一个灵师的身份,总是把他人放在自己前面。 他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后便去查看战渺有没有受伤,见人无事,只是变成了一个普通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声音沙哑着问道:“你怎么进了死地?我还以为谷南真的伤害了你。” 一旁的仰慈肯定地否定道:“岁岁不会这样做的。” 了无生机的荒漠与鲜红的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像死亡的阴沉和生命的活力一般。 战渺看着花淡淡地说道:“他没有伤害我,只是拿走了我的功德做了无字牌。” 第160章 “那杯珓呢?”童怀问。 “是我给他的,可惜他用不上。” “他很痛苦。” 童怀没明白她在说些什么,过了许久,他才意识到战渺说的是谷南很痛苦。 可痛苦什么? “战渺。” 战渺露出安抚性一笑,而后道:“我没事,只是没想到别人求而不得的东西我们轻而易举就能得到,有点感慨而已。” —— —— “来了吗?” “没来。” “来了吗?” “没来。” 乌庸第三次开口:“这下来了吗?” 话音刚落,三幸终于忍不住爆发,双手叉腰,怒怼道:“都说了没来,没有这么快。你就不能安静会儿吗?” 乌庸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直接坐在祈福祠正中央,抱着齐雨的往生镜,一脸生无可恋地瘫坐在蒲团上,嘴里嘟囔道:“现在三域稳定,也没什么事。老大这一年时间到处跑,一年到头面也见不到几次,好不容易说要来交崖泽,我不得好好招待招待。” 三幸站在乌庸手边,一人坐着一人站着,两人正好齐平,三幸没好气地说:“你要用什么招待?我们都快吃不起饭了,还是苍年每过一段时间给我们送油送面接济我们,不然都要饿死街头了。我还是头一次过得这么惨。” 乌庸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以为我乐意,还不是樊来将你托付给我,我才不待在这个破地方。” 三幸一听这话,更来气了:“那你就是这样照顾我的?我没被妖鬼欺负死,居然被饿死,说出去多丢死人啊。” 回想起当初,乌庸虽说拒绝了樊来的请求,可战后他还是来了交崖泽。樊来死得惨烈,连具尸体都没留下来,姒仙倒是没死,只是受伤太重陷入沉睡,乌庸就把他丢到红街的尽阴仙庙里的棺材里去了。 打点过了应该没人会把他娶了的……吧。 让其他人照顾去吧。 樊来独独剩下一颗干干净净的鲛珠孤零零躺在那里。尸体带不回来,乌庸只好拿着那颗鲛珠回来,放在祈福祠里和塔卿待在一起。 樊来说有惊喜留给他,他倒是一点也没看到。不过他意外发现留在交崖泽,齐雨修炼反而加快了不少,最近甚至有可能支撑自己出现个一两分钟。 行吧,这也算一个小小的惊喜。他索性也就留在了交崖泽。 三幸小小的身子躺在地上,边滚来滚去边说道:“不知道苍年会不会一起来,我已经好久没有吃到人间的美食了。” “苍年忙着去拿他的医师和执医资格证书去了,恐怕是来不了了。不过好吃的,我给你们带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听到声音,乌庸和三幸两人眼睛一亮,忙不迭爬起来站好,齐齐喊道:“老大!” 只见一个黑衣人缓步走了进来,步态从容,神色自若,来人正是童怀。他手里提着大包小包,里面装的都是食物。 童怀将食物递给三幸,然后找了一个椅子坐好。这次他拿了不少吃的,大都是一些他外出各地游历买的土特产,各个都稀奇古怪。三幸眼睛放光,接过食物后,先是恭恭敬敬地供奉给了塔卿神龛上,而后便自顾自地狼吞虎咽起来。 怎么现在才发现这人还有吃货属性。 乌庸倒是又坐回蒲团上,忍不住问道:“苍年这就考上了?” 苍年还有樊来的自愈能力时总是每天想着要怎么死,医学知识也不够专业。现在成了普通人,他倒是花了一点时间认认真真地去进行了系统性学习。 还好寻死寻多了,对人体以及病症有了基本认识,对于他一个本就出生医毒世家巫族的人来说,倒也不是太难。 童怀又花了点心思金钱帮他打点好了一切,这才好好地考了证,正式成为了灵调处专业医师。 童怀说完,勾着身子,伸手轻轻拍了拍往生镜一下,温柔地说道:“好久不见,齐雨。” 乌庸将齐雨的往生镜往前推了推,道:“他现在一天基本上能出来个一两分钟了,再过不久或许就能回处里。不过昨天忙着和三幸跑去红街玩了一下,今天大概是没力气出来见老大你了。” 童怀微微点头,目光柔和:“有的是机会和时间,会等到的。” 乌庸原本还满面笑容,忽然之间,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双眼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童怀。