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同人] 在我的bgm里,我无敌》 第1章 [bg同人] 《(崩铁同人)[崩铁]在我的bgm里,我无敌》作者:识怜霜煌【完结+番外】 文案: 【翁法罗斯剧情已开启。】 瑞秋穿越了,十八年后,身为折纸大学新生的她,突然发现自己走上了同谐的命途,能够听到并修改这个世界的bgm,并基于bgm获得不同的异能。 这很完美,只除了一个很小的问题:她是筑梦学院的。 赛博土木,在线打灰,但麦霸……? 好吧,也不是不行。 * 靠着面试之前那首《好运来》,瑞秋成功入选筑梦新生实习计划。 在筑梦边境打灰的第一天,瑞秋看到一个白发绿裙的少女牵着灰发的开拓者跑过自己面前。 真好啊,这恋爱的气息,瑞秋下意识想要为她们调一首《恋爱循环》,然而在她动手之前—— 她听到了一首有些耳熟的日文歌。 还没等她来得及回忆这到底是哪首歌,bgm就像是生怕她听不明白曲中意似的切了下一首。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偷偷跟随,并在一段时间后看到绿裙少女变身超大机甲的瑞秋:……!所以第一首歌其实是假面骑士主题曲! 真相只有一个!原来你就是匹诺康尼偷渡犯! * 误入匹诺康尼特大阴谋的瑞秋靠着bgm苟到了最后。 现在,到了唤醒所有在太一之梦中沉睡者的时刻! 瑞秋:诶,那个,其实我有一个方案,比你们的要安全亿点。 在知更鸟小姐的好奇注视下,她默默将bgm切换成上课的铃声,随后开始自己的表演: “轻轻敲击沉睡的心灵,慢慢张开你的眼睛~” 星期日:我不造啊,他们怎么就突然全部惊醒了? * 总算,特大危机解除,瑞秋回到折大继续学业。 没有bgm的日子平淡却美好。 瑞秋一边继续学业一边窝藏前家族话事人,现家族通缉犯的星期日,偶尔还通过开拓者远程给仙舟那边来一首《无敌是多么寂寞》刷刷buff,生活自在而逍遥。 只不过是偶尔响起了一些什么“睡蕉小猴真是好蕉蕉蕉蕉”的bgm,全都被她地铁老人手机着切成了“小呀么小二郎,背着书包上学堂”。 她本以为生活会一直这么轻松愉悦下去,先前发生过的意外只是人生中短暂的插曲,直到某天。 算是眼熟的黑天鹅出现在她面前,问她:“有一个奇妙的世界,很适合你发挥,不,我说的不仅仅是音乐,还有建筑。” “那个世界百废待兴,急需基建中坚力量。” “你有兴趣和我们去一趟翁法罗斯吗?——我是说,你,还有你窝藏的星期日先生。” 瑞秋:…… 她沉吟片刻,问:“给盖实习章吗?” ———— 小剧场: 窝藏星期日对生活的影响基本上是全正面的。 星期日先生是个绝对的善人、美人、智者……如果不是家里偶尔会响起《秩序颂》的话就更好了。 不过瑞秋已经快要习惯《秩序颂》了,直到某一天她推开家门,预期的歌曲变成了:“过~~情~~关~,谁~~敢~~闯~” 瑞秋:……啊? 内容标签:爽文 沙雕 星穹铁道 主角:瑞秋,星期日 ┃ 配角:┃ 其它:崩铁 一句话简介:为什么不来点大众金曲呢? 立意:好好生活 第1章 bgm “嘭!” 有人在她头顶上拉响了礼炮,金色喇叭中存储的彩色纸屑顿时纷纷扬扬地落下,挂在瑞秋深栗色的长卷发上。 “嗨!是今年的新生吧?”拉响礼炮的人从一旁的花坛上跳下来,友好地伸出手,主动抢过了瑞秋的行李箱,“需要老学姐带你周游校园吗?咱们折大的校园很大的,如果不是我这样的老菜皮,说不定走了两圈就迷路啦。” 瑞秋将挂在自己睫毛上的彩色纸屑摘下来:“额,好的,谢谢学姐。” * 折纸大学一年一度新生入学季,同时,也是折大的社团招新季。 整个校园张灯结彩,非常皮诺康尼经典风味的广告灯牌之间串联着彩色的旗帜,条幅悬挂得并不怎么整齐,连带着花坛里头的棕榈树也有点东倒西歪。 路边的社团摊位倒是挺整齐的——前提是忽略了那些堆成小山的奖品,以及高高低低的彩色气球,很多老生都在伸直了手笔挥舞着宣传单,同时大声叫嚷着自己社团的名字:“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来我们这儿你来不了吃亏你来不了上当!” 广告牌蹦蹦跳跳,将上头漆绘的猫头鹰校长的形象凑到新生的鼻子下头来,被走在前头的热情学姐一脚踢开,倒在地上顶冒金星。 “我叫蒙塔娜,比你大一届,现在在学生会工作——所以说,给你们这些新生介绍校园的话呢,我可以有学分拿。其实我还蛮建议入学之后加入学生会的,不管怎么说,学分刷得快,而且还能更快在老师面前混眼熟……” “好啦,女生宿舍楼在这里,”蒙塔娜笑嘻嘻地指了指宿管面前排着的队列,“去吧,记得抢个高层一点的好位置,谐乐学院喜欢在楼下的空地上练习演奏,低楼层容易被吵醒。当然,你也可以回现实里睡,但是现实里的床还不如学校里的呢。” 她对瑞秋挥挥手,粉色的裙摆甩动:“下午打算逛校园的话随时可以找我,校庆还蛮好玩的呢。” * 瑞秋提着行李箱,捏着宿管给的钥匙,推开了宿舍门。 入学真的好累啊,尤其是在赶来匹诺康尼的路程中她买的还是飞船上的三等票。 船舱里的床位很挤,瑞秋看了一眼宿舍中的床——比学校里的单人床更窄,而且非常吵闹,整整一程,她几乎没有过一小时还算优质的睡眠。 但是现在……她总算来到了这里,折纸大学。 瑞秋将行李倒放在地上,抽开椅子先坐了会儿,外头的阳光明媚地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总算是……给自己拼出一条出路啦! 折纸大学好歹也是名校,只要她认真学习,努力实习,她肯定能找到一份工作,有了工作就可以还助学贷款,生活会逐渐走上正轨的。 作为一名穿越者,穿越到了星际时代的瑞秋在过去的十八年里过得都不怎么好。 落跑的爹,生病的妈,奶奶在她五岁的时候一命呜呼,从此这个家断了最后的经济来源——老人的退休金。 瑞秋倒是没有绝望。 她靠着自己和稚嫩外表全然不匹配的成熟……或者说是相对成熟的二十几岁灵魂,还有当地政府的贫困补助,在那颗普通到几乎从不出现在星际播报上的星球上做为做题家脱颖而出,锚定了折纸大学这个学生毕业后薪资在全星际都屈指可数的大学,并且成功成为了这里的学生。 过往的困难已经过去了,但是还有新的困难摆在她面前,瑞秋知道自己的奋斗尚未结束,在这座做题家遍地的折纸大学中,她得加倍努力才能维持住自己现在拿着的全额奖学金,继续学业。 她绿色的双眼瞬间亮起,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站起来,摩拳擦掌地开始整理行李。 她没有听蒙塔娜的建议,要了一楼的宿舍。 毕竟,睡不着可以戴耳塞,但是一楼宿舍和高层宿舍之间差的住宿费可不是一双耳塞就能解决的;除此之外,因为经济稍微宽裕些的学生都不会选择最人来人往的一楼,所以一层的房间明明有着可以住两个人的面积,却只摆了一张床。 独立卫浴、床、桌,要是再有个厨房,这里都能算得上是一套公寓了。 真好。 她将几身衣服挂出来,再次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随后深吸了一口阳光下暖呼呼的空气。 虽然校园生活才刚刚开始,但她已经开始喜欢折大了! * 哪怕梦境中的宿舍不需要做大扫除,只需要将自己带的东西放到合适的位置上去就好,但这么一趟下来也还是很累人的。 瑞秋设了个闹钟,倒在刚刚铺好的床上。 在下午跟着蒙塔娜学姐去了解校园之前,她最好是先睡一觉恢复下精神。 在梦的世界里睡觉是什么感觉? 瑞秋没有经验,但是这感觉和她通过入梦装置进入梦里的时候有些相似却又不太一样。 她仍然感觉到了海浪朝着自己聚拢过来,将她一点点拉入海深处,身体感受不到半点压力,全然地放松着,有一些似有若无的声音漂浮在耳边,像是催眠的白噪音。 但是这一次,在短暂的白噪音过后,她听到了一首歌: 车窗外这夜色流光溢彩 别忘了闭上眼 才算醒来 你参演 这场戏变换姿态 谜底结局 我该怎么猜[1] …… 这歌真好听。 第2章 梦中的瑞秋心想,她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挺过这首歌,应该是在穿越前,毕竟这位歌手的嗓音非常熟悉,她感觉自己应该是从小听这人的歌长大的,或许在还没有沦落到靠助学金和奖学金过日子的时候,她也曾经为了抢这位歌手的演唱会门票发动身边所有人一起拼过命。 是谁在唱这首歌? 她的潜意识吗?她都已经多久没去想穿越之前的事情了,今天这是—— 闹钟响了。 熟悉的震动声让瑞秋径直弹射起跳:在过去的几年里,她就是靠着这种精神和本领,从一整颗行星的学生中内卷出来的。 那首梦中的歌尚未唱完,瑞秋觉得有点可惜,因为这首歌真的蛮好听的,如果她是第一次听的话,大概会给一个“惊艳”的评价。 她从床上翻下来,没怎么把这场梦放在心上,抓起一个自带的小面包,一边啃一边给蒙塔娜发消息。 瑞秋啾啾啾:学姐~ 瑞秋啾啾啾:【小狗探头表情包】 瑞秋啾啾啾:我来啦! * 蒙塔娜是那种超热心的学姐。 没多久她就在女生宿舍楼外头站着了,看到瑞秋的时候高高举起手来:“这边这边!” 她亲亲热热地挽住瑞秋的手臂:“我们快点走,你知道我刚刚在学生会看到谁了吗?是知更鸟小姐!还有她哥哥星期日先生!” 整个宇宙估计都没有多少人不知道知更鸟吧?大名鼎鼎的寰宇巨星,每年都有超经典超好听的新曲问世,同时还是一位善良的慈善家、和平主义者,常年出现在最危险的战乱地区,用自己的影响力庇护着战区的孩子、老人、妇女。 同时,她也是折纸大学的知名校友。 “而且我听说,她下午会开一个面向学生的宣讲会,是为了避免粉丝集聚在校园附近才到现在都没有宣布的。”蒙塔娜兴致勃勃,“咱俩一起去啊!” * 学生会的消息就是准确,瑞秋在蒙塔娜的带领下,和她一起占了宣讲会第一排的座位。 当然,她们的速度还是不够快,占据到的位置有点偏,能够从舞台看到一点儿后台。 当知更鸟小姐轻快地走上台来的时候,瑞秋也和身边其他的学生们一起欢呼起来,而在这山呼海啸的动静中,她看到了一位静静站在后台,微笑注视着台上的知更鸟的先生。 对方脑后悬挂着一枚很庄严的天环,耳下有翅膀,穿着一身严谨的浅色衣装,长相和知更鸟小姐有些相似。 毫无疑问,这应该就是那位星期日先生。 对方大概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竟也转过头来,对着她的方向瞧来。 在极其短暂的那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啪”地一声,像是有谁打了个清脆的响指,随即一道亮光猛地打在了瑞秋的脑海中,她听到一段充满节奏感、强而有力的歌声,甚至盖过了知更鸟小姐的声音: young man there's no need to feel down (年轻人,你不必感到沮丧) i said young man pick yourself off the ground (我说年轻人,站起来吧) i said young man cause you're in a new town (我说年轻人,因为你来到了一座新城) there's no need to be unhappy (没必要不开心) young man there's a place you can go (年轻人,这是你的应许之地) i said young man when you're short on your dough (我说年轻人,当你走投无路) you can stay there and i'm sure you will find (你可以待在那里,然后发现) many ways to have a good time (无数通往快乐的道路) it's fun to stay at the y m c a[2] (待在ymca多快乐) …… 瑞秋:啊? 瑞秋:不是,等等?!这特么—— 第2章 好运来 且不说为什么一位长相如此俊美端庄,打扮则像是一位宽和禁欲的神父似的青年会和《ymca》这种强而有力的歌联系在一起。 他和某个喜欢吃麦记喝可乐的金毛胖子有哪怕一丁点的相似吗?没有! 这简直就是对美男的亵渎。 ——咳,嗯,当然,回到正题。 歌和人的气质风马牛不相及,这其实只能算是次要的问题,因为首要的问题是,她为什么会突然听到这首歌? 瑞秋觉得能够听到这首歌的人应该就只有她自己,毕竟身边其他人都还在专心致志地听着知更鸟小姐的宣讲。 哪怕知更鸟小姐的粉丝们着实狂热,但也不至于真的做到了风声雨声声声不入耳,除去知更鸟小姐之外的一切都被屏蔽在了他们的世界之外这个地步。 瑞秋轻轻戳了戳一旁的蒙塔娜,小声问:“学姐,你刚刚有没有听到音乐声?” 蒙塔娜惊讶地转过头:“什么音乐——哦,我知道了,你是想说知更鸟小姐的嗓音曼妙如同这世界上最动听的歌曲对吧?我懂,能理解,第一次亲眼见到知更鸟小姐都是这样的,你可以更坦然一点,像我,我就只会承认自己是知更鸟小姐的狗。” 瑞秋:“……” 瑞秋:“好的。” 现在她确定了这一屋子知更鸟小姐的狗都没能听见刚才那一段突然响起的音乐——那么,问题要么出现在那位星期日先生身上,要么就出在她自己身上。 瑞秋:………… 前面那种可能性还是先排除掉吧,按照蒙塔娜的介绍,这位星期日先生是匹诺康尼绝对的精英,是一位温和善良的好人,是一位体贴所有人的绅士,他绝不可能是个沙雕。 但她可以是。 而且,这首歌还是来自她穿越前那个世界的。 后续的宣讲会,瑞秋都没能听得很认真,她满心想着自己这是怎么了,别不是因为和匹诺康尼这个充满忆质的世界犯冲吧? 她现在的情况,可实在受不起退学之后再复读一年啊! 就这么忧心忡忡着,瑞秋没什么精神地完成了测弦考试,并不怎么出意外地被放进了筑梦学院——毕竟她这么多年来也没能发掘出自己赚钱的天赋,同样的,她也没那么擅长唱歌跳舞。 在确定了学院之后,瑞秋有些勉强地对已经觉察到了她情况部队的蒙塔娜笑着说:“感觉有点耳鸣,学姐,校医务室怎么走啊?” 蒙塔娜笑着说:“这边,其实挺正常的,很多人在第一次接触忆质的时候都会有点不太习惯,让调律师帮你看看、共鸣一下就好了,很快的。” 初次接触忆质的学生数量还真不少,瑞秋坐到小小的黑色皮椅上,听从那位干练的天环族调律师所言,抬头看向对方的眼睛。 恢宏神圣但是虚无缥缈,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瑞秋听出来了,这是《谐乐颂》。 每个家族的成员都需要会唱的曲调,歌颂希佩主母的光辉,表达歌唱者对于普世同谐的向往。 她眨眨眼睛,没感觉到什么变化,但是那位调律师带着几分工作过度的疲惫,对她说:“好了,回去吧孩子,你很快会发现梦的世界和现实没什么两样。” 瑞秋想再确定一下:以后我不会在耳边突然听到上辈子的曲子了吗? 但是那位调律师已经对着后面一位学生招手:“来吧。” 她只能现行离开。 * 或许她确实只是第一次接触忆质以至于那些被积压在身体深处的古老记忆翻涌上行,又或许,是那位家族的调律师水平超然妙手回春——总之,之后有相当的一段时间,瑞秋的校园生活过得非常安然。 她和每一个土木人一样出入图书馆和校园内为这些筑梦人准备的工地,兢兢业业地学习理论,学习哪怕穿越都逃不掉的高数,将赛博打灰和赛博搬砖的技巧吸烟刻肺…… 好消息:梦中世界的土木工程不需要顶着飞扬的尘土抱起沉沉的钢筋; 坏消息:哪怕是在梦中的世界,土木……不是,筑梦也是非常需要实习实践的行业。 而且,这实践的资格还需要尽量争取。 “只有在大一的时候,就已经拥有了实践经验的人,到大二的时候,你们才能够被那些知名的筑梦师小组挑选成为实习筑梦人!” 讲师在台上大声地鞭策着这群大学生卷起来,瑞秋对于这番话背后的道理虽然嗤之以鼻,但是奈何此时的她是个穷鬼,倘若不卷就只能沦落到一口面包一口白水,或者干脆是被这个纸醉金迷的梦境世界扫地出门的结局。 天要人卷,人不得不卷。 是命,是这不公正的命让她卷的! 瑞秋的成绩不错。 她穿越前接受的教育让她有机会被培养出了不错的审美水平,而她穿越后的努力则让她养成了自律的学习习惯,因此在其他学生都还没有收心的第一个月学习过后,她在考试中表现得相当不错。 她有资格参加实践面试,为此,蒙塔娜还特别兴奋地提前两个小时给她上了个看起来更精神些的裸妆。 第3章 “加油啊!”她用梳子和吹风机将瑞秋的长发卷得更整齐了少许,“用不着紧张,你的成绩一直很好,不是吗?他们不会找到比你更合适的人选。” 瑞秋做了个深呼吸,在吐出那口浊息的同时,将心脏也压到她所能压的最低处:“谢谢学姐,我会加油的!” 事实上,瑞秋也觉得自己是最佳的人选——她的成绩表现相当好,也不是会在面试上瑟缩的内向i人,穿越之前在大四的春招和秋招中都积累了不少经验……总之,此时上号的是一个经验已经堆到了lv.99的瑞秋! 她在蒙塔娜的陪伴下走到了筑梦学院教学楼下,面试的教室在一楼,蒙塔娜也就只能送到这里了。 “别紧张,只要不紧张,你就是最棒的那个!” 蒙塔娜对着瑞秋比了两个大拇指。 “我在外面等你!晚上一起去图书馆!” 瑞秋转身走进教学楼。 宽敞的走廊上铺设着整齐的木地板,而她的鞋跟踩上去时会发出轻轻的哒哒声,在失去蒙塔娜的陪伴之后,紧张这种情绪还是不可避免地萦绕在了她的身体四周。 当瑞秋坐在教室外等待的椅子上时,她的紧张已经加重到了让她掌心朝外冒汗的地步,毕竟是关于未来命运的一场面试啊。 瑞秋的手指攥着裙子,在心里对自己说: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心想事成的,好运来好运来好运四面八方来…… 很突然的,她感觉到一阵冲动,发自内心的冲动,就像是有人骤然往她的大脑里面扔了个音响,又扔了一整套的音乐设备,然后把她推上了舞台。 口腔还有咽喉的每一块肌肉都蓄势待发着,想要…… 唱起来。 这不好吧,在教学楼走廊里? 瑞秋看到在自己之前还有一个学生,于是小跑着去了洗手间,她总不能一会儿面对着面试老师们开口就唱,只能尽量将这种冲动先发泄一下了。 但是,为什么呢?难道这是和先前听到那首《ymca》一样的原因? 迫切的冲动已经快要忍不住,推开厕所隔间的门,瑞秋一时间觉得自己和三急来此的学生也没什么区别,她忍不了了,整个口腔都在发痒,尤其是舌尖上,像是要长出一层绒毛似的痒。 终于,在她开口的那一瞬间,这些不怎么美妙的滋味瞬间烟消云散: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好运来我们好运来 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 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 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1] …… 这首歌,在瑞秋穿越之前,每到过年的时候都能在大街小巷和各大商超里头听见。 而她大学那位热爱玩抽卡游戏的室友,也会在每次抽卡的时候紧张兮兮地外放这首歌做为自己的临时bgm。 经典玄学小曲—— 《好运来》。 那急促的节拍,欢庆的旋律,在她用完全压低不下去的音量唱完了一整首歌之后,此时仍然余音绕梁地在她耳边萦绕着。 瑞秋捂住了自己发红的脸颊,从隔间里头走出来。 她希望此刻这个洗手间内没有除她之外的第二个人……但愿如此。 她打算往脸上拍点冷水,反正梦里头的妆容质量也是很顶的,防水效果超级好。 然而当她看向镜子里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自己的领口多了一条浅红色的、和她这一身筑梦学院院服还挺相配的领巾。 而在她的卷发上,一只小巧玲珑但是相当精致的千纸鹤别在发丝上,翅膀仍有些颤颤巍巍地颤动着。 瑞秋抬手摸了一下千纸鹤,又碰了碰系得很漂亮的领巾。 它们确实存在。 她没办法不想到刚才的歌词,毕竟才唱过一遍,哪怕已经时隔十八年没有听到,那也是很记忆犹新的。 等等,难道说…… 上辈子看过的那些幻象小说在一时间全都如潮水般朝着她涌过来,同时一起涌来的还有她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才知道的那些:命途、令使、星神…… 在这个世界当普通人太累,所以她终于也要不做普通人了吗jojo? 瑞秋抿了抿嘴唇,她其实觉得这样的自己还挺好看的,甚至瞧着有几分建筑艺术家的风采,于是她并未调整自己的着装,而是就这样回到了等待区,还没来得及坐下,教室厚重的双开门就被推开,里面走出来的人喊到了她的名字。 瑞秋匆匆忙忙地走进教室,刚一进门就对着台下的位置鞠躬:“各位老师好,我是筑梦学院的瑞秋。” 抬起头来的时候她才看见,在台下的面试官里头,或者说是正当中的那一位,肩膀上停着一只紫黑色的鸟,嘴巴长且下弯,眼睛是金色的。 鸟开口说话,发出慈祥的声音:“请先开始你的自我介绍吧,瑞秋小姐。” 第3章 啊?偷渡犯?我? !竟然! 这次面试竟然那么顺利!!! 哪怕她为了这次的面试做了非常充分的准备,并且对自己也相当有自信,瑞秋仍然不敢相信,这场面试竟然会如此成功,几乎可以说是一路顺风顺水到尾,毫无波折,成功得令人知乎乏味。 她就这么水灵灵地入选了? 她该不会是在梦里吧…… 不对,等等,她现在可不就是在梦里吗? 瑞秋有些脚步飘忽地走出了教室,随后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 她捏得颇为用力,以至于哪怕梦中的世界在家族的庇护下存在着保护机制,她仍然感觉到了疼痛。 不是梦中梦,也不是她不清醒,是真的耶! 瑞秋瞬间高兴起来,她刚刚真的在真正的梦主——也就是目前为止匹诺康尼真正的主导者,橡木家系上一任家主,也是星期日和知更鸟小姐的养父——面前侃侃而谈,并且获得了对方的认可?! 她感觉自己刚刚发挥得太好了,对方的每一个问题都在她的准备范畴之内,根本没有半点超出她能力范围的,她得以口若悬河、随意发挥。 从梦主先生的话语和语气上看来,他对她的千纸鹤发饰非常欣赏,对她在上交的作业中使用的筑梦配色理论也非常感兴趣。 他甚至直接拍板了让她进入这个实践项目,还将她安排在了黄金的世界的筑梦边境!! 那可是黄金的时刻,每个家族的筑梦师都会希望自己被分配到黄金的时刻的,因为在那里,所有人都可以发挥出自己最为瑰丽奇妙的想象,但是,不是每个人都会被这样认可的。 瑞秋抬手碰了碰头顶的那只千纸鹤,眼睛比起先前要亮了好多,她心中有了一个猜测,听起来仿佛有些疯狂,但是瑞秋觉得它确实很有可能…… 那首《好运来》。 或许,还有她先前听到的那一首歌,作为星期日先生的背景bgm响起的——《ymca》。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在头一次接触到了高浓度的忆质世界之后觉醒了某种能力?就像是那些擅长音律的天环族,相传他们会更容易成为希佩的宠儿,同谐的命途行者,行走在用谐乐传播同谐理念的道路上。 她…… 咳。 瑞秋不想把自己想得太厉害,那是在中二的年纪才会有的行为,那种突然觉醒了异能什么的——她已经过了这个年龄了,远远超过了这个年龄,上辈子有过中二阶段就差不多了,这一辈子她根本就没有中二期。 在故乡那颗星球上,其他小孩都在说着自己被纳努克看了一眼,从此成为了毁灭令使,一抬手就能召唤出无敌暗黑炎龙卷,将整个星球毁灭,或者说一个巡猎令使的灵魂寄存在了自己身上,现在他是世界上最后的巡海游侠传承……总之就是各种牛逼的时候,瑞秋在做着升学考试的模拟卷、背着各种课本之外、但在考试中能够起到不错用处的知识点。 但现实就是这样,对不对? 她好像获得了一场奇遇,并且从中获得了相当的好处——瑞秋决定试验一下,试试看,音乐的力量是否能够在其他场合下发挥作用。 * 在校园里找不太到能够运用这种力量的机会——这里太安全了,同时也没什么力量需要发挥的机会,瑞秋等了好几天也没听到一首bgm响起,或者感觉到和之前的《好运来》一样的冲动。 瑞秋并未着急,她非常耐心地等到了外出实习的那一天。 不管多么内卷多么996的实习,至少在刚刚开始的那一天,会以比较和善的模样对新来者表现出一张比较友好的面庞。 瑞秋也不例外,她加入的筑梦师小组中派出了一个名叫安娜的、长相颇为甜美的娃娃脸在第一天的时候带着她在黄金的时刻多逛逛走走,看看这里的风格、顺便观摩一下那些正在筑梦边境慢慢朝外拓宽着梦境空间的筑梦师们是怎样操作的。 ——哪怕瑞秋再怎么天赋异禀,一个刚刚入学没多久的学生注定不会被放心去独当一面,与其说她是在实践,倒不如说就是把课堂换了个地方而已。 第4章 安娜是一个健谈而活泼的筑梦师,和她的外表如出一辙,就连喜欢的设计风格都是比较甜美、柔软的。她更喜欢弧形的线条、更喜欢繁复的花纹,也会在看到一些这方面的优秀建筑的时候指出来给瑞秋看。 “来吧,瑞秋宝贝。”她对着瑞秋眨眨她焦糖色的眼睛,笑得很甜,“来看看这里——一个视野绝佳的位置,一个未来会被我们改造成空中花园的天台。你瞧,现在这里的护栏还是平的,但是,它可以变成一个延伸出去的半圆形平台,玫瑰花会和这里非常相配,当然,其他花卉也要有,你瞧,从这里看出去,就可以看到谐乐大典举办的地点,大剧院,就在那边。” 瑞秋也很喜欢这个宽大的天台,谁能不喜欢良好的视野呢?虽然在这样优秀的自然条件下,筑梦师们能够发挥调节的并不多,但是,它天然就拥有更高的上限。 安娜笑着将她拉到围栏边上,在这边可以听到很美妙的音乐,轻巧灵动的音符跳跃得像是灵活的小鹿,她听得出来,这是知更鸟小姐的新曲目——一经发行就在寰宇之中大为流行起来。 安娜说:“做为一个优秀的未来筑梦师,你得喜欢上这些景色,因为喜欢和热爱,才能为你带来充足的灵感,我打赌你会喜欢它的。” 瑞秋笑着点头,她确实也很喜欢这些景色。 说句老实话,她之所以被认为更适合筑梦学院,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她想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一个看起来足够漂亮又足够宜居的房子,一个像是巢穴那样让她感觉到安心和开心的空间。 她想要精心地设计这样的一个地方,而这种欲望在进入匹诺康尼,看到这里恢宏的建筑以及更为随心所欲的建筑方式之后就被放大成了对于筑梦师的向往。 当安娜想着这里或许可以成为一个空中花园的时候,她在想着的则是她想要自己未来的住所中拥有这么个漂亮的大露台。 她不一定会在这里种满玫瑰花,设计一些相当古典、相当精美的雕塑和喷泉,但她想要大露台上有一个舒舒服服的沙发床,能够让她躺着看玫瑰色的黄昏以及远处细碎但是连缀一片的星—— 瑞秋的设想被猛地打断了,有一首全新的歌曲将知更鸟小姐的歌声彻底压了过去,开头没有歌词,而是一段听起来像是dj在打碟的电音。 和她的审美有点出入,但是也很好听,带着一种古早但永远经典的味道。 嗯……这是什么歌?瑞秋没想到自己遇到的第三首曲子……或许是第四首竟然是一首她感觉自己完全没听过曲子。 就算她曾经听过,她现在也已经忘了个彻彻底底了。 不是,这是几个意思? 这一次瑞秋没有去确定一旁的安娜有没有听见这首歌——从对方的表情来看,包没听到的。 她开始思考为什么自己会听到这首歌。 因为先前在和星期日先生四目相对的时候听到的那首歌她曾经听过很多遍,也玩过很多相关次相关的梗,所以瑞秋在经过了缜密的分析之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据她所知,星期日先生是如今的匹诺康尼话事人,是一位致力于让每个人都能在梦境中过得开心快乐的好人。 而《ymca》这首歌,它虽然已经差不多被玩坏了,但是它原本的歌词还是很好的嘛!一个可以玩得开心的地方,一个和其他地方都不一样的新世界,一个可以实现一切梦想的地方——这不就是匹诺康尼嘛! 瑞秋只能说,如果没有那个经常拉手风琴的金发老头,这首歌还真的挺适合星期日先生的。 她怀疑这时候响起来的bgm,其实就像是动漫里面在一些重要角色出场的时候,突然改换的音乐——那是独属于他们的bgm,能够一定程度上阐述他们是怎样的人,或者与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相辅相成的一段音乐演绎。 这还是个猜测,但也算是猜测当中成立概率比较大的那种了。 只不过…… 草,一种植物,这首歌是什么,讲了些什么,她完全听不明白啊!这样的bgm能有什么用?!提醒她可能有什么重要人物从她身边路过了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她或许更应该去当个狗仔,跟着知更鸟小姐的bgm(虽然她也不知道知更鸟小姐有没有自己专属的歌曲),从人群中找到隐藏得很好、甚至连天环都摘了下来的她。 ……就是狗仔这个行业未免也太不道德了一点。 瑞秋正在发愁间,突然,歌曲消失了,像是有谁点了暂停键一样。 她趁着安娜正双手撑着围栏,将自己的上半身探出平台,低头看下方尚未完工的工地,快速将目光朝着四周扫了一圈。 没能看到任何一个人影。 如果当真有人路过这附近的话,瑞秋心想,对方大概不想被别人觉察到。 不过,也完全有可能是她对于bgm的猜测有所偏差,这也是很正常的。 瑞秋收回心神,她并不觉得沮丧。 有一说一,外出的第一天就能够遇到bgm,这进展已经比在学校里的半点进展也没好上太多了,她要求不高,只要这样的机会能多一点,让她慢慢试探出自己身上到底是发生了是什么就行。 安娜将上半身缩回了护栏后头,意犹未尽地对着瑞秋说: “走吧,咱们换个地方,这里虽然好,但是你能在这里学到的不多。听说你是筑梦学院这一届的尖子生,未来很有可能要加入我们小组工作,我得给你看看我们的工作成果,以及最近这十几年来家族对于筑梦风格的偏好——” 安娜话未说完,从她们两人身后通往这出平台的楼梯边,突然露出了两个气喘吁吁的猎犬家系成员的身影,很显然,这么高的楼爬起来还是对体力相当有需求的,更何况是他们这样匆匆忙忙一路小跑着上来。 这两位猎犬一边朝着两人跑过来,一边从腰间掏出他们特备的武器,指向瑞秋和安娜:“双手抱头!原地蹲下!偷渡犯和她的同伙,你们被包围了!” 第4章 再遇星期日 瑞秋想不明白,瑞秋大为震撼,虽然她确实听话地抱头蹲了下去,但这完全是因为她不想被这些凶狠的猎犬拿枪指着,然后被一枚子弹射出来。 诚然,在梦境的世界中没有死亡,但是体验一下那种濒死的感觉也一定是不好受的——瑞秋不打算亏待自己,所以识时务者为俊杰。 可是、可是——!! 她是深栗色头发,绿色的眼睛,今天为了看起来像是个职业女性,至少让自己显得成熟一点,穿了一身深灰色的小西装; 而安娜则是那种穿着漂亮的粉蓝色小裙子,卷着一头亮晶晶金色中短发的典型匹诺康尼甜心。 瑞秋想不明白,瑞秋说不出来,她只想说,这两位猎犬是哪只眼睛看到了她们身上有银白色的? 合着猎犬家系是真的狗,都和狗狗一样沾点色盲是吗?! * 不管是安娜还是瑞秋都没有被猎犬针对过,一个平常不怎么离开筑梦边境,脖颈上还挂着筑梦师资格出入证书;另一个则是学校里的乖学生,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出过几次折纸大学,于是,在面对猎犬的经验上,两个人的水平加起来也只有零。 是鸭蛋一样的零哦~ 于是,在猎犬那用冷冰冰的枪管抵着她们的腰的情况下,她们俩被一路从筑梦边境带到了某个看起来像是小黑屋的地方。 在这一路上,瑞秋几次三番地想要声明自己和安娜都不是偷渡犯,并且有非常明确的证据可以证明她们的身份,然而接连好几次,当瑞秋想要说话的时候,前头的猎犬都会用一种骂骂咧咧的语气喝断她的话语。 瑞秋:“……” 这样真的、真的非常没礼貌。 她还有点儿等待的耐心,但是也没剩下多少了,而这仅剩的耐心在这两个猎犬将她和安娜分别推进了两间小隔间,并且大声对她们说“安分点,否则在审你们的人来之前,我们不介意让你们吃点苦头”的时候彻底燃烧殆尽。 嘭地一下子,她的胸腔仿佛变成了壁炉,壁炉中被人猛地点燃起炽热且高昂的火焰,而这火焰催促着她做出反应。 瑞秋猛地扑到了门口,双手用力地拍在门板上:“听!我!说!话!” 她在这一辈子的故乡星球从未犯过事,从小到大去政府机关都是为了领各种福利金和助学金,保证自己能够相对健康地长大,并且不会在学习上遇到太大的问题。 而上辈子,她活在一个公检法机关都对普通人特别讲道理的国度。 因此,她从来都没有被这样不妙地对待过,瑞秋的愤怒和意见可想而知。 外头的猎犬发出了一声嗤笑:“听你的狡辩?” 瑞秋咬了咬下唇,她有个想法,成功了有好处,没成功的话……也顶多就是被当成神经病吧,总之问题也不是很大。 她想到一首合适的歌,是一个非常经典的音乐剧中的曲目,她在上辈子的时候非常喜欢——《我,唐吉诃德》: 第5章 听我唱,这人间已病入膏肓, 放眼望尽是堕落癫狂; 莫嚣张,有位骑士已刺出长枪, 惩恶扬善游侠四方; …… 但是,在她想要尝试着开口的时候,另一段前奏在她的大脑中响起,瑞秋猛然间愣了一下,但随后反应过来:哈,这确实是最合适的一个选择了。 站在小黑屋外头的猎犬还在等待着继续按下瑞秋“嚣张”的气焰,但是,他等到的并不是反驳,而是一段……一段节奏感很强,充满动感,甚至让他下意识地抬头挺胸起来的音乐。 而另一间房间里的安娜,在听到这首歌的时候也茫然地抬起头:刚刚的她还在想着,自己应该怎样联系上筑梦小组的组长,让对方把自己给捞出去,但是现在,她觉得自己听到了瑞秋的声音,对方正在唱歌。 在……这个地方吗? 在听到这首歌的歌词之后,她脸上茫然的表情加剧了。 歌词是什么样的? 歌词是这样的—— “眼睛瞪得像铜铃, 射出闪电般的机灵, 耳朵竖得像天线, 听着一切可疑的声音。 你磨快了尖齿利爪到处巡行, 你给我们带来了生活安宁, 啊哈啊啊哈啊黑猫警长, 啊哈啊啊哈啊黑猫警长, 森林公民向你致敬向你致敬想你致敬! ……”[1] 这是什么歌? 这听起来像是一首在讲述着猎犬家系应该具备的能力的歌曲。 安娜心想,虽然她非常确定,自己在这首歌里头听到了“黑猫警长”这四个字。 那两个脾气态度相当不好的猎犬感觉歌声中传递来了力量,像是有一双手撑开了他们的眼皮,又有一双手提着他们的耳朵,要做出“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那个表情包的同款动作。 而除此之外,他们心上还有点儿莫名地涌现出一股强烈的内疚自责。 他们,是匹诺康尼每一个人民的公仆,是为了建设更美好的匹诺康尼而奋斗众生的,所以,他们虽然需要对一切犯罪分子像是寒冬一样严酷,但却也要对匹诺康尼的普通人表现出像春风一样的温柔。 但是,看看他们做了些什么呢,把两位还没有被确定是偷渡犯和她同伙的人带到这里来,还那么凶恶地威胁、恐吓她们。 哦!不对!瞧瞧这两位小姐,她们和通缉犯身上的元素甚至可以说是全然不相关。 高大的,银白色,男性。 这两位女士虽然不矮,但是也绝对和“高大”这两个字不沾边;全身上下也没有什么颜色可以和“银白色”沾边带故;最后,这性别。 ……在匹诺康尼这里,性别是一个非常随便且可以流动的概念,如果一个美梦剧团成员决定给自己找个性别,那么哪怕是超市购物袋都可以成为一个性别。 但是,至少从视觉上来说。 生理女性和生理男性是绝对不一样的两个概念。 两只猎犬像是终于被人从眼前摘下了布满白翳的屏障,总算看到了真正的世界,他们的脸在一瞬间变得煞白: “额……两位……我们、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其中一个猎犬抓起了一个金属圈子。 圈子上头连接着一大把钥匙,此时正摇晃着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着急地在里头寻找着匹配这两间房间的钥匙。 “我们……先前有一个声音一直对我们说,你们两位就是我们要找的偷渡犯和同伙。”他拧开了瑞秋那边的门锁,“我现在才意识到……哪怕仅在一分钟之前,我都觉得您就是一位高大的、全身上下都是银白色的男性。” 他抬手挠挠头,语气中充满了歉意,以及对于投诉举报随后失去这个月的奖金乃至这一整年评优机会的恐惧:“我……” 猎犬话音未落,在他的背后,这处小黑屋的大门被推开,从外头走进来了明亮的光—— ——光辉耀眼,同样可以被称作是光彩夺目的,匹诺康尼最英俊的男人。 星期日先生。 “很抱歉,两位小姐。” 他对瑞秋低头,看起来全然没有身为梦境管理者的架子,但是,兴许是因为他全身上下的装束都太过板正庄重,甚至就连西装裤子的折痕都对准了鞋尖的位置,没有哪怕一丁点儿的偏移,他虽然低头,但看着仍然带着点高高在上。 不过不像是在鄙视所有人,倒更像是一位无从落足的天使,正在为所有被自己目光笼罩之下的人祈祷着、希望他们蒙福。 “今日在筑梦边境,确实有偷渡犯从现实进入了黄金的时刻,而这位偷渡犯,ta拥有一位很擅长模因编辑的同伙。” “在将伙伴送入梦境中的世界之后,那位同伙对两位尽忠职守的猎犬下了手。” “放轻松,斯宾塞先生,你有些过于紧张了。” 星期日微笑着,转头看向那两个看起来已经出了整整一身虚汗的猎犬。 “虽然我得承认,你们两位的执法过程实在是令我无法苟同——但根据家族的调查,你们其实是被人蒙蔽了,所以,你们与这两位小姐一样,都是这次事件的受害者。” “你们的认知被影响了,所以才会觉得这两位小姐是你们正在寻找搜捕的通缉犯。因此,我匆忙赶来,想要用谐乐的力量为你们消除这层外力的影响。” 星期日的目光再次落在了瑞秋身上,带着少许好奇,其中藏着一点不怎么明显的探寻——瑞秋感觉到了,但她并未觉得对方的探寻让自己感觉到不舒服。 所以她没有躲避,反而抬头,回应了对方的注视。 而就在那一瞬间,她再次听到了那首熟悉的,强而有力的音乐。 “young man……” 瑞秋原本还想保持得足够平静的表情瞬间破功,她咬着口腔内壁上的软肉,忍着那差一点就要从舌尖上喷出来的笑意。 她被这首歌的再次出现弄得注意力猛地转移开来,于是,就没能注意到在这首歌响起后的一瞬间,星期日的表情也在一瞬间略僵硬了一下,甚至话语都在那一瞬间卡了一下。 “但是看起来,我或许是来迟了一步,已经有人先我一步解决了这个问题,我、”他快速地眨了一下眼睛,将状况掩盖了过去,“现在的我,好像略微有点多余了。” 第5章 星期日也能听到 瑞秋和安娜被“原模原样”地送了回去。 不过并不是那个天台,而是筑梦师小组此时所在的位置,那两名猎犬非常惭愧地将今天的乌龙告知了小组成员,并再次对瑞秋和安娜表达了歉意: 不管怎样,在外出实践的第一天就遇到这样的事情,确实挺惨的——要不是这位小姐突然开口歌唱,将他们从那种被蒙蔽的状态中解救出来,而星期日先生又来得足够及时,按照他们最初的武断态度,或许会直接搅黄这位可怜的学生小姐的实习,甚至有可能让对方十几年的苦读就此付诸东流。 一想到这里,他们那其实没有剩下太多的良心就开始隐隐作痛,甚至还想要给对方一点力所能及的赔偿,毕竟,他们是猎犬嘛,工作就是为了匹诺康尼的安稳和谐,为了这里的所有人能够过上足够美好足够幸福的生活而努力着的。 瑞秋怀疑,这些猎犬此时之所以会表现得如此可靠而正直,可能是因为她先前唱出来的那首歌的缘故。 毕竟,《黑猫警长》这首歌吧,它并不仅仅要求了一位警务人员拥有敏锐的视觉和听觉,更对他们的道德水平提出了隐性的要求。 * 虽然瑞秋的实习入组第一天因为这场意外被毁掉了大半——等她们回去的时候,这一天的工作已经差不多快要干完了,但是,她的实习幸好没有被毁。 根据蒙塔娜的小道消息,以及安娜在回程中,因为洗脱了嫌疑放松下来的时候对瑞秋说的那些工作上的“小瓜”,瑞秋已经得知:在那位星期日先生成为了橡木家系的家主,以及整个梦境世界的话事人之后,他就表达了要求梦境之中尽量不要有加班行为的要求,所以,在他成为管理梦境的人之后,大家的加班情况比起以前都有了不错的改善。 这个筑梦师小组,在工作不算忙的时间里,都可以享受早上九点上班,下午五点下班的美好日程表——当然,在工程特别紧张的时候,那上班的时长和此时的下班时长或许就要直接进行一次对调了。 小组组长非常同情她们的遭遇,于是大手一挥表示那就当实习是从明天开始——今天就提早下班吧,但是工资仍然会照发,反正他会直接向猎犬家系提出补偿申请。 幸福来得有点突然,甚至令人措手不及,至少瑞秋对于提早一个半小时下班这件事还是相当高兴的,她在离开了筑梦边境之后欢欢喜喜地在黄金的时刻里头逛了一圈(当然,什么东西都没买),并且在回到折纸大学之后,在食堂还没来得及排起队来的时候,抢先买了个新鲜出炉的焦糖布丁小蛋糕。 第6章 回到宿舍里,瑞秋将焦糖布丁小蛋糕放在书桌上,带着一点仪式感地打开手机,选了一首轻音乐做为享用时的伴奏,随即一边吃一边开始复盘今天发生的事情。 在那首她听不出到底是什么歌的曲子响起之前,一切都很正常。 而关于那首歌,以及那两个猎犬在追捕的偷渡犯、还有那个蒙蔽了这两名猎犬,让她和安娜这两个无辜群众被迫卷入的“同谋”的这一部分,瑞秋觉得这事和自己关系不大。 她和安娜应该就是在不合适的时间来到了错误的地点,以至于做为无辜路人躺枪了,毕竟她也只是初来乍到匹诺康尼,和这颗星球上可能藏着的秘密一丁点关系都没有——当然,安娜那边是怎么一回事就不好说了,不过,她和安娜现在也就是普通同事的关系吧……前辈带后辈的,应该不影响。 当然,瑞秋对于那首歌的内容,以及这首歌背后的那个真正的偷渡犯也是很好奇的:对方让她背锅了,她就算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也很难不想知道对方到底是谁,以及对方进入匹诺康尼的目的是什么。 而今天真正有影响的是她唱歌的部分。 那首《黑猫警长》可以算是一场意外之喜,是她对于bgm外放能力的又一次实践,并且,这一次的实践和上一次的纯粹被动,甚至有点儿被歌推着跑的情况不一样。 这一次,她主观地想要歌唱,想要用音乐的力量解决问题,而她成功了。 虽然一开始想要唱的歌曲最终没能被唱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首歌曲,但是整体来说,这确实是她本人的主观意愿。 这绝对可以算是一次成功的实践,至少她可以这样认为:她的确拥有靠着唱歌自保的能力,甚至,在特定情况下,不一定是自保,甚至是主动的进攻。 不过,当然了,这对于她的曲库有着相当高的要求,瑞秋觉得自己现在的曲库其实有点不太够用。 整体来说,瑞秋觉得这一次的收获挺不错的——虽然,不管是猎犬还是安娜都听见了她唱歌的声音,但是既然现在她需要靠着歌唱出声才能让自己的能力发挥效果,那么唱了就唱了吧。 这个世界毕竟不是她穿越之前的世界,这里的奇人异士多了去了,命途、星神等等的概念和常识相差无几,据说,在折纸大学里头,如果将全体师生全都囊括进去的话,命途行者大概就有好几十位。 她不必担心自己的能力暴露会引来怎样不好的结果。 但是,她或许需要担心自己的能力会为她带来一些怎样不必要的麻烦——看中一个人的能力,因此特地设下一个圈套将对方捕获,为的就是让此人不得不为了某个目的去做一些ta本来不想做的事情,这种情况在这个宇宙中也时有发生。 瑞秋含着勺子,金属质地的勺子上头还沾着一点没有被舔干净的布丁残渣以及焦糖酱。 那种带着丝丝缕缕微苦的厚重甜味仍然在她的口腔中扩散,她想要再来上一勺,但这一次不要那么多的焦糖酱—— 正是在这个时候,瑞秋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她看到一条来自陌生人的消息。 陌生人顶着一个看起来有点抽象的头像,在一块写着“sun”的、看起来像是经过简化的日历方块后头,是一对翅膀,还有半个漂浮着的浅金色天环。 ??:瑞秋小姐,你好。 ??:我是星期日,冒昧从校方系统中获得了你的联系方式。 星期日:有一件事,我经过反复斟酌后,仍然认为应该向你求证,我想知道,你是否是家族的一员,或者,你是否曾与蒙托尔星系以及其他信仰同谐的家族有过交集? 那位星期日先生…… 瑞秋倒是也不担心这是一场诈骗,毕竟整个梦境都在家族的监管之下,虽说肯定也无法杜绝骗子的出现,但是,如果有哪个骗子敢顶替这位橡木家系家主的身份…… 瑞秋短暂地浮想联翩,随后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一点,手指在星期日的头像上点了一下,随即在他的朋友圈里看到了从上到下几乎清一色的知更鸟的消息。 不管是转发的官方资讯,还是给知更鸟摆谷阵,又或者是别的…… 总之,想要在里面找到一条和知更鸟完全没关系的消息实在是太困难了一点。 防伪系数再+1 她于是退回到聊天页面,恭恭敬敬地没敢用上哪怕一个表情包(甚至是系统自带的表情包)。 瑞秋啾啾啾:星期日先生!您好! 她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犹豫了片刻之后,回答星期日先前的问题。 瑞秋啾啾啾:在我的记忆里,我应该是没有去过同谐势力范围内的星系的,匹诺康尼是第一个 瑞秋啾啾啾:但我对星神和命途的了解不深,所以或许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有过……我不确定 她又看了一遍星期日的消息,决定与其等待对方提问,倒不如先主动坦白,这样的话,至少周旋的余地会更大一点,她有些不想让对方知道的,也更容易藏起来点…… 就比如说她在每次见到对方时,都会听到的那首《ymca》。 瑞秋啾啾啾:我知道您一定想知道我是怎么影响到那两位猎犬家系成员的 瑞秋啾啾啾:是通过唱歌,一些,额,来自我故乡的歌曲 瑞秋啾啾啾:但是这项能力,其实是在我来到匹诺康尼之后才刚刚出现的,老实说,我自己都对它相当陌生 瑞秋斟酌片刻之后,决定将能够听到bgm这一点隐瞒过去——这项能力是比较好瞒过去的,并且,倘若被家族知道了这项能力,她之后的学习生涯只怕是要永无宁日。 至少到现在为止,瑞秋还没什么打破自己平静生活的打算。 她将自己在面试这场实习之前唱了一首《好运来》的事情老老实实地对星期日说明了,这一整件事情中,除了她的运气确实好得出奇之外,也没什么可以追究的点。 而且,在没有了面试时的紧张感压迫,瑞秋还是挺自信的:哪怕没有这点运气,这场实习机会,她也是十拿九稳的。 瑞秋啾啾啾: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了,星期日先生 瑞秋啾啾啾:所以,您知道我这突然获得的能力是怎么一回事吗? 她揉揉眉心,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悬停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犹豫着点下了个表情包发出去。 那是一个知更鸟小人双手合十的表情包,瑞秋觉得这个表情包用在这里就很妙——尤其是在她看过了星期日的朋友圈之后。 此时此刻,在另一台手机之后,星期日微蹙的眉心稍稍松开少许,却没有完全放平: 从对方的言语上确实看不出什么问题,她是个诚恳聪明的折纸大学新生,是个对涉及命途的这个世界不怎么了解,但是有些好奇的少女。 星期日觉得,瑞秋的情况确实太像是同谐命途的命途行者了,一些刚刚觉醒能力没多久,对于如何调弦尚且把握得不怎么熟稔的雏鸟。 对于这样的雏鸟,他有着庇护对方、教导对方的责任,他一直以来都将这样的责任沉沉地压在肩膀上,从始至终,从未放下过哪怕分秒。 事实上,这也是他打算对瑞秋做的,一点小小的指引,倘若能够让对方更熟稔地掌握这份能力,那么他也会高兴。 不过,还有一件事让他颇为在意。 ——那首歌。 他在前往那个“小黑屋”,为那两个被蒙蔽的猎犬解开他们眼前的迷雾的路上,就已经连接上了同谐的力量,这份力量可以让他更容易地触及每个人的内心世界,从而准确地从中剥离出不和谐的杂音。 但是……他其实没能听到多少杂音。 因为那首歌极强的节奏和跃动的旋律与音符,几乎将他的耳朵连同着耳羽全部淹没。 这样的音律,他并未在其他任何一位同谐的命途行者身上听到过。 第6章 dna打结 星期日躺在了瑞秋的聊天列表里。 他说他会为瑞秋寻找一位合适的老师——不过,最近谐乐大典在即,不管是他还是其他调律师们都在忙碌着,恐怕短时间内难以抽调出人手。 不过,距离谐乐大典的举办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等到庆典结束之后,他保证,倘若届时找不到一位适合瑞秋的老师,那么,星期日本人会很乐意进行一次教学的尝试。 瑞秋本人对此没有意见,一个月的时间而已,她又不是没有等过,况且,她觉得倘若是星期日来教学的话,除了那首让人很难评的《ymca》之外,其他一切教学方面或许会比任何一位老师来教都更好。 毕竟,这可是知更鸟的兄长,知更鸟小姐在音乐方面的天赋,以及她在同谐这条命途上走出的距离,那可都是令世人所赞叹、远望却无法企及的成绩,她的哥哥绝对差不了。 另一方面,据说星期日的脾气也不错,属于是不会被笨人气到的那种温和款。在普通的学习方面,瑞秋对自己有着绝对的信心,但是倘若涉及到命途这种另一层面上的事情,她就不好说了。 第7章 万一呢。 有个温和点的老师总比一个很凶很没耐心的老师好,她这辈子的故乡的教育制度监管可以说是还没有起步,于是她就遇到了个很喜欢喝酒、一喝酒就要骂人,甚至还会体罚学生的老师,关键是这人教学水平也一般,骂人和体罚都属于是看谁不爽了、没有理由都要把人提溜到教室外头去一顿痛批的类型。 偏偏那时候她又只上得起这个学校,而倘若不上这个学校回去自学的话,政府发放的免费早餐和中餐就都享受不到——瑞秋因此不得不在这个她的“童年阴影”的笼罩下度过了整整四年的时光。 啧…… 瑞秋收回回忆往昔的思绪,将注意力重新回到面前的焦糖布丁小蛋糕上。 不管怎样,至少现在的她距离梦想中的好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而且,焦糖布丁小蛋糕是真的非常好吃。 * 随着谐乐大典召开的日子越来越靠近,整个匹诺康尼梦境世界之内的节日氛围也变得越来越浓厚,不管是学校,还是那个筑梦师小组,都多多少少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这可是每个琥珀纪只有一次的谐乐大典,而且,这一次的谐乐大典可是头一次对外开放邀约,欢迎了各个命途的势力参与的一次庆典,它的规模是空前的,甚至有可能是绝后的。 安娜就带着瑞秋去了黄金的时刻——特指,不是筑梦边境这样的工地,而是货真价实的寸土寸金的地方,到处都是奢侈品店,以及给那些尊贵的客人们享受的地方。 瑞秋不解其意:“我们为什么要在上班的时候去那里?按照日程表……今天小组应该完成墙体外立面的设计,而我应该给你们打下手,顺便根据你们的设计风格撰写一篇学习报告。” 她对学习还是很认真的,经常制作日程表并且严格地按照日程表来行动——倘若没有这样的自制力和自我安排能力,瑞秋觉得她大概也考不上折纸大学这所星际著名学府。 安娜拍拍她的手背:“我们是筑梦师,亲爱的,又不是土木人。” 瑞秋在心里暗暗吐槽:她也没看出这两个职业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无非是打灰与赛博打灰,别以为她不知道,折纸大学筑梦学院的学生中,很多无法留在匹诺康尼的会选择去往公司属下的星球继续深造,随后成为公司的成员,专注地与筑城者们一起附和着琥珀王的大锤,在寰宇各处…… 嗯,打灰。 安娜:“做为一名筑梦师,我们的工作内容是调动忆质,让它们随心所欲而动,但是最重要的,是美学方面的创意——所以,我们比任何土木工程专业的更需要艺术方面的灵感,嗯,这就需要我们多走走多逛逛,更多的见识见闻会造就更好的筑梦师。” “所以,”她拉住瑞秋的手,“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多见识那些来自不同地区、走在不同命途上的客人身上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我告诉你,他们是最好的灵感获取对象,倘若你能够抓住一个人聊上一个系统时,你绝对能够获得一全套的创意。” 安娜的话说得实在过于诱人了,瑞秋托着下巴想了又想,最后不得不承认这种灵感激发器对她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她顺从了,随后刚到黄金的时刻那连通到不同时刻的超大车站,就看到了天际有一颗金色的流星正在逐渐由小变大。 安娜说:“那是个新人,第一次进入梦境的人就会以这样的方式降落在地上,不过——ta掉得真的好快啊!” 话音未落,那颗金色的流星已经大到了可以看清面容的模样,瑞秋看到这是一位长发的女士,虽然看起来个子高高的,但是面容却有种格外年轻的味道,灰色的头发,灰黑配色的长风衣,四肢胡乱挣扎着,像极了连狗刨都还没有学会,就在水里胡乱扑腾的初学者。 ——下一秒,她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几乎可以说是以头抢地。 安娜兴奋地掏出手机来拍下了最后的定格,瑞秋能够感觉到,她对于自己手速太慢这件事还是有些失落的:本来她甚至可以拍视频。 “看到了?”她没有收起手机,直接转头看向瑞秋,“这就是我们筑梦师获取灵感的方式啊!” 瑞秋:“……” 瑞秋:“好。” 她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在成为一名筑梦师的道路上花更多的时间学习这些成熟的筑梦师们,毕竟……这个职业和她想象中的、和她在学校内课堂上学到的都还是太不一样了点。 安娜:“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降落啊,流星……嗯,碰撞、碎裂,还有车站,阿哈,我知道了!” 一个灵感诞生了,她飞快地将其记录在了手机备忘录上,随后将那条灵感记录递给瑞秋看,并且给她布置了个临时的作业:“好啦,你也可以去找个人试试看。” * 安娜要尽快把自己的灵感落实成设计,于是她飞快地跑回筑梦边境去了,她叮嘱瑞秋在找完灵感之后也要尽快回来。 “今天的工作餐里有炸扇贝,还有超绝的奶酪牛肉三明治。”安娜强烈安利,“这两样你一个都不能错过。” 其实比起超绝的工作餐,瑞秋更在意的是这份临时的作业。 她其实在筑梦师这一行上头还挺有天赋的来着,至少她的审美非常过关,而且也有一些还算不错的创意,但是这样短时间内的灵感获取,并且将其转化为设计…… 瑞秋抬手捏了捏眉心:她觉得自己可能还是更擅长也更适合那种慢慢收集灵感素材,然后将那些素材贴在墙上,一点一点将自己心中的想法逐渐拼凑起来的创作过程。 不过……偶尔试试这个也不错。 她漫无目的地在黄金的时刻这些纵横交错、但每一条看起来都非常值钱的街道上走着。 她一共见到了三位肉眼可见不属于匹诺康尼的。 一位是紫色长发、手中握着一把长刀的女子。 对方身上有一种锋利但不冷硬的味道,长袖上的蛇骨、颜色诡谲艳丽的花朵以及紫色的火焰成为了瑞秋觉得或许可以参考的元素——当然,还有那柄非常帅气的长刀。 瑞秋在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尚且没有觉察到异样,等片刻之后,对方的身影已经走远了才猛然恍悟: 不对劲! 黄金的时刻是一个喧闹的时刻,这里各处都有游客以及匹诺康尼服务人员的声音,还有曼妙且快乐的音乐,然而方才她耳边却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换言之,对方的bgm,或许就是完全没有声音,像是一个将一切都吞没其中,万事万物都无法逃脱的黑洞。 瑞秋打了个哆嗦,她意识到自己刚才或许和什么很危险的人物擦肩而过了。 她拿起手机,点开星期日的聊天对话框,编辑了几个字之后又放下:要将自己听得到bgm的事情和盘托出吗?还是……家族对于梦境的维护应该还是挺完善的吧? 她将自己编辑的几个字又一个个地删掉了,但在备忘录上记录下了一句:回去后看看命途科普。 第二和第三位被她遇到的时候正在交谈。 一位戴着红白两色面具的双马尾少女,一位穿着相当华丽的青年——个子都不高。 其实,在梦境中穿着华丽或者配色特别鲜亮的人相当常见,尤其是在黄金的时刻这种地方。 但是—— 瑞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有两首歌曲正在交替着播放,你一句我一句,像是两个喇叭抢占了瑞秋的两只耳朵,正在比拼着谁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oh oh oh oooh——” “we're no strangers to love” (我们都是情场老手) “sometimes i feel you on my body” (有时感觉你就附在我身上) “you know the rules and so do i” (你我都知道爱情的规则) “you make my head spin” (让我觉得头晕) “a full commitment's what i'm thinking of” (我想要一份实打实的承诺) “it's like somebody got inside me” (就像有人进入我的身体) “you wouldn't get this from any other guy” (你从其他人那里得不到的) “dancing under my skin” (在我的皮肤下面跳舞) “i just wanna tell you how i'm feeling” (我只想告诉你我的感觉) “all my people” (我所有的臣民) “gotta make you understand” (想让你知道) “all my people”[1] (我所有的臣民) “never gonna give you up never gonna let you down”[2] (永远不会放弃你,永远不会令你沮丧) …… …… 一首《all my people》,俗称赌徒的小曲,某站经常刷到的曲目; 另一首《never goona give you up》,在瑞秋的上辈子就已是顶流,在这个世界竟然也存在——是和知更鸟小姐一样在艾普瑟隆星系出道的流行巨星,艾斯·里克利的作品。 第8章 救命…… 瑞秋面无表情地心想。 她的耳朵都要炸了……还有! 她的dna要打结了! 第7章 奇迹再现 果然,临近谐乐大典,各种奇奇怪怪的人都冒出来了呢……瑞秋有些刻薄地心想,至少奇奇怪怪的bgm都冒出来了。 ——哪怕已经走到距离那两位色彩鲜艳且繁多的客人很远的位置了,瑞秋觉得自己的大脑中仍然萦绕着这两位的背景bgm。 真的是……魔音啊。 瑞秋打了个哆嗦,将那两首交缠纠葛的歌曲压到记忆的深处去,掏出手机,点开绘图软件,在上头手绘了一些大致的想法草图。 不管梦境因为谐乐大典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至少这些变化到目前为止都还和她,瑞秋,没有太大的关系。 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必然还是—— 她又一次听到了那首曲子。 霓虹语的歌曲,是那次害得她不得不被猎犬带去小黑屋的偷渡犯的专属bgm! 瑞秋虽然不知道这首歌是啥,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因为这一次的遭遇,对这首歌以及其背后对应的那个她根本一眼都没看见的偷渡犯记忆犹新。 这可以算是一桩她这个小人物也想要干涉一下的事情——毕竟,谁让她是那个倒霉催的被对方变成了替罪羊的人? 试问,这种情况下,换谁不恼怒啊! 瑞秋很难不对这事上心——于是她此时就暂停了手上的设计绘图工作,猛地抬起头来环顾四周。 她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士。 按照那两位猎犬的说法,银白色的、高大的、男性。 这三个条件圈定的形象…… 有一说一,在梦境中真的很难见到符合条件的。 瑞秋看到的所有高高大大的存在全都是匹诺康尼的猎犬——那些魁梧的,全身上下都是腱子肉,甚至还有密布的疤痕的精英猎犬。 但是这些猎犬,全都同“银白色”的这个定位扯不上半点关系。 瑞秋在将自己四周整个环顾了一圈之后,最后注意到的也只是那位先前从空中猛地掉落下来,在车站地面上铺设的那个圆形图案上砸出了个完美十环的灰发高挑少女。 对方身边有一位白发的少女,个子不矮,但是长相属于比较娇俏可爱的类型,披着深色的外套,下面搭配着一条质地颇为飘逸的浅绿色短裙。 这两个人正有说有笑地逛着街,肩膀几乎要互相靠上。 瑞秋在看到这样一幕的时候也忍不住笑了笑。 女孩子之间互相贴贴真的特别美好!她以前就想过,在故乡风景漂亮的地方买下一座屋子,自己改造装修完毕之后,偶尔也当做民宿,出租几个房间给来这里旅游的女孩子们住。 毕竟,在她故乡那样的星球上,想要买到一套合适的一室一厅,确实是有点儿困难的。 瑞秋回到了筑梦边境,在那里,安娜已经完成了她的设计复现,并且得到了筑梦师小组组长的赞许。 瑞秋递交了自己的设计想法,安娜对她分别列出来的三种设计方案都给出了不错的评价,但也指点她: “这边,如果你已经用丰富多样的色彩以及鲜明的宝石光芒去表现了公司的富有和存护命途的质感,我会更建议你用相对单一对立的风格表现欢愉的命途——不是颜色,是你的图案形状,相比起其他的命途来,欢愉因为其主观的无序而遭到很多人的厌弃,但是图案上的无序线条却不一定令人讨厌,不妨尝试一下?” “而且,”安娜对着瑞秋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那种比较抽象的线条会更适合我们后期用同谐的风格把不同的区块连接在一起。” 是的,哪怕是在匹诺康尼这种度假酒店,都会有意识形态的争论——同谐比起其他星神来更受到推崇是基本的认识,而集群星之母会带来万众联结的未来,这也是这儿绝大多数人相信的道理。 用同谐的风格来连接不同的命途设计风格……果然是匹诺康尼的作风。 安娜帮着瑞秋完成了设计稿的修改,随后就递交给组长去了。 瑞秋本身的设计就挺不错的,而安娜的创意设计仿佛往往也能调动出很多的灵性,两厢一结合,组长也没能挑出多少刺,笑了笑后就对瑞秋开玩笑: “你现在已经是个合格的筑梦师了,你可以尝试着开始将你的设想变成现实,至少构架部分是如此——不过,我想,更合适你开工的地方应该是在那里,对,就是那个观景台附近,在关于未来的计划中,这个区域是一定会被做得非常多姿多彩的一块。有什么不会的地方,组里随便谁你都可以问。” 瑞秋带着安娜宣称绝对不可以错过的工作餐去了观景台附近。 是的,就是上一次她和安娜一起被抓的那个观景台。 瑞秋在一瞬间甚至觉得这个观景台或许是自己命运中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怎么哪里都有你的戏份?这是向命运充值了吗? * 按照梦境之外的时间区分来说的话,现在是中午。 瑞秋找了个比较平坦也比较舒服的地方,将双腿垂在护栏之外坐下,打开工作餐的餐盒,和那包裹着厚厚的芝士,看起来绝对无法在不弄脏手指和脸的情况下吃完的牛肉三明治对视片刻之后,选择先叉起一旁的炸扇贝肉吃。 梦境中最好的就是这一点:不管放了多久,饭菜永远能保持在最美妙的温度,同时炸物的表面也不会变的不酥脆。 扇贝肉外面的那层面包糠酥酥脆脆的,刚出锅的热气腾腾搭配着冰凉的番茄酱,瑞秋觉得安娜那么看重今天的工作餐是很有原因的。 哪怕她并不能算是个特别在意口腹之欲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顿饭真心挺不错。 瑞秋打算把会弄脏手的芝士牛肉三明治带回宿舍吃,这样一旦弄脏了可以直接洗个澡,她爬起来,扶着围栏,准备找个合适的地方开始搭建自己的设计框架。 就在这个时候,她第三次听到了那首属于偷渡犯的歌曲。 四下无人——至少瑞秋还没有看到,她抱着脑袋,有点崩溃:“这歌我真的听不懂……能不能换一首?!” 歌曲猛地一顿,最后响起的是一个干脆的滑音,像是在播放唱片的时候有谁伸手在碟片上按了一下,从物理上掐断了这首歌的播放。 下一秒,另一个旋律在瑞秋的耳边响起来。 这一次,她听懂了: 就像阳光穿破黑夜 黎明悄悄划过天边 谁的身影穿梭轮回间 未来的路就在脚下 不要悲伤不要害怕 充满信心期盼着明天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 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穿越时空竭尽全力 我会来到你身边[1] …… 我超!瑞秋瞪大了眼睛——奥特曼! 连带着,先前那首怎么都想不起来的曲子好像也在记忆中找到了对照:它要么是假面骑士的哪首主题曲,要么就是高达的主题曲,不会再有第三种可能性。 她顿悟了。 所以,偷渡犯其实是个会变身的人,所谓银白色的、高大的男性外表特征,其实只不过是和大古变身之后成为迪迦奥特曼一样的……额,皮套! 难怪,都那么久过去了,偷渡犯仍然能够在黄金的时刻来去自如,甚至能够大摇大摆地回到筑梦边境这个她出现的地方来,因为光是靠着这点外表上的特征,根本不可能把真正的偷渡犯抓起来。 《奇迹再现》还在继续播放,那种充满着阳光和希望,仿佛时刻都在大声叫嚣着“明天会更好”的歌曲甚至在瑞秋的耳边越播越响亮。 偷渡犯没有走远,甚至还距离她越来越近了。 瑞秋知道梦境中没有死亡,一旦出现危险的情况,家族编织的名为安全的网络就会包裹着她,将她快速弹出梦境,从而让她远离危险。 而这毫无疑问影响了她当前的决断。 瑞秋……决定勇上一把。 如果能够看到偷渡犯的真容,并且举报给家族,别的先暂且不提,就单独说奖金……总不至于不给她点金钱方面的奖励吧? 瑞秋那可太缺钱了,折纸大学给的全额奖学金能够覆盖她在折纸大学的学费,故乡政府给的奖金让她能够在匹诺康尼过着相对拮据但也正常的生活——不过,人总是要有点儿属于自己的存款,可以在需要应急的时候随时调用的,不是吗? 从触犯法律的偷渡犯身上赚钱,瑞秋一点儿道德包袱都没有。 做为一个筑梦师,她已经学会了要如何调动忆质,对付家族的调律师当然不行,但是一个从匹诺康尼之外而来的偷渡犯么……瑞秋悄悄地在自己的体表覆盖上了一层由忆质组成的颜色,就像是人体彩绘一样,快速将自己藏在了背后那同样由她快速制造出来的背景墙里头。 科学隐身忍术之——视觉欺骗! 第9章 维持着这个姿势的瑞秋等到了来人——此时,《奇迹再现》的音乐节拍鼓点已经被放大到了一定程度,每一拍都像是一根鼓槌敲打在她的耳膜上。 偷渡犯距离她越来越近了。 瑞秋屏住了呼吸。 她看到两个头顶从楼梯处走上来,一点一点露出面容—— 怎么是她俩? 瑞秋不太敢相信,但是,上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她也同样看到了这两位。 灰发,和带一点点儿灰绿调的白发。 已知:灰色长发的高挑女子是在星期日先生和知更鸟小姐的注视之下掉在车站的,是行走在开拓命途上的命途行者,星穹列车上的无名客,也是本次谐乐大典诚挚邀请来的贵客。 已知:偷渡犯指的是那些没有获得邀请,通过走违法途径进入匹诺康尼的人。 那么——運命のルーレット廻して(转动命运之轮)!心机之蛙一直摸你肚子(真相只有一个)![2] 这个穿着浅粉绿色短裙的可爱少女,就是那个顺便陷害了她一手的偷渡犯! 第8章 宝宝巴士 瑞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或许是因为她站得足够远,也没有将自己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前面那两个人身上,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给自己的视觉伪装效果不错……总之,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走到她的面前,对她说:“你的伪装真的很烂。” 所以,她不是故意听那位偷渡犯小姐对着无名客诉说衷肠的。 对方罹患失熵症这种她从未听说过的病症——对于这一点,瑞秋深感抱歉,至少如果这个病症确有其事,并且的确如对方描述的那样,让她只能在梦境中享受正常人可以在现实中享受的那些寻常事物的话,她完全能够理解对方为什么要当偷渡犯了。 换了她,她估计也会这么做的。 前提是,倘若对方说的全都是实话,并未说谎。 瑞秋有些纠结。 她知道,自己此时最理性的做法是直接向家族举报这位小姐,然后自己拿着一笔奖金直接转头离开,从这件事中抽身。 一切可能的潜在危险都追不上她,她的生活会继续维持在工地和学校之间。 但是…… 这位小姐看起来其实挺坦诚的,甚至还将自己就是那个偷渡犯的事实告诉了无名客小姐。 她还提到了“钟表匠”,瑞秋皱眉,她当然知道钟表匠,但一直以为对方已经随着匹诺康尼的拓荒年代一起被留在了过去。 她能够从双方的交流中意识到:她眼中的梦境,和这些人认知的梦境并不相同,同样,它和真实的匹诺康尼也不太一样。 瑞秋又一次朝着那位双手按在前方栏杆扶手上的少女看了一眼,对方脸上向往幸福的神情不似作假,此时又开始拉着无名客自拍。 感觉氛围挺美好的,瑞秋的感性部分突然上大分,将方才平淡地陈述了最佳操作的理性往下一按:看看吧,反正现在也有自保能力了不是吗?实在不行的话,卡其脱离太一出也不至于跑不掉……对吧。[1] 于是,瑞秋决定短暂地翘一翘班,跟在后面看看情况。 一有不对,立刻向家族举报。 倘若今天一切正常……那她就先不管这件事了。 * 瑞秋跟得很小心。 几乎可以这样说,她将自己从折大筑梦学院那边学来的调动忆质的技术全都运用在了把自己藏起来上。 如果被折大的教授们知道她是这样运用那些课堂上学的技巧的话,也不知道教授们会不会被气死。 瑞秋远远地缀在两人身后,和她们几乎在同一时间看到了空无一人的黄金的时刻。 在意识到不对劲那个时刻,瑞秋听到那两首让她dna打结的歌之一。 《never gonna give you up》 她试图去找那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双马尾少女,但是看到的却是个高大的、上衣做了很多镂空设计,裸露出一大片腰腹肌肉的深蓝色男性。 对方也是假面愚者?有可能,所有的假面愚者共享同样的bgm也确实说得过去,但是瑞秋的直觉告诉她应该是另一种可能: 一场假面愚者的把戏,类似于幻术之类的东西。 在空无一人的黄金的时刻之下,其实是正常的黄金的时刻,街上仍然有川流不息的人群,店铺门口仍然有热情而彬彬有礼的侍者; 在这张她头一次见到的男性面容之后,真正站在这儿的人,应该是那位双马尾少女。 果然,她看到红粉色的金鱼带着霓虹灯般明亮的色带从无名客和偷渡犯小姐身边游过,不过片刻,这两个人就倒在了地上,并且……身体逐渐变成了蓝色的忆质,如同泡沫一样消散。 瑞秋:! 她握紧了手中的手机,掌心一时间全然濡湿,她知道梦境中不存在死亡,两人的意识会在家族的保护下被送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现实——但是,据她所知,回到现实也不是这么个回法啊? 谁走的时候会留下一地快速消散的蓝色泡沫啊…… 但是此时直接打开手机报警吗?这么大的动作一定会被发现的。 她—— 瑞秋的思绪被突然在自己面前响起的声音打断。 “你该不会以为,我没有发现你吧?” 假面愚者的脚步停在了瑞秋隐藏的地点之前抬头,朝着隐匿在色彩之中的瑞秋看过来。 双马尾的假面愚者微笑,抬起手来,手指像是要来触碰瑞秋的下巴,瑞秋也不再隐藏,她身上的色彩转瞬褪去,警惕地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少女。 她试图虚张声势:“你的幻术对我无用,愚者。” 假面愚者笑嘻嘻地说:“叫我花火大人就可以啦,你很不错嘛,比那两个人都更早意识到花火大人的小戏法。” 下一秒,她嬉笑着的表情就垮了下去:“但是你也没法从我的幻术中脱身,我说的对吗,筑梦师?” 不得不承认,她说的话很对,至少短时间内瑞秋做不到脱身,因为她还没能从自己那不算特别丰富,但也绝对不能说是贫瘠的曲库中大海捞针出一首合适的歌曲。 真实……真实……楚门的世界?但是她已经完全不记得楚门的世界有没有片尾曲或者什么插曲了,更别说哼唱出来。 幻术的话,用卡其脱离太这种跑路神曲确实不太合适,不过她或许可以让对方与自己共沉沦,而且这首歌她已经找到了,要么对方消除幻术,要么双方僵持着,等待她找出一首能够窥破幻术的歌。 又或者,最后一种可能性,对方要用对付无名客与偷渡犯小姐的手段对付她。 瑞秋注视着花火的眼睛,双方之间的剑拔弩张逐渐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加剧,一根弓弦扯在她们之间,而现在它彻底来到了崩断的那一刻。 两个人的动作发生在完完全全的同一时刻。 花火的眼睛像是装了小型led灯似的亮起来,她的手指一瞬间点在瑞秋的额头上; 而瑞秋则用了最大的意志力将前置的节奏和歌曲全部跳过,直接进入正题,来到那一句歌词上,在抓住花火手腕的一瞬间大声唱出: “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2] 天旋地转。 忆质如同流水一样在瑞秋身边盘旋着淌过,那种旋转的感觉在短时间内变成了一个漩涡,将她往下吸引、不停地吸引,直到沉沦、沉底…… 而她在眼前的一切都在这种下沉式旋转中变成彻底抽象的色块与色带之前,所看到的最后一幕—— 是花火的脸上出现惊慌失措的表情。 * 花火的表情仍然还残留在瑞秋的视网膜上。 对方最后那憋不住情感的声音也仍然回荡在瑞秋的大脑里。 “你干了什么——?!” 很显然,哪怕是从不介意自己成为乐子一环的假面愚者,在事实和自己先前的预期走向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的时候,也会短暂地露出属于普通人而非愚者的表情呢。 瑞秋晃晃脑袋,将残余的感知与被拽下来的头晕感一起从身体里清除出去,环顾起了四周。 这是一条幽暗的长廊,看起来和她只在入学前见过一面的白日梦酒店布局相似,但是打光却要阴沉许多。 四周都是深绿色的光芒,仿佛四周的建筑被整个儿打包了之后按在了水面以下,在深海之中,靠着那点儿仅剩的光明让四周还不至于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 是的,这里像极了深海。 行李推车、脚凳之类的小零件漂浮起来,四周还有一些缓慢变幻着形态的蓝色忆质泡泡,植物倒是都还好端端地长在它们应在的位置上。 整体来说,瑞秋个人认为,这地方是个拍摄鬼片的好去处,什么《白日梦酒店惊魂夜》、什么《闪灵2》,都是不错的选项。 花火不在她身边,瑞秋猜测她掉落在了另一个位置——毕竟,无名客小姐与偷渡犯小姐也都不在这里。 第10章 这里是哪里? 按照花火先前对无名客她们所说……是更真实的梦境? 瑞秋朝前走了一步。 脚下柔软的红色地毯也和现实中的白日梦酒店如出一辙,质感完全相同。 她掏出手机,点开折纸大学教务处,将自己的位置信息发送了过去,并且简要且缩略地说明了自己当前的处境,以及为何会有如此遭遇。 消息转了好几圈,最后直接显示发送失败。 瑞秋没死心,转头给星期日转发了过去——这一次仍然是发送失败。 好吧,看来现在就是她一个人的探索了,瑞秋叹了口气,她有点好奇自己会不会遇到惊梦剧团,她的曲库里确实有点攻击性还不错的曲子,就是不知道能够造成多大的伤害……反正打不过还可以跑。 这时候她感觉到一个硬质的东西在她背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当瑞秋转过头去看向身后的瞬间,一首欢快的儿歌在她耳畔播放,但她却在儿歌之中双腿一软,险些直接跌坐在地,让自己的尾椎感受一次不会真正受伤的锥心之痛。 儿歌……儿歌?! 瑞秋不明白为什么长了那么多只看着如此诡异的眼睛,瞧着和一切能成为恐怖电影最后大boss的存在没多少区别的……怪物,会被搭配上这样温馨而……额,幼稚的歌曲。 不过这个看起来危险而诡异的东西好像没有伤害她的意思,那些色彩艳丽的眼睛甚至眨了眨。 某种意义上来说…… 还挺萌的。 而她耳边重复着“拔萝卜”这几个字的儿歌也播放到了某个特别的节点。 四个字正腔圆的字从背景音乐中清晰浮现: 宝、宝、巴、士。 瑞秋:“……” 艹啊。 ……宝宝巴士。 第9章 黑天鹅与反击 宝宝巴士,不是,那长着很多眼睛的怪物正在发出类似语言的音节。 “加……拉……” 瑞秋试着抬手碰了碰它,一股冰冷但是光滑的触感从她的指尖传入大脑,它好像甚至蹭了蹭她——瑞秋心想,并且随即感觉到脑中的宝宝巴士的音调变得更欢快了。 它好像在卖萌,瑞秋冷静地想,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或者至少也是在半疯的边缘。 她犹豫了片刻,开口轻声唱起来: “我唤醒大海 唤醒山脉 我唤醒沙漠 处处充满色彩 美丽的地方 开心往前飞[1] ……” 在这个完全没有人、而且相对空旷的空间里,瑞秋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墙壁与墙壁之间回荡。 平素几乎从不作祟的羞耻心此时突然上线,瑞秋抬手捏了捏耳垂,继续往下唱。 歌确实是很应景的歌,标题就是《开心往前飞》,不管是“开心”还是“飞”,至少都是适合面前这只“宝宝巴士”的字眼。 瑞秋也确实能够感觉到它的雀跃,那像是爪子一样的脑袋上下左右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始蹦迪。 宝宝巴士一条“手臂”上连接着的由眼睛组成的“翅膀”轻轻地环绕下来,贴着瑞秋的身体,像是要将她环抱在里面一样。 但是在这个拥抱一样的动作完成之前,它突然回了回头。 它众多的眼睛穿透墙壁上的墙纸与挂画,看向斜上方的空间。 瑞秋:“?” 她用食指挠了挠“宝宝巴士”的爪子。 “宝宝巴士”发出了一声乍一听有点凄厉,但仔细品品居然有点儿像是撒娇的叫声,随后,它背后出现了一团紫红色的雾气,而它缩了进去,仿佛那里有一个能够容许它通过的传送门一样,转瞬消失不见。 四周的空间归于寂静,一瞬间,方才还在墙壁与墙壁之间回荡着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死寂一样的安静。 瑞秋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等待“宝宝巴士”从那团同样消散了的粉红色雾气中重新出现,并且和她完成基础的交流,随后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去这种可能性。 好像不是很高。 “宝宝巴士”应该没有多少和人沟通的能力——瑞秋往前走了两步,转回身来掏出手机对着当前所在的场景拍摄照片,留下了非常细节的记录,随后,她清了清嗓子: “向前向前向前!”[2] ——一首火红色的军歌,瑞秋在上辈子军训的时候听过这首歌太多遍了,也唱过很多遍,这首歌的调子以及歌词就像是刀刻斧凿的那样烙印在她的心底。 有一说一,这种歌在任何恐怖片氛围的场合下都非常好用,一颗红星会在歌唱者以及听众们的心底冉冉升起,放出千千万万道璀璨的明光,像是人民的军队举起了火炬一样把四周的阴沉黑暗全部清扫一空。 而且,这里的歌词虽然配适程度没有那么高,但也绝对不低,毕竟向前的目标是太阳——那么,至少这首歌可以引导她朝着光明的方向走去。 到了光下面,找起路来肯定要比现在这个四周都是深海感的地方好上太多太多。 果然,在这一嗓子吼出来了之后,瑞秋就觉得四周原本阴森森的气氛消散掉了起码一半,有一种魑魅魍魉如同雪花见了太阳一般纷纷消散的美。 同时,她也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挺胸抬头的冲动。 上啊!她被强化了! “你果然是一位很有意思的小姐,我敢打赌,如果我再旁边观察你更久的话,你会暴露给我更多的惊喜。” 瑞秋突然听到了角落中的声音,在原先她可以确定空无一人的角落——她手机上拍下来的照片可以为她的这句话作证——此时缓慢地加载出了一位女性的身影。 “很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听你唱歌的,我只是……来得有些不巧,而且,你的歌声很动听,能够驾驭得好不同风格的曲子,我很喜欢。” 一双从紫色逐渐过渡到暖橙色的眼睛看着她,这双眼睛没有明显的瞳孔,因此透出少许的非人感,高光将那些非人感又冲散了少许。 “一个折纸大学的新生,手法稚嫩的筑梦师,和一只忆域迷因——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让它和你好好相处的?” * 这是一位看起来很神秘的女性。 漂浮着,披着长长的、流光溢彩的纱罩,还有那头同样绚丽的长发,身前漂浮着一个看起来很漂亮很华贵,但至少瑞秋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东西。 对方的声音很好听,是那种很让人动心的、属于成熟女性的音色,听得瑞秋耳朵里头略微有些发痒。 瑞秋朝着她看过去,这位女士对她露出了个神秘的微笑。 “你好,小可爱,我叫黑天鹅,是个忆者,被你这里的动静吸引而来——你应该知道忆者是一群什么人,对吧?” 瑞秋当然知道忆者是一群怎样的……生命。 她们认为世界是由记忆构成的,除却记忆之外的一切东西都不够精纯纯粹,因此舍弃了自己的肉身,变成了一组组的模因——好在,在外人看来,他们确实还是一群人,因此到现在为止尚未被开除人籍。 瑞秋问:“黑天鹅小姐,你在旁边观察我多久了?” 黑天鹅想了想:“大概在你给那只忆域迷因唱歌,逗它开心的时候吧,它很喜欢你,要知道,这样的本事,连我这样的忆者都没有呢。” 她的眼睛里闪耀着兴趣的光辉,像是想要把瑞秋带回去好好研究。 “不过,先不说这些了,小姐,我感觉到有人在呼唤我,他们需要我的帮助,我也需要和他们完成一笔交易。而在我匆匆离去之前,我想,我或许得先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去。就算你能与一只危险的忆域迷因交谈甚欢,这片更原始也更危险的梦境……呵。” 黑天鹅轻声笑出来。 “它也并不是适合你长久居留的所在。” 黑天鹅对着瑞秋伸出手,瑞秋没有犹豫,直接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她黑色的手套有着丝的质感。 “我会把你带回安全的梦境里——让我看看你的记忆吧,小姐,你想回到筑梦边境,还是想要直接回学校去?我们都知道,在经历了这样特殊的半天后,回到工作状态中去,毫无疑问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瑞秋:“筑梦边境。” 她需要去请假。 理论上来说,那个筑梦师小组还是很好说话的,但如果他们不肯的话……那就只能动用一些特殊手段了。 她握紧黑天鹅的手腕,感受到对方的身体其实也存在着脉搏。 真是神奇,瑞秋对自己说,模因竟然能够模拟到如此细致的程度,和活人完全没有区别。 但她仍然在心中提醒自己,这位忆者小姐本质上是一团飘忽的记忆,比起能够从粉红色雾气中消失的“宝宝巴士”虚无缥缈,更无法抓住。 她向黑天鹅提出要求:“在我请完假之后,你能把我送去星期日先生那边吗?就是那位梦境的话事人,橡木家系的家主——我有事想要向他汇报。” 第11章 黑天鹅:“那要看你的速度,小姐,另外,我恐怕不能把你送到那位星期日先生身旁,毕竟,他在家族中的地位举足轻重,整个匹诺康尼的梦境都站在他那边,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忆者,做不到越过那么多重防备,毫发无损地带你过去。” 瑞秋没有坚持:“那就算了。” 她可以尝试着自己去联络那位先生。 在这半天时间之内,匹诺康尼在她眼中的安全性可以说是从正九十跌到了负九十,假面愚者、诡异的套着一层另类滤镜的梦境,还有那位不知身处何处的偷渡犯小姐…… 这些,连带上这位黑天鹅小姐本人,看着都不像是什么安定的因素。 当然,最主要让她打算去找星期日的原因,一者在于他是自己能够联系上的唯一匹诺康尼高层,二者则是: 无名客、偷渡犯小姐,当然还有那位假面愚者少女,倘若她们都被扔进了同一处梦境的话,或许让家族的人去这些地方捞一捞他们是一个更合适的选择。 就当是为了匹诺康尼的市值吧,她将来可是要留在这里当筑梦师赚钱的,要是白日梦酒店因此客流量折损,瑞秋觉得自己就算是死了都不会瞑目的。 她燃尽了自己才考了那么高的分、又不眠不休了三天才挑选出的学校啊啊啊啊!! 黑天鹅脸上的微笑依旧:“如你所愿,亲爱的。” 她反握住瑞秋的手腕,随即当时被花火弄进这一片梦境中的知觉又一次翻涌上来,不过这一次,那种感觉消失得快了很多。 她回到了观景台上,黑天鹅漂浮在观景台围栏之外,一只手撑着栏杆,眨眨眼:“那么,先让我暂时与你——” 一声完全没有前置读条的吟唱打断了她素来坚持的优雅告别,她看到瑞秋的嘴唇开开合合,一时间脸上的从容也无法维持得和方才一样好。 “你身上有ta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3] 黑天鹅感觉到了组成自己身体的模因凭空多了一段。 是代表着嗅觉的模因,而她一时间内竟然无法将其清楚——这些模因被细致地编织进了组成她的信息之中,哪怕她现在停下来什么都不做,专注于清理这些象征着气味的模因,她也需要整整二十个系统时才能彻底将其清理干净。 “嗯,是鸢尾花的香味,还蛮好闻的。” 瑞秋深吸一口气,从风中带着的香气中捕捉到了这股香味的基调,她抬手,对着黑天鹅做了个轻盈的告别手势,同时嘴角上扯,露出一点儿小小的虎牙尖,绿色的眼睛中充斥着名为兴味与反击的光。 “我们先暂时与彼此告别吧。至于这些香水味……下次你出现的时候,我就能意识到你在附近,黑天鹅小姐。” 第10章 星期日的邀请 黑天鹅当了那么多年的忆者,还是头一次被人在模因上下了黑手。 她不太想忍气吞声,想要给自己找回厂子,但是瑞秋……站在她面前的这位小姐的能力实在是有些太神秘莫测。 是的,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位小姐的能力是靠着唱歌激发的,而她具体能够发挥出怎样的能力,完全看她唱的歌曲是怎样。 然而问题就诡谲在了这里——难道她的能力是规则系的吗?不应该啊,就算是规则系的能力也应该有个上限。 简单点说吧,就拿仙舟联盟那边的一句话来打比方:四两拨千斤,那你也要先有了千斤的力气,才能够做到那么轻飘飘地四两力出手也能有如此震撼的效果。 要知道,想要从模因层面上影响一个忆者,并且让一位资深的忆者都觉得棘手,这里头需要的力量得有多么强大……更何况对方看起来只是云淡风轻地唱了一句而已。 简直、简直就像是她去试探那位“巡海游侠”的情况又一次复现出来。 黑天鹅一想到自己在那位自称“黄泉”的游侠的记忆中所经历的那些,就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模因似乎又被那红白黑之间刹那生灭的刀光变成了一地零散的齑粉,倘若不是靠着匹诺康尼这个忆质富集的地方对于忆者的加成,而黄泉也确实没有对她下黑手的想法,她只怕都要命丧匹诺康尼。 黑天鹅的性格其实并没有她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神秘优雅——她其实挺酷爱作死的,否则她早应该在触碰到了黄泉的记忆之后要多快有多快地跑出匹诺康尼再也不回来。 所以,她其实挺想更深层次地和瑞秋角角力,看看这位能力特殊的小姐能够把她逼到什么程度……毕竟,黑天鹅心想,自己都从黄泉的记忆里逃出来了,生存能力又加一了来着。 但是,她现在还有更着急的事情要去做。 她早早就盯上了的星穹列车正在召唤她的到来,那位列车的领航员,姬子小姐。 黑天鹅对星穹列车的兴趣大于一切,因为这些穿梭在银河各处的无名客们拥有着几乎可以说是全世界跨度最大、最为精彩纷呈的记忆。 尤其是,她听说这些无名客中还有去面对过绝灭大君幻胧的存在,做为一个记忆收藏家,黑天鹅可太想拥有这样这种记忆了。 毕竟,她可以问星穹列车的无名客们要记忆,但她不可能跑去仙舟,问那位仙舟将军要同一段的记忆,更不可能直接跑去绝灭大君幻胧面前,对她说“嗨宝贝我有一段想看的记忆你给我展示一下可以吗么么哒”。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哪怕她其实并不需要这么做),将这位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很厉害的小姐牢牢地记了下来,随后,转身带着这一身的香味离开了当前的天台。 瑞秋微笑着看着对方那逐渐隐去的身影,脸上的笑容随着黑天鹅一起缓慢地消失不见,她快速地转身跑下楼梯,冲去那个筑梦师小组的所在地—— 然后,她远远地便看见了,在那几位筑梦师前辈身边,站着一位眼熟的先生,对方背后那线条有些类似荆棘、长得相当庄严肃穆的天环在筑梦边境相对优秀的光照条件下,那金属质感的表层往外透着些许贵气却内敛的光辉。 而在这位先生的肩膀上,停着一只羽毛介于黑与紫的过渡之间,长喙微微下钩的鸟。 同样也很眼熟。 是星期日。 还有那位……梦主先生。 或者准确来说,他的分身。 * 瑞秋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到他,于是直到听星期日向筑梦师小组宣称要将她外借上一段时间那会儿,她仍然没怎么能从这样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筑梦师小组当然不会拒绝来自星期日先生的要求,至于说那位梦主先生的,那就更不会了。 瑞秋轻而易举地获得了接下来三天的自由活动时间——严格点的话倒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她还不知道星期日先生与梦主找上门来是所为何事,要是对方打算把她当成苦力抓走,那也是她拒绝不了的事情。 当然啦,只要能给她盖实习章,出具实习证明就行,反正这年头的大学生是最廉价也最良心的劳动力,而她也确实需要多段的实习经历来为自己背书。 这么想来还真是苦逼…… 瑞秋跟着星期日往前走了两步,上了自动驾驶的敞篷车,一路从如同灯带一样的车道行驶到了她从来没进去过——甚至别说没进去过了,压根就是没有靠近过的橡木公馆。 那只承载着梦主意识的鸟在星期日上车的瞬间就飞走了,星期日扶着额头,脑袋偏向窗外,一路安静到让瑞秋觉得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事着到了目的地。 当她想要开口说说偷渡犯或者假面愚者的时候,星期日还做了个稍止的手势,让她先不要说话。 ……? “抱歉,”下车之后的星期日也没能维持住微笑,他的眉头稍稍皱起,看起来似乎很是难受,“我有点晕车。” 他做了个深呼吸,背后的天环亮了一下,瑞秋感觉到少许音乐的波动:同谐星神希佩自己就对音乐,而她现在拥有的力量(哪怕她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踏上了一条命途)也和音乐有关系,瑞秋觉得这两者之间多多少少是有点关联的。 总之,星期日大概是给自己进行了下调律。 片刻之后,他缓了过来,带着少许歉意地从方才那种惜字如金的状态中退出:“我果然还是适应不了匹诺康尼的车,速度太快了,转弯也有些太急了……请进。” * 橡木公馆中有一套巨大的、宽敞到让瑞秋眼馋的办公空间——从一间抵得上一套公寓的会议室,到同样宽大的多边形办公室,这些全都是属于当代橡木家主星期日的“领地”。 难怪有人仇富,瑞秋心想,她现在就有点这方面的迹象。 星期日先生穿得不怎么华丽,甚至相比起整个匹诺康尼的风格来还有点朴素,没想到他的日子过得这么好。 星期日请她坐下,礼貌地请家族的侍者为她拿来一杯茶,随后,他稍稍往前坐了一些:“瑞秋小姐,你是否进入了一片陌生的梦境?——十二个时刻之外的梦境。” 第12章 瑞秋在车上就思考过一会儿星期日会问自己些什么问题,现在这个问题正在她的准备之中,于是瑞秋毫不犹豫地点头:“是的,一片看起来很幽暗,很危险的梦境。” 星期日:“是因为一位假面愚者?” 瑞秋:“是的。您都知道了。” 星期日:“是梦主先生。” “梦主因为一些原因行动不便,但是那些飞鸟仍然会代他关照他最心爱的匹诺康尼。” 星期日温和地说。 “他在筑梦边境享受高处的风,结果看到你擅离职守,好奇着跟过去看了看。” 瑞秋:“啊……” 她有些艰难地说:“我也不是故意擅离职守的……” 星期日从侍者手上接过茶碟,推给瑞秋:“放心吧,小姐,我知道,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所在的筑梦师小组。守口如瓶,而且是加了瓶塞的那种。” 他轻声开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随后继续。 “梦主先生看到了你在被假面愚者送去那处更危险的梦境之中的同时,将她本身也拉进了那处梦境的举动。” “请放心,不管是她,还是另外两位她的受害者——我知道,其中也包含着一位偷渡的女士,我知晓她的痛苦,希望她能够在这处梦境中抹平伤痛——我已经派优秀且忠实的猎犬家人去寻找她们。” “你的能力非常特殊,小姐,梦主先生亲眼看到了你是如何让假面愚者吃瘪的,而我则见过你将被蒙蔽的猎犬拽回正道。” 星期日的手指轻轻在桌面上瞧着,从食指到无名指,像是钢琴演奏那样快速滑过,最后的小拇指则带上了一点额外的力气。 “笃”地一下,发出点儿不甚响亮的声音。 “在匹诺康尼,家族在明,所有对匹诺康尼有所图的人,都在暗。这样很危险。” 瑞秋听明白了:“您觉得我可以成为家族暗地里的帮手?” 星期日:“至少你有这个能力、被牵连进了这件事,同时不算是家族的人。原本,我本人是很乐意去与高尚的星穹列车接触的,然而公司的使节亦来到了匹诺康尼,我相信你对这里的历史有所了解——公司来者不善,我必须将我的时间与精力交付在他们身上。因此,你已经是我所能找到的人选中最合适的那个了。不过,在你做出选择之前,我想,得先为你说明当前的情况。请一定好好权衡,因为,虽然梦境中不存在真正的死亡,但是,也会有一些死亡之外的危险。” 他停顿了片刻,给了瑞秋一点反应的时间,随后才开始说明情况——第一句就把瑞秋震惊到仿佛有个让人石化的咒语径直打在了她身上。 “这次的谐乐大典,原本和先前那几次的安排一样,并不打算邀请外人前来参加观礼。至少,家族,没有发出这样的邀请函。” 星期日:“不管对方是谁,目的是窃取匹诺康尼的掌控权,又或者是做些更危险的事情——至少有一件事是确定的,他们打算把匹诺康尼的水搅混,然后浑水摸鱼。” 瑞秋:“所以,您觉得那些被邀请来的客人,都需要被管控起来?” 既然这些人被放进来,是为了把水搅混——那么,只要将这些变量全都按回去,不就成了? 星期日:“……” 他噎了一下,随后低声说:“这样或许有些太过分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家族的客人,哪怕邀请函一开始并非家族的手笔,但如今,我们已经认下。” 哦,那就是对待外宾要更客气点。 星期日:“你与那位无名客小姐有着相似的遭遇,或许你们会聊得不错。据我所知,开拓者们往往很容易亲临一线,遇到一些……旁人比较难遇到的事情。” 瑞秋:“只是跟着吗?” 星期日:“我相信你应该拥有保护对方免入险境的能力,瑞秋小姐,至少在危险的最初几秒,你应该可以挡住。至于剩下的——” 他将一枚素面戒指递给瑞秋:“记得及时寻求家族的帮助,只要连续两次点击指环就行。” 瑞秋接过指环:“那么,我想要从今年到我毕业那一年的全额奖学金,还有,这也算实习,得盖章。” 星期日:“……” 他抬手捏捏眉心,片刻之后没能忍住,还是失笑出声: “当然,小姐,这是我应该支付的报酬——倘若你不觉得它太少的话。额外在酒店里拥有一间在你毕业之前都可以随时支配使用的客房,怎么样?就算你是折纸大学的学生,最好也不要一直沉浸在梦里,偶尔回到现实休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瑞秋当场就把指环戴上了:“好的,老板。” 第11章 星穹列车的朋友 瑞秋将指环套在了小指上,慢慢悠悠地走出了橡木公馆。 正如星期日所说的:她之所以会被对方盯上,一方面是因为能力,另一方面则在于,她已经搅和进这件事情里来了。 她已经掺和进了这一桩不怎么美妙,可能还非常危险的事情里来,而且,很大的问题是,她所获得的信息量比起这一局“游戏”里头的所有人都少。 她几乎可以说是从零开始。 知道一个偷渡犯,隐隐约约听到了“钟表匠”这几个字,还和一个假面愚者闹得不愉快了,威胁了一位忆者——这就是她所做的全部。 当然,如果她去找星穹列车的话,她应该可以从那些无名客们身上获得些可用的信息,而考虑到星穹列车一直以来的好名声,瑞秋觉得他们可能也被共享了其他命途派系到目前为止获得的线索。 同样,这也是星期日建议她去做的。 那么,她自己应该怎样抉择呢? 当一个听话的打工人?还是有一点属于自己的想法,比如说,用不那么生硬的方式成为星穹列车的朋友? 将心比心,瑞秋自己更喜欢那些没有图谋些什么的朋友——这样的友谊更纯粹,她觉得星穹列车的无名客们大概也是如此。 但是当前这个情况下,肉眼可见的,所有人都怀有相同或者相似的目的,于是不掺杂着目的的友情几乎完全没可能。 那么……她要怎么做呢? 瑞秋走出橡木公馆,在太阳的时刻那些为数不多允许外人走来走去的地方慢慢踱步,梦境中的阳光每时每刻都能保持着温暖明媚,瑞秋让阳光洒落在自己身上。 除了怎么和星穹列车搭上边之外,其实瑞秋也觉得星期日的态度有些奇怪。 也不能说是奇怪吧,应该这样说:他知道更多的相关信息,但是他没有告诉她。 被邀请函拉进匹诺康尼的命途有那么多,擅长搞事的不仅仅有开拓这一条命途,要说擅长掺和进所有的事情里,并且把水搞混的,欢愉不是比开拓要厉害多了么? 况且,她和那位花火小姐遭遇之后的战绩并不难看。 所以,为什么是名为开拓的命途? 家族和公司对峙,恐怕也不是很有时间去管着那位欢愉命途的小姐。 嗯…… 瑞秋在来到匹诺康尼之前,出于上辈子的习惯以及这辈子改不了的性格倾向,她对匹诺康尼还是做了一定了解的,其中就包括匹诺康尼的发家历史。 她知道家族和公司的恩怨,也知道在匹诺康尼的拓荒史上,几乎什么命途都跑进来干涉了一脚,其中也包括开拓。 如果匹诺康尼没有什么地方是藏着点什么秘密,不能让自由的开拓随意闯入的话……那,大概也就只能往那段过往历史中的开拓命途在匹诺康尼的所作所为上猜测了。 瑞秋的手指在裙子上小幅度地划动着,她其实想要绘制一张思维草图出来,但是先前星期日用轻松平淡的语气说出的关于梦主的那句话令她不太敢这么做。 梦主,平时就以鸟的形态翱翔在匹诺康尼的天空中,像是无孔不入的摄像头一样监视着所有人,听听就够可怕的。 她或许可以以被卷进这件事情里来,察觉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想要在这件事中保全自身的理由与星穹列车拉进关系。 不过,这样听起来是不是有点过分没用了? 正当瑞秋在想着自己可以做点什么,至少也得让星穹列车觉得带上她一个也不算吃亏的时候,她的耳朵轻微地抖动了一下。 远远的,她听到了带着荡漾的节奏。 “never gonna give you up,never gonna let you down……” 瑞秋保持着姿势没动,只是将眼睛朝着听到歌声的那个方向瞥去。 先前假扮过深蓝色头发高大男子的花火这一次没有伪装自己的外表,她蹦蹦跳跳欢欢喜喜地走在街道上,看起来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目标。 相比起那位出场的时候不带bgm的忆者小姐(有可能是被身为忆者的她手动抹去了与之相关的模因也不一定),这位假面愚者出场的动静真的很大。 真不错。 瑞秋的眼睛突然就亮了。 第13章 瞌睡到了就有人凑上来送枕头,想要找点什么“伴手礼”给星穹列车送去就遇到了假面愚者。 花火,这个先前用幻术和另一种小手段把她送进了那个奇怪的梦境之中的少女,不就是最好的“伴手礼”么? 瑞秋双手撑着膝盖,微笑着,带着自信朝着花火的方向走过去,一边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一边已经开始哼唱着读起条来: “春暖的花开带走冬天的感伤, 微风吹来浪漫的气息……”[1] 花火应该是听到了哼唱的歌声,她也确实循着声音看了过来,但是花火不仅在吃过一次亏之后并未躲避,甚至还朝着瑞秋的方向走过来。 双向奔赴。 这个词汇瞬间出现在了瑞秋脑中,她就知道,假面愚者不是什么被欺负了不会想着报复回来的软柿子,他们行动能力很强,而且整活的欲望相当强烈。 她们现在是真正的双向奔赴。 各种意义上的。 花火在看到瑞秋的一瞬间眼睛就亮了,她蹦蹦跳跳的脚步加快了速度。 瑞秋并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目的,并且怀疑花火自己在一秒钟前也不知道一秒后的自己想要做些什么,不过这些暂时都没关系。 因为—— 瑞秋低头,看着这位仰起脸来,终于在自己面前站定的愚者,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握住花火的手,深情告白道:“听我说手牵手,跟我一起走,创造幸福的生活,昨天已来不及,明天就会可惜……” 她对着花火眨了眨眼睛。 花火也对她挑眉,此时的花火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笑嘻嘻地问瑞秋:“亲爱哒,你是对我一见钟情,已经到了没我不行,必须现在对我求婚的程度吗?” 匹诺康尼是很自由的星球,毕竟这边有钱人多,就算是家族也会需要一些小小的妥协,性别什么的……嗯,反正连超市购物袋都可以是个性别了,区区女性向女性求婚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本来就不多的路人纷纷转开了目光,甚至没有一个选择掏出手机记录下这突然的一刻。 瑞秋诚挚地对花火说道:“只是想要和你手牵手而已,花火小姐,跟我走吧?” 此时的她已经单手往地面上一撑后站起来了,搓了搓手上的灰,仍然没有放开握着花火的那只手。 花火:“我为什么要跟你——” 她那嬉笑的表情又一次消失,她尝试着从瑞秋掌心里抽回手,但是连续抽了好几下都没能抽出来。 花火:? 她一个精通格斗、体术点满的命途行者,居然连手都抽不开? 花火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连着两次在面前这个从前从未见过、也无从了解起的小姐身上栽了不大不小的跟头,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对方下手的速度总是很快、很稳准狠,就算有前摇也会早早把前摇准备了,面对她的时候不给她周旋的时间,就直接把技能用在她身上了。 相比之下,她喜欢先说上两句话,不管是阴阳怪气还是调侃玩笑,随后才表达出自己真正的目的,这就在速度上落了下风。 花火意识到了先发制人的重要性,虽然此时已来不及,但她已然在心里暗暗发誓:下一次,下一次她一定会比对方更快。 达成目的的瑞秋笑了笑,握着花火的手腕:“走吧,手牵手,跟我一起走。” 她特地在“手牵手”与“一起走”这两个三字的词组上加了重音。 这首歌保证了她可以让花火无法挣脱自己的手,同时也保证了她不会被花火反过来带飞——毕竟,是“听我说”而不是“听花火说”。 做为一个体育方面普普通通的大一学生,虽然瑞秋的体力还没有差到同那些在没有体测之后变得四体不勤脆如玻璃的大三大四学生一样,但要是不耍阴招,堂堂正正地让她和花火一对一,那结果毫无疑问会是九一开。 花火一腿过来她含笑九泉的那种。 * 不管是学生还是星穹列车,本质上都是一群不怎么被防备的群体。 学生,尤其是大学生,拥有着这个世界上最清澈的眼神(当然瑞秋不在其中),而开拓者们拥有着良好的道德,只要他们不提出在泰科铵大球馆门口停泊这个要求,就很少有人能够拒绝他们。[2] 前台的工作人员为瑞秋指明了无名客们所在的楼层,并且告诉她可以去那层楼的酒吧里头坐坐,毕竟都到了白日梦酒店里来了,谁还成天待在房间里啊。 要么在梦境里泡着,要么就在酒吧喝酒,这是这些酒店现实部分工作人员们总结出的经验,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下都很适用。 瑞秋果然在酒吧中见到了一位无名客——不过不是那位灰发的高挑小姐,而是握着一根手杖的、看起来就很沉稳可靠的中年男性。 星期日给她看过照片,她认得出来这位先生是星穹列车一行中的瓦·尔特·杨。 瑞秋走了上去。 ——仍然握着花火的手。 第12章 进入梦境中的白日梦酒店 “黑天鹅确实对我们说起过关于这位花火小姐的事情。”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了吊顶的灯光,短暂地闪烁过了一片纯白。 “抱歉,因为星的原因,让你也被牵扯进来了。” 瑞秋对瓦尔特陈述了先前的实情,顶多是将语气变得无辜了少许,尽量降低了自己被扯进这件事的活该成分。 有一说一,其实如果放下助人情节以及她对匹诺康尼如今看似平静水面下暗流涌动的好奇的话,她本是可以完全不跟着星和流萤走的,那就更无从谈起遇到花火这件事了。 有一说一,星穹列车上的都是好人,除了少数极抽象的存在之外,剩下基本上都会在特定的时候被道德绑架这一招架住。 瓦尔特并不是例外,他在停了瑞秋的一面之词之后就露出了抱歉的表情,还将酒吧的酒水单往她这边推了推,看起来是想要先请她喝一杯。 瑞秋:“没关系,反正一位好心的忆者小姐已经将我送到了安全的地方,而现在——” 她转头看了看身边的花火,花火已经在前来的路上接受了当前的现实,并且也已经眼珠子一转不知道又冒出来了什么坏主意。 瑞秋看她,她就也对瑞秋看回去,甚至还对她露出了个灿烂的、牙齿整齐的笑容:“亲爱的,你看我干嘛呀?难道是因为,你已经爱我爱到了受不了一秒钟看不到我的地步吗?” 她说话是真的怪恶心的,瑞秋心想,这个“手牵手一起走”还真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不过,好歹她也没有亏。 “——现在,我把她带到了你们面前,因为我对当前匹诺康尼的情况完全没有了解,所以我想,把她交到你们手上,应该能够问出更多的结果。” 瑞秋问酒吧的调酒师要了一杯柠檬水,用来润她那说了不少话后变得稍显干燥的嗓子。 “当然,我要求问出来的结果共享。另外,我还想知道你们现在知道的全部。” 她的表情非常理所当然,事实上,瑞秋觉得自己也有着十足的理所当然的理由。 她可是在匹诺康尼读书的学生诶!不管这个梦境世界是要大变天,还是要彻底毁灭……她都有知情的权利,并且根据当前的情况做出判断不是吗? 不管是尽快找到人脉,把自己从这所学校转出去,换个高等学府重新开始,还是尽量救一下匹诺康尼,总归都要先行动起来才行,一味等死是不会有结果的。 就算是溺水的人都会奋力挣扎呢,更遑论现在的她还没有溺水,有着还没有熟练、没有彻底掌握,但至少已经颇为能打的特殊能力。 瓦尔特点头:“非常合理的要求,不过,恐怕你需要先行等待片刻了,因为此时,除我之外的其他人,此刻都在梦境之中。” 瑞秋:“哦?” 瓦尔特:“我来说明吧,先前发生了一些事情,不多,但是使得情况一下子变得严峻了起来。” * 其实,一直到星和流萤被花火送进另一层梦境之前,星穹列车的大家都还没遇上什么特别的事件。 一直到花火那弹在额头上的一下。 危险的、特殊的梦境,以及—— “我们还收到了一条来自星核猎手的消息,准确来说,不止我们。” 瓦尔特对着花火点点头。 “我想,这位小姐应该也收到了。” 他将自己的手机打开到这个页面,随后转过来递给瑞秋看。 瑞秋不知道那个梦境中的坐标指向何处,对星核猎手的了解也不多,整个儿里头了解最清楚的应该也就只是听到的几耳朵的钟表匠遗产。 但就算是钟表匠的遗产,她了解得也不怎么透彻。 于是,她非常直接地向瓦尔特就这些不了解的事情发问,顺便掏出手机来搜索了下星核猎手。 在将目光短暂停留在美艳绝伦的卡芙卡以及虽然看起来死人微活但着实美貌而且真的很胸大,属于是上辈子她会嗷嗷乱叫着加入收藏夹的长发美男之后,瑞秋看到了一个高大的、套着通体以银白色为主的机甲的形象。 第14章 瑞秋:“……” 瑞秋:“…………” 形象啊,真的,这可太形象了。 她想到那首《奇迹再现》,还有更往前的一首她没能听出来的歌,此时就只想感叹一句“我想过还原,但是没想到竟能如此相像啊”。 她看着瓦尔特的神情,觉得对方大概不知道他们列车组的老幺之前一直在和一个星核猎手逛街,两个人之间的氛围甚至已经开始冒粉色泡泡到了她都想给两位点播一首《恋爱循环》的程度。 啧,估计那位星小姐自己也不知道。 瑞秋在心里感叹着:好大的诈骗啊,顶着一张萌妹的脸,实际上却是个执行焦土作战的机甲操控师…… 瑞秋问瓦尔特:“瓦尔特先生,请问您有信心制服花火,别让她逃跑吗?” 瓦尔特又一次推了推眼镜,这一次仍然有白色的闪光从瑞秋眼前闪过,他自信地说:“倘若花火小姐不打算对她的所作所为负责,并给出合理的解释的话,我就得请她做好被引力撕裂的准备了。” 与此同时,一颗小小的黑洞在他手杖的顶端出现,虽然很小,但是同样带着相当的危险。 瑞秋安心了。 手搓黑洞哪怕是在她的这辈子也是个颇为牛逼的技能,反正至少她不会。 花火翻了个白眼,她坐没坐相地举起双手,双腿还从高脚凳的边缘垂下去,一摇一晃的,将双脚以及那用红绳不怎么认真地系在脚踝上的鞋子踢得像是秋千一样上下翻飞。 瓦尔特见状,对瑞秋说:“瑞秋小姐,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让他看住花火,不就是她要去做些别的事情的意思吗?毕竟刚刚知晓了那么多隐藏信息嘛,有点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做,他完全能够理解。 “他微笑着说:“我会在这里等待着我的同伴们,等你处理完了你的事情后,也可以来这个酒吧找我,短时间内,我应该就只会在这里消磨时间了。” * 瑞秋借用了瓦尔特房间里的入梦池。 毕竟,使用前往折纸大学的入梦通道,是无法自己输入梦境坐标的——家族和学校都要防备着学生逃课逃学的情况呢。 她直接输入了从星核猎手发送信息中的梦境坐标。 既然星穹列车的其他几位都在这个坐标,而黑天鹅也在这里,她觉得自己当前最合适的行为就是追上去。 如果匹诺康尼当真存在着什么问题的话,不管是一点儿都不犹豫地站在家族那一边,还是直接看着星穹列车的好名声就跟上都是不理智的选择。 她得亲眼去看,亲自去发现,做出自己的判断才行——可不能因为一个实习盖章就产生了立场上的偏颇。 瑞秋站在了一条同样像是位于深海之中的酒店走廊上。 同样的打光效果,同样的恐怖片片场氛围,一回生二回熟,瑞秋站在原地想了想,一边打着响指给自己确定节奏,一边开始吟唱:“是谁送我来到你身边……”[1] 她当然记得这首歌的正经歌词是“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但是那样的话,似乎指向的结果就是把这里的所有人都往她身边拉这个结果,虽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考虑到破坏现场甚至不一定能够在短时间内重新找到现场之类的可能存在的问题,瑞秋还是决定修改一下歌词,把自己送到其他人身边去。 她还是第一次尝试改动歌词,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唱了两句之后站在原地等待效果……效果肉眼可见的不太行。 无事发生。 好吧。 瑞秋叹了口气,虽然也没指望灵光一闪能够闪出什么结果,但是……她确实有点失望。 其他和“路”有关的歌曲,都和这首性质差不多,勉勉强强有点引路的性质,但真要说有多么贴合——那倒也真的没有多贴合。 瑞秋抬手抓了两下头发,看来技术路线是走不通了,她的歌单还是太过贫瘠。 但是没关系,技术路线走不通,关我玄学路线什么事? 也是有一段时间没唱《好运来》了,但是《好运来》这样的歌又岂能是因为一段时间没唱就忘记了的? 瑞秋那叫一个蹬腿就上张口就来: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好运来我们好运来, 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 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 愿善——” 歌还没唱完,她已经闻到了那股令她警戒的香气,鸢尾花的香气,让她下意识地想要接上一句“是我鼻子犯的罪”。 瑞秋停下了对《好运来》的继续演绎,对着面前仍然空旷一片、寂寥无人的走廊说:“黑天鹅小姐,我都说了我能够闻到你的。” * 这一整天,黑天鹅都颇有些郁闷。 其实也不止这一天,应该说,是自从她盯上了那位不太对劲的“巡海游侠”,并且非常自信地走了上去,邀请对方与自己共舞一曲的那一刻开始,她本应该拥有的自如自得就消失了个七七八八。 先是差点死在那个游侠的记忆里,再是遇到了个被她从原始梦境中带出来了之后还恩将仇报的小姐,给她身上留下了这样留香持久的香味——她不就是在对方唱歌的时候躲在旁边旁观了片刻吗?这犯法吗? 甚至后来在和星穹列车以及…… 黑天鹅眨了眨眼睛,睫毛将她眼前所见的事物短暂盖住。 ……都在和她谈合作的时候,因为她身上的香味对她表示了一定的质疑! 星穹列车也就罢了,毕竟那位姬子小姐说话客客气气,但是另一个—— 要不是还要维持着忆者的优雅,黑天鹅真想翻个白眼。 说好的忆者在匹诺康尼这种地方能如鱼得水的呢? 诈骗啊! 而此时的她就更郁闷了。 带着星走在梦中的白日梦酒店里却偏偏遇到了她现在看一眼都还会觉得腿软的黄泉不说,一只千纸鹤还突然降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千纸鹤上留存着某个梦境坐标的信息,甚至还带着一点属于某人的模因,总之,对于黑天鹅来说,这就是一个发送过来的坐标,并且上头还明确地写着几个字:来接我——瑞秋。 真过分啊,就这么把她当成打工鹅用吗?再怎么说她也是一位优秀的忆者,一位强大的忆者,一位…… 黑天鹅轻声叹了口气,她转头看向一旁的黄泉与星:“有一位……朋友,她也进入了梦境的白日梦酒店,我猜,她大概是想让我去接她一下。既然黄泉小姐和无名客都不介意同行者稍多一些,那么,我想她也可以加入我们的队伍。” 星不太拒绝别人,黄泉也只是看似冷淡实则温和地点头:“当然。” 黑天鹅:“我很快就回来。” 优雅的忆者消失在原地,而后出现在了仍然回荡着欢庆歌声的走廊里。 “是的,瑞秋小姐,你的歌很管用,我……”黑天鹅克制着自己咬牙的冲动,“我很喜欢鸢尾花的香味。” 只怕是星神交战,将宇宙大道都磨灭了以后,黑天鹅小姐的那张嘴都还能留在虚空中,继续开开合合地说“我很喜欢鸢尾花的香气”。 瑞秋将吐槽按在心里:“看来我的运气真是不错,黑天鹅小姐,我在找星穹列车的无名客,不知道你是否能为我带个路?请放心,我已经找过那位瓦尔特·杨先生了。” 黑天鹅:“当然可以,不过,能让我先好奇一句吗?你为什么会与星穹列车搭上关系,那位瓦尔特先生甚至将梦境坐标也对你展示了?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瑞秋:“因为我抓住了花火,并且拜托他帮我短暂地照看对方。” 她上前一步,将手搭在黑天鹅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微笑着说: “繁华的匹诺康尼,实则深处藏着的都是危险,对吧?我思来想去,在这种地方,没有比与忆者还有星穹列车结盟更能保平安的了。况且,我对你们应该也不算全然的无用。” “你说对吧,黑天鹅小姐?” 第13章 关于“死亡”的猜测 黑恶势力啊,这不妥妥的就是黑恶势力吗?! 黑天鹅心说,她这会儿难道能说半个“不”字? 她身上的香味还在提醒着她,面前的这位小姐虽然看起来不过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折纸大学大一新生,但是实际上可是个睚眦必报小心眼,深藏不露下手快准狠的家伙。 黑天鹅叹了口气,顿时觉得自己的人生都变得有些灰暗——她怎么就搭上了这样的几个人? 但是叹气归叹气,她现在是受制于人的鹅,只能安安心心地完成打工的活,黑天鹅抬手,将一张牌甩向她,瑞秋眼前的景象猛地一传——她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大厅的天花板上。 地板正中央的喷泉仍然一切正常,荧光蓝色的忆质如同水流那般喷起,然后落回池子中。 很不现实,牛顿来看牛顿都要把自己的棺材板焊死在棺材上,但是非常梦境。 第15章 瑞秋不得不承认,匹诺康尼这样的地方,之所以建筑行业,以及这些筑梦师们会如此吃香,和这些瑰丽壮美的景象也是有着相当大的关联的。 哪个热爱艺术热爱建筑热爱设计的筑梦师,在看到这样的喷泉的时候不会心怀热忱地想要拥有一款相似的房子呢? “这位是我陪伴的无名客小姐,我想,瓦尔特先生应该已经对你介绍过她了,”黑天鹅飘在瑞秋身边,“这位女士,她叫黄泉,是一名……巡海游侠。” 不管是从黑天鹅这带着意味深长的停顿的话语之中,还是从瑞秋自己听到的bgm中,她都能够得到一个“巡海游侠”这身份只怕含水量是百分百的结论。 不过,她意识到自己见过这位黄泉小姐,是那位没有bgm,准确来说,bgm是把一切声音都给砍掉的女士。 黄泉已经不记得曾经和她擦肩而过了,但是她单手握着长刀,另一只手伸出冷冰冰的指套来和她相握:“你好。” 而星则是好奇地绕着瑞秋转了一圈,随后抱着双臂站回到她的面前,猛地一甩头,将自己的头发飘扬出帅气的姿态:“嗨,美女。” 瑞秋:“……” 没想到,无名客小姐竟然是这样的一位无名客小姐。 好在,星的本性虽然十分跳脱,但她此时还有一件正事要办——她现在已经知道流萤被困在了这处梦境之中,并未因先前黑天鹅的出现,将她们从那只忆域迷因的尾刃之下救出而回归现实。 而根据黑天鹅搜寻到的那些记忆碎片显示,现在的流萤正在寻找着什么,或许正在危险之中,所以,她正在寻找对方。 时间不等人,星知道在这样危险的梦境中,自己拖的时间越长,流萤就越是危险,于是很快她就开始要求再次启程。 瑞秋觉得自己应该先和对方说一说关于流萤有可能就是星核猎手的事情,但是黑天鹅比她更快一点,她催促说自己看到对方的身后似乎有什么第三者在紧追猛赶,得加速了。 或许见到了流萤,和她对峙的时候再说也是可以的,考虑到盔甲不可能被这样体型的小姑娘分开之后扛在身上,而做为格拉默铁骑的残党,她应该也不会掌握了超越格拉默共和国的科技水平。 那么,那套盔甲大概率是有个变身器的,如果能够从对方身上找到这东西,那就可以证明她的身份。 在黑天鹅运用了一些小小的忆者技巧之后,星一马当前地朝着那看起来像是梦境大堂的位置跑去,她腿长,跑起来也飞快,长衣摆的外套在身后飘得像是什么不完美建模成品。 ——她已经看到站在大堂正中央的少女了,对方非常突兀地身处此地,银白色的卷发在这一带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尤为明显。 黑天鹅露出了了然的微笑,黄泉握着刀的手也稍稍放松了些许,看起来一切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随着走失的少女被找到,至少当前令他们着急急切的事情已经宣告结束,剩下的可以等团队集齐了再说。 星的脚步声并不轻,她的鞋跟落在白日梦酒店大堂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颇为清脆的碰撞声。 而在这些碰撞声的逐渐变大中,原本站在大堂中央,不知在等待些什么的少女也转过头看来,她露出放松的微笑。 瑞秋在这一瞬间骤然听到一段急凑的鼓点,不是任何一首她曾经听过的曲子,或许听过,但反正就算是听过现在也忘得差不多了。 这首歌没有歌词,但是想要表达的情绪和信息都已经全部写进了旋律里头,这样紧凑的节拍,这样逐渐往高处逼去的音调,就像是一双手正攥着人的脖子并且逐渐收紧力气那样,压迫感和窒息感同时到来,瑞秋的心脏被提起来,她第一时间就知道要遭。 但是她没想到自己会看到“宝宝巴士”突然出现,宝宝巴士的儿歌bgm和听起来危险到了极致的音乐交织在一起,显得既荒诞好笑又诡异恐怖。 “宝宝巴士”的速度很快,它从后头冲上来,越过星的肩膀,将她推搡得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它是冲着流萤去的,将少女卷到高高的空中,随后猛地一下,它的尾巴便贯穿了少女的胸膛。 瑞秋:“!” 她瞪大了眼睛,完全想不到这样的行径竟然会是由“宝宝巴士”这只会对她撒娇的忆域迷因做出的,难道说她听到的bgm并不能代表“宝宝巴士”是个怎样的存在吗?但是花火的bgm就非常贴合她的性格和命途…… 或许是因为先前和“宝宝巴士”的相处,瑞秋此时虽然也相当震惊,但是勉强还算理智,她看到星张开双臂将胸口已经有了一道巨大的贯穿伤口的少女接住,随后对方在她怀里变成了一堆溅射开来的忆质,就像是她刚才抱住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人形态的水气球,而随着她用力过猛,水气球被她挤破了。 “宝宝巴士”的背后又一次出现了粉红色的雾气,同上一次一样,它又要离开了,但是在离开之前,瑞秋觉得它大概是看到了自己,它甩了甩尾巴,像是在和她打招呼。 而宝宝巴士的儿歌从头到尾都没有停下来过——瑞秋真的很难在这种情况下坚持不移地认为它真的是个凶恶的怪物,像是规则怪谈那样满足了什么条件就会无理由杀人。 况且,当前的场景对于瑞秋来说还有更多的疑点。 流萤的身份是一点:瑞秋通过瓦尔特以及搜索软件,对星核猎手的身份有了更为深入的了解。 至少,她知道了那个给很多人都发了梦境坐标的小姑娘是个来自朋克洛德的骇客,很擅长一些……对于现实的编辑,或者是以太技术之类的。 瓦尔特也说,按照朋克洛德那群骇客们的手段,在匹诺康尼这种忆质非常浓厚的地方,能够表现得和流光忆庭的忆者们差不多,都属于是和回了老家一样的如鱼得水。 瑞秋很难不将这件事与先前把自己变成了“通缉犯”的那场遭遇联系在一起,这种事情说是星核猎手干的,倒也是相当正常,至少很符合他们的人设。 而瑞秋觉得,任何一个智力正常的人,都不会觉得星核猎手们会缺乏和一只忆域迷因对打的力量。 一下子就被贯穿了,过程中机甲也没有召唤,什么抗拒反击都没有,整个过程看起来平静得要命,唯一的反应甚至是对星说的一句“对不起”。 她在对不起什么? 而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就比如说,这种以忆质的形式消失的方式。 此时,先前如同液体那样溅射了一地的忆质此时正在快速地消弭,消失在空气中。 瑞秋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被花火弹手送到了另一层梦境中去的星和流萤。 那时候的她们也是以相似的方式消失的,只不过那时候的忆质是泡泡,而这一次的呈现出更为液体的状态。 瑞秋觉得自己的联想不能说是全无道理的。 也就是说,这有可能就是换了个地方。 而且,说真的,这个猜测和《宝宝巴士》这首歌真的非常搭配。 因为,巴士是交通工具,会将乘客从一个站点运送到另一个站点,虽然宝宝巴士其实没有这样的作用吧……但是谁说不能从字面意义上理解“宝宝巴士”这四个字的意思呢? 瑞秋觉得这种猜测也不是没有可能性,于是她朝着那团还没有彻底消失的粉红色雾气跑过去,忆域迷因的尾巴还没有完全进入那团粉红色的雾气,尖尖的尾钩仍然翘着,上头的眼睛仍然朝着她这边看过来。 她的反应当真是很快的,从跑过去、到在粉红色的雾气下头猛地脚尖一踮,从脚掌连带到脚踝都在发力地跳上去,再到几乎同一时间的开口吟唱“我要飞得更高”——[1] 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发生在一瞬之间。 瑞秋漂浮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托举着她,来到和粉红色的雾气相齐平的高度,她直接伸手抓住了“宝宝巴士”的尾巴。 在黑天鹅不怎么冷静的劝她别追上去的声音中,“宝宝巴士”冷硬的外壳“嗡”地震了一下,瑞秋感觉到有一股细微的、略带着一点混沌的情感被传递给了自己。 这只忆域迷因对她表达了拒绝,但是这拒绝也不怎么冷酷,连带着这股情感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拟声词: “嘀嗒” 瑞秋不确定这是否可以算是忆域迷因和自己的交流,但她知道其他人也听见了这个声音,因为黑天鹅也飘了上来,但是在黑天鹅掏出她的牌之前,这只忆域迷因就轻轻抖开了瑞秋的手,随后彻底消失在了那片转瞬后就看不见的粉红雾气之中。 瑞秋仍然飘浮在空中,她和黑天鹅四目相对。 第14章 召唤宝宝巴士 瑞秋与黑天鹅一起落到了地面上。 她心中在思考着,这一声“嘀嗒”是否指向了钟表匠,毕竟钟表的指针周而往复,循环向前。 钟表匠……钟表匠…… 难道是瓦尔特先生所说的,那份邀请函上需要破译的文字? 第16章 那段文字是怎么说的来着? 【将梦中不可能之事尽收眼底,寻得匹诺康尼之父钟表匠的遗产,而后解答,生命因何而沉睡】 梦中不可能之事,钟表匠的遗产,还有一个生命因何而沉睡的问题——这是到目前为止瑞秋知道的关于钟表匠的,同时也和那么多人聚集在匹诺康尼的原因有关的三个重点。 甚至可以说是唯独的三个重点。 ……她应该去试试看,虽然到目前为止,瑞秋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于这三者一点头绪都没有。 除了第一个问题,她觉得这是个脑筋急转弯问题,毕竟匹诺康尼素来宣称的就是此地一切皆有可能。 要么谜底摆在谜面上,不可能发生的就是家族所宣称的死亡,要么就……比如说你都已经睡在梦里了你还要怎么睡觉。 ——但是后者其实逻辑漏洞,瑞秋心想,她在折纸大学几乎天天睡觉,这难道不算是在梦里睡觉? 她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暂且晃碎了自己的速通想法,走到星的身边,安慰她。 “她有不小的可能没事。” 瑞秋按住星的小臂。 她将自己跟着她们两人,看到她们怎样被花火送走的时候的见闻言简意赅地告诉了星。 顺便,她也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并非一位手无寸铁的少女,而是一位星核猎手。 当然,她进行了一些小小的隐瞒和虚报,比如说,将当初空无一人的观景台,说成了是出现了一位被风吹起浅绿色的裙子,因此被她认为绝非偷渡犯的小姐的地方。 星看起来振作了不少。 黑天鹅暂时离开了现场,她管“宝宝巴士”叫“何物朝向死亡”,并且更喜欢使用简称“死亡”,并且说在死亡仍然游荡的时候,她需要去确定其他人的安全。 黄泉和星走到一旁去,黄泉似乎有话要对星说。 瑞秋不否认自己的好奇,但她并未跟上去听。 她对这位身后寂静无声的女士有着相当的警觉警惕。 她下意识觉得对方十分危险,并不怎么适合过分接近。 * 黑天鹅回来了,顺道带来了姬子和三月七被家族拦下的消息。 “也就是说,此时仍然留在这片原始梦境之中的,就只剩下我们了。我建议我们朝着安全的地方转移,顺路,我们或许可以收集一些和流萤小姐有关的记忆碎片——瑞秋小姐最后的举动,以及那只死亡发出的‘嘀嗒’叫声,都很值得探索,当然,也包括流萤小姐本身……你们觉得如何?” 星答应了,黄泉没有意见,而这个决定,对于瑞秋来说,正中她的下怀。 沿着黑天鹅给出的道路往前走,没过多久所有人都从空气中感觉到了燥热以及烧焦的味道,瑞秋的五感没有同行者们那么好,但这股味道非常刺鼻。 以及,让她这个早就将戒备心拉满了的人,第一时间想到了星核猎手萨姆在星网上的那些几乎统一到好比复制黏贴的评价。 火热的,直接的,毁灭性的,几乎每一次赶去萨姆留下的现场,看到的都会是一堆焦炭。 和现在的情形……瑞秋蹲下来,手指虚虚地覆盖在一只惊梦剧团的金属外壳上。 她仍然能够感觉到炙热的温度,几乎要灼痛她的手指。 只能说是和网上那些形容一模一样。 她们继续往前,在黑天鹅的指引下,看到了一些由她集合起来的,残留在这片梦境中的流萤的记忆。 瑞秋也顺耳一蹭。 她听到流萤说自己和星一起遇到的东西一定与钟表匠有关,星在旁边擦了擦鼻尖,说就是那只忆域迷因。 大部分记忆中给出的信息,瑞秋都没能听明白,但不妨碍她捕捉到了一条重要的信息,从流萤口中说出的“机甲”。 她朝着星看了一眼,星脸上的表情变得更释然了些。 再然后。 瑞秋听到了一句话。 “生命因何而沉睡,因为他们不想从梦中醒来。” 虽然不算是全局拼图的最后一张,但它的确是某一角落拼图的最后一张。 瑞秋沉默地跟着队伍继续往前,黄泉和她一样沉默,而黑天鹅的话却不少。 瑞秋从旁听着,感觉她似乎在有意无意地挑拨着星的情感。 她没有说出自己的感想,只是在心里思考着那个问题——生命因何而沉睡。 她的答案是什么? * 跟着黑天鹅的指路,瑞秋远远地看到了梦境酒店的大堂。 对于绕了一圈之后又绕回来这件事,瑞秋本人没什么意见,只是在心里感叹了一句果然来到这里的人每一个都带着目的。 她远远地看到了站在大堂中央的银白色机甲,拍了拍星的肩膀:“你可以去试试看,如果不是那位小姐的话,我相信黑天鹅女士也有十足的把握将你救出来。” 话是这么说,但瑞秋觉得自己也没什么猜错的可能。 她则站在了原地:“星核猎手萨姆的作战风格太凶猛了,我这种脆皮大概只适合站在远处观望。请不要为我担心,如果你们回到这里的时候我不见了,那就是我去追那只忆域迷因了——先前你们也看到了,它对我还算友善。” 黑天鹅若有所思地看了瑞秋一眼。 瑞秋咧着嘴看回去,一直到黑天鹅转移开视线。 另外三个人朝着大堂跑去,而瑞秋站在附近的走廊上,她甚至都没有给自己换个地方,而是在看到那个穿着银色盔甲的高大“男性”并未与星他们打起来之后,闭上眼睛,低声说: “生命因何而沉睡,我想,是因为我需要从中获取休息,在第二天醒来之后去完成我未完成的事业。” 在说完这段话后,瑞秋在心里默默祈祷:宝宝巴士……你可一定要来啊。你要是来了,我可以,额,我可以和你一起唱十遍《开心往前飞》。 瑞秋觉得自己需要跟着星核猎手的脚步。 星核猎手这群人是很有点本事的,尤其是,瑞秋想到自己在搜索过程中看到的那位命运的奴隶。 命运的奴隶是星核猎手中格外特别的一个,瑞秋在向瓦尔特询问的时候,得出了一个对方能够看到未来,并且用这些可能的未来给星核猎手甚至众生找到一条“他认为最好”的路这么个结果。 或许星穹列车是为了践行开拓的命途,所以才没有跟着星核猎手的选择抄作业吧,瑞秋心想,但是反正她又不是星穹列车的成员,她完全不需要践行开拓的意志,抄作业这件事上她不会有哪怕半点的犹豫。 至于说星期日先生……星期日先生,就得请对方暂时稍微往边上站站了,瑞秋不能否认对方到目前为止都表现得很好,很绅士,非常的……慷慨大方以至于她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 她很乐意帮对方点儿忙,但前提是她自己不能和一只无头苍蝇那样到处乱转,从头到尾知道的都只有星期日告诉她的那些。 这样会让她看起来像是个傻子。 况且还有那位看起来就很反派的梦主。 她听到了脑后的风声,下一秒,宝宝巴士的儿歌才迟一拍地响起。 “噗嗤。” 被捅穿的声音沿着体内的骨骼传递到耳膜,但是瑞秋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有什么一直以来拘束着自己的一层薄膜被刺破了,随后猛地炸开,她自由地飘了上去,被一只爪子提着,身边粉红色的雾气将她包裹,很多东西快速地在她的意识四周向后掠退…… 瑞秋被放在了一个看起来有些朴实,朴实到都不怎么像是属于匹诺康尼的站台上。 站台上站着一个不修边幅,但是胸真的很大以至于将衬衫撑得鼓鼓囊囊,领口都爆开少许、能够看到里头挺起的肌肉的大叔。 他看起来有些颓废,还有一点点的愁眉苦脸,对着“宝宝巴士”叹气:“不是让你去接那些破解了邀请函上问题的人吗?怎么连没有收到邀请函的人都送过来……算了,你开心就好。” 说着,他上前一步,身体微微前倾,手臂朝前伸的时候连带着肩膀也有所动作,摊开的手掌很平、很大。 “你好啊,意外的客人,我是加拉赫。” * “你总是对旁人过于优容,我的孩子,也包括当前这一位。” 黑紫色的鸟歪过头,那双看起来过分聪明,过分像是人类以至于当它出现在鸟身上的时候甚至沾上了少许恐怖的眼睛中浮现出来的是星期日的身形和面容。 “现在她发现了钟表匠的自留地……她并不是个乖巧受控的孩子,星期日,不是谐乐鸽,而是一只麻雀,麻雀会用一切办法从笼子里钻出去,或者选择死亡。而她是一只聪明的麻雀。” 星期日平静地承认:“我知道。” 他带着谦卑,但仔细看去却又不那么谦卑的态度,看向这只鸟:“梦主先生,这对我们的宏伟计划并无影响。更多人、更多命途在匹诺康尼碰撞出波澜,他们会吸引更多的目光。” 第17章 黑紫色的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它闭上眼睛,靠在一旁的鸟架上,似乎是去休息了。 * “想把身边无关紧要的人都甩开可真是不容易呢,”黑天鹅收起她方才抛出的牌,“幸好,你的那位小女友注意到了我的暗示。” 她对着星笑了笑,随后将舞台让给了坐在阴影中,直到主动开始鼓掌才被星看到的砂金。 “我完成了交易,接下来,就是你的时间了,砂金先生。” 此时此刻,相当大量的信息正在星的大脑中浮浮沉沉,而砂金的出现毫无疑问加入了更多的信息量,让她的整理工作变得更为困难。 她沉默了片刻,随后决定先听砂金把话说完,于是跟着他去了客房中的入梦池。 随着砂金推开漂浮着的忆质,她看清了躺在里面的、由忆质凝聚而成的记忆形象。 是知更鸟,她的胸口的那一道晶石质地的紫色伤口。 星端详着知更鸟的形象,直到对方破碎成为忆质泡泡,她问: “是那只忆域迷因吗?我是说,何物朝向死亡。” 砂金的目光也落在入梦池中,混合着浅浅荧蓝色的入梦池水荡漾着细小的波纹。 他发出了个意思模糊含混的音节:“唔。” 星:“就在黑天鹅把我送来这里之前——不久之前,瑞秋小姐尝试着召唤了那只忆域迷因,她成功了,然后,她也被捅穿了。” “但她说,她应该不会死。” 第15章 差点就读真理大学的瑞秋 瑞秋在流梦礁——也就是这只被她叫做“宝宝巴士”,而被加拉赫称为“眠眠”的忆域迷因将她带来的地方得知了很多信息。 这些消息……是绝对的震撼级别的。 真正的梦境,真正的流放之地,开拓命途仍然坚持着的阵营。 以及…… 瑞秋听着加拉赫身边的bgm,她发现自己有点听不太懂这首歌。 因为,虽然这首歌的调子她算是听明白了,是当初在网络上非常流行的那首《阳光开朗大男孩》的调子,但是这首歌所有的歌词都是同一个字。 “汪”。 是的,就是“汪”。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瑞秋于是忍不住反复将自己的目光往加拉赫身上瞟。 为什么别人都是正儿八经的歌词,就你一个人是狗叫呢? 当她终于用尽量不失礼的方式说出这个把她困惑得够可以的问题之后,加拉赫的态度倒是很平常。 他淡淡地说瑞秋有这样的疑惑实在正常:“因为我确实是匹诺康尼的狗,今年十三岁,已经是一条老狗了。” 对方的态度太正经,但说出口的话又抽象得飞起,以至于瑞秋在第一时间完全没能想明白:这位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就是一条狗。 加拉赫:“请柬是我放出来的东西,我和钟表匠一起做了这个决定。” 他摇摇头:“很抱歉,让你卷进了这样的事情里,如果没有这档子事,你现在还应该在实习吧?” 瑞秋安慰他:“没关系,我也很喜欢刺激一点的生活。有更多的见识是件好事,对我的筑梦事业有着不小的帮助。” 加拉赫笑了一下:“流梦礁的建筑都上了年纪,它们太老了,也太破旧了,你在这里只怕找不到什么灵感。” 他张望了下四周:“我们得把你送出去,你还有其他那些误入了流梦礁的人,不过得先让眠眠休息一会儿……我想想,你或许可以找个能与你一起回到现实去的人结伴同行,毕竟,流梦礁和十二时刻之间的交流已经断绝许久了,正常情况下,我想家族那边大概不会允许你回去,不过,这一次的情况有些特殊,一位位高权重并且地位特别且超然的小姐,跟着她,你一定能够回到上头的梦境中去。” 加拉赫带着瑞秋又往前走了两步:“就在前面的广场上,她是一位可敬的小姐,正在教小孩子们唱歌,哪怕是我也得承认,她的歌、还有她的歌声,都非常美妙。” 瑞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知更鸟。 在这样光线昏暗的地方,她看上去仍然如此的熠熠生辉。 * 瑞秋还是第一次这样当面地与知更鸟交谈。 面对面……哦莫,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都变快了不少,如果此时她不是站着而是在行进间,那她的脚步一定会变得轻快,像是小鹿那样蹦蹦跳跳。 知更鸟小姐!她在来匹诺康尼之前就喜欢的歌星!在折纸大学学习的这一个月,她每天泡在图书馆里的时候几乎都会戴上耳机听她的歌。 瑞秋表面上仍然保持着平静,但是内心中却相当雀跃。 知更鸟将那些围着她的孩子们哄好,随后才转过身来,专心地和她说话,知更鸟小姐真好。 从知更鸟这边,瑞秋得知了在匹诺康尼真实的历史、开拓命途以及星核的问题之外的,引导她来到此地的原因。 “美梦正在崩溃,应该怎么说呢……嗯,你就这样理解吧,瑞秋小姐,同谐拥抱着匹诺康尼,同谐的歌声是这片梦境始终维持着祥和与欢乐的原因,但是在这次谐乐大典前夕,我回到匹诺康尼,却发现自己逐渐陷入失声的困境。” 知更鸟轻声说。 “我一开始以为是我自己的问题,但现在我发现,这是因为不和谐的音符发生在我身边,就在家族之中。” 瑞秋举起双手:“等等,等等。” 她的表情很严肃。 “知更鸟小姐,你的意思是,现在的匹诺康尼不仅危在旦夕,而且导致它危在旦夕的还不止一个原因,是吗?” 知更鸟眼底闪过一丝困惑:“嗯,是这样。” 瑞秋:“这其中牵扯进来的,包括万界之癌、有可能降临的同谐令使,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命途而如果您运气好的话这些命途可以和您合作,而如果您运气不好的话您将会举世皆敌——请问是这个意思吗?” 知更鸟:“嗯……是的。” 瑞秋痛苦地倒吸了一口冷气:“那请问,有没有什么能把我送出匹诺康尼,让我这辈子都别回来的途径呢?哦,顺便,如果方便的话,给我写一张其他大学的推荐信,可以吗?” 知更鸟愣了一下,她其实的确有这样的能力和影响力,几乎星际所有的知名大学都会对她敞开大门,邀请她去当个客座教授,毕竟知更鸟不仅仅是有星际一流的人气,更是一位再优秀不过的音乐艺术家。 知更鸟:“可……可以吧?” 她犹豫了片刻,问瑞秋道:“那么,瑞秋小姐,你想去哪所大学呢?送你离开的飞船倒是不难准备,不过要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应该多送些人走……” 瑞秋不得不承认知更鸟和星期日不愧是兄妹,在从不讨价还价这一点上简直就像是复制黏贴出来的,而这样的好心人,她…… 瑞秋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开玩笑的,知更鸟小姐,我还是打算留下来的。” 知更鸟微笑着握住她的手:“谢谢你。” 她笑得真的很美好,瑞秋在心里无奈地叹气,她是真的挺喜欢知更鸟的。 * 但是眠眠——瑞秋还是更喜欢叫它“宝宝巴士”——它上工得虽然非常勤奋,但多少有点不够准时。 因此,当知更鸟和她得知现在终于能够从流梦礁回到匹诺康尼的十二时刻的时候,这片原始的梦境中已经多出了许多后来者,包括但不限于: 星穹列车的成员们、那位背景bgm是赌徒的小曲的公司使节,以及星期日本人。 砂金被送进来得稍微早于星穹列车的成员们,尤其是比星要快一点,因为流萤在某一处梦境的角落稍微拖延了一会儿她的时间。 那位留着长长的红色卷发,美丽得像是一枝玫瑰般的列车领航员姬子小姐在流梦礁居民的引导下走进这里开得最大的一家(也有可能是唯一的一家)酒馆的时候,就看到了他正点了杯酒,握在手中轻轻摇晃着,让冰块碰撞着杯壁、发出叮铃当啷的声音却不喝——一边饶有兴趣地在同瑞秋交谈。 而在不久之前,大约也就……或许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之前,她才看到这位先生站在克劳克影视乐园的大屏幕前头,一边把发生在这里的全部进行了全黄金的时刻的投屏,一边闭上眼睛,等待了几秒钟,等来了一只忆域迷因出现,然后“噗嗤”一声把他给送到了流梦礁。 对方被戳穿的样子看着挺惨的——姬子有一说一,毕竟她总是会想到对方只不过是个少年,顺便,想到这位公司高层背后据说颇为凄惨的过往,然后就姐性大发地给予了怜爱,一如她怜爱列车上的三小只那样,她在那一瞬间闭上了眼——和此时这副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姬子走进酒吧,清楚地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说起来,我还得好好感谢你呢,毕竟,如果不是你戳穿了星核猎手萨姆的身份,又几乎是当众尝试了召唤忆域迷因并成功,我或许就得去找别的‘死’法了。” 第18章 砂金继续晃荡着他的酒杯,他看起来完全没有喝这杯酒的意思。 “如果不用这个办法的话,我就只能赌一把,去橡木公馆找那翅膀头了,或许还得赔进去点什么,嗯,然后得再赌两把,赌那位压根就是位令使的黄泉小姐会不会真的对我出刀,赌我能不能在那一刀之后活下来……我确实很喜欢赌,但是过大的风险啊,有时候难免不会害怕。” 他终于将酒杯往前推了推,和瑞秋碰了一下。 “所以,感谢你,小姐,感谢你的分析能力、感谢你的智慧,你的勇气,当然,还有你的能力。你的能力怪神奇的,我想不明白你是怎么让那只忆域迷因乖乖听话的,我知道它不会伤人,但它真的怪凶的。” 瑞秋的杯子里装的不是酒。 按照生理年龄计算,她属于是短生种里刚成年,长生种得把她当婴儿看的年纪,因此哪怕是在匹诺康尼,她也不会被提供酒精。 一杯颇为漂亮的果茶,其中有大约三分之一由苏乐达构成,因此呈现出甜蜜而梦幻的橙色光泽。 “不用谢。”她很平静地收下了来自一位至少也得是亿万富翁的感激,“如果你的感谢能折现的话,那就最好了。” 在一旁偷听(绝非故意)的姬子差一点就要笑出声来了。 瑞秋觉得她的想法很符合逻辑:看看面前这位砂金先生,他的穿着已经到了不能只用“奢华”来形容的程度,也就是说钱对于这位来说,已经根本不能算什么了。 而从对方手指头缝里面漏出来的信用点,估计就能全包了她这几年的最高档全额奖学金……哦,如果星期日先生不介意她根本没有认真干活,全程摸鱼的话,她的全奖其实已经到手了。 那就算是能全包她在故乡的一整栋小楼吧。 而这,应该不会彻底抹平他们之间的人情关系——那这钱干嘛不收呢。 她可穷了,她可太需要钱了。 不管是谁,如果打算用信用点来侮辱她的话,瑞秋表示自己一定会准时准点赶场子,争取一次不落并且全额接受。 砂金果然完全不在意钱不钱的。 “好说。”他笑得相当灿烂,“等出去之后有信号了我就给你打上。” 他甚至没有提数额多少。 一般情况下,这种人是给钱最爽快的。 他顺便还伸出了橄榄枝:“折纸大学确实是很不错的院校,不过算不上最顶尖的,你想去博识学会附属的大学读书吗?我这儿有人脉。” 瑞秋拒绝得特别果断干脆:“不了谢谢。” 她顿了顿,解释道:“听说那些搞研究的能不能赚钱单看研究的课题能不能让公司满意,而且如果长期搞不出成果的话还有不小的概率被撤资——这已经是在博识学会里头混得很不错的人的待遇了。我当初就是因为学生需要给导师打很多杂,干得累死累活像牛马还不一定能够按部就班地晋升,这才没写博识学会这个志愿的。” “哦对了,”瑞秋想到了什么,补充道,“我知道博识学会有一位非常天才、非常不学阀的教授,但是我上过真理大学的校园网,十条帖子里面有九条是被那位教授骂哭的。” 剩下一条是在觊觎教授锻炼得堪称完美的大白膀子。 要不是因为这种帖子,以及这类帖子里头附带的偷拍照片,瑞秋当初也不至于纠结了半个小时要不要报考真理大学。 当然,她最后还是决定对自己的心脏好一点。 为了美色天天挨骂什么的……她才不要。 毕竟,不过是看得见而吃不着的东西罢了。 砂金了然:“这样啊,那如果是不用毕业证书,直接进入公司赚钱呢?我很看好你的,直接到我的项目组里来,p25起跳,薪资可以直接对标p30的水准开始开。” 瑞秋是真的心动了。 她盯着砂金看了好一会儿,脸上分明写着“这是一份令人心动的offer”。 但最后,她还是选择了拒绝。 “还是不了。” 瑞秋带着不舍,挣扎、用沉痛的声音说道。 “我绝不肄业……这不是您、不是战略投资部、更不是工资的问题。这是一款我的问题。” 谁懂啊……上辈子的九年义务教育外加三年高中四年本科读下来之后,她已经彻底被规训成了读书娘的模样。 正所谓: 可以为了爱人牺牲生命,但绝不能牺牲高考。 人能死,楼可跳,学一天也不能逃。 瑞秋:“请不要再继续诱惑我了。” 第16章 真的那么顺利吗? 星期日倒戈,同妹妹一起去往十二时刻与梦主谈判,结果自然并不理想,梦主身为秩序的信徒,此时正坚定不移地走在这条他认同的道路上,绝对不会有哪怕半点的偏折。 既然谈不拢……那就只能打了。 做为一个不管是谁都承认她只是被卷进来的无关路人——这一点可以从她没有收到邀请函,在一开始甚至连“钟表匠”是谁都没关心的事实上得到确认——瑞秋远离了最终的舞台。 她甚至没有在黄金的时刻,而是返回了折纸大学。 但她并非没有帮上忙。 她抢占了折纸大学的电台,而考虑到谐乐大典即将展开,那些谐乐学院的学生们大多都被家族请去做为谐乐大典上的伴唱伴舞演员,此时的电台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堪称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其实瑞秋的抢占也并没有费多少力气。 瑞秋只是向驻守此地的、正拿着手机在疯狂连连看着的谐乐学院摆子学生询问了怎样操作电台内的这些设备,随后就完成了对电台的速通。 她打开了广播,将话筒调整了下对准自己,随即一只手撑在电台的桌面上,身体稍稍前倾,随即张口就来: “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 (你是否听到人们歌唱) singing the song of angry men? (那愤怒之人的歌唱) it is the music of a people (这是那些不愿为奴的人们) who will not be slaves again! (所歌唱的音乐) when the beating of your heart (当你心脏的跳动) echoes the beating of the drums (呼应那鼓点的声响 ……”[1] 在瑞秋穿越之前闻名世界的音乐剧巨作《悲惨世界》中最慷慨激昂的那首歌,整首歌中多处歌词与某条红色巨龙的国歌遥相呼应,从各种意义上都对秩序命途有着比较大的干扰。 毕竟,秩序命途虽然规矩工整,在秩序之神太一尚且存在的年代,整个宇宙都相对和平并且没什么可能出现像是纳努克这样的疯子星神——但是,当前学界对于秩序的评价多半都是“独裁者”。 几乎一切,或者说,真正的一切都要按照秩序的规定走下去,一个文明可以从弱小走到兴盛,但是在兴盛之后注定会因为某些原因走向衰亡或者干脆是灭亡。 因为世界上没有永远兴盛的文明,这也是秩序定下的一条规则。 因此,当每个人心中不同的想法冒出来的时候,独裁者那种“万众一心”的力量便会因此受到削减。 在这个神奇的宇宙里——瑞秋将这个世界和自己上辈子所在的世界做对比,从而得出了“神奇”这两个字——思潮能够撬动力量,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说命途也可以被理解为思潮的体现。 总之,此时此刻,就让纷乱的思潮去冲击名为秩序的那个思潮吧,瑞秋之所以回到折纸大学来,便是因为大学生们虽然已经过了自己人生的巅峰期,尤其是在体力上比较上一个阶段有了明显的滑落,但是因为还要完成各种课后作业、小组作业、期末论文……之类的东西,所以大脑尚且没有退化。 这群学生的思潮,毫无疑问是整个匹诺康尼中最为繁杂也最为活跃的。 瑞秋的歌声很有力量感,有一说一是好听的,那位先前一直在连连看的谐乐学院摆子学生终于从手机之后抬起头:“哇,同学,你是谐乐学院的吗?唱得真不错啊——他们怎么没选你去大剧院表演?” 瑞秋已经唱完了一整首,她将话筒从嘴边推开,关掉电台的广播效果,转头:“我是筑梦学院的。” 摆子学生:“哇哦。” 那一瞬间,他脑中想的是“卿本佳人,奈何从贼”抑或者是“筑梦学院也不错”已经无从考证,因为下一秒他就将手机收在了口袋里,站起身来,加入了下方哪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已经变得群情激愤起来的学生之中。 思潮的力量在匹诺康尼这种地方大概确实是有效的,至少,在这首歌之后,又过了没多久,梦主和他带领的那些秩序的残存势力就彻底宣告了阴谋失败。 匹诺康尼的一切回归正常。 * 虽然瑞秋完全没能履行看好星穹列车一行人的要求,但是架不住就连给她发“工资”的那位都倒戈了,于是她的全奖还是到手了,一间长期可用的客房房间也一样给到了她的手里。 第19章 生活……生活一下子就变得很美好了! 面对一下子变成了至少是小康水平的自己,瑞秋在震惊之余倒也没有变成掉进米缸里的老鼠,至少她还在继续实习,也还在学习着怎样掌控她的能力。 星期日判断,她确实已经成为了一名命途行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命途行者其实挺好判断的,这玩意就像是仙舟玄幻小说中的测灵根的设备一样,随着星际和平公司把生意做得哪里都是,这种测试设备也变得越来越容易弄到。 但是命途有点儿麻烦。 众所周知,其实并不是每个人都只行走在一条单一的命途上头的,在那位大白膀子把瑞秋馋得快疯掉,同样骂人的强度也让她抓狂得快要疯掉的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拉帝奥教授与一位天才俱乐部成员联手打造的差分宇宙中,这种情况便有所体现。 更多人的行事准则介于命途与命途之中,这种交错掀起的涟漪才是宇宙的常态,而如同假面愚者啦,流光忆庭的忆者啦……这些纯粹一条命途上的命途行者呢。 有一说一,他们是因为足够纯粹所以才足够知名的。 瑞秋身上交错的命途,看起来像是同谐和记忆。 歌声,还有类似忆者的影响他人的手段,非常合理,相当少见,因此,很难找到一位合适的调律师来成为她的老师。 为此,信守诺言的星期日就成为了她的新老师,至少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在她对自己的能力的掌控更上一层楼之前,他都会是一位尽忠职守的老师。 瑞秋对着镜子,端详着里头的自己。 她现在已经不住在宿舍了,她搬了出去,在白日梦酒店那套长期可用的客房里头居住。 客房内的打光不算特别明亮,但是一面等身的穿衣镜足够让她将镜子里的自己从头到尾清晰地打量上一遍。 现在的她看起来和一个多月之前,刚刚入学的那个她可太不一样了,瑞秋心想,这一切简直就像是做了火箭似的快速飞升。 她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左看右看也没觉得这个姑娘长着一张应该成为世界主角的脸。 难道她的运气真的否极泰来了? 但不管怎么样,这样的结果总是好的,她的人生开始一点点步入轨道,就当是越努力越幸运吧。 她去往橡木公馆,上关于命途力量控制的小班课,第一节课的学习进度颇为不错,理论上来说可以提前下课,于是,星期日在给她续上了一杯散发着柑橘香味的茶后,问她对自己的未来有没有什么规划。 如果是和筑梦师相关的话—— “隐夜鸫家系的惠克特爵士,我想你应该在筑梦边境遇到过他,那位有着橙色眼睛的绅士,也是格拉克斯教授建筑理念的继承人之一,他最近正在招收学生,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把你介绍给他。” 瑞秋很震惊,毕竟她的水平和惠克特爵士的水平之间大概间隔着一个折纸大学筑梦学院的教授的水平——她何德何能。 瑞秋问:“我能试试看吗?我觉得我的能力不够格,但是惠克特爵士的教导确实太有诱惑力了。” 星期日:“当然可以,走吧,现在去应该还来得及。” 瑞秋:“啊?” 不是,现在? 设计需要时间的吧,她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就直接a上去啦?真的不会让惠克特爵士觉得她很不礼貌吗? 然而,和瑞秋以为的自己无法打动惠克特爵士,大概只能去走个过场,在和惠克特爵士的聊天中获取些建议以及对于未来筑梦师这门手艺的精进方向的指导情况不同。 她那在路上临时想出来的设计方案令惠克特爵士非常满意,心花怒放地收她当了学生。 他说:“你的作品比另外几个人的都更具备灵性,我从你的设计上看到了很多闪光点,说实话,如果只看作品,我会怀疑你是不是一位成熟的筑梦师。” 瑞秋被这样的褒奖弄得有些脸红,她好像真的很厉害。 她真的那么厉害……吗?哪怕只是在路上的灵光一线随手几笔涂鸦? 先前被压在心里没有注意,或者说是下意识地不去注意的那些奇怪之处此时就像是沸腾的锅子中冒起的气泡一般向上蹿起,来到意识的表面。 做为橡木家主的星期日,梦主最看重的孩子,他当真和梦主一点扯不上关系吗? 黄泉小姐呢?在匹诺康尼最后的大决战中没有看到她。 还有,星核猎手后来怎么样了?针对星核的安排又…… 危机结束,但是公司真的选择了不插手?这是公司的风格吗? 以及,今天好像是胜利之后的第二天。 一切风波过去之后,生活会归于平常得那么快吗?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如果梦中没有沉眠,那么她在进入折纸大学之后,在宿舍床上躺的那一觉算什么呢? 真的吗……真的吗? 瑞秋皱着眉头,垂着头,感觉太阳穴有点儿晕晕涨涨的,带她过来的星期日走上前,虚握着她的手腕—— * 瑞秋打开装着入学通知单的信封。 折纸大学毕竟是个有钱的学校,什么环节都讲究得很,就连入学通知单的信封都很好看,描金绘银。 她抽出通知单,除了那张华丽的入学通知之外,信封里头还装着一封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瑞秋从头到尾扫过一遍,意识到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匹诺康尼的橡木家系在折纸大学中寻找着在物质方面略有困难的学生,并打算对他们提供一些有着人文关怀的帮助。 [希望您能成为一位如同橡木一般可靠的人。——橡木家系家主星期日] * 瑞秋抬手揉了揉眼睛。 她刚刚睡醒,睡着的时候做了个梦,她隐约记得自己在梦里听到了一首很好听的歌曲,是一首有点耳熟的音乐,好像是什么“夜色流光溢彩”之类的。 剩下还记得的,就是她做了个整体很让人开心的梦——不过考虑到她的考试成绩非常理想,申请折纸大学的时候也成功将奖学金申请了下来,之后整个大学四年都不用像是先前那样为生计担心,所以瑞秋这段时间的心情其实一直挺好的。 当然,一睡醒就拆自己精挑细选的心怡大学录取通知书什么的,也是非常美好的事情啊! 她对匹诺康尼的了解相对有限,毕竟能够从网上了解到的信息也不是很多,而其中绝大多数都是银河中的富哥富姐们前往匹诺康尼度假打卡的vlog或者攻略。 她从很有限的帖子里面简单了解了下橡木家系,随即总结出了一个结论: 橡木家系好像不是那种很喜欢做慈善的地方,或许他们需要用这种方式获得在年轻群体中的影响力……也说不准,这也是他们头一次为家境不那么好的折大学生提供勤工俭学的机会。 但是……以她现在的情况也管不了那许多了,橡木家系提供的是一份周末在家族的安排下,去往十二个时刻的梦境中勤工俭学的机会,并且,待遇会比一般的勤工俭学相对优厚,会对她在毕业之后留在匹诺康尼工作生活有着比较大的帮助。 说实在的,瑞秋是真的挺需要这份帮助的。 她记下了“星期日”这个名字,一方面是她认为不管背后的真实原因如何,至少这份帮助她是真的需要也是真的非常感激。 另一方面…… “星期日”这个名字还挺特殊的哈,至少在让人印象深刻这方面确实拉满了。 如果有必要,她很愿意去做一场礼拜以表达自己对于对方的感谢。 * 瑞秋在折纸大学的第一周可以用“愉快”这两个字来形容。 她被分到了筑梦学院,一个她挺喜欢的学院,认识了几个学长学姐,加入了学生会……大学生活相当按部就班。 还有两件惊喜。 一件是她发现自己变得能够听到一些人的bgm了,另一件则是,她发现自己在筑梦这一行上大概是有点天赋的。 到目前为止,课堂上学的内容她都能够一遍听懂,并且很快地融会贯通。 事实上,瑞秋甚至觉得这些课程她好像都学习过一遍,因为有时候ppt上的内容,台上的讲师还没有翻到下一页,她已经能够在心里想到一些句子——而这些句子和下一页ppt上的竟然只有一些简单的语法上的区别,其表达的意思则是一模一样的。 对于这种情况,瑞秋有点茫然、有点疑惑,但到最后她决定将其总结为: 我就是个天才。 天不生我瑞小秋,筑梦万古如长夜! 妥了,这下在匹诺康尼赚钱从而脱离她现在所处的赤贫阶级就变得容易多了——好歹也算是为故乡那颗星球的全面脱贫攻坚出了一份微不足道的力气。 没有谁会觉得顺风顺水的日子不好,尤其是不管从道德还是从其他层面上都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这种日子的时候。 第20章 瑞秋的精神面貌在这几周的时间里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而现在,她要面对短时间内的最后一个挑战了。 ——去迎接来自橡木家系的勤工俭学任务。 她还是有点紧张的,换上了校服中的正装,快要到目的地的时候还用双手在脸颊上多拍打了几下,让自己看起来更气色饱满一些。 毕竟,先前的她没那个闲钱买腮红,而入学之后网购的那份还没到货。 和其他需要勤工俭学的同学们一起下车之后,瑞秋找到了负责接引自己的橡木家系成员,对方微笑着带她走进朝露公馆的深处,此时,她身边已经没有其他同学了。 “请进,瑞秋小姐。” 橡木家系成员推开一扇厚重的铜制绿色大门,伸手指向下方的大厅,自己却站在了门后不再往前走。 “这里是您工作的地方,家主大人特别指名了您,关于您的工作,他会自行对您说明的。” 这位家族成员的脸上明摆着流露出羡慕。 这可是一步登天的工作啊……这还叫什么勤工俭学,直接叫特别人才提前招收录取的了。 会读书真好。 大门在瑞秋身后掩上,她踩着艳丽但不刺目的柔软红地毯,走到楼下的大厅中,一路上看起来仿佛目不斜视,但其实余光从头到尾都在打量着这座奢华的厅堂。 感觉哪怕只是这里的一个书柜,都能够顶得上她故乡星球的一套房——哪怕这些东西是在梦境中由筑梦师构建出来的。 别说,还真别说,从梦境中把东西带去现实的转换费用也超级昂贵的来着。 啧。 瑞秋走到楼下的大厅中,她看到靠墙的大幅装饰画,油画上绘制的是匹诺康尼几大家系的家徽,所用的线条相当优雅,设计师的水平达到了哪怕是对艺术没什么了解的人都会称赞的高度。 油画下方摆放着很宽很宽的长条弧形沙发,沙发看起来很柔软、很明亮、很好坐。 当然,也很昂贵就是了。 而在这座大厅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台子,台子上有一整个黄金的时刻的微缩模型。瑞秋在进入匹诺康尼的梦境中的时候也是去逛过黄金的时刻的,虽然她在那边最大的收获是这里所有的商品她都舍不得买也买不起。 这些建筑被还原得颇为不错,复刻得相当细致,瑞秋踮起脚尖望向模型内部的空间——嗯,还得排除其中不能算太少的bug。 整个模型看起来有点空空荡荡的,可能是因为没了走在街上川流不息的酒店住客,就连在梦境里头提供服务的家族成员数量也远少于现实。 有一说一,瑞秋发誓自己不是刻意为了锐评而锐评。 但这么一看…… 这个模型真的有点像是她上辈子见过几次的售楼处会摆出来的样板。 瑞秋:“……” 总之,按照这一座大厅的整体装潢风格,她有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这么个售楼处楼盘会被放在这种位置。 或许这就是有钱人的喜好吧,她无法理解的那种。 她缩回了窥探的目光,安安分分地在原地等待着,很短暂的时间,大约也就只有那么十几秒之后,从另一边的门里走出一位青年,他沿着台阶往下走,看着步调从容,但走的速度意外挺快,脸上带着那种属于政客的微笑。 “你好,我是星期日。” 在眨眨眼,把自己从猛烈而突然响起,差点把她吓了一跳的《ymca》中“拯救”出来后的第一时间,那位微笑着的青年——其实瑞秋会更乐意称呼他为“美人”——走过来,对她伸出手,贴合手型的白色手套甚至在一瞬间让她产生了自己握了这个手是否会弄脏对方的感觉。 “看过这个模型了吗?” 瑞秋:“额,没有仔细看,星期日先生,早上好。” 星期日:“它是个城市沙盘,模拟了黄金的时刻。它做得不怎么样,如果你通过这扇门进入沙盘的话,你应该会对它的问题之多产生更深的了解。但是,城市规划是橡木家系需要经手的工作之一,所以,我必须对筑梦师的工作有所了解,以避免我提出一些完全不可能实现,或者已经过分过时的要求,导致后续一些项目的工期拖延。” 瑞秋恍然:“扩建,对吧?” 做为筑梦学院的学生,她不至于连那么大的消息都不知道——要知道,对于黄金的时刻的扩建,已经是被板上钉钉地确定为接下去几年匹诺康尼的主要筑梦工程项目。 也就是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将来有很大的可能会在筑梦边境工作。 星期日:“正是。” 瑞秋明白,这年头,最忌讳的事情就是外行指导内行,最好呢,是能够给了预算之后放任内行发挥,顶多监管一下内行有没有贪污受贿摸鱼……之类的;但是面前的这位星期日先生—— 瑞秋尽量不着痕迹地将对面的美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领带在正中线上,衬衣藏在马甲中没有露出,裤线非常笔直,始终对准着鞋头的方向。 正所谓人如衣装,瑞秋觉得这位星期日先生大概受不了自己被全程排除在了生产过程之外。 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了:自己也学一点,至少变成什么都懂一点的内行,哪怕学得很烂也没关系,从看热闹变成会看门道就行了。 星期日随后的话语证明了她的猜测是正确的:“我打算学习一些筑梦学院的课程,从基础部分开始学习,我想,这些课程的难度应该还不至于需要让那些周末都有不少项目要跑的教师特地来朝露公馆一趟。” 他稍稍偏过头,脑袋后头那个漂亮的天环也跟着稍微偏了偏: “我听说你是这一届筑梦学院的学生中成绩最好的,瑞秋小姐。” 说到这份上,瑞秋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不就是学霸给人补课赚外快嘛,说得好像这种事她在上辈子干得少了一样。 瑞秋:“当然,星期日先生,没问题。” 第17章 布丁蛋挞 星期日先生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学生了。 瑞秋走出朝露公馆的时候,内心颇有些感慨,对方对于知识的把握速度很快,并且学得也很好,看得出来,他也具备了那种年轻有为成功人士标配的过目不忘。 瑞秋:…… 有时候她就很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就会存在着一群这种光是活着就可以算是对周边人降维打击的存在。 但是,哪怕她被降维打击了又怎么样呢?星期日先生给钱而且给得非常大方啊! 勤工俭学的工资一个月发两次,月初发的类似于定金,大约占一个月总收入的三分之一,月末发剩下的,占三分之二,对于这些初入折大的学生们来说,这样的发放形式其实颇为体贴。 这位星期日先生考虑得相当周到,瑞秋心想,他这个人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样美好,虽然从星期日跟着的是星期一,而星期六跟着的则是星期日这一点上来分析的话,她个人会更喜欢星期六。 但是,她听说在匹诺康尼,橡木家系以及筑梦师们都过着单休的日子,所以…… 的确呢,在这种情况下星期日才是最美好的就很有道理了。 她在走出大厅大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那位对自己要求格外严苛的先生正在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城市沙盘中的兵人。 神情专注,动作小心,考虑到做这些动作的是一位美人,瑞秋很愿意给出“可爱”二字做为评价。 她推开门,往外走的时候迎面遇上一位橡木家系的成员,对方穿着考究的套装,头发都梳理得一丝不苟,手中端着的托盘上却有正在向外散发着香甜味道的金色小甜品。 对方的脚步很稳也很快,瑞秋只来得及在双方擦肩而过的时候对那金色小甜品瞥上一眼,她看到一点深色的斑斑点点覆盖在嫩黄色上,于是判断这应该是个蛋挞。 不过,它的挞心稍稍突起,看起来不是普通的蛋挞。 烘焙的香气萦绕在瑞秋的鼻尖上,持续了很久都没有散去,面粉黄油还有糖,最基础的甜品要素都混合在了一起,香味在烤箱的高温中被转变成为一种酥酥脆脆的质地,瑞秋甚至能够在舌尖上感觉到少许蛋挞外圈的酥皮正在被她一丁一点地碾成小碎块的滋味。 她感觉舌下有什么东西在往外钻,毫无疑问,正是她的馋虫。 反正……工资也到手了,对吧? 瑞秋对自己说,稍微花一点在吃的上头也没什么的,反正就算天掉下来了也不能亏待这张嘴不是? 回去的路上看看有没有卖蛋挞的店吧,如果没有的话……嗯,学校的面包房好像有卖焦糖布丁小蛋糕。 总之,买一个回去犒劳一下自己总是没错的。 * 下一次家教的时候,因为星期日的进度确实过快了,还没有到约定的时间,于是当他看到瑞秋脸上出现了“还没来得及备后面的课”这样有些为难的表情的时候,星期日主动表示可以聊一点和课业无关的内容。 第21章 “随便说些什么都可以。”他坐在柔软的椅子上,没有扶手的椅子,椅背上有精致的刺绣,这把椅子看起来就很舒服,但他仍然坐得很直,很挺,“我曾经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铎音,前来的人们,会对我说一切事情,现在想来,那段时间……” 他温柔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瑞秋想了想,问:“上一次我走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了一位侍者,他为您带来了哪款甜品?我闻到香味,哪怕回去之后买了焦糖布丁蛋糕也没能彻底解馋。” 星期日脸上的笑意稍稍加深了,瑞秋甚至又听到了《ymca》的响起,这一次的节奏比起往常的版本要快上一点儿,音调也上扬了少许:“是布丁蛋挞,你答对了一半。的确是非常美味的甜品,临走的时候打包两个吗?” 瑞秋权衡片刻,觉得此时的她尚且没有和星期日熟到了能随时点餐并打包带走的程度,于是摇摇头:“至少这次不用,谢谢您。” 她表面上的神情绷得很好,好像很正经似的,但是实际上,她心里在想的是,再过上一个月左右,她一定会让星期日再一次问出这个问题。 而到那时候,她绝对会答应得非常干脆。 瑞秋自己没有什么特别想要聊的话题,她觉得自己对于匹诺康尼和折大都还不够了解,尚且没有到表达欲足够丰富的程度,问出的问题甚至有可能带点愚蠢。 因此,她短暂地沉默了,星期日因此在沉吟片刻之后说:“倘若我问问你的过去,是否会显得有些冒昧。” 瑞秋:“不会。” 她顿了顿:“但您或许会觉得我的过去有点无聊。” 星期日:“我认为能够支撑起一个人的经历,都不会是无聊的。” 瑞秋抬手捂住脸,片刻之后,她放下手,发出一声嘅叹:“如果全都是在学习、刷题、研究学校招考政策的过去呢?” 星期日的身体稍微前倾了,但是角度变化微乎其微:“这让我愈发好奇。” “好吧……好吧。” 瑞秋往椅子背上一靠,用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会儿:“我的家庭是整个星球上最穷的那百分之五……” “……我上的是街区里的小学,那种学校升学率很低,很多人在小学毕业之后就去打工了,但是我不想打工,我们那边的工人基本上会在三十岁前后得一大堆毛病,腰啊,脖子啊,都会变得一塌糊涂,而且一辈子都买不起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星期日的吐字比先前慢了一会儿:“你想要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瑞秋点头:“我是那种性格特别蜗牛的啦,想要一套房子,想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我的运气比较好吧,还算聪明,所以我很早就知道了读书的重要性,唯一能让我离开那个街区,不用变成工人的途径就是在考试中获得最好的成绩,然后拿政府的助学金。” 瑞秋喝了一口茶,她感觉冷掉的茶真的很苦,有一种从舌根往外泛的刺激感。 “再往后的话,就是不停地在读书、考试中间循环,还会花时间研究大学的入学招生政策……之类的。” “硬要说有趣的话……我那时候是学校里面唯一一个走读的学生,因为我付不起住宿的费用,我家的房子是租的,在我读高中的时候,我妈的病变得很重,她大不了零工,还要我倒贴很多医药钱进去,所以我的奖学金和助学金就没法用来住宿,不过其实也不影响,我帮那些住宿的学生带早餐和零食,还能多赚一笔钱。” 星期日垂下眼睫,在瑞秋说到自己付不起住宿费用的时候,他的视线就已经落下去了,垂在桌沿上。 他看起来很感同身受,甚至比当时都熬到了麻木的瑞秋本人看起来更加痛苦。 瑞秋于是停顿下来:“星期日先生?” 星期日:“嗯……嗯。” 他的耳羽颤抖了一下,那些不算很长的羽毛看起来弹弹的。 “这样的世界很难令人满意,对吧?” 瑞秋惊奇于对方的问题:“当然,但是我的故乡也在改变了,加入星际和平公司的贸易网,将一些原始但漂亮的地区开发为旅游风景区……至少我从那儿获得了十年的助学金呢。” 星期日轻声问:“你会因此而产生满足感吗?” 怎么感觉像是在做心理测试……瑞秋按下这句腹诽:“当然不会,它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且开发旅游风景区的过程也执行得不怎么完美……总之还长远着呢,我是不会满足的。就算它真的变得很好了,我也不会满足的,不满足才会有进步。” 星期日:“那你会回到故乡去吗?” “加入故乡的建设?”瑞秋笑了起来,“也许吧,但肯定是在很久之后了。我不知道您是否听说过这样一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现在这个样子,回去搞建设也搞不出什么名堂,不如在匹诺康尼赚钱,攒够了再回去。不过,要是我赚到了很多很多的钱,或许我会把妈妈接到匹诺康尼来,然后定居在这里也不一定呢?这里的环境对她的病也挺好的。” “也就是说,你很喜欢匹诺康尼。” 瑞秋睁大眼睛:“谁能不喜欢呢?这里很好,除了太贵——但没钱是我的问题。” 她的发言听起来和任何一个会乐意沉沦在美梦乐园之中,享受上一辈子的人没有太大的区别,星期日心想。 那为什么…… 墙面上挂着的时钟已经快要走到“下课”的时间,下一个适合闲聊的时刻或许还要过很久才能等到。 于是,他问:“最后一个问题,你梦想中的美好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瑞秋脱口而出:“实现共——天下大同,但是那种情况需要的生产力太高了,得在物质过度富余的时候才能出现,而且精神文明建设也要跟上,这应该能算是最好的了吧?” “但其实这样的世界也不太能满足我,毕竟我是个很贪婪的人嘛。” 瑞秋十指交叉。 “我永远想要更多,但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因为想要得更多,所以我永远都在向上攀登。” “这样啊。” 她听见星期日说。 “那你是个一直在实现自我价值,并且将其不断拔高的人呢。” 第18章 新晋家主秘书 虽然瑞秋婉拒了布丁蛋挞的提议,但是在她离开朝露公馆的时候,站在门口,同样衣着整齐,全身上下一丝不苟的一位男性智械还是将一只颜色深沉的包装袋递给了她。 包装袋的封口条贴得非常仔细,瑞秋在回到宿舍、将其打开之后发现这两枚布丁蛋挞被非常认真地包装了,单独装在了不同的盒子里,并且,这些小圆盒外头还垫着海绵防止位移——这样的包装手段将这两枚布丁蛋挞保护得很好,一路坐车回来也仍然保持了刚出炉的美貌。 并不是她想象的那种多层酥皮的蛋挞,这份布丁蛋挞的挞皮是一层薄薄的曲奇壳,边缘一圈和基底几乎形成了九十度的夹角,相对更深一点的蛋挞皮能够包容下更多的内馅,瑞秋将其中一枚布丁蛋挞从小盒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看着它的尺寸,在心里轻轻地啧了一声: 星期日先生看着瘦瘦的,西装礼服贴身成了那副样子,没想到竟然还挺能吃的……而且喜欢吃的还是布丁蛋挞这种高热量食物,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遇到过西装马甲的扣子扣不上这种问题。 哦,匹诺康尼是梦境中的世界,这里的食物没有热量,那没事了。 瑞秋托着表面已经被烘烤出了深色斑点,而在最顶上又额外加了一层绵密芬芳的香草卡仕达酱的布丁蛋挞,张口咬了下去。 贵的东西就是好,瑞秋感觉到自己的牙齿柔顺地滑过了卡仕达酱和布丁层,而曲奇浓郁的酥香已经在它贴合舌面的一瞬间在口腔中弥散。 真的超好吃,这应该是她这辈子……或许还有上辈子吃过最好吃的布丁蛋挞了。 瑞秋舔掉嘴角的布丁残渣,犹豫了片刻之后,决定将剩下一个也吃掉。 虽然梦境里的布丁蛋挞放不坏,但是对于她这种胃口的人来说,一个布丁蛋挞只能让她胃口大开。 星期日到底是怎么做到只吃一个布丁蛋挞的? 瑞秋三下五除二地解决掉了剩下的那个蛋挞,随后翻开教科书以及课程ppt。 虽然给星期日上课还要再过一个星期,但是明天要正儿八经地上课,她最好是在课程之前先复习一遍上节课的、预习一遍下节课的,如果发现下节课的也全都会了,那就慢慢往后自学。 永远先人一步,永远第一,她才不会错失那些本来就应该是她的机会。 * 校园生活非常平凡。 瑞秋的在所有课程上的几次作业成绩都是全班最高的——也是整个学院内最高的,她维持着自己无冕之王的宝座,也维持着自己能够为星期日讲课的资格。 瑞秋不相信如果被选中给星期日讲课的入学考试第一在随后的考试中成绩有所下降,橡木家系会仍然给予此人这么个“显赫”的勤工俭学机会。 第22章 她获得了机会,获得了成功的途径,瑞秋心想,那她就要好好抓住这条途径。 所以,她每周都会非常认真地备课,并且仔细地聆听星期日话语中的每一个字:从上位者口中漏出来的任何信息都有可能成为她的机会。 在轻车熟路地将那首已经快要熟悉到她耳朵起茧子的《ymca》掐断之后,瑞秋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似的回头:“星期日先生。” 星期日笑着问她:“是听到我的脚步声了吗,瑞秋小姐?我还以为我没发出什么声音。” 是的,从脚步上衡量,星期日安安静静,甚至放只猫过来都不一定能和他相提并论,但是……这无形的音响效果好得过分了。 瑞秋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而是主动提起:“上次您提到的那个企业,我去研究了这家企业前段时间的决策,杠杆做空之后赚了不少。感谢您。” 星期日的学习速度从未放缓,几乎每一次的课程都能留下大约半小时的时间闲聊——瑞秋也问过星期日是否要缩减上课时间,但星期日给她的回答是他颇为享受这段闲谈的时光,哪怕他的工作其实颇为紧张。 闲谈涉及很多方面,有些时候会包括一些关于匹诺康尼的,比如说,某家皮皮西人开的企业仗着产品都是有忆质构成的,而大多数来到匹诺康尼的游客先前都生活在忆质非常稀薄的现实地区,很难分辨这些货物的好坏,于是大肆产出假冒伪劣产品——星期日便感叹着,说那些皮皮西人心中已经只剩下了浅紫色苜蓿币,已经没有剩下的可以留给良心的空间云云。 瑞秋回去之后就去了解了下这家企业的情况——果然不出乎她的所料,星期日既然已经知道了这家企业的问题就不可能不去管理,对这个企业的惩罚措施已经下达,她在匹诺康尼的官网上找到了这张公示的惩罚。 她还找到了这家企业竞争企业的资料——双方先前一段时间在同一片领域打得不可开交,这家企业因为把价格压了下来而在短时间内遥遥领先。 对方公司怎么看都不会安安分分地什么都不做,等待对方度过这场现在虽然还没有发生,但是必然即将发生的公关危机——这要是不落井下石还叫什么友商? 看着别人赚钱,比自己亏钱还难受,这才是商战的精华,懂不懂啊? 总之,瑞秋了解到这里就果断选择了下场,结果果然相当不错。 本来,这种事情其实没什么分享给别人的必要,但是瑞秋觉得星期日会更乐意从自己这儿听到她的一些……不那么私密的动向。 他大概是个掌控欲望很强的人,从他对于自己衣着的高标准严要求中就能看出这一点,另外,那些橡木家系的成员一个个也都能成为这一点的注脚,况且,她的消息还是从他这边获得的。 于情于理,她都该说一说。 或许下次还能有相似的机会呢。 星期日说:“很好,瑞秋小姐,祝贺你,用不着感谢我,这是你的能力为你自己赚来的报酬。” 他夸赞人的时候语气非常诚挚诚恳,会让那些受到了表扬的人发自内心地产生愉悦的情感,瑞秋并不例外。哪怕她大概这辈子都做不到发自内心的自我规范,就比如说一定要把领带对准正中线——她其实更偏爱不对称的服装设计一点——但是这并不妨碍她逐渐愈发深入地认识到,星期日其实是个很不错的领导。 星期日继续道:“说起来,你是否有兴趣接下另一份工作——最近这段时间,我恐怕也没有什么闲情逸致继续学习筑梦方面的知识了。” 要失业了吗? 瑞秋猛地警惕起来,虽然她刚刚all in了一趟,并且由于梭·哈成功而晋升整个折大学生群体中的中产阶级,但是她绝对不想失去这份勤工俭学的工作。 当初那位把她领到这间大厅里来的那位小姐说得太对了,这份工作与其说是工作,倒不如说是登天梯,哪有这种好东西都到手了还要再送出去的道理? 从星期日的视角,他看到的就是瑞秋猛然睁圆的眼睛,那双绿色的眼睛瞧着活像是一只听说了今天、明天、乃至之后的每一天都没有罐头可以吃了的狸花猫,整个人都从gif卡成了jpg格式。 星期日:“……嗯。” 他不怎么明显地笑了一下,随后提醒瑞秋:“只是临时更换一下工作形式而已,其他的不会有变动。” 瑞秋:0.0 瑞秋:“哦哦。” 她松了口气:“当然,我不介意7*24地留在朝露公馆中,反正学院那边允许我上网课。”就算理论上不应该这么通融,当那些教授们看到瑞秋的课上表现以及课后成绩的时候,他们也都会变得一等一的通情达理的。 这年头没哪个老师会不喜欢聪明孩子。 星期日:“不需要那么久,但是……倘若可以网课就最好了。” 他抬手揉眉心,看起来真的是很发愁了。 “谐乐大典举办在即,各处都很缺人。”星期日的手扶着城市沙盘的边缘,“如你所见,我身边并不长期配备秘书,除非是到了很忙碌的时候。” 瑞秋理解:“现在是很忙碌的时候。” “不……”星期日说,“现在是特别忙碌的时候。” 瑞秋:“哈哈,好的。” 星期日这种藏在犄角旮旯里偶尔幽默一下的言语习惯其实也蛮有趣的。 “曾经辅助我处理过一段时间事物的上一位秘书现在被调动去了大剧院进行谐乐大典的举办准备工作,与我一样分身乏术,其他能够熟练独当一面的家人也都有了要处理的工作。瑞秋小姐,在将我能调用的人全部梳理了一遍之后,我意识到,你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最优人选。” “你有野心,这份工作就很适合你,当初歌斐木先生还是家主的时候,我当过一段时间他的秘书,那段时间里我接触到了很多原先没接触的方面,至少对我个人而言,这是一次大有裨益的体验。” 他停下来,看着瑞秋。 瑞秋非常干脆:“我从未想过拒绝您,星期日先生,这一次也一样。” 一步登天到这种程度,她还能说什么?这么大的便宜不占,那都不是王八蛋了,那简直是暴殄天物! 她回去就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拿出来好好熨烫一番,不,她要去新买两套更正式的服装,保证每一套的领带都垂在正中线上,裙子的缝合线能够贴合在自然下垂的中指上…… 总之,她一定会做好这份工作的! 第19章 再次拒绝砂金的钱 谐乐大典真的是非常庄重、非常被家族看重、同样也是也会让工作人员非常忙碌的一个活动。 瑞秋在初步上手了秘书工作之后意识到这玩意比大学生的学习、学生会的工作外加给星期日备课……这些全部加在一起还要忙上起码一倍。 不过好歹她算是应付下来了。 “关于其他命途的命途行者前来匹诺康尼的登记申报汇总……都在这里了,泯灭帮的永火官邸应邀前来,他们一共填报了五个人的名额,还有巡海游侠,巡海游侠接到了邀请函,但是他们没有提前预约,现在只有一位拿着邀请函来到了匹诺康尼的游侠宣称自己要办理住宿。” 瑞秋将表格递给星期日。 星期日接过来看,随即在巡海游侠那一栏上看到了“黄泉”这个名字。 在瑞秋看不到的地方,他无声无息地叹了一口气,随后还是在黄泉这个名字后面按上了个“准许入住”的印章。 瑞秋回到自己的工位之前,看到新弹出来的一封来自星际和平公司的邮件。 用非常传统,但是也非常正式的方法送达,撰写所用的文字也相当严谨严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标准范本上采下来似的一篇文章。 在答应担任星期日临时秘书一职的时候,瑞秋就被塞了一大堆和匹诺康尼相关的历史资料,而在这些历史资料中,公司的形象确确实实就和匹诺康尼动画故事中的石头老板一样。 除了面目丑陋讨人嫌、盛气凌人没人爱、目光短浅铁石心肠……这一系列罄竹难书的品质之外,就没剩下几个缺点了。 这样的历史遗留因素,也导致了匹诺康尼对公司的不欢迎态度,多少个琥珀纪以来,这还是头一次,一位公司高管将以官方身份,在还没有退休的时候,步入匹诺康尼这颗盛会之星。 而且,竟然还有家族的邀请函。 瑞秋随口道:“我还以为按照家族和公司的关系,您不会给公司的员工发邀请函呢。战略投资部……公司的部门之间关系不好吗?分得这么清。” 星期日从案牍之后抬起头,那双金色的眼睛都在工作的影响下从明亮变得覆盖上了一层暗调的滤镜:“是啊,按照家族和公司的关系,家族本不应该给他们发这封邀请函。” 瑞秋听着这话,感觉到其中似乎藏着少许的隐情:“听起来就像是这封邀请函不是家族发出去的?” 第23章 星期日:“的确。” 他回答得这么干脆,瑞秋差一点被吓个半死:“啊?” 不是,如果不是家族发出的邀请函,难道还能是公司自己伪造的吗?她知道公司的触手遍布世界各地,哪里都有公司的手笔,哪个领域都少不了公司的干涉,制造邀请函的技术并不复杂…… 星期日一眼就看出来她在想什么了。 他摇摇头:“不是公司伪造的,而是从家族内部发出去的……呵,家族内部存在着一些不和谐的声音,长久以来,他们隐藏得很好,想要找到他们非常困难,所以这一次,我打算将计就计,直接承认这些邀请函——顺便,视他们的行为来判断那些人是谁、分别有什么目的。” 很合理、也非常果断的手腕,瑞秋对这样的手段有些向往。 “那是不是要盯紧公司那边的来人?” 星期日笑了笑:“是的。为了防止公司的使节在他过多的行李中携带一些不利于梦境安全的危险物品,瑞秋。” 瑞秋站直了身子看向他。 星期日:“恐怕我们得扣下他身上所有的石头,这件事我想要交由你来负责,可以吗?” 瑞秋想了想:“可以,不过,为什么是所有的石头?” 星期日:“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一开始的问题了,公司的各个部门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不好,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算是势如水火。我原本以为这一次来匹诺康尼的会是市场开拓部,那个部门向来以不择手段、得不到就毁掉著称,没想到……是战略投资部。比起市场开拓部要好一些吧,但也不多。” 星期日对于梦境中忆质的调动绝非常人可比,甚至超过了瑞秋这个进入梦境没多久的萌新的想象,他轻轻挥了挥手,一张图像就这样“漂浮”在了他和瑞秋的面前:“战略投资部的高管,名为石心十人,他们被统领在存护令使钻石的麾下,钻石给予这些人基石,并且通过基石分享自己令使的权柄和力量。” “啊——我明白了。” 每一块石头都有可能是对方在梦境中搞破坏的力量,而家族需要杜绝这一切。 说一千道一万,这可不是普通的命途行者,在这位命途行者的背后站着的是一位令使。 当凡人一旦成为令使,凡人就无法再被称之为凡人,令使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境界,就像是星神之于其他的所有——那也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境界。 瑞秋:“好的,连他衣服上的宝石装饰也要取下来吗?” 那封邮件的附录上有使节的照片,虽然是证件照,奈何照片中人的打扮实在不怎么证件风,于是……瑞秋觉得它看起来更像是艺术照。 流光溢彩、繁华富丽,天晓得在那件大毛领子的外套下头藏着多少宝石。 星期日:“……” 他总觉得瑞秋是打算在他一声令下之后把那位公司使节身上所有闪闪发光的地方都抠下来。 他委婉地提醒对方:“切莫失去了礼节。” 瑞秋狐疑:“如果需要的话,我会携带一套符合对方身材的衣服过去,让对方脱掉携带的这一套,替换上家族为他准备的服装,以更好地享受梦境中的放松——您在想什么?我怎么从您脸上看出了不信任的表情?” 星期日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握拳,抵在嘴唇边上轻轻咳嗽一声:“咳、没有,瑞秋小姐,你多心了,我对你有着最高级别的信任。” 瑞秋:“……” 心虚都写在脸上了,还说什么最高级别的信任呢,虽然但是,你是老大你发钱,你说了算。 她对星期日点头:“我会办好的。” 星期日摆手:“但是换衣服什么的,就不用了,也保留一些余地吧,别把公司逼得太狠。” 瑞秋:“好的。” * 星际和平公司的地位还是高的,哪怕是家族都不能和其明目张胆地撕破脸,毕竟如今连接起了星际的那张贸易网就是公司的产物。 匹诺康尼的运行也需要和公司做贸易,所以给公司碰个软钉子还行,要是真做得过分了也不像话。 瑞秋拿捏着这一条标准,站在贵宾通道那儿,准备迎接那位名叫砂金的公司使节。 如果对方的作风和证件照的风格一致的话,这应该是一位她绝对不会错过的客人。 太过显眼了。 就像是孔雀混在其他的鸟类之中,视力正常的人都不会错过。 不知道为什么,她在看到这位个子不高但确实珠光宝气的先生后,觉得对方相当面善,而这一点,在对方的背景bgm上也有所体现。 在一首非常符合这位先生的气质(尤其是在他戴着墨镜的时候)的《all my people》之后,从来都只播放一首的bgm竟然速切了第二首。 瑞秋从这位砂金总监那边接过那只装满了宝石的手提包的时候手都发抖了。 ——当然,手发抖也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个袋子的价值,毕竟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宝石以这种计量方式出现…… 按袋装……这也太离谱了。 第二首歌的旋律带着点儿悲伤,但它非常动听,而且是一首经典到了大概看过字母站剪辑就不会不知道的歌——《young and beautiful》。 i've seen the world done it all had my cake now diamonds,brilliant and bel air now hot summer nights,mid july …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1] …… 这首歌是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曲子,如果用戏谑的态度来总结一下整个故事和这首歌曲,那大概就是“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卡里只剩下了冷冰冰的四十亿,没人爱我”。 而再延伸一下的话,其实那位了不起的盖茨比先生是一位很喜欢撒钱的先生…… 瑞秋悄悄用余光朝着这位戴着彩色墨镜,好像永远都会自信笑着的先生看了一眼。 对方心里埋藏着怎样的悲伤,她无从了解起也确实没那个闲情逸致关心,但是倘若对方愿意给她一笔钱的话,她一定会变成一个幸福的小女孩。 这样的交换之下,对方失去了微不足道的一丁点儿金钱,而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个开心的人,岂不是非常划算的交易? 她的神情似乎引起了这位公司高管的注意,对方开口就直奔她而来。 “你看起来不高兴,小姐。” 还不等瑞秋说完,这位掏出手机:“加个好友——好了,完成,但愿这点儿信用点能带给你不错的心情。说起来,我的宝石包是一定要收走吗?我知道家族忌惮着基石,但我已经带了碎宝石啊。想要在梦境里多花点钱总不犯法吧,我手机里的零用信用点可不算多啊。” 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一场无伤大雅的贿赂,瑞秋咬着牙退回了这笔信用点:“不好意思,砂金先生,这不是我能做主的事情。” 很奇怪的,在退还这笔钱的一瞬间,她心底涌起一阵熟悉感。 就好像她曾经也被这样土豪地砸过钱,似乎也是同样的脸同样的自信笑容(不太可能,她没面对面见过这位砂金先生),然后她红着眼咬着牙,说: 不好意思啊,虽然钱就是我的命但有些原则比命还重要呢。 但是—— 话又说回来了。 瑞秋心说,她这辈子也没被人甩过钱啊,橡木家系给的是勤工俭学机会,股票那是星期日那边给了信息然后她灵活运用了,直接的甩钱是真的没发生过。 而且,她什么层次,她舍得拒绝别人甩过来的钱两次? 第20章 巧合连连 随着公司使节、星穹列车的无名客这种声名响亮的客人接连到来——不要说什么假面愚者,更不要说什么巡海游侠,瑞秋知道至少星期日本人不会很喜欢欢愉命途,而巡海游侠,他们确实酷毙了,然而盛会之星和他们的作风格格不入所以……太危险了一点,泯灭帮就更不用说了——匹诺康尼也可以算是正式进入了谐乐大典的倒计时阶段。 星期日有更多的事情要忙,这时候已经不是一个秘书辅助他,让他起到一个半人的效果就能够解决问题的时候。 现在,在当前这个时刻,橡木家系需要的是,把普通家系成员当成一个半人来用,把星期日当成一车面包人来用,甚至瑞秋这种纯粹编外成员都要被抓苦力。 “星期日先生去开会了,”在瑞秋将砂金携带的手提包带到朝露公馆去的时候,朝露公馆的橡木家系成员对她露出一个标准到了有些瘆人的微笑,随后对她说, “黄金的时刻出现了一名偷渡犯,家族的保护网能监测到的信息并不多,只知道对方现在出现在黄金的时刻、是一位高大的、穿着银白色盔甲的男性。” 橡木家系成员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您也知道,猎犬家系从来都……不怎么绅士,他们拥有太多的热情了,这是好事,但在特定的时候也不算好事。” 第24章 瑞秋因为这位家系成员的说话艺术而对他肃然起敬。 “谐乐大典毕竟要开幕了,最近梦境里的客人数量比起往常还要多了不少,倘若让猎犬家系中年轻气盛不懂得变通的打扰到了贵客,这就是我们的过失了。所以,倘若您方便的话,能不能去黄金的时刻稍微指导、监督一下他们?我会给您一个资格徽章,然后在后台把您的权限临时调节上去的。” 左右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做,甚至就连折纸大学都因为匹诺康尼要举办这一琥珀纪才能轮得上一次的盛会而将全天的课程改为了只有半天上课。 几乎整个匹诺康尼都在共襄盛举,瑞秋觉得自己完全没理由拒绝。 橡木家系成员终于露出了点活人的表情,他放松地笑了起来:“谢谢您,瑞秋小姐,请您不要担心,虽然猎犬往往比较倔犟,但是您可以用权限压住他们,他们通常还是很听话的。” 瑞秋点点头。 事实上,哪怕猎犬家系确实凶名在外,但是她仿佛打心底里就没有害怕过这些人,而且,她也并没有担心过自己无法压制住这些人,就像是有个声音在她的心底对她说“我真的很不错”似的。 而这是完完全全的下意识。 瑞秋从橡木家系成员那边接过徽章后转头就朝着黄金的时刻走去,她感觉今天有点奇奇怪怪的。 一直以来,她都不是那种第六感非常灵敏发达的人,有很多人说过她的脑子好使,但是还没有人夸赞过她的灵感(当然,此灵感绝非彼灵感),但是今天她的第六感却频频地跳出来,仿佛突然吃错了药。 有点面善但绝对从未见过的砂金总监;没怎么接触过但却知道自己一定能妥善地安排好对方的猎犬家系;还有——也是最重要的那个。 在听到“银白色、高大的男性,是偷渡犯”这条信息之后,她竟然忍不住有点无名火起,差一点就当着那位非常礼貌客气的橡木家系成员的面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除此之外,更要命的是,明明身边没有走过任何一个其他人,但是她的脑中又开始播放起了bgm。 而这一次的bgm是《奇迹再现》,那首特别经典,甚至经典到了她在穿越那么多年之后都还能准确地将这首歌的歌词从尾默到头的歌曲。 奥特曼主题曲…… 难道说偷渡犯来自m78星云? 这也太扯了吧。 这种情况已经不能用罕见来形容了,只能说是前所未有,“不太对劲”这四个字在瑞秋全身上下的每一根血管里头来回乱窜着。 这是否意味着答应去黄金的时刻是个不怎么好的决定?瑞秋觉得那倒也不一定,变化多的地方意味着更多的可能性,而她一直都很自信地认为,更多的可能性是有利于她的,毕竟,先前那么困难的环境,她不是也挣扎着爬出来了吗? * 黄金的时刻寸土寸金,上一次来这里逛的瑞秋什么东西都没买,甚至连所谓的橱窗购物都没有——瑞秋直奔了艾迪恩公园,领了几个免费的代币,玩了两把游戏,在确定了按照她的运气这辈子也就只有保底奖可以拿了的情况下,并不是那么愉快地拿走了一份保底的奖品。 而这一次—— 她在寻找着最近的猎犬,或许是因为黄金的时刻里头人实在太多了,于是哪怕猎犬们也都被埋没在了人群之中,她一眼扫过去,压根找不到一个。 ……匹诺康尼是该扩招了,瑞秋心想,再这样下去,家族的人能不能管理好这里都是个问题了。 她沿着一条繁华的主干道往前走去,在某个十字路口附近,她看到了两个面容有些凶悍的猎犬。 被这两个猎犬针锋相对的,一位在家族给出的贵客名单上,是星穹列车的开拓者,另一位虽然不知道性命,但是能够和这位开拓者小姐站在一起的人物,怎么想都不会是什么普通人。 瑞秋有点牙酸,她走上前去,就听到猎犬家系的成员正在指认那位浅灰色长发的少女是偷渡犯。 瑞秋头皮都发麻了:高大的、银白色的、男性,这里除了银白色还算是符合之外,剩下哪一条和这位小姐重合。 她知道,这次的情况相当紧急,毕竟是谐乐大典举办在即而出现了一个百年难遇的偷渡犯,等于是在最重要的升学考前一晚上发现自己有一个知识点完完全全没有学过——不紧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是也用不着这样吧?! 瑞秋是想要上前去解决问题的,但是她在将徽章别到自己的胸口,至少让自己看起来别那么不像是管这件事的人的时候,有人先于她走了出来。 对方的衣着看起来像是猎犬家系的人,但是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瑞秋完全没看清,她站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望过去,也能够听到那边全部的对话。 那个名叫加拉赫的精壮男性提出了和她一样的质疑,随后将那两个有点年轻气盛的猎犬赶走了,自己很好说话也很和气地对那两位被拦下来的小姐讲了几句客套话。 瑞秋心满意足,准备转身离开: 在她看来,这位加拉赫先生已经做得足够好,足够完美了。 问题出现在下一秒。 加拉赫转身离开,无名客小姐与她的同伴准备一同离开,而她们选择的方向,刚好就是瑞秋此时所站的位置。 于是,当双方差不多快要擦肩而过的时候,瑞秋听到了一首在不久之前才在她耳边播放过的曲子。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瑞秋:? 不对吧,为什么又是《奇迹再现》,今天已经听过两次《奇迹再现》了,上一次—— 上一次是在那位橡木家系的成员讲到了偷渡犯的时候。 而且,《奇迹再现》……是一首奥特曼的主题曲,奥特曼……奥特曼…… 两种不同的外表,两个不同的身份? 很多个巧合叠在一起的时候,哪怕这真的是巧合,也最好不要将其轻轻放过,以避免出现一些不该有的疏漏,瑞秋神色一变,动作非常自然地将自己挤进了两人之间。 她注意到,那位无名客小姐在看到自己的脸后,明显朝着旁边避让了一下,动作非常绅士,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优雅。 瑞秋:“……” 但是,无名客不重要,毕竟星穹列车受邀前来匹诺康尼,身份不仅仅是过了明路的,甚至还是在星期日那边过了明路的。 重要的是另一位小姐。 瑞秋静静地看着她:“小姐,说真的,你其实就是那个偷渡犯,对吧?” 两个人,两双眼睛,在静静地对视了片刻之后,那名灰法少女猛地转身跑开,她跑得速度相当快。 瑞秋追了上去,在黄金的时刻这种到处都是人的地方,很显然用其他的方法追人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前面的少女没有跑出多远,将将到一处人流没有那么多,而四周有盆栽之类的装饰物遮掩的空间,她身前突然张开了一道边缘闪烁着方块状颗粒的传送门,而她提着裙子,径直往传送门中跳去,瑞秋只来得及对着对方快速消失的背影唱出一句“你身上有ta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 * 事关重大。 瑞秋立刻将情况发给了星期日。 偷渡犯,而且能够随意在匹诺康尼的梦境中穿梭的偷渡犯,现在还从她手上逃了,很显然是大事,要出重拳。 星期日回复了好的。 瑞秋联系了那位加拉赫,拜托他去通知剩下的那些猎犬,她将自己记着的这位女士的外貌特征告诉了他们,随即往朝露公馆赶。 星期日先前说,这一次那么多的请柬是浑水摸鱼,现在看来,匹诺康尼这水确实浑得够可以啊。 瑞秋坐上在黄金的时刻与朝露的时刻之间负责摆渡的轮车。 这种车挺容易晕的,说是致敬历史,但瑞秋觉得只是单纯的懒得重新设计。 她上车后就有点儿晕了,两旁的风景快速在耳后掠过,在眩晕中流光溢彩的,不知怎的,有可能是她这两天幻听的情况逐渐严重。 她好像听到有谁在遥远的地方唱歌: …… 越是虚伪越是完美 美梦入睡绝望轮回 一闭一睁 便开始倒退[1] …… 第21章 距离醒来一步之遥 瑞秋记得自己不怎么晕车——也有可能是她的故乡没有多少车可以给她坐。 总之,此时的眩晕感相当难受,但是,她却又非常清醒,清醒得就像是她根本没有晕车一样。 有一两片破碎的景象在她的眼前闪回,像是镶嵌在连贯录像带中的几个不和谐的画面似的,很快、很短暂,若非在潜意识里知道这些画面都意味着什么,瑞秋大概都无法看清这些画面上都表达了些什么。 画面不多,就三个。 第一个画面是她在对两名猎犬发火,但不是以骂人或者其他不怎么适宜少儿的形式,而是以唱歌的形式。 第25章 而那两名猎犬——瑞秋觉得自己应该不至于脸盲——和方才那两个天晓得是不是因为运气好而拦下了真正偷渡犯的猎犬家系成员长得一模一样。 甚至就连装扮好像都是一样的,都是牛仔背带裤,配上彩色的衬衫。 第二个画面,是那位偷渡犯小姐,她被抛到了半空中,而一只长着很多眼睛的“怪物”正将自己的翼刃挥向她的胸口。 随后“嗤”地一声,锋利的翅刃贯穿了偷渡犯小姐的胸膛,瑞秋心生不忍:虽然她要抓这位偷渡犯,但她绝对没想着让对方死。 她闭上眼睛,这些情形仍然在她眼前闪过。 她细致地看到,在偷渡犯小姐的胸口,紫色的、周围增生出一圈晶石状凝结物的伤口横贯。 那怪物是什么东西? 它怎么会造成这样的伤害? 这件事发生在像是白日梦酒店大堂的地方——但是瑞秋知道知道,白日梦酒店的大堂不是这么个画风。 要从明亮奢华的白日梦酒店大堂的场景变成这种幽暗的场景,中间起码得叠上个十几二十几米厚的阴间滤镜。 她没在梦境中见过这样的地方,她肯定没去过,她才来匹诺康尼多久啊,加起来那么一个月稍微多一点的时间而已,就连十二时刻都没有全部跑完呢,更别说这种阴森森的空间了。 这种场景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大脑中? 第三个画面则是在一个更为黑沉的空间中,她在这里看到了她自己、加拉赫、星穹列车全体成员(那些登记在入住表上的头像)、砂金,甚至还有知更鸟和星期日。 她似乎在和人说话,至于在说些什么,瑞秋不知道。 这几个场景快速地飞了过去,只剩下了大脑中的眩晕感,她一只手扶着太阳穴,犹且在思考着刚才的那些画面。 在画面全部消失的时候,瑞秋已经感觉到了,这些情形和很多的梦有着相似之处,她无法在清醒的时候留下全部对于这些东西的记忆,于是在第一时间她开始强迫自己记下这些画面。 有一个共同点,在她看到这些画面碎片的瞬间,瑞秋都产生了一种想要张开口歌唱上两句的冲动,哪怕从车上下来之后,她从那种眩晕的感觉中脱离出来,便就找不回先前的那些歌唱冲动了。 这些画面绝对不是她见过的画面,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记忆中呢? 她对忆质的不适应?那也应该不至于到了她都进入匹诺康尼一个多月的时候才爆发出来吧? 别人对她下了黑手?目的又何在呢?她难道在星期日那边接触到了多少关于匹诺康尼的辛密吗?……好像还真的接触到了不少。 不过那些辛密应该还没到需要旁人对她出手的程度,在匹诺康尼里发财的机会多了去了,她知道的又不是最后的结论,还是要经过自行调研和分析的。 瑞秋带着狐疑从车上走下来,落地的时候脚步仍然有点软。 这下是真的生活在梦里了……瑞秋头一次晕成这样,她掐了好几下眉心,才总算提起精神来。 很奇怪的一天,很奇怪的体验。瑞秋叹了口气,她记得自己在那份到访宾客的表格上也有一位忆者的名字。 黑天鹅。 虽然哪怕没有谐乐大典的邀请函,流光忆庭的忆者们也很喜欢来匹诺康尼这样的地方,毕竟忆质多、人也多,一整个就是忆者的天堂,但是,匹诺康尼却不会不给流光忆庭发邀请函。 毕竟,在匹诺康尼这儿,所有和调动忆质有关的工作,基本上都曾经有过一段向忆者求助的岁月。 技术——这是一切。 在这个如今的她已经囊中不甚空涩的时候,瑞秋心想,她或许能够挂的上这位忆者的号。但愿对方的开价不要太贵,毕竟她其实也没那么多的钱,并且绝对不想在和忆者话疗过一次之后就小富返贫。 * 星期日已经回到了朝露公馆。 与往日不同,他坐在圆桌之后,耳下翅膀上的羽毛看着不太对,好像是……折断了几根羽毛,却没来得及修理。 这很不寻常,尤其是发生在星期日这种人身上。 瑞秋踩上最后一级台阶,坐在圆桌后面的青年抬起头:“你来了。” 瑞秋直言不讳:“您看上去很糟糕。” 星期日哑然,片刻之后才承认:“是的。” 这种时候就无所谓什么上司下属了,瑞秋快步走上前去:“怎么了?” “知更鸟。”星期日说,他语气平静,却说着让瑞秋心脏高悬的字词,“她……” 他低下头去,视线落于桌面上亮起的屏幕,瑞秋绕到他身后,看到屏幕上的图片。 是知更鸟。 她躺在地面上,胸前贯穿着一道巨大的伤口,伤口的边缘覆盖着一层紫色的晶体状凝结物,看起来…… 和她在车上进入眩晕状态的时候所看到的那贯穿在偷渡犯小姐胸口的伤是异样的。 一旁是家族针对知更鸟现状做出的分析报告,上面写着她似乎在梦境中遭遇了不祥,因为她的意识本应该在遭受创伤的一瞬间被家族的力量拽回安全的现实,但直到此时她的意识仍然没有回归身体。 瑞秋来星期日这边的次数不少,和知更鸟也有过几次交流,她非常喜欢这位可爱的小姐,更喜欢对方的歌曲——在那些个于图书馆中翻看查阅资料的时候,她会戴着耳机,给自己播一首知更鸟小姐的轻快小甜歌。 比起星期日这种其实没有多么讨喜的存在,知更鸟小姐就是那种所有人都会喜欢的美女了,瑞秋和知更鸟聊的几次都很愉快,对于对方的情况……她也很难过。 瑞秋对星期日说:“请不要太伤心,知更鸟小姐……她的意识一定能被寻回的。” 星期日点头:“谢谢。” 瑞秋安静了一会儿,片刻之后,星期日转向她:“说说偷渡犯的事情吧。” 瑞秋的目光仍然落在他的侧脸上,但她开口的声音很平稳,她已经在来的路上打好了腹稿。 * 黑天鹅不难找。 虽然对方神出鬼没,但是对于瑞秋来说其实也没有很难,她来到象征着午夜的时刻,找了个没什么人的位置,随后对着天空中的明月唱歌: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是那,圆圆的明月~明月~”[1] 很快,月心中出现了一位披着头纱的美人,对方轻飘飘地降落:“我听到这里有人在召唤,请问召唤者小姐,你请我来有何所求呢?” 瑞秋谨慎地确认了一下:“你会向我收钱吗?” 黑天鹅愣了一下,由装扮、声音以及出场的氛围所营造的神秘魅力在这一愣中消失了个七七八八。 黑天鹅:“……不,我收取记忆,小姐,珍贵的记忆。” 瑞秋拍了拍胸口:“那就好,是这样的,黑天鹅小姐,我想要拜托你当一回医生。” 医生这种事黑天鹅也不是没干过,在记忆这个领域,忆者们几乎是全能的,于是她点点头:“虽然到最后都会是我在阅读你的记忆……但是,如果口头的表达能让你舒服一些的话,你可以先说说你的情况。” “请放心,以浮黎的名义,以流光忆庭的荣誉,我发誓不会将你我之间的对话告诉任何一个第三人。” 这一点信誉,忆者们还是拥有的。 瑞秋于是将自己意识到的那些不对劲整理出来,都说给了黑天鹅听。 诚如黑天鹅所言,在忆者面前,一个人隐瞒不住半点记忆:在匹诺康尼,任何人都有可能说谎,但是记忆不会,而她想要解决这些问题,迟早需要将自己的大脑对着黑天鹅开放,隐瞒什么并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她也说了自己能够听到别人的bgm,还能够通过歌曲实现一些神奇操作的事。 “……其实,我同样觉得星期日先生的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瑞秋说到这里,她的语速明显慢了下来,像是一边在说话,一边还在思考着如何措辞。 “知更鸟小姐出事了,我觉得星期日先生……他的状态很割裂,一方面,我知道他对知更鸟小姐的感情,我觉得他的狼狈也应该是源于知更鸟小姐的出事,但是他很平静——你知道,我可以听到一些音乐。” “事实是,当一个人的情感处于比较强烈的情况下,歌曲的节奏和音调也会有些改变。” 瑞秋能够听出来这些,她的耳朵还是挺灵敏的,她先前觉得这一能力并不怎么重要,顶多也就是用曲调是否比往日更轻快一点来判断今天的星期日有没有吃布丁蛋挞。 往往在那些歌曲相对轻快的日子里,他的书房中会漂浮着一点剩余的布丁蛋挞的香甜。 “我以为我会听到很哀伤很沉重的曲调,但其实……并非如此。黑天鹅小姐,一切如常,他似乎对一切都有所预期。” “当然,也可能是我错误估计了我的能力,但是,至少现在我还不打算更改我的判断结果。” 第26章 瑞秋抬起头,她看进黑天鹅那双美丽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对方眼中多了一种她难以用语言说明的神采。 “是的,亲爱的。”黑天鹅不紧不慢地伸手,她从瑞秋的耳后抽出一张漂亮的深紫色卡牌——瑞秋完全不知道这张牌是什么时候落在自己身上的,她震惊地看着黑天鹅。 “别紧张,这是一张小小的空光锥,是一场你暂时不记得了的赌约的结果。” 黑天鹅对她眨眨眼睛:“你已经快要触碰到真正的光明了,亲爱的小姐,你真的很厉害,靠着自己的力量,已经挣扎到了海面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那么,现在就让我来为你重现这张伴随你的空光锥所记录下的一切吧,让我为你的最后一步稍稍加速……你,就快要醒来了。” 第22章 轻轻敲击沉睡的心灵 “你是星期日欣赏的实习生,但是,在谐乐大典即将召开的时候,你发现你的生活中存在着很多奇怪的地方,常理无法解释,于是你想到,你还可以寻找一位忆者帮忙。于是,你找到了我。” 黑天鹅的声音具有极强的叙事性,配合上空光锥中的记忆逐渐在瑞秋身边展开,从虚影一点点变成实体,瑞秋的意识沉在由记忆“塑造”出来的身体形的容器之中,这时候,她又一次听到了那首遥远的、像是隔着某种介质传来的歌声。 车窗外这夜色流光溢彩 别忘了闭上眼 才算醒来 …… 黑天鹅的声音贴着她,如果说她像是躺在记忆的河流中,逐渐顺着水流的方向朝前,那么黑天鹅的声音就像是那些水纹,这声音贴着她的耳廓,轻轻摩挲着她大脑,让她放松下来。 “逆着你的记忆行走吧,你将会看到你的来路,逐渐捕捉到更多的生机……你看到一些闪回的记忆片段、你遇到了那位偷渡进入梦境的流萤小姐……” 瑞秋的意识越来越放松,她感觉到自己正在沉入名为记忆的深海,而黑天鹅的声音始终漂浮在她的意识左右,让她不至于寻觅不了道路。 “嗯?奇怪,你的梦境与其他人的梦境似乎有些区别。” 黑天鹅的声音停了下来,片刻之后,瑞秋听到了某种像是玻璃破碎的响声。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继续往前了。” 瑞秋继续往下沉,继续往前,去往的却不是她在故乡学习、努力生活的那段记忆。 “你的潜意识已经认识到了这些巧合的不对劲,而因为最后的契机,你发现了这场梦境的诡异之处,所以,你试图从梦中醒来,然而你却没能真正地从这场梦境中挣脱出来,这是因为一个细小的巧合,而不是你的问题,你已经很厉害了。” 在她抵达匹诺康尼的记忆之前的记忆,竟然也是在匹诺康尼之内…… 这是什么,她被裹挟在了一场梦境的循环之中吗? “让我们继续往前走吧,亲爱的。” 黑天鹅扶着瑞秋的手臂,勾着她继续往前走——至少她是这样感觉的,逐渐朝着那张原先曾是空光锥的光锥记录的记忆最深处游去。 “你的记忆被人为地进行了干扰,不多,但确实能够有效地防止你太轻易地从这场梦境中离开。” 找了个忆者来给自己的脑子看看毛病,结果却把问题越看越多……瑞秋满心都是疑惑,想要问出口却被黑天鹅轻飘飘地堵住:“稍等片刻,亲爱的,你还有一些没有恢复的记忆,我得从最开头的地方为你讲解。” 她落在了几乎无光的地方,面前摊开了一溜深紫色的牌,牌背上绘制着很漂亮的星星图案。 “现在,我们来到了这张空光锥记录的初始,亲爱的——光锥和人不一样,光锥是道具,它没有意识也不会思考,只会主动地记录下一切的记忆,并且,因为我的一些小小追求,它的质量非常稳定,不太容易被一些特殊的情况干扰……” “你在一场重要的考试中获得了令你自己非常满意的成绩,在经过精心的挑选之后,你选择了位于匹诺康尼的折纸大学,你获得了全额奖学金,所以你对未来的四年充满信心和期待,你知道自己可以在这里发挥天赋,成就事业。” “在一个普通的日子里,你出发了。买了一张星际航行船票,虽然只是三等舱的船票,但是你的好心情能够抵去一切物质上的欠缺。” “可惜,你的运气不怎么好,你在出发没多久之后,遇到了一群逃窜的泯灭帮。” 从星神到令使,从令使到命途行者,再从命途行者到普通人。 中间的每一个层级都意味着几乎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稍微早些时候,泯灭帮中正发生着一件大事,耶佩拉兄弟会因为一些外力的干涉,从内部发生了一场叛乱,从此可以说是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 众所周知,泯灭帮中主要有两股势力,一股是耶佩拉兄弟会,另一股是由冥火大公阿弗利特一手组建起来的永火官邸,由他和他的子嗣们率领。 瑞秋去吃早餐的时候,餐厅中的屏幕上正在播放着星际和平公司的新闻联播,刚刚好讲到永火官邸和耶佩拉兄弟会之间的关系势同水火,所以他们估计永火官邸在耶佩拉兄弟会的覆灭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瑞秋一边往烤得表层略微带着一点焦色的吐司上涂抹黄油和果酱,一边三心二意地听完了这场新闻联播。 在联播的最后,她听到主持人警告最近有出行计划的所有人,一定要选择公司的舰队,选择公司维护的航道——因为耶佩拉兄弟会虽然覆灭,但是这个兄弟会中当初在叛乱里存活下来的那些散兵游勇们仍然还在银河四处游荡,他们虽然对于命途行者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却是一场绝对的灾难,倘若大家不想遭逢不幸,那就千万不要为了占便宜而选择那些廉价的出行方式。 瑞秋正是出于这种考量才选择了公司。 好歹也是星际最大的势力,如果说起辐射范围,那人们绝对找不到第二个可以与之相比的存在,毕竟就算是仙舟也会出现很多鞭长莫及的情况,但是对于公司来说,“鞭长莫及”这四个字是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他们的书桌上的。 但是,瑞秋没想到的是,她把公司当靠谱的选择,公司却没把她当家人看待。 黄油融化在烤热了的吐司上,那种浓郁的香味以及果酱的香甜仍然留存在她的口腔中,瑞秋端着一杯提神饮料回到了自己的舱房,她在自己的二手手机上下载了一本关于匹诺康尼的历史小说,现在才刚刚看完了前三分之一。 提神饮料的香味还是蛮好闻的,这本历史小说也确实写得相当精彩——但是其历史性就非常有待商榷了,因为瑞秋觉得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觉得当初带领所有人开始反抗的老大哥哈努努是一位拥有着一个名为“走马灯秘技”的爆种青年。 这是历史小说的角色吗?这分明是少年漫里的角色吧! 瑞秋看得很入迷,不管怎么说,她的情绪至少被这本小说调动了起来。 但是,异变在这一刻陡然发生,她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响声,伴随着响声传来的是剧烈的抖动。 那响声真的很大,并且大概发声地距离她也不算很远,瑞秋的耳朵被短暂地震聋了片刻,一时间世界除了耳鸣和寂静之外什么都不剩下,她在剧烈的颤抖中被甩到了床上,而她的提神饮料洒了满袖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它已经被放得没有那么烫了。 瑞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踉跄着下了床,凑到门口——她没敢开门,只是透过猫眼往外看。 她看到了一些套着动物脑袋皮套的家伙,穿着还算合身的黑西装,手中提着一些她见都没见过的武器。 这样的形象,瑞秋在第一时间就确定了自己遇到的是谁。 耶佩拉兄弟会的残党,不到一个小时之前她才在早餐区听到的那群人。 很显然,星际和平公司这几个字并没有太大地提高这艘舰船的安全性,瑞秋着急忙慌地反锁了舱门,拖过一把椅子,将它靠在了门后面,希望在外头的人想要破门而入的时候拖延住对方更长的时间。 但是……也有可能是她因为在爆炸声中的听力被影响得有点严重,瑞秋不小心在搬动那张椅子的时候发出了太大的动静,以至于本来不一定会注意到这间舱房的耶佩拉兄弟会成员反而将注意力放到了这间船舱上来。 他们虽然不是为了毁灭而毁灭的组织,这一辈子都没有被纳努克正眼看过,但是也知道到了这个份上,他们的未来就只剩下一个“死”字。 永火官邸不需要他们这群人,而正常的秩序社会更是对泯灭帮避之不及,恨之入骨。 当一群人不管在黑白两道都混不下去的时候,剩下留给他们的地方就不多了。 而到了这种程度,这些人心中的毁灭欲望反而会变得相对纯粹而膨胀,死一个不亏,死两个赚了——这也就是这些泯灭帮选择袭击舰船的原因。 第27章 子弹射穿了门板,炽热的金属擦着瑞秋的手臂划过,留下一道被烫到愈合的血线,瑞秋朝着床上扑去,而外头的耶佩拉兄弟会残党在接连的两三脚之后直接踹穿了舱门,踢翻了那张挡在门口的椅子上,提着武器走进逼仄的舱房里头。 “聪明,哈?” 他将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瑞秋,动物皮套之下发出的声音闷闷的。 没有多少停顿的时间,他的手指搭在了扳机上,但是就在那准备扣下扳机的一刻,瑞秋抱着头朝着床下一个翻滚,而从那被他踢烂了的船舱门外,一道蓝色的、让整个房间都因此变得冷飕飕了不止一点儿的流光直接打在了这支枪械上。 枪械上迅速地附着上了一层冰晶。 还不是冰霜,而是那种直接让整个儿武器敦实了整整一圈的冰晶凝结层,原本灵活的扳机一下子彻底卡死,这个泯灭帮成员用力地扣动了好几下都没能成功按动,这时候滚到了床下的瑞秋已经朝着他的头罩扔去了两件先后而至的东西:一样是床头风格复古而沉重的金属台灯,而另一样,则是床上厚重而巨大的枕头。 瑞秋的发力很猛,她毕竟是个从穷地方爬出来的姑娘,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倘若没了这些,她现在有可能已经是公墓里头某个小盒子里头塞着的灰了),砸得也相当精准。 金属台灯带着呼啸的破空声砸在了套动物头的那家伙脸上,发出了沉闷且惨烈的一声,瑞秋的耳朵还没有恢复,但她希望这一声中带着骨裂的声音。 而随后到来的枕头则是暂时性地蒙蔽了他的视线,瑞秋是想跑的,但是她的头还晕着,滚下来的时候她的后脑勺在床头柜上磕了一下,不算太重,但是也挺疼的,她怀疑流血了。 以及,从卧室到走廊的过道很窄,她知道外面有救援力量,封住了对方枪的那个就是。 如果她跑出去,有可能反而会干扰到外面援助者动手。 瑞秋的念头转动只在一瞬间,在枕头被动物头拽下之前,她将床上的被子扯了下来盖在自己身上做为缓冲。 她的预判没错,因为下一秒动物头就将冰冻后的手枪甩向她——在火力变得无效了的时候,他选择用最为原始纯粹的物理手段。 拳脚上的毁灭。 砸来的枪被被子缓冲掉了大部分的力量,瑞秋能够感觉到它原本带着多少的力气,她朝着床下躲去——很显然如果对方对她踹上一脚那她将直接实现人生重开的成就。 但是她没有等来第二下攻击,因为有一个愤怒但是很好听的元气少女声音以及由远及近:“就是你小子想对本姑娘救下的人动手是不是?” ——在瑞秋的听力逐渐恢复的时候,这一句,是她听得最清楚的一句。 她掀开床单的一角看向外头,便瞧见一个顶着一头粉蓝色半短发,手中拿着弓箭的少女跳了起来,脑袋几乎要顶到这船舱里不怎么高的天花板(或许是已经顶到了),弓弦拉满,冰蓝色的箭矢伴随着一些冰雕小玩意倾泻而下,如同一场暴雨一般将动物头埋在了下面。 “泯灭帮是吧?叫你欺负人!” 粉蓝色头发的少女和动物头之间的战斗也可以说是单方面的殴打,她将对方彻底冻成了一具冰雕,随后推给门外的人:“丹恒老师,接一下!里面的人好像受伤了,我去把人捞出来!” 瑞秋掀开了被子。 粉蓝色头发的少女连忙过来搀扶她,声音急切:“你还好吧?” 还没等瑞秋回答,她的目光已经落到了瑞秋的背后:“啊!你流血了!丹恒老师救一下啊!” 门外于是快速冲进来一个披着长外套,长相气质非常清冷的黑发少年:“三月——” 他的目光落在瑞秋身上。 “你怕水吗?” * 黑天鹅的声音像是旁白一样出现,和四周的场景分明差异很大,却又相融得莫名和谐统一: “就这样,你做为这起事件中唯一一个受伤了但又伤得不轻不重的受害者,被三月七小姐带上了星穹列车。” 星穹列车也是要赚外快的。 毕竟还要从中分出一部分的钱去给星装修房间。 所以,护卫这一艘舰船的客人抵达目的地是他们最近接的一份工作。 泯灭帮的残党数量有点多,一时间顾应不过来其实也不是他们的问题,谁叫这艘舰船为了最大化利益,将所有的舱房都载满了乘客,却只为了大约五千多的客人请了三位安保人员。 而至于在治疗之前来上一句“你怕水吗”,这实在不是丹恒过于谨慎,而是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太多千奇百怪的可能性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制造一起伦理混乱的大案,而无名客们已经有了前科: 在最终有人发现了科尔奇人会变成球藻这个秘密之前,谁都没想到过,那群由开拓的愣头青从科尔奇的王陵废墟中带出来的美味即食球藻就是传说中神奇的科尔奇人本身。 万一一个苍龙濯世下去,人没治好不说,反而给人冲融化了,从而达成受害者没有被劫持者杀死,反而被救援害死这种堪称奇耻大辱的成就,丹恒也就可以再把自己从列车上放逐下去了—— “不愧是丹恒老师你的风格啊,你可真是……谨慎。” 三月七在旁边憋了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 瑞秋不溶于水,瑞秋同样不会变成即食的球藻,瑞秋在一个苍龙濯世之后惊奇地看到自己脑袋后面磕破的地方已经长好了,除了头发彻底湿透地披在肩膀上,发梢还在往下滴水以至于那位名叫帕姆的列车长正一边推来拖把一边愤怒地提醒丹恒“丹恒乘客!”之外,一切都很好。 丹恒:“我会用云吟法术把车厢地板弄干净的,列车长。” 他已经不是那个第一次在列车中使用云吟法术的丹恒了,现在的丹恒已经能够熟练地用苍龙濯世擦过列车车厢之内的每一寸,而在将灰尘带走之后,不留下哪怕一丁点的水痕。 瑞秋身后伸来一条胳膊,非常自来熟地绕过她的脖颈,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但是打扫吸水的东西就不行,所以我们基本不在车厢里铺太多的地毯。” 这条手臂的主人往前走了两步,露出了她漂亮的侧脸,以及灰色的直发。 金色的眼睛转过来之后,直勾勾地盯着瑞秋看,她的目光不带着什么侵略性,因此哪怕是长时间的注视也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反而会因此产生一种自己正在被对方喜欢着的感觉。 “嗨,美女~如果打算暂住在列车上的话,或许你会乐意去我的房间看看?虽然我还没有” 嗯,她果然给了一个很高的初始好感。 因为是穷大学生,所以瑞秋在买船票的时候没有考虑时间上的时效性,而是直接购买了最便宜的船票,要先从她的家乡开到朋克洛德,然后再从朋克洛德转乘客运货运一体的飞船前往某个公司主持开发的星际港口,在那边换乘上星际接驳车,一路开到阿斯德纳星系的通用港口,再从这个港口转乘最后一班车,前往匹诺康尼。 整个的换乘路线很长,而且绕了非常大的圈子,要不是穷抠到了一定程度是绝对不会这么走的。 瑞秋也很无奈啊,毕竟去了匹诺康尼会有更大的花销,能省则省吧。 不过她的运气是很不错了,星穹列车刚好也要去匹诺康尼,干脆就把她也在车上载了走——她在船舱内的舱房已经因为耶佩拉兄弟会的动物头和三月七而被毁坏得几乎不能看了(其实主要造成破坏的是三月七的六相冰),而舰船只能给她提供她保险应该给的赔偿,而无法在已经满员甚至超售的情况下给她一个空房间。 