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今天黑化了吗》 第1章 《师弟今天黑化了吗》作者:梦舟眠【完结】 文案 光风霁月温柔老妈子受x前期小白花后期偏执绿茶攻 “夜屠青玄山,又收后宫佳丽三千,凭什么主角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一切?” 下班回家的路上,乔忆亭打开正在追的后宫爽文,却发现自己的名字被写进了书中,正听得入迷,车祸了! 好消息:重生了! 坏消息:重生成主角那籍籍无名的炮灰师兄了! 没有系统,甚至书中对这炮灰身份的介绍都寥寥无几,乔忆亭自然而然的将主角,也就是眼前这个天真懵懂的小师弟——曾有然,视为唯一的敌人。 想到书中介绍在他成为魔尊之后,山上的惨状,以及自己的境遇…… “靠,现实做牛马,穿书还要做炮灰,为啥!” 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其捅个对穿。 以为美美躲过屠山惨案,可以下山永保平安时…… 结果,一切推翻重来,他又又又重生在小说之中! 而他也终于明白一件事——曾有然他喵的绝对有挂! 一旦主角死,剧情就会循环! 为保小命,他只能开启自救。 他的心中只有两件事:第一,尽快提升境界,早日下山;第二,就是伺候好这个带挂的小师弟,期盼赶紧成长起来,好担任龙傲天大任。 “师兄,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师兄,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乔忆亭声音轻柔的回应,“当然,我定会一直陪着你。”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想的却是:以后陪着你的美女多得是,我算个p啊! 所以,他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刻苦钻研,精心修炼,终于得偿所愿,下山了! 下山的n天后,他惯例降妖除魔看风景。 天好蓝!山好绿!水好清! 小师弟,好阴鸷! 乔忆亭招呼不都不打撒腿就跑,他想:完了,这是要来取我狗命来了! 却被曾有然轻而易举的缠住,“师兄,不是说好,会一直陪着我吗?” 渐渐地,乔忆亭发现,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阳光小白花师弟,看他的眼神好像不一般。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一边想撮合他和原女主的姻缘,但凭借着多年来与gay打交道的直觉,他觉得天都塌了——曾有然变成断袖了! 而曾有然望着再次不告而别的人:再丢下我,就将你的金丹剖掉,佩剑也折掉,最好腿也打断……让你永远只陪着我。 可当乔忆亭如他所愿时,他却不敢要了…… 同时,随着他的出现,怪事频发,消失不见的师尊,水火不容的师兄弟,支离破碎的门派,以及他穿越的真正原因,也随之浮出水面。 食用指南:主角1v1,内含大量奇葩cp,he! 前期偏种田风,养娃提升修为,中期开副本哦~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仙侠修真 穿书 轻松 主角:乔忆亭,曾有然 ┃ 配角: ┃ 其它:我那么大一个小白花师弟呢?怎么变成山茶花了! 一句话简介:人善变人妻 立意:人生没有定义,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 第1章 穿了 夜色悄然散去,青玄山一片静谧。 “启禀尊主,山上已经没有活人了。” 眼前的男人身着玄袍,面如冠玉,眼含笑意却让人感觉不寒而栗,他看着跪在面前的魔兵,“哦?那为何不见我那六师兄和好师叔呢?” 男人的威压让魔兵颤抖不已,“也许,也许他们根本没有在山…” 魔兵口中的尊主,正是青玄山掌门排名第七的弟子曾有然,如今堕魔归来,首先就是要屠山,为自己在山上所受的屈辱百倍偿还。 曾有然并没有听手下的解释,只一挥手,刚刚还在眼前说话的人顷刻间灰飞烟灭。 他知道他的好师兄定不是那般贪生怕死之人,只见他迈步踩了一个弟子的尸身,弯腰取下那人的佩剑,抬手捏了一个诀,便寻到了那两人的气息。 曾有然冷哼了一声,说道:“如果能重来~我要选……” “哇,不是吧,还没看到爽的地方呢就打断了,真讨厌。”刺耳的手机铃声,将乔忆亭拉回现实。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医院总值班电话,心中满是抗拒,又听手机唱了两句后,他还是接了起来,“喂,你好。” 耳边传来一个急促的女声,“乔医生,急诊送来了病号,需要手术,具体情况发你微信,快来。” 接着就挂了电话,只留下车里的乔忆亭独自凌乱。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医院里相当忙,他今天接了两台手术,忙到七点才下班,眼看都快到家了又来急诊。 “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医生,非逮着我一个人薅。”嘴上虽然抱怨着,但调转车头的动作却没有停下。作为一名医生,治病救人本就义不容辞,可谁知这手术一做就是六个小时。 随着手术室中的病人心跳逐渐平稳,乔忆亭听着各种仪器的声音有些头晕,但仍强支撑着精神为手术台上的人缝好最后一针。 在换下手术服之后,他回到值班室却看见整张床已经被值夜班的同事占据了。 无奈的乔忆亭只好再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家中赶去。 上车后,他便让ai助理打开了尚未看完的小说《请魔尊大人雨露均沾》,边开车边听毫无感情的机械女声读。 他看的这本小说,是男频上榜的文章,情节也算不上多么引人入胜,几乎都能猜到结局。但人嘛,总有一些怪癖。 就好比一些人,知道自己在医院,却还是忍不住去百度自己的病情一样。 而乔忆亭也是如此,明知道这个小说男主最后肯定会成为天下第一无人能敌的魔尊,然后收几位美女过上没羞没臊的生活,却还是忍不住去看过程。 想起之前同事瞥见自己正在看这本小说,还面露惊讶,言语间满带着讥笑,没想到他竟然会看这种丝毫没有内涵的小说。 但乔忆亭觉得,上班做牛马,下班做房奴,看小说放松一下还要什么内涵啊,爽就得了呗。 这小说的主人公叫曾有然,是魔尊流落人间的孩子,至于生父是谁,乔忆亭还没看到那个地方。他机缘巧合下拜入了天下数一数二的大门派下,并成为掌门的第七位关门弟子。 当然,作为来历不明的孩子,上头的师兄师姐都不拿他当回事儿,处处为难他。几年之后,恰逢魔尊攻打门派,顺便接回了他,并将魔尊之位传于曾有然。 几年后,曾有然以魔尊身份重新归来,带领一众魔族中人,血屠青玄山门。而乔忆亭正好看到了这里,但没想到一直默默无闻,甚至连名字在前文都没有被提及的六师兄突然出手。 乔忆亭只知道简介里说是有六个师兄师姐,师兄死的死,疯的疯,而师姐自然是被曾有然收入囊中。 但作者从来没对这个六师兄有过多着墨,他便以为六师兄早死了,没想到却在这里出现了。他暗自怀疑,该不会是作者在水剧情吧。 “要是我,绝不可能让他那么轻轻松松就屠山,肯定要会和他打得昏天黑地。” 丝毫没有感情的机械女声继续读着: 「曾有然觉得,他的六师兄一生要强根本不可能逃跑,手里捏了个诀,寻到了人,他眯了眯眼,冷哼了一声,说道:“居然真的逃了,真是高看他了。” 跟着诀息,曾有然根本不需要追,长袖一挥便来到他面前,断了他的路。 “乔忆亭,我的好师兄,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可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乔忆亭顿时睡意全无:六师兄叫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车内只有机械女声冷冰冰的读书声:「看得出来,乔忆亭因前面的战斗已经精疲力尽,与曾有然相比他更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魔神。 可惜,虽然修为肩比掌门,到底还是肉体凡胎,背上还背着他的师叔,看到曾有然轻而易举的站到他面前,他再也支撑不住,堪堪用自己的佩剑撑住才没有跪下。” “诶,怎么你逃命都不带着师尊一起吗,只顾带着师叔做甚。哦,想起来了,那老东西已经被我打死了。” 曾有然玩昧似的走到他这号称天下第一剑修的面前,蹲了下来。笑盈盈地看着眼前的两人,“号称天下第一的剑修,我还未曾请教过六师兄,今日不如比试一番,筹码自然好说。” 乔忆亭看着面前笑得正开心的少年,眼神中也增加了一丝狠戾。他转身将师叔放下,走出三尺远,“好。”」 “好什么好啊...真是闲的,好歹是修仙的世界,炮灰成这样还不快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乔忆亭一边开车,一边在心中腹诽。 「说时迟那时快,即使精疲力竭,乔忆亭出剑的速度也绝非一般修行者。 第2章 只可惜曾有然不是等闲之辈,现在的他修为早已远远超过乔忆亭,在他面前,乔忆亭的剑法根本不堪一击,这一场比试不过是想与他玩一玩儿。 乔忆亭每次都将击中要害时,总是被曾有然轻而易举的躲开。渐渐地,曾有然也没有什么玩儿的耐心了。 “师兄,怎么感觉你放不开阿,剑修的威力不该如此吧,”曾有然轻飘飘地拨开乔忆亭凛冽的剑气,知道他已经黔驴技穷,继续说道:“是那个老东西牵制住你了,对吧,我先替你杀了他,咱俩再打不迟。” 说着,曾有然越到乔忆亭身后,魔爪伸向他们的师叔。而乔有亭似乎拼命也要护着,剑式一转,追到曾有然身前。 紧接着,乔忆亭就感觉全身被抽干力气,是曾有然的手,紧紧捏住了他的脖子。 即使忍受剧痛,乔忆亭依然没有放下手中的剑,更没有放下那个奄奄一息的师叔:“师弟...求你...求你放过...师叔,他是......吧。”」 此时,现实的乔忆亭已经完全被书中的剧情吸引了过去:不会吧,“我”就这么下线了这也太草率了,压轴出场诶,沉迷修炼诶,肩比掌门诶,这就结束了啊?这作者也真是的,水剧情也不会。 「曾有然冷笑一声,抬头看了看青玄山的天,“放过他你们把我当狗使唤的时候,怎么没有放过我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因为他!”」 乔忆亭听着冰冷的读书声,已然将自己带入了其中,有些不服气,“这作者怎么把人写死了啊,好无语。” “爽的只能是主角吗,炮灰不配拥有姓名吗?”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看见路口亮起绿灯,便直直地往前开去。 谁知,从侧面闯出一辆重卡,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警车的声音、救护车的声音此起彼伏。手机ai依然在努力的为自己的主人工作,说着模糊不清的话语:“放过...我、我放...过我...”只不过念完这句之后,便息屏死机,寿终正寝了。 他想,这下子怕是真的折在自己的这张嘴里了。他最后的意识就是手术台的大灯,以及心电监护仪的声音,随后便彻底昏迷。 *** 眼前闪过重卡刹车的身影,他猛地睁眼,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医院的病床,空气中也没有熟悉的消毒水味道。他扶额慢慢地坐了起来,却发现浑身上下居然没有一点伤痛,只是这被子、这衣服还有…… “师弟!”一貌美的女子朝他扑了过来,“你可算醒了!” 他傻眼了,从身上扒下来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满脸惊恐,“大姐,您哪位啊?” 不就出了个车祸吗,他怎么就突然成了别人的师弟,还有如此貌美的师姐……他又将目光投向屋子中的其他人,一个个的都穿的古香古色,完全没有现代人的感觉。 大脑飞速运转,他满脸疑惑地看着那被自己推开的女子,“我穿越了?” “完了,六师弟傻了!”而那女子看起来比他更加惊恐,“真的走火入魔成傻子了!” 六师弟?乔忆亭一听自己变成了六师弟,立马联想到了自己看的那本后宫无脑爽文,但仍不死心,“这里是青玄山?” 在得到肯定之后,他欲哭无泪,“完了,这下子真成炮灰了。” 说完,他便直挺挺地要倒下去,却被一双手托住。 第2章 师兄 乔忆亭转头看向那双手的主人,还不等自己问出口,手腕子便被他捉了过去,而另外的人齐刷刷地凑过来,“四师弟,你好好给他看看,可别是真傻了。” 那摸着脉象的人微微摇头,“从脉象上看没什么大碍了呀。” “我就说,六师弟福大命大,肯定没事。”出声的人衣着华贵,语气中带着些许得意。 一旁摇着扇子的人也笑着附和,“大师兄说得对。” 后面那一堆人叽叽喳喳地说了什么他都没听进去,忽然心中一惊,刚想开口问问曾有然,便听见门外传来响声,那大师兄便急忙跑出去,“臭小子,端个水也这么慢慢吞吞!” 再进来时,大师兄手上便多了一个小孩,“这是你六师兄,还不快问好。” 那小孩便听话地跪了下来,低着头闷声道:“见过六师兄。” “这是曾有然,去年刚刚拜入门下,师尊认了他做内门弟子,是我们的小师弟。” 乔忆亭看着胆小怯懦的人,心中一喜,他还以为自己穿越过来就得噶呢,没想到这是穿越到主角刚刚拜师的时候。 瞧着身着湿漉漉的衣服,老实地跪在地上的曾有然,他连忙出声道:“快起来快起来,别着凉了,去换身衣服吧。” 听见声音后,曾有然先是怯生生地抬头看了一眼乔忆亭,又迅速地低下头,而后又抬头看了看大师兄,这才慢吞吞地起来。 目睹了所有细微动作的乔忆亭,心道:这样胆小的人,以后竟然会屠山,真是不可思议。 “师弟,既然你无事,那我们先走了。” 听见话音,乔忆亭才拉回思绪,点头,“好,多谢各位。” 陌生的环境让他无所适从,听着屋外被微风吹拂的竹叶发出的“沙沙”声,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紧接着就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开始在屋子中四处游荡。 他看着自己从这个不大的屋子中找出的东西:两个很素气的花瓶、一副毫无价值的画、几件破烂衣服和一柄看起来品相还不错的长剑。 “这都什么玩意儿……”他皱着眉头将那把剑拿了起来,“剑看起来不错,应当能卖不少钱。” 说完,便从一堆破烂之中巴拉出一件看起来比较结实的衣裳,平铺到地上,将桌上其余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放了进去,仔细打包了起来。 窗外的太阳渐渐西沉,弯月渐渐升起,乔忆亭整装待发,只见他右手拿着那把长剑,左肩膀上背着刚刚打包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准备偷偷溜走。 原本他以为,此时的山上已经不会有人外出了,可没想到打开门就看到了曾有然,那个之后会屠山报复所有人的魔尊。 “六师兄,你是要出门吗?” 乔忆亭面上露出被抓包的心虚感,满脸堆笑着说:“没有没有,小师弟怎么还不回去睡觉?” 面前的人似是不敢看他,低着头小声说:“大师兄说你大病未愈,让我来照顾你。” 乔忆亭心中不免为自己的计划落空而叹气,“师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已经感觉好多了。” 说完便回身,“啪”地一声就把门关上了,踱步到内室坐了下来,心中思忖着:看来还是要再晚一点儿出门才行。 就在那一行人走了之后,他便想到了自己回去的方法,既然是车祸而来,那再来一次车祸不就行了!所以才收拾好了东西,准备下山变卖,好买马车。 瞥了一眼桌上的包袱,他是怎么也想不到,曾经的急诊科科草竟然也有要为了几两碎银发愁的时候。他知道那些“破烂”卖不了多少钱,但是所谓青玄山正是那求仙问道的地方,包袱里的那几样东西贴上点儿寓意好听的标签,说不定就能卖出个好价钱。 想到这里没有手机没有网络,乔忆亭便更加坚定自己要离开门派的决心,然后起身给自己打了一下气:马克思老人家,您可一定要保佑我,成功下山回到现实啊。 就这样想着,他再一次打开了房门,准备继续执行自己的逃跑计划。只可惜,这次他还是没能成功逃走,因为他在门前又看到了曾有然,倚在墙边一动不动。 睡了? 他小心翼翼地蹲下来,看着眼前的熟睡的人,书中对曾有然的描写一下子就变得具象化。鼻高唇薄,剑眉星目,在乔忆亭看来,怎么着都是正道之光的样子,跟那疯子一般的魔尊好毫不相干,只是眼角的一颗小痣,为本明艳的面容平添了几分魅惑。 他想,毕竟是男主,长得确实怪好看的,要不然以后怎么能得到那么多美女的青睐呢。 “师弟...小师弟”喊着喊着他便拿手戳上了曾有然的脸,但戳了两下后,发现他毫无反应,便放下心来。 大胆的向前迈开了步子,走了几步之后突然想起来,书中所描写的山上的惨状,便又折回来。 既然曾有然真的睡着了,毫无防备。 那么现在杀了他再下山,岂不是永绝后患,青玄山以后也不会寸草不生、渺无人烟,而所谓的师兄师姐也就不用遭他毒手,自己就算不下山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就这样想着,乔忆亭拔出了剑,作为手术室中的操刀医生,他知道捅哪里是最为致命的。 在患者眼中,既是生神也是死神,手术室中病人的生命就掌握在医生的手中,救活了,他们拼命感激;要是无能为力,他们就想方设法地诋毁。但他从来没有在手术台上出过意外,他铭记希波克拉底誓言,兢兢业业的对待每一位病人,每一次都会竭尽全力救治病人。 第3章 可现在却要他对眼前的小孩子动手...他难免有些下不去手。乔忆亭内心苦苦挣扎,然后将刚刚拔出来的剑,又默默的收入剑鞘之中。 他也只是个孩子,他能知道什么!这是长辈口中经常说得话。 而后他又放松了下来,内心规劝自己:虽然现在眼前的曾有然还只是个孩子,但几年之后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要么,他现在死,要么就是自己以后被他折磨。想到自己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到现实中,或者说自己究竟能不能回去都还未可知。 他再一次拔剑出鞘,剑身在朦胧的月光下反射出他那双犹豫的眸子。 可一声“师兄”直接打破他的犹豫,当即将剑送入曾有然的胸膛。 “师兄,你……” 看着曾有然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将剑拔出,可紧接着又提剑直直地向着他的颈动脉上撞去,丝毫没有犹豫。已经捅了一剑了,况且开弓本就没有回头箭,所以现在这种境地,曾有然不死也得死了,要不然,自己就会死得更惨,就算下山也没有用。 书中对于曾有然的死穴描写不多,但却管用,再加上乔忆亭本就熟悉人体构造,清楚地知道怎么样让人快速死去。 直到剑尖上的血缓缓落在地上,只听“滴答、滴答”一声又一声,将还陷在惊慌中的乔忆亭唤醒。 意识回笼后,他看见曾有然的尸体上冒出丝丝青烟朝着他袭来,他慌忙伸手去挡却无济于事。 “哐啷”一声,剑被他脱手掉在地上,他下意识低头,看见剑身映出他脸上的血渍,而他也踉跄着倒在地上。 楞楞地看着眼前躺在血泊中的人,他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杀死了曾有然。那个刚刚还在小心翼翼地关心自己身体如何了的师弟,而现在已经成为他的剑下亡魂。 他喘着粗气,想要冷静下来,可是这种场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也从来没有想到如今他引以为傲的双手,现在居然让自己成为了杀人凶手。 过了半晌,乔忆亭才想起自己的目的,想要从地上爬起来,而双腿似乎还没有从惊吓中苏醒过来,居然踉跄了一下又摔倒在地。他强迫着自己冷静,用那颤抖的双手拿起包袱和那把沾着血渍的剑,离开知意堂往山门走去,他要在有人发现曾有然死之前下山。 可惜天不遂人愿,越急躁便越出岔子,青玄山那么大,他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知意堂。他远远地便看见了曾有然的尸体,顿时心生寒意,只觉得毛骨悚然,想着自己是遇上了鬼打墙,心中默念着“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这二十四字的21世纪辟邪箴言加快步伐,继续向前走去,寻找出路。 他没有原身的记忆,只能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在这山上乱窜,最终还是让他误打误撞的找到了山门的位置。 这青玄山门派不愧是榜上有名的大门派,只见这山门高耸入云,似有仙气缭绕,两侧的石壁上刻满了门规和戒语,散发出神圣而庄严的气息,让人叹为观止。 仿佛看到希望一般,刚刚那股惊悚的感觉终于消散了些许,他心道,终于能够下山了,也不忹自己这一晚上过关又斩将的。 可仔细一瞧,那山门紧闭,而大门的旁边有两位童子看见乔忆亭来立马起身迎上去。但他没功夫废话,想也没想直直的对着山门就冲过去了,他现在一心想要下山,一心想要回到现实,一刻也不想要在这里呆下去了,他无比的希望这只是一场梦,醒来就能看见自己躺在医院的值班室。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师兄师姐五个人,没有一个能看得出来,他们的六师弟不是原来的六师弟了,而俩个小毛孩子竟然一眼看出,他不是他们的乔师兄,甚至对他大打出手。 即使书中的乔忆亭修为颇高,但现在的乔忆亭不熟悉原身功法,更别说他刚刚还冒着生命危险,杀了一个人,自己慌慌张张的剑都拿不稳,所以他被这俩不知从何而来的小孩儿打的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最后让其中一位童子一掌击中,昏死过去。 第3章 活了 再度醒来,乔忆亭惊恐的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起点。 那貌美的五师姐又扑过来哭,那四师兄又扯过自己的手腕过去把脉,大师兄在一旁说风凉话,接着曾有然便又被他提溜进来。 “见过六师兄。” 看着跪在地上的曾有然,乔忆亭终于从惊恐变为恐惧:“他…他…”也重生了? 那四师兄便又给他解释一遍,而乔忆亭心如死灰,冷汗直冒,艰难地开口道:“小师弟,快起来。” 看着眼前的曾有然,乔忆亭心如死灰,他早该知道主角是不死之身的。没死也好,至少自己就不是杀人凶手了。 忽然,他发现了一处和上一次稍微有些不同的地方,那就是曾有然这一次竟然时不时的在抓着胸口,露出有些痛苦的表情。 “师弟,你这是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乔忆亭强撑着精神,扯出一微笑,“辛苦大家了,我想再休息一下。” 而大师兄仿佛看出了乔忆亭的心思,便将站在角落里的曾有然推到他面前,“让小师弟照顾你吧!” 他下意识的摆手拒绝,“不用不用,他一个孩子怎么照顾我。” 几人悻悻作罢,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房间。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乔忆亭松了一口气,他在一天之内连续经历了车祸,穿越,杀人,被杀以及重生,心如死灰。 还照顾我,拜您所赐,我都进入循环了! 穿书就穿书,炮灰就炮灰,主角还有金身不死的定律,那自己以后岂不是必死无疑。 如果曾有然死掉,那么剧情就会重新开始,可以说自己是被困在了书中!此时他真的很后悔昨晚的所作所为。 所以,曾有然不能死,山门也打不开,现在就只能等死吗? 想到自己还有可能第三次在这个床上醒来并且再听一遍对话,乔忆亭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太惊悚了这也!绝对不能再发生一次这样的事情!” 他又突然想到了山门那两名童子,便翻身下床,穿好那纷繁复杂的衣服直直的往山门方向赶去。 经过那一晚的横冲直闯,乔忆亭很快就找到了山门。 靠近山门,映入眼脸的还是两位俊秀的守山童子,一举一动都透露着生人莫近的姿态。 见到乔忆亭来,赶忙向他行礼。 “拜见乔师兄,不知师兄来此地所为何事?” “两位师弟,此门可是唯一通往山下的?” “正是。” “如若我想下山,需要走什么手续?” 只见那眉心一点红痣的小童子闻言笑了起来,“师兄想要下山很简单,两个法子。这第一嘛,就是要有掌门师尊的口谕。不过如今师尊与师叔云游在外,不知何时才能归来。” 他听完点了点头,“那这第二呢?” 视线被旁边的那眉飞色舞的童子夺去,“这第二嘛,就是要打败我们两个!” “对对对,我们还从来没有根师兄喂过招呢,还想请师兄指点一二!” 他尴尬地笑了笑,“呵呵呵,带我痊愈定要好好跟你们比试比试。” 经过这一遭乔忆亭算是彻底明白了,杀掉主角剧情便从自己醒来开始再来一遍,而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下山更是无门。 所以杀掉主角这样危险的想法不能够再有,要不然自己不仅会困在书中,还会被困在某一天当中。想到这里乔忆亭就有些后悔,刚刚为什么不留下曾有然照顾自己呢,这不就得来全不费功夫了吗!而目前来说,保护曾有然最好的办法也是下山。 可是别说乔忆亭自己能不能打败这守着山门的两个童子,要是再加上曾有然,乔忆亭觉得那么做只会加快让自己再次循环的进度。 “啥破书啊,为什么我穿不成主角,偏偏穿成炮灰”,就这样百无聊赖地回到了知意堂。 而在回去的路上,乔忆亭便制定了自己在这山上的基本路线。他知道,现在山上群龙无首,掌门不在,肯定就是让大师兄掌事,一定得找机会劝说一下大师兄;第二就是要熟悉原身功法,精进自己的修为,早日打败守山童子,早日下山,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不仅如此,乔忆亭还想着自己得想方设法的在曾有然身边刷好感度,要不然等他成了魔尊,想着以前的种种,殃及无辜也说不定。 不对。 万一,自己凭空多出来的记忆曾有然也同样记得的话,那自己就不是无辜了。想到这里,他有些后怕,更是对曾有然的愧疚之心又增加了几分。 “要不要先去找他道个歉啊,”正盘算着怎么去试探试探呢,谁知一抬头便看到了那个自己口中的主人公。 乔忆亭远远地看到站在知意堂门口的曾有然,心想: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小师弟!” 只见曾有然听见乔忆亭的呼喊立即转过头想要回应,却在举起手的那一刻,突然表情变得扭曲起来,竟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第4章 “哎!”乔忆亭看着突然倒在知意堂门口的人,立即冲到跟前,他现在可真是比谁都害怕曾有然出意外! 他用手拍了拍曾有然的脸,见曾有然毫无反应,心下一沉,乔忆亭的呼吸陡然也变得急促起来,“什么情况,倒头就睡?” 随即伸手探向他的脖颈,已经感觉不到颈动脉的跳动,呼吸更是微弱的好像消失,此时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不会就是心源性猝死吧? “你不是小说男主吗,怎么这么容易就死啊!” 不敢耽搁一刻,立即摆好曾有然的姿势,为他展开心肺复苏。生怕晚了一秒,曾有然就会死去,自己又要经历一次循环。 而此时他突然想起来书中对于曾有然的介绍,因为曾有然身份特殊,是人魔之身,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种族之间的隔阂,曾有然身体上是有缺陷的。 而这缺陷就体现在他的心脏上,作为人幼时没人管他,虽然受到欺负,但是他周身魔气会护住他的心脉,并不会感受到什么。 但是不知为何被有心之人封住了魔气之源,所以整个人才看不到一丝魔人的痕迹,心脏没有了保护* 屏障,才会经常感觉不舒服,直到后来被接回魔界,才打开魔气之源,此后再无任何弱点,可以说是刀枪不入、百毒难侵。 这也是为什么,那一晚乔忆亭轻而易举的杀死了曾有然。 但是现在,乔忆亭比任何人都希望他活着,只见他用力地按着曾有然的胸膛,声音都在颤抖,“你可别死啊,哥们儿!” 正在这时,乔忆亭远远地看见有两个人朝这边走来,便对他们喊道:“快打120,他心脏病犯了,快!” 而那两名弟子听到呼喊声,也急忙的走过来,走近后却无动于衷,“师兄,要去打谁?” 乔忆亭看着愣住的两个人,便想起自己此时的出境,不由得低骂一声,“去百草轩找人来。” 一边说手上的动作却不停,而乔忆亭自己无暇顾及那么多,毕竟在每三十次胸前按压之后,就需要对曾有然进行人工呼吸。 天将将要拉下黑幕,微风吹拂着周边的竹子,不时还会有片片竹叶飘落下来。 而知意堂中,烛光一盏照应出闪动的竹子,堂前两人,一个坦胸露乳好似已经睡死过去,一个神态焦急的跪坐在那人身边,双手不住的按压着胸膛,时不时还要对上地上那人的嘴巴。 场景确实诡异,本来一脸懵懂的两个弟子,看到乔忆亭那冒犯的动作惊呼着跑开了,生怕下一秒乔忆亭就会逮住自己进行莫名其妙的亲吻,将乔忆亭的诉求也全然抛至脑后。 乔忆亭没有时间跟那俩人解释,因为对于这一类病人,最佳的抢救时间就是在2-6分钟之内。所以他必须保证在规定的时间内,将曾有然救回来。 如果在医院当中,有各种除颤仪和呼吸机之类的工具,想必事半功倍,可现在仅凭乔忆亭的双手来做,难度不大但只是事倍功半。 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曾有然原本消失的脉搏,竟然缓慢而坚定的跳动起来,虽然恢复了微弱的自主呼吸和自主心跳,但是他整个人都还在昏迷之中。 乔忆亭累得瘫坐在地上,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看着曾有然那微微起伏的胸膛,他如释重负,“还好救过来了。” 作为科室的顶梁柱之一,乔忆亭自然是熟知各种急救知识,也经常跟随着科主任出去进行义诊,没想到自己的医学知识竟然在这里也能派上用场。 虽说救的人可能是以后对自己不利的人,但就目前来说,乔忆亭也是自救。 “术业有专攻,还好你小子遇到的是我。” 可是接下来怎么处置曾有然却让乔忆亭犯了难,看着面前姿势多有不雅的小孩儿,他自言自语道:“这,也不能就把他扔在门口吧......这没有那些仪器,后续的工作改怎么处理啊。” 他抬头看了看已经黑了的天空,竟然能够看到点点繁星,他心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非常后悔那晚的疲劳驾驶,如果在值班室将就一晚的话,也就不会出车祸了! 世间没有后悔药,眼下再懊恼也没有办法了。 乔忆亭本就不会穿这古装,只能将衣服胡乱地盖在曾有然身上,伸手抱起了曾有然。本来他已经做足准备,可没想到曾有然居然那么轻,轻的好像不是十几岁的孩子,而且还硌手。 他将曾有然轻轻地放在了床上,怕他着凉,还细心的为他拉好被子盖好。本来,乔忆亭打算去另一间屋子中,详细的捋一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可是,他又怕曾有然这微弱的心跳和呼吸不知会在什么时候停下,便搬了个板凳在窗前坐了下来,想等着曾有然恢复意识。 桌上的蜡烛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烛光慢慢黯淡下去。 经过这一天的折腾,就算他有心想守着曾有然,身体也抵不住疲倦,渐渐地,困意渐渐袭上心头。 第4章 梦境 屋外的月光如水,轻柔地洒在青玄山上,阵阵微风吹动着知意堂的窗户,有节奏地发出轻微地震动声,引得屋内的人沉沉睡去。 乔忆亭梦见自己身处虚无之中,周围一片黑暗,突然火光乍现,一个个火球从天而降,坠往人间;紧接着视角一转,他又来到一处村落,只见人人脸上长满枯草,全然不见五官,看见他便纷纷向前扑来,异口同声地喊着“救救我救救我”,场景可怖的宛如身处丧尸电影中;转而又坠入深水中,乔忆亭拼命往上游却发现永远游不到水面,回头发现有无数的水草疯缠上来,怎么也甩不开,最后他抽出佩剑将水草尽数砍断才回到了那片虚无之中。 然后耳边响起类似于他手机ai的声音,不同的是这声音竟然带着情感色彩,诡异且模糊:荧惑守心,妖邪肆虐,天下大乱,需以尔等凡驱,灭妖邪、改天命,方可换万世太平。 待乔忆亭睁眼醒来,只觉得自己的胳膊全是马赛克,钻心的疼。而床上的曾有然早已不见人影,他慌忙起身想要去寻找一番,想要叮嘱他身体刚刚恢复还需注意休息。 可一转身,曾有然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把扫帚,正在卖力的帮乔忆亭打扫知意堂,听见屋内声响,便连忙走过来。 “六师兄,你醒了。” 看着眼前手不自觉攥着扫帚,低眉顺眼的曾有然,乔忆亭没来由地心疼,“师弟,你……身体感觉如何?” “我身体没什么事呀,师兄你何出此言?” “怎么可能没事?”乔忆亭想也不想便戳穿了曾有然不怎么高明的谎言,“你昨日都晕倒在我门前了,你忘了?” 曾有然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我……我可能是太累了吧。” 这次乔忆亭没再出声,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因为他知道,昨日和大师兄他们一起走了之后,曾有然肯定被大师兄安排了一堆事儿。他本来就心脏不好,再加上一堆烂事儿和力气活儿,所以过于劳累导致猝死也不是不可能。 况且,在现实当中,也能经常看到那些因为熬夜加班或者通宵游戏而猝死的人。 “那也还是得多多注意休息才是。” 乔忆亭本想搬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一套,可转念一想,曾有然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更不知道父亲是谁。 曾有然点了点头,“多谢师兄关心,我帮你理好了床铺,等我打扫完知意堂,要是师兄没什么吩咐的话,我就去大师兄那边了。” 乔忆亭一把夺过曾有然手里的扫帚,“我这里不用打扫。” “那,那我就去大师兄那边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慢点儿跑!” 看着跑走的人儿,乔忆亭反省了一下自己,觉得也没做错什么啊,自己长得应该也不赖,怎么会把人吓跑呢 确实,乔忆亭在现实当中长得就是不错的青年男子,个子高、皮肤白,一双桃花眼虽然藏在一副眼镜的后面,却也经常惹得科里的小护士们犯花痴,不少护士长还争相为其介绍对象。 而穿越后的乔忆亭,样貌没变不说,因为常年修炼的缘故,让他本就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加没有血色,因着常年练剑,身材也显得更加修长,只不过被乔忆亭胡乱的用衣服包裹着,颇有些剑痴的味道。 乔忆亭心中还有不少疑问,比如想知道曾有然有没有自己杀死他的那段记忆;再比如想知道昨天曾有然为何又出现在知意堂的门口,既然出现在门口为何迟迟不进去,反而在门口踟蹰不前呢?直到自己喊他才突然晕了过去。 “算了,随他去吧,我还是先顾好自己的安危再说吧。” 就这样想着,他来到外室,四下里瞧了瞧,现在的他需要一个安静且有纸笔的地方,好好地分析自己的处境。 说内室和外室其实就是一间屋子罢了,不过原身很会设计,将小小的一间屋子生生地拆成了几个小隔间。 第5章 一间是卧室,在最里面,卧室中仅仅有一个床榻和一张小小的圆桌;一间是外室,外室正冲着知意堂大门的墙上挂着一副墨竹图,图的前方是一张待客的方桌,也不大,仅仅只有两张椅子罢了,而外室通向的另一边则是间出来的小小书房,一张矮几上了了几本书。 乔忆亭走到那放着原身佩剑的架子钱,拿了起来,并且拔剑出鞘。只见那剑身锃亮,没有一丝污染,照出乔忆亭俊秀的脸庞。随后便将其又放在了架子上,端坐在矮几前,拿起那并不熟悉的毛笔。 “按理说穿越什么的应该是有天降异象,五星连珠...九子夺嫡什么的才是...” 乔忆亭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因为自己职业的缘故,基本不看天气预报,几乎每天就是两点一线,根本不会关心天文方面的东西。 “阿...所以我死那天到底有什么异象阿...原身的六师兄死了吗”乔忆亭想到这里便开始了自问——可惜根本没有人回答他。 他有些烦躁,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的生活非常不方便,只能用毛笔一笔一画的写,也幸好自己曾经在大学的时候入过软笔书法社团。 但在乔忆亭看来,软笔始终没有硬笔好用,写来写去都没什么章程,不多时矮几前已经被他扔了满地的纸团。 不过最终他确定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目标,既来之则安之,原著当中本就对他没有过多描述,这也就为他的自由行动有了不少的方便之处。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离开青玄山,只要离开了,后面发生任何事情都找不到自己头上。