那目光太过专注,盯得童怀一阵莫名其妙。 童怀嘴角微微上扬,挤出一抹笑容,说道:“想说什么就说,别这样看着我,怪渗人的。” 乌庸深吸一口气,端正了坐姿,腰杆挺得笔直,正面对着童怀,郑重其事地问道:“你还在等吗?” 这简单的几个字,仿佛有千斤重,瞬间让空气都变得压抑起来。 童怀脸上的笑意瞬间僵硬,像是被定格住了一般,他缓缓垂下头,一言不发。时间仿佛静止,过了许久,他才强颜欢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会回来的。” 其实,童怀自己心里也没底。他无数次在心底坚定地认为房冥一定会再次回到他身边,可到底是何年何月,他一无所知。如果又像过去那样,一等就是几万年,他不禁问自己,还有那样的时间和能力去等待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他不敢想象,当房冥回来时,看到的是垂暮之年、满头华发的自己;更不敢想象,房冥归来时,自己却早已不在人世,那他这漫长的等待,不过是一场空,还会让房冥更加自责和伤心。 乌庸看着童怀神色恹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踌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可以留在这里,有人陪着你或许会……” 话还没说完,童怀就立刻拒绝道:“不用了。” 他的态度异常强硬,语气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乌庸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童怀那坚决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童怀近一年总是一个人到处游荡,形单影只的,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孤魂,这让他们这些朋友无一不为之担忧。 自从那场大战之后,童怀就总是一个人游历。他去的地方,都是曾经和房冥一起去过的。每到一处,他都会停留许久,在那些熟悉的地方,回忆着曾经的点点滴滴。 当然,他的身边还有小白相伴,毕竟曾经的一家三口,如今已经少了一个,他不能再失去小白了。 两人之间每次谈到这个话题,总是会陷入沉默的僵局。 童怀心里明白,朋友们都在为他担忧,可他只想让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忙碌着,用忙碌来麻痹自己,不想再想起眼睁睁看着房冥消失在眼前的那一幕,更不想想起,是自己亲手将房冥推向了死亡。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三幸那高兴到语无伦次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打破了平静:“童怀,乌庸,你们快出来!醒了!” 童怀猛地站起身,连椅子都被带倒了,他来不及扶起,便朝着声音的来源冲了出去。只见苍年和战渺正站在不远处,两地相距甚远,不可能赶过来,显然是催动杯珓跨越空间而来。 苍年满面喜色,脸上的笑容都快溢出来了,他望着童怀,激动地说道:“满白醒了!” 第96章 生命共享 童怀急匆匆地赶回处里时, 还没踏入屋内,就已经清晰地听到满白外公那充满恼怒、骂骂咧咧的声音。 “身子还没好全,你就这样到处乱跑, 像什么话!” 他快步走进屋子, 一眼就瞧见满白脸上洋溢着满不在乎的笑意, 似乎丝毫也不惧怕外公的责骂。 还亲昵地拉着外公的胳膊, 撒着娇说道:“当然要来啦, 要不然童怀那人得难过死了, 我得来气一气他才好呢。” “知道我会难过, 你还这么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童怀加快脚步走进来,带着些许无奈与嗔怪,轻轻地给了满白脑门一击。 满白看到他的瞬间,脸上的笑容突然僵硬住了,眼神复杂地看着童怀, 欲言又止道:“童怀, 房冥他……” 看来是苍年已经和满白说过了。 他其实并不介意有人在他面前提起房冥, 但内心深处, 还是没有办法坦然面对。 于是故意打着哈哈转移话题:“我没事。苍年,你快给他查查身体,看看是不是真的已经恢复好了, 还是又在逞强。” 满白在一旁轻声呢喃道:“你才逞强。” 声音虽然很小, 但童怀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不逞强又能怎么办呢? 难道要大哭大闹吗? 还是就此一蹶不振,变得颓废不堪, 什么也不管不顾? 