于是瑞秋还真的就去了星的房间里住,用枕头在那张超级大的床上隔开一点空间,然后一人一半。 星的房间还没有装修完毕,大半个房间看起来光秃秃的,但是好在各种重要的功能都已经齐备,所以生活在这里也没什么困难——况且,对于星穹列车这样神奇的东西来说,它的空间跃迁能力,可以说是整个寰宇之中最为强大的,旅程不会很长。 有一说一,列车上的值日是很有意思的活动。 瑞秋发现星正在筹集着为自己的房间鸟枪换炮的装修列车资金,为此需要认真地为列车长打工。 她在看到了用云吟御水拖地的丹恒、试图在本来就已经黑暗到了让她两眼往上一翻的菜肴中加入一茶匙速溶咖啡粉的姬子,以及正在戴着眼镜找眼睛的瓦尔特之后,英勇地朝前走了一步,站出来:“我也可以帮忙值日的。” 倒也不是说她天生是个爱干家务的人,实在是……看看这个列车吧,表面上看起来最靠谱的人也各自有各自的抽象,再加上那个叫闭嘴的调饮机器人…… 瑞秋生怕自己还没到学校,就已经先和这些人同化,内核变成那种超绝抽象的存在——这或许有点不利于她未来大学四年的学习。 于是,她也加入了值日,在最开始负责给盆栽浇水,以及用吸尘器解决毛绒地毯上(也就是丹恒无法用苍龙濯世处理干净的部分)掉落的帕姆的毛发(尽管帕姆从来都不承认这是自己掉的毛,并且会根据掉落毛发的颜色将其栽赃给星或者三月七)。 第28章 但是稍后,因为她确实不够抽象,所以帕姆非常放心地给她安排了个守护盆栽的职责。 瑞秋很不理解:“我为什么要守护盆栽?” 路过的丹恒:“因为上次姬子小姐将自己烹饪失败的菜品倒进了盆栽里。” 帕姆双手叉腰,非常得意地挺起它毛茸茸的胸膛:“被机智的列车长帕姆我抓了个正着帕!” 一旁的三月七插嘴:“其实我起床偷吃零食的时候,还看见姬子姐往盆栽里面倒咖啡渣来着。” 姬子:“我承认剩饭剩菜是不太好,但是咖啡渣确实让盆栽长得更好了,不是吗?” 她拉过丹恒,让对方变成饮月君的样子,漂浮起来:“和丹恒的高度对比一下——是不是长高了?” 瓦尔特用一根手指将墨镜往上推了推,镜片上仍有一道白光闪过——瑞秋现在知道,这根本不是巧合,而是因为他觉得这样很酷,因此特地这么给自己设计出来的:“是的,我也这么觉得。” 丹恒落回了地上:“其实我那边有卷尺。” 瑞秋:“……” 她已经确定了,自己这辈子大概都当不成无名客,不仅仅是因为她不够开拓,没有那种一往无前的勇气,更是因为,她和这群人的脑回路根本就是格格不入。 这群无名客们啊…… “你和列车组的相处很美好,甚至还一起约定了下次聚的时候继续玩一款仙舟流行游戏[幽狱迷夜],丹恒先生意外对此颇感兴趣,他说他下次一定会更仔细地规划自己的发言,不让你从中找到任何一点能够指控他是步离人的细节证据。” “但是,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你们抵达了列车这一次跃迁的目的地,匹诺康尼。” 这一路行程并未花费多少时间,下车的时候瑞秋没能在白日梦酒店的大堂看到什么“学生专用通道”之类的设备或者牌子,于是就只能跟着星穹列车一起去了前台。 想想也是,匹诺康尼的主要业务目标还是度假圣地而不是别的什么,在酒店大堂里面放一个专门招待学生的牌子,想想也不是什么很好的选择。 “你在白日梦酒店的大堂中等待着,在此过程中,你听到了一些似乎暗示着一些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暗流涌动的词语。你是个聪明人,你捕捉到了在这间大堂中的不同人之间带着的不同目的,于是,你在心底保留了一份警惕。” 瑞秋没有和星穹列车的旅客们站在一起,她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听说了钟表匠,也听到了一些别的词汇,她尽量用自己带的那本匹诺康尼历史小说中的人物来理解着当前的情况——没能梳理明白。 瑞秋知道,倘若以自己的智力而没能梳理明白的事情,那基本上要么是属于天才的棋局,要么就干脆是给出的信息量不够多。 于是,她和星、三月七约定好会互相发送线索,随后在前台人少的时候,去询问了怎样进入折纸大学的办法。 毕竟,这一路下来,虽然时间短暂,但是瑞秋也参与了一次列车的值日活动,并且在这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里享受了一场非常愉快的社交——星穹列车上的每一个人毫无疑问都是非常可爱的,除了那台名叫[闭嘴]的调饮机器人、姬子小姐制作出来的咖啡(妙手偶得之的除外)。 在和这样的人又过了一定的相处之后,人很难不在这种他们或许已经被卷进了某些困难之中的时候做出与无名客们站在一起的决定。 这就是人格魅力,朋友。 “你进入折纸大学,在这里度过了风平浪静的两天。直到一天的下课时分,星给你发了一条消息,她说她建议你最近最好多多小心,因为,她去了一片原始的梦境,而在那个梦境里,她见到了死亡。” “你非常诧异,因为你知道,在家族的梦境中死亡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星的人品你同样相信,于是,趁着刚刚开学没两天,学校的课程和作业都还不算多,你开始利用学校图书馆中的联网设备查询有关资料。” “家族的官网上当然不会记录死亡——就连知更鸟小姐的死亡,还有那位你未曾见到的流萤小姐的死亡,这接连发生的两起命案,倘若不是星偷偷告诉你,你也绝对不会知晓。你知道家族的目的是覆盖这些事件可能形成的影响,而他们一定也会非常注意像是你这种正在了解与死亡有关的事情的人——所以你的动作还算是小心。” 星确实是个不怎么着调的人。 但是瑞秋也知道,只要她没有在“嗨,美女”或者是玩一些其他的抽象梗的时候,她发出来的消息都是相当可靠的。 这种关于死亡发生在梦境之中,还说了让她一定要小心的消息,怎么看怎么不可能是假的。 最近她没有在网上刷到相关的风言风语,于是瑞秋战略性放弃了最近这一个月的时间,而是开始一点点查找起历史信息。 当然,也包括家族那边的全部官网说辞。 她相信,凡是一切发生过的事情,都一定会留下痕迹。 而瑞秋也真的找到了一些线索。 她在第三天的时候找到了一些……或许可以算是可用的线索。 她在家族浩瀚的官方文件中找到了一条:同谐的歌声编织起网络,将一切危险隔绝在外,因此死亡绝对不会出现在一切梦境客人身上——至少,非自然死亡不会。 一张安全网。 而且还有那么多的家族成员在背后做着保证。 瑞秋去问了瓦尔特,她觉得对方应该算是列车上各方面最靠谱的前辈之一,并且见多识广:“瓦尔特先生,您觉得,需要多么强大的力量,才能撕破家族覆盖在匹诺康尼的梦境之上的这层力量呢?” 彼时的瓦尔特在沉思良久之后,对她说:“一位令使,或者是自然的伟力。” 瑞秋沉吟片刻:“如果是自然的伟力,我想,就算这件事背后的幕后黑手有再怎么大的考量,也不至于到了这个时候还不逃命,反而要拉着那么多和匹诺康尼原本并不相关的人一起落水。” “而如果是令使的话,这死亡要么是一种掩盖,要么是用来掀起什么的手段——因为令使没必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制造死亡。” 姬子在一旁补充说道,她、三月七,还有星,此时都和瓦尔特站在一起。 对于他们来说,这几天可一点都不轻松,所经历的事情、所面对的压力,还有遭受的精神上的影响……都多多少少让人精疲力尽。 说实话,到了此时此刻仍然能够站在这里,而不是躺在床上东倒西歪,已经是他们的身体和意志力都足够坚强的结果了。 这几天,瑞秋有时间去调查和整理的资料,他们是绝对没时间去接触的。 瑞秋觉得自己先前留在折纸大学是非常正确的决定:星穹列车需要像是她这样的编外人员,否则,按照开拓的命途习惯,她很难不被连带着卷进某些事情中难以脱身,就更别说去收集信息了。 瑞秋点头:“是这样没错,所以,我怀疑所谓的死亡根本就不是我们理解的死亡。能再为我重复一遍那一段邀请函上的秘闻吗?” 姬子:“当然。” 她稍微压低了声音:“将梦中的不可能之事尽收眼底,寻得匹诺康尼之父钟表匠的遗产,而后解答:生命因何而沉睡。” 瑞秋:“星和我说过,流萤小姐其实是偷渡犯,对吧?她通过了特殊的方式进入梦境,同样绕过了家族的管理,虽然这管理一定没有对于死亡的管理那么严苛,但是我觉得,她至少是拥有一定仿生能力的。” 星愣了一下。 她确实没想到过这一点,或许是一些外在形入脑,又或许是因为她听流萤说起自己的病症,所以她一直将对方做为自己需要保护的人来看待。 但是…… 谁说沉睡的维生仓,一定得是一台冷冰冰的,像是死了一样安分地躺着而毫无动静,什么都做不了的“棺材”呢? “她是个很有主管能动性的人,我能够从你的描述中得出这个结论,”瑞秋看向星,“她的求生欲非常强烈,一般来讲,这样的人不会在梦中有着很大危险的时候继续留在那里,除非她相信自己在梦中不会遇到致命的危险。” “她不是个愚蠢的人,星,想想看,她知道邀请函上的那段密文,而这段密文就算是瓦尔特先生先前也没能意识到,并且解密还需要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至少,如果你把这东西给我,我肯定解不出这个谜面。” “所以,我认为她的行为中带着赌一把的意思,但也有故意的成分。不是百分百的可能,但是,我觉得未必不能赌一把。”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提到过,一次是在筑梦边境,一次则是在你传送去她身边的过程中——你听到了她两次提起了最后的问题,关于生命为何而沉睡。” 星点头,她保持着沉默。 “流萤小姐应当还没有获得钟表匠的遗产,同样,梦中不可能之事……她不在知更鸟身边,自然应该没有见过那场死亡,我相信公司使节对于信息情报的搜索能力,最近除了这两起死亡之外,应当没有第三起了。” 第29章 瓦尔特:“也就是说,不管是见证梦中不可能之事,还是找寻到钟表匠的遗产,都不一定要发生在回答出那个问题之前。” 瑞秋:“对,一些小小的诡计性叙事,除了顺序之外,一切都是真实的,这样能很好地干扰大多数人的思考,因为他们会按照出题者给出题目的顺序逐步思考下去——那么,倘若不是这样呢?” 她握住三月七和星的手:“如果可以的话,从同一个入梦池出发,挤一下,我们或许可以复刻一下那位流萤小姐所做的事情。” “是的,这时候的你,仍然还是一个普通人,只沾染了一些命途的颜色,却没有走在名为命途的河流上。但是,你的勇敢和你分析信息的能力已经让你成为了众人中的佼佼者,亲爱的,虽然这里头也有开拓者们被各方势力争抢着接触,因此获得到了在场除了家族之外最多的信息的缘故,但也足以证明你的优秀。我想,如果你愿意去博识学会的话,会有很多学阀巨擘愿意让你成为他们心爱的弟子。” 黑天鹅发出了一声叹息:“唉……其实流光忆庭应该也会很欢迎你的,对于模因的编织和梳理……我们一直很欢迎有逻辑的聪明人。但是,因为一些原因……好吧,我先不说了,我们继续往前看吧。” 这一次,留在现实的人变成了姬子,因为瓦尔特严肃地宣布,他拥有一些保命的“小技巧”,就算被那只忆域迷因捅了一刀,那也不至于让他彻底死去。 姬子同意了。 好消息:入梦池足够大,能够并排躺下四个人,虽然相对显得拥挤了一点,但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另一条好消息:他们在这里看到了黑天鹅。 黑天鹅在与瓦尔特完成交涉之后,略带叹息地没有试着阻拦他们,她站在一旁说,倘若真的有危险什么的,这一次有所准备的她或许可以做点什么……至少比上次能做的要多一点。 没有严格地挑选位置,而是就在房间之外那条略显逼仄的走廊上,瓦尔特首先回答。 他没有直接抄袭流萤的那一套回答,而是给出了自己的思考,紧接着,他闭上双眼,紧张地站在原地。 等待过了在心里默念的倒计时几秒之后,三月七发出了短促的“啊”的一声。 ——是那只忆域迷因,它出现了。 黑天鹅低声自言自语:“……真的来了。” 瓦尔特的手握紧着他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手杖,了解他的都知道,这种时候,不仅仅是他瓦尔特正在蓄势待发,他更有一句台词在蓄势待发——“只怕要请你做好被引力撕裂的准备了”。 他警惕地看着这只多眼的忆域迷因,绷紧着全身被它攥在爪中,对视上那只套着多层色彩,看起来甚至充满毒性的眼睛。 在那一瞬间,瓦尔特大声喊了出来: “我看到了——!不是死亡!” 瓦尔特的语速头一次变得这么快,甚至一度听起来都不太像他,不过,他确实需要这样快的速度,因为下一秒,他以一个看起来有点艺术,但确实不太适合中老年人的姿势,被这只忆域迷因的翼刃捅穿了。 并且比流萤更快地消散成了蓝色的泡沫。 黑天鹅:“啊……我记得流萤小姐从半空中落下的时候,你的朋友冲上去抱住了她,虽然只抱了一团空吧……但是,星穹列车的这位瓦尔特先生,啧啧,真可怜啊。” 瑞秋心说,就算是她们当中个子最高的星也还是要比瓦尔特先生矮上一截,她们中任何一个人都会让他在落地的时候膝盖先着地。 总之,这画面不可能唯美,甚至会看着非常诡异——所以还是算了。 黑天鹅:“嗯,你说得也有一定道理。说起来,你管这只忆域迷因叫什么来着?宝宝巴士?真是个可爱的名字啊。当然,你也很可爱——来,我们继续吧。” 瑞秋也觉得“宝宝巴士”这个名字非常可爱,这分明就是个几乎没有人能拒绝的名字,比起什么“沉眠”啊、“死亡”啊都要好上太多。 紧接在瓦尔特之后,瑞秋也选择了试试看,她这么做的危险性相对要大一些,毕竟她可没有瓦尔特那样经历过数次杨卧起坐,反复多次地为了伟大的事业献出自己的生命。 总之就是,没有经验。 空光锥记忆中的黑天鹅跟了上去,她消隐了自己的身形,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团空气,并且附着在了承载着瑞秋意识的这团忆质之中。 浓烈的忆质在她眼前展开,瑞秋又一次地感觉到自己好像身处在漩涡之中,被前后左右的一切色彩撕扯碰撞,最后快速地形成了流梦礁的模样。 而在这里,她看到了那位加拉赫,对方是小跑着过来的,甚至还有点气喘吁吁,本来就非常宽阔饱满的胸膛因为呼吸而起伏着,给瑞秋一种他马甲上的扣子就快要被崩掉的感觉……嗯,但凡这不是梦境中的世界,而是衣服扣子真的会被崩掉的现实呢? 黑天鹅觉察到了这一段想法——因为它不仅仅存在于此时她身边这个瑞秋的大脑中,同样也存在于塑造了这张空光锥的记忆之中。 她带着点评语气的声音在瑞秋耳边响起:“亲爱的,你很喜欢这一款吗?” 瑞秋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正经一点,哪怕此时她已经感觉到了社死的威力:“不……我博爱。” 但是说真的,原谅一下她吧,她是个十几年都没有怎么娱乐的可怜小女孩,年龄也正在最具热情的这几年里,况且她的思想也是成熟的——她给自己找点儿好看的康康怎么了?! “没什么,这是很正常的想法呢。” 黑天鹅轻声说,但是带上了一点儿笑意。 “我希望,在我们完成了这趟记忆的重行之后,你能够得偿所愿。” 加拉赫之所以会那么着急忙慌地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完全没想到为什么这群无名客会出现得这么早,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和除了星之外的剩下几个接触——他们到底是看了谁给的标准答案? 难道是那个星核猎手小姑娘……但是对方不是说还没有到剧本给出的时刻,自己尚且无法讲明真相吗? “你、星,还有瓦尔特先生,当然还有我本人一起回到了现实的白日梦酒店,三月七小姐则留在了流梦礁,因为她在这里见到了知更鸟小姐,做为一位狂热的粉丝,在情况尚且没有那么紧急的时候,她打算先和自己偶像合影留念顺便要个签名。” 黑天鹅不可能一直陪伴着星穹列车。 她在匹诺康尼的所图甚大,她想要获得的珍贵记忆可太多太多了,因此她需要广泛地出手,撒出那一张张网罗记忆的渔网。 但是在临走之前,她将一张自己的牌送给了瑞秋,和给星的一样,都附着在了耳朵后头,被长长的发丝掩盖过去。 瑞秋插嘴:“这就是那张空光锥?” 黑天鹅:“是的,呵呵,这是一些我很喜欢使用的小把戏,反正……其实你可以把所有的忆者都当成死人,毕竟我们都已经是一团信息了,死人不会泄露你的秘密的。” 瑞秋:“……”她总觉得这些忆者对于隐私的判断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但是她也确实没有制裁对方的手段,至少她想到的歌单里面没有适合用来制裁黑天鹅的——香水味什么的已经用过了,再用一遍会显得她已经黔驴技穷(虽然事实就是如此)。 瑞秋不想露怯。 她选择更换一个话题:“那为什么这张空光锥上展现了我之前的记忆?” “这时候,我就把这张空光锥交给了你——抱歉,它之所以会获得那么多更早期的记忆,是因为……我对你先前是怎么那么快推断出钟表匠那个谜题结论这件事有些好奇。” 黑天鹅眨眨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无辜一些。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这张空光锥源于一场小小的打赌么?是这样的,打赌了的人不是你和我,而是我和那位公司的使节,当然,还有星小姐。” “在看到流萤小姐被死亡——好吧,我不用这个称呼就是了,被宝宝巴士刺穿之后,星就有些魂不守舍的。我先前与砂金有过交易,要将她带到他身边去,当然,也是为了她好。砂金说她只能和他合作,其他的路一条都没得选,星小姐当场就放了句狠话,说未必,她相信你或许能够比砂金更早更快地得到答案。” “我不相信,毕竟我知道砂金是一位怎样优秀的商人,砂金也不信,如果你和他更熟一点,你会知道这家伙的运气有多么诡异……所以我选择跟他下注是个理智的选择,只可惜,这一次他失误了。” “于是,在你证明了自己对于信息的分析能力之后,星小姐就要求我给你一份能够随时召唤我的信物,就像是我赠予她的一样,好让我在一些特殊的时候出现,帮你一把——我答应了。” 顺便,也把自己的小手脚给藏在了里头。 嘿,忆者可以丢面子,但忆者永远都不会吃亏。 第30章 “事实证明,这是个相当明智的决定,不是吗?我现在就是靠着这些空光锥定位到你们的,哦,当然,还有在梦境中,主动找上我的你们。” 黑天鹅笑了笑,继续带着她沿着这张曾经的空光锥之中的记忆往前走去。 “回到现实之后,出于对接下来可能发生事情的不确定,而此时的你又是个没有太大战斗力的文弱学生,因此你决定和你的朋友们暂时分道扬镳。他们去行他们应行的道路,而你,需要在做点什么之前先保护好你自己。” “不过,走到半路的时候,你觉得自己或许可以绕个路,因为有一位先生——倘若加拉赫所言不带半点夸张,那么他应该也不知道流梦礁的存在,而认为自己失去了知更鸟这件事对他来说,应当会比星以为自己眼睁睁地看着流萤死在了自己面前更痛苦一些。” “你是个善良的人,亲爱的,我无可否认这一点。当然了……你的无名客朋友们,还有我,这时候也做了和你有点相似,但觉没有那么高尚的事情——我们将流梦礁的存在向那位公司的使节透露了,以换取对方、乃至当前出现在阿斯德纳星系之外的那些公司舰船对于我们接下来行动的支持。” 瑞秋去了朝露的时刻。 按照道理来说,她应该是不能见到星期日的,对方好歹也是匹诺康尼的话事人,是整个橡木家系的家主,要是随便来个人都能够轻而易举地见到他,那还不如把他从家主大厅搬到蜡像馆去呢。 不过瑞秋最终还是成功见到了他。 一些小小的、无关紧要的信息,包括偷渡犯、钟表匠……之类的,这些就足够了。 瑞秋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原本以非常官方的姿态面对着她的星期日神情骤变,一下子从一个政客的模样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哥哥。 瑞秋:“知更鸟小姐死了,但是没有真死。” 因为没有大喘气,所以她没看到星期日表情的大悲大喜——瑞秋在看到对方那张好看得很有点特色的脸之后就决定了要出于颜控对于美人的爱,保护好对方的心脑血管。 她对星期日说:“您可以选择闭上眼睛,持续大概三秒钟,在脑中勾勒梦境的形象——您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找到她,星穹列车的三月七小姐此时正在她的身边问她要签名。” 随后,瑞秋离开了朝露公馆,她在走出星期日办公室的时候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谢谢”,稍微回了下头,对着星期日说了句“不客气”,随后走得毫无留恋,甚至都没有为这个消息要一分钱。 “我有点后悔了,”瑞秋喃喃自语,“我好像表现得太清高了一点——黑天鹅小姐,虽然我还打算看完这一整段记忆,好让我将当前的信息更清晰地梳理出来,但是,我猜测这段记忆是真实之中的,而我现在身处梦境。我应该要点钱的,那可是真钱。” 黑天鹅:“是的,亲爱的瑞秋小姐,你错过了一些真正的钱币——还有下次不要醒得那么突然,把你拽在梦中让你不要离开还挺费劲的呢。” “之后一整天,你都休息得很好,正逢周六,你悠悠闲闲地在校园里晒了一整天的太阳,而到星期天的时候,你的无名客朋友们又一次给你发送来了消息。” “他们将你没有跟进的一切告诉了你,也包括星期日其实和梦主站同一队,打算在谐乐大典举办的那天,利用秩序的力量夺舍降临的齐响诗班多米尼克斯,从而控制整个匹诺康尼。而他们需要阻止他——可以用来影响秩序力量的,或许是一个个不愿意被秩序镇压的头脑和思绪。” 要怎样影响秩序,这是个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可以给出的结论,或许星神可以,但是星神几乎从不低头回应凡人。 瑞秋选择相信星穹列车的判断。 瑞秋确实没想到这件事能够牵扯到令使上去。 那么高远的力量,甚至令她产生了几分畏惧,但是,她随即深吸了一口气,鼓舞自己这时候绝对不能怂。 谁怂了她都不能怂好么?哪怕是为了这张毕业证呢? “对你来说,这张高等院校的毕业文凭好像真的比一切都重要。” 瑞秋谦虚道:“倒也没有那么重要啦——但是,如果一个人没有了高等院校的毕业文凭,恐怕是很难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的吧?我总得给自己留点后路,再不济也能当个打工人呢。” 而且,高中学历,大学肄业,这几个字听起来就十分的刺耳。 黑天鹅:“嗯……其实那位公司使节在刚进入公司的时候就没有这样一张文凭,不过的确,他在之后补全了所有的证书,而且他确确实实是个聪明人。” “你假装自己刚从朝露公馆回来——先前和星期日见过一面的事实很好地帮助你完成了全套的伪装,你靠着七分的真话和三分的假话说服了那些教职人员以及更多的学生,让他们相信,谐乐大典要提前举办,所以他们必须提早前往大剧院,提早表演那场迎接齐响诗班众愿之多米尼克斯降临的演出。” 瑞秋闯进教职工办公室的时候,表情严肃得就像是世界即将毁灭——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从星穹列车那边发过来的消息看,秩序的所作所为几乎可以说是对自由的绝对约束,这和世界毁灭的区别也的确没能大到哪里去。 她开口就说:“繁育的虫群突然出现在阿斯德纳星系,并且正在朝着匹诺康尼而来,现在因为谐乐大典而被邀请的命途行者们都已经去往大剧院准备应战。但是,各位也应当知道繁育虫群的厉害——家族打算提前几个系统时,直接让谐乐大典在战斗中展开,召唤齐响诗班以抵抗虫群。” 很合理的安排,合理到了一旦结合上匹诺康尼的历史,它将变得几乎无可动摇。 家族是真的抗击过虫群,而且曾经的几个家系中甚至还有整整一家因为抗击虫群而死了个彻彻底底;而且,在匹诺康尼遇到危险的时候,还真的就需要召唤出无限夫长或者齐响诗班,这两个希佩众多的化身之一,位格在令使的存在来保护这颗本质上颇为脆弱的星球。 而且,因为身处梦境,甚至身处橡木家系的高枝繁叶的庇护之下,只有三个专业的折纸大学并没有所谓观星台之类的设备,甚至没有观星社团这样的东西存在。 所以,瑞秋的话也无法证伪。 “你带着折纸大学的学生出现在大剧院中,这一人群的突然出现不管是对星期日来说,还是对于星穹列车来说都是非常突然的消息。此时,哲学的胎儿已经孕育,星期日的计划已经在稳步展开中了,梦境之中对于一切外界的联系都失去了效果,仅有砂金那三枚筹码上头带着的单向监控还有点用处,但是,公司从来不做赔本买卖,也从来不会在最困难的时候下场。所以,到目前为止,你们还只能靠自己。” 瑞秋非常客观地意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人们的意志是一种坚强而脆弱的东西,而她身边的这群大学生绝对不算是坚强的那种——倘若他们意识到星期日已经完成了对于齐响诗班多米尼克斯的夺舍,那么他们恐怕会在很短的时间内齐刷刷陷入绝望。 绝望崩溃的思潮会是星期日的助力,坚定的意志才是在此时变成礁石,抵抗那像是海洋一样澎湃冲击着的力量、维持自我的最好办法。 当然……或许那位万千夫长的力量也可以试着去借用一下,而除此之外,瑞秋还记得自己当时去朝露公馆对星期日说明知更鸟其实并没有真的死去的时候对方的神情变化。 他在意他的妹妹,而且不是一般性的在意—— 瑞秋知道这时候自己要做的就是延续先前的风格。 如果人会被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事实恐吓的话,那就不要让他们看到事实。 繁育的虫群,此时也是个再好不过的借口。 毕竟虫群的翅粉有着致幻的效果,她完全可以说此时他们看见的已经不是现实——同谐的令使,希佩的化身之一,怎么会调转矛头来攻击他们这些在家族庇护之下的人呢? 有理有据,逻辑符合常识,瑞秋的胡编乱造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比起此时发生的现实更像是一段现实,而此时的这些学生们,他们也的确需要一个像是精神上支柱一般的存在。 她开始组织同学们歌唱,唱知更鸟的歌曲,反正整个谐乐学院里面也没有多少人不会唱这首歌,甚至就连财富学院和筑梦学院里头的学生也人均拥有哼唱这首歌的水平。 这么多人齐唱的效果应该比不过一位优秀的调律师,但在权衡完双方的实力之后仍然要选择尽人事听天命,不是吗? 倘若人事都尚未尽,那么就算命运的天平打算偏向你这一方,你又如何能够接住那枚致胜的砝码? “其实,歌声本身起不到多少动摇的效果,毕竟就算是知更鸟小姐本人,星期日先生也请她到睡梦中去休憩了片刻,不过,你组织起的歌声确实起到了一个相当重要的作用。” 第31章 那一天,同谐的希佩是很忙的,她匆匆忙忙地远远投过来了一瞥——这一瞥是对着开拓者的,为她戴上帽子,接过钟表匠这位无名客前辈的责任,以及为自由而战的灵魂。 同样的,她也没忘记对着一旁的大合唱看了一眼,考虑到希佩的形象其实有三个头,某种意义上可以认为这就是更宽泛意义上的“一眼”。 “是的,你的能力其实是在这一刻才获得的,你意识到自己走上了同谐命途的一瞬间……哦,亲爱的,关于你上辈子的记忆,其实我,还有其他一些人都已经知道了你的灵魂中有两段人生的印记,希望你不要在意这件事。” 黑天鹅带着少许的歉疚说道。 “虽然就算你在意,我也不太可能将这段记忆删除——至少这个世界不会,因为这种情况颇为罕见,而浮黎一定已经将这段记忆收藏在了他的善见天。” 瑞秋:“……”所以说,能读取记忆什么的,最讨厌了。 但是也挺正常的吧,想想看仙舟那边世世代代轮回的持明族呢,她这种情况在各位见多识广命途行者眼中也不足为奇。 她试图将背后这些歌声的力量引导出去,效果看起来有点一般,或许是因为歌曲的问题,瑞秋心想,虽然知更鸟小姐是一位特别好的偶像,虽然她的那些歌曲也全都是特别好的歌曲,但或许这些歌曲对于希望的美好都没有那么的……刚烈,或者说,如钢似铁。 飞在天上的鸟的羽毛诚然是很自由很美好很象征着希望的东西,但是还有一样不会飞的东西——你也不能说它不象征着自由美好和希望。 在被星神瞥视的瞬间,或者说,是在她彻彻底底地走上这条命途的瞬间,被赠予的能力什么的,就已经像是天赋一样存在于记忆之中了。 除非被抹去一段记忆,否则是绝对不会忘记,也绝对不会不熟练的。 瑞秋清了清嗓子,在穿越、开启第二次人生之后,头一次唱起了上辈子的歌曲,一首她大概变成老年痴呆了也不会忘记的歌曲。 那首国歌。 “我想,这首歌对你一定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黑天鹅安安静静地等待着瑞秋唱完这首《义勇军进行曲》,她能够从歌声种感觉到非常强烈的情感。 “这首歌是你上辈子很喜欢的一首歌吗?我感觉你的歌声里头带着向往和回忆——你在很多时候都想着要回到那个时候去,对吗?你唱歌的时候真的非常激动。” “说起来,如果你当时没有那么全心全意地投入这首歌曲之中的话,你应该能够意识到,浮黎其实在这个时候也看了你一眼。” 忆者们对于记忆星神的觉察是非常灵敏的,毕竟他们走的是非常纯粹的记忆的命途。 “呵呵……浮黎是最喜欢世间一切的星神之一了,倘若你记得的话,在关于星神的历史上,浮黎是第一个出现在大庭广众之前,并且被人类的照相设备记录下来的星神,所以,被浮黎瞥视过的人也很不少呢。” 瑞秋觉得黑天鹅多多少少是一位有一点点聒噪的忆者了。 这是她在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非常克制的评价:因为如果不客气一点的话,瑞秋完全可以刻薄地说出,她觉得黑天鹅是一只聒噪的鹅之类的话来。 她还是很客气也很讲礼貌的。 黑天鹅仍然没有结束她的评价发言:“祂一定是觉得你的那些记忆非常有意思,毕竟,你上辈子所在的那个世界,我并未听说过它的存在。” 黑天鹅本人的建议是:人类不应该质疑一位忆者的记忆容量,因为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喜欢四处乱蹦哒,各处留存记忆的辛勤小蜜蜂,上下翻飞着,和星际和平公司的那些人一样跟在开拓的尾巴后面,开拓在前头一路创开一切挡在面前的未知和陌生,而他们就跟在后面一路建设一路收割…… 所以,黑天鹅都没有见过、根本不知道的星球,可想而知一定是一颗非常特别的星球,是一个非常特别的文明。 “甚至有可能,那些歌曲都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个宇宙里呢,那么对于浮黎来说,这样的记忆也是非常重要的,所以祂会对你有一点……嗯,特别的青睐,我亲爱的朋友——你注意到了吗?在这个时候,你走上了两条命途,一条铭记过去,将一切已发生过的变成你现在能够使用、掌控的力量;而另一条路则让你用音乐的方式进行表达。是的,这就是你掌握力量的最初时刻。” 瑞秋甚至能够看到具现化了之后的、那些被自己的歌曲掀起的浪花了。 她唱“起来,不愿意做奴隶的人们”,她的背后像是有红色的线条组成的海浪在波澜起伏着上下,瑞秋甚至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触碰到了一些……一些隐藏在被夺舍之后的齐响诗班多米尼克斯这金属的外表之下的东西,一个接着一个的,像是被束缚被包裹在了茧子里头一样的意识。 是梦境吗? 她的歌唱先前撕裂了一部分的茧子,在它们的表层制造出了裂隙,但是也没能做到更多了。 毕竟此时她面对的是一位已经彻彻底底具备了令使权柄,甚至还带着一丁点儿星神权能碎片的存在,想要以一个刚刚成为命途行者的存在的人的身份在对方的力量中撕扯下什么来,的确是有些痴人说梦。 然后,兴许是因为她这会儿太过清醒了,瑞秋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听到血液冲击着耳膜的响动,瑞秋感觉自己像是接连干了一升特别苦的咖啡,她从来都没有这样清醒过,于是她感觉到一双手在她身边包裹出了一片特别温暖的空间。 “其他人都已经睡去了,但是你仍然醒着,是那首歌吗?它听起来很愤怒,很沉重,但也很有希望,是一首很好的歌。” 星期日的声音在这片空间里头回荡,轻飘飘的,带着和初次遇见的时间不一样的温柔,瑞秋甚至可以从这声音中听出几分神性,像是有一双金色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凡尘中行走的凡人,为他们垂泪,而泪水落下的地方生出甘美的果实,代表着神之子对于他们的怜悯与慈爱。 他问:“你为什么不入眠呢?那会是一场美好的梦境,我会保护你们、实现你们一切的愿望,不管你们心中的乐园是什么,你都会在梦中见到它。” 瑞秋说:“那如果我不想入睡呢?” 她听到了一声叹息:“那你……会用你的行为证明。用你的行动来向我证明,我是错误的吧。” 她在这个温暖的“空间”中看到了星期日,好像对方还没有变成齐响诗班多米尼克斯,而是以寻常的模样出现,耳后一共张开了三对翅膀,身体四周发出淡淡的、乳白色的光芒。 瑞秋感觉到音乐朝着自己涌来,是很温和的,即将把她如同一枚音符那样编撰进五线谱中,成为合唱里头的一拍。 她感觉到了愤怒——她都拒绝过一次了!她承认,想要建立一个众生的乐园的确是高尚的行为,但是星期日很显然做错了!如果真的是众生的乐园,那就不应该有任何一个人被排除在外,也包括他自己——而三月七之前告诉她的是,星期日已经将这种行为视作了是一次个人的殉道。 而且,虽然她打不过对方,但是她确定反物质军团,再不济还有毁灭的纳努克,肯定是能够消灭这个广大的梦境的,那算是什么永恒的乐园? 给她点时间,她能用那几个空想社会主义者的例子给对方好好上上课,但是现在星期日根本不给她时间,还硬要把她往梦境里头放,还说什么要用行动来证明他是错误的……太过分了! 不愿意睡去的意志以及因为抗拒进入梦境而生出的挣扎此时融合成了一致,瑞秋跳起来,伸手抓向星期日。 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她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唱什么歌: 此时她能够听到的,在星期日身后响起来的那首bgm!虽然没办法直接抗拒他施加的梦境,那就一起在梦境中打滚就完事了!如果星期日要脱离梦境的话,那她也一定会被对方放出来,所以——要睡就一块儿睡! 此时,虽然更远处的音乐全都是更为宏伟的谐乐颂,但是属于这个、漂浮在她面前的星期日的歌曲,却是一首摇篮曲,是很温柔的女声,有点像是知更鸟,但比起知更鸟要更年长一些,也更慈祥一些,带着很明显的属于母亲的光辉: 快些入睡吧,我的孩子, 小鸟早已安静了, 花园和草地都静谧无声, 蜜蜂也不再嗡嗡飞舞, ……[1] 这是一首哄人入睡的摇篮曲,于是在一瞬间之后,瑞秋自己是沉入了梦境之中,而与此同时——她自己也看见了——星期日身上的一部分辉光,准确来说,是一个像是小天使一样的金色小生灵,但也确确实实是从他的身上分裂出来的。 两者同时被编织进了以梦编织而成的茧子里。 而后。 瑞秋睁开眼睛。 她躺在学校的宿舍中,宿舍刚刚被她清理一新。 第32章 因为是在梦境之中,所以,哪怕这里是一楼的宿舍,也依旧不用担心霉斑和潮湿的痕迹。 她刚刚睡了一觉,睡得还挺沉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在睡梦之中听到了一首很好听的歌,歌词是什么…… “车窗外这夜色流光溢彩……?” 应该是吧。 她坐起身,想到自己和蒙塔娜有约,于是,她给对方发去了消息。 瑞秋啾啾啾:学姐~ 瑞秋啾啾啾:【小狗探头表情包】 瑞秋啾啾啾:我来啦! * “所以,亲爱的。” 黑天鹅凑近上来。 “现在,你知道一切的真相了,其实你本应该只陷入一个梦境的——也就是你的第一层梦,因为你已经知道了故事的结局,所以,希佩给予你的能力在屡次提醒着你。” “你其实已经打破了那一层梦境了,你本应该醒来的。但是,因为你对星期日的那一……那一句歌唱?你将他一部分的意识也拽进了这场太一之梦中,他的梦境与你的梦境同时产生,于是造成了一些化学反应,互相交叠、互相重合,这就是你的第二个梦境。” 她们现在已经来到了光锥所铭刻的这段记忆的尽头,甚至回到了象征着午夜的时刻。 滚远的明月仍然高高地挂在天空正当中,银白色的光芒落在四周静谧的深绿色灌木叶片上,格外凸现出叶脉的线条。 瑞秋问黑天鹅:“所以,在我的两场梦中,星期日先生也都在吗?” 黑天鹅:“在哦。如果不是他的一些特质影响了你,你也不会晕车的。” 瑞秋:“……” 瑞秋:“他也和我一样,‘适度’地失去了一些记忆?” 黑天鹅摇摇头:“恐怕并非如此。要知道,亲爱的,星期日也是个人,虽然他有着很高的理想,并乐意为了所有人的福祉献出自己的一切,但他也拥有一座梦中的乐园,不完全是实现所有人的愿望这么简单。比如说……嗯,还好,这不能算是完全的个人隐私问题,所以可以告诉你——” “星期日可是很喜欢吃甜食的,但是,在当上橡木家系家主之后,他就彻底戒掉了甜食。唉,真可怜呢,甜食的味道其实很好,而且,压抑着欲望的滋味可不好受。” 瑞秋想起了在更近一点的这个梦境之中,星期日会给自己叫来的布丁蛋挞,非常认同地点点头。 “星期日拥有全部的记忆,他毕竟才是太一之梦的掌控者,不像我,我是偷渡犯,仗着一些对梦境的小小研究,深入危险……呵呵。我想,他应该有尝试着让你少发现一些梦境的漏洞,也尝试过更多地了解你,毕竟,你确实有够特别的,我亲爱的。” 黑天鹅笑起起来,眼睛弯弯。 “而现在,我要将你从这场梦境中拉出去了,你要从这场梦境中醒来,回到清醒的世界中去,故事还差最后的收尾,我们仍然还有事情要做。” 黑天鹅抬手,掌心隔着手套覆盖在瑞秋的睫毛上,瑞秋顺从地闭上眼睛,她看到五光十色的画面从自己面前快速地飞转而过,而后,一些光芒融汇成白色的一体,她睁开眼睛,从沙发上站起来,发现自己此时正身处梦境之中的白日梦酒店客房,或者是长得和它很像的无数梦境空间之一,而黑天鹅站在房间的镜子之前,镜子中并未倒映出她的身影。 她朝着门口走去,走到钥匙孔形状的门前时回过头:“这边,亲爱的。” * 门外站着的不仅有黑天鹅,还有星,以及那位几次用空无声音的bgm把瑞秋吓了一跳的黄泉小姐。 黑天鹅:“好啦,这是目前我能帮上忙的最后一个,剩下的其他人……我不知道他们的梦境中存在着怎样的漏洞,自然也没法那么容易地将他们从梦中唤醒。” 就算每一个人都被她贴了空光锥,每一个人都可以跟着她慢慢走一遍记忆,随后发现其中的漏洞——但是,倘若真的这么做了,是想要把她变成一只死鹅吗? 就算是忆者也会磨损,就算是忆者也会过劳,就算是模因生命也不能随便乱用……! 倘若让她叫醒匹诺康尼之中千万甚至上亿级别的人们,那她黑天鹅大概会变成…… 鹅骨架子? 黄泉:“辛苦了。” 她转头看向瑞秋,双方在梦境中并未怎么相处,顶多可以算是擦肩而过,但是在另一位披着灰色直发的无名客的介绍下,她也算是对瑞秋有了些……不一定全面的了解。 “瑞秋小姐。”她伸手,短暂、干脆而轻地同她握了握,“久闻大名。” 黄泉简要地说明了此地是梦境与现实之间的狭间,随后对当前的情况有所介绍,便在前头引路,要带着他们与现在已经清醒的众人会面。 途中,星说她已经尝试过用钟表把戏唤醒那些仍然沉沦在梦境之中的人们,但是开拓的意志并不起效果,在秩序的作用下,也在那些人性的软弱之中,他们仍然深深地将自己埋在沉睡里,并不醒来。 但是—— 她话锋一转,对瑞秋说:“但你先前多保持了一刻的清醒,虽然我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但是我猜,你或许是特殊的?试试看嘛,试试看又不犯法。” 而且,梦境中的时间流速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至少不能和现实中的时间流速相平衡。 瑞秋看了星一眼。 她想到自己会被黑天鹅贴上那张空光锥还是因为她的功劳呢——一天天的,打赌竟然还把她拉出来,哪怕赢了也很过分呐! 但是,她得承认星说得很对,她可以试试看。 “那我……试试看啊?”她上前一步,随后猛回头警告星,不许说我唱得难听,就算你真的这么认为也要给我忍着!” 瑞秋想起的是星毫不克制地对几乎无所不能的丹恒那失败的抢票过程的“嘲讽”(她说:原来丹恒你也不过如此,和我们都是一样抢不到票的小可怜呢),星想起的则是那个被瑞秋用船舱内的台灯砸了一下,以至于隔着一层厚实的头套都颅骨破裂的泯灭帮成员,双方很快地达成了共识: 她们会互相尊重。 于是瑞秋用贴着裙摆的手指轻轻打着节拍,哼唱过开头的前奏片段,随即启唇歌唱: “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 慢慢张开你的眼睛 看看忙碌的世界 是否依然孤独的转个不停 ……”[1] 星:“诶,是好听的耶~” 她的语气和表情看起来就像是见到了什么世界第八大奇迹,瑞秋垂在身侧的手悄无声息地捏紧了拳头。 确实是很好听的。 歌曲本身就是好听的,不管是编曲还是歌词,又或者是瑞秋本人的音色以及她那还算不错的歌唱技巧。 在瑞秋开始哼唱的时候,就听到了完全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来的乐器演奏出来的前奏音乐,为此还稍稍睁大了点儿眼睛的黄泉觉得很不错,她微笑了下。 而黑天鹅则觉得,或许瑞秋更适合的学院不是筑梦学院而是谐乐学院——她看起来就像是个移动的ktv,随时随地都能原地开始麦霸,何必去打那个赛博的灰? 瑞秋结束了歌唱,而她面前的,这位看着装束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赶赴匹诺康尼,专门是为了这场谐乐大典而来的客人也缓慢地在眨了几下眼睛之后,朦胧甚至于懵懂地苏醒了过来。 她看起来还是很困,仿佛太一之梦仍然在争取着这个不是凭借着自己的个人意志挣扎苏醒的意识,黑天鹅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嗨,你还好吗?” 她们尽可能妥善地安置了这位客人,让她不要在这种怅然若失的心理状态下,被重新拖回太一之梦里头。 “情况非常不妙,这一点再次得到了肯定。”黑天鹅说,“不是每一个意志都足够坚定到拒绝一场满足自己所有内心渴望的梦境。所以……现在的星期日身后,不仅仅有齐响诗班的力量、橡木家系十万人的意志,还有着一整个梦境的,不愿从太一之梦中苏醒过来的人们。” 星:“听起来真的很可怕,现在他们真的能做到一人一口唾沫淹死我们所有人了。” 瑞秋:“……听起来怪恶心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能够隐隐约约听到歌声的地方了,瑞秋现在对于歌声音乐之类的都非常敏锐:“知更鸟小姐?” 黄泉:“是的,一位自行从梦中醒来的坚强之人,若非她的持续用歌声为我们指引方向,恐怕忆者也无从进入你们的梦境。” 黑天鹅:“毫无疑问,一位真正的同谐。” * 知更鸟的歌声引来的是此时此刻所有的清醒之人,而就在此时此地,他们需要尽快给出一个可行的、当下立刻可以执行的、并且对梦境以及沉浸在这些梦境中的人们本身尽量不造成伤害的计划。 毫无疑问,非常困难。 但好像也没有那么困难。 第33章 波提欧将自己巡海游侠的身份自报家门,瑞秋其实知道黄泉一定不会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巡海游侠,毕竟没有谁不是压根没有bgm,而是bgm就是一片空寂的虚无,并且会将周遭一切的声音都湮灭在其中的——除非其本身便是走在虚无命途上的存在。 但是这里真的有巡海游侠诶。 “犯不着惊动仙舟联盟,一辈子只能用一次的宝贝你好好留着吧!”他强硬地用自己机械改装过的手按下了丹恒蠢蠢欲动的去掏结盟玉兆的手臂,“成千上万的自由意志而已,小意思——” “交给巡海游侠来解决。” “……会有无数流星划破天际,那是巡海游侠集结的火光。他们从银河四方赶来,不问缘由、不计代价,只因我们遵守一条共同的底线——” “巡猎的飞星,只会坠落在最漫长的夜晚,而在它身后——将是黎明的到来。” “我们已经沉寂了太久。是时候让全宇宙的懦夫、蛀虫和压迫者们重新想起巡海游侠的名字了,就由我来打响第一枪!”[2] 星观察到,随着波提欧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慷慨激愤,越来越昂扬而斗志澎湃,瑞秋的神情也逐渐有所变化。 她有些担心也有些奇怪地观察着自己的这位朋友,意识到她的嘴唇在蠕动,好像有什么话语憋不住了一定要说出来。 事实上,如果星能够借一个蓝牙耳机,并且将其与名为瑞秋的这台“设备”联机的话,那么她将会听到像是黄钟大吕一样的钟鼓鸣声在她的颅骨之内回荡,震荡着嗡嗡的余响。 波提欧,瑞秋和这位巡海游侠素未谋面,但在对方说出这几句话之后猛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信任和亲近感——毫无疑问,这和她的上辈子关系不小。 她当然听说过很多次巡海游侠,这可是她小学初中的时候班上所有人最盼望自己能够加入的组织——巡海游侠几乎代表着一切激烈的理想,一切朴素的公义,对于赤子之心能够打出的可是拳拳暴击。 但是,因为巡海游侠在她出生之前就已经沉寂了下来,所以瑞秋并不能很好地通过各种新闻动向了解到巡海游侠这个组织——她确实擅长收集信息、盘通逻辑不假,但这也需要有足够多的信息做为土壤。 而她故乡所在的那颗小星球,毫无疑问只能通过星际和平播报这样的广播来或许相关的星际消息。 所以……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头一次和一位真正的巡海游侠见面的时候,会产生如此强烈的既视感,会产生—— 当世界年轻时,为了所有人的自由而战斗,不分国别不分文明,能够在同一支队伍里听到几十种不同的语言,还有对懦夫蛀虫压迫者的宣战……倘若这样的一股精神无法与“国际纵队”这四个字背后洋溢的精神相互勾连,那还有什么能够与之相匹? 哇…… 至少在某一刻,她是真的很想对波提欧说“你们还招人不”。 成千上万的自由意志可以解决,他们的出现,会做为撬动太一之梦的武器,让秩序的基础变得不再坚固,而接下来,便是怎样在梦境的禁锢变得宽松的基础上,将那些沉浸在梦境之中的人从中拔出来了。 这同样是困难的一步,哪怕有知更鸟的歌声做为引导,有同谐的力量构建阶梯,却不表示那些人们愿意做出抗争——事实上,这里毕竟是匹诺康尼。 是什么让匹诺康尼在整个星际获得那么大的声誉,成为知名的度假圣地之一?是什么让游客络绎不绝地来到此处,让富豪们在梦境中徘徊不去,甚至于将这里看做故乡? 是梦。 在美梦之中,瑰丽的幻象以及对于忆质的调动不同于现实,很多在现实绝对无法实现的享受,在美梦之中却是很容易达成的。 换句话说,很多人一开始就是冲着享受和完美的生活来到匹诺康尼的,他们天生来就是被星期日拉过去做为秩序基石的上好原材料。 如果在太一之梦中享受了完美且看起来没有尽头的一生,那为什么还要醒来呢?梦境和现实有什么区别——反正这个世界怎么样,都是我眼前看到的,只要我心中认为它是真实的,那么它就是真实的。 很好理解,也有很多人的人生中有过这么认为的阶段。 黄泉:“所以,我会让他们不得不自救。当面对着生死危险的时候,自救是生命的本能。” 她握着那把长刀,看起来平静,但是在场所有人无不知道她虽然不算是真正的令使,但能力早已到达了令使的水准,甚至还是令使中格外强大的那一种。 三月七找对了路,她循着歌声小跑过来,一到场就听到了这样的话,有些紧张,双手握拳放在胸前:“会有什么……副作用吗?我是说,虚无……” “是的,会有一定的代价——在于秩序曾经编织的那张保护梦境的网络会被我一同粉碎。” 黄泉说, “不过,倘若三月七小姐你在担心的是匹诺康尼的人们会不会因此被虚无浸染,那反而不是什么问题,因为沉眠无相者的阴影自每个人的诞生那一刻便悬浮在所有意志的头顶,换言之,哪怕我们只是平凡地度过一生,我们也算是在虚无的命途上走过了一小段旅程的。” 她对着梦境斩去的一刀确实会带来虚无的影响,但是,也不会太多——一点点,不影响后续的生活。 “其实,秩序构建的这张保护网还是好用的,倘若他们没有想着更进一步,将所有人都拉进同一场梦境中的话,我还挺喜欢这样的安排呢。” 秩序毕竟是曾经镇压宇宙,甚至于让毁灭没有诞生机会的星神,只要不走极端,秩序当然是很向善的一种命途——只可惜,所有的命途中都有极端,假面愚者里头有邪恶乐子人,而就算是无名客这种充满英雄浪漫气质的组织里也诞生过奥斯瓦尔多·施耐德。 三月七露出了放心的表情。 这不算是太大的代价,而且,秩序能够做到的,同谐多用点心,也未必不能复刻。 黄泉环顾四周:“那么,就这样——” “或许……黄泉小姐,其实也不一定。” 瑞秋突然出声,她从走进这个物理意义上的圈子开始就一直在倾听旁人、安静地沉默着,而现在,她的声音中还带着少许的不确定。 “您或许不需要斩出那样具有毁灭性的一刀。” 黄泉:“请问,这要怎么讲?” 瑞秋的手指关节发出轻轻的“咔”地一声响,她握拳握得太紧了,但此时她也紧张,所以并未听到这轻轻的一下,她说:“我的灵魂还能记得发生在上一辈子的事情,黑天鹅小姐已经知道了,在我关于前世的记忆中,有一些……与如今的情况、与巡海游侠、还有无名客们相似的历史,以及,那个世界还有一首传唱广泛的歌曲。” 关于她的情况,其实是说来话长而且很难长话短说的,瑞秋对此有着足够的自知之明。 因此,她干脆拽过黑天鹅,让对方帮忙造一个忆泡,让在场的大家共享一下,也省得她多费口舌浪费时间。 黑天鹅已经习惯了随地开始干活这件事,叹了口气:“好的,亲爱的,我帮你。” 考虑到在场都是脑子好使的人,再不济也有充足的江湖智慧,一心二用对他们来说不算难事,瑞秋在黑天鹅制造忆泡并将它们分享给其他人的时候也在讲述自己的想法: “我没有与大家一同入睡,我稍微多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清醒,而在这一段时间里,星期日和我说的话,我觉得还算有点重要。” “还有,在,额,我的第二段梦境里头,他和我有一段交谈,不过这段交谈的重要性没有之前那个重要。” 瑞秋在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三个月多的记忆里面疯狂搜寻,一遍尽快地将自己的条理逻辑梳通。 “我觉得他对于这条路是否走得通也有一定的质疑,而知更鸟小姐——” 她对着知更鸟点了点头。 “先前您说过,您认为星期日先生是被匹诺康尼束缚着的。” 知更鸟:“是的。我离开匹诺康尼之后见到了很多,那些事情,它们支撑我愈发坚定地走在同谐的命途上。” “但是星期日没有这样的坚定,他有的是更为原始的希望所有人都好的善心,却没有一条确定的命途可走——他其实也不信仰秩序。” 瑞秋说:“所以,他其实是容易被说服的,黄泉小姐您需要证明的,其实只不过是这场太一之梦对您来说是脆弱的,倘若您出刀,完全可以造成整个阿斯德纳星系之中,现存的所有生灵平等地被虚无吞没。他不会绑架上那么多的生命——这一点我相信。” “另外,”瑞秋说,“我记得在匹诺康尼的官网档案上记录过他的履历,他去当过一段时间的铎音,并且很喜欢在匹诺康尼各处了解人们的生活和苦痛。这很好,但是在匹诺康尼这样的地方,他能够得到的消息太片面了,片面的消息,悲观的结果,然后就有了自己悲悯地承担一切痛苦的救世主想法——但是,诸位能够看到我的记忆吧?” 第34章 “一段真实的历史,人们自救与互救。” “用更方便各位理解的方式来说好了,国际纵队是一群类似巡海游侠的组织,他们有着截然不同的出身,来自不同的国家,不同的阶级背景,但是他们跨越山海的距离,去拯救被压迫的人——也拯救尚未被压迫,但是同样有可能被压迫的他们。” “用一个更简洁的说法:他们心目中存在着人类命运的共同体,而他们切实在构建这样一个大同的世界——而我觉得这样的世界比起星期日先生自己空想出的太一之梦,更贴近两位曾经互相许诺过的乐园。” 瑞秋:“还有一首歌,同样也在忆泡里了,它的歌词可能会更合适一点。总之——反正黄泉小姐不管怎样也可以用虚无的一刀威胁人们从梦中醒来自救,我想不妨先试试看比较平和的解决办法。” 她首先看向的是知更鸟,因为,瑞秋觉得自己做出的这些各种意义上来说应该是有利于星期日的判断,对于知更鸟来说应该算是一丁点儿好消息,对方天然更站在偏向于星期日的阵营。 事实也果然如此,知更鸟对她说:“将歌声传播到梦境各处,这本来就是同谐的能力,如果您打算用这首歌来影响沉睡中的人们的话,我会帮您的。” 黄泉没有拒绝:“可以,那么,需要我怎么做?” 瑞秋很干脆:“砍一刀,把我送过去。然后……尽量牵制住星期日先生,他能强制把我送进梦里,虽然我怀疑他不会这么做。” 黄泉:“没问题,反正顺路。”她也要把无名客们送出去,对齐响诗班的战斗不可能只发生在一个维度,正如巡海游侠被波提欧召唤而来之后,也会在第一时间加入战斗。 * 黄泉和无名客们应当还有一段没有完全说清的过往,因此,瑞秋并未在意自己被提前一点从梦境边缘撕裂的那道小小的口子甩了出去。 她甫一落地就看到了齐响诗班的金属色外壳,以及在天空更高处,此时已经像是一切幻想作品中的流星雨一样充斥了整个天空,拉出一条条圆弧形光带的巡海游侠们。 这种时刻……瑞秋深吸一口气,在这个已经彻底因为联觉梦境、太一之梦以及其他各种稀奇古怪的梦境特质而被纠缠了个混沌不明的空间中,她感觉到星穹列车的各位已经在另一侧就位。 首先……是用歌曲来试试看,这首歌本身,以及它所传唱着的精神、代表着的故事,是否可以更好地激励一部分人从梦中醒来——当然,还有一句瑞秋没有对其他任何人说的话。 她觉得,整个太一之梦,也可以称之为星期日本人的梦。 兴许,你也应该从梦中醒来。 她跳过了第一节,直接从广为流传的那个版本的第二节开始唱起: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创造人类的幸福 全靠我们自己 ……”[3] 原曲恢宏的合唱效果是瑞秋所无法复刻的,但是正因为是这首歌,所以倒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人们可以用摇滚来唱它,可以用阿卡贝拉来唱它,可以用rap的形式来唱它……就像是几十种不同的语言都可以在同时混杂在一起,而每个人虽然不懂那种语言,却知道对方心中所想与自己一样。 此时此刻,原先已经三下五除二,灵活得堪比一只猴子似的爬上了匹诺康尼最高处的波提欧已经射出了铁尔南最后的遗物。 他看着满天飞星,心中暂时那种与有荣焉的自豪充斥得很满很满,而就在这一刻,他听到了那首先前在瑞秋分享的记忆中听到过的歌曲。 说真的,这首歌可太他宝贝的巡海游侠了,波提欧本人喜欢得要命,甚至已经想好了以后不管到哪儿都要哼唱这首歌。 但是,很神奇的,他意识到自己的嘴似乎获得了自由意志,在这个他也不是不想唱,但是完全没想到这会儿自己也要开口的时刻动了起来,跟着歌曲的节奏,他也开始唱:“我们要夺回劳动果实,让思想冲破牢笼……”[4] 邪门,他明明没记住这首歌的歌词。所以,那姑娘的能力里头还包括着让别人和她一起唱歌? 波提欧的老烟嗓用来唱歌其实不怎么样,但此时唱起来的感觉还不赖,波提欧抬手一扬他黑白色分明的长发,随即毫不犹豫地从高空跳了下去。 他绝对要加入战场,怎么可能一直在这里假装自己是避雷针。 而其他此时正在空中盘旋着准备落地的巡海游侠,也和波提欧在同一时间感觉到像是有谁通过他们的灵魂,或者干脆是他们的dna发送来了一首歌,并且要他们现在就加入合唱。 这歌看起来没什么毛病,而且真的很巡海游侠。 “听到这样的三百六十度环绕音效还是有点……嗯,很有气势。”三月七将复合弓拉满,“这首歌真棒,回去也收录在列车里吧!” 星:“可以是可以,不过……瑞秋那边还没有进展吗?齐响诗班揍人好痛——就算有盾也好痛哦!” 她将帽子朝着高处一扬一抛,金色的闪光纷纷落下,再度击破一只旧梦的回声小天使:“我们真的不能开列车过来创他一下吗?” 三月七:“不行——你别把瑞秋也给创了啊!” 她抬起头,看向比所有人都高的齐响诗班神主日,对方确实说了一些和瑞秋的判断相似的话语,什么如果你们认为我会失败,就亲手来为我斩断前路之类的话。 他会被说服吗?知更鸟已经尝试过了诶,而且那可是知更鸟,应该自带说服力加成的吧?换成瑞秋…… 瑞秋的耳边,黑天鹅的声音远远传来,她人不在此地,但是她的声音可以。 她说:“对梦境的撬动能力正在加剧,已经有大约三分之一的人从梦中醒来了,齐响诗班的力量正在被动摇,如果你需要一场效果更好的面对面说服,那现在就是个不错的时机。” 瑞秋:“嗯,那请你回避一下吧,忆者。” 黑天鹅:“……” 黑天鹅:“好。” 这时候瑞秋已经没时间确定黑天鹅到底有没有离开了——但是她希望对方已经离开。 《国际歌》的效果由那些被知更鸟的同谐力量影响而随她一起唱起来的巡海游侠们固化着,它的力量正在梦境中扩张,瑞秋可以不用再唱这首曲子,而可以腾出嘴来新开一首。 刚开口的那会儿,瑞秋的声音很低,与方才唱起《国际歌》时候的高昂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 她甚至有点儿哼哼唧唧: “……呼。星…… 星、星期日,你坐下,听俺说说心里话, 星期日咱都坐下,咱们随便拉一拉, ……”[5] 还好,她在清醒过来之后,发现其实在梦境中的她自己大概是有点什么强迫症,这才导致了歌曲改词之后无法发挥效果——但是在现实里,改掉一些无伤大雅的歌词并不坏影响歌曲的效果。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首歌还有一个广为流传的版本叫“约瑟公,你坐下,听俺说说心里话”。 不过不管这首歌本身如何,不管歌词放在星期日身上有多么违和—— 她都进入了一个有些黑漆漆的,看起来像是齐响诗班内部空间的地方。 而她正对面,是将耳羽翅膀全部打开的星期日。 第23章 话疗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星期日先开口了: “你想要和我聊什么呢?” 他已经不需要再和瑞秋进行一些不必要的寒暄了,瑞秋通过空光锥获得了按照时间线顺下来的全流程记忆,而他也在那个被撕扯下来一部分的意识完全回归到当前这个状态的身体中后一并收拢了那些记忆以及相应的情感。 这次聊天颇有些像是在那些其实有着另外意味的“筑梦学院专业课”之后的交谈,但是不管是从性质上、氛围上,还是别的什么,其实都的的确确大不一样了 那首曲子,那首“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星期日不是没感觉到这首曲子中携带的情感、理想以及浓厚的历史——虽然不长,但是格外的波澜壮阔,于是在短暂到差不多只有一个琥珀纪的时间里,就走出了一些平庸的世界上百个琥珀纪才能走出的丰富色彩。 哪怕此时的他已经可以与齐响诗班多米尼克斯划等号,他仍然还是被影响到了。‘ 此时的阿斯德纳星系之中严格来说只有一个梦境,而这个梦境的主导是星期日本人,他包容了所有人的心声,于是成就了这样一个巨大的梦境——但代价是,他会变成一台像是中央处理器一样的东西,虽然不用主动去调控,但是所有的信息和情感都会流经他,当他想要主动去感觉,又或者是某种情绪共鸣得过于强烈的时候,他是能够体会到的。 而此时的他正在越来越明确地感觉到一些人在这声音的催促下,回想起自己尚且还在拼搏奋斗的年纪——那时候世界还年轻,他们看到整个世界,看到的还是希望,还是自己努力一把之后可以获得更多的那种充满拼劲,每天早上都能早起的精气神,然后,他们的念头在浮动间,便被同谐的命途托举着,从他们以及冒出了一点儿鼻尖的梦境中请出来,回归到现实之中来。 第35章 对于太一之梦的消解……星期日很清楚,只要自己无法维持好整个梦境,那就意味着要么是他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更多的历练,甚至成为天上的星星来维护这片乐园……又或者是,就算是天上的星辰也会落下,如果星神都无法保证永恒,那么便是…… 他的想法是错的。 星期日并不是那种拒绝承认自己错误的人,因此他此时心平气和——哪怕外头的星穹列车、巡海游侠等人都已经表现出了一定的优势,他仍然还是平静的。 瑞秋猜测或许是他自己也被拽进过梦里一次,知道这些梦里面存在着疏漏……他应该知道的吧? 一些心理上的“博弈”没有影响到她的喉舌,瑞秋好整以暇地让自己的站姿调整到更挺拔的状态:“聊你梦中的乐园。” 星期日想要开口,但是瑞秋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她接着往下讲:“星期日先生,在你来到匹诺康尼之后,你有离开过它吗?” 星期日:“有过。” 瑞秋差一点就想说你小子怎么不按照常理出牌啊,不按照套路走她怎么继续,转念一想,在先前星给她想象细细地讲述过的、她们一路朝着大剧院前行的路上,与星期日相遇并且交谈的内容中找到了问题。 哦,当初知更鸟被子弹打中了脖颈,几乎生命垂危的那一刻,他还是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匹诺康尼过的。 那没事了,瑞秋脑中的小人拍了拍心口,她差点以为自己选错开场白了呢。 瑞秋:“除开时间非常短暂的外出,而是深入地去过某个地方,看到过那边的社会、民风民情的外出。” 星期日:“不曾有过。” “好,”瑞秋这一个“好”字的语气活像是在庆祝她在考试中压对了一分,声音中有一点压不下去的兴奋,“这就对了——所以你的问题就出在这里,你不算是不愿意走到人群里去,事实上你经常走到人群中去,星期日先生,所以我非常敬佩你,你已经几乎做到最好了,但是,你还缺乏了一些最重要的世界观和方法论。” 瑞秋顿了顿:“您是折纸大学的毕业生吗?” 星期日:“是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他觉得瑞秋的语气变得有些奇怪,就仿佛是折纸大学的毕业生有什么不妥当之处似的——但是她自己也就读于折纸大学不是吗? 而且,学校还是她自己非常认真地挑选出来的。 他语气中带着疑惑,像是真的在和一位关系不错的朋友说话,而不是此时因为太一之梦的原因而分属两边,严格来说的确是敌人的人说话。 瑞秋摇头:“折纸大学当然很好啊,但是折纸大学只有筑梦、财富和谐乐三个学院,课程设置也很显然有问题,它甚至都没有开设哲学思辨课程。况且,折纸大学也在匹诺康尼,所以,你的目力所及全都是匹诺康尼。” 事实上,在穿越到了这个世界之后,瑞秋就意识到这个宇宙中似乎就没有一门名为道德与品质的课程。 那些人生的道理,那些世界观与方法论,那些哲学思辨的知识,年轻人都无法从年长者那边获得,他们只能通过自己漫长人生的经历,去和此时的年长者一样慢慢地打磨自己的思想,让它在命运那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的磋磨之中成型,最终坚定而闪烁着属于自己的光辉。 诚然,这样走出来的路是坚定的,不会有什么怅惘,迷茫之后的人只要愿意继续往前走,就一定能够走出一条诠释的道路,但是瑞秋将这里与自己的上辈子进行过对比,发现她还是更喜欢虽然小时候觉得像是填鸭,但是等长大了、拥有了消化这些知识的能力的时候,她便能更快地知道,在自己面前的森林中有着大致多少条道路,而她可以先随着自己的心意挑选道路向前,她不用担心自己在迷惘的过程中因为行差踏错而钻牛角尖或者犯下什么错误——当她的命运令她所经历之事来修改她的观念时,她自然知道自己要走上的是另外的哪一条道路,而能够看到的牵头的路径,对她来说是一种引领,也是一层思考的基础。 “折纸大学不教这个……真的是教育界的一大缺陷。好吧,考虑到黄泉小姐可能忍不住要拔刀了——所以我建议你最好早点放弃,不要继续负隅顽抗了,我的朋友——我得长话短说。” “你觉得自己失败了么?” 星期日:“倘若我用最大的力量去对抗黄泉小姐,我将无法维系每一个梦境的安乐祥和。” 他顿了顿,随后轻声叹息:“是的,倘若来到这里阻止我的不是你们,而是不在意太一之梦中这上亿人的生死,我应当会失败。” “但是……”他有些犹豫地说,“秩序的力量会随着进入梦境的人数增多而无上限地提升。” 他看起来仍然想要试试看夺回那些从睡梦中被唤醒的人们。 “我现在拥有的力量更大程度上源于齐响诗班,但如果太一之梦能覆盖更大的区域,我的力量或许会与秩序挂钩。” 瑞秋:“然后在遇到更强的星神的时候注定结束。” 她警惕地看着星期日:“你可别和我说些什么,如果毁灭星神或者贪饕都出来了,那么这些人本来就是要死的之类的鬼话。” 星期日摇头:“我鄙夷这种态度。” 瑞秋:“很好。但是你应该知道秩序的力量也不是无上限的,当年太一会被希佩同化,你也有可能被某个星神同化,又或者是发生点别的什么。总之,你没发现吗?建立在秩序力量上的道路,目前有一个被固定死了的顶点,而考虑到星神本身是对于命途本身长度和宽度的延展,以及你对于秩序更多在于利用而非真心实意地如此认知……我想你大概无法超越太一。” 星期日觉得有些奇妙:瑞秋真的很敢想,因为就连他都没有想到说自己要超越太一,他顶多想着自己要成为天上星星中的一颗,她未免有些太敢想了。 “如果你不能变成和虚无那样强大的星神,比如说,举个例子,存在?好像和阿哈有点重复了,但是无所谓——反正,如果你不能变成最强大的星神,那么你的所谓在太一之梦中庇佑人们获得平静美好的一生本质上就是个有限的真理。就像是很多早期的物理学定律无法适用于宏观和微观,你要在宇宙内创造这样的一场梦境,那你肯定是会遇到问题的嘛,况且你连前期实验都没有做过。” 瑞秋说。 “而且,你毕竟也是所有人中的一部分,并非所有人都不受苦,而是所有的苦难和所有的个人价值都由你来实现。不是信不过你,而是一切建立在某一个人牺牲基础上的美好,都有被动摇的可能性,不管是反悔——当然,我相信您的道德,又或者是其他的意外。” 星期日没有否认。 瑞秋:“说真的,你不如来听听看我的版本,我的版本需要前期更多的努力、更多的建设、更多的精神文明教育,但是如果实现了的话,绝对比你现在这个版本牢靠。” 星期日从善如流:“请讲。” “其实很简单,先发展生产力,再进行素质教育。要是说复杂的话……你等一下啊,我要怎么把记忆导给你?” 瑞秋来这儿之前没有带着谈判过程中的最好工具黑天鹅,也没有在身边带个忆泡,这会儿只能现传:“你能读取我的指定某一段记忆吗?” 星期日被这种不设防的态度惊到了,他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回答说:“可以,但是以后……请不要这样随意地让别人来读取你的记忆。” 瑞秋:“没事,我也分人的。你得往前面找找,你应该知道的吧?不过不知道也没关系——我活了两辈子,这是第二辈子,你得去看上辈子我还在读书时候的记忆,尽量挑在课堂上的看,其他的跳过啊,我那时候纯馋,去食堂买夜宵半夜爬起来大吃特吃,很没有形象。如果可以检索的话,你搜一下‘党’这个字呢。” 星期日的阅读很快,又或者他没有看上太多的记忆就暂时中断了这个过程,大约在十秒钟之后,他突然开口说:“我还没能看完——我只看了那段历史,我感觉到……愤怒,可能有点太愤怒了,我或许要中断一小会儿。” 瑞秋表示理解,每一个有着救世主心态的人至少都是善于共情的,而那段历史的确有着让任何有良知的人愤怒的本事。 “但是我确实看到了一些有启发性的事情——你的意思是,比起提供物质,提供更优质的教育会更合适吗?” 瑞秋:“其实也……其实也对,因为教育也能够促进生产力发展。生产力足够、人们的观念不再将某几件事情视作实现自我价值的唯一途径,而是认为任何的领域都可以实现自我价值——这不就是你心目中的乐园?” “而且,因为教育造成的迭代,生产力和思想境界应该是在整体上呈现出螺旋上升状的,而随着生产力的提升,整个文明的实力也会愈发提升,我觉得啊——只是我觉得,等到了那种时候,倘若人们意识到自己的未来会是被星神毁灭,他们,至少他们中的一部分人肯定会选择奋起反抗,你或许可以在他们之中期待出又一个巡猎。” 第36章 巡猎星神岚诞生于仙舟危机存亡之刻,仙舟联盟因此成为了整个宇宙中唯一有星神在背后站着当大腿的文明,羡煞寰宇。 这是一套星期日没有接触过的理论,而他其实挺奇怪的:他并未听过这样的理论,在他接触过的世界里,他其实阅读过不少思想类的书籍了,但是这一种……确实没有。 瑞秋:“你还要继续看——” 她的问话还没说完,四周的空间就发生了一次强烈的震荡。 瑞秋稳住身形:“从梦中醒来的人来多了吗?” 星期日:“……嗯。” 他抬起手,做出个将瑞秋往外推的姿势,瑞秋也就真的感觉到了一股力气作用在自己的肩膀上,她再睁眼的时候,人已经已经在那个黑漆漆的空间之外了。 三月七小跑过来:“他放弃抵抗了诶,你的话疗成功了吗?” 说实话,考虑到三月七本人也很喜欢七休日这个概念(很多时候这意味着她的网友们不用因为各种各样不得已去做的工作或者学习任务而把兴致正高昂的她扔下在一边不管),她觉得他们星穹列车所认定的,其实和星期日的信念彼此都不是很能说服得了对方——分不出胜负的啦,就像是人的性善论性恶论一样,所以她对于星期日竟然会在战斗到一半的时候放弃抵抗这件事还有点惊讶来着。 瑞秋:“我觉得还是黄泉小姐的威慑力太强了。”相比起看起来很玄之又玄的道路选择问题,行不通,这才是双方统一意见的核心,换句话说在黄泉出现的那一刻,星期日自己的认知都被动摇了,她所做的不过是在这个时候去撬一下墙角,给他讲讲生产力……之类的。 至于说她的话疗效果,她觉得星期日应该还是感兴趣的,毕竟目标永远挂在那里,一条路走不通了还有另外一条。 “那就算是快结束了,对吗?”三月七回头看向姬子,姬子微笑着收起她的机械箱,伸手摸摸三月七的头,像是在摸一只兴奋的粉色萨摩耶,“从来到匹诺康尼开始到现在,我感觉一切都是云里雾里的,其实到现在为止我也没有完全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我肯定没有做错什么事,这就够啦!” 她回头看向面前那打人真的很痛很痛的庞大的齐响诗班躯体:“星期日先生为什么还不从里面出来?” 回答她的是源于那原先被竖立在这个平台边缘的齐响诗班——连带着那些旧梦的回音,或许是因为组建起了这一切的根本的崩溃,祂也无力地朝着下方的空间落去——这里毕竟是漂浮在空中的匹诺康尼大剧院。 三月七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接一把,下一秒才意识到她不仅仅力气不够大拽不起那么大的齐响诗班,更不会飞。 但是在更高处的知更鸟跳了下去——齐响诗班状态之下的星期日具备着回应很多人的能力,这也是他得以调控那么多梦境的缘故,他方才也听到了知更鸟的声音,同样与对方有所交谈,瑞秋有些怀疑他在因为观看了某段历史的叙述而感到愤怒的时候是否也中断了和知更鸟的交流。 “她是不会放弃她的兄长的,况且,他们都仍然怀有着儿时的梦想,只是选择了不一样的道路。”姬子点评,“而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只要初心不改,他们就还能拥抱在一起,这很好。” 星点头:“是啊,而且很养眼诶。” 瑞秋:“……” 难道只有她想到了下方还有那么高的距离可供他们自由落体,而哪怕是在梦境之中,这样的距离砸下来也也够呛的…… 两只鸟互相拥抱着但是谁都不张开腰间的翅膀,就这么径直往下掉请问是有什么大病吗? 瑞秋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为这对终于互相拥抱在一起的兄妹托个底。 她低头,从剧院舞台那破碎的边缘低头,朝着下方看去——不得不承认这里的高度令她这个没有恐高症的人也心跳直接缺了一拍——思索三秒,她想到一首老歌: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 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 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过绝望 ……”[1] 她好像有点失策了。 因为这对兄妹仍然没有飞起来,反而是她感觉到自己身上好像长出了什么以前没有的东西。 ……这感觉怪怪的。 回去之后更新歌单已经成为了一个首要的任务,瑞秋心想,看着下方的空间,再看着那已经快要自由落体到看不见的兄妹俩,她原地深呼吸一口气,随后以一个不标准的跳水姿势从舞台缺口跳了下去,身后那双看不见但能够感觉到,并且相当有力、相当强健的翅膀用力地扇动着空气,让她下落的速度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这样的高速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习惯的,瑞秋想起上辈子做过山车——那感觉和现在都不能比,现在这个速度,恐怕飞机出事坠机也就是这么个速度。 好在她并不非常讨厌失重的感觉,也没有因为轻微的恐高而出现某一块肌肉突然失控动不起来的情况,瑞秋俯冲得很快,以至于都没有听到背后三月七的大喊——无所谓了。 她靠近了知更鸟,但是思想来去也没有想到哪里比较方便她把对方提起来,星期日倒是好一点……嗯,星期日是好一点。 于是,当这双隐形的翅膀又一次扇动,让她终于能够拽住星期日的时候,瑞秋一把攥住了对方那看起来虽然不怎么奢华但一定很贵,出门前熨烫调整到非常平整的西装礼服。 什么衬衫必须藏在马甲里面,什么对准鞋尖不鞋尖的,上来吧你。 星期日:“唔——” 被拽着西装的感觉特别不好,尤其是知更鸟之前和他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等终于调节到知更鸟握住瑞秋的一只手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已经被拽得快要眼前发黑了。 他尝试着伸出手,给瑞秋提供一个不用拽着他的西装也能把他提起来的可能性,但是对方看起来非常铁石心肠——她看都没看他一眼。 好吧,星期日没有挣扎。 至少她拽着的不是天环。 瑞秋真的非常感谢在大剧院中临时给了自己点儿力量的那两位星神,因为若非如此,以她曾经的手劲和体能,她是绝对不可能把这两位拽起来的。 她摇摇晃晃地,趁着整个匹诺康尼的人们都还在梦境中初醒的阶段,一路非常扑腾地将这两个提溜到了没什么其他人在的筑梦边境。 他们真应该好好感谢她——瑞秋大喘气着,这一路拽着两个人还要自己扑腾根本不熟悉的翅膀把她累得够呛,下意识想要靠在墙边、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刚把背部朝着墙面靠去,那新增的翅膀部分就猛地撞在了墙上,擦出一连片在剧烈运动后发酸状态中渗透出的疼痛。 也就是靠着要脸的本性,她才咬着牙没发出“嗷”地一声。 瑞秋:“……” 隐形的翅膀就是有这一点不好,虽然能飞,但是几乎根本意识不到它的存在,这下就算撞痛了都不知道撞成了什么样子,有没有掉下几根羽毛什么的。 她连忙在脑中想自己没有了这双翅膀的样子——翅膀也就真的消失了,整体上来说它持续和消失的效果都很符合她的期望。 随着翅膀的消失,方才撞疼的感觉也消失了,瑞秋拍了拍或许不仅仅会晕车,此时看起来有些神色恍惚的星期日的肩膀,为此她注意到自己方才在西装上攥出来的褶皱真的很深也很多:“如果你对那些思想感兴趣,随时可以找我——只要不在上课的时候就行。” 随后她对知更鸟说:“知更鸟小姐,我建议你快点找个地方把你哥窝藏起来,毕竟,在从梦境中醒来之后,其他的家族成员一定会清算橡木家系的所作所为……嗯,不对,你大概会因为此次事件中的表现被晋升为管理层,所以不能是你,你肯定会被调查。” 想到这里的瑞秋非常直白,她说:“二位肯定不缺钱吧?给我点,我可以试着在校外租房窝藏罪犯的。而且,如果是我的话,就不用担心牵连之类的问题了——我能保证安全,没问题的。” 知更鸟的眼睛慢慢地亮了起来:“真的可以吗?” 瑞秋:“可以的,一切报销就行,而且我相信家族一定会给我一些奖励,毕竟在整个折纸大学的学生里头我应该是最主动参与而且帮上了不小忙的那个,将其中华而不实的部分替换成钱就可以了。” 知更鸟:“的确,你说得对,瑞秋小姐,我会尽量这样做的,感谢你。” 星期日:“……” 他静静地等待着被安排。 * 黄昏时分。 星穹列车,某个在获得了列车长帕姆允许之后,被空出来单独做为会谈角落的沙发卡座中。 黄泉和黑天鹅面前都摆着酒,其中黄泉的那一杯里面泡着一串看起来就相当粉嫩香甜的桃子;而瑞秋面前放着的是一杯奶昔。 第37章 瑞秋不知道那个叫做[闭嘴]的调饮机器人是不是在表达对她的不屑,所以才连一杯看起来像是酒精的饮料都不给她,而是给了她这么个非常宝宝的玩意。 ——不过就算换一个人来调酒,比如说加拉赫,对方应该也不会给她一杯有度数的,毕竟此时的星穹列车仍然停靠在匹诺康尼的站台上,也就是说,匹诺康尼的法律仍然可以覆盖这座列车车厢内发生的一切,为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举报,没有任何人会给她这个不到二十一岁的“酒精尺度上的未成年”沾染酒杯的机会。 瑞秋是被邀请的那一个。 事实上,她其实度过了非常繁忙的一天,她获得了来自不止一个地方的汇款——和梦境中一样,现实中的砂金也给予了她非常优厚的金钱回报,哪怕其实真正去透露消息的是黑天鹅和星穹列车; 而知更鸟,她虽然将自己大多数的收入都捐赠给了孩子、妇女和老人,但是运营团队也是需要金钱的,因此,她也绝对算得上富裕。 她给得没有砂金那么多,不过确实是可以买下梦境中某处房产的一大笔,同样——现实中,她去给瑞秋开了一间几乎可以说是永不失效的套房。 曾经在太一之梦里被实现的好处,如今回到现实里来仍然生效,这就很美妙了。 况且,她确实要趁着家族整理好当前的现状之前,先行将星期日藏匿起来,否则日后再动手会很麻烦,哪怕她可以唱“是不是上帝在你眼前遮住了帘,忘了掀开”。[2] 跑住宅交易市场可是很麻烦的。 瑞秋挑了一套比较老式的住宅,房间够多,上下两层,但是有不少大面积的单向窗户,她对这栋建筑很满意,虽然不是她最喜欢的那种类型,但是好歹给了她“布置一个家”的短暂错觉,瑞秋很喜欢这样短暂的错觉,更希望这样的错觉能够成真。 并且希望,她的下一套房子是个豪宅。 如果不是黑天鹅与黄泉这两位相邀,地点也不在星穹列车上,她大概是会拒绝赴约的——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就比如说,她这个筑梦师其实应该去设计、准备甚至建造整个屋舍内部的家具了。 她端起冰镇过的杯子,吸了一口纯正的香草味奶昔、漂浮在奶昔表面的一层漂亮的奶油花因此下沉少许。 还怪好喝的,甜,但是甜得一点都不腻,奶味的醇厚被碎冰中和过后,也不会给人挂在喉咙口的感觉,就很妙。 黄泉首先开口了:“瑞秋小姐,你是否记得,我曾经说过,虚无的阴影平等笼罩在所有人上方。” 瑞秋当然记得这句话,因为这听起来像是个死亡倒计时:哪怕它实际上在经过细想之后就和“人不呼吸就会死”是差不多的一句。 瑞秋:“有什么问题……是我被虚无笼罩得格外深一点吗?” 她寻思着,自己虽然不记得上辈子是怎么没的了,但是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样的宇宙中,大概率她上辈子是已经没了的。 如果已经死过一次了,那么她大概是去到虚无那边转了一圈过的。 黄泉摇摇头:“不,在你身上,我看不到沉眠无相者留下的任何痕迹,结合上你先前给我们展示的记忆……亲爱的,星穹列车上没有记录过那个世界,黑天鹅在流光忆庭中也没有找到对应的记忆,你很有可能是来自另一个世界——或许是另一个大宇宙的意识。” 眼看着瑞秋露出诧异的表情,黄泉说:“虚无之所以强大,是因为祂可以被理解为我们当前所在的这个宇宙的伴生宇宙,就像是正物质反物质一样,这个宇宙代表存在,而虚无代表虚无——它和这整个宇宙的体量相当,因此诞生在这个宇宙之中的存在,凡人也好,星神也好,都注定了无法与虚无抗衡。” 瑞秋寻思着:“所以,我不是这个宇宙中的人,在虚无那个‘伴生宇宙’中,也就不存在我的位置,所以我头顶上才没有虚无的阴影笼罩?” 黑天鹅现在摘掉了手套,涂着深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敲着她形状好看的下巴: “很有可能是这样……嗯,如果是如此的话,倒是也能够解释为什么那个星核猎手的小姑娘对你避之不及——你一直都没见到她,对吧?因为她主动躲着你,你知道星核猎手的首领艾利欧又被称为‘命运的奴隶’,他知晓世界的命运,但如果你不在世界的命运之中,那么这就好解释了,你根本不在剧本上,那些依靠剧本做事的星核猎手自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 黑天鹅短促地笑了一下,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玩的画面。 瑞秋:“额……我好特殊哦。” 黑天鹅:“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特殊——好吧,浮黎会很喜欢你,流光忆庭的全体应该都会喜欢你,包括我,甚至可能会包含那些焚化工。” 毕竟,这是一款独一无二的记忆,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说,代表着一个他们绝对接触不到的世界的全部信息。 所以,哪怕是焚化工们也会肯定地认为这些记忆是珍贵的,值得被留存在浮黎的殿堂之中。 黑天鹅有些酸溜溜地说:“难怪浮黎那么快就跳出来看你一眼,我估计他想要看看你很久了。” 但她很快就重新振奋了起来:“但是,亲爱的,至少我现在拥有先发优势,告诉我,我是不是你认识的第一个忆者?” 瑞秋:“……” 她推开黑天鹅的肩膀:“等下次在列车聚会唱k的时候再说吧,我还没算你的空光锥在不经过我允许的情况下就开始读取我记忆这件事呢。” 黑天鹅见好就收:反正她确确实实获得了好处。 她微笑一下:“好的,亲爱的。” 黄泉将桃子串从酒杯中拿出来,慢慢地吃掉:“我仅仅是为了这件事找你的,确实也有些小题大做,抱歉。不过,你是我遇到的头一个完全没被虚无影响的人,或许以后也没什么机会被影响到——我对你确实有一些……特别的好奇。” 瑞秋站起身来,张开双手,对着她转过三百六十度:“没事,黄泉小姐,请随便好奇。” 平心而论,她很喜欢这个温柔而坚定的女性,而从一个奋斗逼的角度来说——都奋斗逼了怎么可能不慕强,她看黄泉、还有黄泉的刀,心里想的就是“大丈夫当如是也”。 黄泉笑了一下,她看向黑天鹅:“你打算送她回去吗?” 黑天鹅点头:“不是不行。” 黄泉:“那就同行吧,我被梦主从克劳克影视乐园驱逐,黄金的时刻尚且没能走完,还想要在离别之前多看看,顺便……我看到一家好像很不错的桃子料理,打算去试试看。” 瑞秋:“稍等一下。” 她拿起自己的那杯奶昔,走到[闭嘴]面前:“再帮我额外调两杯同款的奶昔,额,其中一杯换成巧克力味的。” 黑天鹅提醒她:“哪怕你如今的住所也在梦中,但是这些饮料却是现实存在的,喝这么多冰的,你不怕头疼吗?” 瑞秋摆摆手:“现在,也就是我们在这儿聊天的此时此刻,星期日先生正在用他那不怎么扎实的筑梦专业技能布置着我的新房子,虽然我怀疑他会布置出一些bug来,但是这样的家务活干起来确实辛苦。” “而星期日先生为了表明自己和过往那条道路之间已经彻底斩断关联的决心,已经明确地说明了自己打算拾起一桩旧日戒掉的爱好。” 黄泉:“哦?” 她觉得瑞秋说得这番话具有着一种相当强的官方质感,于是下意识地觉得星期日捡起来的爱好只怕也是什么救国救民类的爱好。 ——但是这种爱好和奶昔有什么关系? “是什么?” 瑞秋:“多吃点甜食。” 第24章 旧梦的回声 瑞秋回到了她乍富之后还完全不习惯的新住宅。 这栋房子不算太大,她对此非常满意,因为太大的房子里面如果人不是很多的话,是很容易造成一种空荡荡而容易闹鬼的错觉的。 她推门进去,在客厅里看到了一把拉开的卷尺,以及一些正在努力按着卷尺、或者干脆用自身做为标记的旧梦的回声。 看得出来,这些金色的小天使们正在非常努力地干活,要不圆溜溜的脑袋发着光且略微透明,而且还没有五官,瑞秋觉得自己都能从它们身上看到“吃奶的劲都用出来了”的现实写照。 瑞秋挺喜欢这些小东西的,毕竟长得很萌,动作也很萌。 从知更鸟那边得知这些小东西的一开始是星期日在小时候就最喜欢的抱枕小人,天天抱着睡、抱睡到了里面塞着的棉花都露出来、被大人在上面贴了好几个补丁还要随身带着。 真好。 人很难拒绝这些萌萌的小生物,瑞秋走上去,试图抚摸其中一只旧梦的回声的脑袋,小东西仍然在用力地压着卷尺拉出来的那一端,但还是将自己脑袋后面的光环朝着瑞秋的掌心蹭了蹭。 可爱捏! 第38章 瑞秋笑了笑,将卷尺的末端从这只旧梦的回声的两只宽宽的翅膀下面接过来,摆摆手,这只旧梦的回声立刻如蒙大赦地飘了起来,在原地转过三百六十度,翅膀像是漂亮的裙摆一样甩开。 ……更可爱了。 星期日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模样——旧梦的回声围绕在瑞秋身边蹦蹦跳跳,而瑞秋则在一堆金色的小玩意的包围之中,循着声音抬起头来,看向他:“你打算……弄点什么?” 她看起来很迷惑,虽然脸上还残留着些许幸福的神色,但那幸福确实只和一旁的几只小小旧梦回声有关——星期日开口解释说:“我在……丈量尺寸。” 瑞秋想了想,觉得这种事情发生在星期日身上很正常,毕竟他是个凡事都很讲究的人,对于肩膀上被抓出来的那一大片褶皱,他虽然没有开口抱怨,却时不时地回头盯着看,终于找了个时间,非常细致地用调律的能力,将自己的外衣进行了简单的调整。 至少,等他站在这间宅子里的时候,他看上去西装革履,一点都不想是刚刚被人拽着衣服在天上摇摇晃晃,甚至还下意识地动了动耳羽的一只天环族。 但是——因为对于匹诺康尼的筑梦师们来说,他们工作中更重要的部分在于将自己的艺术设计落实下来,而不是像是那些现实中的建筑师一样仔仔细细地确定每一个角落中的数据。 所以,星期日这么做,就只是因为他这个人习惯性地受不了一切不那么规整的东西而已,能尊重,但是也会选择自己闭上眼睛。 说真的,太讲究了。 让这种人去干筑梦师,到时候整个匹诺康尼就要变成各种轴对称、旋转对称……的设计风格了,那还叫什么匹诺康尼,还叫什么全宇宙的游客都心向往之的地方。 瑞秋站起来,将原本还停在她胳膊上头的那只旧梦的回声放回了地面上:“装修什么的还是我来吧。”她还有很多想要实现的设计等着落实。 “现在你的当务之急,是先把奶昔喝了,我特地拿着它经过了梦境现实转换通道来着。我不知道怎么给它施加保温不化的特殊设定,而且,在它从星穹列车转运到白日梦酒店前台的时候,好像就已经化了一点了。” 星期日:“……” 虽然他知道瑞秋一定还记得他在那场自己陷入的太一之梦中吃布丁蛋挞的事情——毕竟他还给她打包了两个带走——但是他不再戒断甜食的事实被这样堪称“大动干戈”地表现出来,也确实令他除了沉默和礼貌以及真诚之外,暂时无法用其他言语和情绪来回应。 于是,他当真弯腰拿起了那杯奶昔,盯着最上面的奶油花看了一小会儿,随后更是当真咬上了吸管顶端: “嗯,谢谢。” * 针对橡木家系,也就是走上了秩序命途的这些人的处理果然和瑞秋预料得差不多,知更鸟上位担任新的家主以及梦境话事人——这意味着她不得不舍弃掉一部分原先的表演工作,承担起更大的责任,更意味着,她一定会被家族更为严格地审查一遍。 人人都知道她和星期日的关系有多好。 因为在战后,家族并不能够将秩序什么的事情拿出来说,于是就只能宣称前任橡木家主星期日,还有梦主以及与他们利益息息相关的十万橡木家系的成员都因某些原因牵扯进了这一事件从而导致这场特殊的梦境——他们虽然不是绝对的罪魁祸首,但他们绝对不无辜,尤其是星期日。 和知更鸟利益相冲的人已经开始就在战后没有被找到的星期日这一问题质疑知更鸟,怀疑她包庇了对方,将对方窝藏了起来,甚至还晓之以情地劝说她:这会儿不是讲亲情的时候,星期日是匹诺康尼的重犯,必须要出重拳。 虽然包庇和窝藏都是事实,但知更鸟的演技和她的歌唱技巧一样出色,她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与无辜”,甚至还有些担心地告知那些人: “如果你们找到了我哥哥……我知道,他做错了很多事……但是、但是在你们对他做出判决之前,是否可以先让我见他一面,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很为他担心。” 知更鸟的话效果颇为不错,而在这时,一张星在流梦礁那边捡到的信纸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那是一首名为《乌鸦之死》的诗,而非常凑巧的是,这首诗歌中的所有的文辞,看起来都像是在形容星期日,尤其是那一句——“你登上舞台,你窃取权柄,你觊觎神明”——简直就和星穹列车给出的关于星期日的证词一模一样。 而在这首诗歌的结尾,它是这样写的: 你的旧梦如劣土,难以供养希望之种 崇高的灵魂怎能如此枯萎凋败 我将恭候你的到来 这里有最真实的梦,这里有无限可能 您将在此实现您的一切野望 前尘旧事,永不复还 向您致以真诚的问候——西塞尔·西姆斯 听起来像是一个招揽,而且还写在一张信纸上。星的直觉告诉她这封信给到瑞秋,她能够让它发挥出更大的作用,于是,她将这封信上所有的内容完完整整地拍给了瑞秋。 瑞秋在看到这封信的第一时间就想好了要怎么用。 这可太简单了,况且正好能够解决了当下那些家族的成员正在逐门逐户地找着星期日的问题。 她当即对星说,她的注册一个小号,在社交媒体上带带节奏——做为开拓的无名客,他们的ip非常自由,可以随意创造出一种“有一说一,纯路人”的感觉。 星按照她的指示在网上发布了帖子,随后换了自己的大号上来给出了一种可能性:“说起来,这封信好像是在一切发生之前出现在流梦礁的呢,但是这看起来也不是星期日写的信件,他也没有拉拢任何一个朋友——所以这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星核猎手的手伸得很长啊!” 虽然星是个彻头彻尾的抽象型选手,但是架不住很多人都不知道她的本性,星穹列车对外的形象还是非常精英的,毕竟每次大场面都能撑得起来。 所以,当她开始分析的时候,广大网民都很容易被她带起节奏来。 她用一篇长文解析了这首诗歌,并且将其与星期日进行了对标,然后又经过一系列的引经据典,以及对于整个宇宙那些能够看得到未来的人的排除论述,最终得出了其实这个西塞尔·西姆斯就是命运的奴隶艾利欧本人这个结论。 “所以说!” 在问这篇“雄文”的最后,星用斩钉截铁的语气给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 “星期日一定是加入了星核猎手,而既然命运的奴隶能够看到未来,他一定会在合适的时间派出合适的人选,出现在匹诺康尼,将星期日接走。这是合理的!” 她顺便还透露了一下某个事实:即先前星核猎手确实出现在了匹诺康尼,但是他们与星穹列车打了一场配合,所以也就看在他们好歹是帮着大家从梦中醒来了的份上,在与齐响诗班神主日的战斗之后,所有人——因为当时还没有找到这封信件,尚且不知道星核猎手有怎样的目的——默认了星核猎手的离开。 合情合理,合乎逻辑,没有抹黑任何人,给星核猎手隐隐约约好像洗了点儿白,星穹列车则更显得富有人情味了一些。 值得庆幸的是,当时的情况足够慌乱,很多人刚刚从梦境中清醒过来,甚至还没能完全脱离梦境与现实之间的那个狭间,于是瑞秋俯冲下去,把人拽起来的那个行动,其实没有多少人看见了,而就算是看见的人,他们绝大多数也都是在这件事上会保持沉默,对外宣称自己“全然不知情”的那些。 非常和谐,非常安全,简直完美。 同时,这篇文章不仅仅解释了星期日的去向,更隐约指出一点:其实星核猎手早就已经离开了匹诺康尼,如今在梦境中继续寻找当时以偷渡犯的身份出现在匹诺康尼的星核猎手们实在是没什么必要。 这篇文章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利大于弊——对于星期日来说,他可以不用再被追查,而对于那位至今尚且没有和瑞秋再见一次面的流萤来说,她也能够相对用不着那么小心着自己的身份暴露,从而更自在地享受在匹诺康尼的梦境之中,真正以流萤的样子活着的时日。 甚至,对于那些一直都在追查着星期日以及星核猎手下落的猎犬家系成员们来说,他们也获得了极大的轻松,因为只要他们向上级提交了相关证明,上级就会去问星穹列车,而一旦上级采信了星穹列车的观点,他们就可以不用继续加班了。 能不加班的话,谁想要天天加班呢? 一举四得的买卖,谁用了都说好,星觉得瑞秋在脑子这方面绝对是顶尖级别的——和拉帝奥教授还不一样,瑞秋在解决具体问题方面的能力简直就是顶级。 尤其是在造那些看起来完全和真的没有区别,说出去十个人里面九个都会相信的谣这方面。 第39章 她认定自己将来的一切公关问题都会直接先行向瑞秋请教——当初三月把瑞秋救下来之后拉到星穹列车上去真的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而那位猎犬家系的治安官加拉赫先生,他在看到了这样一份申请之后就笑着点头在这份申请上签下了一个并不是“加拉赫”这三个字的名字,随后,他悄无声息地辞去了这份官职,回到了流梦礁来。 没有人告发他,从现在开始,他也没有班可上了,至于说流梦礁,流梦礁这边的事情早在百八年前就都交给了米凯。 于是现在,他又闲了下来,顶多身边跟着一只名为沉眠的忆域迷因,会顶着最像是梦魇的外表,用亲昵的态度、像是小孩子一样的信任,叫“加拉……加拉……”。 加拉赫来到了米哈伊尔给自己预留的坟墓前头——在三名于此留名的无名客中,他和米哈伊尔是最为熟悉的,对于剩下两者,都是从米哈伊尔的描述中了解到的。 “我原本以为我撑不到这会儿呢,但是现在看来,我或许还能在你的坟墓之前多放几年的花。” 既然他用了不同人的身份信息集合出来的这个虚拟形象没有被戳穿,那么, 加拉赫叹了口气,撑在石质的护栏上,远远地看向天空中——那倒过来的,黄金的时刻。 车站广场就在他的正上方,看起来像是一节蓄势待发的列车车头。 “星穹列车的确没有辜负你的期待啊,老头,你们这群走在开拓命途上的人……我真的挺喜欢你们的。” “哦,还有。说起来也怪有意思的,那个小姑娘,她是今年折纸大学的新生,你没见到她真的可惜——她很聪明,我怀疑如果格拉克斯教授遇到她,也会很乐意亲手带带她。” 他回过头,发现是黄泉来到了流梦礁——加拉赫回头看了一眼他家的沉眠,并且发现这只没心没肺的忆域迷因还在“加拉……加拉”地叫着,心里长长地、很是感慨地叹了口气。 ……害。 也不知道这孩子的胆子到底有多大,怎么连虚无令使都敢捅,这辈子恐怕也没什么它不敢捅的人——不过它也是个好心的孩子,它只不过是想要当好在十二时刻与流梦礁之间的交通员罢了,它也没做错什么,不是吗? 加拉赫于是走上前去,与这位令使远远地打了个招呼,他似乎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一点儿隐隐约约还没有彻底被虚无吞没的的冷淡的桃子香味,还有酒味。 ——确实有桃子的味道,下一秒他看到黄泉在铁尔南的坟墓之前站定,弯腰将一束鲜红色的花放了上去,并且还随上了一盘桃子料理。 或许铁尔南残留的记忆曾经对她说过喜欢吃桃子什么的,加拉赫心想,看着她将一束束鲜艳美丽的花朵放到对应坟墓的位置上,随后也和他方才似的抬起头来看向上方悬浮着的十二时刻。 沉眠在他身边上下浮动着,看起来有点儿躁动,从加拉赫多年来照顾它、和它打交道的经验来看,它多半是想要出去玩了。 加拉赫叹了口气:“去吧,小心别遇上你不该遇见的人。晚上早点回来,给你加点儿餐。” 沉眠高兴地发出了一声啸叫,随后消退在了粉红色的雾气之中,加拉赫摇摇头,再一次叹了口气。 * 她是一条龙。 拥有着最黑、最干净、最冷厉肃穆的金属质感的鳞甲,又高又宽的肩膀,有力的、长着倒刺的尾巴,还有能够在一次之内翱翔过几乎三分之一个大陆的强壮的翅膀。 而此时此刻,她正站在最高的悬崖上,让高处冰冷的寒风吹过自己面部的每一枚甲片,在掠过骨翼的时候发出尖啸一般的声音,她的爪子不怎么用力地抓着身下的岩石,却已经在上头留下了抓痕。 久贫乍富,瑞秋确实有点忍不住自己消费挥霍的欲望。 于是在和黄泉一起去买桃子料理顺便蹭上一口的时候,她又去爱德华医生那边购买了一个非常传统、味非常正西幻风格梦泡享用。 毕竟,就像是没有多少人能够拒绝驾驶机甲这么酷炫的事情一样,也没有多少人能够拒绝成为龙骑士——考虑到她的朋友丹恒本质也是一条龙,瑞秋觉得龙骑士这个素材多多少少有些冒犯,于是,她退而求其次,觉得龙也不错。 因为直接买了下来而不是现场体验,瑞秋现在非常放松,她躺在房间里的床上——首先被布置完毕的当然是她自己的卧室,出于对睡眠和享受的尊重,瑞秋给自己准备了一张特别大的床。 她怀疑星期日就没有床,这种人看着就很苦修,但是也不一定,毕竟他先前已经严肃(真的吗)地说自己不会再拒绝甜食。 走进人民群众,从接纳自己开始。 这也是瑞秋告诉他的第一门课:如果你觉得个人价值这东西是桎梏,那么就请不要将自己禁锢在里面;如果你认为人应该自由,那就不要过分地拘束自己。 星期日听进去了。 做为一条龙,她毫无疑问是喜欢金银的,有哪条龙能够拒绝富贵的诱惑呢? 所以,她,瑞秋,拥有一座高高的金山,当然,金山并不只有黄金,在金杯当中装着的是珍珠的项链以及大颗的宝石,零碎在古老的金币之间的,还有属于女巫的水晶球,属于勇者又或者是王子的装饰华美的宝剑…… 黑色的、贪婪的瑞秋龙将自己的身体整个儿压在了这堆金山上,瑞秋享受着黄金互相碰撞发出的好听声音,美妙,真的很美妙! 这不比星什么的变成垃圾桶强多了? 果然她和那群抽象的家伙们就是始终融入不到一块儿去一点,她瑞秋,实在是太正常了,正常到让她都直呼泪目。 本来这种在金山里面“洗个澡”的瑞秋听到了一段非常庄严,旋律异常优美的曲调,她非常确定在龙的洞窟里不应该出现蓝牙音箱,同样的,也不会出现吟游诗人甚至唱诗班,那么,这段音乐是从何而来? 瑞秋抬起头来,这条黑色的巨龙身上为数不多不是黑色也不是冷森森的白色的地方:她绿色的眼睛,骤然睁开了。 然后……她看到了一只金色的小天使——一只旧梦的回声,飘浮在金山上头,颜色差一点儿就要与背后那些闪烁的金光融合在一起,这只旧梦的回声在转了个圈之后贴了上来,两条长长的“翅膀”按在了她鼻子顶端那颗从皮肤与鳞甲之下长出来的尖牙上,试图拽动她的脑袋。 瑞秋:“?” 旧梦的回声可以算是星期日力量的体现,而不管此时的他到底是问秩序借力还是回归了同谐——总之这两种力量在梦境中的效果都还行,所以,这些金色的小精灵确实能够轻易地出入不同的梦境。 跑到梦泡里面来也很正常。 瑞秋不会对这样可爱的小东西生气,考虑到这些小家伙身后是个星期日——只要星期日不又做点什么颇钻牛角尖的事情,她同样不会生气。 但是,她想问为什么。 这只旧梦的回声为什么要跑到她的梦泡里头来,难道是星期日有事找她吗?莫非发生了什么很着急的事情,以至于这个正常情况下不会在旁人上床后打扰对方的绅士也不得不破例一次? 瑞秋决定暂停梦泡,过会儿再享受后续和黄金贴贴的美妙剧情。 结果还没等睁开眼睛,她就感觉到有什么冷硬的东西正贴在自己的脸上,没有很用力,但就像是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戳戳、戳戳。 瑞秋结束了在梦泡内的享受,她变回了瑞秋本人,随即就看到天花板的背景之下悬浮着一只长着很多眼睛的忆域迷因——要不是先前和“宝宝巴士”已经见过很多面,并且知道它是一只好宝宝,瑞秋怕不是心脏病都要吓出来。 当然,即时响起的儿歌也很大程度上拯救了她的心脏:这可是宝宝巴士。 啊……她明白了过来。 那只旧梦的回声有可能是被眠眠的外形吓到了,以为它是来暗杀自己的……或者有类似的想法吧。 它大概也挺害怕的,瑞秋稍稍张开手臂,将这只小精灵抱在怀里,轻轻地拍了两下以示安抚,然后一碗水端平地也这样安慰了下另一边的忆域迷因。 “眠眠是朋友,而且——” 她听到眠眠发出了短促的音节:“宝宝、宝宝!” 瑞秋“啊”了一声,她倒是没有体会错这两个音节的意思,不过她是真的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很喜欢“宝宝巴士”这个名字。 或许这还真的是个宝宝。 瑞秋从善如流:“宝宝?” 眠眠满意了,它的很多只眼睛都闭上了,又将自己的尾巴贴在瑞秋的脸颊上蹭了蹭。 瑞秋能够感觉到它的愉快,对方大概比她更享受这个夜晚。 “是来找我玩的吗?”她轻声问,“想要玩什么呢?我可以陪你。” 眠眠真的开始思考了,因为背景的儿歌都变得缓慢下来,甚至还出现了一句“小朋友,你是不是有很多问号”。 第40章 不过尚未等到它给出准确的结论,瑞秋的卧室门就被推开了,星期日仍然衣冠整齐:“旧日的回声说有——” 他看到了眠眠,也看到了换上黑色睡衣后长发完完全全披散下来,怀中像是抱着抱枕的姿势似的搂着一只旧梦的回声的瑞秋。 星期日:“……” 他发出充满歉意的声音:“抱歉。” 瑞秋看到他身后像是尾巴一样跟着的另一只旧梦的回音,它看上去还有点害怕,藏在星期日身后,只露出了一个圆溜溜的顶着光环的脑袋。 瑞秋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是眠眠出现的时候,两只旧梦的回声都发现了动静,于是一只来提醒她,另一只跑去叫星期日这个救兵罢了。 无妨,瑞秋对着没什么所谓——哪怕她穿着睡衣又如何,她睡衣的布料和公园里闲逛的老大爷身上的衣服用的布料一样多。 “没关系,”她露齿一笑,“只是眠眠来找我玩而已,它是家养的,看着凶,但其实很乖,我觉得你们可以认识一下——哦对,你可以叫它宝宝巴士,宝宝也行。” 第25章 睡前散步 眠眠率先发出友好的声音,很难用人类的语言音译这段声音,当然,意译就更难了,但它听起来真的怪友好的。 也难怪,毕竟眠眠真的是一只被养得很好的忆域迷因——瑞秋见过加拉赫是怎样和它交流的,也见过米凯是怎样笑着摇摇头对加拉赫说“还是多给眠眠吃一点吧,忆域迷因又吃不胖”。 不得不说,这只忆域迷因的生长环境都比她这辈子好上不少,至少它是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下长大的。 当前的情形或许有些超过星期日的接受程度:一只忆域迷因,和他,要交朋友。 这展开听起来很魔幻,但他并不是那种会歧视或者轻视其他物种的人,倒不如说,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和知更鸟一样,对身边几乎所有的生命充满着深重的爱意。 于是星期日试探着伸出手,摊开手掌:“嗯……晚上好?” 他尝试着支配了一下自己的口部肌肉,但最后也没能发出那个音来,于是只能称呼那个更为人所知的名字:“眠眠。” 眠眠的大脑袋歪了歪,爪子形态的脑袋中间那颗大眼睛转向瑞秋。 瑞秋:“他是星期日,你捅过他的,记得吗?就在不久之前。” 忆域迷因的记性应该还算不错,瑞秋觉得它大概是记起来了,不过就算记不起来了也无所谓,因为眠眠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自己的一条胳膊,碰了碰星期日的手。 哪怕缩回来得有点快,也不妨碍这好歹是个接触。 瑞秋看看这两者之间的气氛,感觉双方都还有些不必要的拘谨,于是笑吟吟地充当了一回缓冲剂:“我打算带着眠眠出去走走,你要一起吗?” 对于眠眠来说,不跟着加拉赫遛弯,而是要自己跑出来,是因为它很喜欢瑞秋——瑞秋会管它叫宝宝,眠眠对自己的定位就是“巴士”,所以不觉得宝宝巴士这个称呼有什么怪怪的。 它倒是没想到,找上一个比较荒芜的原始梦境,然后在里头遛弯这件事能变得如此快乐——瑞秋在哼唱着《开心往前飞》,它就在前面前面飞。 眠眠就像是放风筝中被放的那只风筝,遛狗时那只冲在前头的小狗,不管风筝开心不开心,但反正蹦蹦跳跳说不定嘴里还叼着飞盘的小狗一定是很开心的。 它超喜欢这首歌,也超喜欢这次遛弯。 一只旧梦的回声缩在星期日的围巾下头——知更鸟将他衣柜中一些先前不那么常穿的衣服弄了出来,这一身就是典型的他先前不会经常穿的类型。 这只小小的金色天使已经是所有旧梦的回声之中胆子最大的那一个了,但就算是这样也还是不太敢看前面那个超级大只的忆域迷因,只偶尔从星期日的围巾里面稍稍把脑袋往上抬起一点点。 眠眠已经飞到很前面去了,瑞秋没再哼歌,而是转头: “你之前没体验过这个吧?” “的确没有,但是——” 星期日觉得,瑞秋在来到匹诺康尼之前应该也没有经历过这个。 “这算是走进群众的一部分吗?” 他大概想起自己先前看到过的那些记忆,隐隐约约从中找到了个说法,不太确定地询问出声。 瑞秋:“不算,这算是享受生活。” 她其实暂时还没有想好要怎样给星期日……讲述,就当是讲述吧,她在上辈子学到的那些理论。一方面是因为她自己的研究不够到位,而另一方面,星期日真的是那种,至少从是非善恶的角度上来看,几乎没有任何可以指摘之处的人,况且,他的逻辑自成一体,也确实非常通顺。 瑞秋觉得,她当前唯一能够做到的,或许只是先给星期日灌输“不要遇到什么事情都想着先牺牲自己”这一条观念。 牺牲固然是可歌可泣的,但是那也是在物质条件不够丰富的情况下。 在没有机器狗的时候,才需要用人的身体去冲锋去扫雷去顶着炸药包,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达成某个壮烈的目的——这当然是光荣的,但是,要是有机器狗,为什么不让机器狗上,而让人们在后方戴着vr眼镜操控,被炸坏了一条机器狗也顶多就互相在兄弟朋友之间嘲笑两句“你看这个某某人啊,就是太菜了”呢? 瑞秋:“吃无关紧要的甜食,去享受一下生活——我打赌知更鸟小姐去当家主,一定会比你当得更轻松,哪怕你们要处理的是一样的公务,但是知更鸟小姐一定能够抽出时间歌唱放松。” 星期日:“……嗯,你说得对。”他也这么觉得,毕竟,妹妹是很有能力的人,也很有责任心,况且她善于求助……或许星穹列车的姬子小姐会愿意在这个特殊的时候帮帮忙。 说起来,他还听说公司的总监已经来到匹诺康尼,甚至已经去到了晖长石号上,索性他这个哥哥并未太多拖累她,没有让她还需要去和家族做交易、与公司的使节做交易…… 想到这里,他再次低声对瑞秋说了句“谢谢”。 瑞秋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一点都不客气地收下了这句感谢:“嗯,这是我应该做的。” 眠眠从前头飞了回来。 它已经往前飞了太多了,以至于一回头谁都看不见,往回飞了一段之后发现瑞秋没有在唱歌,于是飞快地扑腾了过来,将自己的尾巴垂在瑞秋的肩膀边上,一摇一晃地,用无声的动作催促着她的动作。 但是瑞秋没有再给它唱一遍《开心往前飞》,眠眠觉得或许是因为她正忙着和身边的人说话,加拉赫也会这样,以前,他和叫米哈伊尔的老头说话,后来,他和留着络腮胡的米凯说话,在那些说话的时候,加拉赫都没有功夫理会它。 但是眠眠很有耐心,因为瑞秋将自己的一只手分给了它,她握着它的尾巴,就像是好朋友一起走那样勾着,前前后后摇摇晃晃——这样也很好,眠眠也很开心,总之,其实在有人陪着自己的时候,眠眠就会很开心。 旧梦的回声似乎逐渐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个长着很多只眼睛的怪物,它从星期日的围巾下面飘了出来,稍微距离眠眠进了一点。 只可惜,眠眠的大眼睛好奇地朝着它瞥过来,下一秒,这只旧梦的回声就又缩回到星期日的围巾下面去了。 甚至于这一次,大概是因为直面了恐惧,旧梦的回声把自己给藏了个结结实实,至少瑞秋从外面看,根本就看不到还有这么个小东西藏在星期日身上。 瑞秋:“它们胆子确实有点小。” 星期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抬手轻轻拍了拍这只旧梦的回声脑袋后头的光圈: “它们诞生在我的记忆中,算是……小时候的我。那时候的我很敏感……恐惧着头顶上可能会落下的导弹,恐惧着死亡,恐惧着母亲可能会离开我和妹妹,或者我和妹妹也会不得不离开彼此……我确实有很多畏惧,这些恐惧根植在了我的心里,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它们的部分。” 瑞秋幻想了一下那样的星期日,随即她发出了感叹的声音:“你会蜷缩起来吗?像是旧梦的回声那样,躲在围巾后面?” 星期日:“嗯……会的,但不是围巾,就算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也没有像是它们这般小巧,我需要躲在窗帘后面,用窗帘将我完全地包裹在里面。” “有些时候,因为窗帘会有两层,其中一层是薄的,纱一样的质地,那种质地比较容易挂在我的天环上,你看,它有着比较锋利的刺。” 瑞秋意识到了这一点,星期日脑后的天环和知更鸟的很不一样,知更鸟的天环其实可以说是适合所有场合的一种装饰,但是星期日的天环……它瞧着更像是某种光辉的荆棘王冠。 瑞秋:“扯得下来吗?” 星期日:“这是个好问题。往常都能扯下来,但是又一次……应该是万圣节,那是我头一次过这个来自匹诺康尼之外的节日,我一开始很兴奋,因为我知道要举办舞会,还要化妆,而且还可以去别人家门口敲门要糖,这样的好事我小时候是一定不会错过的——我特别爱吃糖。你或许无法想象,但是在我小时候,我曾经能在一个小时里吃下四个布丁蛋挞。” 第41章 宝宝,你是一只贪吃的小鸟。 瑞秋希望自己将来能够有幸见到星期日儿时的照片,或者,黑天鹅,做上一笔黑一点的生意吧,把那时候的小星期日做成光锥的封面,她愿意给对方献唱一首《孤勇者》,并保证从今往后再也不对任何其他人唱这首歌。 瑞秋确信这是一款黑天鹅无法拒绝的诱惑,除非对方能够坚持住自己身为忆者的服务道德底线……她真的有吗? 一个因为吃了四个布丁蛋挞而肚子圆圆的星期日,真是……反差萌的可爱啊。 瑞秋感叹说:“你现在反而不能了。” “现在的话,我大概会觉得有点腻,随着年龄增长,我对于口味的要求逐渐变得不那么甜,以前很喜欢吃的巧克力,现在就需要配着浓茶或者咖啡才行。” 星期日继续回忆那个万圣节:“我自以为装扮得很好,但其实……因为我和知更鸟扮演的都是幽灵,所以你可以想见,我们非但没能塑造出幽灵的外形,反而让自己的天环和耳朵撑起了那块白布,效果就可想而知了,但是那时候歌斐木先生也没有提醒我们这一点……他一直在笑。” 星期日应该并不会很经常地回忆自己人生中温暖的时光,他是个意志坚定的人,恐怕早就已经开始认真且专注地将目光投落在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身上了。 不过这些事情都很温暖,像是万圣节时候的热腾腾的南瓜汤,不用加糖就带着天然的甜味——当然厨房还是会放一点点糖的。 星期日短暂地笑了一下:“我们没能吓到别人,但是在捉迷藏的时候我被一个伪装成怪物死神的青年吓了一跳——他的打扮大概就类似于眠眠。于是我一直往前跑,不停地跑,这场捉迷藏发生在一个大宅子里面,我躲进了一间客房,藏在窗帘里头,过了很久都没有听到脚步声,这时候我想出来,因为我觉得他大概已经离开了,但是我的天环缠在了纱质的窗帘上,所以我不得不一边忍耐着恐惧一边把天环从窗帘上扯下来……我不太记得后面发生什么事了,反正,歌斐木先生在我的尖叫声中跑了上来解救了我。” 星期日:“我不记得窗帘有没有被我的天环刮坏了,不过歌斐木先生对我们兄妹一直很好,所以,就算刮坏了,我也并没有收到一份教训。” “不过,我猜它们的胆子会逐渐变大的。” 星期日从围巾下面抱出那只旧梦的回声。 “因为我的胆量也随着长大而逐渐增长了,至少现在我敢——” 星期日的声音戛然停止,片刻后才接上:“至少现在我不会畏惧眠眠这样的忆域迷因,但是恐怖片什么的,我没有尝试过——或许值得怀疑。” 瑞秋乐了,她说:“那你以后会有很多机会去看的,因为我什么电影都看。” 而且她还是个坏心思的人类,对于小鸟受惊,翅膀猛地扇动起来,羽毛上上下下地乱飞这个场面充满了好奇与兴味。 也就多亏了现在星期日还不知道她的本性,否则他大概会选择即刻远离她——带着知更鸟一起。 瑞秋没有完全地忽略眠眠,她在聊天闲谈中了解着这位自己未来的室友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在自己的另一边还有一只长得凶但是性格好的忆域迷因宝宝。 此时,她暂停了和星期日的聊天,陪着眠眠往前走了两步,又唱了一次《开心往前飞》,再次抛出了一枚针对“快乐小狗”的“飞盘”,让眠眠一只忆域迷因快乐地向前去了。 眠眠飞走了没多久,大约也就过去了那么五六分钟的样子,它突然从一阵粉红色的雾气中闪现出来,挽住了瑞秋的手朝前走。 一边往前冲,还一边对着瑞秋他们发出“嘤嘤”的声音,听得出来,它很着急。 瑞秋被拽得脚步加快,而星期日则是朝前追赶,两个人倒是没有怀疑这只忆域迷因想要做些什么——眠眠是一只很乖的忆域迷因,关于这一点,方才它的安静都已经证明了。 旧梦的回声就一声不吭地从星期日身边飞起来,跟在两人身后飘着,就像是那种不需要家长背着走了的独立小孩。 走出去大概两百多米——不过梦境中的坐标本来也是浮动的,所以距离无法做为参考,瑞秋看到一面漂浮在半空中的画框。 画框上有着很多很繁复很精致的装饰,乍一看或许会让人觉得有些头晕,瑞秋细看之后意识到这上头装饰的是一连串扭曲到像是融化了一半的糖块似的电影胶片。在画框的正中央铺着一张格子纹的红色的布,但是在布上没有其他的任何装饰,所以,严格来说,这算是一面空画框。 画框漂浮在走廊的尽头,两边都延伸出了另外的道路,倘若从空中俯瞰的话,当前的情形应该比较像是一个大写的“t”字。 眠眠停在了这张画框前面,对着这张画框进行了一些翅舞尾蹈的比划,奈何人类与忆域迷因之间隔着整整一个流光忆庭的认知隔离,于是不管是星期日还是瑞秋都没能看懂它的意思。 只能在简短的问话以及眠眠自己的翅膀摇摆中得到“这里感觉很危险”这样的答案。 但是对于瑞秋来说,这倒也不是没办法。 她知道眠眠能够听懂自己的话,于是对眠眠说:“专注一点,宝宝,把你想要表达给我们的意思、这面画框是否有什么问题,都再多想几遍。” 她打算试试看,倘若运气好的话,她应当可以从眠眠这边听到一首能够给她提供足量信息的曲子。 瑞秋看到眠眠闭上了全身上下的所有眼睛,于是她知道眠眠听懂了自己的话,她也闭上眼睛,将视觉暂时屏蔽以增加听觉上的感官敏锐度—— 她果然听到了歌声。 “咻——咻咻——登登等登登登等登……” 哪怕歌词还没有唱出来,哪怕就只有那么短暂的一丁点儿前奏,瑞秋都知道这首歌是什么了。 在创作的那个年代堪称前卫新潮到大胆的音效,还有放到现在来听也一点都不过时的电音,另外就是这经典永流传的旋律。 小时候放暑假,家家户户电视机上必然会放的节目,最经典的那个真人版《西游记》的主题曲,云宫迅音。 嗯……等等,这首歌好像是没有歌词的。 不过也不影响,反正她就算再有一辈子也会记得这首歌,属于是彻彻底底地刻进了dna里。 西游记……西游记……瑞秋心里转过些许想法,她试着问眠眠:“一共四个人?额——不对,一个人,外加上两个动物一个夜叉?” 她问完了这话,自己都在摇头说不对:匹诺康尼和仙舟的关系不大,中间相隔的距离也不小,仙舟的用词几乎没有多少跑到匹诺康尼、还跑到流梦礁去的道理,所以哪怕当真是那么个形象,瑞秋也并不觉得眠眠就能知道是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一行四个?” 眠眠巨大的爪子脑袋从左边摇到右边,再摇回来,幅度相当之大。 不是四个人,那是…… 瑞秋:“猴子?”如果不是四个人,那最大的概率就是猴了,在她心中西游记的绝对主角就只能是大圣。 眠眠的脑袋终于开始上下摇摆,而且点头的幅度很大、频率很快,看起来相当兴奋。 瑞秋觉得,它大概是在震惊:自己喜欢的人类竟然能那么聪明地捕捉到它的意思。 猴子……猴子…… “原本在这张图画上的?” 眠眠点头。 “只有一只?” 眠眠再次点头。 “从画上跑出来么?” 眠眠继续点头。 ……嗯,有些麻烦。 瑞秋自己没能从先前翻看过的匹诺康尼的官方资料以及那些相当具有故事的跌宕起伏艺术色彩的野史中都没能找到和猴子相关的信息。 她思来想去也没找到任何一条沾边的消息——总不能是什么星说的折纸小鸟还有一种名为折纸小猴的同款吧?于是她转向星期日,做为橡木家系的前任家主,他既然代梦主管理过一段时间的整个梦境,那他也应该知道最多和匹诺康尼相关的事情。 “匹诺康尼,有猴吗?” 星期日同样惊讶着:“没有,我们并未引进这种动物,同样,克劳克影视乐园中的那些动画ip形象中也没有以猴子为原型的存在。” 瑞秋于是再次看向眠眠:“宝宝能提供更多和猴子有关的信息吗?” 眠眠大大的眼睛里头写满了“这可真是为难我胖虎了”的情绪——哪怕是星期日都能够听出这点意思。 但是,它还是很努力地满足了瑞秋的要求,短短十秒钟之后,瑞秋听到了另一首曲子。 她听到一首很温情的曲子,歌手的嗓音,包括歌词也都是相当温情的: there's a calm surrender to the rush of day (有一股宁静,臣服于一日的繁忙) when the heat of a rolling wind can be turned away (何时这喧嚣的风,才能褪尽它的灼热) 第42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43章 星期日承认她一猜就准,他当年确实仅仅来学校上个课就完事了——甚至,很多时候他是上的一对一私教,与同学们接触的机会都没有。 倒也不是他不愿意,而是橡木家系中的事务繁多,彼时的家主歌斐木也在逐渐对他放权让渡,不上私教课而要配合学校的进度……会影响他的工作。 所以,这一次的确算得上是“弥补”。 星期日戴上了那张趁着混乱给他办好的校牌,校牌上头写着的名字是万维克(won week)[2],瑞秋对此表示还能有什么比这更敷衍的起名——然后她听星期日说:“那么……赛文斯(seventh),怎么样?” 而知更鸟则在手机上问:如果万维克不行的话……工作日? 瑞秋:…… 瑞秋:“当我没说。” 这对兄妹的起名能力,只能说不愧是双子啊,菜得半斤八两。 第26章 万维克的校园一日体验 星期日……哦不是,万维克先生对自己的形象进行了乔装。 用调律的手法,外加上一丁点记忆命途的帮助,瑞秋从黑天鹅那边学了两手关于调动记忆与忆质的小技巧,付出了一首《丢手绢》的儿歌做为回报——于是现在,星期日看起来就是一位普通的、泯然众人的智械女士。 所以,与其称呼他为“万维克先生”,或许还是称呼他为“万维克女士”或者“万维克小姐”来得更为妥当一些。 折纸大学中的智械数量不少,没有人会因此而惊奇或者侧目,除非是在考试的时候:因为智械可以加装芯片让自己获得一些这样那样的知识,所以很多非智械出身的学生都会在期末周的时候对那些他们认为能够更轻易地完成复习部分的同学怒目相对。 但是对于星期日来说,他此时却不能和瑞秋那样毫无顾忌的出门,因为他也还没有吃三明治,而众所周知,智械需要的营养成分中绝对不存在单面被黄油烘烤过、变得金黄酥脆的吐司片,蔬菜、鸡蛋色拉、火腿片、金枪鱼罐头之类的东西。 星期日:“恐怕我不能一边走一边吃早餐,没有智械会这么做。” 同样,他本人对于礼节仪表的一些注重也会让他没办法接受这样随便的行为——他人怎样无所谓,星期日对其他所有人都满怀尊重,但是他自己,他做不到那么轻佻,光是想象这样的自己就觉得不舒服。 瑞秋:“……也是。”她在门口站定,一只手提着一只包装在印花油纸中的三明治,另一只三明治已经被她咬在嘴巴里了,因此说出来的话都有点儿含含糊糊的。 她狼吞虎咽地咽下这个三明治,意外地发现这玩意味道不错,再迟钝地联想到是谁将冰箱里的食材组装成现在这样的之后差一点跳起来,她甚至感觉到了一股逐渐攀爬上脊背的惊悚感,小跑着去厨房拿了一小瓶冰牛奶拧开猛灌了两口才算是将这种诡异感压下去: “那你中午怎么办?要我说你就不应该变成智械女士的样子——这下好了吧,去学校还得吃智械维生餐。” 星期日:“是我欠考虑了,不过,只要今天熟悉了智械们的饮食,明天我也可以将这些食物变成智械维生餐的样子——更别说,在梦境之中,不管吃什么都不会有事的,只不过是好吃与否。” 瑞秋记得,橡木蛋糕卷的广告语打的就是“橡木家系的最爱”,其实说的就是这群橡木家系的政客们擅长掩盖自己的情绪,哪怕是这样粗粝的、像是木屑被胶水粘合在了一起的玩意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星期日,毫无疑问,正是那面不改色的众人之中,微笑最平和的一个。 星期日打包了一个三明治,包得很仔细,塞进包里之后和瑞秋说:“我们走吧。” * 星期日对于折纸大学中的校园生活还是有些了解的,因此,他顶着插班生的身份,很好地融入了整个课堂。 在经历了那么大的动荡之后,折纸大学倒是也没有缓上几天,学生们仅仅多享受了三天白来的休假(为此在校园的各个角落都能够听到歌颂星期日这个名字的学生)就要回到校园之中来了。 筑梦学院上午的第一节课是公共课程,这门课名为《匹诺康尼历史概论》,算第一学年学生的通识课程,也是整个折纸大学的校园论坛上公认最水的几堂课之一。 是的,哪怕是寰宇知名的一流学府,其中也是会有一些水课,甚至会有一些比较水的教授的,这是无可避免的事实。 这门课你根本就不用上!哥们!尽管翘课吧,因为上课的教授根本不会点名,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梦境里可以根本不存在近视,我们都会怀疑他是否能够透过那厚得和瓶底一样的镜片看清一米之外的东西。 ——来自折纸大学民间学生论坛,课程选择建议分块,对于各个课程中诸位教授的点评中某热评。 星期日是不可能逃课的,也不可能在课堂上和其他那些学生一样,躲在平板之类的设备后头,完全不管这门课讲了些什么,忙着自己的事情——不管空间几何课程的作业,还是攻读着忆质物理学的论文,被里面那些他们前半生可以说是从未接触过的那些专有词汇弄得头晕脑胀……总之,他们不会将自己的注意力分出哪怕百分之一在匹诺康尼的历史上。 瑞秋曾经认真听过这门课,但也只听了一节课,当她在课程上听到那位上了年纪的教授说出“匹诺康尼的历史档案资料曾经被一位虚构史学家袭击过,从此就有了一段格外扑朔迷离的过往”这句话的一瞬间就知道了这门课是自己要放弃的。 不是,虚构史学家都出来了,那这里的历史还有什么好讲,无非就是在野史和野史之间选择一个不那么野的讲一讲罢了,与其说是寻觅历史的踪迹,倒不如说是“拨开迷雾看迷思”,是个和民俗占卜也相差不了多远的玄学活动。 尤其是现在。 瑞秋知道加拉赫是个虚构史学家,她当然没有试着去戳破对方的乔装,毕竟一旦戳破了就意味着被虚构的事物的消散,她还没做好要和一位关系还不错的新朋友说再见的准备。 所以,她要是对匹诺康尼的历史感兴趣,她直接去问加拉赫不就完事了,还要在这堂课上听什么关于其实哈努兄弟的原型,哈努努,其实是一只来自天晓得什么星系的野狼这样野到也就只剩下沟子史能比它更野的野史吗? 瑞秋摊开了《忆质物理学》的课本,翻到大概三分之二的位置,开始阅读起来。 这间教室比起她上次来的时候要空了不少,大约……嗯,起码四分之一的学生没有来,瑞秋想到星期日所说的在这次事件发生之后,整个白日梦酒店的退房都成了浪潮,留下的人固然不少,但离去的也相当多。 考虑到折纸大学中有很大一部分的学生是靠着捐楼进来读的财富学院(为了给家族理财),或者是谐乐学院(众所周知学艺术的最费钱了),而这些学生的家里大概不会愿意让他们在这里继续承担风险,退学了之后明年再找更好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啧……也不知道学校后期会做出怎样的应对。 读了大概两行,瑞秋突然想起了什么来,从包里抽出一叠便利贴,在第一张上写下了一句话后撕下这一张来,不动声色、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地将它轻轻贴在了星期日面前的桌子上。 这动作惊动不了在前头捧着自己的大本笔记,口若悬河、肆意往外喷洒着口水的教授,但是让星期日的目光落过来却是可以的,瑞秋的眼角余光看到星期日耳下的翅膀轻轻抖了抖。 星期日看到这张便签条,上面写着:谢谢你。 他不明所以,并不知道瑞秋想要感谢他什么,他刚刚有做了些什么吗?好像没有,甚至他认真听讲的模样都没有吸引上教授的注意力,从而为教室中的其他学生吸引火力…… 他从未体验过在上课的时候传小纸条是怎样的一种经历,此时骤然被拉进了那种十三四岁的青少年人的教室氛围环境之中,多多少少感受到了少许的不习惯,当然,还有新奇。 课堂的秩序此时在他的身上打破,这对于过往的星期日来说几乎是无法想象的事情,星期日的手在原地顿了顿之后,他拿起了自己面前的笔。 星期日在那句“谢谢你”下面写: 不用谢,但是……为什么? 他将这张便签条从桌面上轻轻地撕了起来,仍然在犹豫着自己要以怎样的方式把它还给瑞秋,她方才的动作是怎样完成的?好像是不动声色地只是把手往他这边靠了靠,更多的动作就没有了,所以…… 讲台上教授的声音难得地被屏蔽在了他的耳朵之外,星期日以一种略带羞愧的心思,想要模仿瑞秋方才的所作所为,将这张便签条还给她,但是他的手在来得及做出那个动作的前一秒,这张便签条上就被覆盖了一张新的。 新的便签条,新的笔迹: 在太一之梦里,我把第一学年的开头课程又学了两遍,因为已经太熟练了,所以我就对后续的课程进行了预习,谢谢你,这下我已经确定我可以获得专业课学院第一的成绩了。 第44章 如果换作是别人,但凡此人不是知更鸟,星期日就会产生一点“对方是否在对我阴阳怪气”的犹豫。 因为正常人都不会想要在同一门课程上重复地学习上两三遍,就算是他也会生出这是在浪费时间段感觉:星期日的歉疚因此变得更深了,他垂下视线,长长的睫毛以及长长的刘海都投落了一些深灰色的阴影。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是瑞秋。 在太一之梦中,他的意识被瑞秋拽了进去,并且,毕竟他没有失去相应的记忆,所以,他对瑞秋的好奇让他增加了一些在现实中他并没有采取的行动,就比如说,去了解一下瑞秋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这种好奇在得知了她竟然捕捉到了那么多太一之梦的漏洞,倘若不是他的梦境包裹在她的梦境之外,她一定已经从太一之梦中挣脱了出来的时候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于是,在第二场梦境中,他深入地了解了瑞秋这个人是个什么性格。 他知道,她在其他事情上的性格或许没有那么分明,但是在学习上,她的形象已经鲜明到了犹如刀刻斧凿那般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印象中: 瑞秋是个将学习看得非常非常重,尤其是对好成绩看得简直比天还大的人,倘若当初他给她的太一之梦里面安排上了连续三天三夜不间断的试卷,以及大量的课程补习班,兴许她还没那么容易从梦境中苏醒过来。 因为她会首先将放在自己面前的所有试卷都给做完一遍。 所以,瑞秋这么说,那就是真的感谢。 哪怕这份感谢他不知道应该怎么用比较得体而委婉的言语来回答,但是星期日还是在那张新的便签上写下: 我觉得,以你的天赋和努力,不管在怎样的情况下,大概都能拿到第一。 他写完这行字之后,瑞秋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将这两张便签纸一道收回了,连带着被压在下面的第一张,差一点儿就要将星期日的笔也一块带走。 星期日:“……” 他抬起头,没有再去看隔壁座的瑞秋是怎样翻看便签条上的字迹的——他的心神已经脱离了课堂有好一会儿了,而现在他需要做的是跟上教授的节奏。 哪怕,其实星期日也觉得这位教授讲述的很多“史实”有失偏颇,和他在橡木家系中存着的档案里看到的相差甚远,也同他在流梦礁了解到的那些几乎天差地别。 ……但是,哪怕是一门公共课,一门水课,它到了学期末的时候也是要考试的。 星期日对于自己的成绩有所要求,虽然他不一定要和瑞秋争抢第一名的荣誉,但是倘若掉出了年级前三,似乎就不太合适了。 高标准严要求,星期日素来对自己秉持着这样的规则。 所以,为了期末考试的时候不要回答出一些写在橡木家系收藏档案上的答案,不仅仅得不到分数不说,还有可能为妹妹带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星期日选择了认真听讲,记录一份完整的笔记,力求做到在学期中、学期末的考试中都能获得一份让他觉得看得过去的成绩。 看着刚刚被打破了好学生模样这层壳子的星期日又一次缩了回去,瑞秋的嘴角往上勾了勾,用人类的姿态,而不是用救世主、殉道者的姿态来面对整个世界,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核心。 任何人不比任何人重要,每一个意识、每一双手,都是建设未来的重要基石。 星期日啊……他其实像是一块海绵,放到怎样的液体中都会有所汲取,将一些现象,一些想法转化为自己的东西,但是也保证着,自己那善良而正直的结构,做为储存那些“水”的海绵构架。 折纸大学是个还不错的地方,他会在这里见到芸芸众生的,见到芸芸众生——然后得出新的答案,走上新的道路。 她毫不怀疑,这些实践将会得出一个和她给对方讲过的几乎完全一样的答案。 * 下午的课程就是《忆质物理学》了,在上课的铃声响起了足足五分钟之后,教授仍然没有走进教室。 瑞秋打开了电脑,写着周末的一份空间几何大作业,此时正在心算着一段不算很难的计算步骤。 她不像是身边的那些同学们,有一些新生性格比较跳脱,会更快地将想法转移到教授没来是不是可以下课了,又或者是“你们还记不记得教授说自己是什么家系的成员来着,会不会就是橡木家系的,现在正在被盘查”之类上头来。 因此她很有耐心,非常平静地又等待了几分钟。 终于,教授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跑了进来,那用来盖住他脑袋正中间那一片蹭蹭亮的地中海秃头的假发都因为他那风驰电掣一样的速度而飘了起来,露出了一线白亮亮的头皮。 他的胳膊下夹着教案,额头上满是汗水,气喘吁吁地在讲台前面站定,又喘了两口气后,才对下方的这些学生们说:“同学们,因为一些对于这门课历史的新发现,所以……咳咳,这一整个中午,我都在和其他的教授们争论应该如何修改我们的教程……” “最终,我赢了这场争论,而今天的课程,在最开始的十分钟,我们得回过头去,重新讲一讲这门课程的来时路。” “各位应该都听说过镜子公主,我相信在场哪怕是非匹诺康尼出身的孩子们,在来到匹诺康尼之后应该也都接触过我们这边的知名文化特产,钟表小子,以及相关的动画片系列,对吧?” “但你们绝对不知道,其实镜子公主——连带着那些动画片中所有的角色,在现实中都是有原型的。拉扎莉娜·简·艾斯黛拉女士,一个你们此前大概率没有听说过的名字,在匹诺康尼的拓荒时代,选择与钟表小子,左轮队长一起从罗盘号,也就是现实中的星穹列车上离开,加入匹诺康尼的拓荒队伍的无名客。她对于忆质的研究很大程度上奠定了我们后续对于忆质的理解,另外,你们应该会在将来有机会选修到一门名为《忆质动力学》的课程,当然,只是很基础的内容。这位女士便是这一专业的研究先行者。” “感谢星穹列车,他们的到来,为我们匹诺康尼的忆质研究学界揭开了一层长久以来的神秘面纱,让我们知道,其实匹诺康尼的忆质科学并不仅仅发源于对流光忆庭的求助。” 这位教授确实上了一定年龄,瑞秋记得他平常说话的时候都轻声细语的,让她不得不提前来到教室里,抢占第一排的座位,避免出现自己无法听懂的情况。 但是现在,他的声音相当高亢,分贝比起平常来大了许多,任何人都能够轻易地感觉到其中的激情澎湃,一些原本嘻嘻哈哈的学生也变得严肃了不少。 而瑞秋是最能够感觉到这一点的人。 从教授喊出“拉扎莉娜·简·艾斯黛拉”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就听到一首叙事性极强,非常公路感的歌曲,好像有人抱着吉他在弹奏: “the way (庆祝的方式) to celebrate (我会等待着) i’ll be waiting (直至我们) till we make it (抵达那个终点) …… we will see (让我们翘首以盼) come with me take the journey (你与我一同踏上旅程) ……”[1] 《take the journey》,星穹列车观景车厢中被当做背景bgm的曲子,星曾经神秘兮兮地对她说过她怀疑这首曲子的作者有可能就是当年的开拓星神阿基维利,毕竟这首歌好像从一开始就在车厢里头了,是最早一批可选的播放音乐。 名为开拓的旅程,见证者不知凡几,不可胜数,而这首歌,必然在其列。 她感觉心口有些情绪膨胀着、翻涌着,让她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后续的课程倒是一如既往,属于是那种因为某些原因短暂地掉线了三分钟之后,再抬起头来就听不懂了的超难课程,哪怕教授本人说的是:这玩意就是基础中的基础,要是你们学不会,那你们之后的三年半就准备等死,或者干脆转院吧! 瑞秋学得很顺利,她做过了充分的提前预习,复习更是有过了很多遍,基础知识非常夯实,跟上教授的思路也不困难。 下课之后,在一片哀鸿遍野中(主要是针对教授最后布置的那份作业的呐喊悲鸣),她将脑袋凑到了星期日记录的笔记前面去,看他是怎样记录下某个术语以及那一长串公式的——这一页的ppt划过去得太快了,而且是补充内容,教授也说了这些内容对于当前的学习用处不大,只是在其他和忆质相关的课程上会用到比较多的次数,等到第三学年的时候会专门有一节课学这个公式。 瑞秋没来得及记录下来,但是她打算回去之后自己拓展一下,毕竟,虽然太一之梦结束了,但是周末的实习还是有的,她有不小的概率要学这个。 星期日的手速比她还要更快一点,她觉得对方大概准确地记录下了这个公式——就算没有记录下来,按照他们这些人那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应该也不至于就忘记了。 第45章 星期日确实记录了,果然当过一段时间令使,尤其是分出那么多的心来规划了那么多的梦境的人在一心二用方面是毋庸置疑的高手——一心万千用的情况都有过了,应对这种情况岂不是信手拈来? 他将自己的笔记本推给瑞秋,视线则是汇聚在课堂中的那些学生身上,他知道自己此时其实可以走过去加入一些学生的聊天,了解人嘛,总得要从走进人群开始。 但是星期日并不是那种很擅长融入人群的人,因此,他打量着四周的人群,试图找到一个看起来比较适合自己——以“万维克女士”的身份,而不是以“橡木家系家主星期日”的身份走上去,加入他们的攀谈的小组。 短时间内……没有找到。 至少在瑞秋将笔记本还给他之前,星期日确实没能找到一个适合自己主动出击的群体,况且,他的小翅膀在耳朵下面抖了抖,那些四周的声音就都条缕分明地进入了他的脑中,供他解析出这些人正在聊些什么样的话题。 而他很有些沮丧地发现这些话题几乎都是他完全不了解的,倘若他此时的外表不是旁人看起来的智械女士模样,而是那个永远微笑着的橡木家主,那么此时星期日的微笑一定已经僵在了脸上。 他和这些学生也不能算是年龄相差太大吧? 星期日获得折纸大学的学位证书也才没几年,况且他还是提前入学的,年龄差距顶多……顶多六岁。 但是就是这么点年份,他就已经全然不懂了么?……嗯,等等,好像在他十八岁的时候,他也不是很能融入得了同龄人的那些话题,当然,此处的话题多半说的是喜欢怎样的明星演员(星期日知道哪怕自己冲上去回答“知更鸟”也会是个引起很多人共鸣的答案,但那些欢快的女生们想要聊的大概不会是和知更鸟同性的明星),又或者是有什么值得一追的风尚…… 而这些都和星期日的生活关系不大,他生活的节奏过分快了,快到已经几乎塞不下什么东西,到处都是需要他去负责、他需要去拿主意的事情。 慢慢来吧,反正时间还有得多,而他回头得足够快也足够早,还有大把大把的年轻,以及一颗坚定的心能够支撑着他朝着那梦想中的乐园走下去。 不管怎么说,星期日对于未来充满了希望:他原本曾觉得自己最好的结果可能是跟着星穹列车走一遭,去往不同的世界,见证人们的样子,学习他们是如何践行自己的命途和信念……他并未做好全然的准备,甚至还是慌张紧张胆怯的,毕竟天上的群星那么遥远,没有一件事能够安安稳稳地处于他的掌握之中。 别巢的雏鸟总要经历这么一趟。 但是现在,瑞秋至少给他提供了一个不错的过渡机会,他可以先做一些准备,然后再慢慢地飞上天空,天空中的群星并不会走开,或许等到星穹列车选定了下一个目的地的时候,他可以蹭上一段旅程,而只要瑞秋仍然在折纸大学读书,他就仍然有机会靠着对方的善良,躲藏在这张智械女士的形象之下,与妹妹间歇见面……就像是曾经妹妹在外头巡回演出,但定期都会会到匹诺康尼来看他一样。 这样的未来,也是很美好,看起来很有希望的未来。 星期日的感慨其实尚未结束,但是他被强行打断了。 瑞秋戳了戳他的手臂,偏过头,小小声:“旧梦的回声们会写字吗?” 星期日差点没能跟上他的逻辑:“嗯——嗯?” 瑞秋:“如果它们会写字的话,我下次可以偷偷带一只过来,让它们帮我记笔记。” 她盯着星期日的脸看。 因为星期日的这层名为“万维克小姐”的伪装中,有大概百分之三十的部分是她亲自出手为他固化的,因此在她看来,她身边坐着的这个仍然是稍稍张开耳羽翅膀的星期日本人,而不是智械女士。 她头一次从星期日脸上看出了不赞成的意味——不仅仅是一般性的不赞成,甚至还带着一些责怪。 就仿佛是在对她说:你这也……你这也太资本家了! 瑞秋抿了抿嘴唇:好像是有一点,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几乎就要摇摇晃晃地被挂在路灯的高处。 但是,让旧梦的回声干点活怎么了?它们一天到晚待在家里也会很无聊的,出来干点儿活,增加运动量维护身体健康的同时还能为自己支付房租的钱,怎么就不能干了? 真是的,对待孩子怎么能那么溺爱呢?看看加拉赫,说把眠眠关在家里就真的关在家里不给出来,那才叫真正的监护人呢。 * 折纸大学的课后本应该是那种很快乐的状态,毕竟这所学校的校训就是“美梦多彩,理想自由”,但是很可惜,最近这段时间梦境中尚且风声鹤唳,剩下这些还没有退学的学生们回到了学校一半是因为校方强制,令一半则是因为校园之外可能更不安全。 在这样的前提下,也没什么学生还有那个闲情逸致,或者说,没心眼子到了这种地步地去筹备什么课后活动。 更别说现在都拉不起那么多学生了。 校车送人到站,上车的时候瑞秋掏出手机先订了个外卖。 感谢公司的注资,匹诺康尼的服务业恢复效率真的很高,起码有几层楼那么高,外卖业务的恢复也超快的。 她加购了自己想要的,沉思片刻之后豪横了一把,再一次表现出了人久贫乍富之后容易挥霍的品质,将手机转到星期日手中,告诉他:“万维克小姐,请点单,我请客。” 天呐天呐天呐! “请客”这两个字从她的舌尖上滚出口腔的那一瞬间瑞秋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清澈明亮了起来,隐形的翅膀大概是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她几乎要冲破头顶的校车车盖。 这么多年了,瑞秋终于又一次体会到了这两个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快乐,她都已经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可以慷慨大方的自在了? 星期日能够感觉到她的快乐,虽然不是很理解为什么瑞秋会突然变得这么快乐,但他还是决定让这种情绪延续得更长久一点,原先的那句“太麻烦你了,我来付款就好”被他生生咽下。 星期日:“谢谢。” 他看向屏幕上的点单页面,下翻了没多久之后看到了布丁蛋挞。 他毫不犹豫地点了上去。 在手机被还给瑞秋的时候,她看了一眼购物车,复杂地抬起视线:“你就那么喜欢布丁蛋挞吗?至死不渝?” 从她认识星期日到现在,对方身边的所有甜品,似乎都是布丁蛋挞,从来没有出现过第二种选项。 真吃不腻啊。 星期日的金色眼睛稍稍睁大了一点:“不行吗?如果不行的话,换成蛋挞也可以,或者焦糖布丁。” 那不还是布丁蛋挞,只不过被拆分成了上半部分和下半部分而已。 瑞秋叹了口气:“没关系,就这个。” * 大人离家几乎整整一个白天,还不允许这些旧梦的回声们出门看看走走,哪怕这些旧梦的回声们的核心是星期日这个小时候不要太乖巧可爱的孩子,它们也确实有理由闹腾起来。 当瑞秋开门的时候,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朝着自己和身后的星期日猛扑而来,还在发出各种委委屈屈的嘤嘤声的金色小天使。 瑞秋:“!” 这些小天使和星期日绑定的程度也挺高的,最好不要被外人看到,她连忙将“孩子”往怀里一揣,灵活地溜进了门,随后快速在星期日也跟着走进来后把门关上。 外卖还没有到,孩子还需要哄,星期日很显然对这些性情与小时候的自己毫无区别的小家伙们没有多少应对办法,只能尽心尽力地承担起猫爬架的功能,让这些不长着猫猫样的“猫猫”们在他身上钻来钻去。 瑞秋觉得这样不行:虽然金色的小天使确实不再满屋子飞了,但是它们仍然在发出委屈的声音。 总不能对外卖员以及有可能存在的左邻右舍说,她与万维克小姐一见钟情再见倾心,飞快地决定使用技术手段为她们这一对造了几个闹腾的孩子吧? 说起来……匹诺康尼有孤儿院可以领养孩子吗?——但这也不现实,丑孩子总有一天要去见亲戚,不能总不见人,到时候金色的小天使形象一出现在人前就暴露了。 那就只能哄了。 瑞秋比起星期日来毫无疑问还是有办法的—她可比星期日有办法多了。 筑梦师的手段让她得以在家里竖起了一个巨大的投影屏幕,顺便,又捏了一台投影仪:哪怕她不知道投影仪的内部构造,但只是将一段记忆播放出来的工具而已,对于走在记忆命途上的她来说,这并不难。 同为地球人,瓦尔特都能给星穹列车的孩子们放自己做的动画片,还被丹恒评价为“把孩子们带成泯灭帮”,没道理瑞秋就不能。 某种意义上来说,瑞秋在了解到瓦尔特的过去之后,同他产生了更多的惺惺相惜:她和瓦尔特算是来自同一颗星球——但却又不是同一颗星球。 第46章 都是地球,但是瑞秋来的地方没有什么崩坏也没有什么女武神,不存在天命,也没有逆熵。 她身上没有虚无落下的阴影这一信息的含金量再度提升: 她很有可能真的来自平行宇宙,或者说是维度不同的宇宙中的那个地球——这一猜测现在拥有了更大的支持力度。 瑞秋拉着几只旧梦的回声以及星期日(特别叮嘱了星期日要看好孩子)在他的卧室里好好看动画片,尽量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 至于说动画片要放什么,一开始瑞秋还没有什么想法,直到她瞅见了挂在客厅墙面上的那一架只有画框和底部画布的、“拾荒”得来的装饰品。 她想到了猴子,想到了《西游记》,随即,想到了《狮子王》。 眠眠的那两首歌里头,《西游记》片头曲《云宫迅音》是已经被她解密成功了的,但是《狮子王》里的那首《can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就没有解析成功。 或许,让星期日看一遍《狮子王》能得出点什么结论?或许星期日能够加入联想的队伍——尽管瑞秋觉得星期日的联想能力兴许不如[闭嘴]来得让人安心。 他真的是那种……那种很罕见的……额,正派。 但是在意那么多干什么呢?星期日虽然不一定擅长联想,但他聪明啊,瑞秋很快做了决定。 就放《狮子王》。 给她一起看动画片吧! 第27章 原始博士? 外卖小哥上门的速度很快,令瑞秋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是她先前遇到过的猎犬家系成员,甚至此时还穿着典型的猎犬家系的制服——虽然记不得是在太一之梦里遇到的,还是在现实中遇到过的了,但反正对方是个猎犬家系的。 瑞秋从对方手中接过装甜点的袋子,她选择的甜品店是匹诺康尼这边风评很不错的一家饼屋,价格不菲的同时包装也很精美,几枚固定用的别针上有着繁复精美的花纹,袋子的最上沿被固定得特别牢固,还贴了颜色好看的封条。 甜品不像是其他的食物,这样细致的包装会让它看起来更好吃,顺带,瑞秋觉得星期日应该会喜欢这样严谨缜密而细致的包装风格。 她靠在门边,点了确认收货,一边非常“随意”地与这位猎犬聊天:“这两天家族的麻烦好大啊,工资不会发不出来了吧?这么晚了还要送外卖吗?” 猎犬:“不是。” 他叹了口气:“是因为人跑了太多,到处都缺人,但是您知道的,我们这些家族的人跑不掉,没有人能离开家族,没有人能离开同谐。我是被临时调剂到这儿加班的,女士。” 他没能认出瑞秋来。 猎犬一天之内要见的人太多了,况且,在匹诺康尼这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来自各个不同地方的、长相好看的人。 梦境中是可以调整长相的,而像是瑞秋、星期日这样进入梦境之后保留着在梦境之外长相的人其实才是绝对少数。 深棕色长发,发尾转为灰调,绿色眼睛的美人,在这处梦境中多了去了。 猎犬确认了这一单的劳务费已经发放到了自己的账户上,随即对着瑞秋点了点头:“晚安,美丽的小姐,我还有几单要跑……但愿他们能早点招到外卖员,我不想继续跑腿了。” 瑞秋目送着对方钻进一辆滚轮形的车里,一骑绝尘而去,这才将门关上,转身提着装甜品的袋子往星期日的卧室里走。 此时的片子已经放过了片头、放过了一轮红日从稀树草原平坦开阔的地平线上随着炽热的气流对光线的扭曲逐渐粼粼地浮出地面,也放过了一大堆的动物是怎样粉墨登场的。 屏幕正中央,拄着拐杖的山魈长老步履还算稳健地爬到了一块高起的山坡上。 片刻过后,山魈长老双手高高举起了幼小的狮子王子辛巴。 星期日,还有这几个旧梦的回声其中的一只,都在这一瞬间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瑞秋。 节奏、动作几乎一模一样,顶多就是在收敛与否上有些小小的区别:旧梦的回声完全地转过了它圆溜溜的顶着光环的脑袋,而星期日比较给她留面子,只是用余光又轻又快地朝着她这边扫了一下,随后就回归了原本的姿态。 瑞秋怀疑星期日只是下意识地朝着她这边看了一眼而已——这意味着星期日毫无疑问已经够不失礼的了,但是,昨天在那片原始梦境中“噌”地一声将旧梦的回声高高举起超过头顶的她,那才是…… 充血的红晕慢慢地爬上了瑞秋的脸,将她的整个耳朵变得像是在桑拿房里面蒸了半个小时似的那么红。 瑞秋暴力扯开了甜品的包装袋,继而暴力地撕开了内部的保温包装层,最后,她从狼藉中拿起了自己的那份酸酪慕斯,朝着卧室的门口走去,走出去两步,她猛然想起来自己尚未拿勺子,于是又动作幅度巨大地回过头来,披散在脑后的棕灰色长发凌厉地在空中甩出了非常明显的一圈,一只已经用两边的小翅膀举起了被包装在牛皮色小纸袋中的甜品勺的旧梦的回声被她的头发扫到了身体,委屈兮兮地发出了嘤嘤的叫声。 瑞秋:“……” 旧梦的回声给她递勺子,旧梦的回声好; 她不小心用头发给了旧梦的回声一下,她坏。 她诚挚地道歉:“对不起,还疼吗?” 旧梦的回声继续可怜兮兮地摇头,将脑袋和光环都在她的掌心里面蹭了蹭,随后回到星期日的大腿上坐下,去看起了屏幕中到目前为止仍然是幸福的一家的辛巴三口。 瑞秋关上了房门,但是没有立刻走开,而是靠在了门板上,默默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 她隐约听到室内有点儿什么聊天的声音,被隐没在了《狮子王》那辽阔的、充满异域风情的音乐里头。 可能是星期日在安慰那只被她无情扫射到了的旧梦的回声,毕竟这些金色的小天使是真的挺有情绪的小生灵。 不过,星期日的道德水准摆在这里,她完全不需要担心对方会在背后说自己坏话:这种事情星期日干不出来,就算哪天星和三月七都在背后对她嘀嘀咕咕了,她也不相信星期日会这么做。 在这一点上,星期日享有的是和丹恒一样高的信任水准。 于是,瑞秋仅仅在门板上靠了一小会儿,将自己的注意力从《狮子王》同款动作这种黑历史上抽出来,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即就提着她的酸酪慕斯去了书房。 她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自然也就没有书房中不能吃吃喝喝之类的习惯,提着零嘴去书房是再自然不过的行为。 此时的瑞秋大脑中想到的是自己还有多少课后作业需要完成、还有多少课本和论文需要读,如果可以的话,是不是要到星网上去找点儿教学视频,先提前把之后一个月的课程学习一下之类的事情。 她浑然不知,在隔开一张隔音效果并不能算是多好的门板之后,星期日正在对着旧梦的回声说些什么,同样,她也不知道在自己方才老脸猛地一红转过头去的时候,星期日和旧梦的回声在她背后都说了、做了些什么小动作—— 此时,将时钟的指针稍稍朝着前面推移一下,将时间拨动回瑞秋朝着门外走的那一刻。 星期日当然知道瑞秋其实没有生气——但是,他知道自己看过去的那一眼也是瑞秋这会儿反应表现的原因之一。 当然,除了他之外,还有那只先前跟着他们一起出门的旧梦的回声也需要为这件事负责。 他自己是不好出面,但是旧梦的回声出面应该就无所谓了。 星期日一眼就看到瑞秋没有拿勺子,他的余光始终都注意着那双用力撕扯开包装袋子的手——于是他将一支装着勺子的小纸包递给了这只旧梦的回声。 他还用食指轻轻戳了戳这只旧梦的回声的翅膀,没有发声,只是稍稍低头,让灰色的长刘海、还有垂在脸颊边上的耳羽将他的面部稍稍遮掩,做口型道: “给她。” 旧梦的回声是特别听话的那种孩子,小时候的星期日自己就是这样被妈妈差遣着在家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是给正在做饭的妈妈递盐、递糖,一会儿是给妹妹抱来抱枕,用这些枕头和玩偶堆出一个看起来还很像是那么一回事的舞台。 金色的小天使义不容辞地出发了,星期日按照自己对于这些小东西的理解,还有他对于瑞秋的了解,大致脑补了一下旧梦的回声停在瑞秋的肩膀上,用脑袋蹭着她的脸颊,直到她停下脚步,退回这条长长地沙发床边上,抱着旧梦的回声,一起看上一会儿《狮子王》,彻底治标也治本地将这段只是对她来说特别尴尬(因为星期日全然不会在乎,甚至会觉得有点可爱)的事情就这样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中,彻底翻过这一页去。 谁知…… 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就算是星期日也会有失误的时候,就像是这一次,他没想到瑞秋竟然就自己意识到了——意识到了,然后,她猛地一回头。 第47章 星期日看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那千钧一发的弹指一瞬,他甚至连抢救下旧梦的回声的预备动作都来不及做下,只能眼睁睁地感觉到旧梦的回声那惊恐的感受顺着他和这些生灵之间的连接传递到他的心里来。 但凡他是个存护而不是同谐呢,他现在大概都能给旧梦的回声开个盾了——可惜,没有。 金色的小天使被发丝抽得原地转了三百六十度,倒是仍然紧紧地抱着那个装着勺子的纸袋子。 这不是任何人的错,但是最受伤的就是旧梦的回声,这一刻,星期日心中的歉疚比瑞秋还要更重几分。 当着瑞秋的面,他没做什么,但是等瑞秋离开房间,并且确定对方已经关上了门之后,他就双手托着这只旧梦的回声,让它的“视线”与自己的视线保持在同一平面上。 星期日轻声说:“对不起,我知道那一下还挺疼的,我看到了——但是,你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对不对,她只是很想知道那只猴子到底是什么东西,有些太急切了。抱歉,这是我的错,我应该自己站起来,将勺子递给她的,我只是在想,她或许会更喜欢你这样长相可爱的小生物。” 旧梦的回声:“嘤嘤!” 星期日:“我知道,我知道你并没有怪她的意思,我知道。所以是我,我本人,我很抱歉,你还疼吗?我可以把疼痛转移到我身上来。” “嘤嘤嘤!” 星期日面露难色,沉吟片刻之后,他从刚刚被瑞秋暴力撕开、拿出来的甜品包装中拿出一只金黄色的蛋挞,它的挞心部分是最标准、最漂亮的嫩黄色,但是在最顶端,覆盖着一层漂亮的焦糖,微微的焦棕色的脆壳贴合着布丁层。 星期日拆开一个勺子,作势要给这只旧梦的回声舀一口: “布丁蛋挞,做为赔罪可以吗?” 旧梦的回声:“嘤!” 它当即凑了上来,星期日才刚刚将勺子的边沿插进布丁层,下一秒,其他几个金色的小天使全都涌了上来。 一时间,嘤嘤齐奏,此起彼伏。 星期日:“……” 他开始尽职尽责、任劳任怨地投喂起了这四只小天使,并且庆幸: 还好他不仅仅重新捡起了吃甜食的兴趣,甚至还恢复了一点当初那种连着吃上四个布丁蛋挞的状态,一次性买了两只。 否则,将这个布丁蛋挞分给这几只旧梦的回声之后,他自己将会失去一份美妙的餐前甜点。 要不……星期日犹豫着,下次或许可以点上四只?这样不管有谁想要来分,他自己总能吃上至少一个。 就算是四个……好吧,他又不是解决不掉,大不了可以将晚饭的量减半。 他开始给这些嘴巴很馋但是一口吃不了多少的小家伙投喂各自的第二口布丁,顺便,将焦糖层送到自己口中。 ——这些没嘴的小家伙可以把布丁转化为一段布丁味道的信息,从而获得美味的享受。 每一只都分到了等量的布丁挞心,这是很公平的。 但是叠在布丁之上的焦糖层比较脆,也不好切分,为了保证公平,就只能让他来解决掉。 星期日含着焦糖,有点甜,虽然焦糖也是有一股焦苦味的,但是很显然这款布丁蛋挞在设计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让布丁不那么甜,而让焦糖来起到最主要的调味的作用——所以现在星期日被腻到了。 他微微皱眉,心想下一次就应该别太在意什么切分的完美与否。 就算是忍着他的强迫症发作,他也要把这些焦糖弄碎了之后分别投喂出去。 * 比起星期日这种与其说是学习知识,倒不如说只是在体验校园生活,并且从中获得他想要,或者说可以潜移默化地带给他灵感的经历的人,瑞秋则是格外需要一份优秀的学历、一份优秀的成绩单的那个人。 哪怕公司、流光忆庭、星穹列车都告诉她说没有学历也没有关系,看看他们这边,多的是学历水平扑朔迷离的存在,瑞秋也仍然坚定不移地走在那条中式教育的路上。 毕竟,她的经历可是切切实实地证明了一句话: 生命可以重来,但是高考只有一次。 她不介意积极地参与到匹诺康尼的诸多事项中来,不过,只要匹诺康尼的这些事情不会影响到她的人身安全,瑞秋就会永远在“那我就先学一下”的状态里。 这套宅子足够大,两间连通的房间被她打造成了连接着书房的卧室,而在书房的墙面上,画着一张特别大、特别周全特别详细的计划表。 这是瑞秋给自己制定的这一个月之内的学习计划,上面留出来了一些空白的格子,这些是为了应对有可能突然出现的意外事件。 像是现在,那只突然出现的猴子就被她罗列到了这张表格上去。 她计划着,等完成了今天的学习任务之后,就花上不超过一个小时的时间研究和猴子有关的各种宇宙势力。 瑞秋坐了下来,安安静静地开始了学习,在面对着课本教材之类的东西的时候,她从来都很有耐心,很擅长安静下来。 放在宽大书桌一角上的小型盒子闹钟里头,红蓝两色的指针静谧地走动过完美的圆弧和扇面,瑞秋翻过一页书,在笔记本上记录下其中的一些重点字词,随后又看向另一边摊开的习题册子,开始完成那些习题册上标注着“入门”难度的题目。 这是她在上辈子就总结出来的学习经验:面对题目,一边学习概念,一边在习题中实践题目是最适合她的学习方法,她可以在做题的过程中快速地熟悉起这些概念来,并且在做的过程中按部就班地对自己是哪一步的了解或者熟悉尚且不够产生充分的认识。 做完入门的题目,概念就算是掌握透彻了,接着可以去看解题思路,从思路中总结一些可用的套路,随后去做进阶级别的题目,就这样一点一点网上刷,刷完困难难度的题目之后,就可以勉强算是掌握了这一节课的内容,转头再做另一本习题册上的题目,就算是对自己学习成果的检验,等到要期末的时候再做第三本习题册,做完下来,复习也就算是完成了。 这样的学习方法算是题海战术的比较有目的性的表现,用来在折纸大学这种“自由”的学校里出人头地还是很好用的,唯一需要的就是学习的耐心和时间,而巧的是,这两点瑞秋全都具备了。 她一连学了两个半小时,几乎是整个晚自习的时间了,终于,伏案的少女坐直起来,将后背靠上椅子的同时,双手也高高地举起过头顶,做了个骨骼轻轻咔哒咔哒作响的拉伸动作。 瑞秋转头看向一旁的闹钟,对这一次的学习时间还算满意,于是,她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久坐之后的走动也是必要的,过去看看星期日那边怎么样,或许可以讨论一下那只猴子的事情——她笃信星期日对于银河各大势力派系以及那些强大的存在的了解绝对是自己的好几倍。 有的放矢,才能保证自己收集信息时候的效率。 * 瑞秋敲门的声音响起,星期日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笔。 他起身,卷起桌面上的那张尺寸超大的,像是海报一样大块的纸张,快步走到了卧室门口,并在瑞秋开口之前,将食指竖起在了嘴唇之前。 这整个儿一套动作,星期日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他安安静静地推开了椅子、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门口,并且扶着瑞秋的手臂,轻轻地将她从房间里带了出去。 瑞秋顺着星期日回望的视线看回去,就看到在星期日那张不算多么宽的单人床旁,一张相对宽敞但是更短的小床上,四只旧梦的回声并排地躺在了这张床上,身上盖着齐齐整整的被子,被角被掖在了床沿。 其中一只旧梦的回声还顶着一颗小小的金色泡泡,看起来像是小孩子呼呼大睡之后会吹出来的那种鼻涕泡。 旧梦的回声并不是人类,它们不需要遵循“美梦中不可能之事便是沉眠”的规则,不就是在梦里睡觉吗?谁不行啊。 瑞秋知道,它们睡了,于是她也没有发出声音,安安静静地后退一步,让星期日从卧室里出来,随后,继续悄无声息地关上了他身后的这扇门。 在完成了对那些旧梦的回声们的投喂之后,星期日就继续认真地观看起了《狮子王》,相比起那些只是在看到剧情的时候表现出兴奋的金色小天使来,星期日的观看要认真很多,他顺手记下了笔记,并且在某几个瞬间犹豫过自己是否真的要像是瑞秋所说的那样,让这些旧梦的回声们试试看能否记录笔记…… 倘若他的意识是一片海洋,那么这个念头就像是一块漂浮板,用来辅助游泳初学者们浮在水面上的那种。 星期日非常担心自己是否会真的和瑞秋那样,变成一个铁石心肠的资本家——虽然暂时还不太可能。 他在《狮子王》放映完成之后将这些旧梦的回声哄睡着了,盖上被子之后,才来到书桌边上,摊开了一张他这边尺寸最大的纸,开始梳理相关信息:星期日对这件事还是着急的,关乎匹诺康尼的安全,也关乎知更鸟的应对,不管如何,他不希望出现一桩可以让别人利用了来攻击她的事故。 第48章 他……这个不成熟的哥哥已经拖累她过一次了,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待到瑞秋来敲门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要不是担心打扰到瑞秋,他应该也会直接拿着自己的成果去找瑞秋交流。 他很相信对方的判断。 事实上,星期日方才还在犹豫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先在手机上给瑞秋发一条消息。 星期日带出来的这张纸上罗列了许多种的可能,他当然知道瑞秋选择播放狮子王的用意,所以一边看也一边记录下了一些信息,并且在这些信息中寻找着可能会用到的部分。 他写了很多词汇,并且将这些词汇与猴子进行了关联,这些词汇分一行行地被写在了纸张的一边;而在另一边上,则写着那些宇宙中比较危险的、可能会对如今的匹诺康尼造成危害的势力组织,从残存的泯灭帮,到焚化工,到虚构史学家……甚至里面还包括了“波尔卡·卡卡目”这个名字。 他将左边和右边进行连线,将完全无法关联上的左边的猜测进行了划除,最后,关联上的一共只剩下了三个,而其中的一种可能被星期日圈了起来。 他在一个名字上头重重地画圈,一共绕了有三四圈,而这个名字,是“原始博士”。 “我不是很擅长这方面的判断,于是,我尽量穷举了一下,目前分析出来的是,假面愚者和天才俱乐部比较有可能,其中最有嫌疑的,是原始博士,你或许听说过他的返祖实验。” 星期日的语气充满谦虚。 瑞秋愣了一下,说实话,对于她这种人来说,如果是没有专门上星网检索、了解过的信息,却仍然被先前活在那么一颗信息流通非常滞塞的星球上的她得知了的话,就证明这条信息,以及这条信息背后的存在,一定要么是宇宙的文明之光,比如说公司、仙舟联盟、天才俱乐部;要么就是世界上最危险的那些存在,比如说虫群、比如说反物质军团、比如说泯灭帮,还比如说—— 原始博士。 原始博士在宇宙的每一个角落播撒模因病毒,把人们变成猴子,让他们变成所谓“更有潜力的状态”的模样,让原先已经能够触碰到天空的文明退回地面,甚至只知道“香蕉香蕉”。 他是巡海游侠们追猎的大敌,是在当年陨落的绝灭大君诛罗之后又一个被他们锁定的令使级别的目标。 星期日:“原始博士的危害,并不仅仅在于他本人,还有那些跟随着他的研究员。原始博士的信众有很多,他们传播出的模因病毒比原始博士多出很多,造成的危害也就更大。” 他点了点这张逻辑绘卷:“我想,至少在那首歌的画面中,没有出现人类。” 瑞秋:“有道理。” 她掏出手机,当地给加拉赫发了一条消息,让他去问问眠眠是不是这样。 她用不着担心眠眠不知道原始博士,一只忆域迷因对于空气中残留下的信息的敏感程度足够高,从天赋上来说,甚至一定程度上超过了一部分后天才转换成为模因生命的忆者。 所以,旁人从猴子中得到的只是猴子,但是眠眠得到的就是一段信息。 加拉赫暂时没有回复消息,或许做为一条老狗来说,长时间地盯着屏幕对他来说是不太可能的事情(瑞秋有种刻板印象,就好像上了年纪的人会不那么容易被手机吸引,当然她也知道这是刻板印象就是了),他正离线着。 瑞秋把手机的消息提示音打开,专门等着加拉赫在看到消息之后给予回复。 而在这段等待的时间内,她和星期日开始就接下来的那些可能性要低很多,但也不能完全认为它们就是不可能的猜测进行讨论。 星期日:“假面愚者很喜欢开玩笑,你知道的,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存在无意义的事情。” 瑞秋想了想花火,这位自己唯一认识并且有过一定交流的假面愚者,点头,相当认同地赞成了他的观点:“是的。不过,如果是假面愚者的话,他们造成太大麻烦的概率不大——只有相当少数的假面愚者才会从制造灾厄中获得快乐。” 星期日:“是的,所以,如果那只猴子背后的存在是假面愚者,其实反而是件好事。” 虚惊一场,总好过真的出事了。 “还有什么可能?”瑞秋凑过去看那张摊开的思维导图,因为星期日需要拿着这张“卷轴”,因此他此时的身体比起他平常的坐姿来要稍稍前倾一些,她的肩膀因此蹭到了从星期日的领口前面垂下来的那条围巾。 不那么习惯接触,不管是覆盖着衣物的还是在那些不会被衣物掩盖起来的部位上的接触都是如此的星期日下意识地低头,随即看到她头顶上小小的发旋。 瑞秋的头发其实很茂密,但不算特别蓬松的那一类,相对比较细软,比较顺滑,为此发旋的形状和朝向都没有那么容易看清楚。 星期日下意识地分辨了一下,似乎是顺时针。 瑞秋戳了他一下,手指戳在他的手背上:“嗯?” 星期日回过神来:“哦——还有一种可能,天才俱乐部研究生命的天才并不少,但是那一位阮·梅女士的行动相对更恪守规则。” 瑞秋对阮·梅其实没有那么不了解,她从星穹列车的口中听说过几次,尤其是星。 她提起了这个名字,然后是长久的沉默,随即说了一些在瑞秋听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却在谈到阮·梅女士的糕点的时候重新变回了一个逻辑正常、思维正常、充满幽默感擅长吐槽的无名客。 毕竟瑞秋对星也是有些了解,她看得出来先前那些状态不是星寻常的样子,于是她问星是否她在遇到阮·梅的时候被她下了降头,无法将有关于她的一些消息说出口。 星那双金黄色的眼睛一下次就亮了起来,比听到了“今天领航员小姐不下厨”的时候的瓦尔特从装死的状态中跳起来的速度更快,她用力握住了瑞秋的手,激动到自己的手臂都在颤抖。 瑞秋:“……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 这样的阮·梅,肯定不会是什么和星关系特别好的人,但是星在之后和她竟然还有另外的合作,瑞秋由此推断出对方大概是一位有着独特道德评判标准的女士。 天才的世界都是孤独的,和疯子之间也间隔得不算很多,瑞秋能够理解,但她也愿意相信这一份来自星穹列车的背书。 星期日被她的论点以及论据说服,手指点着这张思维导图上的文字想要往下继续讨论下一条,这时候瑞秋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响起一段出厂设置中自带的提示音,她将手机翻过来,发现发来消息的并不是加拉赫。 瑞秋正有些失望,随即却发现自己好像也不需要那么的失望。 这是一条全新的好友申请,而这个好友申请的名字部分赫然写着—— 波提欧。 * 一位巡海游侠,一位虽然没有出现在先前瑞秋和星期日带着一大(眠眠做为忆域迷因确实超级大只,况且它的体型起码比瑞秋和星期日加起来还大)一小(旧梦的回声真的是小小一个的超萌小可爱)的那次散步中,但却实实在在地对原始博士有所了解的“相关人士”。 瑞秋的眉梢轻轻地挑高起来了:她先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向加拉赫求助,转而求助眠眠,这的确是一条路,但让巡海游侠这样的“专业人士”来鉴定一下这副画框也同样是一条可行的路。 于是,瑞秋给波提欧发出了第一条消息。 在一个在她看来比较符合波提欧性格的打招呼过后,她询问对方是否有空前来检查一下某个兴许与原始博士有关的画框。 波提欧没有回复。 对方看起来正处在一个信号不那么好的区域,手机最顶端的状态栏在“庇尔波因特标准差事3=1”和“用户不在服务区”之间来回闪烁切换。 或许这条好友申请也是好早就发了,只是到现在为止才找到一个勉强能够将消息发出来的环境。 瑞秋决定赋予他们更多的耐心。 等加拉赫一个也是等,等加拉赫和波提欧这两个人也一样是等。 “给他们俩一个小时。” 瑞秋抬头看向客厅里那台整个家里最大的挂钟,挂钟是来自星穹列车的赠礼,也可以说是一款货真价实的钟表匠同款,知更鸟对此羡慕得很,但却还是舍弃不了自己那个上头画着钟表小子的周边钟。 虽然匹诺康尼的时间是划分而静止的,但是该休息还是要休息,等再过一个小时,她就要找一枚合适的、能够让人安安心心在里面休息放松好恢复状态第二天继续满血进入学习状态的梦泡,然后把自己扔进去了。 瑞秋管这个叫“睡觉”。 你就说是不是在梦里,是不是养精蓄锐,是不是躺在床上吧。 这都不叫睡觉,那什么能叫睡觉? “否则我就不等了,明天早上起来再看。” 星期日:“我来也可以,我还挺习惯没有休息的。” 第49章 瑞秋摇头:“连轴转也是个不好的习惯,星期日先生,既然你现在既确定又迷茫,打算让我来当你的第一任老师,那么你就应该把一切精髓都学过去——不仅仅是理论,更是一些必要的生活作风。” 星期日:“……”他其实确定瑞秋这话是在信口开河,但是他并不想反驳、或者戳破这一点。 他带着少许默然状态残留的低沉:“嗯。” 瑞秋:“放心吧,如果有动静的话,我应该很快就会意识到的,不会错过。” 她调整了下自己的坐姿,让自己的身体转过一个有点大的角度,从背对着沙发,变成几乎背对着沙发的扶手,挤在一块的膝盖朝向差不多就指着星期日:“那么,现在空出来的时间,不如稍微聊两句?” 聊两句和猴子无关的,星期日知道,他点头:“当然,你想要聊什么?” 他也调整了自己的姿势:当别人在看你的时候,你最好也在看着别人,这同样是他遵循的礼节之一。 他对视上瑞秋那双眸子深处带着点儿泛蓝的腔调的绿眼睛。 “随便什么……但是我来起个话题好了。” 瑞秋揉揉脸颊,又像是在唤醒大脑,片刻之后,她放开贴在脸边上的手掌。 “——就从旧梦的回声们说起好了,我觉得你应该给它们都起个名字,否则生活中称呼起来很不方便——况且,它们要是知道眠眠有那么多名字的话,或许会羡慕的。” 瑞秋戳了戳星期日。 这一下是戳在他的胳膊上,正对着大臂,比上一次戳要略微用力一点。 “既然日后你还要和他们一起生活那么久——当然,还有我,你得考虑一下我们的方便。” “唔……” “我们”这个词其实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被星期日脱敏了。 在刚被妹妹知更鸟与才收起了隐形的翅膀的瑞秋安排好一切的那会儿,星期日对于这个称呼代词有一种甚至可以被称之为“惧怕”的敏感,他说不好这是因为什么,只知道过去了这么些天,当初那种整个脊椎都像是被电流贯穿的刺激感已经不会再出现,只是手指尖上、还有羽毛的顶端,会隐隐约约麻上一小下。 他动了动指尖,却控制着自己没有抖动耳羽。 “或许,的确如你所说。” 第28章 大圣与睡蕉小猴 为了之后生活的便捷,给四只旧梦的回声起名字确实是一件非常必要、非常需要放上日程的工作。 但是,这一次,瑞秋绝对不会把起名的主动权交到别人手上去了——不管是星期日还是知更鸟都已经证明了他们在这方面是多么的缺乏灵感、天赋平庸甚至可以说是糟糕。 瑞秋代入了星期日的思维,在进行了短暂的思考之后得出了这么个结论来:如果放任星期日的话,最终得到的名字甚至很有可能会是“星期六”、“星期五”之类的——一方面,这样的起名方式可以很好地表现出平等,另一方面,看起来也非常的一家人。 但是,同样是因为这些原因,瑞秋想了想,觉得要是一家里有几个名字是从星期一到星期六的“孩子”的话,就算是再怎么木讷迟钝的猎犬,都应该不至于猜不出来那位“万维克女士”或许就是星期日本尊。 所以,为了安全,这样是不行的。 瑞秋:“我来起吧?” 星期日:“嗯,好。” 他完全不介意谁来起名,而且,星期日其实觉得那些旧梦的回声应该都是挺喜欢瑞秋的,如果是她给它们起名字,它们应该都会比较乖巧地接受这么个名字。 瑞秋于是靠在沙发上,双手勾在膝盖上头,将腿稍稍抱起来了一点儿,仰着脑袋对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嘴里念念有词: “星期日……星期日……七休日,放假,啊,有了。” 瑞秋是绝对支持七休日这个概念的:所有人都可以因发源于本心的愿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没有什么区分做成某件事才能够实现个人价值之类的话——所有人都可以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想要为了人类的事业而奋斗,那就为了人类的事业而奋斗,如果想要躺在床上感受物与我皆无尽,那就躺在床上继续看窗外青山、感受吹过窗棂的清风。 这其实也是在生产力足够充足的情况下,所谓大同世界所塑造的社会的模样。 所以,她决定还是立足于星期日这个名字的概念,以及星期日那个“七休日”的理念来给那些旧梦的回声们起名。 瑞秋其实也想要起一些看起来更通俗易懂一点的名字,比如说“周末”或者“放假”之类的,但是这些名字也不像是正常人会给家里的孩子起的名字,倒更像是给宠物。 瑞秋并不想把这些旧梦的回声当成宠物来看,因此在思来想去之后她最终决定这样来: “你觉得这样如何?郝乐迪(holiday)、维克森(vacation)、菲斯特(festival)还有利弗(leave),有一个算一个,这些全都是假日的意思。” 你疑似有点比我更极端了,对于放假的欲望……真的很强烈啊。 星期日心想,他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将他的视线遮盖了大半部分——此时的他其实正在看着瑞秋,带着一点儿好奇。 到现在为止,星期日对瑞秋建立起来的那个形象测绘其实相当多面,他知道她是个很擅长“卷”的人,想法不少,会抓住机会往上爬,看起来就是一棵生机勃勃的藤蔓,不管是给她一面墙、一座篱笆,一张网还是仅仅一根电线杆,她都能顺着这些快速地爬上去,并且爬得很高。 她非常在意学业,在有一个晋升机会的时候下意识地去想这个机会与学业有没有什么冲突,如果有的话,她会选择学业而不是机会——同时,她看起来也并没有那么的热爱学习,热爱工作,因为她同样很喜欢休息、很喜欢放假。 一个相当复杂的形象。 一个……怎么说呢,星期日觉得瑞秋是非常典型的人类的形象,和他这种不管是性格还是观点都更偏向于谱系上某一个极端端点的人想必,瑞秋就很均衡,像是一个空间上的散点图的集合,凑在一起,平均一下,得出来的结果也是相当均衡的。 是一份很好的教材,是一份跨度巨大的阅历,是他需要向其学习的老师。 星期日点头:“可以的,我想它们应该会喜欢。” 顿了顿后,他再次开口承认说:“在我小时候,我也非常喜欢放假,总是想着,要是今天不用上学,或者老师因为某些原因无法来学校了,大家可以自由回家该多好。” 瑞秋很难想象这种样子的小星期日是怎样慢慢变成现在的这个星期日的,不过,既然现在星期日也觉得没问题,那么关于旧梦的回声们的名字的事情就这样定下了吧! 但是,在结束了这个话题之后,她实在是想不出自己还能再有什么可以与星期日聊的话题了——面对这个灵魂中自带着几分沉重的好人,她总觉得自己得思虑再三再开启一个全新的话题,完全做不到和星和三月七这种天生抽象人相处的时候那么轻松。 甚至,哪怕换成了是花火,瑞秋也觉得自己兴许能聊得更热火朝天一点,因为假面愚者几乎不可能被得罪,而他们的嘴以及他们的命途都能保证他们可以在绝大多数的话题上和别人很聊得开。 就算是杠精——那也算是聊起来了嘛。 她沉默了大约有十五秒钟左右,一边期待着能有一条来自不管是加拉赫还是波提欧亦或者是其他任何人的短信,用机械的动静以及外来的话题打断这片沉默,而另一方面,她又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和星期日说晚安。 说完晚安之后就能够各自回到各自的卧室里面去,进入独立的空间之后,谁都不会觉得尴尬。 可惜,瑞秋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又等待了大约半分钟,星期日没有开口,沉默的压力压在她的肩膀上,令她发现自己更加难以将两片几乎要黏在一起的嘴唇皮子彼此撕开,看来她并没有那种传说中念出法随,想要发生点什么事情就会发生点什么事情的俗称“事儿逼”的主角体质,今天的这个夜晚注定是安静—— 一声带着凄厉的长长地尖啸打断了她的思考,更是彻底将她“我并不是个事儿逼的隐形主角”的自我认知给连带着周遭的安静给拦腰斩断。 那声凄厉的、长长地尖啸响起的位置是她的头顶上,瑞秋循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了一只巨大的忆域迷因,它的翅膀努力张开着,另一条没有长着翼刃的手臂上抓着一个人。 ——是眠眠,还有加拉赫。 瑞秋猛然大惊:他们这一对组合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登门到访?虽然说眠眠的确是一只很喜欢突然出现的宝宝,而且也没有什么隐私观念,在她把自己泡在忆泡里面玩耍的时候会突然出现并且把尾巴贴在她的脸上,但那是眠眠。 宝宝巴士无需在意任何的男女大防,但是加拉赫这个虚构史学家是一定要在意的啊!又不是说他管自己叫老狗,他就真的只是一条老狗了——他是个遵守着人类社会规章制度的人,是米哈伊尔在生命周期最末那一段时候的副手、老朋友。 第50章 况且,加拉赫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妙。 瑞秋站了起来,而此时,加拉赫已经被眠眠提着,从一团出现在天花板上的粉红色雾气中掉了出来。 ——眠眠看起来就很不妙,它本应该很有力气,轻而易举地能够将人抛起来然后尾巴一甩给人来个透心凉心飞扬,但是此时它的爪子无力地垂着,甚至拽不动加拉赫了。 瑞秋看得清清楚楚,眠眠身体上那些密布的、颜色非常鲜艳的眼睛,现在都变得非常暗淡且无力。 并且,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眠眠的眼睛里面有个什么影子? 加拉赫径直摔在了地板上,星期日走上前去,将加拉赫扶了起来,将人架到了沙发上靠着。 瑞秋抬手按在眠眠的身上,在眠眠出现在室内,但她却没有听到宝宝巴士的儿歌bgm的一瞬间,她就已经意识到了情况不对,相比起来,加拉赫那边至少还有几声有气无力的“汪”。 于是她最先管的也是眠眠。 在将掌心贴在眠眠身上的时候,瑞秋听到了一点儿微弱的儿歌声,但是这首儿歌已经快要被彻底搅碎了,因为有另一首歌的旋律和歌词正在逐渐变得响亮且清晰。 是一段非常魔性的、用一些流行但是带着少许恶搞的音效调配出来的音乐,背景中还混着大量的明显的节拍。 歌词,与其说是唱出来的,倒不如说是念出来的: 蕉蕉蕉蕉 长满香蕉的小岛香蕉蕉 睡蕉小猴的爱巢香蕉蕉 吃完香蕉就睡觉香蕉蕉 快快乐乐没烦恼香蕉蕉 睡蕉小猴真是好香蕉蕉 幸福美满没烦恼香蕉蕉[1] 这首歌很短,非常非常短,从头到尾循环一遍甚至都用不上一分钟,但是它在循环着,从头到尾地循环着,而且因为歌词里面大量重复着一样的词汇和音节,以至于在被动着听完一遍之后,瑞秋脑中甚至就出现了“香蕉蕉”这三个字,连带着它的音色、语气和节奏。 瑞秋的脸色猛地一变。 她对原始博士不至于全然没有了解,也知道对方曾经在翁瓦克的雨林中做出了怎样的事情。 和对方能够完美对应上的并不仅有猴子,还包括了香蕉。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有相当大的可能就是模因病毒! 黑天鹅曾经对她说过,对于忆者,或者一切生命的基础构成是模因的生命来说,模因病毒都是相当致命的,因为这些东西几乎可以说是针对着他们而生的一种毒药。 眠眠是忆域迷因,加拉赫是虚构史学家——瑞秋知道这会儿时间已经相当紧迫了,她直接开口唱起来,跟着先前从眠眠身上听到过的儿歌来唱,歌唱的声音也比起往常要更大一点,“拔萝卜”这三个字开始快速地循环起来,出现的频率几乎和先前那段歌里头的“香蕉蕉”一样高。 眠眠逐渐放松了下来,瑞秋一心二用,唱着歌的同时也在看向它那些彩色眼睛的深处。 原先隐隐约约已经快要具现出来的影子随着她的歌声变淡了,与此同时一起淡却的还有那首睡蕉小猴香蕉蕉的歌曲,在瑞秋的带动下,属于眠眠本身的宝宝巴士儿歌重新变得响亮起来,瑞秋不敢携带,她重复唱了好几遍,直到眠眠的bgm再次响起,并且其中已经听不到一丁点和猴子或者香蕉有关的字眼,也没留下哪怕一丁点儿的旋律残余,她才终于停下歌唱,也放开了撑在眠眠身体表面的那只手。 眠眠依恋地用尾巴勾住她的肩膀,瑞秋拍了拍这条尾巴,转过身看向躺着的加拉赫。 星期日正在为他调律,他毕竟也在同谐的命途上行走了那么多年,后来又短暂地升格了一段时间,现在可以说是算介于命途行者和令使之间的存在。 这样一个人,正常情况下,他想要完成一段调律还是很轻松的,但是,当前却不是如此。 也不知道是模因病毒的强度太高,还是加拉赫本人做为虚构史学家对于调律的抗性,总之——瑞秋看到星期日额头上渗出少许汗滴。 “我来吧?”她走上前去,“同谐的调律毕竟不是解决这种事情的最好办法。和记忆有关的东西,要用记忆来解决。” 星期日没有拒绝,他让开了一个身位,但他也并未结束自己的调律,他仍然以虔敬的姿态双手合握,闭着眼睛,耳羽两边翅膀张开着,身边扰动层层叠叠绚烂的光芒。 瑞秋仔细看向加拉赫,她意识到加拉赫的情况比她意料的还要更糟一点:他那从挽起来的衬衫下头露出来的手臂上出现了一些像是斑块一样,正在逐渐朝着外头蔓延的棕色。 ——不是皮肤上的棕色,而是一层茂密的绒毛。 有了猜测、眠眠的bgm之类的信息做为铺垫,瑞秋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猴毛。 星期日方才的调律至少成功止住了这些斑块朝外蔓延的速度,但是在他离开加拉赫身边之后,这些斑点缓慢地死灰复燃,重新开始了扩张的进程。 瑞秋没有直接触碰加拉赫,也没有与方才处理眠眠那样对待加拉赫。 眠眠的儿歌好歹她还会唱,但是用“汪汪汪”组成的“阳光开朗大男孩”她是真的唱不来,要是一不小心唱错了,对于加拉赫来说或许会有一些不好的影响。 瑞秋不敢赌这一把。 不过还好,她已经想到自己可以怎么办了。 她想到了合适的歌,而且这首歌她是真的会唱。 “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 五行大山,压不住你,蹦出个孙行者! 猴哥~猴哥!你真太难得—— 紧箍咒再念,没改变,老孙的本色! ……”[2] 动画版本《西游记》的片头曲,也是无数在蓝星长大的孩子们少年时最经藏听到的曲子,和“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的朋友小哪吒”是同等水平的火爆。 虽然星期日和加拉赫听到这首歌之后露出了不明所以的表情来,但是瑞秋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好歹也是普天之下最大的猴王,当初在生死簿上抹掉了猴子一整本族谱的老祖宗啊!大圣——现在一群坏猴子在四处猖獗,您好歹给管一管不? 果然,瑞秋的猜想并没有出错,这首完全就是在描述、歌颂某个角色的曲子,确确实实地让她和加拉赫眼前的这片区域中出现了一只小巧的猴子虚影。 但是,和寻常的猴子不一样,这一只身披金甲,手握铁棒,一双眼睛那是火眼金睛,提身一纵,跳到了加拉赫的手上,对着他拱了拱手,随后食指中指并拢,对着他的皮肤吹了一口气—— 下一秒,不管是衣冠楚楚、看着就让人心生亲切的猴,还是加拉赫手臂上的猴毛,全都消失不见了。 不管是模因的影响,还是说斗战胜佛他老人家到底还是跨越了时空完成了一趟远程的执法,将自己家里这些远房的不肖子孙都给收拾干净了,总之,当前问题解决。 瑞秋听到加拉赫的bgm也和眠眠的一样恢复了正常,长长地喘过一口气来,稍微放心些许,对着自己检查了两遍还有没有那首香蕉猴子儿歌的残余,在确定没有之后,这才低头看向仍然坐在沙发上的加拉赫: “加拉赫先生,您是否能告诉我,您遇到了什么?” * 加拉赫问瑞秋要了一瓶苏乐达,不加糖的那一款,要不是瑞秋也想着偶尔“违禁”一下,给自己调一点儿气泡酒,她或许都不会在家里的冰箱中屯着这东西。 加拉赫一口气喝掉了起码半瓶的无糖苏乐达,定了定神,说:“是原始博士,准确来说,是原始博士手下的那一群研究猿,将他研究出来的成果推广到其他星球,将一些原始博士没有选择的文明当做他们课题的实验场的人。” 他掏出手机来,看起来是在打算着一边给其他人送去警告一边和瑞秋说起这一次的情况,而在他的消息列表上,最上头的就是瑞秋在不到十分钟之前发过来的消息,让他帮忙问问眠眠,那只猴子是不是和原始博士有所关联。 加拉赫:“……” 加拉赫抬手扯了两下领带,露出一个苦笑:“呵……要是在出发之前我看到了你的消息,兴许我就不会去了,就算去了也会更小心些。” 瑞秋:“你大意了?” 加拉赫:“或者说是轻敌了。你知道的,在梦境里头,忆者、虚构史学家,我们这些玩弄记忆,调动忆质的家伙可太如鱼得水了,这也是你可以在这种地方找到很多我们这样的人的原因。” “可惜,就是因为对自己太自信了,所以我才没有谨慎地带上更多人——要是在出发之前我记得带上了米凯,兴许我们还能把那只猴子抓回来。” 加拉赫的言语中并没有多少抱怨的语气,他毕竟如他所说的那样,是一条老狗了,因此脾气都在过往被磨没了大半。 他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这次失败,并且更为平静地做出了反省。 第51章 “在星期日——”他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到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的星期日,接着往下说,“他成为通缉犯之后,先前秩序对于流梦礁的封锁也结束了,现在的流梦礁出入可以更自由一点,反正我们从一开始也不抗拒外人来到流梦礁,只要他们不觉得这里的生活和十二时刻的落差太大就行。” “今天,我看到一群人来到流梦礁,他们带来了一种名为睡蕉小猴的东西,用外头也算是比较常见的宣传方法,拿出了一堆毛绒睡蕉小猴玩具,说只要拍照打卡了睡蕉小猴造景,并且发到了朋友圈里就可以免费认领一只睡蕉小猴;他们还带来了一个社团,说是什么,睡蕉社,不过不让人随便加入,说是如果有人真心实意地喜欢睡蕉小猴,到时候可以靠着回答问题,免费入社。” 其实这种情况在匹诺康尼是很常见的,匹诺康尼这边人多啊,而且还是有钱人多,其中指不定就有个什么愿意为了别人的梦想投票投钱的大佬。 所以,很多人都会选择在匹诺康尼找个人流量不错的地方投放自己的产品,做为初步的测试:要是在匹诺康尼火了,那就具备了在泛银河市场爆了的基础;另外,兴许自己真的遇上慧眼识珠的贵人了呢? 但是,加拉赫当即判断这群人要么是脑袋有点毛病,要么就是别有所图——毕竟,就算匹诺康尼再好、再怎么是个优秀的经商环境,那也轮不到流梦礁啊! 这儿的酒馆都倒闭多少家了,现在还剩下多少店铺啊。 在这里谈自由,那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的,但是,倘若在这里谈商业,那可真是空中楼阁层层叠高,天晓得是吹了多少牛皮了。 况且,睡蕉小猴这东西,哪怕没有动用虚构史学家的能力,加拉赫仍然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因此,他跟了上去。 加拉赫其实很快就发现了睡蕉小猴是一种模因病毒,这时候他最佳的选择是和家族一道展开调查,并且不要让任何流梦礁的人知道,但是流梦礁的人……对家族有意见也是很正常的。 他就这样选择了只带上眠眠一起过去。 论起在梦境中自由穿梭的能力,他确实远远不如这只忆域迷因。 如果遇到危险的话,撤离就行了。 但是,加拉赫没想到那只原始博士手下的二等研究猿自己就在匹诺康尼,甚至于也在流梦礁之中。 为了更快更广地将睡蕉小猴这段模因病毒推销出去,这只研究猿颇为大胆地将一些离群索居的普通人直接洗脑,并让被模因病毒控制的美梦剧团代他完成对于这些人的洗脑,将他们彻底变成睡蕉小猴的狂热粉丝,甚至于,变成睡蕉小猴本身。 而此时此刻,他正在进行着一场转变的仪式。 加拉赫自己是个在谋划大事上要做足前期准备才会自己下场的人——这也是流梦礁这边,在米哈伊尔去世之后的整体作战思路,毕竟他们势单力薄,比起家族那边的人才济济落后得相当明显,并且差距还是越来越大。 推己及人的加拉赫遇到了难得的翻车:他已经打算带着眠眠悄无声息地离开,至少带上帮手之后再回到这里来。 他虽然对付不了模因病毒,但又不是追查不到这名研究猿的踪迹。 但是这只二等研究猿发现了他。 毕竟也是在原始博士手下走到了研究猿这一层的学者,放在博识学会中也会是个不错的好手,在观察能力、策划能力等等方面自然都是想当出色的。 对方也觉察到了他和眠眠的本质,在梦境中能够如此的如鱼得水,当然不会是一般人,于是,那只长得当真和猴子一模一样,只是套着一层学者模样的装束的研究猿,直接将一段最原始、也最为致命的模因病毒朝着加拉赫与眠眠投放而来。 “唉,没能躲过去啊,但好歹是逃出来了。” 加拉赫将剩下的无糖苏乐达又喝掉二分之一,摇晃着瓶子。 “这病毒见效很快,传染性又强,我不能贸然寻找旁人的帮助,只会把被人也拖下水,也救不了我自己,所以,我就想到了你。” 星穹列车虽然现在已经成为了匹诺康尼的新晋股东,但是从各种层面上来说,他们都和流梦礁关系更好。 前人行进的道路走到这里算是尽头,而他们延续着路往前走出了几步,光是这里面的情感因素就足够确定站位了。 所以,星理所当然不会把瑞秋没禁止不让她往外说的话对着加拉赫有所隐瞒,她的能力理所当然地被加拉赫知晓。 而瑞秋在这件事中倒也没有吃亏,加拉赫是个优秀的虚构史学家,神秘星神迷思的命途行者对于忆质的运用手法和流光忆庭有着很大的区别,但都非常神乎其技。 是的,瑞秋跟着他学了两手,虽然目前还没来得及多学点,但她已经在自己的长期计划书上写下了要摸着加拉赫过河,把加拉赫给薅秃了的决心。 加拉赫清楚,在他认识的所有记忆命途的人当中,瑞秋应该是唯一一个本身和模因没什么关系,并且心智相当坚定,可以确定在短时间内绝不会被这种模因病毒影响到,并且还能够帮他粉碎缠绕在自己身上的病毒的人了。 模因病毒天克神秘和记忆这两条命途,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面对着属性克制,加拉赫不仅自己没有落网,甚至还带着眠眠、互相帮助着从现场逃离,还能清醒且准确地找到可以救助他们的地方——有一说一,这套连招搓得那叫一个精妙。 而现在,他完成了自救,先前有些鲁莽的行为就可以被挽救回来,他上下扫视了两眼瑞秋,也连带着将星期日一通打扮:“挺好的,我听说仙舟有句老话,叫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趁着今天,去把那只二级研究猿抓了?” 放任那么大一个威胁在梦境里乱跑,这实在不是他能够做出来的事情,这梦境啊,毕竟是米哈伊尔留下的东西,他在守护这位老朋友赠予的礼物的时候,也是愿意为之付出良多的。 瑞秋并不介意。 这会儿距离她去梦泡里休息的时间还有一会儿,她半点不困,甚至还有一点内卷大学生越到睡前越清醒的buff生效的迹象。 “行啊。”她说,“你觉得带上我就能赢吗?” 加拉赫干掉了最后那点无糖苏乐达:“当然,解决了模因病毒,那只研究猿就是一只普通的、擅长逃跑的猴子而已,别说是我了,哪怕是你对面那位如今落魄到了无法出现在家族面前的翅膀头小子都能对付他。” 瑞秋:“……” 倒也不至于是翅膀头小子,话是说的没错,但对着星期日这样的长相,到底是多么铁石心肠的人才能用三十六度的嘴说出这般冷冰冰的称呼? 但当她下意识地因为这句话看向星期日的时候,星期日给出的反应却和她截然不同——双方就同一句话踩了完全两模两样的重点。 星期日点头:“加拉赫先生说得没错,不用担心,我方才对秩序的网络进行了一些小小的调动。用来拦截其他强者或许有些困难,但对于一只在我尚且管理着匹诺康尼时根本不敢涉足,只敢趁着这样特殊时刻动手的研究猿绝对够了。” 瑞秋愣了下:“诶?秩序的网络……还在啊?” “为秩序的网络提供能量的人被抓捕了,但是这张网络本身尚未被彻底消耗。” 星期日先前一直张开着的耳羽终于垂了下去, “因为命途之争,如今的家族会将原先橡木家系留下的一切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我想,既然家族一定会慢慢清理掉这张保护网,那么还不如在他们尚未动手的时候先行用掉。我和歌斐木先生都做了错误的事情,但正如我知晓自己的初心并非错误一样,我知道,歌斐木先生也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匹诺康尼。” 所以,如果他知道这张网络最后是这么个下场,他应当也会高兴。 在短暂的一两句话的时间里,瑞秋感觉到自己看到了一个和先前她见过的那些个星期日不一样的版本——虽然神似的悲悯确实是他性格的底色,但他确实也不是仅有着柔软的一面。 星期日对着加拉赫点头,语气很确定很自信:“我能封锁他。” 加拉赫微笑:“好啊,那么,老狗开道,怎么样?” * 虽然先前险些真的出事,但当瑞秋和加拉赫都在它身边的时候,眠眠还是充满元气地出发了。 它一度觉得加拉赫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人,今天又觉得瑞秋比加拉赫还强大,于是一时间充满了“我们几个嘎嘎乱杀”的自信,并且非常贴心地将“嘎嘎”这两个字中的一个放到了星期日的头上去。 加拉赫和瑞秋乱杀,它嘎一下,星期日嘎一下,很好,很完美。 它将瑞秋他们一行人送到了原先那只二级研究猿所在的位置,没有降落在准确的那个点位上,而是留了一些规避模因病毒的缓冲。 至于说怎样规避——那就是瑞秋的事情了。 第52章 “没关系,无非是比谁声音大而已。在我放bgm的时候,你们记得戴下耳塞,保护听力。” 瑞秋掏出几包她在图书馆中经常要用到的一次性静音耳塞,一包递给加拉赫,一包递给天晓得能不能用的眠眠,而在看向星期日的时候,她迟疑了片刻,随即犹犹豫豫地给过去了两包。 瑞秋:“你的……耳羽?没问题吗?” 星期日笑着退还了其中一包:“耳羽是翅膀,并没有耳朵的功效,不过,它确实挺具备误导性的。” 瑞秋点点头:“是这样,你留长了点的头发也挺具备误导性的,我一直认为你应该有三对翅膀才是合理的。” 话说到此处,她给自己也戴上耳塞,左右监督完毕之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肺部被空气充盈,做好了一场“硬仗”的准备—— 下一秒,用人声模仿的唢呐纯音乐,在瑞秋的上辈子一般来说适用于大场面红白喜事的《百鸟朝凤》,就从她口中不那么完美地被还原了出来。 瑞秋哼唱的那是真的不怎么完美,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完美——但是架不住她现在不是当初那个在太一之梦中被自己的逻辑束缚住了的、连歌词都改不了一点的可怜少女了。 现在的她,是超强双命途行者,自带音响效果的升级版瑞秋! 她哼唱出口的曲子自然有忆质来帮她修改效果,瑞秋顺便还将音量调整到了最大。 对鸟类的叫声模仿得活灵活现的音乐震动了四周的空气。 此时的它已经不能用流淌来形容了,因为在如此热闹、如此大分贝的音量下,除开洪水海啸,自然界中恐怕再难找到可以与之相比拟的水的形象了。 哪怕戴着耳塞,星期日都能够听到这首歌是怎么“唱”的,这是一种他完全没有接触过的音乐形式,但是不可否认,它确实有着极高的艺术价值。 知更鸟或许会喜欢这首曲子——或许,音量低一点的版本。 二级研究猿被加拉赫发现了之后就跑了,他不会因为加拉赫被他的模因病毒袭击并败走之后就自信地觉得这里仍然是安全的,他进行了地点的转移,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台循环播放着《睡蕉小猴之歌》的音响,用来不间断地对后来者进行模因上的污染。 只可惜,这台音响不是特别坚固的奇物,它甚至只是一台在匹诺康尼的线下店中可以随便买到,并且价格都不算太贵的音响而已。 当它和百鸟朝凤撞上的瞬间,两种不同的模因所碰撞造成的冲击直接彻底销毁了构造它的忆质。 一团蓝色的泡沫从音响中炸了出来,随即自我湮灭,《睡蕉小猴之歌》半点都不剩下,但是《百鸟朝凤》仍然还在吹吹打打。 加拉赫将本地残存的忆质具象化出来,很快就从信息中筛查出了一条那只研究猿走过的道路,他用手机打字的方式向另外两位临时同伴传递信息,说他确定对方不会离开流梦礁——想要逃离匹诺康尼,最方便的路径就是通过流梦礁上方的阿斯德纳星系忆质大孔洞,原始博士的手下必然有些特殊的手段,活用科技,那大孔洞也不一定会带来死亡。 星期日点头,他未发一言,眼睛却亮起,脑后的天环同样如此。 秩序的网络正在缩小范围,从两面包围过去,一面是通向阿斯德纳大孔洞的位置,另一面则在他们身前。 秩序曾经是宇宙中究极古老,究极强大的星神。 由秩序给予的力量,哪怕今不如昔,也依旧有着对于邪祟的足够的镇压作用。 当那只二级研究猿发现自己哪怕已经走到了一条黑暗小巷的巷口,还差三两步就能走入光明却被一道无形的墙体拦住的时候,他看着自己的猴爪所握成的拳头打在上头,只能激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辉的时候就知道他今天怕不是真的逃无可逃了。 跑不掉,没办法的,他转身回头,看到三道长长的身影从黑暗中渐渐靠近,他知道这是自己的背水一战,也知道自己大概是打不过的。 “我投降!”他大声地说,高高地举起了双手,“我是被原始博士的返祖实验牵连到的博识学会学者——我虽然在研究模因病毒,但我研究这个是为了自救啊!我愿意戴罪立功,我——我愿意为你们提供原始博士的下落!我什么都可以交代!” 回答他的,是一双手指修长的手快速的、看起来略微像是结印的动作。 仅仅三秒后,秩序的网络便意见有针对性地将这只二级研究猿彻彻底底包裹了起来。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它确确实实已经像是被拘束在了密不透风的茧子里那样禁锢住了,别说是给旁人投放模因病毒了,就连给自己一个痛快都做不到。 加拉赫吹了声口哨,并不吝惜对星期日来两句好话:“这一套真漂亮,不错啊。其实我还以为你在放弃了秩序的道路之后就用不了这些力量了呢。” 星期日摇头:“我从一开始也没有信仰过太一。加拉赫先生,命途的力量,不过是我用来实现目的的工具与途径。这力量到目前为止还是好用的,我没必要和它太过不去。” 他说到这里,目光短暂地瞥向瑞秋,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后,有些生涩地说了句: “瑞秋告诉我了一句话,来自她的世界的。不管黑猫还是白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 瑞秋回过头,两个人险些四目相对——但还是互相擦碰着错过了。 她大声纠正道:“不对!原话是能抓耗子的就是好猫——是耗子!有时候,你也不必过分在意你的言辞是否有文采吧?况且老鼠也没有那么的文采。” 星期日稍稍偏过头,一边的耳羽隐约还有点搭在耳朵上的意思,瑞秋“嘿”地拖长了一声: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动作,不就是假装自己没听到的意思吗? “真过分啊!”瑞秋抿嘴,上撅,一脸怨念,“哪有你这样学习学一半的!” 第29章 星期日先生,您是个天才! 原始博士手下的研究猿数量不少,在研究水平上各有高下,膝盖柔软与否更是参差不齐,所幸,瑞秋他们遇到的是一只膝盖特别柔软的研究猿。 这只研究猿,就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做到了将自己的身段放到最软,几乎用卑躬屈膝的态度,问他们想要什么。 是原始博士的下落?还是模因病毒的原理?又或者是其他的实验场所?都可以问,全都可以问,只要别杀了他。 瑞秋很怀疑到底是什么给了这只研究猿那么大的恐惧,她感觉自己的长相也没有凶神恶煞到让人见了就战战兢兢的程度吧? 她长得还是挺好看的呢。 加拉赫看着也不凶,至少在他不板着脸的时候不太凶,至于说星期日——就星期日这种耳羽都软得惊人的天环族,甚至现在还换下了那一身让他看着更有压迫感些的家主西装,穿上了这样一身,也没有张开双臂飞到半空去宣称自己来当太阳…… 谁见了他都不会觉得他有什么好恐怖的。 但这一次瑞秋确实是当局者迷了:她也不想想看,这只二等研究猿都知道些什么。 这会儿是晚上,又是在流梦礁,星期日当然没有对自己的外形进行伪装,对于研究猿这种前期就对匹诺康尼做了充足调研准备的存在来说,他自然知道星期日是谁,也知道在家族的宣称之后,真正发生的大概是怎样的一件事——到了这一步,对于这些无法理解真正心怀慈悲想要当救世主拯救人类的家伙们来说,他们心中的星期日就类似于一款秩序暴君。 长得没什么攻击性,但是危险性是真的拉满啊! 瑞秋觉得原始博士的去向之类的问题,对这个感兴趣的应当另有其人。 或许巡海游侠? 而至于说另外几个问题,似乎也是加拉赫和星期日会更关注的:他们一个可以和米凯商量怎样彻查流梦礁的情况,另一个则可以对知更鸟说明当前的问题,从而让家族早些准备、给出应对方针。 等等啊,要真是这样的话,她现在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等待?保驾护航?不过秩序的网络应该能够起到相似的作用。 要不她还是回去享受她新买的梦泡吧?那款梦泡是躺在漂亮的森林木屋里面,听着壁炉中噼里啪啦轻声燃烧着的火焰爆裂声,躺在宽大的沙发上什么都不做——也是一款瑞秋一眼就看中的梦泡。 她对星期日与加拉赫提出自己或许可以先走一步这个想法,星期日朝着她这边走了半步,看起来是想送送她,而加拉赫就比较直接了: “不行,你走不了。” 瑞秋:? 瑞秋:“为什么?” 加拉赫朝着那只二等研究猿:“你信它说的都是实话?别忘了,小姑娘,他给出的所有答案都需要长时间的验证才能得到结果,而只要我们进入了验证过程,他非但不会死,甚至还可能获得人质。” 就比如说针对模因病毒的模拟、理解以及解构,这一套实验流程中有可能让实验者本人也被模因污染的步骤可太多了,加拉赫怀疑他面前的这个研究猿自己就属于已经被模因污染,只是程度不算严重,尚且能维持自我的那种。 第53章 “检索旁人的记忆,这个技能你得去找专业的忆者,我不是很擅长,我只能把人们的记忆搅乱顺序,或者注入虚假的记忆。” 加拉赫:“所以,还是得麻烦你了,我与那位忆者并不熟悉,虚构史学家与流光忆庭……啧,你应该可以想到,我们的关系并不怎么好,挺烂的,说实话。况且,就算是那位忆者也不能轻易地阅读一个充满了模因病毒的大脑中存储的记忆,很致命的。” 瑞秋:“所以,要我来?” 加拉赫:“没错。” 行吧……她来就她来。 “那最后举报给家族的环节也让我来吧,”瑞秋给黑天鹅发去了消息,一面等待着对方直接出现在自己身边,一面已经开始挽袖子了,“别走知更鸟小姐那边了,让我来,让我额外加班干活,至少家族那边发出的奖金应该打给我,对吧?” 干活可以,但是干活而不拿钱是不可以的。 加拉赫:“……” 他语重心长地说:“你猜猜看,如果我的身份不需要保密,如果我不是流梦礁的人,我会不会去问家族要这份奖金?” 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 黑天鹅来得很快,一如既往,在听到了“模因病毒”和“原始博士”这两个词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淡了一层。 虽然很快又凝实了,但是这并不妨碍瑞秋觉得她刚才差点吓到想跑。 黑天鹅皮也是真的皮,但皮的原因在于她觉得自己死不掉,遭遇黄泉的那一次还不是给吓了个半死——而模因病毒,有一说一,对于忆者们来说,这东西就和真正拔刀了的黄泉一样,是同级别的恐怖。 好歹黄泉本身是个温柔的人,哪怕记忆力的刀光如何恐怖,她还不会不问缘由地杀人呢。 黑天鹅的声音听着都虚弱了些许:“最后去翻找他记忆的人,不是我,对吧?” 瑞秋:“对,你没看我都开始挽袖子了。” 黑天鹅放松下来,脸上的微笑中掺进了少许劫后余生的味道:“好啊,那……以星期日先生为教学素材,可以吗?” 也没有别人可选了,加拉赫这个虚构史学家肯定是不行的,研究猿——对黑天鹅来说太危险了,瑞秋,她自己就是学习者。 星期日点头:“当然。”他的记忆中并不存在阴暗而无法示人之处,如果有,那也就是偷偷多吃了两只布丁蛋挞,甚至连妹妹知更鸟都没有告诉,结果等过了两天实在受不了良心上的谴责就去找了歌斐木先生忏悔。 一个真正道德高尚的人甚至可以对着所有人完全公开他的一切记忆和思想。 黑天鹅已经完成了自我调理,她微笑着:“放心吧,星期日先生,我会引导瑞秋小姐去看一些更安全而和谐的记忆的。” 瑞秋抿了抿嘴唇,她感觉黑天鹅的这句话意思怪怪的,活像是在暗示她其实也可以从星期日的记忆中看到他正在洗漱沐浴的片段…… 什么嘛,她确实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而且有时候也确实直白了点,比如说对加拉赫锻炼得好到有点过分的身材曾经盯着看了好久目不转睛什么的。 但是她才不会那么没素质呢。 黑天鹅握住了瑞秋的手,充满魅力的声音包裹在瑞秋身边:“感受我的引导,记住这种感觉,亲爱的,记住它,下次复现的时候,我可不一定在你身边哟。” 瑞秋感觉到自己的手指似乎伸长了,指尖朝着前方延伸——能够抓握住更远处的东西,能够触碰到往常无法触碰到的部分。 星期日就站在她面前,她能够感觉到一些温暖的、毛茸茸的质感,像是他耳羽上的羽毛,这个位置有些敏感、有点特殊,况且星期日看起来就不像是喜欢肢体接触的人,因此她到现在为止也只是好奇,偶尔想象过,还真没有触碰过。 忆质构成的蔓延体缓慢地触碰上这一团毛茸茸的质感。 加拉赫看到星期日的耳羽抖了一下。 但他的耳羽经常随风而动,看起来是那种在天环族中也格外柔软的类型——天晓得是因为什么而抖呢。 加拉赫并不关心,加拉赫错开了视线。 另一边,黑天鹅还在引导着瑞秋。 “感觉到了么?这就是一个人的记忆,你要轻柔一些,嗯,很好,不错,就是这样小心,当你熟练起来之后甚至可以不用那么小心翼翼,记忆确实是很容易被影响的东西,但是它也没有那么脆弱。” 瑞秋轻轻将包裹在记忆之外的那两片毛茸茸的翅膀朝着两边分开了一点,听到黑天鹅说:“你的身体还无法直接将对方所有的记忆阅读一遍后从中筛选出你需要的那部分,过多的记忆会冲爆你的身体,所以,你要运用一些小技巧。” 黑天鹅:“给予记忆一些刺激,让强关联的记忆自己上浮——然后,你就可以阅读它们了。来吧,亲爱的,找一个关键词试试看,我听说这种方法就像是在寻找论文的参考文献,那你应该很擅长写论文吧?” 都提到命途了还要继续说论文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她又不是智识的命途行者,瑞秋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按照黑天鹅那拆分得非常细致的每一步,开始尝试从星期日放开的记忆中钓上一些关键词。 第一个跳出来的词是“布丁蛋挞”,至少瑞秋第一反应想起来的就是这个词汇,兴许星期日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已经逐渐开始和这款甜品绑定。 她感觉到被自己“撑开”的毛茸茸翅膀因为她给出的词汇而有了写幅度不大的动作——难道是想吃吗? 一些记忆零零散散地开始漂浮到表面上来,黑天鹅按着她的脑袋:“不要将记忆拿起来,至少现在不要,你得自己去靠近记忆,去看那些片段中闪过的是怎样的故事。” 瑞秋随便选择了一段,因为在星期日的过往中与“布丁蛋挞”相关的记忆实在是太多了,他小时候的记忆几乎三天两头都能和布丁蛋挞扯上关系。 她几乎就要将自己的鼻子埋进记忆里头去了,但是在这个距离,记忆内的景象也变得最清晰,像是调节显微镜时终于将镜片之间的最好的状态。 她看到一位穿着深色裙装,戴着黑色方框眼镜的中年女子坐在一台钢琴前头。 对方的手指并未放在钢琴上,眉头皱起,表情严厉,指着下方孩子堆里头唯一站起来的那个:“星期日!你还记得老师上次是怎么说的吗?!上音乐课之前不许吃太多甜点!你听听你的嗓子,你现在发出的声音和小鸭子叫有什么区别?站出去,到走廊上反省!” “是的,老师。” 穿着校服中短裤的裤腿下露出一截白皙的、稍微有些肉感但很笔直的小腿的天环族幼崽发出了当真和小鸭子叫没什么区别的声音,谁都听得出来,他的嗓子已经被腻住了,必然是吃了太多太多的甜食。 幼年星期日跨过同班同学们的膝盖,走到了教室外面,贴心地帮老师关上了门。 片刻之后,他从窗户那边偷偷朝着教室内看了一眼,当看到那位中年女性已经开始弹奏钢琴、带着剩下的孩子开始齐唱的时候,星期日蹑手蹑脚地从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掏出了个小盒子。 小盒子里头,是一只布丁蛋挞。 他机警地左顾右盼一遍,没看到有人,托着布丁蛋挞,大口地咬了上去。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嘴角上沾着好多蛋挞皮的碎屑。 星期日认认真真地舔掉了每一块,舌尖绕着嘴唇舔,上下唇都变得湿漉漉的起来。 瑞秋抬起头,从这一段记忆中抽身而出——黑天鹅轻轻为她鼓掌:“挺不错的,就这样来,你还打算再试一次吗?这一次就不要检索布丁蛋挞了,换一个词汇,怎么样?” 太过大众的词汇检索起来的结果会多得有些过分,瑞秋这一次汲取了经验,她没有选择像是“知更鸟”、“歌斐木”之类一看就会有很多很多记忆涌现出来的词汇,而是选择了“休假”。 黑天鹅叹息:“我怀疑你用这个词去搜索,什么结果都无法得到。” 瑞秋其实也这么想,星期日的过往就是一部二十年来打工史,从在歌斐木手下打工,到为了自己的理想打工——考虑到他从始至终都想要实现的是所有人的愿望,说他是在为了所有人而打工倒也没有说错。 但好歹先前给旧梦的回声起名的时候还是提到过“休假”这两个字的,说不定能检索出来,瑞秋心想,于是她“一意孤行”地使用了这个关键词。 黑天鹅:“看吧,果然如我所说,没——” 她话未说完,只见在记忆的海洋表面,一段记忆碎片飘浮了上来,很大片,很…… 黑天鹅说:“是一段很新的记忆啊,居然真的有,难道是在太一之梦里?” 她自己也有些好奇了,于是当瑞秋低头去看的时候黑天鹅也去看了一眼,随后她发现这段记忆中并未提及“休假”这两个字,也就是说,它与“休假”的强相关,其实是星期日内心如此觉得。 第54章 这是一段什么样的记忆呢?其实也就是在搬家的那一天,尝试着让旧梦的回声们配合着自己一起丈量房间的尺寸,顺便完成一些基础的陈设布置的记忆而已,但是星期日觉得这算是休假——他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兴致勃勃地(与他平常在其他事情上那副相对平淡的姿态相比)思考过要不要在客厅里放一台钢琴。 等瑞秋从这一段记忆中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听到黑天鹅对她说:“不错,你做得很对,每一步都没错,现在你可以尝试着去对付那只研究猿了——不过,我对一件事颇为好奇。” 瑞秋:“嗯?怎么啦?” 黑天鹅若有所思:“你们现在同居的那套房子看起来挺大的,或许下次,给我留个单间?” 瑞秋:“……” 瑞秋:“知更鸟小姐全额赞助的房子,你要想住的话,也不是不行,空房间还有不少,但是你得给钱。”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黑天鹅带着从星期日的记忆中退出,黑天鹅客客气气地对星期日说了句:“谢谢你,星期日先生,很美好的记忆。” 星期日:“不客气。” * 黑天鹅留在现场监督瑞秋是怎样从研究猿那边获取记忆的,她需要确保自己临时教出来的学生至少不会操作失误以至于害了自己——虽然她觉得瑞秋并不会失败。 瑞秋也确实没有失败,她的效率高得离谱,因为有准确想要知道的信息,而不是在面对星期日的时候漫无目的地乱想,她那还算是充分的上辈子撰写论文的经验让她找起检索词来速度飞快。 不多时她就带着这只研究猿的记忆返回,安然无恙,并没有被模因病毒影响到半点。 瑞秋:“果然,一句老实话都没有,加拉赫先生,您果然慧眼如炬。” 姜还是老的辣,狗……狗也是年龄大的经验足,嗅觉灵敏的同时眼睛也毒辣。 这只研究猿就是一边求饶一边半点不配合的典型,就比如说,最重要的一条信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暴露哪怕半个字:“他不是孤身一人,有团队的,一共是三个研究猿,其中两个二级,一个一级,出自同一个实验室,有点不算多的感情,是同一个研究课题的共同一作。” 有一说一,都扔掉道德当上反派了,竟然还要写论文做课题弄实验摆数据,瑞秋觉得这个反派不如不当——而且在这只研究猿的记忆里,原始博士其实是那种很独来独往的天才,他半点看不起凡人,觉得跟在自己身后的人,不过是他在命途的水面上行走过程中于身后留下的一连串的水花涟漪,根本无足轻重。 也就是说,导师完全放养,实验器材设备步骤……等等这一系列的所有都需要研究猿们自己来,并且成功失败完全自负,就算成功了也不一定,或者说几乎不会得到原始博士的青眼…… 瑞秋不明白这群人是不是脑子抽了才会成为研究猿的。 “他是组里面贡献最小的,因此被安排到了流梦礁来,对之后在匹诺康尼投放睡蕉小猴,制造模因污染并利用匹诺康尼的特殊创造出睡蕉的时刻的这项工作落实就交到了他的手上。” “另一名二级研究猿同样也在匹诺康尼,但是对方潜伏了起来,他们的计划虽然做得详细,但却彼此之间都不怎么互通,所以,他也不知道那只二级研究猿此时所处何处、正在做些什么。” “最后那只,也就是这个课题的提出者,一级研究猿。他是整个组的领导者,一切都服从他的安排,所以关于他的信息也是没有的,不过,我估计他们应该不会放弃这家伙。” 瑞秋回头看了一眼被读取完记忆之后就彻底哑巴了的那只二级研究猿。 “反正这家伙有这个自信,希望不要只是自信。” “至于说关于原始博士的信息,呵,他一条都不知道。” 瑞秋耸耸肩。 “信息就这点了,还有就是模因病□□,至少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不算太难,第一步应该说是最困难的:塑造一个看起来有火起来希望的ip,在这个ip中埋入可以改造模因的信息段,然后把它做大,做大到普通人也会帮忙着一起传播。” 没了。 这一次是真的没了,这只研究猿身上能够榨出来的信息是真的不多,他在团队中也是真的边缘,也难怪会被先派到流梦礁来,还得自己亲自去转换那些睡蕉小猴。 瑞秋甚至非常怀疑他的同伴们会不会尝试一下来救他这个选择,毕竟从她看到的那些记忆中的情况来说,他在整个实验室里应该是工具猿的地位,有这么个课题,随便换个人也能继续做下去。 黑天鹅听到这里,感觉很是无聊,于是表示自己先走了。对于忆者来说,匹诺康尼好玩的项目可多可多了,比起普通人来能玩的多出了不少——她还有很多地方没去,也还有一些同事没见,就不在这种完全搭不上“拯救世界”这四个字的边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了。 “哦对了,”在离开之前,她回头看了眼星期日,“如果你始终愿意对人敞开心扉的话,那就多给瑞秋一点练习的机会吧,她该多练练的,忆者的手段……哪怕她不是忆者也没有这个想法,请放宽心,浮黎在注视着她。” 最后那一句说得轻巧丝滑,像是月光一般的纱流淌过人的皮肤那样——瑞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虽然她能够理解浮黎对自己可能存在的特别的关注,也理解黑天鹅说出这句话只是为了证明她被浮黎偏爱着,但是…… 好吧。 她对着黑天鹅点头:“如果方便的话,或许以后我打扰你的次数会减少。” 黑天鹅:“那也不算是完全的好事。” 她眨眨眼,身形淡却,而在之后,加拉赫也与瑞秋两人道别。 年纪大了,今天又忙了那么多的事,怪累的,回去喝点酒——至于说这只研究猿,先前都说了让瑞秋带走,送去家族那边完成举报领取热心市民奖金,他就不掺和了。 瑞秋“诶”了一声,转过头对星期日说:“那走吧,走完流程也该回去了,明天还要上学——我又不是能睡到下午的蝙蝠侠,这个夜熬不了一点。” 星期日:“蝙蝠侠?” 瑞秋:“一个打击罪犯的超级英雄,当然,其实是一个非常成功的ip,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之后我可以像是今天给你们放《狮子王》一样请你看看……嗯,有几部拍得很不错的电影,我觉得还挺适合入手的。” 星期日全然没想到是这样的展开,他其实更想了解瑞秋所在的那个世界的哲学体系是如何发展的,换句话说,他更向上课。 但是《狮子王》的音乐很棒,他听着里面的歌曲,觉得质量很高,有一些旋律甚至是让他想要坐在钢琴旁,跟着音乐弹奏出主旋律的水准。 于是他没有拒绝:“好的。” * 星期日及时撤掉了秩序的网络——它也差不多快要被用尽了,等这只猴子身上的味道散得差不多的时候,瑞秋就提着这只二研究猿,敲响了朝露公馆的大门。 任何一个成为梦境话事人的人都会获得权力,以及与权力大小相当匹配的劳累。 此时的知更鸟并未休息,她在得知找上门来的是瑞秋的时候小跑着出来。 当她了解到这是追随原始博士的一只研究猿后,她让猎犬家系的人带走了他,并留下了瑞秋的银行卡号——“走一下流程就好啦,奖金很快转给你。” 知更鸟表面上非常客气地表示家族会尽量去搜寻第二只二级研究猿,不会再让热心群众为这件事费心,但是当她一转身,身边不再是那些家族成员的时候,她却对瑞秋说,她怀疑此时此刻正在瓜分着橡木家系遗产的其他几个家系是否能够做出及时且正确的判断。 对上知更鸟那双漂亮眼睛的瑞秋就知道自己无法拒绝,知更鸟的眼角微微下垂,这让她看起来会比实际上的哀伤一点,她忍不住想到星期日虽然还在匹诺康尼但是双方明明距离得那么近却无法见面……这一系列虽然应该但也悲伤的事情。 瑞秋:“我会帮忙盯着的,而且,安心吧,还有万维克小姐呢。” 知更鸟的表情有些古怪,就像是突然咬住了脸颊内侧的软肉,好让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她闷闷地说道:“好的,谢谢您,瑞秋小姐,还有……万维克女士。” 此时的知更鸟正在用自己的超绝自制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做出会让正在不远处的家族成员感觉到不对劲的动作或者姿态。 她真的很努力。 毕竟,万维克小姐这个名字虽然过了明路,然而对于一个知道自家哥哥在小时候曾经被母亲打扮成漂亮小姑娘过的少女来说,还是有些太过有趣了。 她弯腰,双手牵起裙摆,优雅地对着瑞秋行了一礼:“那就麻烦你们啦。” 瑞秋觉得,如果星期日能站得更近一点,将知更鸟的动作看清楚些的话,他大概会很高兴。 第55章 不过问题不大,区区投射一段记忆给他看看而已,在经历过一整部《狮子王》之后,忆质的投现对于瑞秋来说当真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 回到家里,掏出手机的一瞬间,瑞秋几乎要被手机屏幕上接连刷新的像是瀑布一般的消息淹没了,没有开到静音免打扰模式的手机震动得活像是疯了似的,她一瞬间觉得手指都发麻。 发来消息的是同一个人。 一位完完全全就和奶牛猫一模一样,言语中的“爱”和“甜心”占比量足以让任何一个地下偶像自惭形愧的巡海游侠。 是波提欧。 他并不是一直到现在才终于发出了那么多的消息,导致这一切的是瑞秋的手机。 流梦礁不至于完全没有信号,但也确实是个信号没那么好的地方,尤其当你没有沿着开着路灯的主干道走,而是走进了那些早就荒废去的黑色的巷子里的时候——手机,是会罢工的。 于是,当手机终于重连上信号之后,它就像是得了帕金森似的弹出了一连串的消息。 全都是语音,全都已经被转换成了文字。 [诶,我说。能放歌那姐们,又桩大买卖,你干不干?猴子!还有公司!你听说过乱破没。乱破,强得乱七八糟的,也是巡海游侠,说话老怪了。哦对,猴子!是的,原始博士,就是这个喵了个咪的小可爱!] 掠过波提欧那些估计已经改不过来的怪异的发言口头禅,瑞秋第一眼就捕捉到了重点词汇:猴子,随后才看到后头的肯定。 所以,波提欧那边也遇到了研究猿。 她将手机屏幕朝着星期日那边转了转,让他也能够看见波提欧这多多少少表现出了几分需要被扔去九年义务教育的烘炉中再造一番的文化水平的语音消息。 拇指则在屏幕上慢慢往下滑着。 从波提欧说明情况开始,到他因为长时间没有收到回复的消息而变得暴躁起来,含“宝贝”和“喵”这两个词的占比则又一次提升,瑞秋能从星期日脸上看出越来越浓的欲言又止。 看完最后一句: [喵的,你就不能他宝贝的回我一下吗?] 瑞秋将手机屏幕收了回去。 星期日几乎是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他的翅膀因此轻轻抖动——天啊,那真的非常q弹,瑞秋心想,她甚至有一点想要伸手去碰一碰。 但是太不礼貌了,天环组脑后的环以及他们的耳羽都是和皮皮西人头顶的绒球一样隐私的东西。 于是她也赶快将目光收了回去。 “看看波提欧这会儿忙不忙,要是不忙的话,语音一下——希望他那边不要太着急。” 瑞秋皱眉。 现在时间已经够晚了,到她可以跑去梦泡里头休息的时刻,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打破自己的生物钟。 她的手机上终于跳出了一条不属于波提欧的消息。 是匹诺康尼官方的。 [亲爱的瑞秋同学,感谢你的见义勇为,四大家系必须表彰您成功抓捕原始博士麾下、模因病毒的传播者的行迹。为此,特奖励信用点五十万,另有“优秀居民奖”贡献荣誉。] 瑞秋隐隐约约记得这份“优秀居民奖”在匹诺康尼并不是那么好获得的东西,毕竟家族很少需要旁人帮忙,做为同谐命途之下最强大的势力,他们可以实现的事情太多了。 反正给匹诺康尼捐一幢楼是肯定换不来这东西的——毕竟在匹诺康尼建楼和在外头的现实中建楼是截然不同两回事。 而且,折纸大学的官网上,历年学校明日之星的获奖人名单上,似乎就又一位还是两位来着……是靠着这份“优秀居民奖”而转获了明日之星的。 总之是个好奖,具体表现为这玩意很受匹诺康尼各大企业的欢迎,星际和平公司也认(当然瑞秋觉得自己如果想去公司的话就大可不必用这个轻飘飘的奖了,她直接去找那位炫彩但好心的砂金总监不得比走流程来得更快),对于一个从中式教育里走出来的学生来说,是大学这段时间必不可少的一份荣誉。 瑞秋顿了顿:“嗯,着急也没关系,没有什么比大家的人身健康以及生命财产安全更重要了。” 她眼角的余光看到星期日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但他最终也没有说。 瑞秋心想,这时候她就会很喜欢星期日这种觉得任何不得体的话都不会说出口,也不会去做任何不得体的事情的性格了。 看看,不戳破、不说穿,这就叫体贴。 * 波提欧有空。 瑞秋的提议发送过去之后他很快就接了起来,没多久视频要求就发了过来,瑞秋接通,在波提欧那张好看到没有死角,只要他不张嘴就完美了的脸之后看到一片明亮璀璨的星空。 在匹诺康尼可看不到这样漂亮的星空——倘若不去一些特别的观星地点的话。 梦境的光污染可是很严重的,同样,空间折叠度也一样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瑞秋:“你在匹诺康尼吗?” 波提欧:“不在,暂时不在,有可能会回来一趟,谁知道呢。外面没有充电接口,我把手机连我身上了,不过也充不了多少,我就长话短说了。那个叫乱破的姑娘,她和原始博士有仇的,这次她不是也来了匹诺康尼吗,就在这附近短暂停留了一阵,谁知发现了几只猴子,他宝贝的,她就把我叫来帮忙,和她一起解决那什么宝贝玩意的……模因病毒!啧,我原本已经应该在去仙舟罗浮的路上了,他们可邀请了我去演武仪典呢。” 他的话多,声音很张扬,像是一杯喧嚣的烈酒,在深夜有点儿……过分令人清醒了。 瑞秋:“今天我们也遇到了一只猴子,不过我们把它抓了,已经移交给了家族。” 波提欧:“哦哦,是吗?喵的,厉害啊,难怪你不回我消息,我还以为你去休息了呢。我这边遇到的猴子,我没抓到——他没敢和我面对面,我撵着它跑,它一溜烟跑到了公司的飞船上去。你知道的,我最他宝贝的讨厌公司了,当时我其实是想要把公司的飞船连带着这只猴子一起炸了的,但是……好吧,那艘船上他喵的带着枪的人太多了,我不一定打得过,而且那艘船是业务巩固部的,不是市场开拓部,上头也没有奥斯瓦尔多·施耐德,把我自己也一道给炸了。很不划算啊。” 瑞秋:“嗯。” 波提欧:“所以,猴子现在在飞船上。不过,我知道这艘船的目的地是哪里——匹诺康尼。我现在正跟着它呢,停靠在了一个无人的荒星上,这儿除了公司搞的后勤补给仓库之外啥都没有,那只猴子应该不会在这儿跑掉,它可没有原始博士的那什么……捕捉技术。” 重力捕捉技术,瑞秋知道这个,原始博士靠着这一发明轻松地把以速度著称的巡海游侠甩开了很多次。 