这个所谓的掌门和所谓的师叔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自己只能精进术法,早日打败那守山童子。 “那俩小屁孩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天天使不完的牛劲儿!” 殊不知他口中的“小屁孩”确是那掌门将自身功力的两成幻化而成,再加上乔忆亭本身就不是什么习武之人,对于原身的功法也不熟悉,打不过也是理所应当的。 其次,在这基础之上,他要好好的在曾有然左右刷好感度,力争做一个好师兄的榜样,努力将他引向正道!至少在曾有然黑化之后,能念在师兄弟的情谊上饶他小命。 这矮几对于乔忆亭来说确实有些蜷得慌,他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了窗前。 他看到今日明媚的阳光,照耀在那翠绿的竹子上,显得那竹子青翠欲滴,不油让人觉得生机勃勃。 他想,现在,应当是暮春吗? 此情此情,乔忆亭觉得应当吟诗一首,可任他想破了脑袋也找不出形容眼前景象的诗句。 叹了一口气,乔忆亭转身拾起桌上略显“周密”的计划,来到内室卧房,在墙上的隐秘之处,慢慢地画了一条横线,自言自语着,“那我这是算一天,还是算两天的经历呢?” 说完便又在刚刚写下的“横”下添了一“竖”,“那还是当成两天的经历吧,毕竟真的很割裂。” 看着自己的杰作,乔忆亭满意的笑了笑,“但愿集齐100个正字,我就能回到我的世界。” 在知意堂坐了一会儿,乔忆亭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去青玄山的藏书阁看看。 一来,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奇书,研究一下自己来时的路,二来,就是看看自己的功力到底如何。 毕竟书中对乔忆亭的原身仅仅用“沉迷修炼,肩比掌门”几个大字概括,但是修炼到哪一步却一概不知,况且就算知道了,乔忆亭自己不会用也是白瞎,而原书中介绍他如何为人处事的更是不清楚。 纯纯白纸一张! 不过现在呢,也没有任何东西禁锢或者规定乔忆亭应该如何发展,那可不就任他自己自由发挥了!乔忆亭觉得,自己不仅可以自由发挥,再加上自己知道小说的前半部分的故事情节,那么相比于曾有然来说,自己可不就是未卜先知的人了吗? 只要主角不死,那这剧情就是会继续走下去,而自己作为有上帝视角的人,做起事情来简直犹如天助! 就这样想着,去书楼的路上,乔忆亭的心情都愉快了很多,有很多弟子跟乔忆亭打招呼,他也一一回应。得到回应的弟子们都非常惊奇,那个常年冷着脸一心只为证道的乔师兄居然会跟自己打招呼。 尤其是听到了关于这位六师兄昨日对同门小师弟的所作所为,这笑容不免让人觉得更加别有用心。 作为流言蜚语的主人公,乔忆亭全然不知情况,更不知自己为何都露出和善的微笑了,怎么一个个的都比之不及? 在这个修仙的世界里活下去,“温柔和善一点儿总该没错”,乔忆亭这样想着。 但其实乔忆亭最大的错误便是同情心同理心的泛滥,温柔和善对于现实来说是与人交往的重要法则,而修真的世界只有“强”才有“理”,也只有自身强大了,才能在任何时候得到尊重。 第5章 剑修 青玄山以剑名闻天下,最近几代才渐渐没落。 所以藏书阁中的第三层几乎都是之前的前辈,留下的剑修心法。一般的外门弟子,是没有权限进入第三层的,就算进去也会被剑气灼伤。 而原书当中的曾有然好像没有权限进入藏书阁,因为大师兄方平不让,曾有然呢,越是有约束他就越叛逆,不让他进,他偏偏就进。 结果,进入第三层后被剑气灼伤不说,还因此走上邪魔外道的路,这也是直接导致曾有然与方平彻底决裂的关键。 不过,幸好乔忆亭目前已经要接近金丹境,能够在书楼三层自由走动。 他看着架子上的书籍和剑谱,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大学时代,医学生的书出奇的厚重,为了考研寒来暑往的泡在图书馆,那些课本和习题都被自己翻烂了。 可现在自己身处异世之中,也不知道自己所学的那些东西还会不会有用武之地,好歹也是自己苦读八年才得来的成果。 习惯性地抬手去推眼镜时,他才回神,自己已经摆脱了眼镜地束缚,穿越到另外一个乔忆亭身上。 “唉,堂堂掌门动不动就玩失踪,玩失踪也就罢了,还让徒弟们都关禁闭,莫不是怕没什么真材实料徒弟们都跑了!” 他随意地走到第一个架子前,想翻开眼前的剑谱进行观摩,就在翻开的那一刹那,一阵剑气直冲而来,异常犀利。 乔忆亭立马把书甩开,想躲掉这股犀利的剑气,却已经来不及,他闭眼等待自己的再一次死亡,缺发现那一股剑气并未伤他。 “我天...什么玩意儿,吓死我了”,乔忆亭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安抚了那因为恐惧而加速跳动的心。 他捡起那本被他摔在地上的书,却突然发现脑海中多了一段映像。就像是自己在脑海中为自己舞剑一样,一招一式再清晰不过。 再翻开第二本书时,乔忆亭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凛冽的剑气并未到来,反而将乔忆亭带入另外的...幻境。在幻境当中,他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将剑法一一展现出来...... 好家伙阿,这玩意比vr厉害啊,乔忆亭感叹道。 就这样,乔忆亭似乎找到了在这个无聊的世界打发时间的新乐子,以剑谱为乐趣,就跟看了几场武打电影一样。直到第一个书架的书翻阅完,他才感觉自己有些恍惚。 “光看不练假把式阿,”乔忆亭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决定走出书楼找个地方练一练刚印在脑海里的剑法。 他边回忆着剑法边走,完全凭借着自己的感觉,也不知道自己的双腿把他带到哪里去。直到听见方平的怒吼声,他才如梦初醒,想起这是原文中的重要桥段之一。 乔忆亭好好回想了一下,他记得原书中好像是因为曾有然头一天太累了,在某个地方睡着了,耽搁了给大师兄方平打水洗漱的时间,才惹得方平非常不快,以为曾有然不想干活儿躲了起来。 “呵,胆子肥了,翅膀硬了,嗯”方平手中拿着软鞭,朝跪在地上的人挥去,“昨晚藏哪儿去了!” 乔忆亭深知自己并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好汉,而且他觉得如果在曾有然受到伤害之后安慰他更加有效果,所以他想趁大师兄没发现赶紧溜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心中那一丝丝逃跑的念头,在跪在地上的人抬头的一瞬间彻底被压制住了。 他心想,完了,他看到我了,这走不掉了呀。 在方平要挥下第二次鞭子的时候,就被乔忆亭接住了。 “师兄,你这是在做什么?” 看着突然出现的师弟,方平脸上的怒气减了不少,“六师弟,你伤势未愈,怎么不在塌上躺着养病,怎跑这里接鞭子来了” 说着,便想往回抽自己的鞭。可乔忆亭听出了话中的刺,但也不好发作什么,“昨日听五师姐说我已经躺了好些日子,倘若再不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怕是废了。” 嘴上客客气气,但手上的劲儿却一点儿不减,鞭子在两人手中僵持着,各自用力。 第6章 “大师兄,我想师尊平日里可没教导我们这样对待同门吧,更何况昨日不是你吩咐的小师弟照顾我的吗?” 旁边的二师兄看着眼前二人的紧张气氛,想着缓和缓和,“六师弟……” 他一开口,乔忆亭冷不丁地松开紧攥鞭子的手,方平没反应过来,一个趔趄坐到了地上。 “二师兄也在阿,怎么不劝劝大师兄呢” 二师兄石凯这人看着和善,其实内心的小算计比谁都多,势利眼一个。 他记得书中介绍,前期追随方平把曾有然虐的很惨,后期看曾有然强就想当他的狗腿子,可惜曾有然虽然利用他,却并不领他情。 不过他没看到此人的结局,他用鄙夷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应该也很惨吧,”他想。 “六师弟,你也知道大师兄的性子,再说大家都是师兄弟怎地要闹到这般地步”石凯说着话的功夫,将大师兄扶了起来。 “失礼,大师兄的性子我不清楚,我只是看到他平白无故欺负同门。” 方平将鞭子收到手中,将石凯拨到一旁,眯着眼盯着他,“我确实是那么做的,如今师尊不在门派,我作为大师兄,无权管教你们吗” 没等乔忆亭反驳,方平踱步向前,用鞭子戳在他的胸前,“我吩咐他的活儿,他没办好,我不该责罚他吗六师弟,别以为你现在大病未愈,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长兄如父,无论如何,你也得喊我一声大师兄!” 一听这话,乔忆亭忍不住对他翻了白眼,心道:好大的口气,你算哪门子长兄。 “你那是什么表情!” 乔忆亭有些不耐烦地将胸前的鞭子拨开,“大师兄教训的是……以后我会多加注意。另外,我想在这里活动活动筋骨,看看我闭关的成果如何,正巧让小师弟给我试试新招数。” 说着,便拔出剑,佯装着要挥舞的样子。 “你!”方平一脸吃了苍蝇的样子,本以为能够震慑住乔忆亭,没想到被他四两拨千斤的跳了过去。打是打不过他,说他又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呵,还以为是六师弟你要干什么呢,原来也是和我们做一样的事情啊。” “既然六师弟要在这里练剑,那我们就不便叨扰了,大师兄咱们先回去吧。”石凯拉着方平走之前还不忘回头对乔忆亭叮嘱,让他得空去给大师兄赔个不是。 乔忆亭虽然点头同意,但心里却并没有那么想。心中正对方石俩人骂爹骂娘呢,可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拉了一下自己的衣摆,忙吓得他跳开一步。 回头一看,曾有然还乖乖地跪在地上,弱弱地发问:“师兄,我能起来了吗” “哎呦师弟,你吓死我了。”乔忆亭连忙将上前查看他的伤势,看着皮开肉绽的伤口,职业病又犯了,“你这个伤口太深了,得先让护士给你先消一下毒,然后缝合……才行,啧啧我看少说得缝三针。” 曾有然跪得有些久,他就着跪坐的姿势,朝着自己胳膊上看过去,“大师兄的鞭子上有毒吗” “那个,我是说你的伤口有点骇人。”乔忆亭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不自然地笑了笑,“还能走么?” 曾有然抬头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能的,刚刚多谢师兄了。” 乔忆亭看着他艰难地站起来,自己也不好上前,只好在背后虚虚地扶着,“那赶紧去找四师兄,让他给你处理一下吧。” 曾有然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问道:“六师兄不是要我陪你练剑术吗” “我那就是,随便找个理由支开大师兄罢了。”看着他懵懂的眼神,乔忆亭顺手在他脸上轻轻地捏了一下,“要不然,大师兄他们可不会这么快放过你,快去吧!” 曾有然点了点头,心中却多有些不解,这个六师兄到底想干什么,他真的不是和大师兄一伙的吗曾有然仍然不敢相信,整座青玄山会有敢不服从方平的人。 “谢谢师兄。”嘴上道谢,但曾有然心中却想自己要离这个六师兄远一点儿,看他那个样子已经把大师兄得罪了,要是被他牵连,自己岂不是会更惨。 乔忆亭无暇顾及曾有然脸上表露出来的将信将疑,眼下他正为刚刚在方平面前的一言一行头疼,自己本身就是个废柴,现在还惹了方平,看起来方平好像并不是单单针对曾有然,而是无差别攻击,那之前对自己的关心又算什么? 算他黄鼠狼给鸡拜年吗? 他脑海中突然回想起来,自己刚醒来时苏青羽说的:都怪大师兄…… 他想,可能原身也曾经被大师兄像对待曾有那样对待吧,想到这里乔忆亭对原身又添了几分同情。 而后看着曾有然拖着单薄的身躯缓缓地走着,他突然有些不忍心,大步追了上去。 “师弟,我陪你一起去。” 第6章 双璧 看得出来,曾有然原本并没有想去四师兄那里包扎,一是觉得没有任何必要,二是就算去了四师兄也不一定有空应付他。 整个青玄山门根本没人待见他,除了...除了这个几面之缘的六师兄。曾有然抬头看着刚刚仗义出手的人,只见他高挺的鼻梁还有那总是带着笑意的眼,每次看他总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但是他刚刚得罪了大师兄。 似乎是察觉到视线,哼着歌的乔忆亭一低头,便撞上身旁之人向他投过来的目光。 接着,那眼眸便挪走,甚至脚步都加快了几分。 他有些不明所以,追了过去,想与曾有然攀谈,“大师兄,为什么那样对你?” 他一问出来就有些后悔,而且曾有然明显没有答话的迹象,两人之间只能听见脚步匆匆,以及衣衫刮过草木的声音,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他讪讪地笑了笑,想要打破这沉默的氛围,“那个,我就随口一问,不说也没关系的,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夸下海口,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望着曾有然乌黑的发顶,他想:只是希望你以后变强了,别弄死我就行,要求也不多,给条生路就行。 不知是那一句话触动了曾有然,只见他蓦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出声,“真的吗,以后真的都可以找六师兄吗” 看着他眼中的星光,乔忆亭那属于男人的虚荣心不由自主蔓延起来,腰杆儿都挺了挺,“当然是真的了,大家都是同门,互帮互助,应该的!” 终于到了四师兄所在的百草轩,乔忆亭才想起来四师兄是和五师姐住在一起的。 百草轩这个名字听着就非常儒雅,一股草药味扑面而来,正是合了它牌匾上的名字。 而这个地方,也是除了大师兄的住宅之外最大的居所,不过大片的地方都种植着草药。 往里走,便能看见,被各式各样的草药环绕着的,是两间对着门的屋子,四师兄五师姐各住一间。 这俩人都是精通医药之人,所谓医药不分家,一个药修,一个医修。 四师兄薛云是医修,相当于游戏中的“奶妈”,医术高超,药学方面没有苏青羽那么精通,但多少都会一些,正所谓医药不分家。 五师姐苏青羽是药修,而药和毒又是不分家的,所以五师姐擅用药,也会用毒。 正巧两人都在屋外,薛云正帮着苏青羽晾晒草药。 在乔忆亭眼中,这一对倒更像是老夫老妻,只可惜后期薛云殒命,苏青羽被擒成为了曾有然的后宫宠妃之一。 看书的时候,他就暗自感叹,苏青羽和薛云在一起,比和曾有然在一起更加般配。 如今真真切切地见到了这一对璧人,他心中叹了口气,直觉可惜,随后才开口叫道:“师兄师姐。” 忙于草药的两人应声回头,看着来人是乔忆亭后,忙不迭地过去扶他。 苏青羽围着他转了一圈,又前前后后地端详了一遍,“师弟真是的,刚醒来就到处乱窜,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多谢师兄师姐挂念。”乔忆亭连忙回头将曾有然轻轻拽到身前,“今日来,是想请四师兄看看小师弟的伤势,顺便给他包扎一下” “拜见四师兄,五师姐。”曾有然说着就要行礼,幸好薛云托住了他,示意不必多礼。 随后,薛云将两人引至自己房内。 “小师弟这伤……”苏青羽在一旁扒拉几下,便疑惑地抬头看向乔忆亭,“六师弟,你这下手也太狠了吧。” “师姐被误会,不是我……”乔忆亭连连摆手,可不想平白无故认领这样的“好事”。 薛云看了看伤口后,心中了然,门派中善用长鞭的也就只有方平了。 只不过他只是听说,大师兄对这个小师弟不满意,没想到已经成了大师兄手底的玩物,可就算这样,这小师弟也仅仅来过一次百草轩,那次自己是怎么待他的来着 好像是随便就将人打发走了吧…… 看着这可怖的伤口,薛云摇了摇头,“师弟这伤……” 第7章 “是我自己弄的,不关六师兄的事......也不关任何人的事。”曾有然轻飘飘地开口,他压根就没想跟他们说实话,即便他们再问是怎么搞的,他也会说是自己摔的。 看着故作坚强的他,薛云笑了声,“伤口黏到衣服上可不好,若不然师弟脱掉衣服吧。” 乔忆亭一听就要上前给他扒衣服,而曾有然死死拽着自己的衣服,说什么也不肯脱。 “听话,四师兄是为你好。”乔忆亭不明所以,怎么好好地突然就变卦了呢? 只见用手扣住自己衣衫的人,朝着苏青羽的方向望了几眼,乔忆亭这才想到:原来是不想在自己未来的媳妇面前失态啊,小东西,心思还挺细。 “师姐,可否找些镇痛的药材来?”乔忆亭只好帮着他先支开苏青羽了。 苏青羽嘴上抱怨着师弟敢指使她,但依然随他出了门,“其实,小师弟的伤口不太适用内服的药,我那边有外敷的补气散,随我来。” 望着满园的药草,乔忆亭的心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本来他想着可以看看薛云怎么处理伤口,毕竟自己也是专业对口,以后出了山门,说不定还能行医给自己挣口饭吃。 不过来日方长,估计来这里的次数不会太少。 “我们青玄山不是以剑修闻名于世吗,怎么你和四师兄却都是医修?”这也是困扰了乔忆亭好久的问题,可惜原书中并未对此做出解释,如今,人就在眼前,倒不如自己开口问问。 原本走在前头的苏青羽突然停下脚步,瞥头看了一眼出声的人,眼神中充满疑惑,“你脑子是走火入魔时,坏掉了吗?” 乔忆亭这才发觉,自己的问题确实有暴露的嫌疑,可他接着又听见苏青羽的声音响起,“青玄山虽以剑道著世,但剑修难道只需要打架不需要疗伤吗,万一走火入魔,还不是得靠我和四师兄。” 乔忆亭连连点头表示有道理,却听她继续说道:“况且我和师兄师从善玄真人万柯然,是你师尊的师弟。” “原来如此,多谢师姐解惑。” 再多说一句就暴露了!怎么原书没有介绍过呢?他又想,或许介绍过,可能自己已经忘了。 言毕,两人已经到了苏青羽炼药熬药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药草的清香。乔忆亭看着眼前磨药的罐子和器具,感觉相当熟悉,这些用具还是在大学里的时候用过,不得不承认,他还是非常热爱自己的专业的。 但很后悔当时没有多选修几门中医药课程,否则就不用来这里求医问药,程门立雪了。 “师姐,刚刚是我失礼,”经过刚刚那一遭,他斟酌了几次后,又小心翼翼地问:“我觉得药修和医修都是非常非常有必要的,所以以后我可以跟你和四师兄学习一些皮毛吗?” 这下苏青羽终于不再板着脸了,“哼,师兄同意我就同意咯。” 另一边,薛云看着曾有然因为忍痛憋红的脸,心疼的说道:“疼的话不用忍着的,以后你可以随时过来,不需要这样生疏。” 说完,曾有然那豆大的泪珠就像断了线似的,一颗颗落了下来,但还是忍着没有哭出声。 “记得每天过来换药。” 曾有然将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穿了回去,用衣袖拂了拂脸上的泪水,“多谢师兄。” 说话间,乔苏二人已经回到了疗伤的地方。 苏青羽将药递给曾有然,“这个涂在伤口上就不疼了,够不着* 的话可以来这里让师兄帮你。” 乔忆亭站在一边,倚着门框,笑盈盈道:“我也可以帮你的。”毕竟换药,他可是专业的! 曾有然看着手中的药瓶,再抬头看看站在门口的苏青羽和乔忆亭,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声音中还带着颤抖,“多谢师兄师姐。” 这是他在青玄山第一次得到了优待,第一次尝到有人关心的滋味,那一刻乔忆亭和苏青羽如神一般站在光里。 看着他流泪的样子,乔忆亭怎么也将他与后面杀人如麻的大魔头联系不起来,又顺势打趣道:“那么疼啊,看来四师兄还得改进改进技术,应该给你加点麻沸散,曼陀罗之类的。” 回去的路上,或许觉出自己刚刚有些失态,曾有然又恢复了一言不发的样子,走得也飞快。 “师弟,你对门派了解多少呀?”乔忆亭不敢再去问师兄师姐,从刚刚问苏青羽的表现来看,她已经对自己产生怀疑了,所以他决定从曾有然身上下手。 “回师兄,大体都知道。” 青玄山以剑道著世不错,门派成立也已有几百年时间,曾经出过很多著名的修士,家底是相当殷实的,直至现在也有不少修士慕名前来,可惜留下的不多。 现任掌门顾明怀是前任掌门的大弟子,不过如今他和他的师弟万柯然云游在外,不知所踪。 掌门之上还有一位长老,不过他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只顾闭关修炼,求得道飞升,所以门派大小事务由大师兄和三师姐掌管。 从曾有然口述中得到的信息并不多,毕竟他上山不久,对于山上的情况了解的其实并不多,只是自己以为大体都知道而已。 书中对于山上情况描写的不多,但乔忆亭却曾有然了解的多。 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在听完曾有然的话后,朝他赞许的点点头,“那你知道山门那两个守山的小孩儿吗?” “知道的,那是青松和青柏师兄,他们是奉师尊的命,在那边守住山门。” 曾有然怎么怎么可能不知道,第一次遭受到方平的虐待时,他便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准备逃下山的,可惜也是被青松青柏好打。后来想想,在这里起码还能吃饱饭 ,挨打就挨打吧,反正自己皮糙肉厚的,能吃饱饭就行。 “原来如此,”听完解释后,他望着走在前面的懵懂小孩,得寸进尺道:“我大病未愈,很多事情都变得陌生起来,不如明天你带我在山中转转?” “师兄你还是找别人吧,我明天还得听从大师兄调遣呢,要不然,他会生气的。” 他没想到,曾有然居然会拒绝,他以为他会非常乐意。看着曾有然害怕的样子,他也只好妥协,“好吧,那我明天同你一起去找大师兄,不就好了。” 他当然知道方平会生气,所以他决定明天得去会会他的大师兄。 曾有然并为对他的话作出回应,自顾自地说:“师兄,我们俩的住所不在一处,我从这边走了,师兄慢走。” 说完,便要朝着他那个小柴屋走去。 可乔忆亭哪里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没有他领路,明天他可找不到大师兄的住所,“你今晚还是到我那里睡吧,方便照顾我。” “可是......” “再说了,你那柴屋,又冷又小,住着也不舒坦,到我那去,睡得舒服。”乔忆亭知道他有什么顾虑,便说,“明早我随你去跟大师兄解释,走吧!” 其实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又迷路了,要是曾有然不给他带路,他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到知意堂。 第7章 难关 乔忆亭本来好意想邀请曾有然住过来增进感情的,可现在却犯了难,没有锅碗瓢盆他可怎么吃饭呀。 自己倒是无妨,已经过了辟谷,吃不吃的无所谓,但是曾有然这十几岁的年纪不吃估计是不行的。 “不知道师弟饿不饿,我这边好像没有可以吃的东西。” 曾有然似乎早就预料到一般,“不用担心我师兄,门派有饭堂,我一般都到那边吃,师兄想要吃什么吗,我去拿来。” 开玩笑,青玄山已过辟谷期的人还是少,要不然杂役都要被饿死了。 “那就好。”乔忆亭望着远处的斜阳,“时候也不早了,不知道还有没有饭,你快去吧。” 他有心支开曾有然,是想要再一次理顺一下自己的目标。 终极目标还是要潜心修炼,早日打败青松青柏,逃出青玄山,其次要努力在曾有然身边刷好感度,再次要去百草轩利用自己的专业优势好好的学习医药知识,不至于让自己下山后饿死。 这一晚他睡的并不安稳,他看到车祸现场的自己血肉模糊,看见浑身插满管子的狼狈模样,甚是骇人。 同样,曾有然更是睡的不轻松,他半夜听见乔忆亭轻声呼喊着什么,呼吸也陡然急促起来,细微的汗珠不断的冒出,他不敢贸然打扰,只能静静地为他扇扇子。 晨光熹微,窗外鸟鸣声声,比阳光更早到达了乔忆亭的枕边,将他从睡梦中唤醒,他转头,看到曾有然拿着扇子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睡在自己的旁边。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笑这个小孩儿还说要去方平那边点卯,恐怕待会儿又免不了一顿骂。 罢了罢了,他心想,谁让我心肠好呢,就让我替你去解围吧! 作为现代21世纪三甲医院的医生,乔忆亭身体素质相当过得去,要不然就那加班加点的干法,就算没有车祸,也得早晚猝死,当然,这也得益于他每天早上都去晨练。 第8章 环境虽然变了,但是习惯是不会改变的,所以他早早便醒过来,整理好仪容之后,选择在知意堂后面的竹林中,试探一下昨日的观书成果。 直到今天,他还未曾仔细的观摩这把所谓的本命剑,只见这通体洁白如玉的剑鞘上雕着纷繁复杂的花纹,在阳光的照耀下竟能看到剑鞘尾部刻着“云破 ”二字。 剑柄更是非同凡响,镶嵌着一枚青色的玉石,剑身轻薄如流云,仿佛微风过剑都能在剑刃上留下痕迹,真是很好的对应着他的名字,光看这把剑就能感觉出持剑者剑术超凡,如同清风明月般望尘莫及一般。 “该说不说,审美是很不错的,”乔忆亭的手在那剑身上面轻轻掠过,心想,“就是不知道威力如何。” 他仔细回忆着昨日在藏书阁看到的一招一式,虽说乔忆亭没有系统的学过什么剑术,但是大学的时候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学过太极剑,而且还有原身的肌肉记忆在。 他扭身拔剑,一举一动还真是像那么回事儿,只见他长剑一抖,剑光疾起,如同白练一般飞出,剑锋偏转,剑花点点,落在片片竹叶上,一时之间,青葱的竹叶片片纷飞,如同雪花般飘落。 就在他沾沾自喜地想要使出第二招时,手中的剑似是活了一般,比他更快反应出招式,将他的手冷不丁的扭了一下,剑也顺势脱手掉在地上。 “嘶,好疼,”他扶着被扭伤的手,纳闷道:“这剑是活得不成?” 他捡起剑又好好地端详了一阵子,倒也没发现什么端倪,“这该找谁去说理去呢。” 正愁着如何解决本命剑不听话的问题,曾有然来找他说自己要赶去方平那边,是否随他一起过去。乔忆亭当然要一起过去,便将剑的事情先抛诸脑后了。 看着一言不发的曾有然,他还真想试试能不能以一己之力来改变曾有然以后阴郁疯魔的性格,毕竟不都说,“人之初,性本善”吗? “师弟,你知道大师兄为何,总对你恶语相向甚至大打出手吗?”他试探地问道。 曾有然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因为大师兄吩咐的事情,我总是做不好。” 看着眼前的人心酸模样,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不如你就当成试炼吧,毕竟师尊不在,你学什么也全凭大师兄做主。” 随即用他那骨节分明的手,抚上曾有然的头,继续说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想必大师兄也是对你寄予厚望。” 才怪呢。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依然觉得奇怪,书中对于方平单方面虐待曾有然并没有说是因为什么,好像仅仅是需要有这样的恶人来做这种事情。 而且,原书中对他们师父的,描写也不算多,想必如果没有师父的默许,方平也不会如此。 可是,在其他人眼中,他们的师父好像也并不是坏人,相反,为了门派发展他还去“拉赞助”,其次对于被丢弃在门口的女婴儿也没有置之不理,反而悉心照料,也就是现在的三师姐。 至于乔忆亭本身,甚至觉得他颇有天赋,将复兴门派的重任委托与他,可惜最终还是败在疯魔的曾有然手中。 他心想:“曾有然不会是师尊情敌的孩子吧,真是费解啊。” 而曾有然看着眉头微蹙的乔忆亭,开口问道:“师兄,那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反应过来,曾有然上山之前并没有上过学,估计大字都不识几个,所以他耐心地解释,“意思就是,如果上天要把重任降临在某个人身上,必定要先使他的内心痛苦,使他的筋骨劳累,总之就是让他受尽苦难,以此来磨练他坚韧不拔的意志。” 看着曾有然若有所悟的点头,他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心想,“我可真是一个教学小能手。” 方平的住所并不难找,就在靠近道场的另一侧,环境倒是很不错,青松翠柏环绕其中,仿佛不是简单的住所,而是一座府邸,上面还挂着“翠影园”三字,气派且奢华。 最主要的是,不仅看着气派,人门口竟然还有门童! 小门童看着年纪也不大,眉清目秀的,见两人前来,便立马拱手,“两位师兄,可是来找方师兄的?” “正是。” “方师兄正在习剑,二位师兄可以直接进去。”说完门童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进门后,乔忆亭开始东张西望打量起院子的陈设,院门直冲的就是会客厅,会客厅两旁估计就是书房和卧室。 而一转头,只见方平携剑而来,直冲事乔忆亭过去,事发突然,他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一时间竟愣在了那里。 只见方平剑式一转,便将剑顺势收在了背后,“师弟你怎么回事,怎么不接招?” 乔忆亭惊魂未定,身形几不可闻的晃了一晃,险些要倒下,脸色已然煞白,“师兄贸然出剑,还真是吓我一跳,师兄功力真是……越发深厚了。” 方平将剑递给一旁的童子,“师弟莫要谬赞,不过我见你脸色不太好,你还是要注意身体,好好养病。” “怎么,小师弟没好好照顾你吗?” 他虽然说着关心的话语,可表情却是另外一回事,而乔忆亭自然也能听出他言语间的讥讽。 “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你商量小师弟的事情。” 说话间,乔忆亭已经跟着方平来到了会客厅,并且在方平的指引下坐了下来试探的问道:“昨日的事情,大师兄你不生气了吧?” 方平并未回答他,只是在端起热茶的时候,抬眸看了乔忆亭一眼,算是默认了。 “大师兄,师尊如今在外云游,”乔忆亭也是会审时度势的,毕竟是在方平的地盘上,语气也软了下来,“小师弟年纪尚小,目前也不知道自己的本命武器是何物,我是觉得,可否让师弟先与我学习剑术呢?” 话刚说完,就听方平讥笑道:“拿剑,他也配?你先问问他可认得几个字!看得懂剑谱吗?” “那依师兄所见,咱们从基础抓起,先从习字练字开始怎么样?”乔忆亭看着在外扫地的曾有然,“我觉得小师弟是很有上进心的。” “怕就怕他就是块儿朽木,连平日里的活计都做不好,你还指望他能做什么呢?” 乔忆亭心中暗暗叹气,“话也不是这么说的,不如让我来教导他?” “好啊。”方平瞥了他一眼后,冲门外喊道,“小师弟,你进来!” “你六师兄有心教导你,你跟着他好好学去吧。” 本来乔忆亭胜券在握,以为曾有然一定会跟他走,谁知却等来了一句,“多谢师兄,我还是想要跟在大师兄身边。” 傻了眼的乔忆亭终于明白,为何方平刚刚会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压根不把自己的诉求放在眼里,更别说曾有然的死活了。 不对,我又是个什么东西啊,乔忆亭忍不住吐槽自己。 可是就算这样,他还是要问出那句“为什么?” 曾有然接下来地回答,让乔忆亭彻底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六师兄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必先呃,总之,我想让大师兄将我历练的更加厉害!” 方平听到此话,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六师弟,这么看来,可不怪我不让你传道授业解惑。” 不是,这曾有然是个抖m吧!他算是看明白了,整个门派的剑修,没有一个正常的! 乔忆亭带着满头的问号,飘飘然地走出了翠影园。原本是想将曾有然带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至少不会让他出现什么意外,可现在计划落空了,看来无论在哪里都还是专注自身比较靠谱。 他这才想起自己被剑扭伤的手腕,索性就去了百草轩。 乔忆亭看着正在为自己把脉的薛云眉头微皱,时不时的摇头,还发出阵阵叹息。 他简直太懂这种感觉了,每次自己看到一些情况不是很好的病情病况时,也会做出薛云这般模样,甚至只会比薛云更加夸张。 但现在角色调换过来,这不免让他有些急躁,“师兄,我到底是怎么了?” 听到他问出声,薛云抬眼看了他一眼,又发出一声叹息,这让乔忆亭心中毛毛的,自己已经在现实世界死了一次,难不成穿成废柴修士又得了绝症? “师弟最近可有运行真气?” “并没有。”乔忆亭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根本不会调动真气。 “这就对上了,你本就是因走火入魔而昏迷,醒来后又未及时自行调动真气进行调理,体内真气自然是混乱不堪,我观你脉象缓涩而弦,气机淤滞,气血运行难免受阻,所以才会产生握剑不稳的现象。” “那我该怎么办呢?”可不能一直这样,要是一直这样,可不就打不过那俩守山童子了吗! 薛云侧过脸,轻笑出声,“答案,以及该如何去做,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如此,乔忆亭便豁然开朗,谢过薛云后,他便朝着藏书阁去了。 第9章 他本以为,原身所有修为都会为自己所用,可现在看来修为不变,自己却不会运用,就好比眼前有美味佳肴,自己不仅没有筷子,连刀叉都谈不上有,甚至双手都被禁锢在桌子下面,只能看不能吃啊。 “怎么处处都是难关呀,维护男主也不成,自己的法术还不会用,真是太监上青楼。”乔忆亭忍不住腹诽道。 感化男主,这路暂时是行不通了;而潜心修炼,打败青松青柏任重而道远,自己只能慢慢从最基础的学起了,能怎么办呢,只能关关难过关关过了。 第8章 静心 乔忆亭自然知道读书破万卷的道理,可看着眼前这些讲授如何炼气的书籍,他是一头雾水,犯了难,因为书中的介绍短的不能再短了,根本看不懂。 幸好翻到最后,乔忆亭发现书的底封都有一些图画动作,跟着书上的解析,他学着画上的人物动作,席地盘腿而坐,慢慢地找到了感觉。 他周身散发出幽幽青光,他忽而感觉到了书中所提到的丹田,觉得自己在大海中畅游,天地缥缈,沧海一粟。 就在渐入佳境之时,乔忆亭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第一个晚上,曾有然死前喊出师兄的模样,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呛咳一声就结束了这次的试炼。 他心中纳闷,明明自己都是按照书中教的来了,一步也没有错,怎么会连最基础的炼气也做不到呢? “师弟 ,心绪不宁就不要硬着头皮上。” 音容突然出声,将乔忆亭下了一跳,连忙起身行礼,“三师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剑道好像变得陌生了。” 他本就不是什么修仙的人,看过的小说都将主角的修仙之路描写得过于简单,所以他便觉得修仙证道都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可世间万物既想得道,哪有容易一说。 “可以不必急于一时的,师弟。”音容走近乔忆亭,抽走他手中捧着的书,“你之前走火入魔还未调理好,这又着急突破,是觉得自己活得时间太长了吗?” 说完,她将那本书放进书架上,随即又从另外的书架上拿出一本递给他,“剑修最忌心魔,师弟修炼的时候可要平心静气才行,否则这心魔可会趁虚而入的。” 乔忆亭看了看手中的书,又看了看音容,会心一笑,“多谢师姐。” 他想到眼前的三师姐音容,是师尊在山门口捡到的,一手将其抚养长大,所以她的性格与掌门非常相似,沉稳内敛不说,比起大师兄方平的情感外露,她事事处理的都非常妥当。 可接下来她说的话,却让乔忆亭的笑容僵在脸上。 “小师弟尚未开化,你也不必担心,他会威胁你在师尊心中地位。” 没等乔忆亭反应,音容接着说:“况且师尊在位不过百年时间,离下一任掌门选拔还早,你大可不必,急于求成。” “如果觉得自己修炼时心不静,不妨来找我拿本《清静经》回去抄。” 说完,音容便头也不回的朝着书楼的第二层走去。 看着走远的人,乔忆亭泄气一般轻叹一声,他实在纳闷,自己在他们的眼中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他可以断定,这个音容对自己的印象并不怎么样,觉得自己急功近利且谋图掌门之位。 可乔忆亭压根就不在乎他们心中对他什么态度,更不在乎什么掌门之位,“谁知道,到时候这破门派还在不在呢。” 他捧着手上的书,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便调整心绪,开始再一次引起入体。果不其然,成功了。 紧接着,他尝试将自己体内混沌的气体,与丹田气融为一体,力求为他所用。 他感到自己的心窝部分慢慢地发热,且越发沉重,这是乔忆亭曾未体验过的感觉,有点奇怪,但每呼吸一次,自心窝至下会感到有热流缓缓流动,最终汇聚丹田。 直到音容从二层书楼下来,他也没有再因为脚步声而心绪不宁,相反音容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如水般的平静,她想:看来这次应该是真正入道了。 待乔忆亭从这次试炼中醒来,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衣服也粘在身上,让人极其的不舒服。 