他所能做的, 就是尽量让自己忙碌起来,去那些曾经与房冥一起走过的路,一遍又一遍的走, 心里怀着一丝期盼,说不定就能再一次与房冥相遇。 毕竟,房冥曾经承诺过他,一定会回来的。 第161章 “怎么样,好全了吗?”童怀问道。 苍年神色凝重,目光在满白和童怀之间来回移动,最后摇摇头说道:“虚,有点虚。” 噗呲! 童怀率先没憋住,嘲笑出声,而旁边的乌庸更是毫不掩饰,放声大笑起来。 满白气得张牙舞爪,就要冲上前去挠苍年。 “你才虚,我好着呢!” 童怀赶忙伸手把满白拉住,充当和事佬劝说道:“好了好了,醒了就好好养伤,别乱蹦乱跳的。” 满白环视了一圈屋内,却发现少了一个人,随即问道:“战渺人呢?我都回来了,她居然不来看我。” 苍年回答道:“估计又在书阁里。自从大战回来后,她连她阿妈也不去看了,一个人成天待在书阁里。怎么劝都不出来,问她什么,她却总是一脸高兴的样子,完全没办法让她出来。” 满白眼神不善地看着童怀,那目光看得童怀心头一跳,指责道:“你身为老大,都不关心关心下属的吗?” 童怀仔细一想,确实是自己疏忽了。房冥的事情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以至于疏忽了处里的其他人。 他只好苦笑摇头,然后朝着书阁走去。 战渺果然在里面,只见她默默地坐在地上,专心致志地雕刻着一块小小的黑色墓碑。 童怀本以为那又是她为自己家人所做的,可当他看清墓碑上“谷南”二字时,他的脚步再也无法向前迈进一步。 不管是厉台还是谷南,这两个人对于他来说,都是难以捉摸的。 满嘴谎话,明明李仁和战渺都安然无恙,却要说着那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话,让所有人都误以为他们真的残忍地杀害了李仁和战渺。 说是坏人,却又要舍命救人。童怀实在是不明白,明明之前对他喊打喊杀,厉台又为什么要拜托仰慈让他重活一回。明明最后都快要完成了他们谋划许久的打开封印计划,却又为什么选择自我牺牲去救人。 他们两个是如此矛盾,没有人能够看得清楚他们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童怀想,或许他们也并没有错呢? 那么,错的到底是谁? 他不愿再深入思考这个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只是努力把自己心里那异样的感觉压下去,缓缓走到战渺身边坐下。 “你怎么想起来要为他也雕刻一块?” 战渺想必在他发呆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的到来,眼眸也没抬一下,继续手上的动作,平静地说道:“我想着他应该会想要有一个人给他祝福。” 童怀不理解战渺的话,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选择沉默。 两人就这样并排坐着,一直坐到日暮西沉。虽然彼此无言,但氛围却很温暖,互相陪伴着对方,即使一句对话也没有。 战渺终于放下手中的刻刀,仔细地擦尽碎石块,缓缓说道:“我本来也想给房冥也刻一块的。” 童怀瞬间瞳孔地震,目光深深地望着战渺。 战渺接着又道:“只是我相信你说的,他会回来的。” 童怀忽然一笑,原来不只有他一个人在坚定地等待着房冥归来。 他没有纠结于刚刚战渺对他的冒犯,而是满心好奇地问道:“你不相信谷南也会回来吗?” “他不想回来。” 是不想,不是不回来,也不是不能回来。 也是,谷南对仰慈的重要性,童怀曾经亲眼目睹过。 一个强大到连感情都能够随意丢弃的人,居然对着谷南的一切有了深深的情感。 怎么能说不在乎呢? 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纠葛,他无从得知。 但他就是非常确定,仰慈有能力救谷南。 “为什么这么说,如果他愿意回来呢?” 战渺把刚刚为谷南刻好的墓碑小心翼翼地放在架子上,而后目不转睛地看着童怀的眼睛,语气坚定地说道:“我很确定,他不愿意。” “童怀,还记得我走出死地时对你说的话吗?” “别人求而不得的东西,我们轻而易举的就能做到。”童怀根据记忆,一字一句地重复着那句话。 战渺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他们两个注定了不能在一起。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能够自由进出死地,而仰慈和谷南却不能?” 经过战渺的提醒,童怀这才发现其中的关键所在。谷南一直以来的意愿都只是想要回到死地,那为什么战渺可以去,而他自己却去不了。 “那是因为我们每个人其实都能自由进出死地的。