一只研究猿没什么可能拥有这么高端的技术,毕竟从二等研究猿的脑子里,瑞秋看到这位博士并不把这些研究人员当成什么看,他眼里从来没有凡人,所以才会把那么多的星球都当成实验中的消耗品。 嗯,她觉得波提欧说得对——除非对方是原始博士的私生子。 “这边有我盯着呢,但是匹诺康尼那边总也得有人注意着,”波提欧咧出一嘴尖尖的鲨鱼牙,他看到了瑞秋后头的星期日,“哟,你怎么也在啊?这算什么,窝藏逃犯?能不能也窝藏窝藏我,我听说你还是挺被公司看好的。” 瑞秋:“……” 她再一次露出先前对黑天鹅的那款微笑:“当然也是可以的,不过波提欧先生,危险不能只让我一个人来担着,对吧?如果不是因为一些意外,我本不应该被牵扯进这样危险的事情中,我会平安地度过我的大学四年,找一份合适的工作,而不是天天惴惴不安于会不会留下案底。所以,我的意思是——得给钱。” 她快速地过完了和波提欧那边的信息互换,在波提欧的手机彻底没电之前挂断,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正打算走呢,一回头发现星期日垂着眼睛,瞧着有些……难过?还是沮丧?总之就是一副心情不很好的样子。 瑞秋没问星期日为什么这样,因为她第一时间就敏锐地想到了自己先前对波提欧说的那番话。 哦……她当时不应该那么说的。 并不是指应该对波提欧更宽容一些,事实上,波提欧大大咧咧的性格会让他在这些方面格外地好开玩笑,就算不小心冒犯到了他,及时道歉就好了,他不会放在心上的。 但是她没考虑到自己身后还有一个心思细腻敏感,倒也是不怨天尤人却特别在意别人怎么想的星期日。 星期日才是那个真正被窝藏起来了的通缉犯,是让她有可能从此在简历之类的东西上留下一痕污渍的存在; 更何况,倘若没有他展开太一之梦的行为,瑞秋不会被卷进匹诺康尼这么多事情里,她最多最多也就是一个被星穹列车救过、学习成绩很好、脑子也很灵活的大学生而已,过着平平无奇但是足够安全,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的生活。 第56章 听起来,他像是毁了她的小半辈子,偏偏现在还是因为她的宽容才仍然住在这里。 啧。 瑞秋自诩不是星期日那样的性格,更没有那么强大的共情能力,体会不到此时星期日心中所想,但她知道对方一定不是很好过。 她确实真没这么想来着,真是……罪过、罪过。 瑞秋折返回来,站在星期日面前,稍微弯了弯腰,将一只手的掌心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还是很希望你能当我合租的伙伴的,不仅仅是因为知更鸟小姐给得特别多。” 瑞秋在开口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很短暂,因为她在思考自己是否要开门见山,转念一想,觉得开门见山的直白其实才是最适合与星期日的沟通方式。 这种人,多半属于是会想很多的类型。 星期日抬起长长的眼睫——从瑞秋此时所在的角度,她真的非常清楚地看到了这灰中隐隐约约带着一点儿蓝调的睫毛有多长。 它弯曲起来的弧度并不明显,比较直,因此瞧起来更长了,也让星期日看着更“不带笑意”,或者说,“笑意不达眼底”。 瑞秋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睛。 很有意思的一个事实,同样也是非常漂亮的一点:星期日的瞳孔是蓝色的,兴许里面带着一丁点儿偏紫,不过整体上还是蓝的,两种颜色的对比很容易凸现出神性,也很容易让人将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聚集在那浓艳的蓝色上,从而在长时间的目不转睛之后目眩神迷。 “匹诺康尼容不下你,是匹诺康尼的问题。”她快速、果断地说,“如果这个世界更好一点,它才是一个足够配得上你的世界,只可惜它不够好,所以你才会在一些时候显得格格不入一些,星期日先生。” “你看过我的记忆,你知道我崇敬理想主义者,敬佩那些愿意牺牲的人——哪怕我觉得在有其他路可以选的时候,牺牲是完全不应该被首先考虑到选项。” “总之,我很高兴我能够帮到你,请千万不要误会——方才的话,只不过是我和波提欧的玩笑,如果他或者黑天鹅真的想要来这里住的话,我,额,我会让他们把房租付给知更鸟小姐的。” 瑞秋在说完这番话之后才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自己方才随便做的这个动作,这个将手搭在星期日肩膀上顺便低头,好让自己与坐在椅子上的他的视线尽量更平一点的姿势意味着什么。 它意味着很近的距离。 也意味着她发觉想要摆脱这么个距离多少有点困难……嗯。 因为她已经在着急的情况下打破了星期日往常和人保持得很好的安全距离。 瑞秋有点尴尬,尤其是在星期日尚且没有开口的时候,她想要撑着对方的肩膀站直起来,然而星期日仍然注视着她,在这种四目相对的时候,打破平衡看起来像是她在心虚或者说谎。 但她是真的挺喜欢星期日的,从各种角度上来说,方才的那番话是安慰但也出自真心,瑞秋并不希望星期日误解她的意思。 她于是又等了一会儿,等得她感觉腰部的肌肉在紧张中有些发酸,甚至想着要不就爹味一把得了,再多拍两下星期日的肩膀当做勉励的意思—— 这时候,星期日开口了,他笑着说,并且笑容与往常相比显得真实了不少,没有那么多客套的意思,虽然没能恢复到他少年时的烂漫吧……但真的恢复成那样也挺吓人了。 星期日:“我知道,我没有误会,我毕竟也是从你这边学了一些理念的,瑞秋小姐,我一直都知道你对我还算是认可。谢谢你——我先前其实是有些出神。” 尴尬,但至少比起先前的尴尬好些,瑞秋直起身:“那就好,你在想什么?” 星期日抬头,仍然看着她:“我在想,既然这些研究猿的课题是通过流行事物形成意识集群,从而自发性地向外传播模因病毒,那么,提前制造出一些无害的、与睡蕉小猴有些共性,足以冲淡其影响力的流行事物,是否能够算是一种模因疫苗?” 瑞秋不由自主地接上了他的话:“而倘若我们想要覆盖掉通过流行传播的方式扩散的模因病毒,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另一种流行来冲垮这一流行,因为流行的意思正如其字面所写的那样,总是在向前流动着。” 她的眼睛睁大,绿色的眼眸像是放在聚光灯下头的祖母绿似的璀璨生光:“星期日先生,你是个天才,我先前只想到了可以用流行来结束流行——但我没想到可以提前准备上一剂疫苗。” 星期日:“谬赞了,我方才出神,便是在想有什么和睡蕉小猴有些关联,能够让人对其先入为主地对其产生厌倦心理。只可惜……还没有想到——不过你大概会有点想法?你的上辈子,有时候我会觉得,你上辈子的记忆就像是一座挖不完的宝石矿山。” 瑞秋:“事实上……我觉得还真有。同样是猴子,而且更帅、更牛逼,很洗脑,而且非常正能量,三观超正的!就是一个小时之前的事情——记得吗?我给加拉赫清除他身上的模因病毒的时候唱的那首歌。那首歌所唱的角色,就是一只猴子,全世界最厉害的猴子。” 瑞秋很明显地兴奋起来了: “我跟你说啊,这在我上辈子的世界里,可是个再大不过的ip啊,虽然文化风俗其实和仙舟那边贴得更近,不过好故事不管怎样都能动人心弦。” “我敢打赌,如果我能拿出大圣来炒作,那什么睡蕉小猴的,还没流行就得先过气!” 第30章 芮克导演 瑞秋的执行力强得惊人,碰巧的是,她的执行能力也同样强得惊人。 记忆这项命途,在匹诺康尼是真的很好用啊!具体表现为:如果你想要成为一位画手或者是一名小说家,你甚至都不需要让自己的手触碰到画笔或者键盘,只需要用大脑去想象,就可以获得想要的成果。 当然,普通人在输出念头这方面会稍微缺乏一些系统性的认知和指导,所以实践起来必然会稍微差了点意思,但瑞秋是个筑梦师,更是个记忆命途行者,所以区区这点工作,对她来说手到擒来。 她在第二天上午的《匹诺康尼法律通识》这门课上完全没有听讲,而是坐在后排,快速将她记忆中的《西游记》小说从大脑中导出。 这同样是做为筑梦学院的学生能够享受到的好处:当旁人感觉到瑞秋这边忆质正在流动,他们都只会认为这是个痛苦且悲伤的筑梦学院的学生正在疯狂地补着周末作业,而不会觉得这人正在做别的事情。 瑞秋不仅仅是自己开小差,她甚至还把星期日给带歪了。 反正星期日也不需要学这门课……水水的,考试前划个重点再突击一晚上就好。 诚然,星期日自己是不需要学习匹诺康尼的法律常识的,做为前橡木家系的家主,他那诸多繁杂都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就是制定新的法律,修改先前已经随着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而逐渐变得不那么合理的法律。 如果有需要的话,他甚至可以直接离开校园,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 于是,出于这样的考虑,瑞秋觉得星期日是一个没必要继续在这门课上坚持学习的学生,而她这边,经过了她本人的翻译、本地化之后的西游记版本却很需要一个具有一定文学鉴赏能力,以及足够高明的艺术体察能力的人来进行一番品鉴。 《西游记》原本堪称完美,这一点儿都没错——但是她的中译中却不一定是这么一回事。 而且……说实在的,在这个相当浮躁的社会里,一段文艺水平拉满的开头不一定能够充分地调动那些读者们的兴趣,反而要节奏更快一些的才能让他们在拿起这本书之后不至于在第一时间放下。 嗯……所以,配合着书,最好再有个漫画什么的,用视觉效果的冲击去匹配上足够优秀的故事本身。 她在第一页的手稿上贴上了这么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帮我审阅一下,拜托啦”,最后甚至画了个简易的表情包,只有两条短竖代表眼睛,下面一条不那么光滑的弧线表示嘴角扬起弧度很高的嘴巴。 星期日将便签条从稿纸上取下来,在下一行写上: 好。 他习惯性地加上句号之后盯着这个标点符号看了一会儿,总觉得在标点符号之后再画上表情包有点画蛇添足——他想要学着瑞秋的写法,在句子最后面加上一个笑脸,因为他感觉到这个符号在整个交流中起到了传播好心情的作用,表达作者的感谢……之类的。 他也想要表达一下自己的情绪。 否则只有一个单字的话,看起来就像是他在批阅一份公文文件。 或许表情包用在句子的最后,其作用相当于一个带着感情的句号标点? 星期日对于表情包自然是一窍不通的,不过他擅长学习。 于是,他端端正正地划掉了那个句号,随后仿照着瑞秋的画法,在这个“好”字的结尾画上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表情包。 第57章 随后,他才将这张便签纸还给了瑞秋。 瑞秋在方才的几秒钟里,正在构思自己应该怎样将大闹天宫的剧情用匹诺康尼人更能接受的描绘方式讲出来,而尽量不要损害到原著那种热血澎湃的味道。 她的文学造诣很显然距离这样精妙的翻译境界有着不小的差距。 瑞秋于是托着下巴,歪着脑袋心想:唉,我怎么不在仙舟啊,如果在仙舟的话,原著就可以直接发售了! 她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一个字都没有写,却用眼角余光观察着星期日的动作。 她看到对方撕下了那张便签纸,看到对方在下面写回答。 到这里为止,一切都很正常。 但是星期日写回复的时间未免有些太长了,他在想什么呢?难道是在建议她上课的时候不要开小差?不至于吧,这不是在上课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的吗?星期日给她打掩护…… 那么,是不要影响到他上课? 这也就导致了瑞秋在拿过这张便签条的时候,她甚至有一点儿紧张——不多,但确确实实是心脏往上悬了悬的那种紧张。 下一秒,她看到便签条上那个多出来的,画得非常认真,甚至和她随手画的那个一模一样,看起来像是直接复制拷贝了一份的微笑表情包。 瑞秋:“……” 瑞秋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尖上有些快速充血起来的发热,她抬手捏了捏发热的部分:可、可爱捏,星期日——不是,万维克小姐。 仿照表情包什么的,真的是太可爱了,瑞秋花了几乎半分钟的时间才将自己的心神稳定下来了一些。 她揉着脸颊,继续了自己的名著中译中工作,至少今天要完成到三打白骨精的部分吧?公司的舰艇可是很快的,睡蕉小猴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在匹诺康尼,并且在研究猿们的主动推波助澜营销之下变铺天盖地,留给她的时间不太多了。 * 瑞秋有了动力,写得飞快;另一边,星期日将自己觉得或许可以修改的地方返还给她,顺便,帮瑞秋将这些稿件打包发送去了星穹列车,让除了瓦尔特之外的其他人从不同的文化层次出发,审阅这篇文章。 (再次重申,此处绝对没有影射某星核精与六相冰小姐学历扑朔迷离的意思。) 这些意见被他汇总起来,一起反馈给了瑞秋。 就这样,他们效率很高地用早晨这个长达两小时的课程完成了从开头到三打白骨精的剧情撰写。 当瑞秋终于停下了输出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大脑都快要炸掉了,过往的记忆在里头浮浮沉沉着,各个版本的《西游记》都被拆成了碎片,在同一个漩涡里面漂浮,旋转。 她好像在某个地方加上了原著天晓得有没有出现的“老鸡婆”,但反正能够让她印象深刻的一定都是很有意思的梗,所以加了也问题不大。 瑞秋举起双手,中指按在两遍太阳穴上轻轻揉着。 高强度的输出,在输出仍然持续的时候感觉不太出来影响,但是当输出终止之后,是真的会让人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一样。 这是一节大课间,在两小时的上课之后留出了足足半小时的时间给学生们休息,同样,也给那些需要离开校区,从太阳的时刻前往黄金的时刻筑梦边境,在那边进行实操课程培训的学生们留出不算太仓促的赶路时间。 教室里的学生拖拖拉拉尚未走完,瑞秋感觉到旁边的星期日离开了教室却没有拿走背包,等他在几分钟后回来时,手中提着一杯冰咖啡,瑞秋喝过这款,苦度不高,奶香充足,甜味……还行吧,不算齁甜。 这杯没有带着雪顶的冰咖啡被放在了她的面前,插着吸管,但是吸管的顶端还套着一小部分的包装纸袋。 很贴心的服务。 她没和星期日客气,拿起来吸了一口,糖分让她的身体发出了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感叹声,随后,她逐渐觉得自己从一只干枯的大脑复活了回来。 “谢谢你。”她真心实意地感叹,“你以前也喝这个吗?” 星期日:“嗯……不会,也有咖啡或者茶,但一定是最苦的。” 在戒掉甜品的时候,他就已经将自己套在了名为橡木家系政客的套子里头。 哪有政客喝甜咖啡的…… 好像也不是没有。 瑞秋:“拉进自己和选民之间的距离,而不是扩大这个距离,就比如说如果大家都喜欢吃快餐,那么政客也可以表现出自己对快餐的喜爱——精英政治又不是通解,有时候乱拳打死老师傅也是有的。” 星期日觉得她好像在透过自己说起某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事实也确是如此,瑞秋听着久违响起的那首《ymca》,感觉自己仿佛又看到了一个金发老头正在拉着手风琴说“没有人比我更懂”的身影。 瑞秋:“嗯……总之,你现在可以多吃点甜的——没给自己买吗?” 星期日:“我的状态应该还好?” 瑞秋提着包站起来:“那也要一碗水端平啊,公平公正,明白吗,我亲爱的万维克小姐?” 她伸手在星期日面前打了个响指,声音清脆极了。 “走吧,再去给你买一杯,下一节课筑梦学院一年级新生都是空的,去图书馆吧。” 瑞秋一直觉得折纸大学比起其他地方的一流大学来要多一些特殊的好处。 其中图书馆里允许吃喝就是一个很大的好处。 反正什么都是忆质做的,随便找个筑梦学院的学生对着书来一发“清理一新”就能解决的事情,何必写在校规上禁止呢? * 蒙塔娜,折纸大学全体学生中最喜欢追逐潮流的那一小撮人当中的一个,她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款流行,从始至终都能让自己保持在接得住别人给过来的任何一个梗的强大状态。 她的学习成绩在她那一届里不算是最好,所以什么保研之类的需要更进一步内卷的事情肯定是轮不到她了,她也因此过得相对轻松。 带着点儿敷衍了事的心态完成了学校作业之后,她照例打开了手机,开始一个app接着一个app地查看最近有没有什么突然流行起来的趋势。 大约十分钟后,她打开了总是放在最后一个、就是随便看上那么一眼的漫画平台。 嗯、嗯……? 封面上,从未听说过的漫画标题,以及一位虽然长得像是猴子,似乎也确实就是猴子,但的确能够跨越物种地让她感慨“猴子居然都长这么帅”、占据了整个屏幕二分之一以上的角色直接拽住了她的吸引力,让她没办法在短时间内移开目光。 嗯……从化妆的角度来说,这只猴子还是个美妆达人诶,他居然还画着金色的眼线! 做为颜控,如果首页推荐上出现了什么帅哥的脸,那蒙塔娜一定会点进去好好品一品——正如在橡木家系出事之前,每次那位星期日先生出现在新闻上发表讲话的时候,蒙塔娜也一定会点开她平常最讨厌的新闻app从头追到尾。 而这种带着少许猎奇的跨物种帅哥…… 她就在舔屏之外多了一重好奇。 作者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把主角设置成一只猴子? “开篇……什么啊?直接上这么大的世界观?玩这么大啊?” “天上的神仙,地上的普通人?这是什么制度,感觉从来都没有见过……又像是在影射什么,现在的漫画这么敢了吗?直接对着天龙人就是一顿嘲讽?” “嘶……妈耶,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毛茸茸的金色小猴,哦莫!宝宝你是一颗金色的毛茸茸汤圆!妈妈一口把你吃掉!” 逐渐的,蒙塔娜手上的翻页动作已经变成了下意识地,并且越来越连贯。 看!看!看!一看起来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后面全忘了!但是宝宝你是一只可爱小猴,宝宝你是一款好帅的老公——虽说有一点点矮,老公你是一款超绝美强惨啊啊啊啊啊啊! 在大约两个小时的时间里,蒙塔娜的心理变化大致如下:从妈粉变成老婆粉,再逐渐朝着毒唯的方向转化。 **匹诺康尼粗口**,什么玩意也敢碰瓷我们大圣? 漫画还没有更完,虽然量已经很多了,但是在作者那一页上,作者发出的声明是还有差不多一半的剧情要画,但是由吴承恩撰写,由作者搬运的同剧情的小说是已经在各大平台都发布了出来,并且也顺利通过了审核,因为文化上的原因,仙舟联盟的那个版本是更初始的版本,而在匹诺康尼以及其他地方都做了或多或少的本地化,应该能保证所有人看得懂。 如果对原著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去试试看仙舟版哦! 蒙塔娜其实已经到了休息的时间。 照理来说,她应该稍稍从梦境中脱离一小会儿,或者找个梦泡放松上几个小时,因为明天她是满课,第一节课甚至是早八。 要是这会儿还不去休息的话,明天就真的要火葬场了……但是好想知道后续的剧情啊可恶!好想知道在三打白骨精之后被驱逐出队伍的大圣要怎么办,紧箍咒又怎么办,还有唐僧和八戒这两个家伙什么时候会意识到他们这个团队没了大圣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第58章 蒙塔娜的理智敦促着她躺下去,但是她的冲动把她从床上拽了起来,并且告诉她“反正你现在也睡不着,不如继续把后面的剧情看完吧”。 她……最终还是屈服在了欲望之下。 看!看!看!一看起来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没救了! 但还是要继续看! 次日,蒙塔娜打着哈欠走进教学区,感觉整个人都快要散架,任何人在持续亢奋了一整个晚上之后都很难再重新振奋起来的吧,就算打了鸡血喝了运动饮料也很难再榨干出最后那点精神了…… 蒙塔娜趴在桌子上,死鱼眼盯着坐在自己前排的两个正在交头接耳的学生,其中一个看起来比她好不了多少,眼睛下面的那个黑眼圈啊……啧啧。 他的好友也注意到了这么明显的“妆容”,一开口就问起了这个: “哟,怎么一大早顶着这么俩大黑眼圈来学校啊,泰科铵的球赛季这就开始了?” “没呢没呢,下个月的事情,到时候期中火葬场叠上时差……啧,要不我还是猝死算了。我昨天在看那个最近风很大的漫画,《西游记》,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分镜动态打斗都很不错,最主要的是剧本好,我看到五庄观了,握草镇元大仙是真的牛逼。要不是到凌晨三点的时候我觉得不行,一定要休息了,否则今天早上的小测绝对要凉……我现在可能已经逃课了,我现在真的很困,哦对了,一会儿小测借我抄抄。” 哦对……今天早上还有小测! 放在平常,这个消息足够让蒙塔娜像是被石头老板咬了屁股一样猛地跳起来,但是今天,她是在是没有一点力气了。 她只能戳了戳前面那个眼睛下面顶着两大片黑眼圈的同学。 “同学……你也是……” 两个就快要撅过去,只剩下最后那么几口气还在吊着魂的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找到家人的浓烈情感。 “你——” 前排的黑眼圈仔回头,挣扎着握住了蒙塔娜的手。 “真的很好看啊,真的很——” 双方又是一阵握住对方的手猛摇。 片刻后,蒙塔娜轻声询问:“所以……” “那个小测,能也借我抄抄吗?” * 《西游记》,尤其是大圣形象在整个折纸大学中流行起来,而这股潮流也并未被束缚在折纸大学那并不存在的校园墙内——整个匹诺康尼,在一些关键地位上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一路绿灯和推动之下,原本剧情就相当不错的故事迅速火爆起来。 这可是经典的魅力啊。 一时间星网论坛上的热搜三天两头就能看见一条和“西游”这两个字相关的条目,尤其是在仙舟分区那边,这种超有仙舟味,关键世界观还是纯架空的小说简直就是一场超有品味的文艺复兴。 总之,这场流行ip是真的炒作起来了,最近这段时间,各个地方的电子大屏上,钟表小子出现的概率都比先前一段时间低了好多,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须发灿金的猴子。 星期日冷眼旁观。 他看到有人带着咖啡来到了图书馆,而那咖啡杯子外立面上的花纹正是《西游记》漫画中的某一页。 他们小声坐在一起讨论剧情,星期日的耳羽轻轻抖动:他并非故意,但确实能够听见那些对话中提起的是什么。 他们在讨论的是剧情中的战斗力问题,争论前期后期的猴子是不是放水放了个海,还争论镇元子的实力排在什么梯队…… 所有涉及到战斗的作品都逃不过民间战斗力榜单的评定,这是注定的,星期日恍惚记得自己小时候好像也有过一段这样的日子,但是那时候他是在所有小孩子里头和稀泥的那个。 除了在维护妹妹这件事上一直特别硬气之外,其他时候,他都更习惯为别人妥协。 ……星期日听到那些学生讨论的声音正随着他们变得越来越兴奋而逐渐提高,他站起身,走过去,轻声询问他们是否可以压低声音,又或者,一旁的聊天室其实还空着,完全可以刷校卡进去讨论。 他的语气足够客气,有商有量,而对面的大学生很显然还处于人这一生中最有素质的时期。 他们安静地挪动到了长桌的最远端,并放轻了自己的讨论声音。 回到座位上来的星期日继续着方才的思考: 读者们很兴奋,从这一点上来说,模因疫苗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星期日的目光收了回来,他看到瑞秋头顶稍稍偏后位置的那个不怎么明显的发旋,这一块的头发容易蓬出来一点。 她现在正趴在一枚梦泡上头休息,平缓的呼吸足够证明她在梦泡中休息得很好——眠眠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把她送去流梦礁,而是会让她享有一段完整而美好的睡眠。 是的,瑞秋随身携带了一枚梦泡,这是她最近养成的习惯。 在校车上,她对星期日提起过梦泡的内容:在海边的沙滩上,支起了一个宽敞的双人大小的秋千床,躺在上头听着海浪拍打沙地、海鸥在远处鸣叫的声音,享受阳光温暖地透过棕榈叶斑驳落在身上——总之,和她拥有的其他梦泡也差不了多少,无非就是睡觉,在哪里睡的区别罢了。 星期日能够理解她购买这么多梦泡的原因,在他无法随意摄入甜品,却又对甜品馋得不行的小时候,每每当他有了买甜品的机会的时候,他总是会尽量多买一些,哪怕还是放起来一天吃一个,但是一想到自己拥有了这么多的甜品也会很开心,在挑选今天吃什么的时候更是如此。 或许一个足够放松也足够新奇的梦泡对她来说会是一个合适的生日礼物——星期日记得瑞秋的个人档案,他在太一之梦里头的时候特地抽调出来阅读过。 任谁在一个aoe过去之后全场都倒下了,只还剩下一个人站在原地甚至还能反击之后,都会对这个挺过了aoe的人产生一点好奇心的。 那上面就有生日信息。 她看起来好困——连续爆发性的输出的确很伤精神,光是看看那些把整一本小说连带着漫画都给看完了的学生是个什么精神状态就能知道。 看的人尚且如此,搬运还要进行一些适当翻译的人自然会更辛苦。 真的是辛苦了。 校园中并不是个很适合调律的地方,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他可能会留下一些不必要的痕迹,或许会被家族发现……但星期日在面前摊开了一本谐乐学院的教材——他刚刚从书架上取下来的,随后,他对着瑞秋完成了一场简单点调律。 谐乐学院的学生学一点儿调律的知识不算出格。 在图书馆试一试也同样不算什么。 但愿这一段短暂平静的午后时光,能让她休息得更好一些。 午安,虽然总是表现得好像不愿意掺和进其他事情里去,更一点儿都不想吃亏,最终却总是很有效率也很有质量地挑起了大梁的小姐。 * 瑞秋这一觉睡得特别好,梦泡中的氛围给她带来的放松比她想象中的更多,她从梦泡中那种休闲的海滩边氛围中抬起头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用最大功率往外输出剧情所带来的疲惫被消除一空。 她在自己身上听到了一些残余的音符,听起来就像是有谁给自己进行了一段调律。 她根本就不需要花时间思考就知道这么做的一定是星期日,笑了笑。 既然星期日没有说,那么她也就不说好了。 瑞秋掏出手机来。 她得先看看自己用来发布《西游记》的那个账号有没有收到什么合作的消息——理论上来说是会有的,因为知更鸟被提前通知过了。 果然,知更鸟是一位靠谱的小姐,瑞秋上线之后,看到的是一条来自鸢尾花家系的邀请。 鸢尾花家系在匹诺康尼从来和歌舞文艺这四个字挂钩在一起,任何艺术创作都要先经过他们再说,同样的,如果获得了鸢尾花家系的支持,那么这部作品距离大爆也就只剩下了时间。 在知更鸟的牵头下,鸢尾花家系的官方账号表示他们打算合作丰富这份ip,虽然在匹诺康尼这儿可能无法与钟表小子、哈努兄弟之类的经典ip并肩,毕竟这些动画角色既包含了匹诺康尼的历史,又是所有人的童年回忆,有着超绝的buff加成,但也绝对能火到仅次于钟表小子系列。 瑞秋轻声念出对方发来的消息:“……如果您同意的话,我们将会邀请星际知名导演芮克先生做为本篇导演,主持相关拍摄进程的推进。” 她睁大眼睛:“他们真的能请来芮克先生?” 说实话,瑞秋一直觉得芮克应当是那种不怎么理鸢尾花家系的名导,毕竟人家自带流量,拍的片子量少但是精,做到了文艺片和商业片的双重平衡,叫好又叫座,一边狂揽票房一边又能在各种大奖上斩获佳绩。 反正就是真的很牛,而这种牛的人往往在性格上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倾向——她看过这位的《魂断黑星》、《一朵星云的凋谢》以及《明亚特之夜》,也看过那些颁奖现场,她只能说,在她的上辈子,她听说过一个词叫做“戏疯子”,而她觉得,这个词换成“电影疯子”,放到芮克这位大导演身上,会恰如其分得像是这个词就是为了他量身定做。 第59章 该不会是画饼吧……大概不会,毕竟是知更鸟小姐牵的线,鸢尾花家系大概不至于欺骗于她。瑞秋对知更鸟的信任水涨船高——随着她对这位小姐的了解越来越深,她也就愈发深入地了解到对方身上存在着多少般美好。 人很难不逐渐陷入名为“知更鸟小姐”的陷阱,然后这辈子都爬不出来。 她给鸢尾花家系的官方账号回复了同意,随后将手机架在一旁,开始一边完成今日份的学习一边等待。 就是说,这段时间的她逐渐体会到了霓虹那边让高中生拯救世界的不合理之处。 虽然高中生仍然一腔热血,但是学生到了高中也是很忙的吧?至于说工作党——别好笑了,工作党恨不得全世界随着自己一起毁灭,枪毙全世界!谁还有空拯救世界。 以后还是让初中生去拯救世界吧,他们的课余生活指不定还比她多一点,如果初中都已经内卷到无可救药的程度的话,瑞秋觉得,人类的文明或许可以从此进入小学生拯救世界的状态。 就是说,这挺完美的。 瑞秋在心里恶狠狠地叹了口气,然后低下头去,摊开她的草稿本。 草稿本里面夹着什么东西。 她定睛一看,发现是前两天在那堂法律课上,她传给星期日然后星期日再回传过来的便签条,上面画着一对简直一模一样的表情包。 瑞秋盯着这一对一上一下的表情包,半晌之后,她“噗嗤”一下乐出了声。 好吧……好吧,看在正在努力学习着怎么变得更可爱的星期日先生的份上,这个世界还是很值得拯救的。 她收回前言。 * 鸢尾花家系诚然不一定能被那位奇怪的导演先生看得上,但最后的结果确实很不错: 当瑞秋来到约定的片场,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位长相也和明星演员们相差无几,甚至从某些更讲求神韵的角度来说比较演员更胜一筹的导演。 对方此时正在与以为鸢尾花家系的成员交谈,看起来倒也还算是愉快,瑞秋走上去,对方的目光就自然而然转了过来,落在她身上—— “瑞秋小姐?我听说您的名字有不短的时间了,没想到你如此年轻。” 瑞秋把这当成完全的夸赞来听:这就是在说她少年得志,出名趁早。 “芮克先生,我很喜欢您的电影。” 她很有礼貌地上前与芮克握手,在掌心和掌心相贴的一瞬间,她听到了隐隐约约、好像被压制在某个音量以至于不怎么明显的乐声——是那首很上头很洗脑的,代表着感染和病毒的《睡蕉小猴之歌》。 瑞秋:?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芮克对她报以微笑,那微笑看起来神神秘秘,还有股子意犹未尽的感觉,说不好是发现了她能够听到这首歌,或者是个挑衅,抑或者,这只是这位天才导演的又一点儿疯批的、奇怪的习惯的具体表现。 但是,不可忽略的是,这首歌毕竟是《睡蕉小猴之歌》,而这也就意味着,模因病毒。 是先前就已经藏在了匹诺康尼的另一只二等研究猿,还是那只根据波提欧的说法已经上了公司舰艇、此时正在朝着匹诺康尼而来的一等研究猿? 当然,也有可能是个单纯的无辜路人。 瑞秋不好说,不过这件事的影响也算不得很大,她可以找个机会影响一下那首《睡蕉小猴之歌》,既然她没有再芮克身上听到其他的bgm,那大概随便来首歌也不会影响到他。 她盯着芮克看到时间有点长,以至于甚至注意到了他的眼睛长得很有点意思,瞳孔竟然是视频的播放按键形状。 还有,他的嘴唇,是猫猫唇。 芮克眨眨眼:“瑞秋小姐,请问我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吗?” 瑞秋:“啊、没什么。” 她快速放开手:“我只是从来没见过您这样特别的眼睛,于是下意识地盯着多看了一会儿——顺带一说,芮克先生,您是因为《西游记》的主角是一只猴子,所以才答应拍摄这部片子的吗?” 芮克:“哦?为什么要这么说?瑞秋小姐,一位优秀的导演从来不会在并未对某一剧本或者题材进行全面接触的情况下筹备影片的开拍,做为导演,我需要确保在我的片场,一切——都能够如我安排的那样进行下去。这是我的一些……小小的,影像美学。” 影像美学……上一此听到这样的词汇,还是从黑天鹅口中,那位忆者也是一会儿美学来,一会儿美学去的。 瑞秋:“抱歉,我误会了。” 芮克:“不过,我确实挺喜欢猴子的,猴子……香蕉,瑞秋小姐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宿命就像是香蕉皮一样,我们都是被囚禁的果肉,永远无法挣脱它的束缚。” 瑞秋:“抱歉,没有。” 她思索着这句话的意义,感觉芮克或许想要表达什么,但是……恕她直言,她只是觉得对方身上的睡蕉小猴味变得越来越重了。 “但是,说不定会有属于人类的手来撕开香蕉皮,毕竟,香蕉皮对于人类和猴子来说都没什么用,但果肉却很好吃。” 瑞秋向来秉持着一个原则:倘若旁人说起话来有股玄之又玄的味道,那么,她就得玄之又玄地给予对方一个相似腔调的回应。 总不能显得她好像比对方差上一筹……嗯。 争强好胜,正如考试就要争取学院第一,绩点要争取全校最高,各方面的出路都要走一遍,各种奖能拿的都要碰一碰——瑞秋的自我评价是,像是她这样的人啊,这辈子就已经在不算特别重但也绝对不算轻的top癌里面被禁锢死了。 芮克笑了笑。 “当然,瑞秋小姐,您说得对。” 他朝着边上侧了侧身,让瑞秋和站在他身后的鸢尾花家系成员交谈。 双方谈的是关于合约的事情,线上的电子签,线下还有一些合约需要说明,那是一些在线上不一定能够讲得多明白的事情,线下可以说得比较明白。 此时瑞秋的身边没有星期日在,没有这位精通相关条文、能够第一时间发现相关漏洞的帮手,瑞秋看起这些东西来确实有点儿痛苦。 但是她知道自己早晚要学会一点点啃完的,所以,她看得很认真,有些不太确定的地方先记忆了下来,打算回去之后问星期日应当怎样处理——不过还是那句话,她不太担心鸢尾花家系在这件事上坑自己。 所以就当是在看教材了。 如果可以,瑞秋倒是挺希望星期日能够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 星期日是那种很能够给人安全感的同伴,她真的……很享受这种安全感。 过往一个人拼搏过来的十几年让一个曾经完全不缺安全感的女孩变成了现在不停往更前方跑的人,毕竟她倘若停下来,就有可能被身后涌来的淤泥裹挟吞噬。 安全感啊……瑞秋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够重新捡起这东西,不再下意识地想到要怎样为未来有可能发声的事情兜底。 不过星期日出现与否并不以她的主观意愿而转移。 人多,尤其是家族成员特别多的地方,星期日最好是不要出现,况且在家里还有四只名为放假的旧梦的回声殷殷等待,哪怕没有张大着嘴巴嗷嗷待哺,至少也算是期望着有人能回去陪陪它们的。 这一点上,星期日当仁不让。 瑞秋叹了口气。 她在想今天回去之后会看到怎样的家里,是星期日正在严格地按照菜谱上的每一行字,掐着秒表拿着温度计还提着两把精度特别高的尺子在做饭,还是四只“小放假”们坐在星期日的腿上,正在和他一起看《西游记》的漫画部分。 那四只旧梦的回声也很喜欢《西游记》,瑞秋怀疑星期日小时候是那种很需要妈妈坐在枕头边上,拿着一本故事书给他讲睡前故事的小孩。 它们最近看到了车迟国斗法那一段,看得还挺开心。 啊…… 瑞秋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管是可能需要听妈妈的睡前故事才能睡着的星期日,还是喜欢看《西游记》的旧梦的回声们,都是可爱的宝宝。 让她的内心都要为之融化的那种可爱——受不了了怎么能这么萌啊! * 瑞秋和鸢尾花家系谈得也很好,对方的条件开得很好,对她也没有多大的限制,任何一个文艺创作者都会为自己获得了这样优厚的待遇而高兴的。 她最后与那位身上带着芬芳花香的鸢尾花家系成员——一位穿着粉色长裙的优雅女士贴过脸颊,用这样亲昵的动作表示了自己对鸢尾花家系的感谢。 对方笑着说她是一位相当有魅力的女士,不管是长相还是如今表现出来的才华,倘若她是个男性的话,或许她会索要一个真正的吻。 在开完这个略带俏皮的玩笑之后,这位女士转身离开了片场——她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现在,留在片场并且肉眼可见说了算的就只剩下了瑞秋和芮克,瑞秋想了想自己先前在来这儿的路上从网上学的那些要如何与一位导演相处的帖子——她尝试着问芮克有没有准备的剧本或者分镜。 第60章 毕竟,她只是原著作者,到现在为止尚且没有收到一个让她来些剧本的任务。 芮克叹息:“很抱歉,尚未准备,留给我的时间不多啊,瑞秋小姐。但是我或许可以和你先聊一聊大致的思路。” 原来对方也没有准备……嗯,时间也确实是紧迫,毕竟她的原著才中译中出来多久啊,漫画的火爆就更要往后推一推了——也就没两天的事情,想要让人家通读一两遍就不错了,还说什么拿出一份剧本来……强人所难了。 瑞秋表示了理解,随后就真的开始和芮克聊了起来,她觉得芮克确实对于角色以及剧情线什么的……这些把握得都相当到位。 他的眼光非常毒辣,非常擅长抓住重点。 瑞秋和他聊得非常愉快。 如果对方身上没有那首《睡蕉小猴之歌》,她一定已经将对方引为知己,但是现在,这首歌的存在让她始终保持着警惕,并且在大脑里哼唱着“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一心二用地保护自己、保证自己不会被那重复的模因病毒影响到。 重复哼唱着一样的旋律到现在,瑞秋其实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一心二用毕竟也是很累的一件事,她不是很想再继续一心二用下去。 模因病毒始终挂在耳朵边上也不是个事,瑞秋想了想,找到了个不错的由头:“芮克先生,您应当记得在鸢尾花家系的合约上写了,我对于这份作品有很大的……提出要求的权力。” 她没说自己就是个恶毒的资方推上台前来的人——这样或许会让对面的导演先生觉得不快。 芮克点头:“我相信一位能够创作出这样漫画的作者拥有足够优秀的审美——如果您有什么要求,请务必告诉我,我会尽量满足,倘若我们的意见互相冲突,我也会尽量折中调节。” 他现在的样子一点儿都不想是个电影疯子,瑞秋心想,好说话得令人吃惊,简直不像是她曾经在各种视频里面看到过的那个芮克。 那么,既然对方这么好说话,她也就不客气了。 瑞秋:“我这里有一些歌曲,我想要它们被运用在接下来的作品中。” 不管最后这作品以电影还是电视剧的方式呈现在观众们面前,总之影视作品的插曲是非常必要的,因此,瑞秋完全可以提出相关方面的要求——这也是芮克做为导演需要认真盯着的事情。 芮克:“当然。” 他停顿了一下,那双深红色的、瞳孔三角形的眼睛在盯着瑞秋看了大概有十秒钟之后,意味深长地笑着对她说:“瑞秋小姐,我听说你是一位优秀的歌手。” 瑞秋:“我不介意哼唱给你听,芮克先生。” 事情发展得有些太顺利了,甚至是超过了她预期的顺利,她需要的就是开口唱歌。 瑞秋不知道芮克在做怎样的盘算,但是……只要她能够开口唱歌,那么主动权就握在她手里,她甚至能够在一位令使(临时晋升的星期日)的影响下岿然不动,就算有模因病毒,又要靠着怎样的方式来影响她? 兴许……瑞秋突然联想到一件事——她一直擅长联想,此时也并未例外——那副红色底片的画框,当初眠眠指着画框,告诉他们那只研究猿从画框中逃跑的! 它的画框边缘缠绕的繁复的图案,是胶卷。 导演,胶卷,原始梦境,瑞秋耳边浮现出黑天鹅曾经无意间提过的,匹诺康尼有她的同事。 当然,还有……“美学”。 瑞秋没有犹豫太久,她心里有了个想法,但她不打算在唱歌之前说出口。 她也没有唱那首“猴哥猴哥”,而是选择了节奏更快的: “刚擒住了几个妖 又降住了几个魔 魑魅魍魉怎么就这么多! 吃俺老孙一棒! 杀你个魂也丢来魄也落 神也发抖鬼也哆嗦 走出个通天大道宽又阔! ……”[1] 仍然是颇为熟悉的大圣形象,但是这一次的形象比起上次出现的时候要清晰得多了,瑞秋甚至听见大圣对着芮克喊了生“呔”,随后一把从他身上抓出了…… 一只睡蕉小猴。 大圣没有认这只异世界的猴子猴孙,一棒子扫过去将其打杀,嘿嘿笑了两声后,消散而去。 而在他消散的那一刻,芮克站了起身。 他生了个懒腰,看起来比先前放松了太多,随即对她鞠了个躬,姿势非常优雅,非常好看,甚至带着夸张的戏剧腔调—— “多谢你,瑞秋小姐,我怀疑你猜出了些什么,不过不管您有没有琢磨出什么来,都不影响我之后要把这段经历对您说说……因为我打算拍摄的,并不只是《西游记》本身而已。我想,在你的心目中,一定已经有一座珠玉在前的高山,或许是现在的我尚且无法逾越的高度。况且……我更习惯拍的是纪实片么,您先前问我有没有准备剧本和分镜,我说没有,但是现在,我准备好了。” 瑞秋一听到这里,便知道自己先前的猜测大概是正确的,她笑起来:“能帮到您就好。” “但我还是要说明我的感谢,小姐,”芮克直起身,“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在下芮克,流光忆庭的忆者,电影爱好者,为了达成电影上的艺术鲁莽地追着原始博士的踪迹而去,因而一不小心让自己染上了模因病毒这样致命的东西。” “哎呀,倘若不是遇到了您,我的影片中的演职人员表上或许就要多出一个示亡号了。” “现在我可以把我亲爱的助手,也是我每次拍摄影片的副导演介绍给您了,瑞秋小姐。” 他托起一只跳到他肩膀上来的金属青蛙……大概是青蛙吧,它头顶上还带着一顶暗金色的贝雷帽呢,将其递到瑞秋面前。 “我原本的打算,是引诱你在聊天的过程中唱唱歌,然后我可以借着那些歌曲中模因的力量,磨除部分模因病毒的影响,所以我还让副导演小姐将你的歌声记录了下来。” “呵,不过现在看来,你的歌声效果远远比我想象得更好。” 第31章 她对你的包庇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最好不要被模因病毒感染;但是现在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么这一段枝节横生的故事,也不失为一场绝妙的电影开头。 ——题记。(作者:芮克先生) 半个月之前,芮克将一些随手拍摄的镜头收集起来,进行整理。 芮克是一个对自己有着很高要求标准的导演,因此,他经常会从这些在其他导演看起来是废镜头的素材中,寻觅一些可能蕴藏着素材的线索蛛丝马迹。 一个优秀的导演,应当意识到没有任何一个镜头是完全没有任何价值的——就像是一位优秀的工匠应该认识到,这个世界上实际并不存在任何不可能的零件。 只要拥有充足的技术,一切都可以变废为宝。 他非常惊喜地发现了一些指向某个光是听起来就让人兴奋的信息。 这可真的是蛛丝马迹啊——非常微小的一些迹象,被抹除得非常好,寻常人根本不会有机会觉察到这些痕迹的存在。 倘若他不是忆者,他也一定无法那么准确地意识到这里藏着一条新电影的灵感。 ——原始博士。 这位智使的令使漫步繁星,也同样在他的胶卷中留下了痕迹,芮克没有半点犹豫,当即就决定要沿着这条痕迹追寻下去。 他的手段与一位令使相比确实要差了太多了,当芮克被发现的时候,他的心里非常冷静——当他选择成为流光忆庭的忆者、当他选择用电影的方式来表现自己对于记忆的认知、当他在意识到这是原始博士留下的痕迹,却又追上去的时候——芮克就已经做好了今天这个准备。 他有可能会死。 模因病毒,很致命的东西,来吧,芮克心想,反正他已经将自己拍摄下来的东西完成了备份,如果他死亡,这些东西会直接被上传到流光忆庭的几位关系还算不错的同事手里。 他们会知道要到何处去寻找需要这些信息的人——巡海游侠们,芮克也认识那么一两个巡海游侠,忆者们行走在世界的各个角落,他知道外头流传的所谓“巡海游侠都已经变成了猴子,正在某个不知名的山谷中抓着藤蔓荡着秋千、拿着香蕉互相吼叫”这样的说法就是完全的谣言。 不过,兴许是那位博士的傲慢吧,就像是他若即若离忽快忽慢地吊着那些巡海游侠,他同样没有亲自对着自己出手——几个研究猿接管了他,而他们看起来并没有打算直接送他去死后的世界。 他被注入了模因病毒,没有彻底激活的那种,芮克发现这几只研究猿打算将自己物尽其用,放到匹诺康尼这个充满忆质的世界去,做为他们完成课题过程中的材料。 哈,他原本都已经做好去死的准备了,但现在看来,他还有着相当多自救的机会啊! 芮克于是欣然接受了这些研究猿们的提议,伪装出了自己好像是多么的贪生怕死的表象——他帮着一只研究猿逃过了家族的检查,将他带进了匹诺康尼,还给另一只研究猿指了通往流梦礁的路线,甚至还自告奋勇地对那个始终负责盯着自己的那个二级研究员说: 第61章 “既然现在匹诺康尼正在流行以猴子为主角的ip,或许我这个导演可以加入电影的拍摄项目推动。你知道匹诺康尼人有多么喜欢电影,传播效果会更好的。” 那只二级研究猿被他说服了,于是,他就出现在了这儿的片场。 他不能对家族的成员说明自己的情况,模因病毒被藏在他的身体里面,激活了一小部分,如果他做出任何“不对”的行为,盯着他的那个研究猿就一定能够在第一时间彻底激活病毒,那时候他就会彻底死在自己的鲁莽之下,甚至还成为一个传染源。 但是,他在片场看到了个让他眼前一亮的人。 原来,这份ip的推出者是她啊。 哪怕对方的名字才刚刚出现在流光忆庭众人的认知中,甚至第一次出现距离现在也没有超过两个月,但这确实是个振聋发聩的名字啊! 原因无他:这位可是浮黎都在关注的人。 如果将记忆星神浮黎视作牙仙的话,那么这些流光忆庭中的忆者们,就是牙仙手下的小精灵,成天辛辛勤勤地为祂采集记忆的同时,也是浮黎的狂热粉丝。 浮黎的动向,就算是流光忆庭内部的热搜风向标了,浮黎朝着一个人看了一眼,甚至是眼巴巴地等着这一眼,甚至给了他们一些要不是当前时候不对,他都想给对面发个令使的资格过去——这么个事情就很让忆者们感兴趣了。 随后,黑天鹅因为觉得反正也瞒不住这群上天入地收集消息第一名的同事们了,于是干脆利落地将瑞秋身上确实有点特殊,反正浮黎看上她了是有原因的这么个事和他们说了说。 ——特殊的记忆命途行者,擅长唱歌,一定要相信她的歌里面蕴藏着强大的力量,不要对她不客气,因为如果你对她不客气她一定也会对你不客气回来…… 前车之鉴啊前车之鉴,现在那些忆者们还能在黑天鹅身上闻到一点似有若无的鸢尾花香气呢,这是真的从同事身上汲取经验教训了。 因此,这些信息集合在一起,给了芮克自己现在就能够逃出生天的信心。 什么模因病毒,什么睡蕉小猴,或许都不会再作数了——试一下!现在就试试! 芮克承认,自己这么做确实有赌的成分,但是他自信自己成功的概率非常高,所以,他直接引导着话题朝着让对方唱歌上过去了——比他意料中的更加顺利。 模因病毒顺利被粉碎,剩下的就只有他,这个重新变得生龙活虎起来,可以加大力度地为了自己的电影美学奉献终生的导演。 “如果一个人即将被无声无息地拖入深海溺亡,那么最好的自救办法是什么?——那就是拽住别人的脚脖子,将他们也往海里拽,让其他人发出的挣扎声被有能力的人听到。” 芮克的笑容此时已经显得略有一些猖狂了。 “完美的转折,干脆利索、不拖泥带水;你同样是一位优秀的演员,瑞秋小姐,在没有剧本的情况下,你始终都表现得格外出色——你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演员之一。” 瑞秋没想到自己会面对上这样的夸赞,她甚至在内心深处感觉到了一点点的不好意思——但是,瑞秋觉得,平心而论她确实值得这样的夸赞,她干得可好了。 如果没有她,这位芮克先生就真的要栽了,虽然按照他那股生机勃勃积极自救的态度,最后应该也还是能够安然无恙吧……不过肯定要多费上很多事。 “我原本打算将这部片子起一个以救援为核心的标题的,不过现在,它可能会变得更具有商业价值一点。” “此时,如果按照影片中的情绪线来判定的话,最低谷的那个点位已经越过,接下来,应该是一场煊赫的热闹了!” 瑞秋觉得芮克已经燃起来了,但是她自己并不是那么想要燃起来,至少现在不要,于是她有点敷衍地点点头:“嗯,好的,那您的意见是?” 芮克:“暂作等待。我怀疑那只二等研究猿在意识到他无法操控我的时候就已经逃跑了,所以,现在可以等待对方漏出马脚——反正,他们研究了多年的模因病毒,暂时还必须依托在睡蕉小猴上才能够进行传播,或许是因为原始博士将这种病毒给予出去的时候用的是猿猴做为载体吧……也许,我不清楚。不过他们一定弄出来其他的载体,这一点,请你放心。” 瑞秋确实放心了很多,尤其是当她在刚刚过去的那几十秒的时间里想清楚了另一件事: “大约一个星期之前,你是不是在一处原始梦境中留下了一个画框?” 芮克:“是啊,那是我进入匹诺康尼的方式,毕竟我要带着一只研究猿进入这里,所以确实算是偷渡——不过我也有家族认可的入境手续,所以,瑞秋小姐,这应该不算是犯法。” 瑞秋:“没什么,我捡到了那张画框,仅此而已。说实话,如果没有那副画框,兴许我现在也还不知道睡蕉小猴的存在,就更别说见到你了。” “那还真是巧啊,”芮克耸耸肩,他肩膀上的副导演跟着他肩膀的动作上下颠簸,随后发出了一声听起来并不那么愉快的“呱”声。 “看来积极自救是真的很有用——说起来,瑞秋小姐,非常冒昧地问一下,如果我今夜找不到住处……” 觊觎她家的人真多啊。 瑞秋冷着脸拒绝:“不可以。” 芮克的声线中充满着弯弯绕,那种像是魅魔尾巴一样的钩子,上扬、下滑——谁都不知道他的下一个音节会是轻是重:“别着急拒绝,我听黑天鹅说起过了——不花钱当然是不行的,但如果我给钱呢?我并不缺金钱,也不像是黑天鹅那样喜欢拿人寻开心,我只是想要寻找一些音乐的灵感,你知道的,做为一位导演,不管是画面、运镜还是音乐,我都需要大量的灵感。” 瑞秋想明白了:这些忆者一个个的都是冲着薅她羊毛来的吧?说是模因病毒对忆者相当致命,但实际上解决了危机之后就开始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 她犹豫了一下:“给多少?” 和黑天鹅还不太一样,芮克属于是那种知名导演,绝对不缺钱,一旦开机拍电影还会有很多投资者凑上来想要给他花钱都不一定能被他看上的大导,在演艺圈里头赚的不一定有知更鸟那么多,但也绝对不会少。 芮克:“让我来报价吗?嗯……其实我想让你随便开,毕竟灵感是无价的,但是,一百万信用点,怎么样?” 瑞秋知道,这是个甚至能够让她那来自星穹列车的“老朋友”都感到心动的钱——一百万信用点,对于很多有钱人来说这或许不意味着什么,但是按照星的话说,这对于那位至今仍然躲着她的星核猎手少女流萤来说,意味着她能拿出来的零花钱的五十倍。 五十倍!能让她吃上多少个橡木蛋糕卷(虽然瑞秋一直非常质疑,能吃几百个橡木蛋糕卷的人得是什么神仙,对方的嗓子起码也得是整整挤了一管润滑剂进去的那种)! 总之,瑞秋被说服了,她心动得彻彻底底,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可以,但是,只有一晚。” 芮克同意得相当痛快:“倘若这是一个月的价格,我都不会好意思说出口的。要知道,对于忆者们来说,你现在算是无价的珍宝。” 这话黑天鹅也说过,瑞秋怀疑自己见多了忆者之后会逐渐免疫这句话,她叹了口气:“你想要了解哪方面的音乐呢?我想我们或许可以在走回去的路上聊一聊,虽然……我还能记得的音乐其实也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多。” 芮克当然可以在匹诺康尼做到神出鬼没,不过正如他以及其他忆者们表现出来的那样,他们本质上想要获得的是和瑞秋聊天的时间,从她那边获得一些更为珍贵的记忆。 这就像是有些人养马(当然,不是生物圈意义上的那个马),为了购买想要的奢侈品包包,需要前期先行完成配货,甚至配货的价格需要是奢侈品包本身价格的好几倍,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愿意为了这个包浮出这么多的价值。 现在,这些忆者们为的全然不是别的什么东西,就只是瑞秋的记忆罢了。 芮克:“乐意奉陪。” 瑞秋在大街上的时候还是非常在意形象的,尤其是当她还没有遇到什么穷凶极恶之人的时候——一些好听的歌曲也就算了,一些让芮克更感兴趣的歌曲其实是非常凶残的……而大街上的绝大多数人以及瑞秋本人,都觉得自己罪不至此。 因此,她倒也没有怎么唱歌,而是在路上给芮克讲了讲她上辈子最喜欢的电影。 做为一个审美略带传统、会抱着一部白月光电影翻过来覆过去地看到人,瑞秋对于自己最喜欢的那些电影如数家珍,虽然受限于梦境中的手段以及道旁的别人,于是没办法和真正的忆者们那样在不打扰到其他人的情况下将自己的记忆抽取出来进行过投影,但是已经在很专业的方面与芮克有了相当热切的交流。 “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想把《指环王》系列导出来,它真的是一部超优秀的作品。我记得原著作者本人是反战的,所以,我想,如果会有收益产生的话,用在为那些遭遇了反物质军团、虫群以及丰饶民、被破坏需要重建的文明身上,原著作者应该会很高兴的。” 第62章 其实比起她上辈子的世界,瑞秋更看好这些电影在当下这个世界的流行——原因无他,单纯是因为这个世界更为发达,有更多的人口,相对小众或者看起来好像已经不那么符合时代的口味也能够在一群人齐心协力的推荐之下来到视频网站的首页,随后用自己精良的制作技术,以及经历过时代考验的故事情节、拍摄手法折服其他观众。 瑞秋说着,转头就走进了街边的一家甜品店。 “稍等我一下,芮克先生,我去买点东西——或者你打算一起看看吗?这家的甜品真的很棒,而且在梦境中也吃不胖。” 或者说,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忆者们不想,他们就可以“摄入”象征着美味的信息,而完全不将“胖了”的这个信息表现在自己的身体上。 芮克挑眉:“甜食?” 瑞秋:“是啊,甜食,我看着不像是爱吃甜食的人吗?” 下班回家的路上买点甜品难道有问题吗?都已经经过了一整个白天的时间了,被这个社会磨锉得够厉害了,人应该找点东西来娱乐自己。 尤其是,家里还有四只嗷嗷待哺的旧梦的回声,瑞秋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外狩猎的鸟妈妈,带着猎物会到家里,扑腾着翅膀将所有的食物喂给小鸟宝宝。 真的,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尤其是旧梦的回声们都有翅膀,而她在网络上的id确实是“瑞秋啾啾啾”,也和鸟有那么一点点的关联。 芮克看她往篮子里放了一罐玻璃瓶装的提拉米苏,以及一整盒的蛋挞:“至少不是会摄入那么多甜品的人。” 瑞秋:“也不是我一个人啊。” 她于是又往篮子里头放了一包蜂蜜小蛋糕,这种小蛋糕以制作的时候加了足量的蛋、黄油、牛奶以及蜂蜜,将成本价格刷得很高而著称,是不用添加任何馅料或者酱料都会很好吃的一种小东西。 她记得知更鸟曾经在一次的采访中被问起最近最想做的叛经离道的事情是什么——知更鸟沉吟片刻之后,笑着抬起头,告诉导播这一段不要给她的经纪人知道(当然,谁都知道这是在开玩笑),随后很坦然地说:“乔装回匹诺康尼,谁都不告诉,找一家面包店买一袋蜂蜜小蛋糕,然后一个人坐在蓝调的时刻的海边,把这袋蜂蜜小蛋糕统统吃掉。” 知更鸟爱吃蜂蜜小蛋糕,知更鸟爱吃甜食而星期日也爱吃甜食,这对双子兄妹的口味差不多,那么可以合理地推导出星期日还有旧梦的回声们也喜欢吃蜂蜜小蛋糕。 瑞秋觉得自己的逻辑无懈可击。 “哦对,我还没有提醒您呢,导演先生,如果在我家里看到了什么,请不要紧张也不要担心,只是一些……嗯,艺术品。” 这家饼屋里的人还是太多了点,瑞秋不得不在说话的时候更小心一些。 “我很喜欢那些艺术品,所以我希望您不要对他们有什么……意见。” 芮克挑眉:“我尊重每一种艺术,只要他们确实是艺术。” 不过他下一句就软了下来:“我相信您的艺术审美与眼光,小姐。” 瑞秋满意地小幅度颔首:“嗯,感谢您的体谅,芮克先生。” * 瑞秋觉得星期日应当是没有做好会突然又陌生人登门的准备——虽然这个陌生人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完全的陌生,好歹他们见过他创造出来的画框,甚至那画框都不能算是完全的空降,因为之前黑天鹅曾经在不经意的言语中铺垫过这位芮克先生的出场。 因此她买了那么多的蛋挞,一盒,足足有六个,是出于一种在略微心虚的状态下,以想要赔罪的心理而做出的补偿动作。 尤其是,当她站在门口,掏出那把完全没有意义,就是为了仿古和格调的大号黄铜钥匙的时候——瑞秋一边将钥匙插进锁孔里,一边心想,星期日其实是不会在意这些的吧?但是正因为他不会在意,所以她才会更加愧疚……旁人的好脾气总能像是一面镜子一样映照出自己身上的问题。 就比如这一次有些自作主张的行为。 她推开门,在门内看到了一只在听到钥匙和锁孔碰撞发出的声音后就直奔着门口而来的金色小天使。 瑞秋辨认了片刻,尝试着根据他们脑袋后面光环上小小的不同,比如说高低、明暗亮度上极其微小的差异分辨出自己面前这个到底是哪一只…… “额,是利弗吗?” 瑞秋不太确定地问。 说来也是惭愧,都过了那么长时间了,差不多也该有两个星期,她竟然还没能将这些旧梦的回声们一一辨认出来……但是瑞秋觉得这也不能完全怪她,谁叫每天回家的时候迎接她的都是不同的小精灵。 它们又不怕她,轮流着来,欢迎的动作也都是一样的上下轻轻慢慢地晃悠,顶多是在原地转上个一圈两圈,发出欢快的音调。 金色的小精灵当即用两条长长的翅膀叉腰着挺起胸来,愤怒地表示着它对瑞秋居然没有认出自己来的怨气。 它还用自己圆溜溜的脑袋在瑞秋的腰上顶了一下,没多少力气,但是对于一个以小时候的星期日为模板原型而被创造,性格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小精灵来说,能够让它做出这样失礼的动作,其实已经足够说明瑞秋做得到底有多么过分。 瑞秋举起双手:“对不起,对不起,亲爱的——是我的错。那你是维克森,对吗?” 这下,这只旧梦的回声彻底转过身去,速度飞快地朝着星期日的房间飘去,瑞秋于是知道自己又一次猜错了。 天晓得要怎么样哄它,才能让它不要再生她的气了……一整个蛋挞怕是有点不太够,多分一个蜂蜜小蛋糕也很不现实。 天啊,她该不会要把给自己买的那一罐提拉米苏献祭出去吧? ……嗯,但是,这好像也确实是她应得的。 她愁眉苦脸地走进了屋子,对跟在自己身后的芮克说“请进”,随后关上了门。 再一转头,她和正在给一盆雏菊修剪叶片的星期日对上目光,星期日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问她身后跟着的野男人是哪一位,而是问: “郝乐迪没被你认出来吗?” 哦……原来是郝乐迪,她原本还想要再猜猜看是不是菲斯特的来着,没想到正确率已经提高到了百分之五十的情况下她竟然最终也还是没能猜对,一时间甚至有些感激郝乐迪转身离开得足够早,还没有被她彻底伤透心。 瑞秋:“我错了。” 她将甜品袋子放在一旁的桌面上,对星期日以及剩下三只还没有因为被伤透了心而转身离去的旧梦的回声介绍了芮克,以及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出现在这里的。 旧梦的回声们一个个性格都有着不算小的差别,瑞秋记得利弗是胆子最大的那个,也是先前那第一个敢于和眠眠这只长相凶神恶煞的忆域迷因一起出去散步的小精灵。 所以,在星期日和芮克短暂握手,芮克意味不明(至少是对星期日来说的)地笑了笑,对他说“很高兴认识您,艺术品先生”后,最先试探着往芮克那边去的旧梦的回声……瑞秋觉得是利弗。 她和另外两只旧梦的回声们站在一起,小声问一旁的星期日:“我猜对了吗?” “是它。你猜对了。” 星期日肯定道。 “利弗确实是胆子最大的,它甚至敢趁着其他人都在睡觉的时候偷偷爬起来,去储藏柜里偷糖吃。” 瑞秋大惊失色:“啊?什么时候的事?” 星期日:“今天,我们在学校的时候。它们有午睡的习惯,因为我小时候有这个习惯,它没有睡,趁着其他人都在休息,偷偷摸摸爬起来偷吃了糖,如果不是我回来后发现了柜子里的糖纸,或许就被它蒙混过去了。” 哦……可爱的宝宝偷吃了糖但是笨笨地忘了要把糖纸毁尸灭迹,瑞秋听得心脏一阵又一阵地发软:“但是,在梦境里多吃点糖也无所谓吧?” 哪怕是在梦境之外,这些能量体的小精灵多吃糖了又何妨,既不会三高也不会皮肤糖化,它们是最棒的糖果品鉴圣体。 星期日:“是啊……是啊,没错,所以并不是为了糖。当你想要给它提供无限糖果供应的时候,它就会觉得没意思了,它享受的是去偷糖果的刺激——抱歉,利弗代表的是我幼年最顽皮的时候,让你见笑了。” 她完全不在意…… 瑞秋心想,因为这简直就可爱炸了。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芮克的肩膀上已经坐着一左一右两只旧梦的回声了,而第三只,也就是利弗正在抱着他的脑袋往他的头顶上爬。 那位优雅的副导演十分客气地给与她并排坐着的那只金色小精灵让出了一半的空位。 “你们家里氛围真好。”芮克感叹道,“倘若我在此处拍摄一幕家庭喜剧,我想或许我都用不着说出一次ng,可以从头一镜到底。” 他的语气有些感慨,瑞秋能够理解。 第63章 每一位导演都有一个一镜到底的梦想,长台词、移步换景,考验演员功底的时候到了。 “那的确。”她颇为自豪地说,“我们相处得很好。” 下一秒,她匆匆忙忙地打甜品袋子里头拿出了那罐本应该属于她的提拉米苏,又抓了一枚勺子:“但是现在……我得去弥补一下我做的坏事,可怜的郝乐迪,它一定伤透了心。” 瑞秋快速跑上了楼。 芮克看着她的背影,语气带笑地对星期日说:“艺术品先生,您与瑞秋小姐的关系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不过,您确实拥有高尚的灵魂,我完全理解她如今的态度。” 星期日礼貌客气:“多谢。但是,艺术品先生是……?” 芮克露出非常夸张的失望表情:“我还以为这是你们约定的暗号呢,原来不是。那好吧,这个词算是她对你的维护,怎么样,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吗?” * 瑞秋花了一会儿功夫才哄好了名为郝乐迪的金色小精灵。 她倒是也没有用掉全部的提拉米苏,这只旧梦的回声吃掉了她大概三分之一的提拉米苏,当瑞秋心痛地继续舀起一勺对着被自己伤害到千疮百孔的心喂过去的时候,郝乐迪转过身来对着她,用宽幅大翅膀示意她自己吃。 它的声音也变得不再幽怨哀伤。 瑞秋于是顺水推舟地吃掉了这一勺提拉米苏,随后握着罐子牵着小精灵从楼上宛如回归的王者一般走下。 道歉大胜利,好耶! * 恰丽卡,折纸大学烹饪社社长,皮皮西人中格外社恐的一款少女,筑梦学院老学姐。 做为一个和校园之外的那些风生水起没什么关系的人,恰丽卡的人生始终出于一个非常稳定的状态 她每天都会担心自己的学分,毕竟当年也不知道是谁哪根筋搭错了把她分到了筑梦学院来,她在自己身上看不到半点筑梦方面的天赋,天天都担心自己无法及时毕业; 而在另一方面,她又在自己最喜欢的烹饪这件事上有着相当大的兴趣和自信,要是……要是折纸大学有烹饪学院就好了,她一定不会和现在这样迫切地需要学分的…… 唉。 人生啊。 不过今天的恰丽卡没有在这两种相对极端的心情里头来回切换,因为,最近她也去追了一把风尚……! 《西游记》、《西游记》……要是她也能有大圣那样勇敢就好了,就算不能强大到抡起铁棍把学校给砸了…… 哪怕只是在脑子里想一想把学校给砸了这件事,恰丽卡都有些害怕,她打了个哆嗦,把这个想法按了下去。 总之,如果她有这么勇敢的话,应该就能够鼓起勇气走到校长办公室申请换个学院……或者干脆退学重新考一所适合自己的大学吧? 唉,果然她还是没法做到那么勇敢,恰丽卡放下书包,从和她半个人那么大的书包里面掏出了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盒子的外包装还算精美,表面的颜色印得相当霸气,是黑金,其中点缀着不算多的红色——如果让恰丽卡的朋友们来说的话,他们大概都会笑着表示:“社长,这种配色也和你这款超软甜妹太不搭啦。” 恰丽卡拆开了盒子,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抽出固定在一块海绵上的手办。 手办不算特别精致,面部某些五官细节处有着颇为明显的扭曲,而且有些地方的颜色也不是很准……不过笼统一点来看的话,还是很能够看出来这就是大圣的。 这是恰丽卡用自己下一周的烘培原料费买的《西游记》主角的手办。 伟大的、敢于反抗的、乾坤四海第一妖的大圣,他想要长生就去寻找长生,想要成仙就自己去争取,他什么都不害怕,什么都杀不死他,是她恰丽卡羡慕,并且想要成为的那种存在。 “大圣啊大圣……”恰丽卡踮起脚尖,将这个手办放在了家里最高位置的柜子上——对于皮皮西人来说,他们生活中的高位家具真的很少,她感觉这么放了就算是让大圣在云端一览众山小。 随后,她站在这个柜子前面,虔诚地双手合十起来,祈祷道:“请您给予我勇气吧,嗯,也不要很多……一点点就可以了。至少、至少明天的课堂上头,我总得举个手吧,再不回答问题的话,这段时间的平时分就又加不上去了……” 如果平时分加不上去,那么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就需要考出更高的分数,但是她又很不擅长这些考试,其他学生通宵一晚上能及格,但是她提前半个月开始学,最后也就只能在群里央求老师捞捞救救plz。 痛苦开始了循环。 恰丽卡虔诚地祈祷着,然后她就转头去做今天的晚饭了。 她虽然是皮皮西人,家里父母都是匹诺康尼人,但是父母更喜欢在黄金的时刻赚钱或者享受生活,恰丽卡是一个人独居。 晚饭吃什么呢……好像还有一块鱼排,拿出来煎掉吧,加一点点盐,一点点黑胡椒调味就很棒了,至于说蔬菜,嗯,先去看看有什么好了。 恰丽卡并没有注意到,或者说她压根就没有仔细去看。 那被她带回来的手办的底座上头,刻着一枚香蕉的印记。 恰丽卡复习到了很晚。 她的脑子在筑梦这一方面是七窍开了六窍——一窍不通的水平,哪怕已经很努力地在啃着教材,还是有很多地方没有想明白。 她带着对明天的抗拒,以及更多的对于学分的那种敬畏却不敢伸手去触碰到心情把自己按进了梦泡里面。 而哪怕是在梦泡之中,她也依旧不怎么……放松,眉心处仍然是皱着的,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噩梦的内容而猛地从梦泡中跳出来。 梦泡里头,温柔的大姐姐正在安慰着恰丽卡:“恰丽卡同学,你不需要为你的学习成绩担忧不是吗?你的父母在看到你的成绩之后会意识到你不是这块料,然后同意你去上烹饪学校的,你一定可以——以以以以以……” 她的面容突然卡死了起来,不仅声音表现的像是一台卡死的机器(如果此时瑞秋在这里的话,她一定会首先将自己的目光投向星期日,其实在给星期日上课的那段时间里,她在私下悄悄给星期日起了个绰号叫bug大王,但是因为过于不敬,所以她一直甚至都不怎么在心里提及),甚至整个人以及她所代表的画面都变得模糊起来。 长长的带色光条横向地模糊了恰丽卡面前的景象,如同老旧的播放设备中经常会出现的那些问题一样,她在过分绚烂的颜色中不得不闭上眼睛,感觉到强光消退而睁开眼睛之后,看到的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象了。 她身边是一片空中花园,花园的正中央有一座雕像,雕像……雕像看着怎么那么像是一只猴子?难道是大圣吗?恰丽卡睁大了眼睛。 下一秒,她看到真的猴子朝着自己跳了过来,这些猴子看着……有点不太聪明,但是他们也很平静,一点都没有要攻击她的意思,而当猴子靠近上来之后,它们开始对她叫: “蕉蕉……蕉蕉……”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猴子?为什么她会被猴子围起来?恰丽卡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双手,令她稍微放心的是,她没有在自己的手上看到棕色的绒毛,好歹现在的她还不是一只猴子。 所以,这是发生了什么? 这里是……花果山吗? 不对,花果山不长这样,而且这里分明就是匹诺康尼吧? 恰丽卡观察着四周,她完全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她先前在去做晚饭之前的那个祈祷动作还是让她联想到了这会不会是来自大圣的照拂。 虽然恰丽卡很不想承认大圣以及他手下的猴子竟然会长着这样一副……一副……有点“过于智慧”了的样子,但是,兴许这只是一种入乡随俗呢?毕竟大圣本身的文化好像也是和仙舟联盟更贴近一点。 于是,她尽量友好地尝试着回应了猴子的呼叫:“蕉……蕉蕉?” 恰丽卡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叫些什么,她的确只是乱叫一气,但是这些猴子看起来都还挺高兴的……嗯,或许只要一直回应它们这个音节,它们就会表现得足够开心。 而其中一只戴着酒瓶底一样厚的眼镜,有一种已经在折纸大学里头把自己浸泡、炮制了几十年的味道的猴子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根香蕉。 是金黄色的那种香蕉,做为烹饪方面的小能手,恰丽卡在对于食材的了解方面还是相当出类拔萃的,她清楚地知道这是一种已经在梦境之外的世界里彻底灭绝的香蕉:黄金睡蕉。 这种香蕉虽然因为一种病毒以及完全不健康的栽种方式而灭绝了,但是它的味道格外香甜,因此有很多它的拥趸在听说了匹诺康尼的梦境可以复现出已经消失了的口味之后,就纷纷聚集在了匹诺康尼。 恰丽卡曾经尝过梦境里的黄金睡蕉,她觉得这种香蕉有一点点太过的甜了,所以她一向都更喜欢其他款式的香蕉烹饪出来的甜品。 第64章 不过,现在的她毕竟是一款压力特别特别大的恰丽卡,所以,这种比较浓烈的甜味反而刺激了她的大脑,几乎是用强制的方式让她放松了下来,并且变得没有那么焦虑了。 是猴子在为自己提供帮助吗? 或许、或许真的是大圣? 恰丽卡高兴起来,她怯生生地对递给自己黄金睡蕉的猴子说了声谢谢,随后再这座花园中一直待到了梦泡之外的脑中告诉她她需要快点起床否则就来不及赶早八了。 恰丽卡依依不舍地从这座梦乐园中抽身。 她一路跑着去了教室。 上午的课程勉强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她看到了坐在前排的,已经向学院申请了提早上下一学年课程的瑞秋学妹,以及和她几乎是如影随形的万维克学妹。 看她们的样子,就好像这门课是什么很好学的东西一样……恰丽卡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她什么时候才能和这两位学妹一样——不,不对,两位学妹是天才级别的学生,但是恰丽卡就只是……吊车尾的恰丽卡。 恰丽卡有些混混沌沌地等到了下午的社团活动时间。 今天的内容仍然是烹饪,但是恰丽卡却在某个瞬间心念突然一动,于是同食堂联系过后将原先定下的牧羊人派换成了一种香蕉料理。 她今天……意外的很想要多吃点香蕉。 也不知道是因为昨天的黄金睡蕉影响到了她,还是单纯只是上午的课把她给上累了,需要多补充一些糖分。 倒是没有人对社长的改动有意见,反正这里除了少数几个来向她学习怎么烹饪的人之外,大多都是来蹭吃蹭喝的,恰丽卡倒是不介意,她还很喜欢看到别人因为自己提供的美食而露出高兴表情的样子。 不过,她确实没有意料到烹饪社这种地方还会出现一位智械……嗯,真的,很难想象呢。 但是不管怎么说,恰丽卡还是很欢迎的:“万维克小姐……你、你……嗯,下午好呀。” 万维克脸上没有微笑,但是声音很温和,有笑意,甚至能够隐约从中听到太阳一样的温柔感:“下午好,恰丽卡学姐。” 恰丽卡被这样温柔的声音鼓励到了,她于是将自己的好奇从口中抒发:“万维克小姐,你为什么要来烹饪社呀?并、并不是不欢迎你的意思,但是,我确实不知道要怎么做智械爱吃的料理……” “万维克小姐”摇头:“不是的,我想学的不是智械料理,就是普通的料理——因为并不是为了做给我自己吃的,你知道瑞秋吗?我打算学着做些菜,让她尝尝看……嗯。” 瑞秋自己是不怎么会做饭的,换句话说,饿不死就行的水平,但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特别挑嘴。 星期日就想要……试试看。 哦,当然,还有学一些甜点的制作方法,给旧梦的回声试过,如果评价不错的话,就也想想办法给妹妹送过去一些。 ……自然,他一定是会吃一点的。 星期日记得某一次自己从正在一边往吐司上抹鸡蛋酱,一边自己顺手偷吃的瑞秋那边听说的一句话: 厨子不偷,五谷不收。 既然哪怕是为了好寓意,厨子都要偷吃一点的话,那他就不客气了,嗯! 恰丽卡:“哇……”她羡慕地盯着“万维克”看。 “当你的朋友真的好幸福。” “万维克”:“是我的幸运才对——那么,就麻烦恰丽卡学姐教我怎么做菜了。另外,做为等价报酬,我可以帮恰丽卡学姐你补习筑梦学院的专业课,毕竟,我不能一味只从你这边获得而不回馈。” 诶诶——但是,社长不就应该是…… 恰丽卡的眼睛瞪圆了,她想要对万维克说不是这样的,但是,对方实在是对她提出了一个完全拒绝不了的条件…… “啊!谢谢你!万维克小姐……” 恰丽卡很激动,虽然仍然紧张得要命,但是好歹还知道要先把这条大腿给抱住才好,为了学分,为了毕业。 她仰着脸,用已经水汪汪的眼睛表达谢意: “如果没有你的话,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瑞秋学妹其实人也很好,但是她长得有点……我感觉她好精英气质啊,我都不太敢靠近她……” 但是万维克学妹就是不一样的,万维克学妹虽然是智械的外观,看起来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她一直超级温柔。 “万维克”:“是的,她是很好的人。没关系,以后可以大胆一些。社长,烹饪的话,我现在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恰丽卡:“哦哦!是的,这边有手套,你自己戴一下啦,主要是隔热,至于说清洁的话,因为在梦里,所以没有那么重要,如果在现实中的话就要好好把自己弄干净一点哦……” 她忙忙碌碌地将材料递给“万维克小姐”,一边像是一只短腿小猫一样快跑着,一边顺带好奇了一下:“说起来,瑞秋小姐今天怎么不在呀,她以往都一直和你在一起的来着。” “万维克”说:“家里有事,她先回去看看了——我们合租。” 他的目光盯着恰丽卡,没有拿着隔热手套的那只手点开手机,片刻之后,手机上响起一段外放的音乐。 恰丽卡没来得及听明白歌词是什么意思,但她感觉这首歌蛮好听的,以前却从来都没有听过。 开头两个字好像是什么……houge? 猴……吗? “万维克”对她道歉:“不好意思,忘记先前视频的时候关掉了静音。” 恰丽卡在这些聊天之后总算是放松下来些许了,她抿着嘴,原地交替着双腿的重心落点:“没事的啦,一点都不打扰~” * 家里寂静无声。 以往虽然有可能(不小的可能)会被她叫错名字,但还是会孜孜不倦地“瑞秋负我数千遍,我待瑞秋如初恋”地等在门口的旧梦的回声一个都不在。 甚至,不在客厅里。 瑞秋是收到了一条奇形怪状的短信之后才赶回来的。 她环顾着四周,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一顶帽子压在她客厅的桌面上。 有点眼熟。 瑞秋走过去,看到帽子下面压着一张“字条”,之所以说是“字”条,是因为上头压根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一只咧着尖尖的牙齿在笑的鲨鱼。 ——是个简笔画。 她短暂地闭了闭眼睛,回过头,对上那只神似奶牛猫的长发游侠: “波提欧先生,你真的很擅长吓人呢。或许我应该和对付黑天鹅那样,也往你身上留点香水味?” 第32章 过多的不对劲 波提欧举起双手,虽然看起来像是在投降,但是实际上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至少他的表情看起来半点儿认错的意思都没有: “可别,巡海游侠是要潜入的,尤其是我这种经常要给公司的那群小可爱来点惊喜的人,可别影响了我的工作啊。” 瑞秋翻了个白眼。 在面对波提欧这种人的时候,她从来都不会在意什么形象工程,反正对面的“甜言蜜语”已经多到了她不管翻上多少个白眼都望尘莫及的地步。 或者说,在波提欧身边所塑造的那股子氛围里面,人就很难把自己绷起来,没和他同化就算是自我约束能力超强了。 “我们家的那几只旧梦的回声呢?” 她不和波提欧客气,开口直接问。 “被你吓着躲起来了?” 波提欧摇头:“那还真不是我的错——是这样的,姐们,你知道我是追着公司的舰船来的匹诺康尼,而那船上有一只宝贝的猴子。” “我混上了船,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就连流光忆庭我都闯进去过,还有什么地方是都进不去的?我上了船,找到了那只猴子,它确实给我造成了点儿麻烦,那会儿我的联觉信标都变成了他宝贝的香蕉,全都是香蕉香蕉香蕉——真他香蕉的。” “不过,最后的结果还是很不错的,我找到了这个家伙,抓住它之后,我一枪崩死了这玩意。放心,是在现实里,不是在梦境里,我知道梦境里没有真正的死亡。” “哎呀,想要把这东西从现实中带到梦里头可太难了,家族那群人在行李检查的时候还挺严格的,还好,我脑筋够活络,直接说我是星穹列车的无名客帕姆,是他们刚刚上位的大股东之一……” 瑞秋额前垂下几根黑线。 ……不是……这也太…… 星穹列车知道吗?帕姆知道吗?列车长好像还有一个从来都下不了车的设定帕? 而且,将什么猴子的尸体带进匹诺康尼的梦境之中——波提欧这家伙还真是个恐怖分子,至少瑞秋这么多年来就从未见过如此张扬且如此走到哪里都像是如入无人之境的家伙。 瑞秋觉得自己大概想明白了:想明白为什么那几个旧梦的回声们会不出现在门口了,根据星期日的自述,他小时候似乎也是那种胆子不算很大的孩子,在骤然看到一只死猴子的时候,肯定是会被吓到的。 第65章 “不管怎么着,我总算是入住了这家酒店,然后呢……你也看到了,靠着那个忆者留下的线索,我找到了这儿。啧,这儿被你弄得还挺像是个好地方的。” 波提欧的声音中能够听到明显厚重了的情绪,瑞秋选择装傻,假装自己没有发现这些情绪。 波提欧也没多说,就直接往后继续下去:“你们都不在,那几只金色的小家伙来给我开了门,要我说,它们不站在对面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我觉得它们是在问我来这儿干什么,所以,我就把那只猴子给它们看了看。” 瑞秋脸色骤然变了,她不由自主地朝前一步,毕竟一直以来她都把这几只金色的小精灵当成猫猫宝宝之类的家人爱护着。 波提欧:“放心吧,它们也没有被吓坏,也就是被吓到了而已,所以我给它们喂了一点酒,是我手上最好的酒了,我对它们也是很好的啊,朋友。上等的咯富尔西瓜打出来的麦芽果汁,一个琥珀纪最多出两茬货,我这边也就一瓶,剩下的一瓶还在那个无名客姐们手上呢。老宝贝的稀罕货了,” “但是,要我说,姐们,你真应该给你那群小家伙们锻炼一下酒量,这样的酒量可不行啊。” 但是正经人谁会给旧梦的回声灌酒啊? 正经人……正经人在看到这种一眼未成年的小家伙的时候根本就不会往酒精这方面考虑! 瑞秋疲惫且麻木地闭上眼睛,抬手揉捏着自己的眉心:“所以,它们现在都醉过去了,对吗?” 波提欧:“这不是看它们害怕,就用酒给它们壮壮胆子嘛,就一口,加起来也才四口而已,谁知道当场倒下就睡了。不过你放心,这儿是梦里,吃什么都出不了事,你要是不放心,我现在可以把这架子灯打下来吃了。” 他说着,手中的枪随着他手指和手腕的发力动作,已经转过了一个超过三百六十度的圈,枪口对准了客厅屋顶上方的吊灯。 瑞秋:“……” 瑞秋:“不用了,你把它们放在哪里了?” 她连忙制止了波提欧的行为,虽然说这灯也可以用筑梦师的手段复原,但是她也完全没必要为了让波提欧证明梦境里什么东西都能吃,只要牙口够硬,脑袋运转的方式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就行,就给自己平白增加出这么一条工作内容来。 波提欧:“不用了?那好吧。” 他把枪收了回去,转身朝着厨房的方向:“我把它们放在椅子上了,你打算把它们搬去卧室的话也行,我不知道它们平常睡哪一间。” * 也就多亏了瑞秋喜欢软一点的椅子,因此除了给星期日留了一把硬挺的、对他来说能够继续足够符合他心意地规范他个人的日常行为的直背椅子之外,其他的椅子全都可以在放平了之后当成一张单人沙发床来睡。 也还好是因为这样,瑞秋把心稍微往下放了放,将这四只小家伙抱在怀里,一次性端起四只上了楼,推开星期日卧室那不锁的门,一股脑地在床上并排摊开、放好,给它们盖上被子,随后看这些酒醉之后睡觉姿势都比平常放开甚至于是放肆了许多的小家伙们慢吞吞地翻身,然后“啪”地一声,利弗的一边翅膀打在了维克森的脸上。 瑞秋:“……唉。” 她将利弗的翅膀纠正回合适的位置,随后蹑手蹑脚地退出房间,轻轻掩上了门。 一只一口…… 唉,虽然知道一口对于这些小家伙们来说也是不小的量了,但是,总之它们确实怪不能喝的,就像是星期日给她的印象一样。 当然,如果是星期日的话,瑞秋觉得如非那种必要的应酬场合或者宗教仪式,他大概会滴酒不沾。 她回到客厅里,这时候波提欧也将那只虽然是用忆质构成的,但是每一处死亡的细节都非常栩栩如生的研究猿的尸体提了出来。 他用他那金属构成的手指提起了这只研究猿后脖颈位置的皮毛,将其吊悬在了半空。 猴子在金属的手指上头摇摇晃晃,像是某种恐怖片中才会出现的情形,而金属手指的主人正是某个恐怖的、打算给所有人制造一轮san值狂掉的大boss…… 瑞秋摇了摇头,将这一幕想象的情形从自己的大脑中驱逐出去,波提欧确实是个抽象的人,但他同时也是个好人,瑞秋觉得自己不应该把他想象得那么坏…… “诶呦,你的胆子倒是很不小啊姐们,我还以为你会和那些小东西一样被吓到要我给你灌两口麦芽果汁呢,哈哈哈哈!” 瑞秋忍无可忍,终于在沉默和“……”中选择了爆炸——她将上前去,恶狠狠地踩在了波提欧那双漂亮的靴子上头。 虽然她知道这个家伙应该是不会痛的……但是,她真的非常、非常生气,而怒气一旦产生,就一定需要一个可以发泄出来的口子! 波提欧,你小子完蛋了! 不过看起来波提欧似乎并不是多么在意自己的靴子被踩脏了,更别说疼痛,他现在压根就感觉不到疼痛,被瑞秋的鞋跟踩在靴子表面上用力来回拧转了好几下之后,他面不改色的:“公司舰船上的货物还没有卸下来,我飞快地就来找你们了,反正关于记忆的事情我一窍不通,只能让你们来,好好弄吧,看看有没有什么货物被污染了的,早点出手解决掉。等猴子的事情解决了……额,现在去仙舟参加演武仪典也来不及了,算了算了,那我就去找公司的那群老宝贝们耍耍。” 瑞秋很怀疑自己是否拥有这样的力量,一只研究猿的尸体……波提欧这种人也太擅长给别人出难题了,要知道,她到现在为止也才刚刚从黑天鹅那边学习了一点要怎样翻看旁人的记忆的知识,至于说什么尸体的记忆…… 她勉强说:“我试试看吧。” 随后,她将手按在了这只已经被一颗子弹穿过身体了的研究猿上头——果不其然,她并没能看到什么。 黑天鹅教给她的那一套忆质处理的技巧,需要的是一颗活着的、仍然会根据不同的刺激做出反馈的大脑,而不是一颗死气沉沉的大脑。 瑞秋尝试了之下,旋即以失败告终,她叹了口气,倒是没有太将那个这一问题放在心上:“或许要到现实里去看看这具尸体……又或者只是我的能力还有待提升。” 毕竟,波提欧这次的活干得既透彻又带着点儿不讲究,尤其是在把研究猿干掉了之后才拿着尸体进入梦境这一点上——这也太糙了吧……瑞秋怀疑一些技能不那么优秀的忆者都无法从这玩意上读出多少信息。 毕竟,进入白日梦酒店的梦境这一部分的大脑,本身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死物,而死物又要如何在此处留下痕迹? 波提欧:“……你说得也对,那么,是你跟我走?” 瑞秋摇头:“不了吧,我的技术不一定可靠,我帮你联系一位忆者,他的技术应该和黑天鹅差不多……吧?” 波提欧:“那也行吧,你现在能联系上这位忆者?” 瑞秋:“现在还不一定呢。” 因为那位芮克大导演也是有正事要做的,他也在寻找着那只自从他脱离了控制之后就逃窜得比什么都快的研究猿。 凡有经历,一定会留下痕迹,这种追查的事情,尤其是在梦境之类的世界里,当然是交给忆者为好。 瑞秋:“我尽快联系上他。” 波提欧将自己往瑞秋亲自设计的那张超级宽、超级柔软的沙发上头一砸,他全身上下都是机械制作的,这种重量着实让瑞秋心里发慌:她不确定自己的沙发是否真的有那么结实…… 还好她的沙发真的有那么结实,强壮的小沙发完成了对于波提欧这个改造人的一次完美的承托,波提欧靠在了上头,张开双手扶着沙发的后背。 他的舌头贴着上颌,发出一个瑞秋想不出来是怎么发出的、有一点点想要学会的弹舌音:“那我就在这儿待一会儿,姐们,要是一个带着枪的家伙在黄金的时刻里头乱跑……哈,那群猎犬一定会吓得喵了他们宝贝的裤子!” 瑞秋假装自己没有听到这句话。 她低头编辑着联系芮克的消息。 芮克暂时没有给予回复。 但是她收到了另外一条消息。 是来自星穹列车的,某位高挑且肩膀宽阔,能够给予人无穷无尽的安全感的小姐的。 这位小姐首先告诉她,她今天在给自己做煎蛋的时候史无前例地开出了一个三黄蛋,于是非常大方地将一个蛋黄分给了三月七,里搞一个蛋黄分享给了丹恒。 脸接大招:下次再开到三黄蛋,我就给你、姬子还有杨叔一人分一个 瑞秋很怀疑是否有人能在一辈子的时间里开出两个三黄蛋,她活到现在为止也才只见过了一次双黄蛋。 这种东西真的很罕见诶! 当然算上上辈子的话那肯定不止了,上辈子她特别喜欢买那种双黄咸鸭蛋——蛋黄占比更多,她就可以比较奢侈地扔掉蛋白不吃。 第66章 笑死,谁吃咸蛋的时候特别爱吃蛋白那种又咸又没有口感的东西啊,当然都是为了细腻绵密带沙还流油的金黄色咸蛋黄了啦! 瑞秋啾啾啾:好的,谢谢你能想到我,谢谢你把我当成了星穹列车的第六人,甚至还排在了帕姆之前 不管怎么说,星能有这份心思是好的。 脸接大招:其实是因为帕姆最好少吃点蛋黄……嗯 脸接大招:不过这不是重点 脸接大招:重点在于,我们又要会到匹诺康尼来了 瑞秋茫然了一瞬间。 她感觉星穹列车出发去仙舟好像也就是不久之前的事情,而且根据星先前分享的行程,她感觉对方干了好多好多的事情……啊,真的好紧凑。 杀了一个原本以为杀不死的囚犯,解决了一些内鬼和外部虎视眈眈的家伙,甚至还召开了一场象征着和平、象征着友谊而波提欧没能去一趟的演武仪典。 这就是传说中的仙舟效率吗?真的是爱了爱了呢! 脸接大招:你一定想不到,我们这次回到匹诺康尼来是为了什么! 瑞秋心说能有什么特别的,不就是股东回到匹诺康尼来巡察寻访…… 脸接大招:我们来体验校园生活啦! 瑞秋:……啊? * 折纸大学。 星际知名学府。 招收学生的时候也算是严苛,至少如果没有那么高的智力的话,父母或者其他的祖辈就需要贡献出加倍的财力才行。 所以,这一次,它又一次充满铜臭味地对着五斗米折腰了,而本次,被“开后门”请入折纸大学的,是匹诺康尼的大股东。 拥有百分之十的股份! 这是很多人甚至连幻想都不敢幻象的豪富! 他们能够入学是很合理的,但是瑞秋仍然充满忧思:如果那两位学历不详遇强则强的小姐直接获得了一次接着一次的倒数第一,岂不是很给星穹列车丢面子……她需要看在面子的份上帮这两位朋友复习吗? 嗯……或许不用,因为还有一位可靠的丹恒先生,对方的学识确实足够渊博,甚至已经到了哪怕均等地切分成三份,就像是星的那一枚三黄蛋一样分别给予同伴,也一样能够让她们不出意外顺顺利利地完成毕业论文的水准。 瑞秋完成了对自我的说服。 瑞秋啾啾啾回复道:真不错,折大的校园生活确实还是蛮多彩的,尤其是社团,社团真的很多而且可以随便选择,不过课程和学分要求也一样很多 瑞秋啾啾啾:你和三月七真的可以吗,我是说考试还有课后作业,有可能还有最讨厌的小组作业 脸接大招:没关系,我们不用考试 瑞秋啾啾啾:? 瑞秋啾啾啾:受不了,我破防了 瑞秋啾啾啾:【小狗抱脑袋.jpg】 脸接大招:因为我们是旁听生 脸接大招:原本是折纸大学邀请星穹列车参加一场,学术研讨会,你也知道姬子和杨叔都很厉害,而丹恒老师发过了很多paper,也算是我们星穹列车上冉冉升起的一颗学术新星 脸接大招:但是我和三月都不喜欢研讨会,所以姬子和杨叔就决定让我们三个组队来折纸大学体验校园氛围了 瑞秋好羡慕。 她也想成为匹诺康尼的股东,她也想只体验校园生活而不用做作业更不用考试——虽然她大概还是会认真学习了之后用试卷上的成绩做为自己这一学期或者这一学年来学习知识的检验。 瑞秋:这不挺好的? 瑞秋:你们旁听哪一年级的课程啊,和我一起上课? 瑞秋啾啾啾:先前已经上过一段时间的课了,现在插班的话,会更不容易听懂哦,要不我给你补补课? 脸接大招:嗨呀,不用! 脸接大招:你不知道吗?因为先前星期日的事情,折纸大学的学生和白日梦酒店的住客一样,都流失了好多,校方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教学费用可能会弥补不过来,所以特地加开了一次全新招生。 瑞秋啾啾啾:? 瑞秋啾啾啾:我不知道。 过了几秒钟后,星转了一份通知书过来,上头才刚刚加上了折纸大学现任校长的签名,甚至连学校的印信都还没有加盖上。 脸接大招:第一手消息。 瑞秋看到,这份通知书上写的就是星刚才说的那些内容。 因为学生走了不少,而且先前因为梦境里出现了那么大的事情,本身新入学的学生们也没有学习太久之类的等等原因,所以学校特别地开放一次额外招生,对银河各界开放云云。 但是上面没有提到要加开一场招生考试之类的话。 瑞秋分析,其实吧,毕竟折纸大学的招生考试已经过去了,直接按照先前的成绩排名往后顺延的话呢……或许前几名的学生还算是能看,但是学生质量一定不如先前。 而既然学生的质量已经注定了会有落差,那么还不如直接去有钱的学生里面选。 要给孩子镀金的父母并不少,况且其实这一次匹诺康尼出的事情虽然不小,但是确确实实没有造成任何一个人的死亡,甚至失踪的也只有筹划了这一系列事情的星期日以及一些逃亡的项目家系成员。 所以,这也就导致了哪怕走了很多人,仍然会有一批有钱的学生愿意用给学校捐点什么的方式把孩子送进折纸大学来。 学校获得了赞助,学生获得了知名大学的入场券(大概率还包括了毕业证书),其他像是瑞秋这样靠着成绩考进来,家里或许没几个钱的学生可以获得更高数额的奖学金以及各种补贴——果然,这就是彻头彻尾的全赢。 没有输家。 瑞秋完全能够理解学校的选择,但是,还有两点令她不满: 第一点在于—— 可恶啊! 这种事情,一个还没有入学的新生居然比她这个折大在校生知道得更早,这世界上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还有法律吗? 若说这个就只是对特权阶级的一点点小小羡慕嫉妒,那么第二点就真的是对于当前情况的不满以及不确定了…… 如果真的有那么多的学生在最近这段时间进入匹诺康尼的话,岂不是意味着,梦境中出出入入的人会增多,而至今仍然没有被抓住的那只研究猿,对方的隐藏成本会由此变低,而藏匿甚至于搅混水的成果会比先前好上不少? 瑞秋垂下了眼,心中念头交错参差,但是最终,她还是没有做下与更多的人沟通,将模因病毒以及其当前表现形式相关的信息传播出去的决定。 这……应该不是个很好的决定。 模因病毒的特性决定了它的传播方式与其他的病毒不一样,恐慌让心神更容易被侵占,更容易动摇,而隔空先行对睡蕉小猴有所了解,兴许反而会让人变得更容易被这种模因病毒感染。 更何况,人还有很强的叛逆心理,越是说了不能做的事情就越是想去尝试,兴许还会有人在被“提醒”了之后跑去网上了解模因病毒,甚至或许会觉得原始博士好酷。 瑞秋决定在这件事上和知更鸟保持一致。 虽然知更鸟看着更为纯洁一些,但绝对不可忽略的是,她同星期日的血缘关系以及双方一直以来对于彼此能力的认可。 她是一位真正的同谐,是一位传播善意的天使,但绝对不是傻白甜。 她谨慎、敏锐、并且相当果决,她打定的主意,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那么……这就意味着之后的工作会变得更困难起来啊。 瑞秋叹了口气,她现在倒是想要请波提欧给她倒上一杯那什么西瓜做成的麦芽果汁了。 酒精虽然不能让生活变得更好,但至少可以让人的心情稍稍变好。 她这么想着,也确实这么做了。 波提欧很大方地分享给了她……小半杯 还是那种不到两百毫升的玻璃杯子里头的小半杯,瑞秋估摸着自己也就拿到手了大约五十毫升的样子。 波提欧:“看着我干嘛?没有更多了,我自己还要喝呢,你要这点你先喝完,诶,一滴都不许浪费啊!” 好好好,一滴都不浪费……瑞秋嘴里嘀嘀咕咕的,用新学来的筑梦师小技巧往杯子里头加了一点不要钱的冰块,摇晃了两下之后,感受到玻璃杯的杯壁也在逐渐降温。 到差不多冰了的时候,她抬起杯子来尝了一口,在最开始的一瞬间,西瓜汁的味道爆发得格外彻底,像是有谁往她嘴里扔了一颗浓缩果汁球一样,清爽而且带着冰镇,是夏天的时候最想要来一口的味道无疑; 但是那股清甜的味道才刚刚将口腔轰炸了一遍,下一秒泛上来的就是纯粹的酒味了,带着一点烟草感,还有一点皮革、少许香水中会用到的香料的味道,继续噼里啪啦地在口腔里头爆炸,冲击感极强,非常刺激地在她的舌头上互相开火。 瑞秋非常不容易地咽下了这一口,咽喉有点儿刺辣的感觉,然而逐渐往下后就消退得差不多了,甚至还泛起少许的绵柔。 第67章 她意识到自己还是冰少了。 这麦芽果汁的度数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高一点,不过确实是很好的酒。 瑞秋半点不客气地又往杯子里加了好多冰块。 波提欧看着她几乎要将整个杯子堆满冰块的操作,大马金刀地分开着双腿,嗤笑一声:“还想要再多来点?” 瑞秋摆手:“算了,这一次就放过你的钱包。” 波提欧不屑地撇嘴,他完全不相信瑞秋所言,并且,有百分之百确定他的直觉告诉他的一件事的正确性: 对面这位姐们正在嘴硬。 * 瑞秋不知道芮克是不是遇到了什么让他格外心动的电影素材——对方一直没有回复消息,倒是校方先行有了动作。 她,还有“万维克小姐”,都在次日被邀请到了校长办公室中。 学校的教授团队将会去参加那场有姬子和瓦尔特参加的学术研讨会,瑞秋再次听说了这条她早就听说的消息。 而正因为如此,当学术研讨会和校庆重合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才需要将学生中最优秀的那一些拉过来,叮嘱他们一些事情。 就比如说,一定要办好这一次的校庆兼新生入学,这可是匹诺康尼教育界在出了意外之后的第一个大动作,这也意味着未来折纸大学在整个星际教育界的地位到底能不能保持住原先的排位。 做为罪魁祸首之一,“万维克小姐”答应得很快也很平静,她说她会听从学校教职员工的安排。 至于瑞秋……瑞秋她耸耸肩:“我好像没有什么很适合拎出去讲一讲的特长。” 会唱歌,但是她唱的歌单独从好听不好听这一方面考虑,是真的和谐乐学院的那群人形自走演奏器相差太远了;会放电影……但是真的很离谱,难懂校庆上还要她来放电影吗?那这个校庆也太过无聊了。 剩下还能给大家表演一下的也就只剩下了现场做题……谁看这个啊。 筑梦学院的院长一脸慈爱地看着这个新一届里面他最喜欢的学生。 像是瑞秋这种学习成绩优异、在校外也表现得相当不错的学生,从来都是他最看好的学生。 他摇摇头,对瑞秋说:“不是才艺,孩子,是一场宣讲会。” 宣讲……? 瑞秋惊讶得很,她原本以为这种东西樱花发生在入学了一年的学生中……没想到是她。 筑梦学院院长继续呵呵笑着说:“因为折纸大学的校训是‘美梦多彩,理想自由’啊,孩子,你在星核之灾中第一个挺胸而出的人,你捍卫了梦境的自由——在我看来,你是最适合上台宣讲的人了。” 筑梦学院的院长现在看向瑞秋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比“终生教学成就奖”更值钱的奖杯。 折纸大学的三个学院之间也是会有竞争的,在任何可以出风头的场合,都是三个学院的学生互相竞争,最后争出来最优秀的那一个代表着学院闪亮登场,为学院(更多的时候是院长)带回可以吹上好一阵子的荣誉。 这一次的宣讲就也是这么一回事。 毕竟,教研组全体都被扔去了研讨会呢,剩下的就只有学生了,而让学生来主持校庆……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校庆啊,一年一度的那种盛大的项目,好歹也要表现的门面一点吧? 如果全都是那种休闲娱乐的社团,对于喜欢大学生活的学生们来说自然是不错,但对于想要内卷,想要靠着折纸大学做为跳板日后拥有更好的就业空间与择业前景的人来说,太多轻松的社团可就不意味着什么好事了……哪怕是在有钱的学生中也存在着卷王,甚至存在着要从大学的优质生源中为自己的家族企业捞点儿未来可以直接抢走的人才的未雨绸缪者呢。 这些人在折纸大学都不算罕见。 宣讲是绝对要有的,正事是不可能不提及的。 而且瑞秋是最合适的人选,就是这样。 “孩子,你有什么意见吗?” 瑞秋还能有什么意见呢?她本身也不介意有这样的经历来填充自己的简历,让她的未来变得更稳定且一眼看得到上限飞高—— 更何况,如果是在校庆上对着所有人发表宣讲的话,她兴许还能趁着这个机会唱一小段歌,有病治病没病预防一下地处理掉可能潜在存在的模因病毒。 瑞秋点头:“当然。” 院长非常高兴地拍着她的肩膀,连声道:“好孩子……好孩子。” 瑞秋在心里叹了口气。 事情啊,真就像是联合果品出售的香蕉那样,没事的时候,仿佛一场病毒已经辐射了所有黄金睡蕉的种植地,将全天下的香蕉通通一网打尽,一根香蕉也不出现; 而当事情开始冒头之后,就仿佛全宇宙的黄金睡蕉都到了成熟期,必须在一夜之间悉数将其收割…… 啧。 她看向身旁这位“万维克小姐”,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央求:“你会帮我给演讲稿把关的,对吧?” “万维克小姐”慷慨地给予了自己的友谊:“嗯,当然。” 瑞秋的肩膀往下垮了垮,看起来像是狠狠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 身上多了个任务的瑞秋和星期日并排走在校园中。 折纸大学有着诸多的缺点,但有一点确实是没得黑的:因为在梦里,所以可以想要建多大就建多大,于是折纸大学内的道路基本上都很宽,可以四五个人并肩往前走。 瑞秋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但反正她曾经在一份通报批评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 对于四位男生在走廊里跳《四小天鹅》一事…… 这份通报批评上没有放上图片,瑞秋觉得多少有些可惜:她是真的很想看四个人手拉手在走廊里蹦哒着跳四小天鹅。 不过看不到也就看不到吧,反正她对这个宽敞的走廊还是一样的满意。 她可以在和星期日交谈的时候看到很多人在自己的眼角余光中朝着后头退去,他们身上穿着的、代表着不同种族以及不同审美风格的头发……这些都是非常绚烂的颜色,都在诠释着折纸大学的校训。 突然,其中一道彩色的影子朝着她跑了过来,瑞秋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蒙塔娜,对方穿着粉红色的裙装,但是在金色短发上头装饰的发带却是和她的眼睛一个颜色的湖蓝,她手里拿着一个写着《西游记》这几个字的纸盒子。 “这个送给你,瑞秋!”她笑着将盒子推过去,对着瑞秋有些迷惑的表情,蒙塔娜惊讶,“你不知道大圣吗?” 瑞秋:“呃呃,我当然知道。” 蒙塔娜松了一口气:“我说呢,大圣最近那么火,不可能有人不知道哇,我还以为你在学校里疯狂学习,回到家里还继续疯狂学习,已经彻彻底底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呢。喏,这是个大圣的手办,我周末去参加同好会的时候,看到周边摊位上说,最近这段时间大圣手办买一送一,所以我就打算把这个送给你——我的桌子上已经放不下第二个大圣手办啦!” 瑞秋是知道蒙塔娜的。 她是一位很典型的时尚潮流追随者,冲浪第一名,因此不管什么周边她的桌子上都能看到一两个,桌子上没什么地方也实属正常。 她笑着点头收下了这份礼物:“如果放不下的话……那我就不给你准备周边做为礼物了,我给你做个蟠桃形状的蛋糕好不好?” 蒙塔娜惊喜:“哇——你会做这个?” 瑞秋:“还行吧……没关系,反正我可以去找diy的店铺,让他们教我应该怎样抹奶油。” 她和蒙塔娜随便又聊了几句之后就彼此告别了,等蒙塔娜转身才跑走没几步,瑞秋脸上笑着的神情就冷淡了下来。 她低声对星期日说:“我没有授权过这些周边制作,理论上来说,一切周边的制作、ip的运营都需要经过我的点头允许,但是……” 星期日:“变数。你怀疑是那只藏起来的研究猿?” 瑞秋感慨道:“是啊……况且,芮克先生意外地联系不上了,虽然只有一晚上外加半个白天——但是真的很难不担心会不会发生了些什么。” 她轻轻摇晃了两下手中的手办盒子:“回去后看看是什么情况吧,拆开研究一下。” 因为蒙塔娜的这一次赠予行为,瑞秋在回去的路上非常细致地观察了路边遇到的每个人,她在不少人身上观察到了属于《西游记》的元素,比如说棒球衫、帽子,又或者是手工制作的手链和耳环,又或者是同样包装的手办。 “手办的比例格外多……”瑞秋皱着眉头,理论上来说,这种比较贵价的周边其实持有人应该少很多,像是马口铁吧唧这样的便宜小铁片或者明信片之类的小纸片才是销量的大头,毕竟划算嘛。 “很不合理,这些手办全都是……一模一样的包装。”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星期日突然伸手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她回头看向对方,耳中响起旁人所无法听见的声音:“恰丽卡。” 第68章 哪怕星期日可以做到将声音传递到她的大脑中来,但是他们之间的沟通还是受限的,况且这样做也确实需要运用到一些同谐的力量,如果持续性地使用,或许会让家族注意到这儿有一些不对劲。 因此,瑞秋只是加快了脚步。 还好,房子距离学校不算远,瑞秋得以快速问出那个困扰了她半路的问题:“恰丽卡怎么了?” 星期日正在撤下万维克小姐这一层智械女士的伪装:“昨天在烹饪社上,她向我倾诉自己对于学习的苦恼,还有如何与教师、与父母苟同的困难,在交流中,她提到过自己购买过西游记手办,在你说到所有的手办周边都是一样的时候,我意识到了情况或许不对。” 星期日曾经是整个橡木家系乃至整个梦境中最好的铎音,哪怕他年轻、没有多少经验,但是他有着最多的耐心,最柔软的情绪,以及一个最擅长包容的灵魂。 况且,希佩其实应该也挺喜欢他的,他总是能够让人在对他倾诉之后感觉好了很多——除非此人本身就没什么想要倾诉的。 后来,他的职位逐渐提高,但他仍然经常听人倾诉。 按照星的说法,那就是倘若他没有把自己当成个包容一切都垃圾桶,他本不应该产生“全世界都是垃圾”这么个偏激的观念。 瑞秋觉得哪怕话糙理不糙,但星这话也太糙了一点。 而到了现在,哪怕星期日在外的形象是智械小姐万维克,他的一些旧日的习惯也仍然没有改掉。很多人也会在和他相处的时候下意识地想要打开心扉。 恰丽卡就是没能抵抗住这种包容的温柔的众人之一。 星期日顿了顿:“现在想来,她身上确实有一些不太对的地方,这么说或许有些牵强,但她昨天临时将本应该烹饪的菜肴替换成了香蕉料理,还有,她在烹饪之后的品鉴环节里吃掉了很多的香蕉。” 确实。 如果单独来看,这种“症状”可谓是牵强至极,但是在这个睡蕉小猴模因病毒天晓得潜藏在什么角落里的状态之下,任何细微的“症状”都不能被忽略。 瑞秋打开手机。 星期日看着她的手指再次点到联系人那边去,问:“芮克先生仍然没有回复消息吗?” 瑞秋:“很奇怪,没有。这不应该,忆者应当对自己收到的信息非常敏感,所以我才在担心他是否出事了。” 她抬起头,拜托星期日:“你擅长在梦境中找人吗?或者,把加拉赫、还有眠眠都叫上,行吗?” 星期日:“请放心。” 他虽然只说三个字,甚至因为声线的原因,这三个字听起来还有一点点的飘飘然,然而瑞秋听到之后就真的放心了下来。 心脏落回它原本应该在的位置,而不是高高地被提起来——这种感觉真的相当好。 瑞秋:“那就拜托你啦。” 她将目光转到放在面前桌子上头的纸盒子上,打开了它。 “那么,让我来处理它吧。” * 瑞秋将四只旧梦的回声团在身边——这倒也不是她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小孩子才做选择,我是成年人,我全都要”这样的呐喊,更多是因为这四只金色的小精灵都想要凑在她身边。 兴许是因为她身边的气氛太紧张了,以至于这些小家伙觉得它们需要来安慰安慰她吗? 瑞秋觉得这样的心意绝对不能辜负,于是干脆一条腿上坐两只,就这样公平公正地全都抱着了。 ——至于说双手,双手还是需要交给纸盒子以及这个手办的。 瑞秋屏息凝神着拆开了手办盒子,将里头的手办提出来。 在看到这个手办的一瞬间,她就知道这绝对是盗版货,而不可能是匹诺康尼这边背着她偷偷做的产品,因为非常明显的瑕疵已经足够让这玩意成为匹诺康尼精细加工业的掘墓人。 让一个一直以自己的制造业之精细高端而自豪的星球看到这玩意,大概它是会直接破防的,要知道匹诺康尼一直以来服务的对象都是银河中最有钱的那一批人啊! 他们还不至于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彻底断送自己的名声。 瑞秋将这只手办非常细致地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细致到了什么程度呢?她甚至将手办彻底翻了过来,用手指抚摸过它全黑色的底台(并且吐槽了一句给大圣做手办怎么能用黑色来当底台,连一朵筋斗云都不舍得做的能是什么有良心的盗版厂家)。 而在这样细致地检索之后,瑞秋摸到了手办底部上印的一个并不明显的纹路,她将手办倒过来对着光细致地看了片刻,确定下来: 这一团纹路组成的图案,正是一只香蕉。 “……哈。” 瑞秋先是长长吐出一口气,随即带着些许嘲讽地短促一笑。 “果然。” 她摸出手机,在网购平台上找到了跑腿员,代购了几个这款手办并要求对方送货上门——在她因为发星期日难财而变成有钱人之后,她在这些购物方面就稍稍有了点恢复上辈子的习惯的架势。 时间紧迫,比起自己出门去找,还是送货上门来得更划算些。 瑞秋心想,她得好好看看……这些手办,是不是每一个都有这样的印记。 挑衅吗?还是说模因病毒一定会有暴露在外的一些特征,用来满足梦境中用信息表达物品的规则? 瑞秋短时间内想不明白,也知道按照自己对于忆质、还有模因病毒那绝对不算深入的了解,就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也算是白纠结。 她等着星期日将芮克找出来,在这个最需要忆者的时刻,将忆者带到合适的位置上来。 当然,她也在等着跑腿员将剩下的那些个手办送上门来,好让她一一细致地进行对比,看看是否全都是一样的东西。 瑞秋找来一把剪刀,试图在手办上头找到点可以让她把这玩意撬开的线条,看了半天,也确实尝试了一段时间,发现自己竟然无从下手。 做为一团忆质组合而成的产物,它未免有些过于结实坚固了。 一转头,瑞秋干脆放下了剪刀,在提醒那几只旧梦的回声将耳朵捂起来之后,随后开口: “过往 潮汐 将我的伤痕刻蚀成龙鳞 吐息中酝酿着风云 …… 撕裂——形骸——解放!”[1] 瑞秋看着就那么破碎开来的手办,满意地笑了笑。 她确实没听过太多次这首《水龙吟》,但是歌曲确实好听,所以,在列车上的那段时光中,她也就将这首曲子记了下来。 走上记忆命途之后,记忆力得到了相当的提升,现在的她差不多也快要变成和那群她曾经羡慕的天才们一样的过耳不忘了。 此时,她需要一个能够让她将这处处都是问题的手办弄碎,好让她细致些地解析其成分,她就自然而然地在上辈子那些数不清理还乱的歌曲之中,找到了这一首。 同样也挺合适的,不是吗? 第33章 找上门的研究猿 凝聚成一团的忆质这下被分散成不同的碎片了——但它却又没有变成像是当初被眠眠捅了的人那样散开的蓝色的忆质泡泡,更没有消散成一团液体。 它被弄碎的样子就像是在现实中被什么东西砸坏了一样,甚至能够看到一些凹凸不平的粗粝断裂面。 瑞秋将这些碎片一点点拨过来、翻过去,仔细地查看着每一片的细节——终于,在她有目的性的查找之下,她确实发现了她想要找到却又不怎么希望看到的东西。 一只米粒大小的设备被她的指甲抠下来,落在她的掌心。 瑞秋用忆质凝聚出一只放大镜,对着这台设备仔细看去:她意识到这是个音响。 她没能在音响上头看到任何可用的按键,或许是后台调控,瑞秋想了想,将这只音响放在了她的书房里。 如果芮克被很快找到的话,那就沿着这些手办的线索下手吧,但如果这位大导演麻烦缠身……或许她就要自己等一等这只音响,等到它愿意发出声音了。 做完这些,瑞秋去厨房里打开冰箱,看过里面现存的食材之后,果断地选择了番茄炒蛋烩饭。 番茄罐头是现成的,鸡蛋数量也够,自动打蛋器就在料理台上,甚至用不着她亲自动手。 顶多就是再往里面加一块切碎了的煎牛排,最后再往成品上盖两张芝士片了。 她的做饭手艺也就这样,和蛋有关的简单料理是她的上限,所以就只能暂时委屈一下身边这几只和她一起吃这锅番茄牛肉鸡蛋烩饭……等等,这烩饭还挺好吃的怎么就委屈它们了? 况且她还要完成投喂工作,这几只小精灵的翅膀可是半点不适合握住勺子,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功能,分出宝宝碗来给它们用都不行,必须手把手的投喂。 虽然说旧梦的回声应当是不用吃东西的,但是,至少在这里,当星期日开始用布丁蛋挞的蛋挞心来补偿这些小家伙们脆弱的、很容易受伤的心理之后,瑞秋就开始默认了这些小精灵平常也要跟着吃一点。 第69章 午餐就算了,早餐和晚餐还是有的。 瑞秋想到这里,觉得这些小东西的生活分明半点不委屈。 番茄罐头被撬开之后,浓缩的酸香就从罐头的缝隙中流出来,瑞秋想了想,随后还是掏出手机搜了搜这种烩饭要怎么做,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教程后果断地将大半个番茄罐头都倒在了面前不算深的锅子里。 在倒完之后她才意识到了一点问题:蛋和牛排好像都要提前处理好。 于是,她又从柜子里提出了一只平底锅。 嗯……反正鸡蛋和牛排最后也是要放到一起去的,所以,要不干脆一起煎了吧? 糊弄做菜总是有糊弄做菜的办法的,像是瑞秋这种习惯了这种做法的人会根本不在意牛排里面的血水是否会影响到煎蛋的口感。 反正不管怎样这些最后都还是要入口的。 嗯。 牛排在锅中滋啦滋啦地响着,血水倒是没有渗出多少,瑞秋用融化的、混合着牛排上渗透出来的油脂的黄油液浇着煎蛋。 是的,她改主意了,番茄炒蛋牛肉烩饭听起来怪怪的,但是番茄牛肉烩饭配单面煎蛋就听起来相当不错,而且煎蛋还比炒蛋方便一点,就算不小心把蛋黄弄破了也无所谓。 油脂的香味非常优秀,带着醇厚,与一旁同样咕噜咕噜冒起小小气泡的番茄罐头交织在一起,瑞秋心满意足地将单面煎蛋盛到盘子里。 她感觉这一次做饭会非常成功,反正做出来的绝对不会难吃就是了——就在她踌躇满志的时刻,门铃响了。 瑞秋的手机上也显示,那名跑腿员已经到了目的地。 瑞秋前去开门,门后果然已经站着一位穿着制服的人了,身材不是很高,后背甚至有少许佝偻,手中提着一个很大的、但按照瑞秋的估计应当也没有那么沉重的袋子: “客人,您要的手办到了。” 对方戴着一副非常厚重的眼镜,镜片甚至已经到了让藏在它后面的眼睛看起来都扭曲变形了的程度。 所幸,在梦境中,人们可以自发地纠正一切身体上的毛病,近视之类的毛病并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工作,瑞秋将门开得更大了一点,方便将那只超大的袋子拿进来。 “麻烦您了。”她说,对跑腿员点点头,将收件码告诉对方,随后就要关上门。 跑腿员却在几乎是最后一刻之前将手指搭在了门边,制止了她关门的动作:“瑞秋小姐,您不欢迎我进去坐坐吗?” 瑞秋的瞳孔猛地一凝,平台上的昵称并不是她现实中的名字,对方如果只是普通的跑腿员则当然无从得知,而会有如此表现的人…… “请不要将我拒绝在门外,因为,您应当知道,此时正有一群送孩子来匹诺康尼上学的家长在黄金的时刻或者是其他那些特别受外来客人欢迎的时刻中休息驻足,你说,倘若此时那些手办全都爆炸开,露出音响,将《睡蕉小猴之歌》对外公放,他们会不会因此感染上了模因病毒,并且将睡蕉小猴传递到其他的星球上去……全世界种满香蕉、睡蕉小猴快乐地在其中吃着香蕉的日子是不是很美好?” 美好个**!瑞秋想要骂出口,但是藏在盗版之下的模因病毒仍然存在,哪怕现在还没有任何发作的迹象……但这毫无疑问是个巨大的隐藏起来的雷点,或许哪一天就会被人踩爆。 她拉开了门,让好整以暇,甚至哪怕驼着背也仍然看起来相当骄傲甚至于是傲慢的、穿着跑腿员制服的这人走进来。 “真是一处漂亮的住宅啊。”厚眼镜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四只旧梦的回声在他伸手按住门板的时候就已经都躲在厨房里、没有再露面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要住在这样漂亮的住宅里,而不是在梦境与梦境之中躲藏,看着我的另外两位合作者或者被抓,或者死于非命……瑞秋小姐,原本我的计划非常完美,所有人都会享有无忧无虑的,拥有无限黄金睡蕉可以享受的未来,但是你却偏偏几次三番地打断了我的计划。” 瑞秋看到他半点不客气地坐在了沙发上,一方面觉得自己的沙发真的是脏得够可以了,另一方面又对对方的态度异常不满,于是语气就变得生硬起来:“如果你认为一群傻子、白痴在不断地发出嚎叫能否算是一个美好的未来的话。” “瞧你说的,这怎么不算是个美好的未来了?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学,可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以拼命为自己挣取更多的东西为荣的。” 在将帽子脱下来之后,瑞秋看到了跑腿员那半秃的脑袋,还有一双原先被挤压到看起来甚至像是折叠的毛茸茸招风耳朵。 瑞秋:“你原本就是一只猴子,还是感染了模因病毒?” 对面已经演都不演了的研究猿:“哈哈……当然不是,在外面的世界,我看起来也就是个普通人,但是,既然在梦境中,所有人都可以修改自己的形象,让自己看起来更符合审美,那我当然也可以顺从我自己的审美。猴子,这副充满潜力的样子看起来可真不错啊。” 他看到了瑞秋扫在一旁的垃圾桶中,还没有将其随着垃圾袋一起处理掉的手办碎片,摇摇头,感叹说: “……真是个好办法啊,睡蕉小猴被另一只猴子挡在了外面,很有效,是啊,很有效,原本现在应该已经有几百人变成睡蕉小猴的样子了,然而现在,我却只能在他们心中种下一点睡蕉小猴的影子。” 毕竟,不管是感染什么病毒,现实中的也好,模因世界中的也罢,更多地暴露在这种病毒所生活的空间中,才会让人更容易地获得相应的病症。 如果很多人连睡蕉小猴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话,那么他们对于睡蕉小猴的认可自然是很低的,也就无从谈起转化的事情——这也是当前这几只研究猿在制作出的模因病毒成品效果上远远不如原始博士的地方。 原始博士的病毒可没有那么多的生效限定条件。 “睡蕉小猴这个模因病毒基本上就算是废了,你知道这花费了我多大的心血吗?我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所以我不能让这些时间被白白花费,小姐,在看到这些手办的时候,你很是惊讶吧?在把它砸开,看到里面的东西之后,你很是紧张吧?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每到晚上的时候,这些音响都会对外唱响《睡蕉小猴之歌》,说不定潜移默化之下,真的会有扛不住现实世界压力的人选择变成猴子呢?” “不过,他们不是我的目的,瑞秋小姐,你才是。你对技术力量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太少太少了啊……你没注意到音响上同样还有传感器,在你将手办砸碎的一瞬间,我就知道这个位置的人一定是你。所以,我监控了你手机上的一切动向。” 科技的力量…… 瑞秋抿紧着嘴唇。 “真不容易啊,'佚名'小姐……你以为,用吴承恩这个名字在前面挡着,我就没办法找到你了吗?技术的力量,智识的手段!” 将高高的领子也一并拉下来,露出那张宽大的、下巴向前突出的下半张脸,这只丑陋的猴子将自己的面容贴到了瑞秋眼前。 “实验室中的耗材……哦,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那个蠢货让我知道了,你的力量来自于声音。也就是说,我研究出来的模因病毒对你的效果相当差,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效果。” “我差一点就要放弃了,但是我觉得我至少得在撤离这里之前,给你留下点东西,否则岂不是意味着我的课题太过失效?” “我们现在都拿对方没办法,瑞秋小姐。我的确可以让那些手办爆炸,然后强行地让更多的人感染模因病毒变成睡蕉小猴,但是没了后顾之忧的家族会在第一时间冲上来把我撕成碎片——我还不想死,至少不想死在这里,所以,我不会轻举妄动;但是你也一样。你短时间内处理不了那些音响,我盘算过了,如果你碰巧会一首让所有声音都无法发出的音乐,那么诚然音响没了效果,但是那时候你就没有第二张嘴可以在同一时间唱起将我抓捕的歌曲,甚至不一定能够保护得好你自己。” “要知道,我这不起眼的研究生涯中,确实只做出来了睡蕉小猴这一种稳定的模因病毒,剩下的都算是失败品;但是,做为一个有追求的研究猿,那些不够稳定的模因病毒,我也不会完全不带在身边,不是吗?那些模因病毒,可不一定就是音乐声了哦?” 给梦境中的其他人施加了保护——瑞秋确定自己可以做到,不管是《the sound of silence》还是任何可以压过睡蕉小猴的乐曲,都可以用来保护那些买到了手办的匹星人; 但是相对的,她就变回了一个相对手无寸铁的人,自己身上的防范变得非常脆弱。 秃头研究猿:“要怪就只能怪让现在的家族人手不足的那个家伙,对吧?如果没有他,我甚至都不会把匹诺康尼考虑进可以用来进行实验的场所。” 瑞秋:“你说了这么多,我还以为你是胜券在握了呢。” 第70章 秃顶的研究猿:“是啊……是啊,我其实已经一败涂地了,完全没有达成我想要达成的目标不说,还多赔进去了不少成本,而这些成本也只能拖延你们追查我的速度而已——不过,就像是仙舟的那句古话所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看到瑞秋的嘴唇在蠕动着,好奇地中断了自己的话题,询问道:“你想说什么?” 瑞秋:“没什么。” 秃头研究员:“好吧,那我就继续说了。” “你现在有两种选择,第一种,是与我和平相处,我们各退一步,你将我送到安全的地方去,我也保证不会动用藏在那些手办里头的音响;而另一种,则是两败俱伤,我会被抓,被家族带走,但是要么有人变成猴子,要么,你自己变成猴子。” “二选一,你的时间不多啦,如果一分钟内仍然做不出决定的话,那就让我来选了哦?” 瑞秋深吸一口气:“我送你出去。” 相对来说这是最好的权宜之计了,比起后面的威胁,还是让相处时间稍微拉长一点:就像是先前芮克的选择那样,这些更多的时间里或许存在着自救的机会。 对于她而言,便可以说是或许存在着将这只猴子用不着付出多少代价地扣下来的机会。 秃头研究猿:“一个正确的选择,瑞秋小姐。”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我相信您拥有将我送到梦境之外的地方的能力,越远越好,我不想让家族的人追上我,啊……虽然在威胁性上与您完全无法相比,但是万众一心什么的也确实烦人。” 瑞秋点头:“好。但是我需要提醒你的是,如果还没有唱到对应的句子,歌曲的力量就不会生效,如果你想要怀疑我的话,也请随意,但是你的怀疑不会影响到我的做为。” 秃顶研究猿:“当然,瑞秋小姐。” 瑞秋在脑中想了想歌曲的旋律,开口唱道: “屋檐如悬崖风铃如沧海, 我等燕归来 时间被安排一场意外 你悄然离开 …… 那薄如蝉翼的未来 经不起谁来拆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1] 秃头研究猿看着自己的身形逐渐变得透明,它是很满意了,对着瑞秋露出一个很大的笑容:“很好,很好,亲爱的瑞秋小姐,感谢你的帮助——所以,我给你留了一点礼物。” 在那身形快要彻底变成空气那样完全看不见的样子之前,他“啪”地打了个响指。 “这款模因病毒名为木偶戏,小姐,是我精挑细选之后,单独为你培养了一枝的毒株,它不会让你变成猴子……很遗憾,它同样并不具备二次传播的能力,所以,我对你还是非常客气的。就请你在这里静默一会儿,等我逃出生天吧——我可是把非常珍贵的东西给了你啊,请千万不要太快追上来哦。” 伴随着那“啪”地打着响指的一声,先前被他送过来的那些手办盒子也一个个地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似的爆炸开来,从中喷出的东西并不是手办也不是什么破碎的手办残片——而是一些小型号的无人机。 这些无人机牵头有一个放映灯,就这样将画面投射在了瑞秋眼里:一个舞台,舞台上站着穿着相当繁复,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木偶,木偶的脸做得并没有那么精致,有一双画上去的眼睛,没有鼻子也没有嘴巴。 瑞秋感觉到,在这些视觉信息印到了她视网膜上的那一瞬间,她像是被谁拽了一把头发,随即,她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僵硬得要命。 好在,她的大脑仍然可以转动,不受任何影响。 瑞秋简单分析了一下当前的情况。 首先一点,她非常确定这只研究猿一定会给自己使绊子,毕竟上一秒把人送走,下一秒摇人去解决音响的事情然后自己追出来也不失为一种以速度取胜的解决策略; 其次,既然先前对方说了这种模因病毒传染性不高,那也确实就和自己竟然只是看了一眼就中招的这一点特征互相印证匹配了,毕竟正常的病毒也是这样,致死率越高,传染率相对越低; 最后,这只研究猿说的是……这个模因病毒名为木偶戏? 木偶没有嘴,也不能动,没有咽喉内的一切肌肉和器官,她无法用歌声解决当前的模因病毒。 只能在这里僵硬着……瑞秋尝试着去动自己的身体,但是从不知何处垂下来的丝线确实将她的身体缠绕得过分紧了,她的意图全然没有达成。 但是好在她确实还能看到外界,看到四只金色的小精灵着急忙慌地从厨房里面飞出来,贴着她完全变成了木偶的身体嘤嘤嘤地叫。 木偶是有耳朵的,虽然非常简略而且藏在了头发下面,但好歹是有的,瑞秋分辨了一下——这些旧梦的回声很擅长歌唱,每一个都是星期日精选的交响乐团好手,反正她是听出来这几个小家伙在唱什么了。 《歌剧魅影》,她大概在一个星期之前,也就是在全心全意搞着《西游记》的搬运翻译以及漫画创作的时候,带着少许的敷衍性质放给了这四只缺乏了成年人陪伴的旧梦的回声看到音乐剧。 现在它们在唱的是《歌剧魅影》中的选段,或者可以说是最经典的那一个唱段,歌词是“in sleep he sang to me,in dream he came,that voice which calls to me and speaks my name……”。 在她上辈子的时候,大多数人,也包括她自己,瑞秋觉得都应该是在小学的音乐课上听过这首歌,甚至于看过老师放完整的整首音乐剧的。 这首歌吧,听多了也确实很容易学会怎么唱。 是的,这首歌的歌词放在当下确实很管用。 毕竟在后半段有一个非常经典的,被音乐剧圈的人戏称为“抽陀螺”的片段,具体表现为魅影在一旁接连说着“sing,sing for me”(唱,为我唱!),而女主角克莉丝汀则在一旁高声吟唱,因为某位经典魅影演员每次唱词都要一挥手,动作看起来像是在抽陀螺而得名。 但,管用的前提是,正在唱这首歌的人不是这四只甚至还分了声部,若非没有人声还就真的是一款阿卡贝拉的旧梦的回声;而是她自己。 管用的不是歌,是她自己啊! 不管怎么说,瑞秋其实还是感动的,毕竟这几只旧梦的回声确实很在意她,也想要为她做点什么。 哪怕没有效果也无所谓了……论心不论迹嘛。 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其中一只金色小精灵——现在瑞秋已经能够准确地分辨出这只小精灵是利弗了——突然消失不见,而她大脑的运转竟然在这一瞬间变得迟钝下来。 原先还有点苦中作乐的瑞秋乐不出来了。 相比起睡蕉小猴,很显然这款木偶戏更加恶毒,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人被困在木偶的身躯中,并且变得越来越木头,越来越像是一只真正的木偶——这就是模因病毒逐渐侵蚀着她的证据和过程。 用头发丝都能想明白,刚才突然消失的利弗绝对是去找星期日了,虽然她确实挺需要星期日的救援……但是利弗可千万别暴露了自己啊,毕竟但凡知道星期日当初都干了什么事情的人都知道整个梦境中除了他身边会有这样的“天使幼崽”之外,其余地方根本不可能刷新出现这么样的小东西。 要是一路追查过来那就不好了…… 瑞秋的思维逐渐地开始衔接不上她看到的东西了,因为当一点金色的羽毛飘然却强势地挤压进了她的大脑的时候,她的大脑尚未接受到星期日赶回来了这一信息。 她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僵直了的身体却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挤压进她脑海中的那片羽毛快速撑开了一片像是被调律了似的、四周荡漾着多重彩色的幕布,而在幕布当中,出现了一位已经被记录在了星穹列车智库中所谓“大敌”的篇章中的存在。 ——神主日。 瑞秋那已经变成了齿轮,略带锈蚀地、带着卡顿地向前爬着的意识迟缓地获得了这三个字,与此同时,她的眼前也终于看到了星期日。 他身边飘着的是先前跑出去的旧梦的回声——哦,利弗非常靠谱,完全没有出事。 一个脚步很快,几乎持有着和普通人跑步差不多的速度的青年匆匆闯入屋内,身后跟着那位芮克导演。 这下瑞秋更安心了,她甚至有一点点想要将“星期日”这三个字和稳重可靠划个等号。 “请不要胡思乱想,至少暂时,专注一些。” 瑞秋听到星期日的声音——带着少许广阔感以及层层叠叠回声的神性,听起来是真的和当初的神主日一模一样……瑞秋想到这里,很快将自己的思绪收了回来,毕竟星期日都这么说了,而且,虽然说神主日的声音听起来从来没什么情感,但她就是觉得对方仿佛是有一点点生气了。 好吧。 认怂是很正常的,毕竟不管怎么说把自己弄成了木偶的样子就是鲁莽了,像极了先前的加拉赫……好了好了真的不想了。 第71章 神主日手中的指挥棒抬起,四只旧梦的回声各自在各自的唱台上就位,离散的音符在仅存在于意识中的“新神”身边环绕,并未就位。 瑞秋听到那宏阔的、神性的声音说:“第六日,神以自己的形象塑造生灵,令其看见、聆听、发声,感知这世界并被感知这个世界。” 她突然就重新获得了鼻子和嘴巴,瑞秋一时间感动得要命:因为她终于不用再顶着一张甚至还不如伏地魔的脸了。 要知道,伏地魔虽然没有鼻子,但是伏地魔他有嘴啊,他还有一对扭曲的鼻孔:而她在刚才那段时间里是真的啥都没有。 神主日还在继续宣告,而祂身边的那些音符逐渐开始被集合、编织起来,由那些旧梦的回声演唱出来,音乐……音乐是真的很耳熟,仅仅两三秒钟之后瑞秋就意识到,那些旧梦的回声不愧是从星期日自己过往的记忆中诞生出来的。 是那首歌剧魅影中的《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瑞秋看到神主日的指挥棒举了起来,她心中感慨:不会吧……不会吧?真的要唱吗?好吧,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秩序命途似乎并不能彻底地消除模因病毒带来的影响。 好吧好吧,那唱就唱了。 问题不大,因为合适的歌曲已经选择好了,既然木偶戏是剥夺发声的权柄,那么确实,在跟着音乐的天使唱起来的时候,就可以将发声的资格夺回来了。 瑞秋很努力在唱了——做为被要求歌唱的“克莉丝汀”,她本应该发出那种像是人鱼一样高昂但是美妙的音符,然而她自身的乐理条件很严格地限制了她所能做出的一切。 * 僵直的,甚至确实已经在表面出现了木质化的皮肤彻底变回了原先的样子,瑞秋抬手按了按自己的手臂,继而又按了按自己的脸,手感完全正常。 她在庆幸之后才得以开始为自己刚才发出的那b动静羞耻:真的,如果说原唱是天鹅垂死的最后一歌,是塞壬在海中对水手的致命诱惑,那么她大概就是一只鹅,是的,货真价实的大白鹅而不是天鹅,脖子上被架了一把小提琴的琴弓,被来来回回地拉扯着发出凄厉的嚎叫。 她很不好意思地低声对星期日说:“抱歉,伤到你的耳朵了。” 星期日抱着一只旧梦的回声,揉着对方并不存在的耳朵,他自己面上的神情瞧起来倒是还好:“没关系,不会比我更差了。” 是说他小时候吃多了布丁蛋挞的那一次吗?但是她读取过那一段记忆来着,也没有很难听,大概是在星期日心中给自己丑化了……又或者就只是安慰她。 瑞秋悻悻地决定不要再提及这一次的事情,就连追溯自己的记忆这种事也别来上一遍,然而当她将注意力转移向一旁的时候,她最大的反应是: “诶,不对,怎么一股焦味?” 加拉赫从厨房里走出来,瑞秋根本没看到他是怎么进来的,又或者是眠眠送他来的,总之,他叹气:“厨房都快烧着了,帮你把火关掉了,不过锅里的东西……额,恕我直言,我真没看出来那是什么东西,反正已经黑得差不多了,我就直接把它送进了垃圾桶。” 哦哦——对,她在去给那只研究猿开门之前还在煎着牛排、熬着番茄罐头呢,去开门时没想到对方竟然就是研究猿本体,于是火也就没关……啊!她的饭! 加拉赫:“勉强帮你清理了一下锅,应该不用重新换一把了,哦对,还有你盛出来放在边上的那个单面煎蛋,它看着挺不错的,不过你大概也要重新煎一份了。” 他回头,看向正在努力将自己从对于一只忆域迷因来说还是太狭窄了一点的厨房门中挤出来的眠眠:“它看上了,然后就吃掉了,还用了一些你的酱油。” 瑞秋:“……” 瑞秋:“好的,没关系。” 反正牛排和番茄罐头都毁了,相比之下只是没了一个单面煎蛋而已,不算是什么太大的损失。 从头开始和从百分之一的进度开始,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不是吗? 她抬手揉了揉额头,想要讲讲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但是转念一想,觉得从时间顺序上考虑,顺带是为了降低理解难度,还是得先从芮克那边开始说起比较合适。 于是,瑞秋看向芮克,以及他肩膀上的副导演:“导演先生,我想先问一下您是怎么断联的——我原以为忆者在梦境中能够感知到一切的召唤,更何况我都把消息发过去给你了。” 这样有针对性、指向性的消息不应该无法被接受到……吧? 芮克靠在了墙边:“前提是,我的确在梦境中,以及,你的消息确实发送到了我的手机上头。” 他从西装口袋中掏出手机,翻开联系人页面递给瑞秋:“你看,什么消息都没有。” 瑞秋:“嘶——我发出去了……啊!” 先前那只秃顶研究猿的话语已经回响在她的耳边了:科技的力量,智识的力量。 考虑到这种东西嘴里估计从头到尾就没几句真话,瑞秋相当怀疑那所谓的在手办里面加上了监控的话是真是假,也有可能是对方早就已经对自己的账号有所检测,毕竟芮克是真的曾经落入了这些研究猿手中,而顺着他的账号,能够捕捉到的最新加上他的人,理论上来说就是研究猿要找的目标。 她确实加上了芮克的联系方式,但是,或许这联系方式已经被技术手段黑掉了,信息被拦截,本应该到芮克那边的其实落到了研究猿手中……合理。 好歹也是跟着原始博士的,手段多一些也正常。 智识嘛,一直都是很神奇的,科技和命途力量手段的叠加,只不过对于瑞秋来说,她确实很难在第一时间接受“模因病毒”这个对于她来说并不怎么科技的东西与骇客技术被联系在一起。 非常情有可原,对于她的上辈子来说,信息拦截是一种已经实现了的技术,而模因病毒就纯粹属于是科幻作品中幻想出来的概念了;而对于她这辈子来说,一个边陲的星球,甚至连信息拦截技术都只存在于一些特别位高权重的人手里,模因病毒这种玩意还是她在非常偶尔的星际新闻中才听到过一两次,深入接触就是再最近。 当然……以后她会记得的。 吃过这么一次亏,谁还会不记得有这么一档子事情啊! 没有学过这方面技术的瑞秋在叹为观止之余,决定痛定思痛、知耻后勇: 从现在开始,这也是她要修的第二专业了! 她要修的第二专业可能有一点点多。 芮克耸肩,将双手摊开,露出:“而至于我本人,很抱歉,我被一条线索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以至于没能及时出现在梦境之中——我找到了这些研究猿研发模因病毒的实验基地。你可以当做是我记不住往日的教训,总之,我进去调查了一番。” 瑞秋睁大眼睛。 别说是芮克这种一直都在探寻着电影题材,甚至将电影本身看做比生命更重的忆者了,哪怕是她,都会忍不住进去调查一番的。 “实验基地已经被废弃了,里面没有研究猿,也没有辅助的机器人,甚至没有实验品。我只能亲自从此地的记忆中搜捕那些模因病毒的样子以及构成,要知道,这是非常危险也非常精细化的操作,所以,我专心致志地扑在这项工作上,直到不超过一个小时之前,才匆匆返回匹诺康尼。” “啊……对了,我之所以离开那里,是因为我大概在不小心的时候触碰到了什么机关,那座实验室开始自毁。不过现在想想,也有可能是因为另一个原因。” 是的,也有可能是因为她。 不超过一个小时的话……有可能是她把手办给弄碎的那会儿。 瑞秋没忍住,追问了一句:“那个废弃的实验室,属于这一次来到匹诺康尼的那些研究猿吗?” 芮克:“没错,方才作用在你身上的那种模因病毒,我在实验室中看到了相对应的资料记录,不过不是完全一样。” 瑞秋:“嗯,很符合那个研究猿的说法,他说这些模因病毒都不够稳定。” 她了解了前情:很显然星期日觉得眠眠在找人方面天赋绝佳,于是选择了去找加拉赫。 而现在,她要把自己这边发生的事情讲述一番。 包括怎样被对方威胁到了,以及,为什么会变成木偶。 “当然了,我其实也没有吃太大的亏,毕竟这只研究猿已经被送去了千里之外,但我在把他送出去之前先兜了个底。” 之所以她现在还能如此放松地坐在客厅里而不是已经追随着那只研究猿的踪迹找出去,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在唱歌送他走之前,我先在外铺设了一张网。况且,匹诺康尼可是一整个世界,一千里……这样的距离其实不算太远。” 当时,那只研究猿已经看到了她的嘴唇在动了,但是他却没有多么放在心上,大概是觉得她只有唱出声来了才有用吧?但是实际上并非如此,只不过是唱出声来之后效果才会更好而已,只要调动肌肉在唱了——不是在心里唱的那种——就能够有效果。 第72章 不过就算那时候对方意识到了,她也就顺势把对方拿下了,至于说那些可以播放《睡蕉小猴之歌》的手办……说句不那么负责任的话,这本来就是家族的对外防御没有构建好。 要不是看在知更鸟的面子上…… 那么,瑞秋先前唱的是一首什么歌呢? 是一首红歌,名为《毛主席的话儿记心上》。 这首歌的歌词是这样的: 太阳出来照四方 毛主席的思想闪金光 太阳照得人身暖呢 毛主席思想的光辉 照得咱心里亮 …… 主席的话儿记心上 哪怕敌人逞凶狂 咱们摆下了天罗地网呐 要把那些强盗豺狼 全都埋葬 ……[2] 非常红非常专,指向性相当强烈,毕竟不管是敌人还是豺狼,都可以鲜明准确地套在研究猿的身上。 而天罗地网,这可是知名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后头还跟着“全都埋葬”呢,差不多就算是在那只研究猿的头顶上插了一块牌子,上头写着:这是墓碑。 瑞秋无辜地眨眨眼:“不会真的有人相信我会乐意和原始博士的走狗……”她偷偷抬起眼皮,快速地瞥了一下加拉赫,没看到加拉赫有什么反应,却看到了眠眠所有的眼睛和她一样看向了星期日。 瑞秋:“……” 她生硬地更改了自己的措辞:“走猴。和原始博士的走猴合作吧?况且那只研究猿也阴险得很,我这顶多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 哪怕她才是早一步动手的那一个。 双方都没想着那么轻易地“合作”,研究猿扔下了一个瑞秋免疫不了的模因病毒,而瑞秋则是一边在言语里埋坑一边在歌曲上埋坑——只能说双方凑到一起面对面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匹诺康尼大区的优秀匹配机制了属于是。 瑞秋戳星期日的手背:“拜托知更鸟小姐那边去调查吧,或者巡海游侠也好,应该是在现实那一边。” 这种时候,就属于是热心市民上门提供线索了。 不过,这一次的奖金不是很好拿,因为星期日掺和的程度太深了一点,如果不说是他把她从中模因病毒的状态下救出来的……难道还说是加拉赫或者芮克吗?开什么玩笑,加拉赫的身份现在也还是黑户,而芮克,导演先生是忆者这件事根本瞒不过那些家族高层。 算了,瑞秋看得还挺开。 也就少一次奖金而已,她以后还会获得更多的。 况且,她现在也已经不缺钱了。 * 到这里,突发的事件算是都过了一遍,终于可以回到刚开始的时候,瑞秋想要请芮克上门一趟的那个问题了。 她将波提欧留在此地的尸体“毕恭毕敬”地“请”了出来,给自己对面那两位在关于记忆的道路上走得都要比她早、比她远很多的“前辈”们验查。 加拉赫倒是还好,但是芮克在看到这玩意的第一时间就拍了拍肩膀上的副导演,示意她快点记录下这富有冲击力的画面。 瑞秋试图劝阻:“那个……好歹背景是我家,这么拍不太好吧?” 芮克不以为意:“放心吧,这些可以交给后期,我的电影毕竟不是完全的纪录片,涂改、虚构……这些都在所难免。” 加拉赫在听到“虚构”这两个字的时候忍不住转头看了芮克一眼。 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就像是神秘星神诞生在浮黎的善见天中,却在一出生就制造了忆质爆发以及记忆与现实边境之间的模糊还有诸多大孔洞之类的毛病,影响了现实也影响了忆域一样;虚构史学家拥有一些类似忆者的能力,但是他们往往将能力用在给忆者收集真实记忆添麻烦上头。 焚化工、虚构史学家,差不多可以说是流光忆庭正儿八经的那些忆者们的一生之敌了。 现在这两位能站在一起还真的是机缘巧合……诶?瑞秋觉得自己似乎突然发现了某个盲点,她用手肘撞了撞星期日的手肘,在对方稍微偏过头来的时候,几乎要贴着他张开的耳羽,低声道:“你有没有觉得,加拉赫和芮克先生长得其实有点像?” 星期日沉吟片刻,他没有说话(毫无疑问这是尊重两位的行为,毕竟瑞秋的话他们都能听到——而瑞秋虽然对此心知肚明却一点儿收敛的意思都没有,星期日好,瑞秋坏),只是将怀里的维克森递给瑞秋。 而下一秒,维克森用力地做出了点头的动作。 瑞秋:“……” 她觉得她或许需要审视一下自己,如今的星期日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发生多大的改变,但他的内核确实流露出来了几分活人气质,而且是颇为活泼的那种。 该不会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当然,这并不是不可能。 加拉赫在解决了钟表匠的遗愿之后就成为了个佛系的人,而芮克关心的确实几乎只有他的电影以及一些基础的三观,因此双方并不会因为命途立场打起来——相反,他们此时合作得挺不错。 “是,这确实是一只研究猿,”芮克托着下巴,“但是,这应该是那只你们抓住了之后交给家族的二级研究猿,而不是一等研究猿。加拉赫先生,您的意见是?” 加拉赫点头:“我也这么认为,不如顺便问问家族那边是怎么看管的那只猴子吧。” 他摇头,表现出一股强烈的对于家族的不信任与无奈,如果此时有人去读取他的内心,兴许可以听到类似“果然,米哈伊尔说得对啊,和家族的这些虫豸们在一起,怎么可能管理得好匹诺康尼”这样的声音。 “也就是说,波提欧抓到的这只研究猿,是李代桃僵的研究猿。” 瑞秋再一次仔细看了看这只研究猿,她发现自己是真的不太擅长分辨这些长得非常相似的东西,旧梦的回声是如此,现在的研究猿也是如此。 瑞秋摇头,叹息: “波提欧这下大概要气死了,他以为自己解决了很大的问题呢,但是现在看来,兴许他被骗得晕头转向。” 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他拔出枪来,爽快地说既然这样那就再多开几枪。 “而且,”星期日开口,“如果是这样的话,梦境里面还有一个研究猿。——一个被抓,随后做为替身死去,一个被你送走,一共有三个。” 第34章 一场注定发生的交通事故 对于家族来说,他们今天要做的事情实在是有点多。 不仅仅是那只被下了“天罗地网”这样诅咒的研究猿需要被他们从茫茫星海中捕捞上来,更有那么多的手办还存在着问题需要被解决。 甚至,他们还需要追溯着这些问题回到为什么会出现问题这一点上去。 ——为什么会出现问题?当然是因为家族的管理在交接的过程中出现了问题,秩序虽然不符合匹诺康尼的基调,也确实被击败了,但是无可否认星期日干得那是真不错。 瑞秋觉得那些在星期日以及橡木家系整体垮台了之后上位的人这一次大概脸色不会多么好看。 而且,他们一定会把这一次的事件认认真真地当做头等大事去办好。 如果被家族看管起来的研究猿仍然存在着被替换、越狱当替死鬼的可能,那么是否就意味着家族中或许也存在被模因病毒影响的人? 又或者,这一次也是科技的手段影响?那么家族这边是否要针对反这些科技手段的技术,与屡次出现在晖长石号上头的天才俱乐部成员螺丝咕姆以及博识学会的那位拉帝奥教授合作? 另外,这一次手办事件中表现出来的家族对于盗版技术的追查其实也没有那么严格的问题也浮出水面了:理论上来说,做为一个梦境的社会,所有在朝霞工厂中的工人都是靠着想法在工作,一切事物的实现最大的难度并不在于落实而在于提出观念的地方,这里对于版权的限制和保护应该非常严格才对。 但是他们非但没能抓住盗版,甚至还放任盗版在整个匹诺康尼掀起了如此大的影响。 瑞秋:“……啧。但至少这下知更鸟小姐面前的障碍会更少一点,那些人兴许能意识到,他们都能力比起知更鸟小姐来要差上太多了,他们追求权力是没错,但是干不好事情就是原罪——但愿经过这一次之后,他们会认识到人生有时候就是没法抓住全部的。” 她转头看向星期日,双手高高地合十着举起,低下头来,对着星期日说:“万维克女士!如果您愿意帮我起草一份对于梦境中出现盗版手办非常愤怒的信件,我将不胜感激!最好能引导他们意识到盗版手办里面藏着睡蕉小猴的阴谋……嗯,当然不用我的身份来写也是可以的。” 星期日叹了口气:“好吧,可以,不过写信人的身份大概不会是你,也不会是万维克,你最好能帮我提供一个名字。” 这倒是没问题,瑞秋:“那就麻烦你啦,帮上大忙了。” 第73章 她不太想写那些措辞比较官方的信件了,尤其是在她还要去写一份在折纸大学校庆时上台演讲的宣讲稿的时候——那份宣讲稿她已经在腹内打了个草稿,也有了比较清晰的大纲,相对来说写起来能更快一点。 说真的,要不是因为流梦礁和十二时刻之间的关系最好不要牵扯得太深,或许加拉赫都会被她临时抓壮丁着去给那些家族成员来点儿“恐吓信”。 比如说写在天花板上头的三行情诗: 如果你不解决这个问题的话 那我就只能非常遗憾地 亲自出手解决你。 瑞秋觉得加拉赫应该会喜欢这样的“恶作剧”的,毕竟很刺激,而且三行情诗也实在是一款非常经典古老的文艺形式了,大概会比较对这位“老人家”的胃口。 加拉赫:“既然这边已经没事了,那我和眠眠先回去吧,流梦礁这边还算安全,请放心吧,虽然流梦礁是自由的地方,但不管是我还是米凯都能保证,当我们确定一样东西对人们有害,流梦礁中就绝不会有这样的东西大量传播。至于说他对这方面的抗性,哈,你真应该去见见他,他是米哈伊尔收养的孩子里头最好的一个,钟表把戏对他都无法见效。” 瑞秋叫住了他。 加拉赫回过头来,疑惑:“怎么,还有什么事想让我帮忙?难道你打算让眠眠去所有人的家里搜刮一圈,带走所有的手办?虽然它确实做得到这一点,但这样做也会让它累死。” 瑞秋觉得自己倒也没有如此的凶残,她什么时候对眠眠这么坏了?况且她也不算很资本家……至少不是那种要么交出百分之九十五的年收入做为纳税,要么就掉在路灯上头摇摇晃晃当路牌的资本家。 加拉赫,真的是,何出此言呢! 瑞秋摇头:“不是这个意思。” 她坐直了一点:“你会煎蛋吗?” * 加拉赫拒绝了煎蛋,他其实应该是会烹饪的,实在不行随便找个会烹饪的人,从对方的脑子里读取一下做饭的技巧就可以了。 但是,一个煎鸡蛋而已,况且煎鸡蛋还不是他吃的,他于是拍了拍眠眠的尾巴:“你就留在这里洗盘子吧,在把煎蛋钱赚回来之前都别回流梦礁了。” 瑞秋吐槽:“你这看起来比我还资本家呢。” 但她确实挽留了眠眠,不是因为煎蛋的原因,而是此时利弗正在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去触碰眠眠身上那些色彩鲜明的大眼睛。 ——能碰吗? 眠眠大概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它没有躲开,更没有对利弗做出什么对抗性的应激反应。 孩子们确实可以有更多的交流呢,反正家里空间够大,瑞秋对着加拉赫挥手:“想眠眠了就来看看,如果能够带上流梦礁的酒就更好了,我想,有人需要训练一下酒量。” 想想看那几只旧梦的回声吧,这么容易就被波提欧灌醉了,这酒量很显然出大问题啊!更何况,那几只旧梦的回声反应的其实是星期日本人的情况。 加拉赫“呵”地一声笑了:“先前还行,现在恐怕不太行了。” 瑞秋:“诶?” 瑞秋震惊:“我以为你很大方。” 星对她提到加拉赫的时候,说的就是他请他们去舒翁那边喝了一次免费的特调,而且调配出来的酒水质量超级高的,甚至还说了以后想要喝酒都可以找他。 难道是破产了……?不会吧,虚构史学家在梦境中还会少得了钱? 加拉赫:“那个巡海游侠,就是那个带着帽子的牛仔,波提欧,他最近都待在流梦礁。最近酒馆的酒水消耗有点大,而且都是米凯在付钱,你不会以为我能免费拿酒吧?一直都是米凯买单。米凯的钱包最近扁了很多,他已经拒绝为我请客喝酒这件事买单了。” 换句话说,不是他加拉赫不行了,而是流梦礁遭了奶牛猫了。 而且奶牛猫在喝酒的时候从来都是先斩后奏,开了酒瓶子之后才说自己没带钱,要记在别人的账单上——吃霸王餐,也不给人拒绝接待他的机会,相比之下加拉赫就显得过分有道德也过分有素质了。 瑞秋表示理解。 如果是波提欧的话,那就非常合理了。 “那就等他离开嘛,我在梦境里买不了酒,我还没满二十一。” 至于说星期日本人,且不说万维克小姐这个身份设定的“出厂日期”至今有没有过去二十一年,就算是他能买,他也不是那种会买酒的人。 瑞秋:“为米凯的钱包减负这项工作,如果波提欧做不好,那就让我来做好了。” 加拉赫:“行……你说了算。” 他将眠眠留下,一个人回到了流梦礁:对于如今的他们来说,眠眠倒也不是唯一能够让他们穿行在十二时刻与流梦礁之间的交通工具了,随着家族对于流梦礁限制的放开,一些古老的通道逐渐恢复,需要绕路,但是,至少已经在恢复了。 他回到流梦礁后就看到了米凯,这儿的居民数量更少,他在手机上提醒过米凯要注意那些手办之后,米凯行动能力超强地就已经开始了动作。 而在他身后,跟着一个看起来色彩绚烂到了甚至于黄金的时刻中都很难找到一个能够与之相比的存在的姑娘。 粉色的头发,像是被喷漆来回从不同的角度喷过一遍的少女跟在米凯身后,神情相当严肃:“……大岚神在上,在下必当与银枪·修罗阁下覆灭此地邪祟!” 嘶……什么银枪·修罗阁下……这姑娘说的该不会是那个抢了他的免费喝酒名额的波提欧吧? 还有那个“大岚神”,巡猎星神的名字是“岚”,而波提欧是巡海游侠,信奉记忆命途,或许这姑娘也是个巡海游侠? 加拉赫走上去,米凯看见了他,带着几分终于得救了的庆幸,迎了上去:“加拉赫,你来得正是时候!” 加拉赫眼皮子一跳,直觉告诉他米凯这会儿的举动没怎么安好心,甚至带着点儿祸水东引,但是……加拉赫决定不相信直觉,米凯一直以来都是个道德高尚的好人,哪怕他在年轻的时候也曾经轻狂过,但现在,他是个成熟稳重的、完完全全的好人。 加拉赫:“怎么了?是手办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米凯摇头:“不是,是这个姑娘,她自称是一位忍侠,循着银枪·修罗阁下的消息而来,要在流梦村开启一场壮绝的狩猎,而狩猎的目标是御猿邪忍的麾下邪祟。” 米凯说完这段话,不仅仅闭上了嘴,甚至还将嘴唇抿紧了。 他感觉对方活在一个只有她自己能够看到的世界里,而且这个世界的传染性也太强了,以至于他才刚刚和这姑娘相处了没多久,听着对方说了没几句话,就已经有点儿要被对方感染的味道了。 天晓得当这些字词从他口中讲出的时候,米凯的内心有多么的震撼:这是……他吗? 米凯:“我听不太懂她的话,勉强应付了一会儿,还好,你回来了,你应该能够听懂她的意思吧?你能知道她想说些什么?” 加拉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他仿佛在米凯脸上看到了瑞秋的几分神韵,呵,荷包蛋……亏她也想得出。 “好吧,我来。” 他拍了拍米凯的肩膀。 “你先去忙手办的事情,至少我们流梦礁内不能出现模因病毒的传染。” 米凯获得了解放,米凯 is free,自由而免费的米凯继续往前走,和又一个穿着上头写着“踏碎凌霄”这四个字的t恤的青年聊起了《西游记》手办的事情。 而加拉赫则将自己本来就已经网上挽了两折的袖子又朝着上头推了推,朝着那个将粉色头发扎了个高马尾,从朝天竖着两只角的鸭舌帽根部穿出来的少女走去。 少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远处的米凯,露出了然的神情:“阁下乃是流梦村村长的挚友么?在下缭乱忍侠,乱破是也!听银枪·修罗阁下说起,御猿邪忍麾下邪祟的行踪已然来到毗乃昆尼,甚至入侵了流梦村,特此前来相助!” 加拉赫:“……” 加拉赫:“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叹了口气,随后老老实实地选择了依靠自己命途的力量,而不是咬着牙觉得自己靠着脑子也可以听明白这姑娘在说些什么。 这和智力没有关系。 好在,加拉赫的神秘命途在解读不说人话的人说出来的话这方面有着相当不错的效果:神秘星神迷思这边的势力除了虚构史学家们之外还有谜语人,双方偶尔有些交流,所以……区区不讲人话而已,小事一桩。 加拉赫终于听懂了这位缭乱忍侠乱破在说些什么。 乱破:“在下乃是断除邪祟的忍者。” 加拉赫:哦,确实是巡海游侠。 加拉赫:“你好,游侠小姐,我是加拉赫,米凯的朋友。他有些急事要处理,你要说什么,不妨和我谈。” 乱破正色道:“原来是犬之忍者!久仰大名!” 第74章 加拉赫:“……” 加拉赫有些庆幸自己将米凯推去干活,而把眠眠留在瑞秋家里了。 乱破:“特来狩猎御猿邪忍麾下之邪祟。银枪·修罗阁下曾于毗乃昆尼狩猎猿猴邪祟一员,此邪祟与我不共戴天,忍侠手中之刃,正为肃清此地孽障而来。” 加拉赫:啊——果然,是为了睡蕉小猴,以及那几只研究猿而来。 还有那个银枪修罗,居然真的是波提欧。 加拉赫:“你要找的人士波提欧?” 乱破欣喜:“阁下果然知晓银枪·修罗殿下之所在?实不相瞒,在下于来此途中,已然遇见一只猿猴邪祟躲藏于星海之中,似是要逃离此间。在下与之搏斗,却是计输一筹,令那邪祟逃亡去了。” “邪祟未除,不过朝夕便回复来,为了毗乃昆尼的安乐祥和不被邪祟破坏,在下欲请银枪·修罗阁下出手相助,与在下一同完成这场狩猎!自然,倘若阁下也愿意出手相助的话,乱破必能如原野上的猛虎插上羽翼,令那猿猴邪祟无处可逃!” 加拉赫已经开始放弃直接翻译乱破的话语了,于是他直接对乱破说:“要不直接让我到你的记忆中去看看吧,会更方便一点。” 乱破点头同意:“自然可以,犬之忍者阁下虽非流晄忆町的超记忆忍者,却有与之相同的手段,请吧!” 这小姑娘……虽然说话怪里怪气,但是眼光意外相当毒辣,加拉赫来了兴趣,或者说他在陪伴着米哈伊尔走完最后一段路,又引导着流梦礁继续为了自由而抗争的这段时间里,已经彻底变成了个成熟的前辈的模样,看到这种后辈就会不自觉地触发一些慈祥的性格buff。 他对着乱破伸出手:“那么,请把你的思想、意志,都放松下来吧。” 加拉赫的意识不那么熟练地进入了乱破的意识之中,他并不怎么经常读取旁人的记忆,反倒是在窃取外表形象方面,随着锻炼的次数越来越多,已经达到并且超越了“唯手熟尔”的境界。 他小心翼翼地穿过一些过往的迷雾。 他在这乱七八糟但确实正义得很的姑娘的记忆里感觉到了模因病毒,但是和睡蕉小猴这样的原装模因病毒不一样,乱破身上的这些模因病毒似乎已经失去了活性甚至于毒性,除了安安静静地充当着她表达自我的语音包之外,并没有起到任何其他作用。 她镇压了这些病毒,或者说,她战胜了这些病毒。 挺厉害的,加拉赫心想,这是个相当不错的成就了——一个乱七八糟但是正义还很厉害的姑娘。 他安然地通过了这段模因病毒,来到乱破的记忆里。 因为这一段是刚刚发生了没多久的事情,所以做为记忆,它漂浮在乱破思想的表层,就像是浅层的、阳光能够轻易照耀到甚至贯穿的海水。 这些海水可以被人力很轻易地捧掬起来——这一段记忆的读取难度很低,用不着将一些碎片集合起来串联,也用不着他去分辨不同的记忆分别在前在后。 * 乱破和波提欧的关系相当不错。 因此,当波提欧告诉乱破说,他们这边对于研究猿的抓捕进度还挺不错的时候,乱破当即就把自己的飞船的速度拉到了最高。 不管是谁要和原始博士干一仗,她乱破都要去帮帮场子; 同理,不管是谁要去对付那些御猿邪忍的走狗,她乱破也绝对会第一时间冲到现场开始她的输出。 阿斯德纳星系,匹诺康尼——她像是一条长长的流星一样在匹诺康尼真正的夜空中拉出璀璨的弧光,原本她应该像是个超级英雄那样径直落在匹诺康尼,然后发挥巡海游侠们特有的江湖智慧,把自己弄进这座白日梦酒店中。 不过,但凡说到“原本”,那后头就一定会不出意外地出个意外。 乱破的飞船是经过她改造的,在检索前方的路径的时候效果相当不错,能够有效避免一些星际交通事故; 另一方面,她优秀的五感既然已经达到了能够听到量子入灭时那细微的声音,也自然她的视觉能够跟得上如此快的移动速度。 她看到了太空中飘着什么东西,好像是一个维生舱,配备了飞船所需要的大部分配件,于是它也可以在银河中进行短距离的移动。 这里的短距离大概说的是,从匹诺康尼本星,到抵达阿斯德纳星系的边际那么远的一段,因此,哪怕说是短程移动,仍然会有很多层次较低的文明大量采购这款“维生舱”。 做为巡海游侠,乱破平常的工作不仅仅是铲除邪恶,更有匡扶正义,因此她经常闲着没事救救人,甚至还因为这个原因认识了一位颇为传统的纯美骑士。 对方对于救死扶伤的执着甚至比她更强……这群纯美骑士就离谱。 乱破和那位红发的纯美骑士关系很不错,大概是因为他们都会说一些在旁人看起来古古怪怪的话,而他们自己都确信自己大概会一直保持着这样的交流风格。 哦,银枝,玫瑰忍者,乱破心想,在下相信您先前所言了,在来到毗乃昆尼的这一路上,您救下了一共五十几位需要救助的美丽生灵……现在在下也遇到了一个。 这种维生舱里头经常有需要救助的人的,乱破在这方面超有经验,于是她一个急转飘移,技术好得甚至可以去参加银河飙飞船大赛,就这么在一段完美的圆弧之后,稳稳地刹车停在了维生舱边上。 乱破给自己套上维生装置,熟门熟路地从飞船中钻出来:“这位漂泊在星海中的忍徒,在下是来自忍之都的缭乱忍者,正欲赶往毗乃昆尼,请——” “请问”这两个字中后面的那个“问”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呢,维生舱正面那透明的部分露了出来,乱破看到了一张很不好看的脸。 招风耳朵,头顶地中海样秃了一片,厚重的眼镜,更重要的是,这维生仓上头还有猴子和香蕉的图案。 ! 乱破此时只想要发出和银枪·修罗阁下一样的甘言美语,现在这些御猿邪忍的爪牙们都已经变得如此嚣张了吗?竟然敢把猴子装饰在如此明显的地方?! 那就只能…… 维生舱贴猴是你会心一笑,遇到巡海游侠让你生死难料! 乱破猛地一转手中武器,低喝一声对方无法听到的喊招:“大岚神在上!” 其实研究猿也很无辜。 猴子什么的……谁知道呢,反正原始博士喜欢猴子,也喜欢香蕉,所以他们这群跟着博士的人也就很难不将香蕉与猴子当成一种优质的象征物。 先有学生在考试之前挂某位死亡小学生,以求一个不挂科的玄学心理安慰; 后有他们这群研究员把香蕉和猴子当成他们距离博士的智慧更近一点的象征物,反正就是这么个事吧。 而且这些也不是单纯的装饰,他在这几个图案里面加入了一系列高科技的扫描识别技术,可以让他在靠近那些零星分散的实验室的时候不用自己手动调整航向便能行驶过去,从而保证他不会因为在太空中飘荡得太久而出事。 总之,这一套设计是有其背后的因果道理的,是研究猿所不能舍弃的——现在就遭了这个罪了。 巡海游侠的忍具来势汹汹,远远超过了他想象中的、自己有可能会遭遇到的一切攻击。 他怎么会想到,偌大的一个匹诺康尼,而在匹诺康尼之外的空间更是浩瀚无垠,他那么小的一个研究猿在其中,别说是渺沧海之一粟了,其实也就只有沧海中的一个水分子那么大……竟然会直接和他们这些研究猿最大的死对头巡海游侠撞个正着? 命运在开什么玩笑?他的运气怎么就烂成了这样? 研究猿不能把自己的生命当成轻飘飘的羽毛,有一说一,虽然他们这些学者完全不把普通人的命当命,在研究过程中承受不住死了也就死了,甚至会为了论证生命的潜力而设计像是斗兽场一样的对抗场所,但是他们的确把自己的命当成宝了。 好在,这个维生舱还是有战斗功能的。 他操控着两挺火箭炮开始了还击。 乱破与这只研究猿大战五十回合,轻松将其压制得完全无力反击,而她本身对于模因病毒的抗性也让她完全不用担心对方下病毒,只需要防住那款可以在太空中使用的火箭炮就成。 只可惜,好消息到此为止,任何一个可以在原始博士那种阶级分明的社会构成中成为一级研究员的人,至少在智能方面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一级研究员也不至于完全没想到过会有自己遇到绝境的情况发生,匹诺康尼毕竟就坐落于曾经的虫群行进的轨道线上,每过个几百年都要和虫群打打招呼,有时候还不一定到得了百年。 他特地给自己留了一些跑路用的后手,现在虽然没有遇到虫群,但是乱破压着他打,至少给他制造的威胁已经和虫群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因此,当乱破的忍具又一次砍在了维生舱上头,势大力沉得像是一把要把山劈开的斧子那样直接把维生舱撬开,顺带着也把他的头盖骨给撬下来,送去给转轮寺的僧人做成碗的时候,研究猿猛地按下了一个按键。 第75章 整个维生舱顿时猛烈地燃烧了起来,那火焰绝非普通的火焰,在真空中同样燃烧得令人畏惧,突然而巨大的动静让乱破无法做出最完美的操作:那火焰直接扑着她的脸而来,被扭曲了的光线让她无法锚准从着火的维生舱中弹射出来的设备。 等这其中甚至蕴含着少许毁灭真意的火焰消散之后,乱破再去看时,哪里还能再看到这只研究猿的身影? 乱破也只能叹上一口气。 跟丢了就是跟丢了,下次……下次见面的时候,她要让对方见识一下,从他们这些研究猿的实验室中走出来的“成功品”的头脑,比起他们来也一点不差,甚至或许还比他们更厉害! 从反物质军团……或者是从泯灭帮……反正是从毁灭阵营那边收集过来的特殊火焰吗?她一定能找到能够扑灭这火焰的东西的。 乱破朝着匹诺康尼而来,在白日梦酒店的大堂处尝试了一下给自己弄张房卡。 她确实不缺江湖智慧,但是波提欧上次以帕姆的身份得到了匹诺康尼大股东之一的认可,而她没有。 于是,五分钟后,乱破确定了一件事:靠着自己一个人,大概是进不了十二时刻了,但是没关系,她可以求助嘛。 于是,在靠着身法晃进了白日梦酒店之后,乱破就在猎犬的追捕之下堂而皇之地将自己藏了个安安全全,又过了没一会儿,她盯上了一个那个最近在银河间变得家喻户晓了的开拓者。 小灰毛,个子高高的,穿着很飒爽,一双腿又长又直,不笑的时候像是个高冷酷姐,笑起来的时候却又会让人忍不住跟着她一起笑,还带着少许软化距离感的憨厚…… 乱破对她非常满意,于是乔装成了宝箱,就藏在了她入梦池的边上。 在对方选择入梦之后,她也轻巧地迈进了入梦池里,就在星身边躺了下来。 当然,她和星选择的入梦地点并不一样,她直奔波提欧告诉了她应该怎样进入的流梦礁,希望与波提欧见面,而星则去了折纸大学。 加拉赫将自己的意识从乱破的记忆中抽出,脸上浮现出了颇为复杂的神情。 乱破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变化,好奇地询问道:“犬之忍者,您是想到了什么吗?还是说,那只御猿邪忍的手下正是从流梦村中逃逸的?” 加拉赫摇摇头,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对乱破说明。 但是。 这只研究猿才溜走没一会儿就径直遇上了乱破……啊,那句那么玄之又玄的,听起来就像是不管有鱼没鱼总之先来个广撒网的“天罗地网”,它真的就这么快见效了? 他清了清嗓子,转移了话题:“你是要找波提欧,对吧?” 乱破:“正是如此。” 加拉赫:“那走吧,我带你去找他。” * 星对于发生在自己房间中的事情一无所知,这一次星穹列车从仙舟提早出发了一天,为的是能够早于开学时间抵达匹诺康尼,早点入梦之后到瑞秋那各种意义上其实都还算是新装修的宅子里面体验一番未来优秀筑梦师兼职新晋富豪的宅邸。 她还给瑞秋带了来自仙舟的伴手礼——自然,给星期日的那一份也没有忘掉,这次仙舟举办的演武仪典不管是从钓鱼(或者说是钓狼)还是从彰显罗浮本身从先前的毁灭令使建木之灾的打击下快速恢复角度来看都异常成功,联盟很高兴,罗浮很高兴,景元将军同样很高兴,于是在赠送伴手礼的时候给得格外大方格外丰富,甚至还有仙舟知名小零食貘馍卷鸣藕糕琼实鸟串等等。 考虑到这些食物的保鲜难度,哪怕它们本质上是仙舟上最容易弄到的小吃,一路带到匹诺康尼,甚至是带到梦境里头来的难度也足够让这些伴手礼身价大增。 星期日现在变得爱吃甜食了,而瑞秋……瑞秋一直挺喜欢吃甜食的,在列车上的那段时间从来都不会错过列车长、丹恒或者三月七提供的饭后甜点(当然,她会精准地跟进瓦尔特的选择,躲过每一次姬子亲自操刀的饭后甜点),总之,星觉得他们一定都会很喜欢这样的伴手礼的。 做为匹诺康尼的大股东,星当然不需要自行将东西带进梦境,她直接让家族的成员帮自己完成了这段物质转化的工程,而此时,正在等待着家族成员将自己的伴手礼送过来、好让她不失礼地登门拜访朋友的她就在黄金的时刻逛了起来。 星核一事过后,匹诺康尼的人流量比起先前少了一些,最近有所恢复,但同她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想必也还是差了不少。 先前星非常感兴趣,但是受限于钱包的厚度以及排队时间过长而没能体验到的一家餐厅就这样吸引了她。 她想了想瑞秋的烹饪手艺,虽然比姬子好,但是很显然也没有到丹恒老师的水平。 再想了想刚刚开始学着沾染人间烟火的星期日…… 得啦,哥们,她还是在黄金的时刻吃好喝好再去见老朋友吧! 这可是经过了星际和平娱乐的专家们肯定的,上了年度推介榜单前十的美食店铺啊! 星愉快地推门而入,随即在店门口的位置上看到了一幅超大号的大圣图画。 尺寸真的超级大,很惊人,走进餐厅后的注意力会一下子被它完完全全地吸引过去。 原来你也是《西游记》的粉丝。 星嘿嘿一笑,细致地看了看后,又看到了一个大圣的手办。 这个手办……星将它拿起来看了看,感觉这玩意不像是正版,因为在一些细节的地方这玩意丑得很有点牛逼……嗯。 店主笑呵呵地走过来:“客人您对这个手办感兴趣吗?您也是大圣的粉丝?” 星也不好直接批评对方的审美,只能比较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店主又问:“您是一个人用餐吗?” 星:“对,但是我要点双人套餐,因为我的胃口很大,我一定能吃得下。” 店主笑了:“好的,没关系,在梦境里人人都可以是大胃王,请放心享用本店提供的美食——说起来,我问您是不是一个人的用意其实是,或许这个大圣手办可以陪您用餐。就像这样。” 扎着元气双马尾的店长将手办放在了桌子的另一端,和星正对着,一时间看起来颇有点四目相对的僵持。 众所周知,在星的身上并不存在着“规则”这种东西,如果是别人和手办四目相对了多半会移开目光,但是星,她选择了迎难而上地大眼瞪小眼。 和这个大圣手办对视了大概有半分钟左右吧,星的耐力当真是惊人,她的眼睛竟然从头到尾一下都没有眨动。 她就这样僵持到了一股困意向上升起。 就像是那个摆放在她面前的杯子里头装着的热茶水所带来的蒸汽一样,一点一点,逐渐缭绕着朝着高处升起……氤氲了她的视野……同样也令她的大脑逐渐变得模糊混沌…… 星的眼皮子开始沉沉地一下一下地往下坠,有什么东西牵引着她,片刻之后,她的脑袋彻底垂了下去,灰色的长发将她的脸颊笼罩在了阴影之中。 …… 她听到了一片……不是一片焦土,也没有一个叫流萤的美少女想要和她贴贴,星感受到的,是一片香蕉林的存在,她闻到了香蕉的气味,感受到了热带地区扑面而来的热浪,以及空气中蕴含着的超高比例的水分所造成的潮湿…… 高大的雨林正在朝着她窃窃私语,而林中似乎有着一群自由的猴子,猴子们在树枝上头蹦来跳去,发出自由的叫声。 奇怪……她好像能够听懂猴子在叫什么,它们说想要吃香蕉。 不是? 她还在等待着开餐呢,怎么一转眼的就——怎么就到了雨林里头来,还要听着一群猴子大叫说自己想要吃香蕉? 想要吃香蕉那就自己去采啊,她确实会爬树但是她就算采来了香蕉也不会免费给猴子吃嘛! 因为! 她! 星! 开拓者aka无名客、星核精、星核猎手不为人知的昔日第六人、智识令使黑塔以及其他几位天才俱乐部成员所好奇之人、模拟宇宙速通专家、雅利洛六号的拯救者、仙舟罗浮的好朋友、巡猎令使座上宾、前任饮月君认证的挚友、匹诺康尼的大股东、钟表匠道路的继承者、被三位星神瞥视过的特殊存在…… 她也想要吃香蕉!而想要填满以上那么多张嘴的香蕉,起吗要整整两串才够。 星舔了舔嘴唇,她意外和猴子生出了竞争的念头,于是她朝着雨林中粗壮的树木跑去。 她一定可以抢到香蕉的! 然而,正在她手忙脚乱地将身上那几条好看但是确实没有什么意义的飘带扎起来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星?你这是在干什么?” * 好在,和猴子与香蕉的话题相比,这个熟悉的声音对于星来说更具备吸引力的。 第76章 “瑞秋?”星放下了就快要搭到树上去的腿,回过头去,果真看到了自己绿色眼睛的朋友,“你怎么也到这地方来了?你要吃香蕉吗?我上树去给你摘两根——诶,怎么还有新人,你已经忘记了我们在列车上共度的快乐时光了吗?” 瑞秋:“……” 她叹了口气,对这位被加拉赫引荐给了她,并宣称“这就是你那天罗地网中的天罗”的忍者小姐点点头:“如你所见,我的无名客朋友并不是一位多么正常的人。” 星:“!” 星很是愤怒:“你说谁不正常呢?!” 瑞秋:“咳……这位是乱破小姐,是一位巡海游侠,我们是因为一些机缘巧合相遇的,具体情况比较复杂,得等我们先把你从这里送出去后再详细说。” 星:“啊……好吧。” 其实这会儿她虽然也能够清楚地听到瑞秋的声音,但是与瑞秋声音差不多清晰的还有那些猴子的叫声——回荡在她头顶上的叫声。 好像是……“蕉蕉蕉蕉,蕉蕉蕉蕉”。 真是奇怪啊,猴子的叫声真的是这样的吗? 但是这种奇怪的念头并不影响星产生想要吃香蕉的欲望,这种欲望正在变得越来越强烈,她抬起头来,看向高处。 那金黄色的果实挂在粗粗的下垂枝条上,一大串一大串的,就像是……就像是罗浮仙舟那边的松鼠桂鱼没有浇上酱汁的样子。 它们看起来非常饱满,它们看起来非常甜美,它们的味道一定很好……猴子是多么的幸福啊,猴子能够吃到如此美妙的黄金睡蕉,猴子每天都能吃到这样的黄金睡蕉,睡蕉小猴生活在黄金睡蕉的世界里,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还有就是玩,睡蕉小猴多么的幸福—— “不好!邪祟的力量加剧了!” 乱破眸光一凝,做出即将战斗的姿态。 瑞秋拦之不及:“乱破小姐——” “请让在下来帮助球棒忍者拜托这邪祟的妖术影响吧!请阁下咬紧牙关!” “缭乱·空手道·正气断惑手刀!” 比声音更快的,是乱破那强而有力的手刀,瑞秋甚至连“不要”这两个字都没能喊出,就更别说抢在对方之前唱歌了。 于是,她只能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星的后脖颈上被这位乱破小姐很是用力地敲打了一下。 “——啪!” 那声音……听起来就好痛。 瑞秋缩了缩肩膀。 星“嗷”地叫了一声,下一秒,什么猴子叫啊、香蕉真好吃啊之类的声音,全都从她的脑中清除了出去。 瑞秋指着某处的一枚猴子形状的梦泡:“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她不容分说地握住了星的手腕,并同时不动声色地让自己站在了星和乱破中间,隔断了两个人的直接接触。 * “说来也真是巧。” 星从奇怪的猴子梦境里回到黄金的时刻时,在猴子梦境里头见到的两个人都已经坐在她对面了。 那只被店主给她做为陪餐玩偶的手办,被瑞秋握在手中,星只看到她的嘴唇稍微动了几下,随后,她就将手办放回到了进门处的那个位置上。 星很敏锐:“你在唱歌?” 瑞秋:“对,唱的是《the sound of silence》,一首很好听的歌,以后有空可以唱给你听——不过现在的目的是为了让里头的某个装置闭嘴,别在对外唱带着病毒的歌了。” 她将最近发生在匹诺康尼的事情简短且低声地对星讲述了一遍,顺便将自己是怎样遇到了另一款模因病毒,是怎样一边中招一边给对方挖坑的,随后乱破又是怎样出现、怎样巧合地遇上了那只被“送你离开千里之外”的研究猿,随即愉快地将对方修理了一顿…… 这一系列事情都给星同步了一遍。 星在听完这些事情之后的第一反应是:“哇——那下次我要抽卡的时候你能在我边上帮我唱能让我运气变好十连双黄的歌吗?” 她顿了顿,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是这样的!宝!我最近在玩一款游戏嘛,这个游戏最近推出了一个很大的福利,就是连续七天签到,可以在这七天选择每天拿安全稳定的一百抽卡道具,也可以选择在百分之十得一等奖送六百,百分之九十得二等奖送五十,另有二十人有可能获得五十万的卡池里面赌运气——你能让我获得五十万,剩下六天全都拿六百的一等奖吗?” 瑞秋:“……啊。” 星的语速太快了,她差一点就没能听清楚对方都在说些什么。 等她的大脑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听到了些什么之后,瑞秋:“……” 她非常诚恳地对星说:“这种事情,你找我不如去找砂金总监,他不是一直接代抽业务吗?况且按照星穹列车的级别,我想他大概接了你的业务之后就不会再去接其他人的抽卡业务了——所有或一无所有!你得相信他的好运气,真的,上次我跟了他分享在朋友圈的股票点数,虽然他自己宣称这是被朋友认识的不靠谱内幕骗了,但你知道吗?才过了没多久那股票就开始暴涨,他当时发在朋友圈里的价位差不多是近期最低。” 是的,砂金大赚一笔,她跟着吃肉喝汤,现如今已经在金钱方面变成了彻底的砂金总监的腿环——俗称大腿装饰物,或者叫抱大腿的。 星:“嗯……你说得有道理,改天就去找砂金。” 说话间,店主将被瑞秋已经提前要求改为打包带走的菜肴提到了桌面上:“几位,你们点的单都在这里了,慢走~” 瑞秋扯了扯乱破的袖子:“走吧,加拉赫,还有波——银枪·修罗阁下都还在等着我们。” 救命,她真的很受不了乱破给别人起到别名,尤其是加拉赫还有波提欧……哈哈哈哈她一想起来就忍不住要狂笑。 * 瑞秋的宅子很大,客厅尤其。 而此时此刻,里头站着的人数竟然已经让它看起来不那么空旷了。 星认识这里的所有人,她高高兴兴和大家打招呼,一边在手机上向砂金确认对方的抽卡是否还有档期。 “滴”—— 她的手机振动一下,从上头翻下来了一条姬子发过来的消息。 她想不明白正在参加学术研讨会的姬子怎么突然发消息,是喝到了什么人生咖啡吗? 下一秒,点开姬子发来图片的她就看到了一张压在列车头部的…… 猴子饼。 波提欧和乱破凑过来了两只堪称乱入的脑袋,他们很快确认了这张猴子饼正是研究猿——正是被瑞秋送走的那只。 加拉赫倒吸一口冷气。 加拉赫看向瑞秋:“喏,你的地网。” 第35章 星期日的睡前故事 草……**匹诺康尼粗口**…… 瑞秋快要被加拉赫冷死了,她从未想象过加拉赫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这位虚构史学家在她心中一直是一位可靠的大前辈,而不是什么…… 这笑话真冷啊。 冷得就像是列车调饮车厢里的闭嘴,冷得就像是从闭嘴嘴里说出来的“令人忍俊不禁”。 她颤抖着双手伸向一旁的郝乐迪——试图用这只金色的小精灵暖一暖自己:“好冷……好冷,要被冻离神了……” 郝乐迪是一款非常体贴的小精灵,于是在瑞秋将手伸过去的时候,它也在凑了过来。 ——各种意义上的双向奔赴了。 但是双向奔赴中的一方在看到了第三方的出现之后迅速改变了目标:瑞秋看到了星期日的耳羽,毛茸茸的,羽毛非常蓬松,而且因为长时间贴在脖颈这一块的皮肤边上,因此原本的温度就不会低。 怎么想都很暖和。 于是她的右手临时变道,将食指朝着那些蓬松的羽毛里面探了探,她确实感觉到非常温暖的触感从指尖朝着掌心蔓延了过来,柔软干松——她睁大了眼睛,差一点嘴巴也要变成一个“o”的形状。 手感真的超棒。 就是那种……额,不是非常准确的形容,但那羽毛是很软的,像是蓬松的、在阳光下头晒了很久的鹅绒被子,厚厚的,非常顺滑。 但是又不像是被子那样完全没有任何支撑的软。 总之,摸过一次之后确实会产生一点“人生从此够本了”的错觉。 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不管是瑞秋的本性,又或者是其他的……方面,总之,她虽然可以偶尔突发奇想地在柔软的羽毛上头点一下,却不能长时间将自己的双手贴在星期日的耳朵上头取暖。 于是,她在很短的片刻之后缩回了手,选择继续用柔软q弹的旧梦的回声来温暖自己的内心:哪怕这刚才被加拉赫弄离神了的心脏其实已经在羽毛小翅膀的影响下变得不那冰霜覆盖。 没关系,旧梦的回声的手感虽然是全然不同的,但却并不影响它也是很好rua的一只小可爱。 郝乐迪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差点就成为了替身,它尚且欢快地在瑞秋的怀里钻着,那一圈明亮闪烁着的金色光环三番两次地擦过瑞秋的下巴。 第77章 星期日当然不至于连自己的耳羽被触碰到了都感觉不到,不过其实耳羽并不能算是天环族身上很隐私的位置:天环才是如此,也因此一般来说除了知更鸟自己能为她自己打理天环之外,也就只有他会用手帕轻轻绕着天环擦拭一圈。 耳羽……并不在此列,就像是手腕、像是指尖之类的位置一样,他先前并不喜欢这样的触碰,但是从神主日那样高、大剧院那样距离地面如此遥远的地方掉落下来之后,这些并非天生而是逐渐在过往的经历中形成的习惯性的抵触也正在被慢慢消解着。 星期日抖了抖耳朵,在乱破和波提欧大声向星追问着星穹列车是怎样一下子创上那只研究猿但声音里,他回头看了一眼瑞秋。 那双金色的眼睛里头写着一些复杂的情绪,似乎包含着少许不理解,因为他也在同时歪了歪头。 他的耳羽应该是当真很软很软的那种,因为在他歪过头的同一时间,他的耳羽也跟着颤颤悠悠。 看起来,如果条件允许并且不会触发这个世界的ooc警告的话,他兴许还会用一边的耳羽笔画出个问号来: “怎么了?” 瑞秋实话实说:“被加拉赫冷到了,感觉你的耳羽应该很暖和。” 星期日笑起来:“那也只是在匹诺康尼。在我小时候,我和妹妹都还没有被歌斐木先生收养,而星核的灾难将我们的家变成废墟之后,冬天的风会把耳羽吹得很冷。还会有点疼。” 他很主动地提出:“还有需要吗?” 瑞秋很是震惊,以至于过去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想起来人话应该怎么说——星期日这话说的就好像是他的耳羽随时都可以作为服务提供一样……虽说或许天环族的观念就是和她这种保守的普通人不一样,但也…… 她悻悻地举起怀中的郝乐迪:“没,不需要了。” 要是她还没有抱上郝乐迪……如果边上没有这么多人看着…… 哪有用这种东西考验干部的? 哪个干部经受得起这样的考验啊? * “……还好还好,猎犬家系一致认为这不算是一场严重的星际交通事故,也没觉得列车应该为这件事情负责,否则我们恐怕就要暂时失去我们最敬爱的帕姆了——!” 星后怕地抱住了自己。 毕竟,虽然指引列车方向的从来都是领航员,但是天天开车、负责跃迁的则是做为列车长的帕姆。 要是帕姆开车出的意外导致了帕姆要被例行询问的话……星都不敢想那是怎样的画面。 况且……帕姆好像出不了星穹列车。 开拓的星穹列车出过的星际交通事故太多了,属于是想要去买保险的话,会直接被星际和平公司拒绝的那种。 在别的领域还能勉强装作自己不知道——但是你这车当初也是直接撞过琥珀王的亚空障壁墙体的吧?这种贴脸开大的行为可还行? 这一次也只能说是运气好,列车本身足够坚固,哪怕撞上了也不会发生什么需要修理的扭曲变形,另一方面,撞上的还是一只原始博士手下的研究猿。 就这种会把活人当成研究材料的,至少在匹诺康尼这样的地方,是没有人权的。 星以此为契机,向家族询问了她已经知晓全部的研究猿的前因后果,顺便牵扯出了星期日那封才写完没多久,以一个从手办里头听到了歌声,大半夜被恐怖片既视感吓得差点儿突发了心脏病的受害者的角度出发,要求家族彻查这件事的信件到现在为止尚且没能够问出的问题。 甚至比那更多。 家族已经去调查了那只被送到他们那边的研究猿——随后发现,他们用来禁锢这只研究猿的手段通通落了空。 明明各种禁制已经层层叠叠地包围了上去,但是那些禁制却在被破坏的时候完全没有惊动家族。 先前制作的报警机制被毁坏了个七七八八,于是一时间整个猎犬家系都变得惊慌失措起来,甚至其中还有不少人在想着能不能先压下了这一件事,能让他们抓紧时间将这一只研究猿重新逮捕回来,随后岁月静好地当做无事发生。 但是随后大股东这边发来的消息也确实不能当做不存在——于是这些猎犬家系的成员终于开始苦哈哈地面对冷酷无情的现实,他们在享受了名为秩序的屏障为他们的工作提供的诸多便利之后,此时要开始学会在星际社会那足够恐怖的环境下自行成长了。 一些不想被事后清算的猎犬家系成员选择了快速上报,跳过那些仍然有意见的高层,很显然事情都发展到了这里,知更鸟就可以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介入猎犬家系内部,将那些平常就不够安分的家伙们按下去。 加拉赫:“你们当前的所作所为,看起来就像是专门绕了个圈子为她聚拢权力,如果不是我了解你们的道德,这会儿我就该转身离开了。” “猎犬家系和我说,他们会尽快搜捕到第三只仍然在潜逃的研究猿,好吧,但是我很怀疑。” 星,aka大股东小姐放下手机,对着一旁很显然完全没管这群成年人在讨论些什么的维克森打了个响指,试图用和瑞秋同款的那种手法,将一只旧梦的回声小精灵当成抱枕抱住。 但是维克森并没有就范,它飘在星的面前,大大方方地给她表演了一段没有歌词的歌唱——音乐的旋律仍然还是那首《the phantom of the opera》,并且一只精灵分饰两角。 “这些研究猿真就像是猴子,不,就像是青苔一样,什么有阴影的地方他们都要钻。” 关键在于他们还挺擅长伪装自己的,抓起来也是相当不好抓,星揉着额头:“猎犬真的能抓住他们吗?要不还是我们来吧?——我对我自己有信心,我是那种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出事的体质,但是好在,每次除了问题之后,结果都会变得还不错。” 简单来说,就是事儿逼体质,但是浪不死自己,也浪不死周围的人,算是一种催熟,将埋藏在地下的、并不为人所知的危险催生出来,避免了今后再发生类似事情的时候能帮上忙的人又不在身边。 所有曾经和星同行过一段时间的人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都露出了“这样一说居然还真的就是这么个道理”的匪夷所思的表情。 被……被说服了…… 瑞秋的手指在大腿上轻轻拍着,指腹与裙摆相触,发出很轻的“哒哒”声,她不怎么确定地说:“或许……是因为开拓的命途?” 据说阿基维利当年也是这样的,如果当地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可以发生,那么开拓者们就可以变成这个“事情”,实在不行的话还有一位相传在星穹列车上潜伏了整整半年,就只是为了一击出手炸掉半截列车的欢愉星神。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并且还有星以往的表现做为证明(星期日尤其可以证明这件事,毕竟星从米哈伊尔那边继承过来的帽子是货真价实地打在了他的身上并且造成了相当击破伤害的),此时在聚集于此处,通过根本不存在的线索判断那只生下来的研究猿都钻到了什么犄角旮旯里头去藏着……那好像就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波提欧伸了个懒腰,衔接得很好的机械身体在这样灵活的大幅度动作中完全用不着一点润滑也能在运转的时候半点不发出金属摩擦声。 他打了个哈欠:“既然这样,那就散了吧?那个——加拉赫兄弟,我跟你一起去流梦礁吧?上次让米凯兄弟帮我买的酒,还有半瓶寄存在老板那里呢,我得去把它喝完……” 散了散了,都散了吧,加拉赫甚至把眠眠给带上了,哪怕眠眠相当抗拒和他一起回流梦礁,就在刚刚,它才和几只旧梦的回声达成了晚上一起偷偷摸摸去把冰箱里的苹果派给瓜分掉的计划,但是现在—— 跟着加拉赫回了流梦礁,那再想要离开的时候就不可能不报备,除非加拉赫对它说了可以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 眠眠虽然高大强悍,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被监护的忆域迷因拗不过监护狗,它一边发出抗争的声音,一边被加拉赫带了回去,过程中唯有乱破尚且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忆域迷因,对于它身体表面那些眼睛所拥有的绚烂色彩以及那虽然诡异,但也确实漂亮的翅膀线条觊觎了高声的赞扬肯定。 她也跟着波提欧一起去了流梦礁,在那种更自由的、没有猎犬家系的地方,很显然会更适合巡海游侠的体质。 一时间原本显得多少有了那么点儿拥挤感的屋子再度空旷了起来。 还剩下的此地非原住民就剩下了芮克和星。 芮克抓到了机会,正在给星拍摄写真。 “一位充满着潜力的演员,我得把你的照片记录在册,再看看会不会有什么适合你的片场。” 星非常自信地摆了几个好看的pose,随后想到了什么似的,问芮克:“我还有两个同伴,你也想要看看他们吗?” 芮克自然不会拒绝。 这可是星穹列车,哪怕没有“芮女郎”、“芮男士”之类的buff加成,这一群人也是最受关注、最为火爆、并且背后有着最多可以拍摄成电影的故事的人——这可是平常根本遇不到的好演员,现在遇到了,甚至还是上赶着让他来认识,芮克是中了什么模因病毒才会拒绝这样的机会。 第78章 于是一时间,原先想要在这里留宿的星也得先离开一趟,人去楼空,人走茶凉,最后就只剩下了原住民两人以及四只小精灵。 瑞秋抓了抓头发。 她意识到星期日一直以来没有秘书的结果在于他非常擅长给家族的各个构成部分写信这么个工作——而她,与之相较就还是太嫩了点。 她抓了抓头发,回到楼上去开始撰写自己先前没能写完就临时放下,去被睡蕉小猴影响了的梦境中把星捞出来的宣讲稿。 这份稿子她才刚刚写到一半,并且前面写过的部分也并不怎么令她满意。或许……或许之后还要重写其中的一部分。 瑞秋痛苦地在台灯下头抓着头发,发丝都被缠绕在了手指上——她到底要不要写自己在校外的一些经历啊?那些经历的确是很能让新生们产生兴趣的,也能够诠释折纸大学“理想自由”的这半句校训,但它好像又和学校生活不那么相关。 好烦……真的好烦,入学之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她还没来得及参加几次社团活动呢,校园内的自由实践也很难写啊。 …… 瑞秋花了大概两个小时时间,在多次删改推翻甚至字数反向增加之后完成了初稿的撰写,她从办公椅上站起来,决定下楼走走。 长时间坐在椅子上伏案工作一动不动对身体是很不好的,哪怕是在梦境里瑞秋也保持住了自己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她想去厨房给自己整一点冰的饮料喝喝,如果可以的话带点儿酒精也行,一点点,稍微提升一点她的思维活跃程度——瑞秋觉得她已经在刚才的两小时龟速写稿过程中将自己的大脑榨干到了再也流淌不出一滴,枯槁而生涩得只能像是生锈的齿轮那样僵硬转动。 她需要一点灵感。 从她的房间推门出来之后是一条走廊,走廊不靠墙的那一面有扶手,越过扶手就是两层的挑高客厅——她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仍然留在客厅中的人,余光内还能扫入些许她亲自挑选的大吊灯上,由大量玻璃碎片折射出的熠熠光彩。 星期日没回房间,他仍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身边跟着几只分明到了睡觉时间却不怎么愿意去睡的旧梦的回声。 星期日手中捧着一本书,他清越的声音正伴随着间歇的翻书声回响在墙与墙之间。 他在给旧梦的回声们讲故事,姿态是那么的……让人轻易地联想到“男妈妈”这三个字,却又不带着半点泥塑的意思。 好温馨,好温暖,看得人人妻瘾都上来了,但凡星期日的头发不是分开搭在两边的肩膀上,而是只搭在一边的话,那就是彻头彻尾的人妻发型…… 唔…… 说来也是很妙:他的声音质地不那么硬,音调也不高,所以不怎么具备穿透性,外加上这套房间的建造者是一位很优秀的筑梦师,没忘记在墙壁与门上施加隔音这项功能,于是关上门来之后的瑞秋就根本没有听到外头响起的声音。 若非打开门,她将会错过这一段美妙的声音。 瑞秋开门的声音很显然星期日是能够听到的,但他没有立刻停下,而是继续念着手中那本书上的故事,瑞秋听到几句熟悉但却有些久远的句子,想起这应该是她先前给送给星期日的那一套《指环王》系列,从前传《霍比特人》到从故事时间线上来说更靠前也更为悲伤的《精灵宝钻》都很齐备。 他还在念着《指环王》中的句子,讲述的是阿拉贡在草地上为四名霍比特人唱起他先祖歌谣的那一段,他吟唱的歌谣讲述的是爱情、悲剧、正义对于黑暗的反抗,英雄的剑、公主长发上的星辰,还带着吟游诗人拨弄琴弦的娓娓道来——星期日当然不会真的将歌谣唱出来,况且作者也并未将歌词的调子以模因的形式附带在书本上头,所以,他就用了诵读诗歌的方式将其念出。 不管是谁都必须承认,哪怕是在星期日仍然还在担任橡木家系家主时期,与他立场可以说是完全对立的公司总监们都得认可:星期日的声音特别适合念诗。 从他口中念出的单词是串联在一起的,像是流淌的银色的溪流,瑞秋甚至觉得他很适合故事的氛围……至少现在这一身更像是远行人的服装就很适合诗歌中的氛围。 带着些许命运的哀伤底色,但是却又温柔,存在着些许藏起来都神性…… 瑞秋扶着二楼走廊的围栏,低着头往下看,不过与其说是在看不如说是在出神—— 她放任星期日的声音将自己包裹在其中,就像是当初在太一之梦当中的那个梦的茧子一样,温暖而舒适,最大的区别大概是那场梦是在强行将她拽着进入其中,而此时她却是主动走进去,让那些好听的声音在她的颅骨上落下如同演奏时钢琴键被按下似的力道,好让她从方才把自己像是一条毛巾似的绞起来、拧干的状态中放松下来。 先前在写稿子的时候紧绷起来的心弦放松下来,瑞秋甚至在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容来。 但是,就在她打算继续在这很显然和asmr没有任何区别的声音中放松身心俱疲的自己的时候,楼下的星期日却将书本一合,没有继续念下去。 瑞秋:“!” 她匆匆忙忙地往楼下走,在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还非常失望地朝着星期日看了一眼,刚好对上了他那双眼睛——是金色眼睛里头矢车菊一样的艳丽蓝色部分。 她从这矢车菊的蓝色中感觉到了些许微笑着的温和,于是一时间,她原本想要说的话就那么被她自己咽了下去。 瑞秋坐到了沙发上来,星期日就拍了拍那些围在他身边的金色小天使:“好了,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你们也应该去休息了,时间已经够晚了。” 旧梦的回声们很显然对这样的安排很不满意,它们嘤嘤地叫着,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但是星期日并没有将它们的意见纳入参考,他摇摇头:“时间到了,明天再说。” 星期日的态度虽然温和,但很显然是无可商量的,至少在这儿耍赖撒娇是得不到回应的。 于是,它们排着队,鱼贯上楼而去。 星期日的目光就转而落在一一和这些旧梦的回声们说过“晚安”的瑞秋身上。 “晚上好。”他微笑着,“怎么样,写完了吗?” 瑞秋:“写完了,但是感觉没怎么写好——我估计还要用上几个小时去修修改改的,以前我没写过这些。” 上辈子的她没什么机会写这些东西,因为那时候她衣食无忧,不必为了生存而读书,没有那么强的紧迫感,于是哪怕脑子确实很不错,读的也是非常好的学校,进入大学之前,她的成绩则始终保持在年级前二三十左右的水平。 这样的排名让她与这些献词讲话无关。 而在大学里,上辈子的瑞秋过得相当精彩,在开学的第一周——也就是那个学生还能更换课程,而老师不会点名的那一周,她会选择在校外旅游。 至于说这辈子,她投胎所在的这个星球的教育资源都已经匮乏成这个样子了,还讲究什么宣讲不宣讲的呢,瑞秋这种热爱学习的孩子就是老师们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恨不得她一天到晚二十四个小时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就是学习。 “我来看看?”星期日伸出手,“我以前经常要写这样的稿子。在给我自己写之前,我还给歌斐木先生写过一段时间。我的经验大概比你丰富一些。” 瑞秋嘴上说着“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但是站起来的速度快得可根本不像是在担心自己会麻烦到别人。 星期日:“没关系,放在半年之前,我一定不敢相信自己每天要处理的事情那么少,可以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看书。” 在黑天鹅的帮助下,瑞秋将自己上辈子记忆里的很多书较为完整地拓印了下来,成为了星期日这段时间以来的读物。 当然,主要是哲学、文学方面的书籍。 像是高等数学什么的……首先,这样的数学水平对于如今这么发达的星际文明科技来说已经太过落后,现在的大学生不学这个了,其次,当初就没怎么留在瑞秋的脑子里,几乎全都是等到快要期末考试的时候突击抱佛脚的。 其他的东西逼急了都可以试试,但是理工科不一样,理工科不会就是不会。 星期日也并不是很想看科技方面的书籍,至少暂时还不想,他仍然在建设着自己世界观的基础,在寻找着一个最适合自己的方法论,那些用来在基础上构筑起高墙的砖石——这是下一步的事情。 瑞秋:“对哦,在太一之梦里你忙得让我害怕。” 连轴转起来的样子活像是被当成了一面包车的人在用。 星期日微笑:“毕竟在梦境中并不存在着名为‘猝死’的情况。不过,我现在也逐渐喜欢上了在梦泡中放松几个小时的做法,给身体一些放松下来的时间,感觉很不错。” 第79章 瑞秋将自己的草稿递给她,她正在慢慢熟悉一些并非随着命途的力量一并涌入她的大脑,而是需要后天向忆者们学习的技能,其中就包括在梦境中闪现。 她还不太习惯这么做,毕竟过往加在一起三十出头的岁月里她到哪儿都是靠走或者靠交通工具的,传送这东西……她的大脑里没有这么个概念。 但是瑞秋也知道自己早晚是要习惯的,早晚要学会将自己变成一团碎片化的模因,然后在另一个坐标上头重组。 所以在下楼的时候她没想到可以这么做,上楼的时候就想起来了,将稿纸递到星期日手中的速度快得很,甚至还能够快速地接上他刚刚说的那句话,而其中甚至没有多长时间的停顿。 瑞秋:“是吧?在梦泡里面休息就是很舒服,我这边有几款很有意思的梦泡,你可以先拿过去试试——而且我估计,你要不了多久就会离开匹诺康尼了,一年、两年……差不多吧。等离开了匹诺康尼,你就得睡觉了。在匹诺康尼之外的世界,真的存在着名为‘猝死’的风险。” 星期日点头:“我知道。所以我现在已经在慢慢习惯了。所以,是什么有意思的梦泡?我对一些场景会有些恐惧,比如说空旷的房间,完全空旷的房间,除了我之外再无旁人,还有燃烧着的壁炉。” 瑞秋:“为什么?我以为你在朝露公馆里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星期日的手指点在稿纸上,像是在给他自己做着标记:“如果当真如此的话,你大概就看不到旧梦的回声了,从一开始,我会那样在意天使模样的抱枕,一方面是因为抱枕是母亲做给我的,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觉得我需要它们陪伴。” 他垂着眼睫,偶尔眨动一下的时候投落的阴影并不很少,为此更让人感觉他的睫毛长到惊人:“这边,这一句最好修改一下,在这种宣传稿中不能太过谦虚。代表学校的面子,尤其是折纸大学这种非常在意颜面的大学,你要把自己说得更好一点。” 瑞秋心说那在念宣传稿的时候她难道不尴尬吗?她其实写得都挺客观的,毕竟她也不是那种可以进天才俱乐部,或者是被别人觉得绝对有机会进天才俱乐部的人啊,要是夸张得太厉害…… 瑞秋:“这就是你们橡木家系的政客都要训练着吃橡木蛋糕卷的原因吗?” 星期日:“如果可以选择拒绝的话,我会拒绝。它确实……很不好吃。但是倘若你想要锻炼表情的话,的确可以。” 瑞秋:“还是算了。” 她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真的去尝试过这种蛋糕,毕竟在甜品的介绍单子上就写着这是一款让人忆苦思甜的蛋糕,能够让人回想起匹诺康尼尚且在公司的掌控之下并未被解放,所有这儿的人都过着还不如牲畜的生活——并且,在这一段文案后头还注明了三个字——“纯写实”。 她的心还没有大到可以忽略那么多的介绍,为了些许的好奇心将自己的嘴和胃苦到这个份上。 “如果哪天我找到了一个愿意帮我解决掉只被我吃了一口的橡木蛋糕卷的朋友,我或许会尝试一下。” 但大概也不会如此:因为,她觉得只要对方愿意,那么她们的感情必然已经到了感天动地的程度,而到了那种程度,她应该不会舍得让对方去受如此的口舌之苦。 询问过瑞秋兵获得同意后,星期日直接提起笔在瑞秋的稿子上改了起来,他撰写这些东西的技能确实已经锻炼到了满值,修改起来的时候甚至根本用不上多少思考时间。 星期日的意思和她差不多:“那必然是一段伟大的友谊——不过我怀疑星穹列车上起码有两位无名客已经与你产生了这样的友谊。” 瑞秋:“三月七和星吗?是的,的确都有成功的可能,小三月容易被骗,多忽悠忽悠她说不定也能成功。星的话……她的口味比较特别。” 她忍不住想起自己在星穹列车上度过的那段时光。 那是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除了姬子女士的咖啡……那咖啡可真咖啡啊,姬子大厨亲自下厨做的、她自己研制出来的菜谱,那些菜可真是…… 除了那些吃下去之后兴许就要吐魂的东西之外,还有一款虽然没有那么强的攻击力,但是歹毒程度分明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饮料。 星从仙舟罗浮带回来的,她的最爱,苏打豆汁儿。 传说仙舟罗浮出身的地道老仙舟人丹恒老师都受不了这样的传统饮料。 瑞秋在还没有彻底了解星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时候曾经被她一本正经的安利样子唬到,认真地接过来,趁着冰喝了一口。 她的礼貌、她的素质、她的教养还有一旁虎视眈眈的列车长都在告诉她,这一口玩意你不能直接喷吐出来。 虽然瑞秋觉得按照帕姆刀子嘴豆腐心的程度,对方一定能够理解自己是为什么而吐……但还是算了,她决心不给列车长添麻烦。 于是她咽了下去,拒绝了星的第二口建议,随后去疯狂地漱了口,给自己狂灌了整整一瓶橙汁,但仍然觉得自己的口腔已经被玷污了。 “是的,星的口味真的很特别。” 瑞秋心有余悸地点头。 “如果不是她和三月七都已经尝过了橡木蛋糕卷,还被我看到她们决定特地打包上一份回列车给丹恒吃的话——当时她们也看到了我,她们和善地笑着问我想不想也来一块,她们乐意从自己的零花钱中抽取请客的价格。” 这两个人突然变得如此好心实在是令人忌惮,瑞秋发誓她在那一瞬间甚至看到了魔鬼的骨翼在对方身后张开。 这种当谁爱信谁信吧,反正她是信不了一点。 瑞秋:“她们没有坑到我已经是我机警了,还能坑到她们……唉,就算小三月傻乎乎的,她也没有当真傻到这种程度啊。” 她看了一眼星期日,羡慕道:“但是我知道,你和知更鸟小姐一定会很乐意互帮互助,你们感情真好。有时候我也会在想是不是自己有个兄弟姐妹会好一点。” 做为一个两辈子的独生子女,瑞秋很显然对于有兄弟姐妹的家庭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没什么数,她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兄妹关系就产生了羡慕。 而星期日……他恰好同样不是个很有数的哥哥,推己及人之后他认为的确如此:“我们的关系的确很好,我永远都会支持她,同样,我也知道她永远都会支持我。说起来,这也是我能够比较坦率地接受自己的失败、承认自己走错了路的原因,因为我知道……至少有人始终如一地支持着我的初心。” 瑞秋:“是啊!知更鸟小姐就是天使!” 都说距离产生美,但是当她和知更鸟的关系变得逐渐亲近起来后,她却只能在成为知更鸟的死忠粉的这条不归路上一路狂奔,明明以前她还只是相对最喜欢听知更鸟的歌而已。 拜托,谁能拒绝一个人美声甜才华出众心思纯粹的百分百纯同谐呢?更何况她那么有人格魅力,又那么擅长待人接物。 瑞秋奋力握紧双拳:“就是不知道她下一次的演唱会什么时候召开,我现在有钱了,我终于可以抢票了!” 有钱,相对有时间,交通也不是很麻烦,甚至知更鸟还很有可能会给她赠送上两张票,但是知更鸟最近大概不会开演唱会了…… 令人哀伤。 星期日:“是啊……抱歉。” 瑞秋听到他骤然低下去的声音,就知道星期日一定又想到了先前的太一之梦——对方在往自己身上揽责任这方面是真的坚持不懈持之以恒。 “以后总会有的,说不定呢,万一那只研究猿有想要搞点什么事情……”瑞秋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她的脸也亮了,就像是芮克举起了打光板,副导演要准备开始拍摄似的。 “说不定我可以和她一起唱歌呢——我出歌和记忆的力量,她出同谐的力量。” 还不等星期日说什么,瑞秋就已经被自己这逻辑通顺、也不是没有实现概率的想法说服了:“指不定呢!” 星期日笑了一下,他并未说些什么,只是将已经改好的稿子递给瑞秋:“看一下?” 瑞秋接过来看了一遍,发现上面一些微小处的修改,星期日都直接给出了可以替换的版本,而在一些可能不那么适合的举例方面,他提出的是建议以及“或许可能有帮助”的改动方向。 真是非常细致的一份修改建议呢。 瑞秋拿着稿子转身准备上楼,走了没两步后又转了回来。 星期日:“嗯?” 他的眉头微微挑起,但因为掩盖在刘海下头,因此不甚明显,只是显得眼睛睁得比平常略大一点。 瑞秋将稿件放在茶几上,往厨房跑: “我都忘了,我原本是想去厨房给自己挑一杯提神饮料的。但是你念诗太好听,我就给忘了。” 她扶着厨房的墙,从门口探出脑袋来:“你要吗?提神饮料,我应该调得还不错……吧?反正我之前泡的话梅柠檬茶就很好喝。” 第80章 虽然也有可能是来自仙舟的话梅本身足够优质,调味也足够好,而柠檬片本身也是优质的柠檬切出来的,以至于就算她随手隔着冰块捣弄几下拉倒都能够做出一杯好喝的饮料。 嗯……说实话,话梅柠檬茶这个搭配它就不可能难喝。 星期日愣了一下,刻在他骨子里的一些习惯让他差点就被肌肉记忆带出一句“这个时间,喝饮料似乎不太合适吧”——可是,这太扫兴了,也太刻板了,几乎就在同一瞬间,他最近正在培养的意识跳了出来。 在梦里,不管在什么时候喝什么东西都不会影响身体健康,更不要说你以往的那些熬夜了,和那些熬夜相比,一杯替身饮料算什么呢? 况且,先前是你认真地与她达成了一致,确认了对于甜食的摄入是非常重要的,不管是为了心情,还是为了打破那些严苛到了对他产生很多潜移默化改变的事情。 整洁严谨当然是美德,他并不觉得这些需要改掉,认真而不喜欢一些轻佻的笑话也不是问题,保留这些能够证明他是一路走来、逐渐塑造了自我的星期日而不是其他时空下的某个人。 但是拒绝一杯善意的小甜水并不能算是一种值得自豪的美德。 于是,他微笑着,将手中先前用作了宣讲稿修改垫板的精装书(黑天鹅在一些细节上的坚持时常会让人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放在一旁,其中插入着标记他为那些旧梦的回声阅读到了哪里的书签。 并顺手拿起了另一本,封面上写着“精灵宝钻”的书,和那些小精灵们相比,他的阅读进度要快上很多。 “好,那就麻烦你多调配一杯了,谢谢。” 瑞秋没有回话,她的脑袋已经消失在了门后,她留给星期日的,是竖起的一只手,手指上比着一个大大的“ok”。 * 瑞秋觉得她调的提神饮料真的很不错。 口味就是小甜水,但是加入一点象征着提神的忆质之后是真的很能让人神采奕奕地熬夜到第二天。 倒是星期日——他非常捧场地夸赞了她做到杨梅荔枝冰茶是好喝的,但是没过多久,他就被藏在里头的些许酒精影响到。 看起来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星期日是真的很有意思啊——从各方面来说都超有意思的。 瑞秋及时上楼从自己的库存梦泡里头拿出来了一个给他用:内容是在地上躺着一堆猫猫的猫咖里面休息,可以选择圆形大床或者一只躺下去之后就再难爬起来的豆袋沙发。 从第二天早晨星期日竟然没有被自己的生物钟叫醒,而是在闹钟的声音里才恍然挣脱梦泡的影响这一点来看,他大概对于这只梦泡的内容还是很满意的。 瑞秋决定将这只梦泡列为公用梦泡:她暂时还不舍得将这只梦泡全然地送给星期日。 毕竟,谁不喜欢在猫猫的围拥下休息呢?谁能够拒绝那些漂亮的猫猫呢?——甚至在匹诺康尼这个地方,那些在现实里对猫过敏的人都不会被打喷嚏困扰! 送是不可能的,但是两个人约定轮流用还是ok的,一三五、二四六这样子——如果等以后关系再好一点,彼此都对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这件事认知得更深刻、更能放得开一些之后,兴许就可以一人占据圆形大床,另一人占据豆袋沙发了。 总之,此时此刻,走进折纸大学的瑞秋神采奕奕,她很好地做到了一个折纸大学优秀学生应该做的事情:“万维克小姐”被烹饪社的恰丽卡请去当援手了,她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等到了终于三人组齐聚且同行的星穹列车少年组。 星的视力比她好一点,三月七这种不熬夜打游戏的就更不用说了,她们俩老远就举起了手对瑞秋招呼,在人群中堪称显眼包里的显眼包。 事儿逼体质到场,瑞秋莫名地紧张了起来,或者说,燃起来了。 大概这就是开拓的离谱之处吧。 感染力超强。 瑞秋迎了上去,在被星和三月七一人一边占据了两条胳膊之后,艰难地对着丹恒:“好久不见。” 丹恒:“好久不见,你看起来很好——另外,辛苦了。” 瑞秋:“是呀是呀,最近这段时间是挺不错的,虽然也会忙,但是生活质量稳步向前,希望也逐渐变得更多,看起来前途一片光明。” 她朝着左右两边看了看,顺便感受了下重量。 “额,是啊,偶尔是挺辛苦的。” 星和三月七就像是两片加热过后变得更粘稠了的麻糍,把她当成了两面包中间的那层芝士,紧紧地黏上了她。 瑞秋没有向丹恒求助。 想来,就算是丹恒,也很难在不伤到她的情况下将这两团麻糍从她身上撕扯下来吧。 就不难为他啦。 “欢迎来到折纸大学。” 瑞秋艰难但是坚定地拖着两位就算是好看的脸也挡不住那抽象气质以至于令路人侧目的匹诺康尼大股东。 若是知道一点内情但是知道得不够多的人看到这一幕,兴许都会觉得她是那种超绝打工人。 为了在股东面前露脸、给股东们留下优秀的影响,已经拼到这种地步了吗?! “欢迎你们来到筑梦师的摇篮,美梦与自由路径的第一步,寰宇top10的知名学府——折纸大学!祝愿你们在这里,体验多彩的美梦,畅享理想的自由,发挥——” 瑞秋的台词还没有念完,三月七将她尖尖的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瑞秋倒吸一口冷气:“嘶……三月,你下巴太尖了,好痛!” 话音未落,三月七放开了她,但是另一边的星压了上来: “这种客套话就别说了吧,你知道我们只是来水个文凭的,好吧,丹恒老师除外,丹恒老师是来和你竞争优秀校友的。” “说不定还有最高档的奖学金!” “所以你千万要记得举报丹恒把□□提供给我们抄——他这是作弊!” “但是等等……这样的话,我们会不会也被处分啊?处分就算了,万一还要通报批评,股东、星穹列车,这脸不是丢干净了吗?” 瑞秋:“……” 唉,果然,当镜头里出现三月七和星的相声表演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整段垮掉。 第36章 星期日,一款烘培圣手 几位股东还是头一次来到折纸大学,视察这份其中也有他们的份的产业。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三位股东对于折纸大学都还算是满意。 现在还没有到校庆兼二次开学仪式真正召开的时候,星发现了一只折纸小鸟,对方没能藏起来的头羽正在摇摇晃晃。 三月七举着相机四处拍照打卡。 剩下一个丹恒。 丹恒没走,他抱着双臂,用那副乍一看起来仿佛对周遭一切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问瑞秋,声音很轻,放在一些武侠或者仙侠小说里兴许就是传闻中的凝作一线:“所以,模因病毒的问题解决到哪一步了?” 瑞秋:“我觉得你不能对家族有过多的希望,据我所知,在星期日下台之后被推上来和公司谈判的那位苜蓿草家系的老奥帝……水平似乎不怎么样。” 当然,她也只是听说了一些非常不能确定其准确性的话而已:比如说什么这场博弈双方都大失水准,公司甚至表现出了温和而不具备多少侵略性的特质(想想就不太可能),甚至没有趁着匹诺康尼的病要了家族的命,在将百分之十的股权以及晖长石号本身送给星穹列车的时候竟然双方都没有谈判一下,而是干脆利落地就此确定下来…… 但或许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吧。 瑞秋不是很懂。 丹恒:“……” 丹恒:“我知道了,我会帮着留意。” 他甚至感觉好像当初对付星期日都没有花上这么长久的时间——诚然那时候队伍里的帮手更多,同样,星期日也是一个相对更直白坦率的对手,但是…… 这个效率,他不好说。 反正就是享受不了完全的学校生活,享受不了完全的假期对吧,没关系,他已经习惯了。 “现在是不是到你上台的时间了?开学演讲?” 但凡是在姬子重新令星穹列车启航之后上过列车的客人,并且不要那么讨人嫌的(此处特指训练出了闭嘴的虚空万藏),都会享有和列车组组一辈子群的机会。 瑞秋就享有长时间在群里潜水但是不会被踢出去的优待,兴许这也和她在列车上的时候会给帕姆梳毛这件事有些关系。 先前星很高兴地表示自己会和另外两位同伴如闪电般闪击折纸大学,又表达了一些自己对于折纸大学这所学府的期待之后,瑞秋就提醒过对方尽量不要在校庆开幕仪式上做点什么坏事或者抽象的事。 星:为什么不呢[邪恶摇粒绒脸] 瑞秋:因为那样丢人的是我 很快她是学生代表发言人的消息就传到了丹恒的耳朵里,丹恒对此给出的评价是“合理,我会看好星和三月”。 第81章 瑞秋点头:“还有两分钟,我就要去后台准备了,这次开幕仪式挺短的,但是也有主持人。” 丹恒了然:“好,那我去把她们两个拽到演讲台边去。放心,我会看好她们的。” 瑞秋心想,丹恒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在说自己回当好牧羊犬…… 辛苦了,丹恒老师。 * 折纸大学今年的校庆举办得其实还挺大的,但更大的规模在于学生社团之类的项目,于是这个开幕仪式就显得非常简略了。 事实上,倘若不是还有一些家长带着孩子硬要站到这里来听完这一场开幕式的话,瑞秋估计台下都不一定会有多少人——反正折纸大学也从来都不会在这种方面的出勤率上卡学生的脖子。 一则校训如此,二来则是没有那个必要,折纸大学的老师们素来觉得自己的课程没有那么难,学生们过不了那一定是没有用心学,既然都没用心学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学分和绩点这东西,上课的时候获得就行了,哪还用得着在其他方方面面给予那么多的机会。 社会难道会给你那么多的补救机会吗? 瑞秋乐得人少,她不太确定自己的登台演讲能力。先前在太一之梦展开之前的那一系列反应纯粹属于是到了不得不上的时候。 动员又不是数学题,不存在不会就是不会的恒定,肾上腺素上来之后比一比自己还是可以的——但肾上腺素也不能次次都飙升,至少这一次不能。 时间到了,她走上台,相对、或者可以说是非常正常地完成了这一次的学生演讲,星期日改动过的发言词非常平稳,甚至平稳得几乎无法从中感觉到几分学生该有的朝气,但意外很受台下那些衣着考究的家长们的欢迎。 瑞秋在走下演讲台后就被三月七拽到一边去看她刚刚拍照留念的结果了: “你看,本姑娘的拍照技术还是很不错的吧?把你拍得多好看呢!” 瑞秋还没来得及低头去看三月七都把自己拍成了什么样子,主持人就已经完成了串场,接着是那位在其他教授都前往了学术研讨会上的时候被留在了学院里看家的教授。 瑞秋隐约从三月七的声音间隙里听到主持人介绍的时候说,这位教授是财富学院的,似乎好像是个什么新教授。 新教授?哦,也有道理,毕竟学生都走了那么多了,在这儿教书的教授也觉得匹诺康尼不如以前安全也很正常。 折纸大学的名声摆在这里,从这儿辞职出去的教授哪里不能去——既然有人走,那就一定要有人来,否则也撑不起那么多学生的教学任务。 瑞秋按下了三月七,按照她先前在做大学择校功课的时候做出来的经验,校庆开学之类的时候,上台的教授拿出来的演讲稿往往没有普通学生想象中的那样完全是套话,相反,从里面是能够解读出一些可用的信息来的。 “职业病”再一次发作的瑞秋下意识地开始从这位教授的发言中分析可以为她所用的信息。 被她按着照相机的三月七回过头去朝着星看了一眼,目光无奈,很明确地传达出来这么个意思: 你看吧,她又来啦。 这位新上任的教授的名字有些让人浮想联翩:塞缪尔·那穆瑞。 这是一个并不那么常见的名字,之所以让人浮想联翩……好吧,也只是让星穹列车的成员浮想联翩了一下而已——是因为先前流萤在匹诺康尼活动的时候,给自己起的假名就是塞缪尔女士。 星下意识地想到星核猎手是不是又想要干些什么了……不管是卡芙卡流萤银狼还是刃,她都特别欢迎啊! 哪怕是从来都没见过的艾利欧她也很是欢迎的! 但是下一秒她就开始反省自己了:很显然,她身边的人不可能都是星核猎手的成员。 而至于说瑞秋——她注视着这位塞缪尔教授则是因为,对方身后跟着bgm。 倒不是让她格外紧张的《睡蕉小猴之歌》,而是一首节奏朗朗上口,歌词令人忍不住驻足而听的,有一点点陌生的歌曲: i f**king hate my job (我*匹诺康尼粗口*恨死我的工作了) like oh my god it f**king sucks (我*匹诺康尼粗口*干什么都没劲儿) why can't i be f**king lazy (为啥我不能*匹诺康尼粗口*葛优躺) and make a million bucks? (还有好多小钱钱花?) i know i've gotta make that money (我一生戎马闯荡职场) just to f**king live (只是为了*匹诺康尼粗口*苟且偷生) …… that's a job song (这是一首不想上班之歌) cause we ain't their f**king tools (送给不想当*匹诺康尼粗口*打工人的你) ……[1] 这首歌的精神状态……瑞秋只能说它还怪适合当下人的。不管是内卷的学生还是一天到晚累死累活像条狗的打工人——大家都怨气满满,但凡再多来点活,兴许就要在匹诺康尼表演一个霓虹动画转现实,当即滋生出无尽的咒灵淹没十二时刻…… 就是不知到传说中的“会赢吗?会赢的”(此处特指比赛双方)是否能够在黄泉小姐的刀光下头撑过一须臾。 瑞秋揉了揉脸。 她估摸着这位教授兴许是一位很擅长将上课变成划水的温和教授,如果运气好的话,对方大概会一边拿着折纸大学给的工资和津贴,一边对于课程的期末要求设置为“一篇不低于八百字但同时也不能超过两千字的论文”。 “或许会是适合你们的一位教授。” 她用手腕推了推一旁的三月七和星。 也不知道星想到了什么,她反手将她那顶从钟表匠米哈伊尔那边继承过来的漂亮帽子扣到了瑞秋的头顶上。 瑞秋:“……” 在听到了那位教授人不可貌相的bgm之后,瑞秋更为仔细地将这位教授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 这位塞缪尔教授的长相看着还算是慈祥,年级不算很小了,可以看到他的肩膀都有点儿佝偻起来,戴着一副有框的眼镜,看着不太像是财富学院这种常出精英的地方会聘请的教授,反倒更像是筑梦学院这边请来的物理学教授。 嗯……就是,不管是长相气质还是穿着,他都多少有点太朴素了。 瑞秋听到三月七的点评:“我还以为财富学院从上到下都不会戴这种眼镜呢,难道不应该是金丝边框的那种眼镜吗?” 看起来像是个斯文败类,至少也得是社会名流是吧?最好还抹着些许发胶的那种,对吧? 瑞秋和三月七持有相似的观点。 不过,或许正是这种带着一种只做研究、不外出社交、不和各种知名学术报刊杂志的主编们坐在一起吃吃喝喝称兄道弟的教授才更能教得好学生? 瑞秋也不是很确定,她听着对方的发言稿,感觉也和自己写的那一份一样中规中矩,她只从这一年的教学任务那一部分中听出来了一点: 因为今年的突发事件以及学期时长的改变,所以不管是对于先入学的学生来说,还是对于后入学的学生来说,这一年都会是非常紧张而且学业压力相当大的一年。 这位那穆瑞教授的原话是“富有挑战性的一年”,但是这话落到已经经验相当丰富的瑞秋耳中来之后,就被直接翻译成了如上的句子。 并且,瑞秋觉得自己也没有翻译错,一般来说,这种话都是要把形容词往更难的一个级别上调整一番的。 比如说“简单轻松愉快”,那就是需要学生们平常好好学习,但是期末抱佛脚应该也是有希望的; 再比如说“有一定的难度”,那就不止是有一点难度了,而是“我的难度很大,你们忍一下”; …… 她都习惯了。 所以现在,她根据自己的经验调整了自己先前的判断: 哦吼?难道是说,先前的那一首bgm指向的并不是这位教授自己,而是这一年在他手下的折纸大学学生们的精神状态? 还是说……这份宣讲稿所代表的并不是这位塞缪尔教授本人,而是他背后、他不得不服从的折纸大学教务处? 不管怎么样吧,反正,那些美妙的没有作业、也不需要为了学分和绩点发愁的好日子,确实是已经随着白日梦的消散而彻底亡去了。 瑞秋不免叹了口气。 啧,学生的命啊…… 在这位那穆瑞教授下台之后,听到瑞秋方才口中轻声念念有词的三月七非常紧张:“啊?那是不是意味着,作业什么的都会很难做,考试也会很难啊?!” 她不会诶! 星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说什么呢,我们不用做作业也不用考试啊。” 三月七:“那是我们不需要文凭的情况下啦……我还是挺想要一张文凭的。” 人总是会对自己没能拥有的东西格外在意,像是非酋就会对抽奖格外感兴趣,并且一边喊着“砂金总监助我”一边就梭·哈地冲上去。 第82章 三月七对自己的过往很感兴趣,同样,考虑到如今很多列车组的好朋友都在用那张“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傻兮兮的”表情包,三月七也就变得很想要一张全宇宙最顶尖最知名的学府大文凭。 下次谁还说小三月傻兮兮的! 瑞秋叹了口气,故作深沉:“话说其实按照你们的能力,完全可以靠着在折纸大学当客座教授的名义获得一张证明水平的证书啊。” 丹恒……丹恒不需要,丹恒老师在生物学等一系列学科方面的研究成果以及够他成为受人尊重的学术之星——列车少年组的学术水平全靠着丹恒在支撑了! 至于说三月七和星……没关系,不管是六相冰的研究对于筑梦技术的提升有何帮助,还是捡垃圾桶这一研究,都还是有希望的。 三月七惊讶:“诶,真的吗?” 瑞秋:“……” 她回过头来,看向三月七,目光中带着明显的怜爱与无奈:“小三月呀,当然是假的啦。” 三月七:t^t 三月七:“啊啊啊啊气死本姑娘啦!本姑娘要在校庆集会上大吃特吃!” 星:“但是校庆集会上不应该都是些游戏、音乐、运动之类的东西吗?真的能让你大吃特吃吗……草,还真能。” * 星已经远远地看到了星期日。 “万维克女士”虽然乍一看和其他的智械仿佛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他对于自身外表看起来的形象往往会比其他人更在意一些,这也就导致了虽然他的形象是由瑞秋和他自己捏造出来的,但却格外的明亮而干净,像是被人认认真真从头到尾擦拭过那么几十遍之后的样子。 布灵布灵,只要有灯光打过来就会很亮闪闪的,总之在人群之中就格外引人注目。 星看到了摊位的名字,有些不敢置信:“那是……吗?” 瑞秋:“是的,你没有看错。” 星看起来已经有点儿发呆了,就像是有一枚流行从天外而来,径直轰砸在了她的脸上,让她的大脑过了载。 星:“我的垃圾桶啊……” 瑞秋:“……怎么了?难道他就不能去学着做点烘培吗?烹饪这一行他就完全不能进了是吗?” 星摇头:“没有没有,只是有点震惊。就只有一点点而已——真的,就这么一点点。” 她甚至都没有那个耐心对着瑞秋笔画一下所谓的“一点点”是多少,下一秒就朝着“万维克女士”所在的摊位跑了过去,并且在得知这里真的可以制作美食并且品尝后转过身来对着三月七高高举起手臂挥舞。 “香蕉甜品,你要试试看吗?” “你们看,刚刚本姑娘说什么来着?我要在校庆集会上大吃特吃——!星……星!你和丹恒快去帮我做!本姑娘负责品鉴!” 三月七差一点说出“星期日”这三个字,她还挺想和对方打个招呼的来着,还好脑子及时拽住了嘴的缰绳,没因为嘴快而把星期日连带着与之相关的所有人直接拉下水。 在列车组那边开始其乐融融但又挑选着非常小众的食材,在社长恰丽卡的指导下完成着香蕉甜品的时候,瑞秋站到了“万维克女士”面前。 她问:“有除了香蕉甜品之外的选项吗?” 她知道,家族还没有完全解决掉那些手办,在这种情况下,恰丽卡这样完全不明白内情,并且还曾经购买过大圣手办的人的确很容易中招。 但是,“香蕉”,这两个字,瑞秋是真的不想再看到它们出现在自己生活中了。 至少在短时间内,拜托了——一丁点都不要。 星期日点头:“有的,可以用桃子完成烘培。” 毕竟,香蕉确实是靠着睡蕉小猴模因病毒而被人下意识地多用的,而桃子则是因为《西游记》的火爆以及大圣的人格魅力所造就的粉丝群体而成为最近这段时间梦境中最好卖的水果之一的。 恰丽卡在校园集会上摆这个摊是为了那些课外学分,但也同样是为了吸引更多人加入她真的非常喜欢的社团——因此,她认认真真地提前准备好了桃子甘纳许、桃子果酱以及切好的桃子果肉。 随时都可以用这些原材料来制作美味的桃子料理。 想来黄泉小姐一定会很喜欢这里。 瑞秋看着“万维克女士”,在她眼中,“万维克女士”就是星期日的样子,耳羽稍稍张开,顶端的羽毛略微顺着重力朝下低垂,手指上沾着一些糖粉。 和她第一次见到的星期日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不过也是个美人,倘若没有一层同谐的力量给他加上的伪装,瑞秋都会想要掏出手机来拍一张照片纪念一下…… 嗯,等等,为什么不行呢? 只要她知道自己拍摄的是谁就行,大不了还可以尝试着用加拉赫教的办法,在回去之后把照片上的人像进行一个小小的修改。 瑞秋顺应了自己内心的呼唤,她掏出手机,对着星期日按下快门。 这一刻,三月七的力量降临在了她的身上。 她一边点开照片检查效果,一边嗯嗯嗯:“那就要桃子味的好了——是桃子慕斯挞吗?” 她看到了一旁写得小小的菜单。 星期日:“嗯,曲奇饼底的挞皮,已经烘烤过了,所以,现在只需要组装就可以——要我帮你做好,还是你自己试试看?” 他微笑着举起手中的奶油裱花袋。 星期日的手指很长,是那这种有些骨感的手指,指节相对分明,光是看着就知道这双手的触感绝对与他的耳羽形成鲜明的反差。 瑞秋认真地经过了一秒钟的思考,随后果断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你来吧!” 沾了少许糖粉的手指挤压奶油裱花袋,随后精准地将桃子果酱、甘纳许以及桃子果肉层层叠叠地添加到曲奇挞里面去——这毫无疑问是一项精准地工作,而星期日一点儿都不颤抖的手腕以及那像是在对着谁祷告似的认真表情都足以说明他能够胜任。 好看的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好看的。 瑞秋大大方方地欣赏着。 昨天星期日念诗的样子让她印象深刻,而随后写完了宣讲稿,躺在床上没有给自己用上梦泡而是注视着天花板发呆的那一段时间,则让她那在酒精的影响下变得比以往亢奋了不少大脑做出了一则决定。 送到面前来的好事情不能一转手就送出去,就像是昨天星期日明明坐在那边,明明给了她要求对方再多念一会儿诗的机会,而她却浪费了这个机会。 瑞秋就这样一边盯着天花板一边觉得她骨子里的中式礼貌就像是中式教育一样根深蒂固——比起中式教育的一些思想,中式礼貌毫无疑问是个好东西,但就算是好东西也要分一分场合。 得寸进尺不失为一种好选择,就像是星期日这种包容度很高的人,她就应该适当地提出一些自己的意见。 首先,她知道对方不会介意,甚至会很高兴自己能够帮到她——念诗就是其中一项; 其次,她都当房东、都在窝藏逃犯了她难道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接着奏乐接着舞……“现在就可以直接吃了,对吧?有手套吗?” 瑞秋套上一次性手套,抬起那只蜜桃挞,贯穿所有层次地咬了下去。 