从藏书阁中出来,一轮新月俨然挂在天上,清冷的月光倾洒而下,阵阵凉风吹来,树影婆娑,让人好不自在。 乔忆亭快速行走在夜色中,只为想快点到知意堂清洗一番。 正巧路过曾有然之前住的小柴房,乔忆亭便留心朝那边看了一眼,屋内竟然亮着微弱的光,他二话不说便闯了进去,看见曾有然就席地而坐在一捆又一捆的柴堆之中,捧着一本书,在微弱的烛光下研读。 看见来人后,曾有然像是被人撞破心事一般,迅速将书藏到身后,吞吞吐吐道:“六师兄,你怎么来了?” 原先乔忆亭有心摆出一副不理人的傲娇模样,可看到他这般寒酸的模样又心疼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他本意是想问的是,为什么不去知意堂休息,为什么看个书还躲躲藏藏? 曾有然依然握紧那书,答非所问,“师兄这几日去了哪里,怎么都没在知意堂?” 什么?几日?乔忆亭以为自己仅仅是在藏书阁中度过了一天,没想到这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但他并未表现出惊讶,反而用更加高深莫测的语气答道:“不过是去做些平日里的练习罢了,想必师弟不会有什么兴趣的。” 曾有然点了点头,“前些日子我伤了师兄的心,还以为师兄不会理我了。” “所以,你就再也不去知意堂了?” 曾有然急忙抬起眼眸,慌忙解释,“没有,我这些天,每天晚上都会去知意堂等师兄,可是怎么也等不到。” “哦,那今晚怎么不去等了?”乔忆亭踱步向前,趁其不备,一把抽出他藏在身后的书,发现竟然是一本三字经。 看着被抽走的书,曾有然咬了咬唇,艰难道:“我以为……师兄是不想见我了。” “没有,只是不凑巧罢了。”瞧出他的不好意思,乔忆亭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你有上进心是好事。” 曾有然想抬手去够他的手,却又有些胆怯,最后抬眼望着面前的人,“师兄,白天我去大师兄那里,晚上你再教我,好不好?” 乔忆亭看着眼前眼睛冒着金光的曾有然,还是被震惊到了,他不禁在心中感叹:这就是原书男主的魅力所在吗,求知若渴的样子,还真是让人不忍拒绝。 可是又担心他的身体状况,担心会不会吃不消,“我现在要去沐浴,你先到知意堂等我吧。” 曾有然听到沐浴俩字,条件反射道:“我帮你沐浴,师兄!” 在曾有然幼小的心中,他以前只觉得大师兄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可现在也觉得六师兄说得也不无道理。 至于为什么六师兄现在想要教他,在他看来,也只是多一个人伺候罢了,这也没什么所谓的,只要能学到东西就好。 可在以后相处的日子当中,他才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原来六师兄是真心想要教他入道的。 最终在乔忆亭的极限拉扯下,还是没有让曾有然跟着,独自去了百草轩。 毕竟他一个从21世纪穿越而来的新时代青年,是不可能向这些礼仪糟粕低头的,什么伺候沐浴伺候更衣的,这会严重侵蚀他的内心! 但走在路上的乔忆亭却也有些后悔没有让他跟过来,因为原书当中苏青羽可是他的佳丽之一,说不定跟过来可以帮助俩人促进感情呢。 但他马上用力摇了摇头,暗下决心:他本来就是嗑原书当中四师兄和五师姐的,他一定要好好维护,一定不能让曾有然有可乘之机! 百草轩建设的地方也很有意思,在其深处有一池温泉瀑布,温泉本就有助人通经活血的功效,再加上薛云和苏青羽在其周围种上了一圈对像剑修这样的体修有奇效的草药,并用其术法让这些药草的功能发挥空间更大。 这就使得不少外门弟子都想要来这池中试上一试,可惜这温泉池只对内门弟子开放。 针对书中介绍,乔忆亭只能感觉到自己的丹田是像液体一般的存在,原本他以为所有修士都是从金丹起起步的,现在看来原身之前那次走火入魔,是强行突破金丹境界却未成功而导致的,那么乔忆亭现在的境界不过也就是筑基期。 而破镜一旦失败,前面的努力全都付之一炬,只能重新来过。 “凡事都要慢慢来,正好趁此时机好好将曾有然往正道上引,成不成功的就看他自己了。” 他在这温泉池中呆了个把时辰,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松快了许多,但他明白,炼气是这段时间必不可少的功课之一,自己一定不可以懈怠,至于曾有然,既然他想晚上来学,那就学,正好也能激起自己学习的动力。 有压力才会有动力! 回去的路上,正好又碰见音容,“这么晚了师姐要去哪里呀?” “我自然要去道场习剑,”音容只是抬眸对他淡淡一笑,“看来师弟今日练习的不错,要一起来吗?” 第10章 他讪讪一笑,“改日一定向师姐请教。” 本来曾有然的好学已经让他相当震惊了,没想到这音容竟也是勤奋的很,白天在藏书阁研究剑术剑法,晚上还要去道场练剑,说实话他还真是挺想去看看的。 走之前,音容又叫住了他,“剑不局于有形之物,一草一木,一花一树,皆可化为手中利剑,但剑修始终还是以体修为主,气对于剑修来说,虽极为重要,但师弟也不要舍本逐末。” 看着消失在月光下的女子,他越发觉得这个音容有些神秘,总是能看破自己的窘境,也总能点破自己的问题,虽然说话难听,但确实受用。 知意堂内,他看着被曾有然收拾的井井有条的屋子,心情顿时好了很多,“那我们明日就开始,如何?” “好!都听师兄的。” 他拉住想要回去的曾有然,将其拽上自己的榻,“今晚继续将就一下吧,明日你去将的铺盖拿来。” 虽然,他现在对自己的境况仍然是一知半解,但是曾有然的存在,即给了他压力,所以他必须更加刻苦更加努力,要不然只会耽误自己的进度不说,也容易将曾有然引入歧途,自己也会死得更快。 第9章 束发 虽说少了闹钟,还是让人颇有不适,但几年来的生物钟让他在天刚破晓时醒了过来。 醒来时,他发现榻上只剩自己一人,曾有然竟然已经离开了知意堂,“想必又去大师兄那边了吧,活得跟要高考似的。” 洗漱完之后,他发现自己好像并不会冠发,忙活了半天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微的汗珠,也未能扎出一个满意的发型,无奈之下只能用发带松松地绑住了事,随即出门又去了藏书阁。 进门就看见音容已经端坐在书桌前抄写经书。 “师姐在写什么?” 音容只是一顿,头也没抬:“没什么,只是一些日常静心练习而已。” 乔忆亭瘪瘪嘴,觉得有些自讨没趣,耸了耸肩便蹑手蹑脚地走开了。他对于前些天的炼气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所以按照书中所说步骤开始了下一步的动作。 介于他已经将体内真气循环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该学如何调动真气为他所用了,所幸原身天赋相当不错,在这一步上他并未花费太长时间。 从书架后面出来时,音容正好停笔朝他看去,“师弟今日炼气时间好像并不长,是又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上次经过师姐教导,让我受益匪浅。” 说完后,他在音容脸上居然看到了近似古怪的表情后,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怎么了,师姐?” 音容抬手指着头发,“师弟今日的发型别具一格,我以为是又……” 虽然她没有说出来,但是“走火入魔”四个字已经呼之欲出了,他心想:难道我看起来就这么容易走火入魔吗? “让师姐见笑了。”他不好意思地拢了拢头发,又问道:“师姐觉得,小师弟从哪里学比较好呢?” “小师弟?”乔忆亭感觉她明显愣了一下,“你要教他?” “怎么,不可以吗?” “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师尊不在 ……” 看着她为难的模样,乔忆亭纳了闷了,原本以为方平不让曾有然入道是怕抢了风头,为何音容也会如此,“那又何妨,他现在大字不识几个,否则就算师尊回来教他,他也听不懂,难道师尊就不会怪罪了吗?” “也好,”犹豫了一阵,音容便将自己手中的《清静经》递给了他,“那就先从这里开始吧,剩下的再说。” 走在路上,他还在思考,师兄师姐好像都不太想让曾有然做一些有益于修行的事情。 他突然想起来原书中师尊在收下曾有然之后,也并没有教授他什么有用的东西,便外出云游了。 这么看来就通了,方平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师尊默许的。 思绪一转,他看着手中的《清静经》,心中暗叫不好,这又不是什么文言文课本,里面根本没有注释。 可等他细细读下来,发现意思竟然都懂,顿时又豁然开朗。 待将《清静经》放到知意堂后,他又取了自己的剑,准备再次试试,自己之前在藏书楼看到的剑谱中的招式。 经过几日的练习,他感觉自己身轻如燕,就连手中的“云破”也轻盈了不少。 只见他腾空而起,借助于竹子的韧性立在空中,他出剑,挥向另一旁的竹林,剑光道道,如流水一般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树身微微撼动,耳旁有竹叶飘落的“沙沙”声,紧接着便又传来竹子倒下的声音。 这次,不再是剑拿捏住乔忆亭,反而是他赋予了剑生的气息,剑气在他周身自在游走,带起他泼墨般的长发和衣袂翻飞。 一套连招下来,乔忆亭本就未冠的头发已经散的不成样子,他只能停下来,否则还真是不知道自己会将这头发削成什么样子。 看见被自己砍断的竹子,他灵光一闪,想为曾有然做一把木剑。 不多时,浓重的夜色拥着月光笼罩了整座青玄山,四下里又是一片漆黑,夜风阵阵吹拂,知意堂内悄悄地亮起一盏烛光。 掂了掂手中的竹剑,他暗自感叹自己真是一双巧手,做医生时,缝合的伤口几近完美,就连做剑修,做的这竹剑也是栩栩如生。 曾有然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等着来人,待乔忆亭从竹林之中缓缓走出,他先是被吓了一跳,以为是哪里来的女鬼,待看清是谁后,愣了一瞬。 来人一袭白衣,乌发如缎,随着步伐带起风,在身后飘扬,青丝纷飞下,隐隐约约之中露出他那白皙的面庞,挂着神采奕奕的笑容,而他整个人都沐浴在月光下,朦胧的光描绘出他绝妙的身体轮廓。 乔忆亭不知道自己现在的* 模样,只是见到乖乖站在门前的人,不甚开心,立即小跑过去,将自己手中的竹剑递过去,“小师弟,我看你还没有自己的佩剑,这是我给你做的竹剑,你先用着吧。” 如果不说他手中的竹棍是把剑,曾有然还真是没法将其跟剑联系起来,但看着六师兄脸上得意的眼神,双手接过了那把略显寒酸的剑,“多谢六师兄,我很喜欢。” “不必客气。”乔忆亭放下佩剑,转身向屋内走去,献宝似得从桌上拿起《清静经》,“我还向三师姐拿了书给你。” 看着他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竹剑的样子十分滑稽,乔忆亭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有任何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我们先来学一遍。” 另他没有想到的是,曾有然的学习能力和领悟能力还是挺强的,短时间内便将整篇《清静经》学了下来,只是写出来的字颇有魔尊风范。 看着这比螃蟹爬的还难看的字,乔忆亭苦笑着安慰他,“没关系,字这种东西等你长大了就会变得好看了。” 屋内,曾有然非常听话的将自己的铺盖拿了过来。 一打眼就看到,一个单薄的不能再单薄的草席,上面仅仅一床薄薄的被子还带着几个补丁,着实有些寒酸。 虽然说这小小的知意堂本就比较古朴,在乔忆亭看来,明显是这多出来的行李更寒酸,但是在他环顾了整个屋子,发现竟然也不违和。 其实曾有然本身长得就不赖,就是也不知道为何,他身上穿的衣服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他是内门弟子,和他的被子如出一辙,这里一个补丁,那里也一个补丁,也寒酸的很,只是他周身的贵气,通常让人自动忽略掉衣裳的寒酸。 就寝时,曾有然这次说什么也要睡在自己打的地铺上,任凭乔忆亭怎么劝说就是不想和他同睡。 这小孩怎么这么犟呢! 看着即将躺在那草席上的人,乔忆亭想也没想,二话不说,一把将人抄腿抱了起来,放到榻上,强制他躺下。 “师兄,我......” 见他挣扎着要起来,乔忆亭立马神情严肃起来,伸手警告他,“躺下,不准起来。” 接着从衣柜之中翻找出来另一床被子,拿给直挺挺地躺在榻上的人,“盖这个被子。” 乔忆亭对自己的安排非常满意,想着今日剑术上的表现,以及和男主感情的更进一步,心满意足的与周公聊天去了。 而曾有然也不是第一次在这个榻上,他默默抱着比自己那柔软许多的被子,抵在鼻尖嗅了嗅,眼神却紧盯在身旁酣睡人的脸上,心中对他这六师兄有了很大的改观。 第二日清晨,乔忆亭是被读书声吵醒的,他揉了揉朦胧的眼睛,只觉得很累,但还是起来了,原来是曾有然在屋外读书。 他静静地从屋内的窗户看着来回踱步的曾有然,想要看看这好学的小师弟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 曾有然一转身,便看见了趴在窗户上昏昏欲睡的人,一脸窘迫道,“是我吵醒师兄了吗?” “师弟醒的比我早,我才该反思呢。”乔忆亭笑着打趣他。 说话间,一缕长发随着他的动作飘到他的眼前,他想到自己还不会熟练地摆弄头发,“不知师弟是否帮我一个小忙?” 第11章 站在屋外的人,眸子几不可闻的暗了暗,“师兄要我帮什么忙?”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乔忆亭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又指了指曾有然,“就是,我瞧师弟的头发扎的很好,可否教教我?” 曾有然一愣,随即漏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一抹红晕悄悄爬上他的脸颊,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他。 “我也是随便弄得,”他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快速走进屋子中,“师兄不嫌弃的话,我来帮你。” 看着热情的师弟,乔忆亭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只是想学学。” “好,那我教给师兄,就是先......” 一边说着,他抚上面前人泼墨般的长发,将其在手中梳顺,他其实曾经也给方平梳过头,只是不小心拽落了一根头发,就被踹了一脚。 想着想着就出了神,直到乔忆亭轻轻抽气,他才反映过来,慌忙道歉,“抱歉师兄,弄疼你了。” 乔忆亭扶额,扭头看见手足无措的人,有些哭笑不得,“师弟,我觉得勒的有点紧。” 但,是好看的。 就连在今日练剑时,他看着在剑身上映射出自己的脸时,都忍不住多瞧了几眼。这不禁让他回想起曾有然早上说的那句,若他觉得好,以后每天都帮自己束发,但被自己拒绝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出徒了! 而接下来的时间中,乔忆亭的头发经常时歪的,因为那是他自己束的发,每每碰见师兄们时,他们总是笑他独树一帜,而每每遇见师姐们时总会说他学艺不精。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以为会熟能生巧,将头发束的越来越好,熟能生巧确实是没有错,但是却是越来越熟练的将头发向歪的方向发展了。 这天,从藏书阁中出来后,乔忆亭路过道场,正巧碰上石凯和音容正在试练。 石凯的剑是一柄青剑,出剑风格与他的为人一般捉摸不透,虽剑招一样,但相比于音容的剑术更是变化多端。 而音容并未拿出自己的本命剑,只是随手从道场随便取了一把软剑,面对石凯来势汹汹的剑招,她循规蹈矩也是见招拆招,最终石凯不敌败下阵来。 音容抬手行礼,“承让了,二师兄。” “师妹剑法见长,想必近日都在苦心钻研吧。”石凯从腰间拿出自己的折扇一展,自顾自地扇风,“六师弟来试试?” 正巧他看两人的对打也有些跃跃欲试,听到石凯叫自己便提剑上场,“还请三师姐指点一二。” 他虽未与音容对打过,但想必原身经常与这位师姐对打,因为他感觉音容的打法十分的熟悉。 音容察觉出乔忆亭对自己剑法路子琢磨的相当透彻,便转换打法,而他更是不甘示弱,将自己新习得的一套连招先施展给了她。本以为胜券在握,谁知道这歪歪的头发却跑来添乱,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多谢师姐赐教。”他虽然对胜败并不在乎,但是败在自己的头发上,确实出乎意料。 一旁的石凯摇着扇子笑了起来,“师弟,你这头发还是得好好束,要不然面对外敌,很容易让你削发为僧的。” 所以,最后还是求助于曾有然,而曾有然也从来没有拒绝过他,反而是后来真的都是曾有然帮他束发了。 第10章 破境 乔忆亭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谋求突破,另外还有一小部分时间是在百草轩,跟随薛云和苏青羽学习岐黄之术,而晚上的时间则是教曾有然一些简单的剑术和入道理论。 与曾有然相处的这段时间中,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进步,乔忆亭也能明显的感觉出自己的变化,无论是对于青玄山的了解,还是对于剑术的理解。 晚上,知意堂外竹林。 “师弟,看好了,这一套剑法可是有些难的。” 只见他随手拿起一根细长的竹竿,在空地上比划起来,现在的他,已经明确的感觉到音容所说的“一草一木皆能化为手中利剑”的感觉了。 虽然手执竹竿看着没有任何杀伤力,但是他亦能施展出阵阵剑气的感觉。 一套连招下来,看着愣在一旁的少年,乔忆亭叹了口气,将竹竿塞进曾有然手中,“我再教你一遍。” 不待曾有然反应,乔忆亭握着他的手一拉,便将人拽到那空地的中央,紧接着从背后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则和他一起紧紧握着竹竿。 曾有然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身体变得也十分僵硬。 察觉出他的不自在,乔忆亭轻轻拍了拍他,“放松点,只是练习而已,练不好也没事的。” 话音刚落,曾有然便被乔忆亭带着飞起来,他的心七上八下,根本不知道是如何出招的,只是在转身时,他能清楚的看见嘴角噙笑的乔忆亭。 手把手教学,好像还不如自己亲身示范,乔忆亭哭笑不得的看着表情讷讷的少年人,一时之间也不知改如何做了。 “师兄好厉害,能不能再示范一遍?” “这样吧,咱们一招一招的来。” 曾有然点点头,目光紧紧盯着乔忆亭,他非常享受他的六师兄舞剑的模样,觉得他舞剑时一袭白衣翻飞,甚是好看;而且他很珍惜每天晚上六师兄教他练剑的时光,他的六师兄总有办法能让人如沐春风。 这一次,曾有然带有私心的想,如果今晚学不会的话,明晚师兄就还会陪我练习的,所以,他就只认定自己学会三招,而他似乎也找到了乔忆亭的软肋。 “师兄,这一招我总是不得要领,能不能再教教我?” 这是青玄山的本门剑法,青云剑法,对于刚刚引起入体的曾有然确实有些难,乔忆亭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心急,叹了口气,安慰他,“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那这些日子,你就先练着前三招?”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或者你觉得太难的话,就先把这一套连招放下,自己精进一下以前的剑法。” “那后面的剑法呢?”曾有然脸色微变,以为乔忆亭不教他了。 乔忆亭用他那骨节分明的手抚上他的肩膀,安慰似的拍了拍,“后面的剑法,等我出关后再教你,明日我要闭关了。” “这么突然?” “没什么突不突然的,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可以突破这个境界了。”看着有些不情不愿的曾有然,他觉得有些好玩,“可别太想我。” 看着曾有然按照自己的套路,一遍又一遍地练着剑法,一道道剑影翻飞,乔忆亭欣慰不少,又想起自己不在,方平或许会为难他。 “师弟,如果大师兄还安排你做事情的话,你一定要记得,千万不能太劳累,实在做不了也不要硬撑,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再不济,你就找三师姐帮忙。”就是她会不会管,就不一定了。 对于他的叮嘱,曾有然声声应下,即使自己不敢忤逆大师兄,但有了六师兄的安慰,蓦地就有了些许勇气。 晚上,躺在床榻上,曾有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抬头朝乔忆亭那边望了一眼,“师兄,你睡了吗?” “怎么了?可是又什么困惑?” “没有。” “没有就快睡吧,你明日不是还要去大师兄那边做事吗?” 乔忆亭也没有在睡觉,他其实也有点害怕,怕自己这次闭关突破又以失败告终;也很忐忑,如果没有自己时时刻刻盯着曾有然,他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过了好一阵,他以为曾有然睡着了,谁知黑暗中,那人又开口问道:“师兄,这世间真的会有神仙吗?” 乔忆亭当即就要回答他,根本没有神仙,可转念一想这是修仙的世界,要不然他在干什么呢? 便转头对着曾有然,轻声说道:“应该有吧,你相信他存在,他便存在。” “那人真的可以飞升成神仙吗?” “应该可以。” “坏人也可以吗?” “坏人不可以。” “那要是只做过一点坏事的人呢,也不能吗?” “倘若他真的对之前的过错做出忏悔,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直接给曾有然哄睡着了。 听着他均匀的呼吸,乔忆亭看了看天边泛白的鱼肚,他便起身去了百草轩深处的风泉谷。 这也是乔忆亭观察了很久,才得出来的闭关突破的好地方,此地处于百草轩深处,非常隐蔽,其中还是温泉药浴池的水源所在,再加上百草轩中草药分布非常密集。 所以,在此闭关既可洗髓伐骨,迅速提升修为,助他结丹,从而突破金丹境界。 金丹境,是每一个修士梦寐以求想要突破的境界,往往要耗费近百年的时光,才能等来一次破境。 而乔忆亭在短短的半年内,便想要尝试第二次破镜,先不说成不成功,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相当大胆。 他并不了解原身年纪多大,因为修真世界容颜永驻,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看着自己年轻的脸庞,觉得原身定是天赋异禀,甚至对自己占有了原身的死去有些惋惜。 第12章 要是原身还在的话,想必会比自己做得更加大胆。 到了风泉谷后,乔忆亭进入深处找到一个更加隐蔽的地方后,才开始调整吐息,进入状态。 他屏蔽了周围一切的声音,也屏蔽了自己脑海中的杂念。 待他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熟悉的icu病房,一旁心电监护仪发出的“滴滴”声,再一歪头便看到医院中最贵的仪器之一,体外膜氧合器,听着自己略带沉重的呼吸声,他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心情激动的让旁边的仪器猛烈地发出声音,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异常聒噪。 听着这些仪器发出的声音,他丝毫不觉得吵闹,反而觉得由衷的亲切,他想,“果然是梦,我活过来了!” 随后,他从这些声音中,分辨出脚步声,想要抬头看一眼是哪一位同事。 可谁知,来人竟然是身穿护士服的苏青羽,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六师弟你醒了。” 画面一闪,他忽然听见曾有然稚嫩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念着《清静经》,虽然模糊,但却异常清晰。 他便跟随着那声音,开始默念早已熟记于心的《清静经》,很快他便感受到自己识海有了变化。 自丹田开始,仿佛有什么在吸收着周遭真气,不多时,就在其中出现了一个极亮的核心点,他想这就是传说中的金丹吗? 可随即,那极亮的中心点开始瓦解,被淹没在了丹田气海之中,他并未惊慌,因为他之前在书中看到过类似的情况。 与此同时,音容正在道场练剑,他看见方平又在训斥曾有然,石凯在一旁助纣为虐,似乎察觉到若有若无的目光,曾有然缓缓抬起头朝着百草轩的方向望过去,紧接着他的视线就来到百草轩,他看到薛云和苏青羽也在论剑;也听到了周遭嘈杂的声音,近到风泉谷泉水流动的声音,远到食斋中炒菜的声音,一一传入了他的耳朵。 这些新奇的感觉并没有让乔忆亭分心,他仍然心平气静的进行着接下来的步骤。 当能够自如的感受到金丹的存在,并对其进行运用后,他便睁眼走出风泉谷。 顷刻间乌云密布,锋利的雨点裹挟着天雷,朝乔忆亭奔袭而来,他抬眼望去眸中像是一滩平静的水,并不惊慌,没有丝毫犹豫,飞身出百草轩,来到知意堂的竹林内,等着这属于他的天劫。 所幸仅仅只是金丹境,天雷只下了三道,对于此时的乔忆亭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初入风泉谷时,还在深秋,草木枯槁,落叶纷飞,让每天做苦力的曾有然受尽折磨,而现在地上竟然能看到一抹似有若无的青绿,看着青葱的竹林中,还有未来得及化掉的皑皑白雪,乔忆亭不禁感叹,“时间过得可真快,不知道在曾有然成魔之前能不能下山。” 转头便猝不及防的对上口中主人公的眼神,乔忆亭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心道不好,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曾有然并没有听清楚他自顾自的嘀咕,当看见乔忆亭负手站在那里,轻轻松松地承受住天劫的时候,他就已经屏蔽了一切声音,眼中只有朝思暮想的师兄了。 看着愣在那里的少年,乔忆亭走过去,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头,笑着问道:“没吓着你吧师弟。” 没等开口说话,就只见他眼泪先掉了下来,他连忙抬手擦拭眼泪,“没有,我只是担心那雷给师兄劈坏了。” 乔忆亭也连忙抬手过去,帮他一起擦眼泪,“我还以为是把你吓哭了呢。” 他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似乎比自己临走前又长高了一些,身上穿得衣裳居然已经有些不合身了,身材却比之前更加纤瘦,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不在的时候,方平变本加厉给孩子累的。 但他的眼泪像是止不住似得,“我有按照师兄的话去做,每日都好好练习。” “做得好,师弟。”乔忆亭抬起自己差点被雷劈糊了的袖子,继续给他擦脸,“天寒地冻的,给你这眼泪再冻在脸上,不哭了。” 曾有然点点头,却还是抽泣着,“大师兄他们在翠影园等你,他们看你出关,便差遣我来叫你过去。” “正巧,我也有事情和大师兄商量。”乔忆亭揽住他的肩膀,“咱们一道过去吧。” 所谓金丹境,即可让剑修练就人剑合一,我心即是剑,剑即我本心的本事。 结丹,仅仅是其中微小的一步,而金丹境还分为三个小境界,除此之外,剑修还要与自己的本命剑进行一定的磨合,这样才能悟透一剑破万法的道理。 据乔忆亭所知,现在门派中除了不问世事的长老,进入金丹期的就只有音容和那俩守山童子。 而他也非常清楚自己修道的目的,不为长生,也不为天下无敌,更不是为争掌门之位,只要能有足够的本事,在以后的曾有然手中博下一条小命即可。 想到这里,乔忆亭一俯身,对上少年水汪汪的眸子,“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呢,多亏有师弟,我才得以破境。” 曾有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帮助他的,但在他一声声的谢意中,把头往更低处埋了埋,他觉得他的小师兄好像变了,却又觉得好像什么都没变。 第11章 佳节 从曾有然口中得知,今日是上元佳节。每年这个时候,师尊都会召集大家一起包汤圆,如今师尊不在山上,就由大师兄代劳了。 “恭喜师弟,成功破镜出关。” “也是师兄师姐们珠玉在前,我这次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一上来就是这种场面话,他就算不习惯,在这青玄山也见多了,自然就习惯了,也就能跟着说上几句了。 “师弟果然天赋过人,从破境失败再重整旗鼓后,成功突破金丹境,不可不谓天才呀。” 这话说得也太大了吧,吓得他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二师兄言重了。” 虽然他知道大家说得都是场面话,但是还是想听到音容对自己的夸赞,他这种感觉就好像要得到竞争对手的赞扬一般,可惜直到苏青羽冲他撒完娇,还是没有等到他想听的话。 一转头,便看着正在跟着大师傅和面的曾有然,他随即调整好了心情,加入了包汤圆的队伍。 在现实中,他没有经历过这一遭,吃的都是速冻的,但他觉得包汤圆应当和包饺子差不多,所以很有信心。可惜,这汤圆的馅料和糯米皮好像不和似得,在他手中频频翻车,一会儿是馅料多得漏出来,一会儿是汤圆皮不经他的力道破掉。 原本看着他的加入,曾有然心中别提多么高兴了,再一抬头便发觉他那小师兄正皱着眉头和汤圆置气,黏在他手上的面皮怎么抖都抖不掉的样子,略显狼狈。 曾有然抿了抿唇,悄悄靠近刚上任的汤圆破坏者,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兄,需要我帮忙吗?” 乔忆亭看着在他手中翻飞的面团,以及一个个漂亮光滑的汤圆,惊讶之余欣然接受了他的帮助。 “那就多谢了,小曾师傅。” 他这一声小曾师傅叫出口,再配合着他标志的笑容,一下子让曾有然害羞起来,“不、不客气。” 直到晚上,分发汤圆时,音容走到他旁边,轻声对他说:“恭喜。” 听到这话,他不由自主的扬起了唇,“多谢师姐。” 曾有然端着刚刚出锅的汤圆,兴高采烈地朝着他跑过去,可在看着两人面容上挂着的笑时,他忽然停住了脚步,那笑像是一盆冷水将他心中的欣喜浇灭,升起一股酸涩感。 “师弟!”乔忆亭余光看见踟蹰不前的少年,朝他招手,“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坐啊。” 他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眸中映照出那满山灯笼散发出的光芒,一下子又将曾有然那心头的烦闷驱散,脚步又变得轻快起来。 “师兄,你尝尝我包的汤圆,保证皮薄馅儿大。” 接过他递过来的碗,乔忆亭又顺势将音容递过来的汤圆,端给了他,“师弟,你也来一起吃。” 看到默默离去的音容,他一晃神,摸到揣在胸前的东西,改日还是要好好拜访一下,他想。 挪回视线后,他在身旁少年期待的眼神中,舀起来一颗汤圆送入口中,糯叽叽,甜滋滋的,在这乍暖还寒的时候,暖和了他的身心。 乔忆亭含着汤圆,向他伸出大拇指,模糊说道:“师弟做的真好吃,果然皮薄馅儿大!” 在灯笼的映衬下,少年的脸庞也爬满红晕,不知是被照的,还是被热的,但乔忆亭的心中也明朗了起来,在这热闹的氛围中,不由得与其他师兄师弟多喝了几杯。 酒壮怂人胆,这话一点没错,他端着酒杯站起身来,朝着摇摇晃晃明显已经有了醉意的方平,说道:“师兄,小师弟是真心向学,可否让他自由出入藏书阁呢?” 此话一出,在场的外门子弟纷纷惊讶:曾有然以拜入门内两年之久,居然都没有自由出入藏书阁的权利,那和自己又有什么区别呢? 第13章 “六师弟,我们门派以后恐怕还真得仰仗你和三师妹了,要不直接让小师弟与你同吃同住,好好教导他,如何。” 他简直求之不得,恨不得让曾有然拴在自己身边,好好养护这个摇摇欲坠的小花儿,争取养得他一身浩然正气,忘记仇恨忘记憎恶,浑身上下都冒着大爱的金光才好呢。 只是没想到,方平竟然转变得这么快,第二日便给曾有然送来了新的被褥,和一身新衣裳。 他原本想让曾有然换上新衣裳的,可进屋发现单薄的少年,竟然将衣裳整整齐齐地码在衣柜中,大有压箱底之意。 “怎么不穿新衣裳啊?”他上前将衣裳又掏出来,抖开来,“不喜欢吗?” 曾有然扭扭捏捏地说道:“我待会儿要去大师兄那里,怕弄脏,就先不穿了吧。” 听着哭笑不得的理由,乔忆亭眉头一皱,开什么玩笑,这可是昨日他专门让方平搞来的,岂能让曾有然放起来做传家宝? 瞅了一眼他身上短了一节的衣衫,乔忆亭将新的衣裳塞进他怀里,“穿着吧,新岁都过了,也该换一身新的衣裳了。” 看着他换上新衣开心的模样,乔忆亭的嘴角悄悄扬起,露出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笑意,“给我展示一下你的剑法吧。” 听到这话,曾有然立马收起笑容,转身拿起那把竹剑,跑到屋外一一为他展示。 一遍看完,乔忆亭连连叫好,“不错啊,师弟,再来一遍吧。” 少年人穿着崭新的衣裳,在竹林之中来回翻飞,展示着他的剑法,那有些丑陋的竹剑,在他的手中都变得眉清目秀起来。 “师弟!小心了!” 乔忆亭提着未出鞘的剑上前,想要亲身检验一下他的成果,他嘴角噙着笑意,从容不迫地对着眼前的少年出招。 曾有然并未与旁人对打过,从来都是自己默默的练剑,有时还会被大师兄强行抢走练剑的地方,这是第一次与人对打,不由慌了神,被乔忆亭掀翻在地。 “你这样可不行啊师弟。” 他的表现,让乔忆亭有些不快,上前将他扶起来,还不忘给他拍拍身上的土,“剑要稳,心要静,心无旁骛才行,再来。” 剑未出鞘,他仅拿出一只手与曾有然对打。 曾有然以攻为主,招招直指要害,乔忆亭破招得心应手,最后用一招“飞燕穿云”让他败下阵来,这也是在闭关之前,教他的最后一招。 看着眼前出鞘半寸的云破,曾有然声音中不自觉带地着丝丝委屈,“我输了,师兄。” 仿佛自己不是输给了乔忆亭,反而是输给了他手中的剑。 “胜败乃兵家常事嘛,说明什么呀,还得练啊小师弟。”乔忆亭将手递给躺在地上委屈巴巴的少年,“再说了,输给我又不丢人。” 看着陡然出现在眼前的那张带着笑意的脸,曾有然暗暗下决心:从今天开始,增加半个时辰练剑。 虽然说曾有然已经不必再去方平那边让他奴役,但是乔忆亭却有很多事情,单说每天的修炼就耗费很多时间,有时在藏书阁一呆就是好几天。 好在曾有然已经可以自由出入藏书阁了,所以他每次练剑到深夜还未见到人时,便会去藏书阁找他的小师兄。 有一次,乔忆亭醒来便看见伏在一旁酣睡的人,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本以为他会在自己的带动下,主动翻开书看一看,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在自己身边睡着了。 “醒醒,该吃饭了!” “什么?”曾有然睡眼惺忪的伸了个懒腰,“今天有红烧肉……没?” “没有红烧肉,有红烧狮子头。” 看清眼前的状况,曾有然“嘿嘿”一笑,迅速地站了起来,“师兄,你、你醒了啊。” 乔忆亭瞥了眼一点也不知道尴尬的人,伸手在他的鼻子上捏了一把,佯装生气,“就知道吃,小馋鬼。” 按照惯例,练完功之后,乔忆亭仍然选择去百草轩沐浴,可曾有然却非拉着他先回知意堂。 曾有然十分得意地向他展示眼前的浴桶,“以后,师兄就不必再舍近求远的去百草轩了,知意堂就能沐浴。”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师弟啊?” “不用谢,师兄对我那么好,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看着话里话外都等着自己夸奖的曾有然,他抬手敲了敲他的头,“那请问沐浴的水从何而来?” 朴素的知意堂,门外只有一口井供日常的洗漱浣衣,至于热水……好像还真是没有烧热水的地方。 看着曾有然窘迫的脸都快要熟透了,他叹了口气,“师弟你也辛苦了,快去吃饭吧,回来我可要考察你昨日的成果。” “那师兄呢?” “我去百草轩,很快就回来。” “那我和师兄一起,我帮你沐浴。”说完,便小跑着跟上乔忆亭的步伐。 …… 乔忆亭总想着是不是该在知意堂搞一个灶,自己做饭给曾有然吃,这样的话,他就不必每日都去食斋吃饭了,有时误了放饭的点还总是饿着肚子修炼。 况且,这也是刷好感度的一个方面啊。 对于厨艺这方面,他还是非常有信心的,他想着曾有然夸赞他厨艺的样子,以及闷头吃得很香的样子,顿时就觉得一条非常好的计策。 不过有信心归有信心,这修真的世界,他还真不太了解是如何做饭的。过了几日,斋饭堂迎来了稀客。 食斋的大师傅自然是见过乔忆亭的,只不过那时的他年纪尚小,经常跟着薛云出入食斋,可未曾见过他进入后厨。 转眼间,百余年一过,别说世间沧海桑田,就连这青玄山上都有莫大的变化。 见他进后厨,本以为他是来图新鲜,直到看他拿起了锅铲,便连忙出声喝止他,“你来这里做什么,懂不懂什么是君子远庖厨?” 