除了三类人,那就是谷南、仰慈还有鬼面猿。其中的原因我也不清楚,我只是觉得他们就像我和阿妈一样,明明知道对方就在那里,却不能靠近,不能触碰。” 童怀说道:“所以你才选择进入死地那么危险的地方,就为了帮谷南摘一束花?” “不是,我和他做了交易。他可以让我死后投胎到阿妈身边,与阿妈继续做亲人。而条件就是为他摘一束花。”战渺耸耸肩,接着说道:“这么占便宜的交易,我为什么不答应?” 怪不得战渺不再去看她阿妈了。 童怀站了起来,说道:“各取所需,你怎么选择我都支持你。但是你别总是一个人待在这里,至少出来和我们一起吃个饭,他们都很担心你。” “知道了。”战渺又说道:“你想房冥,可以去找仰慈,谷南死了,他应该能够走出死地。他或许能够帮你。” 仰慈能帮他吗? 或许吧,毕竟他死过几次都是仰慈帮的忙。 童怀想,他应该去死地看看。 当他走出书阁时,战渺忽然喊住他说道:“童怀,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也支持你。” —— 再一次看到羲皇树,童怀的内心不禁涌起一阵感慨,原来所谓的生机竟是这般模样。 眼前这片曾经荒芜至极、毫无生机的沙石地,此刻竟然开满了曼珠沙华。那艳丽的色彩,如同当初战渺从死地带出来的那株凤凰花一般,红得夺目。 它们艳丽迷人,却又带着一种幽暗的森然之感。 战渺的猜测果然没错,仰慈果然从死地出来了。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羲皇树下,和当初的谷南一模一样。身上落满了枯黄的树叶,却也不见他伸手撇去。宛如一尊雕像,毫无存在感,然而仔细瞧去,却又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存在让周遭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凄凉的色彩。 这满眼的曼珠沙华,大概也是仰慈亲手所种的吧。 听到脚步声传来,仰慈先是眉眼带笑地望了过来,当发现来者并非自己苦苦等待的那个人时,那刚刚浮现的笑意瞬间又落寞了下去。 如同那易逝的浪花,悲壮却又如此短暂。 “你也来等人吗?”仰慈率先打破了这片寂静。 童怀缓缓走到他的身边坐下,轻轻抚摸着触手可及的花朵,眼神眺望着远方,声音低沉而缓慢地说道:“嗯,来等人。” “你会等到他的。”仰慈依旧靠着树,一动不动,语气显得颇为平静。 他所指的“他”,不言而喻。 “我也相信他。” 轻柔的清风徐徐吹来,带动着满地的花朵发出沙沙的声响,这声音仿佛是来自深渊的呼喊,又像是爱人极致温柔的抚摸。 当风渐渐停歇,所有的幻想瞬间破碎。 童怀又接着问道:“你有能力让我活两次,他们不行吗?” 仰慈终于舍得抬起眼眸看向他一眼,不过眼中已恢复了之前的冷漠。 他缓缓地陈述着:“撒亭死意已决,我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也救不了一心求死之人。不过既然他一心想要简简单单做一个正常人,在他的最后一世,我便给了他一个成为普通人的人生。至于樊来,他已经如愿以偿地和塔卿走到了一起。” 沉默持续了许久,童怀一直也没有问出他内心最关心的那个人。 就在他以为今天不会得到答案,起身准备离开之时,仰慈忽然说道:“你走了那么多遍的路,不妨再多走几次。” 这话来得突兀,童怀却能敏锐地感觉到,或许是房冥要回来了。他既不是五主之一,也不像仰慈这般有着非凡的能力,没办法感应到对方的存在,所能做的唯有执着地等待。 仰慈的这番话,无异于在明确地告诉他,那个期待已久的结局即将来临。 童怀轻轻“嗯”了一声,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那谷南呢?” “你以为我没尝试过吗?” 仰慈神色颓然地站起来,星星点点的生命光芒从他的身体中缓缓泄了出来。 童怀瞪大了双眼,满脸写着震惊与难以置信。 生命共享失败。 仰慈的身形在泄出生命光芒的那一刻显得更加虚弱,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他吹倒。那些光芒游离着,仿佛在诉说的谷南对仰慈的拒绝。 生命共享需要的可不仅仅是像仰慈一样无尽的生命,更多是双方之间刻骨铭心的感情和能够交付生命的信任。 第162章 愿意生命共享的人,一般都说明的双方的感情无懈可击,成功率很高。 可仰慈失败了。 失败于谷南对他的拒绝。 战渺说得一点没错,谷南不愿意。 望着仰慈,童怀心中五味杂陈。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仰慈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无力,那是对命运无奈的妥协,也是对失去的痛苦承受。 