果肉很多汁,甘纳许的风味特别棒,曲奇本身也有着非常香浓的黄油和坚果香味,她舔掉嘴唇上的奶油,各个层次之间的比例搭配得也相当绝妙,不至于太甜,也不至于被特地加了一些酸味的桃子果酱酸到眯起眼睛来。 她刚想出声夸赞制作了这些原材料的社长社员,以及在她面前贴心地为她完成了整个制备搭配环节“万维克小姐”,就听到隔壁的三月七发出一声愤怒的呐喊“你给我过来”—— 瑞秋和星期日都在第一时间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随即就看到了三月七涨红着脸,将一份颜色竟然是诡异的火红色的香蕉料理硬怼进了星的嘴里。 而被她按在桌上的星完全没有挣扎的余地,一边“呜呜”叫着一边不得不吞下了自己烹饪出来的香蕉派,下一秒她的脸也开始变得和三月七一样红。 星期日短暂地闭上眼睛,再睁开后,他叹了口气,说:“在挑选搭配的时候用上了口感刺激的“血色刺蕉”,加入了“饥饿”的情绪,最后搭配上了酒店特别提供的特调辣椒酱辅料……” 如果不是他的教养在约束着他,星期日会说这完全就是活该。 他的教养让他没有说出什么尖酸刻薄的话,而他的共情能力则让他转过头来,不再去看那堪比谋杀的一幕。 星期日:“如果你饿了的话,还可以打包一份小零食走——这是加了果干的曲奇,我在里面放了比较多的杏仁粉,应该还不错。” 瑞秋捕捉到了重点,她咽下那口蜜桃挞:“你做的吗?” 星期日轻“嗯”一声,发出的声音短促而轻软,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消融在空气中似的:“我挺感兴趣的,就问恰丽卡社长要了一份食谱尝试了一下,效果还不错。” 第83章 他顿了顿,随后说:“现在有了些心得……我在想,以后或许可以多做一点。厨房里面那个大玻璃罐子还是空着的,饼干和糖果都很适合放在里面存储。” 瑞秋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 瑞秋留在了“万维克小姐”身边,她就这么站在原地,拆开了那包做为赠品的小曲奇,一片一片慢慢悠悠地吃着。 星期日大概是一款没有自知之明的烘培圣手,瑞秋轻声哼唱着一首著名动画片的主题曲,她没有将歌词唱出来,同时也觉得星期日和这首歌的主角也不怎么搭配: 辉いていたいよね いつも笑っていたいよね (想要一直闪光想要一直欢笑) 部屋の隅のグリーンも元気だし (屋子角落的绿色植物也长得生气勃勃) でも梦见てた友达が谛めて収まった (可是怀有同样梦想的朋友都已放弃) 勇気づける心のどっかでホッとしてたりして (雄心壮志的心底在某处也轻轻叹息) ……[2] 《中华小当家》的主题曲《空》,果然这种童年回忆就是很难忘掉啊,虽然是她完全不会到霓虹语,但是靠着纯粹的肌肉记忆也能够想起每一个小节中的音调高低起伏,甚至还记得这首歌的歌词都是什么意思。 瑞秋用舌尖顶着一块曲奇碎片,感受着它在上颚与舌头之间逐渐融化,心里开始蔓延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就比如说,如果星期日去当主厨,而她在对方背后暗搓搓地唱着这首歌,他做出来的菜肴会不会在掀开盖子的那一瞬间发出璀璨的金光? 虽然星期日没有那些传说中的厨具,但是他有……额,他有一个愿意成为他背后之人的她! 瑞秋就这么想象着,突然,一旁的恰丽卡发出了一声惊讶的感叹:“啊!” 这一声打断了瑞秋的思考,她的余光也终于捕捉到了不对劲的光芒。 正在帮另一队新生制作香蕉派的星期日手中,那已经加上了香蕉,正在添加情绪这种辅料的派突然发出了明亮的金光。 那金光真的很亮,就像是有谁给他点了一单特效,并且直接将不透明度拉到了百分百那样。 一时间,不管是桌子对面的新生还是社长恰丽卡本身,又或者是四周的围观群众新生老生们,都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星期日本人捧着香蕉派,一时间进退维谷。 瑞秋:“……” 瑞秋:啊啊啊啊啊啊—— 土拨鼠尖叫.jpg! 她也不想的,她已经很克制了,她甚至……哦,不好意思,她刚刚确实从哼歌的调子逐渐进入了在大脑中将这首歌唱出来的状态。 她的想象力……唔,她刚刚就不应该去想那些画面的。 确实是她的错啦…… 瑞秋连忙掐断了自己脑子里的哼歌声,安安分分地继续往嘴里塞了一片曲奇,用像是张不开嘴了似的寂静来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这么个动静,要说星期日联想不到她身上来,那才是不可能的。 所以,当四周的人们散去了他们好奇的目光之后,星期日就看向了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瑞秋。 他盯着她看了一小会儿。 瑞秋实在是躲避不过,不得已抬起头来,对着他悻悻地露齿一笑,那表情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星期日仍然没有移开目光,瑞秋抿了抿嘴唇,放下手中的曲奇包装袋,舔掉手指上的曲奇饼干碎屑,将一只手举平,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弯曲着压在了这只手的掌心上,做出了个小人下跪的动作。 如果连小人道歉都无济于事的话,那她就只能—— 瑞秋还没想好自己可以用怎样的方式表达歉意,拥挤在道路上的新生们突然开始朝着教学楼的方向涌动。 “哦哦哦——新生要分院了!”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这么一嗓子,声音相当清脆,相当具有穿透力,因此随后人群就开始乌泱乌泱地朝着分院的那个教室涌去。 但是有些人还不忙着走。 三月七一把抓住丹恒的袖子:“诶呀,别人都走了,刚好不用排队,他们往外走起码也要五分钟呢,我们刚好体验一下刚刚没体验上的嘛。” 小三月在一些细节上还是很聪明的,至少这一回她轻易地说服了自己的两位同伴。 他们在几个社团的摊位牵头看了两眼,最后停在了戏剧社的摊位前头。 面对着招新的最好机会,大多数社团都很能抓住近期的热点,像是恰丽卡准备的餐点就都是猴子同款一样,戏剧社排练的节目也是大闹天宫。 他们给所有来自己摊位上的人准备了角色头套体验,而在三月七给自己套上大圣头套的同时,星一把抓起了二郎神的套在自己头上,随即在头套下闷闷地发声:“丹恒老师你也戴一个啊,这可是我们列车组热血沸腾的组合技!”(背景音中还混着三月七请求一旁的路人帮他们拍摄合照的声音) 丹恒短暂地犹豫了片刻,随后他答应并干脆利落地加入了。 丹恒拿起的那个头套是如来佛祖。 瑞秋看到他们三个站成一排合照的时候差一点把嘴里没吃完的曲奇喷出去……你们列车组热血沸腾的组合技就是这么个东西? 瑞秋决定等他们分院结束之后就去问三月七要一张照片的备份——这样的合照可不是每一天都能遇到。 把它存在手机里,定期拿出来当笑话看都能在笑一笑十年少的buff中返老还童甚至于直接缩为胚胎。 * 做为只比这些纯新生早入学三个月的“老学长”,瑞秋没有去凑分院的热闹,只是在那些不断鱼贯走出教室的学生们口中,听说了这一次主持分院的是芮克先生。 “毕竟教授们都去了研讨会啊,芮克先生也去不了研讨会吧,他是谐乐学院的客座教授,开的是选修课。要我说,他也不适合研讨会,最适合他去的地方分明是克劳克影视乐园。克劳克影视乐园已经多久没有拍出好片子了?” “上次大股东拍的美梦往事还算可以吧……但是在拍摄技术方面确实比不上大导啊,我举双手双脚支持你。” “如果我成功竞选匹诺康尼话事人,那我将把芮克先生焊死在克劳克影视乐园,把知更鸟小姐的每一场演出地点都规定在匹诺康尼大剧院,并且给所有折纸大学的学生半价票!” “我超!天才!我支持你竞选匹诺康尼话事人!” 瑞秋闻言,用小拇指戳了戳星期日都手背。 听到没有,竞选匹诺康尼话事人诶,需要口号的吼,光是一个太一之梦可是注定不够的,当然七休日确实是个完美的、支持率绝对高达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竞选口号。 星期日:“……” 星期日轻声对她说:“匹诺康尼话事人一职并不是竞选定岗的。” 瑞秋继续戳他:“有点幽默感吧你。” 星期日叹了口气,说:“好吧,那如果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说我的竞选宣言是让世界充满七休日的。” 瑞秋满意了。 瑞秋:“嗯,那我也投你一票。” * 芮克的分院结果不一定能让所有人满意,当他本人还是挺让人满意的,毕竟这位导演在性情有些古怪之外,情商其实相当不错。 只要他想要让人高兴,那他就一定能让人高兴。 从结果上来看,丹恒去了谐乐学院,令人震惊但他自己却没什么意见。 星悄悄攀上瑞秋的肩膀,小声对她说“丹恒的前世是需要跳祭祀舞的,你知道吗?就是那种穿着很庄重很正式,很有感觉到衣服,跳那种祭祀神明的舞蹈的样子”,她一边说,还一边偷偷把手伸进瑞秋拿着的曲奇袋子里,尽量不发出动静地从袋子里偷饼干吃。 瑞秋放任她拿了一块,在她想要拿走第二块的时候“啪”地一声拍在了星的手背上。 至于星和三月七,星是被分配到财富学院的,她很满意芮克告诉她的她天生就是掌管金钱与分配的那块材料这句话;而三月七则是自己争取的。 “我对六相冰的凝聚技术都这么强啦,就没必要让我继续去学怎么调动忆质了吧?这俩也差不太多啊。” 芮克想了想后也同意了,并表示:“三月七演员,筑梦只是你天赋最高的方向,本质来说,所有的学院都挺适合你的,或许你会更想要试着挑战一下财富学院?” 她就这样被说服了。 “所以,从下周开始,我就要和星一起去财富学院上课啦!丹恒老师辛苦一点,他得一个人上课……诶,但是好像只有丹恒才会记笔记来着,如果不能和丹恒老师一个班的话,那我们俩岂不是完蛋了?” 分完了院系,在三人组重新找到她后,瑞秋就开始充当起了导游的角色。 保底也算是那种老学姐带着新学员了解校园,此时她就正带着这几个人先往财富学院的方向走。 第84章 一路上三月七的分享欲望非常强烈,压过了正逢游戏版本更新开始了紧张刺激的抽卡环节(以及赌自己能不能和砂金总监那样所有或者一无所有地直接拿到五十万抽卡材料奖励)的星,以及擅长聆听的丹恒。 而当她说完了分院的情况,后知后觉地砸吧出来了点儿不对劲的三月七惊恐地望向瑞秋:“我们还不和你在一个学院!” 身边明明环绕的全都是学霸,但是她和星却走出了一条堪称众叛亲离的道路。 三月七慌得不行,只能伸手往瑞秋的曲奇袋子里面摸了一块镶嵌着巧克力的曲奇出来,用甜食给自己压压惊。 瑞秋:“啊?” 瑞秋加快了进食的速度,但还是没忘记端水要端平,也给丹恒分去了一块茶味的饼干。 丹恒礼貌地说了“谢谢”,使得自己的素质再一次跃居众人之上。 丹恒捏着曲奇:“没关系,当你们觉得自己做不来作业、写不出试卷的时候,可以安慰自己说旁听生用不着考试和作业。嗯……文凭的话,没关系的,我相信你们迟早可以如瑞秋所说的那样,以客座教授的身份成为折纸大学的一份子,证明你们的学术能力。” 三月七有气无力:“虽然觉得你好像很看不起我的学术能力,但我只能说你认为得很有道理。” 一旁的星偃旗息鼓,失去了十成十的斗志,瑞秋凑过去一看,果然看到了她只拿了个五十的保底二等奖的页面。 星叹了口气:“命中注定是这样的,今天我就要驾驶着列车远航,去把砂金绑架了让他帮我抽。” 她说到这里,非常自然地、苦大仇深地从瑞秋手中顺过了那个装着曲奇饼干的袋子。 一把,抓走了三片。 瑞秋:“???” 你们两个,爱吃能不能自己去摊位上拿,不要老是抢她的好不好! 说起来这也确实要怪星期日上手的速度太快,学习的能力太强。 如果不是这份曲奇饼干那么好吃,她也不至于蒙此大难。 责任都在星期日身上,嗯,对,就是这样。 就这么着,带领着三位同学(同是也是股东,或许还是未来的上司)将折纸大学中比较重要的几处都逛过一遍后,瑞秋最终又回到了社团摆摊的地方来。 回来的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丹恒对图书馆很感兴趣,星走到半路被游戏社吸引了注意力,那边有一群和她遭遇相似的赌·狗非酋,现在正聚在一起怒骂游戏公司老总与策划都是没爹的东西。 至于三月七,三月七去谐乐学院那边逛了逛,按照她的话说,她是注定去不了谐乐学院了,但是美少女的脸以及在唱跳方面的天赋岂可就此浪费? 至少得去学院门口打个卡吧。 瑞秋又站回了先前她戳星期日,让他去竞选匹诺康尼话事人的那个位置。 “嗯……再给我装一点吧,好好吃哦。” 瑞秋将已经被她、还有她的两位蝗虫朋友清空的那个曲奇袋子张开,示意星期日可以直接往里面装曲奇饼干——最好多装一点,如果还有别的小点心也可以往里面放。 等到袋子装得挺满了,她心满意足着、雀跃地将袋子扎口,随后意犹未尽、得寸进尺地问: “回家之后我还能吃上这么好吃的小零食吗?” 星期日想了想:“那么,今天回去的路上得去买烘培材料,或者外送到家。还是去一趟线下店吧,或许会看到一些有意思的烘培材料。说不定看到了它们之后,你就会感兴趣了。” 瑞秋握拳,振臂:“好耶!” 下一秒,她套上手套,拿起一块咖啡味的、里头放了果仁的曲奇,递到星期日嘴边: “放心吧,‘智械专用曲奇饼干’,总得犒劳一下厨师本人,对吧?” 第37章 乐队为什么会扯上规则怪谈? 因为外表是智械,所以在边上有人的情况下就一直尝不了自己亲手做的饼干什么的也太难过了吧。 更何况还是这种好吃的小饼干。 瑞秋将那块表面上被变了模样,但是内部仍然还是酥酥催催小甜食的饼干送到星期日嘴边后就没有再管,因此也就错过了一只有些懵懵的星期日咬着饼干一角的模样。 说实话,她现在有点儿发困了,昨天晚上没休息的后遗症逐渐泛了上来,不过今天没课,倒也不会影响任何的教学活动。 瑞秋在社团摊位对面的灌木丛里头找到了一把擅长隐身的长椅,非常放松地坐了上去,随即从包里掏出一枚随身携带的梦泡往脸上一按。 这枚梦泡的活动范围被限定在了一家高档烤肉自助餐厅里,有专门给人躺着休息的秋千椅,还有一些陈设装潢也颇为高档的餐桌椅。 穿着马甲制服的侍应生托着白瓷餐盘,端着大串的烤肉或者烤菠萝,在餐桌之间走来走去。 瑞秋闻着这股令人心动的烧烤肉香,油脂的响起以及非常少量的、美拉德反应所带来的些微焦香味四散在空气中。 她回味了下口腔中剩余的小饼干香甜的气息。 嗯,先休息一会儿吧,等休息够了就去甜咸永动机一下,嘿,反正在梦泡里吃的东西完全影响不到梦泡外头的感受。 兴许是因为连着三十几个小时没有合眼,而且大脑也在一直运转着,所以瑞秋的精神确实还挺疲惫的,她完全没能等到自己于梦泡中自然“醒来”,去一旁的烤肉档上甜咸永动,而是在秋千床上,被人轻轻拍了拍肩膀。 瑞秋从梦泡里浮上来,发现“万维克女士”正弯着腰站在长椅前面,一旁是一些正在收拾着东西,准备明天继续摆摊的社长和社员们。 瑞秋:“嗯嗯……结束、结束了吗?!” 她揉揉眼睛,从困顿中清醒过来。 没想到一天就这样结束了……其实也挺好的,这种几乎没什么课要上的上学时光放在她的上辈子被称之为天堂,哪怕到了现在她也依旧很喜欢这样的日子。 虽然说也不是不能卷,但是倘若能够不卷的话,又有谁会想要卷得那么厉害呢? “真好啊……” 她打了个哈欠。 “明天你还要继续给帮恰丽卡打下手吗?” 星期日:“不用,每个社员轮流一天,明天的话,嗯,虽然教职员工大多都已经去了研讨会上,但是学校也请了校外的专家做讲座,有一场……是来自蒙托尔星系的家族成员来进行宣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对方应该是一位五级调弦师,和知更鸟同一级别。” 瑞秋记得,谐乐大典之所以要请知更鸟前来献唱,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在家族内部,虽然每个人都连结在一起,虽然说是平等如一,但实际上总有一些人比另一些人更平等,天赋、地位……这些人类社会没能解决掉的毛病,或者说是与生俱来的问题,家族也没能在同谐的指引下找到解决的办法。 更高级的调弦师能够更好地迎接多米尼克斯的降临,从四级开始会有这样的资格,于是这些人在家族中也就拥有着更高的地位,会被更重视地对待、处理。 而在匹诺康尼,虽然这里已经是银河中知名的度假圣地,每年的营收甚至让公司都觉得这是一笔极大的买卖,但是并不妨碍在家族眼中这里的同谐力量有些式微。 最多也才到五级调弦师——但是在蒙托尔星系那边,甚至还有更高的音级。 “他们大概会希望折纸大学能够为匹诺康尼的家族提供一些新鲜的血液和人才吧,但是蒙托尔星系的家族……罢了。” 星期日叹了口气。 “先去买一些杏仁粉吧,做曲奇要用。” 瑞秋还没听他说起过多少和蒙托尔星系的家族有关的过往,只是能够感觉到星期日每每提起这些人,都会表露出一些……相对直白的厌恶,这种情绪可不经常在他身上出现。 * 从星期日本人于次日的这场讲座后回来表现出的态度来看,这位蒙托尔星系的家族成员,五级的调弦师,并不是什么很让他警惕的存在。 “他符合我心中对同谐命途行者的认知。或许,他并不是歌斐木先生曾经说过的,出现在蒙托尔星系家族中的问题之一。” 星期日抬手捏着眉心,“歌斐木先生也并未对我说起太多有关那边的消息,我只知道,他曾经在那里身在高位,但最后却逐渐认定同谐无法解决家族遇到的问题,这才开始尝试秩序这条路。” 这听起来是一把悬在未来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瑞秋心想,或许在将来,星穹列车也会开到那遥远的星系,然后像是先前几乎每一次一样,遇到一连串的问题,再解决这些问题,还当地一个昭昭日月,朗朗乾坤。 星期日:“除去这些,他的讲座有些艰深了——我的意思是说,对于谐乐学院中的学生们来说。我看到,只有一些四年级的学生,在他谈及一些理论的时候表现出了了然的神色。在讲座结尾,主持人上台宣布所有谐乐学院的学生都要撰写一篇讲座心得。” 第85章 他笑得有些无奈,叹了口气:“大概谐乐学院的学生在一整个校庆期间都不会快乐了。” 瑞秋也这么觉得。 说好的校庆期间没什么课上呢……现在看来,那些去了研讨会的教研组们真的是挖空了心思要让他们这些学生不落下哪怕一分钟的学习。 “今天是谐乐学院,我估计最迟明后天就要轮到财富学院和筑梦学院了……真惨啊,那些现在还很快乐地在享受着校庆集会的新生们。” 这些新生们绝对想象不到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他们到现在为止都还因为折纸大学的表象而认为自己要面对的是阳光灿烂的四年大学生涯,却想不到,实际上,他们未来的命运是“阳光快乐小牛马”。 “不过,他们真的能够请到那么多……客座教授吗?” 况且,也不是每个客座教授讲述的理论都是能够支撑着这些学生们撰写上一篇心得或者论文的,毕竟,像是筑梦学院的话,就很容易出现讲座上说起的理论内容过于前沿,以至于大多数学生根本无法理解这玩意和他们现在正在学习的知识有什么相关的。 真的会每个人都陷入名为校庆,实际上就是换个地方换个名义换个方式继续学习的恐惧之中吗? 瑞秋非常怀疑。 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在这方面有多么天真——和教研组们相比,她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至少,她的心没有那么黑。 她在当天下午接到了一份来自教务处的通知,这份通知中,筑梦学院宣布他们的学生需要完成为期大约一周的“多彩筑梦理论简述”拓展学习。 名为拓展学习,其实也就是普通性质的上课罢了——而且是一门上七天、每天上大约四到六个小时,而在第八天需要完成一趟考试的课程。 至于说,到底是谁来上这么一门课——瑞秋在课堂上看到了一只美梦剧团的时候,她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虽然她当然知道教研组那些老师们的教学经验和技巧都能够被复制出来一份,并且直接装在美梦剧团的核心里头,从而实现让这些美梦剧团来上课这一功能,但是…… 不管如何,这也太丧心病狂了一点吧! 瑞秋自己倒是半点不会被影响到,毕竟她的学术水平以及提前学习的进度是整个筑梦学院有目共睹的——超级卷王,那种非常努力的、让人觉得会相对有一定复刻可能性的大学霸。 她要是都不能学好这一门课程,那就没人能够学好了。 但是其他人就压根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上过了一天的课程之后,瑞秋在财富学院教学楼的大门口见到了一对像是已经彻底干枯、凋零的花朵似的旁听生。 星和三月七互相扶持着从室内走出来,在看到瑞秋的时候就像是看到了亲人一样,不,应该说是比亲人更亲的存在似的。 星直接松开了三月七的手然后丝滑地一个滑铲……就那么滑跪在了瑞秋面前,下一秒,她伸手环抱住瑞秋的大腿,将脸贴在她的裙子上,一点形象都不要地喊:“瑞秋——救命啊!” 瑞秋:“?” 她虽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内心里实际上相当能够理解为什么星会表现成这样: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课程太难,上的时候好像在看无字天书,十足十的云里雾里,而布置作业的时候,就像是还没学习一二三四五的小学生看到了高数教材:哈?这都是什么?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都是个什么东西啊! 果然,星几乎是痛哭流涕地表达了自己和学习到底是有多么的有缘无分,看来此生注定是无法成为一名具备高学历的人才了。 瑞秋心想就你小子这失忆之后重新接触社会不到两周年的……小学课程都没有学过呢,想要一蹴而就直接大学毕业,怎么可能呢? 况且,身为星穹列车的无名客,又为何要在意学习成绩之类的东西,哪怕暂时屏蔽掉匹诺康尼的股东这一很显然相当牛逼的头衔,剩下的那一长串写在简历上,看着也够牛逼了。 于是,她就这样用自己的价值观来安慰了星和三月七。 论题:成绩为何而重要 论点: 首先,人们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两种人。 一种出生就在庇尔波因特,拥有意味着“顺风顺水”的一切资源,他们可以完全根据自己的理想而生活,工作完完全全是自己喜欢的,甚至已经在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了。这些人,世界给他们开了一扇门,让他们可以不必弯腰屈膝、不必调整自己,就能够欢快且自由地走在命运的道路上; 另一种就是需要对世界做出让步的。 不管是为了钱,还是理想中的工作是“我看得上工作,但是工作看不上我”,总之,命运告诉他们仍需努力。 这一部分的人就需要成绩了,因为这是用来衡量他们的标准。 但是,这里的成绩也不一定就是学校里的绩点和学分。 “听说过最近这几年的就业市场吗?” 瑞秋对着星大力拍肩,反正她知道自己的力气不足以撼动这位垃圾桶之王,对方顶多也就是小疼那么一下。 “在简历上,实习的履历足够好看可是很重要的哦。” 是的,在这个年代,简历上头,实习的次数、每一次实习的含金量……这些信息的重要性都正在慢慢超过学校内的成绩。 瑞秋:“否则我为什么会那么在意自己能不能获得各种奖金和荣誉?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在大一的时候压迫着自己学完大一大二两个学年的课程。” 她将三月七和星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摇摇头,感叹着:“你们过往的经历,写在简历上头已经够震撼了,放心吧,对你们来说,有没有文凭有没有绩点的真不重要——实在不行去战略投资部呢?” 星想了想:“你说得对。” 她当即就神清气爽了起来,也不再跪坐于地,抱着瑞秋的大腿哀嚎了,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来,相当顺手地揽住瑞秋的手臂:“亲爱的,我们去看看社团吧?昨天我们才逛了一半,还剩下好多没看呢!” 星的声线是很御姐的,因此当她故意掐出甜妹的声线来的时候,这就显得非常恐怖了。 瑞秋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试图甩开星的手臂,但是失败,不由得在内心中发出想念丹恒老师的呐喊:丹恒老师!你在哪里啊!快来救命—— 丹恒老师来不了救命了。 丹恒老师此时正自身难保。 做为谐乐学院的一位旁听生,丹恒在听到讲座中的调弦这一点之后就知道自己顶多是和谐乐沾了一丁点的边而已。 他此时正被人拉在角落里,因为本人实际上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擅长冷冰冰的拒绝,于是,就彻底被人拦在这儿走不了了。 “丹恒同学!你一定要参加我们的乐队表演啊!” 他对面是个穿着粉色裙装校服的金发少女,一双碧蓝色眼睛专注地盯着他不动摇, “拜托啦,像是你这样形象又好、还是芮克导演亲自认证的拥有高超艺术天赋的人真的很少见诶——更何况,光是打出‘匹诺康尼大股东’这张牌,就已经能够吸引很多人来看我们乐队表演了诶!” 丹恒:“……” 丹恒:“额,我——” 三月七小跑着冲过去捍卫丹恒的人生安全,星则一边拽着瑞秋往前走,一边不忘对她回忆丹恒往年的经历: “这就像是在雅利洛六号的时候,丹恒老师以‘冷面小青龙’的身份登台打擂一样啊!那时候被骗上台的丹恒也是这个表情!” 瑞秋觉得如果自己是丹恒的话,她一定先对着星的嘴来一招龙吟御水,再对着她的脑子来一发苍龙濯世。 倒不是为了别的——前者是为了方便她闭嘴,后者则是为了洗清她脑子里那些记得过分清楚了的过去。 丹恒老师,带孩子辛苦了! 丹恒老师!您一路坚持下来可真是不容易啊。 丹恒在三月七到了之后总算是稍微安全了一点,他尝试着拒绝对方:“乐队很好,但是我并不太喜欢嘈杂的环境。” 三月七倒是不这么觉得:“别啊,丹恒,这可是大学生乐队诶,乐队可好玩啦!” 她自己饶有兴趣地凑了上去,带着几分没能去谐乐学院的弥补之心:“我也想参加乐队诶——星宝,你来吗?” 星双手环胸,动作相当之酷:“我可以当你们乐队的经济人。” 丹恒:“……” 他看向拦住自己的那个谐乐学院学生,知道自己大概是逃不过这一劫了,毕竟当他的两位同伴已经帮他做出了决定之后,他大概率也会被裹挟着在名为乐队的命运中浮浮沉沉。 丹恒:“……好吧。” 对面的谐乐学院学生一蹦三尺高,爆发出了超大声的欢呼:“好耶!但是,这样的话……乐队最好是有四个人,你们还有没有什么想要加入乐队的朋友啊?经理不算在内的话,还差两个!” 第86章 在场四个人的目光(也包括丹恒在内)一时间都朝着瑞秋投了过来。 瑞秋:“……” 她沉默了片刻,随后那看起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一下子变得生动鲜活了起来,上面写满了哀伤和愁思:“你们知道的,我打小就命不好,我从出生就没有见过我爹,妈妈还生病了,家里穷得荡气回肠,从一出生就是骡马跪卒,光是考到折纸大学来就已经用尽了我十八年来最大的努力,我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学习音乐。所以……对不起……” 其实瑞秋会的乐器不算很少,她这辈子虽然开局不利,然而上辈子又不是什么天坑开局。 但是她的水平吧……确实也稀松平常,哪怕上辈子考级到了表演级又怎样呢?手感已经伴随着十八年的生疏而忘了个彻彻底底。 还是算了。 三月七的脸上一下子涌现出了非常多的愧疚,她双手捂住嘴:“对、对不起……天啊,瑞秋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她给了星一手肘,小声:“你怎么都不提醒我!现在好了,今天晚上我别想好好休息了!” 星拍了拍她的头顶:“我没什么良心的。” 但是她同时抬头看天,想了想之后,问:“万维克呢,你们觉得怎么样?应该很擅长弹钢琴吧?既然会弹钢琴,那么电子琴肯定也不在话下了不是吗?” 三月七附和:“诶诶诶有道理!” 她脸上的愧疚一下子就消失了,这很让瑞秋怀疑她是否真的会大晚上的睡不着,猛地一下做起来,双眼发红地给自己一个耳光:我真该死啊。 “哇——几位同学!你们真厉害!这么快就把一个乐队差不多组建完毕了!现在是还差最后一个人,对吧?加油啊,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拉到人的!” 已经彻底将组建乐队的事情成功外包的谐乐学院学生心满意足:看看,看看,什么叫股东的能耐?这就叫股东的能耐! 她知道那位万维克小姐,一位性格特别好的智械小姐,学习成绩也超好,总之是那种但凡她不是个智械,而是拥有中上水平颜值的有机生命——一定会有特别多的人趋之若鹜地想来追她。 对方是筑梦学院的学生。 而这几位股东则分别是财富学院和谐乐学院——这下也凑齐了三个学院,真好啊,真好!老师的要求一下子就完全满足了呢! 但是星却陷入了迟疑。 好像……好像真的拉不到人了。 她虽然自称是“没什么良心”,但实际上良心这东西谁都有,并且总会在一些特别的时候跳出来,疼痛上几下,彰显一番自己的存在感。 所以,她也没想着硬拉瑞秋入伙。 那么还能选谁? 她还不认识几个折纸大学的学生,能够联想到的只有知更鸟之类的……但是倘若真的请了知更鸟的话,这就完全不叫乐队了吧?这应该叫做知更鸟小姐的公艺演出,外加上星穹列车的丢人现眼(以及大概率让星期日高兴一场的兄妹同台)。 也不是不行……就是这乐队会看起来多少沾点变味。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天空中划破一道像是喷漆罐撒出的绚烂彩色,紧接着一枚滑板从天而降,随即粉色的长发在人眼前缭乱一飞,一位忍侠伫立人前: “球棒忍者、琉璃忍者、飞龙忍者,还有——点播器忍者!在下听到了此地邪祟的声音,更听到了诸位的召唤!缭乱忍侠乱破,堂堂参上!” 瑞秋:“……” 丹恒:“……” 三月七:“……” 那位谐乐学院的学生:“……?” 在场只有星一个人非常顺畅地接过了话茬:“缭乱忍侠!你来得正是时候!” 她就这样把乱破拉进了乐队。 乱破双手呈剑指竖起在胸前,肃然道:“既然是球棒忍者所托,此事在下义不容辞。刚好,在下追随御猿邪忍之爪牙行踪,最终确定,这邪祟定然是藏身折纸村中!只是它的邪术高明,又被我等之壮絶狩猎吓破了胆子,这才如蝉收敛鸣叫藏身高挑树梢。” 虽然不知道她和星穹列车的另外几位是什么时候遇上的,但是乱破这种性格,和列车组很快就熟悉了也是正常的。 她除了说话味道纯正了点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缺点吗? 不——说话忍者味纯正也不是她的缺点,这分明是个萌点。 瑞秋在心里翻译了一下,感觉自己应该翻译得相当正确: 折纸大学里面藏着最后那一只研究猿,但是这只研究猿藏得很好,以至于乱破都没能发现它的具体行踪,因此要在学校里待上一段时间,从而做出更细致的判断。刚好,她喜欢乐队,也觉得这是个让她在折纸大学中守株待猴的契机。 星略一沉吟便答应了下来,她很相信乱破的学习能力,这毕竟是一个看着她打怪磨了半天没过关,于是拿过手机来三秒上手半分钟超绝手部乘区伤害爆炸灌死boss,让她轻而易举地拿全了奖励的好人。 她就算不会这个乐器,现场学也能学得很好。 星猛地一拍大腿:“就这样定了!你们先在这边排练着,我去找星——万维克小姐过来!” 星期日没想到自己竟然做为不在场的人员也会被安排。 但他确实也不反感被安排,尤其是在看到瑞秋拒绝了上台表演(甚至还是通过卖惨的方式)之后,都被塞上了一个乐队特效制作,以及全程跟进的“厂记”的职责之后,他笑着表示电子琴也没问题。 “当然,其实如果你们能弄到管风琴的话,我最擅长的乐器应该是这个。” 他还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星看起来倒是有点认真地想找到一个管风琴满足星期日的需求的——在瑞秋给她看了一台管风琴到底有多大,并且完全没有移动的可能性之后,她这才宣布自己放弃。 瑞秋拿出手机,拍摄下身为厂记的第一张照片。 ——一张星双手叉腰、昂首挺胸,姿态相当嚣张的背影。 “超绝乐队经理,堂堂就位!” * 做为乐队经理的星没想到自己的工作竟然会那么麻烦。 她原本以为自己只需要站在名为经理的高地上对着下方排列的乐队群众们指指点点,却没想到原来自己还要负责收集起乐队要演奏乐曲的旋律灵感。 星:“啊?我?” 星:“嗷,那好吧。” 她也不怎么抗拒各处跑,毕竟平日里经常会有这样的任务,而且这些任务基本上都会给一点儿钱。 不多,但是可以用来给游戏抽卡,所以她往往会非常认真地接下这些工作。 这一次,星也知道,如果这首乐队表演能够获得足够多的学生好评,那么财大气粗的折纸大学也将会给队伍里的每一个人,从乐队经理到厂记发一份还算不错的奖金。 如果砂金拒绝代抽那五十万的话,她就得靠着这一笔小外快来满足自己下个版本的抽卡欲望了。 于是,抽象的人开始在匹诺康尼四处寻找抽象的音乐灵感,她去见证了苏乐达的喷发、广告牌的跳舞,最后,跟着一队会将自己的垃圾桶盖和桶身进行碰撞,拍出非常清脆的声响来的王下一桶,她走进了一栋位于朝露的时刻的住宅。 算上尖顶的阁楼的话,这处住宅一共有三层,有一扇双开的大门,木质的门,非常厚重,上头连接着一对黄铜把手。 星觉得很奇怪:一般来说王下一桶会给自己找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呆着,而不是别人家里……好吧,朝露公馆中也能够找到王下一桶,但她还是觉得这里有点不太对劲。 害怕是不可能的。 黑塔空间站的封闭舱段她也进去了,哪怕那里电量快要掉到零的小机器人红着眼睛的样子像极了这个世界上刷新出了鲁珀特三世,即将再掀起一场智械战争。 没有什么可畏惧的,星果断地走上了这栋住宅前的台阶,在将手按在黄铜门把手之前,她在手机上发出了自己所在的定位。 并且,她转头@了所有人。 一点儿保险,总不至于连保险都不让人上了吧? * 深更半夜。 手机中传出令人心跳加速的尖叫声。 奔跑的脚步声已经凌乱,粗重的呼吸正在变得越来越急促。 背后的声音正在逐渐靠近,但是漆黑的走廊淹没了一切,前方的门中仿佛有些光亮,但是这光亮也非常微弱,甚至因为是梦中的白日梦酒店那常见的幽灵绿色,因此还给人一点儿鬼火的错觉。 ……当真是错觉吗? 一瞬间,星从凌乱的记忆碎片中挣脱出来,但是这些记忆也在她的大脑中留下了相当深刻的痕迹。 毕竟,她是个失忆过,记忆重新来过才刚刚两年不到,大脑里头总共没能装了多少过往的人,随便一点记忆就能够在她的脑海中占据足够大的比重。 她闭上眼睛感受了下这些涌入她大脑的记忆。 第87章 其实绝大多数的记忆都是美好而阳光的,像是在艳阳天的早晨,那些凝聚在了草叶片尖上的露珠一样,析出偏折的彩虹色。 在她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不是她了。 或者说,至少她身上那一套,她超喜欢的,有着很多长长的、不知道有什么用的飘带的衣服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在匹诺康尼经常看到的一套家族成员的服装。 而根据那些由碎片状态重新组合起来的记忆,星大致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 她成了一个大家庭中的一份子,这个大家庭虽然人数多,但是构成其实相当简单。 有一个爷爷,曾经是橡木家系中身居高位的一位政客,德高望重的有很多后辈——但是他如今年纪大了,老得很快就要死了,所以他的政治遗产必须由家族中的一个人继承。 否则,如今的这些好日子就会像是在冬天里,刚出锅饭菜冒出的热气那样,消散得又快又不为人知。 而这一家,除了这位快要老死的爷爷之外,就只剩下了兄弟姐妹一共七口人。 这几个兄妹的感情都相当好,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小的曾经躺在大的膝盖上,对着午后的阳光睡得四仰八叉;而大孩子们也曾经被小孩子举起手中的糖果,说“哥哥/姐姐,吃糖糖”。 爷爷觉得,这是非常和谐的一家子,他知道,继承了他的政治遗产的那个孩子会乐意负担起照顾其他兄弟姐妹的责任,因此他只想要在这些孩子中找到一个最适合从政的。 要一个聪明的、善于察言觉色、让自己在上级面前表现得足够好的孩子,要一条能够觉察出局势走向的变色龙,要一个能力出众,抓住时机便能够猛地向上攀登,跨过自己所有竞争对手——哪怕得让他们躺在地上,只留下累累白骨的天选政治家。 一个优秀的孩子可以带着家族走到更高的位置上,延续这个家族的荣光。 所以,他将所有的孩子叫到床前,并且告诉他们,这是为了他们的未来,他们要和平、和谐、友好地竞争,不能藏拙。 而现在,她好像取代了这个家族中排行第二的姐姐的身份,或者说是继承了对方的记忆,成为了这个时间点上的……竞争者之一。 为什么她会说是“这个时间点”呢? 这是因为星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从那位躺在床上的政客爷爷的口中听到了“我们年轻的新家主星期日先生”这几个字。 星期日继任家主并未太久,但也绝对不是最近一两年的事情了,更何况他现在已经下台:星由此确定,自己大概是进入了一段历史片段。 考虑到匹诺康尼的特殊性,星觉得出现这种情况非常正常。 额,虽然她还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出去——另外,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她找不到那几只王下一桶。 可恶!她要收集音乐旋律的灵感,好在带回去之后完成编曲啊!如果没有灵感就没有编曲,没有编曲就没有乐队的演出,没有演出就意味着她绝对不可能拿到折纸大学给予的金钱奖励!没有金钱奖励就意味着没法抽卡——又或者,她找到一个愿意陪着她一起开飞船去庇尔波因特的总部,将正在参加石心十人全新一期会议的砂金从会议现场绑架出来。 诚然,匹诺康尼的大股东到哪儿都可以让自己不缺钱,但是星觉得她是个有理想有底线的人,她绝对不会用股东这个身份拿任何不该拿的钱!当然,宝箱除外。 所以,这笔抽卡的钱,她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王下一桶要找,这些挡在她和王下一桶之间的东西,或者说是过去留在忆质中的回声,她必须清除! 不过嘛,星也没打算自己一个人完成这些,她掏出手机,果不其然看到手机内部的一切也都切换成了这位二姐的联系人。 没关系!她在进来之前已经发过消息了!星安安静静地坐在了餐桌边上,和一些已经开始商量着要怎样和平和谐但是又各自展现素质天赋地竞争的兄弟姐妹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星拿了一条鹌鹑腿,在烤制出了焦糖色、蓬松酥脆而滴着油脂的皮层之下,是已经彻底融化掉的油脂层,以及鲜美多汁的嫩红色的肉。 好吃! 咬了一口之后,她端起葡萄汁喝了一口。 虽然没有什么艳丽的紫色,只是白葡萄汁,但它真的挺高档的,不是纯甜,有一点点涩味留存。 好喝! 星打算就在这里等着她聪明的队友们从外头进来,帮她动脑子,帮她想想现在应该怎么办。 不管是可靠的丹恒老师还是堪称问题处理机器的瑞秋,你们上吧!哦对,还有星期日,虽然没有真切地体会过星期日有多么聪明,但是他好歹也是匹诺康尼好几年间的话事人诶,他对于这些现象应该足够了解吧?更何况这是橡木家系内部的事情,他绝对能处理得很好。 星在一些时候,是有点儿哈士奇的。 在野外生存的时候,她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脑子这种东西并不是没有,真的动用起来,呵呵,吓你一跳! 但是聪明并不意味着要自己解决所有的问题,不是吗?那叫独立,而不一定是聪明。 最合适的生存方式不一定得是最累的,如果身边有靠得住的人,躺平了之后让他们来不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吗? 在这个反正也伤害不到她的地方,星选择关闭自己的荒野求生模式。 她的判断也没有出错。 看到她在群里发的消息之后,丹恒第一个站了起来。 他有一点不放心,但也不是那么的不放心,只说,既然星发了这样一个地址,那么一定是希望他们也能去。 三月七对星的自信心更足一点,倒是乱破是最担心的那一个。 她还根据自己这几个小时内对星期日的观察,好奇地询问星期日:“七休忍者,你为何面不露忧色?” 星期日想起自己进入神主日状态之后,对面站着的那几位气势如虹的列车组成员,心想他可不是半点不担心:这要是真的出了点意外,星穹列车上的那位帕姆列车长怕不是会亲自开着车直接创进匹诺康尼来。 就像是列车组过去在泰科铵大球馆所做的那样(还是两次)。 与其担心这位星核精小姐,还不如担心担心匹诺康尼。 匹诺康尼,好歹也是他的家啊——尤其是在他真正的故乡毁于星核引起的战乱之后,他不太想让这里也发生同样的事情,哪怕这两者其实根本没有可比性。 到了定位所在点,星期日只是对着这栋公寓看了一眼就明白过来:朝露的时刻、还有这栋公寓内所萦绕出的气息,是他最为熟悉的一些东西。 “秩序的力量。” 他带着几分叹息,调子活像是在念着诗篇。 “虽然太一再度陨落,但是曾经橡木家系留在梦境中的秩序仍然没有彻底消亡,它们在过往并不那么明显,应该是在太一之梦中被激发了出来,这才变成了如进步的模样。” 他曾经于一些地方留下过名为秩序的律令,现在看来兴许也出了问题。 星期日用目光与瑞秋交谈:或许,在闲暇的时候,你可否与我一同去那些仍然留有秩序之力,并且仍然受此影响到的地方,将这些旧日的残余拔除? 瑞秋点了点头。 丹恒问:“所以,这里是曾经的橡木家系成员留下影响的地方,秩序的力量被加强,随后因为失去了掌控它的主人而发生了异变——是这样吗?这处住宅内变成了一个类似规则怪谈的场所?” 星期日抬手推动黄铜的门把手:“是这样,你说的没错,丹恒先生。不过请放心,我能保证这一行是安全的,毕竟,最坏的选择,也就是我出手动用秩序的力量拔除此地的规则,随后,我们在家族到来之前逃离……嗯,你们可以假装是在追捕我,但是我太狡猾了,你们没能追上。” 瑞秋叹息:“最好还是别这样,现在家族内部普遍的观点是你已经离开了匹诺康尼,要是这儿再出现你的行踪,他们一定又要开始搜捕一遍,很麻烦的,也会给知更鸟小姐添麻烦。” 于是三月七顿时就严肃郑重起来了:“那可不行,我们不能给知更鸟小姐添麻烦!” 她拍瑞秋的肩膀,握住丹恒的手腕:“你们俩可要加油啊!” 瑞秋叹了口气,对她敬礼:“如您所愿,伟大的三月七美少女。” 接连进入梦境的后来者都成为了这个家族中兄弟姐妹的一份子。 一共六个人,于是,这七个手足之间,就只剩下了一个名为“麦考”的少年。 他是所有兄弟姐妹中年龄最靠中间的一个,也就是老四。 星将已经被她了解到的那些“规则”分享给了面容陡然一变,变得令她熟悉起来的“兄弟姐妹”们——她也有一阵子没见到露出耳羽的星期日了,为此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第88章 “首先,根据我获得的记忆——你们应该也获得记忆了,对吧?反正这一家的兄弟姐妹呢,虽然嘴上说得好听,但并不是什么纯良的货色啦,或许以前确实是关系不错,但是在有所竞争之后就开始互相残杀起来,至少结果一定是互相残杀的。我所代表的这个二姐应该是被杀死过的。所以,最后大概还是要开启大逃杀……只剩下一个?我也不知道,不太清楚。” “其次,我觉得这个爷爷很有问题,毕竟他的选拔条件看起来就很恐怖诶,这不就是为了从这群人里面选出一个最能够哭着笑着说自己不舍得,但是手上捅刀却比所有人都凶的孩子嘛!肯定要调查一下。” “最后就是……这个麦考,我觉得他的名字有些耳熟,但是我不记得我是在哪里遇到过他的了。” 星耸肩、摊手:“好啦,我知道的就是这些。” 除此之外的……大概就是这儿的饭还挺好吃的,她吃了个饱。 星期日点头:“你确实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你也见过他——我曾听朝露公馆的侍从们说起,在我不在办公室的时候,你也常去梦主大厅,希望你是因为喜欢城市沙盘而去……好吧,我知道这不太可能。” “麦考是我的助手之一,他又被称呼为‘牧羊犬’先生,在橡木家系中的地位也不低。他的长相……呵,现在的他与小时候的他看起来可真不相像,现在的他已经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了。” “我想,这应该是他留下的秩序,而这些碎片化的记忆,大概就是他的兄弟姐妹们留下的记忆——看来我们进入了一位杀人犯的犯罪现场。至于说应该如何破解掉这个犯罪现场,其实也很简单。” 秩序专精人才给出了最正确的解题思路:“不要触犯此地的规则,遵守它,然后否定规则出现的根源。” 瑞秋若有所思,仅仅在短暂的片刻之后,她凑过去,贴着星期日的耳朵,带着声音外传的气流轻轻地拂动着星期日耳羽上的羽毛。 她悄悄说了两句,星期日很快点头。 继而,丹恒也被附耳传授了一些“秘密”。 乱破大概也听到了,毕竟是能听到质子入灭声音的忍侠嘛,她也开始皱着眉思考,一边缓慢地点头。 三月七左看看右看看:“什么嘛,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和星的?” 丹恒给她倒了一杯果汁,也给正在啃小羊排腾不出嘴的星满上。 “正事。” 第38章 葫芦娃 其实倒也不是说星和三月七干不了正事。 她们俩严肃起来能干的事情可太多了。 但是当前这个嘻嘻哈哈的环境下,瑞秋说的又是那么一番话……额,要不她们还是歇着吧。 瑞秋说的是:先把这个爷爷干掉,但是不能我们亲自动手。 星也就算了,她在模拟宇宙里面大杀四方的时候造成的杀戮天晓得有多大。 考虑到模拟宇宙上线已经两年,而她本人又是个闲着没事就去黑塔那边刷奖励,从星琼到光锥大包大揽的性格,丹恒觉得这里头的尸身兴许已经堆得能把贝洛伯格淹没的地步。 三月七……既然对方现在对外表现出来的模样还是人类,那就还是别让三月七掺和进这件事情来了。 从另一方面来说,既然“杀人”还不能自己动手,也就意味着要根据当前这一栋宅子里正在上演的故事,在剧情中弄死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 这样的杀人方式,基本上也就意味着不能动用那些非常暴力的手段,换句话说,就是不管是挥舞棒球棍、炎枪、还是帽子又或者是箭啊、剑啊、六相冰啊之类的东西,这些都不太合适。 所以,就还是算了吧。 三月七愣了片刻。 但是一直以来将丹恒看做队伍中最好用的大脑的这一习惯让她知道了这时候自己应该怎么做。 她端起了果汁杯子,和星碰了碰,一口干掉了一半,随后也拿起一块小羊排,用和星一样的姿势咬了一大口,含糊着说:“唔唔唔唔唔唔唔!” 那你们自己决定吧!我和星就真的在这边吃饭了哦!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说就好啦! * 剩下四个人是分开行动的。 他们的手机现在都已经不是他们自己的手机了,因此在上面发出的信息也不一定安全,为此,瑞秋刚刚采用了最简单的说悄悄话的方式完成信息的传递。 能够在手机上互相交流的信息,则是一些相对来说不那么介意被这个空间,或者说是这间屋子中的秩序所了解到的信息。 又或者——是故意要让这儿的秩序已经残留下来的情绪与记忆知晓的部分。 星期日在一个临时拉起来的小群中发出了大段的消息: 麦考,橡木家系成员,忠心的牧羊犬,如今已然成为了当橡木家系的家主不在梦主大厅、也不在朝露公馆的时候,替代对方对于整个橡木家系乃至梦境中的突发事件做出决定与反应的一个人。 他年级还轻,一路高升上来,一方面是确实有能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完美地符合了一个政客应该有的样子。 星期日:在太一之梦展开之前,我曾经调查过他,调查出了一些不那么美妙的过往,我原本想要处理他,但是随后就是谐乐大典的诸多事项,因此,我没能来得及处理他。那时候……他知道得有些太多了,不能简单地处理了事。 丹恒:星提起过他,说她曾经对他用过钟表把戏,对方告诉她,他曾经有一位很可敬的姐姐,与一个很爱他的弟弟。 但是,后来家族的人告诉他,他的姐姐与弟弟都与公司的人有所往来,是家族中的叛徒,于是他悲伤但是果决地处理掉了这两位亲人,因为痛苦,他请求梦主抹掉了自己的这一段回忆。 丹恒:现在看来,他不一定只有两个同辈的亲人。 星期日:确实不止。 星期日:而且,他的亲人也并未与公司有过关联,这是我后来调查出的结果。 星期日:钟表把戏……是啊,开拓的小技巧可以让他陷入悲郁的情绪,让他想到自己的小时候,暂时回到它的良心尚未泯灭的时刻。但是这并不表示他会对你们说实话,你们过分轻易地相信了一个橡木家系的人。 星期日:就像你们在一开始,对我还算是有一点信任。 丹恒在“对方正在编辑中”的状态里迟疑了片刻,随即他决定说实话。 丹恒:其实没有,你没什么说谎的天赋,朋友,瓦尔特先生在第一时间觉察到了你有问题。 瑞秋看着这条消息,觉得自己如果不笑出来的话,多少有点亏待自己的苹果肌;但如果她笑出声来了的话,星期日……嗯,似乎又对星期日有那么一点点残忍。 真的好好笑,救命啊,她原本以为自己无法从这两位发个消息都要认认真真地加上句号的严谨先生们这儿获得太多的快乐。 但是事实证明,他们身上还是有一点幽默细胞的,哪怕这种幽默感来源于意外,或者说,化合反应。 星期日在片刻之后继续发出消息:总之,他应该用某种方式害死了自己的兄弟姐妹们,但是并未自己动手,并且对着觉察到了一点过往余波的星说了谎。 丹恒:所以,规则中一定不会限制我们当前要去做的事情,但是如果伤害真的有效,并且不存在惩罚机制的话? 瑞秋啾啾啾:那就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 她在发出了信息之后才意识到问题。 哦,天啊。 她也开始在消息的最后加上标点符号了。 丹恒和乱破走一路,星期日则回到他所代入的,这一家中最年长的哥哥所在的房间里。 瑞秋在获得人设的年龄上是最小的,十一二岁,哪怕她觉得这不合理:星的年龄理论上来说也可以算作两岁,凭什么她不是最小的那个。她没有与其他人同路,她直接沿着家里的楼梯往上走,在二楼最大的那一间卧室,同样也是光照条件等等都最好的那一间门口站定。 她站了一会儿,余光看向走廊两端的房间。 获得了记忆命途的加成后,她可以清楚地注意到一个穿着背带裤、穿着白色翻领衬衫的少年从一扇半透明的门后面朝着外头看。 他似乎觉得自己不会被发现,脸贴着磨砂后又做了马赛克效果的玻璃,那种渗透过来的影影绰绰的味道,像是恐怖片中的鬼影重重。 是麦考。 年轻的麦考。 瑞秋只用余光朝着少年窥探的目光那边瞥了一眼,下一秒就面色入场地推开了面前的这一扇木门。 这扇门上拼贴的花纹,是一颗枝繁叶茂的高大橡树。 瑞秋面带微笑,一双眼睛明亮得很,像是里头含着星星。 从理论人设的角度出发,她现在应该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是那种应该扎着两个辫梢稍稍向上翘起一点的辫子的、穿着蕾丝花边印花小裙子的可爱小姑娘。 第89章 啧。 见过身高快到一米七,留着一头大波浪的可爱小姑娘吗? 现在她就是了。 瑞秋快步走到那张尺寸宽大,差不多有双人床那么宽的床榻边上,提起床头柜的茶壶,在绘制着精美图案、甚至还用上了金银做为颜料的茶杯中倒了大约半盏温水。 她捧着茶杯:“爷爷,我来看您了。爷爷,喝茶。” 躺在床上的老人光看着面相是一位慈祥的老人,他的脸上挂了很多的皱纹,或许在他年轻的时候,这些皱纹会像是一条条绷直了的线一样切进他的皮肤里头去;但是如今他的皮肉都已经变得松松垮垮,皮肉的松软使得皱纹的线条也变得柔和。 他的眼皮子耷拉着,眼白很混浊,黑眼珠子看起来倒是还算清澈,理智仍然留存在此人的大脑之中。 瑞秋伸手扶着老人坐起来一点,熟练地在他背后放了个靠枕,扶着他慢慢地喝了点水。 老人对她微笑,皱巴巴的嘴唇本身以及嘴角边的那些皱纹全都像是水波一般地漾开。 老人叹了口气,说:“孩子,你将太多的心思花在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身上了。” 瑞秋笑了笑:“总要有人来照顾爷爷啊,不是吗?况且,我觉得哥哥姐姐们都很聪明,也很擅长处理事情,我年龄还小,爷爷说的竞争,我最好还是不要参与进来,对吧?” 她虽然顶着一张不怎么少女的、更偏御姐一点点脸,但是形容神态竟然都表演得很好,看起来就算是那种年纪小小、心里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洋娃娃还有梦里的公主城堡以及家人的小姑娘。 这就是演技。 老人笑呵呵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后摇摇头,叹息着——却听不出多少感叹的情绪来:“好吧,孩子……好吧,既然你自己不愿意去当这个政客,那么爷爷也不能逼着你去,对不对?这样我们一家就不是幸福的一家了。” 他拍着瑞秋的手背:“那你可以花更多的时间来陪伴爷爷,爷爷每天都很想看到你对爷爷露出这样漂亮的笑容。” 瑞秋“嗯”了一声,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老人:“……乖,真乖。爷爷真喜欢你。” * 乱破与丹恒同行。 他们找到了年少的麦考。 这个十四岁的少年留着一头细软的、有光泽的短发,因为没有用上发胶而且发量比较大的缘故,他的脑袋在某几个角度看起来活像是深金色的蒲公英。 乱破走了上去,她拿出了自己最擅长的忍真言,并用这样的语言形式表达出了自己和丹恒,这一对兄妹,想要邀请麦考和他们一起去后面的花园中玩耍。 “是全新的游戏。” 丹恒没有多少感情地说道。 “忍者狩猎,你肯定没有听说过。” 毕竟是他现场胡编乱造的。 麦考露出了狐疑的表情:“真的吗?你们不要骗我——我看到你们坐在桌边交谈了,你们六个人,只把我排除在外!你们已经不觉得我算是你们的兄弟了,是这样吗?!” 乱破摇头:“怎么会呢,爷爷说过我们之间的竞争会是和谐而充满友谊的。况且,我们只是想要和你一起玩玩游戏,就像是我们小时候那样——就在去年我们才一起玩过呢,在太阳底下,记得吗?” 丹恒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他头一次意识到原来这位巡海游侠并不是彻底被模因病毒所影响的,她原来能说正常人可以听懂的人话。 平时不说大概是因为不愿意说。 麦考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 “那好吧,但是,先前的事情,还有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你们可不能瞒着我!我是你们最亲最亲的家人了!” 乱破连忙答应下来:“好的,好的,我可以想你发誓。” 丹恒也点头:“我也可以。” 麦考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那好吧,咱们走——要不要再叫上其他人?” 丹恒:“他们都有别的事情要做,只有我们三个。” 麦考的嘴再度撅了起来:“自从爷爷说我们要竞争之后,你们一个个的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乱破和丹恒互相对视一眼,这一眼非常短暂,也非常自然,就像是不经意地视线交错过而已——但是互相也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出了一丝了然。 * 星期日坐在“原身”的书房里。 他正在撰写着书信。 受限于年龄,他并不知道麦考先生的兄弟姐妹是谁,但是这并不妨碍一位优秀的、老练的橡木家系政客能够快速接手上对方的工作。 原身做为麦考一家在这一代年龄最大的那个孩子,比起兄弟姐妹们更早地接触到了这栋宅子之外的事物。 当他的兄弟们尚在踢球的时候,他就已经与一些政治人物有过了交流往来,同样的,他也是最有希望继承爷爷的政治遗产,成为麦考这一家子未来依靠的人。 成为橡树。 成为粗壮的大树,成为投落下一片树荫的存在,为其他人遮风挡雨,让那些柔弱的藤蔓缠绕上他的树干。 星期日代入了原身的身份,思考着,面对和谐而友善的竞争这么一条要求,他要怎么做。 嗯……如果是要和谐竞争的话,像是他这样的年龄,这样的身份,当然是应该自行争取在橡木家系的政治谱系中获得更高的地位。 只要他已经在政治中表现出了足够的天赋,爬得最高,最受到重用,自然竞争中表现最好的那个人也就会是他而不是其他人。 这样的思路,很显然,确实是足够和谐而友善的,没有互相伤害。 但是从结果上来看,他大概输得挺惨。 麦考……星期日回想着这个名字。 他其实不太记得此人是否在对于橡木家系十万多人的清算过程中也一并被处理了,但他知道至少这个人是应当被清算的一个——他一点都不无辜。 啧……但愿对方被清算了,至少也别留在朝露公馆中,以一条伪装成了牧羊犬的狼的身份跟在知更鸟身边。 他很快写完了这封信上的最后一行,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并未写着“星期日”的署名。 他把信件塞入信封中,交给一只纸折成的小鸟,让对方将信件送去朝露公馆。 * 星和三月七吃得很开心。 麦考一家虽然已经有点儿落魄的迹象了(毕竟掌权者年龄大了,正在青黄不接的交接时代),但是至少这些奢侈的美食还是吃得起的。 她们两个嘴角边沾满了酱汁,还没来得及擦掉,就看到乱破和少年麦考两个人扶着丹恒一起回到了餐厅里来,一边架着看起来问题不大的丹恒,一遍非常焦急地催促她们:“快快快,把急救箱拿出来!” 星和三月七回头一看,赫然在丹恒的手臂上看到了一条长长的伤口。 伤口看着很深,还有鲜血在往外流出,星和三月七对视了一眼,这才匆匆忙忙地去翻箱倒柜找起了急救箱。 当她们终于找到了一次性便捷伤口愈合梦境黏胶,并将丹恒的伤口“粘合”起来之后,丹恒略带几分虚弱地说起了自己为何会受伤这件事。 “这事不怪她,”丹恒看向乱破,也算是点出了到底是谁导致了自己的受伤,“也是我不小心,明明注意到了草场边缘的围栏上有些折损,要是一不小心摔上去容易受伤,却还是在草地上玩了。” 他简单说了说他们是怎样在草地上快乐地玩耍,随后又说自己为了接到乱破抛出的飞盘,下意识地朝着边上扑过去,随后一下在手臂上划出了这样一道看着血淋哒滴、要不是少年麦考现在已经是一位两级调弦师,知道怎样尽量让伤口少流血的话,他兴许会流更多的血——对于他们这些常年生活在梦境中的家族成员来说,梦境中的受伤与现实中的受伤虽然在强度上来说不可同日而语,却也绝对不可小觑。 丹恒拍了拍麦考的肩膀,用的是没有受伤的那条手臂:“谢谢你。” 麦考冷着脸,眉头皱起来,下巴也皱着,像是一枚小小的核桃,他盯着丹恒手臂上的伤口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甩开了丹恒的手:“你还想要帮她瞒到什么时候?她就是故意把飞盘往栅栏那边甩的,她想要弄死你!” 少年距离变声期还有一小段距离,因此当他生气的时候声音还是可以变得非常响亮尖锐的,像是吹响了哨子那样。但是硬要说完全没有变声,那倒也也不现实,因此这哨声里头还带着一点儿小鸭子的味道,扁扁的、哑哑的,略显的有些怪异。 丹恒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乱破也是。 星从来没从乱破脸上看到过这样复杂的神情,混杂着不堪、被戳破的心虚、愤怒,还有一些别的她也解读不出来的情绪。 她又看了看丹恒。 丹恒在叹息,叹息了过后,带着一点息事宁人的意思:“她没有这个意思。” 第90章 麦考尖叫:“她是想要杀了你!” 丹恒:“梦境中无法杀人。” 麦考的胸口上下起伏得非常厉害,就像是有谁将一整个烧开了的锅放在了他的身体里面,蒸汽不停地从他的耳朵、鼻孔中蹿出来,而他咽喉中压抑着的声音就像是不停被蒸汽抬起的锅盖,响亮地发出拍打的声音。 “那也……”麦考没再做声,他咕噜咕噜地似乎对着自己说了些什么,嘴唇也蠕动着,但他到底还是没有再抬起头,而是垂着脑袋看向自己的鞋子。 片刻之后,他转身跑开了。 三月七一头雾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难道说,这其实是一个家庭的分崩离析,曾经相亲相爱的兄弟姐妹们最终拔刀相向?但是梦境中不存在死亡啊——这个我们都是知道的,尤其是这段历史在演绎的时期,我们都知道这会儿家族还是由秩序掌控着的呢。” 星倒是若有所思,她看了丹恒一眼,随后看向他的手臂——丹恒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好了个彻底,一点儿疤痕都没有留下。 她问丹恒:“是真正的伤口吗?” 毫无疑问,瑞秋在分组的时候是经过细致思考的。 丹恒和乱破,他们是战斗力经过了检验的存在,其中丹恒更是具备着治疗伤害能力的存在——有输出,有奶妈,甚至乱破在不少情况下还可以被当成研究人员来使用,将他们组成一队来试探规则本身的强度,毫无疑问是当前情况下能够得出的最好搭配。 但是……星觉得,如果是真正的伤口的话,诚然丹恒可以用苍龙濯世治好自己,他之前被刃一剑穿心之后都一键出厂设置(指外表)了呢,但是他应该也会痛……得关心关心。 丹恒说:“介于两者之间。” 星:“但是这里是纯粹的梦境。” 乱破:“此事在《银河忍法帖》中亦有记载:倘若海洋对于你来说是家园,那么你一定是鲛人的后裔;倘若你看到树木便觉得自己应该跳到树枝上去栖息,那猴子的血脉便流淌在你的身体之中。” 丹恒点头:“是这样,没错。一种介于真实的伤口,与梦境中无伤大雅的伤口之间的伤,但我们又非常确认自己并非身处太一之梦中的白日梦酒店现实部分。” 倘若这儿的现实并不是嵌套在某一层梦境中的现实,那么,当前的情况就只能意味着一点: 他们现在的身份是梦境中的生物——土生土长,或者说,后来才被抹除了生而为人的户籍,变成了梦境原生种的某种生物。 星:“啧……看来,我们或许找到受害者了诶。你还痛吗?” 丹恒:“不痛了,没关系,梦境中疼痛本就被降低了很多。另外,我们找到的是残骸。三月——” 他及时伸手扶住了三月七,对方那本来就颇为白皙的皮肤这会儿苍白到了惨白的程度,就像是被扔进了漂白剂里头漂洗过三天三夜那样可怕。 三月七捂住嘴,另一只手抱着自己的胳膊,不停地滑动摩擦着:“我……yue……” 乱破递过来一杯柠檬水:“饮用酸浆吧,琉璃忍者,《银河忍法帖》中提到,酸浆能够令你的肺腑平复。” 三月七:“yue……不行,我现在看到这些……yue,我就想到它们——” 丹恒试图给出解题思路:“严格来说,梦境中的所有食物都是由忆质构成的,这里的食物和你在黄金的时刻花了大价钱购买的没有任何区别,并且,其实你咬一口桌子也是一样的。嗯……要是实在受不了的话,你自己凝聚一块六相冰试试看?含一块冰应该也能让你好些。” 三月七:“……” 她从乱破手中接过了柠檬水,抿着喝了两口,随后沉重地叹了口气:“丹恒老师,我感觉你已经快要和星一样了诶,还六相冰呢……这不是在折腾我吗?” 柠檬水下肚之后,她很明显好了不少,神色也变得舒缓了起来,只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所以漂亮的眼睛睁得很大:“所以,瑞秋——” 丹恒眼疾手快地将柠檬水杯重新递到了三月七的嘴边,硬是将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给按了回去。 三月七:“唔唔……唔。” 她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投降:“好吧,我不说了。” * 瑞秋从“爷爷”的卧室中走出来。 做为一个从有着尊老爱幼习惯的文明社会转世投胎而来的人,瑞秋当年的暑假社会实践可没少去敬老院,她知道自己应该怎样让老人开心,也知道怎样的动作是一个十一岁左右的小孩应该表现出来的。 这位爷爷对她的表现非常满意。 她推开门,发现少年麦考正站在门外,用一种凝视着仇人的目光看着她。 瑞秋:“……” 瑞秋叹了口气,随后装作小孩子那种天真可爱的声音:“你在等我吗?哥哥?” 少年麦考:“……” 他咬了咬下唇,沉默了半天,终于在瑞秋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的时候叫住了已经只留给他背影的瑞秋:“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瑞秋回过头来:“哈?” 少年麦考:“你不是个好东西,我知道……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瑞秋揣起手来:“是吗?那你就盯着吧,没来由地说这些话,你或许应该去看看自己的脑子了,哥哥。” 她本身也就不想管这个少年麦考叫哥哥,这会儿一边恶心着对方,一边也确实恶心到了自己,只想要快点离开这里。 少年麦考:“你别以为自己能够骗过爷爷。” 瑞秋已经再次转过头去了,她耸了耸肩膀,全然不在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真是不知所谓的东西,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有谁夺舍了你了——还是说,有一只忆域迷因在你的梦境中把你的大脑给吃掉了三分之二?你看起来比以前愚蠢了好多。” 她完全没有收敛住自己的攻击性。 并且,她这么做完全出于故意。 * 看起来普通且寻常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次日,有两位橡木家系的成员到访了这处住宅。 他们穿着非常正式的西装,看起来也非常严肃,一点都没有将注意力分给边上的这些小孩子们,径直就朝着二楼,那位老政客的卧室走去,目的明确、仿佛要执行一场没有半点通融余地的死刑。 在他们上楼梯的背影之后,瑞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星期日在她身边,提着一台电脑打字,瑞秋凑过去看了两眼,随后“啧啧”两声,爬起来给他倒了一杯咖啡。 ——丹恒泡的,质量很好,闻起来非常香甜,口感也非常丝滑醇厚,表面有着很丰美的奶泡,和姬子的咖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瑞秋心想,趁着现在还能喝上正儿八经的咖啡,就让星期日多喝一点吧。 毕竟他将来很有可能要跟着星穹列车离开匹诺康尼,而到那时候——哈哈,等他上了车了之后才会发现自己上的到底是一辆怎样的贼车。 姬子的咖啡会教他做人的。 星期日并不知道瑞秋在心里嘀嘀咕咕些什么,他感谢了这杯咖啡的制作者丹恒,也感谢了将它送到自己手边的瑞秋。 然后他继续在电脑上打起字来,上头正在写的内容并未避讳旁人——这是一篇他做为橡木家系相对底层的员工而撰写的工作报告。 星期日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有没有写过这种东西了,毕竟做为歌斐木的养子、梦主从一开始就颇有好感的继承人备选之一,他刚开始工作的级别应该就是很多人奋斗此生的终点。 不过问题不大,至少他看过不少这样的工作报告,知道这玩意可以怎么写,也知道怎么写才会好看。 两个穿着黑西装的家族成员离开了宅邸之后,瑞秋冷眼瞅见少年麦考冲上了楼去,丹恒做为先前被他“救”过的人,至少在他们这一群人当中是现在与少年麦考关系最好的那一个。 他也跟了上去。 大约在几分钟之后,瑞秋就听到了楼上声嘶力竭的、哀伤到了在尖叫的顶峰甚至失声而寂静的哭喊:“爷爷——!” 瑞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这一处受秩序影响之处的位格不算太高,如果不是担心惊动了家族导致梦境中再一次大张旗鼓地搜索星期日这个逃犯,瑞秋怀疑自己根本就不会进来……好吧,还是会进来的,毕竟星的灵感王下一桶就在这里待着。 ……唉。 虽然身份上写着是十一岁,但是,她现在的状况可以完美地用“这踏马也叫十一岁”的经典台词改版来形容。 修长的手指怎么看都是成年人的模样,甲床长得很好,很规整,指甲偏长,修剪得也很到位。 很显然,一双非常漂亮的手。 她拍了拍星期日,两个人先后起身朝着楼上走去。 楼上的少年麦考已经差不多崩溃了,一旁的丹恒因此被他衬托对比得像是面瘫,又或者是根本没有情绪的那种人似的。 第91章 他一开口,说出来的话更有种石破天惊的味道:“爷爷死了。” 少年麦考也还好是在崩溃之中,否则高低要用质疑的眼神多看他两眼。 毕竟,和先前能够以巡海游侠的超绝正义之身,演绎出一个坏了但是也没能全坏的女孩子的乱破相比,丹恒的演技的确需要得到一定的矫正提升。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根本懒得发挥自己的演技:兴许他演技还挺好的。 * 留下遗产的人死了,还没来得及写遗嘱,那么到底谁来继承这笔遗产?这就是个问题了。 瑞秋环顾了一圈四周,她自己反正是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和她一样的还有丹恒,没哭但是装哭了的三月七,掩耳盗铃地用一双耳羽将自己的眼睛遮起来的星期日。 相比之下星和乱破是真的在认认真真地哭,当然这一行为本身也够抽象的。 她说:“如果你们没有意见的话,我想,由我们中最具有工作经验的人来继承这笔遗产会是个比较合适的选择。毕竟,逝者已经离开了我们,而随着死亡时间的推进,曾经被看得很重的人情也会逐渐消散,看起来丰厚的政治遗产会变成一堆不值钱的东西,看起来是荣誉的最后会变成负担,我们也会无力支撑现在这样舒适的生活。” 很冷静,并且指向性非常清晰:就是让星期日来。 没人反对,除了看起来有些不满意的少年麦考。 瑞秋一拍手:“好,就这么定了,散会。” 她转过身的那一瞬间,少年麦考眼中的仇恨情绪变得很浓很浓,厚重到了几乎要化作粘稠的汁液从他的眼眶中流出来。 当天晚上,瑞秋坐在自己的床上,准备先刷会儿手机再休息:星期日先前有介绍过,在这种秩序的地盘里头,时间的流速和外面的不一样,会快上很多,所以这也算是她难得地可以拿着手机放松一会儿而不是原地开卷的时刻。 她的房门被敲响。 瑞秋随口说:“请进。” 她从手机后头抬起头来,看到进门的是少年麦考。 他走到床位,对着瑞秋开口:“你想要害死其他所有人。” 瑞秋挑了挑眉,并未反驳,而是问:“是以少年麦考的身份问我这个问题——也就是排行第四的孩子,还是以这处秩序规则的核心掌控者的身份来问我呢?” 少年麦考:“都有。” “你在最开始的时候同你的那些伙伴分开耳语,你给他们分别安排了看起来非常合理的试探这里规则的计划,但是你却给了那个天环组更多的机会——你一开始就意识到了这里很多潜藏着的规则,所以你一直在让他去获得更多的信息,就比如说在获得了政治遗产之后,就会拥有更高的权限,也就有了更轻而易举地解决其他人的机会。” “你还给予了一些人在这里用‘意外’杀人并不能被算作是不和谐的竞争的认识,怂恿他们去实践……” 瑞秋从床上跳下来。 她穿着一套露肤度相当低的睡衣,看起来相当舒适的那种真丝质地,穿上了棉拖鞋。 “你想要让他们自相残杀吗?这很合理——那么爷爷呢?他的死亡应该也是你的怂恿所导致的,对吧?你——” “果然。”瑞秋打断了他的话,“你果然是一段记忆,并且是一段情绪非常强烈极端的记忆——死人只会让你心虚,让你联想到自己所做的过去,所以你会反感,但却不会那么激动。但是给予你政治遗产的人死得太早了,于是哪怕你其实也知道这就是虚假的,当外来者离开之后他会复活,你也还是情绪过分激动地找上了门来,试图戳穿我的所作所为,哪怕这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她打了个响指——这是个没有什么意义但是非常帅气的动作——随即卧室的门就再一次被推开了,门外站着剩下其他所有人。 乱破首当其冲,粉红色的辫子高挑地穿过了她特地给自己新开了洞的鸭舌帽。 瑞秋对她微笑:“‘模因病毒-改良版’现在应该已经生效了?” 乱破:“请点播器忍者放心!他的情绪突然激动化,也和病毒的生效脱不开关系。” “行啦。” 瑞秋做了两个拉伸运动,“啊啊”地简单开了开嗓子(从三月七的视角来看,她觉得这开嗓开得一点用都没有,和知更鸟习惯性的开嗓可以说是云泥之别)。 “那就差不多了。” 她的手指轻轻打了打拍子,随后唱起了歌来: “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 风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 叮当当咚咚当当葫芦娃 叮当当咚咚当当本领大 啦啦啦啦 ……”[1] 在一些人的莫名兴奋(比如说星和乱破),某人的捂住嘴想笑(比如说三月七),以及某人的完全搞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比如说少年麦考),以及另外两位看起来真·风吹雨打都不怕的淡定处之的好人的等待中,七色的光芒缓慢从每个人身上亮起。 但是这还没有完。 在一阵突然插入的,带着一点儿仿佛不该属于儿歌的高级感的电音中,瑞秋开始了第二首歌的演唱: “嘿吼嘿吼嘿吼 金刚金刚葫芦娃 嘿吼嘿吼嘿吼 金刚金刚葫芦娃 七个兄弟一颗心 葫芦娃金刚神通广大 ……”[2] 瞬间,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分开的七个人瞬间融汇在了一起,成为了一个聚合在一起的个体。 而在这个个体出现的瞬间,四周秩序的力量开始消散,连带着这座宅子中属于过去的记忆,也一同像是潮水一般退却。 属于少年麦考的意识在这个凝聚的身体中留下的最后一句话非常复杂,他像是见证了某种怪物的诞生一样,却又莫名释然:“竟然……是这样……解决的吗?” 瑞秋的意识在这个扭曲的人公用的意识频道中来了这么一句: “不是只能剩下一个人吗?那我七人合体也算是同一个吧?这有什么奇怪的——你的思维不够变通,这辈子注定考不了公。” * 随着最后的过往也消退了去,所有人发现他们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身体里去——也配合着他们正常的衣服和打扮。 星期日则回归了智械女士的外表。 瑞秋伸了个懒腰,看向现在正摩拳擦掌的星,以及一旁仍然不解其意的三月七,叹息:“唉,好吧,你们俩还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就现在顺便解决了吧。” 三月七小学生乖巧举手:“瑞秋老师,我还有很多没明白的地方!但是我觉得你最好从头到尾给我梳理一遍,否则我真的想不明白!” 瑞秋点点头:“行,一会儿慢慢梳理吧——星,你呢?” 星盯着她看,一直到瑞秋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些发毛,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忍不住地要打冷颤,下意识地朝着星期日的方向躲了躲—— 瑞秋:“你要干嘛?” 星从不知道哪个口袋里摸出纸笔:“我刚刚突然觉得,比起让王下一桶给我灵感,很显然你刚刚唱的那两首歌要有意思多了——再唱一遍,我要把我的灵感记录下来。” “叫什么来着……什么葫芦?什么娃?” 第39章 万维克是我女朋友! 够了。 大庭广众之下唱《葫芦娃》本身就已经很让人羞耻了,先前完全是出于快速通关解决问题的想法,把自己当成一只智械,不,应该说是乱破口中的“点播器”才成功那么顺利地把这些歌唱出口的。 瑞秋对于星这种只管自己灵感而不管他人死活的态度深恶痛绝,并严肃地批评了对方的这种观念态度。 “想也不要想!” 她一巴掌按在了星的肩膀上,将对方推开。 “这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就算你能在游戏里抽出那五十万的奖励,我都不可能给你再唱一遍——亲爱的,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个人生的道理,有些事情注定只会发生一次,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在拒绝了星之后,她选择转向三月七:“细节还是回去说吧,这里……还是不太安全了。” 毕竟是在朝露的时刻,哪怕当年的朝露公馆正是秩序的大本营,在如今这个橡木家系的清算还没有正式走完的时刻,它也变得有些太不保险了一点。 星没有跟着一起走,她从始至终都牢记着自己的主线任务:那就是找到那几个王下一桶,然后从王下一桶那边获取自己想要的音乐旋律,并且在自学了编曲的平平无奇小天才乱破的帮助下将其变成这支已经正式更名为“星穹列车及其非正式乘客乐队”的乐队届时在折纸大学校园正中央的舞台上演奏的曲子。 有始有终,不忘初心,可谓是赤诚赤子。 * 三月七在秩序约束的环境中已经吃吃喝喝得差不多了,于是,他就坐在沙发边上,双手撑着自己的裙摆,晃荡着双腿,认真听瑞秋复盘刚才发生的一切。 第92章 “其实很简单,我只是在一开始的时候想明白了一些规则,所以针对规则布置下应对的步骤而已。” 瑞秋耸耸肩。 “最核心的就是那一条,七个兄弟姐妹但是最后只能留下来一个——我在想到可以用《葫芦娃》这首歌来解决问题都时候,这一条也就没什么困难了。” 那么,要怎样达成可以用《葫芦娃》这首歌能够见效的条件呢? 将《葫芦兄弟》系列以及《葫芦小金刚》翻来覆去地看过好几遍的瑞秋非常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 ——葫芦娃们的觉醒,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因为“爷爷”的死造成的。 而他们变成葫芦小金刚,则是因为外部的敌人太过强大了,所以在陷入几乎是绝境的环境下之后,就不得不团结起来。 好了,到这一步,瑞秋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她需要弄死这个爷爷,然后再给整个家庭引入一些外部的压力。 好,那就这么办了。 于是,瑞秋就安排了丹恒和乱破去测试死亡的条件——又或者说,是用来表现出她好像打算走另一条路的铺垫。 瑞秋营造出了自己似乎是想要将所有兄弟们杀死的方式解决这里的秩序问题的表象。 而另一边,她让星期日去按照他记忆中的相关政务事件的片段写一点信件:反正,不管用什么方式,把这位爷爷曾经的黑历史挖出来吧,总之,引入家族的力量来干掉这位爷爷吧。 这对于星期日来说还是很容易的。 当爷爷死掉之后,瑞秋小小地赌了一把,她觉得象征着这个秩序规则世界核心的少年麦考应该是会因为这一“突发”的意外产生一些心理变化的。 所以,她拜托乱破用类似模因病毒的东西——总之就是这种模因性质的影响,给少年麦考用一用。 “那段病毒的内容,其实就是让他觉得这时候要是自己现在已经要开始动手的动机而已。强化他的对于爷爷已经死了,政治遗产已经快要过期的恐惧,从而让他产生出兄弟姐妹只能剩下最后一个的冲动。” 只要少年麦考不抗拒融合,那么剩下的人自然都会听从瑞秋的安排。 ——到这一步的时候,可以唱起《葫芦娃》以及《葫芦小金刚》的基础就已经达成了。 三月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起来仍然不那么明白——所以,她又一次像是小学生似的举起了手,问瑞秋:“所以,丹恒老师为什么会在梦境中受伤,我还是有些不太理解。忆域迷因……我感觉自己好像听懂了一点,但是听懂得不太多。我们不还是我们吗?哪怕载入了另一场梦境中,我们也没有变成真正的忆域迷因啊?” 瑞秋:“这就要说到这场秩序的‘梦境’的核心理念了。它其实是由麦考自己斩断出来的一段记忆。” 真正的麦考用各种办法杀死了自己的兄弟姐妹们,继承了爷爷的遗产,成为了橡木家系的高级官员,并且一路往上爬,逐渐成为了橡木家系家主身边最得用的人之一。 做为一个政客,他需要保证自己的“清白”。 麦考的政治对手会抓住他的弱点疯狂输出,一直到他不得不辞去自己的职务为止。 所以,他为了保险,选择了斩断这一段记忆,并且用秩序的力量将其封锁在规则之中。 这些记忆中,应该也包括了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们死后剩下的成分。 “梦境中不存在死亡的规则仍然存在,这是秩序命途在匹诺康尼的梦境中留下的最重要的底层代码。但是,只有人,或者智械,总之就是被认为拥有人权的生物才是不会死的。” 瑞秋笑了笑,冷冷的:“但是忆域迷因是可以死去的,它们没有人权。” 少年麦考之所以觉得这里会死人——是因为这一段记忆知道,虽然在梦境中对于人类来说不存在死亡,但对那些已经被家族用特殊的手段转变成了忆域迷因的存在来说——因为他们已经不再是人,所以当然可以被彼此轻易地“杀死”。 就像是惊梦剧团的形成方式那样,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内核,随后这个内核会快速地吸收忆质中存储的那些游离的情绪,仿佛血肉依附于白骨之上,逐渐地变成一个看起来听起来甚至行动起来都像是人的存在。 这些在秩序的规则之中变成了人类模样的忆域迷因,就是这样形成的。 “我们闯入的是少年麦考的记忆。因此我们也是以忆域迷因的形象存在的,同时,这位少年麦考应该也拥有将人类的意识转变为忆域迷因的办法。所以,只要他有时间出手,我们就有可能受伤,这也是我非常着急地让星期日先把‘爷爷’弄死,随后又让乱破给他种下了一些模拟‘模因病毒’的原因。” 为的是对方的情绪爆发能够更为快速,不需要更长的时间酝酿,就能达成“想要只剩下一个人”这种本质上可以和“离开这个约束之地相似的想法。 三月七看起来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她脸上的敬佩之情看起来已经变得非常强烈了——但是就在她打算开口的时候,大门突然被人打开。 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手指上正在转着一串钥匙,看起来相当骄傲、相当自信,活像是一只灰色的孔雀一般昂首挺胸的星。 她在关上门的一瞬间就抬起了自己在转着钥匙圈的那只手:“嗨!朋友们!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 瑞秋:“……” 瑞秋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星会突然变成这样摇滚巨星似的存在——但是,她好歹知道星一直以来都是个这样抽象且想一出是一出的人。 因此,她还很不扫兴地,意思意思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很快就放下来了是没错,但就问她有没有举吧。 星满意地送给了她一个飞吻。 三月七:“你收集到需要的旋律啦?” 丹恒靠着墙,表情格外了然:“当然,除了垃圾桶,还有什么能让她这么高兴?星琼?或者是可以送给她星琼的垃圾桶。” 他可以说是对星格外了解了。 星打了个响指,大声夸赞他:“你可真是太懂我了!” “那些王下一桶的脾气比我平常遇到的那些还要好,当它们得知我正在寻找音乐的灵感,它们表示它们很愿意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旋律都给我演奏一遍,所以——我收获颇丰!” 瑞秋在听到那句“所有的旋律”从星口中说出来的一瞬间,她整个人为之猛地一僵。 下一秒,星期日抬头看向她来,目光中带着关心。 瑞秋险些就没能支撑住脸上的微笑,她伸手撑住了一旁稍高一些的桌子,开始安安静静地等待从星的口中会说出些怎样的话语。 就……她虽然已经差不多预见到了自己那估计不会多美妙的未来,但是她还想要做最后的一点挣扎。 * 星很是自豪地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有一说一,在秩序造成的一些小小困扰被解决掉了之后,想要在一座老宅子中找寻到王下一桶们的踪迹肯定不会是一件难事。 尤其是,星手中还有那学名应该叫做“罗盘把戏”的钟表把戏呢。 就像是罗盘的指针,永远指向前方。 就像是瑞秋曾经放过的一整个系列的关于海盗的商业电影当中,那位伴随着传奇海盗、与他一同见证了无数故事诞生的“老前辈”——一只带有着魔法的罗盘。 钟表把戏给予了人迈出第一步的勇气和动力,同样的,它也可以为那些说不清方向的人找到一个心中梦想所在的方向。 所以,靠着钟表把戏的支持,星很是轻易地找到了那些蹲坐在角落里的、银白色的、线条优美而光辉灿灿,具备一只完美的垃圾桶所需要具备的一切素质的漂亮小桶。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与这些桶交流了,因此动作和开场的话语都非常熟练: “你们好啊!能够装容下全世界一切垃圾的桶们!愿桶的荣光永远笼罩你我!”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当一个人的所有回答都和王下一桶说想要听到的答案一致的时候,王下一桶也会不会飞起一脚将与自己交流的存在送入战斗状态。 这一次,很显然星说的话让他们非常满意。 王下一桶们一个旋转跳了起来,健硕而符合黄金比例的四肢从桶中拉伸出来:“桶的友人,你好,请问你来到这属于垃圾与桶的角落,是要寻找怎样的宝物?” 星就将自己正在寻找的东西讲述了一遍,王下一桶们非常理解她为了音乐会筹备而努力的心情,也非常理解她对于音乐的热爱和坚持。 “请放心!”桶们说,“我们一定可以帮到您——而且,从您先前支付给我们的报酬,也就是那趣味横生的故事中,我们了解到您似乎想要从那两首名为《葫芦娃》和《葫芦小金刚》的乐曲中获得灵感,而您的友人却拒绝了为您再次演奏?” 王下一桶们义愤填膺:在他们看来,朋友就应该足够认真负责地给予一切支持帮助,当对方需要一条旋律的时候,歌唱、歌唱、歌唱!这是做为朋友应该做出的唯一选择! 第93章 “我们一定会帮到您的,垃圾桶的友人——事实上,我想我们确实可以帮到您。” 这一些王下一桶中,桶身最为明亮的一个站了出来。 “实不相瞒,我们之所以会离开这里,去往外界,是因为我等感受到了此地名为秩序的律令正在越来越严苛,倘若放任不管,它迟早会变为扼住你我脖颈的铁索,因此,我们才冒着被人类发现的风险出现在朝露的时刻,想要找寻到能够解决这些困难之人。” 所以,它们知道,面前这位高挑少女和她的同伴,就是解决了此地危机的人。 这些王下一桶们都非常感激。 “我们听到了那秩序的迷梦中的歌声。” “是的,那歌声过于具备穿透力,以至于它撕裂了秩序的力量本身——真是一位强大的歌者啊,而且她所吟唱的歌曲,颇有种大道至简的韵味。我等虽然对音乐只是勉强有所了解,远远没有达到能够称得上是音乐品鉴家、又或者是音乐艺术家的水准,但我等对这两首乐曲很是欣赏,也很愿意尝试着演唱一遍。” 在星的鼓励下,这些王下一桶们很快就开始了歌唱。 “要我说,这些王下一桶们唱得也很好呢!很有力量,非常果断,搭配得也相当有意思。——总之,我成功从他们那边弄到了那两首歌的旋律,来吧瑞秋宝贝,你听我哼唱一遍,怎么样?” 瑞秋:“……” 瑞秋:“…………” 她闭上眼睛,非常用力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想要逃避的命运,在她那么努力地挣扎逃避之后,最终还是朝着她的脸直接拍了过来,像极了一辆从天外直接朝着她创过来的、把她当成了泰科铵大球馆来对待的星穹列车。 她心中感慨万千着,甚至已经开始大声辱骂命运了,但是表面上的功夫却做得很好。 她点点头,自己都没能听出来自己此时此刻的声音有多么的有气无力、多么的虚弱可怜:“好的,你唱吧。” * 星在台下目光灼灼地看着台上的乐队。 她的目光从三月七身上掠到丹恒身上,再到星期日,最后落在乱破这边——乱破面对着架子鼓,两根鼓槌在她的手中像是两把短匕首一样旋转着,甚至抛起来。 如果说别人是一款普通的在家里摇晃雪克杯做饮料的入门级选手,那么她就是在一夜之间觉醒了最强调酒师系统的天选之子,能够将雪克杯在手上玩出各种各样不同的花式摇摆。 这几个人都不是会因为上台而紧张的人呢,星气定神闲、胸有成竹地心想。 哦,除了三月七。 三月七是那种很能够融入普通人的女大形象,性格方面尤其如此,所以此时是能够在三月七脸上看到一些紧张的神情的——不过,她虽然紧张却也兴奋,很显然一定能够好好发挥。 星带着一种横扫六合的、无可抵挡的霸气环顾四周,仿佛是在用目光说:她的节目是一款无人可挡的优秀节目,她必然可以获得这个校庆活动中最高档位、最厉害的那个奖。 好,看来即将会有大量的星琼入手! 她的下一版本的抽卡……应该、大概、也许、是稳了的。 随着乱破在架子鼓上敲出了响亮的震荡,那清脆的、连绵的响声瞬间在整个会场中回荡起来。 刚好,在这一声震荡像是涟漪一般扩散到最大的那一瞬间,“万维克小姐”的电子琴、还有三月七的贝斯……所有的乐器全都加入了进来。 一时间,声浪就像是四周舞台上“溅射”开来的光芒一样,带动着台下的那些观众们,开启了一场盛大的狂欢。 星用余光看到了台下的别样风光: 瑞秋没有自己端着摄像机四处乱跑,而是将这份工作转包给了学校新闻社的成员。 而她自己,则将一些提前已经做好了颜色、效果的荧光棒,通过财富学院的一些新生的售卖发售到现场的这些观众手中——至于说此时此刻她在干什么,她在做的就是统一调控这些荧光棒,让它们整齐划一地地发出与舞台上效果相同的光芒。 真厉害啊。 只能说不愧是瑞秋。 星的目光掠过了半个广场,来到了另一边相对角落的位置。 说是角落,其实也是前两排的位置,她看到了一个带着棒球帽,穿着高领衣服,总之就是没有穿着折纸大学校服的女生——对方套着墨镜,但是非常狂热的样子,每只手上都拿着两支荧光棒,并且非常大力、非常疯狂地跟着节奏摇晃着。 虽然对方的乔装打扮堪称完美,但对于星这样的、已经和对方有过一段颇为默契的、并且时间也不算短的同行之旅的人来说,凭借着第一时间的直觉认出对方也并不困难。 是知更鸟啊。 星看了看对方,她那敏锐的直觉告诉了她第二点:知更鸟此时正看向的,正是台上的那位以智械形象面对着台下观众的琴手。 星嘿嘿一笑,这对兄妹啊……这样的关系是真不错啊。 挺好的,挺好的,至少当前这个场景,估计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一件很不错的礼物吧?在当前这个时刻,他们的重逢本身已实属不易,能够相对“光明正大”地这样见面……嘛,真好啊,看得人心里暖暖的。 星随即把目光对准了新闻社学员手中端着的那个摄像镜头。 “咔嚓——” 她那胜券在握的表情就这样随着台上的演出,以及台下观众们激情四射的动作与声浪,被永远地留存在了这张注定要被镶嵌在折纸大学照片墙上的相片之中。 * 乐队的收场演出大获成功。 事实上,它成功得有些过分了,以至于几乎整个折纸大学都在讨论着这场演出。 瑞秋走在学院教学楼那宽敞的走廊里,头一次在这种甚至都可以在里头飙车的地方感受到了拥堵。 四周全都是人……全都是。 血肉之躯的活人还有冷冰冰的智械,总之仿佛全世界都吻了上来一样,将她彻彻底底地挤压在了里头,像是被夹在了贝壳里的猎物一样。 ……只能说是寸步难行。 瑞秋知道,他们今天聚集在这里,都是为了她身后的那位智械小姐。 “智械小姐”。 这个时代,是一个看脸的时代。 诚然这个乐队红红火火起来,和她们本身音乐和演出的成功脱离不了干系,但在另一方面,能够火爆成这个样子,还是因为台上这些人的长相都过分出色了。 三月七自不必说,知名美少女,在匹诺康尼早就已经出名的存在; 丹恒,各位股东当中最不显山不露水的一个,要不是今天上了台,还真就有很多人从未见过这位股东——没想到会长得这么帅; 那位忍者少女,粉红色的头发,虽然看着奇奇怪怪的,但是这年头有个性而且长得好看的那肯定都会有一波死忠粉的。 颜值啊,颜值。 哪怕是身为乐队经理的星都是当初在仙舟上当主播的时候,会被直播间的观众问感情生活,甚至自称离异之后还能遇到“那你看看我怎么样”的大美女。 乍一看起来,混在这些人当中的“万维克小姐”似乎就显得有些平平无奇了。 毕竟智械基本上都共享着一张脸。 看起来确实有些细节上的不一样吧……但是当这些智械的皮肤颜色几乎一模一样、而眼睛的大小,鼻梁的挺拔程度都差不多的情况下,真的很少有人能第一眼分辨出几个不同智械之间有什么区别。 但是,“万维克小姐”是不一样的。 她毕竟是筑梦学院的优秀学生啊!她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的温柔,对遇到的每一个同学都是那么的温柔,他们所有人但凡去找“万维克小姐”,对方都会很有耐心地坐下来,也请他们坐下来,将自己遇到的困难和问题讲述一遍,随后给出非常有价值的建议。 “万维克小姐”本身就已经在筑梦学院里有着相当不错的人气基础了! 有这样的基础,还有乐队本身对于热度的一个整体性的加持,“万维克小姐”一下子就成了校园女神之一。 那位粉色马尾辫的少女后续没有再出现在折纸大学的校园里,而两位股东虽然平易近人,然而她们身上的“亿”却让人不是很敢靠近,这样的大佬……还是凭亿近人来得更好一点。 于是,最能够被他们靠近的,就是一直以来都不会怎么拒绝旁人的“万维克小姐”啦。 瑞秋已经快要受不了了。 她身边的空气正在变得越来越稀薄——虽然是在梦境中,但是空气这种概念仍然会像是现实一样被具现出来,缺氧这种概念也是同样的。 她的耳边不断回荡着那些人热情地喊出来的大声: “万维克小姐,万维克小姐我是您的粉丝啊!” “万维克小姐,您能帮我签个名吗?我喜欢您好久了!” 第94章 “万维克小姐——您的演奏真是太棒了!我爱您啊!” 这些声音像是已经变得杂乱无章的鼓点一样,沉重地敲打在她的耳膜上,瑞秋有些烦躁了。那些朝着“万维克小姐”伸出的手有一些落到了她的身上,好像还有人在浑水摸鱼地叫着“瑞秋小姐我也喜欢你啊”。 她身后的星期日无法做到无视这些人伸出的手,他跟在瑞秋身后才能勉强从瑞秋挤开的人群中穿行:他自己也很清楚,如果他走在前面的话,他的性格会让他无法强行地挤开这些人。 他甚至在知更鸟的演唱会后,那种会有一大堆粉丝在外面等候着的离场通道边上都不是很擅长挤开旁人。 况且这些人的狂热是冲着他来的,他下意识地不想让任何人失望,于是他很努力地和这些人握手——至少做为“万维克”而不是逃犯星期日,他需要有所回应吧…… “谢谢你,也谢谢你。” “抱歉,签名有些花时间,我还要上课的——” “谢谢你们的喜欢,我很感谢,之后乐队还会有其他的演出,谢谢你们,请继续支持我们的演出。” 这些话他原本不会讲,但是有一个身为星际大歌星的妹妹,他就算是在一些并不算长的时间片段中耳濡目染,也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话了。 瑞秋当然也能够听到星期日的回应。 那些话语在旁人听来,是属于“万维克小姐”的柔软的语调,甚至因为过于温和,于是听起来并不怎么像是一位智械能够发出来的声音。 她听到的就是星期日本人的声音了,柔软的、温和的、带着一点点示弱的态度,仿佛天生就不知道应该如何强硬,哪怕成为政客的时候也只是在自己柔软的外壳之外加装了一层名为行动力极强的理想主义者的金属壳子:用力,而且是用巧力就能够撬开的壳子。 有时候她会觉得星期日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他的耳羽上的绒毛。 反正这会儿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怎么的阳光之下,和念诗时候的样子有些反差不同,她能够感觉到星期日的些许急切,他应当并不疲惫因为他已经习惯,但是确确实实是要上课了而他并没有半点儿拒绝对方的意思。 所以…… ……真的,很影响人啊! 瑞秋感觉自己的冷静,她一直以来都非常为之自豪的冷静正在快速消散着,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兴许是因为她不想也一起被牵连着上课迟到,又或许是在她看到了不擅长拒绝别人的星期日之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地滋生出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心理。 于是,她停下了脚步,令正在左右应付着走廊两旁那些人的星期日险些就没能刹住自己的脚步,就这样径直地撞到她的背后。 星期日第一时间带着歉疚:“抱歉,我——” 瑞秋回头看着他,看得星期日开始反省自己,就在他开始思考自己有什么做得不对或者有什么惹了她生气(在同居的这段时间里,星期日也算是意识到了,像是瑞秋这样自称普通正常人,也确实比较普通正常人的存在,生气的概率其实还不算很低)的那一瞬间,他的手臂被瑞秋扯了过去。 扯过去,然后就和她的手臂挽了起来,瑞秋用力的程度比他想象得要更大一点,以至于他几乎是跟着一个踉跄随即朝着她的身边歪了过去,差一点儿就无法在这样拥挤的走廊中站稳自己。 好在,他的翅膀稍稍扑腾了一下,勉强还是没有让他真的摔倒在地。 星期日懵着,他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更不知道瑞秋是怎么想的,于是只能被动接受——他随即听到瑞秋大声对着周边的人喊: “离远一点行吗?折纸大学的学生,再怎么说也是全星际排得上号的高材生了!现在万维克要着急着去上课,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吗?还在一个劲地往前挤,有没有考虑过走廊是用来让人走的,而不是用来让你们堵塞交通的?况且——” 她又一次高高地提起了声音,经过二段地拔高之后,她的声音就像是有谁在她的嘴唇边上放了个小喇叭那样响亮了。 “万维克小姐是我的女朋友!不是女性朋友的意思——是那种性向上的!女!朋!友!我们都已经住在一起了,感情很好的,进一步说她就是有妇之妇,各位稍微注意点影响成吗?我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我的思想从不龌龊,但也请不要热情到让我忍不住吃醋的程度,谢谢各位!如果你们一定要表现得如此热情、甚至越过了界限——说的就是那些和万维克小姐握手的时候,抓住了她的手,一个劲不肯放开,还反反复复在那边摸的那几个!我不想点名,希望你们好自为之,好吧?这绝对不是绅士应该做的,同样也不是淑女应该做的——如果你自认为两者都不是,那我就只能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这不是一位有道德的人应该做的。” “倘若你们有意见的话,没问题!本人虽然出身边陲星系,但也算是有些还算上得了台面的爱好,并不介意在家族的见证下与各位进行一场决斗——反正在梦境中也死不了人。” 瑞秋板着一张脸,周身方圆两三米的范围内就像是突然打开了一桶液氮似的,源源不断地向外散发出强烈的寒冰之气,几乎冷到了要让周边的人抱住自己的胳膊上下搓动来保温的程度。 在说完这些话之后,她抬起下巴,用一种仿佛自己气场三米高的蔑视扫了四周所有人一遍,随后就这样保持着挽着手臂的姿势、拽着星期日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 走得很快,脚步频率又快,迈出来的步幅又大。 走了两步之后,大概是觉得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挽着手走亲密有余而行动方便十分不足,于是她的手相当自然地向下滑落了一点,从挽着手臂变成了握着星期日的手,倒是没有到十指交握的程度,但也是相当彻底的肢体较大面积接触了,就这样一路没有松开地拽着对方走到了筑梦学院下一场课程的教室之中。 留下了外头走廊里一众“万维克小姐”的粉丝们在寂静的沉默中面面相觑。 * “哇噻——真的、我说真的,你当时宣告主权的视频都挂满了校园网了!瑞秋,你那样子太帅了!” 三月七的眼睛里面冒出小小的爱心。 “哎呀,如果不是我知道万维克其实是星期日,而你们也不是情侣关系的话,我一定会磕一下这对cp的,这叫什么……高岭之花年级第一会梦到温柔智械学姐吗?” 她搓搓手,随后将温热了的掌心贴在两遍的脸颊上,脑袋像是小钟摆一样朝着左边晃晃,随后朝着右边晃晃。 “说真的,你那时候的样子真的太帅气啦……要不是我知道你平时不这样,又或者我真的有谈恋爱的想法的话,我大概也会喜欢上这样的你吧……” “毕竟在匹诺康尼,同性喜欢同性也是很常见的嘛,有机生命喜欢上智械也很正常,甚至我听说智械还能后天更换性别,总之就是蛮复杂的。” 三月七身上是感觉不到多少男女之情这样的东西的——众所周知,小三月是一款友情含量非常高的美少女,捏捏她的脸,效果多半不是暧昧而是好笑(仅限于星穹列车以及一些相关人士的内部好笑)。 于是,像是这种纯种未开窍铁直美少女,就毫无芥蒂地直接靠在了瑞秋的肩膀上,甚至还为了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上上下下地蹭了两蹭。 瑞秋有些心情复杂地对她的行为听之任之了。 和三月七这种完全是吃瓜路人,顶多也就是看看这件事的表面,想象如果自己是万众瞩目中被“维护”的那一个有多么美好的纯朴美少女不同,星期日…… 他已经躲着她有将近六个小时了。 差不多也就是在校园中配合着她完成了这一段“瑞秋桑,匹诺康尼的百合花开啦”的剧情,回到了宅子中之后,他就躲上了楼。 并且,几乎可以说是百年难遇地锁上了房间的门。 就连那几只旧梦的回声都被他一并快速且沉默地抱回了房间里,哪怕外头的餐厅里已经由丹恒和星配合着烤出了香脆金黄的苹果派,它们也完全没有出来的意思。 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想的……是觉得距离过分近了?但她那么说,其实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强硬的态度能够被更娱乐化地消解掉,否则就这样对着筑梦学院绝大多数的学生开炮,哪怕她是年级第一还是诸多学校乃至匹诺康尼梦境级别的奖项的获得者,她也得够呛。 光是那个风评啊……就会变得很愁人。 如果在里头加点儿谈恋爱啊,暧昧吃醋啊之类的人们喜闻乐见的可以吃瓜的环节,那倒是可以让观众们更理解一点。 从而呢……也能得到相似的结果。 瑞秋想到这里,算是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复盘得差不多了,她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但是,的确,那感受是星期日的感受,反馈也是星期日给出的反馈,她完全能够理解对方和自己想得不一样。 第95章 ……还是说,她在课堂上写给对方的小纸条,也就是上头写着“你可以不必那么迎合所有人,你得拒绝,因为这样是在损耗你自己”的那一张,让星期日觉得有些头疼? 有可能……唉,反正,他太不自私了,就像是完全学不会自私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一样。 瑞秋抬手抹了一把额头,将自己的疑惑不解以及探寻的欲望全都先行按了下去,她问三月七:“今天感觉怎么样?我是说,今天的课程。” 就像是筑梦学院直接推出了一门特别的、一个星期上完并且要考试的课程那样,财富学院的安排也差不多,只不过上课的并不是被注入了教授记忆的美梦剧团成员,而是那位刚刚应聘、来到折纸大学没多久的教授,塞缪尔·那穆瑞。 筑梦学院这几天的课程都挺难的,瑞秋将筑梦学院课程的难度推己及人了一下,觉得财富学院的课程对于三月七和星这样的旁听生来说兴许是有一点过于高远了。 三月七撅着嘴,想了好一会儿:“好像还行,我最后睡了一个小时……还是一个半小时来着?忘记了。不过这位教授人挺好的来着,他在下午上课之前,给我们讲了一大堆内卷的弊端啊、人性的适当放松啊……之类的道理来着。至少我听着觉得很有道理,总比卷生卷死好多啦!” 第40章 星期日的初尝试 一位反对内卷的老师,一位看起来和学生们站在一起的教授,以为乍一看好像非常完美的先生。 塞缪尔·那穆瑞。 星提着手机走过来,手机屏幕上分明显示出的,是她正在等待着的、再过五分钟不到就要替换掉卡池的抽卡页面。 她看起来气定神闲,但是实际上,整个人已经距离彻底失魂落魄没有多少距离了:理智从这具身体中飞了出去,带着她没能抽到的五十万抽卡道具,以及其实运气还不错,因为在第一天就梭·哈出了六百,于是之后几天老老实实领取一百而来的总共一千三百抽卡道具。 换算下来她甚至还没有拿到一发十连抽,但是星觉得这就已经不错了。 游戏公司一个个抠门得什么一样,从他们那边获得抽卡道具就像是要了他们全家上下十几口人的命一样。 星:“怎么啦,你们在讨论那穆瑞教授?” 做为一个等待着抽卡卡池开启的人,星现在的精神状态可谓是草木皆兵,她不想过分地将注意力放在卡池上,因为这样会让她紧张到出好一身汗,这毫无疑问对于抽卡是没有任何帮助的。 所以她迫切地需要一些话题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哪怕这其实是一种自欺欺人。 瑞秋:“嗯,因为最近筑梦学院的课程还挺难的。” 星:“啊,是吗?其实我感觉财富学院的课程也挺难的……反正我是做不来的。但是那穆瑞教授人挺好的。” 瑞秋:“就是在上课的时候用一部分的时间给你们讲人不需要那么努力、不一定需要那么卷吗?就这样?如果只是这样的话,看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只在嘴巴上说说,这谁不会啊。” 星同意:“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是那穆瑞教授也不就光说话来着,他给了我们两个选项——一个是那些听得懂课、也比较喜欢听课的,可以选择认真听课,一切都按照正常的流程走;还有另外一种选项,就是在最后这门课的结课的时候,给他一份关于你打算怎样赚钱让自己的未来衣食无忧的报告,或者不赚钱也可以,总之就是能够让一个人活到老的计划书,这样的话也可以拿到七十分的成绩,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总之是能够毕业的一个成绩。” 瑞秋:“听起来还不错,那么上课的时候呢?还用得着听讲吗?” 星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手机屏幕上头显示的倒计时已经来到了最后两分钟之内,差不多不到一百秒的时间。 星深吸一口气,再次抬起头来:“那穆瑞教授说,我们可以坐在教室的后半部分,想做什么都可以。” 瑞秋:“真的什么都可以?” 她非常不敢置信,在她的心里,这样……这样无为的教师似乎更容易出现在谐乐学院中,毕竟,筑梦学院都是要卷生卷死着工作的,如果不工作就没有饭吃,财富学院更是如此,如果过于哲学了就很容易进入“钱财与我何与也”的状态中,那就和他们从来学习的东西彻底背道而驰了。 三月七:“是啊,就是什么都可以,只要坐在后排,不影响到前排听课的人,就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想怎么样怎么样。” 很显然,她会选择有空的话睡一觉,要么就是整理整理照片,或者看看网络上最近流行的小说视频(自然,是戴着耳机的),而星会选择玩游戏。 她们,还有其他那些没有心思学习,或者是发现自己好像并不是学习这块材料(至少对于折纸大学的学习标准来说是如此)的学生,就坐在了后排,开始享受这多出来的休息时间。 反正结课考试……结课考试如果真的如那位教授说的那样的话,通过这门课程确实很简单啊。 毕竟,写一份自己要怎样完成养活自己的一生计划,确实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嘛——尤其是像是星和三月七这样的人。 她们俩做为星穹列车的无名客就注定了一辈子不会为了活着这件事发愁,顶多就是遇到了什么很艰难困苦的险境,以至于生存活命本身产生了一些困难。 再者,更简单一点:钱从哪儿来? 答曰:钱从匹诺康尼来。 股东嘛。 瑞秋沉默着,若有所思——一旁的星发出了一声短促的、但是音量不算很小的叫声。 “开了开了开了!” 很显然,这里开的是卡池,三月七当即凑过去看了,她看着星认真严肃地按下了象征着抽卡一发十连的按键。 那动作,讲究得甚至比她站在大屏幕前头,把自己投影给整个梦境之内的所有人看的时候更甚。 三月七:“金金金金金——哎呀,紫了!” 星抿紧了嘴唇:“再来!” 瑞秋摇了摇头,决定换个地方继续自己的思考,很显然在这种颇为闹腾的,并且已经肉眼可见要被游戏侵占去个彻彻底底的地方,她是不太可能静下心来仔细分析这位教授行为的背后逻辑了。 瑞秋的直觉告诉她有些不对。 尤其是搭配上她记得自己先前从那位那穆瑞教授身上听到的曲子……她一开始只是觉得对方大概是那种自己不是很喜欢干活的性格——不太想要教书,但是看在钱的份上,他也就来了折纸大学当客座教授。 但是这种观念直接从教授这边表达、传递给学生……?或许对于一直以来都更倾向于态度积极进取一点的折纸大学来说,多少有些不太合适了。 更何况……瑞秋出门去的时候,顺手就带上了这扇房门,给了星和三月七一个互相认认真真加油鼓劲的说话空间。 她心想,如果课程挺难的话,那些原本打算好好上课,但是可能在天赋方面不怎么够用的学生——他们又要怎样才能保证,自己考出来的成绩,能够比那些水了一学期,最后要上交的“试卷”也不那么困难的学生们更高呢? 这里面……或许是一位本身就比较随意的教授的无心之失吧,但是瑞秋也不敢那么确定就是这样的缘故。 她觉得自己应该再去画一张思维导图。 于是,自然而然地,至少在今天入夜之前,在她踩着自己比较习惯的那个时间点,把自己的脸按在梦泡之上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她都没有再想起自己是不是要去问问星期日那边如何这个问题。 * 一直到人都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海边,那海浪拍打着防浪堤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环绕过来,把躺在圆床上,眼睛正对着繁密星空的她都给包裹在里头的时候,瑞秋才隐隐约约想起来自己还有什么事情没做。 但这时候她的大脑已经开始慢慢停摆了。 睡眠,诚然是一条双向的通路,但是当从清醒行驶向睡眠的那班车已经开到了足够快的速度的时候,惯性就会带着她继续朝着名为梦境的地方掉落。 瑞秋彻彻底底地闭上了眼睛,呼吸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变得缓慢——她在梦泡中享受了美妙的睡眠。 “星期日”这三个字,才刚刚在她的脑子里头飘出来那么零星的一丁点儿,就又被其他的事情给按了下去。 到第二天早晨,瑞秋坐下来吃早餐的时候,试图在丹恒或者星期日中猜到谁才是今日份的田螺姑娘——这时候,是从昨天她入睡之后到现在为止,她第一次想到“星期日”这个名字。 连带着这个名字,就像是连锁反应一样,她很自然地想起来了,她还要和星期日说些什么的来着。 不过她转头在室内望了一圈,并未看到星期日,只看到了正在做着热身,也不知道是打算练一套枪术,还是到了谐乐学院之后方便开始唱唱跳跳的丹恒。 第96章 瑞秋对丹恒跳舞的样子还挺好奇的……感觉似乎有点违和,但似乎又没有那么违和,倘若将来有机会的话,她打算去谐乐学院看看自己能不能蹭上一次表演。 哦,对,星期日。 她转头问丹恒:“丹恒老师,今天早上你见到过星期日了吗?” 丹恒摇头:“没有,我也没听到过他卧室开门的声音,所以我拿了一袋面包放在他的卧室门口——但愿他没事,也希望那些旧梦的回声们不要饿着。” 虽然是在梦境中,但是……毕竟是从昨天晚饭之前到现在都没有从单独的那一套书房、卧室、洗漱间的套间里头出来,所以,说起来也确实有可能发饿。 瑞秋叹了口气:“好吧……不过其实也没太大的关系,之前因为担心那些旧梦的回声半夜爬起来偷吃,星期日的房间里面还放了个小冰箱,配了个烤箱,里面东西还蛮多的。” 丹恒:“嗯,那就好。” 两个性格都没有那么热情的人之间一时间冷场下来,一直到三月七打着哈欠,在楼上拍响了星的房门,并且将星的眼罩从她脸上拽下来的那一刻才算是被外界打断。 而那扇关了很久的门,现在也还是关着的。 瑞秋皱皱鼻子,她从口袋里把手机摸了出来,点开和星期日的聊天界面。 瑞秋啾啾啾:那个,你还好吗? 她并不觉得自己昨天说的那些话有多么过分——退一万步讲,就算她真的表白了吧,她表白的也是“万维克小姐”而不是星期日先生。 拜托,星期日是谁,匹诺康尼的通缉犯耶,她好歹也是个前途一片光明的未来筑梦大师,怎么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让自己沾染上如此前途无亮的debuff? 但是,人心中的思想是会变的,哪怕是针对的同一件事情,原模原样的想法,和经过了周围人影响的想法,甚至还算是那些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埋藏发酵之后的想法——这些都是不一样的。 所以,一开始觉得这并没有什么的瑞秋在观望了星期日的反应之后,也逐渐地开始将自己的猜测朝着愈发离谱的角度上猜测过去。 额……难道是洁癖……不是,这应该算是精神洁癖,精神洁癖到了被谁这么当众宣告一次,就觉得自己的灵魂不干净了? 不至于吧,应该不至于真的这么离谱——瑞秋赶紧将这种已经歪到了什么男德不男德上的想法从大脑中删去。 她也是被星穹列车感染了,虽然还没有变成那样行为抽象的存在,但思维的发散程度也有些初具端倪……这样不好,或许她应该拜托这几位股东们去黄金的时刻或者晖长石号上找点儿富贵的下榻之处住住,别总是到她这儿来霍霍她这难能可贵的正常人的灵魂。 又或者她应该向丹恒多多学习,丹恒老师不愧是丹恒老师啊,在经过了那么久的同化之后仍然能够坚决地保持自我,这是拥有了一颗多么纯粹而坚韧不拔的核心。 瑞秋啾啾啾:嗯……你今天还去学校吗? 星期日那边的回复倒是还挺快的,也没有非常刻意地躲着她:抱歉,可能会先缺席一天 星期日:请不要放在心上,这个决定与你没有关系。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闪了半分钟,下一句发了出来。 星期日:其实是这样的,昨天你说的话,我思考了一整个白天,没能完全想明白,但是在回程的校车上,我看到路边有知更鸟的海报。 星期日:我突然想到,现在令我困惑的事情,是在许久以前就发生在她身上过的,于是我意识到,我或许可以用她曾经的方式来面对当前的情况,她在这条路上走得比我远,思考得比我更多,至少她的应对方式是一种我可以参考的方式 星期日:知更鸟曾经对我说过,她会在房间里连着看上十几集的钟表小子动画,然后用钟表小子的周边摆谷阵。这并不是我的爱好,因此,我罗列了一些小时候想做却终究没有去做的事情,昨夜便尝试了一下玩游戏。 星期日:我似乎有些晕3d,这里面的道理大概和晕车差不多,我既无法避免晕车,那么这些游戏也的确很可惜地无法上手。但是有一款平面游戏,我还挺喜欢的,是关于生存方面的游戏,我尝试着通宵去享受它的乐趣,失败了很多次,重新开始了很多次。 星期日:大约在一个小时之前,我成功幸存过了前所未有的时间,虽然最后还是在一群麋鹿的踩踏下失去了整个营地……但是我很快乐。我看到了闹钟上的时间,选择暂时放下游戏,休息一会儿,不过就算是梦泡也没能让我睡着,早晨格外清醒的生物钟对我的影响还是很大,不过,短时间打破它一下也不失为一种尝试。 星期日:所以,倘若我今天不去上学,你会支持这个决定吗? 这样的选择,以及这样的原因啊——瑞秋觉得这么做很正常,她上辈子的时候比这叛逆得多的事情做得一点都不少。 她就是觉得有些可惜:毕竟,在青少年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之后,才终于开始体验这些以自我为核心的东西,星期日……啧。 倒也不是说觉得对方可怜,毕竟一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始终都忠于这一理想的人是绝对与可怜这两个字扯不上关联的。 但是,或许会有一点点和“心疼”挂钩的情感吧。 瑞秋啾啾啾:所以,你现在是要用白天上学的时间来补觉吗? 星期日:是啊。或许看起来会有些好笑和矛盾,我一边说着自己不会变得那么轻佻,始终都会用一些规则约束自己,一边却又开始尝试一些并不怎么规则的事情。 瑞秋啾啾啾:完全不会。 瑞秋知道星期日接下来肯定要发一段对自己内心的剖析,或者也可以说是讲给自己听的“辩解”,但是她打字的速度更快,而且,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矛盾的行为。 瑞秋啾啾啾:人一定是在做过、体验过某件事情之后,才会对其产生切实的厌恶。 瑞秋啾啾啾:虽然我并不讨厌那位砂金总监,但是你与他相敌对的时候一定也曾经产生过一些切实的不爽——这些造成的反感很正常;但你又不曾体验过并不过分叛经离道的叛逆,这种短暂的放纵,或者比起放纵来说,更像是普通人偶尔走得略微极端一些的“生活”,你以前不曾体验过,现在放下的只不过是成见。 瑞秋啾啾啾:如果你喜欢,你以后可以继续去喜欢它们;而如果你不喜欢,从此对其产生切实的厌恶,并且将它们留在过去,未来不再接触,不也很合适吗? 她的打字速度比起星期日来确实要快出太多了,先前留给星期日一段一段发出来的时间,纯粹是她的礼貌:等对方把自己想说的话先说上一点,不要那么容易被打断。 而当现在,她想要抢在星期日之前说话的时候,她根本不会给对方多少插嘴的机会。 手速那叫一个飞起。 星期日只来得及在她说完这些之后,沉默片刻随即打出:嗯,我就是这样想的。 至于说什么你能够理解我之类的话,绝对是他无法说出口的,隔着手机也一样。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将此时正在自己身边躺了一整排,困到怎么都叫不醒的那些旧梦的回声往自己怀中拢了拢,看向手机的目光中比先前更多了些许的笑意。 这四只旧梦的回声呢……昨天晚上和他一起玩得熬夜了。 可惜它们不怎么擅长熬夜。 星期日:说起来也还是因为我不够成熟……抱歉,但在我心中预演将自己关进卧室里的时候,当我想到我需要对你说明,变会几乎无可避免地联想到昨日发生的一些事情。它令我……有些许不知所措。倘若是在当面,我应当做不到对你说这么多的话,毕竟昨天本应该很言简意赅的阐述也一样被我逃避过去。 星期日:感谢你的提醒,我原本已将还可以通过手机联系的这一方式淡忘到了无法想起。 星期日:并非当面的交流,确实更能够让我冷静下来,脱离情绪的掌控,与你平和地交换观点。 正常的。 瑞秋心想,太正常了。 想当年她上辈子遇到过一些事,刚开始的时候并不觉得,越是琢磨回响,就越是从中咂吧出来点尴尬、无所适从、恨不得斩断这一截回忆然后直接扔掉的冲动。 瑞秋啾啾啾:懂。 瑞秋啾啾啾:那你今天好好休息着,说起来,如果你晕车或者是晕3d,我记得有一种软体眼镜,能够有效地预防这种眩晕,你或许可以考虑在网上下单一款 瑞秋啾啾啾:先赶班车去了,回见,但愿今天下午,你已经消化完了那些……额,不好意思,由我带来的冲击。 * 星期日所“遭受”的冲击有多大,暂时且先按下不说。 反正瑞秋的生活并未因此遭受到多大的影响——或者说,她觉得除了星期日这种情况非常特殊的漂亮小鸟之外,很难有人当真被这样的事情影响到……这不就是个挡箭牌找借口的问题嘛。 第97章 算了,尊重理解。 她走上班车,前排的座位已经坐上了不少人了,而这些人大多随着她朝着车子后座的位置走动的动作而或者明晃晃、或者自以为足够不动声色地朝着她这边看过来。 八卦写在脸上,半点清不下去。 瑞秋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些人真是闲的,有空不如多看看教材多看看课件,至少这一星期的课程上完之后,结业考试别挂科。 更高一层次的挑战也不是没有——别让批改试卷的教授最后给成绩开方然后乘以十来捞人。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今天“万维克小姐”不上学的理由就更充分了:不想被别人围观。 瑞秋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帮他交上那张请假条了。 当然,等今天回去之后仍然还是需要与星期日谈一谈的,瑞秋心想,至少就从将那几只旧梦的回声从房间里捞出来的角度出发,她也得与对方谈谈。 但是,瑞秋却没想到,更先一步想要和她谈的人,竟然不是星期日,而是…… 提前一步从学术研讨会上回来的财富学院的学院负责人。 ……? 什么玩意啊,她一个筑梦学院的学生,竟然会和财富学院的学院负责人扯上关系?就算有什么要约谈的,那也应该是筑梦学院的学院负责人——难道要跨学院执法? 那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做为一个有匹诺康尼大股东在背后撑腰的“权势分子”,瑞秋倒是半点不慌,什么学生对教导主任天然弱一层的情况并不发生在她身上。 她提起包,朝着校长办公室所在地走去。 第41章 没有脑子的人类 折纸大学的校长办公室在教职员工办公楼的底层。 可能是因为梦境中并不存在什么不买顶楼不买底楼,最好的是楼层是中高层之类的道理——反正梦境嘛,找对了方法人人都能飞,所以也确实没那么有所谓了。 校长的办公室就这样被放在底层,占据了整个底楼大约二分之一的面积,虽然内部的陈设算不上多么的奢华——至少与瑞秋曾经去过的家主大厅相比甚至算得上是简单甚至于简陋,但也很有匹诺康尼的味道了。 瑞秋在这间房间里看到了一位皮皮西人,头上顶着一团看着平平无奇的绒球,身上穿着的衣服却很是光华灿灿:看起来像是在布料里面加上了很多金属的丝线一样。 财富学院啊,果然是有钱。 她朝着对方走过去,不出意外地在对方脸上看到了非常臭的脸色。 皮皮西人一般都长得还不错,因为脸小,常年看起来就像是婴儿肥都没有褪去的小孩子,因此往往在第一眼看过去都很面善。 这种臭着脸,将自己的不爽写在脸上因此显得眉目多少有些狰狞的人……还是太过罕见了。 瑞秋走过去,还没来得及站定,这位财富学院的负责人就已经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冷笑着来了一句:“你们学院的院长,平时是不是把你当成宝,太宠你了啊?” 瑞秋在心里“啧”了一声。 她原本还以为,随着自己从边陲星球来到了匹诺康尼,她就已经听不到这种话了呢——大家都是要脸的,不会说什么某某老师偏袒了谁,尤其是在这种“偏袒”根本就没有发生的时候。 没想到啊。 就算外头包裹得多么金光灿灿、看起来多么的“尊贵高级”,本质上里头装着的东西也是换汤不换药。 瑞秋表情不变:“是吗?” 财富学院负责人:“昨天你都做了些什么——你难道自己心里没有数吗?大庭广众之下,你还在邀请学院同学去和你决斗?” 又没有人会当真。 瑞秋低头看着这位皮皮西人,将自己在身高上难得出现的绝对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这位……教授。原来您在生活中从来都遇不到和您开玩笑的朋友,真是……我都为您遗憾。” 在一个和平法治的环境中,谁会觉得“决斗”这个词是什么有问题的说法啊,笑死,难道她还真的能够一雨伞攮死谁吗? 财富学院负责人挺起他小小的肚子,抬着头,并且抬得很高,他的嘴唇皮子在抖动着,看起来像是随时有可能说出“你怎么那么不识相啊,和我说话还站着?给我蹲下”之类的话来的模样。 不过他最终也还是没有这样要求瑞秋,而是告诉她说:“鉴于你的宣告已经在学生中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所以,你得结束这段感情。回去就分手,地下谈我管不着,但是在学校里,你就要给我保证你不会造成更坏的影响!还有,关于决斗的检讨,明天交过来。” “如果你一直屡教不改,我就只能让你和你的朋友一起退出乐队了。” 非但完全没有回应她方才的反问,甚至还直接就这样将完全不合理的决定按在了她的头上,瑞秋听了这话,差点儿当场气笑。 而且……对方提到了乐队。 如果她所猜测的不错,那么这个后被提到的乐队,应该才正是对方最重要的目的。 看似顺带一提,其实是在用前面离谱的条件换取对话者的勃然一怒:什么玩意,这乐队我就不参加了,怎么样? 所以,难道是乐队中的人员得罪了对方,因此他想要旁敲侧击着从他人的方向将这乐队给拆了?因为正面来的话,和他结仇的人得罪不起? 不管是怎样的情况,瑞秋都知道,这种时候妥协了就是在给对方伸手彻底将这把刀握紧、握实的机会,从而会让对方的伸手更加自然。 她当然不能退让半步。 “什么不好的影响呢?”她当场就问了,“是谈恋爱不好?还是让那些越过了边界的人注意一下边界,不要太过影响旁人生活不好?” 财富学院负责人应该也不至于没有料到瑞秋会还嘴——她本来就不算是那种特别乖乖女的性格,一个能够蒙骗全校学生跟自己上,还能把梦境中出现了繁育命途的虫群这样有鼻子有眼的谎话编得让整个教职员工组都愣愣地信了的人,根本不可能是个乖乖女。 他当即就双手插腰了,但是他没想到瑞秋会一点儿插嘴的时间空余都不留给他,而是径直往下说:“您是觉得我和万维克小姐都是女性,所以走在一起影响不好?还是因为您受到了当年智械战争的余波影响,到如今仍然觉得智械与人类不应该产生感情?又或者是有什么别的顾虑?” 她一边说着,一边光明正大地从口袋中掏出了手机,将手机页面上的光亮度调高:上面赫然显示着录音的界面。 来吧,看你怎么说,不管说什么都可以哦——但是,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会记录下来,并且,不保证它们绝对不会出现在网络论坛上。 瑞秋在上辈子算是被所谓的“分而化之”的大染缸影响了很多了——她的上辈子,某个灯塔国家,为了解决做为移民国家本身所拥有的一些分裂问题,以及诸如贫富差距之类的,那些其实在上层看来不能多谈,因为谈得太多会逐渐触及一些随着社会阶层的稳固而变得越来越不能谈的禁忌的问题,从而推出了一系列非常辩证的问题。 所有的性少数问题被快速地提上了台面,环保、肤色、自由快乐教育自由……这些话题因为确实有道理,所以很快就引发了热议。 到这里也不能说是有多坏,顶多也就是些转移群众注意力什么的操作,这么干的政客数量绝对不少。在一个完全不需要任何良心,甚至于有良心或许还是反向上分的行业里,这种操作只能说是中规中矩里头还带着一点儿精英(毕竟按照瑞秋上辈子,某些大区的匹配机制,那些说是政客但实际上天晓得可以算是什么的家伙根本想不出这样的办法)。 但是,当情况逐渐升级加码,从一开始的讨论同性之间的爱难道是登不上台面的吗,到后来开始讨论那些变形之后的人、或者是心理上认为自己是某种性别,但身体上完全不是的人能否进出ta们“自认为”的性别所用的厕所,又或者是在学校里完成对孩子的变性洗脑…… 瑞秋当年去灯塔交换学习的时候,还听说过一位肤色较深的学生,给全世界最好的大学之一写了这样的一封入学申请信,上面全都是: 黑人的命也算命。 这样重复了几百遍,填满了整张纸张。 不评价此人的行为,不评价学校招生入学的标准,更不评价肤色歧视之类的问题——但是,这样的行为逐渐变成可以复刻的“展现自我”,于是社会逐渐走上了一条为了zzzq而zzzq的路。 瑞秋并不喜欢为了zzzq而zzzq,不过这种风气不发生在她身边,她就也没什么插手的兴趣,毕竟很容易平白惹来一身骚味。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不会举一反三地运用这些技巧。 当一个世界存在着“自由”这两个字,并且将其做为自己的宣传词来运用的时候,这种套高帽子,随后开启录音的方式就是非常好用的一招了。 第98章 来啊,不管是说同性之间的爱情是有问题的,还是说智械和人之间存在着不同,这可都是容易在匹诺康尼引起轩然大波的问题。 瑞秋的目光就像是在询问这位负责人:你为什么不说话了呢?我可是在垂着手等待着您老人家的教诲啊。 令瑞秋非常遗憾的是,财富学院的负责人到最后也只是和她互相干瞪眼着,始终都没能说出什么来。 瑞秋于是只能耸耸肩:“既然您回答不上我的问题来,那我就继续保持着我对您要求的惩罚处理的疑惑了,我从来是个知行合一的人,如果您说服了我,我会心甘情愿地完成以上所有对我的处理;但是既然您还没能说服我,那我就只能继续我行我素上一段时间了。” 她低下头,甚至还稍微弯了弯背,看似恭敬: “如果您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要先走了。” 不客气到这种地步的学生,财富学院的负责人是绝对没有见过的,于是到瑞秋转身离开之后,这个皮皮西人头顶上的绒球还在摇摇晃晃着。 瑞秋在随手带上校长办公室的门的同一瞬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随即将手机掏了出来,在所有的联系人里头从上到下地扫视了一遍这些名字,最后点开了星。 瑞秋啾啾啾:你们是不是和财富学院的这位负责人有些不对付啊? 按照时间点来算,星这会儿理论上应当在上课,但是,毕竟那位塞缪尔·那穆瑞教授将自己的课堂变得过分放松了一些,于是她回复消息也非常快。 脸接大招:没啊,这谁啊? 瑞秋差点儿就没能忍住直接笑出声来——谁家学生连自己学院的负责人是谁都不知道啊,但是,这句话放在当下,说真的还挺爽的。 瑞秋言简意赅地将自己刚才遇到的事情对星写了一遍,随后点评。 瑞秋啾啾啾:其实我也挺想怀疑是不是他在针对我的,但是我想了又想,始终没能在我身上找出什么值得对方针对的点。毕竟,一个教师,一个是学生,两者之间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瑞秋啾啾啾:和我走的近的就只剩下你们还有乱破了,巡海游侠能做什么坏事呢?至少乱破应该不会,那就只能来问问你们。 反正乐队里头也就只有这点人。 万维克女士……哈哈,星期日这种人会和谁结仇吗?真的是想不出来一点。 脸接大招:? 脸接大招:乱破干不了坏事,我们星穹列车难道就是什么坏事做尽的组织吗?太过分了,我告诉你,这是污蔑! 瑞秋啾啾啾:也不一定就是做坏事啊,也有可能是利益纠纷,但你如果说巡海游侠那群不算特别穷但也肉眼可见没什么钱的家伙会和财富学院这种地方的负责人产生利益纠纷,那多少有点离谱——除非波提欧在美梦里做了点什么劫富济贫的生意,不过我也没看到相关的报道。 脸接大招:你这么说还有点道理,但是我真不记得自己和什么皮皮西人发生过经济纠纷了。 脸接大招:除非是……四首圣堂? 在瑞秋的疑惑中,星讲述了一个关于房东掩盖身份人前显圣(并没有),遇到了针锋相对的同事们、喝了巨多的苏乐达以至于差一点就当众出洋相、还有一群跳起来敲打银枝和波提欧那冷硬的、金属覆盖着的膝盖的皮皮西人的故事。 脸接大招:如果他们加入过的话,那确实很合理。 瑞秋想了想,也觉得非常合理。 真的非常合理,她翻来覆去地想,怎么都想不出比将对方送进了猎犬家系管理的拘留所这种地方更容易结仇的操作。 钱没了还能再赚回来,但是要是面子没了,这可不是三天两天之内就能够重新捡回来的。 瑞秋啾啾啾:行吧,那就先当做是这样,总之你们最近小心点……唉算了,也没什么可小心的,反正我也不相信这个梦境中还有谁能够对付得了你们和乱破。 当一个人手中掌控着强大的暴力的时候,只要掀桌子就能够解决一切问题,那么ta就确实可以不用怎么担心别人想对自己用什么太坏的手段。 瑞秋安心地回到了自己学院的课堂上。 承载了教授们记忆的美梦剧团也同样从记忆中获得了这些教授们的情感倾向。 所以,至少有一句话,那位财富学院的负责人没有说错:筑梦学院的这些教授们都还是很喜欢瑞秋这个学生的。 她迟到的事情并未被追究,美梦剧团只是告诉她要快点回到座位上,先前课程中讲到的内容要自己通过学ppt的方式弄懂,实在学不会的话就到办公室来找他。 但是一转头,对于整个班级的学生,这位临时的教授就给不出那么好的脸色来了。 美梦剧团说起了关于这一次特别课程的结业考试问题。 考试范围是比较大的,整个教材都是——换言之,所有写在了ppt上头的内容都需要好好复习一番; 试题难度会比较大一点,大家一定要好好复习,要相信成绩不会辜负努力,但是倘若成绩不太好看也用不着太在意,因为学会知识是更重要的事情——瑞秋环顾了一圈四周,觉得大多数的学生看起来都快要碎掉了。 美梦剧团在说完这些之后继续开始上课,也依旧是秉持着筑梦学院那些老教授们的习惯,上课的时候从来不问学生们有没有听懂,问就是刚才那么简单的内容你们没听懂吗?那就回去之后自学ppt,或者问那些已经学会了的同学。 瑞秋在心里叹了口气:但是今天的课程比前两天的要难了不少啊,直接引入了几个新的公式,在这些公式都还没能被学生们熟悉的时候就开始在这些公式的基础上讲各种应用变体,这种课程,学不会也很正常? 中午,食堂。 瑞秋果然听到拿着餐盘坐在自己边上不远处的学生开始抱怨起了筑梦学院的课程太难,想要转院去财富学院的对话。 “本来我是因为崇敬格拉克斯教授才强烈要求来筑梦学院的,谁知道一天天上的都是这种课,现在考试的难度要求也这么高……唉,早知道我就应该放弃挣扎,直接去财富学院的,听说你们那边的教授人可太好了。” “就是说啊,课听不懂就可以不听,最后考试还能拿七十分……那份报告又不难写,天啊……现在去找芮克先生的话,还能让他帮我们主持更换学院的仪式吗?我真的受不了筑梦学院了。” “听说那个美梦剧团装载的记忆根本就没有考试捞学生这个概念,反正我是听说筑梦学院的老师们多数都没那么喜欢捞学生,如果不是三分之二都没几个的情况,根本不会用成绩开方再乘以十的方式给学生们修改最后的成绩。” “唉……你们财富学院真的太爽了。” “这么一比的话,好像确实是这样,毕竟那穆瑞教授已经给了我们不用学的自由。但是,一开始其实我也对那穆瑞教授有点意见,因为我其实还是想要学点什么的,但是一想到什么都不学都能拿到七十分,而我在那边努力听那么难的课程,最后还要挑战期末考试,大概都拿不到这个分数就很破防。” 瑞秋听到了和自己先前隐隐担忧着的相似的观点,她放下了手中正在卷着面条的叉子,端起饮料杯,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这几个正凑在一起谈论着学院与教授的学生们身上。 那个财富学院的学生,确实看着比她筑梦学院的朋友们要精神一点。 瑞秋从那几个筑梦学院的学生脸上看到了疲惫以及生无可恋,两枚黑眼圈已经逐渐加重了起来。 财富学院的学生怜爱地剥开了一只小蛋糕外头的烘培纸托,将那枚着色均匀,顶端镶嵌着一枚蜜饯的小蛋糕投喂给了自己可怜的朋友。 “但是昨天,那穆瑞教授还告诉我们说,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人这辈子都用不到这门课当中教授我们的知识,并且,倘若我们无法从他的教学、或者是啃这些艰难的知识当中获得快乐的话,那我们就此放弃学习才是更为明智的决定。将时间花在你更想做的事情上头。” 她又剥开了一枚蛋糕,这一次,投喂的是她另一位朋友。 “我觉得那穆瑞教授说的话真的很有道理,如果我注定了听不懂,或者说只能勉强学会他教的那个模型,那我不如把时间花在我想玩的游戏上,或者看看书呢,至少我还获得了快乐。哪怕就是在教室后面戴着耳机听其他课的网课——这也没问题啊。” 这些话得到了她朋友们的连声赞同。 “对嘛,就应该是这样。” “不行了,受不了了,这打灰的日子谁爱干谁继续干,我要转院——反正我也没有社团工作要做,今天下午你陪我去向芮克先生申请转学院好不好?” 随后就是一些开始发泄情绪之类的话,差不多都是关于对于筑梦学院的不满,以及对于财富学院的向往的。 谐乐学院,在这个过程中,被无视了个彻彻底底。 第99章 瑞秋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无法从这些情绪性的话语中获得多少有用的信息了,她于是放下饮料杯,将面前的这一盘面条卷完,起身的同时给芮克发了条消息。 瑞秋啾啾啾:芮克先生,请问现在还能找您转院吗? 芮克那边的回复略微迟了一点,是在她走出食堂的时候才亮起、出现在屏幕上的。 芮克:仍然可以,怎么了?难道是你想要转院?你看起来可不是会转院的人——虽然你不管去哪个学院应该都会混的很开。 瑞秋啾啾啾:听到一些同院的同学正在商量着一起转院去财富学院而已,您最近有空调查几个人吗? 芮克:做为导演出现在亲自拍摄的剧目之中,好吧,可以,毕竟一位好的导演应该对每一位出现在片场的演员有所了解。 芮克:说吧,瑞秋演员,你想要调查谁? 瑞秋:两个人,都是财富学院的。一个是学院负责人,那个皮皮西人,另一个是塞缪尔·那穆瑞。 瑞秋:前者可以深入调查一下,而后者,说是调查,但我觉得应当再多观望一段时间,他对学生宣扬的那些思想中不乏颇有道理的句子,兴许他就是一位特殊的教授。但是此时学生们想法的转变却让我有些警惕。 芮克:怎么说? 瑞秋啾啾啾:一方面,是乱破说她感觉研究猿就在折纸大学,另一方面,则是稍微过激一点的想法——短时间、有计划性地放弃一些东西是很好的,人都是有极限的,无法做到尽善尽美,放松也同样是很好的,弓弦尚且需要张弛有度,但是如果逐渐越过了那条界限呢? 瑞秋啾啾啾:减少理性,增加多余本能的顺从,这样的人类和猴子有什么区别? 在经过昨天两小时的思维导图规划以及逻辑管理之后,瑞秋真的很难不把这样的一位教授与研究猿联系在一起。 瑞秋啾啾啾:那首《睡蕉小猴之歌》的歌词,您应当还有印象吧? 长满香蕉的小岛——一个生活无忧的地方;快快乐乐没烦恼——一群拥有出路和退路,可以完全不让任何的烦恼进入自己大脑之中的学生。 这里面的相似之处太多了,她很难不产生联想。 * 下午的课程上,有很多学生都没有出席这一节课。 装载了老教授记忆的美梦剧团没有管这眼中的缺勤情况,甚至在整堂课里头,都没有哪怕一丁点儿提到我们应该点个名,签个到之类的话题。 美梦剧团就这样一板一眼地上完了整堂课程——想想也是很正常,再怎么承载了记忆和情感的美梦剧团,本质也确实没有人那么敏锐且细致,相对来说更不容易被激怒。 瑞秋在课间短暂的休息时间里头上了校园网论坛,她看到了很多筑梦学院的学生发出的帖子,内容几乎都是在让其他受不了筑梦学院这变态难度课程的学生们尽早趁着芮克先生还愿意帮着他们转院,早日脱离苦海。 筑梦学院是什么垃圾卷心菜园,快逃! 剩下的那些,则是财富学院的学生在向外伸出推荐那穆瑞教授的“安利”。 而且,不仅仅是在校园网上。 瑞秋在其他社交媒体上也看到了一些财富学院学生编辑的帖子。 他们在学校里学的内容基本上都是关于怎么挣大钱的,于是像是社交媒体、用粉丝变现之类的内容也是要上的,而结业考试的内容就是拥有一个一万粉丝的账号之类的考核,一些以前上过相关课程的学生,就在这些已经有了一定粉丝量的号上发布了一些夸赞这位教授的帖子。 至少到现在为止,各处都只有听到对于这位教授“开明”、“不拘泥于学生成绩”的正面评价。 瑞秋将这些帖子全都转给了芮克,也备份了一些给黑天鹅。 在判断模因如何影响他人这一点上,她的经验还很是不足够——让前辈来吧,她跟在旁边学学就行。 黑天鹅给她发了个天鹅搬砖的表情包,瑞秋毫不客气地表示一切都是为了匹诺康尼的和平与稳定,还有学生们的未来—— 瑞秋啾啾啾:送你一首歌。 黑天鹅:好的呢,亲[拿捏表情包] * 同样的这些资料,瑞秋也转发了星期日一份,星穹列车的各位以及乱破同样有份。 她倒是没有发给波提欧,在她看来这未免有些太麻烦这位游侠了……他识字吗?好像不识,联觉信标能翻译吗?瑞秋想不明白,干脆不去想。 来无影去无踪的乱破没有回复消息,她或许去了一个没什么信号的地方,以至于整理出来的相关资料都没有查收。 丹恒和星就决定莽一把试试——当然,丹恒本人对此的说法是“打草惊蛇”而不是莽,不管是怎样的说法吧,反正确实有道理。 财富学院负责人和这个塞缪尔·那穆瑞教授都应该被调查一番,他们决定用实际行动完成一场线下调查。 而星穹列车向来是少数服从多数的地方,在星和丹恒达成一致之后,三月七的意见不管如何,此时都只能选择跟进了。 于是,会到宅子里的人就只剩下了瑞秋一个。 她推开门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站在客厅中的星期日,在听到声音回望的一瞬间,瑞秋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的耳羽像是受惊了似的猛地颤抖了一下,随后前后有一连串像是连锁反应似的小动作。 羽毛摇摇晃晃,如果放在动画片中,或许下一秒就会有一根飘飘摇摇的羽毛从耳羽中掉落下来,掉在地上。 ——不过实际情况倒是和动画片不一样,并没有掉落的羽毛,有的只是一个乍一听起来和平常没有太大区别的星期日。 瑞秋照常和他打招呼,连带着一起等在门口的那些旧梦的回声们:“晚上好——晚上好晚上好晚上好晚上好。” 每一个都需要来一遍,但是绝对不能说出名字,这些小精灵们非常在意公平,它们会为了谁先谁后打起来,除非在它们心里自己都是第一个被打招呼的那一个。 “感觉怎么样啦?” 她换上拖鞋,柔软的棉拖鞋总是能够让人放松,瑞秋还伸了个懒腰,今天的课程难度到了她需要多花点时间复习的程度,考虑到“万维克小姐”也是一位认真考试的好学生,她觉得自己大概还要将今天上过的课程内容与对方讲一遍。 时间有点儿紧张,好在倒也没有那么紧张,至少她还有空关心对方的心理状况。 “和我面对面——”她朝着星期日走过去两三步,停在一个双方靠得还挺近,差不多就是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对方的脸,还有放大后的五官的距离,在这个位置上驻足了片刻,才朝着旁边晃开。 “还会让你紧张吗?” “暂时不会了。” 星期日笑了一下,略带着一点不好意思。 与此同时,瑞秋好像听到了一段不算非常轻快,但确实和月光一样柔软的音阶从耳中流淌过去——然而这一段音乐太轻了,而且转瞬即逝,因此她很难确定到底是自己的幻听、或者门外有谁推着音箱路过,还是说这谁的bgm又在给予她一点儿提醒。 嗯……音乐消失之后就没有再响起了,瑞秋排除掉了这是bgm的猜想。 虽然她有时候发动起能力来,一唱就只唱那么两三句,但是给予她提示的bgm倒是还很有始有终,基本上都不会突然停在某一段。 既然不是来自音乐的提示,那就没什么好说了,瑞秋将这个小小的插曲扔到脑后。 “先……额,先说说比正事更重要的事情吧,我得给你好好讲讲财富学院负责人和塞缪尔·那穆瑞的事情——话说,如果我现在去拜托知更鸟调查一下财富学院负责人的话,会对她和我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第42章 星期日的二十四小时 过去的二十四个小时,对于星期日来说,这似乎是一个有些……悬浮的二十四小时。 他当然没有真的熬夜打游戏——事实上真的花在了游戏上的时间也就只有那么两三个小时而已,甚至还经常暂停:真正认认真真地在那边玩着游戏的,其实也就是那几只旧梦的回声而已。 他并未全然对瑞秋说真话,很显然,他在思考的也绝对不是什么被扔在人群中围观旁人而不方便拒绝——在做为铎音的时候,这种问题就已经让他思考过很多次了。 星期日一直在思考着另一个问题,一个让他很难顺利地从头思考到尾的问题,于是他才需要不停地打断自己的思考,好让他时刻从想要用耳羽把自己的脸给包裹起来的状态中稍稍抽离。 转移一下注意力,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冷静得差不多了,那就再去继续先前的思考。 星期日相当庆幸在自己相对冷静下来了一点之后,瑞秋那边也发过来了一条消息——他能够通过以回复对方的方式完成交流。 毕竟,在他让自己坐在被他自己密闭了起来的房间中,难得地将自己与外界“彻底”断绝关系之后,不管是面对面的交流,又或者是手机上的间接交流,以他那相对内敛的性格,都很难主动地去挑起一场交流了。 第100章 在这段交流中,他先前为自己打好的腹稿还是发挥了相当大的作用,他至少相对顺利地将一些谎言融入在了一部分的真话之中。 星期日不擅长说谎,他的每一句谎言都相当拙劣,当然,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并不是很擅长说谎,为此,还特地地提前写了一点东西: 要怎样解释,才可以让自己这实质上不怎么礼貌的行为看起来更可接受一点。 他上一次说谎大概还是在十岁以前的时候,甚至是在故乡的星核之灾还没有爆发,他还是个普通的、家境不算太差的、可以随时缩回母亲的怀抱里头去的孩子那会儿。 似乎是因为把糖浆吃到了头发上去……还是如此之类差不多的问题,反正那次的谎言被母亲戳破,让他羞得脸红。 如今再次说谎,星期日的脸色也是有些发红的,他的耳朵因为充血而微微发胀,手指在敲打键盘的时候都生出了些许不实的感觉来。 但比起对抗已经快要成为了本能的“不可说谎”,星期日更不愿意去做的是在自己都没有想明白那倒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之前,就向瑞秋说明自己当前的情况。 在瑞秋往前站出那一步的时候他并没有太大的实感。 星期日先生一直都是一位风评很好的先生,因此在梦境中,可以颇为容易地找到一些愿意站在他身前、出声维护他的人。 但是当他被握住了手,拽着朝前跑去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绝大多数人给予他的善意,是建立在“哪怕是上位者也需要有人保护”这样的想法之中;但是这样来握住他的手,却不是那些人能够做到的,他们会想很多,也会觉得他应该会跑在其他人前头—— 事实上就是这样,星期日很习惯去当其他人身前的那个,如果他看过一些仙舟网络小说的话,他会知道其实这种行为叫做“将众人护至身后”,也可以勉强说是有点儿“老鹰抓小鸡”这款游戏中母鸡妈妈的味道的行为。 跟在旁人后面学习,这个也没问题,他同样有着很谦卑的学习的心理。 但如果是说被谁用保护者的态度握住了手,还那样大声地将四周的人喝退了……没有过。 他在一开始只是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这也就是他在学校里的时候没有表现出异常的原因,他甚至觉得那会儿自己的心理很有意思,差一点就想要通过瑞秋写了并且递过来的那张纸条再转给她看。 但是在写下最开始的几个字的时候,他逐渐感觉到了问题不对。 当“女朋友”这三个字写出来的时候,这种不对劲的感觉逐渐达到了巅峰。 以前这种和爱情沾边的字词都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中过,匹诺康尼的这些家系里头,至少最顶端的都是还算优秀的政客,什么情爱的过分伤钱了,没有人会去在意这些; 而星期日,他同知更鸟所约定的未来的那座乐园,从头到尾所有的也都是很宽广的大爱。 这也就导致了他全然对这种十三四岁、十六七岁的时候会逐渐出现在普通青少年身边的东西几乎全无了解,他……并不知道怎样算是恍惚的一悸动。 其实就只是在心头上跳了一跳的某种感觉。 他被对方握住手的时候没觉得怎么样,只是在一瞬间大脑有些停转,很被动地被带到了教室中,直到被松开手,那种被按着齿轮,硬生生地不让转动的感觉才终于消失。 很恍惚,有一点点像是他最近从瑞秋那边弄过来的几本另一个世界的经典小说中撰写的,像是偶发的灵感从大脑中贯穿的一瞬间。 和很多人想象的不太一样,星期日并没有洁癖,哪怕后来他戴上了手套,和人的交流之间保持了比较多的分寸,看起来像是有洁癖。 他曾经很喜欢与人握手,通过对方或者温暖、或者发冷、或者稚嫩、或者粗糙苍老的手指和掌心,感受从对方身上传递过来的情感,再将希佩的光辉赠予对方,给予他们所需要的指引或是激励。 星期日一度是很受到同谐喜爱的孩子,按照歌斐木的话说,他和知更鸟是一对双子星,希佩给予他们更多的敏锐,能够更深也更准确地感知到那些藏在人心中情绪的颜色,并且将其编织成为音乐,用各种形式表现出来。 至于说握手,他到现在也并不讨厌,只不过是后来随着他的地位越来越高,接触到的让他郁郁不得展颜的事情和人也越来越多,有些时候他会生出不想祝福对方的心思,有时候他会觉得给予这些人祝福,像是掏空了他心里头存着的那些美好。 这一次隔着手套的触碰,是难得的,他并未给予,反而很是浓烈地感觉到了有一股力量正在被稳定地朝着他的身体中推送过来的一回。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激动,如果一定要冷静且严苛地将其命名,或许可以说是惊奇——但是星期日逐渐地不确定起来。 先前他的一些细微的反应,是否有可能得出一些特别的解法呢? 有些认知一直以来都非常笃定地建立在心上。 但是,倘若在某个瞬间,这些认知中的一部分被动摇了,那么接连而来的就会像是海啸一样的摧枯拉朽——这个道理星期日理解,但是真正地落在了他身上之后,他不可避免地开始审视自身。 他当然——没能想明白。 回望过去的几个月的时间,他身上的转变多吗? 确实是多的,从开始不那么限制自己吃甜食开始,一直到开始在梦泡中睡觉休息,伸手去抚摸梦泡中那些对着人的时候就将叫声转变得非常甜腻的猫;但好像也那么多,他仍然还和以前一样在乎身边人的感受,于是会在对方熬夜的时候,给对方念上一两段诗歌…… 他感觉自己就只是很正常地在生活着,因为太一之梦的展开所导致的巨变之类的,于是生活的方式与以前有了些许变化。 但是他也非常确定自己对于她确有确凿无疑的欣赏,并且很多、甚至是在太一之梦中、乃至于把她拽进去之前的片刻就已经产生了。 而按照星期日的性格,他不出意外地在牛角尖里面钻了一整个晚上,哪怕他非常细心地想到了自己不能一直这样,于是还抽出时间来勉强编撰了一个看起来就和他造的那个城市沙盘里头的橡木兵人一样着实经不起多少细究,推敲下去会发现它果真有着太多bug的谎言。 所幸的是,瑞秋还真的相信了。 一直到此时此刻,星期日仍然没有想明白。 他或许对瑞秋有名为“喜欢”的好感吗?是那种比较特殊的、局限于一人之心的好感吗? 但是不想明白也就不想明白吧,至少不能因为这种想法而影响了生活,也不能因为这些想法干扰了更大的正事。 他在瑞秋离家之后——他听到了关门的声音——然后就从隔绝自己的卧室中出来了,对于自己到底是怎么个情况的剖析思考倒是仍然还在继续着。 好几次,他甚至都想给瑞秋发消息,旁敲侧击着问一些问题。 但是他也同样很清楚: 他之前的谎言能够蒙骗过瑞秋,一方面是他不说谎的印象已经根植在了对方以及很多人的脑海中,一时半刻更改不了,所以几乎没有人会在与他熟识之后怀疑他是否说谎; 而另一方面,也是瑞秋根本没有往这方面多思考。 她是个非常敏锐的人,这一点星期日清楚得很,她已经很多次先人一步地觉察到了问题或者破绽,他要是再多给对方发一些消息,兴许其中的破绽就会多到了让瑞秋下意识地发现、并且开始牵起关联的程度。 于是,一些已经开始编辑了的文字也被他删掉了,这种情况重复了三四次,“对方正在输入中…”这样的字眼也在瑞秋的聊天页面上显示了好几次。 星期日不得不在这时候庆幸瑞秋是个在课堂上相对专注的学生,如无必要,她几乎不会打开手机,更不会点开联系人这一页面。 她没有看到这些犹犹豫豫的思考,也没有意识到有人正在钻牛角尖。 在看到瑞秋从学校回来,推门而入的时候神情中不带着半点对他的意外审视或者打量的时候,星期日得承认,他感觉自己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心脏朝着下方落去,最终掉在了距离沉底还有那么两三寸的位置。 毕竟,这并不意味着他知道了自己此时正在面对的到底是怎样的问题——这情感中是否多了一点很私人的因素? 星期日仍然说不清楚,所以星期日仍然还无法将心彻彻底底放下。 不过至少在表面上他装得还行。 并不是因为我不愿意将自己的困扰分享给旁人,借由他人的智慧来帮助我一起解决这个问题,他对自己说,而是这个问题必然是要我自己来解决的问题,我得自己面对它。 于是,他对瑞秋说自己已经想得差不多了,随后开始帮她一起分析,关于财富学院负责人以及塞缪尔·那穆瑞的问题。 * 第101章 丹恒这辈子就没经历过几回偷感很重的时刻。 他上一次偷感那么重,还是在深更半夜爬起来去偷偷改动姬子已经定好的地狱菜单,并且被偷偷去偷吃零食的三月七抓了个正着。 再上一次……兴许就是去哪里找了一群智库中没有记录下来的物种,然后匍匐在树上,躲着这群怕人的生物开始拍摄、记录它们的动作。 丹恒稍稍收回了自己朝着过往回忆的念头,将自己的注意力收拢了回来。 此时,他正藏身在屋顶的阴影之中——这间屋子正是那位瑞秋觉得可能有点问题的塞缪尔·那穆瑞教授。 对方就住在校园里头。 教职工的宿舍和学生宿舍相比相差还是蛮大的,至少面积相差就挺大的。 一半是卧室,一半是书房。 在书房区域,这位那穆瑞教授所做的一切陈设都非常正常,至少丹恒的目光扫过之后,他没有发现这儿有什么问题。 到处都是和财富学院的专业相关的书籍,还有一些财富方面的模型,被用几何的方式构建了出来,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关于匹诺康尼啊、忆质研究啊……之类的书籍。 没有照片,没有装饰用的艺术品(倘若这艺术品与教学无关),看起来,这像是一位治学严谨到了一辈子只剩下教书育人以及自我学习精进的教授。 丹恒躲藏在阴影之中,他的云吟法术让他的身形彻底像是一片空气一样隐隐约约地消散掉去,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同时,什么阴影都没有投落。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那位塞缪尔·那穆瑞教授在卧室中,坐在床上,手中捧着一本书。 在他的腿边,还放着一只电脑,电脑伤透插着一枚移动盘。 除此之外,卧室中最吸引人的也就是那张看起来能睡很舒服的大床,但这也就是折纸大学的校方给教授们批下的统一的寝具尺寸。 整个卧室中……属于对方个人的色彩,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乍一看起来,这就是个普通的大学教授。 丹恒皱着眉头,觉得这样不太行,他想要更朝着下面靠近一点,去看看这位教授正在看点什么书、也看看对方的电脑上有着什么东西。 不过…… 丹恒自己是很谨慎的,他朝着后头退了退,靠近窗户的位置,伸手拨动了窗外的枝条。 灌木丛窸窸窣窣地发出了点儿声音,随后,从灌木丛里头窜出来一个圆圆的脑袋。 脑袋的顶上挂着一只斜斜的帽子。 丹恒很快回到了塞缪尔·那穆瑞的卧室里头去,与此同时,书房那边发出了一些木头互相摩擦的声音。 听起来就像是有谁在反反复复地快速地推拉着抽屉和柜门,翻看着书房里头的所有物。 塞缪尔·那穆瑞从床上站了起来,他将书合起来,却夹在了胳膊下头,朝着书房走了过去。 丹恒心中淡淡地叹了口气,但是没关系,反正电脑还是开着的。 丹恒的动作速度是很快的,他轻盈盈地跳到了床面上头,随后看起了那台电脑上的画面——上头是一份明天上课要用的ppt。 看起来……看起来一切正常。 或许是在那本书上……丹恒心想,他想了一下,手指快速在屏幕上翻点了几下,将整个ppt从头到尾扫过一遍。 他好歹也是个平平无奇的、能够做到过目不忘的人。 丹恒听到了外头的脚步声正在靠近,那位那穆瑞教授正在返回,丹恒很快地将屏幕的内容调整到了自己翻看之前的部分,随后身形一隐,朝着天花板的位置轻轻飘去。 他是戴着手套的,因此各种动作都没有留下痕迹。 那位那穆瑞教授返回了床边,他很是认真地检查了一遍四周,并未发现任何的异常。于是,他的嘴角轻轻向上勾出一点自信的微笑,继续一边翻着书、一边继续修改起了后续的ppt。 丹恒一直等到了这位那穆瑞教授睡着,他并不缺时间,也不缺少耐心,轻飘飘地像是一片叶子那样,在深夜的阴影中轻而易举地透过窗缝飘出了这间教职员工宿舍。 在丹恒离开了这间教职员工宿舍的几乎是同一瞬间——但也确实要往后延迟上那么一小会儿——那位低着头的塞缪尔·那穆瑞教授抬起头来。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在灯光下闪过一线彻底的白色,将其眼底的光芒遮掩过去。 “匹诺康尼……”这位教授的声音变得和往常不太一样起来,其中带上了少许奸滑与狡诈的味道,听起来不太像是一位合格的教职员工,而更像是某种动物形象在动画中会被配上的声音。 “人类啊,挂在你们面前的欲望,就像是挂在猴子面前的香蕉那样,做为一个整体,你们永远无法挣脱这种吸引力的束缚。” * 丹恒在回到了安全的地方之后,很快将这一段他看完了的ppt复刻了出来。 他的记性已经好到了每一个细节都能够纤毫毕现地重复出来的程度,因此当瑞秋向他确认这份ppt是否与那位教授的完美一致时,从来都很谦虚,甚至有时候是谦虚到了过分的丹恒点了点头。 “我保证。” 瑞秋满意地打开了这份文件,并且做出了消息的交换。 “我们已经查到了财富学院负责人的身份了。” 她很是骄傲地说。 “星期日真的是帮了大忙了,他提供了好多很必要的信息——几乎整个四大家系里头盘根错节的关系,他都知道!” 虽然理论上来说,也可以说星期日的这些了如指掌,是一个有点儿控制狂倾向的橡木家系家主的基本操作,但是瑞秋还是觉得将一行专精到这种程度是着实的超厉害。 更何况,星期日当年又不是专门处理这张家族关系网的一位家主——这只是他业务中的一部分诶。 “他是老奥帝诸多的侄子中的一个,并不是老奥帝最宠爱的那一个,但是先前他给老奥帝献上了一份很让对方满意的礼物,所以,老奥帝就嘴上随便说了一句,要把晖长石号上的股份赠送给他一部分。” 瑞秋耸耸肩。 “利益矛盾就在这里了,无名客朋友们,看来这个仇不仅仅是结下了,甚至还结得有点大了。倘若你们不打算放弃晖长石号的拥有权的话,我想你们应当也很难获得这位负责人的原谅——甚至就算你们交出了所有权,对方也会觉得你们应该额外准备一些东西来做为赔礼。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这种得寸进尺的人很常见的。” 丹恒——因为星和三月七都已经很快成为了瑞秋那梦泡睡觉神教的常驻成员,现在甚至有隐隐约约晋升护法的可能性,所以他是当前星穹列车这一势力下唯一站在瑞秋面前,能够继续和她完成相关交涉的“外交人员”——点点头:“我想,她们两个应该都不会同意的,而我也觉得,倘若就这样便宜了对方,一定会让对方滋生出我们很好欺负的错觉,从而做得更过分。” 瑞秋:“那就只能硬碰硬了,虽然他大概找不了你们的麻烦……毕竟星和三月都已经不追求毕业文凭了,但是还是要多多小心,避免他给你们下一些不致命但是也会有所影响的绊子。” 丹恒:“嗯,我知道。” 他顿了顿,提醒瑞秋:“关于那位塞缪尔·那穆瑞教授,虽然我还没能发现他的问题,他的ppt我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我想不管是谁,倘若足够放松的话,身边总会出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就像是星穹列车上也存在着一定的秘密,看不见的角落里兴许有点什么生灵在虽然抱歉但毫不客气地占据部分的空间; 就像是雅利洛六号上出现了桑博这样的人物,他身上不对劲的点可以被罗列出太多但是最终也没有多少人追究; 就像是在罗浮仙舟上,景元将军的那一系列故人旧事,有多少都是在保证了罗浮利益的情况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中也包括了他丹恒自己)? 这种明珠微尘的现象才是整个寰宇中绝大多数地方应该表现出来的,而这位那穆瑞教授,他整个人身上表现出来的有些太过完美,同样的,也太过难以从他个人现在的情况倒推他的过去了。 丹恒想到自己在对方的房间中看到的那些东西。 说出了一点一直让他觉得不太舒服、同样也觉得不太对劲的地方: “这个人……就像是根本没有过去一样。” 瑞秋并没有因为听到这一句话而给出什么表情神态上的太大的反馈,她甚至瞧着有了点云淡风轻的味道,耸耸肩,好像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 “你是不是觉得,他像是一个从进入折纸大学教书这一天,才刚刚开始自己生命的人?换句话说,像是一个套着马甲的皮套人?” 丹恒点头:“对,就是这样。” 他看着瑞秋的表情,也没有多么惊讶:“唯一一只在逃的研究猿?” 第102章 瑞秋:“是,我怀疑他是。” 她打了个响指,原地徘徊两步:“而根据你的调查所得——那就和乱破的感觉对上了,明天乐队不是还要再表演一次吗?我会拜托星期日趁着乐队演奏的时候,对那位那穆瑞教授进行调律——所以,解决那位可能对我们使绊子的财富学院负责人的问题得早点完成,避免对方搅混水;而塞缪尔·那穆瑞教授,我们得找个借口,或者找个邀请人,把他从办公室或者教师课堂上请出来,请他来到会场边上。” 她再沉吟片刻,补充一句,算是又加上了一重安全保障:“我会邀请知更鸟小姐到场。” * “万维克小姐!” 星期日在琴房中练习着指法和旋律。 他的钢琴技艺从很小的时候就相当出色的,哪怕因为他吃了三个布丁蛋挞而被他那小鸭子的嗓音气到让他到走廊上去站着反省的音乐课(老巫婆)教师都会承认,这孩子的手指之间能够流淌出最顶尖的钢琴曲。 他逐渐成长,这项记忆也并未就此生疏,按照星期日的话说,他随时都能够在一台设施齐备的管风琴上演奏一首《谐乐颂》。 但是,星期日总是很认真地对待每一次表演,就算这只是学校内部的乐队演出也是如此,他仍然会用自己演奏级别的演艺水平,为台下的观众们带来远超规格的艺术享受。 所以在演出之前,他给自己在琴房中的练习留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 现在才过去一刻钟。 星期日没能听出外头叫自己名字的人是谁,他不认识对方,或者说和此人不熟,考虑到他在折纸大学中表现出来的性格,有这样的人认识他也真的很正常。 于是他站起来,将琴谱留在了钢琴架子上,走出门去。 他看到站在门外的,是一名财富学院的学生——星期日在这一瞬间就多了几分警惕——但他仍然微笑着,用和以往并无区别的表情问:“早上好,请问有什么事?” 财富学院的学生说:“我们学院负责人在找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看起来有些着急。” 星期日当即了然,他向这名学生问明白了对方此时的所在,随即就带着谱子朝着那处空教室走去。 空教室啊……甚至都没有用上校长办公室,或者是这位学院负责人自己的办公室。 当星期日推门走进这处空教室的时候,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和这名皮皮西人那带着少许不屑、又有几分自视甚高的目光对视上了。 说真的,他很讨厌这样的目光,因为这往往会提醒他想到当年在他还是铎音的时候,走到他面前来对自己说自己要忏悔,但是态度却非常的差,忏悔只是为了进入乐园,同时又说自己在他身上压了钱的那个富商。 对方那因为喝了太多苏乐达而摇摇晃晃的声音,和此时这个皮皮西人开口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万维克小姐,我一直听说您是一位循规蹈矩的学生,所以,我也就开门见山了。” 星期日点头:“请讲。” 他同时打开了手机里的录音设备。 在来这儿的一路上他就已经做好了相关的准备,这还是瑞秋教给他的办法,说自己是怎样用录音的威胁以及给对方套上一叠叠zzzq的帽子这样的方法,让这位负责人只能对着她的背影干瞪眼而做不了任何事。 兴许是因为昨天才啃过瑞秋这根硬骨头,在看到“万维克小姐”的时候,这位财富学院的负责人脸上闪过一线得逞的笑意:“我注意到,你是在星核之灾爆发之后,却又是在学校决定扩招之前进入折纸大学的——请问,是这样吗?” 嗯,看来对方不算太愚笨,星期日心想,他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沾染了少许瑞秋的特性,至少在嘴毒这件事上,他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儿的,近朱者赤。 瑞秋就很喜欢这样吐槽旁人,每一次都很精准,插刀插得相当快。 财富学院负责人:“……你笑什么。” 他冷笑了一声:“我很质疑,你的入学资质到底能否经过更为严格的审查?” 星期日点头:“您质疑得对,我的入学资格或许确实有些问题,但您可以去问苜蓿草家系的老奥帝家主,我相信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一定会很乐意给予您一个回答。” 这一次,他同样选择了学习瑞秋的说话方式。 如果换作是他自己,他大概会直接运用调律的力量,混淆对方的想法吧?不过瑞秋的说话技巧也很有趣,对这种背后有人支撑,并且相关的关系网已经被他们都悉数摸清的人——直接说出对方背后那人的名字,并且表现出自己与此人的关系非同寻常,光是这么一点差不多算是“威胁”的句子,就足够对方把着里头藏着的信息,好好地思考上一段时间: 我到底要不要继续针对这个人? 这个名为万维克的智械,是不是一颗我踢不动的石头?她会不会直接崩了我的脚趾? 果然很好用。 星期日好整以暇地看到财富学院的负责人原本看起来趾高气昂的脸一下子白了一层,就像是刷漆那样——甚至于比刷漆更快。 对方冷哼了一声,但这哼出的一声里头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了。 “走这种歪门邪道,你竟然还如此振振有词?我看你这……我看你这种学生已经没救了!” 财富学院负责人一遍朝着教室外头走去,一边放下狠话:“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向老奥帝先生递交报告!你这种人……我要彻查!!!” 啊……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录音的内容了。 但是,在负责人走出这间空教室的一瞬间,星期日就感觉到了周边空间发生的隐约的变化,他于是掏出手机,开始录制自己是怎样走到门口,并且在打开了门之后发现外面已经不再是熟悉的折纸大学的教学楼走廊,而是一条幽深的,像是恐怖片中镜头似的,幽绿色的走廊。 这样的空间,星期日自己再熟悉不过了。 ——一片原始梦境,在先前,几乎所有来到匹诺康尼的势力都在有意识无意识地与家族产生对抗的时候,他们或多或少都来到过这里。 当然,这种地方星期日本人也来过很多次,曾经是为了一些秘密,后来是为了追查知更鸟的安危……虽然那追查的时间可谓是相当短暂。 他知道每一片原始梦境都有离开的办法,也确定自己在花费一定时间之后一定能够找到离开这处原始梦境的办法。 但是,这要花费上不短的时间。 很显然,这位财富学院负责人做了两手准备,一边是想要用学籍以及入学资质之类的事情来威胁他,而另一方面则是想好了在他不配合的情况下将他困在原始梦境之中,让他赶不及在二十分钟后就要开始的乐队表演。 用这样的方法来影响乐队的演出么?实在是有点太过不把学生当回事了。 星期日记录了一下这片原始梦境的氛围,甚至还特地去找了两只徘徊在这里的忆域迷因和惊梦剧团,确保了画面具备一定的冲击性。 随后,他才收起手机,站在那间“教室”的门口,闭上眼睛,想象着梦境全部,开始用最便捷的方法之一——召唤眠眠。 梦境速通公交车,知名宝宝巴士,谁用过都说好。 既然能让对方来给自己捅一刀,再从流梦礁快速返回折纸大学,为什么要自己在原始梦境中花上比半个小时更多的时间内寻找出路呢? 星期日很熟练地按下了大量忆质涌入自己身体里头所带来的少许不适,他睁开眼睛,在流梦礁逐渐变得稍微繁华起来些许,但还是颇为黑漆漆的小巷子里抬手摸了摸眠眠硬质的外壳。 “这次多谢你了,下次在厨房里多准备几个煎蛋,还是说,你想要别的口味?” 眠眠发出了高兴的嘤嘤声。 星期日:“就当你是要煎蛋了——更多的下次再聊吧,我现在有一点……嗯,有一点着急。” 随即,他径直朝着大孔洞所在的光亮处跑去,动作很快,是曾经的那位家主星期日怎样都不会冲刺到的快速,长袍和兜帽,还有脑后的光环以及耳羽都因为他奔跑的动作而表现出被风吹动的样子,灰色的发丝甚至有少许的凌乱。 眠眠却是不怎么着急的。 它甩动着长长的尾钩,心想虽然还想吃很多东西,但是有煎蛋也是很好的,它不挑——至少加拉赫不是个优秀的厨子。 不过,这个耳朵下面长着灰翅膀的家伙和它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真的变化了好多啊。 它还是挺喜欢这种转变的。 毕竟,一个从来不会为了几乎任何事情焦急到跑起来、形象略有凌乱的人,绝对不会是它喜欢的人。 但现在的星期日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过……说起来,他怎么突然停下了? 第43章 星期日从天而降 “‘万维克小姐’怎么还没来?她一向不会迟到的。” 第103章 星有些焦急地在原地来回踱步着。 做为乐队经理,她是最应该担心乐队表演继续不下去的那个人——至少按照人设,她应该是最着急的那个。 三月七的声音与她相辅相成,某种意义上堪称此起彼伏,紧接在她之后: “会不会是那个财富学院的负责人?你昨天才被他约谈过,他发现从你下手没什么效果,就转而去威胁‘万维克小姐’了?” 丹恒:“很显然,只能是这个原因。” 三月七继续双手按在心口:“那他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你们和‘万维克小姐’相处才多久?” 瑞秋感到惊诧。 “拜托诶,你们怎么会觉得他会出事。” 不要因为每天看到的都是智械小姐“万维克”,就觉得星期日的内核已经彻底变成了个温文尔雅的女大学生啊!他本质上始终都是那个能够把所有匹诺康尼人往梦境里头一按,开启一场甚至都不好说是梦还是真实的人诶。 “相信他会出事……你们还不如相信匹诺康尼要爆炸。” 三月七犹犹豫豫的:“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如果不是真的遇到了点什么,他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呢?” 瑞秋:“因为,提前回来顶多就只是让那位负责人的计划落空,但是如果踩点出现在演出台上,却能够造成台下观众情绪的最大调动啊。” 星期日又不是什么唯一的一朵纯白茉莉花。 “放心吧。”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目前仍然是空空荡荡的屏幕,“要不了多久——哦,来了。” * 加拉赫有些奇怪地看着一旁正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时钟,像是在掐秒似的看着秒针一点一点朝前的星期日。 对方先是跑出了他从未见过的速度,径直朝着大孔洞的方向跑来,再是突然停下脚步,变成了一尊雕像似的,静静地伫立在那边一动不动…… 加拉赫在心里叹了口气。 按照他和星期日曾经因为阵营问题结下的梁子,他本不应该上前关心对方,但是奈何流梦礁是一个友好的地方,同时他也是一条友好的老狗——狗是人类的朋友嘛,而星期日不管怎么说,到底也还是个人。 于是加拉赫走上前去:“喂,翅膀头小子,你怎么了?” 星期日的反应不算太快,他是在又过了片刻后才抬起头来的:“加拉赫先生。” “我在等待乐队演出正式开始的时间,更准确一些,是我要上台演奏的时间。” 星期日简单将先前发声的事情对加拉赫讲明。 “我现在正在估算出发的时间。” 加拉赫做为靠谱的成年人,当然明白他是打算营造怎样的效果。 先让台下已经被这支乐队的演奏折服,成为了他们忠实粉丝的听众在乐队怎么突然少了个人的气氛和讨论中慌乱一会儿,让那些争论多多发酵上一段时间。 “挺合适的,你记录下证据了吗?” 星期日点头:“自然。” 加拉赫:“既然没什么需要我帮助的,那我就先走了——不过,你现在还玩起乐队来了?是因为你妹妹?” 星期日摇头:“不是因为她。我所做的每一件事,并不一定都要与她绑定。” 加拉赫:“也是这个道理。挺好的,上学……这个词听起来和你怪扯不上关系的,不过,正是这些看起来和你没关系的事情,兴许才是你真正需要的。” 他打了个哈欠,很不讲究地伸了个懒腰:“说起来,要是当初我没从治安官的身份上退下来,我这会儿大概能给你们多帮上点忙。” 不过现在嘛…… 加拉赫转身走开了,没再影响这位正在掐着秒数,为了找准上台的时间,甚至比起上台演出本身看起来更紧张的青年。 星期日估算着时间还够,他于是编辑了一条短信发出:不用担心,我会准时。 * 瑞秋点开那条新翻下来的消息。 三月七被塞了一颗定心丸,整个人看着都放松了下来。 “好啦好啦,现在可算是安心下来啦……还有五分钟上台演出?那个,瑞秋,你帮我看看还要不要补一补妆啦?” 美少女三月七为了上台,特地换上了那条很好看的公主风小裙子,还配上了对应的妆容,只不过这条裙子的颜色相对淡雅一些,妆本身也不怎么明艳,所以她很担心上台之后因为灯光的问题被吃妆。 瑞秋觉得没什么问题。 她的化妆技巧是挺不错的,虽然也没有到美妆大师的水平,但也是能够开个直播间去直播上妆的水平。 “去吧去吧,你们应该去后台了。” 她对着这几位同伴摆手,随后,她歪过头来,对做为乐队经理而和她一起留在前头的星说。 “你要做好准备,如果星期日给了你什么资料的话,你就直接报警,让猎犬家系快点儿来。” 星刚想说你怎么就那么知道星期日会做什么呢?你就那么了解他吗?转念一想后意识到了个问题:首先,瑞秋的脑子大概确实是因为没有经历过抽象的洗礼,所以比她要好一点;其次,不管是和熟人还是和她不喜欢的人对话,她的嘴都会带上一点颇具杀伤力的毒性。 为了避免瑞秋用“你怎么这都想不明白”的目光看向她,让她身为银河球棒侠的荣誉一败涂地——星悻悻地闭上了嘴巴,把这个问题憋在了肚子里,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她站在了观众席第一排的位置。 此时星期日尚且没有半点踪迹,但是上一个校园庆典的节目已经结束,此时乐队的演奏正要准备登台。 星看到有人从后排走到了前面来。 其中一位是带着棒球帽子,照例将风衣的领口翻竖起来的墨镜女性。 而另一个人——是一个看起来和四周已经热烈起来的氛围格格不入的皮皮西人。 关键的两个人都已经到了,那么……还有最后一个。 她回过头去,想要在人群中看到另一位属于财富学院的成员。 表演定在下午。 星记得这位那穆瑞教授总是会提前下课,好让学生们更多地享受校园时光。 她在今天上午的课程中举起手来询问对方有没有兴趣来观看今天下午的乐队演出,而且,如果老师感兴趣的话,能否上台和同学们合奏一曲。 她好歹是个乐队经理,说出口的话学生们都是愿意相信的。 不管是乐队,还是他们面前的那穆瑞教授,都是这群财富学院学生们很喜欢的,于是这会儿那穆瑞教授被邀请参加表演,确实可以说是一种双厨狂喜。 于是台下的学生们开始欢呼。 绝大多数的都在欢呼,只除了少数因为上课上到一半被打断,因此对着后排怒目而视的好学生们——时至如今,哪怕其实也没有过去多少天,但是坐在前头的,愿意参加结课考试的学生的数量已经少了很多,从第一天的一共占据了二分之一个教室,变成了现在的只有最前头两排(甚至这两排还没有坐满人)——那些甚至已经开始着手撰写起了自己的结课作业报告的学生们并没有复习的压力,也没有任何完成作业的压力,所以他们是绝对会选择去把最近校园中最爆火的乐队表演的。 塞缪尔·那穆瑞教授站在讲台上,抬起双手来让这些热情的学生们稍微安静下来一点。 他带着一点无奈的微笑:“同学们,同学们!我很能理解你们对教授我的期许,我也很高兴大家这么喜欢我。但是,教授我年轻的时候也是搞过乐队的,之所以现在已经不搞了,是因为当初唱歌的声音太难听,以至于被另外几个和我一起组乐队的朋友们直接踢了出来。” 他带头哈哈笑了两声调侃自己,随后摇头:“上台……唉,好吧,如果你们不介意在听完一首天籁之后被我的魔音贯耳,那我会满足你们的愿望。” 希望这个小老头不要食言。 星想着昨天晚上敲定下来的安排:处理塞缪尔·那穆瑞的办法很简单,就是让他到现场来听歌,给他调律,同谐命途会知道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做,有模因病毒的影响就拔除,如果本身就是模因病毒的携带者,那就直接暂时利用家族万众合一的力量对于对方进行封锁。 也就是说,在星期日的尝试结束之后,还得让知更鸟上台一次——“万维克小姐”能够调动家族的力量还是太离谱了一点,很容易被追查出问题,尤其是在财富学院的这位负责人还没有被猎犬带走的时候。 星深吸一口气,余光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距离节目正式开始还有最后一分钟,她同样也能够听到身边有好多人在惊讶:“诶,乐队不是四个人吗?怎么现在就只剩下三个了?但是琴还放在舞台上啊,怎么回事?” 时间差不多了。 她回头,又一次扫视过整个会场——锐利的目光检索到了一个戴着厚重眼镜的地中海。 第104章 塞缪尔·那穆瑞正朝着这儿走来。 好,差不多了。 星看着指针正在朝着最后的时刻线归并过去,她心想其他一切都具备了,星期日你可千万不要掉链子啊! 架子鼓已经敲起来了,贝斯弦也被拨动,台上已经在演出音乐的第一个八拍,台下的窃窃私语声哪怕因为想要继续听这一次的曲子而收敛,对于为什么最后一个表演者,也是在他们看来绝对不可能耍大牌的“万维克小姐”还没有上台的疑惑也让几乎所有人都在问着这个问题。 突然,在下一个瞬间,台上的音乐突然被台下的欢呼声淹没了过去,星抬头看,发现在乐队表演之后的那块高高的标牌上,站着一位智械小姐。 对方从空中跳了下来。 同一时间,智械小姐将手中的一个,看起来像是经过了不算太繁琐包装的小礼盒对着台下的观众扔了过来,星身手相当矫健地原地跳起,长臂一伸,将这枚小礼盒握在了手中。 在除了瑞秋之外所有人的眼中,他们看到的就是“万维克小姐”的裙摆以反重力的、但是相当飘然、相当优雅的姿态,支撑着她从高处像是提着降落伞似的落下。 刚刚好,降落在了那台电子琴之后。 并在下一个顺切,卡着节拍,按响了自己要演出的第一个音符。 节奏什么的,全都没有出错,也半点没有乱。 台下的欢呼顿时变得更响亮了,山呼海啸似的朝着舞台上涌过去。 * 不管是智械小姐还是星期日本人的形象,瑞秋觉得,多少都和这种从天而降的出场方式不那么搭配。 瑞秋这一次没有雇佣其他财富学院或者谐乐学院的学生来拍摄这一场表演,她亲自端着摄像机出手,也将星期日从高处跳下来的画面完完全全地收进了镜头里。 她看着这场降落,一方面觉得星期日确实是尽力了,另一方面则是希望对方不要再去尝试这种略带“叛经离道”感的赛道。 对于她来说,视觉冲击力有一点点大,毕竟其他人看到的都是智械小姐,勉强也算是还行,但她看到的却是货真价实的星期日本人。 瑞秋自己不是很原因相信这么个出场方式是星期日自己给自己安排的,星期日哪能想到这样的出场方式啊。 啧……也不知道是遇到了谁,居然给他出了这样一个主意。 瑞秋心里这么想着,端着摄像机的手倒是很稳,一点都没有摇晃或者颤抖,清晰且稳定地拍摄下了后半场的表演,一直到台上的乐队成员们纷纷鞠躬,她也没有放下摄像机,而是等到了“万维克小姐”直起腰来,而他们背后原本是用来播放与乐曲搭配好的动态动画的屏幕上,出现了财富学院负责人的脸的视频。 “万维克小姐”走到麦架边上,声音还算平静,随着扩音效果传遍了整个广场,也在同一瞬间让那位站在台下的、原本就已经脸色相当不好看的财富学院负责人的肤色再一次白了一整个度。 “……虽然不知道财富学院的负责人为何要约谈我这个筑梦学院的学生,但出于对师长的尊敬,我还是前往了对方指定的空教室。但是,各位可以看到,这是我与这位学院负责人没有谈妥之后所发生的事情——这座空教室从一开始就被设下了陷阱,以至于我在想要离开的时候,面对的却是门外的原始梦境。” 在台下学生的惊呼声,以及倒吸冷气的声音中,原始梦境中游荡的那些惊梦剧团与忆域迷因也被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让情况变得更加火上浇油的是,此时一队猎犬家系的成员,正小跑着从校门口朝着这处广场而来。 此时此刻,正在教职员工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头看着广场上群情激愤的芮克导演对着副导演那边喊了声“cut”。 “闹剧第一幕,到此结束。” 第一位皮皮西演员,在群众们高呼“不要脸”和“滚出学校”的声浪中,惨淡离场。 副导演“呱”了一声。 芮克回过头来,他身后的落地窗玻璃上凝聚出他的背影。 “还有一幕戏,对,你说得对极了,副导演,咱们可以拭目以待着。或者你想要直接开始拍摄?” “呱!” “哦?是担心我吗?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副导演。” 芮克自信地微笑。 “有人会保证我们的安全的。” * 将财富学院负责人这个表演中的不和谐音从中剔除之后,乐队的表演还是相当成功的。 乐队经理登上舞台,在四周观众不解的表情中,看向了前排的演员,大声宣布,因为乐队成员,也就是星穹列车的成员们的优秀人缘,他们今天邀请到了两位特殊来宾——而这两位将会加入他们的表演当中来。 财富学院的学生们早就知道塞缪尔·那穆瑞是一定会来到现场的,这位擅长和学生们一起享受快乐的教授先前已经答应过了。 但是,还有一位? 在星的手指之下,他们将目光循着对方指尖所向的位置看去,随即看到在第一排,有一位戴着棒球帽的小姐猛地将头顶上的帽子一掀,露出一头顺滑美丽的长发,以及一对属于天环组的耳羽—— 风衣被快速甩到一边,将风衣之下精致的小礼裙展现在众人眼前。 一时间全场的聚光灯都朝着她汇聚了过去,台下原本十分热烈的气氛一下子变成了一万分的热烈,甚至都可以说是超过了沸腾的油锅那样爆裂。 “啊啊啊啊!是知更鸟小姐!” 这可是匹诺康尼最知名的大明星啊,这可是—— “握草!我这辈子抢了无数次知更鸟小姐的演唱会门票!我从来都没有成功过一次!今天我居然——” “是啊是啊,知更鸟小姐的演唱会门票也太难抢了,今天真没想到能够在现场看到本人……好激动,好兴奋,我快要晕过去了!但是,有一说一,朋友,一次都没有抢到过吗?那你的运气也太差了一点吧?” “唉,是啊,谁说不是呢,也有可能是我的网速太差了,有几次都卡进付费页面了,但最后就是没能买成功。” “哦,这样啊,那要不要加个好友?” “嗯?什么意思?你愿意把你抢到的票卖给我吗?” “额,是的,兄弟,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那什么,你应该知道的,我是个票贩子,有专门的脚本抢门票——诶诶诶诶!疼疼疼你别打人啊!” “我靠,打的就是你这种死黄牛!” …… 若是排除掉一些人民群众自发性的、对于违法犯罪、违反公序良俗行为的(暴力性)纠正,那么整体来说,台下的氛围还是相对可圈可点的。 在这样的气氛中,知更鸟微笑着提起裙摆,朝着舞台上走去。 然而在这时候,塞缪尔·那穆瑞却也跟着朝前走了两步,他喊住了知更鸟: “知更鸟小姐,很抱歉,能否让我先上台唱一次?” 地中海的教授背着手朝着台上走去,声音中带着诚挚的歉意: “我知道您的时间紧迫,但是我的学生们也邀请我上台演唱,而我觉得自己一定会唱得很难听,所以最好是能够不要排在您之后表演,这样对于学生们的耳朵伤害就太大了。如果让我先唱的话,学生们受伤的耳朵还能够被您的天籁治疗好。” 他的话引起了台下的一片哄笑声。 本来,不管是谁,不管是怎样的网红教授,想要与知更鸟的人气相匹敌,最后的结果都会是被按在地板上摩擦到地中海变成彻头彻尾的灯泡。 但是当塞缪尔·那穆瑞带着玩笑的口吻说出了无伤大雅并且让人觉得有点道理的理由之后,在场的学生们就觉得好像是那么一回事了。 让那穆瑞教授上台是为了好玩,而不是为了折磨他们的耳朵,既然这样的话,让知更鸟小姐在最后表演岂不是最好的选择? 塞缪尔·那穆瑞盯着知更鸟,笑着、脸颊两侧的皱纹逐渐堆叠起来,而不算多么整齐,也没有那么白皙了的牙齿也从随着年龄增长而变得薄薄的嘴唇之间裸露出来。 知更鸟点头,一如她每一次尊老爱幼时那样,朝着旁边退下少许。 “当然,那穆瑞教授,您先来吧。” * 塞缪尔·那穆瑞将一把吉他挂在了胸前。 乐队的其他人并未有所变动。 毕竟嘛,都玩乐队了,偶尔跟着一位来点儿即兴演奏什么的,也很正常。 有技术的乐队才敢这么玩呢。 站在后排的那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在旁人看来,他们只是在互相确定默契,力争在随后的即兴当中不要太掉链子。 而他们自己知道,这一对视是为了确保一会儿塞缪尔·那穆瑞倘若表现得不对劲的时候,他们要确保,首先他们自己不会中招。 塞缪尔·那穆瑞清了清嗓子,手指在吉他弦上拨动两下,最开始响起的这一段旋律还真就和他自己说的不太一样。 第105章 挺好听的,带着点儿欢乐感。 塞缪尔·那穆瑞:“是我自己乱写的曲子,就麻烦乐队辛苦一点,配合一下我了。” 真的是他自己编的曲子,就连知更鸟这种因为职业需求而听了不知凡几歌曲的人也没有听过这一首。 瑞秋已经暂停了拍摄,她站在人群里,身高让她并不怎么显得出众。 她听着这首歌的调子,觉得和《睡蕉小猴之歌》有着些许相似之处,尤其是那种旋律的简单重复感。 “每一天我都活得好累啊 什么时候 可以不用上班啊? 谁叫我钱包空空荡荡 谁叫我张口还要吃饭 一天天的从早忙到晚 ……” 知更鸟脸上的微笑比起方才稍淡了些许。 而瑞秋自己在走的同谐命途,此时也给她回馈了这样的信号: 四周的情绪正在被连接统合,就像是家族往常会用到的小技巧中表现得那样,最近这段时间,折纸大学给学生们上的压力实在是不小,放在平时,学生们只会觉得这是学校一直以来的习惯;但是关键问题在于,现在这儿多了一个塞缪尔·那穆瑞教授,他给了很多人逃避的机会,也在给学生们灌输着当前学院的这些做法真的好吗,之类的质疑与否定。 这些情绪,经过这段时间的挤压和酝酿,已经逐渐达成了能够让这些学生们随着歌声而将意识拧在一起的程度。 太熟悉了。 就像是当初星期日想要造就被太一之梦覆盖的社会一样,只不过现在塞缪尔·那穆瑞的力量还是太薄弱了,与他产生共鸣的人也不算太多,以至于四周的变化速度没有那么快,向外扩张的速度也一样不怎么快。 “……多想变成一只猴子 多想在树上躺着啥也不干 羡慕啊 那快乐没烦恼的小猴 翠绿的棕榈树叶像是吊床 ……” 折纸大学中本来就有着很多的棕榈树和偏热带的灌木,而此时,在歌声的影响下,一些棕榈树的虚影逐渐出现在空中,空气变得热起来,其中蕴含着的水汽潮湿也在加剧。 瑞秋心中有些疑惑,但相比起当前的现状,疑惑并不是那么的重要。 不能再继续了,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哪怕是要取证,有了当前的情景也足够——她要将对方的歌曲掰到另一边去。 于是,当塞缪尔·那穆瑞加大了输出,大声唱到“是什么 那金灿灿软绵绵的东西”时,瑞秋在台下抢声,也用唱歌的调子回了一句: “海绵宝宝!” 对于一些人来说,模因病毒对于他们能够产生的侵蚀作用相当有限,虽然这些人在整个人群集体当中所占据的比重并不算多,但至少知更鸟和乱破都是其中之一。 听到台下那和当前这首歌曲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上的歌唱回应的一瞬间,知更鸟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乱破的眼镜内层也出现了一段歌词。 知更鸟的耳羽即刻张开,而与此同时,她的背后也张开了一双如梦似幻的羽翼,匹诺康尼的同谐开始用最正统的方式串联起此地的学生。 一首很显然更具备传唱度的歌曲,在下一秒彻底因为唱歌明显更好听(因为知更鸟)并且声音也明显更大(毕竟是三个人)而将先前那首塞缪尔·那穆瑞的原创歌曲压过。 “who lives in a pineapple under the sea? (是谁住在深海的大菠萝里) spongebob squarepants (海绵宝宝!) absorbent and yellow and porous is he (黄色多孔,伸缩自如的海绵宝宝) spongebob squarepants (海绵宝宝!) the drop on the deck and flop like a fish (那就敲敲甲板让大鱼开路) ……”[1] 这绝对不是一首适合知更鸟的曲子,至少曲风上,不适合在场做为主力的任何一位女性。 但是问题不大,毕竟,歌曲生效从来都不建立在唱得有多好听上。 一时间,一条大鱼的虚影用力地冲了过来,将那些棕榈树的影子悉数撞碎,而那些树上逐渐正在凝聚成形的黄色——很显然,按照塞缪尔·那穆瑞的计划,这些黄色会变成货真价实的金黄睡蕉。 但是现在,它们都变成了四处蹦哒的海绵宝宝。 丹恒身上,除了开拓之外,还有着巡猎和毁灭两重命途的力量,于是,巡猎特有的零帧起手技巧他也同样具备。 此刻,他不方便在这样局促且人多的空间中掏出击云,而手边的乐器也很显然不那么适合上手。 于是他第一时间抽过了一根架子鼓锤,高高地抬起手来,对准了塞缪尔·那穆瑞的脖颈侧面,用力地砸了下去。 仙舟的知识深刻地留存在丹恒的大脑中。 哪怕时间已经过去久远,丹恒却仍然能够清楚地记得,他曾经学过的一些关于穴位的知识,其中就有这么一条: 如何将人敲晕。 没有了继续往外散步模因病毒的塞缪尔·那穆瑞,海绵宝宝们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它们尖声细气地加入了合唱之中,于是越来越多的人从香蕉猴子之类的印象中清醒了过来,一些皮肤上甚至都已经开始生长出棕色绒毛的人也飞快地变回了正常的模样。 星动作飞快地将被丹恒一鼓槌敲晕在了地上的塞缪尔·那穆瑞拖到了台下。 于是,那些逐渐回归正常的学生们茫然地看向身边的其他人——塞缪尔·那穆瑞教授呢?他的演出已经结束了吗?他们怎么都不记得对方是什么时候下台的…… 还有,知更鸟小姐带来的曲目,原来是如此的……额,画风清奇吗? 但是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是有点好听的呢! 对于知更鸟本人的滤镜,外加上知更鸟本人化腐朽为神奇的嗓音,当然还有这首来自异世界的歌曲本身具备着的魔力——这些因素被集合在了一起,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在折纸大学的广场上点燃了一场快乐的蹦迪。 《海绵宝宝》的歌词也太好学了一点,总共就只有那么几句,而且唱出来也不需要多少音乐技能,甚至五音不全的都可以开口——反正只要喊出来就行。 瑞秋重新开始拍摄视频,摄像机被她固定在了后排的三脚架上,特地——她将镜头对准了台上的某个方向。 知更鸟已经逐渐从这首歌曲中找到了一点可以变调着、演绎出新花样的灵感,她轻快地蹦跳着,回头朝着正在演奏电子琴的“万维克小姐”看了一眼,那双漂亮明媚的大眼睛因为纯粹的笑容而眯了起来,眼下贴着的钻石妆容因为打光的缘故熠熠生辉。 * 校园内部的危机到目前为止差不多就算是解除了,剩下的都是所谓的后日谈,是可以交给每一次总是姗姗来迟的家族来处理的。 瑞秋也不喜欢为了最后这些其他人也能做的琐碎事情而加班。 毕竟,虽然财富学院因为教授本人出了点问题而无法继续上课,于是结课考试就这样被暂时推后了,但是筑梦学院这边可是半点儿问题都没出。 换言之,两天之后,就是结课考试。 她还需要花相对大量的时间在复习上呢,复习……复习可是半点都不能松懈啊。 于是,回去之后,她只花了很短的时间将拍摄的视频导了出来教给星期日,随后就直接回到卧室,关上门后开始复习,甚至连一只旧梦的回声都没有揣上。 星期日与她相比则绝不至于如此绝情,当然,如今的他也不太会和瑞秋这样严格地按照日程表,给自己定死每天至少多久的复习预习刷题时间。 于是,他将装着视频的移动盘握在手中,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将四只觉得它们被无视了,因而异常可怜地发出抱怨声音的旧梦的回声一只只地安抚过来。 “她不是故意无视你们的,但是,如果把你们带上楼的话,她一定会在复习中分心。” 星期日的声音一旦放软下来就温柔得和市面上的男妈妈没有什么区别了,属于是但凡开个直播间,哪怕黑灯瞎火地当个声音博主,评论区都会出现很多“路上偶遇xxx,强如怪物没忍住犯错,拼尽全力无法克制”。 安抚好了旧梦的回声之后,他将视频导入自己的手机,保存并且备份了一遍之后,他点开视频——并且意识到,虽然这份视频很适合在未来公开给所有人看,但从始至终他与知更鸟都占据着屏幕中不可忽视的部分。 与妹妹的同台表演,日后大概就没那么容易了,星期日想起自己在某一次聊天的时候,并未带着多少哀伤,而只是以陈述的方式说起过。 那时候瑞秋就安慰他说,其实也未必,未来毕竟是不定的东西,哪怕是命运的奴隶艾利欧,不也只能看到很多个可以选择的未来吗?人可以选择、改变未来的。 的确。 至少与妹妹同台,在经历过那一次后这样近距离地面对面,并没有他一开始以为得那么困难。 第106章 星期日将进度条拖回最前面,却没有再看第二遍,而是抬头,看向二楼走廊上那一扇关上的门。 * 没过多久,家族那边的收尾工作就有了结果。 这时候,筑梦学院的结课考试已经结束,考试成绩还没有公布,但是所有的题目都答出来了的瑞秋已经可以相对自信地暂时将学业问题往后推一推。 消息来自知更鸟,因为星穹列车又一次在这件事情中帮了大忙,于是知更鸟很轻松地说服了家族如今的管理层上下,让她来完成这一段最后的对接。 并不意外地,星期日做为非星穹列车户籍人员,也随着巡海游侠和瑞秋一样混迹在了与会人员之中。 见面的地点很让人安心:就是在星穹列车上,派对车厢,有一个让人被动离神,但做菜和调酒确实都还挺不错的机器人的地方。 在迎接其他朋友来这儿坐坐之前,星已经拿出了自己的压箱底无敌秘法,对闭嘴进行了管控。 “闭嘴,你现在是一只猫娘女仆,你必须听从我,你的主人,星的一切命令……” 哪怕已经不是第一次,丹恒仍然被这台词弄得闭上眼睛抬手扶额。 这么做整体还是有利的,至少冷笑话没有冷到头一次到这儿来的乱破,也没有怎么冷到知更鸟。 知更鸟首先将几个比较重要的结论讲了讲。 一方面是财富学院的负责人,这位负责人如今已然被一撸到底,得知此人对于自己的贵客如此携带的老奥帝直接宣布与他断绝关系,可谓是求财求到最后一无所有的典型。 三月七恶狠狠地在一旁补充了一句:“活该啦!” 另一方面,则是塞缪尔·那穆瑞。 严格来说,它并不是真正的研究猿——而是,一只真正的一级研究猿,通过脑机接口以及一些已经被模因病毒摧毁了意识的身体,制造出来的多个分身。 “不过,其实并不能把他们当成完全一致的同一个人来看待——这些研究猿,其实和虚构史学家有点儿类似,大概算是从某个本体上脱胎而成的产物,也有了相对独立的意识。不过,本体的存在会让他们变得不那么在意死亡或者失败。” 乱破补充道。 “我们遇到的最后这一只,就是这种情况。” 没人知道塞缪尔·那穆瑞背后的那只研究猿是何许人也,面对当前这种情况,所能做的也无非是等待。 星敲了敲盘子。 盘子里装的是闭嘴·猫娘女仆特供版烹饪的美味奶油蘑菇培根面,是可以让食用者放心开口吞咽的一款好味食物(并没有任何对姬子小姐厨艺的意见或是不敬)。 她在弥漫出来的香浓奶油味里头表示,既然正事已经谈完了,那么不如把现在的时间用来闲聊——这里正有人需要一些闲聊时间呢。 星一边这么说,一边毫不掩饰地将目光直勾勾地投向星期日。 鉴于这会儿是在星穹列车上而不是在家族的地盘,他可以不用将自己的外表掩盖在“万维克小姐”的马甲之下。 那线条繁复的天环在他脑后飘着,瞧起来倒是没有了先前给她的“冷硬”的印象。 星期日略有些不好意思,然而片刻之后还是笑起来,他对在场所有人表示了感谢。 知更鸟垂下眼睫,她的耳朵有一点点小小的泛红,看起来并不怎么明显。 “其实也还没有说完全部的正事。” “学术研讨会已经结束,教授们回到了学校。嗯,不管是那位学院负责人,还是研究猿,都给学校造成了一些……需要及时处理的行政麻烦呢。” 塞缪尔·那穆瑞的计划,是通过不断地给学生塑造压力太大了,不如躺平摆烂的周遭环境,从而将这些学生的脑袋与他们在构建睡蕉小猴这一形象时候的一些核心模因概念结合在一起。 所以,在给财富学院的学生们以宽松的学习氛围的同时,他也偷偷地给那些承载了教授们记忆的美梦剧团加了点料。 所以,筑梦学院的这门课才会难得让人快要把头发全部抓下来。 “因为这个原因,先前有不少学生转院去了财富学院,现在要不要转回来……这些都是问题呢。” 知更鸟说。 “还好,这件事不归我负责,那就让教授们担忧去吧~” 她坐直起来一点:“好啦,现在正事算是彻底说完了,关于闲聊的话……嗯,我确实有要对哥哥说的话。” 虽然前头冠上了“闲聊”这两个字,但是星期日下意识地认真起来些许。 知更鸟:“不是家族的事情,你有些太过多虑啦。” “是这样的——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选择站在灯牌上,吸引了观众注意力之后跳下来的出场方式呢?我怎么都没想到这样应该发生在钟表小子,或者是哈努兄弟身上的的从天而降,会被哥哥用上。” 对对对,瑞秋第一时间感到了共鸣:果然她和知更鸟的想法就是一模一样,星期日的气质明明和这种超级英雄式的着陆完全不搭。 她紧追着问了一句:“这种出场方式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星期日环顾四周,发现甚至于星穹列车的各位都带着好奇看了过来,唯有丹恒并未显出多少好奇。 但他也很随大流地看向了他。 星期日:“……” 星期日:“不是我想出来的。” 他诚恳地坦白了一切:“是加拉赫,他在得知我想做什么之后,强烈推荐了我这么做。” 或许……或许他应该更早些知道加拉赫也不是什么全然沉稳可靠的成年人。 第44章 分裂的瑞秋 有一说一,超级英雄式着陆如果让加拉赫来做的话还是很有那味的,瑞秋还记得加拉赫战斗的时候,手背上出现的那三条平行的爪子,这玩意就和她上辈子看过的超级英雄电影里头的某个经典形象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但是要说加拉赫特地在走出去了一会儿之后又转身走回来,专门对星期日说上这么一段话,给他出上这么个主意——那就肯定是怀着点什么坏心思了。 瑞秋之所以如此确定这一点,是因为加拉赫在不久之前才给她发过消息:朋友,有拍照留念吗?看看。 瑞秋毫不怀疑,只要她将自己这边的影像资料给了加拉赫,他都能拿去和眠眠还有米凯一起乐乐——米凯是个好人,他大概不会笑,但是眠眠是加拉赫一手带大,它肯定能get到加拉赫的笑点。 星期日尝试着将这个话题搪塞过去,然而有些断断续续地说了两句之后才意识到在这样一群人中,他着实想不出什么可以转移的话题。 知更鸟倒是知道应该怎么做,但是她也笑盈盈地看着他的目光始终垂落在面前的茶杯里头,看着那平静到毫无摇晃的茶水表面。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虽然也并没有那么美妙,却也不能说这其中不存在这特殊的趣味。 星期日在心里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半点没有反驳。 但是这种躺平了任别人怎么捏扁揉圆的人就很不好玩。 一定是要那种会奋起反抗的,会嘴上叽叽咕咕的才好玩,就像是一定要有“读书人的事情怎么算是偷,窃书者不为偷也”,随后才能有一整个酒馆里头的哄堂大笑,充满了快乐的气息。 于是只在两三分钟之后星就觉得没意思了,而既然这个晚上没有要学习的任务(她这么说的时候抬头看向了瑞秋,目光咄咄逼人,甚至有种仿佛要拿起棒球棍来对着她的脖子,说如果你还要继续复习就一棒球棍攮死你的凶悍),知更鸟小姐也好不容易有了假期,那么不如就在派对车厢好好玩个痛快吧? 她从自己的私藏中找出了一些话筒。 “酒吧里面怎么可以没有驻唱呢!”她看了看在场所有人,发现丹恒的目光中略带些许躲闪,于是心中了然。 哦,丹恒老师觉得自己唱歌不好听。 对的,星想起来先前车厢里面放音乐,她切换到了《水龙吟》之后所有人都在怂恿丹恒上去唱一个,丹恒实在是被催得没办法了,开口跟着吟唱了一段,效果就是□□诚恳地向他道歉,说自己日后再也不会好奇丹恒开口唱歌是个什么效果了。 星一挥手,大气道:“没事,丹恒老师你可以跳舞。” 丹恒:“……” 他回想起星以前被可可利亚用大守护者的枪对着胸口就这么猛地戳了个对穿,结果除了被琥珀王注视一眼之外,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如果是击云的话…… “很有意思的活动,不过我觉得,其实你们或许可以顺便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当这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在场起码有三分之二的人脸色微变,循着声音看过去,却只看到了一片深色的头纱随着长发飘起。 瑞秋看着这位轻盈地落在地上的忆者,对方一如既往地看起来气定神闲、成竹在胸。 黑天鹅?何时来的? 第107章 她在心里想着:身上有香水味什么的,是在太一之梦的影响下添加到这位忆者身上去的,在现实里,她们其实并没有太多直接的交流,更多是看在她仍然留存着对上辈子记忆,而且愿意直接买断版权地出售歌曲的“钞能力”之下,黑天鹅帮她打打工。 但是,或许,为了避免这位忆者随时从某个角落中钻出来吓她一跳,她应该在现实里也动动手……? 黑天鹅没能听到某些人心中阴暗的算盘,因此,她尚且昂首挺胸,像是去找黄泉共舞一曲那会儿似的走到一旁的高脚椅上坐下,对着星穹列车的三位无名客眨了眨眼:“晚上好,各位。” * 黑天鹅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她说,今天是一个难得的日子,因为同谐命途、记忆命途都聚集在了星穹列车上,同时也有足够多的人,可以保证彼此的安全——以及,充当实验品。 这句话一说完,三月七顿时就临阵以待了。 她本来就对那些神秘兮兮的大姐姐们有着相当的警惕,不管是可可利亚还是卡芙卡,又或者是如今的黑天鹅,这些人嘴里的话都分不清楚是真是假。 哦对,如果算上伪装的话,那么绝灭大君幻胧也是其中之一。 现在黑天鹅这是想要做什么? 还实验品……她打算用谁来做什么实验啊? 黑天鹅:“放轻松,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是关于你的,小可爱。” 她伸手点了点瑞秋。 “虽然你现在仍然还留在校园里,但是,你的特殊性会让命运推动着你,朝着逐渐远离安静与普通的地方而去,因此,我觉得很有必要先测试出你的能力上限。” 每个命途行者都有其上限,就算是令使也一样如此,譬如说在和当时从建木上借用力量的幻胧对战的景元将军,也譬如说最终在虫群的影响下死无全尸的绝灭大君诛罗。 瑞秋听着这话感觉有点奇怪。 总感觉黑天鹅这话像是对她的诅咒……在说着什么你早晚有一天上不了这个学似的之类的话。 但黑天鹅不是那么坏的人,也就是说,或许是一位机缘巧合,她已经得到了一些信息,得知她确实有可能要离开折纸大学,外出上一段时间……? 是这个意思吗? 瑞秋不言不语,算是默许了黑天鹅的建议。 毕竟她还的确挺需要有人来帮自己评估一下力量极限的。 不说别的,就单单说如今的匹诺康尼:这个匹诺康尼已经足够危险了,之后但凡再来个研究猿之类,或者超过研究猿的存在,她还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够保全得了自己。 她的歌单也是有极限的,在不能唱歌的情况下,她要怎样才能发挥出这些力量,在危险中保护好自己? 从一个命途行者的角度出发,瑞秋知道自己只是个刚刚启程之人,还有着很长的路要走。 就像是喝酒一样,在成年的时候喝得差不多、知道自己的酒量是个什么水平,之后单独出去喝酒就会相对知道点分寸。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她就会在面对那些敌人的时候多加小心。 瑞秋又不是星期日这种人——她没有太多的奉献精神,这辈子最重要的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首先的要务是保全自己。 她朝着周遭旁人脸上瞥视过一圈,想要看看有没有谁是知情人。 看到最后发现只有丹恒似乎朝着她这边投来一瞥。 结合上黑天鹅方才那一眨眼的表现,瑞秋觉得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大概是和星穹列车脱不开干系的,但是星和三月大概不知道。 什么样的事情,会让青年组中只有丹恒一个人知道? 瑞秋很快想出了可能性:是和列车有关,并且可能带着一定危机感的事情。 列车的下一站吗? 这是可能性最大的一种情况。 * 星穹列车这边听从了丹恒的意见,他们同意加入实验;而乱破是从来不介意帮帮忙的。 但是,在场除了乱破之外的所有人都对瑞秋的能力有什么样的表现效果有一定的认知。 这是一把妥妥的双刃剑——而且还是两条刃都对着外头的那种。 一边的刃先物理性质上受伤一次,再心理层面上受伤一次。 除了星正在跃跃欲试之外,其他人第一时间给出的反应都是犹豫。 这可……太…… 知更鸟在片刻之后举起手来:“我愿意当实验品的。” 黑天鹅点点头:“感谢你,知更鸟小姐。不过,我想最终我们所有人都是要体验一遍的,毕竟——集中针对某几个人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瑞秋:“……” 她拍了拍自己的膝盖:“拜托,我的能力也不完全是让人出洋相好不好?我也可以当很优秀的辅助呢。” 像是给眠眠唱的《开心向前飞》不就是一首很好的奶孩子的曲子? 再说《好运来》,虽然她到底还是没能用这首歌加成的运气让星获得五十万抽卡道具,但她好歹保证了对方抽卡没歪,而且还是在四十抽左右的时候出金的呢! 三月七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有没有那种可以让本美少女变得更好看的歌曲啊?或者一键换装?那个也行——我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很久了!” 钟表小子系列不是匹诺康尼最受欢迎的动画片系列嘛。 动画片中的镜子公主,也就是以开拓者拉扎莉娜为原型塑造出来的角色,就有一个一键换装的动画,也可以算是一种大招。 三月七对这种很形式主义的东西完全没有半点抵抗力。 瑞秋忍不住吐槽:“你这根本就不是在测试我的能力极限,你就是在点歌吧?” 但是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她从星那边接过了一只话筒:“行,可以,我还真有这么一首歌。” 瑞秋站起来,稍微酝酿了一下——就在这么短暂一小会儿的时间里,她看到乱破已经打开了一台电脑,并且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像是要根据她唱出口的第一句歌词搭配上合适的背景动态。 真是过分啊,瑞秋心想。 就像是过年过节的时候,把小孩子逼上台去,让小孩子一定要表演个什么才艺才行似的。 她短暂地做了做心理准备,随后就开口了: “传说有个魔仙堡 有个女王不得了 每个魔仙得她指导 都盼望世界更美好 变大变小真的奇妙 一个咒语一个符号 一不小心就会一团糟 …… 巴啦啦小魔仙 咒语一呼喊 就展开正义的一战 巴啦啦小魔仙 ……”[1] 说实话,在唱出这首歌的时候,瑞秋所能够庆幸的,也就是自己身边这群人全都没有看过《巴啦啦小魔仙》本剧了。 至少这样的话,她现在的演绎还显得还不算太尴尬。 全程回忆自己的童年经典着唱完,瑞秋在结束了最后一句之后看向三月七。 三月七身上仍然还是那套最经典的裙装,甚至连那条搭配着小王冠的公主裙都没有换上。 她用-_-的表情看着瑞秋。 瑞秋顺着她的视线一路看到自己身上——然后发现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套上了一条绿色的、有点儿洛丽塔风格,但是又因为古早的妆造特效因此显出少许廉价的蓬蓬裙。 瑞秋:“……” 不是……啊这? 她连忙朝着车厢墙壁上装饰出来的、镶嵌着反光条的位置看去,随即在并不怎么清晰的反光中,看到了自己头顶上顶着的一团绿光。 还不是勉强说得过去的墨绿色,甚至不是那种清新淡雅到了可以说约等于白色的浅绿色,而是一款绿得正正宗宗,绿得有些荧光感,就像是上辈子那款大学生每天都要“签到”或者“收到”的聊天app的图标那样绿。 瑞秋受不了了。 哪怕她两世为人,她的灵魂也毕竟一直都是在年轻的身体里晃悠着的,她的思想和观念当然也都是年轻人的观念——当然,如果是老年人的话,大概会更受不了这个。 这不就是《家有儿女》里头刘星说的那句“我想把头发染成这个sai的”吗? 她双手抱住脑袋,尽量将头发的颜色遮掩起来,哪怕此时再做这个动作已经来不及了,该看到的都已经看到了,甚至已经看了好一会儿。 瑞秋:“等等,我要解决一下这个问题——” 可恶啊,早知道她还不如选择《花仙子》呢,好歹花仙子里头还能够根据不同的环境更换裙装,而且每一套都很好看。 好像也不用染发。 黑天鹅伸手拦住了她:“亲爱的,试试看吧,看看在这种形态下你能做到哪种地步,你先前已经说过了,这是一首能够加强别人的歌曲。” 瑞秋用能杀死人的目光盯着黑天鹅,试图在对方身上盯出两个穿刺性的大洞来。 第108章 黑天鹅寸步不让。 瑞秋深吸一口气,随后还真的忍住了冲进星的浴室里头去,找个浴帽把自己这一头绿色的头发遮掩起来的冲动。 她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会儿,随后还真的从虚空中摸到了一本书。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本书上好像记录着那些魔仙咒语。 瑞秋翻开这本书,看着上头她先前完全不认识的字母,此时此刻,这些字母对于她来说,属于是看一眼之后就能够自然而然地明白其中意思的。 不是联觉信标的功能——联觉信标的翻译速度还没有那么快。 她尝试着运用了其中的几个咒语,都是介于实用和鸡肋之间的,比如说让人在下落过程中短暂地悬浮上一阵子,避免直接和地面有太过强烈的冲击碰撞之类的…… “这真的有用吗?”瑞秋发出质疑的声音,“我怀疑这边除了我之外的每一个人都是扔不坏的体质。” 黑天鹅已经飘了过来,她盯着这本书看了好一会儿,联觉信标终于上线了,她点着其中几个攻击和防护性的魔法:“试试看这些?” 瑞秋用死鱼眼看着她:“真的要试那么多遍吗?” 黑天鹅:“有什么问题呢?这可是在帮你实验力量。” 瑞秋认真道:“我不想再念这些不知道有什么意思的拟声词了,不管是噜他啦还是呼沙拉,听起来都好像我是个大脑发育不完全,小脑完全不发育的傻子。” 黑天鹅温声宽慰她:“倒也不用这么想,亲爱的,不是就这样一句话吗?有些东西,对小学生来说太过幼稚了,但是对于大学生来说却刚刚好。” 呸,这都是什么歪理啊! 瑞秋被黑天鹅pua着尝试了一段时间的魔仙魔咒,终于,也不知道是变身时间到了(瑞秋不记得巴啦啦小魔仙里头是不是有这个限制了,但她记得以前看过的动画片,但凡和变身有关的,绝大多数都有个变身时长限制),还是单纯的一首歌的力量耗尽。 她头发上的绿色成功消退,变回了正常的深棕色渐变灰大波浪。 瑞秋很是松了一口气。 她看到旁边的三月七抱着一只帕姆抱枕,安逸地坐在那里,睁大着一双眼睛,仿佛很感兴趣似的看向她这边来。 瑞秋猜测,先前对这款变身很感兴趣的三月七在看到她那一头绿得惊心动魄、绿得触目惊心的头发的时候,就已经打消了自己也来变个身的决定。 兴许在听到她念咒语的时候,三月七的信念还被加深了一下也不一定。 瑞秋心念一动,一些恶毒的念头浮了上来,她看着三月七,认真地说:“抱歉哦三月,这一次没能实现你变身的梦想,但是下一次我一定会找到解决这个bug的办法。” 她看着三月七的表情逐渐凝固,心情瞬间变得大好。 大概每个人在自己倒霉并且成功找到了个垫背的之前,都会这么高兴起来。 于是她继续往下说:“额,或许我是个男性的话,就能指定你来变身了……” 瑞秋记得《巴啦啦小魔仙》里头出场的男魔仙数量很少,“雨女无瓜”的游乐王子算是一个,但就算是他,也不会原地变身。 三月七的神情一瞬间变得非常惊恐:“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她手忙脚乱到差一点把帕姆抱枕直接扔出去,还好在最后的时刻还是接住了,否则,大概列车长也会有不小的意见。 她重新抱住了帕姆:“我想了想……哈哈,变身这种事情,还是要留给魔法少女的,本姑娘、本姑娘还没学会魔法呢,本姑娘现在是练剑的!” * 瑞秋还有很多的想法没能用出来。 她会好多云南山歌,其中最知名的就是《朝你大胯捏一把》,只可惜这种杀伤力很强的歌曲最好还是等到真正面对敌人的时候再用比较好。 不过,她的力量倒是确实耗尽了。 力量耗尽的感觉,有一点像是在现实世界里跑了一程马拉松之后的感觉——做为一个健身锻炼方面不怎么够、常年只是坐在书桌边上的人,瑞秋虽然说不上是文弱的学术分子,但也绝对和“知识就是力量”那一款有着本质的区别。 全身上下的肌肉都松松地依附在骨骼边上,但好像下一秒就要各自为政分崩离析。 瑞秋:“……唉。” 要不是还有最后那么点好强心支撑着她,她这会儿就要伸手随便扶住哪一位,让对方发发好心,把自己送回去了。 甚至就连她的大脑都有点儿小小地停摆,思考起来有些迟缓滞塞。 可恶啊,现在的她,就连星或者三月七都能随便骗骗,她甚至在下车的时候忘了问很显然知道些什么的丹恒和黑天鹅,是不是有谁在背后安排了她。 瑞秋晃了晃脑袋,像是那些努力将酱料瓶子中最后一点酱给甩出来的人似的,她也在努力将自己最后的一点思考能力甩出来用掉: 明天应该会出结课考试成绩,然后先前暂停的那些课都会开始……校庆已经结束了,社团和她没有关系,但是学生会内部的事务肯定有一部分需要她来处理,毕竟她已经快要成为内定的学生会下一任会长了。 她…… 一个穿得五光十色,脸上还彩绘着小丑图案的皮皮西人走过来,手中拿着一只迷你镜头:“朋友们好啊——我在录不要笑挑战,你们想要试试看吗?” 皮皮西人的小手摊开,其中放着的是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包装颇为精致,看着……确实挺好看的。 话音未落,星已经一把伸手抓了上去,在她撕开包装袋,将那颗糖果扔进嘴里的时候,那位画了小丑妆容的皮皮西人才慢条斯理地说:“这些糖果是吃了就会爆笑的糖,所以可能会有一点难忍。” 此时的星已经抱着肚子,笑到在地上乱滚了。 好在匹诺康尼这个地方,人可以做出一切出格的举动,也包裹捂着肚子吐出一道道彩虹——所以区区在地上打滚什么的,根本算不了事。 三月七大为感兴趣,当即也伸手拿了一颗往嘴里扔,顺带,她也分别拿了两颗,往瑞秋和星期日手里分别塞了一颗。 瑞秋开口说,她自己并未意识到她的说话声音比起往常来要缓慢了一点:“我又不傻,我只是,脑子有点变慢了。” 这种吃了之后就会笑得趴在地上打滚的糖,像是她这种和抽象一点不沾边,而且还比较要脸的人当然不可能在人前吃掉。 人后也不会吃的。 于是,她很成熟地将这颗糖揣进了口袋里,顺便还隔着衣料拍了拍。 “糖,我就收下了。” 星期日倒是很给面子地将糖果拆开吃掉。 在也已经跟着星一起笑得满地打滚,抱着肚子快要喘不上气来的三月七那上气不接下气的笑声里头,星期日用平静的语气对那名打扮成小丑的皮皮西人说:“我成功了。” 皮皮西人发出惊叹:“真是厉害啊!” 瑞秋听到了“厉害”这两个字,她那正逐渐在命途力量暂时耗尽之后变得越来越疲惫、越来越催促着她应该去睡一觉的身体压制着她的大脑。 她只能迟钝地抬起手来鼓掌——这已经是她能够给出的最大的捧场回应了。 星期日顺势扶住了她的手臂。 他对着这名皮皮西人点点头:“抱歉,我还要送朋友回家。” 至于说还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笑的星和三月七……这种糖果能够让人持续大笑的时间也没有很长,她们一定能够照顾好自己。 星期日于是只给没有下车的丹恒发了条消息,向他通知了这边有两个人正处于怎样的情况之中,随即离开得也没什么心里负担。 旧梦的回声们没想到家里的大人会离开那么久才回来,一个个的都已经翘首企盼到了快要望穿秋水的程度。 星期日在进门之后照旧一一对它们进行了道歉——并且,请它们上楼去休息了。 他将瑞秋放在客厅中的沙发上,去给她泡了一杯醒神茶。 泡茶的时间用不了多久,况且现在瑞秋也只是正在逐渐加浓的困倦之中变得迟钝,而不是真的降智了多少。 可是,当他端着茶盏回来的时候,却发现瑞秋正在捂着鼻子轻声打喷嚏,一个接着一个。 与此同时,她正在分裂成一个又一个全新的瑞秋。 星期日:“……” 大意了。 他当然知道,这是一些对于忆质敏感的人,在进入梦境中,因为一些特殊的刺激而出现的正常情况,也就是俗称的切片。 陪着那几只旧梦的回声将《哈利波特》系列都看过一遍的星期日对于“切片”这个概念已经理解得非常深入了。 他低头,看向那个坐在沙发扶手上,一双绿眼睛明亮到不行的瑞秋:“所以,你是吃了那颗爆笑挑战糖?” 这个看起来特别清醒的瑞秋抬起头,条理清晰、口齿也一样清晰:“对,在你去泡茶的时候,我伸手摸了摸口袋。但是我忘了这颗糖会让人大笑不止。” 第109章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站起身来,对星期日说:“麻烦你在这里照顾一下她们吧,我想起来还有一些事没完成,先上楼了。” 星期日当即就确定下来:这个是喜欢工作,为了工作可以刷新出无限精力条的瑞秋。 一旁还有一个已经抱着抱枕睡得很香了的瑞秋,她的脸上覆盖着一枚忆泡。 ——这是爱睡觉的瑞秋。 这种情况倒是不难解决,到他这种级别,只要调律一次就可以让所有的切片回归正常状态。 但是,他首先要找到一个能够交流的对象。 热爱工作的瑞秋大概不会愿意让他调律,她恨不得分出上百个身体来,轮换着上班休息,从而达成效率的最大化。 同样,已经睡着的瑞秋也不会同意调律,她没有多少起床气,但既然热爱睡眠这一点被放大了,那么兴许起床气也会被放大。 星期日扫视过整个客厅。 他看到了一个正拿着手机在购物的瑞秋,口中念念有词,盘点着一切她想要扔进购物车里的东西,只不过对方的双眼过分紧盯在屏幕上了,以至于完全不肯从中稍微释放哪怕一丁点的注意力。 这个很显然不行。 一个想要出门的瑞秋,嘴里还在念叨着“现在这个点,吐钞机前面应该没有人排队吧”。 大概是赚钱欲望的集合体,星期日想起在太一之梦中的时候——那时候的瑞秋甚至还说过可以把砂金全身上下所有值钱的东西弄下来这样恐怖的话。 虽然知道按照她的性格,这多半只是在开玩笑,然而切片会加剧每一个部分的极端性,星期日也不敢赌这么一回。 他上前去握住对方的手臂,隔着上衣外套,正想说点什么,这个瑞秋猛地一抬手,脚下也有动作,倘若不是星期日略有防备,他估摸着自己大概会被直接扫摔在地。 ……确实是很难对付的人啊,哪怕已经不是对立阵营了,也仍还是很难对付……嗯。 星期日迫不得已地用上了一些他原本没想要用的手段,将这名瑞秋·出门整点儿钱花放在了瑞秋·梦泡里面睡大觉身边。 相比起想出门、想要给他来个扫堂腿或者过肩摔,还是在一旁睡觉比较好。 他又经过了瑞秋·戴上耳机多听歌、瑞秋·去冰箱里找找有没有好吃的、瑞秋·现在好想泡个澡、瑞秋·恐婚恐育患者…… 这些瑞秋不是不愿意和外界有所互动,就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再就是一味地大声对外宣告着自己的想法,总之,都不太能交流。 还是挺……困难的。 星期日在一个又一个的瑞秋中走过,总算在快要把每一个瑞秋都经过一遍之前,找到了一个正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看,看起来还算是愿意交流的瑞秋。 他走上前去,刚一开口,就被这个瑞秋握住了手。 这个瑞秋的眼睛仍然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从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嘴唇,再到他的耳羽,就像是某种食肉动物要将他做为猎物捕捉下来,含在口中将每一片羽毛舔舐过去。 星期日感觉到一股不那么强烈的冷气贴着自己的后背,沿着脊椎朝着颅顶冲了上来。 但他没有强行挣脱开这双手,而是趁机询问:“这位……瑞秋小姐,请问你是否愿意让我对你进行调律?调律的前提是放松你的身心,好让我触碰到你的思想。” 这个仍然在直勾勾盯着他看的瑞秋舔了舔嘴唇,这个很油腻的动作由她做出来就不怎么让人反感。 她大声说,甚至将自己的声线掐得柔肠百转、柔情似水: “美人,你长得这么漂亮,你说什么都对。你说什么我都听!” 星期日:“……” 破案了,这个瑞秋是颜控的瑞秋。 他知道瑞秋很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否则也不会在见到知更鸟真人之后,很快就从以前的普通知更鸟粉丝变成知更鸟狂推(但还是很理智)。 她一直将这种特质克制得挺不错的,星期日并未看到瑞秋有将这个特质发挥在知更鸟之外的任何人身上。 她总是很理智地解决问题、质疑每一个值得质疑的点,达成她想要达成的目的。 所以……星期日完全没想过,有一天他会面对上一个握着他的手不肯松开的瑞秋。 他并未觉得这种行为对他造成了多大的困扰,甚至还有功夫对她微笑,从而更好地利用当前这个瑞秋·颜控走向了极端的特质所带来的方便。 “那请你先放松你的身心,好吗?” 瑞秋·颜控,其实本质上应该被称作瑞秋·喜欢一切美人。 众所周知,声音好听的也可以是美人。 所以,在这样温柔而美好的声音中,瑞秋的确放松下了自己的身心:“好,我已经放松下来了。” * 星期日之所以要坚持寻求众多瑞秋中的一个的意见、而不是强行出手对她进行调律,一方面的原因是调律需要对方尽量放松身心,否则或许会让承受方感觉到些许不适。 而另一方面,则是与隐私相关了。 调律,将一个人的众多面相重新调和、融塑在一起,其中一定会用到的步骤,就是通过阅读被调律者的过去,从而将对方最核心的自我意识唤醒,让被调律者自行完成将诸多切片融合为一的过程。 如果没有经过允许,他确实有点不好意思阅读对方的过去——尤其是,瑞秋是个非常特别的人,她拥有两世为人的记忆,其中会牵扯到的隐私比其他人更多一些。 好,现在就要说一声“抱歉”了,星期日闭上眼睛,开始进行调律。 同谐的光辉在他眼前的画面中凝聚,随即,当这些光辉造成的花纹稍微淡去,星期日就看到了一座陌生却又带着少许熟悉的城市。 楼很高很高,但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楼,而是用各种高强度的材料“捆绑”在一起,固定在地上,使得它们不至于在一朝之内垮塌下来的各种集装箱。 