乔忆亭一愣,上下打量了一下说话的人,“什么话,怎么我是君子,难道你就不是了?古人云:民以食为天,古人还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大师傅连忙叫停他的念经,“原先只知道你一心证道,没想到证到我这里来了,这是准备做什么菜呀?” 说完,大师傅抢过他手中的铲子,“说与我听听。” “我想做个番茄炒鸡蛋。” “这是哪里来的名菜?没听说过。” 乔忆亭一脸纳闷地环顾四周,也确实没见到番茄,只看到了鸡蛋,“那就炒鸡蛋吧。” “这还不简单!” 只见大师傅生火添油的动作一气呵成,将那鸡蛋打散,撒入锅中,随着眼花缭乱的动作,一盘香葱炒鸡蛋便出锅了。 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模样,大师傅给他指了个灶台,“你试试?” 试试就逝世。 他在生火这一步便失败了,弄的自己灰头土脸不说,整个食斋后厨都冒着滚滚浓烟。 回到知意堂后,曾有然看着模样怪异的乔忆亭,一边动手给他仔细擦拭,一边哈哈大笑,“师兄你这是被鞭炮炸了吗?” 乔忆亭白了他一眼,夺过他手中的手巾,自顾自地擦脸来。 曾有然的手僵在空中,小心翼翼地开口说:“师兄,对不起,我不该嘲笑你的,你不要生气。” 看着桌上的香葱炒鸡蛋,他又试探道:“其实你想吃炒鸡蛋的话,我会做,我做给师兄吃。” 乔忆亭将头撇到一旁,忍不住吐槽:谁稀罕你的炒鸡蛋! 第12章 对练 山上的日子过于单一枯燥,乔忆亭每日更是除了练功就是教曾有然,有时去百草轩那边找薛云闲谈,试图给他灌输一些现代医学知识。 而曾有然自然是成为了他的跟屁虫,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往来于知意堂、藏书阁和百草轩之间,俩人形影不离。 这一日,两人刚踏进百草轩的门,曾有然就被苏青羽叫过去帮忙。曾有然不情不愿地看了看面前的小师兄,仿佛在征求他的意见。 而乔忆亭丝毫没感觉出他的小心思,温声道:“去吧。” 他自己转身就去了薛云的屋内,看着他又在研究医书,便旁敲侧击的问了问。 “师兄,我听闻西方的医修他们不修习功法,反而借助于外物,通过用那中空的针向人体内注射药物便能让人病情好转。” “听闻?你自上山以来就没下过山,你从哪里听来* 的?” 发觉被识破的乔忆亭,一脸窘迫地瘪了瘪嘴,“呃,好吧,我做梦梦见的。” 薛云并不上钩,视线没有从医书上离开半分,只是嗤笑一声,“那你可得小心点儿,别到时候在梦中被那细针扎了,走火入魔。” 乔忆亭自知自讨没趣,便又开始八卦,“师兄近日跟师姐感情如何呀?” “师姐?”薛云不明所以地瞧了他一眼,“很好啊,三师姐忙着增长修为,我忙着研习医术,我们各自都很好。” 乔忆亭白了他一眼,心中暗暗骂道:看你的书吧,死木头,等五师姐被曾有然拐走,有你哭的。 第14章 说曹操,曹操到。 曾有然抱着满满的一筐不知名草药进门,“两位师兄,五师姐说让咱们把这些草药研磨成粉。” 薛云听到是苏青羽的吩咐,立马从医书中抽身,和乔忆亭曾有然两人一起,将苏青羽的发布的任务完成。 三人哼哧哼哧的处理完第一筐之后,曾有然屁颠屁颠的又去搬来一筐。 看着堆满屋子,不知要磨到什么时候的草药,乔忆亭直接拉起干得正起劲儿的曾有然开溜,“师兄,我和师弟还有要事要办,剩下的就麻烦师兄了!” 他拉着曾有然去往藏书阁的路上,碰见了音容。 许久未见,她看起来更加清瘦,但脸上依然是平静无波,只有那双眼睛异常的亮,仿佛有光一般。 日日刻苦练习使得乔忆亭的功法进步飞快,暮春时候,他已然从金丹境进入了金丹境的第一重。 破金丹境那晚还想着去拜访一下音容,却从曾有然口中得知她没有住所,她每日除了练剑就是研习功法,偶尔才去师尊那边的偏殿休息。 “师姐可要去道场?” “正是。”音容看到两人后,莞尔一笑,“两位师弟也一起来吧,我正好想和六师弟比试一番。” 这也正合乔忆亭的意,便和曾有然跟了过去。 道场上已经有不少的弟子在试炼,见音容来了便更加卖力,都很想得到这个三师姐的点评,相比于大师兄,音容更像是整个门派的大家长。 只不过,今天他们没有殊荣得到她的点评了,因为乔忆亭已经将她的时间占据了。 音容在道场上的兵器库中挑选了一把剑,“师弟,你不选一把剑吗?” 乔忆亭原本是想用“云破”的,但是看到音容没有用自己的本命剑,便将云破交给曾有然,自己飞身上场,挑了一把看着比较顺眼的剑。 只一个眼神,两人便已经亮剑,他对于门派的青云剑法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所以音容的出剑和招数也悉数收下。但是剑招虽然熟悉,却不知她会如何出剑,这就使得他原本以攻为主渐渐地变成以退为主了。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修炼,他其实已经比音容的境界高了一个小层次,所以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但是没想到音容的剑风突然由原来的循规蹈矩变得犀利了起来,最后,他还是败在了音容的剑下。这一次他没有办法怨任何人,只能是怨自己心高气傲,太看得起自己了。 “承让,师弟。”音容将手中剑放到架子上后,便转身去指点其他弟子了。 曾有然看着久久无法回神的乔忆亭,以为是他受伤了,便小跑着上去扶他,关切的问道:“师兄,你没事吧。” “无妨,自己还是学艺不精。”自嘲完还不忘朝着音容的背影喊了一句,“多谢师姐指点迷津!” 毕竟在自己的修为高音容一个小境界的前提之下,就被她轻轻松松地打败了,况且音容还没有用自己的本命剑,威力就如此之大。 “看来自己还是要抓紧修炼了,毕竟到时候下山,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一起上。”他想。 看着担心自己的曾有然,乔忆亭觉得是时候让他与自己之外的人对练一下了,便将手中的剑交给了他,“师弟,你不妨跟其他师兄对打一下看看。” “啊,我吗?” 曾有然接过他手里的剑,那柄刚刚他还用着跟三师姐对打的剑,剑柄上还残存着乔忆亭的余温,可一想到自己从来没有用真剑跟人对练过,他就非常犹豫,怕丢了乔忆亭的脸,也怕不会有人跟他组队。 可是乔忆亭却丝毫没有让他反悔的机会,“有哪位师弟愿意和曾有然小师弟试练一把呀 ?” 道场之下的弟子停下手中的动作,纷纷看过去,却没有人出声应答,只是在底下窃窃私语。 看着场下的师兄们马上要把自己盯穿了的样子,曾有然挣开手,将剑放回架子上,“师兄,我,我还是别在这里……丢人了。” “什么话。”乔忆亭纳了闷了,好好的试炼机会,怎么就成丢人了,转念一想才觉得是没有人愿意跟他打,便又问了一遍,“没有人愿意跟小师弟对打吗?” 终于,有一个弟子上前来应战。 曾有然只好重新拿起那柄剑,又看着前来应战的弟子,心情别说有多么的激动了,可当他回头想要六师兄的鼓励时,却看到那人头也不回的走下了道场,心中的酸涩顿时冲散了喜悦之情。 曾有然暗暗与自己较劲,他要好好打,赢了这场试练,师兄肯定会夸赞自己的。 眼前人虽是外门弟子,但是上山却比曾有然早多了,也早已引起入体,所以和曾有然对打简直是小菜一碟,所以才出声应战。 可没想到,曾有然的一招一式皆出乎他的意料,招数之多,行风也多变,更像是在模仿乔忆亭,竟让他落得下风。 最后,剑尖所指竟是那人的咽喉,“师弟,好剑法。” “承让了,师兄。” 而乔忆亭站在场下,将道场上两人的一招一式都看在眼中,见曾有然最终打败那应声前来的弟子,连忙拍手,“好!” 曾有然听见为自己拍手叫好的声音,连忙转头看过去,果不其然就看到了乔忆亭咧嘴冲着自己笑,还不忘给他竖起大拇指,这让他心中的喜悦之情得以死灰复燃,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 而场下的弟子也纷纷上前,都想和曾有然对打。他没有见过这种架势,应接不暇,还在四处张望乔忆亭在何处。 看着曾有然那东张西望的模样,乔忆亭朝他招了招手,心底竟生出一丝不舍。可是无论如何,自己的初心始终不能忘,他要下山,他也必须要下山,至于曾有然,他也有他自己的命数。 就这样想着,乔忆亭离开了道场,向藏书阁的方向走去,途中却被方平叫住。 “你最近和小师弟整日形影不离,他可比女弟子好用?” 乔忆亭不明所以,皱了皱眉:“师兄的意思是?” 方平手摸着怀中抱着的狸猫,挑了挑眉,“也对,你应该不懂床笫之事。” 乔忆亭被方平的一番话气笑了,床笫之事跟他俩有什么关系啊,随即反应过来,“小师弟确实生得不错,难怪大师兄之前不愿让小师弟离开视线半步。” “你!别扯我!”声调一高,方平怀中的狸猫受到惊吓,叫了一声便脱离了他的怀抱跑远了,他便急躁的朝着一旁的树林中跑去,边跑边喊着“连翘”。 而乔忆亭听着狸猫的名字,心想:没想到方平看着是相当脸谱化的坏人,但是居然也是一个猫奴,还给小狸猫取了一个那么活泼的名字。 藏书阁内,一个久违的声音响起。 “上次走火入魔,没能让他丧命,属实意外,那他破境之时你为何不趁机下手?” 良久,一个沙哑且苍老的声音响起,“我要看看他到底能破多少境界,他越强,我就越强。” “最好是,”那人一挑眉,“别玩儿脱了就行。” “哐啷”一声,门被人打开,乔忆亭的声音响起,“师姐?” 他里里外外地转了一圈,却没发现有人,“奇怪,刚刚明明听见有人说话的。” “六师弟,你嘟嘟囔囔说什么呢?” 乔忆亭转头便瞧见音容抱着书站在门口,看着她疑惑的表情,便将刚刚的事情说与她,却见她频频摇头,“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也不是没可能,罢了,不去想这些了。”乔忆亭说着,便从自己向着自己胸前掏过去,“劳烦师姐看看这个东西。” 只见他从拿出一个像是铁杵一样的东西,两头尖尖的,周身还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虽是微弱,但肉眼可见。 这是他在风泉谷捡到的,上元节那天就想拿出来的,可当时人多眼杂,他有些顾忌。 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信任的就是曾有然和音容,可曾有然年纪太小,资历尚浅,恐怕很难认识这是什么,他自那以后翻遍了藏书阁所有讲法器的书,也没见到和这个相似的东西,所以这才寻求音容的帮助。 音容惊讶之际,抬手拿起那物件,眉头拧成一团,接着上下打量着他,“你怎么会有这东西,从何处得来的?” “捡的,所以师姐认识这是什么吗?” “这是……除魔杵,收好吧,万一能用到呢。” 说完,便东西递了回去,不待乔忆亭道谢,她便越过他,走进藏书阁了。 第13章 受伤 看着走远的人,乔忆亭也轻车熟路的上了藏剑阁的三楼,在这里呆久了,这藏剑阁更像是他的第二个住处。 曾有然也是一样,而每次来到这里之前,他总会去食斋师傅那里找一些点心,以防他饿着肚子打扰乔忆亭修炼,恰好他现在正值长身体的时候,嘴馋也是可以理解的 。 本来今天乔忆亭就是想拉着曾有然来这里修炼的,他不忍心打破那样其乐融融的场景,毕竟那是曾有然第一次这样受欢迎,所以便自己来了。 第15章 不仅是那样,乔忆亭摸着胸前的除魔杵,心道:幸好没有让他跟过来,否则他肯定又会追问个不停,有了这除魔杵,他感觉自己的小命也上了第二层保险栓一样。 另外,他也觉得曾有然过于粘着自己,他也应该多接触一下门派的其他人,培养一下感情,等以后想要屠山的时候就会三思而后行,就会舍不得了。 他在这空无一人的书阁中轻叹一声,“道阻且长啊。” 接着,他走到书架前,打算先挑几本剑谱,回去的时候给曾有然带上,让他对照着练习。 可谁知,当他抽出一册剑谱来时,一双眼睛若隐若现的从书架后面显现出来,吓得乔忆亭当即向后仰去,撞上了后面的书架。 “嘶……好疼。”乔忆亭揉着自己的后背,冲着书架后面吼道:“谁啊!出来!” 只见石凯摇着扇子从那后面走了出来,轻笑一声,“哎呀,六师弟怎么这么冒失,是我刚刚吓到你了?” 乔忆亭瞧见来人,想到刚刚书阁中的怪声,便佯装无事地样子,“原来是二师兄,好端端地藏在那后头干什么啊,吓死人了。” “师弟真是说笑了,想来我也没有丑到吓人的地步吧。” 看着石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不知耍的什么心眼子,由于带着书中的刻板印象,他没来由地想怼他,“还是第一次在藏书阁见到二师兄呢,不知师兄可是有什么新的进步?” “比不上六师弟,如今你都能代替师尊教徒弟了。”乔忆亭话中带刺,而石凯更是笑里藏刀。 “过奖了,师兄。”他越过石凯,向另一边的书架走过去,“你要是有心,你也能教。” 说完,他还朝着石凯露出了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挑衅一般的微笑。 “不过,我可从来没有惹过六师弟,你不必把我当成敌人,我和你其实是一样的。” 看着石凯走出去的身影,他又陷入深思,忍不住腹诽:“呸,我才不和你一样呢!” 将手上的剑谱放到胸前,他便找了一处比较隐蔽的地方开始今天的修炼。原本以为他体会到和音容的差距,更能激发自己潜心修炼的心思。 可不知为何,方平那一句玩笑话,还有石凯走前留下的“一样的”,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回旋,让他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修炼。 最后,他干脆不修炼了 ,反正也已经快到晚上了,便转身去了食斋,想着给曾有然把今日的饭食带回去。 还不到开饭的时候,食斋中的弟子并不算多,他直接就去找了之前那个大师傅,而那个大师傅经过上次和乔忆亭的一番比拼,似乎成为了他和曾有然的私厨大师傅了。 大师傅能明显地感觉出来,今天的乔忆亭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今天想吃点儿什么?” 乔忆亭听到大师傅的话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您看着做吧。” 说完又想到今天曾有然应该会吃不少,毕竟下午和那么多的修士对打,体力消耗肯定不少,给他补充点蛋白质比较好,“再来俩煮鸡蛋。” “好嘞!” 他跟在师傅后面,看着师傅一步步的动作,“大师傅,您是怎么每次都能做出这么香的饭菜的。” “做得多了就知道口味了,熟能生巧啊!” “熟能生巧……”乔忆亭下意识地跟在大师傅话后面说了一句。 “你们这些修行之人不也是一样吗,我虽然没什么修为,但咱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接着大师傅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不过你说的红色柿子炒鸡蛋,我还是真没见过。” 那大师傅对于他所提到的西红柿炒鸡蛋耿耿于怀,每一次来都会问一嘴,他知道这个世界没有番茄后,再也懒得解释,只能说自己胡乱说得菜名。 “您可真会说笑。”乔忆亭拎着大师傅递上来的饭菜,走出了后厨。 刚出后厨,就看见一堆人围在一起,七嘴八舌的在吵嚷着什么。 他疑惑地靠过去,只见那堆人中间围着两个弟子。 一个弟子手不住地捏着脖子,捶打着胸前,脸被憋的通红,而另一个在给他拍着后背。 只一眼,乔忆亭便知道那人是怎么回事儿,这恐怕是吃饭吃得太着急,食物进入呼吸道,导致呼吸道严重梗阻。 “大家让一下,没看见他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吗?”有时候他真的不太理解这些修士,人都成这样了还围在这里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乔忆亭走到那人身边,发现他已经不能出声,如果再不进行急救很可能就会休克过去。 “你照我说的做,先站起来,弯弯腰,对,再稍微低一下头。” 众人看着他这些奇怪的动作,都觉得他是在故弄玄虚。 他不在意外人的眼光,走到那人背后,双臂环抱住了眼前那快要不行的修士腰部,不断地朝后按压去,不一会儿那修士就将不小心卡住的东西吐了出来。 而本来那些看好戏的人,都被他的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给震惊了,一个接一个的上前恭维着他。 那修士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道谢。 乔忆亭没有在意任何人的夸赞,只是对那修士打趣道:“以后吃东西慢着点儿,没见过哪个修仙的能被呛死。” 那修士被憋得通红的脸,好不容易消散下去,听到他的打趣,一下子又变得更红了,“知道了师兄。” 本来还想再逗逗他,却没想到那修士又为自己辩解道:“我是想快点儿吃完,去看看曾有然师弟的。” “他怎么了?” 走得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个时辰不到就出事了。 “我和他对打的时候,不小心将他刺伤了。” 这下子乔忆亭再也无心去考虑别的,声音急切的问道:“什么,他现在在哪里?” 那修士也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哆哆嗦嗦地回答,“在,我把他送到百草轩了。” 话刚说完,众人只见乔忆亭拎上食盒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刚踏进百草轩的大门,就被苏青羽叫住,“师弟,你过来一下!” 乔忆亭的心思都在受伤的曾有然身上,根本不想理苏青羽,“师姐,我待会儿过来找你,我先去四师兄那里看看。” 未等他踏进薛云的屋内,曾有然便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赶忙上前把人前前后后看了一个遍。 面色苍白无力,嘴唇更是没有一丝血色,但整体上却看不出来伤在了哪里,“怎么样啊,伤在哪里了?” 看着眼前急切的小师兄,曾有然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还没等他仔细反应过来,眼泪却先一步掉下来,“师兄……” “皮外伤,应当没什么事儿。”一旁的薛云实在是看不下了,“在左胸口那个地方,我已经给他包扎好了。” 听到薛云说没什么事情,他立刻放心下来,转过头来对曾有然冷声说道:“打不过就不打,硬上干什么呢?” 或许是觉得自己有些过于苛责,怕曾有然再有什么压力,声音温和了许多补充道:“疼吗?” 曾有然听着他温柔的关怀,连忙抬手将眼泪拭去,“不疼了,四师兄给我包扎好了。” “六师弟,瞧不起我还是怎么的?”薛云看着俩人一来一往,出声道,“别站着了快,进屋坐下说啊。” 乔忆亭坐下后,便要跟薛云探讨一下曾有然的情况,可余光却瞥见站在一旁的人,犹犹豫豫,踟蹰不前。他一下子就看穿了他这小师弟的小心思,随即招了招手让他坐在了自己旁边。 “真是服了你俩了,是分开一会儿也不行。”薛云看着挨着坐的俩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刚给他包扎好就要去找你,我寻思见了你,是能立马好还是怎么着啊,真是。” 正在这时,刚刚被乔忆亭所救的那个修士匆忙赶到,“小师弟,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了,害各位师兄担心了。” “吓死我了,你当时怎么突然就走神了,我还以为你能躲开呢。”那修士自顾自地说道,“尤其是我刺中你之后,你就直挺挺地倒下了!来的路上跟你说话你也不答应,我还以为你死了,真是叫人害怕。” 看着那声情并茂的修士,乔忆亭心底升起一丝疑惑,尤其是听到他说“直挺挺地倒下”,不免会想起第一个晚上知意堂门口,曾有然也是直挺挺地倒下。 想到这里,他不免倒吸一口凉气,幸好这一次不是什么心脏骤停,要不然自己好不容易修炼到这个境界,一切再重新来过的话岂不是前功尽弃? 不,绝不能前功尽弃。 乔忆亭慢慢地攥紧拳头,全然不知那修士在说得什么了,他只觉得今后自己半步都不能离开曾有然,直到他碰见能够打开那魔气之源的人,比如他的母亲。 “六师兄?” 听到曾有然叫自己,他这才回过神来,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师弟你胸口,没感觉什么异常吧?” 第16章 第14章 养病 看着乔忆亭言语和神情之间流露出对自己的担忧,曾有然不禁想到,今日在道场上脑海中乍现的一幕。 他曾在某一个夜晚,死于面前这个急切关心自己的六师兄的剑下,他这才愣神,导致另一位弟子有机可乘。 他摇了摇头,想要将那恐怖的一幕甩出脑海,心想:六师兄对我这么好,怎么会害我,不能这样想六师兄,绝对不能! “没事师兄,我真的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但乔忆亭还是扑捉到他惨白的面色,以及悄悄冒出的冷汗。 他越说没事,乔忆亭就越内疚,越觉得今日失策,更加坚定以后一定不能让他再做如此危险的事情,但同时,一些疑云爬上心头。 曾有然明明是男主,理应死不掉,却回回都在死亡的边缘徘徊,好像一不留神,就会在这个世界消失一般。 两人你来我往的,全然忘记旁边还有一个专业大夫在场,薛云叹了口气,“六师弟啊,我说你信不过我就罢了,你还信不过你五师姐吗?” 乔忆亭忙将外露的感情收拾好,轻咳一声,“五师姐怎么了?” 苏青羽不是药修吗,这里还有她什么事儿? 听着师弟对自己的不屑一顾,苏青羽立即上前理论,“怎么了?要不是我给他的丹药,估计此时……” 话刚到嘴边,瞥到几人探讨的病人,此时正坐在乔忆亭身边,她便将后面那句“早已归西”又给咽了下去。 她这戛然而止的话语,也将乔忆亭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他此时会怎么样啊,师姐?” “此时还会痛!”薛云瞧着苏青羽滑稽的模样,兀自接过话头来。 “对对对,还会痛的啊。”听见有人为自己解围,苏青羽连忙笑着附和。 “多谢师兄,多谢师姐。” 苏青羽朝着道谢之人扬起了笑,转头就将刚刚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六师弟拉到一旁,而薛云叮嘱好曾有然便也跟了过去。 被拉过来的乔忆亭,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俩人,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了师姐?” 苏青羽四处张望了一下,看着除了眼前两人没有别人,这才将手里的小瓷瓶拿了出来。 “小师弟的心脉有很大的问题。” 乔忆亭点了点头,想也没想便回道:“我知道。” “你知道?” 看着眼前两人古怪的表情,他随即改口,“刚刚知道。” “要不是我给他喂了这丹药,恐怕四师兄也是无力回天了。” “那这丹药是?”他指着苏青羽手中的小瓷瓶,“速效救心丸?” “什么破名字啊!我这叫护心丹!”说着,苏青羽便将手中的瓶子递给了他,“你和小师弟形影不离,要是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就给他这药。” 乔忆亭将瓶子拿在手中,顺势掂了掂,看着面露担忧的两位,好似有一种“专家会诊”的感觉,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放心吧,师弟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再怎么说,曾有然也是书中的男主角,肯定死不了,也不对,毕竟他就让他死了一次。 所谓为了保证自己不被强制重开,他一定会在下山之前,保护好曾有然,直到他能担起龙傲天大任! 告别薛云和苏青羽,乔忆亭一手拎着食盒,心想着要不要再去找大师傅热一热这饭菜,另一只手则牵着曾有然。 两人的步伐不一致,乔忆亭一心都扑在凉透气的饭菜上,一不小心走得久快了些,而被他牵着的人从大步迈着,再到小跑起来,直到跟不上他的步伐,扯到了伤口,不由得小声痛呼一声。 乔忆亭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曾有然身上,步调也缓了下来,用余光看着一声不吭的师弟,想要看看他什么时候才会说出痛字来。 人非草木,总把事情憋在心里可不行。 可就这样沉默的走了一路,曾有然还是一声没吭,只是在乔忆亭要从他的手中抽回手时,才看见他的一丝慌乱。 他的手追着乔忆亭的手指,不顾伤口的疼痛,抬起的眸子中已然能看到闪烁的泪光,在清冷的月光照耀下,显得有些……楚楚动人? 在乔忆亭愣神之际,曾有然成功捕捉到他的手,紧紧攥住,“师兄是不是怪我,今日比试给你丢人了?” 他本想抬手去摸一摸曾有然的头,安抚一下他幼小的心灵,可是自己的手正被眼前这闪着泪花的人紧紧握住,抽也抽不出来。 他便微微俯身,脸上绽出一抹温柔的笑,看向曾有然的眼神中带着如水般的柔情,用力回握着单薄的手,“怎么会,我觉得你打得很好,第一次上场,就将比你厉害的弟子打败了,夸你都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 他停下脚步,将手中的食盒轻轻放在地上,腾出另一只手在曾有然头上,轻轻弹了一下,“你这小脑袋瓜,也不知整日在想些什么,竟然把我想得如此恶劣。” 他一边说着,一边佯装生气,皱起了眉头。 曾有然摸着刚刚他手指停留的地方,朝他扬起笑脸,但语气中却带着些许委屈,“抱歉师兄,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终于露出笑脸的人,乔忆亭也长舒一口气,“所以,能说说今天是为何受伤的了吗?” 话音刚落,曾有然的头又垂下去,开始扭捏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我就是回头没有看见师兄,有点害怕,才让那个师兄有了可乘之机。” 接着,他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又抬起头,语气坚定道:“不过,下一次我一定赢过那个师兄。” “好,这才对嘛。” 说完,乔忆亭拎起已经凉透气的饭菜,将手从曾有然手中抽出,又笑着上前揽过他的腰,接着腾空而起,霎时间,那树便都在俩人脚下了。 曾有然将视线慢慢地转到乔忆亭的脸上,看到的是一张俊美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和弯弯的眉眼,不用想,他的嘴角肯定也是上扬着的,他总是这样笑意盈盈的样子,让人觉得他永远都那样温柔。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乔忆亭转头笑着对他说,“不看看月亮吗,今晚的月亮很圆的。” 可曾有然已经被他的六师兄吸引,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月亮,只是觉得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柔和的不得了,他才像是月亮,他比月亮更好看。 顷刻间,两人便回到了知意堂。 经过这几个时辰的折腾,饭菜凉了不说,乔忆亭打开食盒发现,原本应该呆在盘子里的菜,全然都洒了出来。 他尴尬地望向那乖乖坐在桌前等着开饭的师弟,笑了笑,“饭菜有些凉了,还有些撒了,要不我再去食堂找师傅热一下吧。” 曾有然倒是一点也不介意,“没关系的师兄,遇见你之前,我不仅经常吃凉的,还经常吃不饱呢,饭菜对我而言,能吃就行。” 说着,他还冲着乔忆亭扬起一个相当满足的笑来。 可他越笑,乔忆亭就越觉得心疼,他以前都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自己竟然还说他成为世间最强不费吹灰之力…… 未经他人苦,怎知他人难。 这么想着,他感觉自己的鼻头都有点酸涩感了,他悄悄扭过头去,摸了摸鼻尖,将自己的语气努力调整到正常,“师弟你有这种毅力,以后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被莫名鼓励的人停下筷子,嘴里塞满了饭食,但还是口齿模糊的道谢,“谢谢师兄,但我不想成功,只求和师兄在一起。” 乔忆亭听着他的话,只觉得是童言无忌,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他的嘴角竟然微微上扬。 屋内烛光摇曳,给本来并不浪漫的氛围,蒙上了一层旖旎的色彩。 “今晚就先不继续精进剑法了,你现在这个情况还是好好养病吧。” “都听师兄的。” 乔忆亭看着异常乖巧的人,不由自主地在他头上胡乱摸了一把,心中感叹:怎么会有这样讨人喜欢的小孩? 他本想将从百草轩拿回来的药塞给曾有然,但是又怕他一旦发作可能来不及吃药,所以就先自己拿着了。 目前来看,只要曾有然不过度劳累,不受大刺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可这剑修是体修的分支,如果想让他不过度劳累,就需要曾有然换一种法术修炼。 原著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呢? 原著中的曾有然自己偷摸的练剑,却被邪念控制,走火入魔,一定程度上修的不是体而是法。 虽然剑术依然没有放下,但是作为魔族中人,武器只是锦上添花,真正厉害的魔族,只需动动手指便能让人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况且,这凡人所求的先道,与魔族的道,并不兼容,这也是为什么乔忆亭能够肆无忌惮地教曾有然这个魔族学习凡人术法。 因为他知道,只要等他打开魔气之源,那么他所学的剑法,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招数,根本伤不到自己。 第17章 看着在榻上铺被子的曾有然,他试探性地问道:“师弟可对旁系术法有兴趣?” 被问的人停下手中的动作,仔细想了想,“没有,我只想跟着师兄继续学习剑法,师兄为何这样问。” “没什么。” 他想了想,好像即使自己说服曾有然放弃剑,专注于法也不太可能,毕竟自己也不会什么旁系术法。 他想,算了,顺其自然吧。 “师兄,那今日咱们早就寝吗?” 本来他是想既然不精进术法的话,那就找点旁的书让曾有然看一看,但是一 想到曾有然今日发过病,心神又多有劳累,以后还是早早休息比较好。 见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曾有然冲他摆了摆手,“师兄?” “今晚早就寝,但不是现在。”乔忆亭朝榻上的人走过去,一只手放在了他的心口上。 曾有然陡然紧张起来,他感受着乔忆亭在自己胸口上的手,心跳骤然加快,虽然隔着一层衣服,可他却觉得这手微微发烫。 乔忆亭感受着他骤然猛烈的心跳,仿佛就要挣脱胸膛的束缚蹦出来一样,不禁皱起了眉头,轻声道:“放轻松,别紧张。” 可任凭曾有然怎么控制,就连《清静经》都默诵了起来,就是不见这心跳减速,“师兄,我有点做不到,它它不受控制。” 其实乔忆亭通过这一年多来的观察,以及曾有然的发病情况来看,大致也能判断出来这是什么病症。 要是放到现实当中,他这个年纪,早就应该做置换手术了。 只不过,这里没有那么精密的仪器,更没有那么多的专业人员,仅仅只有自己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完成这样艰巨的任务的。 所以,想要破解曾有然心脏的问题,不能够早早的下山,只能等到其魔尊母亲快要攻山的时候下山才行。 要不然,谁知道自己丢下他走掉以后,会不会出什么岔子导致他悄然死去,自己睡一觉醒来发现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呢。 他心事重重地将手放了下来,叹了一口气,“师弟,你切记以后不要再过度劳累了,更* 不要大悲大喜情绪激动。” 听了这话,曾有然露出疑惑的表情,“为什么?” 乔忆亭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也不想告诉他病情,只能敷衍道,“对今日的伤势不利。” 看着眼前的人,若有所思的点头,他这才稍稍放心下来,“还要注意多休息,你这伤啊最忌疲惫。” “所以……” 没等他继续说完,乔忆亭捡起不知何时落在榻上的一片竹叶,弹指将那竹叶送出,烛光瞬时灭掉,屋内霎时暗了下来,只有那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洒在榻前,也洒在了曾有然的心上。 “所以,现在睡觉!” 第15章 证道 直到听见曾有然那均匀的呼吸声,乔忆亭这才慢慢起身,摸索到原先在墙上刻的“正”字。 如今,只差最后一横,便集齐一百个“正”字了,整个情节已经偏离的不得了,却也没有人出来阻拦。 想着21世纪的一切,让他觉得仿佛那才是梦,青玄山上的一切才是现实。 寒窗苦读十几年,走上手术台拿起手术刀才堪堪几年,就这样变得毫无用处了。 他的手仔细地摸索着隐在墙边,排得整整齐齐的痕迹,他不由地宽慰自己算了。 可是真的能算了吗,那是自己热爱的事业,如今只剩那些概念、理论徒留在脑海里,毫无用武之地。 看着窗外的树影婆娑,在月光的照应下显得更加清冷孤寂。 他想:至少,自己没有忘记自己是谁,只要陪曾有然安稳度过这几年,下山后,他就可以实实在在地做自己了。 “师兄?” 曾有然陡然出声,吓得他一哆嗦,“师弟你……没睡?” “可能睡得有些早,有点不适应,”只见刚刚还躺着的人,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爬起来,“师兄你怎么也不睡啊?” 乔忆亭连忙将那墙上的东西掩盖起来,“我也一样,睡得太早睡不着。” “师兄,我是不是这次……”曾有然好好斟酌了一下词语,“是不是伤得很严重啊?” 乔忆亭没有出声,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可他身处于黑暗之中,屋内也只有淡淡的月光,曾有然看不清他的动作,自顾自地说着:“我没什么感觉,但我看四师兄和五师姐,还有你,好像有事情不想跟我说。” 说完,他叹了口气,“我是不是活不久了?” 乔忆亭听到他的丧气话,挪出黑暗慢慢靠近他,最后竟然搂过他的肩膀,“没有的事儿,瞎想什么呢!” 好像觉得自己的话不够有信服力,想了想又说,“该好的时候,自然就好啦,不必过于担心,等再过几年,你就会痊愈了。” 可曾有然偏偏就是要戳他的心窝子一样,倚在他的肩头,轻声道:“师兄不必安慰我,活不久也没事,至少死前吃得饱穿得暖,还体会过世间的温情,我已经很满足了。” 尤其是,师兄给我的温情,满满当当。 可是,我还想从师兄身上得到更多。 他的话,让乔忆亭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别说傻话,我说死不了就是死不了。” 你要是死了,那我岂不是又得读档重来吗? 两人就在这榻上,沐浴着月光,相互依偎着,暂时搁置了那个话题。 而乔忆亭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突然出声,“有然,如果等你变强了,你最想做什么?” 会转头屠山,掳走三师姐和五师姐,然后弄死大师兄,再弄死我吗? 很久没有回应,久到他以为倚在自己肩膀的人已经睡了,他刚要起身,便听见了那人的回答。 “我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我当时来到山上只是为了能够吃饱饭,没想着以后会变得多么厉害。”他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屋子中显得格外的清晰,“师兄想要做什么呢?” 没想到他会反问到自己,乔忆亭下意识地就想说一句“我也不知道”,但被差点脱口而出的话逗笑了自己,又一本正经道:“自然是斩妖除魔以证道。” “那我和师兄一样。” “好啊,那我们一起。” 可是乔忆亭知道,曾有然是不可能和自己一道的,因为等到他十九岁以后,他便就是魔,自然是不可能随自己除魔了。 再一次躺好后,乔忆亭望向曾有然那一边说道,“不过,任何事情我们都要从两个方面去看。没有谁规定,人就一定是好的,魔就一定是坏的,妖就是害人的。” “凡人中也有很多心怀不轨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魔族也有很多重情重义的。”比如,你的母亲。 “妖也有很多为情所困的。”有的时候,人甚至不如妖魔。 “凡事也都是有两面性,比如大师兄虽然对你苛刻,你对他有些成见也是应该的,可是另一方面来说,却也让你坚韧不拔的性格更加立体。” 乔忆亭并不是在强调施暴者无罪,而是觉得书中的方平对曾有然不好,是作者的设定,毕竟书中必须要有一个对主角不好的反派,这样读者才能感受到后期打脸反派的爽感。 现在他只是在委婉地告诉曾有然,不要去记恨方平。 也不知是他的声音过于催眠,还是曾有然真的困了,待乔忆亭讲完他的大道理后,再转头就听见了曾有然绵长的呼吸声。 “啧,前一段时间还夸你好学呢,真是不禁夸啊。” 翌日,乔忆亭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曾有然的被子已经非常平整的叠好了,屋内也收拾的相当干净。 他心中夸赞曾有然的勤快,也心疼这孩子,要是再这样干下去迟早把自己累死。 刚下塌,就看见曾有然端着水盆进来了,“师兄,我给你打了水。” “唉,我不是说过了,这些琐碎的事情不用你干,我自己都可以干的。”