仰慈身躯微微颤抖,背对着童怀缓缓离去。 带着足以压垮他的痛苦,走进一片明媚的花海中。 人人皆以为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殊不知那不过是你未触及天道利益的微薄奖赏罢了。 第97章 良人 画廊与戏院, 长石墓地,交崖泽,葬花林, 死地。 这些地方无一不是童怀和房冥之间仅有的联系所在。 在游历的这整整一年时间里, 他仅仅去了这几个地方, 一遍又一遍地走着那些重复的道路。 蝴蝶画廊由于曾经死过人的缘故, 与戏院一样, 已然被荒废。当童怀望着眼前这冷清的画廊时, 他最终选择走进了旁边的戏院。 这已经是第三十二次了。 他第三十二次重新踏上和房冥一起走过的那些地方。 每一次, 都会从画廊这里起始,在死地那里终结。 走得多了,他和章程、章规两兄弟也熟悉了许多。 他这一次没有穿上他那件黑色风衣,而是穿上了当初和房冥一起定制的那套深蓝色西装。 他依旧清晰地记得当初房冥对着他开玩笑所说的那句“正衣冠,见良人”。 他满心想着要穿着房冥亲自为他选定的这套衣服, 等待着他的良人归来。 童怀刚一走进戏院, 就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进去一看, 原来是章程和章规正在对戏。 两人之前也曾给他唱过, 这曲子名叫《兄妹情缘》。 见到他到来,两人也没有停下来,童怀便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专注地看着两人对唱。 等到曲子结束, 戏院中唯有那孤零零的掌声清脆地响起。 “今天怎么有这兴致唱曲?”童怀站起身来,缓缓走近戏台下方, 仰着头望着两人问道。 “我预感到有好事发生。”章程故作神秘, 笑容满面地看了童怀一眼,回答道。 这一眼看得童怀有些莫名其妙,还平白无故地得了章规一个白眼。章程性格向来温顺, 这一笑着实是带着几分调皮的调侃意味。 章氏两兄弟坐在戏台边,与童怀面对面地聊着。大概是吃醋刚刚章程对童怀笑了,章规这下对着童怀完全没有好脸色,说道:“今天穿得人模狗样的,这是孔雀开屏吗?” “章规!”章程急忙出声呵止章规这无礼的话语。 章规不敢再放肆,只是面色依旧傲娇无礼。 “没事。”童怀根本没有把这当回事,对于章规这张不饶人的嘴,他早已经习惯了。想来,也就只有他哥能受得了他这脾气。 “这衣服是当初房冥给我做的,就想穿上而已。想让房冥回来时,第一眼就能看到。” 章程说道:“他会看到的。” 童怀对于这样的安慰,只是微笑着点头收下。安慰的话,他已经听过太多太多了。 等待的过程真的是漫长而又孤单。 可他不过才等了一年而已,想到房冥明明知道他已经死了,却还一直在寻找他,长达万年之久。好似与那相比,自己等待的时间又没有那么漫长了。 “你们能和我讲讲之前房冥经常跑来找你们那段时间的事吗?” 房冥第一次发疯把他咬进医院的那段时间,为了避免再次伤害他,天天跑到外面躲着童怀。那段时间,房冥来戏院来得很是勤快,至于来做什么,他也从未问过。 如今询问,不是他忘记了,更不是不在乎,反而是因为太在乎了。 他想房冥想得快要发疯,只想获取哪怕一点点关于他的事情,只要一点点,就能让他内心平静一些。 “他说他找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章程说道。 这个人是谁,童怀心里自然是清楚的,除了他,再没有别人。 “很重要吗?”童怀低头垂眸,语气中颇为嘲弄地说道,“很重要的人,那不应该陪着吗?哪有把人丢下的道理。” “我很好奇,如果再次相遇,你第一个最想做什么?”章程再次问。 “那你们呢?”童怀沉默许久,笑看着两人反问道。 “当然是拥抱。”章规回忆道,“你呢?” “不告诉你。”童怀调皮道。 “切!”,章规斜眼生气将矛盾转移到他身上道,“那这次你要在这里待多久?” 童怀抬眼笑意盈盈道:“和之前一样,可能要在这里待两个星期。麻烦了。” 听到这话,章程连忙说道:“不麻烦,你想住多久都可以,反正这里除了我们两个鬼之外,也没什么人。我们先去给你收拾房间。” “电灯泡。”章规骂骂咧咧的也跟着进去了。 他嘴虽然欠,但每次来都是他给童怀收拾房间出来,甚至还会特意收拾出一块地方让他养小白和之前房冥又另外买的一只鼠,他给取名小黑。 章规就是一个典型的嘴欠但行动善良的炮仗。他那张嘴呀,总是不饶人,说出的话气死个人,把人得罪透了才完,但他的实际行动却又总是充满了温暖和善意。 戏院距离灵调处和家其实都不算远,可他就是执拗地不想回去。他宁愿就这么待在这样一个看似冷清寂寥的地方,每天无所事事地发呆。 他常常坐在空荡荡的戏院中,摩挲着手中那条骨瘤链。 房冥承诺过过,只要他集满一条骨瘤链,就会回来。 