而在一排排“楼”的中间,露出的窄小的天空是灰黑色的,云层,或者说是看起来像云层的东西翻滚着,带着让人的呼吸都变得不那么顺畅的潮湿。 公司的舰船从低空飞过,带着震耳欲聋的哄鸣声。 舰船上堆满了各种颜色的集装箱。 星期日不喜欢这样的潮湿,他会觉得自己的耳羽正在被浸泡,羽毛粘在一起,变得很难张开。 这地方他没来过——在瑞秋来到折纸大学就读之前,她的人生轨迹与星期日没有哪怕一丁点的重合。 但是知更鸟曾经去往过很多这样的世界,这些世界或者是因为被宇宙中的三大恶势力侵蚀过,又或者是在星核的影响下变成这副模样,再或者只是因为起步得太晚,而公司的介入过快地拔高了部分人的生活待遇…… 总之,富裕的文明各有各的繁华,而贫穷的文明则往往穷困得千篇一律。 星期日曾在很多次和知更鸟的视频通话中见过这样的世界,也曾经亲自追着受伤的她去过这样的世界。 这些世界的模样,也一度是他想要让太一之梦覆盖整个世界的原因之一。 这应该是瑞秋曾经生活的地方,那颗边陲行星。 星期日环顾四周,在狭窄的、地面积水的街道中寻找着瑞秋的身影。 在太一之梦中,他倒是见过已经获得了折纸大学录取通知书的瑞秋,知道对方还没有穿上折纸大学校服的时候大概是个什么样子。 不过,这时候的她是多大? 每个人的自我意识最强烈的阶段都不一样,因此调律过程中所向前追溯的片刻都不尽相同,而在那些记忆当中的人的模样也都不一样。 考虑到瑞秋在这颗星球上生活了十八年,星期日并不知道自己要寻找的到底是一个长相和他认识的那个瑞秋差不多的少女,还是一个……只是顶着棕灰色卷发,绿眼睛的孩子。 又或者……可能是某人怀中的婴儿? 毕竟瑞秋还有上辈子,她的孩童时刻也足够清晰稳定,她的自我意识最强的时刻同样有可能出现在这段时间。 这倒是有些难办了。 星期日站在街边,在那一层层垒上去的集装箱投落下的影子里头张望着,大约在三分钟之后,他看到了一个踩着路中间没有积水,或是积水没有那么深的地方,一路灵活而敏捷地跑过去的少女。 她的长发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脖颈后头很清爽地没有留下碎发,是并不怎么常见的棕灰色过渡,卷发也是熟悉的弧度。 星期日想了想还是没有出声直接喊下对方,瑞秋是个警惕的人,对她不能过分直接,但也不能有太多的心眼——因为前者会被怀疑,后者则会因为天晓得哪里没有圆好的漏洞而被戳穿,从此彻彻底底被加上不信任名单。 调律的重点其实在于见证而不是提醒:在对方自我意识最为强烈的那个瞬间,他需要等待到那个瞬间,而后用同谐的力量将那一瞬间对于自我的认知扩散出去。 第110章 于是星期日跟了上去。 同谐命途就这点好,可以在对方的意识中尽量做到不被对方觉察,听起来有点可怕,事实上也确实有点可怕。 星期日心想,如果他先前选择的不是那个色令智昏的瑞秋,而是正常情况下的瑞秋,她兴许不会那么轻易地放松开自己的身心。 下一秒,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之后的星期日:“……” 先前让他思来想去,到现在也仍然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的事情——同样很可怕。 * 星期日第一次有这样惊险的体验。 或许比起惊险,他会更乐意将当前的行为称之为对于匹诺康尼普通人来说的极限运动,他跟在瑞秋身后,跟着对方一起沿着那条固定着集装箱,同时也充当了梯子作用的高强度材料往上爬。 这是很长的一段路。 对于体能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大的要求,星期日没觉得累,但是这样的高度…… 他只能说还好自己没有恐高症。 瑞秋动作很快,她爬到了大约是第十五层的集装箱。 她双腿挂在梯子的两边,将自己夹在了梯子上头,随后上半身朝前倾去,将集装箱门外的那根后来接上去的栓拉开,双手抓住集装箱被打开的门,后腿一翻、朝着梯子上蹬了一下,就跳进了这间集装箱。 她没有关上门,于是星期日得以给自己施加上一层隐身的法术,踩着外头的梯子看到里面的景象。 直接冲进他眼睛里的,是贴在墙上的一张纸日历,上面写了很多字,比如说在某日要交房租,在某日要交水电钱…… 房租?这样的地方还要房租吗? 星期日在不解中感觉到了愤怒,他看着瑞秋扶着一个脸上满是皱纹的女人走到门口,她从集装箱的“天花板”上拽下一根绳子来,在尾端套了个绳结,随后让对方坐在这根绳椅上,自己拽着固定在上头的滑轮另一端垂下来的绳索,一点一点将女人放到了街上。 随后,她又将绳子收回来,挂在天花板上,自己则往口袋里塞了点东西,随后跳上外头的“梯子”,又一路爬了下去。 动作仍然很快,像是一只猫。 整个过程中,她的额头和后颈出了不少汗,晶莹的水光浮在皮肤表面,凝聚在一起之后又流下去,流过脸颊,滴落在衣领上。 偶尔些许被她用手背擦去,但手背上的汗也转手抹在了校服上。 瑞秋穿的是一套蓝白配色的衣服,其中蓝色的部分已经被洗过太多次,以至于那些蓝色都褪去、几乎和白色的部分混在一起了。 这种宽大的校服为数不多的好处大概也就是用料还行,以及行动上足够方便。 她快速来到最底下,随后扶起了那个靠着“梯子”休息的女人,两个人一起走在积水的小路上,星期日在后头遥遥地跟着,见证而不是参与这一条原则让他到现在为止仍然忍着自己上前去帮着瑞秋一起搀扶这名女子的冲动。 他跟着两个人一路来到了医院。 星期日无意点评这颗星球上的医院,但事实是摆在眼前的,这家医院只能治疗一些最基础的病症,而这些并不是因为这家医院本身有怎样技术还算是不错的大夫——而是因为公司能够运输到这里的成品药剂有这样的功效。 这个病病怏怏的女人,星期日知道她是瑞秋的母亲。 瑞秋和他说起过,他也看过瑞秋几次往一个账户上打款。 现实时间线上的如今,她的母亲正因为长时间没钱的拖延而病情恶化到昏迷,只能躺在病床上,通过各种输入营养的方式维系生命——瑞秋有钱了才没多久,所以哪怕排上了星际里很好医生的号也还要等待上一段时间。 但至少前途还一片光明着,瑞秋已经往账户里打了足够多的钱,还请了几个护工轮流照顾着,除了她自己因为学业和赚钱的原因无法亲自到场之外,她做到了一切。 但是现在的瑞秋还没有那么多的钱,所以她能做到的最好是给女人安排了这里的病床,然后用止痛药,以及那些能够尽量缓解病情、拖延发作的药物吊着对方的命。 星期日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幽灵一样跟在瑞秋的身后,用和叙述不一样的方式看到一个和他认识的那个瑞秋还不太一样的她。 有折纸大学最高额度奖学金的瑞秋,是一个已经松弛下来了一点的瑞秋,而现在他看到的,是个就像是那只扎得高高的、没有一点儿零散碎发逃逸在外的马尾似的瑞秋。 她绷紧着,但也因此积蓄了很多很多的能量,与其说是拉满的弓,或许更适合用一只绷紧的弹弓来形容更确切——因为她身上没有弓那么细致的塑造与雕琢保护。 星期日听到医生说:“我建议你……还是不要那么勉强了,这些药加起来很贵,我知道你还在读书。” 瑞秋的马尾在她脑后小幅度地摇晃着,也不知道是因为细微的风还是什么别的缘故——因为她自己站得很挺、很直,从校服领子里头拔出来的脖颈,也是雪白而笔挺的脖颈,现在上头已经没有汗了,因为光照而产生少许荧粉的发光感。 星期日站在被她背对的位置,听到一只手扶着柜台的少女说:“用不着,这些钱我能赚到,我不会赊账,我会按时付清所有的钱,你们只需要接着治疗她就行。” 就在这一个瞬间,星期日感觉到了强烈的自我意识的迸发——他没有忘记在这个瞬间完成调律,也有些庆幸: 还好,他并未当真分神到了忘记调律的地步。 第45章 过情关 在调律的时候,星期日能够更为准确、更靠近地感受到瑞秋的状态。 她心里想了很多东西,但没有任何一项可以被概括为放弃。 她很快在心里打了一张草稿,关于要如何分配未来的收入和支出、可以到政府的机构里面去借多少无利息的助学金……之类的。 星期日注意到,在这个时候,瑞秋心里想要的东西仍然很多,她半点没有降低自己的欲·望,而是照旧有着一个去匹诺康尼读折纸大学,然后再毕业之后赚好多钱的愿景。 甚至还有一条:考完这一次的模拟考之后,去买一个小蛋糕,犒劳一下自己。 真是很少见的人,很少见的性格。 明明生活已经把她绷得很紧了,整个人却仍然在紧绷中带着几分优容。 星期日能够听到从调律中传来的,像是旁白一样的声音——这同时也是瑞秋格外坚定地说明着自己内核是谁的声音。 用流行一点的话语来说,而不是星期日常用的那种让人觉得越来越听不懂的话来说——这其实就是在做那种十六型性格测试。 在象征着同一维度的两个顶点的字母之间,倘若人给出的测试答案是全然的倾向某一边的字母,而另一边出现的数字是零,那其实并不意味着这个人的性格有多么的极端。 而是意味着这个人在确定自己的人格方面有多么的确定。 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在每一对字母的选择上都非常绝对,虽然踩在一条看起来很不怎样的道路上,但是,这条道路在她眼中却很明白:在跑一道马拉松的时候,她分开了不同的节点奔跑着,每一个小站点在何处,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星期日停止了调律。 他的意识也从深层回归,回到现实之中。 站在他面前的瑞秋,还有整个屋子里头其他的那些瑞秋,全都在“噗”地很轻一声的、像是忆泡爆炸的动静里头消失,然后凝聚成了一个打着哈欠揉着眼睛的瑞秋。 她抬手,将垂到了自己眼前来的头发朝着后头捋去,随即接着打哈欠:“我——我脑子抽了——啊诶,那个糖真的不能吃。” 瑞秋双手揉搓着脸,努力让自己变得清醒一点,但是效果不佳,反而因为让面部因为揉搓而变得充血,逐渐泛红起来,就像是喝了酒,醉醺醺的样子。 她对着星期日摆摆手:“我感觉我有好多事情想要和你说,嗯,但是我现在的状态大概不太能说好,我先上去睡一觉,明天早上嗷,明天早上一定和你说。” 顺手,在走上二楼之后,瑞秋在星期日的卧室门口,抓住了一只尚且没有乖乖听话地回去睡觉的旧梦的回声。 以她现在的精力和状态,能够还记得这是几只旧梦的回声就不错了,分辨名字完全就是不可能达成的任务。 瑞秋将这只金色的小精灵抱在怀里,手指贴着对方的脑袋抚摸了几遍,在完成了绑架但安抚的全套流程之后,直接抱着对方回到了卧室里去。 动作轻快,看起来浑然不像是个耗尽了力量的人,而更像是早有预谋的顺手打劫——就这样将一只自己看中许久的猫猫揣进了兜里,塞在对方喜欢的颜色的麻袋里头,打包回家。 徒留下在客厅中试图阻止这一切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开口、同样也不确定瑞秋是否能够听得明白自己说的话的星期日,以及那剩下三个从星期日的卧室里探出头来,能够让星期日感觉到羡慕嫉妒情绪的、没有被选择上的旧梦的回声们,对着“砰”地一声关上的卧室门行了好几秒的注目礼。 第111章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算是无辜被抢走了猫的猫咖老板的星期日:“……” 另外几只也想要有这个待遇,甚至已经很努力对着人练出夹子音——反正也就差不多是这么着,对绑架犯超级热情但却没能有这么好的命的旧梦的回声:“……” 在短暂的寂静之后,优美的合唱调子在整个宅邸之中此起彼伏,令星期日生出了难得的庆幸。 还好这些旧梦的回声们的叫声足够美妙,否则,倘若真的是三只猫的话,只怕整个屋顶距离被声浪掀翻也就不远了。 * 房门的隔音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瑞秋在房间里就全然没有听到外头的那三重合唱。 她怀里的孩子——维克森——倒是已经听到了,然而,做为一只非常努力、非常善于争取、非常聪明,这才成功从其他旧梦的回声中脱颖而出,让自己出现在了走廊上,好被瑞秋顺手rua一把或者是干脆直接顺手带走的小精灵,它当然不会提醒瑞秋她其实可以选择体验一把大被同眠。 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专宠为什么要放弃? 它能够听到其他三只旧梦的回声正在他们互相连接的意识频道里面发出痛斥的尖叫,但是,维克森把这当成了自己入眠的催眠曲。 快乐啊,在其他人的嫉妒声中,它这才享受到了名为争宠的美妙。 瑞秋确实是困了。 命途的力量这玩意,在她看来就像是法力条一样,和体力条息息相关,会随着各方面身体素质的下降而下降,会随着大吃大喝、来点补品以及狂睡一觉而稍微恢复。 她甚至没有洗漱,就直接像是一张猫饼似的摊在了床上,倒是没有忘记朝着自己脸上扔一个梦泡——也有不小的可能,是因为这种行动如今已然变成了她的肌肉记忆。 瑞秋把维克森抱在怀里,也顺便把它往梦泡里面塞了塞,于是哪怕在梦泡之中,瑞秋也成功地抱着这只旧梦的回声开始休息。 这一只梦泡是前段时间新买的,还没来得及尝试过,不过瑞秋觉得自己应该会很喜欢,就像是她喜欢星期日的耳羽一样。 ——这个梦泡的内容,是在天使的大翅膀里头睡觉。 主打一个温暖到甚至有可能有点热,但是考虑到因为是天使,所以可以要求无尽的冰饮料,在被热到半梦半醒的时候翻身起来喝上那么一两口,所以瑞秋觉得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就这样在柔软的羽毛之间睡了足足八个小时,一直到第二天早晨闹钟响起过后。 很显然,从这里可以得出两个结论。 瑞秋从梦泡中翻身爬起来,不停地在拍着她的肩膀试图把她从梦泡中弄醒的维克森终于松了一口气,已经连续干活了好一会儿的金色小天使懒洋洋地,又像是累到了似的瘫在了一旁的枕头上。 瑞秋轻轻用食指戳了戳它的肚子,维克森发出了一声轻轻软软的叫声,并没有动弹。 瑞秋叹了口气。 首先,很显然,旧梦的回声们都是很好的睡觉搭子,很有责任心,虽然责任心的效果看起来似乎有些一般……但是聊胜于无; 其次,她今天大概是难得地要迟到了。唔,也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迟到,毕竟只是意味着她大概赶不上去往折纸大学的班车,但是就算赶不上班车,也还有很多比班车更有效率的上学的交通工具。 瑞秋“噌”地一声从床上翻了起来。 这一觉她休息得很不错,但是命途的力量尚且没有恢复完全。 她的法力条恢复得可真慢啊……瑞秋心想,她仍然能够感觉到自己灵魂里头的乏力。 不过确实比起昨天晚上的状态来要好多了。 ……嘶,昨天晚上。 瑞秋现在就像是一个喝酒喝到了断片的人一样,在清醒过来之后发现了一些很糟糕的问题,关键在于,这些问题还绝对不能不去解决。 她昨天晚上……嗯,唱歌其实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是有正当理由的,但是,她吃下那颗糖之后,都对星期日做了多么失礼的事情啊? 一个扫堂腿也就算了,毕竟这还没能成功;但是一个直接握住了对方的手,深情款款地盯着对方看,嘴里说的全都是什么“美人、美人”的她…… 瑞秋感觉自己的指尖都有些发麻了,像是有十小团雷电从指甲盖与皮肉的缝隙之间钻了进来,持续性地制造着酥酥麻麻的感觉。 这不合理啊。 往常的她也是很喜欢美人的,但是,她的颜控也没有厉害到了这种程度,所以瑞秋很是震惊啊,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沦落到如此地步。 但是事实胜过一切的雄辩。 颜控状态下的她,真的很喜欢星期日。那是一种有点像是生理喜欢的类型,就感觉对方长得怎么那么对她的喜好,声音怎么那么好听,那双很是特殊的、金色中点着浓稠的蓝色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就感觉挺幸福的……还想要伸手去摸摸那双耳羽——这些都是当时出现过的冲动。 面对着当前的事实,她所能够想到的,也无非就是倒打一耙而已。 是的,现在也唯有颠倒黑白这一招是好用的了,瑞秋这么想着,允许了维克森在她的床上继续躺着,转头自己下楼,面色如常地与星期日道了一句早安之后悍然翻脸,刚开口便直接来了一句: “你居然用了美人计……这也太过分了!。” 星期日全然没有料到在上一句春风和煦的“早上好”之后,接上来的会是这样的一句,而且竟然是从这样的角度…… 凭心而论,他觉得自己略有些许的冤枉,倘若不是其他的瑞秋没那么好交流,他也不会将自己的注意力全然地放在那个喜欢好看事物的瑞秋身上。 那种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的目光,多少还是有些太让人难以招架。 然而,他也不能说自己是完全无辜的,因为他就真的没有利用上瑞秋这一点吗?他拷问内心,当真就能够说出自己一点技巧都没用这句话来吗? 不能。 为了让对方给自己开一扇方便之门,他自然是有相对刻意地展现自己的。 于是,星期日只能哑然着面对瑞秋,并且在一场持续了大约三五秒钟的对视里头败下阵来,对她说:“抱歉,如果你很介意的话,下次我会——” 瑞秋提前将锅甩出去也只是为了能让自己的脸上不要因为羞耻心而变得太热,于是,她也没有让星期日就真的把整个问题全都背到自己身上来的意思。 她在星期日说话的时候打断了对方: “也没有很介意……嗯,切片之后的每一个我都比较极端,或许昨天……我的表现确实过分了些,但是请放心,既然现在已经完成了调律,那么这个统一和谐的我身上,一定是不会出现如此冒犯的行为的,我只会安安静静地欣赏所有美好。” 话是这么说,但是当瑞秋一边说着“安安静静地欣赏所有美好”的时候,她却忍不住调出了昨天晚上那个格外颜控的自己看向星期日的时候所看到的那段“记忆”。 在这段记忆中,她看到的是一双近距离看之后能够明显看到金色与浓郁的蓝色分界线的很具神性的眼睛,能够看到的是鼻尖投落的阴影,以及颜色浅浅的嘴唇。 每一天都打理得很好的头发以及蓬松的耳羽都是很能修饰面部的东西,虽然会将原本流畅的脸型线条打破,但是——这样能够格外地显出星期日的脸有多小,而在这样精致的一块空间内,五官是怎样稠丽却不浓艳地排布…… 还有,耳羽上的耳钉在灯光下头确实是一款非常作弊的单品,没有任何工艺,就只是表面格外光滑的装饰本身就是非常心机的东西。 光滑意味着容易反光,而刺目的光芒诚然会让人躲开视线,也意味着人会好奇地看过去,然后就这样被位于高光区的美色吸引过去。 话说,在她回想的时候,瑞秋垂着眼睫——视线却还是忍不住朝着星期日偷偷看过去。 视线随着回忆而走,要不是她觉得星期日大概感觉不到她都在看哪里,瑞秋的脸现在或许已经爆红一片了。 “总之……昨天的事情,麻烦你啦。” 她很快地下了总结,算是将这件事翻了过去。 她倒是并不记得星期日是如何对她完成调律的了,毕竟调律本身并不是需要被调律者本身一起参与进来的工作。 对于过往的加工,其实并不会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留下涟漪。 不过她对于这样的调律还是有些好奇的,于是一边打去往折纸大学的车一边问星期日是调律到底是个怎样的过程,这种形式的调律是否和其他的调律有所不同。 星期日一一解答了她的这些学术性特别强的问题,并很快又说:“我还以为你会问我看到了你的哪一段记忆。” 谁知道还是很瑞秋式的好奇,只是对技巧本身比较好奇,而其他的都要往后推一推。 第112章 瑞秋有点儿骄傲地笑起来,下巴稍稍往上抬了点:“因为我知道你看到的一定都是好的记忆——反正不会影响到我的形象。” 自我意识最为突出的时刻嘛,不就是那些清醒地认知到自己的组成、意识到自己的责任……或者诸如之类的时刻,这些时刻的清醒能够让一个平常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人都显得闪烁着几分人格魅力。 既然都是好的记忆,那她也就没有必要紧张兮兮地问了,不是吗? 她还想要再说点什么的来着,但是下一秒手机屏幕亮了起来,瑞秋低头一看,是她预约的那辆车到了,是梦境当中最常见的、尤其是在黄金的时刻,大街上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一辆风驰电掣狂飙而出的球笼车。 平台上已经跳出了提示:这辆车现在正停在外头,等着他们上车。 她提起书包,对星期日说:“走吧。” * 失策。 瑞秋双手点在睛明穴的位置上,看起来像是某位曾经因为抽象而爆红网络一时的男演员,又像苦大仇深的、意识到自己大概要拯救这个世界的中二小学生在做眼保健操的时候拒绝闭眼。 球笼车真不愧是从匹诺康尼还是一座监狱的时候,那会儿在这里干苦力的囚犯们乘坐的交通工具,这些交通工具在舒适度上头……真的是一点也不考虑啊! 她下车的时候有一点点晕车的症状,所以,可想而知,连平常不晕车的她都这样了,像是星期日这种晕车特别厉害,甚至在太一之梦中都能够将晕车的症状复刻到另一个和他一样在梦中的人身上来的,天晓得要晕成什么样子了。 她连忙在自己的晕车感稍稍好了一点之后扶住了星期日。 星期日的脸色看着是比以往要稍微苍白上一点,不过他的神情维持得还很好,至少那些折纸大学的学生们都没能看出来,此时正在瑞秋身边的这位“智械小姐万维克”,此时正在面对着一场理论上来说智械不应该感觉到的“危机”——晕车。 瑞秋低声问:“是练出来了吗?” 星期日虚弱地点头:“是啊,不能再贵客们面前失礼。” 瑞秋“啧”了一声,感慨道:“真可怜。一会儿给你买杯咖啡——不,咖啡没用,给你买杯柠檬饮料,再来点儿咸甜味的蜜饯吧,那个效果好。放心,我会把它们伪装成机油饮料的和机械零食的。” 因为先前已经当众宣告过了情侣的关系——并且在财富学院负责人被他自认为的靠山老奥帝一撸到底之后变得再没人能质疑——于是,这会儿瑞秋可以光明正大地让星期日靠着她,并假装这只是在紧张刺激的复习时间过去之后,应该有的正常恋爱感。 “其实偶尔显现出一点虚弱的样子来也没什么不好的,一直强势下去,只会让人觉得你无所不能,从而把对你的要求越提越高。” 瑞秋无视了四周那些逐渐变得越来越多的、汇聚在她身上的探寻的目光,将吸管往星期日嘴边送了送。 “现在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有人搀扶着不用强撑,这种感觉比起自己一个人坐车然后晕车就已经好上不少了,更何况,在舌头下面压上一枚蜜饯确实是一个很神奇但是相当有效的减弱晕车难受感的方式。 星期日试图独立行走,让一定要扶着他的瑞秋松开手——他不怎么介意和瑞秋之间的距离、也不介意肢体接触是一回事,按照他这个性格来,还没有适应这样的肢体接触是另一回事。 瑞秋强势地把他按了下去。 瑞秋觉得晕车之后的星期日带上了点儿病弱感,真是出乎意料的很好按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才调律没多久,或者是那一次分裂给她稍稍留下了一点点的隐患,她这会儿很诡异地生出了些许……奇异的心思。 这么好按倒的吗?这样的属性……岂不是意味着非常适合被巧取豪夺。 况且,星期日这款美人,确实也很适配巧取豪夺的梗…… 嘶,她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要不是情况不对,要不是她本人没那么抽象,瑞秋高低得抬起手来往自己脸上扇一巴掌。 不过她也确实摇了摇头,将那点想法悉数在头脑中摇晃得散碎了,被其他的想法压在了更上头。 她继续关切地轻声问星期日:“一会儿要我帮你按按脑袋吗?上辈子的手艺,质量应该还不错,至少以前我晕车的时候就会给自己这么按。” 星期日的耳羽因为瑞秋的强势而不得不朝着她那边稍微倾斜,于是,此时此刻,它稍稍下垂,也就那样没什么自觉地垂落在了瑞秋的肩膀上。 因为隔着一层衣衫,于是瑞秋也没能怎么感觉到。 但是,对于星期日来说,他能够感觉到因为羽毛末端在质地略微粗糙的衣服上磨来磨去,于是羽管的位置也随之被轻轻拨动的感觉。 他感觉耳羽有些发痒,却又不好动手,一时间甚至对快些进入教室这件事,产生了诸多的期盼。 * 折纸大学的校园从校庆的状态中平静了下来,一如既往。 筑梦学院则更是哪怕在校庆期间都没能怎么摆脱往日的惯性,此时外界影响的因素消退——它更是一如既往。 那些已经须发花白,又或者是为了让自己在学生们面前显得有点儿资深教授的样子而特地在入梦的时候将自己的外型塑造得须发花白的教授们站在讲台上,将美梦剧团遣返它们应该去的地方(也就是学生们的课后复习室),然后开始分发试卷并且讲解。 瑞秋的成绩很好看,是最高分的同时仅在一些相对主观的题目上有少许的扣分,于是这堂课对她来说意义久没那么大了。 她将自己的右手悄悄地伸到了课桌下面,借着桌子的掩护,无名指就那么轻轻地在了星期日的手背上。 星期日险些被她惊吓到,从此时也已经成为了他的随身必备物品的便利贴上取了一张下来。 他传纸条: 怎么了? 时隔多年,当初上课除了发出小鸭子叫以及在走廊上吃布丁蛋挞之外也没再干过什么让老师血压飙升的事情的星期日如今学会了传纸条,并且已经将这一行做得越来越出色……这换谁来了都得感叹一句近墨者黑的力量竟然如此恐怖。 瑞秋没有管这张纸条上写了什么,更没有回复。 试探着过去的无名指逐渐侵占了更多的空间,触碰在手背上的指腹,也从无名指变成了食指。 瑞秋捏上了他的虎口,像是将手指当成了尺子似的,在那边左量量右量量,星期日没有将手抽开。 然后她就这样按了下去,不能说是轻,掐得还挺用力的,星期日感觉到这个位置猛地酸了一下,虽然不是很厉害,但他在猝不及防之间还是险些发出声音。 怎么……这样…… 星期日没敢在课堂上太大幅度地转头,因为他和瑞秋坐的位置从来都是前三排这种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会坐的位置。 很显眼,很危险,甚至有些时候可以视老师朝着后排走的程度而变成深入敌后。 他瞥转过点儿目光,瞧向瑞秋。 瑞秋这才用左手拿起了笔,自然且自得地在不经意之间秀了一手竟然也相当清秀的左手书法。 她写的是: 如果不是确认你肯定不会露出破绽,我才不给你捏呢。 这是我上辈子学会的一种按摩方式,据说也能让晕车的人舒服一点。 合谷穴,捏起来的效果是镇静止痛、发热鼻塞、还有头晕目眩这些生活中常见的毛病——瑞秋上辈子还痛经的时候就会给自己这么按按。 这一辈子,虽然她的生活质量比起上一辈子来下降了许多,但是很出人意料的是她痛经这一毛病倒是好了个彻彻底底,从她第一次再见到这熟悉的血痕到现在,一次都没有疼过。 她自己觉得效果还不错,所以就用在了星期日身上——但是,真要说的话,如果放在昨天之前,瑞秋大概是不会伸这个手的。 她不是那种总和别人保持着一定社交距离的人,如果有需要,一直都在握手也可以,不过星期日还是算了。 她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算是一种有点儿微妙的、但整体上算是处得挺不错,还有一点将性别都模糊掉了的匹诺康尼好室友的状态。 是的,性别被模糊掉了——星期日真的是那种很少见的男性。 他身上最突出的特质,全都和性别没有关系,甚至其中还带着少许的女性特质——谁说圣母,而且是那种真正的、带着牺牲意味爱着整个世界的、褒义的圣母不算是女性特质呢? 况且,他和一些人不一样,并不介意自己被泥塑,甚至“万维克小姐”的形象还是他自己定的,有时候瑞秋都会在一声声的“万维克小姐”中产生一些其实并没有那么礼貌的错觉。 他本人就不算是性别感极其突出的人了,和旁人相处起来的时候也更多是在应着旁人的需求,再加上房子里头的空间确实足够大,至少用不着两个人排着队准备洗澡——于是那些和所谓的“孤男寡女”扯得上关系的“意外”一件都没有发生。 第113章 双方都觉得对方是个优秀的室友,如果可以的话续租上几十年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然而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现在这种性别感正在从其他的维度被提醒、逐渐变得明显起来,于是原本很单纯的室友关系里头也就多了一点…… 瑞秋不好说。 反正她在晕车的一路上就想到了: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之所以看起来不那么颜控,单纯只是因为她这个人要脸。 瑞秋是真的很要脸啊。 她的思维其实是相当活络的,毕竟正常人也很难想到什么用“听我说手牵手跟我一起走”之类的歌词来完成对于某位假面愚者的约束桎梏。 思维活络意味着是抽象圣体。 小脑袋瓜子一转就是别人要花心思背好久梗都赶不上的名场面。 然而瑞秋不抽象。 她不但自己不抽象,还主动逃离抽象的星穹列车组——这就足以证明,她对于脸是多么的看重,所以,她会习惯性地端着自己。 按理说端着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嘛,端着矜持而已,也是个还不错的秉性——但是瑞秋开始思考为什么自己先前是不是已经对星期日的美色有了一些潜移默化中被影响的……享受。 或者说,是被降伏。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很想让自己再分裂一次,然后用分裂之后的那个颜控的她去对着自己认识的每一位长相出类拔萃的朋友扫视上一遍,从而做个足够科学的对照组实验,确定自己到底是因为分裂了之后切片走极端才变成如此模样,还是因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星期日。 不过那种分裂状态并不好受,所以瑞秋知道她绝对不会再尝试一次。 所以……要不先感觉一下呢?逐渐开始模糊一下位于无性别感的房客朋友与带着点儿性别感的暧昧之间的界限。 换句话说,也就是比暧昧更暧昧的东西——朦朦胧胧,算是瑞秋给自己的一点儿试探着投石问路的空间。 试探一下星期日是个什么态度,试探一下自己对于星期日的感觉如何,要是有一点苗头的话,那么看在颜控的她那么喜欢星期日的份上,她就要努力去试一试了。 行动力超强的这个特质,不仅仅是在读书学习还有工作赚钱上体现的,在关于恋爱的事情上也是如此。 瑞秋已经习惯了要自己争取。 她于是又在便利贴上写: 把手套摘掉的话,效果会更好哦。 她的眼角余光一直盯着星期日呢,一直注视着对方的反应,星期日的耳羽颤抖了一下,并且,因为这一下颤抖,他的耳垂终于从浅蓝灰色的发丝和羽毛当中露了出来,好像有一点点泛红。 这一次,星期日没有给她继续的放纵,而是抽回了手,并且在便签纸上写—— 他只是刚刚将笔尖点在了便签纸上而已,还没来得及写下任何一个字母,瑞秋就已经被余光中所看到的、来不及再更做收敛,于是只能怀着心虚和歉疚抬起头来面对的情形带走了注意力: 须发花白、背部也有些佝偻的老教授走到了他俩的桌子前头,弯起来的食指指节叩在桌面上,“笃笃”地连着敲了两下。 什么都没说,但是那在厚镜片之后的眼睛里,确实透出了一点警告的光芒。 看在你俩是好学生的份上,看在你俩成绩是真的好的份上。 放过你们一次。 瑞秋这辈子就没有在教室里这么窘迫过——在生存压力之下,她是实打实的好学生,只可惜在生存的压力降低了之后还是逐渐开始朝着上辈子那种比较轻松的状态里头滑。 这倒也不是什么问题……但是被抓包了这件事呢……这件事本身……唉。 瑞秋垂下头去,长长的棕灰色卷发将她的两边脸颊都遮掩了起来,从而在她的眼前塑造了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好让她在里头感受自己的面部是怎样充血变热的、又是怎样以比“病去如抽丝”更慢的速度一点一点地降温下来。 她的头脑中回荡着先前教授敲在桌面上的声音,眼前一次又一次地因为她不可控制的回想而复现出对方那双藏在反光的镜片后面、带着严肃的眼睛。 尴尬的瞬间回顾了一次又一次,以至于脸上的温度一点都降不下来,瑞秋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但她从小就容易在尴尬里面鬼打墙。 ……这可能就是命吧。 她安安静静地、一动不动地就这样和自己僵硬着,一直到了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才终于从被石化的状态中退出,想要到教室外头去走走,让自然吹拂的风把自己脸上仍然没有完全散去,又或者可以说是几乎完全没有散去的热量带走一点。 从室外回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桌面上放着一颗用纸巾松松垮垮地包起来的蜜饯——虽然说是她花了知更鸟打给她的钱给星期日买的,不过最终归属确实还是落到了她这里。 瑞秋把它含进了嘴里。 再之后的这一节课,她和“万维克小姐”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互不干扰,并且将这种互不干扰持续到了这一节课的最后时分。 瑞秋在之后的课本上圈圈画画,翻看了后面的课程,没感觉到太多的难度,但她仍然非常认真地用了自己制定的全套自学标准。 也就是将试题从简单到难刷上那么两套。 在教授宣布,因为这场考试的成绩比起从前的每一次都更让他满意所以今天提前下课的时候,下课铃声还没有打,距离正式的下课时间大概还有十分钟。 (想想也能知道是为什么,毕竟那些觉得自己上不了这门课的人不都在先前的教学事故中转去了财富学院么?剩下的学生就全都是觉得自己至少能够在这门课的结课考试中获得及格成绩的人。) 瑞秋的舌尖顶了顶口腔中的某一处软肉,这儿还有一丁点蜜饯味道的残余。 如果是在现实中的话,咸甜的滋味会因为一开始很浓,而后来逐渐转淡,在实际尚且没有彻底散去的时候就无法被人感知到。 但是在匹诺康尼就没有这个困扰,她清楚地感觉到了最后的一丁点儿尾韵。 咸甜的味道嘛…… 瑞秋收拾东西站起身来,她脸颊上的肌肉稍稍向上扬起了些许。 这个味道还是很能让人笑起来的,也很能让人的心情变好。 * 下午没课。 但是瑞秋想要提前回去也没有回成,因为筑梦学院的负责人在校园app上发了一封邮件过来给她——当然,也有一份是给星期日的,上面写着有个对学生要求比较高的项目,因为人数太少并且要求太严格,同时也能够为履历增光添彩太多,所以为了避免那些富家子弟打算花钱弄到这份资格,就特地把他们俩叫过去了。 具体呢,大概就是有一个比较特殊的实习项目,是流光忆庭和家族的合作项目,指定了筑梦学院的学生参加,学习成绩够好的,另外还要求了得是命途行者。 整个学校才能找到几个命途行者——真当命途这东西是什么不花钱就能弄到门票的公益公园呢? 瑞秋看着这份邮件上提及的要求,想起上辈子的一些东西: 一般来讲,这种限定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两个人的资格要求,她上辈子是管这些叫“萝卜坑”的来着。 一个萝卜一个坑,专门给这萝卜留的坑,正常情况下别人弄不走。 瑞秋看了看身边的星期日,想到这种联排萝卜坑,基本上就已经可以确定和前两天特地跑过来,嘴上说得很好听,是给她确认一下能力极限在哪里的黑天鹅有关。 黑天鹅……星穹列车。 是流光忆庭又观察到了某个已经覆灭的世界,所以打算带上星穹列车这种事件发生器,或者干脆可以称之为意外打火机的有生命体的“奇物”,去这个世界试试看能不能撞出一点希望来吗? 不无可能。 随后在校长办公室里头,学院负责人的话进一步肯定了她的猜测,毕竟这一项目的持续时间是真的很长——整整一个学年那么长。 正常的实习项目要那么久? 多半就是黑天鹅还有星穹列车在憋什么幺蛾子,现在顶多就是出现这个幺蛾子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大一点这么个情况。 瑞秋叹了口气,她当然不会拒绝,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很不错的选择:锻炼自己、获得漂亮的履历,对于她的当下和未来来说都是很不错的。 更何况,还是和她很喜欢的星穹列车组一起行动。 当然,还有很多的钱。 自从流光忆庭开始和星际和平公司联手搞光锥这种东西,并且靠着这项技术吃专利之后,流光忆庭里就再也没出现过一个穷忆者。 瑞秋没忍住,有点没出息地在心里数了数那些零。 真的……好多哦…… 危险么,危险当然是会有的,说得好像匹诺康尼就没有什么危险一样。 她转过头,朝着星期日看了一眼。 第114章 匹诺康尼安全状况出问题的最大因素啊!就在这里啊! 星期日当然也是乐意出去走的:如果不是因为星穹列车先前没有启航,而瑞秋这儿也确实有很多他感兴趣的书籍,他本应该在更早的时候就离开匹诺康尼。 学院负责人很高兴地看到这两个学生都选择了在他看来“正确”的那条路,将相关的协议合约推给他们俩,随后说:“项目应该就是在最近了,你们可以做点准备,比如说……嗯,我建议你们再多花些时间享受享受匹诺康尼。” 这话是不假。 匹诺康尼的生活待遇放在整个寰宇里也是出了名的顶尖,离开了这里,到外面去估计就是要吃点苦头的。 星期日当然不会在意,匹诺康尼确实值得留恋,但也没有那么值得留恋,然而瑞秋是真的才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就要“返贫”,因此在回去的路上她坚定地与星期日分开走:她要去多买点好吃的,趁着在梦里吃不胖也能用一些特殊手段做到吃不撑,她要好好地让自己多享受两天。 吃腻了好的再出门。 星期日肯定她:“正确的想法。” 瑞秋:“还要大量的甜品!应该把一部分甜品转移到现实中去,还可以带在路上吃。” 她看着星期日的神色——在从容中,他的眼底出现了一抹被说动了的向往。 虽然就只有那么一点点。 啧。 她在心里笑了笑。 小鸟可爱呢~ 对于瑞秋来说,购物从来都不是什么很花时间的工作,她效率够高,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就算遇到了计划之外的心动产品也会很快下定决心,要或者不要,只在三秒钟之间。 所以,没过半个小时,她已经推着购物车站在门口,闯进门随后超有仪式感地对着屋内大声说:“我回来了!” 推门的一瞬间她看到星期日正在修剪一盆盆栽的顶芽,剪刀下得很轻,此时循声侧目,猛然间,她竟然久违地听到了bgm。 瑞秋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外面:没人。 她朝前走了两步,bgm只是在变得更为响亮。 竟然是星期日……瑞秋有些不太敢信,因为这不是那首她已经在太一之梦中听过很多遍,以至于将本来就很深的印象又给加深了许多的《ymca》。 而是一首有着无数个转音,原唱还活着却已经成为了绝响的曲子,她的童年之一——《月光》。 而此时,在她确定了这首歌来自星期日的时候,歌词正好唱到这里: “过~情~~~关~~,谁~~~~敢~~~~闯~” 瑞秋:“……” 瑞秋:“…………” 等等? 瑞秋:啊? 第46章 准备前往翁法罗斯 按照瑞秋这段时间来运用bgm所建立起来的经验——虽然不算很多,但也还算是能够起到一定的指导效果——如果一首歌是从头到尾地响起,那么整首歌所表达的意思都要涵盖在内。 就比如说如今在已经经历过了那么多事情之后,瑞秋再回过头来看向过去听到的那些歌,她就能感觉到: 当初星期日的那一首《ymca》,就是因为他本人非常认真地想要建起这样的一个“新城市”,而流萤的那首变身更是把答案写在了脸上。 但如果只是运用其中的一些句子,那么就几乎可以说是完全切合了一个成语的意思——断章取义。 完全按照某段被截取下来的歌词的意思来进行暗示,或者达成某种效果。 瑞秋在上辈子学语文的时候曾经听说,《诗经》当中的那些诗歌,在上古的政治场合中,就是被拿出来断章取义、以表现说话者心思的引用超链接。 现在看来,她这儿的能力,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一种文化史上的追根溯源吧。 所以—— 这一句柔肠百转,恨不得在一个字上咬出十个转音,让人听出无数个字来的歌词,意思就只能是字面意义上的…… “过情关”。 什么情关? 谁过情关? 谁是情关? 啊? 这一连串的问题,在瑞秋意识到它们的存在的瞬间,就像是洪水构建而成的一堵墙一样,凶猛而气势磅礴地朝着瑞秋脸上压了过来。 而她在这个问题之中,就像是身处漩涡里的一片浮萍一样,全然找不到自己的定位点,也全然…… 瑞秋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是她?还是星期日? 要不是放在当前这种环境下,她只能有这两个选项选择——瑞秋或许甚至要再多拉几个人过来,不管是做为干扰项还是别的原因…… 嘶。 瑞秋忍不住又一次很仔细地将星期日上下打量一遍。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不知道多少次了,瑞秋只知道自己在今天遭受了接连的冲击,已经许多次主动或者被动或者干脆就是下意识地朝着星期日看过去。 每一次都能够感觉到,她脑袋里面属于颜控的那一部分在欢欣鼓舞地跃动着: 好好看哦好好看哦,是绝品的美人哇! 这可真的是…… 如果瑞秋此时心中在想的事情被大声播报了出来,那么能够造成的效果一定颇为令人震惊,但是,好在瑞秋的表情管理比起普通人来要好上不少,所以她还能够装作没事人的样子继续支楞着。 现在又不是在太一之梦里,星期日也没有在橡木家系的那十万多名成员的加持下变得能够听到一些旁人心中所想——他同样也没有开启调律这种特殊到几乎可以说是作弊的状态。 瑞秋站在原地,她的大脑转动得速度在这一刻达到了最为惊人的快:她需要一个能够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僵硬在原地的借口,需要一个让她…… 哦对了,想到了。 她放下了手中的那些东西,转身:“我忘记了,星还拜托了我去糖果屋买一点匹诺康尼特有的糖,我再出去一下。” 瑞秋自以为自己已经走得相当稳当了。 但是事实却是: 星期日握着园艺剪刀,看着她难得地,或者说是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地、同手同脚地走出了门去,心中生出好奇。 发生了什么事,甚至都能对她造成如此大的冲击? * 如果硬要说的话,瑞秋觉得那一句“过情关”完全就是细思极恐。 不管是她对星期日还是星期日对她——至少表面上,他们双方都没有表现得怎么超越界限。 就算今天她当真做了一点逐渐开始试探这个边界有没有朝着旁边推一推、变动一下的可能性的动作,但是难道这些动作就已经到了要过情关的程度吗? 那很显然不至于啊! 那么是她在不自觉的时候对星期日已然有了更甚的好感还是说反过来是如此? 瑞秋她非常机械地抓起了一把外包装五颜六色的那种小糖块,往专门装糖的篮子里头扔进去,片刻之后,她又抓了一把,仍然是机械的、大脑几乎没有在思考着的状态。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篮子里面已经有了过多的这种糖果,玻璃纸堆积起来,像是霓虹色的小山一样。 瑞秋终于看到了自己抓的是什么样的糖,这种糖的外表确实是相当不错,很能称得上是颜值担当,但是口味上确实有点难评。 客气点说,就是单薄中带着一点庸脂俗粉,不客气点说就是都是白砂糖和香精味。 她叹了口气,又把这些糖往回放了一点。 是的,为了能够在回去的时候能够有话可说而不之于被星期日在不经意间问起来:“你不是要去给星买点糖吗?” 瑞秋当然知道星期日不是那种会故意问起这些事情来的人,但是正因为他不太容易往瑞秋也不希望他多想的地方思考,所以他反而会很稀松平常地问她怎么没有买糖。 这个性格……有利有弊吧只能说。 瑞秋叹了口气,她走到一旁的苏乐达味软糖的专柜那边去,拿了一个罐子,接了大概有半罐子的酸砂风味元年苏乐达软糖,以及半罐子的表面没有酸砂的清凉味苏乐达软糖。 她觉得,不管是她还是星期日——那个已经开始过情关的人有可能是他们两人当中的任何一个。 星期日自不必说,瑞秋对于自己的认知其实也是够清晰的:她知道她自己看似是很聪明了,但是实际上仍然有着相当多的限制,就比如说,如果让她去当恋爱方面的红娘僚机,那么她一定是会摊开双手,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那种人。 恋爱这种事情,她也就勉勉强强懂了那么一点儿,甚至还是表面功夫。 谁让她上辈子也根本没有谈过恋爱,满心都扑在了玩和事业上,与关系很好的闺蜜一起保持着身边零男性的状态,而这辈子为了生活更没有时间谈呢…… 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真的是应当如此。 所以,很有可能他们中有一个人已经到了要过情关的程度,然而自己尚且全然未觉。 第115章 天啊……这都叫什么事情。 瑞秋想想就觉得头疼了,她皱着眉头,脸略微有点苦起来,将装了糖的罐子放进跨在小臂上的篮子里头,随后继续在琳琅满目的糖果专柜里头寻找适合的。 全然未觉、全然未觉…… 瑞秋觉得自己尚且不能被从爱而不知的可能性中排除出来,因此她已经开始思考,自己要怎样才能够论证明白她到底有没有对星期日已经产生了那么强烈的好感这个问题。 总不能是先凑上去强吻一下,随后自己的生理反应一片风平浪静,甚至或许还会有些躁动——但却是因为过分欢快而躁动,随后恍然大悟说: 哦,原来我喜欢星期日。 这样也太离谱了。 * 而与此同时,在另一边。 当瑞秋在商场的超绝冷气中镇定着自己的心神,在糖果复合的甜香味中思考着,到底是谁在过这个该死的情关的时候,并不知道有这么一句歌词已经被唱响的星期日,放下了手中的园艺剪刀。 其实,在快要出门的时候,他本不应该将盆栽的顶芽给剪掉,或者说,将园艺做到这一步其实完全没有必要。 因为会有人来照顾这栋宅子,或者,它有可能被单独地放置封存起来,好让这里的主人在回来之后看到的是和出门的时候一模一样的室内。 剪掉了顶芽的盆栽确实可以长得更为枝繁叶茂,然而有很大的可能,他是看不到这一茬的绿叶怎样片片地舒展开来,怎样油汪汪而欲滴地将自己的叶片尖尖稍稍下垂的。 不过,做一点这样零碎的家务事,总会让星期日产生一种他一定会在一段时间之后回到这里来的感觉。 因为一直在照料着这个家庭,所以是绝对不可能就这样抛下这座宅邸不管,再也不回来的。 这种逻辑就好比在说名字是一种魔咒,当一个人给属于自己的某样东西起了个名字之后,这咒语就成型了,从此两者之间就有了牵绊,很难那么干脆利落地扔开。 他将盆栽放到了窗边上。 至少是光芒相对最好的位置。 随后,他坐在沙发上,靠着椅背,双眼有些不那么聚焦地看着前方,出神着。 离开匹诺康尼已经是放在眼前的事情了,而他在离开之前,不可能不进行一场道别。 他也的确有很多事情要对知更鸟说,不仅仅只是一场道别,更有一些,他怀疑自己需要说出口、找人来与自己一同想一想的问题。 兴许知更鸟会比自己知道得更多一点,就像是在了解人类的这条路径上,她已经走得比自己要远了一样。 * 提前的道别以及提前的准备还是很有必要的。 至少可以让黑天鹅在出现在室内之后露出不那么了然的神色,随后有些挫败地感叹:“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怎么就连出发前的准备都做好了——这样让我很没有成就感诶。” 黑天鹅叹了口气:“既然都已经做好准备了,那就直接先上车再说?匹诺康尼的确是个好地方,不过,在我看来,未必能够好过星穹列车。” 这一点,就算是星期日也反驳不了。 黑天鹅顺便对瑞秋眨了眨眼睛:“我猜你应该在上次聚会的时候就猜到点什么了,不过我也确实没有隐瞒你的意思——是的,在忆庭之镜中映照出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一个开拓并未到达过的世界,那个世界有三重命途交错影响,其中一重正是记忆。” “我想,倘若你能够与我们同行,那么此行的安全性将会得到不小的提升——毕竟浮黎喜欢你,虽然星神已经几乎成为了命途化身的概念,但是,巡猎可以为了仙舟而张弓,那么浮黎也未必不会为了你而投落下冰冷的一瞥。” 瑞秋觉得黑天鹅这会儿说这种话,就像是在说:因为我们要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所以我们打算带上一个人质,到时候如果浮黎不能救一下的话,就把人质也给一起献祭了。就这样,浮黎你看你到底是出手还是不出手吧。 做为人质本人的瑞秋对此没什么好说,她只能暂时寄希望于浮黎当真足够喜欢她,甚至到了愿意让她当个令使的层次。 人都是有得陇望蜀心理的。 在身边还没有出现过多少命途行者的时候,瑞秋的目标是过上正常人中相对好的生活;而在她自己成了命途行者,身边还满是一群命途行者的时候,她的目标就变成了什么时候自己能够碰一碰令使之上的那个层次。 虽然这个目标听起来有少许的匪夷所思,毕竟那么多的强大存在,如今变成了令使的又有多少个? 但瑞秋觉得自己总是要把目标定在那个位置的,瞄准高处,随后发挥的时候才不至于一泻千里,或者直接表演出跳楼的曲线。 黑天鹅在她准备的那些同行零食中翻看,看到了很多三月七和星一定会喜欢的东西,甚至还看到了姬子大概率会拿过去的很好闻的咖啡豆。 “你还真是准备得相当周全……怎么就没有给我的礼物?还真是狠心呢,亏我那么细致妥帖地整理好了所有你需要的东西。” “我觉得你应该很需要一份实习证明,亲爱的,所以我就回了一趟流光忆庭,走正经的流程给你申请了一份合作实习项目。” 黑天鹅轻描淡写地将自己在流光忆庭中排了好久的队这件事略过。 反正,在她看来,干上这么一份貌似不讨好的准备工作,绝对是利大于弊的。 瑞秋完全没有被她的逻辑带过去,她冷静地说:“难道说帮我申请到了实习盖章,这就能掩盖掉你还没有征得我的同意就已经提前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的问题了吗?” 黑天鹅微笑:“怎么能这样说呢?我是永远不会强迫你的,亲爱的,但是你忍心看到星穹列车陷入险境吗?” 她非常笃定地说:“你舍不得。” 瑞秋和她对视了片刻,随即败下阵来。 黑天鹅说的很对。 她虽然一直自认为有独善其身等等一系列不够开拓也不够巡猎的“毛病”,更偏向于“智识”、“记忆”这种虽然正面但是听起来冷冰冰的方面,然而她倒也没办法当真就那么彻彻底底地冷冰冰下去。 黑天鹅笑眯眯地凑过来:“没关系,你大可以在我身上留下气味、声音、颜色……一切你可以识别的信息,毕竟,就当作是我算计你之后,你应得的一些小小发泄。” 瑞秋抱着胳膊抖了抖,朝着远离黑天鹅的方向挪动了下屁股。 不对劲,这位忆者朋友离开了没多久时间,看起来却像是进修过了一样,这一时间竟然抖m得让她都有些难以招架。 瑞秋捏着下巴。 她得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可以克制重新变得肆无忌惮起来的黑天鹅的办法……不能仅仅用香水这些能让她的隐匿变得不那么有效的东西了。 * 永远都不可能变得彻底安静下来的星穹列车。 排队车厢。 如果忽略掉一旁又一次被猫娘并且要求彻底闭嘴了的[闭嘴],再忽略掉因为[闭嘴]的缺席而兴高采烈自告奋勇地举手承担起调饮师这份责任的姬子以及她的出品质量——那么,整个排队车厢之中的氛围还是相当令人满意的。 细节:瑞秋开了一罐易拉罐装的果汁,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兑上了气泡水,剩下的平分成了两半,一半给了将果汁和牛奶混在一起的星期日,另一半则是将果汁倒在了苏打豆汁儿上层,制造出了一种对比强烈且令人非常不适的分层的星。 苏打豆汁儿…… 瑞秋想到这个味道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忍不住也朝着距离这位味蕾毁灭者更远的地方坐了坐,并衷心希望对方能够去和姬子与闭嘴坐一桌,而不是和他们这些无辜人士坐在一起。 当前,黑天鹅和姬子分别讲起了她们对于翁法罗斯的了解,以及星穹列车选择这条航线的原因。 星穹列车的燃料快要不够了,如果不想从此散伙,□□回家、姬子去博识学会当一位岁月静好的美丽教授、丹恒隐姓埋名去公司打工、三月七和星回到匹诺康尼,以股东的身份美少女组合出道……的话,他们最好开拓上一个全新的世界,让整个儿世界在开拓的银轨的影响下与万界连接在一起。 完成了一次全新的开拓,燃料就会又一次变得充盈,就像是阿基维利还在的时候,星穹列车尚在全盛时期、整个宇宙都在繁荣中听到星穹列车的轮子是怎样快速地在银轨上呼啸而过—— 瑞秋曾经看过星穹列车上的智库资料,她曾经在文字间窥探到过列车以车队的形式齐头并进,阿基维利数次与开拓者们出入哪怕对于星神来说都决不能说是没有危险的境地的过往。 生而为人,讲真的,很难不为这样的情景所动。 列车去往一个全新的、从未开拓过的世界什么的——哪怕没有其他的考量,只是单单见证这件事的发生,瑞秋都会觉得自己应该来这么一趟。 第116章 “而至于翁法罗斯,” 黑天鹅的神情凝重了起来。 “这是个非常特殊的地方,它无法被其他的方式观测到,哪怕是博识学会的星空生态学派,以观测到琥珀王建造的天慧星墙而被公司投了大笔资金的学派都无法在黯淡的天幕之上觉察到它的形影。” 虽然,博识学会一直都在被辱,除了那位自己好像都没有对博识学会很有归属感的石膏头教授之外,其他出场的人仿佛都天然带着一层和天才俱乐部几乎截然不同的“光环”,但有一点是不可否认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博识学会已经是他们可望不可及,甚至是不可望更不可及的天才了。 用龟兔赛跑的例子来说的话,大概就是这样: 在天才俱乐部之下的所有人都是乌龟,而只有天才俱乐部才是一群兔子。 一些乌龟开始追赶,他们的速度逐渐变快了,于是身边的乌龟看到他们,感叹说:你可真是只兔子啊。 倘若这些乌龟因为骄傲而放满了脚步,那么他们就重新变成了这些人观测中的乌龟——然而实际上,就算他们仍然保持着奔跑,他们仍然会发现自己还是乌龟,他们会看到在更快的速度中还有比自己更能奔跑的兔子,但是,那些兔子也在告诉他们:不要停下奔跑,我们都只是在试图追赶兔子的乌龟。 博识学会做为乌龟中跑得最快的那些,他们确实是有资格骄傲的,因为至少在他们眼中出现的兔子是真正的兔子了,而不是一群不停追赶着、稍微有些天分的乌龟。 如果博识学会都无法观察到这个天体的存在,那也就说明了这处天体至少有些刻意隐蔽的特殊,又或者,它有可能从命途上就被扭曲了,在时间和空间的维度上都有一些变形…… 这些全都是有可能的。 “忆者也无法自由出入这个世界,只能借用开拓的力量,因此,此行之中,与诸位同在的忆者,兴许就只有我一个了。” 黑天鹅:“并不是所有的世界都有资格被映照在忆庭之镜上的,唯有起码出现过令使的世界,它其上缠绕的命途强度才足以在忆庭之镜上留下痕迹。而翁法罗斯……按照现在的估算,这里起码出现过三位令使——甚至是星神也不一定。” 她顿了顿,说:“换言之,此行,我们要么会面对令使,要么会面对曾经的令使都没有解决掉的问题。” 此话一出,杀伤力自然是拉满了的。 令使,星穹列车以及此时坐在这边的各位倒也不是没有见过令使。 对于星穹列车来说,不管是仙舟的两位将军,还是喜欢桃子的黄泉,都是很好说话的朋友——他们甚至还和令使级别的对手作战过。 但是,不管是绝灭大君幻胧,还是当初已经在哲学的胎儿状态下,快要变成新生星神的星期日,他们其实都没有做为主力去对抗对方。 真正出手的还是景元和黄泉。 所以…… 三月七指着她自己,脸上的表情甚至可以用“蠢萌”来形容: “啊?我打令使?真的假的?” 姬子补充:“不仅如此,我去询问过螺丝咕姆,而他对于翁法罗斯的评价也是‘从未听说过’。” 螺丝咕姆在整个天才俱乐部当中也不能算是很年轻的那一类了,做为智械,他出现得很早,早到了另一位天才俱乐部成员查德威克还活着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位成名的、可靠的长者。 这样一位的天才的见识已经足以称得上如同海洋一般浩瀚,而如果对方都对翁法罗斯没有半点了解的话…… 这个世界必有大料。 “另一方面,我记得我曾经与你提起过星核猎手。” “诶、诶?” 骤然听到了“星核猎手”这四个字,甚至于瑞秋都有些惊讶。 难道说翁法罗斯还会和星核猎手扯上关系吗?星核猎手——哦,等等。 瑞秋看向比方才的自己要更震惊一点,但还比不上三月七那么震惊的星。 想来,应该是对方的原因。 星曾经承认过她应该是被星核猎手放到空间站去的,随后上车什么的,大概也都在那位命运的奴隶的预测之中。 而有一件事,算是将如今星核猎手与星穹列车之间的关系挑到了几乎已经有些半明半暗的——仙舟罗浮。 星穹列车本应该去往另一个目的地,却在星核猎手的要求下变更了目的地,而在仙舟罗浮上,名为卡芙卡的星核猎手也非常坦诚地说明了他们此行的用意。 他们就是为了让星穹列车与仙舟联盟扯上关系,因为这对于未来,在命运的奴隶艾利欧观测出来的那诸多命运中,可以起到帮星穹列车达到一个尽量最好的结局的作用。 而在之后的匹诺康尼,星核猎手同样出现,甚至同样有所布局。 所以,如果到了这一步上,星核猎手们仍然没有出面阻止的话,那么很有可能,他们对于这一结果也是乐见其成。 当然,也不能完全否定掉他们兴许就只是想要让列车组多获得一些燃料这么个质朴的理由——但倘若初始的原因真的有那么简单,难道一个本来就很不简单的世界,不值得艾利欧再多对命运的剧本进行观摩阅读吗? 瑞秋:“也就是说……星核猎手觉得此行对于星穹列车来说有益……好吧这就是一句废话。嗯,我想,列车组有可能会在翁法罗斯遇到他们。” 星核猎手那可太特殊了,前面都说到了流光忆庭的忆者都没办法自行进入翁法罗斯,只能借用星穹列车,他们却有办法在不搭车的情况下进入翁法罗斯…… 三月七的眼睛突然一亮,她整个人像是一只突然闪起来的电灯泡似的,瑞秋感觉自己心里都能帮她补齐灯亮的那一下动静。 三月七:“你们说,流萤他们会不会在快要出发的时候跑到列车上来,说要搭车啊?” “小三月,你这个想法确实挺好的,而且,你先前已经做过了那么多次的预言,每一次都成真了,所以我们也确实打算多多听取你的意见。不过,虽然如今的星核猎手已经和列车大大地缓解了关系。”瓦尔特推了推眼镜,镜片一时间闪过一片亮瞎眼的白芒,“我们和他们毕竟还是亦敌亦友的关系,不能那么……没有防备。” 三月七晃晃腿:“杨叔你还说我呢!你自己在看到银狼的时候,眼睛都快粘上去不放了,人家还说你为什么也用那么诡异的眼神看她呢。” 瓦尔特顿时爆发出了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咳嗽:“咳咳咳!一些和黄泉小姐相似的旧事,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他严肃地说:“但我们是不会放星核猎手的人上车的,顶多放其中的一部分。小三月,你忘了丹恒吗?” 在亲如家人的列车组成员和一个都没见过几次的长发阴暗星核猎手之间,肯定还是会选择自家丹恒老师的不是吗? 总不能放个和丹恒有多少纠缠着的过往在的人上车……或许刃和丹恒之间可以在特殊的情况下留有一些平静,但谁都不愿意赌这一把。 星穹列车在出发之前便已然陷入内乱,这怎么看都不是个好兆头。 黑天鹅感叹说:“这也就是我们需要你的原因之一,命运的奴隶无法预测你的命运,而倘若有其他与命运有关的力量在翁法罗斯展现,你也会带来一些意料之外的转机。我相信,以你的能力,所能够带来的转机一定是正面的。” 凭心而论,瑞秋觉得这就有点过分高看她了,毕竟她要是真的有这样逢凶化吉的能力,她就更应该去天才俱乐部,又或者应该去仙舟联盟的太卜司里面搞占卜。 但是,她又确确实实很喜欢黑天鹅给她戴上的这一顶高帽子。 于是,瑞秋抿着嘴唇,强行将自己的嘴角往下压去,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要显得太过骄傲自得。 她矜持地点头,脑袋上下摇晃的幅度很小:“我会尽量提供帮助的。” 她说完这句话,一转头,发现星期日正在看着她。 原本昂首挺胸,双手按在膝盖上,很有那种精英商务人士正襟危坐感的少女顿时像是被抽去了支撑着她的架子似的松弛了下来。 瑞秋低着头,舔了舔下唇。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倘若队友的身份出现了些微的变化和模糊,那可就…… 哎呀,那可就实在是太不妙了。 她低着头看向自己的鞋尖,片刻之后,又很做贼心虚的、稍微掀起了一点儿眼皮,朝着星期日的方向瞄过去,用的还是余光轻扫。 因为小心翼翼上又叠加了小心翼翼,于是瑞秋只看到了一双手指交握的手,哪怕戴着手套,也一样能够从手套上凸现出的轮廓线看出这双手有多好看。 瑞秋咬了咬舌尖。 牙齿没怎么用力,疼痛也不怎么强烈,就只是细微地在她的脑袋里面转过了一圈,让她从方才那个状态中变得清醒过来些许。 从当前这个情况来看——就是她这么个关注对方的身体,并且觉得哪里都好看的样子,要说她是要去过情关的那个,瑞秋自己也是相信的。 第117章 她收回了做贼似的目光,有点儿心虚地稍微抬头,结果刚一抬眼就对上了黑天鹅。 黑天鹅的眼睛稍稍睁大,像是在说:哎呀,被我发现什么了呢! * 星穹列车上的空间问题已然是摆在眼前的。 空房间早就不够了——毕竟如今的列车,对吧,只能说是呵呵。 原本派对车厢上层的杂物间已经腾出来给列车组老幺做了房间,现在再从虚空中掏出一段来再做点客房是不可能了。 然而星穹列车上可不是匹诺康尼,人们的意识回归了这一具需要休息的躯体,就无法做到不休息也能连着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加班,瑞秋也不能就靠着个梦泡休息。 于是,黑天鹅表示她哪里都可以休息,而且也能够保证自己不影响到别人(三月七表示真的吗,这个忆者可是把她所有收藏的照片都给看过一遍的坏女人); 星期日在排队车厢有了和丹恒在智库里相似的待遇——瑞秋,她强行在星的房间里给自己加了张床。 毕竟,她很认真地给了钱。 而且到底是女孩子嘛,不能那么不讲究的。 帕姆拿到了难得的收入进账之后就开始制作全新单人床——要不是瑞秋表示自己单人尺寸一米二宽就足够了,帕姆看起来甚至很乐意帮她做一张和星那张大床一样宽的卧榻。 “反正星乘客的房间里也放得下帕,不过既然瑞秋乘客你这么说了,那列车长也就只给你做一张小床了帕。” 帕姆想了想,决定将瑞秋多给的钱存起来,以后请瑞秋乘客吃香香酥酥脆脆帕姆帕姆派。 “不过,就算是小床,也要等到两天后才能用了帕,列车长下单的材料要过段时间才能到帕。” 星直接勾搭住了瑞秋的肩膀,随后,另一只手就这么顺势地勾了上去,直接环在了瑞秋的腰上。 “没关系。” 她对着帕姆也wink了一下。 “美女可以和我睡,我的床超大的。三月那边就太小了一点嘛,对吧?” 瑞秋无声无息地拉开她贴在自己腰上的手:“暂时而已,你别动手动脚的,我其实也可以在派对车厢里打地铺,反正也只是临时的。” 星:“那多不安全,打地铺的有两个人。” 瑞秋甚至都不用怎么认真思索:“和你相比起来,星期日还是显得过分安全了。” 星:“……” 她抬手挠了挠头,对着天花板吹了一段短暂的口哨,就是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她现在的态度就算是已经为之后的所作所为埋下了伏笔。 当晚,瑞秋和她一人一条被子躺在床上,星就在自己的被窝里头窸窸窣窣地翻动着,等瑞秋转过头去看她,她又露出仿佛很震惊的样子来:“宝,你怎么还不睡啊?” 因为你在窸窸窣窣地翻身。 瑞秋心想。 但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原因,更重要的是—— “今天的震撼性消息太多了。你们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要去翁法罗斯的?” 瑞秋觉得,就黑天鹅给出来的那些消息,哪怕提前个十天半个月告诉她,她也能在这十天半个月里头生生因为这个世界的特别给自己整出点连续性不眠之夜的问题来。 星想了想:“大概是在匹诺康尼的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之后吧,不过那时候我们还没有下定决心要去翁法罗斯,确定下来就是最近这几天的事情,毕竟……唉,还是危险了一点啊,所以之前黑天鹅还有姬子杨叔他们都在思考着要不要多拉点人——你也知道的,姬子还去找了螺丝咕姆。” 瑞秋翻了个身,和星面对面:“别紧张,星穹列车至今仍然航行在寰宇中呢,没有什么可以挡下开拓者前进的脚步的。” 星撑起脑袋:“我没有紧张啊。” 她甚至反手把床头的灯给打开了:“我到现在为止还没睡着,是因为黑天鹅之前她有个大瓜要在今晚讲给我听,我在等她什么时候来。” 大瓜? 晚上说? 还是悄悄地说? 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瑞秋也干脆坐起来,睡衣胸前部分的小熊吃樱桃图案就这样露了出来,和星的垃圾桶图案遥相对望。 “有意思,我也听听——三月会抱着她的枕头来这场睡衣聚会吗?” 星:“大概不会吧,黑天鹅说她对这个或许没那么感兴趣——我倒是觉得不一定,三月对什么都有那么三分钟的兴趣的。” 瑞秋觉得星也没什么必要吐槽三月七,毕竟她俩在很多事情上都是真正的半斤八两。 黑天鹅的身影从门口逐渐浮现的时候,她看到的就是两个坐着等她的人——倒也没有干等,一个在玩游戏,另一个则是在研究着流光忆庭的忆者们发表的那些论文。 内容全都是有关忆庭之镜的。 倒是每一个都很符合人设。 黑天鹅在床尾“坐下”,露出故作为难的表情。 “怎么办呢,我原本想要说得这个大瓜……哎呀,要是当事人觉得我在编排她可怎么办呢。” 语气茶茶的。 瑞秋听着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她的眼睛眯起来,盯着黑天鹅:“什么瓜?” 当事人、编排——呵,在场除了她这个忆者就只有星还有她,考虑到星一开始是被黑天鹅邀请过去吃瓜的朋友,可想而知那个当事人说的是谁。 她活动了活动手指关节,掰出咔咔的清脆响声,片刻之后甚至还活动了下脖颈部位,清了清嗓子,做到了从物理到声音上的双重准备就绪: “你说,我相信当事人足够心胸宽广,不会与你计较的。不过,如果添油加醋的话,那你最好悠着点。” 黑天鹅挑眉:“真的吗?那我就说了哦。明明现在也不是万物生长的季节,奈何我在今天白天的派对车厢中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萌芽呢。” 她看向瑞秋,很直接地问:“你是在偷看星期日先生吗,亲爱的?” 第47章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 所以说,这些忆者最讨厌了,那么直白地就把别人的秘密捅出来,哪怕这些秘密也不能算是完全的秘密。 而且明明已经被反对过很多次了,却还是因为肆无忌惮而且常年习惯了这么做而嘴上说得好好的,实际行动却根本改不了一点。 瑞秋盯着黑天鹅看了好一会儿,心里转过了无数首歌,甚至就连那首抓人心扉的《痒》都没有放过…… 黑天鹅被她看得发毛,甚至以模因生物的形态感受到了一点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但是,骄傲而且很要面子的忆者不动声色地按下了这些感觉,继续在不作死就不会死的边界上跳着探戈舞,并且花样地天鹅展翅。 瑞秋按下了自己心头渐渐变得强烈的杀意,维护住了自己做为一个守法公民的资格和文明。 黑天鹅:“我感觉你们两个的相处模式,已经从先前在太一之梦中的状态变成了另一种味道——虽然变得不是很多,但也还是挺明显的呢。在这段相处之中,你变得越来越不放松了,亲爱的。” 黑天鹅柔软修长的手指贴着瑞秋的脸颊滑过,动作好似挑·逗,瑞秋按着她的手,抓住她的手腕:“要说话就好好说,别闹。” 黑天鹅:“真是不解风情。” 一旁的星抓紧了被子,眼睛里头亮起小星星:“摩多摩多!最爱看的一集!” 瑞秋一手肘把她创翻在了床上:“什么最爱看的一集,你稍微学好一点啊!” 下一秒,星一个猛虎扑食,反而把瑞秋给按了下去:“比体术,你肯定是打不过我的,来吧,老实交代,我听满意了就放过你。” 瑞秋:“……” 在二打一的劣势之下,瑞秋只能坦诚地说起了现状。 ——关于她和星期日最近的状态如何。 “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事情发生……就只是吃了那颗糖之后的一些心理变化,当然,和星期日本人的关系也很大,如果从局外人理中客的角度来评价的话,星期日应该算是那种不怎么适合一见钟情,但很容易日久生情的款诶。” 星呆呆地看着她:“完全没想到你居然能这么淡定地说出这种话。” 瑞秋:“不正常吗?” 星:“很有你的风格。所以,你现在算是日久生情了吗?” “还没到那个地步吧,至少我自己是这样觉得的。”瑞秋叹了口气,“但是谁知道呢?在意识到我自己颜控的程度有点厉害之前,我也没感觉生活中有个什么悸动之类的……我可能也就在理论上稍微知道一点了,到底什么是喜欢、好感,或者干脆到爱上,我是完全没有数的。” 她看向黑天鹅:“你懂这些吗?” 黑天鹅摇摇头:“我上一次心跳过快,还是在窥探了黄泉记忆的时候。” 瑞秋“啧”了一声:“想想也是。这样说的话,我要你们两个有何用?” 第118章 没有一个能够提供得了一点建设性意见的。 星撸起睡衣的袖子:“谁说我帮不上忙的,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学习和恋爱有关的一切理论,争取在三个月之内成为一名理论恋爱大师,当你的僚机。” 她的话说的那叫一个掷地作金石声,就差把四根手指头并拢起来举高对着阿基维利发誓了。 瑞秋躺下,翻了个身:“算了吧,我不希望等到将来我回望过去,然后衷心地对着你们这些朋友说‘感谢你们成为我感情路上的坎坷’。” 星爬过来,低头,灰色的长发都垂在她的脸上:“你的感情路?你已经确定你要和星期日试试了吗?” 瑞秋:“如果可以的话,为什么不呢?仅仅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又不讨厌我。” * 派对车厢的灯光在最开始被设计出来的时候,就没想着要让它在有朝一日彻底关闭。 毕竟,如果连灯光效果都没有了,那派对车厢还叫什么派对车厢呢? 这种地方是用来通宵的,用来蹦迪的,而不是用来休息的。 不过星期日也确实没那么想要休息,他躺在简易的地铺上,看着天花板,同样在这一次“不眠之夜”——同样也可以很明显地想见这绝对不是最后一次“不眠之夜”——中,完成一些……思考。 四周挺安静的,除去墙上挂着的时钟在滴滴答答,剩下也没什么别的声音。 尤其是[闭嘴],[闭嘴]没能用自己的招牌冷笑话折腾他,姬子小姐把[闭嘴]管得很好,在离开派对车厢之前特地将[闭嘴]的发声系统进行了一次关闭,以保证星期日不会在一句又一句的“令人忍俊不禁”中达成以头抢地,或者干脆是用翅膀将自己的耳朵捂起来的成就。 他在想在分别前的时候与知更鸟进行的对话。 因为瑞秋的掩护,他不需要用另外一个人的形象同知更鸟进行一场一留着诸多遗憾的对话。 他和知更鸟聊了很多。 聊到在去往其他地方之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聊到在和家族打交道的时候千万不能太过心慈手软,其中的一些人会隔三差五间歇性地认为放在自己面前的是一盘软柿子,从而试图伸手好好揉捏一番;聊到星穹列车是值得信任的朋友,向对方的求助大可以不用加上任何的心理负担;再聊到他们的初心,从小时候就开始想要建立起的乐园…… 而在正事完毕之后,他用略带求助,但更多是在分享自己当前心理状态的语气,对知更鸟说起了自己的困惑。 很私人的问题,私人到了在当前这种场合之下,他除了知更鸟之外谁也无法询问。 也很让他庆幸:他至少还有知更鸟可以倾诉。 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但是在他连喜欢到底是什么样的都还不知道的时候感觉到了这一点,那么这种喜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知道知更鸟在了解人这一方面比起自己更胜一些,于是此时便认真地看向了妹妹请求帮助。 当然,在星期日的内心有没有一点诸如“倘若知更鸟对这个话题很有感觉,开口大谈特谈并且引经据典的话,他就要开始怀疑是不是有猪拱了他最心爱的白菜之类的”认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知更鸟先是震惊,并且是十分的震惊,她甚至是在震惊中呆滞了一段时间,随后才清了清嗓子,一边开始思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消化这样令人震惊的消息,顺便,组织起措辞来回答星期日的求助。 能够令星期日稍微放心的一点是:知更鸟自己对于恋爱也全然没有经验,她甚至开玩笑地和他说,他想要找个恋爱顾问却找到了自己这边来是个特别糟糕的决定,他顶多在想要买谷、摆阵的时候问她借鉴经验还差不多。 星期日稍微绷紧了一点的弦,此时才稍微放松下来一点。 随后,知更鸟勉强想出了一点可以参考的意见:“如果……嗯,如果哥哥不抗拒这种感觉,那为什么不继续保持着这种状态下去呢?毕竟和哥哥一样不懂喜欢是什么感觉的人肯定不会很少,这些人也不可能因此就与爱情绝缘了呀。” 知更鸟:“反正之后的旅程中,哥哥应该会有很多的时间跟着自己喜欢的人同行吧?只要相处的时间足够多、朝夕相见的时间足够长,喜欢就一定会慢慢表现出来的。毕竟,我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呢,‘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就像是咳嗽和喜欢’。” 之后还有很长的行程会一并同行,星期日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会有很长的时间朝夕相处,确定你是否喜欢她,她是否喜欢你。 这样的未来听起来虽然算不上是百分之百的美妙,但也一样让人对之后的那段旅程充满了向往。 另外……虽然知更鸟也说了理由,比如说“接触的人不够多”、“从你先前的描述里已经非常明显了”……之类的,但星期日仍然忍不住将耳羽稍稍抬起来一些,捂住了脸。 她怎么会就那么轻易地说出,她知道他在说的人是谁呢? 好吧,兴许当真已经明显到只剩下一个答案的程度——但知更鸟,你或许可以多给哥哥留一点颜面的。 用不着每次都像是在匹诺康尼白日梦酒店现实部分的大堂中那会儿一样,听到他被夸赞是“匹诺康尼最英俊的男人”的时候直接捂着嘴笑出声,还说“真有意思”。 ——上一次好歹他也觉得砂金的高帽子捧杀有些过分,但这一次和上一次又不一样。 * 一个各怀心事的夜晚就这样过去,第二天早晨起床过后没多久就开始收拾行李等待跃迁。 列车的燃料问题很严重,严重到了列车长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宁愿一分钟都不在匹诺康尼多待。 星很不情不愿地收拾起了行李,她塞东西的速度很快,而且箱子很大——毕竟在一开始设想的时候,她就已经留下了塞下很多很多的界域定锚的空间。 众所周知,界域定锚这东西对于开拓者们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如果想要成为一名完美的时间管理大师,在每个文明的爱人之间来回周旋,你最好就是一名无名客。 传送的能力会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拯救你一条小命。 星收拾行李的速度很快,她是最先在派对车厢的沙发上坐下的,也是最先和完全不需要行李的黑天鹅在窗边,对着外头浩瀚无垠的星海,以及看似空无一物的空间对视上的。 黑天鹅笑着飞起来,靠近了车窗,随后当她一挥手,一些浓郁的、流淌在一起的颜色就从虚空中很是突然地出现,一个巨大的莫比乌斯环出现。 黑天鹅:“翁法罗斯已在窗外,开拓者们,这就是你们全新的目的地。” 这里看起来是个相当漂亮的目的地。 至少在看过去的第一眼,瑞秋觉得自己的眼睛被满足了。 宇宙中的那些光芒本来就很容易组合在一起然后出现一些几乎是奇迹水平的艺术,而这一条扭曲成了莫比乌斯环的光带更是毫无疑问地将光芒融汇的艺术性提高到了一个纯外行人都不明觉厉的高度。 瑞秋下意识地想要掏出手机留个影,才把手伸到口袋里头去,就想起来如果是在列车上的话,应该拍照然后群发的那个人是三月七。 对方的拍照水平又好,相机的配置也很不错,同时也不缺审美,比起手机的随手一拍可谓是高妙了太多……等等,周遭是不是太安静了一点,也没有拍照的声音——三月七呢? 当瑞秋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姬子一瞬间就从对于开拓永不停止的向往中切换了出来,她面露焦急的神色:“小三月不会平白无故缺席跃迁的,她一定是出事了。” 三月七……果然出了问题。 她说自己在跃迁过后就像是突然生病了似的,而哪怕她已经强撑着让自己表现得看起来好些,她的声音中那种虚弱的味道仍然透过了努力的掩盖渗透过来。 和她往日元气满满的声音相对比,现在的声音,以及那种为了不让人担心而表现出的难得的乖巧……听着都很让人心疼。 黑天鹅和星期日都尝试过了救治,然而除了确定当前这种症状颇为厉害之外,都没有什么太好的效果。 瑞秋想了想后,凑过来,握着三月七的手。 三月七的手很冷,让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星说起过的:三月七在上车之前,被封冻在一块巨大的六相冰之中。 她轻声地唱了一段和丰饶有关的歌曲。 她没想起来什么歌曲是和医生或者治疗有关的,至少是专门针对治疗这一途径的。 丰饶有不小的副作用,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丰饶也是最管用的东西——至少药师是真的给力量而且见效真的快。 星在一旁紧张得活像是她在进行这场治疗,按着心口低声喃喃:“如果三月你因为治疗得了魔阴身,我就只能把你送去星核猎手那边了,好歹卡芙卡还能够帮你压制住魔阴身呢。” 三月七:“……” 第119章 她对着星翻了个白眼,随后带着一点不好意思:“好像,没什么用。” 瑞秋心情复杂地松开了手:她不相信是自己的歌曲没有用,而更相信是自己没能对症下药。 如果丰饶治不好,或许是因为这并非病症,而是与三月七的过去有些关系。 而这个关系,一定就在翁法罗斯。 她很快也很自然地查手进了列车组的指挥工作当中,对丹恒和瓦尔特说让他们用担架架起三月七,用界域定锚传送回匹诺康尼或者仙舟罗浮看看病情有没有好转,在得到了完全没有好转这一结论之后,她严肃地说:“看来,只能从翁法罗斯本身下手了。” 这事铁定和翁法罗斯有关,而且还是如果不解决翁法罗斯这边的问题而选择跑路也逃避解决不了的问题。 此时的三月七已经被抬回了她的公主粉色小房间,她的表情和声音仍然还是那么虚弱,看得人心头一抽一抽的有些疼。 “保证效率起见,对于翁法罗斯这么大的一个世界,最好多分几队探索,走不同的方向,找到可能和小三月有关的线索之后尽量早点会到列车——留一个人在列车上照顾小三月,再来一个人去摇列车组以前关系不错的势力。仙舟、流光忆庭、家族、公司,还有黑塔空间站背后的天才俱乐部——都跑一遍,不能把外界的帮助直接否定掉。” 在列车上,有帕姆的帮助,照顾三月七这个不闹腾的病号不会很困难,而同样的,列车具备着阿基维利的庇护,哪怕星神已经陨落,开拓的命途却仍然在星海中荡涤着涟漪,在星穹列车上,姬子和帕姆坐镇着,只要别来绝灭大君这样的强敌,基本上都能跑路成功。 而摇人这件事本身并不怎么危险,只要派一个冷静能说清楚情况,并且擅长从旁人那边获得帮助的可靠前辈就行——说的就是你,瓦尔特先生。 瑞秋的语速很快,因为病弱而思维变得迟缓的三月七都没能跟上她的语速,呆呆愣愣地听完之后发出了“啊,你说啥”的声音。 瑞秋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将她翘起的呆毛往下压:“没什么,小三月,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她看向黑天鹅:“你也会为小三月提供帮助的,对吗?” 黑天鹅微笑着点头:“当然,我也不想看到一位如此美丽鲜活的小姐出事。” 瑞秋再看向三月七:“冷吗?” 三月七刚刚才把自己的相机递给了星,让她帮忙拍摄,一转头没料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问题,呆愣了片刻之后点头:“嗯……有点。” 瑞秋握拳,拳头抵着嘴唇,轻咳一声:“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光温暖了我的心窝……”[1] 唱完最符合主题的这一句,她回头看向每一个好奇的人:“看看能不能让她暖和一点——你们怎么回事!” 三月七抬起手来,虚弱也挡不住她的震惊:“哇,真的诶,至少我感觉自己变热了一点!” 她下一个问题直接指向星:“那你看看,我有变好看火辣吗?美少女有没有在你心里放一把火?” 丹恒:“……”他默默转开了视线。 星:“超有,超美的!” *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每一步自然都会变得非常快。 留给他们纠结、仔细思考每一步的时间变得很少。 黑天鹅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不知所踪——这位忆者过分地自由了,不过,这也算是个好消息,至少她觉得这个世界的危险还没有大到了需要她和星穹列车报团才能在此立足的水平。 姬子说:“列车长提前做好了准备,你们可以乘坐一节备用车厢前往翁法罗斯。按照瑞秋说的那样,队伍分开会更容易遇到与小三月当前情况有关的问题,但是我又想,倘若让你们都只身在外探寻的话,危险系数又太高了一点,所以还是要两两组队、互相照应才好。” 那么很显然,配队到这里已经清晰可见了。 丹恒和星——这是已经在几个世界共同探险过后培养出默契来了的一队。 瑞秋和星期日——虽然看起来好像都有点文弱不能打,但是肉眼可见的这一支在杀伤力方面反而有可能会比较强。 不管是黑天鹅已经揭示过的,在翁法罗斯纠缠的三条命途中,记忆和智识都是其中之一,于是瑞秋足够专业对口;还是同谐这东西本身带着的有点儿诡异的属性,又或者是这两个人应付各种场面以及解决问题的能力…… 总之就是都很让人放心。 三月七突然出现了这样的问题,姬子也有些焦头烂额到精力不怎么充沛了,要不是瑞秋还能让三月七暖和起来一些,她这会儿兴许会瞧着更忧心、乃至于焦心一点。 姬子勉强笑了笑:“祝你们的开拓旅程足够顺利,另外,两位不是无名客的朋友,希望你们能享受开拓为你们带来的全新的乐趣,也希望这个未知的世界能够为你们提供一些惊喜。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保护好自己。” 瑞秋按住姬子的手背:“放心吧。” * 一节从星穹列车上弹射发出的备用车厢就这样朝着翁法罗斯靠近。 列车飞的速度非常快,而且飞得竟然也还算平稳。 瑞秋看着列车与四周的大气在摩擦中产生的光芒,忍不住好奇了一句:“你们列车每次去泰科铵大球馆的时候是不是——” 她的话后半句尚且没来得及说出口,一直望向车窗之外的视野中就看到了一点金红色的光芒,那光芒好像正对着车厢而来! 因为在上学路上已经被劫持过了,所以被动地生成了对每一次行程的警惕心的瑞秋顿时觉得不好:别不是要再来一次! 千钧一发之际,瑞秋只来得及想起这一首歌,也只能来得及让最耳熟能详的那一句从自己的舌尖上响起: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迪迦奥特曼,给我变身啊啊啊啊——!” 上次黑天鹅借着唱k为理由锻炼她、试探过她能力的上限在哪里的时候,间接也训练到了的她的反应能力和能力生效速度此时都起到了大用处。 瑞秋在一息之内变成了光,并且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完成了踹开车门自己跑到空中,将车厢扛在放大之后的自己肩膀上,提着车厢连带着车厢里头的三个人一起飞这一系列理论上来说平时没点锻炼都做不到的极限操作。 或许这就是奥特曼的力量吧。 奥特曼状态下的瑞秋也没能看清楚朝着列车车厢而来的那一发攻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肩膀上的列车也确实被那东西击中了,顿时车厢墙壁上冒出浓浓的黑红色烟雾,瑞秋深吸一口周遭稀薄的空气,飞行速度又一次加快了。 用来自m78星云的强大能量,她总算是用奥特曼的身躯抗住了这一次车祸,并且轻之又轻地将车厢放在了地面上。 几个呼吸之后,瑞秋从超大巨人状态中退了出来,变回了看起来文弱学者的棕灰色长发少女。 奥特曼状态的持续时间本来就不怎么长。 而此时,丹恒扶着星,从车厢中走了出来,而星期日跟在后头:因为列车是平稳降落,他们看着也都还行,只不过星期日的脸色看着格外白一点。 刚从车厢门中出来,他第一时间就朝着瑞秋看过来:“没事吧?刚才的攻击,打到你了吗?” “没事,就是列车有些损耗,估计要修一修才行。” 毕竟也是星穹列车啊,传说中乘坐过两位星神的神器,阿哈炸车厢都没那么得心应手手到擒来,更何况此地绝对不可能有星神主动攻击。 瑞秋觉得列车的损毁状况应该不怎么严重,修一修还是能重新起飞的。 她慢慢地走过去,奥特曼状态对她来说也是个不小的负担,她倒是没有直接耗尽力量,只是觉得这会儿稍微有点虚。 也有可能是飞得太快了不适应。 关心过丹恒和星都是否还好后,她走到了后排,伸手勾星期日的小臂,低声说了句自己没那么舒服:“借我靠一会儿吧。” 星期日朝着她那边稍稍歪了歪肩膀。 这下,别说是裤子上的折痕了,就算是本应该居中的纽扣,都无法算是竖直一条线了。 瑞秋没有客气,她又朝着星期日那边靠了靠。 第48章 超神速 他们联系不上列车了。 一如既往——瑞秋心想,几乎在所有和那些需要拥有足够强大的勇气才能继续开拓下去的情形之下——换言之,也就是去往那些有一定危险性,甚至在外人看来和送死也没有多大区别的地方的时候,通讯就总是要断掉的。 一般来说,当出现这种情况,就意味着大的要来了。 此处的“大”指的是那些幺蛾子的大小。 瑞秋已经根据星穹列车之前的经历总结出来了一套确实也挺行之有效的列车组遭遇事件对照表。 “既然没有信号的话,我们就只能自行开拓了,不管怎样,先把界域定锚插上——好歹我们能在这儿相对自由地来往。” 第120章 丹恒掏出了他从不离手,但会脱手的击云枪,警惕地扫视四周。 此处断壁残垣,碎石倒塌在地上,四处有藤蔓和荒草将这些曾经是长白色的石料给覆盖了一大部分。 原生态、未开发,绝对的探险家钟爱之地。 或许是因为在普罗大众的观点中,奥特曼就是要去打怪兽的,所以在保护公民财产安全方面倒也还算是合格。 瑞秋落地的时候并未踩到此地的那些建筑,那些古老的,呆着沧桑感的灰白色的石料。 但是,这里的建筑仍然相当东倒西歪,完全是一处彻彻底底的废墟。 天空昏暗而无光,活像是末日已经到来。 她感觉这里的画风和她上辈子的希腊有点像,放在如今这个寰宇当中的话,大概就是那位曾经她有机会报考对方的课程,但最终还是因为不想挨太多骂而最终放弃的、来自月桂星系还是星座……的那位教授家乡的风格。 虽然说并不只有一个文明有资格发展出这样的艺术风格,毕竟星曾经和她说过一个听起来甚至有点儿玄之又玄的故事: 黄泉曾经途径过无数个世界,在这些世界中,她也看到了像是同位体一样的,一个个和曾经的她有着同样的名字、同样的长相,甚至经历也十分相似的人,她过往的那些已经快要记不清模样的伙伴们…… 连人都可以长得一模一样了,连命运都可以像是从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但是,既然先前黑天鹅已经说明此地有三重命途的力量环绕影响,而其中有一重正是智识——瑞秋觉得自己不能不怀疑这个世界是否存在着一些……“被设计”的可能。 毕竟……莫比乌斯环的世界形象本身就有点非天然:正儿八经的世界长成这副样子的概率也太小了一点。 瑞秋很难不去怀疑:既然黑塔在空间站里头弄出了个模拟宇宙,并且在模拟宇宙里头创造了几乎和现实世界一样的部分,甚至还把星神都拉了进去——那么,没道理其他天才俱乐部的成员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想法。 所以说,智识…… 在想到这一点的瞬间,瑞秋的大脑就像是被一个很强力的声波武器攻击了一下似的,“嗡”地一声,她感觉自己的颅骨都被震动了一下。 瑞秋整个人在这一瞬间就是一下猛烈的眩晕。 她差一点彻底软在星期日的手臂上,对方及时用上更大的力气支撑住了她。 瑞秋在这一阵眩晕中,目光所及之处,一切的景象都变得不怎么清晰了,那些本来就在夜晚笼罩之下的、昏暗而灰晦的建筑的轮廓全都像是被放进了模糊的滤镜当中似的,线条悉数溶溶在了她发昏的目光之中。 在这样昏昏沉沉的状态中,瑞秋听到了一首歌的唱响,声音悠长且带着非常饱满的情绪,就像是有谁用金杯捧起了一只掰开的、鲜红色的石榴,像是鲜血一般的汁水留下,沿着大理石雕刻而成的、肌肉纹理的手臂,逐渐来到倒塌的废墟、还有灰白色的墓碑,浸润了上头所有已经模糊了的文字…… “轮回希望绝望更迭吟唱 兴亡记忆徒留末日回响 遗忘未来过去成灰 都为新生陪葬 命运将我流放 那又怎样? 无愧无悔 为何不配?为何要跪? 是非真伪选择无关错对 …… 故事 之外 有谁 还在?”[1] 凭心而论,这首歌是非常好听的,但是和她在匹诺康尼的时候听到过好几次的那首“车窗外这夜色流光溢彩”相比起来,这首歌显得不阳光了很多。 考虑到整个匹诺康尼好像也不是什么阳光健康开朗的走向——至少有很多支线并非如此,而星期日的思想核心也确实……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阳光健康开朗。 所以,翁法罗斯…… 瑞秋有些不太确定,她感觉这首歌的内容里头一定藏着很多的信息——这些信息必然是对于在翁法罗斯的探索中能够气到作用的。 嗯……为什么这首歌会在这个时刻响起?是因为她触发到了什么东西吗?智识……关于智识的猜测成真了?是这样吗? 瑞秋不太确定,但是,多半应该就是这样了。 她已经从这首歌带来的眩晕效果中稍稍清醒了些许过来,此时整个人的状态仍然不能算是太好,于是过去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她的脸颊压到了星期日肩膀上硬质的金属衣饰。 有点冷、有一点点疼,抬起头来的时候脸颊上都压出了少许粉红色的印子。 她抬起头,一条直直的印子贯穿在她的脸颊上,末端被她垂下的棕灰色长发掩盖在下头。 星期日:“啊——” 他下意识双手合握于胸前,想要用调律解决问题。 瑞秋提醒他:“虽然翁法罗斯这儿应该也有比较充足的忆质,但是这儿可不是家族的地盘,我猜测,这里或许就连希佩那边家族的概念都是个稀罕词——调律应该不起作用。” 星期日:“嗯,抱歉,是我忘记了。” 他抬手,将那个金属的、套在手臂上的装饰物取了下来,放进了他随身的背包之中。 瑞秋将自己方才听到的歌声和同伴们分享了一遍,但是关于此地的一些猜测,瑞秋却是没说。 她倒也不是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什么问题,而纯粹是:当前面对的情况很显然扑朔迷离,有着千百种的可能,她不想用自己已经形成了成见的一些猜测局限住同行人的思维。 她绝不可能永远都是正确的,否则她这会儿必然已经飞升到了博识尊同样的高度,并且骄傲地抬起头来,说:“机器头,滚下去,这里是我的地盘。” 星若有所思:“要是这样的话,我应该也看到了点什么。” 她说起自己还在列车车厢的时候,是被创了然后被瑞秋扛到地面上来的那一节——因为列车飞的速度太快了,而且又是在降落,所以感觉不怎么美妙,她就昏昏欲睡地靠着座椅靠背,结果真的睡了过去。 在睡梦中,似乎有一只粉红色的小东西在叫,具体叫了些什么,她已经全都忘记了,后来又因为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也就没来得及说出口——要不是瑞秋现在遇到了这么个问题,她或许都不会再想起来有过这么个情况…… “诶!等等!就是前面那个东西!” 星的眼睛猛然一缩,飞快地朝着前头赶了上去。 粉色的长耳朵的小东西飞得很快,径直穿过了一扇厚重的金属大门——瑞秋也追了上去,她看到那扇金属大门感应到了人类的出现,随后慢慢向后推开、露出了室内的断壁残垣。 当所有人都来到了一处悬崖之前,眼看着就要无法通过这儿,而那只粉色的长耳朵精灵仍然在朝前飞—— 突然一瞬间,就像是有一位拙劣的导演突然剪辑了一个转场,衰败的庭院转换成了光华粲然的样子,仿佛往昔的贵族与王储、贤哲与武士的身影和声音,都还在这条铺设着深蓝色地毯的厅堂之中,在那挑高的走廊之下回荡。 过去? 瑞秋眼瞳一凝,这是将过去的片段复现在了当下吗? 她踩着本应该空无一物的地方,这儿非常稳固,半点没有踩空。 不是幻觉。 而在通过了那一段碎裂的地面之后,很快她眼前看到的就又是当前的衰败景象了。 瑞秋从丹恒和星期日脸上看到了相似的疑惑。 随后相似的情况再次出现,瑞秋不由得更为认真地揣度起翁法罗斯。 三重命途缠绕的世界果然是棘手的,在这儿,记忆表现出了格外强势的影响——又或许是因为这儿的命途表现相对纯粹而没有那么多的掺杂……总之,当记忆命途表现出了甚至能够轻易地将过往再现的能力,这种涉及了时间方面的力量就让瑞秋生出了一定的警惕。 当然,其中也包含着一定的信息。 毕竟,时间的力量是何等的恐怖庞大,目前为止已知的能够超越时间的维度而存在的,也就只有星神。 不管曾经的星神是什么模样,总之在他们变成了星神的那一瞬间,就会自动斩落与过去未来的因果关联,而也仅有星神中的终末,行走在倒行的时间线上,从万物毁灭的未来而来,呢喃着无人能够听懂的呓语。 至于说其他人,人类当然是无法触碰时间这一禁区的。 流光忆庭的忆者们本领再怎么强大,所能够做到的,也无非就是将历史中发生的事情拽到当下来,利用记忆留下的痕迹复现出来而已。 然而在翁法罗斯,过去与现在却能够交互,这是否意味着倘若将时间线等比地往后挪动上一段,现在也未来也能够互相交互? 另一方面,既然在这里能够操控时空,并让人们与过往的时间相交互,这是否就意味着这里的时间规则其实更像是在模拟宇宙当中,由黑塔执掌的改写规则的权力……? 第121章 从这一点上出发,翁法罗斯更像是一个大型的、比起黑塔的造物来更为匪夷所思、更为奇迹的模拟宇宙了。 在瑞秋思考的时候,那只粉色的、长着长长耳朵的东西消失不见了,只留下前方一扇没有被毁掉的,仍然保持着感应自动技术生效的双开门,静静地伫立在楼梯的尽头。 丹恒走上前去,推开了这扇门。 前方出现了一道壮观的城门,时至今日仍然可以想见,在过往它最为繁荣昌盛的时候,这道城门会是怎样的风采逼人。 星上前一步,掏出照相机对着这处城门拍照留念——这个角度还挺好的。 丹恒:“拍完照就往上走吧,高处……我要找找哪里有水源。” 虽然星是才去过除了黑塔空间站这个首发站点之外三个星球的年轻无名客(当然,洗车星需要被排除在外),但是丹恒确实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无名客。 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应该先安排团队做些什么。 “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安营吧,最好是在相对高处、背靠着足够安全的地方,附近就有水源。” 丹恒说。 “顺便观察一下四周,看看这些建筑,翁法罗斯一定有文明。” 哪怕在列车上,大家做的决定是分开探索,但很显然不会是在这种列车刚刚出了意外,迫降之后不管是食物还是水都出了问题,生火需要靠着野外生存小技巧来完成的夜晚。 瑞秋从未荒野求生过,虽然也阅读过一些相关的书籍,但她确实从未真正体验过荒野求生,很显然也就无法确保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仍然能够过得足够轻松愉快。 然而沿着尚且没有彻底坍塌的遗迹阶梯往上走,瑞秋就看到了一些灰白色的,像是石膏像一般的……人形物体。 严格来说,这些东西长得并不像人,而更像是某种高达。 很强的机械感,而在机械之外穿上的衣服竟然也还算是有模有样,不禁让人感叹果然一部分人的xp深不可测是有原因的。 瑞秋轻声感叹:“单单看这一幕,我都开始怀疑这里是不是被瞬间石化的城市了。” 丹恒低头,从背包里掏出两个睡袋,递给了星一个,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看到一些灰白色的石像已经从先前仿佛是在拱卫城墙、瞭望远方的姿态变成了集结在他们身后。 这个距离…… 丹恒:“这石像是活物,警戒!” * 战斗一触即发。 瑞秋没有出手,先前的奥特曼状态开大让她的法力条下降了起码四分之一管,当前最好的状态是她保护好自己,在队友能够应付这些小怪的时候让队友去解决问题,自己则在后头休息。 等到队友解决不了问题了,她再动手。 但她也没有彻底袖手。 瑞秋仍然在观察着四周……突然间她听到了一首歌,一首她确定自己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的歌曲,带着一点战斗的快节奏,而且方向正指向高处。 她循着声音抬头望去,正好看到一蓬在空中飞扬的白色短发,那同样短短的刘海之下,蓝得相当纯粹的眼睛和她在一瞬间有所对视—— 瑞秋高声喝道:“丹恒!” 所有人当中,她最相信丹恒的近身战斗能力。 但那一蓬白发的目的不在丹恒,他从高处落下,手中凝聚着一把仿佛是用寒冰做成的双手大剑,猛地砸在地上,扬起的气浪卷着四周的石像怪物变成散碎的白灰色齑粉。 这些粉末扑簌簌落下,在至少十米的范围内就已经看不到任何一个站着的石像怪物了。 白发的青年并未停下,他行动如风,拉出一条银白色的虚影之线,径直从星的面前掠过,手上的动作也很快,就像是用上了妙手空空技巧似的,就那么轻而易举地将这支质地超牛逼的、曾经是黑塔收在空间站中的奇物之一——这支棒球棍,从毫无防备的她手中抽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这确实是千钧一发的时刻,又或许,是因为身为记忆的命途行者,此刻瑞秋与匹诺康尼此地极为强势的记忆命途产生了些许共鸣。 在她眼中,时间的流速仿佛变得缓慢了下来,她甚至清楚地看到了这个白毛青年是怎样带着阳光开朗大男孩一般的微笑,还朝着星那边瞥去了一眼…… 瑞秋没有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什么敌意,但是很显然,在战场上,尤其是在尚且不能确定本地文明对于他们是否有着敌意的翁法罗斯,星的棒球棍不能被夺走。 哪怕她还能再掏出炎枪、掏出那一顶继承自钟表匠米哈伊尔的帽子……但是棒球棍也是不能被夺走的。 她要够快才行——尤其是当瑞秋意识到这个白发青年正在猛地朝着丹恒的方向挥舞棒球棍。 不管是棒球棍伤了还是丹恒的击云伤了,对星穹列车小队来说都是很致命的损失啊! 她和星期日没有武器,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唯二拥有的武器这会儿甚至在内斗! 要停下来,要够快,要—— 这一次,瑞秋甚至没有将歌曲唱出口,只是在脑中想到了这首歌曲的存在而已——下一秒,不仅仅是她自己听到了,四周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首节奏很快,很适合摇摆的欢快曲子: “sweet dreams are made of this (甜蜜的梦由此织就) who am i to disagree (我该否认谁) i travel the world and the seven seas (在世界和七大洋上旅行) everybody's looking for something (每个人都在寻找) some of them want to use you (有些人想利用你) some of them want to get used by you (有些人想被你利用) some of them want to abuse you (有些人想骂你) some of them want to be abused 有些人想被骂 ……”[1] 在这一瞬间,所有的事物于瑞秋眼中都变得究极的慢下来。 周围的人仿佛都已经变成了静止的雕塑,稍微快一点的也就只是丹恒了——想想倒也很正常,毕竟丹恒好歹也是大半个持明龙尊,仍然有着非常完整的持明云吟术技能,跑图速度相当优秀。 这首歌,名为《sweet dreams》,同时也因为在或许因为版权的原因而不可直呼其名的《x人》系列里头,被用做了在超级神速、不会被子弹打死的快银救人的时候的bgm,于是也随着影片以及ip的火爆,被戏称为《快银的小曲》。 瑞秋甚至都不用跑起来。 她走到白毛青年面前,将棒球棍从对方手中抽了出来。 很奇妙的是,她以为对方握住棒球棍的力气会很大,然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瑞秋轻而易举地将这支棒球棍抽出来,拿到了手中。 下一秒,她握着丹恒的手臂,扶着这位其实体重相当轻的青年朝前走了两步,让他距离白发青年更近了些许,击云的枪杆与对方的盔甲相距只有不到一米——不是枪尖,而是更安全也更没有杀伤力的枪杆,随后给予了丹恒一个平平挥出的力气。 做完了这些之后,瑞秋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排布,随后,她还回过身来走了几步,一直到自己站在了相对安全的位置,这才终于结束了这首速度的小曲的播放。 下一秒,时间开始正常地流动。 因为瑞秋的第一手原动力,丹恒的枪自然且平地朝着在甚至在那极短的时间里意识到了瑞秋有所动作,只是没能看清对方的动作是什么,也没办法反制或者抵抗的白发少年的肩膀上。 瑞秋的力气并不大,丹恒也没来得及加大力气,所以这一下造成的伤害实际上并不严重,只是让那白发的少年在错愕中睁大了眼睛,随即被抓住了这一机会,将击云的枪尖对准了他咽喉的丹恒就这样限制住了生死命脉而已。 至少在瑞秋看来,这比起一位武人夺走另一位战士的武器这样的行为,要客气上太多了。 她看到对方脸上露出无奈的、歉意的微笑,缓慢地朝着已经开始说“抱歉,我承认我方才的举动很不礼貌,但这样的冒犯之举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样的话的青年。 瑞秋慢条斯理地将对方的话还给了他:“很抱歉,我也知道当前我们这一边的动作很不客气,但是这样的冒犯之举是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我无法确定下一秒你是不是又要夺走我伙伴的武器,随后转手对准我的另一名伙伴。” 第49章 不要随便插旗 瑞秋打量着面前的青年,对方已经很能看懂形势地举起了双手:“抱歉抱歉,诸位——但我仍然建议你们收起武器,毕竟这儿仍然是野外,疯王尼卡多利的眷属仍然遍地肆虐,它们会将一切举起武器的人视作敌人。” 他顿了顿,说:“虽然我知道按照诸位的能力,一定能从这些敌人中撕裂出一条通路,但是我对各位说实话,我正在掩护一队手无寸铁的平民迁移到圣城奥赫玛,各位的武器不仅仅是你们对这些纷争眷属的宣战,更有可能会转换成架设在这些平民头顶的悬锋。” 第122章 星有些犹豫地将瑞秋还到她手上来的棒球棍往下按了按,丹恒手中的击云却是仍然半寸不离白发青年的咽喉。 丹恒:“我要如何相信一个刚一见面就对我们表现出了敌意的人?” 白发的青年尚未来得及开口,从瑞秋他们身后,就有一位将短短的红发也编织出了很精巧的发型的女童缓缓飞落,她背后那双纤细的翅膀居然也很能够支撑得起她的身体,甚至还飞翔得相当快。 “小——白——!你又乱来。跑那么快,把我们甩在后面,这下好啦,你看你,是不是惹上大麻烦啦?” 很稚嫩很清脆的童声,但是语气却是非常割裂的童真与老成的结合体。 她走到白厄身边,抬起婴儿肥未褪的脸颊,越过最前方的丹恒看向瑞秋:“实在是不好意思呀,我们是雅努萨波利斯的缇宝,曾经当过小白的老师,现在我们会好好教育小白的!” 她飞起来,在白厄的额头上敲了一下,肉嘟嘟的小拳头握紧之后显得圆滚滚的,像是一只小小的鼓槌。 这一下敲得很轻。 “见到别人的第一面就去抢人家的武器,还是偷袭,小白,这样也太不礼貌了。” 白发的青年挠挠头:“抱歉,缇宝老师,但是这几位朋友不同寻常。” 他抬眼看向瑞秋四人:“我碰巧在四周巡逻,便听到了各位先前造成的动静,各位是从天上来的。只可惜,各位,天上这两个字在翁法罗斯是个禁忌。在这一点上,我想,列位甚至得庆幸你们遇上的人是我。” 天上…… 这种禁忌和先前袭击了列车车厢的东西有关么? 瑞秋没有说话,丹恒便接过了与对面沟通的责任,他纠正了白发青年的说法:“不是天上。我们是来自天外的旅客,你们也可以称呼我们为’开拓者’。” 临时地,他将瑞秋和三月七都收在了“开拓者”的身份之下。 顺带,他也将击云收了起来,不再用锋利到能够轻易切割龙鳞的锋刃对着白发青年的咽喉,但却仍然抓在手中,绷着警惕的心神。 白发的青年:“……天外么?” 白发的青年:“有幸与各位见面,今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列位,尤其是这位小姐——” 他盯着瑞秋。 “——时隔许久,又让我体会到一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感觉。野外还是有些危险的,我们先走到安全的地方再说吧,我先前对各位说的并无半点谎言,前头有一些难民仍然停留在神庙之中,我和缇宝老师奉命护送他们前往圣城奥赫玛避难。各位,不妨随我们一同前往。” “哦对,还没有自我介绍呢,缇宝老师都已经介绍过自己了——我是哀丽秘榭的白厄,很高兴与各位见面。” 丹恒应下了白厄的邀请,却没有在对方转身的时候直接跟着他们往前走,而是回身,先看了看仍然有些茫然的星,随后又看向瑞秋和星期日:“怎么说?” 星期日:“对方给出的信息很少,是在有意地防着我们,丹恒先生,请问倘若方才瑞秋没能出手,棒球棍切实打在了击云上,会是如何?” 丹恒:“击云是好枪,但是在铸造的时候就更偏重了杀伐而非坚固,至于星的球棒,这是从黑塔空间站得来的奇物,虽然黑塔女士没有讨要回去,但能够进入她法眼的奇物都绝非凡物。倘若对方力量用得够巧,击云有可能会断开。” 这一段与前世相关的记忆,丹恒还是知道的。 前世的饮月君没什么需要防御的时候,绝大多数情况都用云吟法术解决问题,因此击云从一开始就不是用来格挡的武器,打造它的人剑走偏锋地着重增强了武器的锋利程度——就像是偏科,但是好的那一科特别好。 星期日:“在都有充足准备的情况下,对方没有信心拿下两位,所以才选择提前趁着两位不注意出手,这样的话,哪怕在队伍分开之后,武力也确实可以作为保底的一张牌。” “另外,”他垂下长长的睫毛,“这两人从头到尾都没有透露出多少有用的信息。” 星期日并不喜欢说别人坏话。 尤其是,不喜欢在背后说别人坏话。 因此,在白厄和缇宝都已经走开的时候,他的说话语气也保持得非常平和,甚至说出口的话语也是相对温和且克制的。 瑞秋:“他们很在意世界之外这个概念,或许天空对于他们来说是个禁忌。”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没有星月的天空像是一块全然漆黑的幕布,仿佛这个世界就是在魔术师的斗篷之下存在的,一个属于鸽子以及兔子的世界一般。 瑞秋:“过会儿慢慢试探两句吧,翁法罗斯之外有很多星系和星云,理论上来说不应该完全看不到那些天文结构的光芒。虽然这一点背后的真正原因估计没那么容易搞清楚,但它必然是对于翁法罗斯这道谜题的解谜很有必要的信息。”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 当然……还有一个问题。 她觉得自己在来到翁法罗斯了之后变强了不少,至少技能表现出来的形式变得限制更少了。 现在都不一定要唱出声来了,在脑子里想到相关的歌词和旋律竟然就能够成功…… 也不知道这是福兮祸之所伏,还是单纯的,意味着黑天鹅把她请到这个地方来是个再正常不过的选择。 与世隔绝的翁法罗斯,彻底与世界断绝了来往、甚至在绝大多数人眼中隐匿而不可见的地方,这个世界的诸多“底层逻辑”,每一条看起来都很有点大料可以挖。 瑞秋沉吟:“在这两个人之外,我们最好先不要在对方面前提起天外来人这样的概念。用边陲已经覆灭的小城中,最后从这些纷争的爪牙手下幸存的、名气没有那么显赫的黄金翼吧。” * 跟随白厄还有缇宝去往的厚重古城墙之后,是一群正在争辩“to be or not to be”的本地人——虽然没有那么经典戏剧,但也确实是在生与死之间纠结的存在。 瑞秋冷眼看着白厄有模有样地安置下那些愿意跟随他前往奥赫玛的人,又拜托缇宝去劝说那些倔强的,不打算离开这处城池的人。 他们的动作都很熟练,看起来像是已经这么做了无数次,或许在这个世界的其他地方,也是成天有与之相似的事情发生着的。 这样的世界……可以称之为“末日”了。 白厄说会在安全了之后,尽量详细地对他们说明情况,此时,虽然他们尚且没有面对面站着、互相有问有答,但在他请求瑞秋他们跟着缇宝走的时候,也就表现出了差不多的意思:可以一边走一边说说情况。 瑞秋在这很是短暂的一路上看到了白厄几次出声打断他们与外人的交谈——每一次都准确地卡在丹恒说出自己身份之前,哪怕丹恒其实已经经过了提醒,并不打算将“天外”这两个字,或者“开拓”这两个字轻易说给旁人听。 她还看到了缇宝使用出的,和先前那只粉色长耳朵的飘浮生物相似的能力:通过将部分的空间临时转化为过去,从而在废墟上构建出临时的道路。 但是,与那只粉色的长耳朵生命比起来,缇宝的力量很显然要弱小一些,她无法长时间维系完整的过去情形,只能在自己身边一段距离之内维系着这样的过往,这一点就和直接将整个目力所及之处变成了过去模样的小东西形成了颇为鲜明的对比。 瑞秋轻声与星期日说:“从白厄的实力来看,他绝对不是个普通人,就算是打算偷袭,能从星手上顺走武器也是很难的了。” 要知道,在黑塔空间站的相对底层部分,阮·梅在那边尝试着培育出的碎星王虫,生命状态没有那么稳固,当然强大程度也大打折扣的繁育令使可都没能对星偷袭成功。 而他对于缇宝的态度、缇宝对白厄的称呼……这些都能够得出缇宝地位绝对不低,而且能力也绝对不差的结果。 唔…… 瑞秋:“对方只出现在了星的梦里,会不会是因为星核的缘故?” 星期日:“不无可能,又或许是因为丹恒的经历较为复杂,不如星那般容易走上全新的命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仅仅去过了黑塔空间站、雅利洛六号、仙舟罗浮以及匹诺康尼,就拥有了毁灭存护以及同谐三个命途的力量,并且都是从星神的瞥视而得来。” 就属于是那种,怎么想都是天赋异禀的存在。 瑞秋:“……你说得对,我觉得,倘若那只粉红色的小东西没有坏心思的话,星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再觉醒上一条记忆命途了。” 智识到底还是不太可能,怎么想都不太正常,那些天才俱乐部的成员是多么聪明才会被博识尊赏识并且投以一瞥,星……星和他们一样? 星期日:“我赞成你的观点。” 他们两个非常整齐地朝着星那边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星挑起眉毛:“啊?” 第123章 瑞秋摆摆手:“没什么,你忙你的。” 之后的救援和劝说都和瑞秋关系不大。 此时的她显得沉默寡言了不少,但是那双绿色中带着一丁点蓝的眼睛却还是一如在匹诺康尼那会儿一样,很明亮地注视着四周。 星期日看到,在那位红发女孩缇宝伸手,通过一段不短的祷言将一部分废墟变成过去完好的建筑的时候,瑞秋的嘴唇也在几乎微不可见地蠕动着。 她在偷师。 或者用更合适的说法:她像是一块干瘪的海绵,正在快速汲取着一切和翁法罗斯本地有关的知识。 “你要试试看吗?” 他看到瑞秋没有再默声言语,而是垂下眼睫,抿着嘴唇——这是她一贯以来在背诵完毕之后回忆自己是否背诵得足够准确的时候的模样。 于是星期日环顾四周,在那些或有裂痕,或是顶端已经缠绕上了干枯的树藤的、曾经白得能够在阳光下塑造出圣洁感到立柱和联拱之间,找到了一处倒塌的壁龛。 壁龛中并未供奉着泰坦,而是一尊高挑丰腴的美女形象(此时的她尚且无头,只有穿着衣褶层层却柔软地贴合身体的轻纱)——这种建筑材质非常坚固,岁月对它的磨损效果并没有那么的好,直到如今都还能从地上倒塌的那些废墟之中看到一枚连着一截脖颈的脑袋上头看到线条格外柔美的面容。 很显然,这是用来尝试方才缇宝演示过的那个小技巧的很合适的实验对象。 星期日说的声音不响,没有打扰到另一边正在进行的、关于那位有些难以说服的老祭司的正经对话。 瑞秋的回答同样轻缓:“嗯,稍微等一会儿——我们可以稍微留下来一小会。” 此时已经不在匹诺康尼,星期日不用伪装外表,瑞秋也不用为了不暴露他的伪装而正儿八经地对着他的耳朵说话。 那样还要稍微踮一踮脚尖,说真的,有点累。 所以她现在都是对准耳羽说话的——反正星期日的听力又不差,他肯定是能够听到的。 但是星并不想过分正经,她一直观察着四周,当然,并不是瑞秋那种探寻的目光,更多的是那种非常正统、非常经典的开拓命途的好奇。 这会儿,好奇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指指点点: “喂喂!在这种场合,不要光明正大地说小话啊!” 瑞秋脸都没红一下:“毕竟是和你们讨论的事情无关的方面——抱歉,暂时失陪片刻。” 她走到了那根立柱之后,对着这一处壁龛伸出手,同时低声念诵起先前缇宝的话来:“我呼唤你,欧洛尼斯,揭开记忆的帷幕,再度唤起往昔的涟漪。” 淡淡的烟尘之中,壁龛恢复了原样,大理石雕塑的女子嘴上噙着平和的微笑,手中抱着双耳陶罐。 瑞秋还是有一点点兴奋的,哪怕真的就只有一点点:“好耶,成啦。” 翁法罗斯的环境已经到现在为止的遭遇都让她保持着紧绷、冷静与理智,但没道理她就真的一点儿情绪波动都没有了。 骄傲,这种情感还是会有的,而且还不少。 雀跃了一小下之后的瑞秋看向星期日,怂恿他:“我感觉它不太难,而且你在梦境里的时候也经常调动忆质诶,不如试试看?” “你还记得那句祷言的,对吧?” 这种时间上的小把戏所搭配的祷言并不复杂,短短一句,听个两三遍之后就算是星都会背了,就更别说星期日。 星期日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嗯……好。” * 但是在白厄说要回答他们问题的时候,短暂脱离了一小会儿“主线”的瑞秋却及时回来,并且在丹恒之前抢先开了口。 ——准确来说,丹恒在看到她朝着这边走来的时候就将原本想要问的问题往回咽了, 她开口问的第一个问题是:“末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黄金裔呢?” 第二个问题就变成了:“你们,或者其他的人类,是否有过对于天外的探索?失败了,并且结果非常惨烈,对吗?” 白厄脸上的笑容依旧,但是但凡稍微敏感一点的人,都能感觉到他看起来的阳光开朗,实际上并不是真正发自内心的阳光开朗,此时的笑意也是一样。 “您很敏锐,朋友。”他说,“末日的痕迹其实很早就已经出现,在最初的时候,它们以黑潮的形式降临,后来,诞生了一则与末日有关的预言,来自我们信奉的泰坦,或许您可以理解为‘神明’。而黄金裔,根据现有的记载,可考的最早的黄金裔出现在千年之前。” “至于说对天外的探索,曾经有一整座城池想要飞到天上去,结果却被纷争泰坦尼卡多利的长矛击中,在天空中彻底粉碎。” 瑞秋:“听起来也像是我们的遭遇。介意让我们了解你们的泰坦和预言吗?我想,既然你们不想让旁人知晓还有天外来客这般的存在,最好的办法是让我们在生活中不那么容易表现出不像是本地人的特质。” 她对着星招手,在对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还是毫无防备地走上前来之后,从她手中抢走了来自三月七的粉蓝色小相机,对着相机操作两下之后,将其中那些记录着过往旅行的照片记录存档全都提了出来,以记忆的方式存在了她这儿。 至于相机之内,她只留下了翁法罗斯本地的一些照片。 做完这些之后,瑞秋对着白厄耸耸肩:“防患于未然。” 白厄很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就连我都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细节需要处理,多谢你——天外来客的故事,最好不要让任何公民知道。” 他对着瑞秋点点头:“您的思虑足够仔细,倘若还有什么是我没有考虑到的,请一定要告知于我。” 白厄请来一位被缇宝说服,打算跟随他们一起去往奥赫玛的祭司,让对方弹奏起里拉琴,用乐曲与歌声将翁法罗斯的过往简单地讲述了一遍。 但是在此之外,白厄并未说更多与之相关的信息。 “会有比我更合适的人为你们讲述这些的。”他坦然地说,并没有多少掩盖的意思,“我不太擅长讲故事,阿格莱雅比我合适很多。” 不会讲故事可不是一个足够好的借口。 瑞秋似笑非笑。 不想泄露更多信息,仍然对于他们这一行人有所警惕——非常合理的末日设定,也非常符合当地这儿有些地位,知道的比普通人更多一些的所谓“黄金裔”的人设。 末日到来的最初时间,想来离开这个世界就已经变成了很多人想要尝试的自救方式,但是因为一直以来这些自救都很不成功,甚至失败得让人恐惧,所以天空才成为了公开的禁忌。 如果天外来客继续为这个世界的人们带来末日中不一定可靠的希望,兴许这些一直或多或少生活在绝望当中的人们会为了这一点光亮宁做飞蛾扑火。 所以她到最终也没有对白厄的行为说些什么,也就是在白厄请他们上大地兽,并且直接说大地兽性格很温顺,而星徒手试图去攀大地兽表面露出的白色骨板却被一下弹飞几米,直到被丹恒伸手扶住才没有继续往后跌坐下去的那会儿—— “你仍然在试探。看我们是否对大地兽这种生物有所了解,尤其是在你已经对我们表现出了一部分信任,还要请我们与你一起会到奥赫玛的情况下,如果我们并非对此世一无所知,那我们就会在爬上大地兽的过程中露出些马脚。哀丽秘榭的白厄,你并没有你说的那样‘不够细致’。” 瑞秋拍了拍白厄的手背。 “其实没有这个必要,我相信,以你的身手,你完全可以翻到我们迫降的地方去,列车是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东西,它可以证明我们所言非虚。” 说完之后,她也顺着从大地兽背上垂下的绳梯爬上了大地兽的背,没再给白厄一个回望的眼神,却从大地兽的背上垂下手臂,问星期日:“你的衣服是不是有点不适合攀爬了?要我拉你一把吗?” * 大地兽驮着一行人以及周遭的难民前往奥赫玛。 也就是几乎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能看到的,那化作巨大石像模样的、留着金色血液的泰坦所举起的金光灿灿的球体发出的光芒所能够始终照射到的城市。 在出发之前,缇宝笑眯眯地说,奥赫玛是在这场席卷翁法罗斯的漫长的末日之中,唯一可以确保绝对安全的城市。 “绝对安全”这几个字说出口的一瞬间,瑞秋就觉得要完蛋。 这是一种玄学感觉。 源于她对星的了解。 所有格外铁板钉钉,诸如百分之百这样的话放到她身上来,基本上都会出意外——或许,这就是她的这位叛逆的朋友,对着命运竖起的叛逆的中指。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句话本身的flag感太强了。 上一个说出“绝对安全”这四个字的人还是匹诺康尼的前任话事人——现在正在她身边,顶着匹诺康尼通缉犯的名头。 第124章 瑞秋将手朝着身后伸过去。 大地兽的背部足够宽敞,这些高高大大的动物据说是大地泰坦的造物,于是拥有和那位温和宽厚的泰坦一般宽广的后背,是真的可以玩那个梗: 大地兽是一位魁梧的生灵,肩膀好比双开门冰箱…… 一只大地兽的背部可以坐上很多人,从星穹列车上下来的所有人都坐在了这一只的背上,因为大地兽的脚步足够平稳,因此星选择了原地躺下,闭着眼睛睡在丹恒的看管范围之内。 而丹恒则观望着四周逐渐从黑暗走向光明的、修缮得也还算是很不错的道路。 光明逐渐变得强烈了。 地面上开始出现影子,道路两旁也开始出现更多更鲜艳明媚的花花草草。 很多花草身上又寰宇中常见植物的影子,但是也有一些让丹恒的眼底为之多了一抹转瞬即逝的明亮,他从星的口袋里掏出了照相机,将这些特殊的植物拍摄记录下来。 拍完之后,他回过头来看瑞秋——刚好看到她后伸出的那只手的小拇指勾在星期日的手指上,而星期日上身稍稍前倾,似乎在听她说些什么。 丹恒飞快地转过头,假装无事发生。 但也不可能没事发生:丹恒老师本人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打扰到了什么,于是耳垂变红了一点。 没关系。 他对自己说。 过会儿再去问瑞秋能不能帮忙把他的这段植物照片的记忆提取出来,暂时存一下好了。 丹恒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借用三月七的相机拍摄了,但是三月七的相机的内存毕竟有限,所以他总会在拍摄完毕之后尽快找到能够导出那些照片的地方。 很多时候都是直接导进手机里,然后直接连接到智库——但是这个功能需要联网,而翁法罗斯理所当然地没有网。 星都已经在悲痛中接受了她玩不了任何联网游戏,有可能还要错过她很喜欢的开放世界游戏的一次版本更新,无法第一时间玩到新剧情,甚至有可能错过一次卡池(四十二天一更新,怎么想对于翁法罗斯这个彻底陌生的世界的开拓都不会在四十二天里头结束,更别说上次版本更新已经是二十几天之前的事情了)。 总之……相机空间还是要给三月留满的,丹恒心想,实在不行的话他可以慢慢用手绘的方式完成对于这些植物的记录。 嗯,还有大地兽。 ——虽然开拓非常重要,但是星穹列车上靠谱的大人们从来都秉持着一个观念,并且也将这种观念对着少年组不断灌输: 在开拓的同时,别忘了那些你们喜欢的东西。 对于星来说是游戏和抽象,对于三月七来说是摄影,对于丹恒来说,则是生物学。 这会儿其实挺岁月静好的,哪怕后头听不清具体在说些什么的窃窃私语让丹恒耳垂上充血而发热的感觉始终没那么容易消退,但是整体来说,这会儿时光流淌得很正常,放松的孩子和大人,正在逐渐走向秩序与光明的欣喜……大地兽的脚步以及那些幸存者们的交流声,这些,还有温暖的光明,都很让人下意识地松懈一切警惕。 然而在下一秒,这种平和就被打破了,丹恒拍醒了星:“醒醒,出事了。” 天空中划过黑色的硝烟,不间断的攻击落在各处,点燃花卉草木,摧毁建筑、阻碍交通…… 白厄乘坐的大地兽从他们身旁奔跑而过,白发的青年挥舞起大剑,挡下攻击的同时也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星翻身爬起来,与丹恒一同顺着大地兽的尾巴滑落到地上,直接加入了战斗。 瑞秋站在大地兽的尾巴根部位置,面对着这条有些过于陡峭了的“滑梯”,抓住了星期日的手臂:“别怕,一转眼的事情而已。” 星期日:“……嗯。” 虽然他没怕——毕竟,晕车和恐高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 第50章 我有一计可救翁法罗斯 纷争泰坦尼卡多利的攻击命中了道旁的立柱,砖石纷纷落下,阻碍了大地兽的前行。 缇宝看到了这里的交通事故,从高空飞下准备令这一区域的时间倒流,但是哪怕她飞得很快,落地的时候也已经有人提前出手了。 她有些惊讶,也有些兴奋:“啊呀呀,看来已经有客人学会了欧洛尼斯的祷言呢,这样天赋异禀的学生,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到。” 星挠挠头,她也想学,但是转念一想,好像跟着缇宝学、与跟着瑞秋学没有多少两样。 于是她双手插腰,在学习、责难以及抽象的选项中理所应当、勇往直前、锲而不舍地选择了抽象。 星:“唉,看来命运在我身上放置的纺锤仍然锋利,能够戳破一切对于未来的预言,使我的道途与前路充满混沌。” 缇宝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命运……是编织命运的三位泰坦吗?不对,你应该不知道——诶、诶?” 丹恒在一旁帮她翻译:“她的有意思是说,额,果然每一次有人在她边上承诺说‘绝对安全’的时候都会出事。” 缇宝笑眯眯:“不是哦,奥赫玛是绝对安全的,这所说的并不是奥赫玛不会被被攻击,而是说,有人一直在保护着奥赫玛,以及城内的居民,哪怕尼卡多利的军队再多来几次,大家也会保护好……嗯……你们好像并不需要黄金裔的保护呢。” 她扭头看向白厄:“小白,这一次,尼卡多利也来到了奥赫玛,我们看见了祂的行踪,现在的祂就在云石天宫里,群众已经被疏散了,你该去一趟了。也请各位跟着小白一同前往吧,既然你们有保护自己的能力,那么,亲眼见到一位泰坦,应该可以更好地让你们了解这个世界。”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缇宝的声音放低。 周遭没有任何的无关人士听到了最后的这几个字。 “正好,也可以让小白在路上对你们说说黄金裔,我们背负着的责任,以及我们要去做的事情。” * 瑞秋能够看出来,整个奥赫玛——这座据说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尚且沐浴在光明之下的城市,它已经在不算特别长的时间中锻炼出来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应对敌袭的套路。 缇宝,这个红发的女孩,一共有三个长得一模一样、只靠着发型和性格分辨到底谁是谁的“身体”,拥有着不同的名字,是个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有很多特殊、非常值得探寻的存在。 她能够张开名为万界门的传送机制,将人们送去安全的地方——听起来就像是界域定锚。 在安静的旁听之中,瑞秋搞明白了这群黄金裔的“运行机制”。 不算太细致,因为白厄其实也没有说太多,不过……差不多够用。 因为天上的黑潮,也就是末日开始的征兆,部分泰坦陷入疯狂,而世界因为缺少了这十二根支柱,开始走向毁灭。 所以需要有流淌着金色血液的人站出来,击败这些泰坦,从祂们的身躯中取出充斥着神性的火种,容纳在自己的身体中,于世界被重塑的瞬间做为十二根支柱重新支撑天地——将剩下的那些普通的公民送到重新变得安全的时间? 或者可以说是世界。 而其他的黄金裔也都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其中白厄相对特殊,因为他的目的是去杀死尼卡多利,从对方身体之中取得火种。 容纳火种啊…… 没想到,星穹列车依旧在发功,初来乍到就遇到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 但是云石天宫中的那个尼卡多利只不过是诸多的分身之一,而并非泰坦本尊。 当阿格莱雅踩着金色的丝线降落在水面上的时候,瑞秋已经做下了一些记录。 这个完全没有在这场与尼卡多利的战争中动手、甚至半点帮助都没有给予的摸鱼混子向翁法罗斯本地人发问:“尼卡多利的分身和祂的本尊相比,是更强一些?强多少?” 白厄“额”了一声,没能给出回答,倒是那位阿格莱雅开口了,她说: “纷争之泰坦尼卡多利,是十二泰坦中最擅长以武力宣泄未能的存在,祂的分身也更擅长战斗一些,但是整体来说,尼卡多利的本体,势必比当前的分身要强大许多。换作是本体前来,我的丝线也将无法禁锢住对方的行动。至于说对方的实力究竟如何,这却不好说,黑潮降临,曾经处于全胜状态的泰坦已经扭曲,或许理智的缺损对于他来说是实力大减,又或许,随着疯狂的加剧,这位泰坦反而能够发挥出比以往更为强大的实力。” 这位金发的高挑女子从金色丝线上降落到云石天宫大浴场的水中,长长的白色裙摆拖曳在池水之中。 “我已从吾师那边得知了诸位的身份,各位,感谢你们一路上对白厄的帮助。虽然在翁法罗斯,星空已然成为禁忌,但是各位仍然获得了我的信任与友好。” 三言两语过后,阿格莱雅将白厄暂时从当前的场景中支出,转而“专心致志”地面对起了面前这一群来自天外的客人。 第125章 她的态度绝对不算差,是友好的,但也绝对不能说是信任,带着比起刚刚遇到那会儿的白厄更明显的、仿佛隔着一层的疏离。 但倒是没有多少试探。 这种态度非常合理,毕竟翁法罗斯不是其他的星球,开拓的美名不曾传播到这里来,同样的,他们应当也没有听说过开拓星神阿基维利以及星穹列车的故事。 所以,在其他地方都能够获得的,出于对一群除了偶尔抽象和在休息的时候吃喝玩乐拍照打卡之外什么都不图,并且还很乐意帮帮忙的宇宙认证老好人的尊重而给予的初始满值好感,在这里就无法继续通行使用。 非常合理,瑞秋并未觉得阿格莱雅的反应有什么不对。 她很好地表现出了一个隐约在众人之上的、奥赫玛城如今最说了算的掌控者、以及统帅黄金裔的指挥官该有的形象。 甚至—— 瑞秋碰了碰星期日的袖口。 这件衣服的袖口并不太宽松,星期日扭头,随后从瑞秋眼中看出了这样的意思: 你觉不觉得阿格莱雅和还在当公务员时候的你有点相似? 星期日觉得自己至少在表面上没有这会儿的阿格莱雅那么冷淡,毕竟匹诺康尼的主要支柱产业还是旅游业,以第三产业为主的地方嘛,大家的服务意识都会更强一点。 “……此处是给予黄金裔英雄们专用的浴池,各位,你们如今是奥赫玛的朋友,我的上宾,因此我也愿意破例邀请诸位来到这里,但是一次邀请多人上去,还是有些过分了。” 阿格莱雅用足够客气、足够照顾双方面子的说法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此处,她需要单独和人交谈。 这种言下之意是很容易看懂的,在场唯一无法感觉到其中隐藏意思的人……嗯,其实星也未必不能听懂,在放下抽象的时候,她还是相当可靠的。 三月七没有来这里真的是亏大了。 本来她可以成为唯一一个感觉不到阿格莱雅言下之意的小可爱的。 瑞秋:“把三月的相机给我吧,如果之后你们不想去的话,我可以为她拍摄照片。” 理论上来说,当前这种非常“外交”的场合,自然是要把经验最为丰富的星期日送出去。 王牌对王牌嘛。 但瑞秋并不觉得阿格莱雅会是那种很擅长“外交”的人,毕竟,看看翁法罗斯当前的情况就能知道:奥赫玛已经是唯一仍然沐浴在光芒之下的城邦了,这儿的人应该会把更多的时间花在思考怎样生存,而不是怎样和其他城邦互相打嘴炮上。 顶级的政客经验反而不一定管用。 更何况…… 先前在城外的时候,他们跟随着白厄所遇到的那位赤·裸着上身,唯独披挂了一肩肩甲、皮肤上还有鲜艳的、用红色颜料绘制出的纹路的青年也说过,在奥赫玛之内,他们已经通过一些特别的手段,看到了他们这些“天外来客”。 对方倒是也没有怎么隐藏这条信息:他们是通过缇宝看到的,这个过程大概与缇宝本身的特别有关——三个孩童,哪怕只有一个人在场也说的是“我们”,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小小的集群生物,换言之,如果人们把蜂群当成一个完整的生命体来看的话,那么缇宝就是一个只有三只蜜蜂的蜂群。 对方想要见到的,应该也不是那种非常圆滑的政客。 在当前情况下,最好出面的人选其实是星,她有一种不管做点什么事都不会惹人生气的天赋在身上——但是瑞秋自己有些想要套的话,也有些想要为自己争取到手的待遇,所以就只能抢先截胡了这个资格。 星对此全然没有异议,她还在那边给瑞秋加油:“去吧去吧,多问一点啊。” 阿格莱雅笑了笑:“各位感情很好。” 她示意瑞秋与自己一同站在一座升降台上,穿越过像是瀑布般落下的水流,来到高处、被隔断的,相对私密的环境里头。 仍然是以白金为主的配色,池水相对较小,看着也更清澈一点,在池水中有一些半圆弧形的座位,还有桌子,阿格莱雅邀请瑞秋坐下,并且—— “倘若我想要对你进行一些……有些类似测谎的事情,你会介意吗?” 阿格莱雅的手指尖上缠绕着一段光辉熠熠的金丝,这根丝线的另一端暂时还搭在她的拇指指节上。 “各位毕竟是来自天外的客人,有些事情,我不得不确认。但是为了表现我的诚意,金丝的另一端会同样搭在我的身上,倘若我说了任何谎言,你也会有所感知。” 瑞秋将金丝朝着自己的手指尖上系了一圈,同时笑着说:“但我的眼睛能够捕捉到四周的光明,阿格莱雅小姐,我的其他感官可没有你那么敏锐。说起来,如果先前跟随你上来的是我那位灰色头发的伙伴——我是说,性格更为活泼跳脱的那位,你应该会用截然不同的话语,将金丝系到她的身上?” 阿格莱雅承认:“的确如此。” 瑞秋感受了下指尖上的金丝:这纤细的小东西绷紧着,一动未动。 效果确实还行,不会因为说话的声音产生不必要的震颤。 阿格莱雅的嘴角也带着一点优雅的弧度,这种弧度甚至很难被称之为笑意,冷冰冰的,又像是她的长相给予旁人的感觉:“在经过了这次尝试之后,你觉得这根金丝是否能够承担起连接你我双方的资格?” 瑞秋坦诚:“如果我不需要尊重你,我或许会用另一种方式获取你的记忆——并且,只要你没有欺骗过你自己,这些记忆也一样不会欺骗我。” 阿格莱雅同样能够感觉到金线的动静——那就是,压根一丁点动静都没有。 她低声沉吟:“原来如此。” 阿格莱雅在片刻之后感叹:“身怀神兵而不用,这是强者的美德,感谢你。那么,你有什么想问的吗,我会尽量为你解答?我想要知道的事情并不多,可以留在最后。” 瑞秋颔首:“有劳,我的问题还挺多的。” 在沿着云石天宫的浴场边沿走到这儿来的这一路上,她心里已经大概有了些整理:“首先,我想知道,你们为何如此笃信预言?毕竟,说句不好听的,既然泰坦们的力量主要源于天外降临的火种,那么在黑潮降临的时候,祂们既然没能抵抗住黑潮的影响,又要如何指望你们这些获得了火种的人类能够抵抗住黑潮的影响?” 阿格莱雅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点头:“和你有着一样疑惑的人并不少,但是,如你所见,天外的朋友,在这个世界的末□□近的时候,其实我们并没有被给予多少选择,除了相信预言,继续拥抱希望之外,剩下的道路都已经被封死得差不多了。” “我们这些人类,并不想在绝望中等待死亡。” 瑞秋环顾四周的浴池,点头承认:“这倒是,至少现在,你们这儿的人还挺擅长享受生活的,挖了那么大的池子天天泡。” 她上辈子也是很喜欢温泉的,就算没有天然的、人工的也完全可以——因此,她一度相当痛恨自己怎么没有生在东北。 阿格莱雅微笑:“那么,在之后的一段时间中,你应该会有不少的时间享受这种末日来临之前的从容。” “下一个问题是,我想要听你详细地说一说,天外的禁忌——还有,对于你们来说,‘天上’、还有‘天外’,这两个词指向的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对么?” 阿格莱雅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了,也比先前更严肃:“是的,在我们的神话中,天空泰坦艾格勒,晨昏之眼——也就是曾经照耀这个世界的太阳,祂的形象是长有百双眼睛的巨大飞鸟,骄傲地凌驾在世界之上,掌管着晨昏的变幻。祂之所在,便是天上。” 她停顿了下,从旁边某个角落中取出一瓶封镇在冰桶里的葡萄汁,也分了一杯给瑞秋,随后用那艳丽的紫红色轻轻地沾染自己原本颜色淡薄的上唇,这才接着往下说: “就像是奥赫玛的主流信仰是全世之座、全知的泰坦,负世的刻法勒,悬锋城信仰尼卡多利……艾格勒也拥有信仰自己的城邦,那城邦原先便是飘浮在天空中的。如果你们说自己是从天上城邦来的遗民,我想会有少些人相信——倘若不是这座城邦在艾格勒无情地闭上眼睛,化作对翁法罗斯人的天灾之时就已经被击毁、陨落了的话。” “除此之外,翁法罗斯也并不是没有过对于外界的星空心存好奇之人,在黑潮来临之前,也曾有过一邦的僭主穷尽全国上下的人力创造飞舟,想要触碰天空之外的世界,但最终还是被艾格勒击落,无一幸存。” “所有意图触碰天空,并且这么去做了的人都没能得到好下场,但是,如你所见,在注定的末日已经出现在神谕之中、并且化作现实的时刻,人们没什么道理不去尝试这一线渺茫的可能。” “白厄应该已经对你说过,黄金裔的命运是从泰坦那里获得火种,成为半神,如今,获取火种的冒险已经经过了半程,如今的翁法罗斯有六位半神,哪怕此时身在奥赫玛的只有两名……当然,这些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做为当前秩序的维护者,我无法看着人们因为这一线希望,将好不容易维持住的秩序撕毁。因为那样可能意味着更快的灭亡。” 第126章 瑞秋点头:“完全能够理解。我和我的同伴都知道在这种时候秩序的重要性,我们会尽量不给你们的添麻烦——但是,我想,或许我们的出现本身就会带来一定的争议,我希望,在这一点上,你们能够有所准备。” 阿格莱雅感叹:“与聪明人的合作让人省心,当然,和聪明人的交流却让人费心。我已经让万敌去警告那些街头流言蜚语的源头了,请放心,只要列位能够守好秘密,我们黄金裔也绝对不会在这件事上掉链子。事实上,这也是我想要从各位手中获得的最终的回答。” 一切为了末日之下最有可能的希望。 瑞秋低头:“您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女士。” 阿格莱雅笑了:“多谢夸奖。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瑞秋:“当然,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要确认,黑潮是否会以融化人类理智的方式出现?说得更好理解一些,大概就是,如果你知道了一些本不该知道的知识,你是否会因此走向毁灭?” 阿格莱雅轻轻皱着眉头:“嗯……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但我猜测不会。” 她言简意赅地对瑞秋说起她曾经因为意外得知的一些事情:她知道天外世界的存在,也知道十二泰坦知道天外的存在,知道那些只出现在了他们这些天外来客口中的词句,至少其中的一部分是知道的。只不过,像她这种难得从历史中获取到少许碎片的人,对此知道的也很有局限。 瑞秋:“那么,我这儿有个问题。在天外的世界,因为有很多不同的文明——就像是翁法罗斯这儿的城邦,只不过更多,间隔也更远,并且并非同出一源。这些文明运用截然不同的文字和语言,于是为了交流,一位天才发明了联觉信标,好让人们交流无障。” “但是联觉信标有一个问题,它无法翻译先前没有被人运用过的语言,我先前便在那些纷争军团的身上看到了一些我并不能理解的词句。但是,翁法罗斯的通用语言,我和我的朋友们却都能在第一时间理解。” “这其中的意味,我相信阿格莱雅小姐并非不能体会。” 阿格莱雅:“还有另外的物品——像是,我们的通讯石板,你们也有类似的东西,对吧?” 瑞秋:“对。这些一致让人很难相信翁法罗斯在过去从未与外界交流沟通过。我们在抵达翁法罗斯附近的时候,我们感觉到在翁法罗斯之外有一重混沌物质,将你们这个世界遮蔽起来——结合起先去钱我们说到的那些,我很难不怀疑这些都是人为的。” 阿格莱雅叹息:“是的,我理解。而且在翁法罗斯的创世预言中,最开头就曾经说过——火种来自天外。” “我们的历史有些晦涩不明,诸位当前了解到的历史——同样也是我们所知道的历史,尤其是关于泰坦的部分,是经历过美化的,只不过如今的人也都不知道都有哪些部分被美化过。” 瑞秋:“我相信,如果能够解决这个问题,那么我们就能够更多地帮助到翁法罗斯——请相信,在这件事上,至少开拓的命途是专业的,他们、还有他们的前辈,都已经这么做过很多次了。” 缠绕在双方手指上的金丝到现在为止,始终纹丝不动。 阿格莱雅说:“我很难想象一群拥有如此古道热肠的好人——但我庆幸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 但她的态度仍然冷冷的,半点都没有热络起来。 “我相信白厄,还有遐蝶他们都会很高兴的。另外……我记得你方才说的是,他们。” 啊,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用词啊。 瑞秋心想。 毕竟她不是开拓的命途行者,也不是那种老好人,如果当时她所用的主语是“我们”,估计金丝还是会有一点颤动——瑞秋擅长面无表情地说一点并不真实的东西,但她又不是什么欺诈师,说谎就像是喝水,心电图没有半点意外的波动。 “对,因为我不是开拓的命途行者,而且我也不能算是什么随时愿意提供帮助的好人,阿格莱雅小姐,我是个外出实习的大学生,我最首要关心的,是我和我的同伴能否平安无事地回去,第二关心的,是我能否完成我的实习论文——嗯?金线颤抖了吗?那可能我人性还算是比较充沛,会更关心翁法罗斯的存亡,第三关心的才是我的实习论文吧。” 这一次,金线并未颤动。 瑞秋耸肩,摊手,她知道阿格莱雅能够感觉到。 她一开始还有点担心阿格莱雅可能会不理解实习和论文之类的词汇,但是片刻过后发现对方其实接受得相当好,瑞秋转念一想觉得也是:毕竟这儿也有一位泰坦象征的是理智,一般来讲这种神明都带着一点学术性,万一翁法罗斯这个地方就真的有一座城市,里头从上到下全都是学者,一天到晚除了读书就是读书呢。 “论文嘛,您知道的,一定会牵扯到一些需要思考的东西,所以——兴许从一个外界的人的视角,能够更好地从翁法罗斯的历史上获得一些线索。” “我需要时间,我需要阅读你们现在所有的一切资料。”瑞秋对阿格莱雅说,系在她手指上头的金色丝线一动不动,“我至少能给你们提供一些全新的想法。” “我知道,在这座城市里头,一定有一些普通人接触不到的文献材料,而我能不能看到这些资料,这取决于你们……” 瑞秋拖长了声音。 “或者干脆这么说吧,取决于你。” 她早就看出来了,阿格莱雅不一定是最能打的那一个,但一定是把整个奥赫玛管得服服帖帖的那一个,至少黄金裔那边就几乎“言必称阿格莱雅”,而黄金裔……哈,她到现在为止遇到的所有普通人在开口的时候都表现出了对于黄金裔的几乎狂热的喜爱。 或许还有不同的人吧,但哪怕只是一部分人有这样的态度,也已经很足够了。 “甚至于,其实我有一个不能算是好的选项——事实上,它非常、非常坏,但是我相信它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概率能够将翁法罗斯从当前的困境之中拯救出来,但代价是,你们的生活将会天翻地覆,确实能够活下去,但兴许会被当成……油橄榄?你们这儿有这种东西吗?被榨干所有的油滴,干巴巴地堆放在角落中,要成为最后燃尽自己的薪柴。” 她好整以暇,感受到从金线另一端传来的轻微的颤抖——很好的反应,虽然很小,但她确实感受到了,藏在阿格莱雅那张像是雕塑一样不会变化,像是永远都不会有情绪变动的面容之下,现在正有惊涛骇浪一般的情绪翻涌着。 或许是因为人人都有点劣根性,瑞秋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心情变得莫名很好。 她的声音又轻又快,像是那些振翅飞翔的、带着清晨轻柔的风一样滑过草地上那些嫩芽尖尖的蝴蝶——却又带着用尾巴尖卷起深色魔药的猫一样,亲热却多少沾点邪恶与怂恿: “可以作为备选方案呢,阿格莱雅女士,虽然我个人并不建议这么做——相当、相当不建议。” 她截下了手指上连接着的金丝线,身体向前倾,动作相当得体地将这根丝线还到了阿格莱雅的掌心上。 这间浴室其实相当温暖,不停地从泉眼中涌出的温泉池水温度不很低,要高于皮肤的温度少许,而阿格莱雅在先前将金线递给瑞秋的时候,瑞秋也感觉到了她手指上的温度。 已经在室内湿热的蒸汽,以及池水带给全身的温暖影响下变得比起正常情况来略微发热的手指。 但是现在,她的掌心温度却又显得稍微有点儿发凉了。 瑞秋低着头,看到对方那双眸光弥散的眼睛——这种眼睛是看不到情绪的,毕竟从一开始这双眼睛就失去了表达的能力。 她注视着这双眼睛,说:“您可以慢慢考虑,没关系,我就先走了,您还有什么想要问我的话——欢迎随时来找我,我很期待尽早下次遇见您,更期待您能为我带来足够多的文献资料。或者干脆是什么藏书室禁书区的钥匙,总之,如此之类的东西,有多少都好。” * 瑞秋将发生在上层相对私人的温泉池子中的事情简单讲给了外头等候着的三位听。 她顺便在几个人的小群里分享了一则她在上下楼的时候顺手编撰的故事,是关于他们可以在翁法罗斯讲述的,在他们来到奥赫玛之前的故事。 “我从阿格莱雅那边获得了几个早就已经消失在了地图上的城邦的名字,我们可以宣称自己是从这些城市中走出来的——残存的、曾经不愿意搬走的遗民的后代,同样是黄金裔,所以天赋异禀什么的。” “如果到时候有人问你们分别付出了什么代价,就是那个,除了白厄之外所有黄金裔都会有的缺陷,某种意义上可以算是获得能力之外的代价。丹恒,麻烦你把龙角露出来一点,或者干脆是鳞片,你可以说是畸变;星……额,你就说你的心脏生长得异乎常人,如果你真的死了,你就会原地爆炸然后毁灭小半个奥赫玛,反正星核确实有这么危险。” 第127章 她看向星期日,星期日说:“不管是天环还是耳羽,在此地都已经足够特别。” 瑞秋满意地点头:“嗯嗯,就是这样,但我没想好我应该是什么……算了,如果他们问起来,我就说我的脑袋里永远在播放着乐曲,我这辈子注定得不到片刻真正的安宁,哪怕我已经习惯了——听起来怎么样?” 星:“超酷的。”/星期日:“或许可以没那么严重……现在这样,或许听起来会让一些情感丰富的人产生过分强烈的感情。” 两个人几乎是在同时开口,意思却截然相反,瑞秋“额”了一声,看看丹恒,感觉丹恒好像不怎么愿意站出来说话(他正在看着发过去的那段身世简编,因为其中必要的一些狗血冲突而皱着眉头)。 瑞秋:“算了,睡觉的时候就别听歌了,否则总感觉怪怪的,不像是能平安活到长大的人。” 她没有在这个场合下说出自己的那个有百分之九十概率拯救翁法罗斯,但有一定概率拯救了还不如不拯救的办法。 丹恒背熟了所有全新设定,看着星不像是能够在短时间内背清楚的样子,只能叹了口气,带着她去找此刻正在云石集市等着他们的白厄。 严格来说,瑞秋觉得自己和星期日大概不在被邀请之列,哪怕白厄一定不会不欢迎额外的客人——他对外表现出的性格可谓是阳光开朗、正到发邪,这种人和星期日的相似之处相当少,几乎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 他们这两款都不会擅长拒绝别人。 不过,瑞秋现在并没有太多的逛一逛这座始终位于光明之中的城市的想法,因为先前已经和她加上了联系方式的阿格莱雅已经将自己惊涛骇浪的心情相对平复了下来,并且发来了一条消息: 她将会给予瑞秋(以及她的同伴)随意进入翁法罗斯每一处藏书馆的资格,以及报销所有书籍购买的经费。 另外,她说她现在暂时还不想听那条有着百分之九十概率拯救这个世界的办法:她相信瑞秋的判断,更打算将这条看起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保底的计划留到最后实行。 倘若,到了最艰难危险的时刻。 于是瑞秋第一时间就扎进了云石天宫边上的藏书馆。这个藏书馆真的很大,书籍很多,基本上都是卷轴的形式,还有一部分是石板、少数是圆形的陶片,阅读起来难度很大。 瑞秋估计阿格莱雅会给他们准备上一名擅长古代语言的人做为专用的翻译,如果她不提供的话,她也会主动提及的。 在单独的一间隔音效果很好的房间里,瑞秋靠在了一张还算是宽敞的躺椅上,双手朝着天花板举起,托着一张拉开的卷轴,这张卷轴是比较基础的《翁法罗斯神谱及神话全鉴》,上面还模模糊糊地有着类似于教科书一样的印记。 这些东西不需要考试,但倘若了解得不够透彻,很有可能会错失一线生机,所以瑞秋看得非常仔细,将每一位泰坦的名字,以及他们对应的权柄、尊号……等等,都在心里念诵过去。 星期日掏出一支笔,将羊皮纸贴在平整的墙面上。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合作思维导图了,虽然先前总共也就合作过一次,而且还不是从头到尾,而是在互相对了对答案之后继续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在相似到了几乎可以说是相同的思维之下,这张思维导图的最开始架构很快搭建了起来: 十二个泰坦,他们的权柄,对面则是在外部世界那些已知的星神们。 众所周知:泰坦的火种来自天外。 那么,这些力量所立足的根本必然还是要归到命途中去。 瑞秋:“岁月泰坦欧洛尼斯,这个很明显,一定是记忆,而且比较纯粹的记忆影响;还有那个……瑟希斯,这个铁智识。” 她从床上坐起来:“但是翁法罗斯严格来说只被三重命途影响缠绕,所以这些泰坦的能力来源,大概率、大多数应该都不是星神本尊的瞥视。” “如果力量位格足够高的话,智识与记忆,这两种命途中随便一种都能够模拟、或者挪用其他命途的力量。” 星期日将大地泰坦直接地与存护以及丰饶命途连接在了一起。 沉默无声的保护,外加上多产,这一点不能更明显了。 “另外,全知的刻法勒,祂不太好说,但行为确实也比较存护了。” 瑞秋:“对,没错,这两个可以先行标记上——哦,说到存护。” 她停顿了一下。 星期日就问:“是你的那个百分之九十成功率的救世计划么?倘若与存护相关,我只能想到公司。筑墙者在这件事中能起到的用处不大,至于说其他的存护派系,他们的力量不够强大。三位令使,也就只剩下公司了。” 毕竟在翁法罗斯,也没什么机会提到星神,瑞秋突然有这样的反应,虽然也有可能是在来到翁法罗斯之前遇到的事情,不过概率不大。 多半还是和救世计划有关。 公司明面上只承认自己这边有两位令使,但是脑子正常点的人都不会信这种宣言中的半个字。 别的不说。 公司的那两位创始人,路易斯·弗莱明还有东方启行,这两位倘若不是令使,假面愚者都要直呼太欢愉了。 这两位可还都没死呢。 瑞秋:“没错,你是不是也想到了?我的办法,其实是不顾一切地联系外界,把消息发送给市场开拓部的奥斯瓦尔多·施耐德,我听说他曾经是无名客,想来应该也能有办法跟过来,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公司出手的话,我们的压力就会小上很多。而且,也不用太担心翁法罗斯的未来,毕竟还有战略投资部和市场开拓部抢生意呢,内斗可以是翁法罗斯的生机所在。” “我有一定的把握联系上外界,有几首歌的歌词里头带着‘心连心’这样的词汇,但是我觉得现在还没有到用上这些歌的时候。按照黑天鹅的说法,浮黎对我的重视在于有一些只有我知道的歌曲,这些对于记忆来说算是很有意义的收藏——那么,我大胆猜测在我第一次运用这些歌曲的时候,能够从中获得的力量会更多些。” “我记得的歌曲没有很多,所以,最好还是节省着用。” 第51章 翁法罗斯模拟宇宙论 不得不说,泰坦们身上的权柄以及相关的形容,与外界的星神过分相似了。 瑞秋在这本像是教科书的卷轴中找到了一张被卷在了里头,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羊皮纸,上面用比较黯淡的字迹写下了挺多的文字,而在羊皮纸的一端,有这样的一行标注: 潮汐的声音。 经过黄金裔的确认,这份卷轴上的记录的潮汐的声音确实来自于他们所谓的“创世涡心”,某种意义上,这些声音算得上是海洋泰坦法吉娜的回声。 而根据这些文献,以及外界那些对于星神的、相对粗浅的研究,大致可以得出这样一份对照表格: 门径泰坦雅努斯——? 律法泰坦塔兰顿——均衡 岁月泰坦欧洛尼斯——记忆(星期日标注:看到未来的能力应当与终末无关,如果有更多资料,这则判断可能会被推翻) 天空泰坦艾格勒——秩序+同谐 大地泰坦吉奥里亚——存护(星期日标注:少量丰饶) 海洋泰坦法吉娜——丰饶/欢愉(星期日标注:从法吉娜本身对于生活的姿态以及纵饮佳酿的行为来看,的确与欢愉关联更多;但是海洋同时具备的洗涤洁净、祛除疾病的权柄却又要归于丰饶) 负世泰坦刻法勒——? 理智泰坦瑟希斯——智识 浪漫泰坦墨涅塔——纯美 纷争泰坦尼卡多利——毁灭(星期日标注:对于尼卡多利在疯狂之前的描述,或许还有少许巡猎的特征) 死亡泰坦塞纳托斯——虚无(星期日标注:从触碰冥河者得到死亡这一点来看,塞纳托斯的性质更靠近虚无而非毁灭,没有涉及时间逆行之类的权柄,因此同样也与终末无关) 诡计泰坦扎格列斯——欢愉 “打了‘?’的地方是尚且不太确定的,不过既然人可以沾染不止一个命途的色彩,那么姑且估计泰坦也是一样。”星期日放下笔,退后两步看这张已经初具雏形的对照表格。 “现在完全无法确定的,只剩下了门径泰坦与负世泰坦,但是这两者以及他们相关的命途却并非完全无法展开联想。” 他和瑞秋几乎是同时说出口的: “开拓和终末。” “阿基维利和末王。” 瑞秋抬手揉着眉心:“星穹列车上关于开拓的信息有很多,先前我也尝试着进行过分析,过程怎么复杂就不说了……总之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开拓的死亡或许促成了终末的诞生。” 所以在某些意义上,这两个命途兴许可以说是一体双面的。总之,就是那种越往下深挖,就越是觉得这两个星神之间存在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藕断丝连到了一定程度。 第128章 “关于这一点……先放在一边吧,强行思考没有意义,还是等星和丹恒他们能否获得一些更准确的信息再说。” 总觉得要是把这种对应搞清楚了之后,会得到一个动摇世界级别的暴论……不过也说不定呢。 瑞秋看着这张以锚定翁法罗斯这个世界的构成基础为目标的思维导图对应表:“法吉娜、吉奥里亚,这两位泰坦的火种应该是已经被归还了的,暂且将他们的重要性往后调吧,我们来看看天空泰坦艾格勒。” 艾格勒确实是到目前为止看起来最容易入手的一位泰坦,这位泰坦身上有着很多可以好好分析分析的情况: 首先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艾格勒曾经击落了想要制造飞舟飞到天外去的一整个城邦。 这样的行为看起来像是知道些什么,并且,就像是那一层笼罩在翁法罗斯表面的混沌物质一样,阻隔着世界内外的沟通交流。 其次,不管是飞鸟、眼睛,还是在潮汐之声的形容中的“多重面相”,都很有秩序和同谐的味道。 “准确来说,天空泰坦艾格勒其实像是还没有完全完成对于太一的消化的希佩,象征祂的标记,那只眼睛,和秩序的相似度太高了,额——” 瑞秋看向在场的前秩序信徒。 “希佩到现在也还没有彻底消化太一的力量,是这样吗?” 星期日:“从哲学的胎儿逐渐苏醒的情况来看,确实如此。但是倘若以眼睛为元素——而且还是上百双眼睛,那么,我认为这应当是在寰宇蝗灾刚刚结束的时期。” 诚然,太一是一位强大的神明,以至于倘若不是均衡以及其他的一些参与其中的星神做了些许谋划布置,那祂极有可能镇压万古,杜绝了毁灭星神诞生的可能,让宇宙逐渐走上一条在秩序中逐渐井然有序、并且一眼可以看到头的道路。 但是希佩很显然也是一位强大的神明。 新生,但是现如今已经拥有了这样大的影响——希佩甚至是那种相对来说更多出现在人前的星神,至少在蒙托尔星系相关的记录历史上,并未出现过她身上眼睛元素出现很多的情况。 他换了一个记录页面——从挂在墙上的超大号羊皮纸变成了一块石板,毕竟这张羊皮纸并不能做到无限缩放,所以,哪怕只是为了确保之后还有充足的空间可以把那些最重要的东西罗列到这张思维导图上去,就只能开一个子窗口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但凡这些翁法罗斯人将更多的时间花在学习而不是研究各种不同的浴盐有怎样的功效,不同温度的池子泡起来感受如何……他们现在大概都能够用上全息投影书写板书。 此时此刻,瑞秋有些怀念匹诺康尼了。 至少在梦境的世界里面,掌握了对于忆质的把控和运用之后,做什么都很方便。 “寰宇蝗灾……反正先前星搬回来的数据是从黑塔女士的模拟宇宙里弄出来的,正确性毫无疑问值得肯定,13xx琥珀纪,距离如今大约七百七十个琥珀纪的样子,按照琥珀纪的波动来算……反正要超过五万年。太一是在寰宇蝗灾的末尾时期陨落的。” “至于翁法罗斯,这儿的历法据说是从刻法勒创造了人类开始的,他在创造人类的同一时间,指光为纪年,于是翁法罗斯的历法又被称为光历。我先前好像听人说了一句,记得不是很清楚,但可以确定应该是在四千三百年左右。” 这两个年份相差得有点多,而从这点差值中可以得出一些猜想。 “莫比乌斯环,还有我听到的那首歌。” 瑞秋觉得这首来到了翁法罗斯之后才听到的歌曲难度有点大,开头还行,后半部分演绎很需要一包金嗓子。 “准确来说,我在匹诺康尼也是听到过类似的歌曲的,这种歌曲并不对应某个人,因为彼时我身边没有那种突然出现的人,在我看来应该对应的是整个世界——在进入太一之梦的时候,我听见过两次,从事后复盘的角度来看的确还是贴合的。” 就像是动漫的开头曲一样,仔细从中扒拉能够扒拉出来很多东西:毕竟是编剧认真根据已经编好的剧情写的嘛。 “开头就是‘轮回’这两个字,搭配上翁法罗斯的外观,以及在这里时间是一种可以被‘操弄’的东西,我甚至觉得答案已经有点儿明显了。” 瑞秋爬起来,在石板上写下“重开”这两个字。 “或许不让人去往天外,又或者是在翁法罗斯之外添加上混沌物质让人无法观测到,是为了避免长时间的观察?” 她打了个哈欠,抬手伸懒腰:“还有十二泰坦和十二个黄金裔,传承力量用的是火种——提前暴论一下,这十二个泰坦或许有可能就是前一个轮回中的十二位黄金裔——当然,这一句是开玩笑的,倘若真实纯属巧合。” 窗外的天色仍然是灿烂的清晨,光明照耀在室外阳台的围栏上。 那些白色的建筑在这样永恒的、恒定的光芒中像是也一样在闪闪发光。 但是当瑞秋举起手机,看向这哪怕换到了另一个世界也没有罢工的手机,她就看到这会儿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大概是夜晚十一点左右。 这一天……有一说一,确实挺累的。 车祸一场、奔波很多,虽然没有那么多的战斗但是脑细胞消耗掉的也相当不少……总之,是时候休息了。 瑞秋直接靠在了这张放平的躺椅上头,整个人松松垮垮地闭上眼睛: “我先睡一会儿,建议你也睡,窗帘……哦对,外面的窗帘要拉一下,然后定个闹钟……郝乐迪它们都还在吗?在翁法罗斯也能召唤出来?” 在离开匹诺康尼的时候,星期日将那几只旧梦的回声都收了起来。 虽然它们已经变成了热爱自由、喜欢看动画片的小精灵,但是这样金色的形象对于匹诺康尼本地来说还是有些太过敏感,而在列车上的话…… 搭车的乘客啊,你也不想让帕姆把这四只小东西给抓过去泡在星那装满了红色的、像是火锅底料一样,或者说就是火锅底料一样,温度甚至是好几百度的洗澡水里面涮上一遍吧? 而来到了翁法罗斯之后,这一整天的紧促进程也让人全然没有时间将这几只小东西放出来——外头的危险程度好像也不是很适合将这些小东西放出来。 但是现在是在安全区域,并且还是在睡前,肉眼可见这间带着躺椅和床、甚至还带着一处私人温泉的房间会成为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卧室——把孩子叫出来放放风怎么了? 而且,也不知道奥赫玛人是怎么看待睡眠的,反正瑞秋本人的有这么个小毛病,睡觉必须抱着什么东西,甚至以前在没有那个闲钱买抱枕的时候,她会 星期日:“全部?” 瑞秋:“对啊……嗯,等等。” 她突然警觉起来:奥赫玛的床并不大,至少在这间房间里头的基本上都是单人宽度的躺椅。因为可以往下凹陷一点,因此倒也不担心睡在上面的人翻身太多把自己摔到地上去,然而如果再要多睡两只旧梦的回声,那似乎就有点太窄了。 “一人两只的话……” 她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身侧剩余的空间,再盘算了下如果是一个人抱着两只旧梦的回声睡觉…… 别的不说,两只的亮光都能直接让她亮醒到根本睡不着吧? 要是过程中有人推门进来,一定会惊讶地问她为什么要在奥赫玛的永昼里头拉上窗帘但是开灯——不仅多此一举,甚至还略显弱智。 瑞秋纠结完毕:“算了,一只,我就要一只。” 至于说在日后,这些小家伙们会不会跳出来抗议说偏心什么的……还是每天轮换着来一遍吧。 * 次日清晨,瑞秋将压在自己胸口的旧梦的回声轻轻放到枕头上去。 她定下的闹钟还没有响,距离设定好的时间还有大约一个小时左右,星期日也还没有醒,在一扇隔断的屏风后面,他用耳羽做为眼罩,平静地盖住了双眼。 瑞秋只短暂地看了一眼。 她觉得这种睡眠姿势真的萌萌的,有一种从小到大就没有睡过多少正经觉的感觉,很有仪式感,很有一种天使在此安眠的味道。 如果不是拍照会发出声音,她一定也是会选择拍张照片记录下来这样一幕的。 她将脑袋从屏风后面缩了回去。 要说奥赫玛这儿也是有点奇怪——瑞秋对阿格莱雅没有意见,却对这群人分配房间的心理很有些好奇:诚然,按照熟稔程度,互相配合的需要,她和星期日分在同一间,而丹恒和星一间是合适的选择,然而除了这几条理由之外,其他方面很显然没有任何一条适合。 就,怎么说呢?一群比较在意、比较讲究的人应该会配备那种套房,有共用的区域,也有更为私人的就寝空间,这样或许会对被分配者的性别比较友好。 但是奥赫玛人却完全没有这么考虑。 第129章 兴许,这也和他们不管是男是女,都会在云石天宫的大浴场中混浴是一个道理吧? 瑞秋关掉了手机上的闹钟。 她是睡饱了,并且觉得未必要让星期日在准确的时刻被闹钟弄醒:自然醒是一种很幸福的感觉,但她怀疑对方活到现在都从未体验过什么叫自然醒。 奥赫玛这儿的环境太适合促成第一次自然醒了:四周天候环境完全没有变化,而闹钟又被她关掉了,身处另一个星球,生物钟也会自然而然地受到一些影响。 挺好的,那就这样安排了。 在关掉闹钟的时候,瑞秋看到了昨天晚上她和星期日说完“晚安”之后就没有再管、但是一直都在刷新的消息。 到现在为止,她囤积了却还没有阅读的消息大概已经有了五十几条,一开始还算短一点,越往后越是长,而且几乎全部都隐藏在了省略号里头,其中甚至还有不少语音。 其中九成都是星在那个小群里面发出来的。 瑞秋点开聊天记录,顺手抽了一块石板放在膝盖上:星诚然分享过很多没有任何营养的事情,但是在翁法罗斯,她能分享点什么没营养的东西? 她已经没法抽卡了。 第一条是星拍摄的一张照片。 后面跟着一句:在街角找到了一只金色的蝴蝶,好像是叫什么……若虫,是阿格莱雅的“宠物”,大概算是吧。捉住了之后会出现这样的画面,感觉很奇怪,问了丹恒,丹恒也是奇怪,所以我们多找了几只虫,拍下了这个照片。 瑞秋点开那张图,放大。 在很有经典味道的街头建筑上,出现了一条很奇怪的、边缘不规整,却又很有点儿像素感的蓝条。 这种蓝色看起来就不怎么现实,倒是更像电脑进入某个状态之后屏幕会显露出来的颜色。 而在这一条蓝色上,则是白色的颜文字。 用标点符号组成的那种——这些标点符号也全都是可以被联觉信标转译的。 脸接大招:是不是很奇怪?和翁法罗斯一点都不搭,更像是乱入的东西。 或者说,更像是模拟宇宙。 星是那种在不重要的时候嘴巴不算很小的人——虽然在重要的事情上,哪怕是星神亲自到来也无法让她张口。 她对模拟宇宙的状态就是能说了的全都讲过一遍,生怕瑞秋错过模拟宇宙里头的任何一个细节,当时瑞秋还问过她:“你是不是想要让我变成一个和黑塔女士那样,能够直接虚拟出一个世界来的人?” 不管是过高了的期望,还是一些没必要的压力,总之,瑞秋对于模拟宇宙中被这些天才俱乐部的天才们加入了多少私货还是有点数的。 不管是觐见之骰,还是阮·梅加在里头的奖励片段……总之,这些私货就像是现在的虫子一样,展现出少许和主旋律基调不同的东西,但是对于主旋律的进行却又没有影响,全然无伤大雅。 而后面发过来的东西,很显然就更带着点不对劲了:名为黄金替罪羊的,像是匹诺康尼里那些坏掉的钟表一样放在路边上,除了开拓者之外并没有人会认真理睬的小玩意。 丹恒:是星发现的,她解不出来,就让我去帮忙。 脸接大招:【照片】 脸接大招:丹恒老师觉得这段描述很有问题。 她在一句话上打了重重的红圈:x步之后,过去的自己将会化作敌人。 脸接大招:还有,在我把奥赫玛所有的黄金替罪羊都找出来,完成了这段解密之后,我被发送了一段文字,还有一个不知所谓的短信发到了我的手机上,太多了,我看都没看,全都转发给你了。 后面就全都是相关的转发了。 确实很长,而且字很多,让人并不怎么愿意从头到尾认真地阅读完一遍。 瑞秋在看完了对方发过来的消息之后,总结出了这样一个线索:这种东西是在过去的历史上突然出现的,在解决谜题的时候可以听到古泰坦语的呓语。 怎么看都是个大货,尤其是…… 过去的自己? 瑞秋给星回复了一条消息:给我留两只虫,我要亲眼见一见,还有,我记得蝴蝶是阿格莱雅所取代的那位泰坦,浪漫泰坦墨涅塔的权柄,你可以问问她。至于黄金替罪羊,你可以继续寻找,反正做不出来的找丹恒就行,多找找。 脸接大招:好。 瑞秋有些惊讶,她没想到星会起得那么早,在她看来,这位朋友理应该是那种睡到下午四点才起床的类型。 尤其是她昨天晚上熬夜了,最后发来的消息甚至是在凌晨四点。 现在才几点? 现在才早上七点! 折纸大学的第一堂课最早也就是在八点,校车最早也就在七点四十出现在她屋子外头的站点上! 脸接大招:没办法,和白厄他们约定好了,要一起追踪好不容易重新现身的悬锋城的下落,我和丹恒应该会一起前往,用缇宝开的百界门,如果不方便的话,就传送我一个人过去,然后我插个界域定锚,丹恒就能跟过来了。 脸接大招:我要是看到什么不对劲的东西,我都拍照发给你。 瑞秋啾啾啾:注意安全。 脸接大招:我现在人在白厄身边,他托我问你一句话。 脸接大招:他问你要不要一起去,还有星期日,他说你们要是一起去,尼卡多利估计就只有束手就缚这一条可选的路径了。 瑞秋啾啾啾:…… 如果那么多从星穹列车上下来的人一起去的话,这到底是翁法罗斯人自己的自救,还是星穹列车大保底啊。 瑞秋啾啾啾:你们去吧,我和星期日就算了 瑞秋啾啾啾:我们这种文弱的、不适合战斗的人,就在后方等待着你们的好消息好了。 她相信阿格莱雅对此也不会有意见的,从到翁法罗斯开始,她就只在白厄面前出过一次手,那次还是为了救场。 相信,除了白厄或许会给她一个非常奇怪、相当吊诡的评价叙述之外,其他人都不会相信她这样的人竟然会和战斗扯上关系。 啧,像是她这样的人,并不适合被送去与尼卡多利这样能征善战的存在正面搏杀呢。 脸接大招:好吧。 脸接大招:刚刚白厄的表情真的好好玩 脸接大招:【图片】 脸接大招:他问我,你们是不是对自己的实力没有多少合理的认知? * 给星发去消息的那个家伙名叫恩维尔,在人流量相当大的广场角落里,打扮得像是个文艺青年,端着一杯葡萄藤做的提神饮料,时不时就要吸上一口。 瑞秋远远地根据对方对于自身形象的形容找到了他,把这个人从上到下打量过一遍之后,得出了个此人家庭条件必然不错,不说衣食富足,至少也是不愁吃穿。 不管是身上衣服的纹路,还是手腕上精细的金属镯子,又或者是那条崭新的腰带——在奥赫玛广场上的人来人往之中,这样的打扮显得略微有些出挑。 她走了上去。 恩维尔,这个从神态和形容上来看都没怎么吃过苦的青年对于有人突然靠近,并且说起“黄金替罪羊”这个曾经在历史中风靡一时,但最终因为没什么人能够解出其中的奥秘而逐渐变成了街头巷尾人们视而不见的东西这件事表现得异常惊恐。 他差点儿原地跳起来,仿佛有一只蝎子爬过来,凶猛地咬在了他的脚上一样。 瑞秋好笑地看着他。 在经过和这个一脸做贼心虚的家伙的些许交流之后,瑞秋忍着笑出来的冲动,问恩维尔:“阿格莱雅知道这些吗?” 恩维尔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有些过分好看了,五颜六色、异常精彩。 瑞秋:“放心,我不会告诉阿格莱雅的,相信我,虽然我认识她,但我和她的关系绝对算不上好。” 恩维尔轻轻拍了拍胸口:“朋友,你真擅长吓人一跳,等下,我拉你进个群,我认识的那位翻译古泰坦语的老师就在里面——你可千万别对她说些什么阿格莱雅之类的话啊,她是元老院的,和阿格莱雅的关系最差了。” 啊哈,元老院。 瑞秋昨天之所以和星期日一起处理那些信息,进展仍然绝对算不上快,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那本曾经的教科书(存疑)中有着巨大的、关于黄金裔和养老院是如何互相厮杀,最终因为末日的逐渐靠近而不得不慢慢在表面上握手言和的段落。 这些段落被瑞秋在手机备忘录里记录了下来。 虽然她知道阿格莱雅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些什么,但是这种防一手对方的行为最好还是别让对方知道:放在明面上说,多少有点让双方难以坦然地互相面对。 瑞秋不动声色地将这一信息记在脑子里,准备回去之后再进行记录,当面上还是对着恩维尔发誓:“我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你可以对我完全放心。” 因为到现在为止,星都还只解决了四个位于奥赫玛的黄金替罪羊解谜,因此瑞秋在将那份据说是元老院成员的女士翻译的黄金替罪羊之呓语通篇阅读过一遍之后,带着一些有了少许设想的问题,给星发了条消息,让她好好多在其他地方找点黄金替罪羊完成解谜。 第130章 后续的文本翻译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星那边没有即刻回复,瑞秋怀疑她正在干架状态,于是也没有催促,而是在奥赫玛的集市上绕了两圈,买了些必要的东西,随后在一处炭火中找到了看起来甚至像是二维生命的一只金色蝴蝶。 也不知道是星漏在这里的,还是丹恒已经提前想到她或许会感兴趣,而特地在此地留下的一只。 瑞秋捉住了这支金色的蝴蝶,将其送离了此地,她看着那段像是硬生生在电脑屏幕上擦出来的蓝色“窗口”,以及那个让人出戏到不行的颜文字,驻足凝视了好一会儿。 这种东西的存在,当真会让人对于翁法罗斯模拟宇宙论愈发笃信。 瑞秋伸手试图触碰到那条颜文字,她的手指穿透了这层摇晃的光芒,有一些蓝色的光在她的手指上绕了一圈,指腹因为太过靠近火盆而感觉到了灼热的烫意。 她决定下次去找阿格莱雅的时候顺带问问这件事,既然这些若虫是墨涅塔的权柄,那么现如今拥有这些若虫管理权的人就应该是她了。 她应当能够比旁人知道得多一些。 在炭火盆所在的这家铁匠铺边上,有着整个奥赫玛最密集的店铺群,小吃、古董、酒水、量体裁衣……全都有。 瑞秋看到大街上有人正端着一只陶土烧制的杯子,杯子里头放的好像是某种切碎的水果,或许里面掺杂着少许果干,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丝滑的奶制品。 总之,看起来很不错。 瑞秋打算去买两个。 星穹列车上的甜品是还不错,前提是姬子小姐不要想着创新,而且,别让[闭嘴]在这个过程中有出声的机会。 而在下了星穹列车之后,到现在为止谁都还没能碰上甜品呢。 买两个,星和丹恒让他们自己花钱,反正甜品也不一定能够坚持到他们回来而完全不变味…… 瑞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发出消息的人是星,这一次的用词非常简洁,一般来说她一旦进入这种状态,都意味着有重要的事情发生。 上一次,似乎还是在组团和正在太初有为的星期日硬刚的时候。 她发过来的消息是:悬锋城那边出事了,尼卡多利意图进攻奥赫玛,毁灭刻法勒以及仅剩的光源。 很显然,星的消息属于群发,因为当瑞秋这个无法使用界域定锚传送,只能自己跑过去的人到达现场的时候,其他人包括星期日都已经到齐甚至已经开始说起如何分配的问题了:为了从过去摧毁正在用死亡淬炼锋芒,好确保能够在一击之内毁去昔日最强泰坦的尼卡多利,他们需要去寻找岁月泰坦欧洛尼斯,并且从对方那边获得关于过往的建议。 欧洛尼斯? 这本就是瑞秋很想要了解的对象,她和星期日已经通过各种事迹、潮汐之声中的描述等等确定欧洛尼斯的能力与记忆有关,那么,做为记忆的命途行者,瑞秋没有道理不去碰一碰。 记忆和记忆……说不定能够获得一些重要的线索呢。 于是,在出发的时候,她对阿格莱雅说:“请让我随诸位一同前往。” 阿格莱雅同意了:“当然,奥赫玛有两位半神驻守,足以保证安全。” 哪怕白厄带回来的坏消息中有关于悬锋城对于奥赫玛的渗透这一点,阿格莱雅也并不担心。 金线本身是最适合做为间谍的,也同样是最适合用来排除间谍的。 * 如今已然被废弃的命运三相殿,其实就是星穹列车之前坠落下来的地方,也是他们这群人与白厄相遇的地方——但是先前所有人都没有见到欧洛尼斯,根据缇宝的说法,这位不太见人,但是性情还温柔的泰坦居住在神殿的最深处。 走进破败殿堂内的时候,甚至还没有往里面走多少,空气中就传来悠远的、还带着强烈情绪的语言。 虽然完全听不懂这门语言是什么,但并不妨碍瑞秋循着声音的方向往前走了两步,对着队伍里另外两个翁法罗斯本地人问:“是欧洛尼斯在说话吗?泰坦语?” 遐蝶:“瑞秋小姐已经知道了很多。” 瑞秋:“知道得还不够多,我只是觉得,既然一位泰坦据说拥有看到未来的能力,那么祂应该也会预见到我们的到来,这会儿就该表达些什么了——不管是欢迎,还是抗拒。所以有人可以翻译一下吗?我想你们本地人中应该不至于一个翻译都没有吧?” 白厄抬手挠挠头:“事实上,没多少人懂泰坦语,遐蝶小姐刚好是一位,所以她才要跟着我们一起过来。” 遐蝶在四周骤然为她腾出的一片安静当中翻译了欧洛尼斯的话语,总结概括起来真的很简单:欧洛尼斯在抗拒。 为了避免这些人出现在她身边,她甚至布下了错乱的时空做为层层阻碍。 白厄做为亲自下定决心将万敌留在了悬锋城与尼卡多利战斗的人,此时背负的责任与压力都可想而知,他坚决地准备跨越所有这些障碍,但当他刚开口说到“缇宝老师教过我们”的时候,瑞秋打断他的话——并非故意,而是在于欧洛尼斯交流。 她对遐蝶说:“帮我翻译一下吧,遐蝶小姐——欧洛尼斯,你既然是岁月的泰坦,目光能够落在未来,那在你看到的未来中,你成功阻止我们了吗?我猜你没能成功。” 毕竟此时拦在他们面前的把戏,瑞秋只偷师了一次就学会了,而星也在缇宝的教学过后很快掌握了技巧,很显然,区区错乱的时空无法起到任何作用。 差不多算是为了证明这一点,她伸手对准了面前倒塌的道路,念诵出了那句祷言。 泰坦几乎是在下一个瞬间当即开口的,在遐蝶的翻译之后,祂的痛苦和尖叫都能从遐蝶那平淡到几乎没有情感的语气中流露出来: “你明明自己也能够做到。为什么要强迫我,使用我的力量?你为什么要和那些人一样残忍?” 所有人都在这瞬间错愕了:不会有人想到过,这种操控时间的神迹,会是一种强行驭使泰坦的手段。 这种能力不本应该是泰坦给予祂信徒们的赐福吗?怎么会变成人类的强行夺取?当然对于此时的瑞秋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仍然是——欧洛尼斯说她自己也可以做到吗? 哪怕她其实并没有此地的记忆? 瑞秋尝试着伸出手,但是这一次没有黑天鹅前来教学,她并未从这些死物上感觉到什么可以捕捉的记忆:或许是她在记忆命途的能力上学习到的还太少了。 她于是尝试着去薅欧洛尼斯的羊毛:“你既然说我可以做到……那你要不试试看教教我呢?毕竟会用这能力的人不多,要是我学会了,就少了一个强迫、役使你的人?” 遐蝶:“……” 她对上瑞秋希望她去翻译的目光,终究还是说了出来:“瑞秋小姐,泰坦是能听懂人类语言的。” 就让欧洛尼斯自己去听好了,这翻译她是一点儿都不想再翻了。 瑞秋拍了下额头:“哦对,我都忘记了。泰坦是要聆听凡人祈祷的。” 也怪她,她刚刚一边在尝试着用自己的力量做到回溯时间,一边还在将欧洛尼斯的话与黄金替罪羊的呓语套上关联,脑子根本没有分出哪怕半点的注意力给翻译这件事。 欧洛尼斯似乎有些犹豫了,过了好一会儿祂都没有说话,然而白厄等待不起,在欧洛尼斯无言的时刻,他带着队伍继续往前。 白厄不负他战士的美名,虽然扛着大剑,但行进的速度却是嘴快:“各位,前方就是黑潮,请千万要小心,虽然不知道黑潮对于各位来说是否危险,但它对于我们的确颇为致命,我奉劝各位最好不要冒险。看,那边像是刻法勒对应的图标一样的光辉,这是可以用来净化小范围黑潮的力量。” 说着,他伸手触碰上那点像是荆棘环一样的光辉,地面上红黑色的一片瞬间褪去。 瑞秋碰向星期日的手腕:“你看见了吗?”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方才消散的那片黑潮:“在它消退的那瞬间——一定不只有我一个人看到。” 星期日:“嗯,我录像了。” 他轻声说:“三月七小姐的反应意味着她与翁法罗斯之间的关联,或许她的习惯在这个世界也能派上一些用场。更何况,我听说了她的直觉与预言准确程度,兴许,她托付给星和丹恒的相机同样也有着相似的效果。昨天晚上我想明白了这点——所以这一路上看到所有不同寻常的东西,我都记录了下来。” 瑞秋顿时喜笑颜开。 黑潮本体的样子就已经很让人生奇了,它同样是像素感的,流淌着,却是以立方体的形态而流淌,让瑞秋来说的话,她甚至会觉得这东西像是另一款《我的世界》。 而在它消退的时候,那一瞬间地板上出现的绿色的纹路以及粗细不同的方块,瞧着和电路板几乎没有区别。 模拟宇宙翁法罗斯论的论据再加一。 第131章 但是,越是有这样的指向性,瑞秋就越是谨慎,毕竟如果要做伪装的话,按照她的习惯,也是一定会将所有这些露出来的“破绽”给准备妥当的。 他们才走下一段台阶,空白的墙体上隐约流动出了金色的线条,这些线条组成了门的形状,泰坦呢喃低语。 遐蝶翻译:“欧洛尼斯改变了主意,祂说……你是记忆行者,祂知道你是天外来客了。” “记忆行者”,这四个字是绝对不会出现在人们被禁止走向天空的翁法罗斯的——除非,说出这几个字的存在,是并非人类的律法,也并非天空泰坦艾格勒或是纷争泰坦尼卡多利能够干涉的另一位泰坦。 这四个字,意味着这位泰坦知道天外的世界,知道何为命途、也知道命途行者。 瑞秋记得阿格莱雅说过,泰坦们对于天外的世界有所了解,但是现在看来,这种了解,大概要比瑞秋一开始的估计强很多。 她抓住了星的手:“把三月的照相机拿出来。” 星虽然不明所以,但确实按照她的要求做了,此时那扇欧洛尼斯勾勒的门已经被打开,像是一条蓝色的星痕似的泰坦出现在虚空之中,三月七的相机几乎是在一瞬间——它的表面就附着上了淡淡的冰霜痕迹。 丹恒:“……我想起来了。三月和记忆命途一直有不小的关系,记得先前发生过的事情吗?一位忆者请求她不要回想自己过往的记忆,我们的这一段记忆也被抹去了,如果不是后来车上又多了两位记忆的命途行者……” 如果瑞秋做为记忆的命途行者能够激起欧洛尼斯不一样的反应,那么,三月七应该也可以。 而这只相机,也算是三月七到目前为止唯一能够在翁法罗斯彰显自己存在感的东西了。 她的判断没有出错。 在看到相机的一瞬间,欧洛尼斯的反应比起先前意识到瑞秋是记忆行者的时候更大、更激烈,祂接连发出声音,在遐蝶的翻译之后,这段语句变成了迫切的催促: 欧洛尼斯在邀请星向前,对她展现过往的记忆。 因为……“母亲”。 泰坦们的母亲? 瑞秋当然理解泰坦是被创造出来的,毕竟没有什么东西是从无中来的:除非是虚无本体。 但是,这位母亲是谁?翁法罗斯没有留下和这位母亲相关的历史记录。 星走向了欧洛尼斯。 再回来的时候,她的身边已经出现了那只粉红色的、长耳朵的“兔子”。 先前在刚刚降落到翁法罗斯的时候,他们一行人所见到过的生物。 但是她睁开眼睛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被浮黎瞥视了,欧洛尼斯管祂叫天父,还有,卡芙卡提到了终末,你先前的判断至少对了一半,星核猎手,至少艾利欧应该是终末的命途行者,有可能是令使。” 语气格外急促,比起拍摄急支糖浆的演员更着急。 丹恒扶了她一把,拍着她的后背让她的呼吸更平稳一些:“你已经彻底染上瑞秋味了。” 不是,丹恒老师,瞧瞧您说的这是什么话?! 瑞秋瞬间就想叉腰:“总结重要信息,第一时间说出避免像是做梦醒来之后那样忘记——这可是很重要的事情。” 更何况,星刚才说的这段话中的信息量,已经大到了一定程度了。 但欧洛尼斯的声音仍然在继续,遐蝶在翻译:“祂说,奇怪,天父的目光仍然没有移开。” 她看向瑞秋:“欧洛尼斯也在邀请你上前。” 第52章 轮回……超兽武装什么鬼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瑞秋并未抗拒欧洛尼斯,但是对方的力量也没有涌入她的大脑里头来,反倒是她觉得有些记忆包裹了自己。 感觉像是星的记忆。 先前丹恒所说的那种感觉并未出现在她的大脑中,那种伸手到大脑中来搅拌的感觉并未出现,欧洛尼斯带给她的感觉除了轻微的寒凉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不确定……或许对于你来说,插手你的记忆是一件不礼貌的事情?” 泰坦语在这个时刻变得可以读懂了。 “我曾经以为永远都不会有新人来翁法罗斯了,真奇怪,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而且,你还是一个很奇怪的记忆行者——我原本以为记忆行者在看到翁法罗斯当前的情况之后,自信的会当即开始有所动作,而不自信的会直接逃走呢。” 瑞秋的脸一黑。 欧洛尼斯,这位命运泰坦或许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和旁人聊天了,这位女士说话的技巧我完全可以说是约等于零。 这不是在变着法儿说她既是个学艺不精的记忆命途行者,又在说她的能力不咋地却莫名自信么——哪有这么说话的。 “但是,天父仍然没有离去。” 欧洛尼斯仍然留在星的这段记忆中,以一种特殊的形式存在着,像极了那些忆者的神出鬼没,因为 欧洛尼斯的声音带着些许迷茫。 “先前来的那一位,我感受到母亲在思念着她,而她的记忆中藏着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因此天父会为了这一刻的记忆而来,对她投以注目,但是,天父为何还在注视此地……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天父,当初……” 这位泰坦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瑞秋有心想要听到点什么,但是她完全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了:于是只能悻悻地放弃。 唉,她原本还觉得自己或许可以从这位很显然知道点什么的泰坦口中获得一些重要的信息呢。 欧洛尼斯:“思来想去,我觉得天父总不至于是为了我而停留在这里,当初,我也只是获得了天父转瞬即逝的一瞥而已,那……好像也就只剩下你了,在场只有你,还和记忆有些关系。” 瑞秋心想:那可不就是这样吗。 当初在匹诺康尼的时候,黑天鹅就差把“我羡慕你,我嫉妒你,你怎么就那么天赋异禀”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但是,难道现在要她唱点儿什么歌吗?浮黎来了一趟,目的在于从她这边拿一点儿歌曲走?从未唱过的歌曲?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浮黎和流光忆庭的那些忆者们之间的相似程度可是要又一次上调了啊。 瑞秋眼前没有像是星看到的那般背景,毕竟欧洛尼斯并没有阅读她的记忆,此时出现在瑞秋面前的,就只有一个悬浮在虚空中的,望之不似人形,甚至连尼卡多利那种高达式的形状都没有。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了浮黎,那高高的、全身都是由冰凝结而成的帝王的形象。 其实欧洛尼斯已经很大了,做为一个泰坦,她确实具备一位泰坦应该有的压迫感,哪怕她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威压感。 但是一旁的记忆星神浮黎,祂更是通天彻底。 夹在里头的瑞秋真切地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渺沧海之一粟”,这说的很分明就是当前状态下的她。 而那么庞大的一个浮黎,就像是等待着小孩子过年上台表演节目的家长一样。 ……别不是真的要让她开口——瑞秋叹了口气。 浮黎既然没有说话,那她就当作是自己在被对方要求唱歌好了,毕竟对方不提需求的情况下,除了她自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创着看看有没有可能突然就碰到了浮黎想要她做的那个点。 她想了想,将先前在星穹列车刚刚坠地的时候听到的那首歌,那首歌听起来还挺不错的,重要的是与翁法罗斯有关——某种程度上瑞秋觉得这首歌里面也包含了翁法罗斯的未来,她觉得浮黎应该是会喜欢的。 于是,在清了清嗓子之后,瑞秋开口,将自己的嗓音条件发挥到了极致: “轮回希望绝望更迭吟唱 兴亡记忆徒留末日回响 ……” 然而,在她已经非常声嘶力竭,非常吊高着嗓音的歌唱之后,浮黎却可以说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祂仍然静静地伫立在这里,用沉默表现着他的抗议,反正就是不走。 倒是欧洛尼斯,这位泰坦在听到了这首歌之后,那原本正莹莹地向外发散的、相对稳定的光芒一瞬间骤然闪烁得忽强忽弱。 但是欧洛尼斯并未发出什么声音,看起来更像是在震惊之后缩回去自行消化这段令祂震惊的内容了。 应该是歌词中的某个部分戳到了祂——然而现在瑞秋并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来思考这位泰坦都听到了些什么重点。 换在平时,她一定会去听的,但现在面前有更重要的存在,有很显然会更值钱的信息在等着她去获得、去采集、去整理。 瑞秋:“……” 她不太懂,但是她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应该做些什么:就是再唱一首。 浮黎他老人家对这首歌不算很满意呢,想要再来上一首。 瑞秋寻思着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浮黎不满意的,毕竟她自己是觉得这首歌很好听……哦对,浮黎听歌应该不会很在意好听或者不好听,毕竟如果要听好听的歌曲,作为星神,完全可以出现在那些最高端的演唱会,听那些最优秀的歌手唱歌。 第132章 祂绝对是为了特别的曲子而来的。 是因为这首歌是她在当前这个世界中听到的吗? 瑞秋觉得有可能——她上辈子绝对没有听过这样一首歌,一直到降落在翁法罗斯才第一次听到这一首旋律,更像是这个世界本身的bgm,那么浮黎应当是对这样的歌曲没那么感兴趣的。 上辈子的曲子? 上辈子的曲子什么时候都能要,此时出现,或许祂会更愿意听到一首和翁法罗斯有点关系的、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歌曲。 那……那还有什么? 比较对应上翁法罗斯的,和她的上辈子有关的曲子……轮回…… ……超……《超兽武装》? 瑞秋是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到这首曲子的,她原本都快要忘了自己还会这首曲子,但是将“轮回”这两个字在口中来回念诵上了几遍之后,她却又非常顺畅地衔接上了一句“又一次轮回十万年”。 好古早的记忆啊,瑞秋感觉自己上一次听到这时候曲子似乎还是在上辈子的小学时候,或许在那时候她是很喜欢这首歌的,以至于在经过了那么多年之后她仍然会想起来有这么个旋律。 还是说,获得了记忆命途的加成之后,她对于自身记忆的挖掘也变得更轻松了? 不管怎样,反正先试试再说。 欧洛尼斯饶有兴趣地在旁边看着。 祂的天父并不理睬祂,事实上,祂的天父也不理睬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哪怕记忆本身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数一数二比较外向的星神了。 星神第一次在凡人面前露面,就是记忆去看了看路易斯·弗莱明的退休晚会——或者是个什么同样重要的瞬间来着,总之路易斯·弗莱明的名声之所以到了如今能够比另一位公司创始人东方启行大上一截,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还有着这样的殊荣。 人们在夸赞他的时候,更容易用“让星神亲自出现看他一眼”这样的句子来衬托他做为“财富星神”的合理性。 瑞秋其实没有那么想让欧洛尼斯在旁边听的,毕竟谁愿意在做为自家小孩表演才艺的时候身边还跟着其他小伙伴? 又不是什么极端e人,表演的也不是什么精彩纷呈的节目,甚至还有点尴尬…… 算了,到时候试试看能不能用这首歌去玄之又玄地骗欧洛尼斯多给她一点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好了。 瑞秋的行动能力向来很强,她闭眼调整了下自己的状态,就又一次开口了,这一次歌曲的节奏和上一次只能说是天差地别。 “世界终结前 抓住那最后的闪电 心灵在颤动 又一次轮回十万年 再看你一眼 重点燃信念的火焰 使命在闪现 让我擦亮宇宙生命尊严 再来是千年的千年 不变是眷恋的眷恋 飞越宇宙无极限 我们永不说再见 ……”[1] 这首歌原本应该是男女对唱的,但是唱好一首歌对于瑞秋来说就不算是特别容易的事情了,更何况还要分出男声和女声来。 这个世界上一定不只有她一个人是那种唱起熟悉的歌曲来,脑袋里面就会回放起原声,随后整个人都开始下意识地朝着原声的调子上面靠的吧? 这首歌不算长,瑞秋唱完之后下意识抬起头来看向前方晶莹剔透的浮黎。 对方……这下可算是满意了吗? 浮黎大抵是满意了的。 因为欧洛尼斯发出了略带失望的感慨:“天父……消失了。” 浮黎消失不见,原地只剩下了一片虚空的世界,原地甚至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 真的……什么都系都没有留下! 瑞秋连忙开始检查起她自己的身体——但是,倘若身体上有什么变化的话,那么她其实是应该在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毕竟上一次,她在被注视的时候,是真的感觉到了那些力量涌入自己的身体,并且轻松地知道了自己应该怎样运用这些力量。 但是这一次,什么都没有。 瑞秋非常怀疑是不是那抠搜吝啬的浮黎其实压根就什么都没有给她——毕竟她现在什么都没感觉到。 算了。 浮黎是星神,浮黎说什么都对,谁让星神在这个世界才是真正的老大?她转头看向一旁的欧洛尼斯,这位泰坦似乎已经从方才听的那首代表着翁法罗斯的歌曲当中缓和了过来,至少那些蓝色的光芒不再大幅度地闪烁。 她听到这位泰坦在说话:“你真是个神奇的人,虽然我仍然觉得你不是那种正统意义上足够强大的记忆行者,但是你确实很有意思,你是从哪里知道这首歌的?还是,这首歌就是你的作品?” 瑞秋没打算骗这位泰坦,到现在为止,祂看起来是可交流的,相对友善的,能够提供更多的信息。 瑞秋甚至怀疑,或许失忆之前的三月七就和翁法罗斯世界有点什么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或许她就是这些泰坦们口中的“母亲”也不一定。 毕竟星和翁法罗斯这个世界没有多少关联,倘若他们没有在来到翁法罗斯的那一瞬间,就成为了整个翁法罗斯那有可能根本就是无所谓时间、未来的未来名为过去的时间线中贯穿的影子的话,那么她先前能够吸引到欧洛尼斯的,就只剩下了那只相机。 “是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听到的——但只有我一个人能够听到。” 欧洛尼斯沉吟不语,片刻之后,她非常克制地说:“这首歌中藏着很多秘密,或许……没什么。我其实听说过开拓行者,但是我并未见过他们,而我与外界交流的时间又太少了……算了,你只需要知道,我愿意给予你们一些善意。” 瑞秋:“很显然,你知道很多。你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吗?” 欧洛尼斯说:“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而是,从我口中说出的话语有很大的可能性会被扭曲。我看到你已经从获得了一份黄金替罪羊的呓语文本,如果你还记得其中的翻译,那你一定也会记得,那位负责翻译这段文字的人是怎么写的。” 瑞秋当然记得,对于这份黄金替罪羊的呓语文本,她是将这玩意当成了需要翻来覆去阅读理解,甚至需要带上一点后人研究《红楼梦》的视角,套上可以类比于“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的钻研精神来处理的,要的就是不放过任何一种可能性。 那位翻译这玩意的元老院成员在很多的词汇上留下了这个词或者这一处短语的另一种翻译方法,而在很多时候,采取不同的翻译甚至能够得出截然相反的结论,而哪怕得到的不是相反的结论,那结果也可以说得上是大相径庭。 所以,就像是泰坦语的不确定一样,泰坦给出的消息本身也是并不准确的。 又或者,其实这些信息原本是准确的,但是在翁法罗斯这个时间轴已经出现了混乱和扭曲的地方,过去中掺杂着未来,相信了某一段过去的信息,或许会导致未来的大变化,从而导致过去也一样发生扭曲。 瑞秋没有向欧洛尼斯确定这一点,因为她无从判断这一句是否也会造成影响。 于是,在沉吟片刻之后,她问欧洛尼斯:“我听说你曾经常给予人类建议,那么,或许这一次你也可以给予我建议。” 欧洛尼斯:“嗯……如果一定要给出一条,并且是我确认对于你们的影响会比较小的那一条,我会建议你尝试着,学一学你的那位灰色头发的同伴。迷迷,就是我送到她身边去的那只精灵,它拥有很强大的力量,并且,哪怕此时它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但是目标已经深刻地印在了它的灵魂里头。剩下的,相信你自己就可以了——我相信天父的眼光,相信祂的选择。” * 下一秒,瑞秋从星残留在此地的记忆的虚影中被弹出。 欧洛尼斯,那看着像是半开半阖的蓝色眼睛似的图案仍然留在虚空的天际上,但是泰坦已经不再发出更多的声音。 星期日仍然站在延伸出来的灰色石台上,他等待得非常耐心,一只金色的旧梦的回声被他放了出来,瑞秋瞧了两眼,确定这只是维克森。 至于说星他们,他们已经离开了。 白厄始终惦记着现在正在为了战胜尼卡多利而反复献出生命的万敌。 在旧梦的回声发出的浅浅金色光芒边上,星期日转述了已经离开此地的人的选择:他们分开了。 白厄去往的是现实中的悬锋城,而遐蝶以及星,还有那只粉色的、严格来说应该被算作是临时主角的生物迷迷,则找出了一条回到悬锋城的过去,从过去解决尼卡多利不死问题的思路。 “不过,他们走出去的还不算太远,如果你不想单独行动的话——” 瑞秋将维克森抱在怀里。 这几只旧梦的回声也算是有段时间没见到她了,而且见面还要分个次序,有的先有的后,可谓是十足十的委屈,被瑞秋按着金光灿灿的脑袋揉了两下才好。 第133章 她打断星期日的话:“当然是单独行动。可别忘了我们在星穹列车上的分工,而且,我想我已经找到了个还算不错的可去之处。” “不过,我想我可能会需要你的指引。” 瑞秋并不知道迷迷想要带着人回到过去的悬锋城需要怎样的先决条件,但是她已经知道自己其实并不需要那么多的先决条件。 或者说,其实她已经知道这会儿可以怎么办了——学着迷迷,那么按照现在星和那只粉色生物在做的事情,她也应该尝试着去往过去,并且在过去留下一点东西,或许对应在现在的她可以从中获得点什么。 她只需要唱歌就可以了。 浮黎什么都没有给,她好像什么都没有获得,但是这是不应该的——因为凡人和星神的接触一定会带来些许的反应,这是星神所代表的命途所注定会造成的结果。 如果她以为自己什么都没有获得,那么有可能是她没有想到一些细节:瑞秋运用了排除法进行推算,最后结合上欧洛尼斯的建议,得出了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为什么不干脆直接用《超兽武装》这首歌完成在翁法罗斯的时间追溯呢? 就试试看又能怎么样呢?反正真要是出了问题,也不至于怎么样——不过,毕竟《超兽武装》这首歌中的说法是轮回“十万年”,如果没有一个前置的锚点,瑞秋很难确保自己能够降落在合适的位置上。 至于说回来就很容易了,反正歌曲的力量是有限的,只要她不维系着力量的输出,回到当前这个时空中来,就是板上钉钉的结果。 用什么做为锚定的点?用什么来确定时间? 要让瑞秋来说的话,她的答案会是和上次一样的:用命途。 “或许你被星穹列车邀请也是命运的安排呢,我越来越相信那封信其实就是星核猎手写的了……换句话说,跟着星核猎手混,又或者是上星穹列车,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的。” 瑞秋低声感叹了两句。 在先前星给予的那些信息拼凑进了她曾经了解到的拼图当中之后,有一些板块就变得格外清晰了。 “不管天空的泰坦艾格勒是秩序命途,还是同谐命途,反正,其实如果我想要锚定的话,我都可以借用你的力量。” 瑞秋歪了歪脑袋:“所以,其实星期日这个名字,是不是也带上了一点巧合?在很多文艺作品中,秩序的形象都是太阳,出现的次数仅仅次于眼睛,而这边的天空泰坦,也算是为翁法罗斯的太阳。” “不管到底是同谐还是秩序,倘若你需要,现在我都能够运用。” 星期日说,但他并没有回应关于太阳的这一点调侃。 “现在?” “就现在好了,”瑞秋撇了撇嘴,她觉得有一点点无趣,毕竟星期日的反应好小,看起来就没什么意思,她还是更喜欢翅膀会一抖一抖的星期日——反应啊,反应,这对于不管是恶作剧,还是那种像是扯漂亮小孩脑后小辫一样的幼稚行为来说,都是一款火上浇油的助燃剂。 “毕竟我们也只会回到这个时间点上来。” 星期日的耳羽张开,但是这一次并不只有一双,而是层层叠叠,像是逐渐绽放的花苞一样的三层,完完全全是在展开太一之梦的时候,那个准备开始太初有为的星期日的样子了。 只不过,如今他身上的衣装变了模样,整个人看起来都柔和了许多,别说是现在这种双手交握的祈祷模样,就算是双臂张开的姿势,也不会给人带来哪怕半分的反派感。 哎呀……偶尔还是会让人有些惋惜的。 瑞秋上前,将自己的手搭在星期日的手指上,慢慢地感受到两个人身上共同的属于同谐命途的力量在共鸣着成为连接交织的中转站——记忆命途的力量从她口中吟唱而出,像是缠绕一只橄榄形的纺锤那样,中间包裹着的是名为秩序的力量,是这个世界上仅存无几的、还能给出一点名为秩序的命途的支柱。 《超兽武装》,这首歌是真的太合适了。 世界终结之前,就在末日之前,要轮回到过去,做些什么来改变未来。 时光的力量骤然变得汹涌澎湃起来,往日完全感觉不到的时间此时就像是飘浮在河中仰泳的人此时选择了开始潜水,压力变得越来越大,作用在皮肤上,已经开始挤压到骨骼、让人觉得耳膜胀痛,头脑也有些晕沉。 但这样不舒服的时间并未持续上多久,很快,四周骤然转变为明亮的环境就伴随着金纺锤的丝线造就的指引迷宫的通路而出现。 瑞秋看到了圆弧形的拱门,大量用来装点地面的、深沉却又不完全失去艳丽的蓝色,还有少数描金的彩绘。 这里是过去的命运三相殿,祭祀们在其中行走,其中有人正在交谈着外邦的故事,距离她很近的地方,就有人提到了一个词语: 艾格勒波利斯。 信仰天空泰坦艾格勒的城邦。 第53章 艾格勒波利斯 “波利斯”,这个词汇在翁法罗斯本地的语言当中,是城邦的意思。 而当它做为词尾、被连接在一位泰坦的名字之后,则是做为“信仰……的城邦”的意思。 所以,就像是先前星穹列车刚刚降落、遇上白厄的时候,白厄说那些难民来自雅努斯波利斯相似的,信仰艾格勒的城市就叫艾格勒波利斯。 甚至还有人说:如果不是因为纷争泰坦尼卡多利的长剑高高地悬挂在悬锋城的头顶上,以至于人人在提到这座城市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甚至都不是那位泰坦本身的名字,也不是这座城市中统治者的交替竟然是用儿子杀死父亲的方式接替的……而是这座悬挂在半空中的长剑本身,兴许它也会被叫做尼卡多利波利斯。 瑞秋感叹起来:“现在看来,我们至少成功了一半——至少往前走了足够多的步数,来到了艾格勒波利斯尚且存在,而这位泰坦尚且没有闭上眼睛,不再注视大地,徒留一片黑暗死寂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 是的。 既然这位天空泰坦艾格勒有可能是走秩序命途的存在,也有可能是走同谐命途的存在,那么就都尝试一下好了——反正,不管怎样,都可以比较清楚地定位在艾格勒波利斯这儿。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这是个信仰艾格勒的城邦尚且没有消亡的年代,瑞秋发现她身边的那些人都还没有意识到她和星期日身上穿着的衣服与旁人不太一样。 是时间的自动纠正性吗?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瑞秋挤到角落里,一只手拽着星期日的袖子,星期日已经将旧梦的回声收了起来:毕竟,这些金色的小精灵们也有点儿太显眼了。 他们从拱门之后的窗口处朝着外界看过去,随即看到了在湛蓝色的天空之中,隐藏着那些丝丝缕缕像是白色丝线一样的云气之后的——是一只巨大的白色飞鸟。 这只飞鸟身上的羽毛并不多,而是眼睛占了更多数。 这些眼睛全都是睁开的,以一种颇为克系的姿态对着下方的大地放出光芒。 让瑞秋来说的话,她会觉得这样的一位泰坦多少有点……嗯,反正她自己在看到了这样的形象之后确实低下了头去,花了一点时间让自己消化所见到的这一幕——但是很显然,翁法罗斯人已经非常习惯这一切了,他们在这样的光明下耕织种作,来来去去,举着双耳的陶罐或是圆形的、叠起来的陶片。 而除了这位诡异中透露出神性、巨大而且给四周的所有人都带来了极强威压感的泰坦之外,天空中还飘浮着其他的东西——同样是很大的,以至于哪怕隔开很远,瑞秋也能隐约看到一座高挑的拱门——很高很高,白色的,在艾格勒发出的光芒之下,就像是天使的翅膀一样熠熠生辉。 这是一座悬浮在空中的城市。 因为并没有想要飞出这个世界,飞到凌驾在这位拥有着“晨昏之眼”尊号的泰坦之上,所以,这座城邦倒也算是万众和乐,欣欣向荣。 * 艾格勒是最为骄傲的泰坦,也是在那些被人们归类为更善性的泰坦之中,曾最多次表现出过雷霆之怒的泰坦。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信仰艾格勒的人们身上。 这些人同样是骄傲的,走在路上昂首挺胸,脑袋比起其他城邦的人都要更高一点,衣服是人群中最为干净的,而且,似乎不管有钱没钱、年轻年长,身上的衣服总归会有一些金丝的刺绣。 就像是他们信仰的泰坦那样,亮闪闪的,也能算是一座相当出众、相当靓丽的风景线了。 想要登上艾格勒波利斯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因为这里的人往往很乐意让旁人来到这座在泰坦的赐福之下能够飞翔起来的城邦,瞻仰他们对于这位泰坦的崇敬、膜拜在艾格勒的百眼之下。 这位泰坦的信徒多半都有着点儿狂信徒的味道,他们坚定不移地信仰着头顶上这位带来光明的泰坦,所以在宣扬这位泰坦的名字的时候,也总是非常认真。 第134章 瑞秋在离开命运三相殿之后,就找到了一群正在地上采购一些艾格勒波利斯所没有,也无法产出的货物,准备带回城里去的艾格勒波利斯人。 只是简单聊了几句之后,这些艾格勒波利斯人就痛快地表示他们愿意将这些外乡人带到天空中的城市去。 当然,瑞秋觉得她拿出来的信用点应该也是原因之一——就像是在奥赫玛的时候,阿格莱雅所做的那样,她将信用点与翁法罗斯本地的利衡币放在了塔兰顿的天平左右,得出两者可以被等价之后,于是就允许了这些外来人用一比一的汇率,用这些信用点买东西。 塔兰顿的天平证明了瑞秋是个有钱的人,而这位有钱的人表示,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近距离地去瞻仰这位在她头顶上飞翔着的,为整个世界带来了光明的泰坦。 她想要为这位泰坦的神庙进献黄金,在神庙中拥有一个小小的壁龛,在里面供奉一整座黄金雕塑而成的泰坦神像。 如果不是因为语言翻译很难连带着梗一起翻译过来,瑞秋都要怀疑自己会从这群艾格勒波利斯的居民们竖起大拇指,夸一句“有品”。 * 这是个末日的预言尚且没有被做出的年代,这是个末日尚且没有到来,人们甚至还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的时代,黑潮的降临距离此时还有极其漫长的年数要度过,此时的泰坦尚且行走在大地上,制造着诸多的神迹,虽然也有战争,也有死亡,还有扎格列斯上下翻飞的手,悄无声息地带走很多东西……哪怕在历史的记录上,这一段时间属于纷争纪,但这确实还算是翁法罗斯的“黄金年代”,因为一切都还像是舞蹈的火焰那样欣欣向荣。 轮转在规则中的众泰坦终于各自归了各自的位置,世界完满而不再残缺。 艾格勒波利斯,是这个黄金时代中最繁荣的城市之一,从那扇极高的、在非常遥远的距离就能够看见其形状的拱门中,算是正式走进这座城市的时刻,瑞秋抬头,看到在拱门最高点的中央,镶嵌着一枚巨大的眼睛。 瑞秋注视着这只巨大的眼睛,它看起来像是某种活体,镶嵌在白色的大理石上头,左转右转的,像是某种非常灵活的探测仪器。 这双眼睛的配色看起来和秩序星神的眼睛配色有点相似,都是那种环带感的、色彩丰富且鲜明的,最中央的部分颜色非常深,因此单独看起来的话会让人觉得有少许的诡异。 用小飞船将他们从地面上带到艾格勒波利斯的本地商人拉扯着瑞秋的袖子,让她低下头来:“这是艾格勒的眼睛之一,也是祂赋予我们这座城邦的圣物,外来的客人,我明白这对于你来说是难得的奇景,但请你务必不要这样盯着它看,这在我们这儿并不算是一种足够礼貌的行为。” 瑞秋低下头来:“哦哦,不好意思。” 这些商人并未带着瑞秋和星期日四处走上太久,因为他们确实也还有很多的生意要做,很多的商品都讲究一个足够新鲜,要是过了时间,那可就不一定能够卖得出价钱了。 但是没关系,瑞秋足够有钱。 信用点都能和这儿的利衡币一比一,而翁法罗斯这儿的物价有一种还没有被星际和平公司教育过的原始的美感。 就像是游戏在刚刚开服的时候,给出的数值永远都是最保守的,而随着版本逐渐迭代更新,角色能够打出来的伤害会逐渐增加,乃至让那些老角色们彻底失去能够出场的机会……当人们拿着后来出的新角色去曾经将自己困住到一整个下午都在反复复盘着要怎么打才能通关的关卡上去,他们或许会发现,新角色甚至能开着“自动战斗”就把曾经让他们手忙脚乱的关卡给通关了。 这边非常丰盛的一顿大餐甚至只需要一千信用点,瑞秋回想自己在匹诺康尼的时候,一千信用点够买些什么?好像就连一个橡木蛋糕卷都不够,而橡木蛋糕卷之所以能够让人“吃饱了”,并不是因为它真的就能够让人填饱肚子,而是因为当吃了足够多难吃的东西之后,可能一时半刻就不会再产生食欲了。 钱够花,甚至还可以挥霍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但是——艾格勒波利斯看起来真的就只是一座普通的城邦而已。 虽然在各种艺术方面,这座城市比较未来的奥赫玛都要更优秀一点(据说,艾格勒是除了墨涅塔之外最热爱艺术的泰坦),而各种宏伟的建筑、还有眼球以及翅膀的元素都出现得很多,非常适合多拍照,但是除了这些表面上的不同,以及瑞秋先前就已经感受到了的,艾格勒波利斯人比起其他地方的人来都要更骄傲一点——这座城市与一座普通的城池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差异。 先前她闲逛过的、还没有被末日摧毁的雅努斯波利斯是如此;在未来那唯一的残存之地奥赫玛也是如此。 这座城市并未因为它飞翔在天空中就有什么特别。 从城市本身入手的想法算是宣告了失败,瑞秋在手机上抹去了这一行——虽然这一行地后头,本来也就只跟上了一个“(可能性不到百分之十)”这样的标注。 瑞秋之所以会有这么个想法,主要是因为: 她在奥赫玛的图书馆中找到过这样一条资料,是关于这座悬空的城市的: 虽然这座城市并非僭越的飞舟,而是在艾格勒的允许以及庇护下,四处宣扬这位泰坦光辉的城市,但它的结局,其实比起那座僭主的飞舟来也好不了多少。 它彻头彻尾地覆灭了,连带着这座城中所有的居民——艾格勒波利斯人与这座城邦一起彻底消亡在了历史之中。 那些从这次浩劫中幸存下来的艾格勒波利斯人并不多,于是,在后来时间的逐渐推移之后,这些本来就不剩下多少了的艾格勒波利斯人也都彻底死绝了。 这座城邦的文明因此断绝,甚至因为了解这座城市的人越来越少,历史中关于它们的记录也越来越少。 而在艾格勒逐渐开始闭上眼睛,不再注视世界上那些城邦,不再给这个世界赋予光明之后,关于它以及相关信仰的记录也越来越少。 等到星穹列车的一节车厢来到这个实际上的时候,很多人在听说这么个城邦的时候,都需要花上一点时间才能反应过来这到底是哪个地方。 而关于这座城邦的毁灭,历史中并未记录下原因。 一点点都没有。 只留下了很多的历史学家好奇,在艾格勒波利斯毁灭的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当时在地面上的人们只看到了这座城邦燃烧在纯白色的火焰之中,但是那火焰也没有持续上多久,仅仅在片刻之后,这座城邦就完全消失了,仿佛从来都没有过这样一座优雅的、壮观的浮空城市。 瑞秋对这个谜题非常好奇,只不过翁法罗斯本地的谜题太多了,以至于她在一开始根本就没有将重点放在这个谜题上头。 千头万绪、诸般繁杂,哪里看起来都有可能是入手点,就算瑞秋在这方面经验丰富并且天赋异禀,也确实很难在第一时间找到最合适的那个点。 但是欧洛尼斯的提醒让她想到,或许从这个城邦的覆灭来入手也是可以的。 也用不着最合适就是了,只要是合适的入手点都可以选择,兴许就能牵扯出点什么来。 泰坦没有那么容易见到,哪怕是后来已经落魄了的欧洛尼斯,在面对一群超强的黄金裔的时候,都能够用时空的陷阱给予他们一些阻碍,更别说是现在既没有落魄,也拥有很大的权柄的骄傲的泰坦。 所以,想要对天空泰艾格勒有所了解,最好的办法是先从信仰祂的城邦中入手——那么,既然现在城市本身看起来没什么问题,那么或许神庙中的祭祀们会知道点什么。 艾格勒波利斯的神庙也是好进的,做为游客,只要付出了有价值的东西就能够获得充足的、四处观摩的自由。 那些祭司们甚至会非常热情地向这些游客们介绍天空泰坦的神迹,以及这位泰坦对于他们这座城市的偏爱…… 这座城市的历史,他们也是很乐意多多讲述的,但是永远都是艾格勒是如何的光明伟大正确,还有就是他们是如何永远也不扔下他们的骄傲的。 而更多,相对来说更深入的地方,比如说像是命运三相殿中可以看到的,那些级别更高的祭司们正在尝试着解读来自泰坦的语言,又或者是一些祭司正在学习着要怎样在神明的庇护下拉开一道稳定的传送门…… 这些就是在艾格勒波利斯这儿的神殿里头所无法看到的了。 总得对神庙有点更深入的了解吧?如果了解到的都只是表面的话,瑞秋怀疑他们只会像是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因为侥幸没有再错误的日子出现在艾格勒波利斯的艾格勒信徒那样,全然无知地保留一条性命,在一座城市的覆灭之中起到了完全就是等于零的效果。 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时间都回溯了一趟了,要是什么都做不到那也太丢人了。 第135章 但是,像是悬锋城这样的地方还可以利用那儿特殊的机制硬闯,反正混在一堆喜欢喊打喊杀的人里头,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而艾格勒波利斯这样的地方呢,要是一路硬闯的话,反倒或许会有一点危险。 但是这个问题倒是也不难解。 毕竟,星期日先天的素质就放在这里了,要是他都不行的话……还有谁能行呢? * “赞美晨昏之眼,赞美支柱中最耀眼的那一个,但愿你的光辉永远笼罩你的信徒,但愿你的羽翼永远强健,永远巡航在天空中,为众生带来温暖。” 对泰坦的祷告仍然回荡在圣白的殿堂之中,而年轻的、穿着纯白的袍子,唯独在肩膀处用一枚金色的别针将衣袍以及上头的褶皱固定起来的青年拿着一本厚实到比砖头更适合成为趁手兵器的精装书籍走到一位年长者的面前。 这位青年与周遭其他人都不太一样,这无关气质也无关面容是否精致,单纯是:其他人都是比较正常的一双耳朵,或许被头发遮盖住少许,又或许是完全露出来,看着非常精神,就只有这一位,他的耳朵下面还有一双翅膀。 有点儿突出,还比较容易引人侧目。 毕竟穿梭的时间太往前了,这个时候还没有预言,也还没有所谓的黄金裔,于是直接套用黄金裔的身体缺陷呢……也是不太行的。 但是对于瑞秋来说,这倒还真的没什么大影响:她在艾格勒波利斯买下了一栋地段很不错的房子,自己成天拿着一块石板往外走,说自己是一个建筑师,特地来艾格勒波利斯这么个很有自己的建筑风格以及艺术特色的地方采风,看到什么有意思的就画两笔,还特别喜欢找人问艾格勒波利斯的趣闻,什么都行,从家长里短到野得没了边的野史,她全部来者不拒。 虽然是在旁敲侧击着收集这座城市中流传着的消息——毕竟没有阿格莱雅那样方便的金丝来传递消息,但是瑞秋也没有忘记她的本职工作。 说到底,她还是个学生,并且是一个折纸大学、筑梦专业的学生。 是折纸大学筑梦专业的学生,就意味着学校u学生,尤其是好学生的要求严格老了一定程度,以至于在离开学校一整年的学习之后,还会要求她能够在校外也在自学过后直接在学校里表现出优秀的课堂成绩。 所以呢……为了避免出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瑞秋就选择了直接在翁法罗斯这个世界进行大量的采风。 她有种预感,或者这其实都没必要说是预感了:但凡翁法罗斯这个世界争气一点,他们,还有星穹列车、黑天鹅以及这个世界本土的人民争气一点,他们应该都会有不小的概率被从当前的状况下拯救出来。 大概率会连接上银河——毕竟就算是最坏的情况,瑞秋不得不召唤星际和平公司,再用公司那边的手段来解决掉翁法罗斯这边的问题,这个世界也还是会随着公司的脚步变成银河寰宇中的一部分的。 而等到了那个时候,瑞秋确定:翁法罗斯一定会因为自己特殊的历史文化,而成为银河中审美的一股全新风尚。 全新风尚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匹诺康尼这种永远都在保持着自己经典风格的同时,不落下任何一个全新潮头的地方,绝对会在一段时间内,成为那些来到匹诺康尼的客人们愿意尝试的选项。 总之,这叫为了就业的未雨绸缪。 瑞秋给自己安排的是这样一个方便的人设,而给予星期日的呢,则是一个更适合营销,但在各种程度上你都不能说有错的设定: 一位天生的,应该与艾格勒共鸣的青年。 虽然不是艾格勒波利斯人,但是却非常适合成为艾格勒的祭祀,且看他耳下的那双小翅膀,这其实就是证据。 于是,最近的艾格勒波利斯的街头巷尾,就这么流传起了这样一句颇为有意思的传闻:虽然艾格勒的形象确实不那么像是凡俗的飞鸟,但是在我们人类看不到的地方,还是有很多覆盖着羽毛的翅膀,在承托着这位泰坦翱翔天空的。 换言之,翅膀也是艾格勒的象征,而如果一个人身上长出了翅膀,这分明就是意味着这个孩子天生就应当成为艾格勒的祭司。 先天圣体,不怪如是。 翁法罗斯毕竟还是质朴的,就像是这儿让人闻着落泪见者心伤的物价一样,这儿的人们也对各种营销手段策略完全没有半点了解。 当然,营销是一方面,成功以此为敲门砖,打开了艾格勒神庙大门,成为了一名实习祭司的星期日本人过分在线的水平也很重要。 “星期日,你是我最为看好的孩子,在这一批学生、乃至我这辈子遇到的所有其他学生中,你对于艾格勒的揣度和体会是最深的一个,也是学习他的神术最为成功的一个。” 一位已经上了年纪,但是双眼仍然明亮,仿佛太阳的光辉仍然可以从年老的双瞳中射出,带着灼烧任何与之面对面的邪祟的力量的老祭司拍着星期日的手背。 这位老祭司的地位相当高,他的衣袍上有尤其繁复的金丝刺绣,手臂上套着一对光是看着就能够掂量出其价格绝对不会低的黄金臂环,灰白色的卷发被月桂形态的冠冕服帖地压在下面,这只冠冕也仍然是黄金的质地。 他看向星期日的神情中充满着慈祥,这是其他的实习祭司们所很难看到的。 一个骄傲的人,有很大的概率也会是一个眼高过顶的人,事实上,在这些实习祭祀里头,优秀的数量相当不少,但是这位老祭祀的要求确实就严格到了只对星期日一个人始终展露好脸色的程度。 “你已经远远超过了一般的祭司……是的,并不是实习祭司,而是那些专业的祭司。在一些方面,你的能力甚至远远地超过了我,我怀疑在艾格勒波利斯的历史上,再没有一个人能够超过你。” “这是你的天赋,是艾格勒对你的信重与喜爱,你一定不能辜负了祂。” 这位老祭司抬起头来,依旧锐利但是慈爱的目光注视着星期日:“再过上几天,我会说服其他祭司,为你破一次例。” 第54章 星期日的生日不确定问题 年轻的见习祭司是个性情温和的人,他甚至都没有怎么追问这位老祭司所谓的“破例”是什么,而只是温声说:“一切都听从您的安排,老师。” 正是这样的态度,令老祭司对他更是喜欢:骄傲的人往往乐意看见一些后辈也与自己一样熠熠生辉,昂首挺胸的样子像极了身上披挂着一层黄金,但是,如果是一个善于聆听的、让他们觉得与之交谈如沐春风的青年,他们也是会很喜欢的。 一方喜欢输出,另一方并不介意输入,并且能够让对方输出得更开心,这怎么着都是一款绝佳的搭配。 老祭司看向庭院正当中的那一枚日晷。 艾格勒波利斯也是会白昼与夜晚的区分的——只不过在这里,欧洛尼斯的永夜之帷并不就此拉开,而是以艾格勒稍微阖上一点点眼睛作为明亮的“月亮”。 而与此同时,因为天空泰坦对于这座信仰自己的城邦的分外偏爱,所以哪怕这是一座在半空中的城邦,而艾格勒的巡游也未必是按照着固定的路线——日晷,仍然是这个城邦之中最为好用的计时工具。 艾格勒的光明,还有光明之下愈发变得凝实的影子,这些都是让一只日晷变得足够精确的关键要素。 此时此刻,日晷上显示出来的时间差不多就到了黄昏时分。 艾格勒的信徒们都认为,黄昏意味着艾格勒的休憩,这位泰坦要逐渐步入睡眠,并且在这一夜的时间过后,继续精神抖擞地照耀整个翁法罗斯。 黄昏是属于休息的时刻,当然,也可以上街闲逛,反正就是和工作没什么关系,大家爱下班就可以直接下班,不想下班的也要下班——因为艾格勒都不卷了,谁还允许你在这儿卷的? “你快回去吧。”年长的祭司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都知道,你并不是个独身的小伙子,祭司虽然和普通的工作不太一样,但祭司也毕竟还算是一份工作。” 是工作,那就要在黄昏的时候下班; 而祭司,也应该更遵守艾格勒的作息,做到一切跟随那位泰坦。 “祭司还是很忙的,我想,你对于艾格勒的道道神谕都能在短时间内加深了解到这种程度,又能学会几乎每一种神术,你一定是在回去了之后仍然花了不少的时间在研究上。” “人不能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事业上,孩子,感情生活也是很重要的,毕竟,这是你自己的人生,不能因为某一方面一时间特别顺利就忘记了其他的方面。” 是的,神庙中的祭司们并不介意这些正在见习的祭司谈恋爱、结婚生子,甚至就算成为了真正的祭司,也没有断绝尘缘的必要。 不管凡人们信仰的是哪一位泰坦,是艾格勒还是刻法勒,是吉奥里亚还是法吉娜,又或者是那位孩子气的欧洛尼斯——但他们都不会对于那三位创造了他们的泰坦有太坏的印象。 第136章 象征着浪漫的墨涅塔,以及象征着理性的瑟希斯,做为和刻法勒一同醒来的、对于人类成为人类起到了相当大的帮助的泰坦就结为了夫妻。 所以,祭司不必为了泰坦守贞,泰坦也不一定真的在意这些,哪怕是艾格勒,也不会想知道,有一群人为了自己终身不婚什么的……听起来会更像是这群凡人对于祂这位拥有着上百双眼睛的泰坦有所图谋。 有点恶心,还有点瘆得慌。 星期日那看起来老成持重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申请的变化,这会儿总算看着不像是一尊会呼吸会行走会说话的、早晚能够从这位老祭司手上接过这座整个翁法罗斯最大的艾格勒神庙的泰坦造物了。 他轻声说:“我会的。” 语速格外的快。 老祭司看着他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又勉励地拍了拍他的背部:“去吧,去吧,改天那位姑娘若是有空,你也将她带来神庙吧。我知道,她也是一位虔诚的晨昏之眼信徒,不过,自行来神庙中敬拜艾格勒,还是同在艾格勒神像的面前接受赐福不太一样。” * 从艾格勒神庙下班,到走回瑞秋财大气粗地花钱买下的,一整栋仅仅售价十万利衡币,却拥有占地面积大约两百多平方米的房子,途中需要沿着一条绿化等市政建设都做得非常好的长街走上大约十五分钟的时间。 如果愿意走得快一点,或者干脆一路小跑的话,十分钟就能够走完全程。 所以说,这房子的地段其实相当不错,价格也绝对不贵,反正是一笔很好的买卖。 走上这条路上大约六分钟的时候,星期日在路边看到了一群正在演奏着金色竖琴的精灵。 个子其实不算多矮,但是耳朵却是实打实的顶端尖尖,衣着风格也比起喜欢穿白色的艾格勒人要更鲜艳一点。 琴弦拨动的音乐之中,有个披散着棕灰色长发的少女正坐在石阶上头,抱着一块石质的画板,将画板底端压在大腿上,一只手的食指与中指之间正夹着一支长长的、金属尖头的羽毛笔。 她倒是没有在作画,而是在和精灵中的一只聊天,聊得似乎也很开心。 夕阳会让一切原本冷色调的颜色都变得比较先前暖上不少,此时正在与精灵交谈的少女也不例外——星期日险些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瑞秋,她棕灰色的长发变得有点像是枣红色了,而绿色的眼睛看起来也全然不是平常那么回事。 但她的声音并未完全被竖琴的琴弦震动的响声所掩盖,偶尔露出来的那么一点点,就像是系在了耳羽上头的一根丝线,轻轻地拽扯着他翅膀上的羽毛,让他必须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星期日走上前去。 他于是也听到了这位正从竖琴演奏中分出心来的精灵在说的话: “……我倒是听说过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好像是说,咱们敬爱的这位泰坦,艾格勒,祂曾经并不是如今这么威严的模样。在晨昏之眼也还年轻的时候,他曾不止一次地好奇过云层、天空、以及天空之外还有什么——毕竟,那时候的世界,尚且是欧洛尼斯女士的世界啊,永恒的夜帷拉开着,黑暗是周遭的一切。所以祂才会成为天空之泰坦,成为掌管晨昏的眼睛。” 瑞秋:“真是难以想象……我还以为艾格勒这样威严的泰坦不会有这样像是小孩子似的时候呢。” 精灵被她漂亮的绿色眼睛注视着,而且还是这样好奇的目光,渐渐在瑞秋专注的目光中就放松了下来,并且越来越热络:“毕竟,就算是泰坦也会有感情嘛,否则又怎么会出现瑟希斯和墨涅塔喜结连理,而尼卡多利这样的存在也会被歌耳戈的怒吼打动,于是将天谴之锋悬挂在他的城上,从此成为悬锋城的泰坦……这些乍一看起来还有些让人不敢相信的事情发生呢?” 说实话,虽然精灵天生就喜欢音乐没错,但是能够抱着竖琴,在这样的黄昏走到路边,在那些长椅上头坐下来演奏,并且还能分出点儿心思来同旁人聊天的,基本上都不算是那种一心扑在音乐上的精灵。 