要不然自己会形成依赖,下山后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了。 看见曾有然像是做错了事情一样的表情,他发觉自己的说话语气有些重,“不是责怪你,是心疼你。” “而且,你现在伤势不是还没好吗,就不要一天天的干这么事情了。” 说着,便将那呆呆站在一旁的曾有然按在了一旁的凳子上,“稍等我一下,待会儿咱们去找大师兄。” 因着呆的时间久,乔忆亭已经不需要曾有然地领路,便轻松地在整个青玄山走动。他瞧着曾有然那不情不愿地样子,大概还是对大师兄心怀芥蒂。 “师兄,这好像不是去翠影园的路。” “当然不是。”乔忆亭低头看路一眼,“先去百草轩吧,让四师兄给你换一下药。” 将曾有然交给薛云后,自己便只身来到了翠影园。 可谁知却是扑了个空,方平不在,书童也不知道方平去了哪里。 第18章 这让他想要让方平给自己的知意堂整个灶台的愿望落空了,想起曾有然应当还没有吃早饭,便转头去了食斋。 食斋的早晨修士很多,见他来纷纷让道,这让他感到很奇怪,一会儿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迎上来。 “乔师兄,在下刘启平,昨日真是多亏你。” 昨日?乔忆亭想了想昨天的事情,恍然大悟,“昨天那个卡住的?都是小事儿,不必放在心上。” “我对于小师弟的事情也非常抱歉,刚刚去了知意堂,没有见到人,不知乔师兄可知……” “哦,他也没有什么事情。”他心里记挂着曾有然,只想快些拿上吃食赶回去,便逐渐有些不耐烦,语气逐渐冷淡下来,“你有事儿吗?” “昨日师兄的救治方法实在巧妙,想问问那其中的奥义。” “在座的各位都是为此事?”看着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他只想速战速决,压根不想浪费任何时间。 修士们异口同声道,“正是!” “改日吧,反正来日方长。”说着,他把住刘启平的肩膀,一个闪身,便越过一堆人,来到了后厨门口。 而大师傅正好在里面做菜,看见突然出现的乔忆亭吓了一跳。 “哎哟,乔公子又来拿饭食?今天吃什么?” 乔忆亭微微一笑,“大师傅您看着来,不过要清淡一些,最好是粥之类的吧。” 想到昨晚全撒在盘子外面的饭菜,乔忆亭又补充了一句,“能不能让人送到百草轩?” “成,没问题。”大师傅爽快的答应了。 想着大师傅熬粥还需些时候,乔忆亭就先来到了道场,想着能不能碰碰运气,观摩一下音容的剑术。 无巧不成书,正好石凯和音容在对练。 石凯的修为是在音容之下的,但是在招数方面确实比音容会运用。 如果两人反目成仇,音容不一定打得过石凯,因为石凯除了本命剑还有一把暗器,那就是他的扇子,两种武器一起上的话,说不定成为平手。 他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的打法,心中对于自己剑术该如何提升也有了大致的放向。 目前来说,他虽然比音容高一个小小的层次,但看音容这样的刻苦,想必不久之后就能跟上来,他也不能再沉溺于鸡毛蒜皮的事情中了,也要加紧练习才是。 “不打了师妹,打不过你。”对打被石凯叫停,只见他一手提着剑,抬起另一只手抚了抚脸上的汗珠。 “二师兄,你剑术见长呀,都能跟三师姐练习这么久了。” 他的话语中带着些许惊喜,本意是想夸奖一下石凯的。 可在石凯看来,乔是在戏谑他,“师弟过奖了,你三师姐是我们之中的翘楚,难怪师尊如此偏爱她。” 石凯将话引到音容和师尊身上,乔忆亭心中多有不解,那个神秘的师尊不是不在吗,哪里来的偏爱,莫名其妙。 不过,他确实想听一听音容的故事。 “二师兄这说得什么话,师尊向来对我们一视同仁。” 乔忆亭听出她话语中带着的嗔怒,抬眼看去,却只看到音容平静的面庞,他想:好淡漠啊,情绪好稳定。 “师弟,要上来和我练一把吗?” 乔忆亭确实想要和石凯对练一次,这青玄山上上下下,音容是最高战力,其次就是青松青柏,再然后就是石凯了。 但这个时候并不是好时机,他想要让石凯全力以赴,将本命剑和那骨扇都用上。 显然,石凯面对音容肯定会保存实力,想到这里他便摆手,拒绝了石凯的邀请,“不了,师兄,下次吧,四师兄找我还有事儿呢。” “也罢,既然师弟看不上我,那咱们就来日方长。” 看着石凯的微笑,再加上这自谦的话语,他总感觉哪里别扭的很,但又说不上来。 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管石凯到底如何想他,他只专注于自己,专注于曾有然的心理健康状况,其余的与他无关。 盛夏的蝉鸣声震彻整个青玄山,让本就空灵的山谷增加了几分聒噪感。离开百草轩的时间太长了,他怕曾有然又贸然去找他,再出什么意外。 第16章 默许 乔忆亭一路上火急火燎,步子走得飞快,在这聒噪异常的炎夏,等他到百草轩的时候,额头已经冒出细微汗珠,一进门,就看到心中牵挂的人,乖巧的在屋前的石桌上喝着刚从食斋那边送来的白粥,仔细看还能看见蒸腾的热气。 但曾有然在他身边那么久,依然是一个单薄的少年,此时他被绿荫正浓的草药簇拥在中间,整个人看上去都是清清爽爽的模样,一下子让乔忆亭因着小跑而燥热的内心,也变得凉爽起来,唇边不自觉地勾起,连眼角眉梢都不可抑制地流露出笑意。 那悠悠揣着勺子的人,轻轻舀起细腻的粥,靠近唇边吹了吹飘起的热气,刚要送进嘴中,一抬眼就看见款款走进百草轩的乔忆亭,便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神中都泛起光,“师兄,多谢你。” “别谢我,你该谢谢大师傅。” 他坐在曾有然身边后,朝着白花花的粥瞧了一眼,香气扑鼻,软烂至极,心道:大师傅的手艺果然不错。 “闻着就香,”他抬眸看着停下动作的师弟,催促道:“热着才好吃呢,快吃呀。” “你要尝尝吗,师兄?”曾有然将盛着粥的碗,朝着他的方向推过去,热气伴随着移动的痕迹,斜着飘在空中。 乔忆亭打小就不爱吃这种没滋没味的东西,但看着盛情邀请的师弟,竟然生出想要试一试的冲动,他细细回味了一下,便笑着摆手拒绝,“这是我专门叮嘱大师傅给你做的,你快吃罢。” 被拒绝的曾有然也不恼,将碗挪回自己身前,低头慢慢吃着,心中却乐开了花,“这是师兄,专门给我的。” “师兄,你去找大师兄做什么了?” “没什么,不过他没在。”看着吃得正香的人,他站起身在他头上轻轻一拍,笑眯眯道:“然后,我去给你定粥了,没想到粥比我先到。” “你先吃着,我进去跟四师兄说会儿话。” 看着桌前单薄的少年点头后,他便移步到了薛云屋内,想要看看有没有第二次“专家会诊”。 在乔忆亭眼中,薛云的生活是整个青玄山最为枯燥的,他好像被局限在百草轩内,整日研究着医术,至于修炼,却从来没看到他是如何修炼,提升境界的。 对于这一点,乔忆亭相当好奇,可每一次来,都只能看到他只身一人在屋中,看着怎么读都读不完的医书。而苏青羽就不一样了,她每天忙得不可开交,照顾着药材,采摘着药材,然后研磨着药材,有时还会炼一些稀奇古怪的药丸。 甚至时不时的,都能听见青玄山一声巨响,那时候,乔忆亭就知道,保准是苏青羽把药丸炼成,或者炼失败了。 就这样想着他那莽撞师姐滑稽的模样,乔忆亭在踏进薛云屋中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屋内燃着苏青羽特制的熏香,让人在本就安静的环境中更加专注,原本聚精会神翻看医书的人听见笑声,便朝着门口瞧过去,“师弟是遇上什么好事儿了,笑得这般开心。” “没什么,没什么。”乔忆亭哪敢说自己在笑什么,连忙将自己的嘴角压下去,一本正经地问道:“师兄,小师弟的伤势如何?” 薛云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语气古怪地说:“师弟你也有些太心急了吧,这才一天不到,你想让他恢复成什么样子啊?”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看着眉头紧皱的当代神医,乔忆亭讪讪地笑了笑,“我还以为师兄会有什么灵丹妙药呢。” “灵丹妙药一概没有!”薛云看起来相当无奈,语重心长地叮嘱,“你得劝劝师弟,让他这阶段好好养伤,今早我看伤口有裂开的迹象。” 被嘱咐的人,连连应声答应着,但是自己却小声嘟囔着,语气中带着万般委屈,“手长在人家身上,哪能是我劝就能劝住的。” 话虽然那么说,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曾有然在他地悉心呵护下伤口早已好的差不多了,但每天早上依旧还是白粥一碗。 按照惯例来说,流食只是适用于身体状况极度衰弱无力咀嚼食物的人群,曾有然这情况其实完全可以正常吃东西。 但,关心则乱,乔忆亭已经开始对症乱下药了。而曾有然也从来没有说过不喜欢,或者吃腻了什么的,所以他才日日差人送来,颇为乏味的白粥。 曾有然刚刚在他这六师兄赞许的目光中,把字练完,就听见食斋送饭的小哥来了,便起身去门口接应。 望着跑出去的师弟,乔忆亭拿出从藏书阁取回来的剑谱,细细研究着,将每一招一式拆解开来,想着等曾有然再好一些,就交给他,顺便也教给自己。 “啊——” 外室传来的叫声,让他心下一惊,便慌忙起身跑过去,却不小心撞倒笔架,那未晾干的笔散落了一桌子。 第19章 他只来得及冲着桌上的残局望了一眼,便接着抬脚朝书房外迈步过去,他害怕曾有然出了什么意外。 只见曾有然正蹲在地上从那热粥之中,捡着瓷碗的碎片,再抬眼就看见那送饭小哥的手上,沾满了热气腾腾的粥,稀稀拉拉的还不停的往下掉。 “故意的吧你,不想吃你就别接。” 这趾高气扬的语气,任谁听了都会生气,乔忆亭一个箭步冲过去,指着他问道:“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不会说你就别说。” 瞅了一眼偃旗息鼓的人,乔忆亭将蹲在地上忍气吞声的人拽了起来,问道:“你没事吧?” 曾有然没出声,只是摇了摇头。 乔忆亭气还没消,一把拉住想要扭头就走的小哥,本想好好说教一番,却又看到他哆哆嗦嗦的手,口气虽然软下来,但话却一点不软,“你跑腿送饭也干不好,真不知道青玄山养你做什么。” 他不由分说地拉着那人就出了知意堂,往屋后的水池走去。 谁知那小哥却以为他要对他做什么,不情不愿地与他做起抗争来,“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我可是追随着我家主人方平来的!” 一听这话,乔忆亭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嗤笑道:“你和你的主人,真是一模一样。” 一样令人讨厌。 可他还是为那人用凉水冲干净手上残余的热粥,然后仔细查看烫伤的地方的情况,只是微微发红,没有水泡也没有外伤。 乔忆亭当即将那人的手完全浸入凉水中,随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待会儿自己滚。” 说完,抬脚朝着屋内走去,他还惦记着曾有然的情况。 “先不要弄了,把手给我瞧瞧。”看着屋内洗洗擦着地的人,乔忆亭又将人薅起来,也不顾他手上沾着黏稠的热粥,将他的手捧起来,因为他刚刚看见,他的手好像被尖锐的碗划破了。 可这人被捏在手中还不老实,扭扭捏捏地往外拽,“师兄,脏。” 看着他窘迫的模样,乔忆亭也不逼他,随即放开了他的手,走向内室去翻找着什么。而曾有然看着突然松开的手,心中也飘飘忽忽,他盯着转身离去的人,又默默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落寞的神情已然爬满他的眼眸。 随后,他又听见向自己靠近的脚步声,连忙抬起头,就看到了去而复返的乔忆亭,手中拿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纱布。 “脏了就先洗洗,走吧。”说完,乔忆亭已经走到他的跟前,牵起他的手,领着他朝屋后走过去。 所幸之是轻轻划破了皮,并不严重,可乔忆亭还是给他薄薄地裹了一层纱布,只当是个心理作用。 曾有然将手高高举起,看着上面的白纱,痴痴地笑出了声。 “我包的很丑吗?”乔忆亭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还以为是嘲笑他的包扎技术,他也朝着那手指望过去,心道:也不丑啊,多规整啊,就算难看,也总比自己包的汤圆好看吧,傻小子傻笑什么呢,真是的! 就那样看了好一阵子,乔忆亭还是按耐不住,灰溜溜地逃走了。 曾有然却立马小跑着跟过去,回答他刚刚的问题,“不丑,我觉得师兄包的很好看。” 乔忆亭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心道:最好是这样,要不然就不会有下一次了! “师兄,我刚刚不是故意没拿稳的。” “我知道,是他存心找茬儿,不怪你,以后咱们不喝那粥了,咱们自己做。” …… 书房的桌子上,看着那副刚刚被乔忆亭夸奖过的字,已经洇湿了一大片,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了,曾有然心中别提多难受了。 他沮丧地朝着罪魁祸首望过去,可那人的眼神根本不敢看他,只是胡乱的在屋中乱瞟。 “师兄,我的这幅字……” “师兄觉得,你以后肯定还会写得比今天更好的。”乔忆亭慌忙打断他的质问,满脸堆笑地回应着,“今天咱们的练字任务完成,该去精进剑法了,走走走。” 说着,便将曾有然推搡着走出知意堂。 “师兄,我想拿一把真的剑。” “怎么?”乔忆亭自然是知道,他现在有实力去拿一把真正的剑了,但有心打趣他,“嫌我给你的那竹剑拿不出手了?” “不是不是,我……” 被他说的脸上一红,曾有然又转身回屋,去拿起了那竹剑,“我很喜欢师兄送我的竹剑,只是他有些力不从心了。” 他的声音虽然清澈,乔忆亭却从中听出了丝丝遗憾和委屈。 少年手中那柄轻飘飘的竹剑,俨然已经配不上他现在的实力,可乔忆亭又何尝不想给他一把真正的本命剑呢,可惜他做不到。 因为青玄山的弟子,历来都是由掌门赐予本命法器,如今师尊不在,自己已经顶替了他的教学任务,若是在代替他贸然给曾有然一把所谓真的剑,恐怕不仅会遭到方平的反对,就连音容也会觉得不妥。 乔忆亭内心苦苦挣扎,他不知道该如何向曾有然解释,只能换一种方法补偿他,“如果你想用,云破你随时拿去用就是。” 曾有然自然是知道云破是乔忆亭的本命剑,这本命剑对于剑修来说相当于灵魂伴侣,“这不妥吧。” 而现在,他的师兄居然要让自己去拿他的本命剑,怎么听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僭越。 似是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乔忆亭淡淡一笑,“我想云破应该也不会反对的。” “云破,你介意让师弟用你吗?”他说着还拿起了云破,轻轻敲了敲剑鞘,“你看,他不说话,那就是默许了。” 看着他这般幼稚的动作,曾有然怔愣了一下,随即就笑出了声,“师兄,我要是用的话,也需要这样问他吗?” 而那人则是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对呀,要不然他会生气的。” 第17章 桂花 藏书阁内,两人攀谈的声音又响起来。 “苏青羽真爱多管闲事,要不是她,曾有然现在都已经死了。” 苍老且沙哑的声音呵呵一笑,令人毛骨悚然,“你对你的两位师弟,可真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啊。” “一个是将来的掌门,一个可能是将来的魔尊,”那人也不恼,眸中闪着寒光,将他的野心彰显出来,冷哼道:“我不仅要复兴妖族,坐稳妖主的位置,而这两个位置,我也都要。” “我倒是有一个万全之策,不妨试上一试。” …… 七月流火,寒天将至,盛夏早已远去。 没有日历的日子不好过,乔忆亭仅凭借着各种节日来判断应道是什么时候了。如今,又已经到了深秋时节,师尊门前的桂花树也已经盛开,隔着老远便能闻到那桂花香气。 乔忆亭和曾有然正巧路过,看着飘落的金黄色的花朵,两人不约而同地抬眼望着这一颗看着年岁相当高的桂花树。 闻着那沁人心脾的金桂香气,那句“欲买桂花同载酒”,便盘旋在乔忆亭的脑海中,他心中的苦涩不言而喻,“终不似,少年游”在此刻已经被诠释的相当透彻。 “师兄,你想不想吃桂花糕?” 这句话打破了正在惆怅的人,乔忆亭扭头对上出声人的眸子,又抬手将落在他头上的桂花摘下来,笑意盈盈地问道:“怎么,你会做?” 他原本以为,眼前这左右不过十几岁的孩子,总不可能即会包汤圆,又会做糕点吧,刚准备说一起去食斋找大师傅做上一些,却看见眼神坚定的少年冲自己点点头,“会。” 乔忆亭连忙朝他投去赞许的目光,顺势在他的脸上捏了一把,“师弟你怎么这么厉害啊,什么都会做。” 听到他的夸赞,曾有然有些别不好意思笑了笑,小声说道:“我做给师兄吃。” “好呀,那我可就等着啦。” 话虽然这么说,可他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情当真,权当今日只是玩笑话,忙起来后,就将这件事情抛在脑后了。 可接下来的几日,乔忆亭却在他这师弟身上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一处,他不再整日黏在他的身边,甚至早出晚归,搞得神神秘秘的。 虽说两个男人整日黏在一起显得有些扎眼,尤其是他穿越而来为曾有然做心肺复苏之后,山上就已经有了传闻,说有一位姓乔的师兄,是个性子古怪的人,逮着人就亲,可吓人了。 乔忆亭也曾经一次又一次的为自己解释,大有越描越黑的势头,他便索性不解释了,都说谣言止于智者,那就等着智者来阻止吧。 但曾有然忽然对自己躲躲藏藏,这倒是让他觉得非常不自在,心中不禁想到:难不成,师弟也听了这传闻,还信了这传闻不成? 看着又偷偷溜走的人,乔忆亭痛心疾首,“哇,白眼狼,居然都开始怕我了,完了呀,这以后还不得将自己一剑捅死啊!” 深觉功亏一篑的乔忆亭,连练剑都无法心无旁骛了。道场之上,他被音容一剑掀翻在地。 第20章 “师弟,这可不像是你平日的水平。”音容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责怪,朝他伸出手,想要扶他。 魂不守舍的人朝她尴尬一笑,一把握住她伸过来的手,敷衍道:“是师姐的剑法又精进了许多。” 而失踪几天不见人影的曾有然,正巧经过道场,正巧看到了他对音容的笑,也正巧看到了他握住了音容的手,眸子暗了暗,不由得攥紧手中的篮子,篮子中金黄的桂花便随着他的抖动,悄然溜出篮子,飘落在地上。 乔忆亭起身后,越过音容,眼尖地瞧见隐在树后的人,刚想抬手招呼他,却见他飞快的消失在林中。 “我就这么吓人?”一时之间,深深的挫败感涌上心头,他不由自主地朝着胸前揉了揉,感觉有些空落落的。 他宽慰自己,孩子长大了,有了秘密了吧,正常的正常的。 但又想着他的身体状况,便有些放心不下,所以他决定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要等到人回来,见到人,好好盘问清楚,要是他实在对自己有了成见…… 不行,不能让他对自己有成见! 眼看暮色将近,待那一抹残留在青玄山上的淡蓝也被送走后,如泼墨般的夜幕便拉了下来,却依然不见曾有然的影子。 而早已经从道场回来的乔忆亭,一会儿站起来朝着窗外望过去,一会儿在屋内来回踱步,走到门前时,总要朝着那竹林中看上几眼,最后,他竟然挪到门口,倚着门框,直勾勾地盯着竹林中的小道。 “会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他自顾自地想着,但身体已经提前做出动作,迈步到屋内,拿起云破。 “我得去找找他。” 可在这不大不小的青玄山上,他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他先是去了他之前的小柴屋,透过灰扑扑的窗户,他感觉人肯定不会在这里,果不其然,在他推开门之后,震起来一圈尘土,里面除了柴草,再无其他。 “真是让人着急,要是有北斗定位就好了!” 只见他衣袍翻飞,在屋檐上借了一下力,轻松地站在了一个高耸的翠竹上,随风飘摇。 他看着黑夜中静悄悄的青玄山,到处都是黑压压的,偶有几点火光,是几位师兄师姐的住所,以及外门弟子和杂役们的宿舍。 诺大的青玄山,第一次让他有了孤寂感,让他觉得自己仍不属于这个世界,门派没落、勾心斗角,所有的一切好像都与自己无关。 只有曾有然,追在他屁股后面,整日“师兄师兄”的叫着,让他觉得自己有一种存在感,有时候看着他,也会让他想起现实世界的生活,激发出自己为目标而努力的动力。 那么现在的曾有然在哪里呢?他站得很高,却也看不见那个渺小的人儿。 当他正要飞身而起时,他猝然看见了那个穿进竹林,朝着知意堂走过来的小孩儿,定睛一看正是这几日让他牵挂的师弟。 原本一路走得飞快的人,再看见竹子上站着白衣纷飞乔忆亭,脚步又加快了些许,可也就是一瞬的时间,他的动作一顿,步子又放缓下来。 乔忆亭一跃而下,来到他的身边,眼角微微扬起,“小师弟,你去哪里了?” 眼前的小孩儿,神色冷淡,只是朝他撇了一眼,便低下头,闷声道:“师兄今日不是和三师姐攀谈的很高兴吗,居然还能记起关心我。” “啥,我什么时候攀谈了?”他觉得眼前的少年像是在跟自己赌气,但自己确实没有惹到他。 攀谈,是在说今日道场的事情吗? 听到回应的曾有然,点了点头,自顾自地说:“也对,这山上没人不喜欢师姐。” 乔忆亭一挑眉,心道:原来是怪自己和他以后的老婆打招呼,小小年纪,占有欲就这么强吗? 随后,他又贱兮兮地说道:“那,师弟也喜欢师姐咯?” 被反将一军的人,微微一愣,“我才,我才没有呢!” 看到他一手抱着那盒子,抬起另一只手捂在脸上,乔忆亭心中窃喜,继续打趣他,“怎么,脸红了?” “没有,就是没有!” 见人急了眼,他却还是不打算放过他,“哇,果然,就为师姐这事,都敢对我大呼小叫了,哎哟,师兄好伤心的。” 他挤眉弄眼的做着做作的动作,又看见了曾有然手中抱着的盒子,便一把夺过来,“手里拿的什么呀,躲躲藏藏,是不是要去送给师姐呀?” 他没有贸然打开,只是将盒子掂在手里把玩,就算再想知道小师弟的秘密,但他还是知道分寸感的,可谁知走在前面的人忽然停住了脚步。 站在寂静的竹林之中,只能听见风与叶子的摩擦声,这沉默的氛围,忽然让乔忆亭觉得自己有些太过分了,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是桂花糕。” 他听见少年人清冽的嗓音,被晚风裹挟着钻进耳中,让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似的,喉咙微微发* 紧,喉结不由得上下滑动几下,眼神盯在手中的盒子上,有些说不出话来。 竟然是桂花糕,原来他这几日都在履行承诺,甚至想要给自己一个惊喜。 “我说过,要做给师兄吃的,你要是想拿去和师姐一起吃,”他忽然一顿,抬脚继续向前走去,语气中却带着万般委屈,“师兄开心就好。” 黑漆漆的林中,徒留乔忆亭一人在微风中抱着盒子凌乱了一会儿,便朝着少年的背影追过去。 回到知意堂后,曾有然像是负气一般,直接去了书房练字,而乔忆亭自知理亏,便将盒子放在桌子上,悄悄地打开来。 在悠悠烛光的照应下,盒子中的桂花糕被捏成不同的形状,显得可爱非常,也能看得出来做这糕点的人相当用心。 他拿起一块儿,放入嘴中,那丝丝缕缕的糯米清香包裹着桂花的芬芳在他的舌尖荡开,甜而不腻,香气更是层层分明。 他朝着书房中喊道:“太好吃了,小师弟你的手艺真好。” 书房中的人,看似埋头专心练字,而在听着那夸赞后,笔下一晃,将原本的“亭”字写了出去,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写得是什么,连忙将纸团成了团,丢进纸篓。 孩子就是好哄,乔忆亭就说了一句好听的话,原本气呼呼的人便自己走出书房,慢吞吞地挪到桌前,“师兄可还喜欢?” “喜欢,怎么能不喜欢,这还是你专门做给我的,我得留着自己吃,才不分给任何人呢。” 屋内的烛光摇曳,桂花糕的香气在这四壁间悠悠飘荡,和少年扬起的笑容一起,温暖了乔忆亭那孤寂的心,将今夜的味道深深烙印在了他的心头。 很久之后,乔忆亭离开青玄山第一次见到了集市上的桂花糕,只有卖力吆喝声却不见桂花的芬芳。他也曾买了几块,想要追寻心中的味道,可惜都不是。 那时候,他才知道什么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 经过那一晚,两人又恢复如常,曾有然又变回了时时黏着他的跟屁虫,可乔忆亭也乐此不疲,想着要是一直这样才好的,就不用担心黑化了。 舒心的日子过久了,总会迎来不舒心。 乔忆亭带着曾有然,到藏书阁中挑选下一步学习的书籍,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忽然从书架响起声音。 “吵死了,要调情回你的知意堂去,这里是藏书阁,是精进修为的地方!” 方平踱步出来,瞅了两人一眼,“不知廉耻。” 乔忆亭心道,他脑子里除了风月之事,就没别的了吗? 接着,他毫不客气地怼回去,“这里也不是大师兄睡觉的地方。” 第18章 答案 这藏书阁本就是这几人的私人书房一样,里面密密麻麻的书架子,除了每隔几天会有杂役进来打扫,但第三层仅仅只有音容偶尔上去打扫一下,若是不小心在那里走火入魔,恐怕只会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人世间了。 想起书中的介绍,因着方平偶然间发现曾有然在这里修炼邪术,这才让两人反目成仇,直到其母亲来要人,方平第一个就先想到了曾有然。 不过,曾有然的母亲是怎么准确的知道曾有然就在青玄山的呢,魔族之间也会有什么心灵感应之类的吗? 乔忆亭自知在这书阁里吵闹是不对的,但看着盛气凌人的方平就觉得不服气,还想要开口再奚落他几句,却被刚进书阁的音容拦了下来,“大师兄,二师兄有要事相商。” 方平自然知道事情轻重,便低低地瞥了一眼站在书桌前的两个人,眼神中透漏着鄙夷,“你最好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他处处与方平不对付,只是为了以后好站队而已,但是现在乔忆亭总感觉方平开始处处针对他了,倒是对曾有然宽泛不少。 他思忖着:难不成只要跟曾有然沾边,他就无差别攻击吗? 尤其是方平最后那句话,也不知道是对乔忆亭说得,还是对曾有然说得。 第21章 可是仔细想一想,书中的大事件节点都没有出现,这才是最最奇怪的。 更何况,原书中虽然提到曾有然有心脏方面的疾病,但是这发作的未免有些过于频繁了,作为书中的主角,这更是不应该。 情节安排是作者的事情,但是既定的剧情没有触发,让乔忆亭有些惊慌,有些不知所措,也害怕原先那些磨难会提前变更。 至于二师兄他们所商议的事情,他是没有兴趣打听的,一来对自己没有一点儿好处,二来普天之下不会有什么新鲜事,这“闭关锁门”的青玄山就更不可能有什么大事儿了。 看着书阁中再次变得悄无声息,他环顾四周,冷哼一声,“也不知是谁该摆正位置。” 他原本只是想着吐槽一下方平,没想到却被曾有然听了进去。 只见他从书架中抽出一本极为晦涩的书籍,挪到书桌前,乖乖看了起来,虽为平静,但乔忆亭还是发现了他有些平静的不正常。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个样子了,乔忆亭自我感觉将原本那个过度自卑,过于敏感的曾有然慢慢引导成了阳光开朗的人。可如今一看,他自以为的改头换面只是因人而异罢了。 他定定地看着少年的模样,如今的他已经又窜了一节,可看起来仍是单薄,他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抽出曾有然手中那书,朝他淡淡一笑,“凡事都不能一步登天,师兄给你换一本。” 这也是他心中所想,慢慢来,总有一天一定会将曾有然彻底改变的。 两人又在这书阁中呆了半日,待到书阁内被昏黄的日光照得满屋金黄,他这才和曾有然一起出了书阁。 一出门,一阵凉风袭来,惹得他不禁将身上的衣服又往里拢了拢,想着走在自己身旁的人,便低头一问,“冷吗?” 曾有然流浪的时候,腊月寒冬也都是只身单衣,这点儿寒气根本冻不到他,听到师兄问他,便沉默着摇了摇头。 在乔忆亭眼中可就是另一回事了,看着一言不发的师弟,脸上虽然平静,看不出一丝表情,但是动作中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不由得让他有些心疼,觉得他肯定冷,只是不愿麻烦他而已。 不过,他可不管那么多,便想执起他的手,试一试到底是冷还是不冷。 可就是这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却不知为何,像是不愿与他扯上关系一样,手像是水中的鱼一样,一直躲着乔忆亭的手,捉也捉不住。 “师兄……” 直到乔忆亭有些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身边人才停下动作,任着乔忆亭摆弄。 手是冰冷的,毫无温度,乔忆亭那点儿温度根本不足以温暖到他,便运行了真气,将一股股暖流输送给他。 身体随着手上的那股暖流逐渐暖和起来,但眼看走了一路,他还是没有开口的迹象,乔忆亭也就默默地陪着他走了一路,想等他开口,将那烦心事说与自己听。 最终,乔忆亭实在是忍不住了,轻轻晃了晃头的手,“师弟有心事。”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曾有然肯定因为书阁中的某一个人,某一句话,甚至某一个词,有了心事。 乔忆亭一直都将视线放在他的身上,只等他抬头,可在他抬眸的瞬间,他却看到眉头紧锁,目光中尽是迷离。 接着,他便感受到心事重重的人,将自己的手剥离温暖的源头,才开口,“我只是在想,我正确的位置到底是什么。” 听着他将自己的心事说出来,乔忆亭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无论是方平那句话还是自己那句嘀咕,都重重地砸在了曾有然的心中。 看着一本正经寻求答案的曾有然,他也没在固执地去寻找他的手,只是自顾自地将手揣了起来,看似漫不经心的回答,却不知他的唇边是微微上扬的。 “生在这天地之间,有人能从像蝼蚁一样的位置一步步走上神坛,受万人敬仰;也有人因着自己心中的欲望,被拉下神坛,与那些魑魅魍魉共沉沦 。位置只是相对而言的,没必要考虑那么多,而你也不用怕。” “为什么?” 听着他的疑问,乔忆亭抿了抿唇,尝试着将真相告诉他,“因为你是书中的主角,你所经历的一切,你所能看见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你而服务的。” 凡发生之事,皆有利于你。 “我不明白,师兄的意思是?” “我是说,你是书里的主人公,”乔忆亭看着眉头将要扭在一起的师弟,换了一种更加容易理解的说法,“我们活在一本书中,而你是书里的主人公,是书中贯穿始终的人物,最重要的人物。” “那师兄你呢?” “我?”他被问得停顿了一下,他有些沮丧,不知该如何去说,他只是这书中的一个炮灰,一个出场即被杀的炮灰。 但他一个炮灰竟然也敢对主角指手画脚,未免有些过于荒唐。 所以,过了良久,久到都快到知意堂了,曾有然还是没有等到下文,便上前拽了拽他的衣角,又问了一遍,“师兄,你呢?” 感受到衣角被他摇晃,乔忆亭垂眸望着身边的少年,送出一丝微笑,才轻轻地开口,说出了那句,一直在唇边游荡的话,“我不重要。” “师兄你又骗人,你怎么可能不重要呢,你会那么多东西,你教了我那么多东西,我看,你才是主人公。” 或许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中听,末了,曾有然又加了一句,“在我心里,师兄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猛地听到这句话,惹得乔忆亭心头一惊,随即便想到“童言无忌”,笑着轻轻敲了敲曾有然的头,“就你会说。” 曾有然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模样,朝他吐吐舌头,就往知意堂跑去,“师兄就是最重要的!永远都是!” 看着重新开朗起来的曾有然,乔忆亭的疑惑也解了不少,不过那些穿越剧中一旦泄漏天机,都会改变历史,不知道自己的这一番话,会不会让剧情有什么改变。 但,无论会发生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就。 …… 知意堂中,按照乔忆亭的要求,方平差人在这里打好了灶台。 可这灶台原本是他想要做一些现代的新奇玩意儿给曾有然的,但每一次曾有然都会抢在前面,早早的做好自己的饭菜种种。 虽然知道乔忆亭可以不追求饱腹,但他总是会余出一些,因为有时候馋嘴的六师兄会闻着香味自己盛上一碗,坐下来和他一起吃。 这也是他每日最喜欢的时光,所以他每一次都会将自己的厨艺发挥到极致,竭尽全力勾引乔忆亭的味蕾。 在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什么事情都是随心所欲的,而这也是两人促膝长谈的好机会。 今日,因为整日都呆在书阁中,回来时又忘记去食斋拿菜,他便用一些前一日剩余的新鲜蔬菜,做了一锅蔬菜咸粥。 书房与厨房仅仅是一墙之隔,所以粥的香气伴随着青菜特有的微甜,从窗户中飘了进去,惹得乔忆亭的鼻子在空气中细细嗅了嗅,随即把手中刚刚整理成册的字帖轻轻放下,走到窗边,将半掩着的窗户敞的更大,循着那香气探头出去。 “好香啊,师弟,以后你的道侣可有口福咯。” 就这样闻着好像还是不够过瘾,他索性跑了出去,来到灶台前,眼睛冒光般朝着锅中望去。 曾有然适时地为他递上勺子,他便笑盈盈地接过来,趁着热气腾腾的粥,舀了一勺,吹了吹热气,送入口中。 热粥在嘴中还是烫得很,将他的舌头烫到完全尝不出来味道,便将其囫囵吞了下去,他一边冲着嘴里扇风,一边毫不吝啬地为对面的人竖起大拇指,“好!” 刚说完,他的眼泪就要被逼出来,不由得仰起头,“太好吃了,师弟,好吃到我都要流眼泪了。” “那要来一碗吗?” “不了不了,”他被刚刚那口热粥烫的说不出话,“下次一定。” 他在曾有然狐疑地目光中,快速回到了屋子内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含在口中以缓解被那热粥烫到的灼烧感。 他心想着,自己的表现是不是有些过于夸张了,一边说着好吃一边又拒绝了一起吃的要求,会不会伤了那小子的心啊。 就这样想着,又给自己灌了几杯凉水,便返回灶台,靠在一旁看着曾有然慢条斯理地舀着粥,等到他盛完后,乔忆亭顺手接过勺子也盛了一碗。 “师兄?”曾有然对他的行为感到相当奇怪,“你……” 不是说不吃吗? “我原先是怕你不够,”乔忆亭脸不红心不慌地解释,舀粥的动作却相当丝滑,一停没停,“我看还剩一些,不如便宜了我。” 寒天虽至,但手中捧着热气腾腾的咸粥,好像原本清冷的知意堂也一下子就暖和起来,像是有了活气一样。 乔忆亭虽不愿意承认,但在这一天天的相处中,他把曾有然变成了在这个世界中相依的人。 第22章 “何人与我立黄昏,何人问我粥可温。”在他这里,这句话也渐渐有了答案,起码对于他来说,是曾有然。 第19章 道场 一晃就到了十月,饶是青玄山上的杂役再多,也不敌乍起的寒风,那枯叶自入秋以来便开始簌簌地往下掉,四处都能看到杂役清扫落叶的身影。 对于这些杂役,乔忆亭其实很好奇,他们也会修炼吗,百年之后如果去世了又会去往哪里呢? 可是,这些事情本就不是他应该考虑的。后来,他才打听到,如果没有修炼的天赋,掌门会自行放他们下山,倘若不信命那就留在山上,继续修炼,直到心灰意冷。 总之,入道这件事从来都是强求不来的。 百草轩内也是一片枯败的景象,俨然已经是到了该检验成果的时候了,薛云和苏青羽两人有些忙不过来,便想起来曾有然。 一听是帮忙,乔忆亭二话不说,便要与他一起去,可谁知路上遇见了石凯。 “两位师弟神色匆匆,要去哪里啊?” 石凯仍然是露出狐狸般狡黠的模样,但脸上笑眯眯的,让人不能拒绝他。 乔忆亭也只能停下脚步来,回应他,“回二师兄,五师姐说今年草药长得很好,让我与小师弟过去帮忙。” 他只是实话实说,说完便莞尔一笑,要继续领着曾有然向前走。 石凯扇子一展,又将两人拦了下来,“莫急呀师弟,我与你三师姐正好要论剑,不妨一起来呀。” 眼神由眼前的扇子,转到身旁笑脸上,让乔忆亭犹豫起来,他之前就想着和石凯真真正正地打一场,却一直没有机会,“还从来没有机会领教过师兄的功夫。” 另一旁的人察觉到某人即将失信,便象征性地摇了摇他的手,想要提醒着什么。 但,无济于事。 “那待会儿见?” 石凯微微眯眼,不知在想着什么,“好,我在道场等候师弟。”说完,疾步而行赶去道场了。 听到两位师兄的对话,曾有然默默撒开了他紧紧攥着的手,“那师兄就不去百草轩了吗?” “额,这个……”他不自觉地抬起那只空落落的手,摸了摸鼻尖后,掩着嘴轻轻咳了一声,想要回答又不知道如何给一个完美的理由,他的眼神也是不敢与问话的人对视。 “没事,本来师姐也只是喊我过去。”等不到回答的曾有然,垂眸将自己眼中的失落掩盖起来,轻声说道:“那等我忙完,我也来道场找师兄。” 看到台阶的乔忆亭,立马就应声回答,“好嘞,那就辛苦小师弟,帮我和师兄师姐问好!” 说完后,他便慌忙折回百草轩,因为他要拿上自己的本命剑,真真正正和石凯打上一场。 深秋的风刮得树叶猎猎作响,将两人的心事也对照的十分清晰,一边是将要迎来酣畅淋漓的打斗;一边是对于言而无信之人的憧憬。 待乔忆亭拿着云破,奔向道场的路上,心中有些窃喜,但同时也有一块总是感觉有些不得劲,不知为何有些酸胀。 