有时候则目光痴痴地望着空荡荡的戏台,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回忆着当初和房冥相遇的场景。 在他的脑海中,仿佛下一秒房冥就会身姿潇洒地站在那戏台上,突然地出现,用那一如既往欠揍的语气调侃着他。 那画面是如此清晰,如此生动,仿佛伸手就能触及。 只是,他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了许久许久,戏台上始终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束明亮的阳光穿透剥离洒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撒在戏台的正中央。 “啪!” 下一秒,整个戏院的灯毫无征兆地突然熄灭。 刹那间,连那最后一束阳光都被黑暗吞噬,不曾留给他一丝光亮。 童怀先是一愣,随即自嘲起自己那幼稚的幻想终究还是破灭了。 一丝光亮也不留给他。 他就那样站在黑暗中,起初是苦涩地笑着,笑着笑着,那滚烫的眼泪却不受控制地不由自主流了下来,一滴一滴地落在满是灰尘的地面,溅起细微的尘埃。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周围突然陆陆续续地出现了许多会发光的蓝花,是青鬼花。 他的光又亮了起来。 房冥为他特意点亮的。 这些花儿一朵接着一朵地绽放,闪烁着幽蓝的光芒,如梦如幻。 花越来越多,渐渐地将他紧紧包围,仿佛是一群贴心的守护者,像是知道他曾经害怕黑暗一样,努力为他照亮这无边的黑暗。 可他早已经不怕黑了呀。 这花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仿佛这一切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一样,从未遗忘,从未褪色。 那点点幽蓝的光芒映照着童怀那泪痕未干的脸庞,更显得他神情中的落寞与凄然。 他轻轻触摸着那些柔软的花瓣,喃喃自语道:“他都不在了,你们为什么还会出现。” “因为爱你是本能。” 有光回答了他。 和他幻想的一模一样,和房冥的最初的相遇如出一辙。 那人就那般静静地站在戏台中间,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光,眼里全是他能读懂的深沉爱意,就那样专注而深情地看着他。 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以最快的速度冲上戏台,落入了房冥温暖的怀抱。 当感受到对方那熟悉却又略显冰冷的体温时,童怀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他敢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想,更不是令人心碎的幻觉。 “你没骗我。”童怀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是激动与喜悦交织的颤抖。 房冥温柔地笑道:“当然没有。” 童怀的手有些微微颤抖着,他将一直紧紧握在手中的骨瘤链小心翼翼地取出,亲自给房冥戴上。 “两次我都没送出去,这一次可要先给你。”童怀的声音中满是坚定。 “那这一次代表的感情是什么?”房冥凝视着童怀,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是爱。”童怀的回答毫不犹豫,语气坚决。 他早在是司魁的时候,就想得明明白白,他要给予房冥的感情不是友谊,而是刻骨铭心的爱。 刚刚章程的那个问题,他现在终于能够给出答案。 第163章 两次都没能成功送出去骨瘤链,这一次他毅然选择一见面就先把自己炽热的爱毫无保留地交付出去。 不想再等,不能再等。 那种迫不及待想要诉说的心情如同汹涌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再也无法抑制。 房冥那双桃花眼,一如既往地、温柔地注视着他,要把他融进身体里一般炽热。 修长的手指轻轻擦过他的脸颊,房冥轻声问道:“怎么把这套衣服穿上了?” “因为……”他故意卖起了关子,故作神秘地不回答。 “什么?” “正衣冠,见良人。”童怀将当初房冥说的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房冥明知故问,嘴角带着一抹笑意:“什么意思?” 童怀笑了。 “意思是……” 双唇相触。 “你是我的良人。”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