这位浅金色卷发的精灵就带着点特别的目的:他喜欢漂亮的生物,不管是圆耳朵的人类,还是尖耳朵的精灵,又或者是在法吉娜的庇护下,喜欢喝酒而长发像是红色的海藻一样披在背后,指甲尖尖的、部分皮肤上还能看到隐约的鳞片影子的人鱼…… 诚然,他不会想要像是那些轻浮的小伙子一样,遇到一位美人就用花言巧语去哄骗对方开心,然后获得一夜所谓“浪漫”的、“在法吉娜的祝福之下”的短暂欢愉。 但是倘若能够谈上几十年的恋爱,步入婚姻——精灵也完全不在意,毕竟他们这群尖耳朵的有着更为漫长的寿命,完全可以看着一朵花从尚且还是花骨朵的状态一直开啊开,开过了最艳丽最盛放的时刻,来到花朵凋零的时节,并且从头到尾都充满了对美好事物的爱意,一开始是纯粹的欣赏,到后来则是带着惋惜的哀伤,甚至还会在对方过世之后花上十几年的时间缅怀这位爱人,直到调理好了自己之后再步入下一次热恋。 不算非常道德,但也不能说是不道德,毕竟和他在一起过的那几位人类美人,或者是其他种族的美丽生物,都承认在她们的一生之中,精灵给了她们一切最好的爱情体验。 而现在这位坐在他面前的人类女性,就有着让刚刚从二十年的缅怀亡妻状态中缓了过来的精灵心动的美丽。 如果可以的话,他很乐意和对方试试看,能否彼此有点儿火花迸发。于是,他开始将自己已经经历过的漫长的一生中所知道的几乎所有的有意思的故事,或者是上古的趣闻讲给这位好奇的小姐听。 这不是巧了吗? 这位小姐喜欢历史,而他的种族注定了他知道很多历史,而浪漫的性格又让他擅长将这些历史用娓娓道来的、相当动听的方式说给别人听。 唔……倘若在今天意外的邂逅与闲聊之后,这位小姐表现出了想要下次再和他聊聊天的意思的话,他应该会开始进入恋爱模式吧?开始追求对方、开始尝试着开启又一段浪漫的几十年……只要这位小姐不拒绝他。 毕竟被那双绿色的眼睛注视着的感觉真不错——这位小姐长了一张聪明人的面容,于是被她用好奇而专注的目光看着的时候,就算是不那么虚荣的精灵都会被满足虚荣心。 况且她是真的很有见解。 她对于艾格勒波利斯的历史娓娓道来——虽然那些最隐秘的部分她确实并不知晓,她了解很多特殊的学问,甚至对于命运三相殿那边祭司的一些特殊技巧有所了解。 他在寿命基础上累积出来的见解,并没有能够让他在对方面前显示出多少“优越”来。 他自觉在外貌上与对方不相上下,而对方令他心跳加速,那么自然就算是他输了一筹,精灵觉得自己必然要在另一方面找出些特别的长处来。 唯有对于双方的打分最终成绩相近,这才是适合一段感情展开的前提。 啊,精灵拨动手中的琴弦。 他确实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 只可惜这位小姐看起来似乎没有多少心动的意思,或者说,让她心动的应该就只是这些故事。 但他还有努力的机会,不是吗? “……在我的族群中有这样的传说,大概是说,艾格勒曾经去神悟树庭拜访过瑟希斯,询问对方关于这个世界,以及泰坦诞生之前的故事。不过到底询问出来了些什么,这就绝对不是我族能够有资格知道的事情了。” 精灵眼角的余光注意到有人正在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耳朵下面长着一对灰色翅膀的青年,最近这一位的名头在整个艾格勒波利斯里可谓是相当响亮,毕竟是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大祭司的存在。 他抱着竖琴,手指拂过一连串的琴弦,跟上了那些正在专心致志演奏的同伴们,一边对着这位年轻的祭司点头致意,算是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这位祭司的表情淡淡,在精灵看来,这简直就和坊间的传闻一模一样、全无半点区别:天生的艾格勒的祭司,光是这脸上有笑容但是淡得很,好像关心着四周的人,却又好像和所有人都隔着一层的模样,就和神庙当中的那些祭司们一点儿区别都没有。 明明长着一张让男人都忍不住艳羡的惊艳面容,却根本不会运用啊——精灵觉得,虽然他的长相是不及对方了,但是从讨喜程度上来说,他一定比对方优越,而且是优越上不少。 拜托,他可是会弹奏竖琴的精灵诶。 这种特长、外加上能说会道的特性,曾经让他获得很多人的芳心。 然而下一秒,他看到这位青年低头看向他身边的少女,原本在他看来客气而疏离的表情像是一下子打破了隔绝在当中的那层玻璃,变得像是流淌在酒杯当中,被那些信徒们命名为“艾格勒之辉”的金色酒水一样。 那是一款完全没有烈度的酒,口感柔和,温暖,并不刺激,而且,为了配出那样艳丽的金色,调酒师们在里头加入了大量的热带水果果汁做为原材料,因此喝起来甜滋滋的,适合那些刚刚从小孩子变成大人,对酒精的世界非常好奇,但是又担心自己酒量太差的人。 第137章 这样的人居然会露出这般的笑容? 精灵有点恍惚,他意识到了什么:他跟着的竖琴乐团是环绕着整个艾格勒波利斯演奏的,而这个街区是最近这两天才来的,不过他已经听说了这位耳朵下面长着浅蓝灰色翅膀的祭司,也听说了对方有一个和他一样来自地面的城邦,也信仰艾格勒,并且相当有钱的建筑师女友。 啊…… 他在心里拖长了感叹的声音,大脑一时间有些宕机,他方才在看到这位年轻的实习祭司的长相的一瞬间所生出的那些,因为嫉妒而开始直接幻想对方的缺点的想法,在此时此刻全都变成了刺回向他的武器。 精灵感觉咽喉干干的,尖耳朵或许是因为被夕阳残照影响,那些残留在空气中的、来自艾格勒的热意让他的耳朵发烫。 他看着这位青年祭司伸手扶少女站起身,并且听到了低声的交谈:“今天有看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吗?” 声音也很柔和,和他先前想象中的那种冷淡的声音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脱开了对于这位青年祭司先入为主的认知,精灵意识到对方就算做为恋人似乎也是非常优秀的:从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前辈的角度来看,这家伙虽然年轻,但那些细节竟然都做得很好,甚至于他耳朵下面的翅膀——朝着已经让他心跳时速好一会儿了的少女略微倾斜,哪怕对方现在还没有在说话。 啧。 看来是失败了。 这位精灵倒是没有产生太多的负面情绪。 他只是花了一小会儿的时间来缅怀自己逝去的心动——他真的挺喜欢这位小姐的,也很失落于对方竟然已经处于一段感情之中。 不过他看起来是绝对没机会了:因为他还记得这位小姐看向自己的目光是什么样子的,于是现在就可以与她转过头,看向青年祭司时候的目光进行对比。 精灵下意识地、几乎是无法挣扎地将很短暂的三秒钟时间花在了随着对方转头而一瞬间变得特别清晰的下颌线上头。 不管从哪一方面评价,他都只能承认自己会因为在今天遇到了这位小姐,并且与对方彻彻底底、毫无希望的错误而在短时间内彻底丧失从周遭捕捉浪漫与美的能力。 就像是他悼念亡妻需要二十年一样,他将会用上起码三四个月的时间来走出这一段“失恋”的痛苦。 哦——这位小姐看向青年祭司的时候,眼角因为笑意而朝着下头弯弯坠的弧度都比先前和他说话的时候要大上不少,而且现在她的眼睛里头已经不带着好奇了,出现的反而是分享的欲望。 精灵还听到她说:“收获颇丰!听我说,我……” 啧。 精灵低下头去,看向手中的竖琴。 他已经有一会儿完全没有拨动琴弦了。 他重新加入了周遭同伴们的演奏。 * 艾格勒的神庙中如果藏有一些秘密,那也是需要花费时间经营才能够获得的。 所以,瑞秋对于星期日那边的消息非常耐心,她完全没有要催促对方的意思,今天也如先前那几天一样,她并未觉得星期日会带来什么震撼性的消息。 再怎么说,他现在都还是见习的祭司呢,就算外头给他造出来的风评再怎么好、而翁法罗斯的人们再怎么没有见过各种营销套路,什么套路来了都会像是只有七秒记忆的鱼那样咬上钩子……那也还是需要一定时间才能晋升的不是吗? 于是她也就习惯性地先开始分享自己的所获了。 “至少到目前为止,艾格勒还没有表现出会把一艘飞舟击落,让上头从僭主到平民在内的所有人悉数杀死的杀伤力。” 瑞秋轻声说道。 “或许是因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想要驾驶着飞舟去天外探测究竟吧——还有那则传闻,就是方才那位精灵竖琴手告诉我的,据说艾格勒也曾经对天外感兴趣的这则传闻,我觉得它真实的概率并不低。” 她说话的声音压低了,但是也没有那么收敛——瑞秋亲眼见过欧洛尼斯,而那些没有成为令使的黄金裔中,也已经有六个拥有了半神的权柄,哪怕留在奥赫玛的仅有两个。 反正泰坦们都不是令使,她并不担心自己说的话会被对方觉察到。 记忆命途在这方面就真的很占优势。 她一边说着,眼角的余光还扫视过了两旁在绿植之后的店铺。 最近这段时间她天天在附近晃悠,已经对这些店铺颇为熟悉,相信再过上一段时间,比如说星期日转正了的时候,她已经会对这里的店铺了如指掌。 “稍等一下,我在这里、”瑞秋从绿化带中留出来的,又或者说是被这儿的居民们在不影响美观的情况下“留”出来的一道狭窄的缝隙中钻到更靠近店铺的一边,因为这条缝隙确实窄窄的,而她的裙子有一条并不那么听话、并不那么被她好好约束的裙摆,她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声音因此变得很是费力。 “我在这儿预订了一个蛋糕,小蛋糕,是蜜果盏的同款,放了很多水果,是特别好的小甜品……” 瑞秋站在柜台前头,问老板要自己预订好的那个蛋糕,提起来之后就直接递到了星期日手里。 “拿一下——反正这个蛋糕是给你的。” 星期日其实是有些惊讶的,他诚然已经确认了吃甜食的绝对正确性,但是,这个蛋糕也太突然了。 倘若是瑞秋自己想吃,他并不会有任何的意见,但是……他? 瑞秋:“对啊,知更鸟小姐在我们离开匹诺康尼的时候和我说过——‘如果你们此行要去的地方,无法与外界联系上的话,或许我为你们买的布丁蛋挞就无法准时送到你们身边,那时候要记得买点甜品……我觉得哥哥虽然不抗拒甜品了,但是他应该已经没了自己去买甜品的习惯吧’。” 她模仿知更鸟的语气也模仿得非常像,惟妙惟肖的,语调也很像。 “于是,我就去问她要了对你来说比较重要的日子——如果我对于时间的估算没错,也就是将来到艾格勒波利斯的这段时间也计算进去的话,按照正常的时间流速、对应你故乡的历法,我猜测今天有可能是你的生日。” 只可惜,因为那颗星球被星核带来的灾难毁灭得有点儿太彻底了,以至于现在也没有人知道,当初年幼的兄妹俩并未能够学会的本地历法到底是个什么机制。 瑞秋在网上搜罗了很久,找出来的历法计算方式仍然相当模糊,只能大概地估算出一个范围——而在这个模糊范围的基础上,还要叠加上翁法罗斯本地的时间扭曲现象,时间流速问题,以及,涉及到的时空穿越问题。 总之这么些个需要计算的内容全部叠加在一起,就算是瑞秋也只能咬着牙皱着眉头狂算半天,最终也只能算出这么个不准确的答案来。 ——“不过,再让我多算一些,让这个日期变得更准确一点,那我就受不了了,再算下去我都要算死了,所以就先姑且这么认定上一天,嗯,还有明天和后天,我都连着预订了三天蛋糕了,总有一天能够撞上的吧?” 第55章 就不告诉你 其实,在星辰璀璨、文明如恒河沙数、不可胜计的世界里,生日这个概念,基本上都是一些还没有离开其文明发源行星,又或者是刚刚离开其发源星球,尚且还没能来得及从本土原生的天文历法概念转换成为星际历法的人才会比较看重的。 毕竟,不同的行星围绕着不同的恒星转悠,自转和公转的速度都很不一样,在有些地方,行星或许一整个琥珀纪才绕着恒星完成一次公转,而在另一些地方,一个琥珀纪已经够行星绕着恒星转出永远不会消失的残影来了。 年、月、日夜——这些概念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很大程度上是压根不存在的。 既然没有了统一的纪年,自然也就不太可能出现什么能够对应上的“生日”,反正像是在匹诺康尼,除了一些刚刚被星际和平公司发现的星球上,那些靠着原始的资本积累快速地发家致富的人之外,就没人有过生日的需求。 而且,既然每一天都可以是享受欢庆的日子,那也就没必要将这种日子很放在心上,不是吗? 至少星期日从小到大接触的环境都是这样的,毕竟就连知更鸟都不会记得他们两个的生日应该怎样计算,只会记得要在同谐命途,以及家族认定的节日,要用一些哥哥喜欢的东西来和他一起庆祝些许。 整个宇宙里头,至少在星期日所能够接触到的、并且能够完成这些推算关系的人当中,也就只剩下瑞秋一个,会因为上辈子二十有余的那几年的经历,从而觉得这些东西很有必要。 瑞秋其实也知道这一点。 她并不是个不能适应环境的人,不过,既然是在扮演恋爱中的情侣——从而能够将他们一男一女的特长都给发挥出来,并且不让外人觉得他们同行并且同居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那么做一点这方面的功课也是当然没有问题的。 第138章 棕灰色的长卷发,和浅蓝灰色的头发与羽毛——这种几乎迥异的发色,还有绿色的眼睛与金色与蓝色的眼睛,这样的对比很难用亲缘关系来解释。 也就只剩下了恋爱了。 所以她就这么做了:行动能力超强的人就是这个样子的。 * 星期日自己都已经不记得他的生日到底应该怎样计算了。 就更别说还加上层层的历法转换运算——瑞秋计算这个都花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的时间,他自然是不可能在一瞬间完成所有计算的。 他也不知道这个日期是不是正确,一瞬间也在想着自己是否要从此以这一天为生日纪念——不过或许也不太合适,因为此时正在翁法罗斯的过去,时间仍然没有那么好计算。 星期日的大脑中想过了很多,但是这些情绪以及思考绝大多数都是那种无法用语言来说明的,他最终也只能提着装着蛋糕的盒子,走在瑞秋身边,非常愧疚于自身竟然无法对于当前的情况做出哪怕半点的回应。 他的目光追随着瑞秋的背影,看着对方棕灰色的长发随着步行要摇摇晃晃,脚步有点儿轻快,看起来甚至略微有点儿像是在蹦跳。 夕阳像是单肩的披风一样盖在身上,星期日盯着她,片刻之后,他加快了脚步,和瑞秋保持着并肩的位置,一路回到了他们的住所。 瑞秋买的这套房子不小,但是外头配套着的院落倒是小小的,不算高的一道白墙,门口相对偏窄,一扇上头有些雕花的木门上头镶嵌着一些金属,雕花呈现出来的花纹是艾格勒的神迹。 在艾格勒波利斯的文化之中,这些神迹被认为是能够对于居住在院落中的居民以庇护的。 推开门的时候,挂在门上头的风铃摇摇晃晃,声音轻灵得很。 院落当中有着一架秋千,秋千还挺大,硬要说的话两个人也能够坐下,宽度也还行,要是性质来了,在上头摇晃上一两个小时也不会让人觉得厌烦。 秋千边上还有一个不小的花坛,花坛当中有各种能够让丹恒非常感兴趣,甚至会花上大约一两天的时间在记录上的翁法罗斯古代花卉。 此时黄昏已经快要尽了,看到的一切景象,都已经变成了在光辉与昏沉的影响下,变成了那些景象的剪影。 瑞秋是很喜欢这个院落的:她切实在这间院落里实现了自己相当多的想要的设计——一个小小的院落,一栋漂亮的房间,虽然风格上头整体还是翁法罗斯的风格,但是整体上算是圆满了瑞秋的一则昔日梦想。 * 室内的灯火比外界要明亮太多了。 那一个个的灯台上头放着的都是仿照着艾格勒的眼睛做成的灯芯——瑞秋对于眼珠子风格的审美并没有那么高的接受度,不过她却很是愿意在这儿多多地运用眼珠子这种风格进行装修。 最好是能够结合她的审美,进行一些融合……瑞秋觉得她自己的审美水平和匹诺康尼的人们其实大差不差,如果她觉得好看了,大概匹诺康尼的那群人就都会觉得还不错——画风诡异、有些奇怪,色彩绮丽而绚烂,或许会很乐意为了她的设计花点钱。 瑞秋亮起了灯,在灯光下头摊开一张已经写了一些内容的羊皮纸,笔尖蘸了墨水之后,在上头已经写好的字段之后写上一个日期。 前面几天记录下来的内容,基本上都没有带上太多非常重要的内容,都是艾格勒波利斯中比较细节的地方:一整个艾格勒波利斯的地理图形,一些看起来藏着一些秘密的地方…… 在今天,瑞秋记录下来了第一句——下面划了一条象征着重点的直线的:艾格勒对于天外有所好奇。 星期日说:“今天老祭司对我说,过几天之后会让我知道一个秘密。” 在艾格勒的神庙之中,能够被称之为秘密,并且还有什么规则啊、破例啊……什么的,其实并不算多。顶多就是一些针对神术的研究,又或者,是一些对于神谕的研究。 瑞秋略一沉思:“我觉得这件事必然会和艾格勒有关。” 星期日:“多半如此。” 他将蛋糕上头的丝带抽开:“毕竟,这些人对于艾格勒的信仰相当深厚,我想象不出他们违抗艾格勒的神谕,甚至是在打算做点什么大事之前,甚至都不去请一道艾格勒的神谕的可能性。” 一个堪称黄金的时代,一个哪怕尼卡多利这样的泰坦存在,但是整体仍然非常和平、并且就算有些什么纷争也落不到艾格勒波利斯这儿来的时代。 艾格勒波利斯的祭司们就算想要搞事情,也多半与凡俗的世界没有多少关系——哪怕在这里,神权和世俗的权力其实是相互重合的。 瑞秋:“我觉得精灵是个不错的信息来源,他们的寿命很长,也知道很多,而且他们种族的传说往往能够指向更为遥远的过去。不过……我们好像并未在奥赫玛看到纯种的精灵?遐蝶也是个尖耳朵,但她似乎不是精灵。” 这看起来就像是个湮灭在了历史之中的种族,只剩下一些与人类通婚的存在留下了一些基因的片段,表现为尖尖的耳朵,又或者是像缇宝那样特殊的“人类”,还长着一双翅膀。 她今天从那位精灵竖琴手那边获取的消息相当不少:尤其是对方对于艾格勒不一样的认知,某种程度上来说,从精灵口中说出来的艾格勒的形象,甚至在一些比较顽固而老派的祭司们口中,这种都可以被算作是需要拖出去的异端了。 “或许之后我得多去找找精灵,从他们那边了解更多一些的过往的历史。” 瑞i球沉吟道。 她现在已经知道,星靠着迷迷会到过去的历史之中,首先需要做的,是获得与这段历史有关的信息碎片。 收集到了足够多的信息碎片之后,就从历史中打捞出前往此地的时间阶梯。 那么,同理可得,如果她对于历史上的某一个时期,获得了足够多的信息,她也能够靠着“又一次轮回十万年”,将自己送到对应的时空去。 这种从历史中获得一定的历史信息,何尝不算是一种左脚踩右脚,就这样互相作用着螺旋升天? 室内那几只最近这段时间又被放了出来,总算是可以外出放放风、享受一下不用被星期日完全约束着的日子的旧梦的回声原本正在角落里头玩。 两个两个一对,自娱自乐得可谓是颇为开心,甚至还有金色的小拼图——但是在从瑞秋口中听到了“精灵”这个单词的一瞬间,这几只金色的小天使都有了或长或短的、片刻的怔愣。 星期日的耳羽其实也有瞬间的僵硬,他的耳羽很软,从来都给人一种,他的耳下小翅膀的骨骼甚至比起知更鸟这位香香软软的、小蛋糕一样的女士都更软一点。 因此,这样的一双耳羽,其实完全是每时每刻都在随着星期日的呼吸而上下小幅度地动着的。 不过,就在刚才,比那些旧梦的回声们怔愣的时间更为短暂的、让人用肉眼全然无法观察到的转瞬一刻——他的耳羽也为之一僵,活像是在极短的一个瞬间里,变成了那些因为时光的流逝而沾染上灰白色的天谴士卒。 “仍然是今天那位吗?但是他看起来并不怎么精通历史,或许换一位更学术的精灵会比较好?” 星期日状若不经意地提出自己的意见。 瑞秋:“嗯,确实如此,而且我感觉他在努力找话题,我想要知道的东西,他应该已经没法告诉我了,我得换个目标。” 星期日的手一松,专门用来切蛋糕的小薄刀的刀尖轻易地切割开了蛋糕的一边,因为设计得足够好,也确实足够锋利,这把刀并没有怎么破坏这枚小蛋糕上的奶油装饰花纹。 他垂着长长的眼睫毛,那双金色的眼睛连带着最中间宝蓝色的瞳孔,全都被浅蓝灰色的睫毛给掩盖了过去。 星期日的内心向来是带着光明的——哪怕他运用了并不那么光明的手段,他都确定在自己梦想的终点,是一座光明之下的乐园。 他也愿意对别人袒露、敞开自己的心思,就像是在匹诺康尼、当他还是挡在星穹列车一行人面前的所谓“反派boss”的时候,在热砂的时刻他所展现的自己人生中的三个时刻,并且邀请星穹列车一行人做出选择的那会儿。 只要双方彼此之间没有太大的矛盾冲突,又或者他确定对方不仅仅完全不可能理解他,更会为他的乐园计划做出过大的阻碍——星期日都会比较愿意表现出自己的一部分。 他确实是个极为诚恳的人了。 在这个时代,愿意袒露自己的、哪怕只是一部分,也绝对是少见的君子。 然而现在,他却是下意识地在掩盖着自己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将一切有可能将自己心间的念头暴露出来的蛛丝马迹迫切地掩盖掉、清扫掉,甚至,他很担心瑞秋能够听到一些声音——他难得地用上了一些在家族之内部分人会用上的、反家族众心连结成一的能力的能力。 第139章 他将自己的心声屏蔽了起来。 星期日将小蛋糕切开成两半。 本来这个蛋糕,按照匹诺康尼的尺寸来说,其实还没有到三寸,一个人吃下去,倒也不是多么大的问题。 切了一半之后,就变成了差不多是一顿饭后甜品,甚至还要更少一点的量。 轻薄的刀子上头沾着薄薄的一层奶油,有一些果肉,外加上熬煮得流淌起来的果酱——这些将奶油轻微地染了颜色。 浅浅的粉红色,看起来有点儿少女心的味道。 翁法罗斯的甜品整体相对匮乏,或许是因为这儿可以用来制作甜品的原材料相对匮乏,又或许是因为这儿的人在饮食方面并没有那么擅长创新,此时的空气中就氤氲着蜜果杯的芬芳。 以甜味为主,但是其中也带着少许的酸味,夹层中使用的,相对大量的黄油所带来的油脂的芬芳,几乎完全被水果的酸味掩盖了过去。 空气中就弥漫着这样的味道。 星期日觉得这气味是暧昧的,甚至是令他窒息的,他感受到了一些可以说是没来由的不爽,并且他也因为这样足够“经典”的反应,领悟到了此时自己为何不爽的原因。 他仍然并不讨厌任何一个人——除非此人过分轻佻,但他的讨厌倒也不是那种很尖锐的讨厌,只是看不顺眼,并且还会尽量藏在心里的看不顺眼。 只是,会因为对一些人的行为看不过去,就像是在他仍然还是歌斐木先生培养得最好的一棵幼苗的时候,歌斐木曾经允许他在一些地方留下规则的时候,他因为看不习惯一些人的恶习而做出秩序的裁判那样。 他突然就很想说些什么……甚至是给予这样一条秩序:那些怀着并非纯粹的心思来到瑞秋身边的人,都要被从她身边清除。 人类擅长竞争的本性藏在灵魂里头,深刻的、隐藏的,以至于平常完全感觉不到,但是在用得着的瞬间,它就会自然而然地钻出来。 明明对于自己的恋爱是如何情况、那些心跳加速的感觉中有多少成是因为有理由的欣赏共鸣所导致的,又有多少是不需要多少理由但就是喜欢——这些星期日认为在认清一个人是否恋爱了的过程中需要搞明白的东西都还混沌着没有太多的觉察。 他都能够感觉到,那只精灵对于瑞秋的靠近是因为视觉上的、或者说是一些生理因素所导致的喜欢。 瑞秋觉察到了一半,但是她觉察到的也没有很多。 她知道这只精灵已经进入了慢慢寻找话题,想要强撑着在这些她感兴趣的话题上继续和她聊天的状态,但是却没有想到,这只精灵之所以没有拒绝继续讨论这些,转换到他更为擅长的话题上去,就完全是因为出于对她的喜欢了。 星期日有些不满,却又奇怪地产生了少许满足的情绪: 他感觉到自己不爽着瑞秋的无所知觉,却又在因为对方承认自己明天会找其他精灵问问这句话之后感觉到痛快。 他知道这种复合的、略微有些扭曲的情感名为“吃醋”,是恋爱状态当中非常常见的、几乎所有情侣都会遇到的情况。 他确认自己正处于这样的状态之中,却又不想让瑞秋知道——就像是他其实有些掩盖自己对于对方的好感。 有些动作是发乎情止乎礼的。 让那些更为“自由散漫”的人来说,应该会获得这样的回答:既然喜欢的话,那就要去做一些逐渐让双方彼此之间的空间变得模糊的事情啊,打破界线、一次又一次地融混在一起, 但是星期日绝对不是这样的性格,他天性中活泼的那一些面,都已经留在了过去,留在了被做为“未来的橡木家系家主”、“歌斐木先生的接班人”、“未来匹诺康尼的梦主”之类的身份束缚起来成为套中人的过去。 顶多还有一些残留,以旧梦的回声的形象出现在他的身上,却也是可以融合也可以被随时从身体中“拆”出来的。 他从小到大接受到教育都是让他收敛起这样的冲动,就比如说此时开口为自己说两句什么的。 星期日只能将切好的蛋糕装在盘子里,推给瑞秋,说:“另外,谢谢你的蛋糕,我听说这是在一些星球上‘过生日’要做的事情,对吗?将生日蛋糕完成分享。” 瑞秋随口回答:“其实还要插蜡烛然后许愿、吹蜡烛——不过现在就算了……” 她的声音逐渐变得有一点点含混,低下头,刘海略微垂落下来一些棕色的发丝——她也有点儿掩盖的意思,只不过,与星期日不一样的是,瑞秋在掩盖的是自己的疑惑。 因为她听到了一首欢快的儿歌。 说真的,她可以想象自己听到一些与太阳有关的歌曲,或者是一些与轮回啊、宿命啊有关的歌曲——但是,为什么在这个丹恒都与他们不在同一个时空的情况下,她会听到一首非常适合丹恒的歌曲?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听到的歌曲是这样唱的: “……我有许多小秘密。 我有许多的秘密, 就不告诉你, 就不告诉你, 就不告诉你——”[1] 瑞秋不相信在她的上辈子有人能没听说过这首歌,虽然已经忘记了第一次听到是在什么时候,但是…… 我头上有犄角, 我身后有尾巴, 谁也不知道, 我有多少秘密。 我是一条小青龙, 我有许多小秘密。 这一段,是这首儿歌更朝前部分一点的歌词。 不管怎么看,这首歌都和丹恒有点契合得过度了,尤其是星曾经做为故事说过的,还没有在仙舟暴露出自己其实是饮月君转世、被仙舟流放的“罪人”的那个版本的丹恒。 饮月君的原身,头上有犄角,身后可以露出尾巴的虚影。 瑞秋在看丹恒打扫车厢(甚至是闯祸)的时候见到过这个状态之下的苍龙濯世。 小青龙……哈哈,那就更贴切了,很多小秘密也是一样的相当贴切。 瑞秋愿意称这首歌为“丹恒主题曲”,甚至比起列车车厢中播放的《水龙吟》更合适一点。 不过丹恒大概不会愿意。 所以……现在这首歌响了起来。 难道是因为丹恒出事了? 又像是在仙舟那会儿一样被捅了一次吗? 难道是因为持明族的轮回特性与翁法罗斯本地产生了共鸣?虽然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但瑞秋觉得应该也不至于就发生在此地。 除非丹恒此时立刻成为了黄金裔,并且将某一位泰坦的火种纳入体内,宣布自己成为半神…… 又或者是他在和尼卡多利的战斗当中失败,被一刀穿胸,不得不重新轮回开启下一次新生。 ……但是这也太不至于了。 丹恒的战斗力还是很强的,瑞秋甚至觉得如果对方完全认真了起来,她甚至有可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要吟唱歌词攻击对手,就已经被丹恒的枪压在肩膀上了。 尼卡多利……确实是个凶悍的对手,但这个对手绝对不能让丹恒重开。 所以……难不成是谁有很多小秘密吗? 还是说翁法罗斯也有轮回的龙裔? 瑞秋将叉子切进小蛋糕里头,湿润的蜜饼被切割开来,奶油像是蓬松的雪一样轻软。 不能排除这首歌突然在这个时刻响起,其背后或许存在的与丹恒老师有关的可能性。 但是,她的眼睛朝着星期日的方向一瞟。 也不能完全排除星期日的嫌疑……就像是当初那首《月光》的“过情关”一样。 第56章 即将见证的历史 瑞秋终究没有去向星期日追究他是否有什么秘密瞒着自己,她将这首出现的不那么合时宜,甚至有一点突兀的歌曲听完,留在脑后,端着放了半个小蛋糕的盘子,轻轻与另一只小陶盘碰了碰。 陶片碰撞的时候,发出的声音是略微闷沉的,和玻璃碰撞声、陶瓷碰撞声……都很不一样,有种独属于翁法罗斯的古朴感。 碰完这一下之后,瑞秋快乐地尝了一口,那款她从预订开始就很感兴趣了的蛋糕。 她含着一口混合着果粒和蜜饯碎的果肉的奶油,抬起头看星期日。 她感觉这样有很多奶油的蛋糕吃起来是很容易沾到嘴唇边上的,另外还想到在她上辈子的时候就有种习惯叫做往过生日的人的脸上抹奶油。 不管是哪一种,似乎都挺适合当前的星期日的——瑞秋强行按下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 还是算了,就不往星期日的脸上再抹些什么了,瑞秋心想。 这个时间毕竟是比较重要的,在这一段追溯的过去,要做的正事还有很多,不能因为她本人的一些私人想法…… 嗯。 瑞秋觉得她可以等回到了现在的时空的时候再做这样的“恶作剧”,往星期日脸上抹奶油什么的——这并不着急。 * 艾格勒波利斯的每一天都是阳光明媚的。 第140章 法吉娜所带来的雨水确实偶尔会飘落在这里,但是就算是这种时候,云层也无法完全将艾格勒波利斯覆盖——因为阳光总是要占据艾格勒波利斯的一部分。 所以,艾格勒波利斯也是整个翁法罗斯最容易看到彩虹的地方。 清晨的下过一场雨,街道两遍的水渠中还在潺潺地流动着昨夜的积水,白色的建筑中腾起了一道拱弧形——有些人认为,艾格勒波利斯此地诸多的弧形建筑,那些圆润的拱的造型,便是从彩虹的灵感中得来。 毕竟,彩虹也被他们认为是来源于天空泰坦艾格勒的权能的体现,那些绚烂的色彩也算是人们人为艾格勒擅长艺术,不管是音乐还是绘画又或者是什么其他款式的艺术……的一大证明。 彩虹横跨过大半个艾格勒波利斯的一天,宣告着那些艾格勒的祭司们将会在这一天中行程忙碌。 与太阳有关的天候都是艾格勒的神谕,彩虹则是其中相对罕见的,需要更为细致也更为特殊的解读。 老祭司走过那些手忙脚乱的实习祭司,在他看来,这些孩子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他们当前的表现可远远算不上好。 ——不过,他还在年轻的时候也算不上一名多么优秀的祭司,尤其是在刚刚来到神庙的那段时间,是后来发生的一些意外,外加上艾格勒的光辉对他的启迪,才让他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所以,老祭司对于这些孩子们虽然不会怎样笑脸相迎,但也不至于态度太坏: 他一路走过这些正在对照着已经总结出来的祭司手册查看着彩虹中是否有来自艾格勒的指令,并对其进行解读的年轻人,来到星期日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这名已经在白色的石膏板上写下了自己对于“神谕”判断的青年跟着自己走。 他甚至一眼都没有去看星期日写的石膏板:对方在各领域表现出来的都很天才,甚至于再过上一段时间,倘若他们对于同一条神谕产生了不同的分析,老祭司甚至会怀疑是自己错了。 “跟我来,孩子。” 他拄着一根顶端装饰着金子的手杖往前走去,带着星期日走到一处圆形的广场中央,站在一座高楼之前。 先前已经说过,在翁法罗斯,大多数时候,俗世的权力与神权其实是互相统一的。 这样的社会性质会导致很多结果,其中有一条边便是:在这些两权统一的城邦中,最高、同时也最为宏伟的建筑,往往是那些神庙当中的建筑。 艾格勒波利斯便是如此。 这座高楼在整个圆形广场的正中央,它以一种螺旋的结构逐渐向上,通体都是白色,没有那么多的雕塑结构,反而显得非常简洁,不太像是在翁法罗斯,而更像是在江户星的某些名为“侘寂”的宅邸里头。 老祭司拄着拐杖沿着楼梯往上走,他并不需要旁人的搀扶,长长的白色衣摆拖行过同样白色的阶梯,在几何结构做为骨架支撑,而于骨架之中并未填补上任何材料的建筑线条之间,温暖的阳光从头顶、从四面八方照彻下来。 老祭司有些气喘吁吁,但是整体看起来状态还很不错,像是能再爬上一座高山:“这里是艾格勒的力量最为强大的一处,就像是那些岁月泰坦的信徒,会通过那颗蓝色的珠子增进自己回溯过去的能力一样,我们艾格勒的祭司,也能在这里施展出更为强大的神术。” “而平常……当我们的泰坦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宣布的时候,我们就会来到这座高塔的顶层,在这里,我们能够最清晰地听到晨昏之眼的声音,感受到祂的用意与强大,透过温暖的阳光进入我们的灵魂。” 老祭司停在了一扇门前,他双手举起那根长长的、看着就相当沉重的镶嵌了金属的拐杖,用它稍尖的底部在这一扇白色的门上刻画了一个不算太复杂的符号。 星期日看到,在他的手杖画下最后一笔之后,这扇门上头亮起了一些金色的回路,回路构成的图案,正是【晨昏之眼】的象征——在瑞秋口中和秩序几乎没有差别的眼睛。 这只眼睛眨了眨,“目光”扫视过老祭司,以及他身后的星期日,门板之内传来恢宏的声音:“那青年,他还不是真正的祭司。” 老祭司说:“但他却是我们中和艾格勒最近的人,倘若你见过他对于神术的熟稔,你也会吃惊的。所有祭司都达成了一致,我们应该让他早一些接触这些。” 这只金色的眼睛又一次眨了眨,片刻之后,它朝着后头旋转。 门打开了,露出后头没有屋顶覆盖的平台。 这平台不是完全圆形的,而是眼睛的形状,两端有些尖尖的,地面上有发散性的,像是太阳光辉一样的纹路。 祭司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开会的——只有那些已经正式成为了祭司的人,那些被这座神庙当前的主事者认为是可靠的存在,才能有机会站在这里。 他们围绕着一颗白色的球体站立,这颗球体是用白水晶为主体制造的,很能反射光芒,这光芒对于星期日来说却不至于刺眼,在进入艾格勒波利斯的神庙之后,他们这些祭司,不管是实习的还是正式的,就都会获得直视阳光的能力。 老祭司低声说:“到目前为止,这还是个秘密,你要保证自己不会告诉旁人。” 星期日面色如常地点头。 在白色的水晶之中,光芒交织成了图案,瞬息万变着表现出了艾格勒波利斯的模样。 片刻之后,这座城池上方出现了一层像是倒扣的碗一样的光层,很薄,覆盖范围是整个艾格勒波利斯,随后,这座城市开始朝着高空飞去,而在它的更上方,是那位天空泰坦,艾格勒。 张开翅膀的百眼飞鸟身旁的那些浮云悉数被翅膀带起的风扇去边上,留下一条直上蓝天的道路,在这只飞鸟的身边,光明正在照亮越来越高远的蓝天…… 这里在表现的是什么场景,看到这里,就已经非常明确了,星期日装作非常震惊的样子,问老祭司:“泰坦是要带着我们去往天外吗?” 老祭司:“几十年前,艾格勒又一次与欧洛尼斯就天候的归属产生争执。” 艾格勒象征着太阳,而永夜之帷欧洛尼斯,则曾经演化出七个月亮来与艾格勒争夺天空的归属——可以说这两边的关系,就像是吉奥里亚与法吉娜那样僵硬。 三天两头就要打架,不管是哪一边手下的祭司都已经习惯了,甚至于他们信仰的泰坦在干架,两边还能稳定地继续开展贸易,或者是防御来自悬锋城的兵戈袭击。 比起孩子气的,但却永远都悬挂在天外,如同一张幕布那样承托着整个世界的欧洛尼斯,艾格勒在硬碰硬的战斗上很显然要更胜一筹,但是欧洛尼斯对于过去与未来的掌控却又能够让祂不一定需要接下来自艾格勒的挑战。 总之,经过了一些双方两位泰坦都不会承认的、兴许的确有些丢脸的过程之后,艾格勒看到了永夜之帷之后的一小角。 祭司们知道的只有这些,因为艾格勒并未诉说更多,祂只是宣称会庇护着自己的城邦,带领他们去往天外一看——他们本来就已经离开了吉奥里亚,宽厚的大地的怀抱,此时只不过是朝着天空,他们从一开始就在向往的东西愈发靠近。 所以,祭司们就差把自己支持艾格勒的决定这件事写在脸上了。 星期日问:“那你们又为何不将这些事情告诉民众呢?” 老祭司:“因为他们一定会生出慌乱,还会有很多人想要来到艾格勒波利斯,跟着我们一起去往天外——我们确实热情好客,但是在这件事上,情况不能与往常同日而语,你应该能够理解。再说最简单的一个原因:再过上一个月,就是艾格勒所代表的长昼月了。” 到了这位泰坦象征的月份,到了对于这位泰坦,以及祂的信仰者来说最重要的那个月份,再将这个会让所有人震惊的消息公布,随后就是一场在长昼月的探险——这怎么不算是一种浪漫呢? 老祭司拍着星期日的手背:“你确实是赶上了好时候,我的孩子,等到艾格勒带着我们见过外面的世界,相信世界上会有更多的人愿意抬起头来看向天空,信仰艾格勒以及祂百眼的威严,兴许未来我们会有越来越多的神庙。” 祭司毕竟是一项工作嘛。 能够很快独立出去单干,并且自己当领导,这对于谁来说都是个极好的消息。 以星期日在匹诺康尼获得的行政管理经验,他确定这个世界上有起码百分之九十的人对于这样的未来充满了向往。 他谨慎地挑选了一些普通年轻人会说的话,随后就尽量保持沉默了:目光则始终都落在前头的巨大白水晶球体上,仿佛仍然还在回味着这个大胆的计划。 * 老祭司是非常信任星期日的。 毕竟星期日表现出来的素质从来都很让人放心。 因此,他也没有让星期日为了这件事发誓什么的——这些都没有。 第141章 不过星期日倒也没有背弃诺言,他是召唤出了那四只旧梦的回声,并且让它们四个表演出这一段信息来的。 不管严格还是不严格的评判标准:旧梦的回声们明显都不是人。 所以星期日没有告诉别人。 是旧梦的回声传出去的——这和他星期日有什么关系? 他规避开了这个小小的道德上的问题,站在一旁,那靠近小小的、像是门一样形状的、上半部分是个半圆形的窗户边上,靠着墙面,看那几只旧梦的回声是怎样互相抱住,然后用身体扭曲出艾格勒波利斯的形状来,又是怎样努力扮演艾格勒这只百眼飞鸟泰坦的。 他看到瑞秋被这几只金色的小天使那努力,但是多少带着点儿滑稽的动作逗笑,片刻之后自己也笑了。 不过,虽说旧梦的回声们的表演是相当有意思的,但是这件事背后透露出来的信息却绝对让人无法那么畅快地笑出声来。 在轻松一刻过后,瑞秋当即摊开了笔记,写上了关于艾格勒当前的态度——随后又补上了一条祂之后对于去往天外的态度。 “那精灵的祖上传下来的信息真实度很高,”瑞秋点着这两行对比明显的句子,“一个曾经自己就对天外的世界充满好奇的泰坦,与一个禁止任何人触碰天外的泰坦,这其中的差距太大了。” 瑞秋:“那么,很显然,一定是在这一次的尝试中,这位泰坦遇到了点让祂无法接受的事情。” 她手上的羽毛笔引出一条直线,指向另一边,在空白处写下: 艾格勒波利斯的覆灭。 有很大的可能会开启这么个事件:倘若艾格勒波利斯真的去往太空中过一次,那么一定会有一些文字资料遗留下来。 按照这段历史当中,艾格勒波利斯人们的骄傲,以及他们对于艾格勒这位泰坦的态度,他们大概会像是太阳那样,毫无保留地将光热朝外散播出去。 所以,既然现在的翁法罗斯全然没有关于天外的历史记录,那么除了第一次就彻底失败,并且所有与之相关的人都死去了——也就很难再找到更好的解释了。 除非,另一种可能是翁法罗斯确实就是一个超大号的模拟宇宙,是一款已经开始和现实有所交互的模拟宇宙,像是黑塔那样的天才在能够操控这个宇宙的地方,将所有人与天外相关的记忆悉数消除了去。 “看来这一次的时间回溯,我们还真的是要见证历史了……我觉得我们此行离队的收获绝对不会比丹恒和星他们小。” 尼卡多利是一位泰坦,艾格勒也是一位泰坦。 没能获得对方的火种,但却获得了与对方有关的历史情报,甚至还和翁法罗斯本身的机制挂钩—— 瑞秋说:“我有种预感,翁法罗斯这个世界到底是个怎样的运行机制,我们大概距离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不远了。” 不过……现在是海洋泰坦法吉娜所象征着的五月,距离六月长昼月还有一段时间。 或许在即将覆灭之前的艾格勒波利斯,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还能获得更多些的收获。 瑞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记得,你说那位老祭司邀请我随便找一天跟你一起去艾格勒神庙?” 星期日点头:“不去也不会有影响。” 瑞秋:“还是去一下吧,毕竟我现在对外的人设是一个信仰艾格勒的外乡人啊,有这种被上了年纪的老资格祭司亲自招待的机会,我当然不会错过。” 她对着星期日眨眨眼:“人设塑造可是很重要的。” 星期日避开了她的视线。 瑞秋在心里长长地“嘁”了一声。 怪没意思的。 * 艾格勒波利斯的覆灭,此时随着具体事件所处时间点的确定,也已经差不多可以说是九分有把握地落在了瑞秋绘制的翁法罗斯时间轴上。 这条时间轴在瑞秋本人看来起到了一个聊胜于无的作用——她本人并不觉得翁法罗斯的时间是以线性的形式而存在着的,也就自然不会觉得时间轴除了在帮助她梳理一些短时性的问题之外,还能有些什么别的效果。 她不确定自己和星期日此时所做的事情,是否能够通过非线性的事件轴影响到“未来”的他们,但是瑞秋觉得实验不能不做,一个问题既然已经出现,那么不去尝试着解决这个问题,或者至少是将这个问题拆分开来——这就是她的问题了。 所以,她在两天以后、也就是她做好了相应准备之后,就跟着星期日去了一趟艾格勒神庙。 刚一出门,她就非常自然地勾上了星期日的手——翁法罗斯没有手套,哪怕是艾格勒波利斯这样特别的悬浮在空中的城市,也有一个超大号的浴场。 更习惯坦诚相见,在浴场里面完成一系列社交的翁法罗斯人,和手套这种东西的相性程度确实有点儿差。 没有了那东西在其中做为“隔离”,瑞秋感觉到星期日略高的体温。 她先前好像感受到的都是偏凉——诚然,这和她并未怎么触碰过星期日的手部有一定的相关,但兴许和艾格勒这位泰坦的信仰也有点关系。 她握紧了对方的手,小声说:“你能放松下来吗?我们要显得自然一点。” 星期日:“……嗯。” 如果瑞秋不说,他并不会觉得自己怎么紧张了,但是瑞秋一开口点明这一点,他就立刻在第一时间觉察到了自己确实紧绷且在用力着。 他调节着有些僵硬的手指,放松这种动作对于此时的他来说都不能算是有多么容易做到,如果有听觉灵敏的人将耳朵压在他的手背上,兴许还能够听到骨节随着手指的动作而咔嚓咔嚓响起的声音。 他虚虚地握着瑞秋的手,但是对方的手指握得很……很没有负担,就像是在和任何其他的朋友一样握着—— 星期日突然听见瑞秋说,声音还是小小的,和先前一样:“听说小鸟的体温普遍比人类的都要高一点。” 一瞬间,星期日的耳朵红透了,他的脸变红得要稍微慢一些,而他的大脑正在下意识地感受着来自耳羽的那些神经末梢的反馈。 羽毛之下的皮肤,温度真的要更高一点吗? 好像确实会有……但他无法分辨这到底是因为天然体温更高一点,还是因为他此时正在充血的体表。 往日里根本不会被他关注的细节,此时被瑞秋提了上来,强势地在他的大脑中占据了一片空间,并且看起来……并不会在短时间内让一切都回归原样。 他只能像是在匹诺康尼的时候那样: 年轻的司铎逐渐在看到了人类物种多样性之后学会了怎样压制住自己的情感,不让它们太过明显地表现出来,哪怕他本是个情感充沛到要溢出来的人。 对于这些……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的感受,他也只能尽量装作自己不受影响。 至少在此时此刻,星期日庆幸着自己在此道上拥有着还不错的经验。 星期日没有就今天会带着人来神庙这件事提前与老祭司有所沟通,于是那位老祭司,还有他的这些同事们,都在看到瑞秋的时候闪过了惊奇的神情。 他们倒是不太记得瑞秋曾经在人群中来过这处神庙了:每天出入神庙的人太多,瑞秋或许因为发色和长相而稍微特别一点,但是也没有特别到了什么程度。 还得是星期日:哪怕隐藏起了背后天环族的天环,只露出一双耳朵,这种形象也还是头一次出现在翁法罗斯。 不过老祭司经验丰富,也确实从情感上对星期日有些偏爱,于是在笑着将瑞秋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满意地笑着点了点头。 “随我来吧,我为你们祝福。” 老祭司带着他们去了一个有小喷池的房间,让他们将手浸泡在里面。 阳光从池子前面的玻璃中照射过来,在盆底反射,将水中的手也照得像是一些发光物体。 “艾格勒会庇护你们的感情,会庇护你们对彼此的爱意始终如同太阳一样热烈燃烧、永不黯淡……” 瑞秋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睛:这样的祝福,从翁法罗斯末日将近的时间线来看,似乎并没有那么吉利。 星期日也感觉到了,所以他主动提出,请老祭司为他们的一趟远行施下祝福。 老祭司顺口就问了他一句为什么要在此时选择远行。 “其实也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老师,我记得长昼月的日子,也知道那段时间我们一定会很忙碌,我会及时回来的——不过,我和她,我们打算回一趟地面。”星期日说,“毕竟……这一次回来之后,我们或许就不会再搬家了,但我们都有故乡,所以也要去与过往告别。” 瑞秋微笑着在一旁补充:“还有那些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的地点,就比如说我们初遇的地方,要对过去完成告别的仪式,这样再走向未来的时候就会不留遗憾、不留可惜。” 老祭司点点头:“很有道理。” 第142章 他着手开始准备起了材料。 “那么,先以我个人的名义,祝你们的旅行开心。” 祭司也有生活,可以请假,可以外出旅游。 在这个年代的翁法罗斯,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阻拦一个人过好自己的生活,在瑞秋看来,这种精神确实传承了下去。 未来的奥赫玛人在末日中也泡着澡喝着饮料的行为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除此之外,祭司们可以外出甚至是长时间地离开艾格勒波利斯——行走在大地上,向其他城邦的居民传扬艾格勒的名,以及这位泰坦之所行,这也是祭司们的修行。 是有一点危险性的,毕竟如果遇到了一些狂信徒,而且信仰的还是比如说尼卡多利这样绝非善类的泰坦,那么在向这些人传·教的时候,当真会有不小的概率挨揍。 在极端的情况下,甚至于死亡都是有可能的。 一段祈祷对方安全的祝祷还是很有必要的。 第57章 一座被删除的城市 老祭司在过往的几十年中,已经为很多的祭司和旅人们进行过出入平安的祝祷。 他动作非常熟练地变换着手势,手指上的动作看起来非常纷繁复杂,变动的时候手指快出了残影。 最后,他将一点闪烁着金色的水滴按在面前这两名青年的眉心:“艾格勒的光辉所照耀到的地方,对你们来说都会是平坦的路途。” 在将人送出去之前,老祭司最后叮嘱了星期日一句:“早些回来,最近这段时间,神庙中重要的事情不会少。” 星期日答应了下来。 老祭司摆摆手:“路上小心些。” 艾格勒波利斯,这座悬浮在空中的城市,离开和上来都不难,但也都要靠一点儿运气,因为它并不定点,有时候在大陆的东边,有时候跑到海边,和法吉娜的城邦一同享受短暂的、在那些水手们看起来不怎么放得开的欢庆…… 如果运气不巧的话,或许会需要一段比较长时间的奔波,在大地兽的背部晃悠上那么几天时间,才能重新来到这座飞空的城市投落的阴影中,随后用传送阵把自己送到上面去。 这段时间里,艾格勒波利斯就已经飞出去了一段距离,此时正在神悟树庭附近,下方可以看到高大的巨树,枝叶繁茂得像是天然的穹顶。 不过这并不是他们的目标。 瑞秋早早买了一张翁法罗斯的地图,并且将上面的城市都进行了排查选择,神悟树庭是她暂时并不打算选择的一个地方: 在奥赫玛的时候,她就已经听路人说起过很多次神悟树庭了,照耀在此地的阳光消退得比其他地方要稍微晚一点,甚至此时都还能在神悟树庭中遇到一些没有离开此地的人。 她还从那些人口中听说了一个名字:那刻夏。 此人也是黄金裔,据说嘴毒得很有理性瑟希斯的风格,好像是说要不了多久就会来奥赫玛一趟:换言之,选择神悟树庭之类的地方其实没什么必要。 更多的城市已经在黑潮的影响下毁灭得差不多了,战乱的、没有秩序的环境下,藏起来的东西也很难保证能安然无恙地挺到最后。 一通排除法做下来,最合适的地方其实还是雅努斯波利斯——命运三相殿中的所在地,是那些信仰命运三泰坦中这三位互以姐妹相称的最早诞生的泰坦中最年长的那一个,雅努斯的人们建造起来的城市。 雅努斯的尊号是众门之门,权柄是开启一切道路,指引前路的方向,祂的城邦也和泰坦本尊有些相似,是整个翁法罗斯世界的通衢之所在。 这里有交通的便利,还有一群在星穹列车迫降在翁法罗斯表面的时候都还在命运三相殿里头坚持着的祭司。 最重要的是,回去的时候还方便验证。 受到三月七的影响,或者说,是因为三月七的反应以及合理的推测,而认定三月七的行为逻辑必然在翁法罗斯有些意义的瑞秋在自己的设备中造就留下了未来命运三相殿的断壁残垣的模样。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找到一个藏起东西来的角落,就绝没有那么复杂。 如果不是因为欧洛尼斯所在的天外或许都没有什么时间的概念,瑞秋甚至会想要尝试着去干扰一下欧洛尼斯本尊。 不过这个念头她最终还是打消了。 命运三相殿几乎可以说是整个雅努斯波利斯最人来人往的地方了,行人敬拜雅努斯,商人和律法行业从事者都会三天两头前来寻求塔兰顿的裁决,至于说欧洛尼斯,这种玄之又玄的概念其实也很适合吸引信徒。 瑞秋混迹在那些信徒当中,浑水摸鱼地找到了一根注定会一直幸存到黑潮吞没黄金时代与纷争时代的时刻的立柱。 她需要在这里留下一些不属于翁法罗斯的东西——一些能够稍微更改命运走向的东西,然后,如果回到现实中去之后,她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些和先前的记忆不太一致的东西的话,这一次的行动就可以用来证明这里的时间并非线性。 如果在理论上的同一时间上,出现了两条不相同的命运线,在一条剧情线的基础上出现了另一条剧情线,那么就可以确认这一议题的意义了。 可能是世界的谬论,也有可能是程序的错误——除非承认时间本身的扭曲。 当然,倘若真的出现了什么程序上的修复,这也完全没有问题,毕竟它可以更大程度地证明翁法罗斯就是模拟宇宙这一论点,也基本上意味着,瑞秋之后的所有推测,都可以直接从这一观点本身向外延伸。 要更改既有的过去,却又不能更改得太多。 瑞秋转头去看星期日手机上拍摄的照片,对比着已经荒废之后的神殿以及如今的模样。 星期日则回首,对那些在神庙中捧着据说是被泰坦祝福过的粗糙首饰向所有人兜售的小贩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婉拒的话语。 他拒绝到了第五个。 这个在肩膀上挂着背带,将装着那些廉价首饰的盒子在身前展开,正在大声推销着一款配色看起来不怎么样的项链的小贩在被他婉拒之后仍然凑上前来:“两位在看什么呢?其实啊,咱们来了命运三相殿,肯定是想要求一个未来的生活越来越好,对不对?我这项链可是经过了三位泰坦大祭司的祝福,能保佑您两位生活幸福、未来发大财、事业——” 瑞秋用平静到几乎没有一点起伏的语调对眼前的小贩进行恐吓: “实不相瞒,我其实已经活了五千岁了,之所以看起来这么年轻,是因为我定期会来欧洛尼斯这儿请求她把我的外表回溯到我二十岁的时候。我希望你不要继续挡在我的面前,因为还有十分钟,我就会变成一个老态龙钟满脸皱纹的女巫——我很讨厌变成这种样子,所以倘若到时候我还没有见到欧洛尼斯的话,我可能会需要剥下你的一点皮肤,贴在我的脸上,以保证那些皱纹不会太明显。” 她伸手,指尖虚虚地触碰对方的脸颊,指腹距离皮肤只有一厘米左右。 “毕竟……你是个年纪很小的姑娘,你的皮肤还很紧致,也很健康,还有很美丽的红晕……” 或许连成年的年纪都还没有到的小贩脸色苍白到看不出半点血色,她甚至没能发出尖叫,就你那么转身,飞一样地跑开了。 瑞秋耸耸肩。 她感觉自己说的其实一点都不恐怖。 从这一意外的小插曲中回过神来,她也差不多想好应该怎么做了。 ——角落里的、被一根柱子遮住了一半的壁龛。 在当下,这里确实是没什么人会来的地方,甚至等到末日将至的时候这个角落也是积灰最严重的一角,因为没有什么灯光照亮,甚至丹恒也没有注意到这个角落中的小小壁龛。 但是在一张照片的角落里头,星朝着这个地方看了一眼。 瑞秋根据这张照片想了起来:当时星还认认真真地擦拭掉了这个壁龛里头的灰尘,试图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在发现了一座金色的小雕像之后,甚至还很感兴趣地想要把这座小雕像从壁龛中拿出来。 最后被丹恒一手刀敲在脑袋上,让她对这些文物古迹什么的都放尊重点,她这才悻悻地缩回了原本想要妙手空空的那双手。 换言之:星有不小的可能会看到这处壁龛之中存放下来的信息。 于是,她在壁龛中的雕像上,浅浅刻画了个帕姆的形象。 有一个帕姆,再来上一个“预言”吧,反正这件事发生在星获得浮黎的瞥视,成为记忆命途行者之前,那她就在这里写下这句话好了。 写下这一句后,瑞秋觉得不太够保险,于是她干脆又找了个看起来比较合适的地方又重新来了一遍。 不过时间还有得多。 先前对着艾格勒神庙中的老祭司找借口的时候,说的是情侣想要重走过去的路,告别过去——那么谁家情侣在命运三相殿里面待了那么短的时间之后就径直打算会到艾格勒波利斯去的啊。 第143章 互相一见钟情都不至于这么快,毕竟表白还要时间呢。 那么……能做点什么呢? 好像能做的也并不多,缇宝已经是取代了雅努斯的半神了,在对于雅努斯波利斯这儿的情况的了解方面,自己探查甚至还不如去问她来得更合适些:虽然缇宝总会用一些容易理解过了头,保证幼儿园小朋友都能听懂的话解释情况,但她能给出的信息也是真的很不少。 瑞秋有些犹豫,在明显地心情挣扎了好一会儿后,她最终说服了自己:“去逛个街吗?” * 倒也不是什么突然产生了购物欲这样离谱的原因,瑞秋一直没有这方面的欲·望,比起花钱,她会觉得攒钱是一件更为幸福的事情。 与其说她是去购物的,倒不如说她是去收集记忆的。 “不管怎么说,知更鸟一开始爆红就是在艾普瑟隆,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再过一年就是艾普瑟隆每十年一次的娱乐庆典,她没有理由不参加。” 瑞秋说。 “庆典的主题提前三年就公布了,是复古——所以,我很认真地觉得或许一些灵感会对她的妆造有所帮助。” 让知更鸟来唱翁法罗斯主题曲也不是不行,反正知更鸟的声音虽然甜一点,但是歌唱技巧非常强,应该也能驾驭得了这首歌。 当然,妆造还是很重要的。 反正阿格莱雅那一套衣服是好看的,而普通人的那些装束也确实很有古典美,多融入一些泰坦元素的话,也还带着少许神性。 考虑到知更鸟先前代言colors的时候很完美地驾驭住了江户星风格的装扮,染发也染得就像是当地人,或许翁法罗斯的风格也很适合她呢? 瑞秋最近越来越能够理解为什么黑天鹅之类的忆者会变成举手投足间半点离不开记忆的样子了,记忆命途确实很好用。 因为,此时此刻的她就已经做下了决定:橱窗购物,然后将这里的记忆分装之后导出,不管是做为灵感,又或者是一比一地复刻了之后做旧,应该都会很不错。 总归,就算在一年后,翁法罗斯这个世界也算是如期与外面的世界连接上了,并且这个世界的时间非线性到了那个时候仍然没有被解决掉,外来者想要回溯到这样遥远地过去来获得各种灵感也没有那么容易。 先发优势总归还是要占好的,开拓者可以不要好处,为了心中的理想而开拓,总不能要求不是开拓者的人也如此大公无私。 * 没有什么意外发生的日子过去得很快。 这种风格特别、民俗信仰也特别的地方完全就是旅游的绝佳目的地,今天看看这个,明天看看那个,遇到精灵就聊聊历史,遇到老书摊或者图书馆就进去看看——十天时间几乎是一眨眼就从指缝中悉数漏过。 也差不多是时候回到艾格勒波利斯了,距离长昼月的第一天也就只剩下十几天的时间,星期日对于加入到那些祭司中去,和他们一起完成整座城市的升空这一流程颇感兴趣。 升空的技术并不是问题,随着星际和平公司往外扩张着贸易网的速度越来越快,那些连升空的技术都没有的星球数量正在逐渐减少。 文明,或者说,至少是看起来的文明,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在宇宙中传播着。 ——这句话不管是公司自夸,还是做为一些看不惯公司的人口中的笑话开场,都非常合适。 星期日感兴趣的是力量的转换方式,以及,怎样从一个人的身上被分散到那么多人、那么大的范围当中去。 泰坦的力量源于命途,就如外头浩瀚的宇宙中所有力量的基础根源,要么来源于物理的锻炼,要么来自于命途的共鸣一样。 但是泰坦力量的表现方式又与正常的命途行者不同。 那写在了明面上的“火种”,又可以说是他们力量的核心来源,带来了截然不同的力量表现,而那些祭司们运用神术的途径,某种程度上甚至有点像是战略投资部的那几位——石心十人,他们就能够通过基石这一途径,分享一位令使的力量——将原本的命途行者替换为普通人,将令使替换成泰坦,勉强可以说这就是当前发生在艾格勒波利斯的事情。 要将泰坦的力量转化为人类可用的力量,在这一方面,祭司可以说是天赋异禀的存在,他们可以比较容易地学会这些。 更多的人无法做到这一点,因此就需要祭司来研究如何将那些对于他们来说简单的事情普遍化,怎样在不需要人力的情况下,利用翁法罗斯当前的科技水平实现。 到这里,瑞秋就知道,是某个人仍然在想着那未来的乐园。 毕竟,给予弱者力量,大概也可以算是乐园中需要的平等的部分,而对于星期日来说,一切有可能会在那座梦想的乐园中用得上的技巧都得学学。 如果人一定要实现那名为“自我价值”的东西都话,那么,用更普适的力量,让所有人在更公平的起跑线上一起去争取这种价值的实现,岂不是要比当前相对弱肉强食的社会环境好一点吗? 瑞秋可太理解了,在她最纯穷的那几年里,所有能赚钱的法子她都考虑过自己能不能入行,要不是她的道德足够坚·挺,指不定还要举着一本《民法》慢慢研究这里面那种办法来钱最快。 如果不是她和秩序命途的相性约等于无,瑞秋自己其实也对艾格勒的力量有些兴趣。 如果回到现实时间点上头的翁法罗斯去,那么彼时已经在艾格勒闭眼之后的世界上,光明就是最为稀缺的东西。 如果说欧洛尼斯的祷言,在黑潮来临之后仍然能够追溯时空,那么艾格勒的神术,是否也还能继续使用? 更进一步的话,泰坦的力量既然来源于火种,那么是否意味着火种还在的情况下,这种神术就都有实现的可能性? 哪怕就只是最简单的、在指尖上创造一点光明的小神术,在回到“现在”这一时间上之后,再继续使用艾格勒的神术,能够带来的便利性也能够极大程度地提升。 只可惜,这东西她学不会,就只能让星期日尽量多学点,等回到了已经在夜色笼罩之中的命运三相殿之后,或许可以原地试验一下,这些神术是否还能发挥功效。 * 瑞秋仍然很“虔诚”地每天都去艾格勒神庙。 不过,这会儿也不是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因为虔诚才每天都去的,毕竟她还带着蜜果杯——并且数量不是很少,可以给很多人分享。 她已经知道这座城市即将发生的变动,于是在看向神庙中的这些人的时候,就能够很明确地捕捉到他们脸上越来越兴奋的表情。 一些祭司们甚至已经开始无心工作,瑞秋在神庙各处看到的来回走动着的,眉眼间都写着“我和平常不太一样”了的祭司的数量比起先前来有了颇为迅猛的增长。 艾格勒波利斯在最近这几天开始拒绝外人进入,不管这些祭司是怎么想的,不管他们之中是否存在着那么一两个、想到万一他们信仰的泰坦并不能够完全地保护他们的安全,这一次的升空、这一次去探索永夜之帷之外世界的毛线或许会失败——反正,他们最终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拒绝更多外人在这段时间来到艾格勒波利斯,并且开始筹备着对于这座城市来说最重要的一个月份的庆祝,在一些大幅的、用来宣传的旗帜上,他们不仅绘制了眼睛、飞鸟、太阳以及艾格勒本身的形象,还绘制了星空。 野心勃勃,昭然若揭。 长昼月的第一天,上午,大约在十点十分的时候,日晷上投落的影子落在一个昂扬的、向上的角度上。 按照往年庆祝长昼月的惯例,这一天居民们会聚集在城内最大的广场上。 这是在市政建设的时候就已经被特地留下来的空间,不管是民主政治的投票表决,还是一些重要的与泰坦有关的节日,地点全都在这里。 而后,就是在这里,那位上了年纪的,本应该再过上没几天就要辞任大祭司之位的老人,脸上带着都变得很不自然的红晕,宣布了与泰坦一起去往天外,见证世界之外的星空、那真正的天空是如何模样的消息。 黄金的年代之所以是黄金的年代,便是因为在这样的时间里头,全世界都像是黄金一样在发光——是那种刚刚从炉子里面烧出来的,亮闪闪金灿灿的黄金。 在泰坦的庇护下,地里种出来的粮食总是够吃的,养殖的牛羊也一定是温顺而且丰产的,烙得雪白的面饼里面可以夹上黑色的橄榄圈还有大片的、烤得刚刚好的肉,边上配的酒水黄澄澄,顶端浮着一层雪花一样细密轻柔的泡沫。 每一天都很好,不管会不会下雨,尼卡多利的长矛确实会出现在一些地方,但是战争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也是新鲜的。 瑞秋知道这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一个刚刚开始的,历史不算很长,至少人们并不觉得这段历史很长的世界——她上辈子的时候了解过这样的世界,在大洋对面的灯塔那边,在几十年前,整个世界都在日新月异的时候,国与国之间的竞争最大的原因在于道路、思想理念的不同,宣扬自由的与宣扬公平的——她在第一眼看到匹诺康尼的时候觉得至少在表面上,这俩真像。 第144章 而现在,她觉得艾格勒波利斯也挺像的。 人们在得知这条消息之后,表现出来的情绪除了激动和兴奋之外别无他物,他们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带着一种“我来,我看见,我征服”的勇气。 世界尚且年轻。 瑞秋在心中将这句话重复了两三遍,她开始觉得靠着上辈子读过的那些东西,哪怕她不去匹诺康尼的筑梦学院读上四年书,而是跟着星穹列车走南闯北,再把这些故事用她那彻头彻尾都是学来的文笔写出来,估计她也不会缺钱。 像是翁法罗斯…… 像是此时正在最辉煌的顶点,同时也是在覆灭的前夕,而且她知道自己绝对没可能劝说这群人听自己的、停下当前这种“自我毁灭”行为的艾格勒波利斯。 祭司们开始在沸腾的人声中使用神术。 天空中的光明变得越来越强烈,阳光似乎是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地面上已经看不到影子的存在了。 巨大的泰坦并没有发出声息,但是那专注地注视着下方的巨大眼球,以及那一动都没动的僵硬动作,还是透露出了少许泰坦的人性: 哪怕是天空泰坦艾格勒,此时也还是有些紧张的。 但紧张并不会让他们就此停下手上的动作。 艾格勒取下了一枚眼球,将它挂在天空中,代替自己为下方的那些城邦提供光明。 白色的火焰覆盖了整一座城邦,让整个艾格勒波利斯看起来就像是一轮全新的太阳一般。 但是,这火焰只是温暖,并不会让人觉得灼热。 瑞秋记得关于艾格勒波利斯覆灭的记录。 当前出现的情景,其实意味着,当初记录当中,被认为意味着艾格勒波利斯覆灭的那瞬间的白色火焰,其实并不是它的覆灭。 嗯……这倒是能够与传说中被艾格勒击落的飞舟,以及被悉数杀死的飞舟建造者与其臣民的故事中,并未出现所谓的“白火”这一点互相印证。 这座城市正在升空,云层在城市的边缘快速地下坠着,像是那只白色水晶球中一样的、由光线交织而成的倒扣碗形的保护层隔绝着内外,空气并未变得稀薄,温度并未降低,整个城市仍然很稳,没有颤抖,如果不是周遭景色的变化,瑞秋甚至感觉不到这座城市正在上升。 他们正在越来越高,随着城市来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艾格勒波利斯的居民们也变得越来越兴奋。 就像是感觉自己这一次考试考得真不错的学生那样,他们等待着出分,老师从最后一名开始报名字和分数,而现在整个班级里已经只剩下最后五个人的名字还没有被报到,其中就有ta的名字。 艾格勒,这位天空泰坦正在越升越高,祂来到了原本无光的虚空,欧洛尼斯便是横亘于此,长久地将翁法罗斯拢入怀中。 祂看到了艾格勒以及祂的行为,始终性情如孩提的泰坦尖叫出声,但是艾格勒却昂扬地冲向祂垂落下来的帷幕。 永夜之帷的一角被光明的力量强行掀起,夜幕被强行破开,因为太阳的光明始终落在地上,因此这一点特殊的光亮并未被地面上的人们注意到。 但是对于艾格勒波利斯的人来说,这可是再大不过的动静了,他们此时已经看到了永夜之帷是怎样被拉开的,甚至艾格勒是怎样在冲破了这层黑暗之后,很是小心地将自己释放出来的光芒压制了一些—— 从那一角拉开的帷幕之中,能够看到的是点点乳白色的光芒。 艾格勒毕竟是执掌天空的泰坦,因此哪怕祂的权柄被更多局限为了太阳,但是祂的信徒们也是会观摩星辰的。 翁法罗斯的夜空,和此时他们所看到的夜空并不相同。 帷幕之外的世界,四面八方都是暗的。 如果不是艾格勒仍然在给予着他们光明,这些人恐怕会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中感到莫大的恐惧。 在他们与那些遥远地乳白色星光之间,还有一层朦胧的混沌,就像是欧洛尼斯化身的帷幕一样,阻隔在他们与外界那个璀璨的更大世界之间。 艾格勒跃跃欲试,这只巨大的飞鸟虽然没有听说过“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句话,却天然知道这么个道理。 此时世界尚且年轻,一切都泛着黄金一样的光芒,泰坦也一样如此。 年轻气盛的泰坦刚刚赢过了一场和欧洛尼斯的对峙,自然也不会觉得这层朦胧的混沌物质比起永夜之帷来要更难掀开。 祂冲了出去,并且发出了欢畅的声音。 古泰坦语并非一般人类能够听懂,但是此时声音中带着的情感已经足够明确,哪怕听不懂字词中的意思,也能够感觉到这是这位泰坦将要证明自己的声音。 祂也确实是一位强大的泰坦,祂已经冲开了那层围绕在翁法罗斯之外的混沌物质,甚至已经触碰到了外面的世界。 这名泰坦并不能彻底清除这层混沌物质——星穹列车上的所有人都做不到这一点,包括搭车的星期日,也包括本应该专精此道的黑天鹅。 所以,艾格勒用祂的翅膀撑开了这层混沌物质,随后成百双眼睛回望向身后的城市,热切地示意他们跟上。 而祂的城邦确实跟上了祂的速度。 然而,在触碰到这层混沌物质的一瞬间,整座城市开始化作虚影——不,并非虚影,而是连续闪烁的01数字字符。 从绿色变成蓝色,再从蓝色跳成红色,最后—— 瑞秋没有看到最后。 她早已有了准备。 从艾格勒波利斯朝着更高处飞去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在非常小心地关注着四周了。 在过往的时光中是否存在死亡,关于艾格勒波利斯这一整座城市的斩杀线是否明确——这些都不是她能赌的东西。 拜托!这可是命诶!正经人谁把自己的命都赌上去——又不是好运到了每一次梭·哈都能成的aaa职业代抽。 所以,在数字开始跳起来的那一瞬间,她就切断了记忆力量的输出,并且顺利在数字转红的那一刻,拽着星期日的手,看到了这个时代的最后一眼。 就在那一刻——金色的纺锤放出的线达到了极点,它不再继续允许逆流而上者在时间中穿行,而是回退,就像是忒修斯穿行在米诺斯的迷宫中,握着公主阿里阿德涅给予他的冒险团,放出绳索来记录自己过去穿行过的路径,而后,回到“现在”这个时间点上来。 最后的瞬间有些过于凶险了。 瑞秋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眨了眨眼睛,从过分紧张紧绷的状态中缓和过来。 “你也看到了,对吧?” 她又一次快速地眨动了几下眼睫,生理反应像是在抖落什么。 “艾格勒波利斯……它像是被删除的……” 星期日:“数据。和黑潮被净化的时候很像。” 第58章 星期日的“强制入睡” 回到“现在”这个时间点上,瑞秋看了一眼手表。 粗浅的估计,至少在这段穿越的时间前后,“现在”的时间并未进行流动。 她并未在自己的记忆中发现什么星凑在先前留下了记号的地方,看到了一只帕姆然后发出大声呼喊同伴声音的内容。 瑞秋朝着先前留下过标记的地方跑去,在已经被擦去灰尘的小雕像上看到了一个有点儿模糊,但确实还能够看清楚画的是什么的帕姆。 信息是给留下来了的,但是过去发生过的事情所造成的一连串的影响却没有发生…… 看起来就像是仅仅替换了一条直接与这段过去相关的信息碎片,其他的因果逻辑,都还没有重新迭代过一遍。 如果说这是一个还没有被按下按键重新跑上一遍的程序,瑞秋会觉得这个设定简直就是合理得不能更合理。 瑞秋拿起手机,她给星与丹恒分别发送了一条消息,询问他们那边关于尼卡多利不死的问题是否已经解决。 理论上来说,她和星期日这边虽然等于说是在静止的时间里头插入了一段与时间流速无关的if线,但星那边的情况应该也差不太多。 瑞秋等了一会儿,对面没有立刻回复消息——兴许是尼卡多利比较难缠吧,好歹也是一位泰坦,而且应该还是泰坦中格外擅长战斗的一个。 瑞秋目睹了艾格勒对于天外探索的全过程。 他是怎样快速绕过欧洛尼斯,又是怎样撑开了混沌物质,触碰到外面的世界——她因此对于泰坦的战斗力有了个比较真实也比较准确的估测,那边和尼卡多利的战争一定不会有问题,反正除去不会死所以以伤换伤、以命换命的人之外,剩下那几个应该都能安然无恙地回去。 她想到这里,也没有多么着急,将手机收起来,对星期日说了声她要去再和欧洛尼斯说两句话,就又一次朝着那门后的虚空中走去。 欧洛尼斯仍然横亘在天空中,蓝色的一线此时看起来波动略大一些,祂发出的声音,瑞秋仍然无法听懂。 第145章 瑞秋其实有心想要问欧洛尼斯要一个古泰坦语翻译器安装包,说白了:语言这种东西的学习是可以靠着记忆获取的,只要欧洛尼斯愿意给予她一段关于古泰坦语的记忆,那她也不是不能学会这种语言。 不过欧洛尼斯大概无法理解“安装包”是什么意思。 瑞秋对着欧洛尼斯伸手,这位泰坦也差不多和她有了一点儿不算多的默契。 下一秒,瑞秋已经出现在了一段记忆之中。 她方才放开了自己的部分记忆,而欧洛尼斯则进入了她的这一段记忆中,将其展开,像是先前星是怎样获得浮黎瞥视的那时候一样,以这片记忆做为平台,承载他们之间的交流。 欧洛尼斯:“你身上沾了一些很讨厌的味道。” 祂的性情并未因为末日即将到来就变得多么沉稳,仍然还是和孩童一样直白。 不过,下一秒祂就继续说:“但是,我也已经好久没有和艾格勒见面了,我的姐妹们都已经死在凡人的手中,我昔日的朋友已经离我而去,现在哪怕只是感觉到祂的气息,我竟然也生出了几分怀念和欣慰。” 瑞秋就快要生出同情来了,欧洛尼斯突然调转了感叹的声音:“你去了艾格勒波利斯啊。” 瑞秋:“对,我见证了这座城市的覆灭。” 其实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她还要分出心思来,将注意力留在什么时候拉着星期日撤离这个危险的地方,因此没能多么细致地观测身边。 不过,哪怕只看了这么点,瑞秋也仍然能够从自己的记忆中翻出一些最近才熟悉起来的面庞。 老祭司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兴奋的表情、欢喜的姿态都已经从他的脸上消失了,他茫然,那双总是明亮的眼睛变得略微空洞起来。 他还没有来得及表现出恐惧,灾难就已经将他吞没,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反应比较快的人也是如此。 瑞秋觉得,他们或许宁愿反应更慢一点,这样在最终的时刻,他们至少仍然还是在向往着未来、向往着未知、觉得未来形式一片大好的。他们至少仍然还是幸福的。 那样的末日场景,对于心里承受能力稍微差一点的人来说都是午夜梦回时分的恐怖故事。 此时正在记忆的世界之中,甚至对于忆者来说,比起匹诺康尼还要更得心应手一点。 所以,瑞秋此时心中的所想,也以虚影的方式投射在了欧洛尼斯的目光所及之处。 这位泰坦发出了一声极长的尖叫。 瑞秋面不改色地等待着对方尖叫完毕,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一切都还算好,但是她的耳朵里头其实这会儿已经回荡着非常强烈的耳鸣了。 欧洛尼斯在大喘气:“你、你……” 瑞秋:“嗯?” 欧洛尼斯:“你不应该给我看这样恐怖的记忆,我不应该知道这些。” 瑞秋:“艾格勒也知道了,祂现在不还是活着吗?而且,祂也和你一样,火种尚且没有被夺取。” 欧洛尼斯:“如果你觉得疯了也算是活得好好的话——你已经见到了那时候还正常的艾格勒,你不应该说出这种话。” 瑞秋沉吟片刻:“所以,你觉得祂是疯了?” 欧洛尼斯:“祂失去了自己最喜爱最信任的城邦,那些祂看着长大的一代代的人都死去了——而且这还都是因为祂的原因,如果换作是我,我一定会疯掉的。” 祂不满地对瑞秋说:“你吓到我了,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快走吧,但我允许你下次还来看我,特别的记忆行者,你得记得给我带上礼物。” * 欧洛尼斯的态度转变得很快,但从一开始遇见的时候祂就表现出这副样子了。 瑞秋将对方索要礼物的行为记下:要不了多久,她应该还会再来见对方的,为了让这位性格和孩子一样的泰坦愿意开门放她进去,她或许要好好想一想自己应该准备些什么东西做为礼物。 离开欧洛尼斯给自己隔离出来的小单间的第一时间,瑞秋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先前因为进入了断网区域而没能收到消息的手机迟到地给出了消息已经送到她手机上来的提示。 瑞秋打开看,看到了个巨大的小浣熊头像,顶着“脸接大招”这几个字,发来了一个表情包。 是星专属表情包,硬要说的话,也可以称之为星穹列车专用表情包,毕竟不仅仅只有星一个人用,星穹列车的其他人也会偶尔使用,只不过在热门程度上还是比不过帕姆表情包。 谁叫帕姆的那双长长大耳朵可以比心,而小浣熊却只能扛起棒球棍呢? 小浣熊的表情包上,脸部贴着几个创可贴,看起来刚刚经历过了一场大战,而嘴角则是往下撇的,流露出了三分不屑三分骄傲自信以及剩下四分的狂妄。 脸接大招:妥了。 瑞秋微笑着回了一个表情包:【旧梦的回声比心.jpg】 脸接大招秒回:偷了。 星他们那边的进程也完成了,很顺利。 星说,唯一的小意外,是他们在解除了尼卡多利的不死性,然后成功击败了对方获得了火种——就是,在她于时间的闪回里头看到丹恒冲向尼卡多利的时候,她瞅见了丹恒是怎样被尼卡多利一挥手给弹飞然后又冲回来的样子。 虽然星嘴上说着“我们要给丹恒老师留点面子,你就当做你不知道这件事”,但从她那么轻易地就将这句话发出来了的态度上看,瑞秋觉得她大概也没怎么想让丹恒好过。 她把这个笑话讲给了星期日听,随后强烈要求对方守口如瓶,不要透露一个字给丹恒,就算用旧梦的回声也不行。 星期日答应下来:“虽然对丹恒先生有些残忍,但是,我答应你。” * 既然欧洛尼斯没有留人或者再给出一点信息的意思,瑞秋觉得也就是时候回去了。 奥赫玛的环境比起其他地方来确实要好上太多,安全,而且还可以在更为平和、不需要担心随时从哪里出现一些本地小怪的情况下不得不中断研究。 对于星那边的动作,她还有很多要问的。 整个翁法罗斯就像是一个超大号的谜题,就像是星描述中的模拟宇宙一样,而且比起模拟宇宙本身来说还要更令人费解一点。 毕竟,在模拟宇宙的时候,星是以测试者的身份进入其中的,不管是目的还是过程,对于她来说都清晰明确,并且相当线性,不需要同时让自己的大脑奔走在多条线上,整体还是很令人安心的。 瑞秋现在已经记录下来的、比较重要的问题就已经有十几个了,想来随着对于此地的探索程度逐渐加深,还会出现更多全新的记录。 对于尼卡多利不死性的解除,是否能够影响到历史上的悬锋城? 或许,还包括那位……额,那个不穿上衣的黄金裔,万敌的父亲欧利旁,悬锋城的旧王是否会在过去觉察到他们对于尼卡多利神性的剥离计划失败,从而导致不同的结果? 这些就是从她方才的那个跨越时间的实验上头衍生出来的问题。 果然,还是非常难办啊。 * 虽然兵分三线,但是考虑到三条线解决问题的效率都非常高,所以,在紧张兮兮的尼卡多利的兵锋压境来到奥赫玛这一事件发生之后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一切动乱都被重新镇压下去,而奥赫玛也又一次多了一枚火种,总算将黄金裔们的逐火之旅的进度从一半推进到了过半。 还算是令人满意。 瑞秋在回到奥赫玛之后,第一时间去找了阿格莱雅。 在黄金裔们专用的、也是阿格莱雅最喜欢的浴池里头,她将自己此行的发现中的一部分告知了阿格莱雅。 关于世界有很大的可能是被虚拟出来的、是个被设定好的实验,还有天外之所以是个禁忌,有很大的概率是因为一旦翁法罗斯本地人离开了这里,就可能会直接被删除数据——这些她都没有告诉阿格莱雅。 她也不能就这样直接把这些信息告诉对方吧?这样贸然地告诉对方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中,不管是黄金时代也好、末日也罢,甚至于他们的命运有可能都是已经被写定的,还有可能有一条大纲一直在隐隐约约地约束着他们……世界观会很容易崩塌的。 阿格莱雅诚然是个坚强而勇敢的战士,瑞秋深信这一点,但是世界观崩塌不是一件小事,有多少人在被过分强烈地冲击过心神之后骤然崩溃?当前,整个奥赫玛之中最能撑得起一切,同时也应该算是最擅长统领大局的人也就是她阿格莱雅了,如果她都崩了,那么剩下的人会怎样——瑞秋根本就不敢想。 当然,在隐去这些之后,能说的东西就不算太多了,同样的,这些能说的里头也会掺杂上大量的漏洞:逻辑线上千疮百孔,前后完全无法衔接,到最后只能说是阿格莱雅愿意相信也是信念感极强。 阿格莱雅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是个聪明人,也知道瑞秋是个聪明人,当然不会怀疑她真在用这样拙劣蹩脚的方式隐藏一些消息。 第146章 阿格莱雅这一次甚至都没有让瑞秋将手指与金线连接在一起,而是用最为平常的姿态,仿佛只是在闲聊一样与她面对面,用那双没有神采但也挺漂亮的眼睛看着她。 “是和上一次你没有说出口的那个拯救世界的备选方案相似的原因吗?” 阿格莱雅问,声线温柔。 瑞秋:“不完全,至少上次的问题只是在于不算是个太好的选项,但是这一次的问题在于……如果我告诉了你,或许你们的末日会直接到来,我没办法赌这一点。” 她是外来者,外来者知道了倒其实还好,毕竟她确信自己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但是翁法罗斯不一样,翁法罗斯……艾格勒这个泰坦离开翁法罗斯又回来,并且确实还活着,这是没问题的,但是或许是因为泰坦本身的特殊才让他这样活下来? 阿格莱雅虽然拥有火种,或许和当初的泰坦已经有些相似,但是严格来说她还不是泰坦。 她只是半神,半神……算了,赌上这样一把还是太刺激了一点。 阿格莱雅颔首:“我相信你的判断。” 她端起一旁红色的饮料喝了一口:“我也相信你能够守口如瓶。” 瑞秋感谢过了她对自己的信任,另外…… 她毕竟是没什么可说的了,再往后就都是不涉及整个翁法罗斯世界的内容了,所以她这会儿做的事情是凑过去看阿格莱雅喝的是什么东西。 阿格莱雅当然用不着金丝也能知道她这会儿在做些什么,黄金裔的缺陷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很大的影响。 她问瑞秋:“你是在好奇我杯中的饮料吗?你应该去问万敌。” 说到这里,瑞秋就知道得差不多了:“石榴汁加奶?星和我说过了。” 她皱着眉头,露出了嫌恶的表情:“这种东西真的会好喝吗?” 有一说一,光是听到这饮料的调配方式,瑞秋那一句“狗都不喝”就已经在舌尖上蓄势待发了,要不是阿格莱雅和万敌都喝过,而她显然不适合在他们面前失礼,她绝对不会咬着舌尖硬生生将这一评价压下去。 阿格莱雅:“嗯……其实还行,第一次尝试或许会觉得有些奇怪,但是适应了之后也还好,其实挺好喝的。你要来一杯吗?” 瑞秋倒吸一口冷气:“额……不了,谢谢。不过我有点好奇配比。” 阿格莱雅失笑:“你是打算让你的你尝试这款搭配吗?” 瑞秋:“对,而且其实石榴配牛奶虽然听起来奇奇怪怪,但如果换成石榴奶冻,就变成了一种非常正常也非常美味的高级甜品——我打算尝试着欣赏一下万敌先生的品味。” 阿格莱雅点头:“那么,在你离开的时候,我会让人将食谱送到你的手上。” * 瑞秋拿着食谱回到了阿格莱雅给安排的房间。 这间房间在她眼中已经多了一点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味道,毕竟她已经快要习惯了在艾格勒波利斯上头的,那间随着城邦被删除而一并消失的房子。 她可是很用心地设计了那套房子所有的室内陈设。 而也是到了此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虽然要了菜谱,但是如今的房间里已经没有了厨房,她想要尝试制作一下也不能在这里。 ……啧。 她挠挠头,将自己遇到的乌龙对星期日说了一番,然后拍着大腿:“事已至此,先考古吧!” 阅读式考古,主打一个满地摊开的都是书,然后一本一本快速翻页,不仅仅不想是在考古,甚至都不想是个侦探。 有一说一,瑞秋也知道这种做法看起来多少有点狼狈并且病急乱投医——但这确实很好用。 她上辈子的毕业论文就是这么写的,在茫茫论文海中搜捕出个三四十篇和自己想写的题目有关的论文,不一定需要全部看懂,快速看完一遍之后就大致知道自己可以参考哪一篇的解构,可以用上哪一篇相似的实验……总之,行之有效的一套策略,在救世的时候竟然也能够起到还不错的作用。 只能说大学生也有点去当救世主的天赋,至少在赶ddl的时候会爆发出无尽的创造力。 星期日那边的阅读进度其实很不错。 因为他不仅仅可以自己看,最近也逐渐开始尝试让那些旧梦的回声来帮着他一起阅读。 金色的小天使们是具备阅读能力的,也具备一定的思考能力,至少在进行最粗浅的筛选的时候还是靠得住的。 那些无法通过翁法罗斯的传信石板检索出来的、只有纸质版或者是卷轴、陶片版本的记录,就全都经过了它们的手……或者说,翅膀。 瑞秋的眼角余光瞥到了郝乐迪正在用翅膀将一张卷轴推开的动作,在几秒钟的不确定之后,她像是恍然了似的对星期日说:“它们现在能做的事情更多了?” 她记得,以前吧,或者说是才不久之前,这几只旧梦的回声都还是纯粹的能量体,就算想做些什么也得需要靠着星期日的力气才行——但是,好像也是在之前了,她应该已经见过它们触碰真实的物体了。 星期日:“在来到了翁法罗斯之后。” 他没有从古籍中抬起头来,低垂着的耳羽耷在肩膀上头:“也有可能与翁法罗斯世界本身的构成逻辑有些关系……或许我们也是以编码的形象融入这个世界的,说不定呢。” 就像是在匹诺康尼,虽然人人都活在梦里,但其实是人人都以精神体的形式活在梦里而已,真实的身躯都还在白日梦酒店现实部分的入梦池里头泡着呢。 瑞秋想了想,说:“也是。” 这个变化是好是坏,暂时他们都还不能确定,那么从当前的情况来看,能够帮忙一起翻书查阅资料的工具小天使,当然比起不能帮忙,只能在一边提供情绪价值的要更好一点。 她继续低下头去看书,直到大约在翻过了有五十几页之后,耳畔响起旧梦的回声比起“嘤嘤嘤”也好不了多少的、虽然像是在撒娇,但好歹音色很是动听的叫声来。 它找到了一份关于当初那个被艾格勒击落的飞舟的资料。 很小众,藏得很深,是一位黄金裔英雄的手稿。 当然,这份手稿上并未写上这样一句:我是黄金裔英雄,所以我的手感很值钱,如果你们敢把它扔到角落里,我一定会默默诅咒你们一辈子发不了财。 之所以能够判断这是一位黄金裔英雄,是因为这份手稿上前一半所记录的事情,还有时间,都与一位瑞秋在另一本书上看到过的黄金裔英雄相互吻合——而那一位,曾经也是与阿格莱雅还有缇宝并肩作战过的,他获得的评价,也是他本人的外号,叫做“独行侠”。 换言之,不可能始终有人与这位黄金裔同行。 查重检索完毕。 在旧梦的回声按着的那一页上,瑞秋看到了如下的记录: ……他们都说尼卡多利才是疯神、蛮王,但是我觉得这名号分明应该给予艾格勒,纷争是尼卡多利的火种,祂生来就是如此,然而艾格勒的火种是天空,他在击落那一飞舟的时候,所造成的伤亡绝对不比尼卡多利努力工作一整年少。 我要去杀死艾格勒,取出祂的火种。欧洛尼斯这样的神明太过无害,对于人类的帮助也太多,我做不到对这样的泰坦下手,我与她告别,随后开始计划怎样才能靠近艾格勒,然后杀死祂。 …… 十年了,我终于找到了上天的办法。我站在这失职失权失德的泰坦面前,我瞄准了祂的眼睛,我说:今天,我要让你死去。 但是出乎我的意料,这泰坦竟然还保留着理智,祂并未与我战斗,而是告诉我,如果我决定要杀死祂,祂会欣然结束自己漫长的噩梦,但是,我的宿命将会与祂一样,像是一条壁垒一样封锁住天空,不让任何人离开翁法罗斯。 我聆听祂的声音,不由得生出怀疑: 这泰坦的确是疯掉的吗?祂当真能够以雷霆之怒击碎成千上万无辜的生命吗?还有,为何说这是漫长的噩梦,又为何要让我接替祂封锁天空? 我仍然没有放下武器,但是我开始与祂交谈,我问祂为何会有这样的宿命。 祂说,祂将一切答案都藏在了火种里,因为祂不敢让我知道真正的答案,祂说若我知晓,我或许当即就会被抹杀,兴许继承火种之后才能逃避这一惩罚——而这一惩罚绝非祂所投下。 祂又说,死亡在世界之内,还仍有重新活过来的可能,但是倘若去往了世界之外,不仅只有死亡这一条可能,甚至还再没有重新活过来的希望。 祂不肯告诉我更多,哪怕我再三质问,祂也没有对我动手——倘若这泰坦能够流泪的话,我想我兴许已经要见到祂的眼泪。 我不明白,我没有杀死艾格勒,我犹豫纠结了很久,然后发现倘若这位泰坦所言是真实的,那么我会变成一个懦夫,因为我不敢像是祂那样制造一场或许会是施救的死刑。 第147章 于是我告别了祂,落荒而逃,并从此之后在地面上传扬起天空的恐怖,并且愈发夸张地形容艾格勒,这位泰坦是如何的暴虐,是怎样在骄傲之下还有着雷霆一般的怒气,是怎样在生气的时候恐怖更胜尼卡多利。 到这里为止,手稿与艾格勒有关的部分就已经结束了。 后来有比较长的一段时间,这位黄金裔英雄没有再撰写手稿。 这张手稿对于普通的翁法罗斯人来说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意义,因为他们都没有见过艾格勒波利斯真正的覆灭,也不会想到:我们生活着的世界原来是假的。 但是对于外来之人来说,这份手稿的含金量可以就此体现了。 瑞秋:“和我们的判断差不多,但是中间有一些缺乏的信息——艾格勒是靠猜测的吗?还是说,祂有证据能够证明他对这位黄金裔英雄说的话?” “况且,在翁法罗斯也有类似洞穴理论的哲学概念。这位黄金裔英雄就全然相信了艾格勒的话,一点都没有质疑吗?——或者,他在这张手稿上所写的就是真实的、而且还是全部吗?” 瑞秋一直觉得,翁法罗斯这儿的设定上其实有点像是洞穴理论,在一些地方则是反洞穴理论而行之。 这个理论其实很广为人知: 设想有一个地下洞穴,其中有囚犯,自出生起就被锁在洞穴中,只能面对洞穴的后壁,看不到洞口。囚犯背后有光,光将各种物体的影子投射到囚犯面前的洞壁上。 由于囚犯们从未见过其他事物,他们将这些影子当作是现实世界中的一切,认为这些影子就是事物的本质。 有一天,一个囚犯身上的锁链松动,他首次回头转身,看到了真实的世界。起初,他会因为光线的刺激而感到痛苦和不适应,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开始逐渐认识到影子只是实物的投射,并不是世界的真实。 这个囚犯继续探索,终于走出冬雪,见到了真实的世界。他意识到在洞穴中的同伴们有多么局限,当年的他们有多么可怜。于是,他决定回到洞穴,告诉其他囚犯真相。 然而,那些一直生活在洞穴中的囚犯并不愿意相信这人的话,他们杀死了他。 洞穴之内的人可以是好奇的,洞穴之外的世界可以是恐怖的,探头看向洞穴之外的人,可以是被吓破了胆子之后打算留在这个世界中的; 又或者,就像是瑞秋上辈子听到的两个岛屿的命名方式一样: 绿岛(greenland),是冰雪覆盖之地,因为发现这儿并且命名的人希望旁人都被哄骗过来,好让自己赚到一笔钱,或者不至于亏那么多; 而冰岛(iceland),则反而地热能源更为丰富,夏天能够绿茵遍野,而发现与命名者则是希望自己能够独吞这样的岛屿,于是才做了如此起名。 天晓得在天空暗下来之后,你艾格勒又去做了些什么呢。 “我们能够大概推断艾格勒没有说谎的原因在于我们亲眼见证,并且我们知道了有轮回这条线索——通过我的歌,我的歌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错过。” 星期日:“艾格勒知道轮回,留下这份手稿的黄金裔,他大概率也是知道的。那么,是从何处得知的呢?” 瑞秋:“这些就是被隐匿了的信息……其实可以通过推论补全一部分,不过最好还是要对其进行搜证……问题解决了一个又来一个啊。” 她坐直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腰:“记录下来,咱们继续看吧,还有好多文献要看呢……真是恐怖。” 但瑞秋话是这么说,她自己却没想着要在今夜入睡,而是早早就计划好了熬夜攻读文献。 原因无他,纯粹就是睡不着。 一座城市的覆灭能够带来的心理压力确实太大了,纵然瑞秋总是自觉没心没肺,她倒也没有没心没肺到这种地步。 至少,如果不睡觉的话,那位总是严肃看着旁人,却对星期日非常慈祥,也连带着对她很是温和的老祭司的脸不至于出现在她的眼前,也不至于在平常的表情与变成数据的那最后一瞬间惊诧而没来得及露出恐慌的神情中反复切换。 好在翁法罗斯的提神饮料效果不错,喝了几口之后确实没有了困意。 瑞秋又一次翻过一本来自信仰墨涅塔的城邦的古籍记录,痛苦地揉了揉眉心。 墨涅塔,浪漫之泰坦,如今火种已然被阿格莱雅获取,如果不是因为祂的权柄中包含着那看起来就像是bug一样的若虫,瑞秋还真的不一定会想起来也要研究这一位的过往。 研究这位泰坦属实辛苦,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这位浪漫的泰坦的信徒也多半都是浪漫的,浪漫的人里头出文青的概率真的很高。 所以,他们就很爱写诗。 写诗什么的就太讨厌了,至少读起来的时候有点烦,瑞秋不得不在一行行添加了超多溢美之词,甚至会偶尔出现小头控制大头现象地赞美一下某位根本只是七拐八弯着才沾上边的美人,随后才继续往下讲述故事的内容中寻找到重要的词汇。 如果可以的话,她当真是想要将这个活转手扔给旧梦的回声们去解决。 但是……不。 那群浪漫诗人的用词在一些段落中到了让她受不了的程度,就仿佛如果不沾着缠绵悱恻的爱,再加上一些狂躁得像是大海发疯掀起海啸、法吉娜的烂醉如泥一般和性有关的东西,他们就再也无法写好诗一样。 如果让那些旧梦的回声来看,很显然会带坏小孩子,瑞秋受不了这样的发展。 哪怕不是小孩子而是小天使……那不是就更不能带坏了吗?! 瑞秋心想:她现在好歹也承担着一部分家长的职责呢…… 她又一次打了个哈欠,于是轻车熟路地从一旁的小圆桌上拿起那杯提神饮料,抿了一口,听到脚步声。 很轻,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于是她抬头的时候声音也压得很低,几乎完全是在用气声说话了: “怎么啦?” * 星期日很清楚自己是一定睡不着的。 良心那么容易刺痛的人是必然不容易好好睡觉的,所以其实当一个人的良心和野心都很大的时候,匹诺康尼这种不用睡觉的地方才是此人最应该待着、甚至最应该终老的地方。 于是,他在让那几只旧梦的回声休息下去之后,就自己出来和瑞秋一样熬夜鏖战古籍文卷了。 这些小东西,正在变得越来越“不是他”。 其实完全独立出来也挺好的,星期日并不在意,唯一的问题或许是在比较危险的地方还带着“孩子”,这样多少会有些拖累行程。 不过……其实旧梦的回声们也不是完全没有自保的力量,星期日对它们还算是放心。 他看到瑞秋盘着腿坐在地上,大腿、膝盖上摊开的全都是现在她正在阅读、对比着的文献。 瑞秋拿着那本诗集抬手给他,仍然是气声:“帮我看掉这本吧……求求你了,这本真的好难读。” 三行两行的就会出现一些对于女子美色的描写——如果不是看在这一本诗集的作者曾经跟随者一个黄金裔英雄的战团上过战场,也就是如今奥赫玛元老院的成员威胁过阿格莱雅的那一段战争——他的作品中还算是有点史实可以考证,瑞秋真想一把将这本诗集给撕了。 “我找到了一点有价值的东西。” 瑞秋从一摞陶片中找出一片来,递给星期日,另一只手开始在另外一叠阿格莱雅从那位对她敌视得很厉害的那位元老院成员的手中,用不知道什么办法弄过来的战争年代记录资料,这是一份非常官方的资料了。 “对于这场战争,其起因到现在为止人们仍然知晓得不甚清楚,不过在战争中,很多黄金裔都死得有些太干脆了。” 星期日知道这一点。 这也是整个翁法罗斯现今仍然存在的文明很喜欢讨论到的一个问题,那些曾经在战前赫赫闻名的黄金裔,在战场上却死得相当轻易且彻底,就好像是他们曾经的名声都是吹出来的一样。 但是他们的生平中其余的部分却又能够证明他们的确拥有这样的实力。 瑞秋将一页翻出来递给星期日看:“这里,元老院阵营记录了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很神秘,突然出现的,找不到他先前的任何行踪记录,他突然进入战场,没有人认识他,但是他站在元老院这一边,然后杀死了相当多的黄金裔。但是他仅仅在元老院这边待了三天——然后……当我们罗列日期的时候,会发现这三天也是这场战争烈度最高的三天。” 瑞秋:“和这个穿着黑色长袍、带着面具的家伙相同的形象还出现在了另外几个时间点上,记录的内容都差不多,都是不怎么说话直接开杀——这些时间段的跨越有些大,虽然我知道翁法罗斯人能够活很久,就比如说阿格莱雅,但是我更倾向于此人跨越了时间……啊呵,目前我只看到了这里,我知道他肯定还有很多问题,啊呵……我在查。” 第148章 她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又要伸手去拿那杯提神饮料。 星期日的动作比她更快一点,他将提神饮料交到她手上,却没有和之前每一次那样第一时间松开手。 等瑞秋因为奇怪作用在杯子上的力气还没有收回去,为此从古籍中抬头的时候,她径直对上了一双正在发光的眼睛。 像是阳光之下的宝石,原本是蓝色的宝石,包裹在琥珀之中的那种效果。 是很美丽的情形,但她上一次见到这样的眼睛还是在星期日动用秩序命途力量的时候。 她只被这力量干扰了一瞬间,但是一瞬间就意味着很多事情已经来不及了。 星期日温声对她开口:“去休息吧,你今夜不会做梦。” “你居然对我下黑手……” 这次确实是完全没有防备啊,瑞秋的大脑思考速度变得越来越缓慢,而这一切也就仅仅发生在转瞬片刻之间。 星期日的强迫睡眠小技巧格外管用,效果好得有些太超过——她的眼前已经是彻底一片黑沉了,无梦的睡眠就像是深色的葡萄味糖果一样甜。 她垂下脑袋,也垂下手,黑甜的睡眠将她包裹。 第59章 与黑塔连接成功 秩序的力量被运用在了强迫人睡觉上,倘若太一得知这件事,将秩序演化到了极致的祂倒是不一定会有什么意见,但是那些曾经教会了星期日怎样运用秩序的力量的人应该会对此略有意见。 瑞秋从很有翁法罗斯特色的单人床上伸着懒腰爬起来,心想虽然昨天晚上她确实是熬到了凌晨,也确实是哈欠连天—— 不过星期日一直是一只胆子很大的小鸟。 看起来胆子好像不是很大,但实际上很多事情都敢做,约束他的仅有道德,以及看起来这条路似乎无法让他通向目标。 这种人啊……只能庆幸于对方的道德水平是真的很高。 瑞秋在房间里搜寻着星期日存在的迹象,找到了很多遗留的痕迹,很新,但是人不在,大概是外出了,又或者是在阳台上。 她拿起床头上的手机,看到星期日已经发送了一份整理过后的文档过来,里头整理了昨天晚上星期日一整夜从文献资料中弄到的信息。 瑞秋拍了拍额头,尝试着看了两三行之后感觉自己的大脑还是没有醒过来,于是先将这份文档收了起来,转去看还有谁给自己发了消息。 星发了很多,丹恒没发,这两个人可以划上约等号; 阿格莱雅发来了一条消息,是关于白厄,还有尼卡多利纷争的火种的。 其余就没了,瑞秋在翁法罗斯的人际关系算不上好,她也不想让自己的人际关系变得更好:安安静静地研究翁法罗斯这个世界,将所有的推断过程记录下来,回去和星穹列车联合发表一下,大概能占据博识学会推出的、目前为止除了天才俱乐部成员之外所有人都相当在意,而且含金量寰宇排名第一的学术期刊首页。 兴许还能让这期刊直接加上一刊也不一定。 星的消息比较多,她看了起来:最早的一条发在她还在对照检索着那位穿着黑袍戴着面具,目前没有什么关于此人介绍的资料的时候,最后一条是在两个小时之前发的,上面写着“黑塔给我发消息了,晚安”。 事实证明,一旦相对放松下来了,瑞秋和星的作息时间表就会一下子进入互相交错的状态。 一个起很早,尽量也会早点睡;另一个保证自己很晚睡,早上……不是,尽量让自己在下午起床而不是到了晚上再睡。 这倒也碍不了什么事,反而一次性能够把要看的东西都给看完,其实还挺节约时间的,省得一会儿拿起手机看一下。 在星那一句接着一句,整个屏幕不管上拉下拉全都是来自她的语音的消息轰炸中,瑞秋总共得到了这么两方面的信息: 第一,星回了一趟先前她走上记忆命途的原地。 她其实原本的目的只是去回忆一下自己在那儿找回的一段记忆的。 只不过,欧洛尼斯太客气了,不仅仅在那里留下了一个宝箱,一只能够带来宝箱的若虫,甚至还留下了一本阅读物: 并不知道是谁留在此处的《欧洛尼斯眼中的世界》。 在这本读物当中,提到了关于欧洛尼斯的力量其实并不是人们所以为的那样无所不能,她的力量也有所局限。 对于过去,欧洛尼斯表现出来的权柄确实是全知,但是对于未来,祂其实并不是能够直接看到未来,而是通过过去的大量信息推导出未来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不得不说,这一设定略微有一点让人出乎意料,但是出乎意料得并不多。 瑞秋正要往下,关上的门推开,星期日走进来,第一眼就看到瑞秋正回过头来看着他,四目相对之间,昨天晚上没有任何前兆地就用秩序的力量给对方完成催眠的记忆翻涌上来, 星期日抿着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开口。 还是瑞秋笑吟吟地先行发问:“昨天晚上,我睡得好极了,你呢?” 当然是没有睡,不过星期日避开着她的注视,勉强道:“小憩过一会儿,还行,现在不困。” 他将已经切过块的,里面放了一些小番茄,外加上少许烟熏大地兽肉肠的面包递给瑞秋,外层的面包袋子看起来朴素却意外的比较好用:油没有浸透出来,纸张颇为厚实。 瑞秋“哦”了一声,将星发过来的那份《欧洛尼斯眼中的世界》第一页截图发给星期日,在最上面两行,写到欧洛尼斯并不是能够看到未来的部分,被她划上了两条红线:“你想到了什么?” “三重命途中已知的两种,记忆和智识,先前记忆已经出现过很多次了,智识却不会全然默默无闻。” 星期日说:“其实艾格勒的形象也还是挺明显的,尼卡多利也是一样,和智械有着相当多的重合。” 是啊,要不是尼卡多利已经对着浮黎喊了一句“天父”,瑞秋都要怀疑翁法罗斯的这些泰坦是不是某个智识天才捏出来的东西了,尤其是欧洛尼斯的运行机制,这看起来和大机器头博识尊的运行机制不能说是毫无差别,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到现在为止,一直没能被怎么发现痕迹的智识命途总算是露出水面,但是,倘若排除掉欧洛尼斯这个泰坦,以及其他几个泰坦的外表,似乎智识命途在翁法罗斯的表现还是太少了。 翁法罗斯模拟宇宙论中确实提到了智识,但这也只是通过模拟宇宙和黑塔的关联,强行将翁法罗斯这个“盒子”与智识命途挂钩。 然而,事实上,倘若不需要那么多推演过去、揭开迷雾的作用,其实制作一个世界,很多命途都是能够实现的,并不一定需要天才俱乐部的成员。 足够多的记忆,流光忆庭的忆者们也是能够做到的。 忆庭之镜中映照出来的,是准确的三重命途,并且记忆和智识都是非常明确的。 “先看看后面的内容吧。”瑞秋咬着一片面包,声音略微含糊。 第二是个大世界探索有关的,星熬了个大夜。 在联手干掉了尼卡多利之后她全然没有休息,而是将奥赫玛之外,目前已经探索过的几个地区:曾经的悬锋城、如今的悬锋城遗址,还有如今的雅努斯波利斯命运三相殿——全都走了一遍。 她用翻垃圾桶的勇气,以及跳进垃圾桶中睡一觉的果决,还有把所有的垃圾袋按照普通以及金色分门别类的细致小心,将这些地方所有的宝箱一个不落地开了个全,甚至还将一切可对话的、一切可交互的都尝试了一遍。 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甚至还将欧洛尼斯的奇迹书开开合合在一分钟之内翻来覆去地弄了六七遍。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出于什么想法才这样做的。 这真的是一个正常人能够在一晚上的时间里做完的事情吗? 瑞秋对此表示怀疑:这样大的工作量,她怀疑两个自己都不一定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全部做完……所以,或许是那种只有星特别喜欢的粉蓝色的、名为星琼的小石头的力量吧。 星每次获得这玩意都会高兴得像是个终于被帕姆允许在卧室里放垃圾桶似的无名客。 当然,这样精力充沛的一通折腾的结果当然是好的。 黄金替罪羊的呓语相关文本已经被分析完毕了,那位据说是元老院成员的研究员在完成翻译之后直接将一整个故事的文本发给了瑞秋。 这其中谜语人的成分高得有些过分,瑞秋已经下定决心要把这份文件打印出来,挂在墙上,闲着没事的时候就看两眼,争取给自己多看出点儿灵感来。 另一方面的素材收集,就是若虫。 若虫本身收集到的信息,在经过了一系列经由丹恒辅助的解谜之后,从那些虫子闪烁的光芒中解出了一道密文,是“ifyouarereadingthis”。 获得了这道密文,再与手机——同样也是连接上了阿格莱雅所转接的奥赫玛万维网之后,就能够获得一份来自这些创生若虫的信息。 第149章 星也将这份信件发给了瑞秋。 一并而来的,还有一些她从衣匠那边获得的信息:关于这些创生若虫,他们其实都曾经是人类,后来因为瑟希斯的身体因为一些意外出现了问题,这才被墨涅塔用于修复爱人的身躯。 不过,衣匠的评价是:注定是徒劳。 整个流程中透露出的,是在整个翁法罗斯水面之下巨大的冰山,他们探明的部分,加在一起有没有冰山表面上的那百分之十都还是个很大的问题。 瑞秋搓了搓手,看着那条由长短线条转译出来的短句,看了好一会儿之后突然想到:“这是很常见的密码吧?摩斯密码?” 她之所以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因为她并没有用翁法罗斯世界之外的那些知识套用在翁法罗斯本地发生的事情上。 但是,事实就是,这玩意确实是摩斯密码。 完完全全、毫无变化的摩斯密码。 瑞秋咬着舌尖,用疼痛来让自己更清醒冷静一些。 星期日:“如果不是这些创生若虫曾经接触过世界之外的信息的话,那就应该是,翁法罗斯世界在被创造的时候,就已经嵌套进了这些逻辑——我是从模拟宇宙的假设上继续推论的,同样的情况也适用于翁法罗斯的语言,以及万维网之类的东西。” 星期日接着道:“如今墨涅塔的城邦已经沦陷在黑潮中了,想要查证与之相关的信息,应该需要去往神悟树庭。” 神悟树庭,信仰瑟希斯的地方。 说是信仰或许不太合适,因为这些理性的学者其实是最不信神的,他们与瑟希斯的关系,硬要说的话,其实更贴近于天才俱乐部的那群成员与博识尊。 非常的……健康。 “瑟希斯的火种还没有被回收,而且神悟树庭距离奥赫玛不远,我想,阿格莱雅的下一步目标很有可能就是祂。” 瑞秋咽下最后一口面包,这玩意被烘烤得有些发干发硬了,口感并不怎么好,不过味道是挺行的。 “所以……现在白厄是不是应该要去创世涡心那边上交火种了?” 阿格莱雅的消息发得很早,仅仅比星发“晚安”这两个字晚上一个半小时。 瑞秋没有去往创世涡心,她对于去那边见证一场仪式兴趣一般,再加上,她也知道星一定会拍摄下相关的内容。 不过……星能起得来吗? 她三个小时之前才刚刚睡下。 没过多久,她就意识到自己的担心是完完全全多余的了。 星把白厄在创世涡心中,被尼卡多利残余在火种中的意志要求进行一场试炼的画面以视频的形式发送给了她,然后发了个吃瓜的表情包。 说实话,瑞秋其实不太看好白厄和纷争火种的相性程度。 并不是出于直觉,但也确实没什么证据,硬要说的话,只是因为一个原因: 但凡星穹列车去往的地方,一开始都不会多么顺利,总归要出现接二连三的挫折,随后才能逐渐步入正轨。 这可不是她对于星穹列车的偏见。 这是星穹列车的乘客们自己总结出来的规律。 这种玄学之所以能够流传到现在,主要就是因为它足够准确。 但凡不那么准确都活不到现在。 * 当前的这个时间点上,虽然末日的压力仍然平等地笼罩在每个人头顶上,但是至少在当前的这两三天里头,奥赫玛会享有比较少见的、从上到下的放松与和平。 一直以来影响各处的纷争泰坦已经交出了火种,连带着那些游荡在荒野中的天谴军团也从此群龙无首,并且,可想而知的:未来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怪物刷新了,只要清除了当前还存在着的,至少未来的翁法罗斯人就可以不用担心再突然遭遇这些军团的袭击。 毕竟,如果阿格莱雅要进行下一步的计划,那么她绝对会需要一个全新的半神站出来帮忙。 她并未对着盟友隐瞒太多的信息,其中也包括缇宝的情况,她能够开出的万界门是有次数限制的,曾经世界上有更多的“缇里西庇俄丝”,每一个都能够开启万界门,但是每一个能够开启的万界门数量都不是无限的。 如果一个“缇里西庇俄丝”的力量用尽了,那么她便会从此不再出现于这个世界上。 缇宝这边必然无法无限制地提供帮助下去,哪怕缇宝自己愿意,阿格莱雅也不会允许。 哪怕是要将自己做为薪柴,为这个这个世界而燃尽,那至少,万界门的力量需要留下最后的几次做为保证。 所以,在纷争的火种被点燃之前,奥赫玛都不会有更多的动作。 瑞秋打算趁着这段时间,找个机会去问问阿格莱雅关于墨涅塔的问题,同样的,还有关于神悟树庭以及瑟希斯。 不过也不着急在此时。 因为,黑塔——不是仅仅装载了意志的黑塔小人,而是真正的那个、原装的黑塔——给星发来了一条消息。 □□去往空间站求助了。 三月七的情况是一方面,他们与列车本身断联又是另一方面,两者叠加在一起,已经足够撬动列车组去消耗一个来自天才俱乐部成员的人情关系了。 同伴才是最重要的那个嘛。 翁法罗斯确实是个有意思的世界,所以吸引来黑塔的目光再正常不过。 星仍然无法将消息对外发出,从黑塔发来信息的情况来看,她应该也无法保证自己的每一条消息都能够送进这个世界来,不过,能送进来就已经是很大的突破了。 星为这条消息兴奋了好久。 她虽然才睡了三个小时,但是这条消息一出就彻底不困了,第一时间拉着四个人在一处私人汤池(虽然注定避不开阿格莱雅的眼线)开了个简短的会议。 黑塔说这是一道谜题,她会解开,那么其实如果危险不要太快蔓延过来,此时已经几乎可以躺平了。 黑塔错的概率很小,小到微乎其微,甚至在这种让她感兴趣了的题目上可以直接忽略不计:因为越是简单的问题才可能因为黑塔女士的未曾上心而出点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这种需要深入钻研的,很显然,倘若一名天才俱乐部的成员在追根刨底了一段时间之后仍然得不出答案,她就会去摇几个平日里经常和她混在一起的天才来一起解题。 这可还算是黑塔的专业领域呢,模拟宇宙都开那么久了,对于星神以及命途的研究也已经展开过那么多了,换成一个翁法罗斯,谁能说不是手拿把掐? 如果这种阵容都解不了题,那就只能给出唯一一种可能性: 这个谜题本身是由星神给出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虽说弃疗会成为比较理智的选择,但是肉眼可见没有人会选择放弃——不过这种可能性其实也不算太大,而且星神的话……或许阿哈哪天就很感兴趣地过来看上一眼了呢? 星做为本次会议的主席,非常高兴非常积极,主动在会议最开始的那会儿鼓掌:“为了庆祝我们终于要结束坐牢!让我们先高喊三遍黑塔女士举世无双!” 丹恒按在她的头顶上,将她从桌上按了下来:“差不多就行了。” 星:“……哦。” 她瘪了瘪嘴,老老实实地将发言的机会让给了其他人。 如果不给抽象的话,她就真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诚然,她也不是只会抽象,但是连轴转着肝地图,对于人的大脑还是会有一定程度上的影响的。 她现在就不是个很适合思考的人,因为她的大脑确确实实已经僵硬化了。 丹恒询问瑞秋和星期日的研究成果:“到哪一步了?” 瑞秋:“差是也差不多了。翁法罗斯人又不是不在意末日,他们先前已经把能研究的都给研究过一遍了,我们只是代入不同的视角再去审视一遍。” 她停顿了一下,说:“现在整理出来的这些信息,或许可以对外传递一下。” 黑塔的解密大概是从翁法罗斯的根本机制上下手的,就像是在剥洋葱那样从外到内,与翁法罗斯本身的历史并无关系。 但是从内而外并不是错误的解法,如果黑塔对于这些信息没什么兴趣的话,瑞秋觉得□□和姬子应该都能给出自己的想法和判断。 况且,前期的信息越多,从中寻找切中要害的真正脉络的过程也就越有解题的快乐,瑞秋将心比心,觉得黑塔倒也就不至于对这些线索一点都看不上。 “冒险用一首歌对外传输信息,我觉得赌这一把是值得的。” 哪怕她的曲库中,她现在考虑下来,效果比较好的也就那么几首,用完一首,下一次效果会不会那么好…… 不会。 在去往艾格勒波利斯还没有消失的时候,瑞秋尝试了一下先前曾经用过的歌曲。 她是从浮黎对自己感兴趣的机制上开始思考的。 如果是因为她上辈子的这些记忆,从而引发了浮黎对她的格外关注,那么这些上辈子的歌曲,应该也是因为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而效果颇佳。 第150章 所以,她尝试了下再次变成奥特曼,去与彼时驻扎在郊外的一支纷争泰坦手下的天谴士卒作战。 效果对比相当明显:力气有所减弱,速度也是,虽然战斗的效果还是一样的好,但如果换作是上一次的话,她大概可以在十秒钟内结束战斗。 同样的,这一次的力量消耗也没有上次来得强烈,如果有需要的话,还能再来上一次二段变身。 不过,同样是受限于这样的问题,瑞秋当前也有了和缇宝相似的问题。 用一次少一次,只能节省着用,尽量保证每一次都用得足够划算,利益能够用在刀刃上。 * 系统并未跳出“消息发送失败”这样的字眼。 发出去的消息是一整个名为“翁法罗斯”的压缩包。 瑞秋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但却没有停下,她想要知道,这首歌的极限在哪里。 她选择的是《我和你》,一首非常经典的老歌了,歌词是“我和你,心连心……来吧,朋友,伸出你的手。我和你,心连心,永远一家人”。 都心心相印了,消息的传递自然不能算是大问题,毕竟手机和网络做不到的,还可以由心灵感应来实现。 几乎是在同一秒内,群里的□□下载了这个压缩包。 瓦尔特:你们恢复通讯了? 瓦尔特:是黑塔女士? 瓦尔特:通讯能够持续多久? 丹恒做为当前这一列车组上头一位会定期写点学术稿件四处投稿的乘客,打字速度比起其他人来都要更快一些,此时就是他在回答。 丹恒:不确定,在尝试,是瑞秋。 简洁有效,瓦尔特那边发来的消息也变得短暂了:好,我知道 瓦尔特:小三月的情况不太好,但黑塔女士说能解决,你们放心。 瓦尔特:你们需要支援吗?有了黑塔女士在外,姬子和帕姆可以照顾好小三月,我随时都能进入翁法罗斯。 丹恒:暂时并不需要。 丹恒:压缩包里都是瑞秋和星期日整理出来的信息,或许对黑塔女士会有帮助。 丹恒:如果下次有必要,我们还会发送消息过来。 丹恒:翁法罗斯人整体还算友好,请放心,我们安然无恙。 最后这一句消息下面,显示出一条“消息发送失败”的系统提示音。 “持续时间三分钟。” 星期日掐着秒表,此时他才放下手,看向也没有再继续歌唱的瑞秋。 “第一次,持续三分钟,感觉怎么样?力量消耗程度如何?” 瑞秋细细感受了一下:“消耗不算太大,反正没有上次变身大,但是短时间内我不打算尝试第二遍了。” 这就是消耗其实也没有那么小的意思。 丹恒:“等白厄容纳了纷争的火种,下一步就只能是神悟树庭了。目前还有五位泰坦仍然留存着祂们的火种,欧洛尼斯、艾格勒、刻法勒、瑟希斯、塞纳托斯。” 欧洛尼斯的火种为何始终留存是个属于翁法罗斯的问题,但看起来至少到现在为止,奥赫玛人都还没有夺取这枚火种的想法。 艾格勒在天上,塞纳托斯则寻觅不到,就像是曾经藏在迷雾里的悬锋城一样,如果泰坦们不愿意主动现身,那么祂们就会像是一缕空气一样难以寻觅。 刻法勒,谁会去动祂的火种? 不到最后一刻,祂都会扛着由火种点燃的黎明神机,在奥赫玛的边上,为这座城市带来永恒的白昼。 所以只可能先是瑟希斯。 掌握了象征着智慧的理性火种之后,推算剩下两位不好找的泰坦这一事的难度才有可能逐渐降低。 这都是一步一步来的。 过去的七个火种,翁法罗斯的黄金裔们走过了一千多年,而现在,他们正在尽力加速。 末日毕竟快要到来了。 “阿格莱雅知道的比我们多,”丹恒毫不避讳地说,“她通过我和星提醒你们,这一次兴许要你们帮忙。” 如果只是回溯一次时间,去往某一个过去的话,其实用不着他们。 瑞秋:“需要从两段不同的时空中进行围剿?我不信这位权柄和时间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泰坦能够躲到历史里头去——欧洛尼斯都做不到这一点。” 开什么玩笑,一个个的要是都和时间沾边,那这翁法罗斯的时间现在应该是个什么破布娃娃的样子啊。 丹恒摇头:“应该是与火种本身相关的问题。” “瑟希斯……和若虫给出的信息有没有关系?瑟希斯曾经受过伤,墨涅塔尝试着为祂修补却全无结果。” “难道他的火种还在这一次里被撕裂了?” 星打了个响指:“我觉得就是这样,所以,大概得回到祂还没有受伤的时候,不过那个时间段可能太早了一点吧……” 她也不是很清楚阿格莱雅的安排。 但她摆摆手:“问题不大,她迟早要告诉我们的。” 瑞秋笑眯眯地点头,抬起手来,在她的头顶上轻轻抚摸了两下,就像是在安抚一只可爱的小奇美拉:“是这样。” 星被她摸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后背凉飕飕的仿佛有寒风往里头灌:“你要干什么?” 从来都没有动手得如此温柔的人,一时间做出这样的动作,着实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摊上事了。 但她又没做什么,她还兢兢业业地给她打工,一直打到昨天晚上只睡了三个小时呢! 瑞秋摇头:“没什么。” 她的手转到星的背上来,又一次轻轻拍了拍:“帮我多打听打听奥赫玛街头巷尾的传闻,好不好?” 星又一次打了个哆嗦:“好好,我都答应你——你别再拍我了!我害怕!” 瑞秋遗憾地收回了手。 明明每一只旧梦的回声都很喜欢这样被她当成小孩子来摩挲,让她间歇性地发挥一下自己量不多、出现得往往非常突然,又的确往往无处发泄的母爱呢。 星转过头来,努力做到凶神恶煞地瞪了她一眼。 * 街头巷尾是消息传播得最快的地方。 当然,万维网上的论坛也是如此。 星高强度地在这两个地方来回扫荡,但是到目前为止,除了大声怒骂了某个已经死去的渣男,顺带问了问瑞秋知不知道“传说中的阿卡迪亚”在什么地方之外,就没能带回来更多重要的消息了。 没关系,时间还长,而且这本来就只是发挥一下星的长处——她四处乱创着,总能创出点什么东西来,像是在匹诺康尼的时候,别人都遇不到的事情,星穹列车就能遇到,将那些各有所图的人串联在一起的人还是她。 天赋异禀啊,不用不行。 瑞秋这会儿其实还挺放松的。 自从知道外头有个黑塔女士之后她就放松下来了。 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和天才俱乐部的人比起来,世界上还有几个人不算侏儒? 既然大家都是侏儒,就像是背起光明的刻法勒以及这些在奥赫玛的运势天宫中泡澡的公民们一样,那,要不干脆拉着星期日也一起去放松放松好啦? 人一旦从紧绷的状态放松了下来,松懈的那一瞬间是真的会变得比寻常的时候活泼很多的。 算是触底反弹嘛。 奥赫玛这个地方也有点这个调调,不过更应该说是物极必反,这儿的人都很喜欢在云石天宫里面痛痛快快地泡澡,泡一会儿跑出去吃点什么喝点什么,然后过会儿继续去泡。 瑞秋在自己的开拓日记上这样写到(虽然她并不是星穹列车的无名客,但是至少在这一方面物资从未匮乏的帕姆也给她塞了一大堆,还给星期日也塞了,说是既然你们现在在做的事情就是开拓,那么写写开拓日记也没有问题,很简单的,爱怎么写怎么写): 星期日不去,太腼腆了,三催四请总算是答应了,衣服穿得比本地人两个加在一起用的布料还多,啧。 所以,其实还是很成功的,毕竟她最终还是拽着星期日出了门,并且,也是确实走到了试温区,伸手开始尝试冷水区的温度和高温区是否都在承受范围之内。 要不是因为路上听到一个短发的女子正在激动地对着身边的人讲着一个恐怖故事的话,兴许她真的会饶有兴致地拉着星期日去试试看在高温池里吃点冰的。 买两个双拼的,四种不同的味道,每一个她都要尝尝。 但是这个恐怖故事轻易地拽走了她的注意力。 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 某人在逃难前来奥赫玛的路上与家人失联,遇到了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对方把剑搭在他的脖子上,问他今天是星期几。 他哆哆嗦嗦地回答了一句“星期三”,随后,那举着剑的黑斗篷男人就嘟囔了一句大概是“还没到吗”这样的话,旋即转身跳下悬崖。 第60章 黑袍面具人 黑袍,面具,嘴里嘟囔着“时候没到”,还一转头就往悬崖下面跳。 第151章 这种有点阴湿的行为,多少带着点儿弄死别人也弄死自己的精神——对于一个已经将列车上头的爱恨情仇都给搞明白了的瑞秋来说,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名字是星核猎手里头的那位。 刃。 怎么说呢……给他一个弄死丹恒的机会,他也能这样盯着日期,发现还没到就跳一下把自己弄死一小会儿。 大概也是因为在大脑中第一时间代入了这样的形象,瑞秋全然不觉得这是个恐怖故事,甚至还有一点点想笑。 咳,还是……还是要正经一点的。 瑞秋走上前去,询问对方:“你好,请问,你方才说的这个恐怖故事的主人公是谁?” 那个正在讲故事的短发女子是真心实意只在讲故事而已,愣了一下,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有人真的对这个恐怖故事感兴趣了。 “不好意思……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到底是谁遇到了这件事,我不清楚。” 瑞秋点了点头,没有放开她,接着追问:“那你知道故事发生的那个悬崖在哪里吗?” 短发女子:“准确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但我大概确定它的范围,只要这个故事传说得没错,那么,也就是沿着出城的道路,朝着去往神悟树庭的方向走,大地兽慢速走上大约一个小时,再朝着左手边走上十分钟。那边有附近最高的悬崖,而且小路也相对最为错综复杂。” 她有些好奇、还带着少许害怕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两位:“你们……你们是打算出城去探险吗?奥赫玛之外的地方都很危险的,你们……” 翁法罗斯从来都不缺好奇心很大而且满脑子都是作死的人。 前段时间才传出来了个消息,说是有人想要用蜡和羽毛黏出一个翅膀来,像是飞鸟那样直接从地面飞到天空,冲破艾格勒的封锁,传闻中对天外的禁忌。 据说这家伙被阿格莱雅抓了起来,现在还被关着呢,什么时候能把人给放出来……大概是看这位什么时候能意识到自己是在寻死而不是在追求真理吧。 短发女子属于奥赫玛居民中的理智派,她想要劝这两位别把自己坑害到危险境地之中。 瑞秋对她微笑:“放心吧,我们不会冲动的,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短发女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她才不信呢,如果只是好奇的话,谁会问到这么细致上去啊。 但是她的善意也就到此为止了,关心对方一句,至于说之后对方打算怎么做,那就是对方的事情了。 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只要心里还怀着作死的想法,那早晚都是会作死的。 短发女子转身,不再理他们两个人了。 瑞秋也没再细问,她转头找了个小小的温泉池子隔间,拉上了外头隔绝的帘子。 星期日:“形象上,和那场战争中出现的,杀死了很多黄金裔,让战争胜利的天平朝着一个方向倾斜的那个黑袍面具人,与这个故事中的有所重合。” 其他人在听到这则故事之后,大概都会觉得是那个讲故事的人胡编乱造的。 毕竟这个问题确实有点儿离谱,而跳下悬崖什么的确实又太具备戏剧性了。 然而如果结合上他们先前从战争中找到的一个特殊形象的设定,那么,这些显得似乎有些离谱的地方,也会在转瞬间变得合理起来。 外型上的相似; 先前敲定出的穿越时空的设定。 “只可惜,我们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说出这个故事的,本来还可以问出更多细节。” 星期日从一个在那场战争中幸存下来、但也因为战争的残酷而发疯了的人的呓语中找到过一些线索。 这人当初站在黄金裔的一端,但是他家中有人站在元老院的立场上,是个很有钱的人,于是在战后一直都在接受着来自法吉娜的祭司、同时也是翁法罗斯这儿相对来说最让人安心的医生给予的治疗。 因为得的是心病,所以来的医生也有点心理医生的特质,每一次的治疗都会留下点记录,从而好进行治疗效果的比较。 这份治疗记录,外加上相关的一些诗文,这些都是星期日负责的内容。 他将重要的部分摘录下来,直接插入了给瑞秋看到那份“报告”当中。 是直接发送在手机上的文档报告,因此此时瑞秋还能够拿出来对照着看。 其中有一页上,这名大概是得了ptsd的病患这样对医生说: 他是从地狱里来的怪物,他的攻击与他的武器都是扭曲的,像是黑色的、烟气四溢的蛇。 形状看起来相对扭曲的武器,而且据说是长剑,所以这玩意一定有着比较鲜明的识别度——或许也可以像是一张证件照一样,指向确切的某个人。 或者,某一群人。 “关于这一点,其实我原本是想着,找个机会去问问与之相关的其他人的,不过暂时还没有时间上门拜访。” 不得闲,又或者说,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关于这场战争的详细情况,星期日在文档边上写了一个人。 元老凯妮斯。 也就是那位先前和阿格莱雅当面对峙的、头发已经变成了灰白色,据说曾经是个娇滴滴的闺阁大小姐,但后来在那场战争上,做为刺客刺杀了一名黄金裔的元老。 不过,对方与阿格莱雅针锋相对的模样看着有点儿过于明显了,以至于虽然瑞秋知道他们与阿格莱雅之间有一些共识,也确实没有完全站到一起去,但暂时她最好还是不要与之相接触。 “的确,她是那个时代的人,并且不管是在站前战后,地位也都挺高,她或许会对情况有些了解。” 瑞秋拿着一杯冰饮料,里头泡着一枚无花果,口味略有点怪。 “得找个机会去问问她,不过,兴许可以先出城一趟,哪怕只是看看现场。” 毕竟,被恐吓了的那一位并没有说那位穿着黑袍的面具男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而从对方跳崖的情况来看,应该是那种凭空出现的时空穿越。 去找找现场遗留下来的痕迹吧,兴许从痕迹中能够找到些什么,与时间有关的消息呢。 除非此人的传送是零帧起手,就像是迷迷,或者是瑞秋这种开口唱歌的一样,否则一定会有些痕迹留下,而另一方面,倘若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够尝试一下回溯。 欧洛尼斯的祷言嘛,虽然欧洛尼斯本泰坦对于这些神术的借用持有十分乃至九分不满的意见,然而偶尔用用……确实是挺好用的。 * 黄金裔的贵客,阿格莱雅的上宾,这样的身份使得瑞秋他们出城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被阻拦。 尤其是,他们并没有四个一起出城。 只要还仍有同伴留在奥赫玛城内,按照当前阿格莱雅对于这群人在伙伴这件事上头的坚持的了解,她就很放心他们随便跑到哪里去了。 但是,她仍然拜托了遐蝶与他们两人一同前往。 这倒不是出于什么监视的考量了,而是在阿格莱雅的了解中,瑞秋和星期日都属于那种不是非常擅长战斗的类型。 自保当然没问题,然而一旦遇到什么危急的情况,最好还是有一位擅长近战的人能跟在他们身边。 万敌身上的伤还没有彻底养好,再用属于压榨病患; 白厄此时正在尼卡多利的试炼之中,分身乏术; 缇宝也不是专精战斗的类型,三个辅助一起出城,纯属是觉得辅助太多想要浪费两个了; 总不能让阿格莱雅本人上吧。 那就只有遐蝶了。 虽然,如果带上遐蝶的话,就意味着如果不让缇宝开万界门,大地兽也无法乘坐,就要纯靠步行走上好远。 瑞秋倒是不介意,出门在外的物资阿格莱雅会准备的,至于在野外生活,她没怎么体验过,对此整体有一种好奇并且跃跃欲试的冲动。 遐蝶彬彬有礼地站在了两人五步开外的位置,半点靠近的意思都没有,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 “二位阁下,现在就要出发吗?” 瑞秋对于遐蝶身上的情况还是很好奇的。 尤其是对方身上的触之即死的设定,这玩意看起来有点可以卡bug…… 于是在出发之后没多久,瑞秋就开口问遐蝶了:“遐蝶小姐,要是你和万敌握手的话,他会死吗?还是说你的诅咒会失效?” 遐蝶停顿了一下,她摇头说:“我们并没有尝试过,瑞秋阁下。” 瑞秋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她真的挺好奇的。 当然,还有星核猎手的那个刃,不过根据星的说法是,她考证出来对方的不死能力来自于曾经入侵过罗浮的丰饶令使倏忽。 卡芙卡的压制都会在接触到建木以及故人故地的时候变得更为艰难,至于说没有到令使级别的遐蝶…… 她觉得玄。 所以,对方身上的不死其实也就是在一定实力之下的斩杀线,瑞秋本人并不觉得这算什么,顶多就是遐蝶自己无法控制得好这一能力的发作嘛。 第152章 她笑着对遐蝶说:“你可以多向星问起星核猎手那些人——我相信,其中一定有一位很愿意来试试看和你握手。” 况且,像是遐蝶这样的人,大概仙舟联盟会很乐意和她有所接触的吧?还有巡海游侠们。 不管是对付丰饶民还是对付虫群——只要弱于某个标准,就能保证全部死去,这样的能力简直就是清杂标配,可以少派出多少士卒、少清理多少战场啊。 而且,仙舟还有令使。 令使应该能够免疫这种影响吧? 反正,如果翁法罗斯有机会和外面的世界连接上的话,瑞秋认为遐蝶大概有概率是头一个发家致富的。 除非啊,只是除非,元老院中的元老们觉得黄金裔们黄金色的血液里面能够提取得出黄金,而公司又没有拿出分裂金币这种恐怖的东西来摧毁这儿的金本位制度。 所以说,瑞秋偷偷地朝着遐蝶那边瞥了一眼,她们这些黄金裔身体内流淌的血液里,是否真的有黄金呢? 遐蝶当然想不到瑞秋心里在想着的是什么,她本来是想要尽量保持沉默的,但是瑞秋感兴趣的东西太多,于是她也就不得不在一路上说了不少和死亡泰坦塞纳托斯有关的故事。 瑞秋甚至连她的祖上都问了。 比如说,她的尖耳朵是不是因为祖上曾经有过精灵?现在还存在纯血的精灵吗?为什么塞纳托斯选择的是她而不是其他人? “不过,瑞秋阁下。” 遐蝶说得有点多了,甚至于她开始感觉到口渴,不得不从随身的背包中拿出一瓶水来喝了两口润过嘴唇。 “我本人……至少是从我有记忆以来,始终都没有见过塞纳托斯,正相反……我还在寻找着祂,我想要拿回祂从我这里取走的半身。” “您方才询问的这些问题,同时也是我想要询问的问题。” 她已经说到这一步,哪怕瑞秋一直都知道遐蝶不想说更多,只是在装作看不懂气氛地不停向对方索取着更多的信息,这会儿也不能再继续视而不见了。 她点点头,对遐蝶说了感谢,倒也没有转头就去和星期日嘀嘀咕咕。 如果他们在交谈,遐蝶势必要在旁边听一听,按照阿格莱雅的习惯,他们一直以来势必都是这么做的——但是瑞秋又确实不怎么想让对方知道自己正在聊些什么。 于是,一直到当晚,这一行就都保持着一定程度上让人不那么舒服的沉默——直到坐下来歇息。 奥赫玛之外的地方总是如夜间那样黑暗的,因此也就无所谓是白天还是夜晚了:反正只要累了就都可以坐下来休息,升起一团篝火,而且,如果胆子足够大的话,扎个帐篷,或者干脆不扎帐篷,睡在野地又或者是废墟里头。 大地兽的行进速度其实还是挺快的,他们正常速度走上一个小时的路程,换算成人类正常的行走,差不多就是六个小时左右。 距离出城到现在,大概已经走了四个小时了。 瑞秋的能力并没有多大程度上地强化她自己——而很显然在匹诺康尼的几个月时间很大程度上消磨了她本人曾经被她自己自豪而带有调侃性质地碰瓷过的“翠平一样强壮”的体质。 曾经的瑞秋也碰瓷不了翠平;现在就更不用说了。 四个小时,路途并不平坦,还要负重,她感觉这对于自己来说略微有些超过了,于是举手申请先在这里休息上一段时间。 毕竟后半程的路会更难走一点,有更多崎岖的废墟,还有虽然不算很长,却需要走上很久的小路。 在中间休息上一段时间,确实是非常合理的。 遐蝶没有意见:必须步行就是因为她的加入,对方原本是可以租借一只大地兽的,已经为她的加入做出了妥协。 于是,荒野中点燃起了篝火。 不算大,但是很温暖。 瑞秋伸手在火焰边上,把自己的手烤得暖和了一些。 奥赫玛的郊外还算好一点,但是再往外走上一段路,无光也无火的地方温度就骤然冷下来了。 瑞秋想起在黄金替罪羊的呓语,那些翻译出来的文本里头,说光和火其实都是人类最原初的罪愆的内容。 内容到现在为止也还不太好对应成为不那么谜语人的内容,至少瑞秋没想明白这一句在说的是什么。 如果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黄金替罪羊只不过是一些用来哄骗别人的文青小游戏的话,瑞秋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把这玩意给抛开的——它确确实实看起来像是个文青花了点时间做出来学、“愚弄世人”的小东西。 不管是扎格列斯还是阿哈,想来都会为了这样的玩笑而鼓掌。 烘烤过一小会儿的手变得温暖了起来,但是温暖到的也就只有在皮肤表层的位置。 寒冷的感觉仍然随着先前的寒风留存在她的骨骼和更深处的肌肉里头。 她还是有点冷。 瑞秋于是对着星期日伸出手。 她知道遐蝶还在边上,但是外人怎么看,她浑然不在意,甚至还有点想要借着旁人的注目去影响、“威逼”星期日更多一些。 她说:“我冷,帮我捂捂好吗?” 星期日不会拒绝的,他对着瑞秋摊开掌心,示意着瑞秋将双手放在上面,好让他在随后合握起来。 但是,瑞秋却没有迎合上他的手,而是直接将手指触碰在了他耳下的翅膀上头,将指腹点在蓬松柔软的耳羽里头。 耳羽中充满了空气。 质感相当温暖,像是温暖的枕头或者羽绒口袋一样,并且还带着星期日本身的体温。 如果沿着羽毛往下,能够触碰到纤细的羽管,还能够感觉到一点……皮肉?瑞秋不好说,但是她已经感觉到了少许骨骼的线条,但是她并不很好意思沿着这只小翅膀抚摸下去。 她的大拇指触碰到了耳羽上钉的耳钉。 耳钉倒是被吹得冷冰冰的了,她一下子将拇指缩回来,一并要往星期日的羽毛里面藏。 星期日的体温确实要比她的高上一点。 就像是小鸟的体温比起人类的体温确实也要高上一点那样。 星期日的目光下意识地朝着左右看,哪怕也就只有一边坐着一个遐蝶,其他位置根本没人。 他真有意思,瑞秋心想。 怎么说呢…… 就像是,这种行为落在他身上,总要带上几分很有意思的“星期日,你也不想把这些事情让xxx知道吧”的内敛。 倒也不至于是不想让人知道,但是偏偏有些内敛且含蓄,至少表达出来的时候是这样,或许与他自己心里在想着的是呈反差的呢。 否则,他又怎么会一次两次的愣是不拒绝。 瑞秋想到这里,下意识地捏了捏星期日耳羽的尖端: 兴许就像是这个人会乔装打扮到绝大多数人都认不出来的样子,去看知更鸟的演唱会,然后在台下不顾形象地将荧光棒或者应援棒之类的东西挥舞到拉出一团亮闪闪的残影? 她感觉到耳羽合拢起来。 说句不太好听……有点引人发馋的话:星期日的翅膀,和烤箱里面的鸡翅其实是完全一样的构造,一段翅根,一截翅中,还有一截和翅中等长甚至更长一点的翅尖。 此时,瑞秋捏在了翅中和翅根的位置上……这样想起来真的好怪啊,瑞秋甚至感觉到,随着她这样的想法不太容易按下去,她还真的生出了一丁点儿想要上去咬一口的念头。 咳,不能这样想——翅尖的部分就那么绕回过来,像是星期日平时用来遮住眼睛的那个姿势相似,将她的手指“抱”在了耳羽里头。 蓬松的羽毛蹭着她手指上的皮肤,四周的空气都含着暖意,温暖且干燥地一点一点将她的两只手给熨帖地变得感觉不到半点冷意。 ——也像是这样。 虽然会下意识地左顾右盼,像是害怕被人发现一样,但是明明旁边的确就有人,他却还会给予回应。 瑞秋的余光朝着遐蝶的方向瞥了一下:她希望对方不要太在意……虽然确实在她面前进行一些肢体触碰好像是在戳她的伤疤,但是或许她能够理解一下正在一种奇怪的、虽然没说却好像是已经说了的状态当中的…… 她也不好说是什么。 但是她也知道一直这样不太好。 于是,她悻悻地,终于还是在短暂的拖延之后,将手放了下来。 星期日的耳羽仿佛有一瞬间像是要挽留她一样。 瑞秋不确定那略微的一收到底是下意识的,还是当真有这个想法。 但是她稍微、只是非常轻微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让自己朝着星期日那边靠了靠。 * 在荒野中休息毫无疑问是一件不那么理智的行为。 不过,只要有客观实力在,就算在危险的地方表演杂技都行。 瑞秋小憩了一会儿,她在睡过去的时候只裹了一条毯子,但是等到睡醒过来的时候,肩膀上头又被披了一层轻薄柔软,但是异常暖和的织物。 第153章 她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星期日的那条长围巾。 瑞秋的睡相不能算是太好,所以这条围巾有一端从她的肩膀上垂落,掉在废墟角落,角落里有些泥灰,把围巾的一角弄脏了些许。 她坐起来一点,将这条围巾卷起来,在怀里抱了一小会儿,想要眯着眼睛假装睡着,但此时遐蝶却已经醒来。 瑞秋对她挤了两个小表情,不过遐蝶没能意识到,她开口说话,问瑞秋怎么了——这下是彻底没戏了。 瑞秋抱着围巾,轻轻叹了口气,将它递还给了悠悠转醒的星期日。 真可惜啊。 她心想。 如果下次是和星一起出来的话,兴许就不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不过也不一定。 兴许是姬子……比较合适呢? * 沿着小路前行过一段时间,瑞秋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处落差极大的悬崖。 悬崖之下空落落的,没有长着什么杂草、树木,并且这一整排的悬崖都是这个样子的——换言之,那个跳下悬崖的黑袍面具男,一定不是借着悬崖藏起来了。 瑞秋看着这么高的悬崖,顿时打消了也跳下去试试的想法,虽然说隐形的翅膀应该也挺好用的,不过她确实也不想让自己飞上那么长的一个来回…… 怪累的。 她在悬崖上找着有没有什么痕迹的残余——没有发现。 尝试着开启了记忆命途的力量,一点点追溯此地曾经有过的痕迹——瑞秋在这一道上跟着黑天鹅学习了,学得还行,至少相对来说是最为精通的一门——她能够感觉到一些波动,但是有一股力量正在与她对抗着。 一股……很强烈的力量正在与她对抗,力量的主人比她强出不少,以至于只是留存在这儿的力量也能够强行掩盖着自己的痕迹,不让她有所觉察。 或者说,不让她觉察到更多。 瑞秋短暂地犹豫了一下。 她在想自己是否要真的用上更多的力量去掀开那些此时正被掩盖着的信息,毕竟,很有可能会被对方发现……他们在场的三个人…… 瑞秋咬了咬牙,一瞬间加大了自己的力量输出。 遐蝶的战斗力应该还挺不错的,星期日……她相信星期日。 当然,她也相信她自己。 瑞秋可以确定,这位先前出现在这里的人的实力虽然比她强上一截,但是应该不至于强上太多:因为她在加大了输出力气之后,确实撬动了对方的掩盖。 还没有强到让她望着对方的背影完全没办法的程度。 瑞秋看到了过去的影像,断断续续的,像是从一卷已经老化了的录像带中转出来的景象一般。 这些画面也一并出现在了星期日与遐蝶的眼前: 一个个子高挑的人,披着一身黑色的斗篷,戴着面具,手中握着一把扭曲的,漆黑的大剑,胸口的金属纹路拼凑除了一个巨大的圆环,而在圆环的中央是一片极致的黑。 男人从一片接近于黑暗的暮色中走出来,就像是……就像是用手中的大剑将空间划开了一道口子,然后从中钻出来的一样。 他看到了不远处迷路的男人,对方也看到了他——他的身形诡异且快速,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出现在了男人面前,那把扭曲的大剑搭在了男人的肩膀上,随后沙哑的,听起来也是经过了扭曲的声音响起:“今天……是星期几?” 瑞秋猛地一低头,在“星期几”这三个字响起的同一时间,她听到了尖锐的物体将空气切开的呼啸声。 也是在同一时间,她的眼角余光闪过金色的光芒,几根同色的羽毛从星期日手中飞出,朝着她的身后而去。 瑞秋回过头。 她看到那几根金色的羽毛挡在了一把扭曲的黑色大剑的剑锋之上,挡得有些吃力,在她回过头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就崩碎在了大剑之下。 对方果然有所觉察。 但瑞秋尚且无法确定,这到底是对方感觉到了自己的力量被撬动,还是因为对方从某个高于时间线的维度,看到了发生的这一幕。 她不敢分散太多的心神,而是尽快加入了战斗。 遐蝶的镰刀滑过一个巨大的圆弧,她已经冲了上去,长镰举起,迎上了这一把扭曲的巨剑——下一秒,她被这把大剑给掀翻了出去。 这一把黑色大剑势大力沉,相当凶险地朝着瑞秋砍了过来。 瑞秋朝着边上躲过,她一边快速逃避着,一边开口歌唱起来,她当前只能想到一首《奇迹再现》能够最快地表现出足够强大的战斗力。 而此时她已经需要去想第二首歌好唱什么了,毕竟《奇迹再现》是有有效时间的,她同时也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再来上一遍《奇迹再现》,毕竟……同样的攻击形式再来上一遍,她怀疑对面的那把大剑兴许能够挡下这些攻击。 快想……快想……瑞秋双手合握接住这把大剑,她不怎么熟练地运用着奥特曼的攻击方式,大脑中思考着《齐木楠雄的灾难》的主题曲是哪一首。 死脑子,快想想啊! 但是《齐木楠雄的灾难》但主题曲她实在是想不起来了,瑞秋靠着奥特曼的力量,一时间和面前段黑袍面具人打了个有来有回。 奥特曼还是很强的……尤其是她身边还围绕着一圈金色的光芒,所有的旧梦的回声都在贴着她旋转,放大她的力量。 但是,倒计时时间快要到了。 奥特曼毫无疑问是超强的,星期日给予的同谐增益也毫无疑问是超强的,黑袍面具人那毫无破绽、精妙绝伦的剑法一开始的确让她有些棘手,但是现在,她逐渐感觉到自己势大力沉的战斗效果颇为不错,至少在短时间内对对方完成了一波压制。 她犹豫着自己是否还要再进行一次《奇迹再现》的冲击,兴许能够趁着短暂的变身时间直接将对方打晕过去,如果能用最后一点力量压制对方到奥赫玛的话…… 正在瑞秋犹豫间,面前的黑袍面具人身侧突然出现了一些灰色的残影。 这些残影,或者说是分身,在分开之后骤然合一,此时出现在黑袍面具人身前的,是一个莫比乌斯环形,却又被切分成了不同片状的…… 翁法罗斯。 瑞秋在心中念过这四个字。 对方不对劲,很有可能是知道翁法罗斯当前情况,或者干脆是想要干涉翁法罗斯运行的底层逻辑的存在……不能让对方把这一下攻击运用出来。 哪怕只是感受着攻击前奏的气势,她也能够从中体会到极强的威压,如果真的落下来的话,她大概率是接不住的。 不仅接不住,兴许还是极大程度的重伤。 奥特曼的有效期刚好到了,瑞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她脑袋里只转过了一个小时后看的动画片的画面——一只巨大的神龟,转出了一道几乎让人绝望的风墙。 时间紧迫,她也想不了更多了。 能防出去……就防出去吧。 至少尽量不要让太多的攻击落在他们身上。 遐蝶的镰刀已经横了起来,星期日在匆忙间抬手来攥瑞秋的手腕,但瑞秋已闭上眼睛。 “奔跑在人群里面 我看不见 偶尔会而孤单遇见 在原地转圈圈 我跟自己面对面 踮起了脚尖 靠近了一点 梦就住在前面 …… 我追着梦的光点 是因为有了勇气 才不怕危险 你的爱没有上限 给我力量继续往前 ……”[1] 瑞秋并不担心自己来不及唱,因为她清楚地记得这部名为《神兵小将》的动画片里头,每个人都有足够长的变身时间。 总之,就当是时停好了,毕竟反派的素质也没有高到了能够在正派变身的时候不动手的程度。 的确是时停,至少瑞秋并未看到对方的大剑继续往下切来。 她还看到一只旧梦的回声正在变身,因为只有眼角余光看到,所以她只知道是一只旧梦的回声,却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一只。以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或许是因为她身边没有什么跟随的宠物吧,总之份额就被挪移到了星期日那边。 原本看起来纤细而优雅的金色小天使,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只圆溜溜的小乌龟模样,色系还是那种饱和度不低的红色。 但是一道强劲的龙卷也在同一时间生成了,巨大的力量卷起了黑袍面具男的袍子,甚至正在掀开他的面具—— 他的大剑顿时一秒都不再往下挥落,方才那看着只要用出来就能切了他们半管多血的大招也不往外放了。 一手裹住了黑色长袍,一手捂住了面具,对手没有再纠缠,而是朝着一旁的悬崖,熟练地跳了下去。 瑞秋松懈了一口气。 变成乌龟太虚的那只旧梦的回声还没有变回来,瑞秋仍然警惕着,但并不妨碍她判断对方为何会这么干脆利落地跑掉: 第154章 “他不想被我们认出来,但是如果他是个我们从未见过的人,似乎也不用如此干脆。” “或许,面具下会出现一张我们……不,应该是遐蝶小姐你认识的脸。” 遐蝶也盯着那像是黑色的蝙蝠一样消失在了悬崖之下的身影。 “或许的确如两位阁下所言。我们需要将这件事回报给阿格莱雅阁下。” 她掏出传信石板,原本就没怎么松开放平的眉头一瞬间变得更紧促了些许。 瑞秋看着她。 “消息不太妙……” 遐蝶的声音迟钝了几秒后才响起,带着些许凝重。 “阿格莱雅阁下方才对我发来消息,说白厄阁下的试炼失败了。” 第61章 切碎的时间 白厄容纳纷争的火种失败,这也就意味着,需要换一个人来容纳火种,以及,半神的诞生又要朝后推迟。 如果白厄在容纳火种的资格试炼中失败了,那么也就只剩下万敌是比较合适的容纳者。 但是万敌仍然需要养伤,这也就意味着整一个流程都又被往后推迟了几天。 关于神悟树庭,还有这个神秘的黑袍面具人的行踪……这些全都是不小的问题。 遐蝶说:“两位阁下,我们把这个地点标记下来,然后先回去吧。” 也就只有这个解决办法了。 瑞秋不太死心地低头,朝着悬崖下面看去。 她什么也没看到,悬崖仍然还是原先那个悬崖,继续动用记忆命途的力量,她也只能看到最后的一点像是画片一样的剪影: 黑袍面具人像是出现时那样在空间中拉开一道缝隙,随后闪身跳入其中。 对方没有因为她继续窥探自己的行迹而出现。 * 奥赫玛城内一切都还是欣欣向荣的样子。 云石集市中的人们仍然还是来来去去得十分欢快,那些约着打算去泡澡的人也都在欢声笑语中说着“走吗”“走起”。 街头的店铺生意不错,餐厅、还有售卖各种小零碎的店铺门口都有不少人,瑞秋甚至还在人群中看到了几只奇美拉,被人抱在怀里,其中一只还在被投喂着香软可口的无花果干。 相比起另一边一位黄金裔在试炼中失败的消息所带来的凝重气氛,光明之下的奥赫玛显得有些过于没心没肺了。 末日将至的压力感全然不存在,倒也是挺能够安慰一些收到了不少坏消息的心。 或许这就是将某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拉长到了超过一千年的影响吧,对于普通人来说,没有那么漫长的寿命,那么哪怕有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挂在自己头上,但一百年前它没有落下,十年前它也没有落下,今年没有落下,那么之后的十年大概也不会落下。 白厄、阿格莱雅还有缇宝,甚至还包括万敌、星和丹恒,此时都在创世涡心之中并未离开。 瑞秋一直不想去这里,她有种人站在了这个位置,就算是和翁法罗斯的命运从命理学层面上给深度绑定了似的感觉,哪怕她并不怎么乐意就这样给深度绑定了,也并不觉得阿格莱雅就一定要让她与这个世界深度绑定。 但是眼看着她已经因为各种各样的支线或者主线,与这个世界算是深度绑定起来了,那么……其实也就没什么可说了。 来都来了。 六枚火种已经如星座般点燃,仍有六枚晦涩暗淡,白厄站在阿格莱雅面前,低着头,他身上的盔甲并没有半点损伤,同样,他看起来除了精神不好之外也全然没什么问题——甚至都显不出有几分狼狈。 在眼角余光看到有旁人靠近的时候,白厄转过头,他将先前已经说过的话再一次说了一遍:“抱歉。” 他很是失魂落魄的,看起来相当自责,同时看起来藏了很多的心事——并且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也半点不愿意透露给旁人。 不过,除了他之外的人看起来都没有半点气馁,缇宝甚至飞起来、对着白厄握拳:“小白小白!你别难过,或许这是专门为你编织的命运呢——你看,你的眼睛里面有负世之座刻法勒的印记,兴许你命中注定只能点燃刻法勒的火种。” “而且小敌其实很适合的,嗯,先前的火种点燃也失败过很多次呢,最后还不是好端端地走完了一半的逐火之旅啦?” 白厄不言,只是垂着头抿着嘴唇,一直到足足又过去半分钟多,才点了点头。 “我仍然会……尽我所能地完成这段逐火之旅。” * 而相比起白厄这边容纳火种没有成功的消息来,那个黑袍面具人的踪迹就显得更为重要了。 遐蝶在对阿格莱雅讲明前情后果的时候,瑞秋尝试着将手伸进了那一盆涟漪当中。 她感觉到了来自法吉娜的声音,狂醉到了甚至有些疯癫的程度,那些水波就像是一双双没有骨头的手,凑上来将她的手指包裹。 瑞秋觉得这对她来说似乎有一点点超过了。 于是她将手又抽了出来,甩了甩指尖。 阿格莱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相当平静。 虽然明面上看起来,她好像只是比较平静地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但是在瑞秋看来,阿格莱雅的金线遍布四处,她和星期日都能撞见的消息,阿格莱雅没道理完全不知道——况且,她其实也是那场战争的亲历者,与那些记录着这名黑袍面具人的人们同一时代。 瑞秋不完全觉得自己是唯一一个从所有已知消息中得出了答案的人,世界上聪明人那么多,而在翁法罗斯这个地方,虽然很多普通人一天天过的非常实在又摆烂,但是也是有一群信奉瑟希斯的人也和她一样写论文。 千年的时间呢,哪怕只有其中一百年的时间是比和平的、是学生们需要认真根据各种考究,写出一篇查重比例在百分之二十以下、援引起码二十篇参考的论文,在不同的标题中穷举,也足够将这个黑袍面具人给穷举出来了。 顶多是,如今恰逢“天外来客”降临此界,做为一个特殊的变量,开始推动命运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连环地往前扑倒。 于是,她这会儿并没怎么认真听这些黄金裔怎样安排之后的事情,却在阿格莱雅让大家去准备的时候留了下来。 阿格莱雅是等人走出不多远后直接转头过来看向瑞秋的,她们之间已经有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默契,甚至不需要开头装模作样地来点儿开场白。 瑞秋:“阿格莱雅小姐,你先前告诉星说,你需要有两个拥有欧洛尼斯回溯时间能力的人,对吧。” 而且还不能是缇宝这种范围性的回溯,得是她或者星这种能够带着人、直接去往过去的时间点的回溯。 阿格莱雅点头,微笑着说“是”。 她轻声感慨:“果然,一切没有说出口的安排也都逃不过你的眼睛,瑞秋小姐。” “其实,在你给出判断之前,我已经知道有这样一个黑袍面具人很久了。不过,我并不是如你一样先行推测出这样一个人的存在,随后循着迹象追溯上去的,在那场黄金裔的战争中,我直面了他的存在。” * 战争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情了。 在战争开启之前,缇宝已经点燃了雅努斯的火种,但是阿格莱雅尚未成为第二位半神。 “那时候的我,并未加入战争之中,而是继续再寻访着墨涅塔的火种。” “我的逐火之旅,相比起旁人来还算是顺利,墨涅塔是一位温柔的神明,我通过了她的试炼,获得了火种,正准备将其点燃。” “我就是在这时候遇到那个披着黑袍、戴着面具的人的。” “在战斗方便,我并不是他的对手,那时候我已经有了衣匠的帮助,但是尚且没有如今这样锋利的金线。我能够感觉到,对方是冲着杀死我的目的而来。” “吾师为我开了一扇百界门,将我传送到了奥赫玛,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对方拥有怎样的能力——我未曾见过他穿越时空的样子,因此也就以为他是战争中对黄金裔颇为反感的那一方。” “瑞秋小姐,你也见过凯妮斯元老,你应当知道凡人并非不能企及黄金裔的高度。” 那位刺杀过黄金裔的女子,直到如今仍然能够非常硬气地对着阿格莱雅挺直了腰杆子说话,比起元老院中的其他人,她的含金量有目共睹。 “后来我完成了火种的点燃,也再没有遇到过这个人。我始终对他的存在有些警觉,因为我并不认为这样的人会悄无声息地死于战争之中,但是多年来我从未听到与他相关的消息,逐渐也就不再记忆起此人的存在,一直到最近,听到了城外有人传说起的恐怖故事才重新想起——不过,我并非故意要将这则消息就此隐瞒,而是,你们的出现,以及星小姐在欧洛尼斯处获得的伙伴所具备的能力,都让我对于此人的力量有了些许揣测。” 的确,能够穿越时间的话,各种计划最好都不要直白地提起对方。 但是瑞秋先前用风去吹他伪装的行为,在意味着一些东西的同时,也能算是个很不错的保证: 第155章 有她在的场合,只要对方还没有放下最后的鼓励,应当都不会再出现于众人面前。 这也算是一种安全保证了。 也正因为如此,阿格莱雅才会在此时、更为放心地对瑞秋坦白自己的计划: 之所以需要两个能够回溯时间的人,并不是因为瑟希斯的火种被分开遗落在了两个时空,而是因为,她想要尝试着,试试看能否追上那个黑袍面具人。 瑞秋:“我追不上,我尝试过了。”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是一定会追上去的,诚然对方的大招很恐怖,但是给她时间她就一定想得出一首足够合适的曲子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更何况这个人看起来知道得应该也很不少。 阿格莱雅:“下一次就可以了,瑞秋小姐,连我都想到的做法,我相信你不会想不到的。” * 点燃火种的试炼仍然还要继续。 白厄对阿格莱雅他们说明,自己之所以没能通过试炼,纯粹是因为心性无法获得尼卡多利的认可。 在试炼中,战斗确实会有,但是需要多少身体素质呢……其实倒不至于。 于是,万敌便直接在稍做准备后前去此次试炼了。他素来擅长忍耐痛苦,不死中锤炼出来的精神,也确实足够坚韧强大,并不存在那种人夫感极强的一地破碎玻璃渣的味道。 怎么说呢……如果白厄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是有点悬,纯粹是因为他是完美无瑕的容器,甚至是有几分命定的救世主,对应尼卡多利这种容易失控的火种兴许是更好的结果这样的想法。 现在换回来……只能说是命运终究还是你命运大爷。 而在试炼进行的同时,奥赫玛街头的熙熙攘攘繁华景象延续的同时,神悟树庭有了新的消息。 瑞秋曾经在大街上听说过名字的一位学者,同时也是当代的黄金裔之一,算是很有希望获取瑟希斯火种的存在——那刻夏——从如今神悟树庭残存的古迹中发来了求援的信息。 仅仅在瑞秋他们返回奥赫玛、万敌开启试炼的第二天,神悟树庭中出现了一名穿着黑色长袍,戴着面具、手中握着一把扭曲大剑的人。 对方在神悟树庭的外部放了一把火,熊熊的火光在大半夜的时候迅速地蔓延了出来:曾经的神悟树庭,是整个翁法罗斯绿化最好的一座城市,在世界暗下来的这些年间,那些曾经被人修剪得很好的树木疯长、因为缺乏阳光而枯萎、有些在黑暗中仍然在茁壮地将根系扎向更深的土层…… 总之,这儿不缺燃料,更不缺助燃的氧气,很快在黑夜中火光就熊熊地烧红了半边天,甚至比远处的背负着黎明神机的刻法勒更明亮。 那刻夏组织他手下的学者们去灭火,而自己则在思考过对方在外围放火是出于怎样的考量之后,快速冲去了神悟树庭中央的那棵巨树。 有一种说法是,这棵树是已经移植到了奥赫玛去的、下方就是翁法罗斯种子库的那棵老树的祖宗;又有一种说法,是讲,这棵树下的座位,曾经是瑟希斯的专座,祂就在这里对学者们传授知识,而身边飞舞的鸟雀、蝶虫,还有那些从树上落英缤纷地坠在祂身上的花卉,则意味着墨涅塔的爱抚。 理性泰坦瑟希斯,如今已然以身合树而存在,他曾经受过的伤痛太过强烈,以至于已然无法与其他泰坦一样单独存在。 那刻夏想到的可能就是,对方兴许是冲着火种来的。 在大树之前,曾经容纳过三千人听讲辩经的庭院之中,他见到了那个穿着黑色斗篷的面具人。 在站出来,与对方对峙之前,他先用传信石板给阿格莱雅发了条消息。 这才朝着那个黑色的身影冲了出去。 要不怎么说是理性的学者呢。 * 在阿格莱雅的判断之中,那刻夏的战斗力绝对不是当时几乎把她吊着打的黑袍面具人的对手。 这么点儿时间根本来不及等到大地兽过去救援,缇宝又一次张开万界门,最近这段时间她虽然有心要降低万界门的使用频率,却奈何形式并不怎么给她降低使用频率的机会。 穿越万界门之后的瞬间,热浪外加上滚滚的火色就扑面而来,远处的学者们正在救火,他们在已经废弃大半的神悟树庭中生活了好歹也有小半辈子,对于这儿还算是熟稔。 从水边到火焰燃烧的位置,双耳罐中的水在许多双手之中传递着,逐渐压制下了原本高挺到冲天的火苗。 缇宝飞过去,这场面上能有一个她,基本上也就算是控制住了。 重点在于另一边的广场上。 白厄提着大剑就向前冲去,遐蝶此次并未出行,混战当中,她的力量对于几方来说影响确实有点太大。 阿格莱雅的金丝已经开始缠绕——在这个有点儿过于宽敞了的广场上,这些金丝的效果有些受限了,她的丝线缠绕在黑袍面具人的身上,另一端并不是很好挂住。 对手比起尼卡多利的分身来要难对付得多,曾经能够困住尼卡多利分身一瞬的金丝,此时轻而易举地被对方挣断。 其中还有一些金丝,那些受到了阿格莱雅的控制,正在朝着此人的面具探去的丝线,被那把扭曲的大剑轻易地一卷,朝着边上一挥,那些金丝就寸寸地断开。 他仍然在护着这副面具,不让任何人看到面具之后自己的真容。 丹恒从旁边飞掷过击云,击云从不离身但脱手的神话仍然在延续,他短暂地创造了黑袍面具人身体后仰、以躲避这一攻击的瞬间。 星和他的合作搭配经过了三个世界的考验,来到如今,已然堪称臻入化境。 她像是扔出那顶钟表匠给予的帽子一样,向前扔出了迷迷,一瞬间进入时停状态,除了瑞秋靠着记忆命途的力量不受影响之外,其他的友军也一并被包括其中—— 她这就要上前去掀开对方的面具。 然而只下一秒,瑞秋拽着她的手腕向后。 黑袍面具人的身形只僵硬了不到一瞬。 已经无从判断他到底是彻底免疫了时停,还是这种力量落在他身上,属于是可以被力大飞砖地崩断的束缚。 他扔出了手中的大剑,对准的却不是瑞秋或者星,而是在另一边的那棵大树。 据说其中融合着瑟希斯的大树。 巨剑并不是寻常的巨剑,正如它的锋刃能够划破翁法罗斯本地的时间,它也能够像是热刀切开黄油那样轻易地将这棵巨树给切开。 巨树从中被劈开,流出绿色的血液,这些血液蔓延开来,随即缓慢升空的,是一颗微微发光的东西。 很小很小,放在小拇指上都行,是一颗火种。 属于瑟希斯的火种。 不过,严格来说,它应该只是半颗。 因为比起尼卡多利当初的火种来,这一颗显得有些太小了。 黑袍面具人一伸手,大剑和火种就都落到了他的手中来,他再一次举起大剑,这一次要划开的,是星原本用来禁锢他的那个时停的范围边界。 星又一次使用了时停,大剑划开的、震荡而破碎的空间保持着平静。 诚然,黑袍面具男是不担心时间对于自己家的影响的,他已经足够强大到了这些东西对他没什么用处的地步,但是,时间本身却没有强大到能够摆脱迷迷的程度。 换言之,如果他想要从这个时间点上跳入时间中,去往另一个时间段,除非他制造出来一个完全能够让他通行的缺口,否则,他就只能先把时停给破坏了,再将重新变得柔软而不是僵硬一片犹如铁板的时间轻飘飘地“错开”。 他又是一剑砍来,这一次彻底将时停的范围粉碎,迷迷差一点被那带着疯狂的剑芒,星将它抱在怀里,也就因此略迟了一拍。 黑袍面具人顺利地张开了那道时间裂隙,她从裂隙中跳了下去,而几乎就是在这一瞬间,星又一次按了时停。 时停的效果对于黑袍面具人无效,但是对于那道原本应该快速自愈的时间裂隙有效。 这可是从一开始就已经商量好了的事情。 ——她回头看向瑞秋,瑞秋毫不犹豫地就拽上了一旁的星期日,想了想,大声招呼星把丹恒也给拽上,随即先后从这条被撑开、到现在尚且没能有机会合拢的裂隙中跳了进去。 * 翁法罗斯的时间与瑞秋设想的还是有一点点区别的。 就比如说,当运用时停的人也跳进了时间里头去之后,时停的效果就消失了。 星虽然已经是最后一个跳下来的,但是被划破的时间裂隙已经开始愈合。 所以……结果其实就很简单。 追丢了。 并且还追丢得十分零零散散。 至少瑞秋落地的时候,当她在滚滚的烟尘里头挥舞着手臂,将四周的灰尘扇开,随后环顾四周。 好消息:她现在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四周寂寥得像是坟场一样,没有人目睹她的出现,相对来说,她可以更为轻松地融入这个世界——毕竟她和星不一样,身上用不着别车票,入乡随俗,她早就已经换上了一套很翁法罗斯的衣服。 第156章 坏消息是,她分明把星期日的手腕握得很紧,但是却还是没能一起落地:他想要回到现实的时间点可不容易啊。 星和丹恒问题不大,毕竟迷迷并不会被时间影响,她可以找到星,再找到丹恒,回到“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对他们来说没什么难度。 但是星期日和迷迷不熟。 所以她得把人找到了然后带回去——当然,不能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走了。 首先,她需要确定现在是在那一个时间点上。 这对她来说并不难,因为她已经快要把整个翁法罗斯的历史给背出来了,瑞秋最近逐渐觉得自己的记忆力有变好的倾向,就是那种,已经快要变成不仅仅是过目不忘,甚至只是随便扫一下都能记得清楚的水准了。 只需要有一个时间上的参考坐标,剩下的就都很简单了。 其次,她最好是能够找到点火种。 那个黑袍面具人……这家伙在时空方面的技术力不仅仅要胜过星身边跟着的迷迷,甚至还要超过瑞秋这个根本不需要用过往的记忆就能够去到历史上的人。 从他的行动上来看,瑞秋暂时判断出他一定与那些黄金裔相识,不想让他们认出自己,同时他的目标也是火种。 他在阻挠黄金裔,他觉得黄金裔的逐火之旅是有问题的?黄金裔的逐火之旅,应该是严格按照预言来的——那预言吧,公开宣称不相信的人曾经有很多,不过最后的结果都不怎么好。 当然,瑞秋自己也是不太相信那所谓预言的。 别的都无所谓,就一条: 在旧的世界将要被黑潮毁灭,新的世界要被创造的那接替的时刻,需要这十二名半神站出来,承担泰坦曾经承担的责任,背负住这个世界。 曾经的泰坦都无法抵御住黑潮,如今只是有了泰坦力量的人能够挡住? 她还很难不联想到黄金替罪羊——说到底这东西是有点儿诡异在里面的,过去的自己,可以与现在的自己碰撞后全都死掉,倒也可以在现在的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掉在荆棘上而不死,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帮助现在的自己走到目标位置,点燃圣火。 一种以反对的姿态、辅助现在的自己达成目标的过去版自己?这一点不太好说。 总之可以去试试看了解一下当前的火种情况如何。 或许守株待兔还能有机会遇到那个黑袍面具人呢。 这个世界有诸多的暗示,其中对对错错也不是身处局中之人能够在短时间内弄清楚的,为此那张星期日手绘的思维导图,在一开始还会有些确定的排除,但是在后来就变成了将每一种,哪怕是看起来最不可能的可能性留着。 不过,反正在一切事情之外,先要把星期日给找到了。 倒是也不担心他会过不好,能让星期日过不好的顶多就是他自己过盛了的良心时刻对于周遭、对于自己的指指点点。 瑞秋抬手拍了拍身上的灰。 但她已经比较习惯结伴了,独行的时候总觉得不太舒服也不太安心。 所以,这是当务之急。 第62章 哀丽秘榭 此地其实还有一些残存的阳光。 艾格勒的闭眼并不是在同一时间的,祂的百眼是分别闭上的,在最初闭上了很多之后,有一些眼睛是逐渐才不再注视人间的。 此时,既然地上仍然还有光,那就证明距离“现在”这个时间点其实还挺远。 借着这些并不昏暗的阳光,瑞秋盯着一个方向找到了一条河流。 翁法罗斯的科技水平在各方面都有些参差不齐,就像是在拍照、网络沟通这些方面,就和天外的区别也不大,但是在奇观方面,以及战争方面,就显得有些奇怪。 诚然尼卡多利是能够开出一个高达军团,但是战术却都还很古典。 而且翁法罗斯人亲近水源,不管是奥赫玛还是其他的城市,边上都有比较大的河流,或者干脆就是在海边,偏偏还尊重传统,多年来都不曾改变了城池的位置——所以,沿着河流一定能够找到人,再不济也能够找到村庄。 能找到人,就能对当前的时间完成定点。 不过,瑞秋找到的确实要比她预期中的多一些,她沿着水流方向向前,找到了一处连绵的帐篷。 帐篷扎得并不非常精细,但是覆盖的面积相当大,边上也没有几只大地兽,一看就是在打仗而不是在搬迁受灾群众——更何况此地的太阳尚且没有落下呢。 战争…… 要么是和悬锋城对战,要么就是黄金裔战争——只要翁法罗斯的历史中没有被特地地消磨掉一场战争的记忆,那么瑞秋可以非常确定地说,就只可能有这两场战争。 这是其中哪一场? 其实想要得到答案也很简单。 瑞秋朝着那边的帐篷走去,走到附近的时候看到一队穿着白色的、典型翁法罗斯衣服,肩膀、膝盖、腰腹还有手腕小腿等位置穿着简单金属护甲、一手拿着圆盾,另一手握着长矛的士卒从一处敞篷里头走出来。 他们,很显然,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旁边的人很是警惕,其中有几个离开了队伍,枪尖向前着就过来了。 枪尖倒也没有全然指着瑞秋,毕竟从外表上来看,一个双手空空的女子,很难是什么威胁。 为首的士兵带着警觉:“你来这里做什么?不知道这附近在打仗吗?要是被你遇上那群不把普通人的命当命的黄金裔,他们可不会和我们一样还上来问你两句。” 哦,看起来,是那场黄金裔战争,导致了逐火之旅中断,又过了很长时间才被阿格莱雅重新开启的逐火之旅。 黄金战争啊,黄金战争最白热化的那段时间就有那个黑袍面具人的出没,瑞秋的心于是向上提起来了一点。 她有点紧张,也有点兴奋。 更多的是紧张:倘若她在遇到黑袍面具人之前没有找到星期日,光靠着她一个人,她很有可能只能靠着奥特曼的状态撑上没多久。 不过面前的这群士兵还是好对付的,瑞秋坦然:“我要找征兵处,你们这里有征兵处吗?” 很显然:虽然参军有各种各样的坏处,甚至还会被人管着,但是弄出点儿成就来之后,往上爬到了某个位置,就可以用更多的人来完成自己想要的调查。 假公济私确实是个很不错的选项呢。 那几个士兵互相对视一眼,态度变得好了些,但是却也没有放松警惕:“这儿是前线。” 其中一个收了枪,来到瑞秋身边,瑞秋能够感觉到对方是打算就这样隐约制住自己。 都来到这么近的位置了,确实是要防止她跑掉:要么成为伙伴,要么直接被关起来或者杀死,战争当中的非黑即白性在此时表现得可谓是相当彻底。 不过瑞秋全然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很顺从地跟着对方走进了军营。 在军营门口,她听到了一些声音,那些身上穿着更多盔甲的人,正在争论着什么。 “那些黄金裔已经将太多太多的时间花在了寻找火种上头,那预言就一定是真的吗?我们就一定要杀死现在庇护我们的泰坦吗?” “不要相信缇里西庇俄丝!那女人盗取了火种,背弃了雅努斯的眷顾,这才是黑潮四处蔓延的根本原因!现在她又来提什么求和……简直是荒谬!” “但是你也不能否认,我们在末日中互相厮杀,这样只会将我们更深地推入深渊。我一开始的目的就很明确,我们并不能完全消除世界上所有的黄金裔,这个世界早晚是会毁灭的,我们要找到的是出路,而不是在末日到来之前先死掉!” …… 这样的对话到处都是,瑞秋面不改色,倒是她身边的那个士兵有些汗颜起来:诚然这里的很多人争论都只是为了他们和世界的未来,但是这种“内讧”的情形,他还是不太想要让外人、还是一个大概率对他们这边很有好感的人看到。 * 瑞秋加入了黄金裔战争中普通人的这一方。 一方面,是她遇到的就是这一阵营,纯属是碰巧,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看起来实在不像是黄金裔,最主要的是外表上没有半点和旁人不一样,或者可以证明不一样的地方。 而且她确实有点能打。 瑞秋对外的宣称,是自己曾经是欧洛尼斯的祭司之一。 她相信欧洛尼斯不会拆穿她——如果欧洛尼斯拆穿的话,那她就去觐见她的地方闯一次,给她带去一点惊喜且劲爆的歌曲。 相信欧洛尼斯一定会很喜欢的。 这个世界并非只有黄金裔才能拥有奇特的力量,瑞秋表现出了小范围情况下对时间的操控,很快就被半是欢迎半是戒备地奉为了上宾。 在两天闲到快要发霉的日子过后,要不是还有人机社交以及获得些这一时间一手信息的事情可干,同时手机里还下载着折纸大学的教材以及教授们之间流传多年都没有过多少改动的ppt,只怕已经躺在床上用睡眠来消磨时间的瑞秋总算等来了普通人阵营中的指挥官对她的安排。 第157章 虽然说普通人当中也并不是没有能够和黄金裔相对抗的,但是这样的人的比例还是太少。 少数几个表现得还不错的,就会被大量地用到战场上去。 就像是那位后来成为了元老的凯妮斯。 事实上,如果当时反对黄金裔的阵营当中全都是凯妮斯这种水平的人的话,外加上当初那个黑袍面具人的出现,黄金裔战争就不会以双方和解的结局落定。 瑞秋在军营中还看到了那位凯妮斯元老。 此时还在年轻状态下的对方仍然扎着一条单边的粗大麻花辫,辫子放在肩膀的一侧,背后背着一把弓还有一壶箭,打扮得干脆又利落,那双眼睛里头的情绪并不多。 做为一个弓箭手,她的目力和听力都相当出众,于是在瑞秋还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只是隔着一道墙壁转角的时候,就已经朝着她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凯妮斯没想到自己这一次的合作对象会是个从来没见过的、传闻中的欧洛尼斯的祭司;瑞秋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出征”要配合的队友就是个熟人。 但她对着瑞秋露出了个明艳而锋利的笑容:“走吧,这次任务可能会有点辛苦,不过我会带着你的,我可是很有经验呢。” * 凯妮斯的任务,是在战场的高地进行对于黄金裔的狙击。 像是这种擅长远射的人,大多数都被派到了这样的位置上来,占着最为有力的地形,观察战局,处理掉那些最能够带起对方攻势的英雄单位,瓦解对方的气势。 不过,受限于“埋伏”这两个字的限定,他们一定不能有太多人,并且一旦被发现就危险了。 这也是为什么要瑞秋去跟着她的原因:要是到了很危急的时刻,那就把时间倒流一下,或者用时间制造一些阻碍,然后从容撤离。 当然,也可以向欧洛尼斯祈祷一下,看看在不久的未来有没有哪一位会表现得格外出类拔萃,这样的人提早射杀了为好。 这也是在普通人这一阵营当中,欧洛尼斯的祭司们被最经常所用在的方面。 在早就已经于战场地形图上绘制好的、已经提前踩过点的点位上头,瑞秋从凯妮斯手中接过一只望远镜,看向远方的谷底。 谷底已经有了黄金裔那一边的人,她的望远镜在人群中扫过,没有看到什么熟悉的身影。 星,丹恒,这两个有可能会被认作黄金裔的都没有,星期日也没有。 ……该不会是落在其他的时间点上了吧? 瑞秋有些心焦,没那么严重,却也像是始终有一架小鼓一般在心脏下头放着,轻轻地敲来敲去。 凯妮斯关注到了她的小动作:“你在看谁?” 瑞秋:“看人——我和我朋友失散了,他天生有点……和普通人不太一样,耳朵下面有一双小翅膀,我有点担心他被当成黄金裔,强行拽着去参军。” 凯妮斯略一思索:“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就是黄金裔?” 瑞秋:“他的血又不是黄金色的,我见过。” 凯妮斯:“这样啊。” 她有些同情地对瑞秋说:“但是现在是在战场上,你就算认出了你的朋友,也很难和他再见了,更何况你说他的外表或许会让别人把他当成黄金裔,你们都不会有静下心来面对面的机会。” 瑞秋摆手:“不一定呢——” 她指向战场的某个位置:“那个人,欧洛尼斯回应了我的祈祷,祂说他将会在十分钟后一连杀死我方两个将领。” 其实根本没有,这个倒霉的家伙会在十分钟之后被一头披挂上了战甲的大地兽踩在脚下,不管怎样都是死,很显然凯妮斯的弓箭还要可比大地兽的脚掌好上太多了。 凯妮斯的一箭就朝着那个方向射了出去,霹雳一闪,不到下一秒,瑞秋已经在望远镜中看到了那个穿得金光闪闪、甚是烧包的男人咽喉中箭倒了下去。 她又指了个方向。 * 星牢牢记得瑞秋给自己的警告:她让自己一定要紧紧地握住丹恒的手不松开。 而她刚好有一把子能够轻松挥舞炎枪的力气,以及——一个把丹恒打算尝试着用古法染色的布料强行吃下去的恒心。 所以,哪怕在时间穿梭的过程中有多么大的力量在将丹恒从她手边拽走,星也不曾放松半点。 她像是个英雄一样,一只手抱紧着迷迷,另一只手断了都不肯松开丹恒,随即就用这样的姿态降落在了一片橙色与紫色交织的天空之下。 一片平坦的草原,微风吹来,草叶尖尖稍稍弯曲,在一片温柔的黄昏色的中央,是一座看起来同样很平和的村落,有炊烟袅袅逐渐升起。 回过头去,能够看到的是一片丛林,不算特别高。 星低下头,看到一只萤火虫从草地里头飞起来,绕过她的膝盖,在她的手指边上短暂地停留了片刻。 丹恒望向光芒的源头:“这里是……” 他看到了刻法勒的背影。 黎明神机的背后,就像是奥赫玛的反义词一样,永恒的白昼,其对面是一片从来都不会落下的黄昏。 根据刻法勒的背影尺寸可以判断出,这里距离奥赫玛其实并不算远。 丹恒沉吟。 距离奥赫玛那么近的一座城邦,但是在阿格莱雅的地图上却没有看到有这么个地方。 他对星说:“看样子,我们应该是和瑞秋他们失散了,先去前面的村子问问情况吧。” 他对另外一队颇有信心,此时最大的目的只在于怎样带好星。 星没有意见,她向来很愿意听丹恒老师的话。 不过,没走出多久,他们就看到了一大一小正在草地间小路上的“本地人”。 其中一个顶着粉色的头发,手中拿着一把牌,像是黑天鹅一样但却又没有黑天鹅那样初见时候的隔着一层雾气、一层纱似的朦胧的神秘。 小的那一个顶着一头并不怎么柔顺,甚至看起来有些飞扬跋扈的白发,正在说自己要去林子里面和小妖精们一起玩。 丹恒上前问路。 粉色头发的女子还没来得及说话,那白发的孩童已经相当热心地说了:“这里是哀丽秘榭,你们是从外面来的人吗?” 他的表情中不乏对于外来者的好奇。 “哀丽秘榭……” 丹恒和星隐晦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星想到时:原来这里就是白厄一直以来宣称自己所来自的地方。 而丹恒想的是:这一双蓝色的,其中隐约可以看到刻法勒负世之座图案的眼睛,不是白厄,又能是何人? 粉色头发的少女笑了笑:“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们啦,明天见哦,小救世主。” 这下,就连星都意识到了面前这个男孩与白厄之间的关系了。 小白厄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哎呀,我还想去和小妖精们一起玩呢,我们约好的,但是……你们是不是迷路到哀丽秘榭来的?如果没有吃的话……你们还是先跟我回去一趟吧,村里的大家都很热心,你们可以吃奶酪沙拉和炖肉。” 丹恒对年幼的白厄表示了感谢。 他看着此时的白厄,对方给他的感觉和他认识的那个白厄完全不一样。 哀丽秘榭……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必然很大地改变了白厄这个人。 他生出了探究的心思。 “诶,”跟着白厄朝着村庄的方向走出去了一段路之后,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劲,“迷迷哪里去了?” 她不是一直把小东西很用力地抱在怀里的吗? 她环顾四周,但是完全没有看见那个粉红色的、长耳朵的小身影。 但是,哪怕这四周除了那片丛林之外就都是一望无际的草地,本应该能很清楚地看到那只小精灵,然而不管是她还是丹恒,都没能看到那小东西的身影。 * “有人在朝着我们靠近。” 瑞秋甚至连未来都懒得看了,她直接给出了这个结论。 “我们埋伏的地点已经被发现了。” 她将望远镜收起来:“走吧,我们换个地方。” 凯妮斯:“我们理应先撤离,然后根据指挥官的命令再找一个地方——” 瑞秋:“另一个合适的高处距离这儿不远,而且,如果我们现在从这儿撤离了,一会儿再想上来就会变得困难得多。” 她拉了凯妮斯一把:“对面发现我们这边的速度还挺快的,我感觉你射的箭都很小心隐蔽。” 凯妮斯:“我一直如此——以前我很不容易被盯上,这次大概是运气不好。” 但她也对瑞秋的判断非常好奇:“你怎么知道哪里是适合我们继续埋伏的地方呢?” 瑞秋:“当然是学的,其实很简单,你想学的话,我也可以教你。” 上辈子在大学里学的那些通识课程啊、在各种战术游戏中学会的小知识啊、还有在网上键政的时候学到的技能,这些可都是在其他地方学不到的东西。 第158章 转移到了第二个埋伏点后,瑞秋一边给凯妮斯指点方向,一边和她说了说一些比较简单实用的技巧。 她们干掉了那一伙前来拔掉此地埋伏点钉子的黄金裔,然而这个点位又一次暴露。 凯妮斯有些惊讶:她倒是没有怀疑瑞秋可能有问题,毕竟瑞秋已经给了她比平常多出一倍的人选让她射,而被她点到的每一个也确实都死在了她的箭下。 但是为什么会那么快暴露呢? 凯妮斯咬牙切齿:“对面一定来了个厉害的家伙,上次就是这样,那个黄金裔能够小范围控制天气,在寒冷的天气下雨,然后带着那群身体素质更好的黄金裔偷袭我们的营地。” 她只是随口一说,但瑞秋确实愣了一下。 好像确实有这种可能。 普通人这边的指挥官水平其实不算很强,有一种硬拉上来的美感,瑞秋怀疑这是因为没有悬锋城那群熟练战术的人的原因; 而如果能够和普通人这边打个旗鼓相当,可见对面的指挥官与他们这边的应该是一对菜到妙极的对手。 而她现在观察战局,确实能够发现对面的攻势看起来比较凶猛,如果说是新来了个能人……瑞秋觉得不无可能。 她举起望远镜,看向她先前大致定位出来的指挥所。 如果你确实在那里的话……瑞秋心想,好歹也给点暗示吧。 * 星期日是真的被当成黄金裔了。 他的耳羽他的天环,看起来都很黄金裔,还有他身边的旧梦的回声——这些看起来就很金灿灿的,说不是黄金裔都没人信。 而且他还降落在了黄金裔的营地附近,如果换作是别人兴许也就落地成盒了。 但是星期日很顺利地混进了那群黄金裔当中去——英雄们的宴饮他拒绝加入,但是没有人敢轻视他,因为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力量。 当一个黄金裔英雄对他出言不逊,并且逐渐发展到了要动手动脚的时候,星期日用三重面相的灵魂给他套了个大脑里面好像有别的声音在吵闹的debuff。 也就是他曾经想要给砂金的那一个。 这种能力虽然看起来像是需要向希佩祈祷之后才能获得的,但实际上,至少他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依赖于希佩。 随时都可以解除,不过至少在一两个小时内不会——星期日就这样震慑住了那些蠢蠢欲动的。 又过了两天,他就很轻易地在这群没有接受过星际相关战争教育的黄金裔英雄中获得了一定的话语权。 现在,他是这群黄金裔的指挥官之一。 或者其实可以说是参谋,毕竟新人,很难获得那么多人的信任。 他也就给点建议,给的不算很多,但是那些游离在战场边缘,埋伏在高处,间歇性地将战场上的节奏打崩那么一两个点的弓箭手——基本上都是他在指出对方的点位。 这就和学习来的经验没什么关系了,瑞秋先前拉他打过一段时间游戏——在他谎称自己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头熬夜打了一晚上游戏之后。 星期日原本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后来发现瑞秋拉他是双排,甚至还会有和星三排的现象。 他不得不抽出一些游离的时间来给自己补一点游戏技术,避免自己被星看出来,他根本就没怎么玩过游戏。 星期日想到和自己失散了的瑞秋,一时间觉得很不习惯。 应该说是差不多从他想要创造一个太一之梦干涉的世界失败开始,他和瑞秋就始终保持着组队状态。 现在这种情况…… 应该是从那时候开始分离最久的一次了。 他有很多次都差一点就要将她的名字脱口而出,最后都要在自己的舌尖上头咬一小下才能止住冲动。 她和自己在同一个时空吗? 现在在哪里?他应该怎样找到她? 如果是在同一时间的话,确实留在军队里会更合适,星期日怀抱着和瑞秋完全一样的心理: 在军队里往上爬一点,等手下有人了,信息网络变得更大了,就会更方便找到她。 “对面的弓箭手是怎么回事?”黄金裔这边真正的指挥官指着方才星期日点出的那几个位置,“那边一直有箭往下射。” 他回头看向星期日。 毕竟这一边是星期日提醒他一定要早点派人去拔掉钉子的,现在看起来……那边的情况似乎和他想象中的有一点出入。 派出去的人太差了?不对,这些人都是黄金裔,战斗力是有保证的。 星期日:“他们在更换点位,我怀疑先前派出去的那一小队可能已经阵亡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非常平静。 黄金裔指挥官没怎么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们这种赶鸭子上架的角色,能在军队中有比较大的号召力就已经是不错了——一开始也是以这样的方式选拔的,换言之,人缘最好。 他仍然看着星期日,星期日面上不动声色,将一只旧梦的回声调出来,送出了这个指挥阵地。 黄金裔指挥官:“朋友,这是……?” 星期日:“它不会那么轻易受伤的,也可以当作是我的眼线吧。” 他其实有了点猜测。 如果这个黄金裔指挥官应付这种画面全然没有经验的话,那么也就证明对面没用过这些技术。 换言之,一个有技术的新人。 会是瑞秋吗? 只能让旧梦的回声去看看了。 每一只旧梦的回声都很知道他心中所想,如果有需要的话,它们的所见、所得,也全都可以回到他这边来。 况且,如果真的是瑞秋的话,她只要看到旧梦的回声,就能在第一时间得到关于他的基本信息。虽然他也并非不能去找瑞秋,但是——星期日知道,瑞秋一定会很主动地来找他。 这个认知让他实在无法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肌肉,在多年的表情管理训练培养之后,还是轻轻向上翘了一点点。 第63章 我像是没救了 瑞秋的望远镜里头出现了一片左右腾挪,动作飞快的金色。 她追随着这只逐渐变大的金色小生灵,在看到两片圆滚滚的、活像是在建模的时候没有将该建模出的翅膀羽毛给修出来,只留下了最粗糙的两个圆片片。 这一看就是她家的崽呀! 瑞秋顿时眉开眼笑。 一旁的凯妮斯:“你在笑什么?” 她也举起了手中的望远镜,对着瑞秋正在看的方向望过去:“……” 凯妮斯:“额,这是什么?” 瑞秋收敛了神色,没有方才那么高兴的样子:“不知道,大概是个侦查,我只是觉得这小东西的长相有点意思。” 凯妮斯横了瑞秋一眼,她觉得这人有些奇怪,但是在他们这边,奇怪的人多了去了,她也没有多介意。 她只是举起了手中的弓箭,瞄准了在空中翻飞着,一路快速掠过一处又一处高地的旧梦的回声。 但是瞄准并不容易,因为她实在很难预测这个小家伙的飞行轨道——星期日在小东西出发之前也叮嘱过它的,让它四处飞得小心一点,上下翻滚的幅度尽量大一点,哪怕创伤对于它们来说是无效的,也最好不要被射中。 凯妮斯的箭矢左右对准了好一会儿,最后只能遗憾收场:这小东西不是飞鸟,也不是尼卡多利的眷属,并没有那么好解决。 瑞秋按下她的弓箭:“你对着下面再射一次,剩下的……我猜我们又需要转移了,这次转移得远一点。这个小东西让我来。” 对于凯妮斯来说,她对瑞秋的认知局限在了普通欧洛尼斯祭司的形象上,而普通欧洛尼斯的祭司们都没有什么……额,物理意义上的自保的手段。 射箭于她已经是一种本能,她并不需要太多的精力专注就能完成射杀,她分出了一点注意力,看到从瑞秋的手指尖上,有一点像是寒冰似的光芒流了出来,飞翔的速度倒也不快,但是偏就很容易地落在了那只已经距离她们不远的金色小天使身上。 凯妮斯锐利的眼睛看得远且真切,那只金色的不明物在空中僵硬了很短暂的瞬间,随后径直消散,只留下一些零星的金光朝着地面落去。 她问瑞秋这是什么。 瑞秋露出玄之又玄的微笑:“送它回到过去。” 凯妮斯皱着眉:“你看着不像是普通的祭司。” 瑞秋握住她的手腕:“祭司不祭司的,先转移了再说。” * 旧梦的回声当然不会轻易地破碎。 更何况那根本就不是一道攻击而是一道记忆。 只不过,在这段用作信息来传递的记忆的最后部分,是瑞秋特地给出的信息:差不多得了,把孩子收回去。 否则还真的要让它挨上两箭吗? 虽然随时都可以变成难以被命中的能量体,也没有常人拥有的所谓“血条”这东西,但是被命中……算了,谁舍得看着萌物被洞穿的样子。 第159章 旧梦的回声与星期日之间的关联是很紧密的,千丝万缕,给予了旧梦的回声的记忆,就算是给到了星期日的手上。 他在获得这段记忆之后自然会将旧梦的回声收回去,那么,至少肉眼看起来,就是她将这只小东西送到了过去的时间里头了。 从找逻辑差错的方面来看,这里一点漏洞都没有,混似当初那个“星期日已经跟着星核猎手去当银河通缉犯”了的谎言。 而她带着凯妮斯换一个距离远些的地方继续朝着下面放冷箭就行。 瑞秋对于自己说的这个谎非常满意。 不过……还是有一点小小的困难的。 就比如说,虽然现在她知道了星期日在对面黄金裔的阵营里头,也知道他现在应该就在敌方的指挥处待着,却还是没想出来自己要找个怎样的借口……不,找借口已经不合适了,应该用怎样的方法瞒天过海着去见他。 毕竟,她虽然会欧洛尼斯这一系的法术,却不会缇宝的万界门,而她也不是黑天鹅那种已经变成了模因身的纯粹忆者,做不到这边留下一个自己的影像,另一边再出现一个真正的自己。 这个年头最不方便的,就是翁法罗斯没有网。 星际网络是没有的,阿格莱雅用金织丝线牵起来的网也一样是没有的。 手机也没用。 瑞秋有些发愁。 黄金裔的战争旷日持久,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一场和约好差不多的战争,死上不少人。 而在战争与战争之间,胜利的那一方就载歌载舞地庆祝,失败的那一方就去请求泰坦的援助,总结起来之后,甚至可以说这一模式就像是一段写好的、相当死板的代码。 在这一段时间中,瑞秋曾经研究过的那些文献和诗歌当中就曾经记录过一些两边隐晦的往来。 比如说一些因为观念不同而站在两边,但是私交很好的朋友、比如说因为机缘巧合分别之后只有这么偷偷摸摸短暂的时间可以相逢的朋友。 再比如说,一只也不知道是怎样绕过层层的巡逻,躲躲藏藏地跑到了瑞秋的住所来,用相当委屈的声音,哪怕没有语言也非常清楚地表达了自己这一路上是如何艰辛的旧梦的回声。 四只旧梦的回声,一只一只轮流着来,这一次也总算轮到了先前起名的时候放到最后的利弗——只不过这一次轮到的并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既不是简单的外出放风,更不是单独吃一整个布丁蛋挞。 瑞秋怜爱地抱着它、抚摸它脑后的光环,一时间莫名有一种假离婚了然后分孩子的错觉。 就……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挺像的。 先前用记忆做为载体,以旧梦的回声做为中转站的信息传输方式让星期日意识到了此法大有可为,现在偷渡到了瑞秋身边来的这一个,就算是一个临时的通信网络了。 瑞秋点着金色小天使头顶的光环,叹了口气:“我没觉得这个办法不好……” 她又爱怜地在利弗的翅膀上摩挲了两遍。 “但其实再等等也不是不行。” 她已经在找机会了,只要离开了这座军营就很好办——记忆的力量可以让她删除掉一些人的记忆,只要别太多,让她这个尚未在此道上练习到多么精通的人出现手忙脚乱的情况,又或者是漏了某个人的记忆忘记消除就行。 离开军营之后就很好办了,她虽然已经把小魔仙变身的歌曲给用掉了,但是在翁法罗斯这个相对正常的世界里,也不会有人变成那么光鲜亮丽的小魔仙到处走来走去的。 旁人会怀疑她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而不是怀疑她是个黄金裔。 瑞秋宁愿别人怀疑自己是黄金裔,也不愿意被质疑自己的智商。 她给自己留下的曲子是《花仙子》的片头曲。 也就是开头就开始唱一连串“lulululu”的那一首。 这玩意在她看来属于是她上辈子的时候,上一辈人们的童年回忆了,小时后如果不是她妈妈的推荐,她应该绝对不会点开这部动画片。 不过片子还是好看的,好看到一想起“花仙子”这几个字眼,她就想到了这首歌是怎么唱的,也想到了无穷无尽的换装。 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 她轻轻点了点小东西的头顶,将它藏在自己的被褥里头,转身去外面的宴会上拿了一些水果和简单烘烤的甜点。 * 白厄的过去,这是个很值得探索的问题。 瑞秋就提醒过丹恒:白厄的试炼失败一定意味着他心里藏着一些很重要的东西,而阿格莱雅和缇宝未必知道这是什么,如果她们提前知道,她们应当就不会让白厄去尝试尼卡多利的火种。 丹恒自己也有所察觉。 万敌的一些话语或许看起来像是无心,但实际上里头隐藏着的信息并不少,包括“救世主”,也包括“玻璃娃娃”。 追随着小时后的白厄,看看他过去都遇到了些什么,也算是比较重要的一件事了。 况且——白厄从来都说自己来自哀丽秘榭,却没有人去追溯过他的这段过去,丹恒先前问瑞秋,瑞秋说阿格莱雅给予的资料中也没有关于哀丽秘榭的部分。 换言之,要么是这个地方存在猫腻,阿格莱雅觉得不适合给他们这些外来者透露; 要么就是,阿格莱雅也没有调查过哀丽秘榭。 然而阿格莱雅又确实是一个很戒备的领导者,她在刚刚遇到星穹列车的时候,言谈间防备着来自他们的每一个问题。 说她不去调查一下白厄的过去,这并不可能。 说得通的一点是什么? 是哀丽秘榭已经和其他那些埋葬在黑暗以及尼卡多利的军团手下的城邦一样毁灭了,无从调查起了。 丹恒颇为支持这种可能。 所以,他的决定是留下来。 白厄的长相具备太多的特点,但是哀丽秘榭,这一处并非城邦,只是一个氛围很好的村庄当中的其他人却并非如此。 他们看着和村庄之外的其他人没有区别,衣着习惯、吃饭的喜好、建筑的风格……都和外面的世界没有区别。 他们也知道一些外面的城市,知晓十二泰坦,但却不知道这个世界即将毁灭的末日预言,将天空黑暗下来当做是欧洛尼斯与艾格勒的又一次争斗,对于生活在永恒的黄昏之中这件事没有哪怕半点的意见。 丹恒比起星来更擅长旁敲侧击地问出情况。 如果此地没有关于末日的预言,他也并不想要将这种哀伤的消息带到哀丽秘榭来。 于是,在探知道了这座村庄就像是仙舟古老传说中的“桃花源”之后,丹恒就演起了个完美的误入者。 他甚至靠着先前星期日分享在群里的、整理出来的那一套时间对照表,把自己和星在外头的经历给编撰了一段出来,大概就是说他们因为尼卡多利的军团而失去了曾经的家园,流离失所到了哀丽秘榭来,如果这儿可以接纳他们的话,那他们俩也就不想走了之类的话。 哀丽秘榭的人们都是很好的人,他们听丹恒说完之后,就告诉丹恒,他们可以帮他一起在村子边上造一栋房子出来。 哀丽秘榭不会拒绝任何想要留下来居住的人。 丹恒表达了自己的感激。 他朝着星看了一眼。 哀丽秘榭的这些村名给他们提供的晚餐其实很好,肉烧得非常入味,也不怎么柴,汁水很多,搭配的蔬菜也很新鲜。 星飞快地吃完了她的份额,从丹恒这边切走了一块肉,并且将这块肉也吃完了之后,她低下头去和先前就已经说了自己更想做的是去林子里头和小妖精们一起玩,而不是回来吃晚饭的白厄聊天。 星的心理年龄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至少她和现在这个年龄的白厄聊得也还算不错,两个人嘀嘀咕咕地在一旁说了好一会儿。 丹恒没听清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但他对星还算是放心。 她……不会出太大的差错的。 他开始编撰自己和星的过去。 终于,等丹恒和村民说完了之后他们要如何定居在这里的问题,以及未来的丹恒和星可以靠着怎样的工作来养活自己之类的话时,星握着白厄的手站起来,对丹恒、还有那些长久以来照顾白厄的人说:“我们吃饱了,能去丛林里玩吗?” 哀丽秘榭的村民们笑着摆手让白厄不要过多缠着这个外来的大姐姐,毕竟在丹恒的故事里他们一路奔波,确实疲倦。 丹恒点点头,只对星说:“早点回来。” 和白厄的单独接触,这也是个机会,小孩子的防备心通常没有那么厉害,与此时的白厄接触,兴许能够知道很多从未来的白厄那边没可能知道的信息。 星高呼一声“耶”之后就跑了出去,拽着白厄往外跑的,速度比白厄还快,就仿佛那片林子是她和男孩白厄的故乡,两个人一个赛一个的归心似箭。 “我也要去找小妖精,我也要和他们玩!” 第160章 一时间,留在这儿的成年人们都用带着些微怜悯的目光看向了丹恒: 小伙子看着长得挺俊,一表人才,说话也怪好听的,没想到家破人亡,身边仅剩的一个不知道是姐姐还是妹妹的居然还那里……有点问题,比小孩子还要小孩子。 哎呀,看来这未来的日子要不好过啊。 丹恒:“……” 丹恒唯余叹息。 被哀丽秘榭的成年人们普遍认为那里有点问题的星正拉着白厄一起奔向丛林。 她好奇地问白厄:“小妖精长什么样子?” 尚且还在孩提时代的白厄没有未来的他那么擅长说话,还擅长用“我不善言辞”之类的借口来盖过一些敷衍的答复,但他也没有那么多的词汇量,没有见过那么多的东西,于是男孩白厄思考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就……长小妖精那样啊。哎呀,别问了,我带你去看看就好了。” 小妖精们就在丛林里头,藏得并不深,因为哀丽秘榭没有坏人。 “你看,它们很有意思,对吧?很善良,很友好,所以啊,我不想当救世主,我只想一直留在哀丽秘榭,找小妖精玩。” 白厄双手握拳,被哀丽秘榭这儿相当不错的伙食养得肉嘟嘟的手背与同样肉嘟嘟的脸颊互相挤压。 他专注地看着面前的丛林。 那些飞舞的小妖精们,飞舞得相当优雅的萤火虫,荧光闪闪的、属于仲夏的黄昏。 星也专注地看着这些小妖精们。 随后,在它们发出的荧荧光芒中,她看向白厄。 “救世主”…… 他从现在就知道了自己要成为救世主吗? 明明哀丽秘榭中并不存在这样的末日预言,如果不存在世界的毁灭,那么救世主又是从何而来? 白厄,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肩负着这样的使命呢? * 瑞秋端着装满甜品的盘子往回走。 虽然感觉旧梦的回声所吃过的甜品的味道应该不会出现在星期日的舌尖,而且这些小家伙们也确实不需要进食来保证存活,瑞秋仍然没想着要亏带它们。 甜品嘛,这是应该给利弗的报酬——毕竟也是过五关闯六将了呢,孩子辛苦啦。 不过这一盘倒也不全是给金色小天使的,好歹她在房间里的时候也会馋,脱离了星际的环境,没有一个随时可以调酒的闭嘴,也没有了匹诺康尼那儿热气腾腾的各种星际美食,瑞秋也就只能用多吃一点来抚慰一下自己了。 她端着盘子来到属于自己的帐篷门口,想要掀开厚重的毡布走进去,有人从她背后叫住了她。 这个声音,是瑞秋这几天来最熟悉的一个声音:出生名门,但是因为能吃苦而且战斗力够高,于是在军队中也颇有名望的凯妮斯。 “晚上好。” 她的声线是略冷淡那一挂的,其实很好听,在褪去了所有的警戒防备之后,会带上一点特殊的慵懒沙哑风情。 在上次的战役过后,凯妮斯对瑞秋的态度就变得和善了很多,她看得起一切有本领的人,毫无疑问瑞秋给她的感觉就是如此。 瑞秋回过头:“晚上好。” 她在一瞬间露出了微笑:“凯妮斯。” 凯妮斯注视着她手中的托盘:“你很喜欢甜食?” 瑞秋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对。” 凯妮斯:“那你应该去参加军情讨论会,有些很好吃的小东西只会在军情讨论会上有,比如说……浸泡在蜂蜜酒里的无花果干。” 瑞秋歪了歪脑袋:“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凯妮斯,不过看在好吃的东西的份上,下次我会去的——今天讲了些什么?” 她往嘴里扔了一颗葡萄。 其实挺甜的,但是甜味之外还有比较厚重的果皮涩味,瑞秋皱了皱眉。 凯妮斯:“阿格莱雅——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吧?今天我们聊到了她,那个出身和我相似,从小就眼睛看不见的黄金裔,没有参加这场战争的黄金裔。” 瑞秋的眉头往上挑起了一点。 凯妮斯注意到了这一点:“你知道阿格莱雅——你知道阿格莱雅但是你不认识我,我很伤心,亲爱的。” 瑞秋:“但现在我是你的队友——告诉我,凯妮斯,阿格莱雅怎么了?” 凯妮斯:“有人发现她正在寻找墨涅塔的火种,其实我也没怎么认真听,但她好像已经找到了,并且正在尝试着通过墨涅塔的考验。” 瑞秋:“所以……?” “你可别忘了,这场黄金裔战争中,半神并未下场,缇里西庇俄丝没有参战,否则我们的日子一定不会有今天这么好过。如果黄金裔那边有了两个半神,而她们打算加入黄金裔的联军的话,我们这儿除了求和之外,恐怕就只剩下惨败了。” 瑞秋点头:“听起来是个坏消息,还有吗?” 凯妮斯:“有,还有一个说不上是好还是坏的消息,今天我们这儿来了个很奇怪的人。” 瑞秋:“嗯?怎么奇怪?” 凯妮斯:“全身穿着黑袍,戴着面具,全身上下一点皮肤都没有露出来,而且是突然出现的,先前不管是守卫还是路过的旁人,都没看到过他。” 黑袍,还有面具。 这两个特点在瑞秋这儿已经彻底对标上了一个准确的形象。 凯妮斯:“他直接去找了指挥官,说会在我们这儿待上三天,帮我们干掉对面最棘手的十个黄金裔,三天后他就会离开。” 瑞秋给出了中肯的评价:“的确奇怪。” 嗯,确定了,果然就是那家伙。 凯妮斯:“对吧,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要我说,这家伙看起来其实比较像是黄金裔,但是他又要去猎杀黄金裔,我搞不懂。” 她摇摇头:“反正,因为这么个人的出现,我们之后三天都要和黄金裔打仗,做好准备吧,你可以再去多拿点甜食,除了可以让你的心情变得更好一点之外,还可以给你多补充点体力。” 她对着瑞秋挥挥手:“好好休息吧,明天见,搭档。” 瑞秋回到自己的帐篷里,熟门熟路地抱起了旧梦的回声,一边轻轻柔柔地rua着,一边把整体烘烤得还算可以的派掰碎了喂给它吃。 瑞秋能够感觉出来,怀里的小天使对于这款甜食并没有那么感冒,大概是一种比起鸡肋来要好一点,但是也不能说没那么鸡肋的评价。 她将盘子放在床头柜上,将方才因为把派掰碎而沾上了奶油和果酱、还有派皮碎屑的手指送入口中,舔掉这些残留在手指上的食物,随后托着利弗的翅膀把它举起来,将自己的额头与它的额头对碰: “我知道它的口味一般般,委屈我们宝宝啦,等以后回去了,买十打布丁蛋挞放在冰箱里,随便怎么吃,好不好?” 利弗没有回应。 瑞秋想了想:这种情况其实不太多见。 毕竟这些旧梦的回声们基本上都随了星期日,但是不管是心思还是城府都远远没有星期日那么深,所以每次触碰到“布丁蛋挞”这个关键词都会发出欢欣鼓舞的声音。 瑞秋可太喜欢欢欣鼓舞着的这些小东西了。 所以现在,没有回应的原因是…… 瑞秋没想明白,她猜测或许是因为孩子白天潜伏进来的时候太累了。 于是她十分怜爱地贴着小天使大约在额头的位置上亲了一下,将最近这段时间的记忆打包起来塞给它,提醒它上传给星期日看,然后把它往床上一按:“宝贝辛苦啦,休息吧。” 说完这些,瑞秋把灯关了,自己也往被子里一钻,翻了个身,把利弗当成抱枕往怀里一拢,很快呼吸变得悠长平静。 * 旁边的黄金裔又一次朝着星期日这边看了一眼。 这位新加入的伙伴从大约十分钟前就有些神色不对劲起来,看着就像是坐在了一张用刺猬的皮毛制作而成的椅垫上。 而现在就更过了,他的耳朵刚才发红得很厉害,要不是确定星期日没有喝酒,他都要怀疑对方是否已经喝醉了。 在这几天短暂的相处中,他已经知道了星期日并不喜欢肢体接触,于是这名黄金裔就只是打了个响指:“嗨,朋友,你怎么了?” 星期日迟钝过了几秒后才回神的:“没事,想到一些……曾经。” 他旁边的黄金裔其实是很好奇的,他们这些人嘛,从出生开始习惯了被人当成英雄看待,或者最起码的,也得是当成很特别的人看待,所以每个人都有点儿有意思的故事。 不过星期日看起来并不打算开口,他也就没再追问下去。 星期日抬起手来,轻轻触碰了下自己的右眼。 大约在十分钟之前,他感觉此时已经彻底变成了宴饮的会议很没意思,于是将一大部分的心神挪移去了利弗那边。 这些旧梦的回声正在逐渐独立,但却并不表示星期日无法对其宣誓主权,它们仍然可以被视作是他的延续,仍然可以作为他的眼耳鼻舌——这也是同谐命途所带来的结果之一。 第161章 既然现场只剩下了无聊的东西,他或许可以更直接地看看瑞秋那边情况如何。 换句话说……现在是他在“上号代打”。 因此,星期日听到了一些发生在帐篷外的对话,他意识到那个黑袍面具人即将再次出现,心中提起警戒。 而当瑞秋端着装着水果和甜点的托盘走进来的时候,星期日意识到这份百分百都是甜食的托盘是给利弗的,他其实很纠结地想过自己是不是需要回避一下。 毕竟今天的辛苦有多一半是利弗的,只有很少数的部分,那些比较艰难的关卡,是他上号代打——说起来,若非遇到了一些实在困难的情况,以至于星期日不得不动用这一能力,或许今晚他也想不到要用这样的方式…… 星期日深吸一口气,他在内心中做着检讨: 就真的很难直面自己吗?分明内心深处促使他这么做的最大的动力源于已经好几天没能“用自己的眼睛”而不是在记忆中见到瑞秋。 ……这些字的含义从大脑中转过的瞬间他险些坐不住站起来。 星期日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 他也没有将意识主导的权利让给利弗。 之后……就来不及也不想这么做了。 分明旧梦的回声没有五官,但他却能感觉到一切感官最清晰的细节。 瑞秋的手指在冷水中清洗干净了没很久,所以现在指腹还有点带凉,小块的派送到他的口中来的时候,他能够感觉到并不怎么优秀的派本身的味道,但这些似乎都隔着一层薄薄的冰,被封锁起来,更多的是微凉的指腹怎样触碰他的嘴唇,压着他的舌尖。 旧梦的回声和他本体的对应让星期日不得不握紧十指以避免自己的身体出现战栗的情况。 他又过了一会儿才想到自己是不是应该给出一些对于甜食本身的反应,但那时候瑞秋已经觉得大概是这些吃的不能让旧梦的回声满意了。 星期日还无法操控着旧梦的回声说话——毕竟它们还没有进化出嘴和喉咙这些器官——他只能看着在自己来不及阻止的时候,瑞秋将食指和拇指在口中短暂地含过。 ……什么洁癖不洁癖的毛病此时都已经随着掉落的羽毛被列车长清理了个干干净净,此时的星期日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间接接吻”这几个字,又或者是与之相关的一些概念。 他没有在这一刻从利弗的身体中逃离并非是他不想,而是因为的确一切思绪都被那个概念占用了,以至于全然无法作其他思考。 除去最基本的、自己无法意识到的对于身体的调节管控之外,大脑其余的部分已然全部停摆。 再往后的额头相触、甚至于那个亲吻…… 他的身体更像是留存着对于这一段的感知,等待着他几乎宕机的状态结束之后再进行反应。 而现在,当他终于因为瑞秋的就寝以及身旁黄金裔的“打扰”而勉强从这种状态中抽离——至少,也算是意识到了自己再不能于利弗的身体当中占据主导地位、将那因为听到了“布丁蛋挞”这几个字而快要变成一锅沸腾的火锅底料的小家伙按得动弹不能。 星期日靠坐在椅子上,他机械而几乎无意识地拿起了金色的酒杯,里头是别人象征性地给他倒的一点,翁法罗斯经典的茴香葡萄酒。 他没有反应过来这是酒精,端起来喝了一口,冰镇过后的酒精没有那么强烈的刺激感,于是他又喝了一口。 冰的,对于他的现状多少有些“镇压”的作用。 但是。 他的心脏在呻·吟,他的血液在动乱。 我像是没救了。 星期日想。 第64章 露脸 此地艾格勒的规则仍然延续,仍然有昼夜更替的光明晦暗流转,而此时夜色已经变深,帐篷中并无灯光。 对面的阵营已经递上了明日继续开战的战书,黄金裔这边的指挥官一边嘴里嘟囔着为什么才打了一场,这么快又要打,这和对面一贯以来的习惯可是没有半点相似,一边又表示他们这边会应战。 星期日也被他询问了:“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要提早宣战?” 星期日对于答案心知肚明:是那个黑袍面具人的出现所导致的结果。 但是他表面上只说兴许是对方有了什么大的倚仗,明日一定要小心之类的话。 也不算有错,但从他的视角多少带着点敷衍。 怎么能不敷衍呢?星期日心想,他顶多还有三日就要离开这里了,毕竟最主要的目的是跟着那个黑袍面具人,从对方手中夺回火种,或者获得更多的、能够说服他们的信息。 此时算得上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了,他劝说这几天和自己关系还不错的那几个黄金裔早一些休息,毕竟明天还有一场大战。 他自己也休息得很早,靠在软枕上,手臂压着毛毡毯子,室内点燃的香有些太浓郁了,星期日心想,甚至到了会让人感觉到些许头晕的地步。 嗯……他心脏的呻·吟并未停息,所以或许头晕的缘故并不是因为那些香料,但是当真目眩神迷。 我也并非没有与她近距离接触过。 近距离的面对面已经很多次了,虽然还是头一次距离得那么……那么近。 但是为何仍然心跳得像是第一次靠近如此时那么猛烈? 上一次握手的感觉仍然可以在回想那时的时候重新从骨骼中浮到体表,但是那时候一转头看到的侧脸,下颌线分明的侧脸,现在已经被替换成了抵碰着额头的时候,眼睛被格外放大的那个视角。 其实哪怕只是在刚刚认识瑞秋的时候,星期日也觉得对方的眼睛长得很好看,并不是因为颜色有多么绚丽,而是在浓郁的绿色的最当中,有一点偏蓝的、很冷静也很明亮的加重。 瑞秋曾经这么说:“我的绿眼睛里有一抹蓝——在我上辈子的一部电影里头,这两种颜色应该是反过来的,蓝眼睛里面有一点绿。说这句话的人用一种很扭曲的态度诉说着两个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他面对面的那个人是蓝眼睛的,而蓝眼睛有个一辈子很重要的朋友,是绿眼睛。”[1] 那部电影星期日没有看。 提起来的时候瑞秋满口说着什么“青春喂了狗”之类的吐槽之词,他估计电影的片尾大概是令她不怎么满意的。 或许最开始的部分还很吸引人,否则瑞秋应该不会把自己的青春花在这东西上。 但是这句台词确实妙极了,星期日心想,从感情的角度来说,当他在某一天想到自己的瞳孔是蓝色的,而这点蓝色落入瑞秋的绿眼睛的时候,就会表现出她瞳孔的色泽的时候,他耳羽上头的每一根羽管都在膨胀发热。 如果有谁对着瑞秋说这句话,而他在旁边听到,兴许他会在片刻间生出少许飘然而灵魂无法径直回归到身体中的感觉。 额头碰着额头…… 星期日抬起手,他用手背盖在额头上,他面部的皮肤已经变得很热了。 他不确定顶替了旧梦的回声的感受与如果自己去碰……感觉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但他确实已经羡慕起了那些从自己身体中分出去的,承载着自己一部分旧日的记忆,就像是小时后的他自己似的小天使。 倒也不仅仅是羡慕,更多的在于:他本应该更早地意识到这些旧梦的回声和他之间的关联,然后…… 他或许应该在更早的时候就避讳一点,又或者,他应该早一点从那些旧梦的回声对于瑞秋的喜欢当中感觉到他对瑞秋的初始好感已经那么高了。 当然……还有那个亲吻。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什么情感都没有掺杂的亲吻,就像是小姑娘在打算入睡之前,给自己的抱枕玩具熊,或者是玩具娃娃的额头上的那个亲吻一样,纯洁纯粹。 但是再怎么干净纯粹的亲吻也是亲吻啊。 有时候又不是亲吻本身有什么问题,而在于感受到亲吻的那一方会有怎样的感觉。 至少,他可以确定,自己并不是毛绒熊或者玩具娃娃之类那样干净而不会生出任何欲望的东西。 这个亲吻落在他的眼睛上,明明只是顶着旧梦的回声的壳子,星期日却觉得自己的睫毛像是被柔软的嘴唇压了一下似的。 这个感觉是到了此时此刻才出现的。 先前被压缩在了他的大脑中,没有给出多少反应的亲吻……星期日的耳羽像是他往日被要求闭眼的时候那样盖在眼前。 羽毛的触感是非常轻盈柔软的,哪怕星期日早就已经习惯了自己的这些耳羽,已经感觉不到这些羽毛的顶端是怎样柔软的存在,他此时仍然在忍不住比较着: 和他的羽毛相比起来,瑞秋的嘴唇似乎要更为柔软。 星期日发出轻声的喟叹。 一些或许可以被归类为“欢愉”的情绪,或者说是感知,在他的颅骨中变得逐渐充盈,像是海浪拍打在沙岸上残留的泡沫被收集起来,他整个人都浸没在这样充满阳光的、带着些许海风气息的柔软白色泡沫当中。 第162章 旧梦的回声的面部太小了。 小小的,也就一个拳头的尺寸而已,因此在亲吻上去的时候,很容易覆盖更大的范围。 从他的眼睛开始,星期日觉得自己在融化。 他像是没有躯壳的约束一样得以散漫开来,四处流淌。 如果可以的话,他多想要回以一个亲吻,哪怕需要他克制着自己,也像是瑞秋那样完全不给予任何的情感……他没那么确定自己是否可以克制住。 星期日的眼睛闭得很紧,他感觉自己的生理泪水似乎在眼眶中堆积,不带着半点负面情绪,却从眼睫上头缓慢地滴落下来一点,洇开在眼角。 还好……他在比较关键的那一刻将自己的意识收了回来。 因为再往后——瑞秋就往下缩进了被褥里头去。 翁法罗斯这儿的睡袍实在是太轻薄了,而且也不算很长,白色的布料垂到了膝盖上头,而钻到床上的时候,裙摆愈发往上,逐渐露出一部分的大腿。 如果触碰到的话,星期日很怀疑自己先前在宴会上是否还能够坐得住。 这一整夜的睡眠都算不上很美妙——星期日辗转反侧了很久。 他睡着之后也没有睡得非常安宁,所以次日清晨起身的时候,他的状态也没有恢复得很好。 他披上外套,看向墙角的位置。 星期日意识到: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有点燃香料。 他的衣服上只剩下了一丁点从奥赫玛带来的、很淡很淡的香气,勉强能够将战场上的沙尘味道掩盖过去。 啊…… 他短暂地闭上了眼睛,眼前又一次快速地闪过了一切昨天晚上从瑞秋投递过来的记忆当中的那些画面。 星期日头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上衣内衬是如此勒紧着脖颈。 他感到口干舌燥,甚至是被扼住的。 * 坏消息:今天就要打仗了,而且战争的烈度是一定很高的。 好消息:至少在经过了一整个晚上的影响下,利弗的状态变得活泼多了。 至少恢复了常态嘛。 瑞秋抬手揉了一把这个小东西的脑袋。 利弗很快乐地将头顶往瑞秋的掌心里面蹭了蹭。 瑞秋一整个大心软,又一次将利弗抱了起来,将嘴唇再它的额头上贴了贴。 瑞秋在整个普通人的阵营当中都不算是很出众的。 她这一次仍然和凯妮斯组队,两个人一起朝着高处去。 瑞秋远远地看到了:原本普通人的阵营当中,一切看起来就和前几天的情况没什么区别,但是仅仅在片刻之后,当这一面的指挥旗帜飘扬起来过后,瑞秋就在旗帜的一角之后,看到了—— 随着阴影已经在太阳之下生成,和先前每一次一样,有一把边缘扭曲的大剑切割出了一条长长的缝隙。 缝隙之后,一双套着金属指套的手从中伸了出来,随着用力一扯——那个熟悉的戴着黑色兜帽的面具人就从后面跳了出来。 他整个人与他身边的一切看起来都颇为格格不入。 瑞秋朝着此人的方向看了两眼,她顺便拍了拍胸前:小小的金色天使贴着她,它已经将自己的身形收得很小了。 凯妮斯注意到了她的回头观望。 凯妮斯握着她的手腕,低声说:“走了,那么奇怪的家伙,你最好不要好奇。” 她顿了顿,将那条粗粗的长辫子甩到了身后:“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上山之后再看,能够看得更清楚一点。” 凯妮斯说得没错。 在高地这样的位置上,什么都能够看见,只要望远镜的制作技术足够精湛,只要望远镜的倍率足够好,她总能够看到一切自己想要看到的。 瑞秋在望远镜中看到了那把扭曲的黑色大剑的挥舞方式。 它切开空气,呼呼生风,呼啸中带着疯狂与暴怒的嚎叫,黑袍面具人的剑术精湛得有些过分了,同样他的武器和盔甲也都太好了,那些挡在他面前的黄金裔,就像是砍瓜切菜一样被他斩断,脑袋和身体分离的瞬间,脸上的五官甚至还保持着颇为自信的神色,就好像是觉得自己一定能够解决掉对面这个家伙。 这个家伙……他会在这里留下三天。 瑞秋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她知道自己需要做点什么,三天的时间,第三天的时候,她最好和星期日汇合,跟上那个黑袍面具人,脱离这片战场。 如果她猜得不错的话,对方随后应该会去面对阿格莱雅,差一点杀死了阿格莱雅,但是在最后最关键的时刻:阿格莱雅被缇宝救了回去。 这一路得跟着。 毕竟,这个黑袍面具人才是他们最主要的目的。 瑞秋已经想到了应该怎么退场。 既然黑袍面具人要杀死黄金裔,并且动作幅度那么大,那么很显然,一些自己人也死在了大剑之下也是很正常的,对吧——很显然,在阴影中消失,借助着死亡让他们的形象从这一时间上“不复存在”,是一条最好的下场特效。 瑞秋在她们当前所在的这个点位上留下了一些线索。 她留下的那些线索,应该已经足够对面的指挥官发现此处有一个类似“哨所”的存在。 大概……应该足够对方过来拔除这个点位了吧? 瑞秋已经给星期日送出了相关的信息,她确信对方会知道要怎么做。 星期日还是很可靠的。 果然,此时她就看到了一些箭矢朝着自己这边射了过来,一小波密集的箭矢,并且在一波结束了之后又接连来了两波,完全是朝着覆灭这个点位、并且让这儿寸草不留的目的来的。 这是在瑞秋的计划之内的,她一把按下了凯妮斯,身前展开了一道像是冰一样透明、寒冷却坚固的防护。 凯妮斯的脑袋被她按得很低了,瑞秋将这把像是伞一样的护盾放置在了凯妮斯的身体前头,而自己则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绕了出去。 * 凯妮斯看着自己面前或者折断、或者掉落在地上的那些箭矢。 她茫然着,有些出神了。 此地留下的痕迹,仿佛从头到尾在这个高地上居高临下地对着下方的战场进行狙击的只有她一个人。 望远镜只剩下了一副,边上一点儿鲜血的痕迹都没有……如果不是她面前有一把像是巨伞一样的冰层,这一切都是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能够留下的痕迹。 但是,这冰层确实不是她能够触发的,她不是黄金裔,也不是被神明眷顾的祭司。 所以……瑞秋…… 凯妮斯有些茫然地朝着四处张望起来。 此时的瑞秋已经想到了个绝妙的跑图配乐。 快节奏的、激昂的音乐在她耳边呼啸着,伴随着呼呼的风声吹起她长长的卷发,瑞秋知道自己此时的跑步姿势看起来颇为夸张,但正是这样夸张的姿势才给她带来了当前的速度与耐力。 如果不是为了速度快得和快银一样,和时间抢人,争取创造一系列奇迹的话,还有什么歌曲比逮虾户更合适呢? 而且这首歌的歌词,瑞秋是真的熟悉啊,她相信但凡是个网民都能够把这首歌唱上几句的。 她快乐地歌唱,快乐地奔跑在山坡上: “see your body into the moonlight (看着你步入月光中) even if i try to cancel (我尝试阻拦) …… right into your mind (充斥着你的脑海) deja vu! (似曾相识的感觉!) i've just been in this place before (我之前来过这里) higher on the street (站在街道上) and i know it's my time to go (我知道我是时候离去了) ……”[1] deja vu! 这首歌是真的很能让人在奔跑中获得快乐啊。 瑞秋快乐得像是一只获得了一只脏袜子的小精灵,免费地在山间奔跑,就这样一路非常抽象地冲到了星期日已经通过利弗给予她的简易地图标明的指挥所——顺便把好几个人的记忆掏走了一段,从他们中拽走了那个哪怕做好了准备,也没想到瑞秋会突然这样出现的星期日。 如果用某只猫和某只耗子的动漫画面来表现的话,此时的星期日会有一瞬间的悬停,随后人被拉走但是脑后的天环短时间留在原地,片刻之后就像是他和天环之间存在着一根弹簧似的猛地被一起拽上。 瑞秋唱得很大声。 毕竟逮虾户本身本身就是一首相当快乐且大声的歌,全然的外向全然的e,把表现力展现到了极致。 所以星期日也一样能够听到这首歌,他…… 虽然不想承认,但瑞秋的歌从来都是有着影响自己也影响别人的效果的,所以他虽然被拽着袖口,但是身体肌肉也开始非常自觉地摆出那种颇为夸张的姿势。 他试图劝瑞秋:“要不还是别——” 要不还是别唱了,他们跑路也用不着这样的张牙舞爪,明明还能有一些比如说艾格勒神庙里头学会的秘术之类的办法,可以把他们直接传送到合适的位置上去。 第163章 但是瑞秋跑得太快太自由,于是乎山间的风灌了他满满一嘴,从来循规蹈矩,步调从容的星期日哪里见识过这样的情形,一时间不得不闭上了嘴。 闭上嘴的结果就是:瑞秋跑得多快,他也就跑得多块,要不是被拉着、跟在后面,瑞秋也没怎么回头,星期日兴许就算顶着那么大的风都要将自己方才劝说的话说出口。 否则对于形象的损坏未免太过严重。 终于在战场的边缘,她停了下来,没有将这种快乐奔跑的症状传染给战场上的所有人。 瑞秋在事后反省了一下。 怎么说呢……为什么不呢:) 明明全场一起快乐奔跑是一种停止战争,缔造和平的好办法啊,她为什么在当时就没有想到呢? 或许是因为她还不够抽象,瑞秋深刻地反省了自己,她终于意识到为什么命运让她要和星穹列车多多接触。 原来这就是问题所在! 她不能一直端着架子,过分认真地与抽象保持距离。 抽象是一门她需要好好学习的手艺。 不够抽象的瑞秋,只是用记忆命途特有的手艺:除你记忆。 靠着让旁边的人都“看不到”他们,她轻而易举地来到了那个黑袍面具人身边。 瑞秋并不确定对方是否会记得她和星期日,因为以这个黑袍面具人的视角,他的时间线上,她和星期日有可能是更早地遇到了对方,也有可能是在悬崖边,以及神悟树庭这一次之后才遇到了对方。 于是她并未直面这位格外擅长战斗的家伙,她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消除着自己和星期日在对方记忆中的影子。 至少到现在为止,瑞秋可以非常负责任地拍着胸口说,对方尚且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存在。 换句话说,安全系数还是可以得到保证的。 她等着某个以力量见长的黄金裔一拳将大地砸得皲裂,黑袍面具人手中的长剑猛地朝着边上猛地挥舞了一圈。 他原本就已经展现出了一种特质:他既对黄金裔有着深仇大恨,也对普通人这边没什么好感,如果误伤到了,那也就只能误伤到了。 此时就更是如此:周遭许多人因为他的挥剑而或死或伤,而下一秒他并未停下这把大剑的挥舞,甚至变得更为凌厉——瑞秋觉得这动作特别眼熟,不久之前似乎才刚刚见过。 她的反应已经很快了,只不过是在两秒钟后,看到了那像是由切片组成的莫比乌斯环——或者说翁法罗斯的玩意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这不就是先前这家伙被她用奥特曼状态逼出来的大招吗? 瑞秋不敢将奥特曼状态和保持着消除旁人的记忆这两件事情一心二用着做:很显然这对于她来说有点难度超规格,她觉得自己能够做到在两分钟的时间内一心二用就已经算是燃尽了,心力的上限也就仅止于此。 奥特曼这种变身之后还要继续战斗的,达咩达咩。 所以此时她需要的应该是一段唱了之后就能制造绝对防御,或者至少盾特别厚的曲子,再或者就是能快速回血…… 等等,盾特别厚。 瑞秋突然想起来自己在穿越之前,大约是在大学的时候,曾经在室友的熏陶下短暂地云过那么一两天的一个游戏。 并且想起自己在云这款游戏的时候一眼相中但是很快又随着她那见一个爱一个的花心体质被抛在了身后的角色。 在当初《原神》刚刚上线没太久,网上正一片血雨腥风的时候,她也是听过一首很抓耳的、原本属于某大热角色pv背景音乐的纯音乐的。 《听书人》。 还真的有用啊…… 瑞秋生出了片刻的恍惚,她看着身边还没破碎的金色护盾,莫名生出几分愧疚感。 被前墙头保护了一次什么的感觉……甚至被保护的人里头还包括了星期日,严格意义上来说把星期日当成现本命也是完全ok的。 只能说这感觉半分不能细想,细想了可能会出现一些道德方面的大问题。 在此刻的黑袍面具人的视角下——瑞秋非常确定对方应该是翁法罗斯本地人,并且对于天外的了解不怎么深入,尤其是对于命途这些寰宇通识不够明确,因为对方对于纯粹记忆命途行者的防备只能说是约等于零——瑞秋看到的是四周什么人都没有。 黑袍面具人举起手中的大剑,熟练地划开一道时间裂隙,随后跳了进去。 此时的他似乎还比较青涩,反正没后来那么熟练,瑞秋将自己先前从迷迷那边用了没太长时间偷师过来的时停现场一用,对方尚且还有一片袍角留在这条时间裂隙之外,没有跑进去。 果真和在神悟树庭那会儿的他有太大的区别了。 就连反侦察的技巧都比不上过去——他似乎并没有发现偷偷跟在后面的瑞秋还有星期日。 他此时正在朝着某个目标而去,很明显的,根据一旁垂满了蝴蝶的树梢可以做出这样的判断,此地为信仰墨涅塔的所在。 而更远出圆形的白色祭坛边上,和未来看起来一模一样,只是身边没有了那么多金色丝线的阿格莱雅,则更能够证明这一点。 这是阿格莱雅正在获取墨涅塔做为浪漫泰坦火种的时刻。 瑞秋知道,后世的阿格莱雅安然无恙,因此与星期日并未在此时出手,一直到缇宝开启万界门救走阿格莱雅,黑袍面具人手中的大剑照旧和先前一样划开时空。 他是打算追上的。 瑞秋在这一刻想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为什么当初阿格莱雅没有被追上? 其实很简单,因为后面有人拖住了黑袍面具人的脚步,让对方不得不放弃了对她的追杀。 也就是她和星期日。 行吧……没关系。 瑞秋现在已经知道要怎么接下那大招了——虽然第二次使用的强度会差一点,虽然道德上会有些微的谴责,但是至少那护盾能抵消掉绝大多数的伤害。 所以她有恃无恐,先哼着本应该由二胡拉的小调,给自己这边刷了一层上头流转着金色符文的护盾,随后,她眯着眼睛看向这个极难对付的家伙。 面具之下的脸,至少在今天她得看到。 毕竟暂时战斗力表现出来,就算能打过对方,想逃也抓不住,不如将对方一直在掩盖的一条信息给揭露了,这样好歹也没有吃亏。 什么歌好呢…… 要整活一点,瑞秋心想,要抽象一点。 锻炼得从现在开始。 啊,有了! 瑞秋眼前一亮,于是她打着拍子,轻轻地唱起了一首温柔的小情歌: “掀起了你的盖头来, 让我来看看你的脸 你的脸儿红又圆啊 好像那苹果到秋天 ……” 黑袍面具人的抗拒力量很大,但是还没有这首第一次在这个宇宙中响起的曲子的影响更大。 面具和斗篷上很深很长的兜帽,勉强也可以算成是盖头了。 他的手僵硬而缓慢地抬起来,摘下了兜帽与面具,露出了一张…… 哪怕是对于瑞秋和星期日来说也很熟悉的脸。 第65章 名为泰坦的造物 瑞秋曾经短暂地想过这张面具之后的脸会长成什么样子。 应该不会是那种非常扭曲变形,或者干脆是已经被腐蚀得不成样子了的脸——否则对方也就不会那么在意自己的面具被不被扯下来,除非这样的人也服美役。 ……不是不行。 因为一想到服美役就有点无语了,所以瑞秋也就没有继续再往下想。 她总是很擅长捏住自己岌岌可危的正经,让它不要再下滑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瑞秋才会一直到现在仍然不沾几分抽象……她的锅。 但是,面具之下竟然是……是白厄的脸。 瑞秋完全没有想到过会是这样,毕竟她遇到过的白厄、所认识的白厄确实是一个正人君子,道德方面不说是完美无瑕,毫无指摘,至少也可以说是和他本身被那些黄金裔们所感慨甚至羡慕的一样—— 没有残缺的容器。 他确实很强大,如果给予时间成长,或者干脆是容纳了火种之后,确实能够成为一个大招砸下来让所有人都不得不避其锋芒走为上策的强者。 但是……怎么就会是他呢? 瑞秋愣神了很长一段时间,至少在这样颇为危急的、随时都有可能出一桩人命的时刻,她整个人不在状态了太久的时间。 已经被揭下面具来的白厄——未来的白厄、那双眼睛里头已经没有与他们相识的那个白厄那样写满了正直的、明亮的光芒的白厄、但看起来也没有片刻如玻璃般脆弱,反而彻底坚定得犹如最强大的战士的白厄——他又一次高高举起了手中剑。 但是这剑并没有落下,扭曲却仍然锋利的剑锋对着下方仍然流转着文字的金色护盾。 他说:“你们与翁法罗斯无关,我并不想杀你们,现在离开这个世界,带着你们的同伴一起,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第164章 瑞秋的双眼仍有些无神,他与星期日对视。 短暂的沉默足以表明态度,白厄叹息,大剑就要向下压来,他却没能下得了这个手。 “是因为翁法罗斯世界本身的规律吗?” 他听到了声音,却不是用耳朵听到的,这声音直接在她的大脑中响起,是星期日的声音。 “你在用你自己的行为拯救翁法罗斯,这与预言之中的要求背道相驰,你获得了我们没能获得的信息,是什么?可否请你告诉我们?” 白厄缓慢地放下了他的大剑。 他轻声问:“这是什么力量?也是属于天外的能力吗?” “命途的力量,”星期日的声音仍然是在他脑中响起的,“并未在翁法罗斯留下多少痕迹的命途,你不了解很正常。” “白厄先生,请回答我的问题。” 三重面相的灵魂,用热铁烙印舌头和掌心——这样的做法太过强硬,并不适合用来对抗此时比起他们认识的时候强大了太多的当前这个白厄。 但是同谐的万众一心确实能够发挥出一些功效。 用不涉及那么多命途专业词汇的话说,这其实可以算是一种强行的将心比心。 星期日用的是想要拯救翁法罗斯这个世界免于末日的心理去触碰当前这个白厄的内心的,当他发现他能够将同谐的力量丝丝缕缕地传递过去的时候,他也就能够确定对方的出发点至少是好的——从一个共同点展开对接,能够成功对接就说明至少在这一点上想法相同。 而从一个共同点逐渐开始向外延伸,逐渐延伸到 有点像是当初开了太初有为的他,不过比起他来,现在的这个白厄应该是知道得更多所以才如此做,而不是因为见得还不够多,因此更容易走得偏激。 有谈的基础,星期日得以将自己的意志与这个白厄的意志相结合,赋予了当前这个白厄更为平和的态度。 白厄:“我的时间中,能够受我个人意志把握的不多,我尚且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但你问题的答案,我可以给你。