虽然不明显,但他还是轻轻拍打着胸前,脚步顺势放缓下来,仔细地回想了一下石凯的行剑招数和行剑风格。 门派之中,他只和音容对打过,且每一次都是落于下风。 对于那种结果,乔忆亭是心悦诚服的,毕竟自己的境界在那里,而且对于剑招更是没有她熟悉,所以输给她是无可厚非的。 石凯的境界没有音容高,所以对于这次的模拟练习,他很有信心。 不过,即使再有信心,他还是做了十足的准备,而试炼本来就是想摸一摸各位师兄的底细,怕自己下山的时候,会多一重阻碍而已。 道场周围没有多少弟子,只有石凯和音容,看样子两人已经展开过一次十分精彩的对练了。 他匆匆赶来,老远就能看见石凯摇着那把玄色的骨扇,正是刚刚拦下他俩人的那一把扇子,一边还笑眯眯地跟音容说着什么。 不过,每次看见他拿着那把扇子,乔忆亭总是想问一句“冷不冷”,只可惜每一次斟酌了一下还是没有问出口。 应当是听见他的喊声,石凯便将扇子收起来,朝他的方向指去,“瞧,六师弟来了。” “二师兄,三师姐,你们两个已经练完了吗?”对于没有看到两人的对练,他自然觉得相当惋惜,“真是可惜,我没看见那么精彩绝伦的对练。” 石凯本想着开口客套一下,谁知旁边的音容直接将手中的剑塞给了他,“师兄,去吧。” 说着,她就将那还懵着的石凯往道场的练习台上推去,“六师弟,跟上,二师兄可是期待好久了。” 看着两人和谐的氛围,他笑着点了点头,脚步不停,跟了上去,他忽然觉得,青玄山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还请二师兄,不吝赐教!”言毕,两人便拔剑相向。 两人在道场上互不示弱,石凯按照以前的行剑风格来打,出招的速度和变换莫测的节奏,让本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乔忆亭仍然有些把持不住。 两柄长剑交汇后更是剑光闪烁,剑气纵横,乔忆亭看着石凯眼中那漫不经心地笑意,心下一沉,觉得自己还是轻敌了。 他随即便想到了应对之术,只见他拿剑的手顺势一转,躲过了那凛冽的剑气。 而石凯被他一闪,向前突了过去,乔忆亭脚步一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他的身后,一道剑影跟随云破而至,即将劈在石凯后背上。 眼看剑气已至,乔忆亭又怕这一剑伤到石凯,有什么好歹,便往后收了收劲。 只一刹那,石凯随即转身,反身将那柄青剑向云破招呼过去,顺势划破了那即将劈到自己的剑气,而后提剑朝乔忆亭刺去。 此时的乔忆亭还正在空中,尚未落地,饶是被石凯的反应速度给惊到了。 那青剑就要刺中自己,他低声暗骂一句,“不好。” 他旋身躲避,才堪堪躲过去石凯的攻击,谁知落地的一瞬间,石凯的青剑拎着那寒光袭来。 乔忆亭瞳孔微缩,将云破杵在地上,长剑一弯,他便借力弹起,躲过了那攻击。 “二师兄,好剑法。”藏得够深的啊。 “过奖了,六师弟,可不要放水啊。” 说话间,石凯持剑再一次逼近乔忆亭。 而这一次,乔忆亭不会再处处退让了,他提剑向前似是想要正面迎上对方的剑。 谁知,两柄长剑即将要碰撞之时,乔忆亭身姿轻盈,脚步转换,随即避开那一剑。 与此同时,他没有借助于任何外力,身姿如一般轻盈,腾空而起,手中云破带起一阵凛冽的剑气,再一次向开始追去。 在石凯转身之际,直至其咽喉。 “好!太精彩了!” 道场下不知道何时来了很多人,有是洒扫的杂役,更多的是外门弟子。 “承让了,师兄。” 石凯将那青剑收入剑鞘,转而又拿出那把折扇,“哪里哪里,还是六师弟技高一筹。” 随后,他便拉着乔忆亭下了道场,人群中有一名弟子快速穿梭于其中,在乔忆亭走下最后一个台阶时拦住了他,“乔师兄,上次答应我等的事情,可还算数?” 他眉头一皱,扫了眼旁边的石凯,又看了看眼前拦住他的人,脑海中搜索了好一阵才想起来这人是谁,“刘师弟啊,我当然记得上次说了什么。” 而此时,曾有然从百草轩也匆匆赶来道场,明明深秋已经十分寒冷,但是他却跑出了满头大汗,“师兄!师兄!” 看见朝自己跑来的人,乔忆亭一把拨开挡在身前刘启平,向前将他抱个满怀,“慢点儿,怎么了?” 随手抬起衣袖,细细地为他拭去额头的汗珠,不知是因为小跑热的,还是因为天气太冷冻的,他的脸红扑扑的,倒是有些孩子气。 “没、没事,是不是我来晚了?” “是啊,来晚了。”他随口答应,可想起身后那被自己晾着的刘启平,想了想又说道:“也没晚,正好有事能用到你。” 不等曾有然问为什么,便拉着还在发懵的他走了过去,“刘师弟,你记性真好,要是不提醒我还真会忘记。我的模特儿来了,就在这里示范吗?” 模特,是什么?曾有然仍是不解,师兄嘴里怎么那么多新奇的词儿,是因为书读得多吗? “太好了师兄。”刘启平便将原先围在道场周围的弟子都叫过来,以乔忆亭为中心,成为了一个圈儿。 乔忆亭在人群中四处张望了一眼,想看看石凯在不在,自己还有问题找他,一抬眼看便看见站在前排拿着折扇的石凯,正在看着自己微笑。 直到乔忆亭将曾有然拉到自己身旁,随意摆弄着姿势,他才反应过来,“模特儿”说得可能就是自己。 “不久之前,我在食斋中遇到刘师弟呼吸道被食物卡住,造成了严重的呼吸道梗阻,我仅仅用了一招,就救了他一命。” 第23章 听到这里,刘启平狠狠地点了点头头,“没错,乔师兄那一招,我至今都没有在书中见到过。” 而众人,包括石凯都纷纷表现出了好奇,但曾有然不同于其他人,他抬头看着乔忆亭,眼里满是敬佩,心中更是崇拜,“六师兄,好厉害。” “我那一招,是‘海姆立克急救法’针对的就是这种呼吸道梗阻,下面我就以曾有然小师弟为例子,给大家做示范。” “得罪了小师弟,”乔忆亭拍了拍曾有然,接着又对他说,“微微弯腰,微微低头。” 紧接着,乔忆亭将自己的脚摆到曾有然的两脚之间,迫使他的两脚也微微分开,随即便从背后环抱住他,用两个拳头在其肋下反复用力按去。 乔忆亭滔滔不绝地说着要点,众人也听得相当认真,甚至还想要上前试一试,不过都被他回绝了,顺势提议说,“大家可以两两分组,互相试试看。” 看着大家笨拙却好学的样子,乔忆亭觉得自己有些好笑,竟然在修真界教起了现代的急救技术,真是不可思议。 在他的不断纠正下,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将动作做得相当标准了,末了他还补充了一句,“这个方法仅仅是针对像之前刘师弟那样的情况,之后用不用得上还说不准,不过技多不压身嘛!” 刚说完这句话,音容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看着这些弟子的奇怪行为并未说什么,只是拿着剑上了道场,带领大家开始习剑。 他看着音容平静地看不出一丝表情的脸,却读出她可能有些生气,他只是冲着台上 她微微一笑,随后拉着曾有然跟上了那即将离去的石凯的脚步。 第20章 熏香 石凯作为书中次要的坏人之一,乔忆亭原本是瞧不上他的,觉得他是方平身边的狗腿子罢了,但今日一试,竟然还有几分真本事。 他蓦地想起原书中对石凯的介绍,说他除了一柄本命剑,还有一把骨扇也是法器之一。 他看见石凯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扇子倒是没有展开,就那样堪堪的拿在手中晃悠着,相当惬意。 “二师兄,等一下。” 不远处的人停住脚步,扭头向着两人看过去,乔忆亭视线盯着他,竟在他的脸上看到了错愕的表情,似是从来没有想到他会主动一样,紧接着又换上他平日里惯常的笑脸。 “两位师弟有事?” 乔忆亭低头看了眼自己牵住的师弟,正犹豫着要不要让他先回去,可却感受到他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丝毫没有撒开的迹象,索性领着他继续朝前撵过去。 走进后,他将目光继续放在那扇子上打量着,“师兄刚刚为何不用扇子?” 听到发问,石凯皱着眉头将自己的扇子展开又合上,“扇子,怎么了?” 看出他的疑惑,乔忆亭又进一步提醒了一下,“你的扇子不也是法器吗,不是有暗器的吗?” “师弟你这个想法……”石凯将折扇递给他,长眉一挑,“很有趣,只是我们名门正派,不屑使那鬼蜮伎俩。” 他将折扇接过来,先是左看右开摸索了一阵,什么都没有发现,又听到石凯刚刚的话语,不免觉得自己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便急忙陪笑着将那折扇递了回去,“原是我记错了,师兄莫怪。” “不要紧,师弟还有事儿?” “师兄的这柄青剑可是本命剑?”乔忆亭第一次与他对打,原本以为他比音容弱,自然就会比自己弱,没想到这本命剑竟有如此大的威力,必然要问问清楚。 “你是说青鹭?”他将扇子别在腰间,手上一掂,将剑抛了起来拿在手中,轻轻地抚摸着剑鞘,眼神中掩不住的落寞,“我的本命剑折掉了,这是师尊赐我的,我和她还在磨合中。” 这本命剑对于剑修来说本就重要,一向都是剑在人在,而剑亡即使主人不死,也会元气大伤。 “对不住啊师兄,我不是故意的。”他自知提到了石凯的伤心事,接下来都不知道如何开口了,“我不知道你的本命剑......” “无妨,不知者不怪。”他朝着两人笑了笑,便转身朝着藏书阁的方向走去。 而乔忆亭自知理亏,便又追了上去,想要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却被那人看破了心思,“师弟还有事儿?” “我和小师弟也是要去藏书阁的,与师兄同道。”他说完后还怕石凯不信,便轻轻晃了下手,身旁的曾有然抬眸看了一眼耳尖微红的师兄,立即从身侧探出头来,“是的二师兄,六师兄说今日要教我些新的东西。” 听到解释的人笑笑不语,三人便沉默地走了一小段路。 临近藏书阁时,石凯突然出声,“两位师弟可愿意到我那住处小坐?” 乔忆亭刚想回绝这邀请,因为他记得,石凯是和方平住在一处的,要是去他那里坐坐,岂不是又得去方平那里坐坐了? 似乎是知道他心中的顾忌,“我的意思是,到我那新宅子中去。”说着,他将两人引到了藏书阁旁的一座崭新的院子中。 两人经常出入藏书阁,竟然都没有发现,不知何时,在这不起眼的地方,多了一座古香古色的宅院,院子门口挂着“碧落斋”三个大字,倒是挺有意境的。 不过整座院子可比知意堂要大气多了,乔忆亭和曾有然两人面面相觑,然后一脸懵地出声道:“师兄,这是?” “我原先是和大师兄住在一处的,”石凯将两人安置在茶桌旁,为其倒上了新茶,“只是,我看你和师妹都已经突破至金丹境界,而我作为师兄却还是停滞不前,难免也会有些着急,所以就想着搬到这藏书阁附近,方便自己领略一些剑谱,想必对自己的修炼也有帮助。” 杯中的热茶冒出丝丝缕缕的热气,将茶香送往在座每一个人的鼻中,萦绕在其周围。 他看着杯中的一小片茶叶,看着它随着说话声震动不停,在小小的水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般,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对他有些刻板印象了。 书中描写的他是怎样怎样的,但是接触下来却发现好像并不是书中那样,不仅没有刻意追随方平,看起来还有些可怜。 “二师兄,”他将眼前的茶端起来,尝了一小口,“之前多有得罪,你……” “同门之间说这些做什么,”石凯打断他的话,并为他续上本就满满当当的茶,一边又扭头冲着曾有然说道:“小师弟,你也别拘束。” 曾有然闻声看向那笑眯眯的人,又将视线挪回坐在对面有些闷闷不乐的人身上,才端起眼前的杯子,“多谢师兄。” 一时之间,再无话说,气氛逐渐变得有些尴尬,谁知石凯却再一次开口将话挑起来。 “六师弟真乃奇人。” 这话直接将神游在外的乔忆亭给拉了回来,一脸懵地回应,“师兄,何出此言?” “今日的比试,可谓让我心服口服,”他脸上虽无表情,语气中却让人觉得略带笑意,“还有那‘海母’之术,我倒是从来没有见到过。” “师兄过奖了,”听到他提出的海姆立克急救法,乔忆亭顿时有些慌乱,以为他看出自己不是原身了,低声说,“不过是从哪一本怪经异志中看到的,都是小小把戏而已。” 他知道,关于这些东西,现在根本就不会有记载,所以他只能胡诌,要是再详细问,他便说真得忘记在哪里看到的了。 绝对不能因为这件事,让他发现端倪。 “看来这书中还真是有那黄金屋啊,改日师弟一定得将那书拿给我看看。”他的脸上带着意* 味不明的笑,盯得乔忆亭发慌,就在快要坚持不住时,石凯将视线看向另一旁,“小师弟跟着你六师兄学了不少东西吧?” 突然地问话,让毫无防备的曾有然呛咳一下,乔忆亭立刻起身蹲过去给他顺气,“慢着点儿。” 而刚刚问话的人却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两人,“看来我得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吓人,总是将人吓到。” 石凯突如其来的善意,让乔忆亭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心中盘算着是不是要弥补一下人家,可他自己本身就空无一物,又如何补偿呢? 忽而,他闻到了阵阵幽香,虽然不刺鼻,但他在这屋中待了这么久,在闻到这幽香的时候居然有些头晕,眉头一皱脑中想到了“甲醛”。 可甲醛本是无色无味的,再说这里也不能又完全科学的理论去思考,所以不能再像急救术那般露出马脚。 他为曾有然顺好气,索性坐在了他的身边,假模假式地朝着空中抬了抬鼻子,“师兄这屋子中用的什么香,如此好闻。” 石凯闻言一愣,接着将目光投向远处的书桌上,“是五师妹给的,说是有安神的作用,若是师弟喜欢,可以拿回去一些。” “君子不夺人所好,既如此,我直接找师姐去拿就好了。” 听着两人一来一往的说着,曾有然学着他的样子也怒了怒鼻子,一脸疑惑地朝着身旁人看过去,发现他的目光随着石凯的目光,齐齐看向书桌。 第24章 书桌上并未有燃起的熏香,而曾有然也并没有闻到乔忆亭所说“如此好闻”的味道,不由得便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怀疑是自己的嗅觉出了什么问题。 乔忆亭没有发现他的目光,也并未察觉出他的疑惑,只是定定地看了一会儿那桌子,便抬手端起眼前的杯子,相当自然地送到嘴边抿了一口茶。 待他慢条斯理地将杯子放下时,才察觉出身旁之人异样的眼光,眉头一挑,笑着道:“怎么了?” 曾有然看他喉结轻动,茶汤被他吞咽下去后,指了指他手中还未来得及放下的杯子,有些不好意思,“师兄,你拿的,是我的杯子。” 他愣了下,忙将杯子放下,朝着身旁的人咧嘴一笑,“抱歉,下意识动作。” 这一打岔,将原本剑拔弩张地氛围都缓和下来,石凯在一旁哈哈大笑,却将乔忆亭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小师弟,你六师兄对你这么好,拿你杯子喝口水都不行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曾有然急忙抬眼朝乔忆亭望过去,摆手道:“没有不行。” 听到他这般在意,乔忆亭眼底的笑意更盛,“二师兄打趣你呢,怎么还当真了。” 从碧落斋回去的路上,树叶被那略带寒气的风吹得轻轻晃动,不时还会有像蝴蝶一样飘落下来的枯叶,簌簌作响。 经过今天这一遭,乔忆亭彻底对石凯有了很大改观:他不是书中那个任凭方平指使的小人;也不是书中所写的不求上进的朽木…… 想到这些,自己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以为自己看过原著,对于每一个人的性格、每一个人的未来和结局都了如指掌,可现在看来他什么都不了解,什么都掌控不了。 他突然对自己也有了新的认知,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或许能掌控的,只有自己的未来和自己的结局。 只是,那悠悠香气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曾有然并不知道他的心事,以为是杯子惹得他不快,“师兄是不是在生气?” 他的话,直接将乔忆亭的思路打断,他索性也不去想了,“我生什么气?” “我真的没有不让师兄用我的杯子。” 原是这点小事,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这孩子也有些太敏感了吧。 他委身下去,搂住少年单薄的肩膀,趴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介意啊,咱们俩在一个锅里吃饭,一个床上睡觉都多久了呀,用一个杯子又怎么了?” “再说,都是男人,哪有什么授受不亲一说,你说是不是?” 他陡然贴近过来,曾有然身体一下子僵住了,虽然也是在往前走,可也只是被乔忆亭搂着往前走,像一只被人捏住机关的木偶一般。 此时此刻,他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到乔忆亭趴着的肩膀处,感受着那人后背靠过来的温度,感受着那人说话时带起的热气,仿佛只要他一歪头,就能触碰到他的唇一样。 “嗯?”没有听到他的回应,乔忆亭晃了晃他的肩膀,便要起身撤回自己的手,“怎么不说话?” 他起身时,却又朝着人靠近了几分,曾有然一歪头,便感受到他的唇似乎与自己的耳朵擦过去。 这都不算撩拨的撩拨,却让少年一下子涨红了脸,他立即将冰冷的手覆到脸颊上,却也不忘回答他的话。 “是、是的,师兄说的是。” 虽说他动作极快地捂住脸,但还是失策了。 从乔忆亭的视角看过去,根本看不见他通红的脸颊,只是从微红的耳尖发现了端倪。 他心说:这寒风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这人怎么起了疹子? 第21章 心魔 时间一晃,又到年关,师尊还是没有回来,但方平和音容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新年相关的事情,而正是因为新岁,大家也都放松了些许。 放眼望去,原本郁郁葱葱的青玄山,经过四季轮换,如今又盖上皑皑白雪,但因着节日将至,满山通红的灯笼将其衬托出别样的热闹来。 上一个新年,乔忆亭正在闭关,所以没有见到如此盛况。 他本来也并不想参与今年的春节,因为毕竟并不是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总感觉在那种热闹的氛围下,只有自己是孤独的。 所以,他便跟音容提出,自己要闭关,想要突破金丹期的第二层境界。 对于此种要求,音容相当不解,“不过完新岁再闭关吗?” 而她的话,让乔忆亭眉头微微一跳,他跟音容提出闭关,是觉得她是那种将凡尘俗世置之身外的,没想到她竟会向自己问出这种话来。 他喉结滚动一下,试图缓解自己紧张的心理,“我只是想试试,看看能不能尽快突破,就当是送给自己的新年礼物吧。” “不行,”话音刚落,音容立即冷声拒绝。 “我知道你天资聪颖,是块好料子,短短半年时间就能突破金丹境,”她望着面前执拗的师弟,眸子中的平静在此刻已经换成担忧,“可你也知道,突破第二重境界并不容易,一旦失误......” “我知道。”他蓦地打断她的话,眼低低地垂着,可再抬起来时却充满坚定,“可是那一层境界的突破没有危险呢?” 音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他却没有给她机会,“师姐不必过于担心,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他原本想说的是“我定会安然无恙”,但又不敢夸下海口,索性找了个模棱两可的话语。 见自己劝不动,音容轻轻叹了一口气,柔声说道:“我还是希望你能过完新岁,你再好好想想。” “好,多谢师姐。”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原本以为他是跟音容商议新岁之事,曾有然就跟了过来,却没想到听到这等事情,直到乔忆亭越过他,他还是不想相信,他要闭关。 追着他的背影过去,心中的酸涩让他停下脚步,去年他就在闭关,今年又要闭关…… 他不死心地望向身后的音容,看见她也流露出担忧的眼神,目光一转却朝着他浅浅一笑,无声地说了句什么。 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随即绽开笑颜,朝她坚定地点了点头,心想,“放心吧师姐,我一定会劝住六师兄的。” 他扭头追上还未走远的人,握住他的衣袖,亦步亦趋地跟上他的步伐,听着脚步在雪上发出的响声,将萦绕在嘴边的话说了出来。 “师兄,你能不能陪我过完新岁再闭关?” 听到这话后,乔忆亭心下一沉,看着跟在自己身边的师弟,少年人的成长总是迅速的,如今他又长了一大截,身姿笔挺,就像是知意堂外的翠竹。 预计明年,他还会再长高一些吧。他这样想着,眉眼间都染上笑意。 “你不想让我变得更厉害更强大吗?”他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罗列出来,毕竟没有人不希望自己成为更强的人,他想,所以他觉得眼前的小师弟也想。 可曾有然偏偏就不上他的钩,语气中沾染着委屈和不安,“我当然想师兄变得更强,可是我更想和师兄一起过年,去年师兄就不在,今年又不在……” 越说,他的声音就越小,可青玄山上只有落雪的声音,所以他的话也就一字一句地传入乔忆亭的耳中。 他说,“我还从来没有和师兄一起过过年,师兄今年陪我好不好?” 说完后,还不忘摇了摇他紧紧攥住的衣袖,动作间甚至都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微微发烫。 他妄想着,妄想通过一些惯用的手段,左右乔忆亭的想法,毕竟同吃同行同住同睡了这样久,毕竟他以前都是那样做的,而他的六师兄也总是会答应他,顺着他。那么,这一次,应该也可以吧。 可惜,他想错了。乔忆亭自打第二次在书中睁开眼后,就把下山作为第一目标,而照顾他仅仅是次要目标而已。 乔忆亭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从他的手中夺出自己的手,将它放在脸红之人的头上,轻轻揉了一把,“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机会一起度过新岁的。” “我闭关的时候,你可要好好记住我说的话,出关后我可是要检查你成果的。” 他为曾有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好好听话。” 随后,他便带着旧岁的末尾独自一人到了风泉谷中的一处洞穴,开始了漫长的修炼之旅。 果不其然,这第二重境界跟音容所说的不容易还真是对上了。 初入识海,乔忆亭面对的就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虚无。 忽然,火光乍现,无数火球从天而降;而后他又猝不及防的坠入冰海,在将要被淹没窒息的时候他又来到了一处村落。 其中残垣断壁,一片枯败的景象,他试着往前走了一步,只见那枯草迅速移动,倏尔长出了人脸和人身,纷纷朝着他扑过来,嘴中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仔细听才能听得出来是一声又一声的“救救我、救救我”。 他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也不容他细想,眼下他当是识海的杂念幻化而成,便用意念召唤出了云破,没有丝毫犹豫,口中念诀,手顺势指向那些“草人”,云破便在其指使下将其一一穿心而过。 第25章 可不知为何,那本该将草人穿心而过的云破却刺向了他的心口。 “滴答、滴答……” 他低头看着被剑刺穿的身体,血慢慢将那虚无染成红色,向一旁流着,汇聚成一团。再抬头,却看见自己身穿被血染红的白衫,嘴角噙着笑,而握着云破的手却没有停下。 “噗呲”一声,他就这么看着“自己”将云破从身体中拔了出来,额头瞬间因心口地剧烈疼痛冒出豆大了汗珠,他捂着心口想要堵上那洞,血却从嘴中迸出。 可他心中想的却是,那时候的曾有然也是这样痛吗? 他不顾嘴中涌出的血,张开嘴大口喘着粗气,颤抖着抬起术指着对面的“自己”,可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正在此时,那一身血衣的“乔忆亭”漫不经心的开口,“怎么样,是不是很痛啊,你也曾想过有今天吗?” “就你这样子,还妄想就青玄山于水火之中,真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 他说不出话,只能在其一步步紧逼下向后退去,一边退一边默念:我从没有说过自己是救世主,我没有想救过任何人。 可他就突然想到了曾有然,想到了刘启平,想到了自己在手术室中的日日夜夜 。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救我该救的人。” 对面的“乔忆亭”步步紧逼,好像能听见他默念的话一样,“该救的人……哈哈哈……那他们呢?” “乔忆亭”剑指那些被云破斩杀的草人,“什么是该救的人,什么是不该救的人,凭什么不救他们,他们不该救吗?” “自以为是,”那一身红衣的人停下脚步,眸子很沉沉地看着眼前人,冷笑一声,“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说着,那人手提云破,就要向着他的喉间刺去,面容阴冷,嘴角因笑而抽搐。 一剑又一剑,都被他滚爬着躲开,模样甚是狼狈,终于他踉跄着站起来,使出浑身解数,说出那句话。 “我只是想活下来!我错了吗?”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在整片虚无中飘荡。 那人一愣,随即嘴角泛起一个戏谑的笑容,指着那些方才被他斩杀的草人,“你作为一个大夫,肆意杀生,你对得起你的信仰吗!” “那又怎样?上天自有好生之德,况且这是在我的识海,连你也不过是虚幻!” “是吗?可是被你杀了的曾有然怎么解释?” “什么?”他低头看伤口的功夫,再抬头时另一个乔忆亭已经消失不见,云破也正在自己手上。 没等他捋顺发生了什么时,背后传来曾有然的声音,怯生生地,“师兄,我和你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我呢?” 他转过头去,就看到倒在血泊中已经断气的人,胸口那一剑是自己刺的,脖颈那一剑也是,正在汩汩往外留着血,将他的衣衫染成了红色。 他慌忙将手中长剑丢下,已然分不清时现实还是识海的幻境,冲到曾有然的身旁抱起他,不顾自己的长衫被沁成鲜红的样子,声泪俱下。 “我不是故意的啊师弟,我只是不想,不想让你黑化,让你变成魔尊,不想让你屠山……我,我只是为了自保,我已经尽力的弥补你了,我已经知道错了,我求你别死啊。” 然后,他又听见了音容和苏青羽的声音。 “你不必担心小师弟会影响你在师尊心中的地位……” “师弟,你怎么下手如此之重……” “师弟……” 嘈杂的声音让他几近崩溃,怀中的“曾有然”突然睁开眼笑出了声,“师兄,主角是死不了的。” 他低头看向怀中之人诡异的笑容,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将其撒手,“你是谁,你不是他!” “曾有然”漫不经心的扬起嘴角,眼神却像淬了毒一样紧紧盯着他,“我当然不是他,我是主角,我是你啊,乔忆亭!” “你怎么可能是我……我怎么可能是主角!” “主角已经被你杀了,不是吗?” “他……他不是又活了吗?”他明明是和自己一样重生了啊。 “不,他死了,现在你是主角了,你永远也别想回到现实了。”那声音带着丝丝缕缕的魅惑,“而我,就是你,是你的心魔。” 他惊悚地望着眼前笑得猖狂的人,唇间抖动,“不可能、不可能。” 听到“心魔”二字时,已经慌了神,他曾未遇到过,也曾未在书中看到过破解心魔的办法。 “剑修,最忌心魔。”这是音容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他心下一沉,露出苦笑,看来又要走火入魔了,就是不知道,这次走火入魔的话,会不会让他再次重生。 随即摇了摇头,他扯出一丝苦笑:我又没有主角光环,我怎么可能重生呢? 面前的曾有然又幻化成那血衣乔忆亭的模样,手中幻化出另一柄剑,剑体通身金黄色,他手捏剑指朝那剑华过去,瞬间散发出幽幽光芒。 而他自己看着面前人的奇怪的招数,随即召出云破,迎了上去。 两人在识海之中来回打斗,但他始终落于下风,因为现在的他已经被心魔侵蚀了大半,如果此战失败,那么他必然走火入魔,甚至灰飞烟灭也是不无可能。 霎那间,他真切的听到了一个低沉而浑厚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在诵读着《清静经》。 “大道无名,长养万物……而心自静……得悟道者,常清静矣……” 这声音因为有些远,又显得有些空灵,还有些熟悉,但在他脑海中却怎么也想不起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眼下,另一个“乔忆亭”的势力在慢慢削弱,而自己也随着洞外的声音默默念着那熟记于心的《清静经》。 最后,他用云破挑飞那柄冒着不合时宜的光剑,又贯穿另一个“乔忆亭”,将那血洞也一并还给了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像是燃尽的灰尘一样慢慢消散。 “你杀不死我的,只会让我更强大……”这是心魔消失前留下的一句话语。 识海中又恢复了平静,他仔细思考着那句话,他想,同样的,“杀不死我的,只会让我更加强大。” 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 可惜没有人看到他闭关的模样,此时他的脸上悄悄地扬起脸一抹笑容,而其眉心也逐渐有了一道红色的血印。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息,他缓缓睁开眼睛,眸子中竟是无比清亮,那血印便更加明显,竟在这黑黢黢的洞穴中闪闪发光。 第22章 陌生 洞中漆黑一片, 但因着他额前微弱的光芒,让他看清五指,他向着身边摸索着云破, 剑身上映照出自己蓬头垢面的模样以及那莫名其妙的印记。 眉头微蹙,他定定地望着那印记, 随即将云破收入剑鞘。他继续默念着《清静经》,让自己的身心逐渐放松下来,慢慢回想着心魔的模样,以及心魔拔剑的招数。 只见, 他手上掐诀,剑指在虚空处一划,在识海中心魔拿着的那一柄光剑, 便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瞬间舒展眉头, 嘴角绽开笑容, 抬手握住那柄光剑, 向着洞口挥过去。 剑气撞击着洞门,发出“轰隆”一声, 尘土飞扬, 他挥手将扑过来的土屑石块挡住, 慢慢站起身来朝着洞口处走去。 而随着他靠着洞口越近,外面的光景便展现在他的面前。 初入风泉谷时,他记得知意堂的窗户上还挂着霜雪,在那寒冬腊月中,刺骨的风刮着那树摇摇晃晃,呜呜作响,就连风泉谷中也处处都透露着荒芜感, 但可能是因着节日的热闹氛围,驱散了不少严冬的寂静。 他负手而立,站定在洞口处,躲避着有些灼眼的阳光。 环顾四周,洞穴周围的柳树抽了新芽,芽尖儿在初升的太阳照射下散发着丝丝银光,就连空气中也夹杂着潮湿的泥土和青草混合的特殊味道。 蓦地,他在离着洞口不远的地方看到一名弟子,隐在那草色之中,身着墨绿色长衫,扎着高高地马尾,甚是精神,他低头瞧了眼自己的褴褛衣衫,不由得笑出了声。 他一边低低地笑,一边要朝着洞内挪过去,因为觉得此刻的自己有些丢人,想等着那弟子走后,自己再出去。 可,退了一步后,他却看见那怔愣在一旁的弟子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手上捧着的,正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清静经》。 正当他还在犹豫着是否要跟人道个谢时,那人从疾走变为小跑,不顾他的蓬头垢面,一下子扑倒他的身上,将他抱个满怀。 “师兄,你终于出关了!”言语中掩饰不住地激动,可他还是听出了其中夹杂着的委屈,“我好想你!” 就这样任凭他抱了良久,久到乔忆亭都感觉自己的肩头有些湿润感了,才从那怀抱挣脱出来,歪头看着擦拭眼泪的人。 眼前的少年身形颀长,一身墨绿色的衣袍显得他格外干净利落,如扇般的长睫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睛,因着刚刚哭过,眼眶微红,让眼角的那颗小痣更增添了几分魅惑感,泼墨般的长发被他那双巧手扎成高高地马尾,随风飘动。 第26章 发觉到他的视线,曾有然胡乱的将眼泪擦掉,对上他疑惑的目光,“怎么了,师兄?” 此话一出,他才感觉出自己刚刚的视线确实有些冒犯,他只是觉得眼前的少年,与记忆中的师弟有些对不上号,“没什么,就是感觉……” 他一边说,一边拽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人上下左右的打量着,心中奇怪道:好家伙,吃什么吃的,蹭的一下窜了这么高! 随着他的动作,曾有然惊恐道:“师兄你不记得我了?” 他惶恐的表情显露出,倒让乔忆亭觉得自己表现的太过了,立即松开手中握着的衣袖,“不是,我是说你原先那么小,一下子就变得这么高,有些不习惯。” 在他狐疑的目光中,乔忆亭岔开话题,夺走他手中的书,嘴角蔓延起一抹浅笑,“多亏师弟你,要不然我恐怕又要……” 一根手指竖在他的唇边,“嘘……不要说这种话,师兄才不会呢。” 明明照进来洞中的阳光并没多,但他却在眼前这少年的脸上看到了阳光,他的笑比阳光还灼眼。 “走吧师兄,去跟师兄师姐说说这个好消息。” 他由着意气风发的少年牵着自己的手,走出洞穴,途径洞口时,却看见一旁的石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正”字,他轻轻拽停走在前面的人,眼神一怔,缓缓开口,“我……这是闭关了多久?” “四年又两个月,”曾有然朝他晃了晃手中的书,“我每天清晨都会来这里为师兄念上一遍。” 或许是觉得自己说得话有些单薄,慌忙为自己找一个正当理由,“师姐说,这第二重是最难突破的,就连她也没有勇气,我怕你出什么意外,就……” 听到答案后他晃了神,之后面前的少年说得什么话都没有听进去,只自顾自地喃喃道,“四年……” 难怪他一下子窜得这样高,那算来他应当马上就要十八岁了吧,自己竟然错过了他成长路上这么长得时间。 思及此处,他眼神一凛:那,岂不是还有一年的时间,他那魔尊母亲就要打上来了! “师兄?” 眼前晃动的手,打断他的思绪,连忙回应,“啊,这四年真是辛苦师弟了。” “能帮到师兄我也很开心。”曾有然一边说着,一边扭头送上一个再明媚不过的笑容。 “师兄师姐还好吗?” “好得很呢!” “那师尊回来了吗?” “师尊还没有回来。” …… 走了一路,他看着刚刚还叽叽喳喳的人变得越来越沉默后,十分不解,觉得有些蹊跷,“怎么了,我出关你不开心?” 刚刚还说想我呢,怎么突然就变得有些沉默了? 被他盯着的少年停住脚步,扭扭捏捏道:“师兄你怎么只顾着问大家的情况,也不问问我的情况……” 原来如此! 乔忆亭被逗得哈哈大笑,一下子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许多,找回一点熟悉的感觉,便顺着他的话问道,“师弟的剑术可有长进?” 曾有然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当然有,我可很听师兄的话,无论是剑术还是别的什么,都没有落下过,师兄可以尽管考我。” “好,那我改天可要好好地试试你这四年来的成果!” 说完,他便悄悄抬眸撇了一眼身边的少年,看着他就因为自己问的这一句话,瞬间变得喜上眉梢,那上扬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住。 似乎是很久都没有见过这般明媚的笑容一般,他也被感染了,连带着他的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来。 因听见风泉谷的动静,薛云和苏青羽早已在百草轩门口等候,见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过来,她赶忙跑过去,也想要给刚出关的人来一个拥抱。 “六师弟,你终于出关了!” 可瞅见那人的模样后,她的笑容便僵在脸上,连眉头都不受控制地拧在一团,走近后略显嫌弃的拎起他乱糟糟的头发,“咦......你这一身......” 随手夺回自己的发丝,乔忆亭温声道:“知道了师姐,别再奚落我了,我这就去沐浴。” 身后的人,盯着那发丝在两只手中来回打转,眸子几不可闻的暗了暗,眉心也微微颤抖一下,随着乔忆亭的转身,他连忙垂下双眼,将其中的情绪隐藏起来。 “师兄,我陪你一起去吧。” 听到这话后,乔忆亭考虑了一瞬,正要点头答应,一旁的苏青羽拽过那人“哎呀,让他自己去吧,又不是不认路。” 他忙点点头,“师弟先和四师兄五师姐进屋去吧。” …… 他用脚轻轻试探着,直到脚尖触到底部,他也就整个人都被温热的水包裹住了,四年来都没有活动筋骨,这样一泡倒让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酥了。 “好家伙,差点给自己坐化了直接。” 雾蒙蒙的热气将他的脸蒸腾的泛红,他撩着水打湿头发,心中却在盘算着接下来的路该怎么样走。 如今,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粗略算来也就是一年。 一年,能做什么呢?还能再继续突破吗,还是用这一年的时间再好好巩固一下和曾有然的感情呢? 将头发梳顺,露出他光洁的额头,他眼睛低垂着,望着水中的倒影,喃喃道:“忽然长这么高,还真是不太习惯呢。” 他自知错过了太多的时光,也不知道之前的时光还能不能作数,如今的曾有然,还会需要自己吗,而自己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发丝上的水珠滴落,将水中的他打碎,也打碎了他的思绪。 水面泛起的涟漪倒映在他的眸中,而他的唇似乎也被涟漪感染,轻轻勾起,想到自己四年不吃不喝居然还能活。 “这要是放到21世纪,估计能上走近科学。” 早春时节,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周遭的空气都是凉的,唯有这温泉之中,偶有寒风,却让乔忆亭撞了个正着,将他滑稽的想法驱赶出去。 他突然想起来识海中心魔说的话,曾有然已经死了,而现在自己才是主角,并且永远也回不去了。 他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落寞起来,“回不去就回不去吧,只要能保全自己。” 众生皆苦,唯有自渡。 说来,曾有然的生日应该也快要到了,在与其相处的时间当中,他好像没有给他过过生日,要么是在闭关,要么就是在书阁修炼,根本赶不上时候,每一次都错过。 仔细想了想,没有章程,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自己推敲,准备问一问当事人,比较保险。 就在他要走出温泉时,突然愣住了,心想:完了! 那破烂一样的衣裳早就不能穿了,就算穿上自己浑身都湿漉漉的,也起不了多少遮挡作用,而现在自己又没拿换洗的衣物,这可如何是好! 只见他一边懊悔,一边吐槽,“这门派怎么就没有过传音入耳的术法呢!” 正在此时,他忽地听见了脚步声向这边靠近,虽说这温泉瀑布嫌少有外门弟子来,但也不排除,就怕是个女弟子,那还了得。 他便慢慢地潜到水中,只露出一双清冽的眸子在水面上,盯着那影影绰绰朝这边走过来的人。 瞧见那在雾气中朦朦胧胧的高大身影,他心中了然,便露出水面,冲其喊道:“这位师弟请留步!烦请到知意堂找曾有然师弟,帮我取一套衣服吧!” 那身影果然停顿了一下,但接着又动起来,声音中都带着些许雀跃,“师兄,是我。” 听到来的正是自己要找的人,乔忆亭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太好了师弟,能不能帮我……” “我就知道师兄走得急,没有拿换洗衣物,”那声音不似在洞穴时的低沉,反而是浑厚中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明快,“我给师兄带来了。” 将衣物放到干燥的地方,曾有然便一步一步靠近温泉,最终停在岸边,似是觉得巨高临下有些不妥,便又缓缓低下身来蹲下,他一只手撑着腮,微微地笑着,将水中人的模样印在眼眸中。 湿漉漉的头发挂在身后,飘摇在水中乌黑一片,清亮的眸中也蕴着水汽,脸上带着被热气蒸腾的红,晶莹的水珠从额前沿着他隽秀的轮廓缓慢流下,滑过他因着长期不见阳光而毫无血色的皮肤,然后落入水里,朦胧中想要将他优越的身形显露出来。 乔忆亭就那样被盯着,让他原本微红的脸有些发烫,他迅速地低下头,将心事埋在心底,可有一个念头却在他的心头肆意生长:我可以带他一起下山吗? 他察觉出那可怕的念头,感觉喘息都在颤抖,他瞪着水中的自己,强压下这可怕的念头,心说:“不可以,绝对不行。” “师兄,你怎么了?” 他蓦地停住动作,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掉落在水中,晃开他的心事,将其掩盖在层层雾气之中。 他朝着岸边的人笑了笑,“没什么,辛苦你了,师弟。” 第27章 …… 与此同时,藏书阁中那苍老的声音躁动不已,“你待会儿,是不是该去恭喜他出关了?” 声音中夹杂着近乎疯狂的喜悦,“我看到了!那是入口!他的身体将要是我的了!” “省省吧你。”回应他的人声音慵懒却又带着阴沉,“你上次已经打草惊蛇,我劝你这次还是稳当一些。” “况且,他有了* 心魔你没看见吗,要是此时你贸然夺舍,他的心魔控制你也未可知,你不怕吗?” “我们要做的,是放长线钓大鱼。” 第23章 破解 回去的路上, 处处都透漏着春天的生机勃勃,就如同他身边的这个少年,浑身散发着朝气的样子, 另乔忆亭心驰神往,毕竟自己也曾是那鲜衣怒马少年郎。 他悄悄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年, 随即否定了自己刚刚在温泉池中那荒谬至极的想法。最多再有两年,曾有然就要回去继承其母亲的魔尊之位,怎么可能跟自己下山呢? 接着便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自嘲道:“想太多了。” 况且自己不过是他漫漫仙途之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后面他还会有更多的机遇,跟随自己这个炮灰的话,岂不是毁人家前途! 正在盘算着的乔忆亭已然忘记自己要去百草轩, 迈着步子就往知意堂方向走去,嘴中还振振有辞的念叨着什么。 曾有然自然是跟在他的身后, 小心翼翼地, 不曾说一句话。 直到看见了知意堂, 他这才拍了拍脑袋,“哎呀, 应当先去百草轩的!” 回头正对上了曾有然那略带笑意的眼神, “师兄, 不如先在知意堂小憩一会儿?” “那怎么行呢?师兄师姐还在等我,我也有事情请教他们。” 四年时间对于乔忆亭来说,仅仅是眨眼的一瞬间,可对于曾有然来说可是日日夜夜的思念。 他的眼神盯着他的脊背,想着的却是他水中的模样,心也不自觉地跟着猛跳起来,见身前人毫无知觉, 他的视线也越发肆无忌惮,将那人包裹在衣衫底下的轮廓,描绘了一遍又一遍。 乔忆亭感受到身后传来的灼灼目光,却不敢回头,因为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的师弟为何要这样盯着自己,所以只能装作没事人一样,不疾不徐地走着。 经此一闹,已到晌午。 远远地就看见苏青羽在百草轩门口处东张西望,似是早已按耐不住。 见到两人悠哉悠哉地走过来,小跑着过来拽他,“六师弟,你怎么跟个姑娘家似的,洗个澡也慢吞吞。” 乔忆亭到没觉出什么,笑意盈盈地被她拉着往前走,“师姐,慢着些,当心摔。” 跟在他身后的人,听见他带着笑意的话语,眸子暗了暗,想要上前去夺过那只手,又觉得有些不合时宜,便只能默默地跟在后面,闷闷不乐。 薛云听见声音,忙从晾晒的草药中抬头,与倚在门框上的音容会心一笑。 石凯慢吞吞地从屋内走出来,折扇轻轻一展,眉眼中露出的都是温柔,冲着苏青羽调笑道:“小师妹,稳重些吧!” 苏青羽看着三人不急不忙的样子,蓦地松开了手,“怎么你们都不着急呢!” 因为拉得过于紧,她突然松手,倒让乔忆亭好闪,一下子向后趔趄了几步,虽然不至于倒下,但一双手稳稳地扶在他的腰上,“师兄,小心些。” 他感觉那声音好像就是在耳边一样,甚至都能感觉到说话时呼出的气,而他自己则是整个上半身都倚在人家怀里。 他迅速起身,脱离了身后的怀抱,站定后,朝着身后的少年郎笑了笑,“多谢师弟。” 曾有然只是低着头,垂着眼,视线落在刚刚扶腰的那双手上,闷声说道,“师兄不必客气。” 屋内,几人围着乔忆亭叽里呱啦的问个不停,尤其是苏青羽,搞得音容和石凯想要探讨一些得道之心得都无处下嘴。 而曾有然更是不必说,他整个人都在外围,只能坐在一旁远远地望着中间的人。 “师姐,几年不见,你这嘴皮子越练越溜啊!” 此话一出,苏青羽立马止住声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抬起手就在他的头上敲了一下,“没大没小!” 接着眼珠子一转,送了个白眼给他后,便起身做到了另一边去了。 曾有然见状,便挪了过去,坐在了乔忆亭的身边,细听着他讲述闭关的事情。 “师弟可有什么不适?”音容向他投来目光,其中包含着的有惊喜羡慕,还有一丝担忧。 而乔忆亭对上那目光,勾唇一笑,“正好有事和师姐说呢,我此次闭关,有了心魔,师姐可有破解之处?” 他的手腕被一旁的人毫无征兆地捉去,就像是起初穿越而来的那次一样。 薛云执着他的手腕,神情凝重,不住地摇头叹气,都快要将乔忆亭给急出来职业病了,他才放开手。 乔忆亭活动了下手腕,小心翼翼地打探,“师兄,把出什么来了?” “没什么事儿,脉象很平稳。” “师兄也真是的,就会故弄玄虚,”苏青羽在一旁打抱不平,“还是听听师姐怎么说吧。”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音容,只见她微微一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表情依旧那般平淡,“我也解答不了,毕竟我没有心魔,不知如何战胜他。” 她的话音刚落,乔忆亭眉心的那个印记便亮了起来,惹得几人纷纷瞧过去,“这是何物?” 对于这个问题,乔忆亭自然是无法解答的,便十分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出关后就有了,时亮时不亮的,不知是不是什么东西。” 苏青羽刚要上手去摸,却被石凯伸来的折扇挡住,“师妹,矜持些,哪有这么撩拨师弟的。” 这话顿时让她羞红了脸,躲到一旁和音容坐在一起了,乔忆亭拨开那柄折扇,看向折扇后的人,“师兄别打趣师姐了,一个印记而已,想摸就摸。” 一旁老老实实坐着的人,却将后面那句话听了进去,抬眸瞥了一眼正在和石凯说着话的人,他低头小声呢喃道:“想摸就摸……” “我来迟了,各位!” 人未到,声已至,一身雍容华贵的方平,抬脚迈入屋内,他的怀中抱着那只猫,身后还跟着一位童子,应当是几年前为乔忆亭通报之人。 方平嘴角噙笑,还没等屋内人反应过来,他便直直地奔向乔忆亭,更准确的应该说是奔向曾有然,最后站定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起来。” 就这两个字,惹得乔忆亭也看向方平,“大师兄坐我这儿吧。” “我就要坐这儿。”他眼皮都不抬一下,只盯着曾有然重复,“起来。” 曾有然悄悄握紧拳头,却还是对他扬了个笑脸,起身道:“大师兄请坐。” 自从曾有然离开座位,但乔忆亭的视线却没有离开他,紧紧跟着他的步伐,看着他挪到自己身后站着。 看出他的闷闷不乐,他当即要起身,却被曾有然一只手按住,朝着他笑着摇了摇头。 “六师弟,看来你教导的还是不行啊,都不懂尊卑有别吗,连座位也不会让一下。” 乔忆亭默默地白了他一眼,心道:“这么多座位非得坐这一个,你的屁股也认主么?” 见他不说话,方平朝他瞥了一眼,冷哼道:“怎么,六师弟闭关出来成了哑巴吗?” “真是笑话。” 乔忆亭并不想搭理他,心想:“自己聋了就以为别人哑巴了,你也挺可笑的。” “大师兄,六师弟刚刚说过话的。”石凯讪讪一笑,向他解释。 只见方平朝他送过去一眼,石凯便闭上了嘴。原本氛围相当轻松的屋内,一时之间竟变得冷冰冰的,无人开口说话,只有方平怀中的猫打呼噜的声音。 “都不说话?”方平环顾了一圈,嘴角露出讥笑,“那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小师弟,随我去拿你六师兄的出关礼物。” 说完,他便起身先走了。 拉住要跟着走的人,乔忆亭站起身来挡在他面前,冲着门口的身影喊道:“多谢师兄,东西我自己改日去拿,小师弟还有事,就先不过去了!” 看着为自己出头的人,一下子将曾有然坠入冰窖的心暖地回了温,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童年时期的虐待好像在他心中成为了永远挥之不去的阴霾。 还好,还好遇见了眼前的人,还好有六师兄,为他阴霾密布的天空,带来一抹光亮。 从百草轩出来,乔忆亭自然而然地就要回知意堂,却被曾有然拉住衣袖,就像和以前的那个小师弟一样。 “师兄,那心魔长什么样子?” 眼前的少年笑容和煦,乔忆亭不自觉地就回答了他的话,“我的心魔当然是长得和我一样啊。” “那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说得东西太多了,记不太清了,还和他打了一架。” 第28章 关于识海中与心魔的对话,他还是心存余悸,便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打赢了吗?” “废话,”被他的小问题逗得哭笑不得,乔忆亭咧嘴笑着说:“打不赢的话,你可就见不到我了。” 见他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尖,乔忆亭趁机反问,“倒是你,剑术暂且不提,这修为可有长进?” 曾有然点了点头,兴高采烈地说:“你不在的时候,我就跟着三师姐和二师兄练习,马上就能进入筑基期。” “做得不错。”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想要摸一摸头的头,可突然想起他已经不是之前的少年了,长得比自己还搞,那手臂便僵在半空中。 谁知曾有然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臂,委身下去,便将他的手放在自己头上,脸上洋溢着笑容,“多谢师兄夸奖。” 这突然的动作让他一愣,脸上有些发烫,随即便从曾有然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心想;不愧是男主,这撩拨人的方式还挺别致。 “对了师兄,”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耳尖儿,曾有然这才想起来,“食斋大师傅说,找到了你说的那个番茄,红色的茄子,你要去看看吗?” 这一点,让乔忆亭诧异不少,毕竟番茄是外来产物,名字中都带着“番”字,出不了山门怎么可能会突然就有了呢? 他合理怀疑那大师傅是忽悠人的,可谁知进入后厨便看到了他口中所说的番茄。 令乔忆亭不知道的还有更多事情,那些不以他意志为转移的,也一一再为他改变,包括剧情,包括最终boss,甚至包括曾有然。 第24章 生辰 弯月如钩, 放出皎洁的光芒,透过窗户为知意堂增添了些许朦胧色彩,微风轻轻拂过, 竹影随风摇曳。 那些旖旎的心事渐渐在这个夜晚生根,白天未曾问出口的话语, 也即将破土而出。 听着窗外的风声,乔忆亭一个翻身,视线就落在塌上另一侧修长的人影上,他微微皱眉, 有些纳闷儿,都过去了这么久,方平竟然还没有为曾有然安排住处。 倒也不是想赶他走, 只是这榻上着实有些窄,有些盛不开两个成年人, 尤其是曾有然还长得如此高大。 “睡着了吗, 师弟?” “还没有, ”只见那身影翻动了一下,两人便面对面了, “怎么了师兄?” 一边说着, 一边朝着他挪过来, 这倒是让他有些压迫感,感受着两人渐短的距离,乔忆亭稍微向后撤了一下,直到后背抵着冰凉的墙面,他不得不停下,“你,你的生辰是不是快要到了?” 那一侧的身影呼吸一滞, 缓缓问出,“师兄竟知道我的生辰?” 仔细想想自己好像只是记得,从来没有提过,要如何才能不动声色的说明自己很在意呢? “我一直都记得,只是没有机会陪你。” 他的声音明亮而清冽,额上的印记也不知为何,跟随着他话语的起伏,一闪一闪的,在这个宁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眨眼。 话音刚落,曾有然的手指已经在那个印记上了,指尖微凉,好似带动了窗外的微风。 像是被点住穴位一般,乔忆亭怔愣了一瞬,便抬手握住了那手指,“做什么?” “师兄不是说想摸就摸吗?”曾有然声音忽然变得沙哑,“我想试试,师兄不会介意的吧。” “不介意,随你摸。” 这话一下子拨动了曾有然心上的弦,手指也跟着动起来,从额间的印记一点点往下挪,先是到了山根处,又悄悄滑过鼻梁,蓦地乔忆亭的手指再次握了上来,让心思不正的人一下子有些慌张。 谁知,乔忆亭竟然握着他的手指,往上走去,然后定在那印记处,“摸偏了吧师弟?” “嗯、嗯,太黑了有点看不清。”曾有然随口胡诌着理由,可那印记明明还在亮着,他的指尖因为自己的谎话感觉到了心跳,扑通扑通的,跳得好快。 “师弟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他陡然出声,让曾有然迅速撤回自己的手指,小心的捏住指尖,心跳也在加快,心思根本不在那话上,只能吞吞吐吐,“什么,什么问题。” “生辰。”乔忆亭又重复了一遍,似乎察觉到他的反常,“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我刚刚在想自己的生辰,”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从语气中听出些许落寞,“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生辰日是什么时间,没有人说过,我也没过过。” 一时之间,将乔忆亭置于非常尴尬的境地,有些后悔提起这一茬,毕竟他也只是依稀记得原书中,在他生日的时候,把后宫都玩出了花,说是佳丽们在乍暖还寒的时候,穿着薄纱站在宫殿外,以至于娇嫩白皙的皮肤都微微发红。 所以他才说,生日就在春天,可具体是哪一天,他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正当他还在思忖着怎么将这伤心事蒙混过关,却听见隐在黑暗中的人影再次开口,“不若师兄说个日子,就将我的生辰定在那天,以后每年师兄都陪我,好不好?” 可乔忆亭却犯了难,“这样好吗?” “好,怎么不好,都听师兄的。” “那就定在三月初三,怎么样?” “好。”曾有然说话的语气都带着雀跃,“师兄要做什么?” “秘密,”乔忆亭有心想要为他准备惊喜,可是考虑了一圈,却实在想不到这山上还能有什么新花样,索性又开口问道:“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曾有然沉默了片刻,然后像是梦呓般低喃道:“想要就可以得到吗?” 这个问题乔忆亭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不敢说你想要的东西我都能给你,但是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可以给你。” 那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在乔忆亭不曾注意的时候,眸子忽然暗了一暗,“我觉得师兄可以给我。” “是什么?说来听听?” 乔忆亭看着那人的身影,等着他开口,良久,那人好像下定了莫大的决心,才缓缓开口,“我想要师兄一直陪着我。” 至少不要再黑夜中再丢下他一个人。 “单单就是这个吗?” 曾有然上前挪了挪,“对,所以师兄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乔忆亭翻了个身,背对着曾有然,他自知做不到,可是也想为他编织一个善意的谎言,“当然。” 还没等话语实打实地落入耳中,乔忆亭又说:“但我更希望你能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的。” 以后,你身边的美女云集,后宫佳丽三千,到时候怎么可能会想起我……但随即他就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心道:我算个屁呀我,想起我做甚。 可身后的人却依旧不依不饶,急切地想要一个答案,“可是,我只想要师兄能够一直都陪着我。” 良久,他才得到回应。 “好啊,只要你永远都如此乖巧,永远都听我的话,我就会一直陪着你。” 三月初三,绵绵细雨如银丝,从知意堂的窗柩上缓缓划过。 听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打破了乔忆亭的计划,他原本想试一试曾有然剑术如何的,他站在门口望着润物细无声的春雨,索性就去了屋外的小厨房。 小厨房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各种工具也摆放的整整齐齐。 原本正在练字的曾有然,余光却一直在乔忆亭身上,见他冒着雨出去,便跟了上去,“师兄要去哪里?” 乔忆亭闻声抬头,对他笑了笑,“不是说话的吗,今天是你的生辰,所以我要给你做一碗长寿面。” 正巧小厨房中有前些日子从食斋中拿回来的番茄,再配上鸡蛋,正好来一碗打卤面。 “我来给师兄打下手。” 已经沾手的人连忙拒绝,佯装生气,势必要一雪前耻,“今天我下厨,别跟我抢,你是寿星,你去歇着去。” 被拒绝的人也不恼,却也没有听话的走开,而是倚在墙边,盯着那人的动作。 他看着,那番茄和鸡蛋在乔忆亭的指挥下都下了锅,随着他手边的动作,不一会儿便成了型,看着就很有食欲。 对于乔忆亭来说,番茄并不算是稀奇的东西,但是在书中的世界西红柿已经算是相当稀奇的物种了,所以他又为曾有然来了一个红梅落雪。 不一会儿,这不是很正经的长寿面和红梅落雪便整整齐齐的放到了桌子上。 他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满脸笑意向曾有然招手,“师弟快来尝一尝我的手艺!” “生辰快乐,师弟。” 他知道,古代的男子都是20岁才行弱冠之礼,才是一个标准的成年人,但在他的眼中,“十八周岁,在我们那里你已经成年了。” “你就是一个大人了。” 听到这句话,曾有然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还是将谢意说出口,“谢谢师兄。” “在我们那边还有一个习俗,就是要吃蛋糕,要吹蜡烛,要许愿的。” 第29章 “但是在这里没有蛋糕,也没有蜡烛,不过许愿还是可以完成的。” 说完,他起身从书房寻来一根蜡烛,是他前些日子专门做的。 他原本想做一个“十八”的字样,但却怎么都连不起来,只能将那花烛做得漂亮些,还问苏青羽要了些香薰,制成了香薰蜡烛,在上面刻了“十八”的字样和一些花纹。 只见他响指一打,那蜡烛便燃烧了起来,“师弟快闭眼许愿,别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烛光映照在乔忆亭脸上,显得格外明媚,对于曾有然来说,他的六师兄确实就像光一样照进了他贫瘠的生活。 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过生辰的,而这一次也是自己过的第一个生辰日,他乖乖地听着乔忆亭的话闭上眼睛许愿。 待他按照乔忆亭的想法完成了许愿,并吹灭了那将要熄灭的蜡烛,“好啦师弟,希望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而曾有然又问出那晚的问题来,“那师兄会一直陪着我吗?” 不是隐在黑暗中,而是这样光明正大的问,不仅乔忆亭喉头一滞,还是将那句“当然”说了出来,但随后又补充道,“你以后也会有自己的路要走的,况且……” “况且什么?”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把心头的话说出来,“况且,你以后要是有了娘子,我还要一直陪着你吗?” 听到这话后,曾有然便低下头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儿,便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向外走去。 看见如此反应的曾有然,乔忆亭还以为自己的那句反问有了效果,便又开口,“师弟可有心仪的姑娘?” 他记得他心中有一个白月光,在他小时候忍饥挨饿时曾经施舍给他东西吃,在他得到力量之后,他立马就去找了那个姑娘。 可谁知坐在对面的人,脸色一沉,淡淡道:“没有,等我和师兄一样强大再说吧。” 乔忆亭丝毫没有感觉出这话的语气有什么问题,还以为是这小师弟在追随自己的脚步,“其实,师弟你变强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嗯?师兄这话怎么说?” 仿佛觉出自己刚刚的话有些不妥,乔忆亭便随手拿了一个西红柿,放进水中洗了洗,送往唇边,跟他卖了个关子,“嘶,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师弟你就知道了。” 被乔忆亭那高深莫测的模样一逗,他终于露出了笑意,“别拿我打趣了。” 可接下来,乔忆亭就变得一本正经起来,神神秘秘地问:“你可知大师兄如今是什么境界?” 思索了好一阵子,曾有然才开口,“不知道,不过我从没见过大师兄与其他师兄师姐对打过。” 而后,又补充道:“好像除了听曲儿,就是逗猫,修为没什么长进。” 听到这些,他点了点头,放心下来,小声喃喃道:“他以前也这样的吗?” “不是的,师尊下山之前,大师兄很勤奋,虽然也经常欺负……额鞭策我,但是他也常常和三师姐对练。” 关于方平,乔忆亭心中仍有很大的忌讳,怕他隐藏实力,怕他突然来袭。 虽然自己的修为已经完全敌得过那青松青柏,但要是再加一个音容或者再出来一个方平,也很有可能败下阵来。 所以,他决定,就这几天一定要找机会试一试方平到底有没有很本事。他不信堂堂门派首席弟子竟然是草包一个。 第25章 竹剑 说好要试试曾有然的剑法, 却一直都被耽搁住了,毕竟他也刚刚破境,需要调息的东西太多了, 一来二去的,竟将那事情给忘了。 他又收拾好东西, 准备约上石凯和音容,去道场上好好打一次,看看自己究竟几斤几两,也顺便试试另外两人的实力。 他这样想着, 嘴角都不自觉地扬起来,脚步也轻快不少,可还没等他迈出知意堂的门口, 就被叫住了。 “师兄,要去哪里?” 他停住脚步, 转身看见笑容灿烂的少年, 心中的愉悦感又增添了几分, “要去道场,师弟可要一起?” 趁着曾有然回屋中拿剑的功夫, 他依在门前, 看着眼前的景象。 绿竹猗猗, 随风摇曳,丝丝日光透过那茂密的竹叶散落下来,影子落在地上,别有一番风味。 他想起当年为了与曾有然拉近距离,用竹子为他做了一把剑,那小子好像还因为那不是一把真正的剑,跟自己闹过别扭呢。 “也不知道那把竹剑还在不在, ”他微微眯了眯眼,表情惬意地喃喃,“待会儿一定要问问他。” “我们走吧。” 令他诧异的是,那从屋子中出来的少年,手中提着的正是乔忆亭口中的那把竹剑,看起来相当滑稽。 从曾有然手中夺过那把竹剑,他拧眉“啧”了一声:“你怎么还用着这把竹剑?” “这是师兄给我的,”曾有然从他的手中慢慢将那竹剑扯了回来,拿在手中细细磨挲,温柔地说:“拿上他,我觉得安心。” “有这剑在,就好像师兄在一样。” 这话到了乔忆亭耳中,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得劲,他没有往别处想,只是觉得此时的曾有然拿着一把竹剑去道场,会被人耻笑。 稍稍思索了一会儿,他还是夺过那竹剑,放回书房中,拉起他的手,扭头笑道:“有我在,就不用竹剑陪你了。” 他暗下决心,要么今天,要么明天,他一定要曾有然有一把真的剑,就算不是本命剑,也起码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剑。 石凯和音容都在道场之上,不知道两人对打了几个回合了。也不知为何,今日的道场上除了他们俩,竟然没有其余的弟子,不等乔忆亭纳闷,石凯便发现了两人的到来。 “师妹,我不打了,换六师弟跟你打吧!” 说着石凯便飞下道场,将那剑抛给了乔忆亭。 乔忆亭笑着将剑握入手中,却又转身递给了身边的人,自己携着云破上去了。 这是他出关后第一次与音容交手,而且也是第一次看见了她的本命剑,剑身仿若玉一般水润晶莹,但两柄本命剑的交锋让道场周围瞬间被剑气包围。 音容的出招风格,也从之前的循规蹈矩,变得越来越像石凯,变幻莫测。 但此时乔忆亭已经比她的修为高了两个小境界,无论招数怎么变换,他都能及时应对。 毫无疑问,这一次的比试是乔忆亭赢了。 “师弟,果然非同一般。” “师姐过奖。” 他深知,自己能够胜出,全是因为自己的修为而不是对于招数的熟悉,所以他觉得自己胜之不武。他本来还想要和石凯对打一番,但石凯义正严辞的拒绝了他。 “算了算了,我连师妹都打不过,怎么和师弟你打呀。” “二师兄,”一旁的曾有然倒是不客气,理直气壮道:“那可否与我一试?” 石凯闻言愣了愣,随即嘴角又浮现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师弟请!” 曾有然拿着刚刚从乔忆亭手中接过来的剑,而石凯便转身抽出青鹭。 两人在道场打的激烈,乔忆亭便与音容在场下复盘刚刚的比试。 说话间,乔忆亭的视线总是被那柄剑吸引过去,似是察觉出他的视线,音容轻轻一抖,那剑瞬间化成一根玉簪,她抬手簪入发间。 “我的本命剑,玉簪。” 瞧着这玄幻的动作,加上那句短暂的介绍,倒是让乔忆亭觉得,她的实力远不止于此,恐怕自己想要下山的话,还是要再提升一下境界。 他不自觉地滚动几下喉结,接上那话,“好巧妙地剑,和师姐的剑术甚是相配。” 他一边说,一边侧头注视着她,却发现她的视线在场上。 “跟二师兄学得,二师兄其实很厉害,跟他对打能发现自己很多问题。”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孔夫子诚不欺我。 在剑术这方面,音容算是他心中的翘楚,石凯因着之前误会他是草包,但相处下来却觉得他也是有真本事的,不过他必然是矮音容一头的。听音容的话,石凯对于她来说是对照组。 除此,这山上修为和剑术最厉害的应当是那青松青柏了。 他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那看来,我也要多多跟二师兄探讨。” 音容这才收回目光,冲他微微点头,“你的修为虽是我们之中最高的一个,但是剑法也不能懈怠。” “师姐说得是,我日后必定勤加练习。”争取早日打败那俩顽童,早日下山! 他忽地又想到了方平,便试探性地开口,“师姐,怎么从来不见大师兄来道场?” 音容被问得表情一滞,“怎么忽然问起他来了?” 接着,又听她冷声说道:他惯是会装样子的,师尊不在倒是长了他的威风,看师尊回来怎么收拾他。” 从来没有见过她生气,每一次见到她即使不笑也总是一脸平静,情绪稳定的可怕,现在她既然提到了师尊,乔忆亭必然要问上一问的。 第30章 “师姐,师尊到底下山做什么去了?” 一听这话,他便在她的脸上看出来一丝古怪,“师尊……” “六师兄!我赢了二师兄!” 曾有然在与石凯比试时,余光却一直在场下两人打转,就那样瞧着两人你来我往、含情脉脉的样子,让他的出招都狠戾了不少,就想着快点结束这比试。 比试一结束,还不等他跟石凯谦让,就先朝着场下喊去,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然后又转过身来,对刚刚晾在一旁的石凯说道:“承让了,二师兄。” 石凯也没恼,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师弟好剑法,不愧是跟你六师兄学出来的。” 乔忆亭没等到音容的回答,便朝着场上投去赞许的目光,“二师兄过奖了,都是他自己努力的成果。” 也正是这一番话,让原本有些生气的曾有然,嘴角浮现出了一抹笑意,神情中都带着得意。 瞧出音容不愿意透露师尊的事情,他便将话题跳过,刚好视线落在曾有然手中的剑上,“师姐,小师弟这么多年,也没有本命剑,甚至也没有一把真的剑,你看……” 石凯摇着扇子走下场,正巧听见了他的诉求,笑着道:“那有何难,这架子上这么多剑,让小师弟随便挑一把中意的就行了。” 他没有回应石凯的话,他还是想听听音容的回答。 而一旁的音容也面露难色,抿了抿唇,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不是我不想为小师弟添置,这本命剑,非师尊赐予不可。” 听到回应后,他冲着她笑着点点头,心想:曾有然没有本命剑,对自己的威胁就会减少几分,也不算不是一件好事。 接着他便朝着道场上迈步过去,截下了想要下来的人,领着他来到那武器架子上,“师兄师姐说,你可以在这里随便挑一把,相中哪一柄了?” 他专注地在几柄剑上打量着,想要为曾有然做一下推荐,全然不知身后之人那灼灼目光都射在他的身上。 “什么剑,什么本命剑,”曾有然心想,“我只相中了你。” “这一柄怎么样?” 乔忆亭握着一柄银白色的剑,在空中比划了几下,扭* 头问他,“我觉得和你很是相配。” 曾有然立刻将目光从那人身上扯了下来,悄悄垂眸,拿住他手中的那柄剑,看着剑柄上雕刻着的紫色莲花,“不好,我不喜欢它的剑柄。” 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乔忆亭点点头,也觉得有些不是很好看,便又拿起一把来,“这个呢?” 这一次,曾有然没有点评,只是从他的手中夺过那剑,重新放在了架子上,凑近他的耳边,一字一顿,声音低沉道:“师兄,我想要一柄新的剑。”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场上的剑,他没有看中的。 转头对上他的视线,乔忆亭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戴着漫不经心似得笑,颇为无奈道:“你真是,好吧,也不急于一时。” 他也知道,这普通的剑和本命剑还是有区别的,普通的剑不知被谁用过,性情古怪,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反噬掌剑之人。 虽然那种事情概率很小,但是也不得不防。 徐徐微风吹过,扬起了曾有然本扎在脑后的头发,轻轻滑过乔忆亭的脸。 眼前的少年有着俊秀的容貌,强健的体格以及目前算得上开朗的性格,很难想象之后会跟其他女子有着怎样的缱绻爱情故事。 他盯了一瞬,迅速挪开视线,也挪开了被曾有然挡在武器架子上的身体,“一直没有机会试试你这四年的长进,来一场吧。” 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 “我都没有新的剑,”曾有然轻轻拽着他的衣袖,眼神亮晶晶地盯着他,“拿什么和师兄比呀?” 感受着衣袖微微晃动,又听着他夹着嗓子的撒娇,让乔忆亭一阵恶寒,“别整这一套哈,好的不学,这些你学得到快!” “师兄不喜欢吗?怎么五师姐行,我就不行?” “你也行,你最行,”他从那人手中扯出自己的衣袖,“所以,到底要不要试试,是谁之前一直缠着我要检验成果来着?” “我不想和师兄在这里打。” “怎么呢?” “我怕打赢了,”曾有然一边拉着他走下道场,一边转头狡黠的笑,“师兄脸上不好看。” 惹得乔忆亭侧头瞪了他一眼,这孩子这么自信的吗? 他本想再说些什么,可话接着被曾有然抢去,“咱们回知意堂门前打,那里没有人。” 最后,他还是顺从了曾有然的要求,回到了小竹林中,看着眼前身穿灰绿色长衫的人穿梭于整个竹林中,眼花缭乱。 确实长进不少,他想。 第26章 忍着 了解了曾有然这四年的修为长进, 乔忆亭还想继续拉着他进行下一步,可最近总也找不到他的人。 早出晚归,让人捉摸不透。他想起来之前桂花糕的事情, 还以为这个小师弟又要给自己准备什么惊喜呢。 望了望将黑的天幕,他将知意堂内的烛火点了起来, 跳动的烛火好似他的心情,既期待又雀跃,就在桌前等着送上门来的惊喜。 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影。直到一滴蜡油落在他的手背, 他以为是曾有然的触碰,“师弟……” 那灼烧感实在太明显,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环顾四周,却也没发现他口中的人。 而此时天光已经大亮, 他又扭头朝着屋内的榻上望过去, 被褥整齐地码在一起, 和昨日的一模一样。 他的睫毛颤了颤,垂眸盯着被烫伤的地方, 心中空落落地想:“昨夜, 他竟然一夜未归。” 他以为自己已经对曾有然足够了解, 可如今看来,是根本不了解,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不知道他难过时会去做什么,以及讨厌什么。 他更是不知道,曾有然对他会是什么感觉,他自私地觉得, 应该会有一点感激和喜欢的,但现在他又不确定了。 “或许,是在背着我偷偷闭关修炼也说不准。”他为自己开解着,但心中仍然放心不下,便去了藏书阁,将里里外外三层找了个遍,就是没看见担忧之人。 “难不成,也是在风泉谷?”他又凭借着那个想法,去风泉谷找了一圈又一圈,仍是不见人。 待他从里面出来时,一轮圆月又挂在了天上,月光跟在他的身后,像是非要照出他的心事一般。 他顶着在乱糟糟的头发,魂不守舍地迈入百草轩,而薛云见到他这样顿时心下一慌,抬手拿起身旁的锄头,警惕地看着他越走越近。 “六师弟!别再靠前了,再靠前我可不客气了!” 他这一出声,将乔忆亭叫回了魂,他疑惑地盯着面前如临大敌的人,“师兄,是我啊。” “你别过来,我知道是你!”薛云的视线定在他的额间,也在他黑黢黢的衣衫上打量,“你又走火入魔了是不是?”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 怎么总是会以为我走火入魔,我很容易就走火入魔吗? 他看见薛云害怕的模样,也不在往前走,只是站定在那里,“我是想问问,最近有没有见过小师弟。” “小师弟?”