是的,预言并不能拯救翁法罗斯,我的建议也是真实的,离开翁法罗斯,或许可以在几十年后再回来,但是至少现在,请别继续留在翁法罗斯了。下一次遇见的时候,我——” “白厄先生,请容我问一句,如果以你自身的记忆为时间轴,你在过去见过我们吗?” 星期日难得地打断旁人说话,他相信白厄所说的时间紧急,为此语速都加快了不少。 对于当前的翁法罗斯来说,不同的人享有着不同的时间线,甚至相同的人在不同的阶段也拥有着不同的时间线,如果混为一谈的话,就算是博识尊过来了也看不懂这个混乱到不行的题干。 白厄:“没有。” 翁法罗斯的时间早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哪怕他比起其他人来都要知道得更多,也并不能够清清楚楚地将整个儿时间线从头到尾顺下来一遍。 “那么——” “黄金替罪羊!只有一只光明中的羊,和一只做为过去的自己的影子羊。” 瑞秋终于从她的思考中清醒过来,她停顿的时间有点久,倒不是因为白厄的这张脸对她的冲击有点太大了,而是因为她抓住了某个灵感。 她对白厄说:“你肯定知道黄金替罪羊,那么或许你知道黄金替罪羊的呓语——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份。” 白厄没说话,瑞秋语速飞快:“那些机关——我们这些来自天外的人都能够在翁法罗斯的时间中穿行,换言之,其实我们应该算是黄金替罪羊关卡中的那些按钮与开关的阀门。你可以去尝试一下,这些按钮是光明中的替罪羊得以在过去的自己的‘帮助’下抵达过去的助力。” “我知道你可以在时间中穿梭,这次来不及的话,下次遇见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够给予我们更多的信息——请你务必考虑一下。” 穿着黑色长袍,手中还握着面具的白厄定定地看了他们一眼,随后反手用大剑切割开了一条时间裂隙,跳了进去。 瑞秋与星期日对视一眼。 一眼中交换了很多信息。 预言是假的,这一点早有猜测,但是倘若让一个正直的青年变成四处屠杀黄金裔,抢夺火种,甚至连普通人都不避讳的存在…… 星期日:“他意识到翁法罗斯的虚假性了,但他没有遇到过我们。” 除非星穹列车的出现对于翁法罗斯的未来产生了负面影响,否则这个回到过去的白厄没有理由对他们说谎。 就像是星曾经在雅利洛六号的时候,用来撬开史瓦罗心防的那句话一样,星穹列车是变量,意味着善意的变量,这样的变量对于任何末日将至的世界来说都是一根不管怎样至少要先抱住再说的稻草。 瑞秋:“对啊……所以他看到了什么呢?虽然黑潮像是电路故障,若虫消失的地方像是世界的bug,但是对于翁法罗斯本地人来说,他们并未见过这些。” 星期日垂眸,片刻后,他说:“你还记得我们头一次遇到白厄的时候吗?在确认我们是否是天外来客的时候,他先说的是‘天上’,随后在我们的说明之后,他才转用了另一个词,‘天外’。” 也就是说,兴许那时候的白厄就已经知道了一点和旁人不一样的东西,又或者是和黄金裔有关,只不过瞒着他们到现在的。 天上与天外,一个说的是翁法罗斯之外,另一个看起来就更像是在翁法罗斯内部的某个操纵室了。 瑞秋握住星期日的手:“我们也该回去了。” 她的手指有很短暂的片刻犹豫,不过最终还是从星期日的掌心滑了下去,带着几分故意地贴在了他的五指上,以穿插的姿态,将原本的普通的握手姿势改为了十指相扣。 “回去找阿格莱雅问问。” * 孩提时代的白厄着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孩子,他贪玩但是很聪明也很公正,会在游戏里面表现自己所具备的一切道德准则方面的美德。 就比如说……帮小妖精们分水果。 他是个很公正的人嘛,所以分水果也分得特别公平,小妖精们都觉得白厄是最适合来做这些的人,因此每次都会在“丰收”之后请他过来。 星好奇地问:“所以,你说的和小妖精们玩,是指过来给他们当法官吗?” 白厄:“当然不是了,我还会帮他们修树屋,小妖精们都住在树上,而且如果是粗糙的巢穴的话,那些树皮和干枯的枝条会弄伤他们的皮肤,所以一定要把树屋的地板弄平,然后在上面覆盖一层用青苔或者花瓣做的地毯……” 星:“……” 星感觉白厄就是在给小妖精们打白工,但是白厄乐在其中…… 算了,孩子喜欢那就让孩子这么玩吧。 她怜爱地看向面前的男孩,头一次,她觉得自己的表情大概可以和三月七的一张表情包形成鲜明的呼应,像是一问一答。 三月七:你是不是觉得我傻兮兮的? 星:对,我就是觉得你傻兮兮的。 片刻之后,觉得白厄傻兮兮的星也加入了免费给小妖精们打白工的队伍之中,她的动手能力也还不错,虽然无法像是已经熟能生巧,甚至唯手熟尔到了卖油翁见了都要夸赞几分的程度,但是也能轻车熟路地在一小时时间里完成一个漂亮的小书屋的白厄那么精巧,但她确实在帮忙收集青苔、花瓣并且将这些做成小地毯方面提供了相当多的帮助。 哀丽秘榭没有入夜的概念,这里永远都是黄昏,但是哀丽秘榭的人自然有一种判断时间的直觉。 而且还挺准确的。 在和小妖精们一起玩了两个半小时左右的时间之后,白厄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屁股上的泥土,还有手上的木屑、树皮和青苔。 他和小妖精们说再见: “晚安,我要回家去了,明天见。” 小妖精们上下翻飞、叽叽喳喳地也给予了他道别。 白厄扯了扯星外套上的飘带,差一点将没有严格固定死的飘带拽下来,他瞬间缩回了手,还缩回了眼睛,有种犯了事的畏畏缩缩。 星被白厄小孩子的模样逗乐,摇摇头:“没关系——走吧,咱们回去。” 走在黄昏夕照之下呈现出些许粉色的草原上,星不动声色地开始办正事:“先前那个粉红色头发的人,就是我们遇见你的时候,她就说自己要走的那个——你认识她吗?” 白厄:“之前她也来见过这些小妖精,其实我和她不算很熟,她今天给我抽了一张卡牌,说我一定会成为救世主。” 星继续用只是普通好奇的语调:“就靠着这一张卡牌?你觉得自己会成为救世主吗?” 白厄耸肩:“我才不想呢,我都说过了,我只想在这里和小妖精们一起玩,永远一起玩。” 他晃了晃星的手臂:“别管那么多了,哀丽秘榭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地方,什么救世主不救世主的,都没有哀丽秘榭重要。” 第165章 当天晚上,星和丹恒在一户人家空出来的房间中简单打了个地铺休息。 星将自己知道的这些告诉了丹恒:后续思考的部分,就麻烦丹恒老师来吧,她给小妖精们打白工已经把自己打得够累了,再说完这些之后,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丹恒转头看了眼同伴已经分外平静,甚至是宁静的睡颜,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同时倒也生出了几分欣慰:怎么说呢,至少在来到翁法罗斯这个无法对外联网,所以游戏玩不了一点的地方之后,星的作息变得正常了许多。 也算是一种特别的养老院调节机制了吧。 哀丽秘榭的日子非常平和,丹恒其实可以很好很快地一个人把屋子造起来,但是那些村民们还是很乐意前来帮忙。 于是很快,一栋小平房就这样出现在了村边。 星也帮了不少忙,于是就有那么几天,她错过了和白厄一起去找小妖精们玩的活动。 白厄并不介意,小妖精们也不介意,甚至还给她送了一罐浆果酿的果酱。 “抱歉抱歉……我昨天错过什么了吗?” 星和男孩白厄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现在已经快要好到了和小妖精们一个水平的程度。 “昨天我去修了一下院子里的水池,所以只能临时放你鸽子了,不过以后你可以来我们家泡澡。” 白厄摇头:“没什么,而且我喜欢泡澡——哦……硬要说的话,其实有。” 他带着几分困惑,转过头来,非常认真地问星:“昨天我又遇到她了。” 星知道,这里的“她”指的是那个粉色头发的少女,也就只有她会这样出现在她和白厄的对话里,其他人都是有名字的。 白厄:“她问我,如果有一天哀丽秘榭毁灭了,我不得不离开这里,我会好好成为救世主吗。我不想哀丽秘榭毁灭,我不想离开这里……你说,她说的话是真的吗?” 星认真地看着面前这个仰起头来的男孩。 他往常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很,现在却十分忧愁,像是一个意识到自己早晚有一天要长大,但却又十分不想长大的孩子。 她知道他的未来了,也猜测到了为什么后来的白厄身上藏着那样破碎的感觉。 她在心中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后对白厄说:“不会,别担心,你会很快乐地一直生活在这里,白厄,其实你只是个普通的小孩子哦。” 白厄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是这样吗?也对,我确实就只是个普通人嘛——走吧,今天小妖精要举办一场宴会,我们要先把自己打扮一下……就是用青苔什么的,我教你!” 星看着白厄又一次变得欢快的背影,心中叹息。 一方面,她觉得对方的命运确实令人唏嘘,另一方面,她也觉得自己的良心隐隐作痛。 男孩白厄那么信任她,她却注定要将这些“少男心事”全部告诉别人。 当天晚上,丹恒也得知了这些消息。 难得稍微放松一下自己,将尾巴露出来——不是虚影,而是实实在在的、凝实了的尾巴——浸泡在冷水池子里头的丹恒对星说:“看来这个粉色头发的女子,她也知道一些未来的事情。” 丹恒的尾巴在池水中左右轻轻晃着:“等等,你还记得……迷迷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吗?” 迷迷是来自欧洛尼斯的小生灵,并且身上一定背负着点儿什么秘密,因此星虽然为她担心,却又没那么担心。 她想了想,说:“反正我们刚刚来到哀丽秘榭的时候,是还在的。” 在时间的乱流之中,她可是非常、非常用力地抱住了迷迷,力气半点不比抓着丹恒手腕的力气要小。 丹恒虽然不重,但绝对没有迷迷来得轻飘飘,丹恒都抓住了,她还能把迷迷给丢了不成? 她可不是一般性的无名客,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在这一方面,星对自己那叫一个格外自信。 “来到哀丽秘榭之后……来到哀丽秘榭……” 丹恒好看的眉头微微皱着,片刻后,他问星。 “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迷迷和那个粉色的女子有关?” * “姬子小姐。” 黑塔……不,应该说是[大黑塔]女士走上了星穹列车,小高跟敲在列车的地板上,发出颇为有节奏的声音。 帕姆紧张兮兮,但也眼巴巴地看着这位天才俱乐部的成员,列车长总是很担心乘客安危的,尤其是三月七这个一直以来都活蹦乱跳的元气美少女乘客。 帕姆其实还记得三月七是怎样被从太空中捞起来的,她身上覆盖着那么厚重的一层六相冰,列车组花了好长时间才将她身上的冰晶弄掉,那时候的三月乘客看起来好冷,也好…… 帕姆背过身去,将眼泪擦在新换上没多久的毛茸茸外套袖子上,几秒后反应过来这件衣服还是三月七给他做的,一时间流泪流得更凶。 瓦尔特注意到了角落里列车长的难过,他放轻着脚步走过去,将拍了拍帕姆的头。 帕姆轻轻“帕”了一声,靠在□□的手臂上,继续毛茸茸的大耳朵擦眼泪。 姬子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比较镇定,还能继续给黑塔倒咖啡,但是实际上,她和帕姆的焦急程度是全然一样的。 三月七的冰化程度比起先前又严重了不少,六相冰已经将她和整张公主风格的粉色大床冻在了一起。 先前翁法罗斯之内的情况确实发了出来,让她安心了不少,但是这并未有效地扭转三月七的情况。 三月七……就只能靠黑塔女士了。 黑塔接过姬子递过来的咖啡,做为一个经常将奇物加入烹饪的奇才,她对于姬子这种也总是忍不住想要进行一点创新,然后创着创着就把人给创飞了出去的类型没什么意见,甚至有一点点的惺惺相惜。 她浅浅抿了一口这起码也是个劫难级别的咖啡,表情管理良好,以人格健全形天才的姿态完美地驾驭住了这种不好驾驭的咖啡:“三月七的情况,和翁法罗斯息息相关,所以,起码也得触碰到翁法罗斯的核心机制,才能知道应该怎样解决她当前的情况。不过,放心吧,姬子小姐,我已经做出了个维生球,能确保三月小姐在里头情况不会恶化。” 她将这枚维生球递给姬子:“对准她砸过去就行了,放心吧,不会砸疼她的。” “另外,关于翁法罗斯本身,我在模拟宇宙里面推测了好久……唉,没办法,谁让这儿的信息不够多,而且平常帮我推演模拟宇宙的人也不在呢。” 黑塔一撩顺滑的长发,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像是在布灵布灵地发着光:“但是,谁让我是天才呢,我克服了所有的困难,得到了一条有些出乎意料的消息。嗯,也不算是太出乎意。” “翁法罗斯,的确曾经是某位天才的试验场,只不过,或许在你们看来,这个天才本人的身份会有点特殊——是鲁珀特一世。换句话说,这里其实也算是一处械皇遗址。” 此话一出,不仅是姬子和瓦尔特抬头惊讶,就连帕姆都停止了流泪,呆呆愣愣地转过头来:“啊?” 黑塔并不讨厌看到这样的情形,做为一个人格完备的天才,她会在各种普通人会感觉到快乐的时刻获得满足感,别人看着她的成果并表现惊讶也是其中之一。 于是,她是停顿了一下之后才继续往下说的。 黑塔:“是和模拟宇宙差不多的东西,哎呀,果然能进天才俱乐部,大家的想法和野心都差不多……” “不过,相比起还原历史中的迷雾,他的设计更偏向于创造一个世界,而且是一个由智械组成的世界。” 黑塔满意地看到了姬子和瓦尔特脸上的诧异神色:“是的,一开始刚刚得到这个结论的时候,我也非常惊讶,因为那位瑞秋小姐——哦,我真喜欢她,如果以后我还打算像是黑塔空间站和艾丝妲这样,再弄出一个‘站长’来的话,我一定要问问她愿不愿意来当这个‘站长’。” “——她传过来的消息里头,提到过到目前为止她见过的那些泰坦神明的形象。” “尼卡多利是彻头彻尾的机械造物,艾格勒也是如此,相对不同一些的,欧洛尼斯——她可还附带了这位泰坦的运行机制呢,推算未来,这和博识尊有什么区别?” “鲁珀特……啧。” “总之,他创造了一个虚拟的智械世界,对,虚拟的,就像是我的模拟宇宙一样。” “而他的那些造物,名为泰坦。” 第66章 再创世的故事 “快起来,别睡了,外面着火了。” 星睡得正香甜,她梦见自己正在独属于自己的大浴池里——也就是阿格莱雅拥有的那种,私密性相当高,四周的装潢也特别有逼格的浴池之中,身边全都是各色各样的美女。 三月七、姬子、卡芙卡、流萤、黄泉、黑天鹅、青雀…… 而她,一只毛长长的、干净整洁、聪明可爱、机智无敌的小浣熊,正躺在她们的怀抱里,享受着骄奢淫逸的服务:她们手中或者捧着装满水果的金属高脚杯、或者端着她最爱喝的饮料(当然,有好多种)、或者拿着帮她梳理毛发的梳子…… 第166章 还没享受多久呢,这场美梦就这样被相当无情地打断了。 星茫然地睁开眼睛,她看到丹恒的脸在自己面前,被放得很大,丹恒的声音隔着很远在叫她,叫得什么没能听得非常清楚,她张开嘴,发出了一声自己也没有听得那么清楚的“啊”,随后,丹恒的声音变得清晰了很多——他的手也贴到了她的脸上来,冷冰冰的,活像是刚刚从冷水当中捞出来的龙尾巴。 丹恒说:“醒醒,着火了。” 星猛地一下睁大了眼睛,她像是僵尸出棺一样弹射起跳,差一点就让自己高挺的鼻尖撞在丹恒的下巴上。 “着火了?” 她飞快地披上外套穿上鞋子,抓着丹恒的袖子蹿到窗口。 她从窗户中看到了一片与黄昏同色的火海,高昂的火焰舔舐着天空,四周原本宁静的屋舍此时都陷入了噼里啪啦的燃烧之中。 此时没有什么比救人更要紧了,哪怕星看着这一场热烈燃烧着的火焰,觉得它和当初发生在神悟树庭的那一场火焰几乎全无区别,她也没有功夫去更多地在这场火焰本身上细想。 她和丹恒将各自的外套在院落中的池水里头浸湿,随后冲进火场之中。 哀丽秘榭的居民们大多都不知所措,一些被热浪或者是噼里啪啦燃烧着的声音从梦中惊醒的茫然地站在房屋外面,看着自己的家园被燃烧,他们从在这儿定居以来就没有遇到过火灾,这群人里头也有法吉娜的祭司,虽然已经没了神庙却仍然能够对象征着海洋的泰坦乞求水的帮助。 然而这一次,法吉娜却没有回应他们。 曾经的祭司并不知道在外面的世界里发生了些什么,不知道火种从泰坦身上转移到了其他人身上,也不知道在另外的时间线上都发生了怎样会影响这个世界的“神力”运转的事情,他只看到在自己的祈祷过后,没有雨水从天而降。 丹恒交代了他们大声呼喊,将那些仍然没有醒过来的人唤醒,如果房子还没有着火,或者着火程度比较轻,就让他们自己试着冲出来,而他和星分别冲进不同燃烧程度更为剧烈的屋子,将里头的人带出来。 村长在外面,点着逐渐到齐的村民:“四十一、四十二……” “还缺了谁?” 丹恒的声音比起往日来要稍微高上一点,他问村长,也在问星。 村长粗糙的手指头点了又点:“白厄,还差白厄这小子,他——” “白厄还在丛林那边!”星大声叫,“我去找他!” 她已经去过白厄平常的住处了,但是住处里并没有白厄的身影,她思来想去,对方也就只可能有这么一个去处——碰巧她今天晚上没有和白厄一起去找小妖精们,不过这一次是白厄特地和她说,请她今天不要去,涉及了一些小妖精们的隐私。 星当时没有多想,但是现在却后之后觉地感觉到不对劲,小妖精有什么不能给她知道的隐私,怎么白厄就能知道——理论上来说未成年人才不应该看不该看的东西呢。 她将村子现场这边交给了丹恒,自己跑去找白厄。 火焰并未蔓延到草原上来,但是丛林那边却又的确烧了起来,星远远地就看到了小妖精们的村落也被波及其中,它们飞到半空中,像是萤火虫那样明明暗暗地闪烁着光芒。 ——但是,小妖精们此时并不是她关注的重点,因为在丛林之外,她看到了白厄,他和那个粉色头发的女子对立着。 而随着愈发靠近,星看得更清楚了些: 她看到粉色头发的少女胸前穿出扭曲大剑的锋刃,黑色的武器贯穿了她的胸膛,制造出了一道极大的伤口,哪怕她的心脏在胸腔的右边,大约也无法从这一攻击之后幸免。 黄金的血液从伤口处流下,汇聚如线,也像是刻法勒的金血一样慢慢流淌。 从白厄的角度,他看不到到底是谁用着吧黑色的扭曲大剑刺穿了面前的人,但是星能看得见,哪怕她其实只要看着这把大剑都知道使用者是谁。 ——那个黑袍面具人。 星赶上去的时候确实是有点迟了,因为她只来得及接住男孩白厄——他已经在猛烈的惊吓,以及四周逐渐变得越来越强烈的热浪中晕倒了。 她抱着男孩白厄,警惕地看着对面。 粉色头发的女子已经随着大剑往后一拔的动作而软倒在了地上,露出了她背后,那将自己全身上下都遮盖得严严实实的家伙。 黑色扭曲大剑上的黄金血还没有擦拭干净,金色的血液沿着剑身向下流淌到了剑柄的位置上,星反手将男孩白厄护到身后,另一手握紧了炎枪。 相比起棒球棍,她觉得自己现在更需要的大概是一点存护的力量。 不过—— 这一次,黑袍面具人并未将大剑对准他们,而是晦暗如深地说了一句:“这是必要的代价。” 他看起来并不想和星开打,甚至将大剑插在了地面上,抬手去摘兜帽:“我与你们的朋友在过去相遇,我应他们的要求,给予你这些信息,你会将这些信息带到他们身边。” 不等星拒绝,甚至不等她想什么是过去的相遇,又遇到的是哪些朋友,对方已经将面具给摘了下来。 星的瞳孔一瞬间紧缩。 已经摘下了面具的黑袍白厄:“时间不多,我需要长话短说,你同伴已经知晓的部分,我便不再告诉。” “首先,黄金裔都是残破的容器,残破的容器无法完全承载火种的力量,也就无法缔造不会消亡的世界。” “其次,欧洛尼斯所言非虚,预言是受到了诅咒的预言,刻法勒诉说的预言并不是对此世的预言,而是上一个轮回。” “最后,我们——黄金裔——在逐火之旅的最后迎来了一场惨败,哪怕我们收集齐了十二枚火种,而我为尽量让那失败不要太惨烈而来。” 说完这些之后,他挥舞大剑,又一次打开了时间裂隙,一手扣上面具,跳入其中,一如先前每一次那样不见踪影。 星呆滞地看着此时已经空无一人的前方——她并没有将倒在地上的粉色女子计入数目——对方的长话短说对于她来讲完全就是一场信息轰炸,一个接一个的信息点炸得她的大脑此时已经出现了一片过载的空白。 竟然会是白厄……残破的容器? 逐火之旅失败了——而且还是在收集齐了十二个火种之后失败的? 还有预言,预言是假的? 她只能怀着满脑子接连冒出、就像是煮沸的水中蹿起来的起泡一样多的问号,去试探过粉色女子的呼吸。 她已经没有了心跳。 星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随后背起白厄往村子的方向走去。 这叫个什么事……男孩白厄害怕哀丽秘榭被破坏,但是未来的他却又促成了哀丽秘榭被破坏的事实发生…… 星很是茫然地回到了村庄。 她将晕厥过去的白厄交给了村长他们照顾,自己则小声对丹恒说起了自己刚才所遇到的全部——“这都什么事啊”,她抬手擦了一把因为在热浪中负重前行而渗出、挂在额头上的汗滴。 丹恒的眉头也皱紧了:“他大概是遇到过瑞秋和星期日了,但是……你说得对,我们可能需要回去了。” 星:“诶,但是迷迷——” 丹恒伸手,在她背后的兜帽中一抓,一条粉红色的长耳朵就这样从兜帽中掉了出来,垂挂在兜帽的边缘。 丹恒:“她睡着了,也有可能是昏迷。” 星:“……?!什么时候……” 一定是迷迷太轻了,她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小家伙有一种让人发现不了她踪迹的能力,神出鬼没的,虽然星早就已经知道了她的不一般,毕竟是从欧洛尼斯那边得来的,但她在此时见到了这样的迷迷后,仍然心中颇为感慨。 丹恒:“你去找白厄的时候,她还不在你身上。” 过目不忘就是这点好,他清楚地记得当时星背对着自己跑出去的时候,她的兜帽里头还空无一物。 星和丹恒快速地对视一眼。 迷迷和那个粉色的女子,一定有所关联,甚至有可能就是对方本人……又或者是,对方残留下来的记忆。 反正对于记忆命途的存在来说,留存有足够多的记忆就还能以模因的方式再活一遍…… 丹恒:“回去看看。” 他们告别了现在还在经营灾后重建的村长,其实到了这一步,不算是很见多识广,那也不至于非常见不多识不广的村长对于这两个人的来历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村长只感谢过了他们对于村子的救命之恩,随后就继续投入到村子重建当中去了。 回到先前黑袍白厄出没的地方,丹恒:“果然,不见了。” 四处的草丛里都已经找不到那个粉色女子的痕迹了,哪怕草地上确实留下了黄金的血液,以及草叶被压低的痕迹。 丹恒看着此时仍然处于昏迷状态当中的迷迷,对星说:“等她醒过来之后,我们回到现实的时间线,再问问吧。” 第167章 其实那个最大的可能性,此时已经呼之欲出了:迷迷应该就是这个粉色的女子,至少也得是部分的她。 星皱着眉头,有些苦恼地低声感叹:“看来,这个世界特殊的成分早早已经找上了咱们啊,刚刚落地的时候就已经盯上了……啧。” 只能说真不愧是星穹列车啊,传说中到哪哪出事,比起死神小学生来顶多说是过程和结果都更吉利一点、少死点人的势力。 恐怖如斯。 迷迷苏醒过来是在几个小时之后了,她看着附近的景色,星也没有问她这里是否熟悉:在这个时间点,询问对于它来说或许过于“敏感”的问题,着实不是一个很理智稳重的决定。 她温声细语地问迷迷能否带着她和丹恒回到神悟树庭,也就是阿格莱雅他们所在的,相对来说的“现在”时间点。 “迷迷~迷迷!” 迷迷的声音中还带着几分她自己并未觉察的虚弱,但是她非常肯定地抬起了一条胳膊,仿佛是在展现着自己的战斗力。 * 回到“现实”的时间点上,断开过的时间轴重新吻合上,但是并未锚合得那样准确,大概相差了有两三秒的时间。 这点时间并未带来影响,因为先前的时停结束之后的两三秒时间,也才刚刚够阿格莱雅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用力将大剑向前砍出但是因为目标消失所以砍了个空的白厄勉强将自己不稳的重心重新拉回来。 星站稳脚步,一抬头发现瑞秋他们比自己这边回来得还要更早一点,下意识地朝着迷迷看了一眼。 迷迷并未意识到这一眼。 还是丹恒:“……” 丹恒低声说:“这种小事就用不着较劲了吧。” 平常也没见得她有什么top癌的毛病,不甘落于人后什么的…… 阿格莱雅调稳了呼吸,金丝已经告诉了她方才的几秒钟时间里都发生了些什么:“几位,你们方才,可是去往了另外的时间?” “没错。”星听到瑞秋说,“是过去,有一些特别的收获,如果可以的话,阿格莱雅小姐,请到创世涡心一谈——如果你们知道哪里比创世涡心更为隐蔽,更能够你知我知而天地不知的话,更隐蔽的场所也行。” 光是从这一句话中传递出来的信息,就足够让阿格莱雅在一怔之后面容变得更为严肃了。 她轻声说:“没有比创世涡心更隐蔽的地方了,瑞秋小姐,处理完神悟树庭这儿的事,我们就回城吧。” * 神悟树庭这儿的一把火,确实和先前发生在哀丽秘榭的这一把火区别不大。 星一边帮忙救火,一边努力将自己大脑中所知道的那些事情串联起来。 ……她不得不承认,光是串联这些事情,就已经让她产生了些许脑细胞已经死得差不多的感觉了。 但是,好歹她的坚持努力有了点儿成果:至少她想起来了一件事,他们先前分明是追着黑袍面具人,现在已经确定对方是未来的白厄了,以及被他拿走的瑟希斯的火种而去的。 现在这个未来的白厄确实是已经追上了,并且还从对方那边获得了相当多堪称震撼的信息,但是——瑟希斯的火种呢? 星的疑虑属实不算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当回到奥赫玛,并且直接通过泉水来到创世涡心之后,她的问题得到了解答: 如果未来的白厄所言为真实,那么,火种的集齐并不能拯救这个世界,其实火种在别人手里也问题不大。 星“嗷”了一声。 也对,的确如此。 分开的、穿越过了时间的两组分别进行了情报信息的组合与对齐,而加上翁法罗斯本地人,一共三方面,总算是进行了一场真正的开诚布公的会谈。 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认为是翁法罗斯的这些人终于因为这些天外来客的言行,从而确信了他们确实遵守着开拓的法则,因而也和先前那几个星球(仙舟)一样,更容易让星穹列车的无名客以及他们的同行者们接触一切核心的机密。 白厄也在列。 丹恒原本犹豫着是否要让他避让一下,毕竟这是有关于他未来的事情。 一般情况下,这样的事情总归是要瞒着当事人的,毕竟他做为局中人,而且还会在未来做出一定程度上危险的事情。 但是,星期日拦下了他。 星期日的意见是:很显然不能因为未来的问题就对现在的伙伴产生疑虑——预言一直以来都有越信越准的问题,原本不会产生的悲剧,正是因为预言的出现,才让预言中的每一个人都逐渐被推动到悲剧发生的时候他们所应该站在的位置上。 丹恒被说服了。 于是,首先被放出的,就是这个黑袍面具人其实是白厄这条消息。 一瞬间白厄自己被震惊得差点儿连站都站不稳了,下意识伸了手去扶旁边的人,要不是遐蝶反应足够快后退了一步,放任白厄就这样一个踉跄,或许这位“救世主”现在就已经和“死亡”有了一瞬间擦肩而过的感觉。 白厄:“……” 白厄还得谢谢遐蝶方才退让的那一步呢:“多谢。” 他摸摸鼻子:“但是,为什么呢?别人暂且不说……我和阿格莱雅的关系也还挺好的吧。” 星将后面那些出自未来白厄之口的话说了出来:“这有可能是你们共同的决定……我猜的。因为你是完美的容器,所以是唯一可以在灭世之后活下来的人,而你选择逆行时间走上另一条路……?” 白厄看起来稍微放松了一点:至少他不用满心都在想着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弄死了那么多的同伴,不至于有那么多的道德上的背负。 但是也没能放松下来多少,毕竟逐火之旅失败了这样的结局……而且还是一场惨败什么的,也太过令人心惊。 瑞秋:“关于预言,还有时间线,我这边有一条很特殊的线索。” 她掏出手机来,点开一个私信页面。 是新的私信,来自黑塔女士的,一条瑞秋在过去收到的、全新的消息。 “你在过去收到的?” 哪怕沉稳如阿格莱雅都在此刻按捺不住而惊呼出声,毕竟光是在过去收到消息这件事就已经足够令人震惊——当然,世界之外的消息什么的,也挺震惊的,不过还是,和世界内外的时间线无法对齐这一点相比,的确差了一筹。 瑞秋:“对,就在你被未来的白厄追杀之后,那会儿我饿了所以多在那个时间点停留了一会儿。” 找了个附近的城邦吃了点面包和冷肉的。 白厄看起来完全迷糊了:“这样的时间线……我完全理解不了,这意味着什么呢?我觉得时间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未来的我还会和过去的我同时出现在一个时间点……” 星拍了拍他的肩膀:“至少他没有摘下面具与你面对面。” 已经算是未来的白厄很给过去的自己手下留情了。 瑞秋:“先把黑塔女士的消息听完吧,她发来的消息其实可以解释我为何是在过去接收到的信息。” 她将黑塔的私信一个字一个字非常清晰地念了出来,念得很慢,每个字都给了在座所有人充分思考的时间: “翁法罗斯存在着前文明,而泰坦正是前文明中的‘人类’。” “这个世界,是被鲁珀特一世模拟出来的世界——我来解释一下这一段。” 命途啊,星神啊,天才俱乐部啊,鲁珀特一世啊,智械战争啊,模拟宇宙啊……这些天外的概念被瑞秋快速地说明了一遍。 不管是缇宝,又或者是白厄、万敌、阿格莱雅还有新来的那刻夏,他们对于天外的事情都带着一些警惕——同时,也都带着不可避免的好奇。 这些概念他们听得都很认真。 “别担心,从存在主义的角度上来说,一切你们经历过的事情都是真实的,不因为世界的真假而发生变化——硬要说的话,我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生存在一个更大的模拟宇宙里头。” 瑞秋简单带过了一句世界观方面的、对于翁法罗斯人的宽慰,随即说。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着一个操控室的话,那么,其实内外的时间流速对其,应该是指操控室,或者和它差不多的存在那儿的时间流速——与翁法罗斯之外的寰宇时间流速相一致的。” “另外就是,我想,如果这个世界曾经是属于泰坦的世界,而如今的泰坦都只是那时的遗留的话,那么未来的白厄所说的信息当中,关于预言其实是上一个时代的残留这一句就是正确的了——这其中大概牵扯到了一个泰坦的文明覆灭,而需要十二个‘英雄’站出来,用十二枚火种重新再创世一次的故事。” “那么,关于欧洛尼斯所说的,它被诅咒了,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第67章 从未联网 黑塔发送过来的消息并不多,随便讲两句之后就没了。 当然其实并不就只有这么一点儿,还有两句消息瑞秋没有念出来,毕竟这是黑塔特地发送给她——本人——的,念出来也多多少少有点儿羞耻。 第168章 大黑塔:要是还有什么劲爆的消息就发送给我点,我知道你绝对能做到,我对你有信心[黑塔人偶比心表情包] 大黑塔:别担心,可以多来两次,我快要抓住灵感了,很快我就能建立起翁法罗斯内外的沟通网络了 瑞秋觉得自己会对那个黑塔人偶小人比心表情包印象颇深到这辈子都忘不掉——这可以说是彻底粉碎了在她心中对于天才俱乐部的一些成见。 哪怕她很早就知道了黑塔是有点儿大大方方自恋的骄傲美女,但是自恋是一款非常天才的毛病,然而比心就…… 她眨了眨眼,争取将这些想法从脑中压下。 如果存在一个前文明的话——用来压下那些比较跳脱的想法,自然而然地就会需要更为正经的想法,瑞秋强迫自己全心全意地思考翁法罗斯那隐秘的历史——而前文明在关于兴亡的大体命运走向上,则与翁法罗斯现在的文明有些相似。 前文明……所以,“轮回”这两个字应该是在这里。 瑞秋突然想到了一个被她忽略了有一段时间,但又确实相对可靠的信息来源。 此时,因为先前给出的爆炸性消息太多,同时与天外有关的、对于翁法罗斯人来说还是头一次接触,需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重新将其整合成型。 但是留给所有人的时间也不多,此时阿格莱雅也无所谓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况且说白了,她的性格从来也就没有看起来都那么规矩。 她让白厄先不要多想,先去跑腿,往创世涡心里面搬了十几把椅子。 白厄:“好……但是,有那么多人吗?” 阿格莱雅:“日后一定会有的。” 白厄苦着脸,但还是当起了苦力——瑞秋就在他搬过来的椅子上坐着,拿着手机在备忘录上打字。 托记忆命途的福,她到现在为止都还能清清楚楚地记得—— 那一首自己在刚刚来到翁法罗斯的时候,几乎就是在落地的一瞬间,于耳畔听到的歌曲从头到尾全部的歌词。 “轮回 希望绝望更迭吟唱 兴亡 记忆徒留末日回响 ……” 现在,这首歌中的前两句已经有了比较明确的指示。 轮回指的是文明的轮回,也是末日的轮回; 而希望绝望更迭——应该就是人们在预言之下,首先对末日的时候他们能够被拯救这件事还颇含希望,而在末日真正到来的时候,那些出手的黄金裔却会发现一切不过是绝望。 这首歌的歌词太适合做解析了。 有《不眠之夜》在前,瑞秋得以事后诸葛亮地将歌词与发生的故事进行对照,最终得出的结果是,倘若她是一款阅读理解满分选手,她或许会成为一名优秀的预言家。 而这次,来到翁法罗斯之后听到的歌词,听起来更具备故事性,情感更为强烈,是一款更适合做阅读理解的歌词。 三四两句的重点在于点出“记忆”,更后面呢? “遗忘 未来过去成灰 都为新生陪葬” “遗忘”,这一句必然与记忆命途对于翁法罗斯的影响有些关系,但是至少在现在、此时此刻,瑞秋对这两个字到底有何意义还不太明白。 之后的两句……就更是如此。 尤其是“为新生陪葬”,如果说是将过去和未来都像是黄金替罪羊当中的影子山羊头一样,让自己停在某时某刻,并且为叼着火炬的黄金山羊头点燃祭坛当中的圣火……并非不合理,不过这其中蕴含的别样的情感,或许也需要深究。 到目前为止,她所能够确定的歌词其实并不算多。 “诞生已铐上枷锁”,这句应该是说在象征着泰坦的前文明之后,人类是如何出现在翁法罗斯这个本应该为鲁珀特一世实验场所的世界当中的。 从刚诞生的时候就背负着类似残缺或者说是“原罪”之类的东西,很有可能也是翁法罗斯底层框架逻辑当中的问题。 “一场惨败 英雄 身后不过碑文几行” 这几句倒是已经和从未来而来的白厄那边给出的信息互相印证了,尤其是“一场惨败”这几个字,就是直接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原话。 至于说这一句“囚徒笑问傀儡”,她觉得眼熟,主要是其中的“囚徒”二字,仔细想了想之后确定下来:这个字其实是在黄金替罪羊的呓语文本当中出现过。 不过更多的时候,故事中对于这一形象的称呼其实是“旅人”或者是“罪人”,而与它对话的是羊头。 还有不少的片段需要解析,不过大概要等待黑塔女士给出更多模拟宇宙里头跑出来的信息才行,又或者是,有更多的来自翁法罗斯内部的信息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出现在她面前。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三月七那边发生转机。 以及,已经消失了很久的黑天鹅。 黑天鹅一定已经进入了翁法罗斯,她对于记忆命途力量的运用熟稔程度要远远胜过她,兴许,她的立足点根本就不是“现在”这个时间线。 扑朔迷离。 掀开了一层纱,后面还是一层纱,这般层层叠叠,属实令人……容易心烦。 瑞秋叹了口气,将自己刚才编辑的东西转成图片,给阿格莱雅发送了一份,并且同时附上了一些关于这首歌歌词的说明。 阿格莱雅在感觉到自己的传信石板“嗡”地一声响起来的时候,她甚至还没有看到传信石板上是谁发来了消息,便就回过头来,惊讶地看向瑞秋。 当然,同一方向上还能看到星期日,不过瑞秋确定对方的确是冲着自己来的。 大概刚才拿起手机的人就只有她一个吧? “创世涡心,唯独在这里,我的金线仅仅缠绕在我的指尖。” 阿格莱雅说,她无神的眼睛“注视”着瑞秋,哪怕这双眼睛淡漠且没有感情,仍然能够从她面部肌肉调动出的动作里头看明白她此时的急切。 “你是怎样连上网的?” 出于对创世涡心的尊敬,大多数时候,当黄金裔们来到创世涡心之中,他们或许会调动自己的力量,但多半不会将这些力量蔓延到整个创世涡心都是。 毕竟,创世涡心的重要性,对于逐火之旅,以及预言当中的救世可谓再大不过,在这里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如果有什么太大的动作,不管是谁都会担心是否会影响到创世涡心的运行。 而翁法罗斯的网络一直以来都是由墨涅塔的力量把控着的。 阿格莱雅的金线,也就是翁法罗斯的网线——没有了网线要如何连接到翁法罗斯的万维网之中? 如果不在创世涡心里面拉起网线,那么消息又是怎样发出来的? 瑞秋简短地说:“只是信息的传输而已,短距离的并无大碍——另外,我其实一直都没有接入翁法罗斯的网线。” 换言之,从来到翁法罗斯到现在,她就一直都在靠着自己记忆命途的力量完成信息的传输。 阿格莱雅没有再说什么。 她静静地坐在那边,似乎是在思考。 * 这一些消息还是太超过了,以至于当黑塔的消息与未来白厄的消息相结合在一起之后,就连丹恒都忍不住按着脑袋,说要不还是给大家一点缓冲的时间。 好吧,也不是不行。 瑞秋虽然有些遗憾,但确实其他人前期并没有做那样一张思维导图,并且,了解翁法罗斯的不够了解天外的世界,对模拟宇宙什么的概念还需要现行理解,而知道并亲自打过模拟宇宙的却又对翁法罗斯本身不够了解。 她于是也就没有再坚持一定要于今天之内整出点什么结果来。 然而,考虑到她自己已经理清楚了到目前为止她已知的全部,并且不打算将自己现在整理出来的问题先给阿格莱雅问上一遍(她个人更偏向于让阿格莱雅快问快答,经过深思熟虑的答案未必是她需要答案,更未必是真实的答案),于是此时竟然额外进入了一种没什么可做的状态…… 除了再和黑塔女士“心连心”上一次,随后给对方发去一段来自未来白厄的消息的汇总压缩包,她似乎…… 瑞秋环顾四周,她的内心有一段正在兴奋地跳跃着的冲动,很隐晦,但也很有存在感——这股邪恶的冲动在告诉她,只要你愿意追究一些比较“久远”的事情,那么其实一旁的星期日也可以是个很有意思的“玩耍”对象。 但是这种冲动未免太过邪恶了一点,瑞秋朝着星期日隐晦地瞥了好几眼,最终还是觉得:兴许不是在这个翁法罗斯生死存亡的时刻。 诚然、诚然额外的背德感也很刺激,但她不就不是个会说“太太,你也不想……”的黄毛。 于是她有些可惜地克制住了自己,拿起最近招待档次提升得越来越高、于是品质也随之水涨船高的葡萄酒。 翁法罗斯的葡萄酒是比较特别的一款酒精饮料,明明这儿的人并没有那么的喜欢香料,但是却喜欢在葡萄酒里面加入茴香。 第169章 瑞秋一开始不是很能喝得习惯,但随着喝的次数多了,也逐渐就开始习惯起这股特别的味道。 她摇晃着酒杯,问星期日要不也来尝试一下。 星期日警惕地看着酒水,犹豫片刻之后并未拒绝,于是又过了几秒钟之后他的手上也多出了个玻璃杯子来,只不过相比起瑞秋给自己倒了三分之二杯的量,他那杯里头的酒水大概也就只有个四分之一——甚至可能还不到。 瑞秋完全是按照小孩的量给他上的。 星期日也就仅仅是端着酒杯了而已,甚至一口都没有抿,他问瑞秋:“你为什么没有将手机接入翁法罗斯的网络呢?” 虽然她也可以做到通讯,但是,利用阿格莱雅的网络毫无疑问是更为便捷的做法。 除非她意识到了什么,或者怀有怎样的警戒,否则,她为何会特别这样留上一手? 瑞秋:“在最开始的时候,我有点怀疑阿格莱雅,不是怀疑她对于翁法罗斯的忠诚,而是怀疑她的力量本身是否完全、彻底由她掌控。” 瑞秋顿了顿: “很早的时候,白厄就和我们说过了,泰坦的神力,归根结底应该来源于火种。” 阿格莱雅本人可控,但是火种呢,火种未必可控——来自泰坦的力量,就像是泰坦本身有可能因为黑潮而发狂一样,火种也完全有可能出问题。 “后来,也确实有一件事情让我觉得我并未做错选择。” 瑞秋将一条消息打开,递给星期日看。 “这是来自阿格莱雅的消息,但又不是阿格莱雅自己发出的,而是那些创生若虫借用她在这条网络上的节点发出的。” “如果将阿格莱雅当做是这条网络的管理员,那么倘若管理员本身都能出问题,这条网络的安全性也就得不到半点保证。这种情况下,最好还是让我本人把握主动权来得比较安全。” 瑞秋将手机贴身放好:“哪怕未来证明我想多了,那也总比发生了问题但是为时已晚来得好。” 她蹬掉鞋子,躺上单人躺椅,双手交叠在小腹前头,十分认真地将上辈子睡觉时不能不盖着什么的习惯沿用下来。 瑞秋闭着眼睛: “左右今天没什么事,能把四小只都放出来吗?我已经好久没有左抱两个右抱两个了……诶?” 瑞秋已经习惯了星期日的有问必回,毕竟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这也算得上是从橡木家系传统家教里头培养出来的礼貌规范。 但是,她都说到这份上了,甚至还等待了片刻,却始终没能听到星期日的回答。 瑞秋觉得这不太对劲,而且是很不对劲。 于是她又睁开眼睛,扒拉着躺床的边缘,问星期日:“这是又怎么啦?” 然而此时的星期日背对着她——这毫无疑问也是一种不够星期日的表现——耳羽稍稍朝着前头收拢起来,他的声音里头听不出多少情绪: “抱歉,这两天不行。” 瑞秋还没见过他不能将这些旧梦的回声放出来的情况,本来就很擅长联想的大脑一时间转过许多种可能性:“怎么了?” 她人都坐了起来。 “是受伤了吗?” 星期日:“没有。” 他仍然没有转回身来,态度看起来甚至有点分外的倔强:“没关系,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嗯,你可以理解为它们……” 星期日停顿了下。 “你可以理解为它们正在吵架。” 瑞秋觉得那四只小东西吵架的画面确实挺好想象的,毕竟她也亲自见过它们几个吵架,但那都是在从星期日体内被释放出来的状态了。 如果是在星期日身上…… 她好奇地问:“它们会在你的脑袋里吵架吗?还是说,你只能感受到它们的状态?” 星期日的耳羽看起来僵硬了好多。 这对翅膀平常都是很弹很软、很具备可塑性的模样,随便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能看到这对翅膀随着气流在颤抖或者是形变。 坐车的时候更是如此了。 然而现在,它们却僵硬得就像是用生铁铸造出来的一样,一动不动。 瑞秋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她狐疑地问:“它们为什么吵架?” 星期日:“因为……嗯,因为它们觉得我给它们安排的外出放风时间不够公平,它们中的有一些享受了太多,下一次应该主动跳过轮班。” 瑞秋仔细去听了星期日的声音,并未从中听出除了最开头之外的什么磕磕绊绊的感觉。 最终,对于星期日诚信品德的信任还是超过了瑞秋因为耳羽这一细节而产生出来的怀疑。 她点点头,算是信了这么个说法。 “那好吧,等它们什么时候不吵架了再说吧。” 加了茴香的葡萄酒意外具有颇为不错的助眠效果,瑞秋睡着得很快。 她并不知道星期日是怎样在看到她睡着了之后松了口气的,也没能看到那双僵硬的耳羽终于放松下来,轻轻颤抖着,仿佛是要将方才的所有紧张全都从羽毛上抖落。 他格外轻声地挑开窗帘的一线,走到了外头的阳台上,这才双肩一松彻底放松下来,抬手按着太阳穴—— 此刻,在星期日的大脑之内,四只已经有了非常独立自我意识的旧梦的回声正在叽叽喳喳一致对外——它们哪里吵架了?!骗人!长大了之后的自己竟然这样面不改色地骗人! 明明就是你的问题! 就是就是!放我们出去! 星期日神色不改,难得暴君地将这几只小精灵全部镇压了下去。 大脑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回头朝着室内的方向看了一眼。 心虚是真的心虚,但是,至少在当下这个时候,他不能一次性跳跃那么多…… 他原先是根本不会想到那些旧梦的回声与瑞秋的贴近与自己有什么关系的——所以在匹诺康尼的时候这种事情发生了太多次。 但是自从有了上一次的感受,他顿时就变得很难直视、甚至是很难正视这样的事情了。 说不好是因为觉得不应该,还是觉得自己会忍不住感受一下那几只旧梦的回声所感受到的—— 他认为:人对于刺激的接受,应当是循序渐进着来习惯的。 所以,还是算了。 * 次日,阿格莱雅那边看起来好像是仍然没有彻底消化这一刺激。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意识到了一些事情——不管到底是什么情况,瑞秋都觉得有丹恒和星留在奥赫玛就已经足够。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考古考古翁法罗斯本地的遗迹。 她倒是没有指望着自己能够在这里挖掘出什么属于上一个时代的东西来——这里的上一个时代指的并不是翁法罗斯的黄金岁月,而是指前文明泰坦们留下来的痕迹。 从预言当中所说的来看,前文明应该是已经覆灭了个彻彻底底,否则瑞秋还真的就要狠狠地冲上一次。 要知道,虽然到现在为止,帝皇鲁珀特一世(当然还有二世)所留下来的械皇遗址一直都是博识学会中的武装考古学派在负责,几乎没有别的势力可以从中插手。 诚然,反有机方程式余留下来的威胁确实很让人不放心,至少普通人不应该去淌这个浑水,甚至于专业的考古团队都需要先把自己武装到了牙齿上,以保证下到遗迹里头去之后要是需要打仗都不会输——然而只有这么一个势力在考古,这毫无疑问是小看了银河间的其他英雄,属于是在搞垄断。 她要是能把那时候智械的生活环境、住房风格、美术喜好之类的给总结出来一份,别说是从折纸大学筑梦学院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毕业了,就算是毕业之后直接去当筑梦学院正教授都行。 严格来说,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考古到这些东西。 如果她选择考古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刻法勒本身,以及他所背负的黎明神机的话。 在一切信息的指向性当中,刻法勒都太有意思了。 做为十二泰坦中目前为止比较主流观点认为最强的那个泰坦,根据关于泰坦的神话描述,一开始刻法勒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是在其他泰坦的提示之下,他才知晓了自己的使命是创造人类。 而他的权柄也显得很奇怪……全世之座,与其他泰坦的权柄相比,刻法勒身上有一种“你的福气还在后头”……不是“你的责任还在后头”的味道。 再加上预言,扛起黎明神机的行为、以及刻法勒留下的是金色的血液,而黄金裔们之所以被认定是英雄,则是因为他们的血液同样是黄金色,被认为是刻法勒的“子嗣”…… 这些设定都让刻法勒成为了一个很有必要被探查一番的泰坦。 同样,他的定位也很有意思:一个各种意义上给末日留下了一片净土的泰坦,一个对于奥赫玛人、以及那些从其他文明废墟中被拯救出来的难民来说比起白厄这种虚无缥缈的“救世主”来说更真切更落实的真正救世主。 第170章 历史上会有人怀疑预言是虚假的,但是,瑞秋估计没有多少人会怀疑刻法勒身上是不是有点问题。 当然,她也没有质疑这位泰坦的道德,她只是觉得对方身上应当存在着切入点。 不去探查一下,实在是很不合适。 第68章 再遇黑天鹅? 此前还没有人去探查过奥赫玛的情况,但是到现如今,瑞秋想要出城也不会再有人拦着了。 哪怕她要靠近的是在众人心中和禁地没什么区别的黎明神机,现在的阿格莱雅也顶多就是在犹豫片刻之后宣布放行。 ——这就是在这群天外之人来到了翁法罗斯之后,关于末日以及拯救世界相关进度正在像是火箭一样向前推进、随即开始在希望和绝望之间如同弹簧蓄足了力气反复横跳那样之后的结果。 毕竟,有动静总比没动静好,奥赫玛的黄金裔们在这件事上素来看得很开——毕竟,如果没有动静,这才是最让人绝望的事情。 此时各处消息频频传来,这样频繁的动作,这样旺盛的“活力”,哪怕在短时间内传来的是坏消息,也能给他们带来一种“我们正在愈发接近世界真正的真相,也就愈发接近我们的得救。” 瑞秋在钟表上标注的“早晨”离开了奥赫玛,并且在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来到了刻法勒的脚下。 她看着面前这位高大的泰坦——不管对方一开始的模样如何,至少现在,他看起来都是一座静默的巨大石像。 金色的血液从巨大的石像上头流下来,因为这位巨人的个子过于高了,于是,从脚底下抬头网上看的时候,瑞秋是无法看到这位巨人正在做什么表情的,从翁法罗斯看出来,举着望远镜,也很难在阴影中看清楚这张看起来坚毅的面容上到底表现出来了怎样的神色。 瑞秋抬手,触碰到这粗糙如同最普通岩石的泰坦的皮肤,她并未去触碰那些金色的血液。 另一只手,她朝着星期日伸过去,五指稍稍张开:“再往历史里面走一次,怎么样?你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吗?” 瑞秋自己对此是非常适应的,在时间当中来来去去,她就连对于时间线的梳理都顺畅得不得了,从来都没有打过结,就更不用说其他感觉了。 不过她并不确定星期日的感觉也和自己一样好。 前几次看起来是还不错啦……不过星似乎有点反应。 在从哀丽秘榭回来之后,星是有很短暂的恍惚的,仿佛时间当中存在着的什么东西刺激到了她。 这也很正常,甚至丹恒都习惯了:星是个体质非常敏感的星核精,或许当初星核猎手们在为她“重塑”身体的时候,就已经在里面加入了很多能够推动世界线发展的成分因素。 所以,在遇到星核的时候,星能够听到来自其他星核的声音(倘若其他星核拥有这一能力,而不是被各方面都势力当成了一瓶营养液,往建木的根部就那么一塞的话),而在匹诺康尼,她对于忆质的敏感也能够触发很多的支线剧情,从而推动着命运朝着胜利的方向前进。 万一星期日也敏感呢,这也是有可能的嘛。 星期日不明所以,他将手指搭上瑞秋的掌心:“嗯?” 瑞秋看到他的头稍稍歪过来了一点,笑了笑:“没事。” 她将这只手修长的手指握紧在掌心之中,随后再一次唱起那首“轮回十万年”的歌曲。 相比起在寻找与天空泰坦艾格勒有关的历史的时候,需要让星期日动用力量从而确保他们去的是与秩序和同谐更沾边的时代——想要触碰到与刻法勒有关的历史,这个目的就显得略微有点儿虚无缥缈了。 因为刻法勒一直都在,贯穿了整个翁法罗斯的人类已知的历史,故而想要直接根据关于刻法勒有关的记忆,直接追溯到某个准确的时间点并不容易。 所以,瑞秋想着,她干脆直接触碰着刻法勒来好了,往前走一走,走到她无法感觉到对方那像是坚硬的玄岩还很是粗糙的皮肤、再往前多走上一点点,应该就差不多是在末日到来之前了。 她想要亲眼见证翁法罗斯是怎样迎来最初天外的黑潮的,也想要知道刻法勒是在怎样的情况下给出了这条预言的。 如果是要见证黑潮第一次落下,那就应该是在纷争年代的尾巴上头,硬要说的话,上一次瑞秋会到艾格勒波利斯尚且飞在天上的时候,就也是在纷争年代,不过这一次她要见证的可能不是某一座城市的终焉,而是一个世界的倾颓之初。 她也不打算换个地方待着了,而是打算就留在奥赫玛。 仅仅是在过去的奥赫玛这里,对照着一些黄金替罪羊的呓语当中的部分,得出一些可能有用的结论——听起来似乎还不错。 她记得在黄金羊的呓语文本中有这样的一句话,大概是说文本的主角曾经为世界带来了光和火,但是到了现在,却不得不局限在这一渺小的乐园之中。 听起来很刻法勒,不过也有一点像是艾格勒——总归,黄金替罪羊的呓语看起来就有点像是针对这些泰坦们的一个论述。 当然……也有可能是那个在星的描述当中出现的、曾经告诉过白厄他未来会成为救世主,现在大概率已经变成了迷迷的粉色女郎。 对方的人设看起来也是很符合“世界主角”这么个形象的,如果让瑞秋来评价整个翁法罗斯,她会说至少在翁法罗斯本土这里,白厄和这个粉色女子应该是戏份占比最高的两位。 同样,对于拯救世界,这两位能够起到的作用应该也是最多的。 时间又一次开始倒流,那些萦绕在刻法勒身边的文字——也就是缇宝一直以来在解读的预言,也开始像是旋风一样旋转起来。 很快整个世界都旋转到了四周什么都看不清的程度,剩下的全都是杂糅在一起的色块了,一开始还是色块,后来就在视网膜上停留到了逐渐全部都混合在一起的程度——整个世界短暂地暗淡了一瞬间,似乎是艾格勒选择闭上眼睛,于是导致了刻法勒开始背负起黎明神机的时刻。 瑞秋估摸着差不多了。 她重新感觉到了光明,因为在叠加的颜色当中,至少偏明亮的色调重新出现,手边那位泰坦粗糙的皮肤也已经不再能够被她的掌心感知到。 是不是差不多了? 要不先停下来吧? 瑞秋暂停了对于力量的维系:如果最后确定时间不到位的话,甚至还可以继续再对时间进行调试。 她于是没有再让时间继续向前,而是停了下来,让四周已经变成了混沌的色带的那些色块重新分离出来,变成山石树木,变成城市、阳光之下的城市、澄澈的天空、引入了奥赫玛城中,充盈了整个云石天宫。 一旁的奥赫玛已经不见了。 瑞秋四处环顾,除了星期日,以及他那过分多地占据了她的视野范围,也将她的注意力分掉了一部分的耳羽,剩下的…… 总之她没有看到什么清晰的人影。 理论上来说,既然在雅努斯波利斯那么远的地方,都能够看到背着黎明神机的负世泰坦,那么理论上来说,此时她应该是能够看到那位高大的巨人的。 但是,既然她没有看到这些…… 大概是因为这位负世泰坦拥有将自己的外表变得不那么显眼的能力吧,否则,祂走出的每一步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估计都是一场不小范围内的毁灭。 好吧……好吧,没关系。 她仍然扶着星期日的手,随即朝着这座小土坡的下方望过去——未来会被刻法勒站立的位置,原本其实是一座小山,不过看起来在未来的时间当中这座小山会被踏平,又或者是因为时间的缘故而风化消失。 她看向此时看起来尚且崭新的奥赫玛城。 奥赫玛城其实是一座非常典型的山城,而这样的城池依靠着山岳的轮廓逐渐升高,自然在城墙上会建造出很多的奇观来。 况且,凡大地上的种族,无有不敬仰大地泰坦吉奥里亚,并沐浴在其神力之下的,因而,这会儿看向奥赫玛,能够看到一些在末日来临之后所看不到的景观。 就比如说,几乎是纯白的城墙,寸土不染,洁净得像是在反射阳光的新雪。 对,没错,这里就是在刻法勒的庇护之下,以至于尚且还在纷争的年代的时候,也更为和平并且生活更为宽松优渥的奥赫玛。 当然,哪怕是这样的奥赫玛,也还是会被悬锋城的军队突进到最前。 瑞秋远远地在白色的城墙之外看到了那些和尼卡多利一般配色,并且质地也颇为相似的天谴士卒,在瑞秋看来,它们就有点儿智械的味道。 不过似乎又不是,尼卡多利似乎是从凡人的意识当中制造出这些生命来的,至少在外面的世界,有那么多天才的情况下,智械的道路尚且发展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从能够“思考”,到能够行动,再到被人类怀疑是否具备感情,乃至于真正拥有感情…… 第171章 这漫长的一路,如果尼卡多利是从头开始的话,必然会走上极长的一段时间,甚至有可能,会比翁法罗斯本身的“寿命”更长。 瑞秋此时已经俨然算是个翁法罗斯历史学家,反正她确实能够做到看一眼就看出来此时正处于翁法罗斯的哪个年代。 她没有掐错时间,这会儿正在翁法罗斯纷争的年代的末尾上,距离天上降落下最初的黑潮,淹没了信仰吉奥里亚的山中之民的一处村落,已经不算太远。 当然,此时灾难尚未发生,也没有人会想到未来会出现这样的灾难,所以绝大多数人担心的无非就是奥赫玛城外的那群军队什么时候才能退却。 倒没人会觉得奥赫玛真的要毁灭了,奥赫玛毕竟是奥赫玛,奥赫玛人为自己出生在这座城市中而骄傲。 刻法勒永恒地庇护着这座城市,所以他们也觉得其实尼卡多利的军队也无法影响到他们什么,顶多就是那些有亲人在军队里头的家庭会有些慌张。 毕竟不管怎么样,战争总归是要死人的呀! 就算获得了胜利,那又不意味着就一个人都不会死了。 在这种轻松中透露出少许紧绷,紧绷里头又带着一点悠闲惯了不是很能紧绷得住的松弛的气氛之中,瑞秋和星期日靠着这两张怎么看都是活人的脸进了奥赫玛城。 奥赫玛的集市当中仍然能够看到很多正在晒太阳的人,他们相当的优哉游哉,手中那拿着无花果干,有些甚至还拿着一两杯小小的茴香葡萄酒,仿佛城外的军队与他们全然处于两个世界。 瑞秋甚至还看到了一对情侣正手牵着手,十指紧紧地交握在一起,正在浓情蜜意地互相诉说着衷情。 没说几句,情侣中的青年说:“今夜,我们去爱情树下祈祷墨涅塔对我们的赐福吧!” 而那少女则说:“好呀好呀,不过在此之前,我们为何不去占卜一则呢?我听说城内来了一位神秘的占卜师小姐,不是欧洛尼斯的祭司,甚至都不是她的信徒,但占卜却非常灵验呢!据说她是用一副牌来占卜的。” 用牌来占卜? 这个关键词让瑞秋颇为在意。 翁法罗斯其实没有什么用牌做为占卜道具的占卜师,毕竟绝大多数人获知未来的能力都来源于欧洛尼斯直接给他们翻看标准答案。 而上一次听到这样的存在,还是星和丹恒从过往的哀丽秘榭回来之后,说起那个极有可能就是迷迷的存在:粉色的女子,那个给白厄完成了最初的“救世主”命运占卜的人。 当时星和丹恒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拿着一张小小的卡牌。 是她吗? 不管是或者不是,瑞秋觉得总是应该去看看的。 于是,她朝着星期日看了一眼。 星期日当然是听到了方才这对情侣正在说的话的,他说:“远一点,跟着他们去?” 他同样觉得用牌占卜的人值得一番调查。 瑞秋摇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眨眨眼睛:“就这样跟过去的话,显得我们像是什么来自悬锋城的奸细。” 毕竟找到了目标、尾随,并且还是不让对方发现的尾随,这样的行为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而此时的奥赫玛正在相对紧张的情况之下,因此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事情还是要提前处理掉的。 瑞秋打了个响指:“伪装一下吧,还是艾格勒波利斯的那一套,你知道的。” 艾格勒波利斯,啊,当然。 那时候的伪装星期日当然还记得——情侣关系,走在路上都会手握着手,先前这么决定的时候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能够让人看不出问题。 现在的话…… 他默默地伸出了手。 他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戴着手套了,甚至快要忘记戴着手套是怎样的感觉,甚至在瑞秋的手指搭上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勾住了她的指节。 一切习惯成自然,正如一个循规蹈矩的星期日会在橡木家系的规矩和秩序之中被塑造而成,仅仅留下一些特殊的想法,诸如倘若他从小到大都是开朗的、甚至于倘若他成为了个喜剧演员留给他以及别人幻想—— 而这些规则和秩序在此时,则必然因为一定的条件之下,被塑造成另外的样子。 二十一天就可以养成一条习惯了;二十一天同样也可以破坏一个习惯。 至少现在,他并不会仅仅因为“握手”这么一件事情而生出多少不平静的心绪。 星期日稍微、只是稍微一点点,将手握紧了少许。 也就只是从原本彻底的虚拢,变成了现在的略有触碰。 瑞秋大大方方地反握,她甚至还晃了晃手臂,带着星期日也不得不如此。 他不得不又一次下意识地加重了自己握住瑞秋手指的力气,毕竟,这一次他差一点就要被甩出去了。 瑞秋提醒他:“你要握得更紧一点,否则看起来也没有很像是情侣。” 星期日没有多话,他只是照做,看着像是个好学生。 一路沿着白色的石板街道往前——这些街道看起来和未来的奥赫玛主城似乎没有太大的区别,甚至于那些主要的接到看起来也没有太大的不同——穿过一处垂下很多漂亮的紫藤花的走廊之后,前方是一片绿地。 白色的喷泉,偏飞的蝴蝶,有人在草地上头铺开了桌布,还准备了面包、奶酪、果干以及葡萄酒。 在草地的另一边,有一个看着体积不小的帐篷,帐篷的门帘是朝着两边卷起来的,阳光并不很能照射到帐篷之内去,只能让人隐约看到一只形状很优美的手,一些垂下来的,色调整体发白的微卷的长发,与一片镶嵌着相当美丽的花边的头纱。 这个形象……绝对不是星已经描述得非常仔细了的粉色头发的少女。 就连头发的颜色都对不上。 但这也确实是个熟人,甚至比起那个只是在描述当中出现过的粉色女子更符合“熟人”这两个字的定义。 “黑……黑天鹅?” 瑞秋不敢置信,甚至将心中的话说出了口。 那个在帕姆答应了将一节车厢单独脱离列车发射到翁法罗斯,并且让他们这些要来到翁法罗斯看一看的人先行上车,与列车遭受到袭击,从天空之中径直坠机之间的某个时间段,就已经从车厢中悄然消失,并且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归队的忆者。 对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考虑到他们在降落到翁法罗斯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感觉到,那么姑且可以认为正常降落在翁法罗斯的时候,人就应该位于这个时间点上。 那么,黑天鹅却出现在了另一个时间——要么是她先于所有人地意识到了什么,要么就是,他们自己在降落的时候,其实已经遇到了一些他们全都不记得的事情。 ——意识到自己降落的第一时间,却并不是真正的降落第一时间。 * 黄金裔们仍在些许茫然之中。 白厄很显然意识到了一些事情,因此最近这两天他正闭门不出。 其余众人并没有他所拥有的那些信息,但也一样给不出太多的“反应”。 阿格莱雅茫然的一个很大的原因在于,如果预言被论证为错误的话,她很难在段时间内找到一条可以走的路。 虽然知道这会儿不管做什么,不管是沿着预言继续往下走,探寻预言到底被诅咒在了哪里,还是去追溯更多关于泰坦的旧事都行,但正因为此时她面前的是一片荒野而非轨道,她才会在荒野的各个方向犹豫不定。 不过,阿格莱雅的意志是经历过时间淬炼的,哪怕此时大方向上能做什么尚且不确定,她也知道有一些事情是有利而无弊的。 比如说,让瑞秋自由地去探索翁法罗斯——这位世界之外的小姐能够发现的东西太多了,并且,她的思维、理智以及小心谨慎,在古往今来的黄金裔中都算是极罕见的首屈一指水平。 还比如说: 星决定和遐蝶同行,再去找一次欧洛尼斯。 命运三相殿是个尚未被探寻彻底的地方——尤其是那里还住着欧洛尼斯,遐蝶想要向欧洛尼斯询问关于塞纳留斯的踪迹——这是她注定要面对的命运,也是她一心想要解决的问题。 阿格莱雅对此非常支持。 这一次前往,星是带着问题去的——这一次,她就没可能直接在别人和欧洛尼斯说话的时候反手掏出三月七的相机并且“咔嚓”一声拍上一张留作纪念。 这一次,她可是很严肃的。 毕竟,她还带着迷迷。 是欧洛尼斯将迷迷甩给了她的,欧洛尼斯还知道迷迷的名字呢——她需要从这位泰坦那边获得更多关于迷迷的消息,而不仅仅是靠着她和丹恒在经历中猜测出迷迷的身份。 遐蝶是想要快一点的,但是星倒是没有那么着急,顺路的一些宝箱什么的,她也就捡走了——反正瑞秋非但没有说过她这样的行为会拖慢一行人的进展,还说这样能够走找到不少兴许有用的信息。 第172章 黄金替罪羊不就是如此? 因此,她还想要到塔兰顿的天平上头去看看。 遐蝶对此倒也没什么意见,然而当星回到她先前去过的那些地方寻找线索的时候,她突然在某一处停留了好一会儿。 遐蝶好奇,于是稍微靠近一点,仍与星保持着五步的距离,只是出声询问道:“星阁下?您看到了什么?” 星:“我不记得上次来的时候看到过这些。” 她皱着眉头,面对着一处小小的凹陷的壁龛。 壁龛里头,留有一个帕姆的小画像,被相对平面地雕刻在了上头,历经时间,却仍然清晰且生动。 第69章 浮黎的救世试验场? 虽然非常震惊于黑天鹅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但瑞秋仍然保持了相当不错的克制。 她静静地等待着前面排队的人完成了占卜。 别说,这群人的数量还真的很不少,看起来黑天鹅的副业在此地开展得也算是非常……如火如荼。 有一半是来问感情未来的情侣,剩下一半则是来问自己是否能发财的,这种熟悉的感觉让瑞秋差点转过身在星期日的掩护下笑出声来: 她上辈子,那些戴着小圆墨镜片的算命先生面前也基本上都是这种人在花钱买答案。 区别顶多在于,黑天鹅确实有本事,她可以通过看这些前来询问的人的过去,就像是欧洛尼斯从大量的过去的信息和数据当中推算出未来那样,判断出这些情侣是否会分手,又或者是会百年好合;以及,一个人是否拥有足够的才华、或者说,运气,去获得一份俗世意义上的成功。 而那些“半仙儿”,擅长的主打一个心理安慰疗法,都不白来,好话都给您讲点儿。 瑞秋已经没有那么着急了,尤其是当她不在“现在”那条时间线上的时候。 毕竟翁法罗斯的时间肉眼可见地成为了可以被记忆命途的命途行者们在手中拿捏的东西,如果有什么是在过去的时间中无法解决的,那就往更过去的时间中走一走吧。 她相当有耐心地看着前面的情侣以及急切的商人们从黑天鹅那边获得了他们各自想要、或者不想要的答案,最后终于在那相当好听的“下一位”声中,等到了她和星期日站到黑天鹅的面前。 黑天鹅的手和头发是从帐篷的帘子里头探出来了,但是她的脑袋却没有,于是帐篷里头的声音听起来仍然好脾气且带着几分慵懒的悠闲: “下一位。” 她看到了一双握在一起的手。 黑天鹅已经有些习惯了奥赫玛的情侣了,这个世界的恋爱故事占据了传说的百分之五十,剩下的百分之五十才是属于英雄的故事,所以情侣是真的特别多并且招摇过市。 兴许是因为这个文明的人们特别喜欢观赏悲剧,特别容易为悲剧当中那些不得不天各一方或者干脆是一生一死的小情侣们流泪哭泣的缘故。 她看到这些交握的手就知道自己会被问到那些问题:“两位,你们想要问的是你们的感情呢?还是你们的未来?有什么挡在你们前面的‘艰难险阻’,让你们来寻求了我的帮助?” 做为一个副业就是玩塔罗牌的人,黑天鹅早就已经给自己准备好了一套专用的词句,用来表现出自己的格调水准:“卡牌中藏着命运,穿透记忆与未来的迷雾,灵体给予你暗示,你们——” 黑天鹅的话突然卡在了咽喉中,因为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先测一下从现在开始到您今天收摊一共能再做几单生意,怎么样呢?黑天鹅小姐?” * 黑天鹅对于在此时的奥赫玛见到瑞秋他们这件事还是非常惊喜的。 或者说,百分之七十的惊喜,百分之三十的惊吓。 黑天鹅掀开帐篷一边垂下的帘子,说:“我猜你们会是今天的最后一组客人。” 她将那些仍然准备排队的人遣散,告诉他们明日自己将提前开始占卜,到时候那些今天方才已经排过队的人可以获得一个免费的提问机会,如果原本就只想要提问一个问题,那么就可以全部免费。 随后,她邀请瑞秋和星期日往帐篷里面来坐——别看这帐篷从外面看起来并不小,但实际上它的内部空间真的不怎么逼仄,黑天鹅这位记忆的命途行者通过改变别人的认知(这对于忆者们来说是非常容易实现的一种操作)的方式,将这个帐篷内部的空间给增大了不少。 而除此之外,黑天鹅还在帐篷上头添加了一层整体来说能够起到隔绝内外、屏蔽窥探的力量。 这位记忆命途的命途行者大量地运用了在翁法罗斯世界之外、经过了漫长的内卷时间而变得愈发难以被“原始人”破解的记忆命途小技巧。 她也是整个翁法罗斯当中,唯一有资格自信,就算是欧洛尼斯亲自前来,都需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够看穿这片帷幕的人。 黑天鹅将自己最近这段时间运用得特别多的卡牌放到一边去,随后为这两位好久不见的老朋友倒上了一杯奥赫玛特色花果茶:“许久不见——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瑞秋端着茶杯,没有喝,而是细细地感受了一番,随后安心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她从黑天鹅身上感觉到了一点儿可以算得上是经久不散——虽然变得稍稍淡了一点,但仍然还是能够闻到味道的鸢尾花香气。 是她曾经用“你身上有ta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这句歌词给黑天鹅下的“诅咒”,用来保证她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够辨别出黑天鹅的踪迹,不让对方突如其来地出现、把自己吓个一跳。 而现在,这些遗留的香味也成为了她辨别面前的人是否是她认识的那个黑天鹅的好线索——不管怎么说,他们毕竟是和黑天鹅分开了那么久的,并且彼此之间降落所在的时间之中还有着一段历史的隔离…… 总之,因为相差得太多,所以瑞秋仍然对此保留着三分警惕。 而现在,这三分警惕,已经变成了仅剩下的最后一分。 瑞秋:“我们最初降落在了翁法罗斯的末日时代,你呢?” “就是现在。”黑天鹅说,“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尝试过时间穿梭,翁法罗斯的时间太过特殊,也有些脆弱,我不敢一个人尝试着穿行此处的时间,因为,这有可能意味着我会迷失在此处并不以线性方式流淌的时间中。” 这位美艳的忆者眨了眨眼睛,轻轻向上耸了耸肩膀:“我可没找到能够成为时间坐标的同行者——至少,对我而言,在你们出现之前。” “不过,我仍然是有些发现的,虽然我生活在当下,但我对翁法罗斯的过去和未来并非没有猜测,事实上,你们刚才说,在你们降落的时候,你们降落在了翁法罗斯的末日时代,这便确定了我的猜测。” 瑞秋:“你已经知道翁法罗斯将会有末日到来了?是因为这个时代就已经有预言出现了?” 她将来自未来的、刻法勒口中的预言告诉了黑天鹅:“你听说过这样的预言吗?” 黑天鹅摇头:“当然没有,我是用自己的方式确定这个世界一定会出现末日的,甚至,它有不小的可能已经被毁灭过了。” 瑞秋迫切地看着她,甚至还伸手,用食指戳了戳星期日的手背,像是在示意他此时也应该抬起头来,双眼紧紧地盯着黑天鹅。 “我并不打算,当然也没有这个兴趣卖关子,瑞秋小姐,当然,还有星期日先生。”黑天鹅有些无奈地叹息,“何必这样看着我,仿佛我不是你们的老朋友了一样,哎呀。” 黑天鹅想了想:“从哪里开始讲起呢……” “我知道了,那就从,我在进入翁法罗斯的时候发现了的一点熟悉感说起吧。” “你们应当知道,我们忆者会收集那些已经被毁灭的世界的记忆,随后在其他地方重建这些世界,让文明再现,给那些被拯救下来的人一个尽量还原的家园。” 在星穹列车的观景车厢当中,有兴趣听新闻播报的人随时随地都能够打开那个小设备,听《星际和平播报》转播节目。 而在《星际和平播报》中,经常就会提到某个世界被反物质军团,或者是被什么银河当中的天灾给毁灭了,而流光忆庭的忆者们,正像是辛勤的小牙仙精灵一样上下翻飞,将一片片散碎的记忆打捞起来,收集回他们的“城堡”。 然后以此为原料重塑世界。 而他们至高无上的“牙仙子”——也就是浮黎——正以收集一切有形之物、无形之物的记忆,不管它们记得与否,为众生记录他们存在的痕迹,并在一切毁灭之后将其重建、恢复。 “我觉得这个世界,和一直以来我们在构建的那些世界有些相似。” 黑天鹅说。 “但是,如你所见,翁法罗斯是个是个唯独在忆庭之镜的倒映之中才显露出痕迹的世界,在此之前,无人知晓这个世界的存在。就连天才俱乐部的天才们都未曾听说过这个名字。” 第173章 那么,是哪一位记忆令使曾经来到翁法罗斯,而世界上却并不存在任何一个知晓这件事的人? 根据黑天鹅对于记忆命途的理解,这样的人应当不存在。 所以试图用记忆修复世界的忆者,都是很乐意获得更多的记忆片段,很乐意和更多的人有所交流的e人,不存在什么独行侠不独行侠的。 那么,还有什么可能呢? 谁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与翁法罗斯产生关联? “先说结论吧,我认为,这个世界是浮黎救世的试验场所。就像是忆者们一直在做的那样,但是更彻底、范围更大、效率更高。” 她顿了顿。 “当然,我也不打算排除天才俱乐部的某位神不知鬼不觉的天才做到了这一点的可能性,不过……相比起浮黎,我觉得这种可能性还是要更小一些的。” 黑天鹅在匹诺康尼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当过侦探,她在解谜方面的能力其实还是挺不错的,至少在完全不知道黑塔女士给出的信息的情况下,能够得到这些结论,已然足以证明她的水平。 瑞秋将她不知晓的信息补全给黑天鹅,而在黑天鹅接收这些以记忆为承载形式的信息的时候,转过头去对着星期日小声嘀嘀咕咕:“好像,不管是浮黎还是鲁珀特一世都很有可能。” 浮黎确实在翁法罗斯出现过嘛,祂看了一眼星,让对方开启了记忆的命途。 鲁珀特一世就更不必说了,翁法罗斯的前文明,也就是泰坦的文明确实是鲁珀特一世所留下的东西,要说了这位机械皇帝没有考虑过这个世界毁灭的可能性,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 什么叫天才俱乐部的成员? 意味着在他们擅长的领域,他们基本上是和星神相差无几的存在,甚至他们勃勃的野心就指向了星神。 “不过我觉得还是浮黎的可能性高一点,鲁珀特一世不是鲁珀特二世。” 鲁珀特二世再度掀起的智械战争,背后很大程度上有公司的阴影垂落,此事在《黑塔女士模拟宇宙实验记录》当中亦有记载。 鲁珀特二世的罪行,在这场模拟宇宙推演之后变得稍稍有一点点值得商榷了,但是至少鲁珀特一世,这位发明了反有机方程式的智械天才,确实对以血肉塑造身躯的人类有着极大的反感与恶意。 甚至于,很多人认为他对于智械也没有多少感情,属于是一款天然的反社会天才。 如果这个机制确实是鲁珀特一世所为,那么应该只有一种可能。 “他的确留下了机制,不管是翁法罗斯的毁灭还是重生轮回都是他留下的,但是在他打算完成这个实验之前,他就死了。” 而与此同时,他留下的重生轮回机制,至少和他们这种普通人理解当中的“重生轮回”不太一样。 在她这么猜测的时候,黑天鹅也熟练且快速地将瑞秋给她的这段消息了解完了。 她来到了这个时空的翁法罗斯,毕竟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除去对于这个世界本身的认知之外,她还有很多不错的发现呢,那些发现大多都可以与现在获取的这些信息对接上。 黑天鹅接受得很快,此时她已经差不多消化完了这么个设定,将一张卡牌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那么,关于我来到这里的记忆,你们打算现在看看吗?” 瑞秋没有拒绝,黑天鹅只用眼神斜斜地分出一点儿来,往星期日那边看了极短的一瞥。 下一秒,这张卡牌就已经甩到了他们面前,卡牌变成了一扇雕刻精美花纹的大门,并且“吱呀”一声快速地打开了。 这扇大门之后并没有多少光,但它确实先表现出了一个非常熟悉的环境。 宇宙正在车窗之外快速后退,车头与翁法罗斯的大气发生剧烈的摩擦,呼啸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可闻,而车厢本身也从原先脱离星穹列车时刻的平稳变得颤抖而颠簸,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这是他们刚刚来到翁法罗斯,并且准备降落于此的时候。 也是黑天鹅从车厢中失踪的前一刻。 黑天鹅的声音在此时响起:“就是在这个时候——” 列车车厢猛烈地波动了一下,而因为此时代入的正是属于黑天鹅的记忆,所以所有看到的都和当时的黑天鹅一模一样的瑞秋和星期日就感觉到…… “我感受到了翁法罗斯之内,那在忆庭之镜中已然映照出来的,属于记忆的命途。” 这段记忆中见猎心喜的冲动同样影响到了正在读取记忆的人,瑞秋在此时此刻也感觉到了和当时的黑天鹅一模一样的冲动。 而只是小心翼翼地去拨动了一下此地记忆的力量,而正在此时,尼卡多利的长矛射中了车厢,车厢失去平衡。 “这两件事情,准确来说,它们应该是在同一时间发生的,翁法罗斯这个世界感知到了我们的存在,并且向我们发出攻击。” 而当黑天鹅在这一巨大的摇晃中抬头看向车厢前方的时候,所有的同行者就都已经消失了。 “列车坠落在地,这一部分的故事,我们遇到的都完全一样,顶多,因为我的身体构造特殊,我并不会被这样的物理冲击伤害到,我的降落还算平稳,也比较安全。” 记忆中的黑天鹅优雅且轻巧地降落在了地上。 地面上是个好天气,阳光非常明媚,四周也没有人。 黑天鹅于是顺利地混进了这个世界。 * 星非常确定自己先前绝对没有看到一个帕姆。 她对自己的记忆力虽然没有那么确定吧,但也还不至于那么不相信自己的大脑。 她抽象归抽象,在她想要正经起来的时候还是很能够正经起来的。 如果这里有个帕姆,她一定会记得:就像是她记得雅利洛六号的星球仪上头就有个巨大的帕姆的戳。 但是她不记得。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呢? 星皱着眉头想,是她的记忆出错了吗?不,如果出错的话,更合理的说法应该是被修改了。 星想起来瑞秋和星期日曾经两次去往过翁法罗斯的过去,如果她没想错的话,这个印记应该是他们两个留下来的。 她很快就想到了翁法罗斯的时间问题,毕竟关于时间,在这个世界中遇到过的太多事情都已然证明这玩意其实比想象当中的要更为扭曲一点。 那么……这个时间是怎样流动的? 要怎样说明,才能够解释得通瑞秋和星期日在过去留下的痕迹她没能在“现在”看到——而她和遐蝶在过往与尼卡多利的一战却成功让对方失去了被王欧利旁伙同那些悬锋城人制造出来的不死性? 星一时间想不明白,哪怕是这种疑惑都很难用最为准确的言语来说明白,辅助自己理清楚埋藏在这一条问题之下的逻辑。 希望瑞秋能够理清楚这里面的关系——星心想,她怀揣着这个疑惑,决定先去高处开个宝箱。 疑惑是一码事,对于翁法罗斯未来的不确定是一码事——但开宝箱是另一码事,而这两件事情并没有什么轻重缓急之分。 它们都同样重要。 天晓得一个闪闪发光的宝箱放在角落里——这样的场景对于她来说有多大的吸引力。 完全,抵抗不了一点。 遐蝶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等待着,终于等着这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至少在和宝箱有关的时候是这样的)神奇女子开完了这个三层殿堂之内的所有宝箱,终于,她决定去找欧洛尼斯谈谈。 遐蝶的内心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下来:这可算是结束了。 欧洛尼斯看在迷迷的面子上,也看在星身上的特殊性的份上,又一次为这两位敞开了大门。 “但是,”遐蝶翻译着欧洛尼斯的话语,“我警告你们,没有下一次了,别总想着到别人家里来串门,也不看看别人愿不愿意接待你们呢。” 她一边翻译,一边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起来,尖尖的耳朵顶端有些发红。 不过星却半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这个词对于她来说可以被视作是从来都没有出现在字典里过,就算是小浣熊偷东西被抓包,她抬手挠头的时候也不能算是不好意思,那顶多是在说“我错了,但是我下次还这么做”。 星昂首挺胸,看向前方飘浮在空中的欧洛尼斯:“我们是来关怀你的,欧洛尼斯,我知道你一个泰坦在这里很寂寞,所以我来陪你说说话,让你开心开心。用科学一点的方式呢,这叫话疗。” 欧洛尼斯:“……” 遐蝶如实翻译:“欧洛尼斯很无语。” 星仍然看着欧洛尼斯:“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第一个话题,不管是母猪的产——” 欧洛尼斯一连串的古泰坦语打断了她兴致勃勃地想要将自己从瑞秋那边学来的所谓“母猪的产后护理术”这玩意也给传播出去,污染更多人的话头。 遐蝶:“够了,我知道你们前来此处的目的。若你问起翁法罗斯的未来,那么,一如既往,我只能告诉你们,倘若我将我知道的告诉你们,你们有极大的可能性会因此走上错误的道路——我所知晓的,亦非全然的真实。” 第174章 不过欧洛尼斯还说了一些别的。 这些遐蝶没有翻译,如果不是星问起她,她看起来并不怎么想要主动说起。 不过,星既然已经问起,她也就说得非常干脆。 “欧洛尼斯告诉了我她所知道的,关于塞纳托斯最后出现的地点和时间。” 她顿了顿。 “她说她可以送我过去,并且……询问你是否要与我同行。” 欧洛尼斯并不喜欢塞纳托斯,这很合理,虽然在大多数的文艺作品中,欧洛尼斯所代表的“黑暗”和“夜晚”这两个元素往往会和“死亡”并肩而行。 出于这种考量,祂愿意给出这位泰坦的位置……哪怕是在一个黄金裔狩猎火种的时代也很是正常了。 “不。” 但是遐蝶喃喃地翻译说。 “欧洛尼斯说,祂知道我不会向塞纳托斯索取火种。” 第70章 哀地里亚 遐蝶并未拒绝欧洛尼斯的建议,又或者,其实可以这样说。 欧洛尼斯原本在提出这样的建议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她一定无法抗拒这个条件。 遐蝶回头看向星:“阁下,您其实未必……” 星已经给阿格莱雅发过消息了,没看对方的回复,主打一个先斩后奏——至于说丹恒,她给丹恒留了言,丹恒是秒回,所以她看到了一个干脆利落简短的“好”。 星挑眉,对着遐蝶说:“如果我不去的话,你打算怎么回来?直接努力活过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我当然知道你们黄金裔一个个的都很能活,阿格莱雅和缇宝都是这样——不过,能不这么折腾自己,最好还是不要这么做,对吧?” 遐蝶被她说得没话讲,倒是欧洛尼斯又说了些什么,不过遐蝶没有翻译—— 欧洛尼斯说的话其实是:说得好像我不存在一样?难道我就不能把她从过去带回来?!别忘了迷迷还是我给你的呢! 这话对星阁下来说……非常中肯,但肯定会伤到她那颗乐于助人的心的。 欧洛尼斯确实对星的“大言不惭”有些意见,做为一个孩子气的泰坦,祂有意见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不过祂还是直接在此地为这两个可恶的、来打扰了祂的休息的人开了一扇传送门。 传送门和先前的一模一样,并无半点区别,星比起遐蝶来还要果决太多——她一脚踏入了这个时空传送门,随即,从传送门的另一端朝着遐蝶伸出手。 遐蝶抿着嘴唇,从她的角度看过来,她就只能看到一个朝着自己伸过来的手,从小臂到手指尖——这么一截,是个邀请的动作。 她听到欧洛尼斯在发出八卦的声音:“诶呦,你是不是好心动呢?牵上去呗。” 遐蝶假装自己没有听到欧洛尼斯的话,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星的手指,也走进了传送门中。 至少,在她找到塞纳托斯,并且弄清楚对方为什么要拿走自己的一半之前,她都无法保证自己能够控制得了能力的发作。 ……虽然对于朝着自己伸出来的、意味着邀请的手很是心动,但,回应对方的邀请这种事情,还是等到她能够好好控制自己的能力的时候再说吧。 遐蝶提着自己华丽而繁复的裙摆,走到了另一个时空之中。 星收回手的同一时间,传送门消失,迷迷在她身侧转了个圈,看起来对于这一段历史颇感兴趣。 遐蝶调整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蝴蝶配饰:“星阁下,我们走吧。” * 黑天鹅最初降落在了雅努斯波利斯。 瑞秋非常详细地询问了每一个细节——黑天鹅与他们失散,如果她没有试图隐瞒些什么的话,双方都觉得是对方与自己失散了。 但是实际上,他们谁都没有做些什么……太大的举动,但是他们实际上已经就此分开。 他们已经不在同一个时空,但是星穹列车的车厢却出现在了这两个时空当中…… 甚至还降落在了同一个地点。 并且,就连坠毁的模样都是一模一样的。 黑天鹅的记忆足够可靠,一位忆者的记忆最是真切清晰,并且因为他们对于记忆的态度足够尊重且在意,所以理论上来说,一个正统的、流光忆庭出身的忆者,根本就不会改动自己的记忆。 瑞秋将这一段记忆中的画面,与自己记忆当中的进行了对比:的确,一模一样。 这不合理,因为黑天鹅这边的车厢是从空中以半自由落体的方式掉落下来的;而他们那边,车厢则是被她用奥特曼的状态扛着、一路可以说是护送到了地面上来的,最后也就是在地上磕了不重的一下而已。 这两种不同的着陆方式,期间车厢所遭受的力道差别之大,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就像是尼卡多利这种类人高达和列车长帕姆这种毛茸茸小卡拉米之间的外表差别那么大。 瑞秋暂时还没有想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不过这一点背后的道理如果被查明了:瑞秋当前有一些不是非常确定的怀疑,其中有一条就是,翁法罗斯的时间其实是被划分成了很多条,互相连续,但又齐头并进。 很奇怪的时间轴,但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可以解释翁法罗斯的轮回规律,以及——浮黎,或者是当初的鲁珀特一世到底在翁法罗斯都做了些什么,都留下了哪些奇奇怪怪的机制。 黑天鹅的记忆接着往下走——她离开了列车坠毁的地方,在离开之前,她给予这里了一道不让旁人注意到这儿有什么东西,只以为这是一块荒凉的大石头的屏障,将坠落之后的车厢护在了里面。 随后,她一路上走走停停,靠着给人占卜算命,读取本地人的记忆,一路非常顺利的,可以说几乎都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她很是顺利地融入了翁法罗斯,并且,因为运气足够好,降落在了信仰命运三泰坦的城邦之中,此地的人们非常相信占卜之类的技术,并且对于这些的需求相当之大——黑天鹅甚至还没来得及因为自己身为忆者不带信用点的习惯而穷上两天,就又一次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当然,她本来也不需要靠着衣食才能活着。 她一路寻找在翁法罗斯此地与记忆有关的东西,于是也去过了命运三相殿神庙,但是在那边,黑天鹅并没有能够触发像是星和瑞秋遇到的那样的——属于欧洛尼斯的特别机制。 “不过,我发现了个很有意思的东西,”黑天鹅的语气一如既往,是慢慢的,不急不缓,很是优雅,“我在命运三相殿中发现了一处特殊的壁龛,而在这处壁龛里头,有一个帕姆的痕迹,还有一些……嗯,我猜测,是你写下的字迹,对吗?亲爱的?” 瑞秋点头:“是,没错。” 她这一次穿越所来到的时间,的确是在艾格勒波利斯已经被这个世界“消除”了之后。 所以……好奇怪,为什么黑天鹅看到了关于帕姆的印记,但是星却没有看到? 瑞秋将这一点也记录在了手机上,她觉得大概要不了多久,兴许也就是一两个小时的时间——不会比这更多了——她就要和星期日一起再画上一张巨大的思维导图。 通过不同的问题、不同的漏洞来逐渐逼近答案,或者至少距离正确的结果更近一点。 黑天鹅的记忆继续了。 她在命运三相殿,以及雅努斯波利斯这个城邦里并未停留上太久,随即就选择了来到奥赫玛这儿——黑天鹅在经过深思熟虑了之后选择了这里。 传闻中创造了人类的泰坦,光是这个头衔就已经足够让她好奇了:一般来说,这样的存在往往,会和历史干涉得最深,也与翁法罗斯的命运有着最大的关系。 当然,黑天鹅其实并没有多大的目的,她来到翁法罗斯,一方面是好奇这儿的三重命运封锁,另一方面纯粹是为了收集一些罕见的记忆。 收集罕见的记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其实是可以像是一位专门出门旅游的游客那样,东边走走西边逛逛,什么都看、什么都凑过去了解一下。 就这样一边游览,一边试图解决当前遇到的谜题——同伴失踪,三月七身上出现的问题,以及翁法罗斯本身——黑天鹅在翁法罗斯当起了职业占卜师,并且靠着自己的占卜、以及占卜得来的利衡币,收集着来自各处的消息。 只要是有意思的消息, “而就在最近,我有了一个非常特别的发现。” 黑天鹅说。 “是一个自称艾格勒信徒的小姑娘告诉我的,她长着一头紫色的头发——这个颜色在翁法罗斯本地还是挺罕见的呢。” 瑞秋朝着星期日看了一眼。 这里也有一个艾格勒的祭司。 当初艾格勒波利斯的终末发生得非常突然,其实还有一部分艾格勒的信徒与祭司留在地面上没有回去——这些人当中当然有一路留存到了后世的家族祖先。 或许……可以利用一下星期日的身份,以及那些他必然还没有忘记的神术? 第175章 “这位艾格勒的信徒告诉我,艾格勒的眼睛俯瞰着大地,纪录与观测这个世界,所以,他们这些信徒,也会做同样的事情,这是他们家族从很久之前就传承下来了的习惯。” “所以,她很喜欢四处跑,四处看。” 黑天鹅将自己在奥赫玛的这段记忆进行了快进,因为在这一段里,她觉得生活很是平常,至少在她遇到的事情当中,并没有什么值得思考与分析的。 她径直调到了自己遇到那个小女孩的时刻。 ——对方年龄还小,还没有离开过奥赫玛,因此对于这个用卡牌占卜的大姐姐很好奇,她还没有见过用这样的形式占卜的人呢。 于是,这个浅紫色头发的小姑娘用一段很有意思的、她观察到的东西来更换了她将黑天鹅的占卜过程记录下来,并且学习这门技巧的资格。 黑天鹅对这个小姑娘颇有好感,尤其是对方观测万物并且记录的行为,这看起来和忆者也有着几分相似,兴许如果是在外界的话,她的行为会让她也被流光忆庭的某个人注意到,并且逐渐将她带上记忆的命途呢——不过现在也差不了多少,毕竟她自己也是流光忆庭的成员。 “我从她那边换来的消息,是关于一处奥赫玛城外不远处,一座不为人知的地下遗迹的。” 黑天鹅说。 “她说,在那一处地下遗迹里头,有一块巨大的冰,冰里头沉睡着一个少女。” 黑天鹅脸上还挂着那种似笑非笑的、神秘兮兮的表情。 “有没有想起什么来?是不是觉得很熟悉了?三月七小姐,我听说,她被星穹列车的几位从太空中打捞上来的时候,身上就凝结着一块冰——同样,我也听我在列车上的那位同事……哎呀,好像暴露了她的存在呢,不过没关系了,我相信你们都已经觉察到了她的存在,嘘,只要别告诉更多人就好,她应该不会介意我这小小的说漏嘴的。” “——她曾经对三月七说过,让她不要强行去追寻自己的过去。” 黑天鹅并没有阅读过三月七的记忆,哪怕她非常好奇,她也没有插手过三月七那段丢失了的记忆。 不过,兴许她的那位同事曾经插手过也不一定,总之,她一定在三月七的过去看到了一些……最好还是暂时忘掉为佳的东西。 和六相冰有关吗? 或者说,和六相冰将三月七冰封起来的原因有关吗? 黑天鹅猜测,这个答案会是肯定的。 而且,它大概与翁法罗斯同样存在着关联。 所以,黑天鹅很合理地的出了个猜测:兴许这种被封印在一块冰中的人,会和三月七存在着极大的关联呢。 “既然你们已经可以与外界联系上,那么,去看看吧,如果有什么收获的话,告诉黑塔女士,这应该会对三月七的情况有所帮助。” 黑塔绝对不是那种报喜不报忧的性格,因此,三月七当前的情况,其实在翁法罗斯的众人也已经知道了。 她被冰封了起来,先前对于她的解冻步骤都全然不起作用了,仿佛她要就此回归到先前那个在宇宙中漂流的状态,哪怕黑塔已经制作出了个让她可以在其中躺着,至少让情况不被恶化的维生舱…… 总之……这状况不是很妙,最好还是早一点找出解决这一问题的办法。 听起来确实颇具吸引力。 瑞秋寻思着既然都已经和三月七相似到了这步田地,不去看看、探查一番就有点太对不起他们和三月七之间的友谊了。 三月七……再怎么说,当初她还是个普通人的时候,一路从自己出身的边陲星系来到匹诺康尼读书,而遭遇了耶佩拉兄弟会残党袭击的时候,最先前来救她的,就是小三月啊。 瑞秋:“什么时候走?” 黑天鹅:“就现在。” * 死亡泰坦塞纳托斯并不是人类能够轻易接触到的一位泰坦,虽然,至少在翁法罗斯这个世界,理论上来说每个人类都会接触到这位泰坦,或早或晚——但是,至少在他们尚且能够与生人交流的时候,塞纳托斯都会告诉她们:你的时辰尚未到来。 而曾经,那个信仰塞纳托斯的城邦,也无法在这位泰坦的行迹这一方面,为好奇祂存在的人提供任何帮助。 因为,死亡是极其公正的泰坦,这权柄也公正如许,没有存在能够逃过,就连泰坦都注定无法真正从这一必然将会发生的命运之中遁逃。 祂不对人偏私,夜并不出现在信仰自己的人面前,而那些信仰者同样是正面地信仰死亡,他们认为唯独将自己的生命历程积累得足够丰厚而足够长,才能够成功地渡过冥河,并且在那之后获取塞纳托斯的青睐。 他们对待生的态度也非常正确:这也就导致了并没有什么急切地寻找塞纳托斯存在的冒险家。 “所以……我们现在这是在哪里?” 星环顾四周,在她的认知里(同样也意味着瑞秋整理的那份、丹恒给她讲解过的翁法罗斯的历史主线,至少是比较中央的部分当中)并不包含着能够让她认出这一时空是某时某刻的知识。 遐蝶:“哀地里亚。” 她顿了顿,说:“也就算是信仰塞纳托斯的城邦,我来自的地方,它看起来和普通的城邦没什么区别,对吧?——除了没有奥赫玛那么明亮。” 星再一次环顾了四周,并且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她看不太出这里和其他城市的区别,至少在奥赫玛的角落里,一定存在着一些与这里相似的片段。 遐蝶的眉头稍稍皱起一点,很难从她此刻的表情中看出她到底是在怀念这里,又或者是在想些什么别的东西。 星盯着她看,眼睛一眨也不眨,她并不会觉得这样的动作太过失礼或是如何,并且或许是因为这张脸的缘故,她看起来倒也全然没有什么冒犯的意味。 遐蝶于是在那片刻的恍惚之后,出声对星解释道:“这是……在我刚刚来到哀地里亚的时候了。” 而就在差不多的时间,星也注意到了,一旁的路人嘴里正在说着什么“塞纳托斯的使者”、“从冥河归来之人”、“督战圣女”之类的话。 遐蝶的过去很简单,她和三月七一样有着失忆的问题,在来到哀地里亚之前的部分已经全部都忘记了,只还记得一些……像是使命一样的东西,其中就包括塞纳托斯取走了她的一半这么个“设定”。 她在荒野上流浪,被哀地里亚人捡到,这群信仰死亡的家伙发现遐蝶拥有触人即死的能力,于是这群人就让她去当了【督战圣女】。 如果塞纳托斯当真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在过这里,那么……难道说塞纳托斯是跟着她,一路来到了此处的吗? 正在说话之间,遐蝶已经远远地感觉到了什么,她匆忙对星说:“阁下,能否将您的外套放在地上给我?我或许需要一些伪装,这时候的我,和此时站在您眼前的我长相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迷迷:“迷迷~迷迷!” 星听懂了,她举起羽毛笔,对着遐蝶画了两笔,放下手来的时候,这位未来的【督战圣女】的面容就已经彻底改换成了另一张脸。 记忆命途的力量,很神奇吧? 遐蝶从星翻过来对着她的手机屏幕中看到了当前的字迹,惊讶:“这可真是……奇妙。” 不过她仍然束手束脚的,并不与星靠近,也小心翼翼地环顾着自己的身边,预防着突然出现哪个不长眼的倒霉蛋,横冲直撞到她身上来,然后就此丢了一条性命。 几乎就在星给她变过了脸的一瞬间,一旁的道路上出现了熟悉的气息。 遐蝶躲到了星的身后去,而星则看得更清楚了一点: 就像是她刚刚来到奥赫玛的时候一样,紫色的领域在道路上蔓延,期间缓慢地开出了一些艳丽到了诡谲的花朵。 她看到了遐蝶,以及一群围绕在她身边,但普遍距离她有七八步远的人。 “那个时候,我还不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能力,所以,范围会比现在要大上一些。” 遐蝶小声对她说:“我们走吧。” 不仅仅是因为过去的她在这里,遐蝶能够感觉到一些死亡的气息,所以有可能会暴露在彼此面前,更是因为塞纳托斯既然出现在这个时间段,那么,她们现在就应该去寻找这位泰坦的踪迹。 毕竟塞纳托斯行踪诡异,要是她们无法找到这位泰坦,这一趟时间的穿越岂不就是白费了? 星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她也同样是效率的支持者,但是,现在又一个问题—— 在星跟着遐蝶走进一条她好久没有来过,但过去毕竟是曾经走过,因而有着些许印象的小路之后,她开口问遐蝶:“所以,你知道塞纳托斯长什么样子吗?” 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问题。 毕竟,遐蝶是真的失忆了,失忆的程度和三月七那叫一个半斤对八两,而就算她没有失忆,仍然还记得和自己有着不浅关系的塞纳托斯长什么样子…… 第176章 还记得悬锋城的那位尼卡多利的理性分身吗? 对方可是完完全全长着人类的样子,与尼卡多利本体那形似高达的外表没有半点相似。 反正对于她们俩来说,在最初看到这位士卒打扮的存在的时候,不管是星还是遐蝶都完全没有认出来这位原来就是泰坦(的一部分)。 遐蝶愣住片刻,她不得不承认星说得很有道理。 虽然她可以感觉到冥河的气息,但是塞纳托斯毕竟才是冥河真正的主人,祂应当是可以掩盖自己身上的死亡气息的——就像是她在经过了那么久的锻炼与努力之后,终于获得了对于能力的些许掌控力。 星:“或许我们可以去找找那种……像是侦探的存在?你们这个世界存在冒险家吗?” 众所周知,当问题陷入瓶颈的时候,往自己头上扔个感叹号,再去找个金发的冒险家——不是,或许可以在自己身边找找有没有什么深藏不露之人。 毕竟正所谓毒药五步之内必有解药。 遐蝶没有拒绝这个建议。 刚巧,哀地里亚的确有类似冒险家协会一类的地方,于是,她们直奔此处而来。 她们前面还有人排队,此人戴着兜帽,身量不算很高,开口与冒险家协会工作人员说话的那一瞬间,令星瞳孔猛地一震。 第71章 轮回的丹恒? 她听到了…… 丹恒的声音? 这不应该,这不对劲,丹恒又没有穿越时间的能力——哪怕这会儿的翁法罗斯时间线已经彻底乱成了一锅粥,并且在许多次的时空穿梭跳跃过后,甚至于已经被确定并不能算是一个“健全”的时间线,做为“时间”,它也还是能够尽量保证自己绝大多数的尊严的。 至少对于丹恒来说,他并没有穿行在时间之中的能力。 星能够想到的可能性不算多,其中一条是未来的她和丹恒又一次回到了这个时间线上来,而倘若这种可能性发生,极大的可能在于他们在这里发现了什么但是却与那个信息错身而过,于是不得不重来一次。 不管如何,她上前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丹恒?” 兜帽青年回过头来看着她,一双青绿色的眼睛和她印象中明亮的样子并不相同,反而显得有些沉重,像是将波月古海的水沉淀下来,变得凝重,甚至被精炼成了颜料之后表现出来的颜色。 不过这张脸,的确是属于丹恒的,甚至眼角的红色看着都一模一样。 她刚想开口,对方低下头来,兜帽边缘垂落的阴影压在了他的眉骨上,使得原本那线条颇为柔软的面容也变得锋利了不少,眉眼之间的距离看着更近,于是平白增添几分压迫感。 他抬起手来,按在她的肩膀上,什么都没做,但是星就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 同样,她也很确定,这个看起来像是戴了美瞳的丹恒一定也知道现在的她想要做些什么。 于是她没再出声,而是静静地等待着戴着兜帽的丹恒对着前头说了些什么,随后,将她往前拉上去——“我刚刚了解到,她们就有这方面的需求,直接为我记录下来吧,我接这一单。” 冒险家协会的工作人员:“也行。” 他们的工作属实不怎么严谨,毕竟这年头就算没那么严谨,也没有人负责监管这些,更不会有人把他们这些服务人员告到政府那边去……总不会有人神经病到每天对着泰坦的神像祈祷,并且一边祈祷一边说“我今天遇到了一堆下头的冒险家协会工作人员”吧? “那么,请问两位,你们想要指派什么委托呢?” 星说:“我们想要去见塞纳托斯。” 冒险家协会的工作人员保持着低着头,对着桌面上的石板写写画画的状态:“嗯……好——” “不对!” 一秒钟之后,她猛然抬起头来,像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冲击似的,就好像这会儿尼卡多利的纷争军团已经冲破了哀地里亚的城墙。 “你们想要去见塞纳托斯?” 她发出一声有些尖锐的、短促的笑来。 “死亡泰坦从不在活人面前展现面容,这是一个不可能的委托。” 戴着兜帽的丹恒:“没关系,我可以接。” 工作人员用一种很复杂的目光看了这三个人一眼,最后目光较长时间地停留在了被星更改过面容的遐蝶身上:“这位小姐,你也确定……吗?” 遐蝶没有什么不确定的,她点点头。 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耸了耸肩膀:“好吧。” 既然相关的人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么,也就没有什么好再说的了。 “我以塔兰顿的名义,见证这一场委托的成立,请出示您两位的佣金,小姐们。”冒险家协会毕竟是一个需要承接两端的地方,虽然有不少的委托人只是过来委托丢了猫丢了狗之类的消息,但是也会有一些很危险的委托,能够接触到这些危险事情的人本身也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而那些有资格接手,也有自信心接手这些的人就更不用说了,所以至少这么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冒险家协会之内藏龙卧虎,而眼前这位看起来只是个普通打工人的工作人员,曾经也是某个神庙中的祭司。 来到这儿工作的原因,有百分之九十是为了冒险家协会给出的足够丰厚的佣金。 星想了想,反手掏出了自己的炎枪,将这东西展示给工作人员看。 这玩意就是她的佣金。 工作人员看不懂,但是她从柜台下面拿出来了一只小小的天平,在双手合十着进行过了一些像是祷告又或者是法术的动作之后,原本歪斜的天平变得水平起来,指针刚刚好地指向正当中。 “天平保持平衡,交易成立。” 这位前祭司将一张纸撕开,分别递给两边:“好了,接下来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的确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尤其是星还有一大堆的事情想要向这个看起来有点变化的丹恒说,想要向他确认。 他们找到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在酒馆之中,很角落的位置,星给自己要了一杯带着气泡的果汁,好让自己看起来仿佛是在喝酒。 她在自己的嘴唇边上沾了些许泡沫,随后就看向丹恒:“你是不是应该为我解说一下当前的情况?是未来吗?” 兜帽丹恒:“是轮回。” 短暂的片刻之后,他说出了一句令星又一次瞳孔地震的话语:“我不是丹恒,至少不完全是。” “但是我保留了一切需要的记忆,也能够帮助你们找到塞纳托斯。” * 黑天鹅的准备非常不充分。 准确来说她根本就是一点准备都没做。 “但是,这儿并没有那么危险,至少我们不用担心这里出现泯灭帮,或者是一位虚无的令使。” 黑天鹅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对于过去的怀念,不过,或许更多的是希望这样的过去再也不要发生一遍。 “没有那么多死亡阴影的靠近,最需要担心的是世界本身,所以,一座地下遗迹而已,我们只管走就行。” 星没什么意见,但是星期日的确做了一些准备,他在此时的奥赫玛的云石集市当中购买了一份润喉糖,纯粹用此地的草药熬制的,虽然效果没有星际间售卖得最好的那一款来得好,也没有知更鸟偶尔会用的那些来得立竿见影,但已经算是在整个翁法罗斯能够弄到的最好的东西了。 瑞秋在接过这东西的时候露出了些微惊讶的表情。 其实她并没有那么需要润喉糖,准确来说,从她获得了这项能力到现在,她就没怎么用过润喉糖,或许为数不多的用的那几次,都不是为了让自己唱歌之后的嗓子好受一点,而是纯粹想要含点什么清凉的小玩意。 现在也可以算是吧,她想要点清凉小玩意的时刻,哪怕其实在几分钟之前她还没有这个想法——但是现在,她觉得润喉糖挺不错的。 古老的地下遗迹或许曾经有过和地下一样宏伟的地面以上的部分,不过时至今日,地面上的部分已经倒塌得差不多了,散落的砖石还有装饰性的大理石分别在不同的时代被风化、被路人踢走,甚至于有可能是被流浪汉捡走当做给自己建造房子甚至搭建炉灶的材料。 所以,这个位置到了如今,已然是个如果不走得很近看,就根本没办法发现原来这里还有个遗迹的地方了。 它位于森林边上不远,靠近之后能够看到一片狼藉之中的废墟,地面上还有一层被腐蚀得很厉害的地板,地基打得还不错。 一些缝隙之中已经有了新的住客,那些植物非常顽强地将缝隙撑开得更大,上面还有一些昆虫在此居住。 地板上有些凸起,那是倒塌下来的墙体的残存,黑天鹅在出城没多远之后就飘了起来,她没有很喜欢走路——瑞秋也一样如此,但是她还是需要遵守物理法则的,就像是小时候想要尝试着用耳羽飞起来但是却忽略了这对小翅膀的承载力与一个小男孩的体重之间过于悬殊的差距的星期日那样。 第177章 真可惜,瑞秋心想,她还没想着变成一个传统的忆者,更不想让自己的身体变成一团……怎么说呢,交互起来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毕竟她还是挺羡慕黑天鹅不用高高地抬起腿来,跨过这些有些粗壮,偶尔有时候还高起了大约半米的障碍物的。 从四周的残留中可以看出来,这里是这座遗迹曾经诸多的地上房间当中的一间,不是很宽大的房间,四周的墙壁也都很厚,瑞秋一次性无法跨越那么厚的一块还大约有半米来高的墙壁,于是只能爬上去之后再跳下来。 在这间“房间”的正中央,地面上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在经过了那么多年之后仍然保存得非常完好,至少比起这座遗迹其他部分的建筑要好上太多的门板。 “活门板。” 黑天鹅说。 “上面施加了大量的法术,根据那个小姑娘的说法,一切对于这儿别有用心,或者是想要伤害到这里的人的外来存在都无法进入这个地下空间。我很好奇,她在这么小的年龄,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她一边叹息着,一边拉开了这道活门板。 很显然,他们虽然确实抱有目的而来,但是这一目的的确算不上是别有用心,更无从说起是要对谁造成伤害——因此,至少到现在为止,他们畅通无阻。 地下的空间保存得比起地面上要好太多了,一些似乎是受到了泰坦的祝福从而长明的灯仍然悬挂在墙壁上,而顺着台阶往下,则要走出很长的一段距离,才能够来到下一级的地板。 这处遗迹之中有很多的房间,一些地方甚至可以被称呼为“迷宫”,黑天鹅完全按照了那个浅紫色头发的小姑娘给予的道路。 “不过说实话,我对这周围的一切都还挺感兴趣的,如果一会儿去见完了那位被冰封起来的小姐的话,或许我们可以到这些房间里去看看?” 黑天鹅指了指四周,手指灵活地绕了一圈,最后指向了脚下的空间。 瑞秋:“不是我们,黑天鹅小姐,这些地方对你来说全然没有危险,但是对于我等肉体凡胎来说却是并非如此。” 黑天鹅回过头,对她做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好吧。” 瑞秋:“我不会心软的。” 黑天鹅方才还显得多么楚楚可怜的表情一下子收敛了起来:“好吧,我就知道——什么时候你能像是关心某些人那样关心我,如果方才说出这段话的人不是我,而是另一个……某位,你一定不会这样干脆利落地拒绝我。” 瑞秋对她指的是谁这件事再清楚不过,她完全没有回避黑天鹅的话,而是直接对上:“前提是某人会这样说,对吧?黑天鹅小姐,或许你可以去找找那个愿意和你跳双人舞的人——虽然她距离这儿确实很远很远。” 黑天鹅被反将一军,没能占到嘴上便宜这一点倒也完全没有影响她的输出,她朝着后头看了一眼,大大方方光明正大,这种行为比起欲盖弥彰还要过分。 “嗯……好吧,某人。” 她向下的速度变得更快了,完全没有遵循阶梯,而是直接从阶梯之间轻飘飘地跳了下去。 黑天鹅径直来到了最底部的位置——这里只有最后一间房间,除了四周,全然没有其他切断视野的墙壁。 而在四周支撑性的墙面上头,装饰有很多的挂毯。 而在正中央,则是一块体积极大的冰。 真的是……巨大。 比起星在列车上的那张king size的床铺更大,甚至蔓延了大概有一整个列车智库房间的尺寸,虽然冰层原本应当是透明的,但也因为它太厚了,以及四周的环境光在其中偏折得厉害,于是,其中的人像就此无法那么清楚地展现给旁人看了。 黑天鹅靠近了一点,她听到自己背后的声音: “那是六相冰吗?” 瑞秋没有见过被封存在六相冰之中的三月七,也就理所当然的没有见过六相冰,她只是听说过有这么个东西存在——毕竟,平常三月七并不怎么当着她的面和别人打架,偶尔的几次大多数发生在她还没有获得命途的力量,没有变秃也没有变强(当然现在也没有变秃)的时候。 不过,这种冰给她的感觉就和普通的冰块不同。 黑天鹅:“嗯,是的。” 她已经来到了这块冰的边缘,居高临下地透过厚重的冰层看向其内部。 冰层内部之中,的确是一个美丽的少女,就算是刚才没能看到对方的五官面容,也能够从那纤细修长的身形中看出些许来。 而现在,她找到了一个很好的角度,能够非常清楚地看到冰块之内的少女真正的容颜。 ——熟悉的脸,和列车上的那位粉色短发少女一模一样,唯独有些不同的兴许也就是此刻的发型而已—— 三月七。 黑天鹅朝着边上让开了一点,将这里的空间交给后面的来人:“看来我们是来对了。” 瑞秋只在这个“三月七”面前停留了没多久,随即就转身看向了墙壁。 墙壁上的挂毯几乎只用了不到一秒钟就彻底将她的注意力给带了过去。 这上头写满了翁法罗斯的文字,虽然这一款文字并不是联觉信标能够直接翻译的,不过不管是瑞秋还是黑天鹅都花了点儿时间给自己安装上了这款语言包。 ——是古泰坦语。 瑞秋拍了下星期日的手背,让他将这些挂毯上的内容全部拍摄下来。 而与此同时,她则找到了挂毯上头记录的这些文字起始的段落,直接将这些翻译、并念了出来: “这里沉睡着粉霞天女的身躯,多年来,她一直寻求着救世之法,她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我们相信早晚有一天她会从世界之外归来,带来令人欣喜的消息。后人啊,我恳求你们,当你们闯入这间屋子,请务必什么都不要做,与我们一样保持耐心,除非你们知道可以如何在不伤害天女的情况下让她身上的冰块消融——为了翁法罗斯。” “原文写得更有文采,但是大概意思就是这样的,后面是更为详细的生平资料。” 黑天鹅仍然在观察着那块巨型的六相冰,她轻轻“啧”了一声,随后轻声感叹:“果然,她来自这个世界。要现在将这些消息发送给黑塔女士吗?” 瑞秋:“当然,现在就发,要是运气好的话,至少我们的后顾之忧能够先被消除掉一个。” ——如果三月七的情况由坏转好的话,那么至少整个星穹列车就都可以来到翁法罗斯,不管是瓦尔特·杨的加入,还是姬子小姐的加入,亦或者是黑塔女士本人(虽然瑞秋觉得黑塔的可能性还是太低了一点),对于当前在翁法罗斯的探索而言,都会是极大的帮助裨益了。 * 兜帽丹恒直接给出了他的答案,他说,他们的时间不是很多,塞纳托斯随时都有可能离开,所以他们需要尽快才行。 “你记得持明族轮回的机制——和翁法罗斯的时间有关,在这里,轮回不仅仅是重启。” “翁法罗斯已经重启过不止一遍,而因为一些不朽命途本身的原因,我成为了这一影响的产物。” 对于星来说,这很容易想到,丹恒几乎已经将自己对于持明族所了解的一切都告诉了星穹列车了, ——是不朽命途演化而出的轮回,与记忆和智识相结合的轮回,在一定程度相似之上产生共鸣的结果。 兜帽丹恒:“轮回的机制,我隐约有所猜测,但是还不确定,就先不告诉你们了,欧洛尼斯一定对你说过,这些已经告诉你们的信息,会影响到这个世界的进程,对于你们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 星点了点头:“所以,你现在——” 兜帽丹恒:“我的确因为轮回的影响而提早醒来了,不过我应当不是在轮回一开始就苏醒过来的,我在海洋里——还是一颗蛋的形态,和鳞渊境里头的样子没有区别。” 法吉娜的祝福包罗着一条轮回之后并不完全,或者与其说是不完全,倒不如说是像是残影的小龙,随后他开始逐渐成长,直到他以“丹恒”的模样苏醒过来,出现在地面上。 轮回之前的记忆得以保留,于是他知道了很多事情,其中有关于这个翁法罗斯世界的部分,也有关于如何利用当前的这些力量,让自己能够顶着一张少年甚至是孩童模样的脸,在翁法罗斯的各处自由地来去而不被威胁或者伤害。 “我知道你们为了塞纳托斯而来,记忆当中的你告诉过我相对应的事情,不过没有提到我本人,我猜测还是因为欧洛尼斯的那个理由。” “我很早就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我也一直在追寻着塞纳托斯的踪迹,所以,放心。” 兜帽丹恒在说“放心”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和本体丹恒没有任何区别,星短暂地恍惚了一下,那种熟悉的安全感,和丹恒同行的时候会有的安全感,在她于冒险家协会那边就已经重新获得的安全感,此时又一次跳到了巅峰的数值。 第178章 此时,她已经比任何人都确定这一次她和遐蝶一定能够带着关于塞纳托斯的准确答案回去了。 但她还有些担心: “如果翁法罗斯的轮回被打破,它变回了个正常的世界,你会消失吗?” “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我?极大的可能,以一段记忆的形式,被本体……不管怎么称呼,你知道我在指谁,被吸取。” 兜帽丹恒说。 “但这也不能算是消失,翁法罗斯的轮回准确来说与持明族真正的轮回是不一样的,持明族的轮回会失去记忆,但是我并没有失去记忆,同样,不管是性格还是为人处世的习惯等等,甚至是外表,我与本体都没有区别,所以,你也完全可以将我当作是本体——毕竟,他并不在这个时空之中。” “我并不介意自己消失与否,虽然可能会觉得有些可惜。” 他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在微笑,但是语气听着却又好像是在笑着的一样。 “但是,帮助你脱困,让三月的情况好转,以及,让翁法罗斯变得正常起来,这些是更重要的事情。” 持明族的轮回的确会清洗掉一些东西,但是从未能够真正改变一个持明族真正的内核,更何况,在翁法罗斯的这一次,也不能算是真正的轮回。 兜帽丹恒:“更多的事情,等到解决了塞纳托斯再说——现在,跟我来吧,毕竟是一位泰坦,还是执掌死亡的泰坦,哪怕只是获得了祂部分的能力,遐蝶小姐力量全开的表现就已经如此危险了,就更不用说这位泰坦本身。” “所以,小心为上。” 第72章 文明这东西就像是蟑螂 相传,在粉霞天女诞生的时候,就连晨昏之眼和永夜之帷的较劲都为她暂停了下来,头一次,昼与夜是如此和谐而柔软地统一交织在一起。 天空中布满了粉橘色的霞光,四周好几个城市都看到了这些天象。 笔者有理由相信,朝霞和晚霞,正是在粉霞天女的诞生之后才出现在翁法罗斯的。 粉霞天女的童年并不怎么出名,那时候的人们都还没有意识到她将会有怎样的成就,她同样,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未来会成为这样的角色——不过,根据她自己所说,她有一个幸福且平和的童年,她像是每一个翁法罗斯人一样玩耍、上学,在一些课业上表现优秀,为了另外一些不擅长的课业头疼…… 一直到她和这个世界发现她的天赋。 她能够完美地与永夜之帷的力量相契合,能够成为古往今来最为强大的祭司;而黄金之茧也偏爱着她。 她没有二选其一,因为并不是泰坦的权柄在挑剔地选择着自己应该给予谁一点小小的偏爱,而是她在挑选向她伸出橄榄枝的权柄——而除了以上两者与她无比契合的力量之外,万径之门以及其他泰坦也对粉霞天女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因此,很快她就成为了远近文明的强大祭司,美丽强大且公正,她为各个城邦带去了太多的帮助,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毕竟除了以上的优点之外,她同样具备着一切招人喜欢的美德,她几乎永远都在笑,永远乐观,如果有人有幸成为了她的朋友,还能够从她身上看到忠诚等品格。 一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来到国王面前,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我们的城邦,是整个翁法罗斯中最为强大的那一个,我们的国王与粉霞天女也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她们在入学的时候便是朋友,曾多次结伴外出冒险。 国王走下高阶,迎接她,粉霞天女的神情令国王惊诧,她在粉霞天女的要求下开启了密室,除了国王与粉霞天女之外,仅有笔者,也是史官,被允许进入这间密室之中。 粉霞天女诉说了她所见到的未来,以及,天空之外的世界——她说她聆听到世界之外的声音,还有警告,警告着这个世界注定走向末日,而不管世界之内的人是如何努力,都将无法避免这自我们出生就已经定死在了我们身上的原罪。 国王并未惊慌,她对粉霞天女说,既然如此,倘若她没有想出些什么解决的办法,她大概便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粉霞天女承认国王对她的了解,随即对国王说,她的确有了想法。 如果世界之内的人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那么世界之外的人是否就有改变翁法罗斯注定要毁灭的命运的能力了? 粉霞天女说,她会尝试着去往这个世界之外,找到能够拯救翁法罗斯的办法。 国王问她,那她将要以怎样的方式离开翁法罗斯呢?晨昏之眼早已禁止了人们探索外界,那泰坦的权柄威严如同烈日,每一个曾经试图探索天外之人都被他击落坠地,而就算粉霞天女的强大在凡人当中首屈一指,又如何与泰坦相抗衡? 粉霞天女说,她既然已经做出了这个计划,那么她心里就是一定有数的。 她掏出了一枚小小的、像是镜子碎片一样的东西,并且说了一些我们都无法听懂的话语,其中说到了“命途”、“记忆”、“星神”之类的词汇,她说这枚镜子碎片是她的伴生之物,她正是从镜子之中了解了世界之外的诸多信息,学会了很多,也正是这样,她才能够了解到翁法罗斯正在面临着的灭顶之灾。 国王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很快冷静下来,我王是一位天生的王者,她总是能够最快地冷静下来,并且最快想到应该怎么做——她对粉霞天女说,既然如此,她愿意支持她的计划。 粉霞天女说,她将无法将自己的全部送到世界之外,毕竟世界本身的机制仍然在约束着她,所以,她会将自己的记忆留存在这里,而身体则被送到世界之外去——世界不能容忍的,其实是翁法罗斯的消息传播到外界去。 而这记忆,应当可以在最初的几年中如人一样行动,为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和城邦提供帮助,一如既往。 她的论断是如何达成的,国王与我都不知道,也并未询问,粉霞天女有自己的秘密,我们应当保持距离。 国王问她,那她将怎样保护自己留在此地的记忆呢?哪怕此时她的王国繁荣昌盛,强大到除了泰坦之外没有任何敌人敢于在她面前趾高气昂,但是就算再强大的王国也会被扫入历史的尘埃,正如没有花朵可以永远绽放,甚至泰坦都无法逃过死亡的命运。 粉霞天女说,她会留下保护自己的东西。 于是,我王为她修建了这座宫殿,并等待着她的归来,我们都不知粉霞天女的归来会是在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千年之后,但我们期待并确信着,她归来的日子,应当就是翁法罗斯获救的日子。 * 这一段故事与三月七出现在列车上之后的故事可以完美地衔接起来了。 被封存在了六相冰之中的少女,在经过了漫长时间的漂流之后终于遇到了星穹列车,被解封,以失忆的状态开始了旅行。 元气满满,充满干劲,喜欢拍照记录下沿途的风景……总之就是在失忆之后也没有变得ooc呢。 瑞秋将四周墙壁上挂毯记叙的故事全部翻译了出来发送给了黑塔。 要不是时间不够,以及无法面对面,她原本还打算弄个古泰坦语学习包扔给黑塔的——只不过做这个需要的时间还是太过长久了,黑塔又不能和她面对面的直接接收这一段与古泰坦语有关的知识。 她一并发出去的,还有自己对于三月七的一些猜想:记录当中的镜子碎片,如果这东西能够告诉三月七……或者说是完全体粉霞天女世界之外的知识,那么它理所当然不会是什么普通的、来自翁法罗斯本身的碎片。 最容易联想到的是什么? 纯美星神伊德莉拉,不仅仅位格上符合了条件,能力上符合了条件,甚至就连镜子以及碎片什么的也都非常符合条件。 除此之外,这些古泰坦语同样能够意味着些什么。 黑天鹅刚刚完成了对于四周挂毯以及整个建筑的记忆回溯,虽然此地残留的记忆已经不多,而能够更清楚地读取的三月七的记忆则被封存在了六相冰之中,下手颇有难度,但她还是获得了一些非常重要的线索。 “你看,在这里。” 她掀开这些古老的挂毯,小心翼翼地不让已经在时光中变得脆弱的挂毯破损,露出在挂毯之后的,像是多宝架一样的层层叠叠的小格子,这些格子里头都装着一些古老的东西,像是……随葬品一样。 黑天鹅指着其中交叠放置的两本书,这两本书的封面装帧和其他的书籍都不一样,看起来是用了某种比较珍贵的动物皮包裹的,四个角上额外用了贵金属进行包裹。 在书脊上,金色的字迹这么写着: 《永夜之帷圣典》 《黄金之茧神典》 目前,用比较学术的眼光去看这些翁法罗斯的泰坦的话,可以得出祂们并不符合“民俗神明”的定义,因为那些神明往往并不存在,只是当地居民的集体幻想而已。 第179章 这样的“神明”,往往都会拥有自己的经典,不管是用来统治比他们弱小的存在,又或者是,用来教学他们中的部分人怎样运用自己的力量。 而这两本书就是这种类型的书籍——从这些书籍当中,人们至少可以看到一位神明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以及,与其相关的一些权柄。 黑天鹅刚刚就快速地翻看了这两本书籍,并且意识到它们全都是由古泰坦语写作出来的。 为什么是古泰坦语呢? 黑天鹅最终从这几个泰坦神本身身上得到了答案——“虽然这些泰坦的权柄相同,并且外观的描述也相同,但他们实际上并不是我们现在所了解、所知道的十二泰坦。” 黑天鹅:“不是欧洛尼斯,不是墨涅塔,甚至不是刻法勒——但仍然是永夜之帷、黄金之茧、全世之座。”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呢? 区别就在于,后者是由权柄的名字延伸出来的尊号,而这些尊号其实是根据火种的力量而裁定的,换言之,获得了浪漫半神火种认可的阿格莱雅绝对不是墨涅塔,但是她可以是黄金之茧。 瑞秋:“史官记录的文字也是这么写的。完全没有提到这些泰坦的真名,与如今的翁法罗斯很不一样。” 按照她对于翁法罗斯“现今”历史的了解,在看到粉霞天女的时候,瑞秋就已经想到了先前阿格莱雅告诉她的,整个翁法罗斯的历史是经过美化的这一点了。 不过现在看来,或许这个遗迹比起现今这一整个版本的翁法罗斯历史都要更为古老——兴许它是在泰坦象征着的前文明的时代,但是……粉霞天女本身并不是泰坦的模样,而在黑天鹅给予她的这一段关于那两本“圣经”当中的记载,则完全没有提到人类与泰坦的长相相似之类的话,而是说一些泰坦的外象或许甚至能够让普通人被吓到。 那么,这应该也就意味着翁法罗斯在前文明和现文明之间,应该还穿插了一个文明——又或者,更多。 虽然文明这东西和蟑螂不能进行类比,两者之间实在是天差地别,但此时有一句话放在这儿真的再贴切不过了:如果在厕所间里发现了一只蟑螂,那就证明这儿其实还可能藏着无数只蟑螂。 既然在前文明和现文明之间存在着其他的文明,那么就不能假定只存在一个文明——可能还有更多。 尤其是在翁法罗斯存在着轮回机制的情况下。 “所以,轮回的时候,十二泰坦也在轮回?是上一个轮回当中的黄金裔成为了下一个轮回中的十二泰坦吗?一个一个苏醒过来,而且是在创世涡心之中——听起来就像是个茧子,将那些幸存的人包含在里头,而外面是世界末日,幸存的黄金裔当中,身上背负着全世之座火种的那个,同样带有关于人类以及末日之前那个世界的记忆,因此会在末日结束之后重建家园?” 瑞秋很快地思考出一版可能性,对室内的另外两个人说。 黑天鹅:“嗯……不无可能。天啊,这里的这些东西,我真想把它们全部带回去,至少也得把它们全部装进我的记忆里,成为我的藏品。” 那等这儿的三月七醒过来,或许她就会发现自己原本富裕的收藏一下子见了底,“随葬”全被无耻的盗墓贼给拿走了,本来可以靠着出售古董成为列车上最有钱的人,却在一夜间彻底暴穷——瑞秋忍不住想到,虽然但是,这也太过地狱了一点。 瑞秋有些不忍直视地暂时闭上了眼睛。 不过……三月七,三月七…… 她原来是那么古老的人吗? 至少是在翁法罗斯当前的这个文明重开之前离开的翁法罗斯……但是也不能就此武断地定义她是在多久之前离开的翁法罗斯,毕竟翁法罗斯本身内部的时间线已经混乱不堪。 但是,在翁法罗斯之内,她身上确实已经经历了无数的光阴——她一开始还能为城邦提供帮助,但是现在她已经被冰封在这里,沉睡得没有半点将要醒来的迹象。 “还有一些额外的记录,是后人放进来的。” 黑天鹅找到了另一卷看起来比较新的记录,它被记录在了羊皮纸卷上。 她念诵着羊皮纸卷上的文字: “黑色的潮水从天而降,在祭司们的带领下,国王率领我们来到这座高塔中避难,黑潮很快蔓延得到处都是,就在此时,冰层从她身边蔓延出来,覆盖了整座高塔,凡是冰覆盖到的地方,黑潮都无法前进半步,我们因此活了下来。” 六相冰覆盖了整座遗迹——后来逐渐消退,而六相冰不管是做为攻击手段还是防御手段都足够出色,这也是为什么这座遗迹竟然留存到了现在的缘故。 黑天鹅:“现在,问题就在这里,六相冰看起来更像是对三月七以及其他人的保护机制,那么,为什么她在靠近翁法罗斯之后会逐渐被冰封起来,并且几乎是不可逆的?” 瑞秋将这个问题记录在了备忘录上,她打算趁着消息连通的时间还没有结束,先将目前整理出来的这些给黑塔发过去一份——在她打包这些信息的时候,一直站在冰封的粉霞天女边上的星期日突然问了一句:“你们见过三月七小姐流血的样子吗?” 瑞秋摇了摇头,她是听说星穹列车之前在又一次去往仙舟罗浮,参加那个什么演武仪典的时候的确发生了一桩不小的事,好像是大开杀戒了还是怎么着了……反正,三月七在那一次是挺辛苦的。 但是好像也没有受什么外伤。 而至于其他情况……就更不用说了,她并没有怎么受过伤,上一次面对的强劲敌人,除了在仙舟的那一次,应该就只剩下星期日在开太初有为的时候了。 但是那时候三月七也没有出现受伤流血的情况——或者说其实星穹列车上的大家都不怎么容易遭遇太重的伤害——至少是外伤。 仅有的应该也就是星被捅穿了一次,以及丹恒被捅穿了一次,但是这俩都完成了一次晋级。 总之,三月七并没有流过血。 星期日说:“如果可以的话,让黑塔女士试试看——她的血液是否是金色的。” 瑞秋挑眉:“你觉得她属于上一代的黄金裔?你觉得她本应该继承……永夜之帷的火种?” 星期日:“欧洛尼斯在看到相机之后的反应——这里头至少存在着关联。” 瑞秋:“有理。” 她于是又在消息中加上了额外的这一条,抬起头来看看黑天鹅。 黑天鹅耸耸肩。 瑞秋按下了发送键。 黑天鹅也没有什么别的想要传递除去的消息了。 她随后也跟着走过去,翻找起了那些小格子里头存储着的东西。 一边看,她一边说:“我们还要了解更多关于刻法勒的信息,黑天鹅小姐,之后你大概还要预留个……十天半个月的?与我们同行。” 得到了关于三月七的消息,这是完成了一条突发的支线项目,顶多就是这条支线项目与主线有着强烈的挂钩而已。 这一次,她和星期日来到这个时间点,最想要了解的,还是关于刻法勒这位泰坦的消息。 黑天鹅叹了口气:“我知道……我知道。” “看来,我的占卜事业遇到你们就算是到头了,行吧,我跟你们一起走,但是至少得先让我把今天被你们打断的那几个客户给接完,我不能让他们一直这样等待下去,这是职业操守——那么,瑞秋小姐,请问你们这次会到‘现实’时间点的时候,会打算带着我一起吗?” 瑞秋思索片刻之后,反问她:“你打算和我们一起走吗?” 黑天鹅:“我觉得……还是不了。” 瑞秋笑了笑:“我也这么觉得。” * 星穹列车上。 值夜已经轮到了瓦尔特,他的确有点儿困倦,毕竟现在值夜的人少了一个。 虽然来自翁法罗斯之内的消息正在源源不断地朝着外头送出来,但是三月七的状况哪怕在加上了黑塔女士的帮助之后仍然没有好转这一点还是让姬子焦急不已——她实在是受不了这样坐着、继续照顾三月七但实际上也根本做不了什么的日子了,于是她返回到匹诺康尼,去寻找那位曾经被星提到过的恶兆先锋。 既然星和黑塔两边都已经确定了第三条命途就是终末——虽然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什么决定性的证据,但零零碎碎的小证据一旦足够多了也确实拥有相当大的说服力。 那么,终末的事情,去找那些终末的命途行者,应该不会出错吧? 反正一开始的时候,瓦尔特是没有多少意见的,虽然黑塔女士不太适合值夜,但是还有他和帕姆在——然而他逐渐还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道德水平还没有低到让帕姆来熬夜的水平。 所以……的确有点困倦。 他喝了一杯咖啡,没有姬子插手的速溶咖啡味道非常正常,既不惊艳也不算是惊吓,提神醒脑的功能有一点,但不太多。 第180章 所以瓦尔特又推了推镜片,抬手按了两下太阳穴,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维生舱的正面有很大的一片玻璃,能够看到其中被冰封的三月七,沉睡中的三月七看着令人心疼。 一点儿活力都没有了…… 瓦尔特长长地叹了口气,不过这口气还没有叹完就先听到一旁小高跟踩在车厢地板上的有节奏的响声——正在由远及近。 黑塔一把推开了观景车厢的门,她看起来精神抖擞,尖尖的帽子上头甚至看不出半点儿熬夜的萎靡。 她已经搬到列车上来住了——暂时的——毕竟翁法罗斯的确是一道很有意思的题目,而且这道题目对于她来说都需要不短的时间才能完成。 而列车的智库,毫无疑问这是个适合研究的地方,从阿基维利还活着的时候就存在着的一间房间,这里面积累的小部分数据,哪怕是对于黑塔来说,都是一些她先前没能收集到的特殊信息。 “一个小时之前,我收到了来自翁法罗斯之内的消息,这次的消息数量不少,瓦尔特先生,而且包含了个好消息——他们在翁法罗斯之内,找到了冰封着的三月七,或者说,是三月七曾经丢失的记忆。” 黑塔在获得了消息之后,立刻着手开始研究,她的维生舱同时也是对三月七以及六相冰进行解析的场所,在预设的程序之下,一直都在对三月七本人进行着不间断的分析。 而当这些全新的数据涌入其中,而在空间站里头、被她扔过去暂时取代星的位置的开拓者人偶,也已经跑过了一遍数据更新之后的模拟宇宙。 所以,在一个小时之后,天才给出了自己最新的一份答卷。 她搓搓手,对瓦尔特说:“做好准备,我要联系一下瑞秋小姐,然后,把你,和三月七小姐一起送进翁法罗斯去——放心,我会告诉你应该怎么做的,运气好的话,三月七小姐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醒来,并且发现自己比以前强大了不少。” 第73章 大地泰坦对应的黄金裔 “什——什么?” 瓦尔特没有听清黑塔的话,又或者,听清楚了也没敢把这一段语速极快的话当成真的来对待——潜意识里的。 他出声追问,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声音尾巴上沾带了一点小小的颤音。 黑塔:“三月七,简单来说的话就是——她有救了。” 瓦尔特差一点就跳起来了,他毕竟是个距离百岁不远但是热血难凉的家伙,他睁大眼睛看着黑塔:“概率——” 黑塔自信地看着他,嘴角的笑容简直就是每一个天才都应该拥有的模板,她打了个响指,清脆、响亮,回荡在观景车厢之内。 “当然,百分百。” 她歪了歪头。 “瓦尔特先生,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一个天才,尤其是一个天才俱乐部的天才,所具备的说服力是无穷的,人们下意识地相信这些天才,甚至几乎从不生出质疑,甚至会觉得自己既然已经在一位天才的身边,就可以自然而然地放弃自己思考的能力——该实验在真理医生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的记录文本中亦有所记载。 而此时,正在瓦尔特·杨的面前,就站着一个天才俱乐部的天才。 当然,他不是个会因为面前站着个天才而放弃思考的人,但是这会儿像是爆炸一样冲击大脑的惊喜却不会作假。 他当即答应下来:“好,没问题,不过给我点时间,我还要联系一下姬子。” 至少让姬子知道,她回来的时候列车中又少了两个人不是因为什么意外。 黑塔:“没关系,我会等在列车上,我还需要用模拟宇宙跑翁法罗斯的数据呢,我不会进入翁法罗斯之内的——除非那时候该解开的题都已经解完了。” “再说了,还有帕姆呢。” 黑塔对帕姆这个小东西可太感兴趣了,任何人都能联想到的,突然出现在星穹列车上(在修好的那一瞬间就出现了),是阿基维利时代的生物,很有可能算是某种阿基维利成为星神之后的伴生生命,起码见过两位星神(不能不把最糟糕的无名客阿哈考虑在内),不能离开列车,但是在列车的范围内不说无敌吧,至少也是相当能打——所以,这玩意怎么看都是个短时间内能够吸引黑塔极多兴趣的研究对象。 帕姆应该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因此它现在看起来有点儿怯生生的,但是一直都没有开口:极大可能是为了三月七不要错过治疗机会。 瓦尔特轻轻拍了拍帕姆的背后:“姬子很快就会回来的。” 黑塔朝着帕姆瞥了一眼:“真把我当成坏人了?的确,我不会放过你的,小家伙,但是现在有比你更有意思的谜题在前面等着我解决——我会在处理完翁法罗斯的问题之后再来找你的。” 帕姆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放松下来的样子。 不过……至少现在是安全了,帕姆缓慢地将自己的耳朵上那些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 黑塔:“另外,瓦尔特先生,不是现在。还要再过上……嗯,大约半小时的时间,我有一些额外的数据正放在模拟宇宙那边跑着,大约十五分钟之后会出结果,这段时间应该够我搭建一条去往正确时间的通路了。” “剩下的十五分钟,我想,应该够你记住我要带给瑞秋小姐的全部消息了吧?我想应该够了——想要将消息送进翁法罗斯可不容易,那位瑞秋小姐的确不用费太大的力气就能把消息送出来,但是我们……每一次要消耗的能源都不少,能节约点还是节约点,省得艾丝妲或者你们的列车长生气。” 瓦尔特举起手机:“我可以录音,或者……直接文档转发然后我下载?” 黑塔:“哦,你说得对,星穹列车上的网速够用了,我这就发过来。” 毕竟也是为了让某个网瘾小孩能够畅快地在车厢中通宵打游戏而假设的网速嘛……瓦尔特心想,了,说起来,如果没有这样的网速,先前【闭嘴】都没可能帮着那三个孩子抢到演唱会的门票。 对于黑塔来说,想要定位到瑞秋真的很简单:因为瑞秋在给她发送消息的时候,所做的并不仅仅是将这条消息送到她的联系设备上来这么简单,而是在她们两个之间,又或者是整个星穹列车群里面所有成员之间架设了一条通路。 这种联通方式看起来就是强行地对于身处可能不同时间、不同空间的人进行捏合,不管双方之间间隔了多少阻碍、或者多少被架起来的“墙”——哪怕在黑塔看来,也是很有意思、并且相当具备研究性的能力了。 这种状态往往能够持续上一段时间,不很长,但是在这种状态之下黑塔就能够直接锁定对方所在的坐标,以及,对于翁法罗斯世界来说——哪一个时间点。 那么,随后构建一条稳定的、保证人能够通过而不被撕碎的通路,就是更简单的一步了。 “那就等十五分钟。十五分钟之后,你,带着维生舱出发——放心,维生舱里头存储的能量够用上个十几二十个月的。” * 兜帽丹恒行走在哀地里亚城外的小路上。 他看起来对这里非常熟悉,每一条小路的岔路口,他都清楚地知道应该朝着哪个方向转去。 星跟在他身后,很难想象兜帽丹恒在这么多年里头都是怎么过来的。 “我呢?” 她走出去没多久,就已经憋不住心中的疑惑了,一边继续往前赶,一边问兜帽丹恒。 “如果你在轮回过程当中……那我呢?” 星怎么都不会相信自己把丹恒给抛下那么长时间的。 “当然没有轮回——在这个时间线……准确来说,我不知道,但是我想本体应该也在翁法罗斯。” 兜帽丹恒轻飘飘地说。 “只有持明族才有轮回。” 星心里忍不住去想,那这个丹恒是怎样度这样孤单寂寞且漫长的时光的啊——丹恒明明把友谊看得那么重,也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喜欢安静。 丹恒……诶呦丹恒,你是一条好可怜好可怜的小龙呢。 星一想到这里就觉得怜爱的不行了,走在前头的兜帽丹恒在同一时间开口说话,声音平静中带着一点无奈,和正版本体丹恒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你又在想什么了?” 星想:众所周知,在来到了翁法罗斯之后,丹恒就学会了一招读心术,专门用来对付她,对别人都完全不管用,但在她身上就百试百灵。 上次她想要让丹恒也尝试一下大地兽的红泥饲料的时候,话都还没有说出口,丹恒就已经出声喝止住了她:“想都别想。” 合着这并不仅仅是本体才有的能力啊。 星摇头:“没想什么。” 兜帽丹恒:“……” 兜帽丹恒:“我过得很好。” 似乎是为了增加说服力,他又说:“我一直都在记录翁法罗斯本地的生物。” 星说:“我知道,你过得也很精彩,很有意思。” 第181章 她垂下眼睛,用眼睫将自己心中所想都给掩盖了过去。 丹恒老师做为一个过于成熟的孩子,这报喜不报忧的习惯,不管是本体还是轮回之后分出来的独立个体,都是一模一样的啊…… 他们一直沿着被风吹得弯弯而低头的草尖、朝着风尽头的方向走去,兜帽丹恒的手上出现了一条长枪,凭空出现的,动作也和本体全然没有区别。 星朝着这把长枪看过去——随即她发现,这居然真的是击云,至少在她看来,这玩意和丹恒一直以来都在用着的击云没有哪怕半点区别。 “击云是正版的吗?” 她忍不住好奇。 毕竟如果按照兜帽丹恒所说的,正版的丹恒此时正位于另一个地方——大概率也在轮回之中的话,那么那个正版丹恒手中的击云枪呢? 说好的击云从不离身?仅脱手? 兜帽丹恒:“不是,这是我自己捏的。” 星也不是没有见过丹恒给自己捏的击云长枪啊,那时候被白厄用棒球棍打断的击云部分,丹恒在修补它的时候,直接用云吟持明法术在前面,用水塑造了一段枪身。 如果兜帽丹恒是在海洋中轮回重来的…… 为何这把击云看起来和水捏的那个版本没有半点儿相同。 星知道自己只要问出来,兜帽丹恒就绝对不会不回答——正如正版丹恒从来也都是给她这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算是处理和自己前世有关的那些、他其实并不怎么想要也并不怎么了解,更是曾经不想让同伴知晓的事情的时候都会带上自己。 只不过,这个问题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前方就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紫色的物体。 星:“那就是塞纳托斯吗?” 她看着这个巨大的生物,感觉它长得似乎比尼卡多利还要更大只一点——明明尼卡多利自己就已经长得够大尺寸了。 兜帽丹恒的声音,是和遐蝶一起响起来的。 兜帽丹恒:“不是。” 遐蝶:“那是……我被夺走的一半。现在看来……好像是条龙。” 还是一条身体的很多部分都是由骨骼拼凑而成的龙。 星:“?” 星:“!” 她震惊地看着遐蝶:“你也没和我说过你是龙啊——等等,所以你的尖耳朵,并不是因为有精灵血统,而是因为你是龙?!” 遐蝶:“嗯……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在靠近之后,我能够感觉到。” 她闭上眼睛,此时此刻,那条逐渐已经在他们视野中被放大的龙的身体变得更加清晰了,这是一条紫色的龙,很高大,长着一双很宽的骨翼,看起来危险致命。 遐蝶:“还记得我曾经告诉过您,我最喜欢的故事吗,星阁下?” 星想了想:“是那个国王想要复活公主的故事吗?” “对,曾经有一个国王,他心爱的女儿死了,他就在全国上下征召术士来复活公主。有一个术士提出了个办法,结果,公主的确成功复活了,却变成了一条龙,杀死了那个术士、又毁灭了整个国家,最后,据说是塞纳托斯出手带走了这条龙。” 遐蝶轻声说。 “所以,果然我喜欢这个故事不是没有原因的,星小姐,那就是我的过去。只不过……或许有些不一样的细节,不过也不影响了——我们走吧。” 在出发之前,遐蝶就已经和兜帽丹恒以及星商量过了。 他们的目标其实并不仅仅是从塞纳托斯手中取回遐蝶的“一半”,还有要从塞纳托斯那边获得火种这一个目标。 火种现在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有意义但却被告知有点儿类似于饮鸩止渴的东西。 它的力量足够强大,这一点不管是阿格莱雅还是缇宝都已经证明了,获得了火种成为半神之后的她们比起过往的她们来要强大了太多。 但是如果火种拯救不了翁法罗斯,那么和泰坦对立……也未必真的要对立。 遐蝶说,既然刻法勒取出了自己的火种,点燃黎明神机照亮了整个奥赫玛,而自己还能够托举起黎明神机来,那就证明泰坦不一定需要靠着火种而存在。 同样的,阿格莱雅拥有火种,她活着,并且是阿格莱雅;那么如果阿格莱雅将火种给了出去呢?她也还是阿格莱雅嘛,也不会死。 所以,向此时的塞纳托斯要来火种,不失为一种颇为合理的选择。 话疗,用有商有量的方式,看看能不能将火种从塞纳托斯手中交到她的手上。 根据目前对于黄金裔的研究,遐蝶知道她是唯一一个被确定,能且仅能去点燃死亡火种的黄金裔。 如果将来对于黄金裔们来说,会出现一个一定要他们点燃了火种才能实现自救的情况,那么她及时点燃火种也不会有什么纰漏。 虽然,到现在为止,遐蝶还没有想好要怎样去劝说塞纳托斯接受自己的条件。 * 瑞秋还在和黑天鹅一起快速地将那些书籍以及文物古件扫描进记忆当中,完成相对应的备份。 星期日简单地将这些东西分门别类之后递给她们,那四只旧梦的回声小天使也被送了出来,让整条“扫描”流水线的速度又一次得到了提升。 扫描进度大概到了三分之一的时候,她收到了一条消息,手机猛地一震——瑞秋就知道绝对是黑塔。 总不能是阿格莱雅那边终于获得了穿越时空的能力吧?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她暂停了流水线上的工作,将更大的压力落在黑天鹅纤细的肩膀上,随即自己走到一边去看消息——是大黑塔。 瑞秋发现,对方最近在自己的昵称前头加了个“大”字,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需要她这般强调自己的身份。 大黑塔:我要把瓦尔特先生和三月七送进来了,你做好准备,对接一下。 大黑塔:给我发两条消息,维持着连接不要断 大黑塔:要怎么做,我都已经发在瓦尔特先生的手机上了,照着步骤来,我知道你可以的 瑞秋不由得震惊:这么快?! 不过转念一想,这可是黑塔女士,她的速度再怎么快都不足以让人惊讶。 瑞秋:好。 她就在这处地下遗迹的最底层,找了个看起来更适合降落的角落,随即,她小声开始唱心连心——这首歌的效果确实挺不错的,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减弱到无法维系满三分钟的程度。 瑞秋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牵扯着自己身上记忆命途的力量,像是有一个小钩子被甩了过来,搭在了上面之后还拽了拽确定着是否稳固。 她无从理解黑塔女士的手段,偶尔也想着自己要是有一天能够理解对方的那些技术,并且学会就好了——不过她的挂大概开不到这么大。 而且……哪怕黑塔女士看起来颇为友善,但她大概不会抽出时间来,给那些无法一眼看懂她“显而易见”的证明过程的人讲解她的这些技术手段。、 在这一点上,博识学会还是很有存在必要的。 瑞秋也没有很在意,她对于当工具人这件事全然不反感,只不过有些担心要是一会儿瓦尔特先生携带着正在维生舱里头的三月七一起降落,会不会因为通道的另一端是她而把她砸在下面伤个不轻? 要知道,她虽然的确不是娇滴滴的普通大学生,有的是手段,但却没有那把子可以和星核精相媲美的力气。 正在瑞秋纠结着自己是否要再提醒一下黑塔女士的时候,她的前方出现了一面强硬地撑开了空间的镜子。 镜子整体呈现为长方形,边缘镶嵌着一些很华丽但是瑞秋没来得及细看的东西,瓦尔特先从镜子里头钻了出来,随后,在他身后—— 镜子里可以看到一些属于星穹列车车厢中的景象,甚至还有宴会车厢的吧台,吧台上还有没有换新于是显得多少有点儿蔫的花卉。 【闭嘴】扛着三月七维生舱的后半段,瓦尔特模拟出的运输小机器人在前面一边飘一边承担起剩下一半维生舱的重量。 三月七,就这样像是个睡美人一样,被抬进了翁法罗斯。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符合了她对自己“美少女”的定义了。 瓦尔特在三月七和维生舱成功落地之后“遣返”了【闭嘴】,又让小机器人消散于无形,转头对着瑞秋、以及另一边也暂停了手上工作的两人点点头:“好久不见,各位。” “额,那是?” 他看向那几只仍然趴在地上帮忙干活的旧梦的回声。 “星期日先生……你的童工?” * 大概在靠近到五十米位置的时候,兜帽丹恒蹲了下去,一条腿的膝盖距离地面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而他的手则张开,五指指尖触碰到了地面。 片刻之后他才重新直起身来,告诉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人,继续前进吧。 遐蝶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张了张口,但是不管是和丹恒本体还是与现在的这个已经承认不是本体的兜帽丹恒,她都与对方绝对算不上熟悉。 第182章 就这样错过了刚合适的开口时间——而星因为走在她前面,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们已经距离很近了,但是那条龙仍然没有发现他们,一直到十步左右的距离——这已经算是近到快要突脸了——的时候,这条龙才终于抽动了下鼻子。 它闻到了生人的气息,疑惑正在积累、警惕也正在积累,一些翻滚的,像是光也像是液化了的火焰一样的紫色浓浆从龙的嘴角、从那些尖锐牙齿缝隙之中流了下来。 它看起来就像是那种看家护院的狗狗崽,正在警惕地对着外界任何的风吹草动,却又因为家里管得严,所以不得不将自己飞扑出去的冲动按捺起来。 从那咬得紧紧的口中,仍然能够听到一些低吼般的声音,这是这条龙的警告,告诫着这些陌生人不要再靠近。 然而陌生人却半点没有要转身离开的意思,于是这条龙抬起了自己由骨骼以及魔法支撑起来的脖颈,还有一边的前爪。 前爪上可以看到非常锋利的、像是刀锋一样的爪钩,它对着这些收到了警告都不曾离开的外来者拍下这一爪。 星还没来得及掏出在兜帽丹恒将炎枪还给自己之后重新回归四种的可选武器,变化只在一瞬间而起—— 大地在震颤,像是这坚硬的固体也变成了海面,正在如同海水一样扬起波峰,降下波谷,龙本来是用两条后爪站立在地面上的,此时身形维持不稳,猛地摇晃起来,翅膀也因此不得不展开,原本的攻击被彻底化解,甚至就连嘴角边上流淌的紫色光芒都一时间被打断。 丹恒的击云枪,枪尖正杵在地面上,没入大地约有二寸,以枪尖为起点,一张如同蜘蛛网般展开的皲裂痕迹朝着龙所在的方向绵延出去了大约有方圆数十米之广。 遐蝶终于忍不住问出声来: “您是——您也是黄金裔?轮回之后你就……不对,你不仅仅成了黄金裔,你还已经点燃了火种,成为了翁法罗斯的半神,对不对?” 兜帽丹恒握着这把他自己捏造出来的击云,站在星的面前,将她护在身后,稍稍回头,回答了遐蝶难得变得语气急促的问题: “是的,是吉奥里亚,大地泰坦,祂的火种并非不知去向,而是……被我获得了。”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星,你应该将覆盖在遐蝶小姐脸上的伪装去掉了,我并不觉得这条龙会认不出她的脸。” 第74章 翁法罗斯世界观 星猛地看向兜帽丹恒。 她对于黄金裔什么的,以及他们的力量都很是不了解的,所以她也就没法像是遐蝶那样那么快递意识到兜帽丹恒运用到力量其实是属于黄金裔以及火种的力量—— 不过,她毕竟不是个笨蛋,在遐蝶戳破了这一点之后,她也意识到了先前那些已经有所表现的点。 兜帽丹恒的武器不是击云却长着击云的样子,不是水凝炼出来的,这完全可以对得上在来到翁法罗斯之后白厄曾经向他们介绍过的那位大工匠。 为黄金裔们锻造武器的匠人,拥有着来自大地泰坦吉奥里亚的赐福,因此每一个人都是极好的锻造者、擅长忍耐、不是非常聪明,和大地一样宽广高大且寡言,于是曾经被悬锋城俘虏后成为他们的奴隶,专为悬锋城的战士们打造武器。 大地泰坦的火种应该也可以增强在武器制造这方面的能力吧,星想,而且刚才丹恒在来到这条骨龙之前的时候曾经伸手触碰过地面,那个时候是在调动大地的力量将她和遐蝶掩盖起来吗? 她心里是觉得相当震撼的,只不过兜帽丹恒的催促也确实没有错,她挥了一挥羽毛笔,遐蝶脸上那层像是面具似的将她真容掩盖起来的隔离就消失了。 露出真容之后的遐蝶很显然让那只刚刚保持稳定平衡不久的骨龙看得呆愣了,它站在出现皲裂后重新愈合的地面上,仍然有心惊魂未定地、一双爪子略显僵硬搭在半空,翅膀半张不张,仿佛担心着地面随时又一次地动山摇而它可以在那一瞬间飞起来保证自己的“安全”,但是在看到遐蝶的表情之后,它的反应就和先前迥异了: 骨龙凑过来,硕大的脑袋贴在遐蝶的脸颊边上,鼻翼翕张了两下,随后,它一整条都朝着遐蝶这儿蹭了过来,表现出了尤其的亲昵。 遐蝶下意识是想要朝着后头躲避的,毕竟,自从她有记忆以来,她就没有再和任何有生命的东西接触过。 但是她身体当中的本能在告诉她这是不用躲避的——维持一条骨龙生存的,是生命吗?还是来自死亡泰坦的力量呢? 于是遐蝶硬生生地克制住了自己躲避的冲动,接住了这只骨龙的一扑。 大约五分钟之后,仍然不知道塞纳托斯身处何方,但至少知道自己找回了某件对于自己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的遐蝶站在了龙的身前。 她轻声问着骨龙,问它是否知道塞纳托斯的去向,龙轻声哼哼着,说着一些只有遐蝶才能听懂的话,遐蝶一如既往地轻声翻译出来: “它说,它以为它会很久见不到我了,却没想到我会去而复返。” 遐蝶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还有些许藏起来的失落。 毕竟,她是真的失去了全部和这条龙的记忆的——但是她的灵魂本能,还有这条龙的反应都在告诉她,她曾经与这条骨龙几乎可以说是“相依为命”。 再转念一想,或许对于这条骨龙来说,她们分开的仅仅只有几个小时,最多也不超过一天,但是对于自己来说,她的确忘记了这只骨龙,也度过了那么漫长的时光…… 遐蝶的语言天赋是相当过关的,她学会的语言囊括了古泰坦语,也包括这条骨龙此时正在叽叽咕咕诉说着的小众语言。 她告诉了骨龙自己失去了记忆的消息,骨龙又一次在遐蝶的脸颊上蹭了蹭,片刻之后,遐蝶翻译着骨龙说的话: “我曾经被塞纳托斯收养,或许我现在控制不住的能力……也是与冥河走得太近的结果。” 塞纳托斯曾经履行了像是父亲一样的教养义务,至少遐蝶和骨龙能够一直活到现在也有祂的功劳在,不过,骨龙说,在最后的几年里,塞纳托斯频频地消失。 她们仍然可以看到冥河滚滚,仍然有无数的灵魂在死亡之后来到这里步入轮回,但是塞纳托斯却不见踪影,或许一年之中只有一两个月都不到的时间,是会回到冥河边上来的。 塞纳托斯神出鬼没了好几年,有一天祂突然回到了冥河这边来,说要带着遐蝶和骨龙离开此地,祂将遐蝶带到了哀地里亚的郊外荒野上,随后,便将骨龙安排在了这里,让它等待着遐蝶来接它。 所以,塞纳托斯现在在哪里? 它也不知道。 兜帽丹恒:“没关系,我知道,跟我走。” 他似乎已经在之前的几年中积累了足够多的信息,能够在整个名为翁法罗斯的地图上开全图挂。 龙跟在遐蝶身后,它说,自己之所以会停留在这里,主要是因为找不到塞纳托斯了,如果塞纳托斯没有把它留在这里,又没有用遐蝶栓住她,让它因为遐蝶的原因在此老老实实地等待着的话,骨龙原本是打算跟着塞纳托斯一起走的。 它大致记得这位泰坦离开的方向,不过并不确定对方之后又去了哪里,此时见到了遐蝶,又知道他们是去找塞纳托斯的——骨龙一时间变得非常兴奋,对于它来说,此时此刻它简直就是在朝着全家团聚的方向直奔大结局。 而且还得是he的大结局。 兜帽丹恒追踪塞纳托斯,靠的是留存在大地上的、和死亡泰坦的火种力量向匹配的痕迹——吉奥里亚虽然是以为沉默无言的泰坦,但是却也和高傲的艾格勒一样拥有着探查世界的权限。 此时磐岩之脊的火种力量被催发到了极致,远处大地上有的风吹草动悉数都已经进入了兜帽丹恒的眼耳之中。 “前面那座山头,绕过去之后,向着右边,在河边,很大片的黑色石滩。” 哀地里亚人并不怎么被翁法罗斯的其他城邦居民们理解容纳,就像是悬锋城的人往往也和其他城邦的居民相处得并不怎么愉快一样——最后三位诞生的泰坦在更为广泛的空间上都没有很受人待见,塞纳托斯是如此,尼卡多利是如此,扎格列斯——除了极少数人之外,大概根本就没有几个信仰这位泰坦的。 因此,在哀地里亚城邦之外的荒野,也是非常的平坦开阔,荒无人烟。 绕过了目力所及范围之内唯一的那座荒石披野草的山头,前方不远处就能够看到一条奔流的白色的河。 上下游落差不小,水流量也大,不用靠近太多就能听到哗哗的浪花冲洗过河床中石块的声音。 在河流拐弯的位置上,有一片很大的石滩,而在那边站着一个披着黑色袍子的人,不算很高、没有很魁梧——看起来就只像是普通人而已。 但是骨龙已经兴冲冲地朝着那个人影冲了出去。 第183章 遐蝶的脚步也加快了不少,她的记忆虽然丢失,但关于塞纳托斯本身的感知,就像是她对于骨龙的那种发自灵魂的熟悉一样,是并不会随着记忆被抹消而一并消失的。 那就是塞纳托斯。 星抿了抿嘴唇,问兜帽丹恒:“泰坦也有长得这么像人的?” 兜帽丹恒耸了耸肩:“刻法勒长得不像人吗?” 哦……那还真的挺像人的,除了手臂比起普通人要来多出一点之外——星很快也很顺利地接受了这一点。 靠近过去之后,她意识到了问题不对。 塞纳托斯站在河滩上一动不动,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或者在一场仪式之中似的——然而随着他们逐渐警惕地靠近这根本就像是一尊雕塑一样伫立在河滩上的泰坦的时候,星感觉到不对:她在靠近尼卡多利的时候,能够感觉到纷争带来的压迫感,那是属于泰坦之力对于她的、不可避免的影响,理论上来说,哪怕是遐蝶身边都存在着死亡的阴影随行,不见得塞纳托斯的压迫感比起遐蝶来还要更低吧? 那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泰坦啊? 所以,当前这种情况…… 兜帽丹恒:“是白厄。” 他已经看到了,那位泰坦,塞纳托斯,祂是背对着他们所前来的方向的。 祂披着一身黝黑的斗篷,戴着兜帽,这样的装扮使得祂看起来更像是个人了。 而绕到正面去之后,则能够看到一个干枯的、像是骨架子一样的结构,人形,不过材质仍然与人没有关系,甚至和人骨都没有关系,而是和尼卡多利完全一样的白金蓝三色金属。 仍然还是智械。 而在塞纳托斯的胸口位置,那也和这条骨龙一样,多半由金属质地的“骨头”拼凑而成的胸口正中央,插着一把扭曲的黑色大剑,这把大剑漆黑的刀刃穿透了这一身披风,从祂的身后刺穿出来一小段。 这把剑是那个未来白厄所使用的大剑,不知为何留在了这里,而他人却不在。 ——但是不论如何,有一件事已经非常确定,那就是祂确实已经杀死了塞纳托斯。 兜帽丹恒将塞纳托斯的斗篷掀开,斗篷之下的身躯在艾格勒的光辉之下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而在那些“骨骼”之间,竟然还藏着一颗明亮的小光球。 在场没有人不认识这东西——一颗火种,他们都已经见过了尼卡多利的火种,知道火种长什么样子,也知道这东西的作用,甚至,也看到过当初未来的白厄是怎样突然出现,夺走了属于瑟希斯的火种,随后消失在时间之中。 这很奇怪。 如果未来的白厄的目的在于夺取火种,那么为什么要留下这一颗呢?是因为死亡泰坦的火种格外特殊?不可能——做为没有缺陷的黄金裔,众所周知的、公认完美容器,没有什么火种在白厄面前能够起到什么负面作用,除非他无法通过泰坦的考核,这倒是有的。 遐蝶警戒地看向四周,她甚至掏出了自己许久都没有拿出来的镰刀,但是兜帽丹恒和星看着却比较平静,他们是真的和未来的白厄面对面过,有过交流,因此知道对方并不是一味杀戮的性格,如果可以的话,交流就行了。 只是等待了许久,未来的白厄都没有出现,就好像是这枚火种当真是他留下来、准备送给遐蝶这位“过去好友”的一件礼物。 “拿取火种吧,这是你应该拿走的东西,如果他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出现……我想这东西应该当真是留给你的。” 在兜帽丹恒的出声催促之下,遐蝶拿走了这颗象征着死亡的火种,她将其攥握在掌心,和一旁的骨龙一样有些无措。 她们都不知道为什么死亡泰坦塞纳托斯竟然那么早就已经“死去”,仍然保留的、对于这位泰坦的感情让她们一时间有些不好接受,骨龙甚至想要为塞纳托斯报仇,但是遐蝶与白厄当前的关系……总之,在几乎就是乱成一锅粥的关系之中,遐蝶最终还是成功约束住了骨龙。 骨龙庞大的身体缩在一旁,像是在为塞纳托斯悼念,又像是有点儿生气的闹别扭。 星看着遐蝶,将她全身上下来来回回地打量了几遍,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所以,你觉察不到死亡泰坦出现的痕迹,询问尼卡多利也没能得到答案,而且欧洛尼斯给你的答案还是去往过去——是因为死亡泰坦本身就已经早早拥抱了死亡?” 遐蝶:“……” 遐蝶:“看起来的确如此,在成为哀地里亚的督战圣女之后,我曾寻访过塞纳托斯的痕迹,后来也去寻找过龙的踪迹——只是一直都没能找到,兴许就是因为,龙以及死亡的权柄,都已经去往了未来的缘故。” 她低头看向掌心的这枚火种,神色有些复杂。 毕竟,只是在很突然的一时间,她穿越时间来到这儿的全部目标都已经达成了,不管是被塞纳托斯拿走的一半,还是塞纳托斯的火种这个终极的目标……一时间,她已经有了成为半神的资格,只要回到“现在”的时间线上去,进入创世涡心,然后通过试炼……不过,她真的会要面对一场试炼吗?遐蝶内心的直觉是:其实不会。 这么快地达成了先前那么漫长的时间来都没能达成的目标,就算换作是其他意志相当坚定的人来,也会有一时间的恍惚的,不管是兜帽丹恒还是星都没有说什么,而是等待着遐蝶自己回过神来。 兜帽丹恒转向星:“现在,既然塞纳托斯的火种已经被你们获得,那么,剩下的时间,就让我来解答你们的疑惑吧。” * 黑塔女士的理论一如既往地难以读懂。 虽然在如何操作三月七以及维生舱的这一段里,黑塔确实做到了将整个教程写得傻瓜都能看懂的水平——不问原理,不问背后经过了怎样的推算和论证,只是写明了在什么时候要做些什么操作。 遵循着已经写明的操作,瑞秋和瓦尔特做完了一切能做的事儿——现在,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三月七的事情,就让三月七来解决,再不济也还有记忆命途的专业人士黑天鹅来解决——瑞秋拿过瓦尔特那同样没有接入翁法罗斯万维网当中的手机,直接看起了已经下载完的、同样来自黑塔的文档压缩包。 和操作指南这种有手就行的东西相比,这份解析文档瞬间难度飞升,瑞秋非常艰难地在一些她没有涉猎,同样也不打算为难自己去强行了解并且学会的理论当中穿行着。 还好,在略去了一些证明过程之后,至少黑塔女士已经将答案相对清晰明白地写了出来,她将这份资料啃了有个大约一个多小时——就连瓦尔特都已经将当前翁法罗斯的情况给了解了个彻彻底底,甚至已经开始去帮着那几只被他误以为(或许也能算是“误以为”)童工的旧梦的回声一起整理三月七私产了——她才总算比较完整地从中解读出了一整个完备的、逻辑完满的世界观。 翁法罗斯的世界观。 黑塔直接将模拟宇宙里头跑出来的数据复制黏贴了一份过来,顺带连着模拟宇宙内部运行的一些程序代码都没有删掉,这也是瑞秋为什么会阅读得如此痛苦的原因。 星平常跑模拟宇宙就没有这个困扰,她完全不会看到这些让人瞬间脑袋发胀的代码和数据,不过多数时候她甚至连剧情和对话都会跳过,所以也就无所谓什么懂不懂的了。 蘸豆,爽! ——翁法罗斯诞生于机械皇帝鲁珀特一世之手。 反有机方程式已经被投放到了几乎整个寰宇,仅有少数边陲星球上,人们和智械之间仍然维持着和平共处的关系。 战火逐日增剧,但推动这一切的帝皇却兴致阑珊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另外的事情上去。 凡是天才都有野心,任何能够进入天才俱乐部的人都具备着这样的野心,矛头直指星神,但看是否能够做到而已。 鲁珀特一世为自己选择的路线是创造一个纯粹的,只有智械的世界——就像是造物主那样。 翁法罗斯世界因此产生,但是鲁珀特一世似乎并不觉得一个世界的长久繁荣昌盛是应该的,在这一点上,虽然他推动了大量的战争,但是帝皇却还算是认同秩序星神的存在,鲁珀特一世在翁法罗斯建立的时候,就在这里设置了终结的程序。 世界终将毁灭,他如是命令道,在这个世界的“天上”制造了一些像是监控室一类的存在,世界之内的人、世界之外的人都无法觉察到监控室的存在,但它又确实有着操控翁法罗斯世界诸多规则权限的能力。 而最初的世界居民,就是一群泰坦。 他投入了十二枚以星神为蓝本制造的火种,给予泰坦中的十二个力量,随后又在这个世界欣欣向荣的时候给出了毁灭的程序——黑潮。 从程序上毁坏某一地的数据,作用在世界内部,就是出现了一片像是禁区一样的地方,不过,大概是鲁珀特一世想要再更进一步,他并没有止步在世界的诞生与毁灭这样“简单”的事情上。 第184章 他在这个世界之中投放了一条预言,关于火种以及世界的重燃——天上的监控室当中,他留下的“代码”正在监控着这个世界的一切,并且就像是黑塔以及模拟宇宙运行过程当中负责把数据打包给她的那个程序一样,兢兢业业地将这些鲁珀特一世想要的结果反馈给这位机械帝皇。 本来,一切都在这位机械帝皇的预期之内,就像是模拟宇宙的推动那样按部就班,但是,随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问题。 鲁珀特一世死了。 死在翁法罗斯世界重启之前。 无主的实验场,在一夕之间失去了几乎所有的效用,没有了那位创世的天才,自然后续也就无从推进,但是生命毕竟是生命,只要是生命就会擅长创造奇迹——毕竟,就算是博识尊本尊,不也是天才俱乐部的头号天才创造的星体计算机吗? 所以,哪怕后续的程序仍然走着鲁珀特一世没有写完的代码,哪怕天上的程序仍然在尽职尽责地执行着世界繁荣到了一定程度就投放黑潮代码,以及投放相关预言的流程—— 翁法罗斯世界到底是在这样的轮回之中成功出现了一代又一代的文明,并且其中还出现了像是粉霞天女三月七这样,因为一些特殊的经历而能够外出去寻找拯救这个世界的办法的存在。 而在这整个过程中,黑塔在这里划了个重点:曾经是有外人进入过翁法罗斯世界的,而且很有意思的是,来到这里的,是以为从终末星神的呓语之中解读出了一些信息、因此循着指示来到这里,为翁法罗斯人提供帮助的恶兆先锋。 人类头一次进入了只有智械存在的世界,并且在这个世界中留下了人类的波澜。 这位恶兆先锋带来的物品当中,有一枚是纯美星神伊徳莉拉死后散落在各界的纯美之镜的碎片,这枚碎片在很久的后来缔造出了粉霞天女——而在当时,这位恶兆先锋意识到自己无法帮助当前的这个轮回摆脱灭亡的命运。 但是恶兆先锋本人,以及那个智械文明都决定:既然自己的覆灭在所难免,那么兴许他们当前的所作所为,可以为后来的文明留下些许自救的机会。 他们做了一些努力,而这些努力,至少将天上原本应该做为监察机关而存在的一部分程序给干宕机了。 只不过,这一成就并非没有代价。 在遇袭的时刻,“天上”释放出了一部分混沌物质,将翁法罗斯遮蔽了起来。 恶兆先锋那个留在了此地,与这一轮回的翁法罗斯一并接受了毁灭——智械文明被打碎,以数据的形式,在那一时代的十二黄金裔接过承担世界规则的泰坦重任之后,由那一代的全世之座再次“创造”,缔造新生。 而翁法罗斯的程序当中,因为从未考虑过会有人类的出现,于是也就理所当然地没有加入相应数据剔除的流程。 人类开始出现在这个文明当中,并且因为更强的韧性,逐渐开始替代自称为“泰坦”的智械,在翁法罗斯的文明中,做为那些被清洗了记忆的数据体的身体表征出现。 而在泰坦文明轮回过无数次后,人类与智械混合的文明,同样轮回了无数次——一直到某一代的“救世主”,也就是本应该接过那一代全世之座火种,成为下一个轮回当中文明里的负世泰坦的存在,在没有恶兆先锋的情况下意识到了这个世界存在的问题。 而她,就像是昔日的粉霞天女一样,创造出了属于生命的奇迹。 第75章 时间线的叠加 只可惜,从翁法罗斯之内传递出去的消息还是太少了一点,以及,黑塔女士自己从翁法罗斯外部进行解析所得到的消息也还是不够多——所以仅仅就跑出来了在前一次文明轮回的时候出现了一个让翁法罗斯的命运变得不同了的“救世主”,真正这个“救世主”都做了什么,尚且还需要更多的数据、以及更多轮模拟宇宙的推断。 “记忆命途的引入,最开始是因为三月七。” 虽然粉霞天女和三月七之间的关系到底应该怎么算还是个很难说的问题,不过瑞秋还是遵照了自己的习惯,直接说了“三月七”。 瑞秋总结了黑塔对于翁法罗斯三重命途的观点。 首先是纯美之镜的影响,哪怕碎掉的纯美之镜也还是星神位格的物品,而翁法罗斯发生的故事,那一代代轮回,只有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还在“天上”的操控室中有所留存的设定也确实很对浮黎的胃口。 记忆星神怎么可能会对这些不感兴趣——于是,其实三月七早早地就已经跨越了鲁珀特一世所创造的、火种对于这个世界天花板的限制,成为了打破世界内外沟通的第二人,在那位为翁法罗斯世界带来了终末命途的恶兆先锋之后,第二个因为星神的干预而行走在命途上、并且自己意识到了这一点的人。 她随后能够将自己的记忆与有形的身体相脱离,将自己的身体放在六相冰中,在整个宇宙里漂流,各种意义上来说,如果没有浮黎的帮忙,也确实很难这样精准且不对她自己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地做到。 不过,既然忆庭之境中能够倒映出翁法罗斯的三重命途,需要的一共有三重至少令使造成的命途的痕迹。 浮黎虽然出手,但是并不能算是深入参与翁法罗斯——否则,忆庭之境岂不是能够因为星神对于世界各地的瞥视,看到全部寰宇的文明? 要真是这样,流光忆庭和博识学会的合作还要再加深上几层,而公司也会彻底成为流光忆庭的忆者们随意大方出手、一扔就是好多信用点的金主。 所以—— 按照时间推算,应该就是这位“救世主”所造成的结果。 对方留下了记忆的命途,并且从此改变了翁法罗斯世界的轮回走向。 黑塔如是写到:那么,翁法罗斯的记忆令使,应该就是她了。 而到了这一代——也就是白厄要做“救世主”的这一代,就因为对方的推动,而出现了一些特别的变动。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做到的,但是这一代的泰坦却不是上一代的黄金裔继承火种之后所变成的形象,而是更为古老的泰坦,只不过祂们过往的记忆也还是因为世界的轮回,成为了被撕碎并且重组的数据。 而在这一轮回当中,黑塔女士写到,原本虽然已经因为人类的数据混杂其中而逐渐变得和鲁珀特一世的设计越来越不一样的翁法罗斯世界程序其实原本还维持得挺好的。 毕竟是鲁珀特的设计嘛,哪怕有一些没有考虑到的地方,内部的容错率也还是相当出色的,所以这套制度轮转了那么久,都还没有因为故障而停摆。 但关键就在于,本应该好好运转的程序,现在当她在模拟宇宙中重新跑现在的翁法罗斯这团数据的时候,她完全按照鲁珀特一世的设计做出来的那个接收端却出现了非常大量的报错。 她分析了这些报错,最后发现是翁法罗斯的时间线被人从根本上“毁坏”了,外加上以前在那位恶兆先锋的带领下,翁法罗斯本地的文明所造成的破坏。 而毁坏了时间所导致的结果是什么呢? 黑塔给出的答案,是: 翁法罗斯现一文明,已经经历过了许多次在毁灭之前的重开——它的确遵循了翁法罗斯根本规则当中的“轮回”两字,但是这一轮回却不是鲁珀特一世的规则是导致,而是某个人、或者某几个人强行地将这个世界进行了重开,并且自行背负着所有的记忆,在轮回之中一遍又一遍地更正着在上一个轮回当中做得不够“到位”的地方。 瑞秋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比较明显且准确的人选,至少在相关的形容进入她大脑的第一时间,她就已经想到了一个人名,而且这个人名还是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她眼前的。 黑塔用线条更粗、字号更大的字体在下面写了一段加重强调的话: 翁法罗斯天上的那一部分正在自发性地想要处理掉这种bug,但是效果并不明显,甚至催生出了反效果,虽然它们的确让翁法罗斯的时间线变得不那么混乱了,但是却极大程度地加剧了翁法罗斯数据重开的次数,由此,造成了翁法罗斯本地数据保存更大的压力。 ——当你们每一次穿越时间的时候,你们以为自己在时间轴上朝前走,但实际上,你们是直接快进到了这个世界的轮回之后,并且从那一个人造就的“毁灭与新生”之后,重新走了一遍一模一样的翁法罗斯历史,直到你们穿越远古、上古以及翁法罗斯的黄金时代,来到你们想要所在的时间点。 在这一过程中,世界背景的数据的确直接重启了,但是因为这一轮回本质上并没有凑齐十二火种,所以无法匹配鲁珀特一世设定的轮回条件,于是在这个过程中,人们的记忆并没有被抹去。 所以,它看起来和人们正在自由地穿梭在时间轴上所应该表现出来的样子一模一样——骗过了瑞秋,骗过了黑天鹅,甚至骗过了都已经意识到预言是被诅咒的东西的欧洛尼斯。 第185章 一直到如今,被黑塔女士这位天才中的后起之秀彻底掀开。 人们不断被打包,投放到毁灭又新生的世界。 泰坦也不能例外。 * “我能够感受到,其实这一次的轮回并不彻底,比起在仙舟的时候,出了更多的问题——一部分大概是因为,我算是以本体的记忆为核心诞生出来的分身,而另一方面……是翁法罗斯本身的问题。” “你们或许有注意到,翁法罗斯的时间先后其实有着相当大量或许可以说是互相矛盾的前后因果关系。” “就像是,在对付尼卡多利的时候,你们在‘过去’的努力,与我们在‘现在’的努力结合在一起,才导致了尼卡多利的死亡。” “再像是,你在命运三相殿的时候,第一次的记忆当中并不存在瑞秋他们留下的帕姆的雕刻痕迹这么一段,而当你第二次前往的时候,你却注意到了帕姆雕刻的出现。” 兜帽丹恒原本并不知道星在命运三相殿的发现,不过在来的路上,在距离骨龙还很远的时候,星就已经和他说过了。 “这背后的原理……我的确经历了一遍。” 兜帽丹恒说起了自己在翁法罗斯的经历——“轮回”之前的,也就是他还没有从丹恒本体身上做为记忆被分出来的时候。 其实在这里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和同伴们有关的记忆,正常的仅仅持续到星和瑞秋那差不多是在同一时刻开始的时间穿越那会儿。 后面的事情发展是这样的:他们确实战胜了尼卡多利,但是不管是星还是瑞秋和星期日后续的表现看起来都有些平平无奇,更像是……翁法罗斯本地人,而不是来自天外的命途行者。 拿着黑色扭曲大剑的未来白厄出现,将本来就只刚刚走过半程多一点的逐火之旅破坏得七零八落,于是在世界毁灭的时候,翁法罗斯人以及他们其实没有什么办法。 丹恒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当他想要去做些什么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仿佛是“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你无从改变,甚至无从插手”的无力感。 这不应该,到了丹恒这样的级别,他本完全不应该有这样的感知,翁法罗斯的“天花板”相对于外面的世界来说还是太低了一点,所以,对于他来说,硬要强势一把,也未必不能隐约触碰到天花板。 所以,这里就已经存在了相当大量的不对劲了。 随后,丹恒自己进入了轮回的状态之中——他自己的一部分记忆,准确来说就是在星完成了一场时间轴上的“跃迁”之后的记忆,都被割离了出来。 兜帽丹恒:“本体的记忆本来就不怎么牢靠,出现这样的情况……其实也很正常。” 似乎是在担心星会为他以及本体的健康状况有太多的忧虑,他补说了这么一句。 “而后,在真正沉睡过去之前,你知道因为我并不能算是死亡而后进入彻底的转生状态,我仍然能够感觉到蛋壳之外的世界是如何变化的。” 兜帽丹恒说。 “所以,我看到了世界变成一团流动的数据,看起来就像是黑潮被净化之后,在原本的区域短暂流淌过的蓝光一样。” 不朽的命途始终保护着龙裔,翁法罗斯的轮回毕竟和不朽的轮回不同,不仅仅是一般的不同,甚至于其中的冲突还能够让兜帽丹恒意识到一些世界的本质。 当然,因为在更往后,他在持明卵中的状态就变得更接近于真正的轮回重生了,于是兜帽丹恒对于自己是怎样变成了这个世界的黄金裔这一点其实并不知晓。 但是知道了这些,以及见证了翁法罗斯这一文明的“上古时期”的他,在思考明白了一些隐藏在表象之下的规则之后,就开始思考自己能够在“多出来”的这些时间当中做些什么。 他去拜谒过欧洛尼斯,和这时候尚且相对无忧无虑的岁月泰坦讨论了一些关于未来的事情,这位从权柄上来说更像是个大型计算机的泰坦在此时还有足够多的时间、以及足够多的天真去告诉丹恒祂眼中的世界; 他也去见过刻法勒,看见过这位未来背负起世界仅存光明的泰坦在最开始的时候曾经怎样踟蹰不定于自己的权能与未来; 当然,他还用一种特别的方式从旁“见证”了自己的本体与他认识的同伴们是怎样在历史的某个时间节点出现,然后这几个个体陷入静止,随后在某个时间点上重新醒来。 所以,严格来说兜帽丹恒已经经历过了三次的“轮回”,但是,在第二、第三次,他担心自己的记忆会受到影响,所以,他找了个取巧的方式。 “未来的白厄毕竟与我们有过见面,所以,我去赌了一把自己能不能遇见他,我在机缘巧合中获得了大地泰坦吉奥里亚的火种,并以此为诱饵和他见面,要求他帮助我在时空穿越的状态下度过这一次的轮回。” “他没有将大地泰坦的火种从我这儿要走,反而建议我,尝试着容纳这颗火种,而我在轮回之后照做了。” 兜帽丹恒:“至于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第二、第三个这种状态的我,我觉得应该是没有的,因为在第二个轮回之中,兴许本体自己也进入了时空跃迁的状态,所以并没有经历这样类似于分化的又一‘轮回末日’;至于第三次……兴许是天外之人出手了吧,我记得你们与黑塔女士的联系已经越来越紧密了。” 天外的研究以及插手,自然是能够影响到翁法罗斯世界之内的。 他在这里停顿:“你还有什么想知道而我没说的?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会将自己知晓的一切都告诉你。” 星想了想,说:“那么这一次我们会到‘现实’时间节点的时候,你会……?” 兜帽丹恒:“我会与你们一起,我最好是能够与本体合而为一。” 星:“这是为了……” 兜帽丹恒:“毕竟,虽然预言是被诅咒了的,但火种的确能够在世界毁灭的时候成为支撑——这却是不假的事实。” “欧洛尼斯的判断没有出错,然而就算是被诅咒的预言,其中也存在着可取之处。” * 毕竟,预言在最开始的时候,是由鲁珀特一世投放的消息,算是一条……额,来自gm自己给出的消息吧。 至少这条消息的正确性还是可以被保证的,鲁珀特一世确实对人类没有半点感情,对于这些被自己“创造”出来的智械也感情不深,但是,好歹也没有像是人类那么深仇大恨。 在这一点上,他还不至于坑害那些智械。 至于说后来的诅咒,那则是在一些超过了世界轮回本身的限制、得以从一代传递到另一代的消息,所为欧洛尼斯带来的印象所使然。 瑞秋皱着眉头,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毕竟这么一大套对于她来说就算不太难接受,但是想要组合在一起,成为一个成立的“认知”,这还是有点…… 嗯,主要是这个世界的一些真相还是让人觉得颇为惊奇。 尤其是鲁珀特一世以及这套实验过程当中设定的那些规则,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既残忍又天才到令人赞叹到无以复加。 她一时间也没有了什么去见见那位负世泰坦刻法勒的念头,从靠谱的角度上来说,如此大事之上,确实不存在什么比黑塔女士更靠谱的存在了——除非她拉上了螺丝钴姆和阮梅还有史蒂芬组成一个小型的天才联盟。 黑塔女士都这么说了,那么预言的诅咒应该就是这样了。 瑞秋抬手揉了揉眉心,觉得当前的情况虽然变得清晰了不少,至少原本覆盖在谜题上的迷雾已经消失掉了一半有余,但是架不住这个由天才构成的题目对于非天才来说,解题本身的难度就高得离谱。 所以,她当前仍然没有想好接下来要做些什么……或许将那个未来的白厄勾出来?至少对方的记忆一直延续到了灭世,或者说是灭世的前一刻。 不过时间短暂,火种确实不好获得,当前他们所知晓得比较清楚的泰坦定位……嗯,还是算了。 先前的尼卡多利也就算了,那时候大家都还不知道泰坦和火种还有黄金裔之间的关系,也不知道预言到底是个怎么一回事,更何况尼卡多利还是纷争的泰坦,天生就象征着战斗和厮杀,在战场上陨落比起被摈除理性,变成一具被操控的不死杀人机器这样的结局可是要好得太多了。 而现在既然都知道了……也就没必要当即去找那些泰坦聊天,或者干脆向对方询问能不能把火种给我这样听起来有点离谱的要求。 但是又不能回到现实去——虽然能够想见三月七如果真的能够醒来,她在队伍中能够发挥出的战斗力应该会有比较不错的增长,但是对方距离融合以及醒来还有很久的时间呢。 按照黑塔女士的说法,运气好的话一个月之内,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还要再多等上一段时间——没办法,谁让三月七离开翁法罗斯的时间已经有点儿太久了呢?曾经她获得了可以保护自己的记忆和身体不被伤害的六相冰,那么现在被重新冻起来,在翁法罗斯世界本身规则的影响下,两边的状态变得逐渐统一也就是她需要付出的代价。 第186章 更别说她不仅仅用这些来保护了自己的安全,更是绕开了来自天上的监控、绕开了她本身应该被算作是一团掺杂了人类碎片的数据这么个本应该让她像是艾格勒波利斯的居民们那样,在触碰到天外的一瞬间就因为超出了数据流转的范围于是直接失去了存在的基础,径直消失的灾难。 ——不过,说到这一点,如果所有的存在都是一团数据的话,当时天空泰坦艾格勒又是怎样幸免的? 祂与其他艾格勒波利斯的居民们之间的差距仅仅在于祂拥有火种…… 或许就是火种才导致了如此结果,关于火种的研究兴许的确要再推进一点了,不过,倘若没有黑塔女士的话,瑞秋对于关于火种的研究这件事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她又没学过这方面的知识,在自己推陈出新甚至直接是万丈高楼平地起方面也没有如此旺盛的自信心。 火种……这东西兴许要等到黑塔女士亲自进入了翁法罗斯之后才能确认,又或者——开视频? 但愿哪天外头的黑塔女士觉得在外部解翁法罗斯这道题太没意思了,决定亲自进来看看,而把外面的活留给了被她喊过来一起帮忙的螺丝咕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对吗? 毕竟星在跑模拟宇宙的时候,就是四位天才伺候她一个人,甚至在模拟宇宙里头还会出现好几位星神伺候她一个人的情况呢,乐观一些不无不可。 关于六相冰的来历,黑塔自己也没有做什么推演,只是大概给出了个可能性:也许是纯美的收藏品,也有可能是浮黎对于纯美碎片的些许……保护? 很难说,她在自己的猜测当中这样写道,兴许浮黎觉得,一个死了的纯美才是好纯美呢。 那么,既然三月七这边仍然需要时间,而时间穿越最好次数不要太多,毕竟从黑塔女士发来的消息当中所表达的意思看,兴许过分多的轮回会让哪怕是鲁珀特一世缔造的世界也为之崩溃,那么—— 诶……但是,等一下,如果黑塔女士那边需要更多可以用来推演模拟宇宙的信息的话,兴许,准确地来到这个世界轮回的节点,将会能够获取一些额外的、有帮助的信息。 换言之,或许可以将思路反过来,不用向前走,而是向后走。 瑞秋越想就越觉得这个思路有着相当高的可靠性,毕竟她知道在那种末日将至的情况下应该怎样逃过这样大范围的aoe,那么也就意味着,其实这种末日对她来说并不能算是太大的危险。 那么……要不要尝试一次?在这个时间上多等待一段时间?只要能够确认三月七的情况足够安好,那么,当真去末日这个时间一趟也未尝不可。 瑞秋朝着三月七的方向看了一眼,六相冰的机制虽然并不清楚,但至少当前它正在以非常缓慢的、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速度融化。 第76章 贴上来的脸颊 在黑塔女士给出的《全新版翁法罗斯速通教程》中,关于三月七版本更新之后加强的部分,有这样的一段论述。 首先,粉霞天女是个黄金裔。 三月七自己都没有见过自己流出来的血是什么颜色的,但是黑塔通过维生舱中的各种稀奇古怪但是却又非常好用的功能实现了对于三月七血液颜色以及配型的分析。 ——哪怕她根本就没有钻开六相冰的封层,从三月七体内提取出一滴她的血液。 血液解析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其次,虽然小三月看着可可爱爱没有脑子,着急起来的时候甚至会亲手冲上去抱住人大腿努力做到物理意义上的“拖后腿”,但是这其实是一颗赤子之心的表现。 岂不闻三月七列车组大预言家的美名乎? 在三月七给出了“每一次我们到达某个地方,第一个遇到的人,基本上都可以约等于幕后黑手”这样的判断之后,果然自此大家就再也没有见过什么白切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什么特殊的隐藏身份的“某某世界引路人”。 ——所以,黑塔女士如是写到,翁法罗斯的逐火之旅不是还没有进行完吗?还有五颗火种没有被弄到手呢,哪怕已经点燃了的那几颗火种里头还有几颗是下落不明的,而欧洛尼斯的火种就是其中之一。 三月七应该是注定要接过这一枚火种的。 黑塔铁口直断,将这个在很多人看来和她本人并不相匹配(很多人在看到了“黑塔”这两个字之后都表示自己联想到的是一座又黑又高的,像是高塔一样的壮汉或者壮女子,而绝非一位身材窈窕的不老少女)的名字在某种意义上和她本人完美地贴合在了一起。 欧洛尼斯的火种和她是相当适配的,至于说浪漫的火种,很有可能是因为那一枚镜子碎片。 浪漫和纯美嘛,极有可能鲁珀特一世在设定翁法罗斯世界观的时候纯美星神还没有陨落,于是就被它造出来了这么个火种。 不过现在浪漫的火种已经被阿格莱雅拿走了,那么剩下可以给苏醒过来之后的三月七的,也就只剩下欧洛尼斯的火种。 如果对方一直以来都在因为自己被人类借用力量这件事而痛苦的话,兴许火种从她身边被拿走,对她来说还能算是一件好事。 * 瑞秋仍然没有找到适合让时间往后跳跃的歌曲,毕竟大多数人脑袋里面想到的穿越都是朝着过去穿——这样才能够拥有信息差带来的优势嘛,古穿今什么的相对来说,至少在歌曲圈还是太小众了一点。 推剧情的动作暂时暂停在了这一刻,当瑞秋从更快的节奏中相对平静下来了一点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已经在那种高信息密度的快节奏状态中待了太久了。 她甚至觉得当前的时间过得有些太慢了,中间夹杂着的空隙太多,会让她想着要不要用穿越时间的能力“时间倒流”,去往还有别的重要事情发生的过去。 当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瑞秋点开了已经许久没有翻开、以至于阅读记录都没能在第一时间跳转出来的教学ppt。 在离开匹诺康尼的时候,她从教授们那边拷过来的资料。 是的,离开匹诺康尼那么久了,她居然连自己的主要身份其实是个学生这一点都忘记了。 瑞秋在想起来这一点之后不由得扶额苦笑。 黑天鹅经过她,看到她给自己找了个地方坐着在看那些教学ppt,还在ppt一旁的空白上写着演算思路的样子。 黑天鹅很罕见地“诶呀”了一声,语气语调和她平常的那种高人风范只能说是截然相反:“这会儿还在认真学习呀?你该不会真的想要在回到折纸大学之后第一场考试就把所有人都给按着打一顿吧?” 瑞秋抬起头来看着她:“不可以吗?” 黑天鹅:“可以啊,当然可以了,只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比较稀罕,多看两眼。” 她弯下腰,伸手按在瑞秋的脑袋上,让她转过头去继续看自己的ppt,却在做完这一套动作之后并未立刻直起身来,而是贴着瑞秋的耳朵,低声、轻轻地问她:“进展如何?怎么看着和先前还没有太大的区别呢?” 瑞秋怔了一下,黑天鹅的关心是否过了那条界限,一如既往地像是这位大胆的忆者一样,在一条有点危险的界限左右来回试探着——这一点她倒是没有很在意,但是…… “为什么是进展?” 黑天鹅的声音仍然轻轻的:“难道你觉得到这一步就算是结束了吗?” 其实好像也没有什么不行的,瑞秋心想,毕竟都起居一室、出入同行了嘛,这种事情不就是温水煮青蛙,什么时候两只青蛙都熟透了就是彻底熟透了,只要锅子下面有火,锅里头有水,那么水就一直在加热、而蛙也就一直在被煮。 黑天鹅啧了一声:“我前段时间一直在奥赫玛给人占卜未来,你也知道我那边一共有多少对小情侣吧?” 瑞秋眨了眨眼睛,仅仅用这样的动作来表示这个意味着肯定的回答。 黑天鹅:“那种正经的小情侣,比起你们来才叫真正在谈恋爱。” 黑天鹅轻声叹了口气:“你们真应该去好好观摩观摩。至少你们总应该接个吻。” 瑞秋皱了皱眉:“那我觉得青蛙尚且没有熟到这个程度吧?” 黑天鹅轻轻翻了个白眼:“那你先前还嘴硬呢?”她轻飘飘地走了,长长的影子拖在已经来到西边的太阳那斜斜的光照的另一边。 □□因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到地面上,也有一段时间没有照射过可以被称之为“阳光”的光芒了,所以,此时的他也来到了地面上,此处留下的古代文明的痕迹本应该是他喜欢且关心的,不过他先前熬夜去照看着三月七情况的加班到底还是把他给伤到了,所以他在看了会儿夕阳之后直接拟态出了一条毯子,在遗迹废墟之中还算是平坦的地方倒头就睡。 于是,在当前这种情况下,能够被排班轮到去盯着三月七融合现状的,人数本来也就不多——抽的第一个签,星期日很难说是否不幸地中了头奖。 第187章 瑞秋回头看向她刚才上来的地方,她一开始是为了更方便看ppt才上来的,毕竟三月七所在的那一间地下密室里头虽然有灯,但是灯的明亮程度也不怎么让人安心,更何况它还就只有那么一盏。 现在时间应该差不多快到了。 在翁法罗斯的太阳还没有闭目的时候,夜间的星辰也还是很明亮的,等到夕阳也落下去,四周的环境变得很不适合看那些上面写满了草稿的ppt,瑞秋于是将自己的手机关掉,将那些已经演算完毕了的,没什么必要继续保留的草稿全部删掉。 她沿着那条长长的阶梯往下走,回到星期日正在值班的地下密室之中。 三月七身边六相冰的融化痕迹在过去这么大半天之后,看起来似乎是有一点点明显了,虽然因为六相冰的特性,它其实在融化之后并不会像是普通的冰一样留下水痕之类比较明显的痕迹,于是乍一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星期日让一只旧梦的回声在自己身边充当小范围的照亮灯光——这是在瑞秋去往地上之前他还没有想出来的应急小妙招,瑞秋心想,要是用这些小东西来发光的办法被想出来得更早一点,她兴许就干脆不会去地面上,而是留在地下了。 他也在看书,不过看的和学校里的教学内容并无关系,至少和瑞秋不同,他就算真的从折纸大学中毕业了也用不着拿筑梦师的手段才能维生,当个钢琴表演家也一样能够过上上流的生活。 瑞秋隐约看见书脊上头写着的字好像是一些哲学性质的字眼,看包装的样子,应该是翁法罗斯本地的哲学书籍。 在这本书里头还夹着一些其他的纸张,瑞秋没有细看,她估计兴许是一些其他的哲学思想,也有可能是她给过去的。 她的脚步声并未刻意收敛,下来的时候星期日刚刚好阖上书。 粉霞天女的记忆以及六相冰根本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完全无法挪动位置;而三月七自己以及维生舱,则是因为过于沉重,就算瑞秋现场变身巴啦啦小魔仙是可以将其运送到地面上的,也确实……不太有那个必要。 两团六相冰就这样并排放着,缓慢地呼应着人们的等待。 理论上来说,现在距离交接值班的时间点还有一会儿,星期日对瑞秋说:“外面天黑了?” 瑞秋:“对,而且地面还没有这里平整。” 她将一条毯子摊开,放在墙角的位置,自己坐在一角上,拍了拍自己身边仍然空出来的大半张毯子。 “我就提前下来换班了,你要不也别走了,我还需要点儿照明。” 她掏出手机,就着此地这会儿比起离开的时候要明亮上了不少的光照,对比起来自己先前给三月七以及其留下的记忆与四周覆盖着的六相冰的范围。 片刻之后,她调节好了距离,甚至对准了和先前一模一样的角度,拍摄下一张至少三月七的本体以及记忆体的轮廓可以完美地与先前那张在她离开这间地下密室的时候拍摄的照片重叠上的新照片。 两者被她导入到绘图软件,叠图,随后对比六相冰的边界——感觉六相冰似乎小了一点并非错觉,瑞秋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变动的范围和比例,舌尖顶了顶上颌。 有进展,但是距离彻底融化,兴许还有很久很久。 不过这一次的照明也就不是去看筑梦学院的那些ppt了,她将照明用具中的一只抱在怀里,然后在光下看美人。 耳羽片片低垂,羽毛全都理得很顺了,因为光照的稀缺而清晰地在脸颊上投落了一片小小的阴影。 甚至还有耳钉从耳羽后方突出来的那个小小的钉尖。 不得不承认,在这种并不非常明亮的灯光下看好看的人其实是一种很高级的享受——就像是在照片上头加了一些让对比度变得更为鲜明的滤镜一样,如果一个人的骨相足够好看,那么此时光是骨骼和肌肉轮廓所带来的,那些起伏的、弯曲或者笔直的阴影线条,就很能够给画面增加丰富度,以及特殊的风味了。 而天环族比起其他种族来还要更特殊一点,因为他们具备耳羽这样特殊的东西,能够让画面变得更具特色。 并且,将更多的直白的脖颈这个位置——在一些人看来这个位置大概算是一种高级且小众的涩·情点之所在,添加一层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欲迎还拒。 反正瑞秋就很喜欢这样的效果,星期日坐得距离她不远,或者完全可以说是很近,能够让她在转过头来看向对方的时候,看到的是被放大、拉近之后的色相。 这种放大的冲击力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增加,而是——在目光所视范围之内,除了他还是他。 就算是学霸也是有不想读书的时候的,毕竟读书意味着途径,意味着可以获得阶级的跃迁,获得一些自己先前本来很难得到的东西。 但要是这种本质上和奖励反馈无异的东西就这样被放在了她的面前? 那又何必为了笃行一条经过权衡之后选择的道路而放弃了目标之一。 瑞秋很快也很简短地说了自己判断三月七的情况正在逐渐变好这么个事实,随后,她很快将话题从三月七上头扯到一边去。 虽然这么做很对不起小三月……但是想来此时的小三月也不知道在六相冰外头都发生了些什么。 瑞秋:“你打算上去吗?” 星期日:“你说过,上面的地面不够平坦,而且,天已经黑了。” 瑞秋:“那你要先休息一会吗?虽然说轮到我值夜,但我有可能会犯困。” 她的作息一直挺健康的,因此哪怕这会儿精神很好,这么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星期日:“我没关系,我习惯熬夜了。” 瑞秋:“那不行,这里的急救设备没那么多,唯一的一台,小三月还在用呢。” 她是背着背包下来的,然而这只背包比较小,所以里面只有一条毯子,她于是向星期日伸手:“你的围巾,能解下来吗?” 星期日不明所以,不过还是举起手来,解下这条围巾,递给她。 柔软的布料轻但是不算很薄,异常柔软,带着小鸟略高于人类其他种族的体温。 瑞秋将它展开,一端折叠了几次,厚度大约到了四五厘米左右,另一端则仍然攥在手上。 那叠起来的一部分被她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拍了拍之后贴合了肩膀的形状。 瑞秋的肩膀绝对不是那种平直的直角肩,在她最纯瘦的那几年都没有到这种曾经风靡一时的审美状态,更何况在生活逐渐变得优渥起来之后她也几乎没有在意过身材管理。 该吃吃该喝喝,上秤重了三斤的话就不那么持之以恒地在洗澡前给自己偶尔加上一次健美操——不过在来到翁法罗斯之后,或许是因为经常要跑来跑去的,所以其实倒是一直都不太有这方面的困扰。 当然,电子体重秤的缺失在这其中也多少起到了点推波助澜的作用。 所以,瑞秋自己用指尖去按的话,也能在肩头按下一点略微下陷的浅坑。 再叠上几层围巾“做成”的枕头,应该就差不太多了,她拍了拍已经垫好的位置:“先睡一会儿?等我犯困的时候,我可能会把你叫起来——那时候就要换个位置了。” “当然,天环最好是能够收起来,天环靠着墙的话,会不会刮到?” 瑞秋有过很多次触碰天环的机会,真正动手去触碰到的——哪怕并非故意——也有几次了,天环的手感只能说是无限近似于金属。 而且星期日的洁癖习惯总是让他将天环擦拭得很明亮,如果不是没有看到抛光机器以及各种各样的油膏之类的话,瑞秋甚至可能会觉得他定期会给自己的天环处理掉一切可能存在的划痕或者是别的什么……痕迹。 总之,如果天环不是问题的话,那现在就可以靠过来了吧?如果仍然还是因为同样的原因而表现得没什么主动性的话,兴许她可以—— 瑞秋设想了一下自己伸手,抓住理论上来说应该也还能算是弱点的耳羽,朝着自己这边轻轻扯了两下的画面,似乎还挺和谐的。 于是她就真的伸出手了,也是朝着星期日的耳羽凑过去——不过,她的确忘了还有额外的、可能会发生的插曲。 在她成功伸手触碰到耳羽之前,刚才飘在一边,点亮自己照耀整个地下密室的金色小天使快速地凑了过来,随即将自己的圆圆脑袋贴着瑞秋的掌心一靠,动作再乖巧不过。 瑞秋:“……” 她没有放开手,目光却越过主动献殷勤的金色小天使看向各种严格意义上来说的本体。 星期日也在看着她。 很难从这样一双眼睛里面看出“刚才是否会选择像是旧梦的回声小天使一样凑上来”这个问题的答案,于是瑞秋勾了勾手指——就是那只现在掌心正托着金色小天使脑袋的手。 她承认小东西贴上来的动作让她哈特软软,也有那么几个瞬间舍不得将手撤开——但是瑞秋记得自己的目的。 第188章 根本目的就不是软萌可爱的小东西,毕竟这些小家伙不记仇而且热衷于贴贴,就算今天做得过分了一点,过两天也还是能哄回来并且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瑞秋在想着要不要干坏事,然而这只旧梦的回声还没来得及感觉到来自成年人的险恶心思,自身就已经化作星星点点的金色光点回到了星期日体内。 这是……又一位成年人的冷酷背刺? 瑞秋的手指又一次动了动,她原本确实是想要自己主动到底,但是方才被温暖而且明亮的小东西贴着掌心的手感太好,那种主动凑过来的滋味也的确令人欢欣,于是,她也就停在了这一步。 旧梦的回声已经被收起来了,于是整个地下密室中的照明瞬间暗淡下去,只剩下墙上挂着的那一盏灯还在亮。 而它的光芒,也确实无法辐射到太远。 感觉视野之内的滤镜从那种浓厚的光影分界变成了金红色的,而且阴影和光亮的边界很模糊,会让面部的五官看起来更柔和一点。 星期日先前已经坐到了毯子上来,而现在,他的一只手撑在毯子上——虽然相对缓慢——但是的的确确地,靠近了过来。 一边被那有点儿远的灯光照得泛橘粉的脸颊紧随耳羽之后,也像是刚才旧梦的回声所做的那样,贴合在了瑞秋的掌心。 仍然是熟悉的羽毛的触感,只不过这一次羽毛划过的是掌心的纹路——以及,手感截然不同的,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偏瘦反而其实挺软的脸颊。 * 黑天鹅先前走过路过的时候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瑞秋其实是很明白的,如果不是因为嘴硬之类的“小毛病”,她也会承认自己和星期日正处于一种奇怪的、进展缓慢但是不能说没有积极进展的状态,甚至要不是以“恋爱”这个词汇来权衡,则还有很多能够将“恋爱”定义为“恋爱”的事情尚且没做,硬要说他们已经提前进入了一种很平和的老夫老妻状态也不能算有多么错。 因此,瑞秋也在之后有了短暂的十分钟没能静下心去将自己要学的东西给自学完的时候——她想着为什么原本觉得一定能进展顺利的事情居然卡住了呢? 对啊,如果不是黑天鹅的提醒,她或许都会忘记自己原本还短暂地想过什么到某个时刻可以尝试一下比仅仅是握着手指更亲密的动作。 所以为什么呢? 也就只能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真的在连轴转?跟着翁法罗斯的世界观剖析这一任务走得和一只陀螺一样,每天就连早就已经养成习惯的学习时间都不得不全部用来干别的,就更别说什么只是先前短暂想过的温水煮青蛙这种事情了。 合理。 但合理不表示要一直这样下去啊,而且刚好现在因为要等待三月七这边的进度(否则实在是没有个能把瓦尔特送去“现在”这个时间节点的人),那么兴许再手动开启这一状态也不无不可。 所以,她就这么做了。 只不过……反应的确比她想得更多一点。 瑞秋第一时间想到了某个推动了她、让她做出这么个反应的忆者: 黑天鹅在她去往地面的时候尚且没有动身,瑞秋记得自己以及做完了一道题,草稿都已经打了有三页多的时候,黑天鹅才将将从她身后走上来。 她留在后面,是为了说些什么? ——完全是她的风格。 第77章 互枕 虽然完全是黑天鹅的风格,不过瑞秋此时此刻只想把黑天鹅彻头彻尾地抛于脑后。 她的食指回勾,在此时贴在自己掌心上,些许朝着后头折叠的翅膀上摩挲了两下。 今日的情况比较特殊。 这种情况下,她本应该能够感觉到点血液上冲脸颊的发热,然而都已经靠近到了这样的程度,瑞秋却并未觉得不好意思——事后想想,她可能是已经“入戏”比较深的状态了。 如果完全是从事后回忆的话,瑞秋都不太记得自己那时候是怎样足够流畅而没有半点停顿地将这些继续下去的,不过她的确记得自己的拇指指腹还往上走,贴着星期日的睫毛。 她邀请对方靠着自己的肩膀休息,好像说了些什么,这才说服了星期日真的靠过来——她现在已经忘记自己说了些什么,不过至少现在她的目的的确达成。 星期日轻飘飘的,兴许是因为鸟类的骨骼是中空的,所以就连天环族也是这样,他的天环一如所有天环族想要隐藏自己身份的时候那样,被收了起来。 瑞秋将围巾的另一端盖在了他的身上,像是某种枕头与被子的结合体。 其实这条围巾不算太大,因此盖也没能盖得多么全面,大约只拢住了半身,星期日的长袍下摆是散开的,但是非常仔细地全都放在了毯子已经盖住的位置上,并未触碰到地面。 暖和还是很暖和的——至少瑞秋是这样,星期日略高过她的体温就一直这样传递过来,本来这处位于奥赫玛之外的古代遗迹四周的环境就不怎么冷,因为也靠近大海边的原因,所以昼夜的温差也没有很大,她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去,看星期日睡着的样子。 在刚开始的时候,瑞秋能够听到,虽然星期日的呼吸声确实变得平缓了不少,但是他绝对没有睡着。 睡着之后的呼吸声是另外一种节奏,比起现在来还要更放松,毕竟在奥赫玛城内的时候也是隔着一道屏风同处一室的,瑞秋也有过没能成功入眠的夜晚。 她也没有起身做别的事情,因为她知道星期日觉浅,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很容易醒来。 于是就只是看着天花板,静下心来,随后听到他的呼吸声。 还装睡…… 瑞秋的拇指与食指指节指腹互相摩挲着,捻动着,方才星期日主动将脸贴过来的动作迟来地冲击着她的大脑。 一个装e的i人做出这样的动作来总是很好味的,因为有过漫长的在人前装e的经历,所以其实很好理解这个动作本身对于星期日来说并不太过为难。 硬要将其与他从前的所作所为挂钩的话,那么大概就像是匹诺康尼要拍摄一个旅游宣传片,或许是因为星际和平公司的砂金总监拒绝了拍摄出镜的要求吧,所以最后男演员的任务就落到了橡木家系家主身上这样子。 但是在并非公事公办的场合,当一个已经习惯了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更为真实的自己的i人做出这样的动作,那就…… 瑞秋听着耳畔的呼吸声逐渐确实变得平缓了,是她能够确定的睡着之后,她转过头去看星期日闭着眼睛的样子。 垂着睫毛,鼻梁很直也很挺,嘴唇薄薄的,因为是额头靠得更靠近脖颈这个位置的姿势,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更多看到的其实是柔软地垂下去,贴着她的肩膀的头发,嘴唇只显得薄薄的。 瑞秋一开始就没有将肩膀挺得很直,这会儿也没有调整姿势,她很轻很轻地将没有被靠着肩膀的那一边的手,去虚虚地点星期日的长睫毛。 进展很大啊……看起来也很顺利,本来她以为星期日会坚持说自己多值夜上一段时间,等她休息好了再起来接班。 不过,有很大的可能,是他觉得后半夜会更难熬,于是打算等到那个时候再说。 总之进展就是很顺利,星期日……嗯,只可惜,在她自己看来,赶进度这种事情也不能骤然加速到把什么都给干了——她好歹也是比较信奉内敛的人呢。 她看着星期日的睫毛在轻轻地眨动着,片刻间变得非常快速,像是在梦中看到了点儿什么……事情。 在想什么呢? 瑞秋有些好奇,她很好奇星期日的梦境。 尤其是……什么样的梦境,会让他的耳羽轻轻扇动? 她看向前头,被灯光照明到冰块都在反光的三月七,打了个哈欠。 三月七的状态一如先前,看不太出来好又或者是不好。 不过,瑞秋记得三月七在六相冰之中的表情还是相当平和的,至少她的这一场“梦”还算是放松,而不是一场噩梦。 她又收回视线。 在这种无星无月的地方,人一旦手上没有太多的事情可做,势必就会变得无聊起来。 无聊的时间总是度过得非常慢,感觉好像大脑里头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但是换到现实里来,分针也才将将走过了三五个格子。 这处地下密室只有一个入口,除了一直处于她注意之中的楼梯…… 瑞秋只是做着口型,默声在心里唱着一首儿歌: “小皮球,架脚踢, 马兰开花二十一, 二五六,二五七, 二八二九三十一……”【1】 这首歌是她上辈子小时候和那些都只扎着羊角朝天小辫子的同年龄伙伴们一起跳皮筋的时候会唱的儿歌,后来听说这首歌中或许蕴含着点儿什么秘密,不过,至少现在瑞秋就只是打算把这首儿歌当成跳橡皮筋的来用。 ——在这条古老的楼梯尽头,有一条细细的皮筋就这样被牵了起来,不高不矮,大概是靠近在膝盖但是低于膝盖的位置上。 第189章 因为昏暗的光照条件,瑞秋看了好几眼,终于在将眼睛稍微眯起来之后看到了有这么一条细细的线。 如果下楼的人不够小心,那么很容易就会被这条皮筋绊倒。 瑞秋倒是不担心下一个下楼来轮换值夜的人会被绊倒——毕竟当初抽签轮到第三个的人是黑天鹅嘛。 黑天鹅随时可以变成非实体的样子,她才不用担心跌倒,倒了也不至于疼。 瑞秋设下这一层“警戒”,对于自己的成果和脑洞都非常满意,下楼梯的时候绊一跤,这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同时,发出的动静也绝对小不了一点。 做完这些之后,她才将注意力的大多数放在星期日身上。 大概,对于星期日这种人来说,靠在非血亲之人的肩头这样的事情,上一次发生还是在小时候? 来到翁法罗斯之后,“潜入”旁人大脑的机会变得比在匹诺康尼的时候多了很多,瑞秋现在已经颇为驾轻就熟。 她轻手轻脚、尽量将自己能发出的动静压缩到了最小,一点一点将自己送进了星期日的梦境之中。 果然,她不无感慨地心想,哪怕自己曾经多次痛斥过黑天鹅窥探旁人记忆的行为,哪怕她曾经是个个人隐私保护主义者中的激进派,如今自己拥有了一样能力的她也还是忍不住做出同样的事情来。 记忆命途的同化效果真恐怖啊,听说这种同化效果往往源自于掌管命途的星神。 瑞秋不由得怀疑起来:浮黎是不是也有点偷窥全世界的毛病? 这种习惯是否曾让祂被星神中的一些比较不好说话的戳过冷冰冰的脸? 不过现在的她和黑天鹅还是有区别的,瑞秋同时宽慰自己,黑天鹅对所有人的珍贵记忆都感兴趣,所以她会窥探好多人的记忆,但她现在只对星期日的记忆有点感兴趣,至少在十几年为期的长时间里,她也能够保证自己不太会对别的人起同样的兴趣。 所以,论起罪大恶极、罪孽深重,她还是不如黑天鹅远甚。 瑞秋慢慢地往下。 像是匹诺康尼这种星球上出生,又或者在这些星球上生活了大半辈子,以至于从里到外都被忆质浸泡透了,对于忆者的手段也了解的很的人来说,没有任何收敛地对于他们记忆的窥探,实则是一种暴力的“敲门”。 暴力敲门的结果必然就是屋内的人手拿大棍出来,打算“以理服人”嘛。 瑞秋不打算把星期日弄醒,因此她的动作就很轻柔也很小心,一点点拨开那些记忆的云雾,也没有过多地看向这些——她一路沉到了潜意识的位置,这里就是梦发生的地方。 和她想的一样,一个非常温柔,光照还算是明亮的地方,这就是星期日的梦境的背景板。 但是不是在匹诺康尼,这里的绿茵蓝天都不太像是匹诺康尼里头能够看到的自然风光,并且远处的房子也绝对不是在匹诺康尼能够看到的、相对简单、简朴,但是非常温馨的彩色小房子。 瑞秋想到一种可能性:星期日小时候的家乡。 他曾经说过,他的家乡是因为星核之灾而毁灭的,算是一个回不去的故乡,但是他很喜欢那里,哪怕那时候还没有被歌斐木先生收养,日子过得穷巴巴的,甚至给知更鸟用旧被子、桌子还有玩偶凑一个简陋的小舞台都不太容易。 而在这里爆发星核之灾之前,星期日说他那时候年龄还小,所以很多关于这个地方的记忆都变得淡漠到模糊了,他只隐约记得自己的家境还算是不错,所以才能拥有那么多可以在后来算作观众的抱枕。 应该就是在这个时间段了。 瑞秋倒是没想到星期日如今还会梦到那么小时候的事情,但是会梦到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的小鸟难道不是很可爱吗?无忧无虑的时候,什么拯救世界、什么让所有人都过得很好的梦想都还没有出现——怜爱了,并且是加倍地怜爱了。 倘若让现在家族的那些成员——那些嘴里成天叫嚣着要让星期日承担整个匹诺康尼先前所发生的事情的责任的人看到当前的场景,瑞秋觉得,他们大概也会愣上一愣,嘴里的话头都会为此暂时停下。 这样的小鸟能能给人带来什么危险呢?这不是全然无害嘛。 瑞秋自己也下意识地放松下来了不少,自从来到翁法罗斯之后,因为此地、这一整个世界都没有多么安全,所以她鲜少彻底放松下全部的心神,此时她倒是像是被放进了单独的温泉池子里头。 她也站在了那些茵茵的绿草之上,脚下的草地柔软得很,像是一条厚实的地毯。 在她自己为自己添加上的那一层小心翼翼的“防护”之下,星期日大概率是看不到她的。 瑞秋并不想影响对方的梦境,甚至于如果梦境本身没有这么阳光而儿童向,她兴许也就仅仅是瞥上一眼,随后转头就走了。 所以,看不到反而正好。 她朝着前头走了不远,随即就看到了几只金色的小天使在草坪上的小小游乐场中撒欢。 脑袋后面的金色小光圈一上一下颤颤悠悠的,看着让人心都要化掉了。 瑞秋不由得姨母笑上脸,只恨自己这个状态下没办法掏手机,将来也只能走记忆的途径将画面导出大脑,而不能现场进行拍摄。 不过,嗯……嗯? 旧梦的回声吗? 瑞秋看着面前这四只旧梦的回声,不……不对。 一共有五只。 她没有看到星期日,只看到了旧梦的回声,而且还是五只,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星期日也变成了一只旧梦的回声,并且混迹在这些小东西们之间呗! 瑞秋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眼睛都睁大了:星期日啊星期日,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小鸟!居然还会在梦境之中变成金色的小天使的吗? 甚至还会和其他的旧梦的回声一起在小小的游乐园里面坐滑滑梯、荡秋千甚至是拍皮球? 这也太过于可爱了一点! 瑞秋目不转睛,像是某种犯罪分子痴汉一样——但是,等等?情况似乎变化得有一点点快啊。 她还没把这种其乐融融的情况看上几眼呢,甚至还没来得及分辨哪只旧梦的回声是哪一只,只见这几只金色的小天使就这么…… 叠在了一起。 并且一层叠着一层,逐渐像是堆罗汉一样把最下面的那一只像是饼子一样压成了薄薄一摊。 这怎么看都是在打架吧? 瑞秋挑眉,星期日……原来有童心到了这样的程度吗?也是……也是颇为令人惊奇了,她还以为星期日虽然回归初心,但也只是在最终目的和口味上回归初心,没想到居然…… 更有意思了呢。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打架的那几只旧梦的回声,将这段记忆深刻地记录到自己的大脑当中去,并且准备着在之后问黑天鹅要一张空白的光锥,好让她往这张空白光锥里头录刻进这一段。 一转眼的功夫胜负就已经隐隐约约快要区分出来,因为战斗的画面比较“凶残”,瑞秋也没能很快分辨出是哪一只正在大杀四方,但有一点她非常确定,那就是其中有一只非常擅用自己的一双翅膀。 抡圆了就朝着其他几只的身上盖,一下接着一下,精准地打击着所有的“敌人”。 这些小天使的翅膀其实没什么太大的攻击性,一则不大,二则是厚厚软软,看着像是果冻似的质地,实际上也就没有比果冻硬上多少。 胜利者大杀四方,终于从金色的小光堆里面成功脱离出来,飞到高处,找了个地方“坐”下,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 看起来像是战利品。 估计打架也就是为了这件战利品了,瑞秋心想,星期日也有和其他孩子打架的时候吗?看来今天这场梦的颠覆性还是挺厉害的,她已经看到多少先前从未想到会发生的画面了? 她定睛朝着那战利品看过去,怀疑这有可能是仅剩的最后一杯布丁,不管是焦糖口味的还是巧克力口味的,又或者是某种经典奶冻配上莓果酱……然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被抱在怀里的是个布娃娃,外表很干净,被填得非常蓬松,看得出来一直都被拥有者照顾得很好,表面一点儿凹痕都没有,似乎是在刚刚那一场属于旧梦的回声们的大战当中根本就没有被牵扯进去的“珍藏”。 是什么妈妈亲手缝制的布娃娃吗?从星期日已知的过去不难得出这样的猜想,然而当目光落到布娃娃的脸上的时候—— 瑞秋:“……” 瑞秋:。 好吧,破案了,是她自己。 瑞秋撤回了先前关于将这一幕画面投入空光锥中封装的想法。 不,这个不行。 至少这个看起来脸随着布娃娃里头填充入的棉花而膨胀起来,像是半个发面馒头似的脸,她不打算把它留下来。 至于说她在仔细辨认了这些旧梦的回声之后,确定这个最后的赢家绝不是她给起了名字的那四个小天使当中的任何一个, 第190章 真要留下来了算什么? 这到底是星期日的黑历史,还是她的黑历史啊? 瑞秋叹了口气,她离开了星期日的梦境。 地宫密室仍然静悄悄的,外头没有人想要进来,里头也没有什么突然苏醒然后拍掉身上的冰碴子,兴奋地高呼一声“本姑娘又满血复活啦”的三月七。 静悄悄的空间里,只有呼吸声规律地在耳边响起。 瑞秋在睁开眼睛之后意识到,兴许是因为梦中动作的影响,星期日的手臂此时搭在了她的背后。 松松的,没有抱紧,触碰都有点似即似离的虚。 哎呀…… 瑞秋抬头看了看这间密室的天花板——那盏灯没有盖子,光芒一样可以照亮天花板,甚至因为火苗的上蹿,天花板比起地面还要更亮堂一点。 她在天花板上看到了一幅很典型的翁法罗斯画像。 翁法罗斯的艺术水平着实有些令人惊讶,它们的雕塑艺术已经非常优秀了,但是在绘画方面却非常平面,看起来像是某种剪纸艺术的布面拼接。 怎么说呢,相对来说,它就比较抽象。 瑞秋先前没太注意这张图——黑天鹅也没有注意,星期日倒是抬头看过两眼,但至少到现在他都还没有说什么。 但是现在看看,这张图也挺有意思的,上面的颜色已经随着时间的逐渐过去而变得斑驳,不过仍然能够看到其中一个少女的发色是三月七的那种粉色。 事实上,这个形象就是三月七。 而在她的对面,是一群个子起码有她三倍多高,身形瞧着也很不有机生命的敌对势力。 仔细看看,其实智械的形象还是挺明显的。 所以,当初的三月七其实还和智械打过一架吗? 瑞秋扫视到画面的角落,她看见了一些零散的机械零件。 ——不得不说,虽然在绘画技术方面,翁法罗斯的技法似乎有些落后整体的艺术水平,然而在记录方面还是真切且准确的。 瑞秋又盯着这副画看起来,因为她注意到在其中一个智械的胸口里,似乎有一朵蓝色的光芒,颜色没有那么深,浅浅的,里头混合了大量的白色矿物颜料。 但不是火焰,它没有跃动的样子。 倒是……更像是六相冰。 * 星期日大概是在后半夜到来之前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这个区间内醒来的。 他并没有睡上太久,不过因为是这样的睡姿,所以耳羽尖上的两片羽毛在脸颊上压出了一些不算很深的印子。 瑞秋这时候已经不在看天花板上头的画像了,她的生物钟倒是颇为稳定,这会儿是她平常睡觉的时候,眼睛眨的速度比起平时来要快上不少。 在感觉到肩膀上本来就不重的压力陡然一轻之后,瑞秋反应慢了半拍地转过头,随后动作超级自然地将自己肩膀上的那一团被叠成了枕头样子的围巾往星期日的肩膀上放了放,下一秒就靠了上去。 眼睛闭得很快,没有半点谦让“我再守一会儿,要不你接着睡”的君子风。 围巾的这一端还很暖和,瑞秋眯了眯眼睛,感觉那些已经被睡得很和顺了的绒丝正服帖地承托住她的脸。 片刻之后围巾的另一端就被盖上来了,也还是暖和的。 似乎带着一点发甜的味道,闻起来有一点点像是无花果。 唔……好像背包里放着的唯一甜食就是无花果——这东西晒干之后可太经得住存放了。 第78章 盘外招 无花果的香气很能让人安安心心地入睡。 瑞秋在睡梦中换了个姿势。 她将脸埋在了叠起来的围巾枕头里。 这个姿势某种意义上可以和正在就读高中,因为晚上要写大量的试卷所以睡眠时间相当稀缺,唯独在课与课之间那短暂地间隙之中,将脑袋压在书桌上的少许恢复姿态可以划上等号。 在这种姿势之下,一些原本应该自然披落在身后的头发也会被翻到面前来,像是加长版本的刘海,很容易造成类似贞子的特效。 星期日指尖挑起一缕沿着他的手臂往下垂的卷发,放回瑞秋的肩膀之后:对于卷发来说,早起的时候头发要是乱得厉害,光是梳理通顺都需要蛮长的时间。 先前,在确定了轮班的时间先后之后,黑天鹅确实在这间地下密室中停留了一段时间。 不过,黑天鹅的留下并不完全是她自己的想法,星期日…… 他的确向对方表达出了“请暂留步”的意思。 想要让一位忆者觉察到自己的言下之意并不困难。 黑天鹅始终都在观察着四周,她已经将看看四周有没有什么优质的记忆这个习惯养成到了潜意识里头去。 当然,提供帮助也同样是这位好心的忆者的一个习惯。 在旁人差不多都来到地面上了之后,黑天鹅悬浮地坐在半空,仍然摆出了一副可靠的导师的姿态,就差说出一句“说出你的梦想”。 最开始的开口有点困难,然而说着说着也就不再觉得了,星期日想要询问的,其实是关于在某一次“意外”,也就是他自己短暂地占用了一只旧梦的回声的感知之后,因为当时所经历的事情,而变得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他会怀疑自己是否下意识地占用这些旧梦的回声们的感知——他倒是没说先前已经感受到了的一些,在他看来并不应该被自己知晓、感觉的五感。 不过没说不代表黑天鹅觉察不到,在来到翁法罗斯之前她就已经是一位很知名的四处给人用牌占卜的“话疗大师”了,见证过的爱情比起一般的红娘还要多,这种情况之下,在她面前脸稍微红一下又或者是某个抓耳挠腮甚至只是调节发型的小动作都会直接将本人的“底线”透到黑天鹅面前。 她于是神秘兮兮地笑,保持着刚出场那会儿的超高逼格,先对星期日说这一切正常,她见过太多比这情况严重太多的人,但是那些也都很正常。 随后,她说自己会帮帮忙,而后就消失、去往地面。 从后续的发展来看,她大概是对瑞秋说了些什么——然而究竟说了什么,以至于开始让他怀疑黑天鹅想要给出的“疗法”是什么通过增多接触而让他脱敏的设计? 星期日捏了捏在醒来之后才觉得因为被压到从而血液流动不畅,直到现在都还有些发麻的耳羽尖端。 虽然也不是大事,他却很难免地无法不对他所不知晓的黑天鹅那番言论而生出些许惴惴不安的情绪。 ——哪怕,它看起来真的还算有效。 * “哈,总算是进来了。” 黑塔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这么平易近人到了甚至有些不太符合黑塔气质的动作,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刻才会很偶然地出现了。 “黑进鲁珀特一世的临时实验所……哎呀,还真是不容易。” 毕竟是又一位成名已久的天才留下来的题目,黑塔最近这段时间可以说是将百分之八十左右的时间都投入到“如何进入这个只在程序意义上存在,在翁法罗斯的空间中甚至无从寻觅的天上”这个问题上头来。 现在总算是成功了,她成功在列车的观景车厢,这个总体来说算是最宽敞的地方投放下了这段“数据”,鲁珀特一世的实验操控室本身就是一段数据,这样的设计,放在那个年代,着实是无愧于天才之名。 黑塔回头看了看她身后,衣着考究的螺丝星君主:“螺丝?” 黑塔并不是很擅长程序编写,所以还特地将螺丝咕姆请了过来做为后援,不过等到螺丝咕姆来到星穹列车的时候,她其实已经将整个破解过程处理得差不多了。 螺丝咕姆脾气很好,并没有说什么“看来我这一趟就是白来,而黑塔女士甚至不会为我提供一杯机油”之类阴阳怪气的话。 他很端庄地站着,等待着黑塔将这条破解出来的数据猛地一张,在整个观景车厢中铺开。 姬子已经被黑塔请去了派对车厢等候,毕竟是鲁珀特的实验室,安全性完全得不到保证,这种令使之间跨越时间的切磋,就交给令使来完成吧。 黑塔:“准备好,螺丝,要是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或许你这个智械如今的君主还能继承一番呢。” 螺丝咕姆:“那样的话,公司高管们就该睡不着觉了。” 黑塔:“有道理,不过我还是要说,公司有意见?算了吧,他们自己恨不得能够把鲁珀特一世的遗产全部打包带回去呢,第二次智械战争,不就是他们自己的手笔?” 最后的“手笔”这两个字被分开念了出来,黑塔朝着边上侧身一步,一道灼热到了发红的攻击从她身边切过,空间中预留下一些扭曲的气流。 “看,我说什么来着?给你的好东西来了。” 黑塔朝着那些突然出现的机械造物看去,从上到下扫视一遍。 “最常见的那种智械,被植入了反有机方程式。” 第191章 镜子出现在黑塔面前,从镜子中摇晃出来的、像是钟摆锤却本质上是个巨大钥匙的这一下攻击稳准狠地撞在了这只智械上头,金属与金属的碰撞声再清脆不过。 “螺丝,来处理一下,这可是你们智械内部的问题,我就不插手了。” 她轻快地跳到了另一边,将这儿的战场留给螺丝咕姆,突然就被转让了所有仇恨值的螺丝咕姆:“……” 他轻轻叹了口气。 另一边的黑塔正在螺丝咕姆给她创造出的安逸环境中快速破解着当初鲁珀特一世设计的后台。 这位机械帝皇还是比较骄傲的,天才俱乐部里也着实没有出现什么完美而没有任何缺点的角色,而鲁珀特一世拥有的缺点也是很常见的一种: 自负。 自负到觉得没有人能够找到这个纯粹由数据编写的实验室,自负到觉得自己的反有机方程式能够很好地护卫着他的成果,又或者,干脆是自负到觉得自己不会死去。 总之,黑塔并不怎么困难地找到了代表着翁法罗斯的程序所在。 “好了……就是这里。” 黑塔自信地笑着,抬手拉开了一个悬浮电子屏,随后在密密麻麻的文字当中快速下拉,到某个位置的时候终于将速度稍稍放缓。 一个世界最初的模样,最初的设定,现在就被放在她的面前。 “没错,就是这样,让我来稍微加快一点你们的进程吧,好了。” 她随手关上这个悬浮电子屏,拍拍手,一撩长发:“我果然是完美的天才。” 另一边,螺丝咕姆将最后一只智械体内的反有机方程式剔除,看着这些曾经被无情改造的无机生命倒在地上,像是恢复了还没有被赋予生命时候的样子。 他抬起头:“请原谅,黑塔女士,我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尚且仅限于‘翁法罗斯’这四个字,骤然被你邀请到这里,逻辑:就算是博识尊也无法从空无中得到答案。” 黑塔惊讶:“我没有告诉你吗?” 她睁大眼睛,片刻之后想起来:“好像是没有——但是没关系,很好理解的,我只是把先前那几个轮回当中成功的案例复制黏贴到了当前的这个轮回当中来。” “没办法,我原本想直接写他们成功获得了十二火种,但是,轮回的主动权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被从这个控制室中夺走了。所以,我就只能在一些这儿能够记录的事情上动手——既然是已经发生过的,那么再发生一遍,又或者说,是将过去变成现在,总归没问题了吧?” 动不了人,那就动事情——反正总有点数据是可以在后台操控的。 “很武断,对吧?但这正是现在的翁法罗斯所需要的。” 黑塔看向手机。 自从上次将三月七和瓦尔特运送到了翁法罗斯之后,她就用相似的方式在世界之内与世界之外建立了两套联通的基站。 所以,现在的翁法罗斯,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是和星际逐渐开始接轨的翁法罗斯,只不过这个进程尚且非常缓慢,而绝大多数人都还不知道而已。 “看,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想法。” 她虽然将屏幕对着螺丝咕姆,自己却在念着上头的文字: “让末日提前,加快到轮回到来的瞬间,那时候所有不方便说话或者是不想说话的人总归会有所动作——如果他们不愿意说,那就逼着他们去说,反正做为世界之外的人,世界之内的逻辑关系影响不到我们。” “既然在翁法罗斯的预言里头,十二枚火种的齐燃可以在世界毁灭的时候暂时抗过毁灭的瞬间,支撑到新世界的到来,那么换个说法,是不是出现了十二名点燃了火种的黄金裔,这个世界就要毁灭了?” 黑塔停顿了一下:“抱歉,我忘记了,螺丝,这一段你也不知道。” 螺丝咕姆:“……” 算了,习惯吧。 * 瑞秋发誓她一开始计划好的是早上刚刚醒来的时候,趁着自己还半梦半醒那会儿,尝试着从靠着肩膀睡变成膝枕。 她在规划的时候太骄傲了,往昔用来在学习上哄自己的话这会儿很真心地在脑子里讲出来:天啊,我可真是个天才。 然而睡前看着天花板上的图画太久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规律还是影响她太深,她在梦里都还在思考着这副画以及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尤其是这些智械看起来与十二泰坦中长得像是智械的那些也完全不一样…… 人在梦里思维会变得更快也更缜密一点,多少人都是在梦里解出了原本苦思冥想而不知如何下笔的数学题的。 瑞秋在等待着夜半到来的时候,已解决自己从火种开始盘起过一遍了,她盘算着火种当中还有哪些看起来下落不明,也不确定有没有能够继承火种的黄金裔。 其实还有很多无法确定,但是有一点确实很让人好奇: 塔兰顿。 塔兰顿的火种很早就已经被点燃了,象征着均衡和商业贸易的泰坦早就已经离开了命运三相殿甚至死亡,此事有欧洛尼斯为证,假不了一点。 依赖于星网进入翁法罗斯的事实,在最近的这几个小时里,其他用着手机而不是传信石板的人的消息都变得流通了起来。 星那边将丹恒和轮回还有大地泰坦火种的信息都发了过来,连带着的还有一长串的感慨尖叫,表达出来的核心观点就一个: 她的游戏! 在鸽掉了整整一个版本的游戏之后,她总算可以回归,并且从邮箱里把自己所有没能领取的月卡奖励领完。 然后,以回归老玩家的身份去领一份她错过了这个版本的补偿。 星先前已经为自己所错过的那些抽卡奖励哀叹过了,所以此时剩下的就是一次性领完全部的奖励,然后开开心心地开始抽卡的快乐。 她说有可能是因为游戏公司本性如此,也有可能是因为游戏公司背后的公司就是如此,总之曾经她天天上号的时候回回保底吃满,但是在冷放置了一段时间之后,居然在上号的第一个十连就出了金。 在补齐了大地泰坦以及死亡泰坦,以及确定三月七应该会直接去接过欧洛尼斯的火种之后,三个,阿格莱雅那边已经确定了情况的有五枚,从她自己、缇宝、万敌和一个据说在赛飞儿的点燃了扎格列斯火种的猫女,到一位正在尝试着点燃法吉娜火种的女士,这里总共有八枚。 刻法勒的火种点燃黎明神机,艾格勒的情况先前也大概有所确认,瑟希斯的火种在未来的白厄手上——如今仍然完全没有信息的,就是塔兰顿的火种。 这枚火种的下落现今在何方? 瑞秋没想出什么好办法,但是她知道可以让黑塔女士去一力降十会,只要从程序设定的层面上将这颗火种弄到手了,那它也就是到手了。 至于怎么到手的,那你别管。 她在入睡之前给黑塔发了这条掀桌子的计划,在梦中仍然还在想着和火种有关的事情,想着想着她有了个很疯狂的猜测:如果塔兰顿的火种虽然没有执掌者,却一直在被人使用,甚至于就连三月七是怎样离开翁法罗斯的,都和这枚火种有关呢? 天花板上的画面再次放大了,这一次聚焦在那颗看起来像是六相冰的冰种的东西上。 六相冰,还有纯美星神的镜子的碎片,全都是从天外来的,还有这些智械…… 人在梦中的罗辑思维往往是跳跃的,瑞秋确定地知道自己在梦里面猜测了个什么答案:既然塔兰顿的火种是来自世界之外的,是鲁珀特一世准备的真实的力量,那么对于它来说翁法罗斯之外的世界,想必也是能够影响的吧?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种脱胎自均衡的力量,本质上已经为翁法罗斯的内外交换提供了相当多的帮助呢? 这种可能性一旦开始思考就很难停住了,尤其是在发现各方面都能够用一定的逻辑说通之后。 于是瑞秋在一觉醒来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趁着梦中的记忆都还足够清晰也足够坚固,将其完全地复制了下来,存储在命途的力量维护之中。 梦被忘掉的概率不小,但是正所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记录下来了,被忘掉的概率只会无限缩小。 下一件事情,就是给黑塔女士发消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快速完成了这些事情,将该发的消息发掉、把要确认的信息确认掉、等待着黑塔女士给她回复……做完这些大约占用了她五分钟左右的事情之后,瑞秋突然想起来: 啊,我好像还有一个先前已经准备好的计划来着。 然而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就算她想要假装自己方才只是突然爬起来梦游也不可能了——她又没有梦游这个毛病,现场也不能硬装啊,星期日都知道的——装作没睡醒也不行,毕竟刚才那么条理清晰地发出去的消息已经足够证明一个人的清醒。 哦吼,完蛋。 瑞秋闭了闭眼睛,这次闭眼的时间比她以前用来表现自己“实在是没眼看”的时间都要更长一点。 第192章 没办法,对自己的绝望情绪总归会更强烈一些,瑞秋缓缓地睁开眼睛。 此时此刻,哪怕知道这是个绝对不理智的主意,她也开始思考自己是否也要去向黑天鹅请求一份支援。 伟大的恋爱情侣庇护神,全知全能的占卜牌手黑天鹅女士啊,请您收下一首《朝你大胯捏一把》做为祭品,然后赐予您的帮助吧! * 兜帽丹恒抬头朝着天空看了一眼,他的觉察敏锐程度要远远高过在场的任何一人——当然,也包括那条龙。 下一秒,所有人都看到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传送门。 还好,此时他们所身处的也是一片没有人的荒郊野岭,倒是不存在什么被不应该看见的人看见之类的问题。 兜帽丹恒:“应该是天上的力量在影响……有可能是黑塔女士。” 他率先走进了这道传送门当中,星半点没犹豫,她直接就跟上了。 遐蝶抬头看了一眼骨龙,她知道骨龙此时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遐蝶微笑起来,她轻轻拍了拍骨龙,随后也走进了这道传送门当中。 黑塔女士亲手所开的传送门——兜帽丹恒,又或者说是丹恒,在过门的第一时间就确定了这一点,这个传送门是通往未来的,而且是一个和穿越之前不一样的未来:很显然星身边的迷迷做不到这一点,而瑞秋至今为止尚未找到一首让她倒退十万年的歌曲。 两个丹恒不能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个地点,并且还互相看到了对方的存在,而本来兜帽丹恒也确实代表着一段记忆以及在不朽的庇护之下强行从翁法罗斯的数据库当中抢夺了一部分的数据所捏塑而成的身体。 而在两者融汇为一的时刻,阿格莱雅产生了片刻的恍惚——同样产生了对应感觉的,还有缇宝和万敌这两个已经成为了半神的存在。 当然,还包括另一个被在同一时间,像是强行传送到了这里来的,身后拖着一条灵巧的猫尾巴的少女,她警惕地看着阿格莱雅: “怎么回事?你们什么时候——” 在看到现场她不认识的人之后,少女的声音瞬间轻了下来。 “因为火种的影响,他们更多地接触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所以,刚才的影响对于他们来说其实不算大——你看,这个被分出来的丹恒记忆其实还可以选择拒绝呢。” 黑塔一只手撑在腰际,另一只手托着手机,正在回复消息。 黑塔单手打字的速度也不慢,虽然一般情况下,她更倾向于让黑塔小人xx号来帮自己打字:塔兰特的火种?没注意,我现在去看一下 黑塔:三月七情况如何?醒了吗? 她看到一张回复飞快的消息,一张照片的正当中有两块冰,体积比起先前黑塔记忆里的样子是小了两三圈,但是小得也不算太多。 黑塔:“……” emmm,现在的进度比她想象的要慢上一点,但是问题不大,她非常自信地开始打字回复:没关系,时间这边我可以继续帮你们维持住,等什么时候三月七醒了再说 螺丝咕姆在一旁将她发出去的消息全部收入眼中。 其实哪怕是在智械里头,窥探旁人发出去的消息都是一件绝对不礼貌的行为。 而螺丝咕姆向来绅士。 不过反正是黑塔嘛,这些玩得到一起去的天才在彼此之间交流的时候不会太过遵循世俗意义上的各种评判标准。 螺丝咕姆:“头一次见到你这样亲力亲为。” 黑塔回头,大大方方地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如果你乐意接手的话,螺丝,我会给你送一面乐于助人的锦旗的。” 第79章 欧洛尼斯,一台计算机 时间流淌在静止中。 静止、静止、静止,但是时间仍然在她身边流逝着,像是一尊石头被放在了河流中央。 河流并不很深,所以水流并不足以淹没她,只是在她的脸颊边上,在她的耳朵边上,她感觉到时间的流淌是如此的明确。 水声当中混着很多四周的声音,三月七听到自己身边的人来来去去,都像是隔着什么,但是话语当中的感情却又深厚到哪怕连说了些什么的字眼都无法弄清楚,却能够异常清晰地感觉到他们正在为自己焦急。 三月七很想说自己没关系,只不过就是有点冷,但是这话也说不出口——在陷入冰封之前,她的虚弱状态已经是有目共睹,三月七知道自己说出来安慰大家的那些话其实根本就没什么人相信。 她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压力正在逐渐变大,她挣扎着想要起来,但是她完全没有半点动起来的能力。 她听到他们喊来了黑塔女士,感觉到了黑塔隔着六相冰层对自己的敲敲打打,她好像还评价了两句什么——也不知道是评价她这个美少女还是六相冰,又或者是翁法罗斯。 她感觉到时间的流逝,虽然闭着眼睛,也听不太清楚四周的声音,由是无法确定到底过去了多久的时间,但是三月七自己也很是心急: 姬子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急得快要吃不下饭了吧? 可恶,快醒过来啊! 哪怕她经常在聚餐的时候臭屁,说如果哪一天自己没有回来吃饭,大家宁愿忍着饿,或者用小饼干稍微垫一垫肚子,也一定会等她回来了之后一起吃——但是,这也只是自己昂首挺胸骄傲上一小会儿时间的事情。 总不能真的让大家这样忧心忡忡地等待着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翁法罗斯附近待的时间更久了,三月七逐渐觉得自己的反应变得越来越慢,有时候一件事要想上好久才能够反应过来。 所以,当她逐渐觉得自己好像比起先前要灵活了一点,至少大脑思考的速度比起先前来要快上一些的时候,在三月七自己的感知里,她感觉自己好像才刚刚经历了一次大动干戈的搬迁。 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大脑还没来得及处理。 她感觉自己好像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在这里,她竟然也不怎么觉得自己身上发冷了。 然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逐渐流向她了,河流之中的石块感觉到,流淌过自己的不仅仅是代表着时间的水流了,水流中还有鱼,灵巧地游过她的身边却又停下来,在她的耳边凑一凑,随后很奇妙地进入她的身体。 她感觉到自己正在往回走,就像是先前她还在仙舟的时候,去找符玄太卜用穷观阵为自己寻找过去的那会儿一样,但是这一次与先前不管怎么走都还是在短暂的范围内循环着的情况不同,她确实看到了一些被列车捞上来之前的情况。 就像是倒放一样,但却不是从她重新退回六相冰中开始,而是从她自己将一粒浅蓝色的种子握在手中开始的。 六相冰爬满了她的身体——三月七有些愕然,六相冰难道一开始就是她自己的东西吗?那为什么这东西逐渐开始覆盖自己的身体,她却半点也控制不了? 奇怪…… 过去仍然在涌向她。 她好像是个很厉害的人,哇,三月七心想,星被捅了之后获得了存护的力量,丹恒被捅了之后战斗力直接飙升到了列车正数绝对第一,目前仅与几乎没有出手机会,实力扑朔迷离无法确定的帕姆之间有一点儿薛定谔的争议。 她三月七不用被捅也能变得超厉害! 三月七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现在是她和丹恒都掰手腕时间! 但是过去的她似乎并没有那么快乐,至少和她现在没心没肺的样子不怎么一样,有很多事情要发愁,还因为一个非常高高在上的身份而不得不在一些场合板着脸装正经。 可是她还是她诶,三月七的本质从来都没有变过,三月七想了想自己和星穹列车一起行动的这几年,虽然过往的记忆正在越来越多地涌向她、占据了更多的比例,用更长久的年份影响着她,但她仍然觉得…… 就像是丹恒那样,发生在来到翁法罗斯之前的故事,都已经是过去了。 在上车之后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啊。 她看到过去的自己为了很多事情发愁,要不是身边还有一块镜子碎片给她讲着世界之外的故事,对她诉说着天外无限的可能,让她仍然相信着翁法罗斯不至于那么糟糕地失去一切希望,或许她那时候就要变成一个被责任和压力弄垮的可怜小三月了。 还好还好,现在她已经是星穹列车的三月七,而不是翁法罗斯的粉霞天女,哪怕三月七并不讨厌翁法罗斯,也在这些记忆中找到了一些归属感,但是星穹列车才是一辈子的家啊,就算隔着一层长长的、被六相冰隔绝的疏离感消失,她觉得自己到底也还是很难再变回以前那个人了,三月七新生在星穹列车上,而她的名字就是这新生的证明。 不过,她还有些意外地在这些先前的记忆当中找到一些和星穹列车有关的内容。 来自世界之外的镜子碎片给她讲了很多很奇妙的故事,其中就包括了开拓星神阿基维利的星穹列车是怎样串联起不同世界的。 第193章 当时的她就已经对那些故事心驰神往了,甚至还问过镜子,如果星穹列车有朝一日来到翁法罗斯,是否能够帮助这个世界解决他们最根本的危机。 她又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同伴的声音。 冰层似乎变得薄了一点,外面的声音变得比先前清晰了些许,她听到黑天鹅在抱怨着什么,片刻之后她还看到了瓦尔特。 还有瑞秋和星期日——她听到这几个人在聊和时间有关的话题,冰层变得越来越薄了,她能够听得也越来越清楚,他们在讨论着翁法罗斯的时间,以及一些相关的事情,还说到了黑塔女士。 似乎他们正在计划着什么,大概是一件对于翁法罗斯来说的大事,他们现在正在考虑是不是要分个先后地去往某个时间点。 毕竟总归是要有人留下来照顾她的。 三月七觉得很不好意思啊,在星穹列车上的时候她确实也是被照顾的那个,在星上车之前往往是瓦尔特和丹恒两个人照顾她一个,后来星上车了就变成三小只同行,丹恒非但没有了帮手,甚至于要看住的人又多了一个,一时间压力倍增。 现在又要被大家照顾了。 三月七的记忆这会儿其实已经快要找完三分之二了,她已经找到了自己是怎样获得六相冰的这一段记忆,也对于自己为什么会被冰封有了猜测。 她很想对外面说“你们都去吧,我很好,放心,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六相冰能保护好我”,但是人仍然在冰里,想要说话也张不开嘴。 三月七心想这会儿要是能有黑天鹅的能力就好了,直接把对应的信息投放到每个人的脑袋里去,只可惜她不能够。 嘶,但是,似乎有点儿不一样的可选。 三月七想起来先前在折纸大学筑梦学院学习怎么打灰的时候,有一门体验课的内容就是怎么在墙上涂鸦大幅的装饰画。 当时她好像就调动了六相冰凝结出来了个什么东西。 更重要的是,六相冰的凝聚既不需要动嘴,也不需要动手,只要心念合一,全神贯注。 三月七大脑里头的小人顿时眉开眼笑,就差自己抱住自己来上一句“哎呀小三月,你可真是个机智的小天才”。 于是,片刻之后,瓦尔特看着六相冰冰层之上浮现出来的“你们先走吧,我之后跟上,放心啦,告诉我应该去哪里就行”这几个字,抬手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随后又重新将眼镜推了上去。 很清晰,很明显,字迹甚至非常工整,比三月七平常自己手写的还要更好看一点。 在筑梦学院的赛博打灰生涯果然没有白费,她对于六相冰的掌控程度也着实令人赞叹。 要是能在别的事情上也如此精益求精,做到最好……嗯,那她就一定不是三月七了。 瓦尔特叹了口气:“看来小三月的情况不错,但是,她现在这样……” 黑天鹅抽动了两下嘴角:“我想,三月七小姐她不一定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于是三月七所在的那块六相冰上又浮现出了一行全新的字迹:没关系,我听到了!黑塔女士已经联通了翁法罗斯和外面的信息传输!我可以直接给黑塔女士发消息! 一连用上了那么多的感叹号,甚至光是看着这些标点符号就能够感觉到三月七平常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满满元气。 怎么说呢。 也不是不行,甚至是当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毕竟还有一些事情是需要多方互通消息之后才能准确地给出决定性判断的,况且推动末日快速到来这样的决定,如果没有和旁人商量过而一意孤行,怎么看都不是很好——只不过这样是不是多少有点不尊重黑塔女士了? 好端端一个天才俱乐部的成员,突然变成了负责开门的肯定不合适,一直在后台帮忙看着情况如何…… 瓦尔特感慨道:“或许,的确可以拜托列车长多做几个列车锅送去黑塔空间站了。” 当然,他知道黑塔本人想要的肯定不是列车锅也不是帕姆派,而是好好把帕姆和列车研究研究透彻。 但是帕姆是列车长,哪有把列车长送出去的道理。 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也……也行吧。 瑞秋看到这两行字,倒是愣了愣,她没有立刻答应这就让三月七一个人慢慢来的要求,而是直接对着这块尺寸小了不少的六相冰问:“小三月,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翁法罗斯的吗?” 六相冰上浮现字迹:记得记得,怎么啦? 啧,看看,这沟通效率也没比说话差多少。 瑞秋继续问:“通过什么办法呢?” 六相冰上的字迹:公平之秤的火种,当然这不是我的主意,是当时命运三相殿大祭司的 字迹:大祭司说在镜子碎片出现的时候,他面前的一份水果祭品消失了,他怎么着也没有找到,并且觉得也不会有什么人用如此通天的手段就为了拿走一盘不怎么值钱的水果祭品,因为这件事关系到底还挺多,所以大祭司还特地向永夜之帷确认了这件事并不是翻飞之手心血来潮。 字迹:最后大家猜测什么东西进入了翁法罗斯,就要将随机的某样东西置换出去,他们进行了很久的尝试,最后召唤出了一群智械,哎呀,我现在才知道那是智械! 看来,和鲁珀特一世的翁法罗斯试验场操控室脱不开关系了,这些智械……很有可能就是从那里被传送过来的。 字迹:六相冰也是从那里获得的,我现在想起来了,其实我早就学会怎么用六相冰了,而且操控得很好呢,在翁法罗斯这边会不自觉地被冻起来大概是因为 她的字是一个一个凝的,速度很快但也有先后落差,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听到正头顶传来一声格外响亮的雷声。 要不是这个遗迹已然只剩下了地下的部分,四周都是泥土,着实很难再怎么被撼动了,估计这会儿等着他们的就是地动山摇。 瑞秋先是向上一抬眼,黑天鹅飘了上去,随即她低头——看到六相冰上的字迹补全了方才没能写完的句子:——大概是因为我现在已经变成了个叫什么来着,黑户吗?反正就是,久远的通缉犯回到了老家。 字迹:六相冰是我的潜意识操控了用来保护自己的,只要我看起来像是死了,就不会被这个世界针对 字迹:现在看起来,好像还是这样哦:d 字迹:诶,怎么就突然不劈了?我还在等下一道呢!不应该啊,理论上来说它发现我了就不应该停下? 瑞秋说:“黑塔女士。” * “三月七应该是快要醒过来了吧。鲁珀特留下的程序对她的排斥可是真不小。” 黑塔熟练地删掉了一行红色的报错,用鞋跟踢了踢一旁螺丝咕姆的鞋跟:“帮我想想,这个地方可以改点什么。” 这时候她在程序这一道上的不熟练就体现出来了,天才俱乐部的成员们各自的智商都已经到了没有什么学不会的地步,无非是想学或者不想学的问题。 这时候唯一能够区分出他们在某个领域的高下水平的,也就只剩下了他们是否在这一方面专精。 很显然,螺丝咕姆,虽然不一定是天才俱乐部当中最擅长程序编写的一个,但是从先前和银狼打交道时候的表现来看,他一定比黑塔更擅长一点。 况且这还关系到整个世界的运转什么的——总之,让更擅长的人来就好。 人格健全形天才从来都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生出意见。 螺丝咕姆看了看上下的程序编写,很快在上头重新敲了一段代码上去:“还有什么别的需要我修改?” 黑塔低头看了看运行如常的程序:“嗯……暂时没了,说起来,你真的不去研究那些鲁珀特一世的遗产,该不会真的是因为你正得发邪吧?” 反正她是绝对不相信螺丝咕姆会打算让这些东西落入公司手中的。 螺丝咕姆:“已经将数据传输回我的实验室了,黑塔女士,在你方才忙碌的时候。” 黑塔挑了挑眉,片刻之后轻轻“啧”了一声:“回去也给我传一份,我也要。” 螺丝咕姆:“这是自然。” * 外面……好像针对她的东西都消失不见了。 看起来黑塔女士是找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地方啊,三月七心想,而在她意识到了这一危机其实已经解除得差不多了之后,她发现自己身上的冰层快速地消融了。 潜意识里的威胁解除了,剩下的就只有她对于六相冰本身的操控熟练程度,三月七已经想明白了:为什么将她和自己过往的记忆放在一起,六相冰会逐渐融化?因为只要扛住了最开始的世界威胁,那么当记忆和身体重新融合,翁法罗斯的世界机制将会发现她已经不再是一个被悬赏的嫌犯,这种比人机还人机的机制立刻就会停下对她的追杀。 而现在,虽然她的记忆和身体还没有彻底融合,不过效果已然表现得差不了多少。 第194章 于是—— “当当!” 随着冰层像是一只衣柜那样双开门着快速打开,三月七从其中跳了出来,还是原先那个超漂亮超元气的美少女。 美少女三月七摆了个适合拍照的姿势:“堂堂满血复活!” 瓦尔特看着她的模样——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生怕漏掉半点她故作坚强的证据——随后轻轻地笑出了声。 “丹恒和星一定很想你了,小三月。” 他走上前去,拍了拍三月七摸起来仍然有些冰凉的肩膀。 “出发!” * “是这样的!虽然在我的那个时候,泰坦中的绝大多数都还是智械,但是很多的智械已经开始磨损了。” 三月七从这段粉霞天女的记忆当中找回的可不仅仅是战斗的技巧,更是包含了相当多的当初辛密。 在她了解到当今的翁法罗斯现状,以及欧洛尼斯在看到了她的相机之后竟然有些失态地喊出了“母亲”,又对着浮黎喊“天父”,差一点就把她和浮黎完成了一次拉郎的故事之后,三月七先是贡献了一张能够做为表情包的脸,随后从看到她后故作姿态,半点没有丹恒那样“直率地表达很高兴见到她这一表情”的星手上抢过自己的照相机,再然后,她带着些许回忆,说:“我有可能……还真的认识她。” 在诸多智械模样的泰坦之中,欧洛尼斯是一个特例,和瑟希斯这种长成了一棵树模样的泰坦也不太一样,她长得像是一只迷你版本的博识尊……的发光零件。 一团蓝色的光,中间格外亮上一点,至少以星对于这个宇宙的了解程度,她是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之外有什么长成这副样子的生灵的。 说到这里,三月七的表情有些奇怪:“其实,欧洛尼斯是和六相冰一样,被当初的我们借用塔兰顿的火种,从世界之外交换到这个世界来的。” 这一消息毫无疑问对于阿格莱雅之类的翁法罗斯本地人(备注:只拥有当前这一轮回记忆的存在)造成了挺大的冲击。 一直以来他们都有着不被允许窥探天外的禁令,但是谁能想到:原来十二位泰坦中也有个是从天外来的吗? “如果是你们说的这种情况……”因为将以前的记忆拿了回来,所以现在莫名变得比先前瞧着靠谱不少的三月七这会儿声音都变得听起来更成熟稳重了,“我感觉应该是当初从天上掉下来之后就失忆了的那个……额。” 她突然想到了点什么,脸颊猛地一红,随后支支吾吾地并不是很能将自己想起来的东西说出口。 “它……嗯,你们都知道的,当时的翁法罗斯还没有和外界联通,很多东西我们都不是很了解……” 因为网络已经接通,于是可以在此地享受随时随地的网络会议在线的黑塔没什么闲工夫等着来个人给出猜想或者答案了,她同样是冷酷的,完全没有给此时正在支支吾吾的三月七留下什么保留颜面的机会。 黑塔的声音径直从手机屏幕后头穿出来: “还记得在曾经的轮回当中,排除万难后进入了翁法罗斯的那个恶兆先锋吗?她和当初的那些智械们一起击毁了一些天上的操控室部分,毕竟翁法罗斯也是个天体嘛,那些飘浮在天外的东西,当然会和在普通天体四周散落的东西一样,变成宇宙垃圾了。” 鲁珀特一世在程序设计方面的天赋的确是堪称无人能出其右,现实和虚拟的边界被祂模糊了个彻彻底底,一个操控室,既可以是随时随地用代码调动出来的虚拟空间,也可以是翁法罗斯世界之上,靠着某种“世界规律”的溯源而找到的实体空间。 黑塔在心中感叹了两声,并未表现在脸上或者声音里。 “那个地方毕竟是鲁珀特一世的操控室啊,怎么可能没有几台机械设备——当初他们一起打下来的一台计算器,在太空中飘浮了很多年,最终被置换进了翁法罗斯世界,也因为附着了大量的世界数据,所以在进入这儿的时候获得了人格。再后来,人格被粉霞天女带大,并且接触到了记忆命途,做为后天生成的智械走上了记忆命途。” “所以,现在还觉得欧洛尼斯像博识尊只是个巧合吗?” 第80章 原初白厄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结果: 三月七会非常轻易地从欧洛尼斯那边获得永夜之帷的火种。 事实上,黑塔女士用一点也不神秘兮兮的语气说着一些连三月七本人都知晓得没有那么清楚——毕竟她对于记忆的接收在此时此刻更像是看了个故事,很多细节她都没有注意,也需要花上很多的时间去联想才能回想起来——的事情用一种平淡到没有半点情绪起伏的语气说出来: “欧洛尼斯一直都不在翁法罗斯的轮回规则里面,毕竟在最初始的设计当中,做为一个‘天上’的超算,欧洛尼斯并不需要被消除记忆。正相反,她的记忆是需要被保留的。” “当然,欧洛尼斯并不仅仅是个鲁珀特一世的超算,她的诞生就像是……” 黑塔停顿了下来,片刻后,她带着犹疑地向瑞秋询问:“你能找个合适点的形容吗?” 黑塔女士很清楚自己在找样例方面水平相当一般,按照她的喜好,她很有可能直接从自己的奇物库房里面找个功能相似的东西,但是奇物并非谁都能拥有的,仔细思考思考的话,翁法罗斯这儿或许就连“奇物”这两个字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瑞秋想了想:“匹诺康尼的惊梦剧团。” 黑塔没什么好声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翁法罗斯人又不知道匹诺康尼。” 不过,惊梦剧团的性质倒是确实与当前的情况有些相似,都是用一个核心,在忆质/数据之中逐渐让那些游离的、因为曾经属于人所以具备了做人所需要的情感的部分附着在这个实体之上,于是逐渐就诞生出了智慧和思考。 屏幕后面的黑塔女士翻了个白眼,然后继续往下说,也没有再费心纠结于什么:“对,就像是惊梦剧团那样,所以欧洛尼斯属于世界之内的那些游离数据的那一部分会被轮回影响,消除,重启,但是她的其他部分就会保留下来——我想,这也是她能够做为十二泰坦中最早意识到预言是被诅咒的,并且不愿意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们的根本原因。同时,她应当还留有一些残余的、关于轮回的记忆。” 所以,当欧洛尼斯逐渐在记忆的加持之下,成了能够在翁法罗斯世界之内、记忆整个翁法罗斯世界的过去、演算整个翁法罗斯世界未来的超算的时候——它成为了一个命定的、甚至“永恒”到不至于在短时间内磨损的,最适合接过永夜之帷这一火种的泰坦候选。 甚至于,其实可以这么说,原本永夜之帷的权柄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样强大,但是在欧洛尼斯接手了这枚火种之后,它就逐渐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只可惜,记忆不仅仅是馈赠和天赋,更是一种负担。 轮回并不是一件那么快乐的事情,这些残存的记忆折腾着她,让她感觉到疼痛——这也是除去其他两位司掌命运的泰坦离开了她之外,最困扰她的事情,欧洛尼斯时常因为自己多知道的一些事情而痛苦,这些痛苦在她被找上门的时候被她破防了似的说了出来。 这也就是当初遐蝶翻译的那些话语了。 “所以现在我要去向她要回火种吗?” 三月七跃跃欲试,就在不久之前,她已经一脸肉疼地弄了一点儿自己的血出来,并且非常委屈地说道,“就连之前和幻胧打架的时候我都没有流过血!” 毫无疑问的黄金之血,毫无疑问的黄金裔,毫无疑问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泰坦备选,以及一个优秀的而且能抗住事情的半神。 当然,三月七对于丹恒是否能够成为半神这件事也相当的在意:“丹恒出肉装?真的假的?” 仍然在梳理那些由兜帽丹恒带给自己的记忆的丹恒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假的。” 三月七撅嘴,下巴皱得像是一颗核桃。 * 欧洛尼斯的问题解决得确实很快。 从欧洛尼斯那边获得了火种并不困难,走在记忆命途上的超算回归了走在记忆命途上的超算这么个简单而朴实,但也被她喜欢的身份。 虽然三月七已经很难回归到当初那个照顾着刚刚诞生出意识的小计算机的粉霞天女的状态,无法再给予这只已经长大到了很难再让人喊她“宝宝”的翁法罗斯机器头以母爱(三月七:“拜托!本姑娘还是妙龄美少女诶,哪有什么妙龄美少女无痛当妈的!”),但是欧洛尼斯对于“母亲”的失而复得的惊喜仍然相当强烈。 她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火种,彻彻底底地变回了一台某种程度上影响了翁法罗斯后续轮回演算的翘班超算。 但是塔兰顿的火种却仍然是个问题——还有刻法勒的负世之座火种。 瑟希斯的火种反而不成问题,因为在许多条时间线上,总还是出现过火种没有被未来的白厄抢走,而那刻夏获取了这颗火种的情况的。 第195章 塔兰顿的火种是没能找到,而刻法勒的火种则是为了维持当前的光明,它注定要是最后一颗被获得的火种。 就算是黑塔也为此惊奇:哪怕她已经在翁法罗斯的程序当中写下了一段关于火种以及其拥有者,他们成功点燃火种的片段全部被复制黏贴到这个时刻来的额外插入语,但是塔兰顿的火种却时钟不见踪影——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每一次的轮回都需要凑齐十二个半神才能重开。 鲁珀特一世的程序里面就是这么铁板钉钉地写着的,这个相当于强制性的先决条件绝不可能被排除在外,那么也就是说,公平之秤火种的拥有者,一定是拒绝了黑塔方才复制出来的程序。 这是否意味着,对方其实已经在各种意义上脱离了翁法罗斯的程序对于她的约束,独立出来成为了一个从更为广袤的寰宇空间意义上来说的、真正存在着的人? 这么说也确实完全能够说得通,公平之秤这颗火种确实是有特殊之处的,而且当初的粉霞天女三月七离开了翁法罗斯也是在这颗火种的帮助之下,换言之——公平之秤火种的流落在外,确实不是一件单纯的巧合。 如果少了这颗火种,自然就无法完成世界的重启,也就无法来到最靠近轮回的时间点,获取与之相关的第一手资料,也就更无从让黑塔去用模拟宇宙处理相应的数据,得出一个更平稳、更让人安心的解答。 在短暂地静默之后,瑞秋掏出手机想要问问屏幕之后的黑塔女士这是个什么情况。 然而此时的黑塔女士已经不在屏幕前面了——人们无法知道一位天才在想什么,当然也没有那个自负去“了解”。 瑞秋很痛苦地捏了捏眉心,她听说黑塔空间站的站长艾丝妲女士的工作相当忙碌,并且时常要处理一些不属于她本应该做的、站长身份之外的事情。 现在想想,对方的确是辛苦极了。 “没关系,先想想负世之座——其实,我在想,关于你。” 她扭头看向了白厄。 白厄:“啊?我?” 他看了看自己,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诚然他的确是被认为做为完美的火种容器而存在了,但是——那也一定是未来的事情了。 在半秒钟之后白厄反应过来了:“哦,你是说未来的我。” 他的神情就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未来的白厄是一定会持有一枚火种的。 为什么呢? 因为他既然见到了轮回最后的悲剧,那么就一定是曾经支撑到了最后轮回的时刻的那个人。 如果没有曾经见过轮回这么个前置条件,那么又怎么可能会了解那么多?甚至,如果他并没有因为容纳火种而获得更多的能力,他又怎么会能够获得那样自如而且强大的力量?未来的那个穿着黑色袍子的白厄在时间中不断前前后后地穿梭着,这里头所需要动用上的能力可是包含但不限于永夜之帷的火种所具备的能力啊。 而且,翁法罗斯的时间的限制对于他来说,要比对于其他人来说似乎都更轻一点,兴许是因为他的本体站在了轮回的终端,所以任何一个时刻都是他所能够达到的。 所以,其实这也就意味着这位未来的白厄其实应该是知晓此时、发生在此地,正有一场针对翁法罗斯的救世行动的……对吧? 他应该是要知道的。 毕竟,先前黑塔女士更为仔细地讲述了翁法罗斯这个世界的核心理念,并且说到了一条曾经天才俱乐部当中的成员们(准确来说,这里指的并不是这群彼此之间并没有那么喜欢往来、甚至已经自相残杀到了所剩不到表面上数字序列三分之二的天才们这个大群体,而是黑塔、螺丝咕姆、阮·梅还有斯蒂芬这几个会愿意坐下来,一起吃点茶点、讨论讨论模拟宇宙以及那些觐见之骰的这个小团体)试图在模拟宇宙之前尝试的世界观构架解构。 可能性汇聚。 宇宙中的一切选择都会推导出不同的结果,而这些选择兴许会衍生出无数个时间齐头并进的平行世界,而那些平行世界就像是灯笼上的几根支撑灯笼纸的金属骨架一样,彼此渐行渐远,又逐渐开始互相靠近,从一个共同的起点,来到一个共同的终点。 那个终点其实就可以被解释为可能性汇聚之处,算是一种殊途同归。 这几位天才最终没能成功模拟这么个世界架构,主要的原因在于,模拟宇宙的功能主要在于仿真,但是这种世界构架其实并不是整个多元宇宙的模样——多元宇宙里头是有星神的,而星神,那是一些无法用物理学等巴拉巴拉的理论来解释的存在。 模拟宇宙是用来模拟多元宇宙的嘛,自然就不可能在这一个最根本最基础的点上被更改设定。 不过,翁法罗斯的时间机制,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就可以说是可能性汇聚的世界。 毕竟最后永远都会走向一个准确的终点:世界毁灭然后新生。 轮回,这就是翁法罗斯的可能性汇聚,而轮回过后所衍生出的那些个或者看着一模一样,又或者有着比较大的偏差的世界线,则是那些灯笼的条辐。 从这个世界观构架状态上看来,未来的白厄应该是站在了一切可能性汇聚的终点上,并且从这个终点看向所有的过去——站在这个点上,至少从黑塔女士的理论模型推演所得出的结论出发,是一定能够看到那些收束之前的可能性是如何走的。 所以,理论上来说,已经看到了外界之人前来翁法罗斯,并且看到了他们所造成的不同,甚至已经在一些节点上与他们有过言语交流的未来白厄应该不会错过这个时候。 是因为当前这个白厄的存在,以及因为他知道那个黑袍兜帽的家伙就是未来的他自己了,所以对方无法出现在这一段时光之中吗? 还是因为—— “抱歉,我没想要迟到的,但是,出了一些小问题。” 随着一道对于瑞秋来说非常熟悉的空间划痕的出现,某个这一次竟然没有穿着黑色的兜帽斗篷,也没有戴上面具,甚至于这整一身的打扮中都没有太多黑色的白厄从这道空间划痕当中走了出来。 他手中的大剑也不是那把扭曲的黑色的剑。 “各位的进度比我预期的要快很多,当我解决了一些麻烦事回来之后,你们就已经在一些方面超越了我的进度,世界之外的那位女士……真是一位不可望也不可及的强者啊。” 在将大剑靠在一旁的墙壁上之后,这个眉眼之间已经看不出半点青涩稚嫩,甚至于已经和如今的阿格莱雅有了几分神似的白厄朝着面前众人望了一圈,将近有一分钟的时间完全没有眨眼。 “因为你们的进度超出了我的预期,所以,我原本的计划还有相当一部分没能完成,”这个看起来更不一样了的白厄说,“或许,我需要用比较长的时间来说明,我所遇到的一切。” “首先,抱歉,我遇到了一些被你们称作智械的东西,我没有故意偷听你们的对话,不过其实在另外的时间线上,欧洛尼斯的火种也在我这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现在到场的并非、也不能是我本人,而是我从另一条时间线上拉出来的、此时尚未容纳任何火种,理论上应该是在睡觉的我自己。” “我大致听到了一些,好像是……反有机方程式?它们的确有些难缠,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把它们全部解决了。” 听起来……有点像是黑塔女士先前在入侵操控室的时候从里面跑出来的那些鲁珀特一世安排下去的守卫。 白厄的实力也够强大了,螺丝咕姆这种专业对口的、外加上因为是无机生命所以其实并不会让这些智械对他产生任何杀意或者反感的存在都不能在转瞬间处理掉这些智械。 他看起来也没用上太多的时间就把这些东西料理彻底了。 * 白厄的故事要从何说起呢? 或许要从迷迷开始。 对于迷迷的身份,其实所有人都已经有了猜测,到目前为止,或许也就只有一个还没有获取到那么多关于翁法罗斯这个世界的记忆,因此还没能彻底恢复的迷迷自己还不太清楚。 她的原本模样,也就是那位星和丹恒曾经在哀丽秘榭遇到过的与小时候的白厄认识的少女,其实曾经是更早一代文明当中的“救世主”。 只不过,其实“救世主”并不一定要继承来自负世泰坦的火种,就像是阿格莱雅她们曾经想要让白厄去继承纷争泰坦的火种一样。 过往的迷迷,在这个未来的白厄口中,对方的名字是叫“昔涟”,在尝试着容纳负世之座火种之前,就已经将公平之秤火种点燃了。 公平之秤火种的特殊性已经在三月七身上表现得足够彻底了,这种涉及到翁法罗斯内外置换的能力,落在昔涟手中,让她获得了一些她本不应该知道的、天外世界的规则。 虽然并不认识当初的恶兆先锋,也并不知道有一个曾经击落过天上的实验室和计算机的文明存在,但昔涟也得出了和当初一样的结论: 第196章 翁法罗斯在这一次轮回中未必能够获得解救,所以,她选择看向未来的轮回。 她获得了记忆命途的力量,或许是因为翁法罗斯世界本身的机制就意味着,保留那些记忆——就像是保留着整个世界的数据,将一台因为各种冗余而运行得不太妥当的设备恢复出厂设置,随后将这些数据重新导入其中续命——浮黎对这儿相当关注,也给予了这里很多人记忆命途的力量。 瞥视的次数并不怎么少见。 对于浮黎来说,翁法罗斯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末日救世试验场所。 祂的干预并不多,但是的确,在祂的干预之下,原本负世泰坦的工作逐渐变成了背负起那些属于世界的记忆,并且将那些代表着一个个个体的记忆在世界重新被创造之后投放到轮回后又一次重回“黄金年代”的翁法罗斯。 她把自己的记忆置换到了下一个轮回之中。 公平之秤的火种则传递给了另一个人,她当然还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但是,至少她的目的已经实现了。 她来到了下一个轮回当中的“救世主”面前,对着年幼的对方告知了他的身份,随后,开始了她在上一个轮回当中思索了许久许久,才终于想出来的,一个有一定成功概率的计划。 “你们一定已经了解过黄金替罪羊了吧?那是很早就已经做出来的一个暗示,只不过,其实过去的山羊头数量很多,而黄金山羊头则是每一次的我自己——我是最初的白厄,是这一代文明的多次重复轮回中的起始点。” 他停顿了一下,在很短的时间里,他的情绪压缩得浓烈仿佛要变成比黄金更沉重的东西:“诸位……许久不见。” * 黄金替罪羊的呓语就写得太文艺了,最初始的白厄提起这个的时候,颇有种想要逃避这段自己还是个文青时候创作出来的作品的感觉。 黑历史——然而黑历史既然已经公之于众了也就没法删除,他脸上不怎么对劲的表情一闪而过。 不过黄金替罪羊本身所指的意图在代入了白厄之后就已经很明确了。 知晓更多的自己,永远驱动着后出发的自己向前,然后让那些后出发的自己如自己需要的那样停在不同的位置,踩住不同的“机关”,让最先出发的那个自己得以实现更多的目的,直至点燃“圣火”。 只不过,这个计划比表面上的原理可要复杂太多了,以及,最后那个点燃圣火的也不一定就是最早出发的那只黄金替罪羊。 ——但是不管怎样,最初的白厄说到这里就算是可以解释清楚为什么那个戴着黑色兜帽的他会出现,因为毕竟就算是现在已经成长得如此成熟的他,在一开始也只能自己探索。 昔涟给予的计划并不包括当前这一文明中会发生的事情,他本来已经快要失败了,只不过在原本这一次的文明也要毁灭、昔涟或许需要去下一个文明寻找新的“救世主”的时候,他们在世界余烬之中的挣扎,又一次吸引来了浮黎的瞥视。 很奇妙吧? 浮黎其实几乎可以说是翁法罗斯的最强金主了,一直在提供着可以给人去抱的大腿。 没能成为令使的十二泰坦无法背负起整个世界的记忆并且强行重塑它,但是成为了令使就可以。 所以,世界开始在这一个文明上疯狂卡起了bug。 新生的令使对于天外的了解并不算多,没有那么多神乎其技的对于记忆的运用,但是文明已经被拯救了起码几百次,或许,最初的白厄已经在无限的时间切换之间变得不那么确定。 成百上千次吧。 他曾经为了让自己更早的启程而毁灭哀丽秘榭,“杀死”昔涟,做完这一切之后痛哭流涕,也曾经在奔赴一场又一场的毁灭与拯救的过程当中体会到什么叫心如死灰的麻木。 不过他仍然清楚地知道这一切的目的,并仍然在为之前进。 圣火就这样,在一代一代更迭重生,在先代的废墟的基础上重生的文明之间传递着。 而终于,它来到了最后的、也是最为漫长、最为艰难的一棒。 黄金替罪羊已然远远地望到了那祭坛。 第81章 复制文明计划 想要知道公平之秤的火种能够从那里获得,至少最初的白厄的说法,是需要让迷迷先变回昔涟——而与此同时,他还有一大段的说来话长需要告诉当前这一轮回,按照他的话说“如果没有外人的插手,救世的道路其实才走了不到二分之一,比较起先前的那些个轮回,效率不能说有多快”的翁法罗斯本地黄金裔们。 所以,他转身询问星要不要先带着迷迷去不同的时间里头走一趟,又或者,至少去一次现在的哀丽秘榭:做为一个已经在可能性汇聚之地待过很久、见过了太多个轮回当中的迷迷与昔涟是怎样逐渐切换状态的“过来人”,最初的白厄清楚地知道迷迷应该怎样变成昔涟。 而且是快速地变成昔涟。 星觉得很有道理——首先,她和迷迷的相处非常愉快,如果能够帮助对方快点找回她丢失的记忆不失为一件好事;其次,她觉得翁法罗斯这儿的探索最好早点结束。 如果能够快点解决这个世界的大问题,然后像是先前去往每一颗星球的时候那样,这里走走那里逛逛,又可以像是在雅利洛六号的时候那样,定期回访一下看看这个世界和宇宙接轨的程度如何、顺便吃一口来自公司的瓜:到底是战略投资部抢到了这个天大的空白市场,还是市场开拓部终于掰回一局。 她立刻举手:“只要不用我些开拓日记,我现在就可以去。” 丹恒:“……” 这么说的就好像是在来到了翁法罗斯之后她有写过开拓日记一样,这不是从降落在命运三相殿外头到现在为止,都是自己在写着开拓日记着吗? 看看最近这段时间的开拓日记吧,上面日记的风格和在仙舟以及匹诺康尼时候的开拓日记那根本就不是同一个风格。 星最终还是带着开拓日记当中的一页去往了哀丽秘榭,开拓日记是不可能不写的,毕竟好歹也是走上了一条支线,而这条支线里面应该就只有她一个人在走,迷迷既不能像是她的棍子她的枪,她的帽子她的笔那样被放在武器陈列柜里头去,也还没有被帕姆给予一张象征着列车组身份的车票。 而且…… 迷迷用非常谴责的目光看着星。 你总不能指望着用爪子来写开拓日记吧,这还是人吗?是人吗是人吗? * 最初的白厄与如今这些他已经失去并且又重逢了太多次的伙伴们有很多话要讲。 而对于这些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模样的他的黄金裔们,尤其是如今这个年轻而且带着几分青涩的白厄来说,他们也迫切地想要知道,如果沿着既定的、预言当中所昭告的道路走下去的话,这个世界会走向怎样的结局。 最初的白厄的确说了一些关于未来的事情,但是他的话语里面很显然是有所保留的。 其中最为明显的一点:他没有提到负世泰坦刻法勒。 在场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在这群不管曾经属于过什么城邦,但最后总归还是成为了奥赫玛人的黄金裔之中,泰坦的定位一直都很……模糊。 是神明,同样也是在疯狂之后对这个世界造成了极大伤害的存在,而此时最初的白厄将这些泰坦的身份、过去以及接过火种之后所需要肩负起的责任悉数摊开了讲明白——饶是他们先前就已经在他们自己慢慢的摸索、瑞秋的推断以及黑塔对于整个世界的解密过程中对于这样的结果有了一定的预期,此时也不能说是毫无触动。 所以,他们听的时候总是很认真,而像是阿格莱雅这样虽然继承了浪漫泰坦的火种成为了半神,本质上却是个从始至终的奥赫玛人的黄金裔,哪怕她的岁数已经超过了千岁,但是她仍然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是怎样在这座城邦之中,在父母和更年长的亲属的引领之下,前往浴场之中,养成了她这辈子最喜欢的娱乐之一,也从浴场精灵的口中听说了太多的关于刻法勒、祂是如何行走在世间,创造人类又引领人类,创造奥赫玛这一处对于泰坦们来说,算是“小小”的乐园。 这一段瑞秋也听得很认真:如果说在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回在学习了翁法罗斯的建筑和艺术美学之后,戴着这些回到匹诺康尼,随后靠着这一套相对新颖的设计风格,以及对应的设计美学引领匹诺康尼的建筑新风尚,那么现在她已经觉得建筑什么的并没有那么重要了。 她感觉自己或许会靠着写上一本名为《翁法罗斯编年史》的书籍而成为银河当中所有以研究历史为目的的学者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是因为她的写作水准不行,也不是因为她的史观有什么问题,这些都可以学,而瑞秋觉得自己这会儿就算提出了准备跳到博识学会去,在武装考古学派那边当个学生,这一学派应该也不至于冷冰冰地拒绝她。 第197章 或许他们会因为觉得“你这小子实在是过于好命了”这么个原因,而咬牙切齿地给她颁发一份奖状。 开个玩笑。 她半点不想离开折纸大学。 而当前,在黑塔女士的解密之下,瑞秋最为好奇的也是关于这些泰坦的故事,欧洛尼斯除外,关于她的故事已经在三月七的篇章当中有所揭露——按照这些家伙的存在感,要是说他们在整个轮回当中都没能起到什么作用,这肯定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她等过了吉奥里亚和法吉娜——这两个的本质都还属于智械,只不过是更多偏向于软件形态的智械,而不是机械形态的智械,像是法吉娜,举个不那么恰当的、只有瑞秋一个人能够听懂的例子: 她就像是360。 净化小范围的黑潮这方面,她很有一手,但是在平常,她会拿出一大堆的花里胡哨的小广告,以酒水为载体,狂轰滥炸着扔给每一个水手,或者是与水相关的人们。 翁法罗斯的人……嗯,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其实对小广告的抵抗性也不怎么高。 另外瑟希斯最初降临的形态是一棵树,是因为在上一个轮回的过程中,瑟希斯还是个人的时候,曾经想过如果让人们的意识寄托在花草树木山石上,是否能够躲过这针对生灵的灾难。 祂将自己当成了第一个试验品,成功了一半,但是实验的前提最终被验证失败,幸存下来的树就只有祂这一棵。 还有其余的泰坦,基本上就都是智械了。 最初的白厄说到这里就停顿了下来,他表达了自己的惋惜:他的本体仍然不好来到这个时间,但是当前他所借用了身体的这个白厄,他需要被放回去。 “他要去上缇宝老师你的历史课了。” 他轻轻地笑了,表情很温柔。 “虽然在历史课上,他大概也只会睡觉。” 但是,倘若小白没有出现在课堂上的话,缇宝老师不会生气却一定会担心。 “请放心,缇宝老师。” 最初的白厄说。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 虽然在关于刻法勒的问题上,最初的白厄有些明显的避而不谈,但在其他每一个方面,最初的白厄都做得非常、非常好,异常的可靠,甚至于让缇宝最近这段时间看向他们更熟悉的这个白厄的眼神都不对了。 白厄:“额……缇宝老师?” 缇宝非常老成地叹了口气:“小白,我做为老师,看到你在离开学校之后仍然潜心研究历史,真的颇感欣慰啊。” 当初在历史课上就像是这辈子从出生以来就从未睡够过的白厄:“……” 片刻之后,他挠了挠头。 瑞秋低声对一旁的星期日说:“我就说《翁法罗斯编年史》这东西很有搞头,你看开篇不就这么来了——多年以后,面对着从废墟中刨出来的古代文字,不再年少的白厄将会回想起,他曾经在长着一副孩童面貌的老师课堂上睡觉而被罚抄历史课本二十遍的那个下午。” 经典。 经典永流传。 她的声音没有很收着,于是黑天鹅也听到了,她从另一边侧目看向瑞秋:“这又是从哪一部传世巨著中摘抄过来的?” 瑞秋:“《百年孤独》。” 黑天鹅将这个名字轻声念了两遍,随即点点头:“是个好名字,我没读过,什么时候能给我看看?” 瑞秋:“上次答应送给你的那首歌叫《朝你大胯捏一把》,不是这本书。” 黑天鹅轻飘飘地翻了个白眼。 她这种从来都很喜欢塑造自己出场的氛围感,甚至于在匹诺康尼刚刚出场的时候就直接放了个漂亮的大招——如果给她机会在这两个标题里面二选一,她会选择哪一个难道不是有目共睹、理所当然的吗? 她开始试图对着瑞秋讨价还价,而瑞秋很显然已经一口咬死在了一首歌上,对于讨价还价的行为半点不接。 仅仅争论了不到五分钟,又是一个白厄从那道直至现在都还没有愈合的时间裂隙当中走了出来。 看起来,在可能性汇聚之地,那个最初的白厄一直都在不停不停地变强,反正瑞秋确定自己是绝无可能打过对面的,开了奥特曼的强化模式都不一定能打得过,一定要让她尝试一下的话,她兴许要去请猴哥或者二郎真君上身。 ……但是或许《想你的三百六十五天》也请不来二郎真君。 这个白厄的长相看着就和方才不是非常一样了,不再是那种靠着气质来抵消面容上的稍显稚嫩,这一次是真的长开了,而且眉眼似乎比起先前凑得更近,看起来更像是经历了足够多让人沉重甚至于沉痛的事情。 眼睛下面还有两弯颜色看着也没有很淡的黑眼圈呢。 这一次也还是最初的白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个白厄刚刚血战过一场,累得睡过去了,我就暂时借用了他的身体。” 迷迷已经和星一起回来了。 动用火种的力量对于翁法罗斯来说并不算是太大的压力,毕竟承受这些“代价”的都是黄金裔本身。 阿格莱雅的情感剥离、缇宝的存在磨损……不过现在的丹恒才刚刚接过大地泰坦的火种没太久,而就算是先前分出去的那一团记忆其实也没有怎么过多地运用这份火种的力量,毕竟那时候的翁法罗斯整体还算得上是太平,远远没有到需要他和后来的阿格莱雅以及缇宝那样高频率地运用能力的时刻。 所以,丹恒情况还很好,还能肆无忌惮地运用火种的力量至少两三年——先前就是他将星和迷迷直接送到了哀丽秘榭去的。 这会儿也是他接这两个人回来。 星还是星,只不过变成了正用羽毛笔在开拓日记上写着刚刚发生了什么的,就像是被逼着去做作业的小学生那样不情不愿的星; 迷迷已经不是先前那个迷迷了,她倒是昏迷着,但是面容和穿着都已经变成了先前星和丹恒曾经在哀丽秘榭的草原上见到过的那个粉色头发的姑娘。 总之,距离火种的集齐以及世界的轮回——兴许还有重启的瞬间已经要不了太久,所以,在场的几个记忆命途行者(除去昔涟这个仍然还在昏迷的)都已经开始了各自的行动。 ——备份,将该装包的数据装包,再不济也要往黑塔女士那边塞着点,至少留得备份在,不怕没柴烧,说不定那四位天才俱乐部的成员就成功在哪一天把所有人都给复活了呢? 又说不定,他们干脆选择去从流光忆庭请来更多的忆者,将所有数据都变成模因的状态,从而令一整个翁法罗斯的居民们都以类似忆者的方式存在? 人是真是假什么的,在都变成模因身了的时候就没那么重要了,毕竟和人交互的理论上来说就都是类似数据的东西嘛。 黑天鹅和瑞秋虽然都不是令使,但是在接受到的关于记忆命途这一方面的教育,确实要比昔涟这个野生的要正统且专业上太多。 况且,黑天鹅还有道具。 光锥这东西就不是昔涟有机会见到的了,毕竟这玩意好歹也是流光忆庭的专利,就算是公司也从来没有去抢过这份专利——他们对于以利亚·萨拉斯的技术,也就是包括联觉信标和超距遥感这两项技术的创造者可就没有这样的尊敬了。 而黑天鹅,好巧不巧,因为她原本来到翁法罗斯就是为了收集记忆的,所以,她准备了一大堆的空光锥,现在一个个的全都可以像是诺亚方舟似的拿出来,承载奥赫玛当中人们的记忆。 ……这么说或许有些残忍,但是,哪怕是黑天鹅的空光锥也总归是有限的,做为流光忆庭的成员,黑天鹅确实算是孤身来到的翁法罗斯,她背后没有那么多的同事可以帮自己源源不断地送来空光锥供她封装。 所以,一时间其实还挺让人庆幸的:如今的翁法罗斯世界因为已经发生过了太多的不幸,所以剩下来的这些人哪怕对于奥赫玛城来说有点点多,却已经比起黄金时代来要少上太多了。 意识到这一事实的瞬间……其实还是挺令人哀伤的。 三月七也这样想,所以她也在很努力地学着黑天鹅的手法:她和星一样,都属于临时上手的记忆命途行者,但是因为毕竟跟着列车旅行过那么长的时间,也和黑天鹅这个时不时就喜欢摆弄摆弄记忆的忆者在一起混久了,总归也懂一点皮毛的理论。 而且,光锥也不难用,黑天鹅就把一部分的光锥分给了她们。 * 昔涟的昏迷并未持续上太久。 她看起来甚至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昏迷,就仿佛她已经很多次从昔涟的状态变成了迷迷,然后再从迷迷变回昔涟,以至于对于中间这段像是加载进度条似的时间习以为常。 她在醒来之后也开始快速的对于当前这些奥赫玛城中的居民,还有一些根据她和最初白厄的记忆,仍然徘徊于荒野之上的人的存在的记忆。 尝试着造成世界毁灭之前最后的救世行动开展得如火如荼,以阿格莱雅为首的黄金裔稳固着奥赫玛城中的人们,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比较多,阿格莱雅都没能沉住气,比起以往来很显然焦急了不少的神色让哪怕是那些元老院之中最反对她以及黄金裔掌管决定大权的元老们都生出了不少的慌张。 第198章 反对阿格莱雅是为了他们到手的权力以及地位,而如果在不当的时刻一直坚持着与阿格莱雅对着干以至于把自己的命都给浪进去了,那就连政客都算不上,顶多算是愚蠢。 于是,最近这段时间的奥赫玛城之中风平浪静,但是有一种暴风雨到来之前的压抑,阿格莱雅并不想让民众们都背负着这样沉重的压力,于是甚至还抽空举办了一场浴场文化节——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将那些零散在整个城池之内的人聚拢到一起,以方便那几位记忆命途行者们将这群人存在的记忆都记录下来,备份在案。 瑞秋因此而感谢黑塔女士的效率:如果不是因为翁法罗斯地面对天空的通讯系统已经构建起来,她估计这会儿自己就要变成一架已经被榨干能量的传输站了。 星做为一个格外擅长(特指:有过相当多的跑腿和被当做游戏测试组第一玩家经验)的老前辈,在这次活动过程当中也去帮不少的忙。 据说是因为阿格莱雅给得太多了,比起以往的八百或者一千六百粉蓝色碎石头,这一次阿格莱雅给了三千两百的份额,她想不心动都难。 而在这段时间内,瓦尔特、星期日,当然也还包括了在屏幕另一边的黑塔,还有那几位都对这个经历过那么多次的白厄非常好奇的黄金裔们,就在不停更换着壳子的最初白厄这边获取他们需要的消息了。 黑塔原本有更具效率的做法,只可惜她自己没打算来翁法罗斯的地面,所以那些技术就只能被封存在空间站,又或者是如今的星穹列车之上了。 她倒也很耐心地听了下去。 其实,不管是白厄还是昔涟,这两个在当今的翁法罗斯,可以说是对轮回以及世界末日了解最深的、体会最深的人,对于轮回重开这些的了解其实也不彻底。 因为原初白厄总会在最后的关头拿到负世泰坦的火种,用更简单的话说:变成一个移动硬盘。 而昔涟,以及她负责打包的这些数据会来到移动硬盘之内,再用一些小小的、利用火种激发的技巧,让白厄进入鲁珀特一世的程序所需要的“沉睡状态”。 换言之,轮回之前的末日,这俩纯属硬抗。 那么,绕回来,就还是需要最初的白厄以自己的身躯降临,随后制造世界的毁灭以及轮回的开始。 那么,在备份这个保底办法之前,带着所有人从毁灭中逃生出去的方案,一共有两个。 第一个是让三月七在获得了永夜之帷的火种的帮助之后,将自己对于记忆命途的大部分力量都转移到瑞秋身上,剩下的一部分则通过火种本身的权限覆盖到整个翁法罗斯世界上去,然后用时间转换的力量强行将当前整个世界的人都带到下一个轮回刚刚开始的时候。 或许会制造出一些悖论,但是也不失为一种跳过轮回的方案,最大的缺陷在于或许这样的行为对于本身就已经没有那么游刃有余的翁法罗斯主计算器来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不过,冲击了翁法罗斯主计算器的承受上限这件事也是有利有弊,弊在于有可能会加速崩溃,但是利则是会在一定程度上强化翁法罗斯人本就已经在这一次一次的重新轮回过程之中,逐渐独立出自己的身份,成为更为完全的、活着的人。 而另一种选择则是让黑塔直接从程序上改变翁法罗斯世界——简单来说,就是先前那些被她复制过来的人都哪来的回哪去。 只不过,过多地利用程序,也算是一种对于翁法罗斯本身做为程序设计的一种肯定。 ——这也是黑塔到现在为止也还没有想好是否要接连做上两次这种事情的原因。 她倒是没有太多对于翁法罗斯人们是有自己独立思想,应当做为一个完全的人格而存在之类的哲学上的思考,但是她也知道如果这群人一直以数据的方式存在的话,那么很显然世界之内的数据将无法解决这个世界的毁灭。 第82章 黑潮如大雨落下 灭世,又或者可以称之为救世的计划此时正在以一种很难刹住车的速度朝着名为终点的悬崖飞驰着。 而与此同时,在另一边,云石天宫中的大浴场里也导出都是前来共襄盛举的奥赫玛公民,而这些公民们正在等待着在大浴池的中央上演一出好戏。 阿格莱雅许诺他们会有一场精彩绝伦的魔术表演,还会有无限量的美酒与美食供应,事实上这些也全都提供到位了。 开场虽然的确有点儿乏善可陈:一只金色的飞鸟从帽子当中飞出来,绕着全场所有人的头顶飞了一圈之后“砰”地一声变成了绚烂的烟花,而随着星星点点的彩色光芒落下,他们手中端着的杯子里装着的清水在一瞬间全部变成了石榴汁。 石榴汁在金色的杯子里头摇摇晃晃,香甜的气息在整座宏伟的云石天宫之中弥漫。 交谈的声音逐渐随着杯子与杯子之间的碰撞一起变得响亮,无数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制造出了相当不小的动静。 而与此同时,在另一边。 比高空更高的星穹列车上,黑塔正在以人偶为节点,大量地将这些数据传输到黑塔空间站、那更适合储存这些信息数据的设备上。 毕竟,想要运行一整个世界所需要的能源是相当大量的,一个模拟宇宙的持续运行所消耗掉的能量,就已经超过了整个湛蓝星、以及这颗星球上所生活的那么多的人所需要使用的能量。 要不是这几位天才还具备着从恒星、以及那来自星神的几乎无穷无尽的虚数能中获取能源的本事与权限,模拟宇宙这玩意恐怕从第一天开始就开不起来。 而星穹列车很显然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列车可以被视作为一种新型永动机,但这也仅限于让列车开起来这么一个用途。 黑塔女士此时的表情比模拟宇宙新开一个篇章的时候要稍微严肃上一点——不多,但好歹也是更严肃了一点,足以证明翁法罗斯世界在她心中的地位。 但是这道很有意思的谜题已经来到了最后的作答部分,重要的解题思路等等都已经差不多了,所以现在黑塔女士对于这个世界的兴趣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大了。 她现在已经开始在想着要怎样在模拟宇宙里头模拟一遍当初的鲁珀特一世的创世过程,当然,她会比鲁珀特一世仔细且有道德得多——她会好好地将所有后续演算出来的数据进行清楚,在他们真的生出了自我意识之前。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像是在堕胎,在某个时间段之前,比如说开始呼吸又比如说是心脏产生并且开始跳动……把胎给打了,那时候就还不算杀生。 就像是女性来姨妈绝对算不上杀生一样。 总之在科学研究的领域当中有着相当多奇奇怪怪但是都有点道理的规矩,而黑塔女士整体上还算是遵守这些规矩。 她像是准备启动某种超高杀伤力武器的科学家——兴许是当年的查德威克——严肃且认真地发送下去那条来自场外的指令: “开始。” 时间的裂隙又一次被撑开了,但是这一次从里面走进来的是一位和先前每一次都完全不一样的白厄,他头上有一对像是羊角似的角,就和黄金替罪羊的外观是一模一样的。 有一说一,当白厄的发型变得没有现在的他(尚且青涩的他)这么乖巧的时候,他看起来会比现在的样子更帅一点,大概是因为桀骜不驯的气质以及朝着两旁分开更多的发型能够将他上翘而不是平的、也不是朝着下方弯弯坠的眼角露出来。 还有就是——他的身后,有一只很大、很长、很夸张的翅膀。 一只,只有一只,没有第二只可以与之凑对了。 总之,其实看起来挺帅的,尤其是在将那一身厚重的盔甲扒拉下来之后,变成了和万敌比较相似的装扮,甚至身上也有一些用颜料精心涂抹绘制出来的花纹…… 只不过多多少少瞧着有点非主流,还有点像是瑞秋上辈子曾经在各种空间或者是网页小广告里面看到的那种,屠龙刀999挂机也能玩游戏里头的角色形象。 那装扮,一层光污染叠着一层光污染,随便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自己怕不是要瞎掉…… 咳。 当然这个最初的白厄没有那么过分。 瑞秋错开了目光,在如此严肃重要的时刻,她觉得自己倘若笑出声来了,多多少少会显得有点太过于拟人。 这个画风看着有点清奇的最初白厄说:“负世之座的火种,已经被我点燃了。” 他的那双蓝眼睛是没有变色的蓝眼睛,哪怕其中已经多了多少沉重和岁月感——只是,曾经瑞秋仔细关注过的那个负世之座的图案,它变得比起年轻的白厄眼睛里头的来要亮上些许。 十二枚火种到现在就已经算是集合完毕了——昔涟在醒后从某个天不知地不知的地方掏出了一个 它们凑在一起之后倒也没有迸发出什么动画片里才会出现的炫酷画面,什么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这些全都没有。 第199章 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大场面,因为—— 天空骤然就暗了下来。 只不过在云石天宫这个封闭的场所之内,人工的照明技术仍然能够坚持上一段时间。 虽然这种仓促的准备无法让这场虚假的白昼持续上几年几个月,但是哪怕仅仅是几天的时间,对于当前这么个情况来说也就已经够了。 一直被刻法勒背负在背上的黎明神机在一瞬间彻底暗淡,金色的光芒消失不见,连带着那个球体也陷入了彻底的一片死寂之中。 四只手臂的,背起偌大这么个黎明神机的巨人,那以岩石为皮肤,源源不断流下金血的巨人,就像是一个用松散的湿沙砾捏合而成的雕塑,在阳光过场时间的照射之下,其中原本用来增强粘合力的水分已经一点一点地全部蒸干了,只剩下了干燥的沙子。 而现在,一阵强风,又或者是什么剧烈的震动经过了此地。 它开始垮塌。 首先是大块大块地落下,随后那些滚落的石块掉在什么地方、或者互相碰撞、砸着,就逐渐碎成了更小的石块。 扬起的烟尘哪怕是在这样骤然暗淡下来的夜色之中都能够令人感觉到这样的声势浩大。 ——不过,它的确传不到云石天宫当中去。 世界毁灭之前的狂欢已经被安排得极好,大地泰坦的火种让地面上的那些余震不会传播到奥赫玛城中来,而脱胎自扎格列斯小把戏的那些魔术表演以及更多的歌舞戏剧则可以用欢快的音乐以及震耳欲聋的鼓掌欢呼声将一切外头的动静掩盖过去。 至少在世界毁灭的最后一刻,他们感受到的仍然是黄金裔以及天外的英雄们为他们创造的乐园,而随后,记忆就要被切断,随后,在大约五分钟、十分钟,也可能是更早一点,但绝对不会早上太多的时刻,一并在另一个全新的世界之中苏醒过来。 最初的白厄看着那轰然倒地的刻法勒,他眼角的余光中,可以看到在黄金裔当中最为敬神的两个——阿格莱雅和缇宝——此时正望着那曾经庇护了他们很多年而现在已经看不到身影的泰坦的方向,沉默地出神。 这样的结局看起来似乎有些惨淡,有些……至少不应该是一位一直庇护着世界的泰坦的结局。 最初的白厄叹了口气,他说:“我知道你们一直都想知道,刻法勒的情况如何,毕竟我始终对祂避而不谈。” “其实,负世泰坦要背负的东西太多,要保护着太多的东西不会在黑潮中毁灭。所以,刻法勒承受的压力一直是最大的,祂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极限,不是身体,而是精神,于是我在可能性汇聚之地分出我的力量,来到更早的时间点,帮助祂完成了这项使命——祂身躯中蕴藏着的力量很多,祂也是一位可敬的泰坦,我曾经告诉过祂我的计划,祂在永眠之前……很平静地告诉我说,祂喜欢这个很有希望的计划。” 那才是名为负世之座的全世泰坦刻法勒的结局。 而“救世主”的名字,其实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名正言顺地做为冠冕,被加之于白厄的额发之上了。 最初的白厄说完这些之后,抬头看向了天空。 天空当中流淌着浓厚的黑色,厚重得像是某种粘腻的物质,然而它的流动性却表现得有些特殊,如果此时借助一些科学设备的话,甚至可以看到这些流体当中做为基本粒子组成了它们的小方块。 当然,也还有一些隐藏在其中的红色,一闪而过,转瞬即逝的红光,多半出现在那些小方块的边缘位置。 黑潮正在席卷整个天空,仿佛世界倒置,天空成为海洋,而在海洋之中,正在翻涌着的是世界的灾祸。 “浪潮”正在变得汹涌,云层消失,黑潮很快突破了天空的“容纳”,开始朝着地面倾泻。 远远还能听到一些来自云石天宫之内的声音,不过很快一切都被黑色的潮汐吞没了,那些仿佛滴落的雨丝的东西粘腻地垂落下来,表现出和雨并不完全一致的物理特性。 黄金裔们能够感觉到身体内的火种正在帮着他们撑开这些黑潮,白厄和最初的他自己站在一起,四周的黑暗逐渐将他包裹,他仍然有些茫然——对于这一切的发展,以及他其实没怎么想明白的,未来的自己所经历的、他自己的意志……等等一切。 最初的白厄早在最早、用另一条时间线上的白厄的身体来到这儿来的时候,就已经很清楚地感觉到了那一道飘忽的视线。 不过一直到现在他才终于回答这道视线。 最初的白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毕竟,你和我是同一个人。” 青涩的白厄:“我只是……突然有些不知道我存在的意义。” 最初的白厄:“怎么会,你存在的意义最重要了。看看丹恒,还有他在轮回中分出来的那个,获得了吉奥里亚火种的分身,其实你和我的关系与他们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青涩的白厄若有所思:“是说我最终一定会融合到你的体内吗?” 最初的白厄摇摇头。 他将自己手中的大剑递给了这条时间线上、更为青涩的白厄:“从我这里拿走火种,砍除可能性汇聚之地的存在,让这条时间线成为唯一的时间线。你不能成为我的一部分,相反,要让我成为你的附庸。” 大剑的尖刃已经调转过来:此刻,它正对着他敞开的胸膛。 “即将被拯救的,是这一条时间线——这一条彻底背离了可能性汇聚之地所写的未来的时间线,只有在这里,轮回才有可能被打破,所以,你要借由我,毁灭掉那个可能性汇聚地。” 他非常冷静,甚至于冷静到了有些冷漠的程度。 最初的白厄:“可能性汇聚点,也是我们命运中必然会发生的事情、这个世界的命运注定会走到的那一步,必须被毁掉。彻头彻尾、彻彻底底。” * 黑潮当中那些跌宕起伏的微小方块粒子噼里啪啦地掉落在雨伞上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和真正的雨点下落的声音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噼里啪啦,听多了之后会觉得这种重复性很高的白噪音其实还挺催眠的。 黑天鹅轻轻打了个哈欠——她自己其实并没有感觉到困,想要让一个模因生命感觉到困倦并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但是她身边有人正在犯困,所以,她就这么被感染着做了相同的动作。 一个哈欠。 是三月七在打哈欠——黑潮隔绝了他们彼此之间的视觉,却无法隔绝一位忆者对于四周的探知,黑潮对于她来说虽然有一定的风险,但却绝对算不上大。 毕竟它是针对于那些鲁珀特一世的数据而被编撰出来的重置机制,除非她心甘情愿把自己融入这些数据里头,否则,她就不会被同化。 而她此时正举着一把伞,一把由歌词转换而来的伞,看起来和普通的伞一模一样,却半点不被黑潮侵蚀。 瑞秋一贯比较要脸,所以虽然已经在星穹列车上体验过了什么叫做巴啦啦小魔仙之夜,但是此时面对着和当时完全不同的人群,她也很难真的将《umberlla》这首歌就这么唱出来。 毕竟,她的脑子里不仅仅有这首歌的曲调和歌词,更有着女装大佬跳劲舞的画面。 所以,她将这首歌送给了黑天鹅——黑天鹅翻了个白眼对她说她怕不是忘了自己并没有走在同谐的命途上。 流光忆庭是非常纯粹的、纯粹地走在记忆命途上的组织,和其他的那些把记忆和存护放在一起、或者把记忆和巡猎放在一起搞信仰的组织完全不一样。 不过,比较有意思的是,虽然黑天鹅觉得自己没走上同谐命途就用不了这首歌,但是实际上真的尝试了就发现其实伞还是能够弄出来一把的。 甚至还能把星和三月七往自己的伞下面请,虽然最后因为伞的大小不怎么样所以还是将三月七还给了虽然没怎么说,但总能拟态出点解决问题的好东西的瓦尔特那边—— 星点评道:“我没想到你居然还能唱这种风味的歌。” “you can stand under my umbrella”什么的,总之就是风味非常的不黑天鹅。 黑天鹅心说那瑞秋唱这首歌的时候,她的嗓音才叫真正的不搭。 不过拿了人家的曲子总归会有点嘴软,黑天鹅想着这首除了瑞秋之外也就只剩下一个浮黎知道的歌曲,到底还是没有将对方绷着脸唱这首歌的样子公之于众。 说起来:倘若不是手中的这柄伞的伞面在黑潮之雨的敲打下发出的声音太过清脆,影响了她对于四周声音的捕捉,兴许现在黑天鹅就在蹲瑞秋自己还会用个什么曲子。 她可实在是好奇死了。 那么,瑞秋她自己用了什么呢? 她哼了一首完全没有歌词的纯音乐,很优美的调子,在她上一辈子的世界里,截止她穿越的那一年,年龄大于十八岁的青年人,瑞秋觉得就不会有一个没听过这首曲子的。 第200章 《海德薇进行曲》,某个额头上面长了一道闪电形状的疤痕,黑色头发绿眼睛的年轻救世主——对呢,这位也是救世主,他的电影当中堪称主题曲一样的存在。 原本她也没想到有这首歌的,但是因为机缘巧合,总之瑞秋前段时间在奥赫玛云石天宫附近的那个广场上记录下那些公民们的记忆的时候,顺便就在那棵大树之下捡到了一根形状非常优美、长度也刚好趁手的枝条。 这年头,就算是成年人,谁还能抵御得住一根如此完美的树枝? 总之,瑞秋把树枝捡了起来,把它变成了自己的收藏。 然后……她就想到了魔杖。 有魔杖了就很容易联想到《海德薇进行曲》,进而在眼前出现一个魔杖顶端朝着上方喷水,形成一把水伞的画面。 这不刚好。 黑潮,这个概念也可以是水啊,“潮”字带的那个三点水的边旁部首怎么就不是水了? 既然是水,那也就一样可以变成伞,对吧? 当然她还做了其他的预防后手,只不过最先想做的,还是试试看魔杖的效果。 整体还是很成功的。 魔杖所变出来的伞不会有大小调节的困难,瑞秋宽大的伞沿下头挤着好多只旧梦的回声。 瑞秋将手中的“魔杖”举得挺高,背对着身后从“伞沿”边哗啦啦落下的黑潮。 她和星期日是面对面的,中间保护着那几只金色的小天使——浅浅的金色光芒能够照亮四周正像是过量的俄罗斯方块似的往下滑落的黑潮。 那些小小的方块粒,以及它们边上的红色直线与诡异的光芒。 瑞秋甚至还朝着边缘凑了凑,被星期日拉住了袖子。 她没能从这些黑潮中看到任何特殊的东西——就,只是黑潮。 “这就是末日。” 她稍微有些失望——毕竟在看到天空中黑潮倒悬的时候,瑞秋还指望着之后世界毁灭的画面会带有一些神话色彩之类的……毕竟就连奥赫玛背负起黎明神机的时候都会留下黄金色的血液,是那种非常具备神圣性的画面。 星期日:“兴许,这就是鲁珀特一世。” 倒也完全没有看不起从垃圾场里头爬出来的废弃计算机,但是这样的计算机多半不会非常注重排场,就算很在意尊严……至少也不会表现在给自己的试验品增添一段炫酷的毁灭之前的过场动画。 瑞秋:“……” 瑞秋:合理。 在黑潮之中,一些东西逐渐开始溶解。 至少瑞秋这边很方便,把“伞”的大小再做大一点,就可以顶着黑潮四处晃悠——虽然现在黑潮越下越大,不过,她还是撞见了那个青涩的白厄正将大剑压入最初的自己的胸膛,金色的血液肆意流下,而火种正在明暗闪烁之间归向他的画面。 瑞秋:“嘶——” 瑞秋后退:“打扰了。” 虽然知道以当前这个还没来得及成长那么多的白厄的实力和心智,都不会对最初的他造成什么伤害,所以这绝无可能是一场自己对自己的背叛,但是…… 画面还是太刺激了。 白厄也没有出声辩解,这种双方都不降智的默契还是要有的,尤其是在世界已经毁灭了的时刻。 这场黑色的方块粒子雨下了足足三天三夜——虽然翁法罗斯之内的钟表已经不再显示时间,但是好在世界之外的手表也还是被带了进来的、同时,不用手表,也可以用手机。 终于,在这场漫长的“雨”后,黑色褪去,整个世界以混沌的、但准确来说又没那么混沌,而是由无数让翁法罗斯人看不懂,三月七、星甚至于黑天鹅都露出懵逼表情的字符组成的。 瑞秋在定睛看了片刻之后转头低声向星期日求证:“e进制……吗?” 星期日:“看起来应该是,效率最高的那种进制。” “嗯,自然对数。” 诚然,对于博识学会的研究者们来说,整数是他们研究进制从而推进电脑效率的一大阻碍,但是对于鲁珀特这样的天才来说却绝非如此。 最高效率的演算,推演出了最真实的世界。 ——此时世界已经重置为朦胧的数据云团。 轮回要开始了。 第83章 实习证明 世界彻底毁灭之前的一瞬间,尝试着进行回溯——这是一开始定好的设计,而如何判断此时此刻是否就是世界彻底毁灭之前的最后一瞬间,这就是黑塔女士的责任了。 鲁珀特一世的那个实验室当中,直接连接了翁法罗斯现状的计算机上头的所有数据都顺着一根“网线”,实时出现在了她的实验室中,被一只黑塔小人实时监督着。 此时虽然已经能够看到那些鲁珀特一世自研的自然对数进制当中所用的字符,但是很显然,在黑塔女士的判断当中,这还不彻底的“结束”。 “数据装包、数据包里头原先包含的信息被粉碎……鲁珀特一世也不行啊,都用上自创的进制了,怎么速度还是这么慢,根本没有效率啊。” 黑塔回头看了一眼人偶正在监督着的屏幕,手中的钟表距离按下计时开关到现在已经走了四五圈。 螺丝咕姆:“如此庞大的工程,所需要顾虑到的细节也多,黑塔,倘若你我、还有阮梅都如同鲁珀特一世一样不再世间,提问:模拟宇宙是否还能如如今的翁法罗斯这般维持运转?” 越是精细的东西,越是程序复杂的东西,容错率就越是低,且不说失之毫厘、谬之千里——哪怕仅仅是谬之毫厘,都有可能会造成整个程序的崩溃。 这也正是博识学会追求的东西:低容错率,能够达成更好的效果,让他们去看到更高处的风景,但是在天才俱乐部里头就不是这样了,至少当他们天才的大脑去想别的事情的时候,他们会希望被放手掉的这个项目仍然好好地运转着。 所以,容错率低的项目多半不是他们乐意要的,容错率越低越好,意外什么的全然无所谓,毕竟每个人的目标都直指星神,而凡人和星神之间相隔了那么大的差距,倘若没点意外,就那么循规蹈矩地研究着,岂不是终其一生都只能算是对于星神的管中窥豹? 黑塔有些奇怪地看了螺丝咕姆一眼,问:“这不是还有斯蒂芬那小子吗?” 螺丝咕姆:“或许,如果没有你我的强迫,斯蒂芬·劳埃德根本就不会对模拟宇宙项目感兴趣。” 黑塔噎了一下,并没能想出什么很好的反驳言辞。 此时,她的傀儡传回她需要的消息,鲁珀特一世的计算机上已经出现了关于最后清除翁法罗斯当前这个版本记录数据的指令。 或许鲁珀特一世还有其他的实验场所,总之,至少从这台计算机的权限上来看,黑塔没有暂停下当时这一演算进程的可能,她要第一时间将情况告知翁法罗斯内部。 换言之,其实这会儿就可以开始轮回了,她需要的代码都已经弄到手,让螺丝咕姆去好好研究,那也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但是,她猛然间想到了先前从那个屏幕当中听到、看到的那个生猛的画面。 最初的白厄让现在的白厄杀死自己,是为了摧毁现在已经被他代表了的可能性汇聚地——而可能性汇聚被毁掉的意思就是…… 所以黑塔没有及时发出那条消息,而是直接在程序上继续往下写:是一段非常简单的,没有加入任何前提的程序。 这是一段非常开放的代码,硬要说的话,这一句大概就类似于在表达——从此以后,公主和王子过上了幸福美满的人生——之类的意思,虽然其实并不是这样的一段表达。 而此时此刻,在翁法罗斯之内,最初的白厄又一次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隔着浓重的黑色,他看不到天外的世界,但是他看向的又确实是此时的星穹列车所在翁法罗斯世界之外停靠着的位置。 而在这一瞬间,无数的记忆涌入了如今这个白厄的记忆之中——但它完全不是虚浮的记忆,至少在此时正握着剑、体内的火种正在熊熊燃烧着的这个白厄看来,这种感觉就只像是已经因为某些原因比如说短暂的脑震荡而暂时性失忆,而现在压迫着大脑的那块瘀血消失于是记忆就全都回来了一样。 在一瞬间他完全理解了可能性汇聚地的概念,也全然知道了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安排——就像是黑塔刚才灵光一现时所想到的那样。 鲁珀特一世是怎样设计这个程序的? 他用了条件。 “当世界是一片混沌的时候”,十二枚火种以及其拥有者需要承担起创世的责任; “当黑潮降临的时候”,先前创世的泰坦们将无法继续利用火种的力量帮助自己幸免于难; “当十二枚火种再次重聚的时候”,这个世界就会步入毁灭,然后再开始走上重新创世的过程。 这些“当”字,就代表着那些程序中的条件。 而有了条件之后,程序需要与条件对比现状,在确定它触发了某一条件之后,才会执行条件之后的处理方案。 第201章 毕竟,翁法罗斯是个程序,是个类似模拟宇宙的设置,但是翁法罗斯毕竟是个巨大的世界,所以从鲁珀特一世的需求这一点来看,他必然不会让这个世界获得像是其他智械那样的独立思维。 换句话说:不够智能。 硬要对比的话,这一套最基本的程序,理论上来说是一款起码倒退几百个琥珀纪的设计思想。 用一个词来形容这种情况,那就是“死板”。 那么,对于一台死板的程序来说,倘若此时可以用来对比的条件突然被消除不见了呢? 这些条件,又或者放在翁法罗斯此地,算是必然会发生的“标准命运锚定点”——就是那个被定死了,被要求一定发生的可能性汇聚地。 而现在,随着那些像是灯笼条辐的时间线被拧而聚合在一起,那些不同的时间线现在变成了一条直线,于是,原本分属在开头和结尾两端,但理论上来说也还是连接在一起的可能性汇聚地也就不复存在。 此所有的条件都无法对于这一条时间线做出判定了,于是,世界的运行在这一瞬间发生了卡顿。 时间并不是很长,但是此时整个世界都已经只剩下一连串字符和数据,所以此时此刻的卡顿其实是非常明显的——黑潮已经退去,不管是真实的伞还是虚拟出来的“伞”都已经没有了存在的必要,四周那些数据闪烁出没的速度一停顿下来,就不存在任何人觉察不到、看不见的情况。 这些符号很快也开始跳动闪烁,仿佛它们并非出现在天幕上,而是出现在一个老旧而卡顿的网页上,此时随着信息运转的逐渐滞塞,表现得随时都也有可能大厦将倾。 这样跳动的情况并未持续上太久。 当前的翁法罗斯世界里,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数据,会对其背后的这台计算机造成太大的处理压力。 如果,只是如果,这个世界上还留存有那么多的信息——哪怕只是存储在黄金裔们这儿的、关于那个还没有毁灭的翁法罗斯的数据,这台计算机都未必能够在这种持续了多少个琥珀纪,却在今天突然更改规章的骤变之中“幸存”下来。 它好不容易将这一次的信息处理给转过了一遍,那些明暗闪烁着的数据终于又一次亮了起来。 黑塔女士在程序上,于那些条件之外额外加上的一条,可以算是自由也可以算是结束的指令,给予了翁法罗斯无需在混沌过程中直接运行“十二火种再创世界”这条被规划好的命令。 原本,鲁珀特的程序当中,并没有任何一条决定是在没有条件的情况下被设定的,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那时候就已经毁掉了可能性汇聚地,兴许整个程序就会直接宕机、再也无法运行,世界如约毁灭,却没能够顺利开启新的轮回,甚至连同可以创造世界的数据乃至于火种本身都有可能在这样的宕机过程中出现问题。 ——所以说啊,世界之内的人只怕永远都无法彻底跳出这个圈子,无法从世界之外下手,拯救世界就始终无法彻底落实下去。 瑞秋眯着眼睛,看那些跳动着的数据逐渐变得整齐有序起来,她看到一行文字逐渐跳出: 在古泰坦语里面,这段符文的意思可以被约等于“helloworld”。 她松了一口气。 “不用展开新的轮回了,等一下黑塔女士的建议吧,不过我觉得,应该是直接把原先的记忆数据导回翁法罗斯就好了——哦对,别忘了更改一下关于天空的设计,不能再是除了奥赫玛之外所有地方都一片漆黑了,这样不行。” * 救世可以说是相当成功:不过就这样的豪华整容,参与到整个完备计划之中的令使都有复数个,甚至还有折损其中好的,如果不成功才有鬼了。 但是正如瑞秋上辈子有一句古话所说的那样: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重新把那些备份下来的记忆重布在如今的数据堆里面是个典型的大工程、安置所有人、告诉他们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然后开始末日之后的重建是旷日持久的工作,而除此之外,程序本身所代表的不稳定性也需要处理,比如说那些前置的条件是不是全都需要被处理一遍?鲁珀特一世正儿八经的实验室是不是也需要被找到——至少保证翁法罗斯的程序以后不会缓过劲来之后重开一次轮回。 还有与星际接轨问题、模因生命与流光忆庭对接问题、对于鲁珀特一世在已经死后被重新追加罪行声讨问题…… 总之方方面面全都是需要处理的问题,其难度绝不亚于在一整个二十四小时之内学完筑梦学院四年的全部课程并且以a级的成绩毕业。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条条框框方方面面,省不了半点心。 据说螺丝咕姆已经开始循着相对应的线索,开始追查起了当年鲁珀特一世研究并着手创造翁法罗斯的全部时间线了,如果一切顺利,大约在一个琥珀纪的时间内,应当可以得到准确的结果。 星直接被黑塔叫走去跑模拟宇宙了,在处理各种和过去、以及和高位格的存在有关的问题上,模拟宇宙始终都是这几位天才认定的通解,所以,短时间之内,她未必能够拥有多少属于自己的时间。 估计阮·梅也会对翁法罗斯这个项目感兴趣,至少黑塔女士是这么说的,同为天才俱乐部的成员,甚至鲁珀特一世还不是专攻生命这一领域的,但是人家创造出来的生命,现在其中就诞生了令使,这对于一心一意想要创造令使的阮·梅来说绝对是个刺激。 或许也是一种……灵感的激励也说不定? 三月七和丹恒都因为与翁法罗斯世界有了一些更为深入的联系,所以等待这个世界的重建、然后再去与那些“过往”打打交道。 而重建那些城池——因为翁法罗斯已经不存在可能性汇聚点了,也不存在无限轮回的不同时间线,所以现在的翁法罗斯,不管是泰坦还是人类,其实都做不到再回到那些艾格勒尚且没有闭眼的日子,将当初还没有变成废墟的空间一比一直接复刻当当前这个时间点上来。 ——瑞秋没想到在此时的翁法罗斯世界尚且“一贫如洗”(从寰宇文明的标准衡量角度来看,的确就是如此,甚至就连雅利洛六号都比完全没有和星际接触过的翁法罗斯好上不止一点),没钱去雇佣公司里头专业的打灰员工,也拉不到匹诺康尼的筑梦师团队,一转头就把主意打到了几个学生的头上来啊。 毕竟翁法罗斯就算现在已经摆脱了轮回、末日和创世的问题,那也还是个被记忆影响很深,以至于忆质的调动也还能很大程度上影响这个世界“现实”的地方。 瑞秋黑线:合着黑天鹅当初和她说的实习机会,其实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什么记忆命途的深入学习,什么跟着流光忆庭进行和忆质有关的调查……都是假的,真正的实习叫做“你不是学土木的吗?来吧,现在你人在工地,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打灰的工具,不要犹豫、不要等待,现在就开始吧”。 要不是此行之中,除了她之外还有不止一位筑梦学院的学员,瑞秋估计都得和黑天鹅翻脸…… 是的,星期日好歹也是理论方面的优等生;而三月七,看在她凝聚六相冰的时候是那么熟练地份上,也看在她的“上辈子”粉霞天女是一位足够可靠的翁法罗斯本地人的份上,相信一下她也没什么。 对此,黄金裔们能够给出的帮助虽然不算很多,但对于他们能够给出来的东西来说,已经算是非常慷慨的了。 物资、待遇,当然还有手下的人。 翁法罗斯这边也有一些在建筑方面有点天赋,或者是在记忆一道上有点儿天赋的人——按照阿格莱雅的想法,能学一点是一点,毕竟星穹列车的乘客以及他们的伙伴早就证明了其可靠,以及,在大多数情况下乐于助人的性情。 瓦尔特和丹恒,还有在一切结束之后终于不用轮值列车的姬子小姐都不止一次地提醒过她,银河当中的势力错综复杂,而翁法罗斯虽然曾经出现过三位令使(如果将鲁珀特一世这个创造者也算在里面的话),却也不能算是银河中第一档的存在。 总之,技术、还有人力,这些都是一个能够维持独立、保证主权,并且不被星际和平公司当成软柿子在手中轻轻一捏、随便汁水怎样从指缝中流淌下来的文明所需要的东西。 在这件事上,阿格莱雅足够开诚布公,虽然这样子瞧着是有点功利,三月七在私下里悄悄对瑞秋说,但是至少说了实话,这就还挺让人舒服的。 重建项目并不是从奥赫玛开始的。 一方面,是因为奥赫玛城池本身的维护就挺不错的,直接将原先的记忆模因投放到“全新”的翁法罗斯之中后,它瞧起来……就还挺好住的。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现在的奥赫玛城中,只有大约不到三分之二的人是真正的奥赫玛人,又或者是出身其他城邦,但是父辈或者自己已经在奥赫玛城中待得时间很久,以至于从精神上自认为是奥赫玛人的那种。 第202章 原本奥赫玛城内确实有点住得满满当当了,以至于很多从其他城邦逃难来奥赫玛的难民不得不自行在野外安营扎寨——阿格莱雅还考虑过是否要扩建奥赫玛,只不过因为末日时期动工也存在着人手上的压力,这才一直搁置到如今。 但是现在只剩下了这么点人口,这么大的一座城池突然就显得有些空空荡荡,所以扩建也变得毫无必要,那么也就无需大兴土木了。 剩下三分之一以上的人,都有着回到自己故乡去的打算。 但是很可惜,他们的故乡基本上都已经是在黑暗中废弃了太久的城池所以,像是悬锋城什么的都已经算是好的了——毕竟也是在迷雾之中,在尼卡多利的管理之下保存得还算是完好。 但至于说是信仰浪漫泰坦墨涅塔的城邦…… 哈哈,好多人都觉得那座城邦应该名为阿卡迪亚,但是若虫们却给出了截然不同的回答,它们看起来根本就不知道阿卡迪亚是个什么地方。 想要找到这样一座城邦,确实……还挺难的。 所以,那些已经残破的城邦,比如说悬锋城,就是最先要被修理的城市;而那些已经只剩下坍塌废墟甚至是可以被当做考古现场的城邦,是随后的目标。 这就是离开了学校也没能离开实践考试吗?瑞秋记得对于进度比较快的大一新生来说,他们的确应该在这时候去工地现场看看,用梦境的力量塑造出精致漂亮的建筑什么的……离开匹诺康尼千万里之遥,她也还是没能逃过跟上班级进度的命运。 ……哈。 也好。 关于翁法罗斯最终要变成一个怎样的世界,这一点暂时还没有定下来,但是按照黑塔女士的提议,她建议这儿的人参考一下朋克洛德。 ——来自朋克洛德的骇客们用代码编辑身边的一切,把全世界当成一场游戏,严格来说,如果将这些代码与忆质划等号的话,这些骇客们就等于是在匹诺康尼的梦境中操纵忆质的家族成员。 如果翁法罗斯人学会了怎样调用一些最基础的程序功能,或者是学会了怎样运用翁法罗斯这儿还算是充盈的忆质——从一开始,鲁珀特一世为了实现自己的创世规划,就特地选择了一片忆质浓度足够高的地方来承载自己的实验场——他们就能够在建造自己的家园,以及在未来、或许是在面对比如说公司中一些不那么友好的部门、又或者是其他来自天外的凶悍敌人的时候相对更游刃有余地去面对。 很显然黄金裔们被说得相当心动,他们毕竟是少数,无法一直保护着所有人。 这个选择到现在为止也还没有彻底做定:但是至少跟着一起干基建的那群人是已经确定下来了,是要像是匹诺康尼的那些筑梦师们一样,学点儿调动忆质然后造点东西出来的技术的。 瑞秋估摸着他们迟早有一天会有一个打包最有天赋的二十个人(或者更多),专程去往折纸大学学习的这么个政策。 只要翁法罗斯和寰宇万界之间的关联在稍微加深那么一点点。 至少她折纸大学学生的身份,以及在翁法罗斯的救世过程中起到的一点不能算是很微末的小用处,就很有可能成为两者之间牵线搭桥的那根线。 匹诺康尼先前才因为遭了神主日,客房入住率下降了不少,这下靠着这点援助恢复声誉(反正他们每年收的富贵出身的学生数量就很不少,也不缺这么点额外来源的新生),兴许还能帮助匹诺康尼的股价在星际市场上飞升几个百分点的。 不过,这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现在要处理的,一则是面前终于沐浴在阳光下的雅努斯波利斯——感谢到现在仍然活得好好的欧洛尼斯女士,她提供了一份命运三相殿全盛时期的图纸,数据非常细致,各处的装饰和花纹也都表达得非常完美、清晰明了,就算是一些初学者也能很快看懂。 二来…… 就是一些文书方面的工作了。 瑞秋找到了阿格莱雅面前,这位黄金裔中向来统领全局的女士最近忙得有些超过,甚至极大地压缩了去浴场的时间,不过抽出一些来给予这些天外来客还是可以的。 瑞秋将一份特地回到了列车上头去,借用了帕姆的打印机,现场打印出来的珍惜而宝贵(并没有)的白纸递给阿格莱雅。 “麻烦您了,阿格莱雅小姐,帮我填一下实习证明?” “实习证明”,这四个字对于阿格莱雅来说实在是陌生得很,翁法罗斯这边的很多行业尚且还是学徒制度,哪怕需要实习……也不需要开证明,瑞秋的信誉让她迟疑地点了点头,不过一直以来的习惯还是让她拿起一旁才刚刚接入星际网络的通讯石板,把这四个字输入其中搜索一遍。 片刻后,阿格莱雅放下了通讯石板。 有一说一,瑞秋真的不怎么明白她是怎么“阅读”这些文字的,或许是指尖上的金丝? 不管通过什么方式,阿格莱雅已经明白了这是个什么东西,甚至还对天外的教育制度当中一些死板化的东西产生了些许“敬畏”。 “好,不过……请问,我要怎么做?” 她坐在长桌背后,抬起头,“看”向瑞秋。 瑞秋沉吟片刻,而后道: “额……说起来,你们这儿是不是应该准备几个章了?” 第84章 晚安! 给人开实习证明嘛,很显然是要章的。 没有章怎么证明这是一家合法合规的企业呢? 就算是星际和平公司,那也是要为一些格外位高权重、在董事会中有(或者是有过、再或者是以后将会有)一席之地的人以及其家中成员提供一些特殊便利的。 就比如说黑塔空间站站长艾丝妲小姐。 虽说她家里人在几年前对她的想法是:小姑娘家家的争什么遗产,给上一点钱,然后扔出去进行商业联姻巩固家族的地位才是最终的归宿。 但是至少在她还在读书的时候,她家里也不至于就希望自家送出去的是个没学历没文凭的“夫人小姐”。 所以,艾丝妲小姐也是读过正儿八经的大学的,也是星际名校,也……需要实习证明。 那时候的她,也就在自己的实习证明上留下了一个公司的章。 公司颇为特立独行,大概是为了证明全宇宙的财富都在自己这儿,又或者是单纯为了给琥珀王做应援,总之印章的印泥是金色的,瑞秋在给自己规划大学的时候也曾经规划到过未来进公司的某个部门成为螺丝钉中的一颗,所以也看过那些晒出公司实习证明的博主们欣喜的表情——以及,摊开的实习证明上并不圆的印。 现在她不怎么羡慕这玩意了,不过也希望自己的实习证明看起来炫酷一点。 所以如果阿格莱雅愿意把翁法罗斯的实习证明开成炫光七彩的,她也会举起双手双脚支持一波。 阿格莱雅:“……” 阿格莱雅在合适的位置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随后将这张还没有彻底完成的实习证明放在了一旁:“瑞秋小姐,” 她说,将传信石板朝着瑞秋的方向递了下:“关于网购,如果我想要买一枚代表翁法罗斯的印章,以及其他一些对于我们来说比较必要的东西,公司的这个网购平台是否足够安全可信?” 很显然,最近阿格莱雅了解到的公司并不是个好东西:事实上对于大多数刚刚接入星网的文明来说,公司都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东西,瑞秋也听星吐槽过雅利洛六号那边的情况。 相对来说手段比较拟人的战略投资部中性格最好、甚至可以说是善良到了被公司内部认为有些“软弱”的托帕在面对这类事情的时候都是如此,就更别说那些连人都很难拟的部门了。 但是实际上呢,宇宙当中几乎所有的势力都需要从两个方面去看: 像是家族,一方面这种万众一心、以强扶弱的行为对于银河间太多弱小的文明来说都是莫大的福音,但是蒙托尔星系的家族在做着些什么甚至让家族内部自己的人都觉得不合适的行为,这就是另一码事; 像是无名客,星穹列车算是整个宇宙里头名声最好的势力之一了对吧?但就算是这样的势力里头都还出现过像是奥斯瓦尔多·施耐德这样的存在呢,所以说没有什么是一定的。 哪怕是仙舟……额,哪怕是仙舟,难道丰饶民就不会在网上发文质问“我们丰饶民没有人权吗”这样的问题? “所以,哪怕公司确实是你们这个阶段最需要警惕的存在,也无需过于警惕,公司各个部门之间的矛盾就足够让多少个文明在这样的夹缝中左右逢源着寻找机会成长了——不过这种行动绝对是在刀尖上起舞,所以大多数的文明都会在这个过程中被吃干抹净,毕竟绝大多数的政客都没有那个水平。” 瑞秋恍惚了一下:“总之,至少公司的购物平台还是安全的,物流网络是他们挣钱的最基础的根本,在这一点上,就算是再心狠手辣的主管总监也不会越界的。” 第203章 “所以,”瑞秋老神在在,玄之又玄地拖长了声音对阿格莱雅说:“辩证、我的朋友,要辩证地看待问题。” 阿格莱雅的脸上仍然无法看到多么明确的表情,她的人性凋零得差不太多了,所以现在一些比较“夸张”的表情基本上都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容上。 笑容也只是似笑非笑的模样。 阿格莱雅就顶着这样的笑容,对瑞秋说:“那就麻烦你了,瑞秋小姐,等我下单的印到了之后再来取这张实习证明吧,我会把章盖好了再给你。” 但是这件事的波折并未到此为止,因为当那个印章以及一堆其他的东西被一起送到翁法罗斯来了之后,阿格莱雅才意识到,就算她已经把地名填写成了“翁法罗斯”这几个字,星网上的人工智障客服也绝对不至于聪明到能够直接把印章上面的字改成“翁法罗斯”这几个字。 所以,她忘备注了。 人工智障们给她发了一个名为“此处输入文字”的印章。 缇宝乐了三天,整个奥赫玛的真言狮口都在这几天里头嘎嘎嘎嘎地笑得很开心。 ——没敢把这些消息传出去,是这些狮子们最后的惜命。 * 大兴土木,大兴土木,赛博打灰,赛博打灰,继续大兴土木,还是大兴土木…… 这样的日子过得不至于很一身尘土,比较没有亲自上手去和水泥,但也绝对轻松不到哪里去。 要知道筑梦师可是整个匹诺康尼最公认的表面光鲜实际996的打工仔,而如果在翁法罗斯复刻了这么个工作——其情况势必不会比匹诺康尼那边的好上哪怕一丁点。 匹诺康尼那边是动脑子给甲方造出五彩斑斓的黑,而翁法罗斯这边要求不高,虽然不需要动太多的脑子,但是架不住要干的活多。 不管是劳心还是劳力,总归就是一个“劳”字。 在这种环境下干活,想要罢工跑路的心是绝对没可能压住的,瑞秋就有好几次生出过这种想法,但是最终她也没有跑路,倒不是因为阿格莱雅给得太多了,而是因为这种一整个文明的灾后重建工作——这么沉重的一个担子,这么伟大的一个工程,居然能够落到她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手中,这实在是让一名满心满眼都是读书学习的优等生、并且打算在既成的文明体系里面多多往上走、实现阶级跃迁的人…… 拒绝不了一点。 朋友的永远都是朋友的,而自己的永远都是自己的,尤其是曾经做出来的成绩——这玩意骗不了人,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不长眼的hr敢于那么轻易地质疑偌大的项目。 这可是注定了要上星际和平播报栏目,甚至于或许会留下姓名的工程啊! 每次一想到这些,人就像是被打了三针鸡血一样瞬间兴奋了起来,瑞秋心说就算自己需要推迟返校的时间也不能不把翁法罗斯的一期重建项目给做完了啊。 她一回到车厢——鉴于如今的翁法罗斯正在变得越来越安全,螺丝咕姆已经找到了一个械皇遗址,正在破解其中的层层封锁,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够把几台和翁法罗斯关系比较大的电脑全都检查一遍,把与这个文明最后有关的一些程序都给无害化,星穹列车在翁法罗斯上插标……不是,放置能传送的小锚点的时候也就不会再有半点留手,拿了一张车票,哪怕只是临时的,就能够每天在翁法罗斯和星穹列车之间来回传送,于是瑞秋决定不住工地而是每天都回到列车上来休息,毕竟开拓了个阿基维利都未曾去过的世界,燃料和能量此时都正在最充盈的状态,所以帕姆一下子变得非常大方了,就连房间都能再多开两间——就直接顺手拎过来了一只正在玩着捉扑满游戏的旧梦的回声。 现如今这些小家伙们的存在变得越来越真切而独立,与现实的交互程度也逐渐变得更深,虽然仍然还能够变回透明度极高的状态并且钻回星期日的身体里头去,但是,反正它们也没有多么乐意回去。 列车上的小游戏对于小学生们来说稍显幼稚了一点,但是对于星以及这几个学历水平远远不到小学的旧梦的回声来说就是刚刚好。 这只旧梦的回声因为才刚刚抓猪抓到一半就被瑞秋猛地揣进了怀里,于是剩下还有大约二十几只扑满一时间悉数被惊动,瞬间做鸟兽散,满场都是鲜红的感叹号。 “嘤——” 就算感情再好,被打扰了游戏的孩子也是会挣扎的,就像是星再怎么对扭丹大师五体投地,每次丹线下抽扭蛋都一定会强硬地拽着大师与自己一同出行,如果在抽卡的时候被扭丹大师拿走了手机,也是会露出一口浣熊牙然后龇牙咧嘴地对着每个列车组成员展示一遍自己的不好惹。 ——别在游戏的时候惊扰了沉睡的浣熊! 瑞秋想到这里就想笑,并没有把这只小天使放回去让它接着玩游戏,而是将脑袋埋在这只旧梦的回声的脑袋上,像是抱着那种相对大只的抱枕一样,歪着头,看着被扭转变歪的世界,以及不怎么“正”的、正在朝着她坐着的这条长沙发边走过来的星期日:“昂……嗯?” 疲倦的身体让人的大脑也运转得很信马由缰,就像是被浸泡在装满了热水的浴缸里头一样,速度不算很快,甚至有些时候迟钝得厉害,但是具有非常强的发散性,就像是大脑也融化了,变得和浴缸里头的热水一样,轻而易举地流到东、流到西。 瑞秋上辈子的时候是个全然的无神论者,换句话说,那些民俗神明什么的她从未信过,倘若到了一些宗教意味很浓的景点,那就拍照,“哇塞”,然后听一听相关的典故啊之类的东西再跑路。 所以,她和神父一类的存在打交道的并不多。 顶多也就是在上网的时候用过【修女与鱼.jpg】的表情包,或者是在某些网站看文看到相对应内容的时候点个红心再来上一句“谢谢太太做出这么美味的粮嘶哈嘶哈”。 于是,这会儿看到荆棘样的天环金灿灿地飘到自己身后来,并且全身上下都放松了不少的时候,也就只能从中感觉到少许神圣的美丽,然后是——哎呀,这交叠着捧在心口的双手,手指果然修长而美丽啊。 瑞秋盯着那双手看。 翁法罗斯和外界开始有沟通交流了,星期日把手套戴上的习惯就又回归了,也不知道当初的橡木家系是不是在他的身体里写下了这么一道程序:当你手边有手套的时候,记得在出门前戴上它。 不过其实在一定的情况下戴着手套才好看呢,手指的线条被手套布料在拧转之后的褶皱延伸得更长,确实是很有风情的。 她盯着这双手看,脸颊差一点就要从旧梦的回身那滑溜溜的脑袋上溜下来,猛地一晃随即神思稍微清醒过来些许,坐直了起来,将抱着旧梦的回声的姿势也调节了一下。 当然,也是因为同谐的祝福,她现在已经没感觉那么累了,调动忆质从而让大脑连着十个小时左右无休什么的,现在都感觉好多了。 瑞秋:“谢啦,好受多了。” 星期日的指尖在她的额头前点了点,大约莫是在发际线交际的位置上,手套的温度没有瑞秋想的那样偏高:“我来帮你按按吧,明天我与你一同前往,抱歉。” 瑞秋知道他说的抱歉是因为今天的基建项目他并未参加,只不过也确实事出有因,翁法罗斯与整个银河寰宇相连这件事准确来说早在翁法罗斯的末日结束之前就已经是一件传播甚广的大事了。 毕竟,黑塔女士的模拟宇宙项目从来都是有了点儿什么进展就能让整个学术圈地震一次的大事件,之所以只能是学术圈,主要是因为与之相关的历史辛密太多,不一定都适合告诉全宇宙的人,同时那些文章里头往往包含了不少专业词汇,一些难度极高的甚至连博识学会的学者们都看不懂也不明白。 翁法罗斯这边就不一样了,虽说相关救世过程,以及鲁珀特一世的程序设计什么黑塔会感兴趣的东西全都不是星际中各大媒体会喜欢的东西。 然而,翁法罗斯这个世界本身却足够让人感兴趣,而天才俱乐部的成员外加上星穹列车对于这个世界的拯救也毫无疑问是个很适合写大新闻的连载。 消息早就像是带着鲜血的鱼饵一样撒入了大海,之所以没有引来像是奥斯瓦尔多·施耐德这样的鲨鱼,纯粹是因为分不到第一杯羹,那么不管是第四杯还是第五杯的区别都不会很大,而且,也不会很值得那么大的前期投入。 到了现在,这场逐渐变得万众瞩目的救世既然已经成功了,就该轮到那些势力纷纷下场,公司当然也是其中之一。 阿格莱雅的政治手段……不能说很坏,但至少同一些曾经被星半夜三更梦中醒过来,抱着枕头爬到别人的床上也要大声说“景元他真是不把人当人用,光把人当奇兵用了呀!关键是还拒绝不了他一点”的仙舟将军相比是要大大逊色的。 所以,为了避免出现一些不必要的“损失”出现,先是姬子和瓦尔特这样负责在列车上负责心眼子的人都友好地前去提供帮助了,后来就连丹恒也没能逃过。 第204章 ——曾经的确管理过一个星球,并且整体表现得还算不错,也有过相对丰富的、与公司面对面经验的星期日当然会被捎带上。 瓦尔特甚至提出了一个不那么容易拒绝的条件:“去吧,这一次过后……” 他咬咬牙:“姬子如果再给你递咖啡,我会找机会帮你处理掉。” 一个堪称无法拒绝的条件。 哪怕姬子的咖啡里头的确会有概率出现相当美味的一杯,但是在诡异的占比和美味的占比之间相差还是太过悬殊。 于是,在今天出门的时候,星期日久违地掩盖了一下自己的面容。 大事件上最好不要出现自己的脸,尤其是和翁法罗斯还有星穹列车扯上关联的时候,毕竟家族对于他的通缉仍然还在,而如果换成是智械女士“万维克”小姐的话……刚刚好。 瑞秋朝着他那边坐过去了一点:“好呀——公司那边给了怎样的条件?” “挺客气的,给过来的条约乍一看都很公平,不过还留了很多方面的条约没有拟订。” 弹钢琴的人,手指往往都很有力气,也很能将力量把控在合适的尺度、运用在合适的位置,按在头上感觉超棒。 况且声音也好听。 瑞秋闭着眼睛,感觉自己都能直接想象出公司的人是个什么姿态,星录音甚至还录像了的某个名为斯科特的公司职员已经深深地给予了她一波下线的洗涤,总之……现在不管公司的员工做出怎样的惊世之举,她都不会觉得太奇怪的。 区区是从往日的傲慢横行变成了看着很好说话而已。 再正常不过。 “是哪个部门呢?” “市场开拓部,不过,战略投资部一定会跟上来的,翁法罗斯的体量不小,况且还是有忆庭之境做证的起码出过三个令使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不比普通的一颗星球,一个部门在短时间内很难把它当成独食一口吞闷。 瑞秋:“啊——想想也是,估计接下来会有好戏可看。” 其实原本双方足够诚信友好地达成各方面的合作就已经能够双赢各自获利,但是市场开拓部似乎从来都喜欢赢家通吃这样的结局。 在那些拥有能源但是科技不够强大的星球,他们会把当地弄得只剩下越来越小的自留地以及那些老弱病残的原住民,再假惺惺地给予一些帮助关怀,就好像他们真的是什么文明之光、代表着全世界存护的正义。 在一些地理位置重要的星球,拉一批打一批然后折腾到公司的力量可以很顺利地全盘接管这颗星球,所有的本土政治家都只不过是公司的傀儡。 他们可爱干这种事情了,估计在翁法罗斯也狗改不了吃屎。 但这种事情又有什么好关心的呢,不过是一口好吃的瓜罢了,只要在那些条约上阿格莱雅没有吃亏,那么剩下的黑手——瑞秋很怀疑他们是否能够在诸多时间线合一之后,很平稳地跨入令使层级的白厄投掷上一次大剑。 她朝着星期日那边又靠了靠,这次靠过去的事上半身,连带着怀里金光灿灿的、已经忘记了扑满的事情,也开始闭着眼睛享受婴儿(的确)一般睡眠的旧梦的回声一起,将这节车厢角落当中睡眠的氛围瞬间拉满。 或许是因为奥赫玛总是在白天,哪怕窗帘好用得很也无法彻彻底底阻绝全部的光明,所以现在对于留一盏小夜灯之类的睡眠环境,至少瑞秋自己是已然养成习惯。 轻轻重重按着头顶的滋味太好受了,像是甘露流遍全身,很难不彻底放松下来,烟草叶里头混着些许佛手柑的香气足够淡,也的确足够好闻。 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追究一下,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手中旧梦的回声手感超好,瑞秋忍不住捏了两下,短暂集中起来的精神再次于发现公司好像也没能怎么折腾这一结果之后松弛了下去,再次开始各自东西南北流。 应该是在起码一个月之前的事情,好像是在艾格勒波利斯的时候?也有可能是在黄金裔战争期间,不过后者的概率要小上很多。 她记得当时自己心里想过,要在日后追究一件事情。 ——今天对于命运三相殿的复工终于到了内部精装的进度,于是她也又一次看到了那只壁龛里的帕姆,于是在保留了这个小小的顽皮后想起来了有这么件事。 不过,现在的状态实在不适合过分深入地去想过去发生了哪些事情的细节。 记忆命途好是好,但是有时候过于事无巨细,在大脑运转得不那么灵活的时候,让人只能一点一点朝前翻看自己先前到底都想过些什么。 没点耐心是真的很难从那堆积如山的信息里头找到自己想要的部分。 唉……算了,明天再说也挺好的。 她稍侧了侧身,将头蹭到星期日的颈弯,不动了。 第85章 “催眠” 翁法罗斯的项目似乎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工程浩大,实际上,阿格莱雅考虑到当前整个世界也就这么点人,于是对于修复过多地城邦这件事情兴趣缺缺,甚至于还特意阻拦了些许。 有些城池兴建起来之后也没什么人住,反而还要抽出人手去维护它,很显然这不适合当前的发展现状。 在经过了被黑潮威胁的千年之后,她头一次要开始考虑民生基建的问题,这是一个非常……非常跨领域的问题,阿格莱雅甚至开启了传信石板上新安装下载的听书app开始参考银河当中其他文明星球的灾后重建工作是怎样进行的。 “反正现在元老院也没有功夫找她的麻烦了,”星报复性地抽着卡,把自己先前在翁法罗斯时候因为没能联网而剩下来的氪金预算一股脑地全部投入到了游戏之中,“元老院自己也有好多事情要做。” 她伸了个懒腰,哈欠打得老长,但是放下撑向天花板的手之后眼睛仍然亮晶晶而看起来可以熬上二十四小时。 “瑞秋老板,瑞秋监工——我们现在算是完成全部的工作了吗?可以去休假了吗?” 瑞秋在她说到“瑞秋监工”的时候就伸手去掐星的脸颊了,然而星核精小姐大概是一款钢铁之躯,所以哪怕被掐着脸颊也还是说完了自己想说的全部话语,只不过字不正腔不圆而已。 瑞秋:“我什么时候当过你的监工——你明明是为了出手大方的阿格莱雅才去的。” 阿格莱雅的出身注定了她在花钱方面并不缩手缩脚,尤其是在世界草创之后,已经知晓未来会有很多希望的她就算再怎么人性流失(虽然如今这个毛病已然随着翁法罗斯不再局限于程序而被抹除,但是已经逝去并且习惯于逝去的都无法追回),也还是没能忍住在最开始的时候大手大脚了一点。 具体表现为,在给星以那种零零碎碎的漂亮小石头的时候,她让衣匠给对方捧了整整一大把,她根本就没有计数。 只不过阿格莱雅的放纵也就到这里便结束了,在面对公司的时候,她逐渐开始学习、并且带着其他她觉得有必要好好学一学的人与自己一同逐渐熟悉乃至熟练要怎样贴着公司的心里底线价位、超出一点但不多地与争取、撕扯权益。 星:“哎呀无所谓,反正,你的实习证明拿到了,对吧?” 瑞秋高兴起来,她像是握着一把桌游牌似的,在手中将这些实习证明以扇形展开,一张一张点过来:“这张是黑天鹅给开的流光忆庭的章。” 流光忆庭的忆者们有很多喜欢单独行动,为了方便他们找助手,流光忆庭就给准备了一些实习印章,每个忆者都能用——严格来说,如果你是潜伏在里头的焚化工,那你也能给自己的实习焚化工盖章,有一样的认证效果。 “这张是星穹列车——感谢列车长!” “这张是翁法罗斯给的实习证明,专业最对口的一集。” “还有这张,虽然还没有落实,但如果可能的话,我也确实想要去黑塔空间站看看,黑塔女士亲自给出的邀请,根本拒绝不了一点。” 星很有同感地点头:“是啊,模拟宇宙给的也太多了。” 而且还是每周都给那么多,黑塔女士家大业大啊! * 列车要离开翁法罗斯了。 未来很有可能还会再回来,不过,至少在短期之内,比如说一两个月之内,至少整条列车是不会再悬挂于翁法罗斯之外的太空中了。 考虑到公司的舰船有可能会铺天盖地地伴随着他们带来的配套建设在这儿刷新,至少在翁法罗斯停泊港口修建完成之前,帕姆大概是不会想让列车回到这儿来了。 万一被公司的舰船碰了,又或者是碰了公司的舰船,那都是要掏钱的,赔钱和去洗车星修整列车,哪个不是对帕姆小金库的一次暴击? 况且,翁法罗斯之外的文明宇宙虽然少了谁都还能运转,但是对于一些朋友来说,星穹列车就是很重要的存在,是不可或缺的组队第一人选。 比如说雅利洛六号那边桑博发来了一条看起来不怀好意地诚邀朋友们回贝洛伯格看看的邀请,说什么这一次的欢庆节日一定不会被公司的人打扰到; 第205章 比如说知更鸟处理完了匹诺康尼之内的历史遗留问题,正在打算开一场“复出”演唱会,歌曲、服装之类的灵感都已经万事俱备,但在演唱会之外却有一些额外的事情需要处理…… 于是,列车只是短暂地在匹诺康尼停留了一下,让打算下车的乘客下车,随后便径直去往了雅利洛六号。 黑天鹅并未下车,而是打算随行到雅利洛六号——她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在匹诺康尼的时候,她也是与桑博、花火这两位假面愚者有过比较多的交流的,尤其是桑博,随行一路,不像是花火那样喜总是喜欢开空白小号骚扰,所以最后也的确加上了好友,她从对方那边提前得知了些什么也未可知。 瑞秋由是确定这一次雅利洛六号遇到的问题大概小不了,一般来说黑天鹅愿意跟过去看看的都是一些会留下特殊记忆的大场面,这位忆者艺高人胆大,在觉察到黄泉的致命性之后仍然敢于潜入对方在白日梦酒店的房间,谁见了不要夸上一句“为了记忆不要命”。 但愿一切都好。 她下车之前给了丹恒和三月七一些暗示,指望着就算拿回了一段特别靠谱的粉霞天女记忆的三月七仍然不怎么可靠,那至少丹恒也能一如既往地让人放心。 匹诺康尼和瑞秋印象里的大差不差,不过应该说是和她刚刚来到这儿的时候大差不差。 先前橡木家系导致的客流量骤减问题被很好地处理了,在知更鸟的运作之下,这一数据实现了软着陆。 前台的人一如既往的多,下沉式的等待区沙发圆弧形的橙色座椅几乎没有空余,还好折纸大学确实给学生们预留了一条绿色通道,可以直接去往酒廊,随后算是和那些高级会员们在同一个窗口办理入梦手续。 虽然走的是学校那边的绿色通道,但是瑞秋完全没有第一时间回到学校去的想法:翁法罗斯的行程太赶也太紧张了,想想在匹诺康尼的时候,虽然节奏也很快,但是最终的大boss甚至还会好心好意地送你一袋焦糖布丁蛋挞请你带回去吃。 而走过的街道什么的基本上也都是高奢商品的明亮店铺,这和在黑暗中于废墟之间探索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在这样紧张快节奏的一段旅程之后,会到自己亲手挣回来的、奢华品质的家里之后,真的很难不将两三天的时间都扔在躺平上。 什么返校不返校的,当初黑天鹅走流光忆庭窗口给她申请的离校时间可是一整年,现在连半年都还没到。 梦境里面没有落灰这一说,离开之前沙发和床铺是什么样子,回来之后就还是什么样子,甚至仍然是一掀开被褥就可以直接把个梦泡顶在额头上闭上眼睛入睡的程度。 不过当前那几只旧梦的回声身上发生的变化太多,已经有从幼儿园小班小朋友朝着幼儿园大班小朋友甚至是小学生的水平变化的趋势。 瑞秋向星期日商量:“你觉得有没有必要增加一个儿童玩乐间呢?” 就像是星穹列车在这一次翁法罗斯之行结束,从上到下阔绰起来之后,也在列车中加装了一个游戏间一样。 有超大的屏幕,有手柄,有给不适应手柄星人呢准备的键盘,还有豆袋沙发甚至是积木和各种桌游卡牌以及一台奶茶机。 很难不让人怀疑列车上的有些人想要将不同星球文明的正太萝莉全都拐到车上来一起共襄盛举。 就比如说,拉着符玄打一圈帝垣琼玉,然后让她一转头看到符玄太卜正在diy自己的专属奶茶,一转头刚好有在拍摄记录这一间温馨小屋的玲宝把青雀脸上惊恐的表情拍摄下来,而负责磕cp也会自己做cp谷子的佩拉则会将这张图制成流沙麻将,随后在尾巴大爷猖狂的笑声里,抹茶流心小蛋糕藿藿把这只流麻递给青雀…… 哪怕是花火在旁边当导师,都得为这么精彩的画面转身。 总之,或许也给它们安两台游戏机,准备四个手柄,会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先前在翁法罗斯继续干筑梦师这一行已经让瑞秋在硬装方面熟能生巧到了闭着眼睛都能操作。 精细度不够的话就软装来凑。 四只旧梦的回声凑在她的脚边,当然是飘浮起来的,对于新开的这间房间充满了期待——尤其是当它们等到了外头配送主机和手柄的送货员上门的时候。 它们就差把她淹没在金色的海洋里头,让她在其中窒息了,瑞秋心想,于是一点儿都没有留情地将这几只小东西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放到了那些豆袋沙发上去。 人是要黏的,但是手柄这个东西…… 瑞秋上辈子有过这么个经验之谈。 她的邻家有一个很闹腾的小孩,年纪不大,家里面给他玩的积木啊、模型车啊什么的全都无法长时间地吸引他的注意力,要不了多久就会继续开始放声大叫,总之并不是一个很讨喜的孩子。 然而情况在她教会了这个小孩玩网游之后就非常彻底地发生了惊天变化,这孩子安静了下来,专心致志地看着屏幕,除非他家里人不让他碰电脑,否则他就是一个非常安静,甚至于可以忽略其存在的小孩。 当然,那么小的年纪也不能一天到晚玩游戏,毕竟对眼睛也不是很好,还得到外面去散散步,活动活动身体,让眼睛多接触一点大自然。 但是旧梦的回声又不是标准的小孩子,它们具备小孩子的心性,却理论上来说可以无限制地摄入甜品、以及干一系列不那么健康的事情。 那就无所谓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当瑞秋看到其中一只——应该是维克森——在她走后甚至还飞到门口来,将这间新打造出来的游戏间的门轻轻地、有礼貌地关上的时候,她还是感觉到了少许心痛。 大概是一种老母亲感觉自己被疏远了的心痛吧。 瑞秋很努力地自行调理着心情了,她甚至额外叫外卖点了两瓶度数不高的酒回来,还给配了果汁、苏乐达糖浆和大量的冰块,在楼下客厅旁边的岛台上咬牙切齿地雪克了两杯度数肉眼可见已经小于两位数的鸡尾酒,半点没有欣赏酒水口味的意思,全部一口干了。 借酒浇愁嘛。 虽然也没有很愁,但是好巧不巧的她确实有一点馋匹诺康尼这儿可以随意调配,基本上不会出错的酒水了。 瑞秋猛抬头的时候就看到星期日靠在墙边上笑,凭心而论,是那种在星期日身上常见的微笑混合上一点看热闹的时候很有兴趣的笑容。 她这一眼瞥过得急,对于这个笑容的捕捉也没有很真切,她向来是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的,她放下了酒杯再朝着星期日看过去,发现对方虽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被发现,却全然没有悔过自新的意识,仍然还是这种被有意思的画面逗得开颜的模样。 坏,真坏啊,做人不能这样。 瑞秋盯着星期日看了一会儿,按照她的经验,对方是应该会走向自己的,他一贯养成的良好教养就是当别人盯着自己看的时候要走过去询问情况,只不过大概她已渐渐要成为例外了,所以这距离就始终这么保持着,全然没有变化的意思。 然而耳羽的末梢,那些细微的、上上下下的、抖动羽毛的动作,却又着实能在这样的距离维持中让人心情愉悦起来。 耳羽这东西是真的超萌啊,尤其是当它们动起来的时候。 瑞秋翻开另外一个玻璃杯子,没有用心调酒,就往里面放了半杯冰块,剩下三分之二的空间倒入果汁,最后三分之一用本身入口就挺甜的花香风味起泡酒填满。 这杯饮料被她站起来递给了星期日,绝不能说是好声好气:“笑什么呢,你也和我一样被关在外面了诶。来吧,一起消愁。” 星期日这下笑出声来,他接过酒杯,手套尖尖的位置被杯壁上逐渐凝聚的水珠给润湿了,却没有喝,只是对瑞秋说:“我对它们,尚且没有你那么上心。” 瑞秋瞥了他一眼:“那你不能算是个多么负责人的家长,星期日先生,如果它们有班主任的话,你这种家长是要被请进办公室的。” 星期日抬起玻璃杯,但是只很少很少地抿了一点点,保证酒精摄入量在他能够承受的范围内,绝对不会醉,距离微醺也还有很遥远的距离。 “那一定会是个非常特殊的体验,在我还小的时候,如果歌斐木先生没空去开家长会了,我会和知更鸟互换着去对方的家长会,那时候她比我循规蹈矩一点,我从未有过被这样的经验。” “倒是知更鸟……我猜老师也不会很好意思对她说,她的哥哥站在教室外头的走廊里还在偷偷吃甜点。” 瑞秋心说那现在这几个旧梦的回声会表现出这般模样来也算是遗传:既然星期日小时候干出过会让老师把家长请到办公室里去说两句的事情来,那么很合理,它们也会。 * 楼上的游戏外放声音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 其实对于资深(又或者其实不需要多么资深)的游戏玩家们来说,三个小时的游戏时间不能算长。 第206章 五个小时起步,十二个小时也绝非上限,要是遇到“从水下的生命萌芽开始”这样的东西,那么一昼夜就这样赔进去也只能说是“寻常操作”。 不过,或许对于这些旧梦的回声们来说,三个小时就已经很长了,它们在做为童工、为翁法罗斯的过去和未来进行着考古式打工的时候,能够连续工作的时间也就没有很长。 游戏的背景音乐已经停在同一首上好久没有变动了,而且也不是什么战斗音乐,如果不是在某一个特别变态的关卡上卡住了太久,那么……大概就是睡着了。 星期日动静很轻地上过楼,开门,把里头的两台主机关掉,四只旧梦的回声倒是没怎么管地留在了原地的豆袋沙发上,除了平等地盖上一条长长的围巾之外,其余也就没再做些什么。 他走下楼梯的时候,瑞秋就在客厅里的长沙发上,用口型默默询问他:“睡着了吗?” 星期日走下最后一级的台阶,他没有那么收敛声音:“睡着了,不必低声说话,既然连游戏音乐都无法把它们闹醒,那么关上门之后外头的声音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若是你仍然觉得不安心,”星期日说,“同谐的调律也能让它们睡上更久。” 哦,同谐的调律! 瑞秋在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眉毛少许上挑、眼睛也睁大,她想起来有些先前的账还没有算。 在经过了很多次想要拿起这件事情说事,但是片刻之后就因为别的什么事情忘记追究的拿起放下之后,瑞秋总算是趁着四周没什么重要的、立刻就要去办的事情,以及自己还没困倦、还不打算年纪轻轻倒头就睡的空档,将她仔仔细细地回忆起来的一桩“陈年旧事”提了起来。 准确来说,因为发生的时间不算太久,所以也可以被写作是“陈月旧事”。 ——被催眠。 总之是在翁法罗斯的时候,而现在时候也的确刚刚好。 再怎么说,这种追究也不好让孩子们知道,就像是有些游戏不能让十六岁以下的孩子们玩,是因为里头多多少少有些需要到了一定年龄才能秒懂、也是到了一定年龄才能毫无负担、毫无压力地接受并享受的音频或者画面。 不管其他人有没有压力,至少瑞秋自己会主动选择可以避免类似压力产生的时刻。 顺带着,就有种“太太,你也不想让楼上的孩子知道吧”类似的威胁感,瑞秋的xp里面就沾着点这款,她估摸着自己在不久之前也干过类似的事情——很大概率都是下意识地就这么做了。 “现在就算了。”瑞秋慢慢地说,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只不过字与字之间的音仍然相连,听起来腔调有些不与平时同的怪异,“毕竟回到匹诺康尼了,你若是调律过多,会不会引起家族的警觉呢?” 其实,就她现在说话的调子,但凡是有耳朵的人都能够听出她大概是想到什么了,星期日自然不会例外——但是,如果听出来了却没有任何打算躲一躲的想法,那么听出来与没听出来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换个不那么正经的假面愚者打破第四面墙,对着屏幕说的话,大概会是“区别在于一个是情趣而另一个则是蠢货”这样的答案吧。 瑞秋:“你当时是怎么做到的?同谐调律的催眠?还是用秩序的力量进行必须服从的命令?” 她停顿了一下:“如果星期日先生您还没有忘记的话,似乎是在太一之梦中,您曾经说过不介意就同谐命途的一些实践知识指点我些许。” 格外客气的语气往往是为了在之后能够更多地得寸进尺,至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很难再拒绝。 瑞秋:“就现在,我不会这个,唱歌还要前摇,有时候很不方便。我能学吗?” 星期日——当然——他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摇头说不方便。 其实,硬要说的话,同谐命途通过调律让人入睡的方式,其实也和控制人的身体、意识区别没有太大。 这些旋律就像是缠绕在人偶关节上的操控丝线,缠绕得多一些,掌控的深度就能够开始“三重面相的灵魂啊”;缠绕得少一些,就像是知更鸟帮助那些刚刚进入梦境中的人适应周遭环境的时候所做的那样。 瑞秋也不是真的不会,如今星网已然如此发达,哪怕就连模拟宇宙里面跑出来的信息都有可能被某个不怎么在意保密的小浣熊捅出去(自然,黑塔女士本人也并不在意),就更别说上哪儿学点命途力量的掌控技巧以及运用了。 她很早的时候就在网上找到过关于这些方面的网站,也的确学会了绝大多数的小技巧。 她张开左手的五指,感受着同谐的音律以摇晃的光影效果在自己身边缓慢铺展。 “差不多,是这样吗,星期日先生?” 第86章 闭眼,然后晚安 纤细柔软的“细丝”缠绕在他的四肢上,星期日很熟悉这些“细丝”的运行机制,在他还是家主的时候,他也曾经对一些人做过了类似的事情。 很可惜,他的本质让他在做出这样不友好的事情时频繁地感到难过,只不过那时候被歌斐木影响很深、也算是被秩序影响很深的他做不到当真放手不管。 天性中的掌控欲近来逐渐随着眼中所见的天宽地阔而变得浅淡,然而执拗却并不会随着所见所闻而变化。 毕竟,就算是从高空跌落下来的时候,这样的骤变也没能改变这一点不是吗? 星期日缓慢地控制着自己放松下来。 在走下楼梯的时候,他是并未紧张的,正经人谁会在自己家里紧张,不是吗?日常的生活状态,这是每个人最容易彻底放松下来的状态了。 而在瑞秋的腔调变化得很明显的时候,他当然也没有紧张起来,同行许久了,瑞秋是个什么性格、行事风格如何,都再清楚与放心不过。 她会做什么——星期日对此会产生的情绪只有好奇,以及他如今逐渐让自己能够正视的,些许的期待。 提到先前为了让她休息而使用的小伎俩,这也还好,而到开口的时候就是“星期日先生”这个称呼的时候,对瑞秋足够了解的他就很难免不被紧张影响了。 她一定是知道要怎样利用同谐调律的力量来催眠的。 只在一瞬间,星期日就已经知道瑞秋会做什么——他的预料也的确足够精准了,只是仅仅预料起不到对现状的任何改变。 瑞秋的“丝线”很柔软,一定程度上甚至比起知更鸟在引导旁人适应匹诺康尼的时候所做得要更为柔和。 很难……不因此而精神紧绷。 毕竟,和催眠这种只需要让同谐的音律对大脑产生少许影响的技巧反其道而行之。 完全没有抵抗心思,甚至于连下意识地反应都没有产生的结果,是除去头脑仍然清醒之外,身体的其余部分都感觉到些许被掌控的阻力。 其实这股阻力并不大,就像是缠绕在关节上的音律一样柔和。 不过,倘若人无心挣扎的话,不管束缚是松弛还是紧绷,其实区别也绝对算不上大。 控制着自己放松下来之后,他温声道:“抱歉。那么,你打算怎样追究呢?” 或许是只有在离开了匹诺康尼,在外面晃了一圈再回来之后才会有比较明显的感觉:在翁法罗斯那种很多人都喜欢用精油按摩身体肌肉、喜欢在头上佩戴木质调香味的草叶环、还喜欢携带几个无花果干的地方,每个人身上原本的味道都会被掩盖掉的。 就算是阿格莱雅这种恨不得一天去三次云石天宫浴池,每次泡上八个小时的洗浴狂人,身上都有一层淡淡的花香调精油的味道。 就更别说一部分甚至还会在身上进行人体彩绘的、和表象并不怎么相符的精致青年了。 而她在这样环境的骤变之中,倒也更为清晰地感觉到了过往生活在匹诺康尼这个环境中所遗留下的……更多应该算是星期日身上的那种淡淡的烟草叶与佛手柑的气息。 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天环族还需要护理他们的环与耳羽,并且这两项护理上的时间也不会很短:耳羽上的羽毛比起头发来更不容有损,毕竟掉了一片羽毛所造成的视觉差别,和掉了一根头发的视觉差别相比,很显然前者会大很多。 所以,在处理耳羽的时候,至少被歌斐木养大的一对兄妹的习惯从来都是相当精细的。 知更鸟尚且还会有条件不允许的情况,而没有离开匹诺康尼的星期日则根本不会出现条件不允许的情况。 耳羽的结构导致了它们往往比起人体皮肤来留香效果好上许多,在被细致地吹到蓬松之后,上头仍然会有一些残余的香气,往往会随着耳羽本身不自觉的动作而将这些香气扩散出去。 淡淡的,盈在空气中,就像是穿久了的衣服,或者是在瑞秋上辈子的初高中时候,早操列队出行时后排闻到前排少女高马尾之下昨夜洗发水的余香——这些全都是生活留下的痕迹。 第207章 具体表现在当前,就是瑞秋已经差一点彻底习以为常以至于无法察觉的佛手柑、烟草叶,还有很轻很轻的一点皮革调的气味。 其实是很好闻的……虽然在最开始的时候瑞秋对于烟草叶与皮革调香水的认知是晕车味,不过准确来说倒也并非如此。 ——毕竟倘若这玩意闻起来真的有股晕车的味道的话,只怕星期日从一开始也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回到这个环境里来,回到这个对她来说有点像是巢穴的地方来,瑞秋的大脑在返程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身体与大脑往往并不是同样的敏锐度,让身体意识到这一点,是在眼睛看到了熟悉的环境、鼻腔闻到熟悉的香气、甚至于身体触碰到了熟悉的物体…… 逐渐逐渐的,这样的认知把灵魂浸泡一遍,这样才算是彻彻底底的“回家”。 她伸手,掌心直接覆盖在星期日的眼睛上,其实就有点像是真正的催眠当中所需要做的那样,然后不说话。 又不是不到十三岁的小孩子了,报复就只是将对方对自己做的事情原模原样地返还回去——这样也太幼稚了。 如果把什么事都视作争口气的话,那这人生将会变得多么贫瘠而苍白? 小鸟、小鸟,你怎么总是毛茸茸的呢?就像是一只真正的谐乐鸽一样。 耳羽是毛茸茸的,睫毛是毛茸茸的,总能够像是一个个细细密密的小钩子一样勾住她。 如果有人抬手覆盖过自己的双眼的话就会知道,眼睫是相当见微知著的东西,有再怎么小的动作,一旦掌心或者指腹抵着睫毛的尖尖,就能够感觉到那种幅度不大的、像是小扇子在晃啊晃、撩啊撩的来来回回。 瑞秋并不很清楚这一点。 但是她能感觉到,细密的小扇子撩得她指腹有些痒,让她下意识地想要按着他的睫毛细细地数有多少根。 近距离地看这种体验,对于长得好看的人来说也太过分、太占优势了,从五官轮廓到肤色什么的……总之就是非常美丽,哪怕这种美丽在遮住了双眼之后显得不那么具有进攻性,也仍然相当具备侵犯力。 入侵投落目光之人的大脑,很快就用此时的模样以及曾经被观察到的模样将一时大脑中能够空出来的空间全部填占完毕。 这种时候人士想不了更多的,毕竟大脑除去在维系生命运转的那些部分之外都被塞满了不是吗?圣人云食色性也,但这会儿就连食都不占了,剩下的纯纯就是对于美色的追求。 毫无疑问的上头。 就像是有什么魔鬼在内心里潜伏着,对她说话一样。 不是一直觉得被冲动影响了理智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吗?以前不是觉得什么商纣啊周幽啊……哪怕只是在文艺作品当中被塑造成了因为女色而亡国的君主,但是这种文艺作品中的形象就很丢人,是一个人在还正常的情况下所不可能沦变的模样吗? 你现在就是这个样子哦。 甚至于,那些还是被歪曲过后的文艺作品形象,而你自己是真的、一边觉得自己不是容易上头的人,一边却又非常自然地掉在了美色的陷阱里头。 虽然这陷阱是天然存在的而非旁人为你所铺设,虽然这个陷阱不算深,底部也没有任何伤害性的东西,让你能够掉落其中而仍然安全、甚至没有任何的不适,你却已经像是被肉食性的植物网罗其中的昆虫。 这些字句接连敲打在瑞秋的心上,她抿着嘴唇——但是当一个人的脑子被占据了个彻底之后,这些下意识的“辩证”看待的思维就完全影响不了她了。 她在想自己是否要…… 星期日似乎是要说话,然而开口、在瑞秋近距离盯着那颜色浅浅的、会让她去想如果涂一点润唇膏后是否会变得稍艳丽一些的嘴唇之后,却并未吐出字句来,更像是轻轻地叹出一口气。 知更鸟做过口红广告,算是colors家最高级别的代言人,瑞秋记得仿佛是个什么大使,总之双子的优点就表现在这里,如果一个人在某一方面特别出色,那么另一个大概率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当然,这是在将条件放宽到唱歌和钢琴都算是乐理这种情况之后,否则这条定律未必会很适合。 唇形……就确实挺好看的,微微张开的样子会让人不怎么上流地联想到好像这个姿势适合强吻。 如果把拇指按上去会怎样呢? 如果干脆就彻底一点会是怎样呢? 冲击总归是会有减弱的时候嘛,哪怕下一次刚靠近的时候也还是会这样全心地专注在这张脸上,但至少现在有些澎湃的海水慢慢退潮,能够让她完成后续的思考。 其实黑天鹅说得很对了。 这位忆者小姐说话总是很客气,也总是能够给人提供一些帮助——况且黑天鹅还对她说过不止一次。 总是应该进一步的,都在这种状态上卡了多久啦? 硬要说的话,去翁法罗斯之前也没差上多少,去翁法罗斯之后增长的好像全都是心照不宣、你不说我不说的暧昧,知道的是两个人里面没有一个性格相对横冲直撞擅长直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两个犟种闹别扭,互相等着先开口。 其实又并非如此。 黑天鹅……黑天鹅,哎呀,黑天鹅的确是为情侣保驾护航的神,要是她愿意更多地出手,瑞秋怀疑自己就不会被一些理性上看待多少没什么必要的犹豫纠结影响,到现在也没有真的去咬过一口这样唇形好看的嘴唇。 是否真的一个经常触碰甜食的嘴唇也会变得带上一点奶油或者其他材料的甜味? 比如说焦糖? 在瑞秋这么想的时候,她覆盖在星期日眼睛上的手被一双耳羽覆盖起来——或许是青年在一分一秒都过得很漫长的等待之中,在那种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体表长出羽片,细绒从皮肤之下钻出的滋味里头决定不再等待——等瑞秋的手指因为那些温热的羽毛在手背上的扫动而发颤的时候,这双小翅膀也就朝着两边分开,星期日抬手握住她的手指,将这一障目之物从他的眼前摘下来。 却又并未在此之后就此放开。 手背为耳羽所包裹那一瞬间的感受毫无疑问是很奇妙的,会让人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钓了。 是吗?这算吗?从最后的结果来看毫无疑问这起到了钓的效果,但是这么做的人当真就是有这样的意图的吗? 心机、没用心机,这两种可能性反复横跳得让人的心跳都很难不在这时候变快,尤其是当一个人兼具了高道德水准,以及使用心机的能力这两点。 太矛盾了,瑞秋保持着这个姿势,定定地看了有好一会儿,比什么压轴题都让人难以捉摸,况且还是那种熬夜补课刷题也没什么可能与此道突飞猛进的情况。 但是什么也不做的话,是不是也太对不起真的被钓到了的自己? 黑天鹅那有道理,但是听起来多少有点让人不爽的“我以为”现在尤在耳旁。 都到这一步了还是没有点进展是不是有点太不像话了,好歹她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能算是个dj,那种在酒吧里面专门给所有人刷气氛搞助攻的存在,她自己怎么可能搞不定…… 试试看,至少试试看。 所以很快的,瑞秋抽了手,将本来就足够近、近到让她能够很清楚地看到金色的眼睛里头的自己——部分淹没在了深蓝色的瞳孔之中的距离更拉近了一点。 她擦了个边,一如既往地没有完全凑上去平啊,多少算是给自己留了点儿余地。 是在一些文明中的贴面礼,在匹诺康尼这种什么地方的人都有的地方当然也会有人坚持着这样的礼节,在当酒店管理层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做这方面的培训。 直白一点就是:以脸颊贴脸颊,如果擦边擦得足够准确,那么唇角也会刚刚好碰在一起。 是个不管怎么说都很适合当前的动作。 这个动作被瑞秋做得很短暂,毕竟她也是怂恿了自己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推了自己这一把的,以至于,她险些要把自己的鼻尖与星期日的耳羽碰上一碰。 好在她停得很准确,没有真的碰上,只不过因为这样的靠近而嗅到了更明确一点的烟草叶的气味,还有一点留在蓬松的羽绒之中的,算是什么呢?或许像是在阳光之下晒得很好睡了的羽绒被的味道。 很短暂,仅仅停留了差不多一秒的时间就退回去了,退回去之后突然间想起来之前有个星期日问了但是她没有回答的问题:那么,先前“催眠”她这件事,她打算怎样追究后续呢? 一个很好的回答浮上心头,瑞秋轻快地说:“就这样。” 她往后退了两部,脚步有点儿小小的摇晃,像是在想走和想留之间仍然犹豫纠结着:“晚安。” * 太刺激了。 这种撩一把就跑的事情也太刺激了,瑞秋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呼吸声比往日粗重了不少,她倒是没有反锁上门,但是的确后背抵着门板,就这样站了好一会儿。 第208章 她属实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上辈子、这辈子,全都没有过,毕竟如果有过的话,现在也绝无可能在这么点儿动作做完之后就不是很能撑得住。 自我评价为说白了就是色胆还没有大到那个程度,虽然能够撑住自己表面上的样子,至少没有碰一下随即就跑开,比十二点的辛德瑞拉的背影都难追,但也就仅限于撑着表面上的这点儿场面了。 瑞秋再一次抬手。 这一次掌心覆盖着的,是她自己的双眼。 她的眼睫躁动不安地眨着,而她似乎仍然在手背上体会到羽毛轻飘飘地覆盖下来,贴合着皮肤的触感。 哦……但是,完全不亏。 她的手缓慢地往下,从眼睛变换到了脸颊。 以及嘴角。 想想看接下来可以怎么办,正视你自己,毕竟或许过会儿在隔壁房间会有个比你更慌乱的人出现——拜托那好歹是星期日,如果方才的动作完完全全是假意而不带着半点真心他一定能够应付得很好。 但是这种事情一旦完全发自真心,所有标准的可以用来应付它的手段就无效了——前提是,双向。 不过这边的情况就是双向得还挺明显,对吧? 瑞秋轻轻笑了下,并未从门边离开。 靠近门边的位置,隔音效果会比贴着墙的要差上不少。 她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走到了她的门前,应该是,因为她听到的唯有靠近。 然后停在了这里。 明天,或者后天。 买一款纯甜、哪怕对于最能吃甜的人来说也有点容易腻的甜品吧。 什么解腻的饮料都不要搭配。 不过……酒可以。 至少可以试试。 * 匹诺康尼还是老样子,只不过看起来又要过某个节日了。 在匹诺康尼,节日是很多很多的,多到了什么程度呢?这个文明有的节日,来一点,那个文明有的节日,来一点,公司专门为琥珀王设置的庆祝日?搞上。仙舟什么时候专门祭祀帝弓司命啊,如果有需要的话匹诺康尼也能凑出一些巡猎信徒来的。 这么多节日,一方面是为了尊重源源不断前来此地的大量顾客,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让酒店能够名正言顺地在这些日子加钱。 新年你不得参加个什么特别晚宴吗? 人流量大的旺季不应该额外加价吗? 就算是你在公司网站上购买的优惠套餐,那也一样要几十万几十万信用点地往上加——记得,是每一天的房费,不包括在白日梦酒店之内的花销,早餐中餐晚餐,全都不包括。 但是问题不大,反正在梦里又饿不死,实在不行还能去吃免费的冰激凌,喝免费的苏乐达。 大量的糖分呢,很适合维持生命的。 今天也是个节日,是一个瑞秋先前没有了解过,差不多可以说是根本不知道的节日,街道上有些很氛围感的装修——至少黄金的时刻中,那些五花八门的、色彩很缤纷的堆积起来的小盒子啊、种在盆栽里面的树啊之类的,已经全部被替换成了粉粉嫩嫩的颜色。 很糖果的色调,其中粉红和粉蓝占据了多数,原本的白色几乎都被替换成了香槟色,瑞秋站在专业筑梦师的角度看这样的黄金的时刻,只能给出一个粉嫩与奢华老钱风格着实没有那么相配的结果。 虽然她已经大概猜到今天或许是某种类似情人节之类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在匹诺康尼一年大概可以出现个十五到二十次,平均每个月都有一到两天,多的时候可以是三四天,碰上着实正常不过,但是瑞秋将心比心,她觉得更多人应该会乐意看到一些爱心形状的气球,或者是其他好看一点的气球。 而不是被替换成了粉红色和粉蓝色的石头老板脑袋气球。 ——现在的它们看起来像是某种少女心的反派布置的恐怖片现场。 哪个筑梦师搞出来的这种设计?这样的人折纸大学也能放他及格毕业?难道是因为设计不能沿用先前几次的创意就这样摆烂了吗? 瑞秋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随后悄悄地戳爆了一个粉红色的石头老板脑袋气球,心里在想的是其实《告白气球》这首歌和今天整个匹诺康尼的氛围应该都很搭。 要不是这些石头老板脑袋的气球长得奇形怪状,她本可以偷一个回去,藏在背后什么的——反正至少在匹诺康尼拿走路边的冰激凌和气球都不涉嫌违法,还是某种在星网上被广泛打卡的热门体验。 瑞秋正在执行自己的计划——去买一款甜得过分的甜品,当然也可以有一两款不那么甜到过分的。 她路过了整个黄金的时刻最大的电子屏幕——在主道路边上,每一秒都价值许多信用点的那种,而一如既往地,知更鸟出演的广告正在循环播放。 这一次代言的就不是colors的彩妆了,很应景地换成了一款适配情人节这一天的奢牌服装。 虽然说是奢牌,但因为面向的群体整体比较年轻也没有那么保值,所以风格也完全不严肃。 或许是因为一些历史遗留因素?也有可能纯粹是因为粉丝需要或者颜值爆表,知更鸟在这支广告里面扮演男方也扮演女方,将自己的脸运用到了没有半点浪费的程度。 广告的主要思想大概就是情人节就该给另一半买衣服,如果奔放一点,那就一次性,如果不那么奔放,可多次循环利用也挺好——因为买了送人就是为了亲手帮忙脱下,所以还特别多配送了一些漂亮的、风格类似于螺钿镶嵌的纽扣。 瑞秋当然能看到在这个广告牌之下的商场里头,很多年轻男女正在进进出出,绝大多数成双成对,其中也不乏一些看着人至中年,但感情仍然很好的夫妻。 自然,有这样的,也会有在一旁争论的,瑞秋就听到有人在大声说“这都是消费主义给你的洗脑,虽然我们不缺钱但是这种节假日溢价百分之五十的浪费得是什么脑子坏掉的人才会趋之若鹜啊”。 瑞秋撇了撇嘴。 她脑子可没有坏掉。 但是或许是因为买点衣服比a上去强吻星期日容易太多——所以,或许今天的她……得帮知更鸟冲销量了。 第87章 碰巧 一个品牌,如果被知更鸟代言了,这就足以证明它是个多么有档次的品牌——寰宇巨星知更鸟小姐的经纪人、还有家族上上下下这么多一定会维护一位调弦师身份的同谐行者们是绝对不会允许她自降身份去接什么奇奇怪怪的代言的。 特别友情的时候除外——就比如说如果知更鸟打算去接星穹列车的代言,那么完全ok,哪怕只是看在列车周游四海的广告投放范围之广,以及开拓命途那几乎百分百好评的风评就够让这群在逐利方面不见得能比公司好上多少的家伙动心了。 总之……她代言的衣服很贵,就像是colors美妆系列都不便宜,瑞秋非常心疼地看了看自己的钱包:如果是刚到匹诺康尼没多久的时候,她是绝对下不了这个狠心买这样昂贵的东西的。 当然如果是刚来匹诺康尼的那段时间,她的所作所为也绝对不可能是捂住星期日的眼睛——她如果做到了这一步绝对会拿把刀横在星期日的脖子上一不做二不休,要到了钱再声泪俱下说自己是多么的不容易,演出一副为了生活已经快要打拼到精神崩溃的样子来换取这位年轻家主的怜悯随后携款逃之夭夭而不被抓捕…… 也许。 她转身朝最常去的甜品店走,心想既然自己不仅仅因为睡不着而起了个大早甚至还是跳窗偷跑的,那么现在星期日未必发现了她其实不在家里,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甚至能够爬窗回房间然后在不被觉察的情况下完成一些在昨夜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的情况下紧急构思的计划。 计划其实很简单,比如说过分甜的甜品就是为了能方便一个人顺理成章地吃不完——既然吃不完的话,那么大概率会出现“你要不要尝一口”,又或者是“那我来尝一口”这样的情况。 这就只剩下好处了。 对吧? 给予一个更适合开口的环境,然后…… 总之一定能够成功的,瑞秋对此深信不疑。 她走在黄金的时刻那川流的人群之中,一个双手握着一瓶冰镇苏乐达,在走过她的时候,下意识地朝着她这儿瞥了一眼。 瑞秋很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一眼瞥视,于是她回了头——回过头来就意识到了有点不对。 同谐命途和同谐命途之间多少是会有一点感应的,如果能力相差太大的话当然也感觉不出来,不过现在这不是能力相差不大嘛。 况且,对于现在的瑞秋来说,她还能够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一些熟悉的力量波动,而且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自己为何会觉得熟悉。 因为这是外表伪装的小法术,是瑞秋曾经每天出门的时候都要往星期日身上刷一层的同谐的祝祷,因为已经运用到了滚瓜烂熟,所以在这一道上她的精通程度足以媲美一些已经在名为同谐的命途上走了十几年的老师傅。 第209章 对方隐藏着自己的外表,瑞秋的目光就像是一双手那样轻轻地撕开覆盖在皮肤上的那些“音律”,在这一层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表象之下,瑞秋看到的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天环族女子的形象,头顶上的天环很标准也很明亮,耳羽打理得非常整齐,很标准的天环族,穿着一条长度差不多到膝盖的、微微蓬起来的裙子…… 而且,哪怕已经伪装了自己的外表,她仍然戴了一副墨镜,下巴上还有摘下来却没有收起来的口罩。 瑞秋转身,追上对方,抬手按住对方肩膀的时候,挑眉,轻声问了一句:“知更鸟?” 这位双手碰着苏乐达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姐脚步顿住,她回过头来,摘下了墨镜,有些可怜兮兮地看着瑞秋:“我的伪装能力有那么烂吗,瑞秋小姐?我还以为就算是哥哥都看不穿我的变装呢……毕竟我用到这技巧的时候可是要比他多得多了。” 瑞秋咧嘴笑起来:“很显然,我也一样。” 为了避免匹诺康尼的同谐网络发觉他这个人的存在,星期日在匹诺康尼之内的时候可谓是尽量地循规蹈矩,在一些时候甚至让人觉得他不是那么像个命途行者而更类似于一个普通人。 瑞秋:“你现在是在……闲逛?” 知更鸟眨眨眼:“取材采风哦~因为之后的专辑里面想要加入一首和谈恋爱有关的曲子,所以今天就出来走走,感受一下氛围。” 非常合理,知更鸟是经常要出专辑的,不完全是为了歌迷们,更多时候是为了那些生活在危险地带的孩子们,她的专辑的收益——到她手里的这部分,基本上刨除了她自己的生活开销成本之外,三分之二都用在了各种各样的援助上。 众所周知,慈善是一项无底洞事业,而身处于这样一个危险的世界,会遭遇到各种灾难的概率比起瑞秋上辈子的世界可谓是要多出了许多。 而且其中不少还是直接抹去整个文明先前数百年甚至上千年兢兢业业建设的灭顶之灾呢。 所以,在这个世界里搞慈善,那都不能说是遇上了个无底洞,这得是碰上了一个不能甩开,还成天摊开手对你说“老登爆点金币”的不孝子才会到这个程度吧。 而知更鸟专辑的风格,在经过了前头几张的治愈、庄重又或者是摇滚之类的小众风格与她本人甜美嗓音的结合之后,终于敲定了这一版的恋爱主题。 算是已经被预计会大卖的一张。 知更鸟提起裙摆,扬起头,笑容明媚到能够让人:“所以,我其实没有目的,如果你有什么计划的话——既然被认出来了,那我也是很乐意与你同行的呢。” 她就是用这样的笑容,让那些观众们逐渐对她越来越上头乃至于心里全都是她的。 说到这里,知更鸟基本上就已经确定了自己会和瑞秋同行,她握住瑞秋的手臂,此时才注意到她的手上还提着个粉红色色调的包装袋(在四周一片粉嫩的颜色之中,知更鸟本人已经快要失去了对于这些颜色的判断力)。 她顺着瑞秋的手臂往下看,在包装袋表面的褶皱之中看到了熟悉的图标。 是她自己代言的品牌,上面甚至还写着那句有点儿赤裸裸的、代表着这个品牌这一次营销核心理念的那句台词。 怎么看都是新买的。 怎么看都…… 对吧,在这样的日子里。 她朝着袋子里头瞥了一眼,发现有两个包装分别隔开。 知更鸟挑眉:“我可以猜猜看这里面装着的是什么吗?” 她的手指顺势往下,也搭在了包装袋的两条拎带上:“真好奇啊,虽然知道没可能是睡衣,但还是很希望有一天会——” 她停顿了一下:“里面会有领带吗?袖扣?总不能是衬衫吧?” 瑞秋在知更鸟所比较熟悉的朋友当中,算是最正常的那种人了。 她不会突然像是星那样跳起来表现出自己抽象的那一面,也不会严谨到完全不存在任何情绪波动,比智械活得还要智械——所以,猜测她确实是一件不那么困难的事情。 瑞秋:“……嗯……” 她可疑地有些脸红。 知更鸟笑眯眯地凑了上来:“总之,只要是留给哥哥的就行咯。” 瑞秋此时已经开始思考到底要不要与她同行了,这听起来更像是对于她的一次“剥皮”,她就像是一只在知更鸟手中的橘子,很轻而易举地被对方获得了“果肉”,到现在为止,这个原本就很好看破的想法就已经被她看破了起码有三分之二那么多。 不过……瑞秋轻轻叹了口气,她还是选择与知更鸟同行:“走吧,我或许会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你,但是……唉,好吧,是袖口,星期日现在的装束,更需要的脖颈部装饰或许是围巾而不是领带。” 一旦领带西装打起来,那种橡木家系家主的精英气质就会变得格外浓厚,瑞秋自己都不一定很能看得习惯——她或许会想到一些还没有来得及完成的交易委托。 哦,在太一之梦里头,星期日那有些拙劣的、对她的观察,就包括邀请她过去帮忙针对整个城市沙盘进行细节上的调整以及补课什么的借口,如今当然是无法延续下去。 甚至于瑞秋在回到现实之后,再去看这件事,都觉得当初答应下来的自己仿佛脑子有坑。 什么初出茅庐的纯新手小白啊,才会觉得一个一年级新生也配和整个匹诺康尼的话事人以师生关系相处?未免太过离谱。 ……唉。 不过现在想起来,那时候才是她和星期日相处最为随意的时候,一个看起来非常好说话的上司,和自己喜欢的人当然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概念,至少那时候她就算用开玩笑的语气也能够说出“如果我强吻了你呢?星期日先生”这样的话来。 时过境迁,如今反而觉得这句话在口中推滚,千般万般重,就是沉沉地无法说出口来。 * 甜品店当中的甜香非常浓烈,奶油、炼乳还有焦糖——瑞秋觉得匹诺康尼人对于焦糖的热爱或许有点太强烈了一点,不过或许拿着一把喷枪对着食物现场烤制上一层焦糖层的确能够让原价一万信用点的食物飙升两万信用点的标价。 瑞秋在面前放了一茶,浓茶,纯茶,一点儿糖都没有加,就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能够在这样的甜味浓度之中获得一些中和。 她倒是知道知更鸟也很喜欢吃甜食,所以觉得对方应当会很喜欢这儿的气味——所以,她选择了这里。 知更鸟仍然笑眯眯:“哦?所以是……筑梦师小姐想向我哥告白?” 这看起来像是一款轻小说的名字,以及,瑞秋很确定如果把自己的心路历程用一条线来表现出来,那么“拉扯”这两个字将会是其中唯一的结果。 a不起来就是这样的。 知更鸟双手托腮:“说实话,都到这种程度了居然不是哥哥主动对你说,是有点过分哦。” 她语气轻快得很,甚至于说话的口癖都和往日有点儿不太像,更像是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一片情人节的气氛之中。 瑞秋托腮,显得有些惆怅:“有时候我会怀疑,我喜欢的可能就是这一款,良家——” 她差点就要把“良家妇男”这几个字说出口了,然而对面是知更鸟。 瑞秋真是这么想的,劝花魁从良的毛病她没有,但是拐良家妇男的爱好她真的可以有,这种情况从上辈子上网的xp里面就能够很清楚地看出来。 如果面前站着的人是星,那她也就说了,毕竟星就像是那种星网上你一眼我一语,在评论区里头养出来的ai,多多少少沾着点离谱,就算在看向刻法勒的时候抬手对她说“你看,这刻法勒也不失点儿熟男圣母风韵”,星也只会说“啊,你这话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只可惜站在自己面前的是知更鸟。 瑞秋将这话吞回了肚子里。 “我就是……比较喜欢性格内敛的,如果主动了我会很惊喜,但如果不主动的话,我其实也会很想要尝试一把壁咚——我是说我来咚人的那种,就是……” 她耸了耸肩。 “偏好和我的性格之间有一点小小的偏差。” 她喜欢的场面需要一个抬腿就能蹬上墙的酷姐,而她是个会坐在台下,用严谨的学术姿态伪装自己,背地里被自己脑补的画面色到流鼻血的人。 知更鸟:“这样啊。” “如果你不是个筑梦师,而是一位歌手的话,你就可以在你的表演场次中为他预留一排一座。” 知更鸟提起裙摆,站起来,小跑两步绕到瑞秋身边,没有完全盘起来的长发垂在瑞秋面前,将她的视线强行汇聚向她的双眼——知更鸟很擅长让别人看向自己。 “一排一座不是视野最好的座位,一般视野最好的都是五排六排的中间这样,但是一排一座是留给家属的座位,上次我去参加了一个音乐会,一个合唱团首席就很早向其他人提出了想要这个位置的票的请求——我们后来才知道他是为了向爱人求婚,那天表演结束之后,他从舞台上跳下来给他的爱人献花,然后两个人一起回到舞台上,他跪下来给爱人戴上戒指,台上台下所有人全都像是疯了一样高兴。” 第210章 知更鸟抬手比划了两下,她那双绚烂的眼睛里头也跳跃着平常鲜见的兴奋:“但是,有点可惜,我对筑梦师的浪漫并不怎么知晓。” 她抬手扶了扶耳坠,背对着瑞秋往后退,又转了个圈之后落座下来,一整套的动作看起来轻盈优雅,尤其是裙摆在旋转过程中轻轻飘起来,像是花朵一样张开的时候。 但是,她今天的动作是不是有点太多了——瑞秋感觉往日的知更鸟虽然也是个活泼元气的美女,上台下台都是如此,但是往常她的小动作不会……那么的多。 而且在走到这家甜品店之前,这一路上,她好像一直都走在自己前头,在这个人流量不能算是很小的地方背对着前方走着,手臂也是稍微朝着两边张开的姿态,就像是在挡着些什么。 因为和她的相处时间也不能算是太多,瑞秋并未确定知更鸟身上真的有点什么不对劲,这些不对劲也就只是被她压在心里。 毕竟她对知更鸟也有一点点的“利用”心理,想要各种旁敲侧击,甚至是直接明示:给点办法,就比如说在你们的过去,有没有讨论过什么未来伴侣之类的问题,有的话就赶快告诉她,她好照着标准实现,再往上累加一点惊喜。 圆梦+惊喜,这才是一个细致的人所应该做的。 知更鸟是很敏锐的人。 虽然她和星期日的关系,以及她在匹诺康尼的权限都让她比旁人拥有了更高的起点,但是她做为最早被眠眠送到流梦礁的“外人”,她对于一切的洞察能力可想而知。 从那些战火纷飞的地方走过来的人,多半都不会简单到哪里去。 她此时已经觉察到了瑞秋在一瞬间的警觉。 从翁法罗斯带回来的,那种看到点什么,下意识地就会去分析这件事对不对劲的习惯也是养成得很好。 知更鸟啊心里有些苦恼:她做为一个歌手,因为演出得广告数量足够多,而且在寰宇之间的热度足够高,所以也是演过一些剧或者电影的,演技也可以说是相当不错。 但是,这都很轻易地被看穿了吗? 那么果然还是因为哥哥的要求有点太强人所难了嘛,放在娱乐圈里,这就不是个好剧本。 ——知更鸟,毫无疑问地,对于瑞秋的情感世界有一点小小的了解。 不算深入,但好歹知道一些重要的节点,和黑天鹅相比也就是个半斤八两的水平。 她的消息来源是星期日:这当然也很好理解。 虽然感觉这好像不应该是个妹妹的工作(话又说回来,似乎在那些三月七分享的小说里头,妹妹就是干这个工作的),但是知更鸟向来在和哥哥有关的事情上很乐意出一份力。 昨天晚上,当平常多半是“早安”和“晚安”,或者是在翁法罗斯时候的半断联状态的星期日给她发来消息的时候,本来就已经没有很想继续趴在桌前写乐谱的知更鸟当即拿着手机跳了起来。 闲聊模式!开启! 所以,她就趴在床上,把枕头移动到支撑着下巴的位置,手机放在更上面一点,就以这样的姿势和她亲爱的哥哥来来去去了有大约三个多小时。 期间知更鸟打了很多个哈欠。 原本以为离开一趟匹诺康尼会有点什么变化,但好像原本就话不是很少,虽然因为发的频率不多看起来好像比较沉静,但每次一说都一大堆,表现在社交平台上就是一个又一个的文字方块阵。 这种文字方块阵就没有比六十秒的语音方阵好上多少。 言辞非常内敛,在她看来甚至于很有当初歌斐木先生的调性:说句不那么好听的就是当需要讲到两性教育的时候含糊其辞然后让别人转发来一个纪录片。 他们自我口口的程度未免是有点太高。 知更鸟大概看懂了意思。 四舍五入约等于有过接吻(她翻了个甜妹的白眼,心想这话不就是意味着初吻还在,虽然她的倒也确实还在……但是平时会在网络上见多识广甚至还会吃钟表小子中心向cp文的知更鸟在这方面就是能够名正言顺地站在“经验”的高地上对着站在洼地的星期日随意指指点点),也可以说是四舍五入根本没有。 得了吧,要不是知道瑞秋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都可以问哥哥是不是被哪个渣女撩了又钓。 不过,一母同胞的双子关系,让她还是很温柔地对着哥哥伸出了援助之手。 知更鸟:来吧 知更鸟:告诉我你在纠结什么,哥哥 知更鸟:您的小鸟僚机已就位! 随后她发现她哥的脑袋或许是已经被弄晕了,在这件事上歌斐木先生的教养绝对要负起百分之九十的责任,而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循规蹈矩,甚至不会在课桌下面看手机的哥哥自己也要承担百分之十。 他的想法飘散着,无法集中,但好歹知道什么是重点:这时候勇敢才是美德,等待只是懦夫的行为;而明天是匹诺康尼会过的诸多情人节当中的一个,可谓是天赐良机,天时地利人和兼备,不出动都不行。 知更鸟差一点要震惊星期日居然也知道情人节,随后才捂着额头对自己说:她一定是被哥哥的白纸程度给吓到了才会如此昏头昏脑。 拜托,都当了那么久匹诺康尼的话事人了,几乎可以说是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里的人,怎么可能连今天是个特殊的节日都不知道——再怎么说这些节日的时候匹诺康尼的财报都会变得比先前几天好看不少。 他们商量了大半个晚上,习惯性地又一次熬夜了,终于在指针指向理论上的凌晨三点之前得出了结论。 悄悄地出门,准备点什么。 所以,知更鸟,她本应该要在现在去和她不怎么放心的哥哥汇合,星期日……审美的确很在线,但是其他的多少让人有些忧愁。 只可惜,她在半路上遇到了自己不该遇到的事件另一主角,而她飞快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有僚机的哥哥和没有僚机的瑞秋想到一块去了。 !!! 她在那些轻盈的动作之间快速给她其实站在不远处的哥哥发去警戒的消息,她的灵敏度让她藏得还算是不错。 知更鸟最后发过去的消息是:放心吧,哥哥,我会尽量掩护你 句末还有一个系统自带的表情包。 很公事公办的拇指表情包。 道尽了艰辛与对哥哥的支持。 第88章 羽毛 知更鸟逐渐生出一点坐立不安的感觉来。 毕竟……她已经快要被瑞秋掏空了。 瑞秋套话其实也没什么技巧,毕竟她的目的意图都是摆在眼前的,就硬套嘛。 对于星期日,知更鸟的了解也没有特别多,毕竟自从开始当政客了,星期日的种种喜好也就被他自己一点一点强行压抑了下去。 而且,他还真就没有怎么讨论过未来伴侣的事情,于是知更鸟一度觉得自己的哥哥或许是打算和“为人类建造一座永恒的乐园”这个理想过一辈子的人。 也挺好的,那时候的她是这样想的,毕竟她自己也差不了多少——“为了那些和小时候的她一样,在战火纷飞之中无家可归的孩子们”,她一度也觉得自己会和这个理念一起过一辈子。 现在更改了一点,不过变得不多,只是从为了孩子们变成了银河中一切她能够帮上忙的以强扶弱。 她已经快要搪塞不下去了,也不知道哥哥现在是否已经做完了准备……大概是没有的。 知更鸟比起其他人来都更知道星期日一旦开始讲究起来的话能够墨迹成个什么样子:他的强迫症和洁癖很早就有了表现,只不过小时候不用穿得和后来家主时期那样里三层外三层。 她从外头回到匹诺康尼,与哥哥久别重逢,一开始还是很开心的呢,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她是习惯性地早起化妆了——身为女明星,哪有不全妆的道理呢,毕竟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出现雪白的打光灯照亮她之类的安排。 她推开门,打算坐在化妆台前好好给自己收拾收拾,结果一出去就看到了正一只手提着衣架,举高、好让这些布料什么的自然下垂,另一只手正在非常挑剔地触碰过每一道哪怕看起来相当不起眼的衣摆褶皱的星期日。 那其实还只是在家族的谐乐大典召开前一个月,仅仅是客流量比起往常要多出来一部分的场合,他就已经开始像是在做节日大扫除一样,仔仔细细地用手帕将自己的天环擦了两遍。 总之……哪怕从一个贴心的妹妹的角度出发,哪怕她完全没有说哥哥坏话的意思,知更鸟都只能给出这样的评价:星期日真的是个相当……吹毛求疵的哥哥。 况且,他向来是严以律己,相对性地宽以待人的。 在这样的时刻,很难想象他竟然会那么轻易地放过自己。 知更鸟觉得他大概根本就不会放过自己,很有可能现在还在不同的选项之间纠结着买哪一个亦或者是全包——说起来,星期日的账户里面确实不缺钱,他如果真的选择困难到了一定程度,该不会想要把整个店铺给扫空吧……应该不会,毕竟瑞秋不怎么喜欢太过的奢靡,过往的经历一定会让她对铺张浪费相对比较反感…… 第211章 唉……还能怎么办呢。 还不是只能就这样叹着气把哥哥原谅。 但是,至少到现在为止,她也越来越拖不住了。 毕竟瑞秋是打算再爬窗回去的——既然要爬窗那就注定了不能太晚,一来看起来会比较像是上门偷盗的小贼,二来则是因为,星期日醒得也很早。 哪怕她确信自己给过去的每一款梦泡都是非常适合睡觉的——但是星期日的作息习惯也不是很好动摇,或许来到匹诺康尼这个熟悉的环境之后他就一下子恢复了熬夜的状态也不一定? 知更鸟尚且没有从自己先前临时激活了耳机功能的耳坠里头听到星期日那边传来“我这边都好了”这样类似于大功告成的话语。 这也就意味着,他还没有结束自己的挑选……这样怎么行,瑞秋一回家发现星期日不在,她绝对能想到点什么,毕竟现在的她就已经和哥哥想到一块去了。 哈哈。 早知道她从一开始就应该拒绝帮星期日的,早知道她就应该直接把他按住,让他安安静静地当那所谓的“良家妇男”就行。 拜托。 知更鸟又不是完全不懂瑞秋先前说出口了但是又没能说完的那句话。 她毕竟也是会看各种各样小说的人,看过自己的同人文数量不下三位数。 这种人设不是也挺好的嘛,反正按照星期日的性格,他和这样的人设确实是非常符合的——唉。 知更鸟有些大逆不道、甚至有些坏心眼地想了一些小孩子以及皮皮西人都不方便知道的想法:要是哥哥最后成为了枕头王子的话,她好像也不会多么奇怪。 瑞秋:“我打算回去了,虽然还想多聊聊,但是我总得早点回去——还有事情要做,知更鸟小姐,回头见。” “以及、”她停顿了一下,随后弯腰,语气诚恳,“请不要告诉他,好吗?” 她站起来,将那杯苦味的纯茶抬起来一饮而尽,随后提着自己先前已经选好的甜品离开了这家甜品店,顺带完成了结账——知更鸟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有些歉疚地叹了口气。 不告诉哥哥是不可能的,不告诉哥哥什么的是绝对不可能的啦——谁让她早早地已经开始向着星期日那边透露信息了呢。 此时此刻,她就像是那种特工影片里头穿着高领风衣,风衣之下、腿环外侧插着枪的飒爽女特工似的:知更鸟抬手按着自己的耳垂,将耳饰上的蓝牙耳机功能打开,随后对着另一端说“回去了,哥哥,你千万快一点啊!” 说完这句话之后,知更鸟直接挂断了通信。 她拿起自己那瓶现在仍然是冰镇着的苏乐达,咬着吸管狠狠地一口气喝掉了三分之一瓶。 呼……感天动地,她只有这么一个哥哥,要是未来还有这样的事情要做……她反正是绝对不会再这么兴冲冲地上赶着干活了。 知更鸟咽下这口冰冰凉凉、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放松下来了的饮料,感觉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似的瘫软且放松了下来。 呼——她做到这一步,应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 瑞秋越想越不对。 这个念头是在甜品店里的时候产生的,而且在产生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压下去。 知更鸟绝对有问题,她的行为举止绝对是有问题的!瑞秋的直觉都在给予她预警。 尤其是到最后,在她本来只是无意识地说到“请不要告诉星期日”这句话之后,她突然被自己的话点醒了:有没有一种可能,知更鸟在这一整个上午所表现出来的全部奇怪,都是因为她正在对外传递着消息。 虽然也有一定的可能性,是她过分紧张了以至于看到一切可能和星期日有些联系的人都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但很显然知更鸟在这个问题上,属于是天然就具备了一些不被信任的因素。 也……怪不得她如此。 正因为有这么个想法,瑞秋很果断地改变了自己的既有打法,她不打算再像是极限运动似的爬窗回去了。 她打算直接推门。 赌一把。 如果星期日全无所知,那么无非就是将绕路然后给惊喜的流程转变为直接土匪一样的“你好,上门,这是我的表白你给我收下”; 如果他已经知道,那么……嗯,瑞秋决定她就要去知更鸟那边敲诈几张各种音乐会、舞剧之类表演的门票,再怎么说,她也在分别的时候特别强调了嘛——总之,弄点以后或许可以约会的补偿不是很划算吗?还省得自己去抢票——在匹诺康尼这个到处都是游客的地方,这种表演门票都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这就是手速、运气以及玄学的问题。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推开门然后发现屋内没有人——只有一群在沉沉地睡着的旧梦的回声——那就又是全然地另一种情况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朝着房子门口跑去,手中提在身体一侧的纸袋因此摇摇晃晃,包装碰撞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然后,她就在余光囊括的视野之中,看到了也在朝着这个方向赶过来的、闪烁在智械女性形象之下的—— 嗯。 果然,概率最小但并不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最后还是发生了:在门口撞上对方。 * 有些事情所带的尴尬属性,是在短时间内所无法弥合的。 如果两位社交恐怖分子在这样的场合下面对面,那么他们或许会达成直接放下自己手中所提着的一切购物袋,在门口,当着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热情接吻…… 这很显然不可能发生在这一片场。 那么,倘若两人之中有一个对于社交场合的诸多尴尬就像是拂面清风一样全然不放在心上的话,那么至少可以上前去握住另一个人的手,自然而然地变成十指相扣的状态,然后走进门里。 这是老夫老妻的处理方式。 或许会适合一些以及告白过了的情侣,又或者是那些早就已经觉得告白很没必要的情侣。 总之,也不是很合适。 最后,如果有人是爱情中的机灵分子,那么或许会选择抢先一步——要是遇上强强的人设,那就是你争我抢,纷纷开始争夺第一个说出那句话的资格,甚至千方百计地阻挠对方说出相关的话来。 那样也不失为一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赛场”。 只可惜,瑞秋心想,她或许还是太正常了,所以上面那三种情况一种都没有发生,她的眉毛一如既往地挑得高高,倒是没有下意识地将手中的购物袋朝着身后藏—— 只不过,她看到星期日在往身后藏他的手机。 那屏幕还亮着呢,缩手的动作就像是被恐怖片的boss突然怼脸撞上被吓到了一样,耳羽也猛地一颤。 但凡是一只真的小鸟,这会儿大概已经因为翅膀停止扇动而掉在地上了。 他手上倒是没有什么很大只的购物袋,只有一个小小的装在盒子里的东西,他一只手就能够握住了,并且握得还算是挺牢。 看着这样拿着手机的样子,知更鸟到底有没有透底这个问题就已经可以得到再清晰准确不过的回答了。 瑞秋歪着脑袋和星期日正面对视,片刻之后她在心中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她甚至已经下意识地抬起了手,觉得自己或许会和黑塔女士一样撩一撩头发。 再怎么说,这些小动作总是能够适当地让人舒服一些,至少在这样的时刻,她会知道自己的手应该放在哪里,而不是……无处可以安放。 她去推开了门。 不是人类无法看见的那一扇门,就只是物理意义上的,人类用来走进一间屋子的门,一边推一边有一点故作镇定的样子:“早上好,额,我是说,好巧。” 瑞秋转过头去的幅度有一点点大,她甚至有些故意地让自己的目光避开——理论上知道这会儿只需要勇敢一点就行了,但是理论和实际总是不一样的。 毕竟对于拖延症晚期的学生来说,理论上谁都知道只要好好学习期末一定能够顺利过关,但是又有谁能够在那些无聊的、难度还贼拉高,讲课也没有讲得很清楚,ppt一页接着一页翻的昏昏欲睡的课堂上忍住不睡着或者不掏出手机来做自己的事情? 所以说,现在的瑞秋就是这么个情况。 她很清楚自己这会儿只要开口,至少这个像是在门槛附近徘徊着、进出两难的状态就会过掉,甚至像是轻舟已过万重山那样过去。 然而、然而。 她将自己买的这一袋子衣服放在沙发上,袋子最上头的封条仍然贴得非常细致,对齐、贴得紧紧。 瑞秋还特地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端着杯子出来的时候发现袋子仍然处于没有被打开的状态,这让她不由得在心中轻轻地又叹了一口气。 正人君子……其实如果不是那么正人君子的话就简单多了,但她又能够很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需求:如果不是的话,她难道还会喜欢吗? 第212章 答案是不会。 所以……结果就是如此。 瑞秋的余光轻飘飘地朝着二楼的走廊上瞥了一眼,她没有在那里看到四只金色的小天使——多么可惜啊。 她原本还期望着这些小家伙们能够飘过来,然后代替星期日完成“出于好奇心而打开这个袋子”这一步骤。 只可惜,她希望着能够出现一个打开魔盒的潘多拉,但实际上这间屋子里却并没有这样一个角色——瑞秋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去观星期日。 这是生而为人类很寻常就会拥有的毛病。 不能算是一种患得患失,更像是因为对于当前状态的满意,以及一种潜意识的笃定,当然还有少许隐藏在很深处的自傲的自我认知,所以既没能因为渴求更进一步而变得坦诚,又没能做到很自然地去接受对方带来的改变——换句话说就是一边觉得应该由自己来引导,另一方面却又不会在关键的、需要主动的时候主动。 这可真是…… 这么看起来,她甚至可以给予她自己一个“糟透了”之类的评价。 ——从在门口遇见的时刻开始到现在,瑞秋自己都没能在说出多少掩饰性的话语,在这种安安静静的环境之中,她偷偷地去看星期日。 她都准备了点什么东西,知更鸟已经知晓了个七七八八了——没办法,谁让是她代言的品牌,而她现在还是匹诺康尼的全新话事人,对于这两个身份的结合体来说,要是不能在一分钟之内分辨出来是哪个型号,或许可以被视作失职——但是星期日,他手中握着的那个小盒子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这是瑞秋所不知道的。 她太好奇了: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样的小东西?不太可能是那种意义过于重大的首饰就比如说戒指,这东西属于是就算她自己性转了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准备上的单品,起码也要再过个半年一年。 但是按照星期日的性格,也不可能是一些没什么意义的小玩意。 瑞秋的眼睛眨啊眨,速度不慢,而且,虽然说是余光,但兴许是因为根本不觉得自己会冒犯到这间屋子里的另一个人,所以她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可以说是有些直勾勾地在看着星期日那边了——勉强能够算是个侧目吧,这么评价也算是为她挽尊。 星期日的手中仍然握着那只盒子,它没有和瑞秋的购物袋那样放在沙发上,也没有被放在桌面上,而是始终被握在手里,让它更多了几分愈加的“珍重”意味。 是双手握着,这一点就更加重了相应的意味。 部分手指甚至非常紧地、扭捏地绞在一起。 盒子是一只木制的盒子,棱角处都有非常细致的雕刻纹路,上面涂着一层看起来上了点年纪,但是被保护得很好的彩漆,具体绘画了些什么内容也不是很能看清楚。 瑞秋抿紧了嘴唇,她其实有点想把那双袖扣拿出来,让星期日先试试看了,毕竟那双袖扣的图案以及装饰都是她非常仔仔细细地挑选了很久之后选择出来的一款。 花纹是经过比较高度抽象后的太阳,由一些发散性的、互相交错着的曲线组成的,而中间镶嵌的那颗宝石,是非常漂亮的浅金黄色,像是把一缕明媚的阳光摘下来,放到清水里面洗出来的效果。 星期日现在的衣着是白与深蓝色调的,虽然不是长袖,估计很难让袖口起到西装笔挺配袖扣的那种效果,但毕竟就算是如今的装扮,在袖口的位置也有金属的钉扣——完全可以用袖口替代掉。 从配色的角度考虑,金色和银色的底座都非常符合需求,而浅金色的宝石落在深蓝色的衣袖上,一定能够与他的眼睛交相辉映。 都是金色与蓝色泾渭分明的搭配——这一套瑞秋盯着看了很久也还是很喜欢。 不过……怎么说呢。 现在就有点敌不动我不动的架势了。 她从抿着嘴唇的姿势变成了牙齿咬住下唇,又等了一会儿之后猛地站了起来,将桌面上的甜品…… 去放冰箱。 她还有点欲盖弥彰地解释,说话都失去了以往引以为傲的流畅连贯性,险些磕磕巴巴:“这一款说是很好吃但偏甜,如果冰镇得程度更高一点,应该会吃口不那么甜吧,据说越冰的东西口味吃起来越淡。”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完全忘记了在匹诺康尼,想要冰冻一个东西其实并不复杂,尤其是对于一名筑梦师来说,只需要调动忆质就可以——但是她没有这么做。 一直到站在冰箱前头,瑞秋才终于看着空空荡荡的冰箱想到这东西也就起到一个自己离开匹诺康尼的时候存储一些小物件的功能。 ……她多少是有些完蛋,刚刚那番话将她自己的状态暴露了多少? 瑞秋还是把甜品放到了冷冻层——甚至都不是冷藏层,而她自己的手,也在这个过程中触碰了不少冰霜。 她是故意的。 这样冷冰冰的一双手,被瑞秋贴到了自己的脸颊上来。 你得稍微支棱起来一点,宝贝,瑞秋对自己说,你不是就好这一口吗? 趁着星期日也还没好意思开口,先把坐在另一条沙发上的他困在你撑着沙发靠背的双臂之间,用比昨天只是嘴角互相碰一碰更进一步些的姿态说出那句话—— 就那几个字,轻快、简单、一点儿难度都没有,几乎是在刚刚接触教育的时候就学会了要怎么说的话一句话。 诚然“喜欢”这个词语,还有指代性的“你”都那么沉重,但是毕竟,这一句话也就那么四个字嘛。 瑞秋回到客厅里去的时候,星期日还在,他手中的盒子却不见了,而二楼的走廊上还有一点一闪而过的金光残留。 看起来,或许她已经有点落后——不过,瑞秋仍然在和星期日很短暂地对视过一眼之后,扶着楼梯扶手快速地跑上楼去。 她没有推开星期日的卧室门——当然,应该也不会放在那里。 她推开的是自己房间的门,走进去,看到床底下有一些隐隐约约的金光在闪烁。 瑞秋心里觉得既好笑又可爱,也没有戳破,只是一眼扫过去,看那些与早晨不同的东西。 找不同并不费时间。 几乎是第一眼,瑞秋就在床头看到了一片很漂亮的,浅蓝灰色的羽毛。 羽毛的顶端稍微有些弯弯的,就像是一片适合用来做成羽毛笔的羽毛所应该拥有的、标准而优美的弧度。 她可太熟悉这样的羽毛了。 而在枕头上,她走过去,拿起那个彩漆盒子、打开,在里面看到厚厚的一摞,保存得很好的同色羽毛。 看得出来,这是从小到大的收藏。 第89章 鸣谢 在星网百科的介绍当中,关于天环族的相应介绍之中,有非常详尽的,对于他们耳羽的介绍。 瑞秋没有忘记床下还有一只躲藏得其实一点都不好的旧梦的回声,所以她甚至很坏心思地坐在了床上。 哪怕是在梦境之中,一张床也是会发出“吱呀”的、轻轻被压弯的声音来的,瑞秋猜测,就在此时此刻,那正位于床底下的金色的小天使,大概正在紧张地想着自己是否有被发现。 瑞秋拿着手机,手指触碰着屏幕,此时此刻的她正将这段百科当中的介绍翻到了她所需要再看一看的这一页上。 在出生后大约半年的时间里,天环族孩童的耳羽就会张开,并且,上方覆盖起一层蓬松的绒毛。 这些绒毛会在接下来的大约两年时间内掉落殆尽,逐渐像是人类孩童用恒牙替换乳牙的习惯那样,换上他们这辈子所拥有的第一套成熟的羽毛。 这些成熟的羽毛具备所有属于飞鸟的、能够飞行的羽毛所需要具备的资质条件,但是受限于天环族自身的骨骼、肌肉条件以及体重限制,他们其实并不具备飞行的能力。 但是,这些羽毛上仍然带有一些与飞鸟所拥有之羽毛相关的特性: 在一些特殊的时刻,或许可以类比拥有六种性别的abo种族,在可以被等同于“易感期”的特别时刻,一些天环族会摘下自己的羽毛,试图建造一枚巢穴与爱人共处。 还有一些天环族会在遇到心爱之人的时候,无法自控地将摘下羽毛做为求爱之物,一旦接受羽毛,便象征着同意了这场求爱。 而一般在日常情况下,这些天环族们也会将自己自然掉落的羽毛精心地收拾起来——现如今,随着天环族中的部分本性逐渐被归类为组群中的“风俗”,将自己从小到大掉落的羽毛收集起来,做为礼物相赠。 星网百科虽然是需要经过比较多的审核才会出现在人前,但它毕竟也是一款相对民间的产品,任何人都有编辑的资格,而且,在撰写的用词上,这儿的用词就会显得不那么专业,甚至于或许有些“轻佻”。 “毕竟一个天环族一辈子能掉的羽毛也没有多少,倘若ta不想三番两次地将自己整个耳羽上的所有羽毛全部薅光的话,那么ta就要学会忠贞、一心一意,以确保自己这辈子顶多也就将自己收藏的羽毛送出去个一次,或者两次。而同样的,对于被一位天环族表白了的人来说,衡量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是否已经足够高,也可以从是否收到了羽毛来判断。” 第213章 这一段话,就是在这段百科上头的原文,瑞秋在第一次看到这段话的时候直接忍俊不禁。 很有意思,这种带着一点点小小的尖酸的幽默性文字,就像是加在汉堡或者三明治里面、用来中和芝士的醇厚以及牛肉的油脂感的酸黄瓜一样,虽然很酸,而且有可能是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还带着一点硬脆的冰,但是毫无疑问它是好吃的。 ——这并不是瑞秋第一次看到这份星网百科上的文字,她第一次搜索和天环族有关的内容,是在来到匹诺康尼之前。 因为他知道因为一些历史遗留原因,大概率是一些战争之类的灾难——有非常大量的天环族来到了匹诺康尼,并且从此在这儿定居下来。 那个时候,瑞秋就有在很认真地了解和匹诺康尼有关的一切了,毕竟,她当时还是个普普通通且各种意义上无依无靠的可怜学生,需要确保自己在匹诺康尼的这段时间里不会触碰到任何本地人会在意的“禁忌”。 再后来,大概就是在星期日变成了她的上司的那会儿了——毕竟同学和上司是绝对不同的两种关系,同学可以保持着萍水之交的关系、路过彼此的时候都只是点点头,但在和上司相处的时候,就不仅仅是要保证自己不会踩到对方的雷区,还要保证自己尽量的能够让对方舒服。 所以,虽然星期日是个很好的人,但瑞秋还是以这样有些“管窥蠡测”的姿态狠狠地研究了一番与天环族相关的规则。 只不过,在那会儿研究的时候,她是绝对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收到这样一个、装满了羽毛的盒子的。 瑞秋将床头的那片浅蓝灰色的羽毛拿起来,手指贴着这片羽毛的边缘轻轻地摩挲着,在感受到那柔软的羽绒在自己的指腹之下轻轻弯低的时候,她的嘴角边就有了一些隐隐约约像是梨涡,只不过比起梨涡更浅一点的凹陷。 瑞秋把这片羽毛也放进了盒子里,随后,食指朝着盒子里头轻轻地按压,就像是触碰到了一层柔软的巢穴一样——像是最柔软、最舒服、最温暖的被褥一样。 她很喜欢。 非常、非常喜欢这一盒子的羽毛。 不管是从什么方面,哪怕是说手感、颜色…… 瑞秋轻轻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她猜测床下旧梦的回声应该受限于物理性质上的阻碍而无法看见,于是,她双手将这只小盒子捧在掌心之中,抬起来,随后将自己的鼻尖轻轻地朝着这只小盒子里面伏低下去一点。 有一点可惜,和她心中所想的不太一样,瑞秋并没能闻到那些烟草叶调的香味,这些羽毛大概率都不是在最近这段时间掉落的——至少应该没有什么是在去往了翁法罗斯之后掉落下来的。 但是,这里头确实有一些很好闻的气息,和甜品没什么关系,更多的倒是那些清新的水果香味,酸味会比较重一点,以柑橘为主,就像是它们一直以来都被和这些明媚而多汁的水果放在同一个架子上保存。 ……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十分可爱。 瑞秋合上了这只小盒子,她将它藏在了自己的枕头下面,仍然没有从king size的大床上头下去,而是就保持着这么个姿势,在心里想: 其实,好像从这个盒子上就可以这么算了。 ——这已经算是一场表白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瑞秋最后拍了拍那个蓬松柔软的枕头,然后就跳下了床,从房间中走了出去,并且,没有把门随手关上。 她的余光在转身的时候仍然对着自己的卧室门口,果然在下楼梯之前看到了一只鬼鬼祟祟的金色小天使从房间里偷偷摸摸地爬了出来,似乎是因为担心过于张扬就会被看见,它甚至都没有飞起来,而是直接以匍匐的姿态、贴着地板往外滑动的。 瑞秋脸上的笑意没能很好地克制住,她的笑容变得更加明显了。 唉,含着一粒山楂糖,或者其他什么酸甜味道的糖果,会因为酸味的刺激而露出的笑容也就不过如此了:瑞秋心想,她现在的模样瞧起来或许是有一点完蛋的,毕竟只要是个人、不眼瞎,大概就能够从她此时此刻的表情当中看出来,她其实是有点……嗯,有一点深陷恋爱之中无法自拔的感觉的。 但凡此时出现在她身边的众人之中,存在着像是黑天鹅啊、加拉赫啊这样的,这些不怎么可靠、而且还非常喜欢看笑话的恶劣成年人,这会儿大概都已经开始调侃起她来了。 * 就算是在一个有星神的世界里,墨菲定律也还是一样的效果绝佳——天才俱乐部的成员们到目前为止都未曾能够成功地证明这条定律到底是基于怎样的机制在运行着的。 所以,当瑞秋想到了黑天鹅与加拉赫这两位心态松弛、而且至少在匹诺康尼这么个地方属于是随时都有可能刷新出现的存在之后没多久——随着一条深紫近黑的尾钩在空中划开一道横开的线条,一条很肥壮的尾巴出现在了客厅之中。 粉红色的雾气在这一条波动着的线之间慢慢氤氲着流淌出来。 在翁法罗斯那边待得有点久了,瑞秋差一点在这条线被朝着两边撕开的时候对着后头露出来的这条尾巴打招呼喊“嗨,白厄,你怎么来啦”。 也还好她在看到尾巴的时候反应过来白厄这会儿还在翁法罗斯,而她自己现在则是在匹诺康尼:匹诺康尼里头没有一个叫白厄的、流淌着黄金血的青年,对方现在还在翁法罗斯的重建事业中拼命努力着呢。 这会儿出现的这一只是眠眠,忆域迷因,大名“何物朝向死亡”,也很喜欢“宝宝巴士”这个别名。 而紧跟在它后面的,有一定概率会刷新出现…… 是加拉赫。 她刚刚在心里念叨过了的那个名字,那个虚构史学家——永远能够把西装用自己宽阔的肩膀以及锻炼到甚至都快出现万有引力效果的胸肌撑得活像是个暴徒而不是一位史学家的调酒师。 “眠眠感觉到你们回来了,它很敏锐,也很想念那个会给它唱儿歌的人,所以我就带着它上门了——看起来也没有打扰到你们。” 瑞秋心想,加拉赫这话说的……他甚至都没有提前在手机上问一下情况如何就直接来了,什么没有打扰到你们,这些客气全都虚伪得要命。 不过她也不甚在意:眠眠是一只只要不看外表就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级别可爱的忆域迷因,而且还是个年纪小小、懵懵懂懂的大只宝宝,谁能对眠眠要求太多呢? 所以,瑞秋对于加拉赫的话做出的唯一反应,就是在和眠眠打完招呼之后,给这只忆域迷因上了一点黑天鹅亲手制作的、由出厂时带有瑕疵,于是没能很好地承载住某段记忆、破碎后沾染着记忆的味道,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用的光锥碎片做成的小点心;却没给加拉赫上哪怕一杯茶。 加拉赫意识到了自己正在被孤立,不过他看起来满不在乎,就像是那些把孩子送去上幼儿园——但是自己今天偏偏用不着上班的父亲一样,很自在地找了个单人沙发座占了,随后开口就问:“旅程如何?” 要说如何……那其实也还真不如何,末日之中的翁法罗斯绝对不能算是个好去处,相比之下,瑞秋觉得大多数人可能都会更乐意掺和进匹诺康尼的这一桩风云际会,而不会是偶尔还需要露宿荒野的翁法罗斯。 她尽量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些,加拉赫挑眉:“听起来不像是这么短的时间内干出来的事情,很有效率嘛。” 瑞秋:“但其实在这儿发生的事情,仔细算起来也就只有不超过一个星期?” 之所以会让人感觉匹诺康尼这儿的事情持续了很久,大抵是因为星期日给所有人开了个太一之梦,而在太一之梦当中发生的事情,确实又涵盖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加拉赫:“但那是个没有被开拓接触过的世界,甚至都没有可以给你们用的界域定锚,我还以为你们会把很多的时间都浪费在路上……额,眠眠。” 像是一个无奈的老父亲,加拉赫叹息着看向一旁的眠眠。 长时间不见瑞秋的忆域迷因的确因为重逢而非常兴奋,同样的,它也因为黑天鹅亲手制作的小点心而兴奋。 黑天鹅与眠眠的第一次相遇着实说不上友善,那时候黑天鹅直接将它当成了某种深层梦境之中徘徊着的危险怪物,于是在出手的时候除了还护着一旁的星之外可以说是全然没有留手,要不是眠眠的确实力足够强劲,或许还真的就会被黑天鹅直接给封印在稚子之梦当中。 而眠眠……它给当时的黑天鹅带来的压力也绝对不小。 在目睹流萤被一尾巴穿胸之前,在确定匹诺康尼的十二个时刻之外还有着其他的、居住着人的梦境之后——中间的这一段时间,黑天鹅的良心当然也被折磨得挺厉害。 毕竟她觉得自己可以保护得了别人嘛,而且还是在堪称她的主场的地方,结果还是当面…… 总之,在双方澄清了误会之后,眠眠仍然对黑天鹅没什么好脸色,但是黑天鹅的确有些愧疚,所以这些小点心她完全是按照一只忆域迷因所会喜欢的“口味”制作的。 第214章 眠眠对此的评价相当高,它甚至把自己给吃兴奋了,倒是没有想着现场去拉两班客人,却已经在这个贯通挑高的空间里头摇头晃脑起来了。 那条逐渐变得越来越肥的甲壳状尾巴摇摇晃晃,活像是喝醉了酒一样的晃荡,那一边格外发达的翅刃,差一点就要将天花板中央垂下来的水晶造型吊灯给割下来。 眠眠在兴奋之中听到了加拉赫对它的制止,于是也还算是乖巧地按捺住了自己,只是那锋利到足以划破匹诺康尼梦境结构的尾钩吊在那仍然放在沙发上的购物袋边上,仍然还是在左左右右地小幅度地摇晃着。 瑞秋眼睁睁地看着这把像是小剪刀一样的尾巴贴着购物袋上的知更鸟来来去去,倒是没有真的扫到知更鸟身上……但…… 终于,在她心惊胆战了那么久之后,最后的时刻终于到来了——那最后的、堪称审判的时刻。 纸袋子的侧面“滋啦”一声被划开了一条平整而长直的割裂,随后其中的东西就这样呗稀里哗啦地带来出来。 两个尺寸不算大的盒子就这样滚落出来。 眠眠在一瞬间发出了动静不小的哀鸣,如果不是它本来的声音算不上多么好听,瑞秋会觉得这就像是个发现自己犯大事了的小孩。 惊恐地双手抱住了脑袋,甚至想要原地蹲下……之类的。 纸张撕拉的声音当然不会不被加拉赫听到,他朝着这两枚盒子处看过来,只不过片刻就露出了相当了然的表情。 “啊。” 他短促地发出了这么个音节,随即又是很轻地笑了一声,下一秒就站起身来,对眠眠说:“好了,他们好不容易才从外面回来,最好是多休息休息,过两天再来找她玩吧。” 眠眠看起来相当不情不愿——但是它毕竟的确闯了祸,在忆域迷因眼中,给人类造成的麻烦是很难分清大小的,它并不知道弄坏了个纸袋子其实不算什么,而且,它向来特别听加拉赫的话。 所以,最后眠眠还是非常乖巧在一片粉红色的雾气之中与加拉赫一同消失,只是加拉赫在离开之前,伸手拍了拍瑞秋的肩膀。 “加油,我等着看呢。” 瑞秋:“……” 瑞秋:“…………” 什么等着看?加拉赫你有本事的话就别和眠眠一起走,留下来先把这些话给说清楚! 不过,虽说她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其实还是很清楚加拉赫为何会说出刚才那番话来的——就是说,这未免有点儿太过明确了。 首先,瑞秋可以非常确定的是,加拉赫一定看到了。 没别的,说他对黄金的时刻其实没有半点了解也是不可能的,外头情人节的气氛那么浓郁着,加拉赫不可能完全没有觉察——尤其是当流梦礁居民们的身份逐渐于当前的匹诺康尼中变得越来越正规化之后。 更别说那个印着知更鸟形象的包装袋……加拉赫坐着的位置不正对着这个包装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看不见上头都印了点什么——他方才可以说是和正在和性转版的自己拍摄水仙广告的两位知更鸟六目相对。 ——他一下子就猜中什么的……也的确是非常正常。 星期日从二楼下来,他其实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只不过加拉赫与他的关系绝对没有那么好,所以,当他看到瑞秋上楼,几乎是用“我去照看一下楼上旧梦的回声们”这个潦草到甚至有些敷衍的借口说服了自己,也跟着上楼去之后,他并未第一时间来迎接这位没那么合得来的虚构史学家。 他也确实在安顿那几只旧梦的回声,尤其是那只执行了秘密潜入任务,还为了放盒子而藏到了瑞秋的床底下去的那一只。 只不过,没想到加拉赫会在眠眠的推动剧情之下走得那么快。 再怎么说,正常情况下星期日还是不会错过和别人打个招呼的——基本礼仪。 “他只问了翁法罗斯发生的事情吗?不过,这些时间,也还不够将那儿发生的事情说上一半——” 星期日先是看到了已经被撕开一边的购物袋,他的话语就此停顿在咽喉不再继续往下说,而下一秒,他朝着先前加拉赫坐过一会儿的沙发上看。 就在这一张沙发的扶手上头,先前很干净的木色扶手上多贴了一张尺寸不大的便签。 星期日走过去,将这张纸条揭起来,就看见上头用比较潦草的字体写着一小段话。 别的意思看不太出来,但是嫌弃的意味着实浓厚到了快要从字里行间溢出来: 拜托,小子,你就问一句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又会怎么样呢?好吧,如果你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的话,我就做回好事教教你——袋子不是已经破了吗?你现在去把那两个盒子拿起来,说你要帮她收拾好。 星期日:“……” 这一刻他心中的想法与瑞秋所想的很大程度上重合共鸣了,只不过在重合之外不太一样的部分,又的确带上了些许对于加拉赫的感激。 那位虚构史学家仍然与星期日还可以被视作匹诺康尼关底boss的时候一样,堪称我方队友中的mvp,在剧情推动方面不能说是一般的有效率,只能说是堪比一款超跑。 他也可以去参加传说中就连纯美骑士都会去参加的银河飙飞船大赛,让眠眠驾驶着他然后获得第一名。 就算因为一些历史遗留原因,他们之间存在着一些或许永远都无法彻底弥合的矛盾,但至少此时此刻,星期日就像是感谢黑天鹅那样感谢他的存在。 至少,对方在这一方面拥有的经验就绝对比他更多,星期日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思考:他想不出比这句话更合适的开场,在这种情况下,学用就的确是最适合的一个选择了。 第90章 我管这叫喜欢 只不过,并不仅仅是星期日能够看到这张由加拉赫留下来的便签纸条。 这位虚构史学家本来也就没有把这张纸条放在什么不显眼的地方,又或者说:他一开始的目的就绝非隐晦。 于是,在这种情况之下,瑞秋自然也看到了这两行文字,而她先前还没什么“竞速”的想法,然而到了现在、此时此刻,她却在这一般如同“今夜月色真美”的,足够隐晦的句子里头看出了加拉赫的经验。 不就是年纪轻轻脸皮很薄,觉得那些相对比较直白的文字在说出口的时候都太过热烈,以至于像是会把手掌上的皮肤都给灼伤了去的火焰吗? 那么就迂回点好了——就像是有人买了东西但是觉得送出去有些难,又像是加拉赫还不知道的装着羽毛的盒子都已经送到了床头甚至于被藏在了枕头下面,但是与这些行为相对应的话语却始终没有从口中说出。 收到了礼物的人可以回应嘛。 于是,瑞秋深深地悟了,她从加拉赫的话中得出了一些额外的灵感:哦,看起来像是加拉赫假借着给星期日的暗示,实际上是在告诉她应该怎么办,星期日难道没有给予她什么“馈赠”吗? 结果当然是否定的。 很显然,那一只小小的木头盒子,里头装着的那些羽毛就是她现在的话茬,只要她乐意,她可以随时以它开启一个话题。 只要别把话说得干干巴巴、只留下一句“很好,我很喜欢”然后别的什么都不说了就行。 至少这点说话的技巧瑞秋还是具备的。 所以,她在短暂地酝酿了一两秒之后,就很自信地开口了。 然后,在开口的一瞬间,她毫无悬念地与星期日又一次撞在了一起,巧合的程度简直堪比更早一点的时候在家门口差一点撞在一起那会儿。 瑞秋:“……” 要不是她认为银河中还有很多更有意思的事情在等待着阿哈去探索玩耍(就比如说是现在正在非常快乐地团建着的星穹列车一家人,哪怕就只是看在当年阿哈和阿基维利是怎样狼狈为奸一处鬼混的过往上,阿哈都要多关注关注星穹列车,对吧),她差不多都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阿哈盯上了。 不带这么巧的……怎么就会变得如此巧合呢? 瑞秋强颜欢笑(倒也没有到如此勉强的程度),在看到星期日也是一愣之后稍稍心态平和下来了一点点,在听到星期日说“你先说”之后又变得更平和了一点点。 她没有客气——这种时候的抢占先机还是很有必要的——瑞秋直接开口说道:“那个盒子里面装的羽毛,我觉得它特别漂亮。” 她停顿了一下,随后在星期日那缓慢的、像是被浸泡在不那么烫的温热的水中的变温瓷器一样逐渐一点一点转变出粉红色来到耳朵上获得了径直从心底腾氲而起的快乐。 其实并不是那么好察觉到的。 因为星期日的耳朵总是会被部分的头发、以及蓬松且微微张开的耳羽所遮掩掉一大部分,但是瑞秋很紧很紧地盯着他看,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姿态有多么的失礼,毕竟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别人一眨也不眨,这样的动作表现出来的言下之意是窥探也是凝视,有一种侵略旁人隐私的味道,而且还是大摇大摆地侵犯别人的隐私,半点儿都没有这是个不好行为的感觉。 第215章 怎么说呢,如果让那些长得不怎么好看的人来做这个动作,它看起来绝对会有些像是个流氓。 当然,如果一个看起来有些流氓的行为并不会影响到旁人——那也就是又一回事了。 瑞秋声音不高,说话的语速也有点儿慢,却不是因为每个字都是经过了细致地思考的: “我去查阅过天环族在星网百科上面的条目了。” 瑞秋确实是很擅长拿捏人的,虽然在私底下的时候很少能够感觉到:不过,她毕竟是个能够以普通学生的身份混在一群命途行者之中而半点都不违和的特殊存在。 这句话刚一说出口,星期日的耳羽就将耳朵包裹了起来。 这是个在小时候养成的习惯,最早的时候是因为和知更鸟抢甜品吃,两个人都被妈妈批评了,那时候脸红耳朵红但是又不想让妈妈看见,就会用耳羽盖住耳朵,后来对着歌斐木也有过——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坏,但确实会让他的一些内心想法就此暴露,所以后来他也尽量学会了更多管理自己的表情和动作,让自己看起来更为喜怒不形于色的技巧。 不过那些技巧多半是在人像是一根琴弦似的紧绷起来的时候管用,如果要是放到了日常生活中,那用不用的……其实也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此时这种少年时刻的习惯再现,星期日被耳朵上那发着热的羽毛覆盖皮肤的滋味包裹着,一时间脸部的温度几乎可以说是急剧上升。 就像是从咽喉处垂下来了一条丝线,这丝线将心脏从胸膛当中吊将起来,就这样提拉到半空当中,摇摇晃晃的,逐渐被压得有些血流不畅,些微有点发麻,还有些许的发酸。 还有一点点像是在死刑场上等待着最后是否能够被赦免的宣判。 一瞬间耳内听到的世界都是安静的,声音都像是被耳羽上那些蓬松的羽毛之间的空气给吸收掉了似的。 不过这时间就算是在他的感觉之中也没有持续上多长,不存在什么像是等待了一整个世纪……之类的问题。 瑞秋问:“你会介意我把它们编织到捕梦网上去吗?我想,或许挂在床头,会比放在盒子里更方便我看到它们。” 这也很好,星期日感觉到心脏稍稍往下沉了一点点,有一点像是在放平稳,但也不完全:这是令他高兴的话,却不能算是他最想要听到的话,毕竟对于天环族来说—— 瑞秋没有就此打住,她只是在句子和句子之间添加上了很多的空隙,仅此而已。 只是,她的眉眼都是弯弯的,凭谁来看了都只能得出她此时很得意也很开心这么个结论。 瑞秋继续她的轻声细气:“所以,把羽毛送给我,是代表着星网百科上写的那种意思吗?” 那种意思,哪种意思? 不把话说明白——这种技巧很多人天生就擅长,学起来也不费事,言语尽了而意思没断,剩下的就全都靠着目光和表情来传达,藕断丝连的感觉也就莫过于如此。 此时,对于星期日来说,倘若他不说谎的话,他的回答大概会是这样:“我没有了解过星网百科上关于天环族的资料。” 诚实诚然是一种美德,但是美德并非一种不管运用再何处都可以被人称赞的东西——至少在浪漫这个议题上不是,很多时候美德会被冠以另一个带着抱怨的名字: 不解风情。 好在,星期日不会,也从未想过要当一个死板的人,所以他此时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轻快,不如他想象中的那样会因为咽喉发紧而显得怎么不自在。 他很轻易地说出口,哪怕这会儿在他自己的大脑的感觉之中,意识已经与身体有了些许的脱节: “是的,这的确是……” “我的意图。” * 如果她更坏一点,瑞秋心想,她本应该更得寸进尺地去问星期日的意图到底是什么——然而她没有那么坏,并且因为她自己也有一对袖扣正放在身边的沙发上,所以,她没有将自己心里的坏心思说出口,只是对星期日说: “那么,现在轮到你了。” 方才一起开口的嘛——只不过在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她就后悔了,于是虽然说着“轮到你了”,却压根没有给人开口的机会,而是自己将那从纸袋子里面滚落出来的袖扣盒子拿起来。 “不,我反悔了。” 瑞秋说。 “我要自己说,这是我今天早上出门看到广告的时候,心血来潮选购的。” 她打开了盒子,并且在一瞬间有些后悔在选购的时候没有去看看戒指专柜——既然她现在说的话以及做的动作看起来都那么的像是在打开一只装着戒指的丝绒盒子,准备将里头的钻戒掏出来再递过去。 如果当时还选了一枚戒指的话,这会儿她可有得好骄傲了。 唔,一枚戒指大概是不太够用的,或许她需要的是一共两枚戒指,其中一枚在她的口袋里头,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掏出来…… 好像,其实也并非不可能。 瑞秋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瑞秋啊瑞秋,你真的是在翁法罗斯那儿待得时间太久了,甚至于连自己正在学习的本职工作于匹诺康尼这儿的上千种妙用都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你可是个筑梦师啊! 筑梦师意味着什么呢?筑梦师意味着,在家族给开出来的相应权限之内,只要技法足够高明,手足够巧,审美水平足够高,他们就可以造出一切几乎完美的艺术品。 而一朵花,一枚戒指,甚至于是一对求婚用的戒指,只要情侣心中自己能够过得去这一对戒指只存在于匹诺康尼之内,带到梦境之外就要付很高昂的转化手续费这么一道槛,那家族就不会干涉。 戒指什么的,以后一定补上。 但是今天先就这么用着……嗯,今天就先这么用着,之后可以好好把设计细节再调整一遍,然后将一张完美的设计稿纸送去定制。 完美。 哈哈!瑞秋骄傲极了,果然筑梦学院就是好,如果这会儿三月七在她身边,并且见到了这番妙用,只怕她也会更改掉先前对于筑梦学院的评价,随后表示“弟子从此以后生是筑梦学院的人,死是筑梦学院的死人,与什么罗浮的彦卿啊、朱明的云璃啊,都没关系,不认识,真的不认识”。 梦境之外的土木工程灰头土脸,关我梦境之内的土木工程什么事? 赛博打灰和真实意义上的打灰绝不能同日而语,这才是干这一行真正所应该享受的生活啊! 瑞秋打开这只丝绒盒子的速度很慢,她成功在将里面的东西打开给星期日看到之前,在托着那一对袖扣的小枕托下面,藏起了那一枚她简单做了个造型设计的戒指。 是哦,哪怕只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都成功地想出来了一个还算不错的设计。 虽然粗糙么,的确是粗糙了一点,但是设计出来了,那就是设计出来了:她在艺术审美方面,果真是天才级别的存在。 “其实我大概已经猜到了,知更鸟应该已经把我们在街上遇到之后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你了?我不应该直接叫住她的,不过……叫住也没关系,毕竟她也没看到我给你买的这对袖扣的真正样式。” 瑞秋将其中的一只袖扣取下来,将其比对在了星期日的袖子上头:“你看,颜色很合适,与你的眼睛格外相称。” 它们真的是一对非常好看的袖扣,不管是颜色还是造型。 瑞秋在采购的时候于大脑中设想出来的画面,此时正一模一样地呈现在她眼前。 很好,很喜欢,也很难不喜欢。 瑞秋直接将它别在了星期日的袖子上,反正那枚小太阳上镶嵌着的浅黄色宝石挺大的,原本固定布料的钉纽很轻易地就会被盖住。 固定完毕之后她抬起头,问星期日:“还行吗?” 它当然不应该被仅限在“还行”这样的评价里,星期日是坦诚的,所以他说:“我很喜欢,不会更喜欢了,很漂亮。” 他低头看着身侧的宝石袖扣,感觉自己似乎能够从这颗黄宝石之中看到一点儿不是很明显的绿色。 “只不过,知更鸟那边——” “其实,如果先遇到你的话,知更鸟大概就不会把这些都告诉我了。在这样的事情上,她向来不会对不起朋友。” 坦白这件事不需要纠结,顶多在于形象上的变化……但是形象也不是第一天发生变化了不是吗? 在夜晚给自己熟识的人发消息,向对方求助与恋爱有关的问题,而因为没有那么多适合讨论这些问题的朋友所以只能求助知更鸟什么的……这听起来就超级星期日。 毫无疑问,星穹列车的成员们每一个都是在各种大是大非问题上相当靠得住的伙伴,但是,倘若问这个问题……星和三月七不出馊主意就不错了,她们俩比较正常的情况是吃瓜,而且就算是僚机,很显然她们更应该站在瑞秋那边;和丹恒讨论这种问题,比起寻求帮助更像是在故意为难他;至于说瓦尔特和姬子,当然可靠的成年组会提供一切帮助,但是向他们求助的感觉也……同样相当奇怪。这时候,一个双生妹妹就显得相当重要了,能明白他在想什么,能够按照他的需求给出建议,还能始终维持着最饱满的情绪——从这一点上出发,妹妹毫无疑问就是天使。 第216章 瑞秋在惊讶中非常轻易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她只是有些感慨:“原来你也……但是没关系——这真的超级可爱。” 她思考片刻之后,忍不住笑出声来:真有意思,让她去对着星期日表白,她会提着一句话在咽喉之间,扭扭捏捏上半天都没点儿行动,但如果只是表扬的话,却又容易得像是某种自然界的物理规律。 在一般情况下,水往低处流——就那么容易。 她仰了仰头,脖颈靠在沙发靠背上,棕灰色的长卷发如瀑布垂下,随后抬手将长发拢起来,像是扎马尾的模样,随手做了一根发绳绑起来。 这个动作在瑞秋自己看来,差不多就可以说是她已经将自己在表白的时候的形象彻底抛开了。 更适合表白的造型应该是披散长发而不是扎起来,但倘若她想要动手做一些甜品之类的东西的时候,她就总会扎一条马尾、或者干脆是麻花辫。 很奇怪的,好像就只是在非常突然的一瞬间,先前那些心理上觉得有些别扭的滋味就全部都消失了,就在“可爱”这个介于夸赞和表达暧昧的倾诉之间,相当泛用的词语说出口的这一刻。 可能是因为自然吧,喜欢上一个优秀的人本来就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不知道也用不着知道是在哪一刻。 反正,喜欢就是喜欢,表达也一样是如此,简单,轻而易举,甚至是在自己全无意识的情况下就这样说出口来。 总之,至少当前这个状况在瑞秋看来也挺好的,她相当坦诚地对星期日说:“我想开了。” 随后在这四个可以表达出很恐怖意思的字之后,她说:“我买了和袖扣同一系列的胸针,不过,胸针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送出去的衣物所代表的特殊的含义。” 瑞秋眨了眨眼睛。 后面省略的特殊含义什么的,就算她现在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而变得诚恳不扭捏,也的确不适合当面说。 穿上是为了脱下,而袖口做为一种特殊的纽扣,意思差不多也就是“迟早有一天我会亲手解下你的纽扣”。 多少还是……会不好意思的。 “顺便一说——我刚刚想明白的事情很简单,一方面是哪怕没有刻意的表白流程,日常中的那些动作和言谈未必不算是在表白,另一方面则是……果然就算没有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层滤镜,你也还是很可爱。” 瑞秋大约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看到过一句话,就是说如果一个人觉得一个异性(或者同性甚至是无性别存在,在匹诺康尼这个自由的都市之中都是没关系的)特别可爱的话,那么基本上距离落入爱巢也就不远了。 是的,如果开始觉得一个人怎样都可爱,那确实已经距离陷入爱河不太远了。 她突然站起来,一如在昨夜将自己的脸颊凑上去那样,飞快地在因为“可爱”这两个字而脸上难得出现了些许茫然的星期日的嘴唇上碰了碰。 事情变得简单多了。 只要让脑子到一边去休息休息,人类社会的那些规范约束,什么廉耻啊道德的,至少此时此刻都先在旁边放一放,不用这些东西约束自己,把一切都交给身体当中最原始的冲动就可以了。 喜欢是自发的,那么想要接吻的欲望也同样是来自心底的——只要靠近上去,然后放任自己就好了。 当然,她还没能完全做到这一点,但是瑞秋相信这也就只需要一点点时间让她去适应,去习惯这个过程。 所以,虽然刚才那个吻真的非常、非常短暂,但是,要不了多久它一定会变长——瑞秋对自己说。 她的羞耻感正在后头追着她跑,现在因为这个吻的刺激又赶上来了一点点,所以,肢体上的动作她确实没有再更进一步地做些什么。 但是话还是能说的。 “在太一之梦里的时候我应该对你说起过,我记得你那时候探究过我相当大部分的过去,”瑞秋道,她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像是在表白,但她的确就是,“我说,我当初的梦想是有钱了之后,回到我出生的星球上买一栋小别墅,然后自己装修它的全部内饰,给自己做一个家。” “我以前觉得匹诺康尼应该不会是我的家所在的地方,但是现在,至少它很有家的感觉——比起其他地方,我更喜欢这里,哪怕这儿物价超高……反正缺点不少。” “我想把它称之为家,而你是这个家里,目前为止对我来说,最不可或缺的部分。” 瑞秋伸出右手,五指稍稍分开,每一根手指的指尖都去顶着星期日的手指,让他与自己一样,五指朝着四周撑开,某种意义上略微有些类似撑开一把伞的过程,本来也不算什么,但是当把动作逐渐放慢下来之后,这便像是那些在星网上剪视频磕cp的人,在将短暂地对视变成慢动作之后心满意足地说“我们cp是真的,你看这对视,都拉丝”——慢下来之后,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逐渐变得旖旎起来。 “所以……我真的、特别喜欢你的礼物。” “那是个和我成为家人的邀请吗?” 瑞秋感觉到自己贴着的那只手——手指正在扣住她,从贴合变成交握。 回应和这只手一样平稳而确凿: “当然。” 第91章 番外1 (同谐家主日x走上歌星路瑞秋,if线,除恋爱别无一物,不含主线) 今天对于星期日来说是平常而又不平常的一天。 不平常在于,今天有一场知更鸟的演出,星期日是必然要到场的;而平常则在于,这样的演出星期日已经去看过了无数次,所以对于他来说,倒也能够算是习以为常。 他将自己的外表稍作了一点改变,因为匹诺康尼的话事人这一身份,实在是并不那么适合过于明显地出现在知更鸟的演唱会现场,并且那样旗帜鲜明、情绪激动地给知更鸟做应援。 没办法,谁让他是匹诺康尼的新话事人呢? 年纪轻轻就登临高位毫无疑问是很多人羡慕嫉妒的,但是高处不胜寒也是自古以来的道理,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网络声音的攻击,星期日只能做出如是让步。 他虽然对于这样的安排不是很满意,不过这么几次下来,如今倒是也已然习惯。 知更鸟的演唱会一如既往不在匹诺康尼,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到匹诺康尼来了。 而哪怕他会在方便的时候离开匹诺康尼、追着妹妹的行程跑,但星期日自己有闲的时间也没有很多。 上一次见到她,已经是三个月之前了;而再上一次,则是知更鸟在护送孩童的时候被流矢贯穿了脖颈,九死一生的那一次。 他迫切地期待着重逢。 降落到目的地的时候星期日注意到了一些不对:按照他以往的经验,一般来说知更鸟举办演唱会的地方,大街小巷上总会遍布着知更鸟的广告以及应援条幅。 知更鸟的粉丝遍布寰宇呢。 但是这一次却很不一样,诚然在落地之后星期日也的确看到了很多知更鸟的应援横幅和广告,大量穿着她痛衫的人走在街道上,讨论着今天晚上的演唱会——但是,这些只占据了当地的一半。 剩下的一半,属于另一张他未曾见过的脸。 从公允的角度来讲,这张脸也是出众的,风格没有知更鸟那么甜美可人、亲和力爆表,但是一张看起来就很聪明的脸,加上相对偏冷的表情,也的确很有明星的味道。 星期日在巨幅屏幕上看到了对方拍摄的广告,一双绿中隐约带着点蓝的眼睛在屏幕上被放得很大。 他在最后定格的一页上看到了这位披散着棕灰色长卷发少女的名字——她叫瑞秋,一个常见的名字,看起来像是手写的签名虽然潦草但是还挺好看。 精心伪装过自己外表的星期日站在街道上,在走过那些身上穿着粉丝衬衫的人群的时候听到了一些不那么和谐友善的字眼。 言谈之间都大有将自家偶像高高举起,而把对面用力地贬近尘埃里。 星期日永远都是妹妹忠实的拥趸,他是她最初的听众,也最早为知更鸟想尽办法搭建出了一座舞台,不过他从不是毒唯,于是此时听着这些话,也就很自然地如同抽丝剥茧那样从中获得真正有用的信息: 瑞秋是个最近风头很盛的歌手,年龄比知更鸟要小上个四五岁的样子,在两年前才刚刚出道,出道之后立刻就爆火了一把,因为席卷各大音乐平台的势头过分强盛了,于是也就逐渐开始被人拿出来与知更鸟相提并论。 对家的身份,就是在这样的相提并论之中逐渐立起来的。 当然,知更鸟的地位立得仍然特别稳,毕竟异军突起的新歌手过段时间就会有一个冒出来,大多数后来就逐渐沉寂下去,只有她一直都像是一棵常青树一样伫立在寰宇乐坛之中。 原来这样的“对家”。 星期日失笑,他对妹妹的实力很是了解,而越是了解也就越是自信,能与妹妹被放在一起提及的人,水平自然不会差。 第217章 只不过,至少星期日自己从未见过在歌唱方面比起妹妹来更有天赋的人——从未有过——知更鸟既是被同谐命途偏爱的天环族,又是天环族中格外具备音乐天赋的存在,所以她口中唱出来的曲子,永远都是天籁那个级别的。 ——不是毒唯,但也高低算是个唯粉,程度不低。 * 一路走到预订的酒店,这一路上星期日听到了很多介于两个歌手之间的声音。 “刺激,拜托,这可太刺激了!两大歌手好巧不巧在同一个城市举办演唱会,而且还是在同一天!这种同台竞技的火药味也太重了一点吧?!” “对啊,而且我听说这两位都是同谐的命途行者,则,中门对狙啊。” “前后有两个小时的交错,知更鸟唱两个小时四十五分钟,瑞秋唱得多一点,三个小时,听完一场还能去听个半场。” “你要去听知更鸟的演唱会?那我们十点钟汇合好了,一起去吃个夜宵。我?我要去听瑞秋的演唱会。知更鸟的歌也不是不好听,但是瑞秋那边更嗨嘛,我还是喜欢嗨一点,兴奋起来才能把夜生活给过愉快了。” …… 他没有很放在心上,坐在知更鸟那座无虚席的演唱会观众席上,全程可以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下熠熠生辉的知更鸟唱完了全场。 知更鸟的表现当然是最好的,她在舞台上从未出现过纰漏,她飞扬的小裙摆随着欢快的步伐摇晃,荡漾出浪花一般的波纹,光追着她的脚步,她轻快地在舞台上飞到这里、飞到那里,热情地对每一个台下观众打招呼。 星期日骄傲地心想:对,这就是我妹妹。 但是令他骄傲的妹妹这一次却没有走sd,她平常总是会走演出场地后台的员工通道,很多粉丝都会在这里等着,大声表达自己的感情或者努力送上一些花、手工制品或者其他什么代表心意的东西。 星期日在演出结束之后也来到了后台,他看到知更鸟还没有卸妆,但已经换了一套看起来不怎么打眼的衣服,精致的小高跟也换成了一双很轻便的跑鞋,她拉住星期日的袖子说:“走,哥哥,现在还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 星期日茫然得很,知更鸟现在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没有和他提前透过气。 他被拽着跑起来,一对都在自己的脸上加了掩盖的兄妹就这样跑过了几条街区,来到了这座城市中的另一处超大型剧场,沿着一条没什么人的路径一路朝着超强的节奏感以及旋律正在穿透建筑向外传播的中心奔去,一边跑一边仗着自己的肺活量对星期日说:“我来看瑞秋的演唱会!” 这谁能想到身为顶流的妹妹会乔装打扮又变脸的,只为了去看自己“对家”的演唱会? 星期日的肺活量不及知更鸟,知更鸟毕竟是专业学习声乐的,而且还要在台上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唱歌,一口气的长度相当惊人,所以他开口说话的时候甚至比起知更鸟还多了一些间断的换气声: “你去看别人的、演唱会?” 知更鸟兴致高昂:“嗯嗯,对呀!” * 知更鸟对于音乐的喜爱发自内心,不管是来自哪里的好音乐,她都会去听一听,这也算是她生活中难得的“奢侈”要求。 只不过,在出道之后,她确实就没再怎么去听过别人的演唱会,星期日是知道这一点的:倘若知更鸟去听了别人的演唱会,她一定会在和他的聊天对话里头好好讲一讲。 所以今天…… 今天从被知更鸟拽着跑起来开始到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让他吃惊,此时在震惊的是这位新星的演出场地虽然也配备了座椅,但是几乎所有的听众都是站着的。 和知更鸟的演唱会上,那种安静聆听天籁之音的状态很不一样,这儿的所有人都像是把自己血管之内的血液替换成了苏乐达这样的碳酸饮料一样,碳酸饮料在摇晃当中大量地对外释放着刺激的气泡,而他们这样兴奋的蹦蹦跳跳,几乎就是一个个被气泡冲到飞起来的瓶盖。 这是个星期日从未来过的地方,看起来像是摇滚音乐现场,台上的歌应该也真的是摇滚,看起来非常魔幻的背景动图正在呈现出没喝了三斤或者吃了一锅没煮熟的菌子做不出来的动态。 音乐很有味道,星期日不唱歌但好歹也是个钢琴演奏级,音乐的好坏他当然能够品鉴,还知道此时正撑着整个调子像是一座座山峰似的向上拔起的乐器来自仙舟联盟的,名叫“唢呐”。 这首歌也确实颇有仙舟联盟那儿摇滚的味道,用星网上的话来说就是多少沾点赛博修仙,什么神神鬼鬼的,但是又和神怪小说中那种玄之又玄还带着点儿恐怖色调的截然不同,是很热闹的一首歌,还有点…… 星期日不知道这么说是否合适,但它的确像是拉着仙舟的那些什么神君仙人的下到凡尘里面来,在街边吃匹诺康尼绝无可能出现的烟火缭绕的烧烤,喝相对廉价的酒,然后痛痛快快地骂街。 是的,这首歌很下里巴人,有点下沉市场,但是相当痛快。 星期日被知更鸟拉到了包厢的空座上,这两个座位她估计早就已经买好了,所以才能留到现在——甚至还有可能是她早早就特地从台上的歌手那边交易过来的呢。 而现在,知更鸟已经随着歌曲嗨起来了,她当真快活潇洒得很,甚至有些过了头,她脑袋上的天环都随着她的动作摇晃到快要被甩出去了。 “…… 我若人中然自在 本是天上逍遥的仙儿 不为俗尘撒一物 只为美酒动心弦 ……”[1] 星期日不很能听懂这一套仙舟味很浓的歌词,但这并不妨碍他也跟着有些兴奋了起来。 台上的这位歌手和知更鸟一样是同谐的命途行者,但是知更鸟往往不会在歌曲中动用同谐的力量,不过…… 从他的观察来看,对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野生的同谐命途行者?家族到现在也还没有找上她并且递出橄榄枝吗?其实一般来说家族对于与同谐命途沾边的人都是很在意的,正如他们所说的那样:所有人,都像是音符之于一首歌那样,在希佩身边团结起来,连缀为一。 若是换在往常,星期日一定会想很多,但是今天,这首歌那又是仙舟又是摇滚的风格这么顺着同谐的力量往他的脑子里头一冲,他…… 知更鸟给他递过来了一根闪烁在幽光绿和炫光紫之间的荧光棒,她自己的脸闪烁在这两种颜色之间,已经开始很激情地摇晃起来了。 等星期日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虽然没有和知更鸟那样融入四周摇摆如海草的人群之中,但是也已经开始握着这根荧光棒摇摇晃晃了。 ……她的力量还怪强大的。 星期日一时间有些恍惚——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首歌已经结束,台上单看面容只会觉得清冷,但是却穿着一身拼色甚至点缀着大面积亮片演出服的少女举着话筒,声音仍然传遍全场: “下面这首歌同样来自于我的家乡!我听说它在推出后不久就成为了广场舞歌曲排名第一——其实在我的故乡,大家也会在跳广场舞的时候放这首歌。一首《奢香夫人》,献给大家!” 星期日是第一次听这首歌。 毕竟匹诺康尼没有广场舞文化。 但是这首歌的旋律真的很优秀啊,他第一次听,却已经能够感觉着旋律跟着一旁的歌词显示器在心中默唱出来。 当然,这样的反应混在人群中就太不显眼了。 毕竟…… 星期日看向身旁。 他的妹妹,刚刚在演唱会上,在工作之中已经唱了快要三个小时的人,现在“下班”了之后还在主动给自己加班。 她也和其他人一样在声嘶力竭地吼着: “乌蒙山!连着!山外山!月光!洒下了!响水湾!” * 瑞秋一直到十六岁才遇上星探。 星探是随着公司的人来的,总之,她一开始是靠着脸给自己贫穷的生活挣来了一丝转变,但后来,她就开始依靠故土给予她的馈赠。 上辈子的那些歌曲,被她记到现在的或多或少都是某个方面的金曲,这样的歌曲放到哪里都是能火的。 但是寰宇之中的金曲也很不少啊! 如果只是平平无奇的好听,或许后来会被人发掘,但是一开始必然不那么容易出头。 所以,瑞秋决定开拓赛道,迭代既有方案,开创全新市场。 她从被一些人认为土味的大众广场舞金曲开始唱起。 很显然,这条策略太成功了,在瑞秋这样一副看着颇为冷清的表情之下,是如今已然攻占了几乎大半个寰宇广场舞市场的存在。 在刚开始的时候,她和知更鸟的目标群体还不太一样,毕竟一开始欣赏这些歌的都是一些相对上了年龄的听众。 但是后来,随着这些朗朗上口,因为旋律格外好记、歌词也特别好背,所以逐渐开始以一个个广场舞地点为核心,朝着四周发散开来的歌曲在各大年龄阶层的听众当中都火到不行,而瑞秋也随着这些歌曲一道在全寰宇走红起来——她就开始与已然站稳了脚跟的寰宇著名歌星,向来以其天籁的嗓音以及姣好如天使的面容而为大众所熟知的知更鸟小姐隐隐有了平分秋色且二分天下的趋势。 第218章 用更适合饭圈且简单易懂的话语来说明的话,就是——对家。 不过瑞秋自己还是挺喜欢知更鸟的,谁能不喜欢一个人美声甜的小姐姐呢?尤其是对方性格也好,是真正的天使。 况且对方在这次演唱会之前还问她要了两张票——明明她自己的演唱会时间和她的有所重合,向来或许是为了某些朋友要的。 总之,她其实还挺喜欢现在这个职业的。 歌是自己喜欢的,热度和钱也都是她喜欢的,至于台下的听众们…… 瑞秋将话筒对向了他们。 山呼海啸一样的“乌蒙山连着山外山”几乎要把她淹没过去。 * 事情是怎样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星期日感觉到难得的凝重。 他方才竟然在如此沉浸也如此投入在了这场热闹的演唱会上,欢呼起来的时候哪怕已经保持住了他从小到大以来被给予的教养、没有过于放肆地跟着其他粉丝一起高声跟唱、大幅度地挥舞着手臂嗨到不行,但是星期日自己能够感觉到,他已经比较平常放开很多了。 他刚刚甚至也跟着小声唱了一句,除了知更鸟之外有零个人听到了他的唱歌声音。 星期日耳朵红起来的时候知更鸟回头看,笑得和什么一样:“别害羞嘛,瑞秋的曲子,还有她的演绎都可棒了,没有人能够抵制住跟唱的诱惑。” 星期日颔首。 的确。 这位叫瑞秋的女士,她的确很有两把刷子。 不管是通常意义上认为的能力,还是在音乐方面的能力。 知更鸟能够看出他的认可:“怎么样?来听上一场不算亏吧?瑞秋在舞台上是不是超——级耀眼?我超喜欢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