苏青羽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昨日来找我拿了瓶跌打损伤的药,问他什么也不说。” 她走上前来,瞥见薛云那滑稽的模样,掩嘴一笑,“师兄,你做什么那样害怕?” “师妹快躲到我身后,六师弟好像又走火入魔了。”薛云不由分说地将苏青羽拽过去,自己挡在她的身前。 “没有……” “师弟你快回去整理下仪容吧,真的很像走火入魔。” 乔忆亭只好先回知意堂,不过也算是得到了一条有用的信息,曾有然没事,还在山上。 可是,他要跌打损伤的药干什么? 他心事重重的抹黑走进知意堂,没有点灯,就呆呆的坐在桌前,盯着落在桌上的一抹月光。 曾有然能去哪里呢?为什么要躲着自己呢? 忽然他听见有脚步声靠近知意堂,起初走得很急,然后再缓下步子,可他还是听见那人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他本想立即出去,可又怕打草惊蛇,便在屋子中坐定,等着那人自己进来。 岂料,那人没有踏进屋内,直接去了屋后,直到他听见了细碎的流水声,再也按捺不住心情,起身走了出去。 他倒要看看,曾有然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的步子比曾有然还要轻,在转角处偷偷瞟着,只见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裸露的皮肤照的惨白,青一块紫一块的,倒像是在一块儿洁白的布上肆意做的画,有些地方甚至还在冒着血珠。 曾有然似是不敢出声,呲牙咧嘴地忍着痛,将跌打损伤的药直接往上按。 “师弟,你这是怎么了?” 铛啷一声,药瓶掉在地上,将少年的心事也泼洒出来。 第31章 曾有然站起身来,望着从拐角处向自己缓缓走过来的人,有些紧张,“我……师兄怎么还没睡?” “你最近神出鬼没的,我放心不下。”他将地上的药瓶拾起来,抬眸对上曾有然慌张的眼神,“怎么受的伤?” 他瞥见曾有然的手绞在一起,却没有等来回答。 乔忆亭垂眸,将药抹在手心里,在手心搓热,又覆在少年的伤处,慢慢磨挲着,将问题又重复了一遍,“怎么受的伤,嗯?” 曾有然看着眼前低垂的眼睫,感受着他手中传来的温度,热热的、辣辣的,以及还有点痛,这别样感受让他脸也跟着发烫起来。 而话便也跟着吐露出来,“大师兄要我陪他练习法术,我不是有意瞒着你,我只是怕你担心。” “他打你,你不会打回来吗?”听着他这般窝囊的样子,乔忆亭顿时有些生气,手中的力道都加深了几分,惹得面前之人握住了他的手。 “师兄,有点痛。” 乔忆亭抬头瞪了他一眼,“忍着!” “我其实打回来了,但是大师兄不允许我还手,所以我只能挨打。”他的语气在寂静的环境中,似乎还有些高兴,“不过没事,都是小伤,我很抗揍的。” 乔忆亭没有回话,只是觉得心疼,拉好他的衣衫,“去屋里,我仔细看看。” 从他的话语中,乔忆亭心中也有了数,他每晚都看见知意堂没了亮光后,才靠近,然后天还没亮就先去方平那边点卯。 而昨晚是看见知意堂一直亮着光,他在竹林中等了又等,竟累得睡着了。 “以后,这种事情不许瞒着我。” 曾有然被他的手按得呲牙咧嘴,却不忘扭头朝着他笑,“那师兄呢,师兄不也是总瞒着我。” 好吧,原来是他没有以身作则。 “我改,你也得改。”他一边说着,一边加大力道,让手中的人惊呼一声,“我改!” 翌日,乔忆亭专门去拜访了方平,领走了他送给自己的出关礼物,以及领走了老实站在一旁听候发落的曾有然。 “大师兄,你这里这么多人,也不缺小师弟一个人陪你练。” 方平坐在上位,冷哼一声,“前些日子他可是打败了你二师兄,所以我这才想要试试他有几斤几两。” 他一边说着,一边摆弄着手上的,“试了试,也不过如此,手下败将。” 乔忆亭强忍着恶心,强压下脾气,咬牙切齿道:“对,他还得再练练,等我再教教他,让他再来和师兄对比。” “人,我就先领走了。” 方平眼中露出的鄙夷,乔忆亭全当没看见,自动默认为同意了,接着上前拉起一旁的人,就要走出翠影园。 “多谢师兄的礼物,也祝师兄早日破境。” 刚踏出大门,乔忆亭边松开了紧握着那人的手,心中却在盘算着:“我能护他一时,却总不能一直都护着,要是之后再闭关,要怎么办才好呢?” 身后那人将手攥紧,追上他的脚步,“师兄,要带我去哪里?” “去书阁吧,正好找找有没有奇门异术。” 其实,他还要去找一找破境相关的书籍,尤其是关于金丹期的第三重小境界,顺便看看有没有一些传音入耳以及净衣术之类的书籍。 果不其然,还真是找到了与突破境界相关的书籍。他左右摆弄了一下,感觉非常纳闷,因为这书,是在藏书阁最显眼的书架上找到的,之前他也在这书架上也翻动过,却曾未见过这本书。 像是有人刻意放到这里的一样。 刚想细究,曾有然突然走过来让他一惊,思路瞬间断掉。 “师兄,我找了找,还真有你说的那种传音入耳的法术。” “好,多谢师弟。”将那书接了过来,他翻开那书,其中介绍了数百种不入流却非常实用的小法术,“这些法术相当有用,可以学一学。” 说着,便将书塞进了自己的衣襟当中,继续端详着自己刚刚拿到的那本介绍破境的书。 书中说到,金丹期的第一重和第三重都是比较简单的境界,唯独第二重,如要突破,多有凶险。如果没有万全准备,切不可急于一时。 关于破境的时间,书中却没有过多介绍。毕竟每一个人的情况不一样,时间的长短肯定也是因人而异的。 “师兄,”曾有然瞥见他正拿着那本破境书籍看得入迷,眉头微皱,“你不会又要闭关破境吧?” 被戳破心思的乔忆亭,心中有些慌张,忙将书合上,“怎么会,我刚出关不久,再急也不可能这么急啊。” “那就好,”曾有然点了点头,但神情仍然心事重重,“我还以为师兄又要离开。” 也不知道他为何总是对这个问题如此执着,想着缓和一下气氛,他便拉着曾有然来到了后山,那里有食斋大师傅新种的番茄,以及在知意堂看不见的黄昏美景。 他随手摘下一个饱满的番茄递给了曾有然,佯装偷食之人东张西望了一下,“快吃,别让大师傅抓到。” 见他将果物送往唇边,乔忆亭坐在了他的身边,望着即将要隐下山的太阳,任由那柔和的阳光洒在身上,“其实,多晒晒太阳挺好的。” 但曾有然却没有接话,反倒是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语来,“我知道我身体不好,所以想让师兄多陪陪我。” “瞎说什么呀?”这话让他心头一惊,轻轻地吸了吸鼻子,“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得话了吗?” 瞥见一直盯着自己的曾有然,他才反应过来,那话他估计早就忘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要记住,你是主角,主角是不会轻易死掉的。” “我真的是主角?”曾有然显然不相信,当年在杂戏团的时候他也听过评书,主角仿佛不像他这样寒碜。 鎏金般的云彩在天边交错铺阵,远处的山峦也被笼罩在了那像烈火般的云霞之下。 望着天边的那一块火烧云,乔忆亭抬手指过去,却被那封山阵法弹了一下。 他回头望着被在火烧云照应下周围都散着金光的少年,“至少在我这里,你就是主角。” 第27章 下山 夏季的气候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是夜, 滂沱大雨像是那漆黑的天幕断裂的珠子,无休无止地落在知意堂的屋顶,拍打着屋外的竹子, 让人心悸。 两人躺在榻上,静静地听着屋外雨声风声交织狂舞, 忽地,乔忆亭感觉脸上好像落上了什么东西。 “屋顶好像漏雨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不可思议。 一旁的曾有然见状不好,急忙将还在说着话的乔忆亭揽到自己这边。 紧接着, 一滴一滴速度逐渐变快,又听“哗啦”一声,屋顶被那雨冲了个口子。 “这下子, ”他从曾有然怀中探出头,望着那顶上的口子, 笑吟吟地说道:“真成天窗了。” 曾有然不懂, 屋子都破成这个样子, 有什么好笑的,但他感受到怀中抱着的人, 笑得浑身都在抖, 连带着自己与其紧贴的身体, 也在震动。 他觉得有些不妙,可也不想放手,只能出声制止,“别笑了师兄。” 乔忆亭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声,从他的怀中爬起来,“这觉没法睡了,咱们换个地方吧师弟。” 要是再不走, 还不知道那雨会不会将知意堂的屋顶豁走,两人连忙起身穿戴好,撑着伞出了门。 可青玄山那么多地方,似乎只有知意堂是这两人的庇身之所,除此之外,还能去哪呢? “去藏书阁吧,挑灯夜读去。” 雨越下越大,两个大男人共撑一把伞非常挤,但到了藏书阁乔忆亭身上却相当干爽,反而是曾有然半边身子都被雨打湿了。 “早知道就多拿一把伞了。”瞧着湿漉漉的师弟,很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尤其那双眼晴惹人怜爱。 藏书阁内并没有干净的衣物,也没有干净的手巾,随即,乔忆亭便想到了那天看到的奇门法术,拉着湿透的人到了藏书阁的深处。 曾有然也就任凭他拉着自己,任凭他对自己动手动脚。 但乔忆亭也是刚学“净衣术”,只知道对自己相当管用,却不知道对除自己之外的内管不管用。 只见他手上动作不停反转,嘴里还振振有词,不多时曾有然的衣服就已经干了。 他长眉一挑,心想:下山后又多了个招摇撞骗的好手段。 雨声渐远,藏书阁内烛光摇曳。 乔忆亭翻完一本书,视线便落在趴在桌上的人,就那样盯着他的睡颜,心想着还需要再找一个时机跟他说说,自己还要闭关的想法。 不能再不辞而别了,要不然这小子真该记恨自己了。 那场大雨着实将青玄山翻了个底,外门弟子的屋舍也被冲漏了屋顶,一时之间,叮叮当当响彻在山上。 看着焕然一新的屋顶,以及崭新的凉簟,乔忆亭打心眼里佩服音容的速度。 第32章 他想,要是选掌门的话,自己肯定就选音容,太靠谱了。 “师兄,吃饭吗?” 乔忆亭本想拒绝,但桌上的菜肴实在诱人,又想到,这或许这是一个坦白的好机会,便一同端了碗筷。 “师弟,”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曾有然的表情,“我们修道之人,最注重的就是修为和境界。” “嗯,师兄说得对。” “只有修为提升,境界提高,才能变得更加强大,才能保护心爱之人。” 听到这话,曾有然已经察觉到不对劲,蓦地停下了筷子,冷冷地盯着他,“师兄想说什么?” “哎呀,你不是总说我不辞而别嘛,”他不知道为何,有些不敢抬头,只能用余光撇见眼前的人,眼神逐渐变得的冷漠,又讪讪开口,“所以专门要和你说一下,不久之后,我要再一次闭关了。” “可是,师兄不是已经是青玄山上,除了师尊之外最厉害的了吗?” 他不明白,到底要强大哪里去,才能保护师兄所说的心爱之人? 乔忆亭还是没有看他,只为他夹了菜,“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嘛。” 他只是告诉曾有然一声,不是征求他的意见,也不需要他同意,因为这是乔忆亭自己的事情。 这一次,乔忆亭没有选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闭关,而是看着曾有然练完剑的傍晚,选择了出发。 “记得吃药。” “记得不要太劳累。” “不舒服一定要去百草轩。” “大师兄打你,你一定得打回去。” “这么担心我,师兄不要闭关了吧。” 乔忆亭笑眯眯道,“那不行。” 他都已经计算好时间,如果没死的话,最迟在明年的三月初二就能出关。 曾有然坐在一旁,看着乔忆亭忙前忙后地收拾着东西,有些不解,“师兄你这一次还会闭关很长时间吗?” “不一定,看情况吧。” “那我还会再见到师兄吗?” 听到这话,乔忆亭眉头微皱,表情怪异的望着他,“什么话,咒我呢?” “没有,我只是觉得师兄这一次好像要去很久很久。”要不然为什么会带着行李呢? 乔忆亭对于“很久”这个词已经没有什么概念了,毕竟自己也已经来到这里很久了,“放心吧,我肯定会没事的,你可要记住我跟你说得话,好好听话。” 他再次来到了风泉谷,因着对于书中理论的掌握,他这一次比以往更迅速地进入了状态。 只见他额上的印记一闪一闪的,而识海中的乔忆亭又遇见了那个“心魔”。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他并没有搭理他,任由他在识海中,对自己喋喋不休地说着些蛊惑人心的话。 那“心魔”见他没有反应,停顿下来,想着换一种策略。 “说完了?” 对于他的突然发声,让心魔一愣。 紧接着,便听他见那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说完了就滚。” 只一挥手,那心魔顷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诺大的识海中徒余留乔忆亭一人。 待识海中由一片虚无渐渐地有了天地之意,生生不息,他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洞中仍旧是一片漆黑,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出关,只身来到了山门下,那青松青柏齐齐迎了上来。 “乔师兄,好久不见。” “两位师弟,敢问今日是?” “新岁刚过,马上就是上元佳节。” “多谢师弟。” 话音刚落,他顺势拔剑,向门前两人刺去。 而青松青柏也不是等闲之辈,见他把剑相向,竟然十分惊喜。 “师兄怎地突袭?” 拔剑之人一言不发,神情专注在那剑上,内力催发让手中的云破像是活过来一样,剑招变幻莫测。 随后,他全身化作道道剑光,一边对青松青柏展开猛烈攻势,一边对着那山门的阵法进行攻击。 渐渐的,眼前这两人竟然有些扛不住了。 “青柏,快去请音容师姐!” 不多时,音容便携剑随青柏而来,见眼前的情形,加入缠斗。 对付青松青柏,他自认为绰绰有余,而且他也早已经料到音容会来。 只见音容长剑一抖,剑光疾起,但这些招数不足以拦住他了,毕竟在多次对打之中,他早已将其打法摸的相当透彻。 “师弟!你在干什么?”音容神情急切,泪光依然在眸中闪烁,“你是又走火入魔了吗?” “师姐,我没有。”在接下青松的一招后,他平静地回应着,“我们修道之人,不能只将所学束之高阁,遗世而独立。” “虽修仙道,古往今来,真正飞升的又有几何呢?” “如今身在凡间,当斩妖除魔、济世救人以证道!” 经过三人的轮流对阵,他的力气快要消耗殆尽,他低头看了看因为战斗而微微发抖的手,又抬头看着眼前越来越多的弟子,眼神坚毅,一字一顿地说:“如今,我要下山历练,烦请师姐成全!” 音容自然知道他口中所说的证道,可证道也有很多种方式,不一定非得用一种方式。 听见动静赶过来的弟子们,没人敢贸然上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而乔忆亭看见了越来越多的人,心下一沉,想要速战速决,在他分神之际,音容携着玉簪一挑,他便再也把持不住,云破脱手,甩出去好远。 “收手吧,师弟。”音容本就不愿伤害他,“在这山上潜心修炼有什么不好?” 可未曾想,他只是抬着微微颤抖的手摸了摸鼻子,接着将另一只手附在上面,向前伸去,“云破!” 云破应声而动,从地上飞起,一道剑光划过,音容以及青松青柏的手臂上多出了道道伤痕。 “我也不愿伤害你们。”乔忆亭手中动作未停,“但我在这山上受够了,若不能将这术法用于世间,那我修炼又有什么用呢,那不就是跟碌碌无为的凡人一样吗?” 只见他的身后突然浮现出一道道光剑,手指一动,纷纷向前飞去。青松青柏本就精疲力尽,再加上又被云破所伤,现在根本来不及躲避这道道光剑。 那“剑”穿身而过,对那些人毫发无伤,正当几人疑惑之时,却发现自己已然动弹不得。 青松青柏在“剑”穿过之时突然倒下,转而变成了山门前的一棵青松和一棵青柏。 令他更未想到的是,那门上的禁制居然在青松青柏倒地的那一瞬间就破了。 看着山门大开,他也顿时松了一口气,终于能下山了。 正当他要迈步走出山门时,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穿过山林,穿过人群,钻进他的耳中,“师兄!” 曾有然刚从知意堂出来赶往风泉谷,却发现心中所想之人早已出关,不见人影。 正当他想回知意堂看看乔忆亭是不是已经在那里等他时,封山镇法碎裂的声音让他心中一惊,慌慌张张地朝山门跑去。 他想快一点,再快一点,怕来不及、赶不上。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心中萌生的念头驱使着他,冥冥之中他觉得师兄会在山门。 此时的乔忆亭一身血衣,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一般,回头在人群中深深地望了一眼,是流连亦或是期盼。 他知道,那声音是曾有然的声音,可并没有看到他人在哪里,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心想:或许是幻觉吧,还真是有些放心不下呢。 音容仍还想挽留,可惜已经来不及。 “各位保重,若有缘,自会再相见。” 曾有然赶来之际,只能看见他御剑腾空后,纷飞的衣袍,他便也要冲出山门,追上那剑光。 他心中想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说好的一直陪着我,说好会有很多个新岁,明明我的生辰就要到了,为什么就下山了呢,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呢? 他的速度极快,却被身后的音容拦下,“你也要下山吗,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不听话!” 也不知是哪一个词,刺痛了曾有然的神经,他停下挣扎,不再动弹,只是呆呆地站定在那里。 他心如刀割,呢喃道:“是了,肯定是我不够听话,师兄才不愿意带我一起走,肯定是这样。” 他任凭音容将她拽回去,口中却仍然在说着什么。 “我要听话,我得听话,这样师兄就会回来了吧。” …… 藏书阁内,那非同寻常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他已经下山了。”声音中夹杂着的焦躁,让人不敢靠近。 “那又如何,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也要一步一步的走。” 出声之人掩住自己上扬的嘴角,眸中露出的,是狐狸一般的狡黠,“你不是还有那魔族的人吗,设法将他引到石佛寺镇。” 第33章 “接下来,就轮到我师尊了。” 山门以破,不怕他不回来。 第28章 新娘 柔和的清风拂过湖面, 引得湖中的荷叶微微晃动。 初入盛夏,石佛寺镇来了一位非同寻常的人物。 他身着一件月色袍衫,大片的竹叶暗纹随他走动时若隐若现, 头发以竹簪束起,脊背挺直, 整个人丰神俊朗中还透露着些许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他背着一把用布包裹着的剑,看剑柄上的装饰,便知道此人剑术了得。 每到一处总会惹人注目,频频回头。而此人正是刚下山的乔忆亭, 正在四处寻找能缝补衣服的店铺。 “老板娘,这件衣裳可能缝补?”他拿出那件在青玄山打斗时被撕裂的衣裳,那衣服他已用“净衣术”将其洗涤干净, 要不然拿出一件血衣肯定会惹得旁人疑心。 老板娘看了看眼前俊朗的年轻人,又看了看手中的衣服, “可以是可以, 就是公子这件衣裳的布料小店没有。” “无妨, 用最便宜的就行。”乔忆亭身上没有钱,唯一的几两钱还是典当了头上的簪子换来的。 “好嘞, 那公子明日来取即可。” 交代完后, 乔忆亭便出了这绮罗坊, 想着初来乍到,哪哪儿都新鲜,便四处逛荡。 看着热闹的集市和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心中忽然想要是曾有然在就好了。可转念一想,他小时候便跟随着乞丐摸爬滚打估计再热闹的集市也见过,后来又被那杂耍班子相中,更繁华的都城也曾去过。 只是, 那时候的曾有然吃不饱穿不暖,只能忍气吞声任由其欺凌,怎么会有心思去体会人间甜滋味呢? 他蓦地感觉心中升起一股酸涩感,想着曾有然现在在干什么呢,会不会伤心呢? “估计可能会哭鼻子,”他看着眼前的石子,便轻轻抬脚踢去,想着自己穿越前做牛做马,穿书后养孩子任劳任怨,嘴角不禁都沾染了笑意,“不过都跟我没有关系啦,接下来我可就要好好旅游咯!” 顺着从脚底滚出去的石子看过去,竟然看见了一家糕点店铺,他素来不爱吃糕点,但心中想到了那桂花糕。 鬼使神差般,让他长腿一迈,走进了那一家糕点店。 “公子,想要买些什么?” 他左右环顾了一下,看着各色各样的糕点,抬眼问道,“可有桂花糕?” 那店家嗤笑一声,“公子说笑呢?这季节未到,桂花还没有开呢,本店有荷花酥,可要尝尝?” “多谢店家,不用了。” 因着临湖,即使在盛夏也有丝丝凉气飘过,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呆坐在那湖中的凉亭里,看着风吹荷花,也看着湖中的小鱼儿。 “好自由啊,”他手中没有东西喂鱼,可那些小鱼儿竟然也喜欢围在乔忆亭这边,“鱼儿也会有烦恼吗,他们的梦想会是什么呢?” 鱼儿或许有梦想,那就是跃龙门,可是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应当刚想起来便又忘了。 他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也觉得自己不能这样漫无目的,“要不然去曾有然小时候呆过的地方看看吧,叫什么来着?” 在这个世界呆的太久,他已经有些忘记书中的情节,对于那个城镇的名字,他想了好半天,才堪堪确定,“应当是叫仙谭镇来吗?” “明日去取衣服顺便问问那老板娘,这仙谭在何方。”而眼下,他想着要不要找一家客栈住下,可是也不知道自己当掉玉簪的那些银钱够不够一宿。 最终他还是找了一家相对便宜的客栈,“将就一下吧,明日就出发,御剑的话,应当很快。” 翌日清晨,他被那吹吹打打的声音给惊醒了,听着动静像是喜事儿,便耐着性子开窗瞧个究竟。 只见整条街上都挂满了红绸,也不知是哪一位达官显贵要娶亲,他站在楼上静静地看着,明明是喜事儿却让他总觉得不安。 可惜,新郎官没有看见,只看见* 一堆人马敲锣打鼓,另有几人抬着轿子,后头还有一个老妇人哭的撕心裂肺。 乔忆亭耳力惊人,从那喧闹的锣鼓声中听见了那轿子中的新娘也在轻轻地抽泣,“新嫁娘,舍不得娘家人也算说得过去。” 话音刚落,门外又有许多人呼呼啦啦地走过,他也开门跟着出去了,想着没见着新郎去前头看看。 店小二见他下来,“客官,您也要去看那山神娶亲吗?” “山神娶亲?”乔忆亭疑惑道:“你们这里不是石佛寺吗,怎么不拜佛拜山神?” “佛也拜,山神也拜,但这石佛肯定要出在山上,经得山神同意才能采石。” 这话就让乔忆亭更加疑惑了,“那这山神怎么同意?” 店小二朝着门外努了努头,示意他向外看,“每三年啊,就给山神娶上一个新媳妇,让他去跟山神吹吹耳旁风。” 乔忆亭虽不信什么怪力乱神,但自己都开始修仙了,便没有表现得非常惊讶,“那可有人见过这山神?” 那店小二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我肯定是没见过,但是新娘子可能见过。” 正说着,那哭泣的老妇正好经过客栈门口,她身上穿戴并不华丽,显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妇女。 “怎么就欺负我们孤儿寡女啊,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那老妇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着实让人心疼,再结合着她一直说得话,让乔忆亭觉得必有蹊跷。 话还没有向店小二问出口,那老妇人便扑通一声倒地抽搐起来,原本跟着热闹的娶亲队伍,呼啦啦的全都围了上来,却没有一个人施以援手。 “死了正好,让新娘子没了念想。” “唐姑娘帮咱的大忙,族长必定会给她母亲厚葬的。” “娃,别去管!” 如此情形,围在她周围的人见死不救也就罢了,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让一旁的乔忆亭气愤不已。 他挤不进那中心,便脚底一蹬,顺势在前面人的肩膀上轻轻一踩,越过人群,到了那老妇人身边。 看样子,这老妇是癫痫的症状。 老年人的身体本就弱,这病症虽然不致死但是很可能让她骨折或者造成别得什么损害。 不一会儿这老妇人慢慢地停止了抽搐,意识也恢复过来了,听着那远去的喧闹队伍,又开始爬起来朝着那队伍踉跄过去。 他见状,一把将她扶住,“大娘,大娘,您别太激动。” 那老妇一见他风姿绰约衣着不凡,转头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求求大官人,为我们娘俩做主吧!” 这一波流畅的动作,着实让乔忆亭一惊,这是做什么,碰瓷吗? 他连忙想将着老妇人搀扶起来,“我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大娘你别这样,咱们慢慢说。” 看着周围奇怪的目光,他手上一用力便将这老妇搀扶起来,进入到了客栈中。 桌上有两盏茶,也有那老妇人的眼泪。 老妇人已经年过半百,是姓唐,今日出嫁的正是她的女儿,不过是她捡回来的,这么多年以来,都是她一个人抚养她长大。 这山神的新妇是去年便已经定下的,但是往年送去的都没有回来过,这老妇人自然也不想让自己的女儿白白赴死,可奈何自己势单力薄不能左右这决定,只能跟在这后面哭天抢地。 乔忆亭捏着茶盏,眉头微促,“那为何不跑?” “跑?”老妇人眼眶通红,眼皮更是肿的不成样子,“往哪里跑,哪里能跑得掉?” “可怜了我家茉茉啊……” 店小二见状也来劝着,毕竟这唐氏在这里哭影响自己生意,“大娘,放心吧,咱们也不会忘记唐姑娘的恩情。” 唐,茉茉...... 他一把逮住那小二的领子,“你说不能忘记谁的恩情?” “唐茉,唐姑娘啊,”店小二颤颤巍巍,“就是这一任的山神新娘啊。” 乔忆亭轻轻地将这两字在唇边来回捻读。 唐茉,他记得原书中的介绍,是曾有然跟着杂耍班子到一处,那姑娘曾看他吃不饱 ,曾对他有过一饭之恩。而这也促成两人的姻缘,在曾有然接任魔尊之位之后,便将其封为正宫了。 可是,这唐茉就是书中的那个唐茉吗? 来不及细想,他连忙追着已经走远的娶亲队伍去了。 娶亲队伍声势浩大,敲锣打鼓,走得极为缓慢,自然比不上轻工了得的乔忆亭,没一会儿功夫,便追上了。 领头的人头戴面具,身着鲜红色衣衫,手中却是拿着两柄弯刀。 他站在树梢上,看着这一行行队伍,忽然那轿子上的侧帘子被掀了个小缝,一个通红的盖头先是探了出来,悄悄地掀开往后瞧去。 旁边的小厮见状立马将其捂回去,“别看了,你那老娘走不到这里。” 那新娘又掀开想要再说些什么,却不经意地瞥见了站在树上的人,而乔忆亭自然也是看见了她的模样。 第34章 弯弯的柳叶眉下是一双清亮的眼睛,可能是因为刚刚哭过,水汪汪的,宛若一潭秋水,眼眶微红,却不难看,倒像是给她增添了新嫁娘的眼影一样。白皙的皮肤因着盖头的缘故,微微红,煞是好看。 饶是见过音容和苏青羽那样的绝世容颜,他也是微微惊讶的,竟然比两位师姐还要好看。 “唐姑娘你不要怕,我并不是坏人,你也不要声张,咱们俩一起看看这山神娶亲怎么娶法。” 他用得是传音入耳之术,应当是只有唐茉能听见的,但不知为何,那领头的两人竟然发现了他。 只见他一手将长刀向着树中的影子扔去,“什么人?” 第29章 山神 弯刀看起来相当笨重, 但是让面具人随手一抛竟然相当轻巧地朝着目标飞去,瞬间划破空气,带着刀鸣声, 到达乔忆亭的眼前。 他身子轻巧向后一躲,半截刀身就插进一旁的树木上, 他思量着弯刀的力度,心有余悸,若是躲避不及,那今日自己便是刀下亡魂了。 他稍稍定神, 想着眼前的面具人应当修为不低,下意识地朝背后去摸云破……摸了个空! 正当他还在犹豫是否要回去取剑时,那面具人长袖一甩, 插在树身上的刀身轻轻晃动了几下,蓦地自己从树上拔了出来, 再一次冲着他扫过去。 他双脚轻轻一顿, 便将那长刀的攻势躲了过去, 暗道:“谁的媳妇谁来救,我还是先走吧, 要不然落得个出师未捷身先死就不好看了。” 可他又记起老妇人伤心欲绝的模样, 却是脚步也怎么也挪不动, 他心中苦涩不已,眉头紧拧在一起,想要叹一口气出来又怕那刀修再次来袭。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左脚一点向着更高出踏去,顺势隐匿好自己的气息,继续跟在队伍后面,想要看看这山神到底是何方神圣。 面具人的刀未能砍到人, 便被他召了回去,握回刀刀瞬间还警惕地环顾四周,才招手让队伍继续向前。 浩浩荡荡的队伍走了很久,才来到山上,乔忆亭远远地跟着,望着一群人进入了一个极窄的山洞,就连唐茉都下了轿子。 这下子可让他犯了难,这洞穴中虽然只见星星火光,但是不好隐匿,况且自己也没有孙悟空那般神通,不懂七十二变。 正在这时,从山下又来了一波人,不知是敌是友,但看着穿着打扮并非寻常人家。 “难不成是到这里来拜山神?这黑灯瞎火的……” “啊——” 一声尖叫响彻云霄,山林中的鸟被受惊都扑棱棱的飞了起来,给本就紧张的氛围蒙上了一丝恐怖的气息。 他顾不得什么自身安危了,生怕那姑娘家家的有什么危险,迫不及待地进去看看。 不曾想,那山下的一波人已然到了跟前,“什么人?” 说时迟那时快,乔忆亭身形如鬼魅般灵活,眨眼间就来到了他们的面前,还不等他们看清来人是男是女,便都在后颈挨了一记手刀,昏倒在地。 乔忆亭觉得既然敢晚上来此地,那么肯定就是和此地有渊源的,说不定还是这里的小厮。 就这样想着,他的手间动作也没停下,在这黑灯瞎火之际,从一人身上扒下来一件衣裳,才朝着洞口迈进去。 洞中漆黑一片,唯有远处一点微弱的光源,他顺着那光继续走去,越走越宽敞,不禁让他想到了那句“ 初极狭,才通人。” 这黑黢黢的洞中伸手不见五指,他仅能凭借着感觉朝着远处微弱的光亮追过去,他心中也是相当害怕的,不由得朝后面望了望,后面更是漆黑一片练洞口在哪里都看不见了。 洞中更是寂静一片,走了这样长的路,他忽的听见一片急促的喘息声,耳朵边跟着动了动屏住了呼吸想要分辨出是从哪一边传过来的。 谁知,他的呼吸一停,洞中便再无声音,他才意识到,那呼吸声是他自己的。 他大口地喘着气,顾不上什么打草惊蛇,开始迈起步子狂奔起来。 终于,到了洞口,却又看到两个面具人拦在那里,或许是认得他身上的衣服,警惕心没有那么强 ,没等说话,他迅速近身将其打晕,稳当的将其依在山洞的墙壁上。 他将头探出洞口,发现的并不是桃花源,而更像是人间炼狱。 一整片矿石开采区,有老有少,瘦骨嶙峋不说身上也是脏兮兮的,他看出来其中也有不少能工巧匠在敲打着什么。 乔忆亭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难不成,那些新娘都送来采矿了?” 但是一个个的都那样细皮嫩肉,怎么可能是采矿! 尖叫声起,新娘失踪,队伍也不见踪影,他心中的迷惑更重了,再结合着他在洞口打晕的那些非富即贵的人,已然联想到了那些“新娘”会被如何处置。 他心中急躁,但却对那一队人马没有头绪。 忽然间,山壁上的点点红光闪过,将他的视线吸引过去,这山壁竟然是镂空的!他飞身而下,又在石壁上稍稍借力,便腾空而起朝着那红光追过去。 果不其然,正是唐茉的接亲队伍。寂静的山谷中,偶有挖凿石壁的匠人们的叹息以及叮叮当当的响声,他自认为这些声音足以掩盖住自己动作的声音。 可未曾想,领头的面具人耳力惊人,飞刀瞬间冲出,将他逼得朝下坠去。 面具人紧随刀后,追着他的身影,将手中的另一刀向下抛去,直冲要害。 见飞刀而来,乔忆亭旋即转身,躲过一刀,再次回身,面具人已然到了他眼前,其手中不知何时竟然又多了一把刀。 他暗自轻叹,“好厉害的刀修。” 眼看那面具人的脚尖即将踩上乔忆亭,他没有带云破,目测离地面还要有一些距离,便伸手朝那面具人的脚上抓去,手上一用力便将他向地面甩去,他也顺势调整身姿。 两人同时落地。 “兄台好身法。”他说话的同时,也在寻找趁手的武器,可惜这里除了石头就是锄头,没有一把像样的剑。 面具人不为所动,静默了一会儿后,突然提刀向前,直冲他的头砍去。 此时的乔忆亭别无他法,只能调动全身真气来抵挡这刀,一边向后退去,因为他看见后头有一节竹竿。 被眼前这面具人毫无章法地砍来砍去,他最终拿到了那节竹竿。 他捏剑指,为竹竿注入灵气,待那面具人再次提刀上前来时,他将那竹竿迎上。 竹竿与刀的相遇,竟然发出了剑所特有的冷兵器的声音。那面具人被震得朝后退去,脑袋一歪,状似不解。 但紧接着再一次向他发起攻势,都被一一挡下,停顿的瞬间,乔忆亭向四周望了望,他担心伤着那些做工的人,却不料那些人像是凭空消失一般,不见踪影。 正在他纳闷之时,面具人再次袭来,虽然面具人没有他的修为高,但两把刀却非常灵活,力道也非常的狠辣。 他手中执一刀,另一刀顺势抛出,一前一后,对乔忆亭展开攻击。 乔忆亭无意缠斗,他只想速战速决,将唐茉救出去。 对于双刀的攻击,他应对的相当从容淡定,他已经听见有人向这边赶过来了。 手中捏诀,再一次为竹竿注入真气,随即趁那面具人举刀劈来之时,将竹竿顺势送出。 他本想着让竹竿就那样贯穿面具人的身体,但他知道这面具人并不是主谋,便及时收住力道,只是将面具人震出去老远,晕了过去。 他原本还想着揭下那面具,看看底下是怎样的面孔,但他听见来人不少,也不敢冒险,便再次飞上那石壁,从面具人跳下来的地方进入到山的内部。 原来这山中别有洞天,一条长长的走廊上,一边镂空看着外面的工匠,而朝里面的一边居然都雕刻着各式各样的佛像,栩栩如生。 顾不上感叹,乔忆亭朝着那一小队人马追过去。一路上各种佛像或慈祥、或庄严,但在他看来都是阴森。 他不明白,山神既然都已经是神了,不该摒弃七情六欲吗? 追上那队伍后,却发现那其中已经不见唐茉的踪影,他已经被几个面具人层层包围了。 眼前的场景,如果再不显杀意,那自己恐怕就要折在这里面了。 没有一句言语,他将手中竹竿轻轻一挑,身形如鬼魅般迅速,将眼前的面具人一一打倒后,稍微松了一口气。 但冷不丁的觉得身后有什么,转眼的瞬间,面具人手中的长刀齐齐向他追来,他当即用那竹竿当在胸前。 长刀伴随着疾风,利刃和威压让他的脊背稍稍弯曲,但惊觉地发现背后竟然还有数量相同的长刀。 他左脚用力一蹬,旋即飞身冲着那几个施法运刀的面具人过去。 竹竿一甩,只听噗呲几声,那追踪而来的刀顺势掉到地上,面具人也应声倒地。瞬间化为灰烬,捉也捉不住。 他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景象,竟想不到这些面具人竟然都是:魔修…… 第35章 “那这里是……魔族地界?”他安慰自己,“不会真就这么巧吧?” “啊——” 又一声惨叫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他循声而去,果不其然在这长廊中的一处洞穴找到了唐茉,她正在被一个魔修捏住下巴,不知是要灌什么药。 他顿时来气,将手中竹竿用力抛过去,面具人躲避不及被钉穿在石壁上,转眼灰飞烟灭。 他想,既然都是魔修了,死就死了吧。 唐茉捂着脖颈不住的咳嗽,抬眸却看见夜幕低垂时站在树梢的谪仙人物,也不管是不是好人了,冲他喊着,“大侠救命!” 看着模样完好的姑娘,他上前将其扶起,“姑娘别怕。” 他环顾四周,并没有见到别的女子,这让他相当纳闷:那其余的新娘都去了哪里? 唐茉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声音颤抖着像是要哭出来,“恩公,我们快走吧,这里太可怕了。” 可她口中的“恩公”并没有想出去的样子,反倒研究起了那撒了一地的药,“姑娘,这魔修给你喝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忙不迭地摇着头,显然已经吓坏了,“根本没有山神,没有山神。” 说着就要往外走去,刚要踏出洞口,乔忆亭便在后面说道:“小心!” 不待她转头,乔忆亭已经将她扑倒在地,而那魔修的飞刀便砍在了一尊佛像上。 佛身瞬间变成两半,竟然有血从那佛像上淌下来,使原本就阴森的场景变得更加可怖。 瞧着从佛像中流出的血,他心中了然,这佛像之中都藏匿了什么,而躲在他身后的唐茉却是尖叫一声,“佛像是、佛像是……” 乔忆亭扭头轻声安慰她,“别怕,躲在我身后。” 那魔修冷哼一声,声音中都透露着丝丝冷气,像是刚刚从冰窖里出来的死尸一般,“你既然知道了真相,便留不得活口。” “留得,留不得,不是你说了算。”他一边护着唐茉,一边抄竹竿向着那魔修过去。 男女授受不亲,况且身边的女子以后还是曾有然的人,便在手中借力将她与自己的动作同频,不让那魔修伤她分毫。 唐茉有心想要扶着她的恩公,可眼前这人她碰都碰不到,心想:莫不是自己遇上了真的山神? 远处,越来越多的魔修涌了过来。 第30章 春风 天际已经微微泛白, 远处的山顶被清晨的太阳照得微微发亮,好似闪着金光。 乔忆亭转眼再看眼前的魔修,已将两人围堵在这长廊中间。这些低阶魔修, 他自己对付也不再话下,但是他身后还有唐茉一个女子。 他眼睫一垂, 终于动手拉住唐茉的手腕 ,将其扯到自己身后,另一只手则紧紧握住那根竹竿。 魔修看他并未受降之意,便齐齐向着两人冲去, 只见,他将竹竿向上一抛,单手捏诀, 口中念着咒语。 只见那头顶的竹竿顺势化为无数的剑,带着犀利的剑气, 迎上那些耍着大刀的魔修, 一个接一个的魔修被光剑贯穿化为乌有。 那么多的魔修, 竟然没有一个能靠近得了两人。 唐茉仰头看着眼前的男子,选黑色的衣裳, 清冷的面容, 再往上, 她看见了这人束发的簪子竟然也是一根竹枝。 竹竿的威力当然不如真正的剑,很快那魔修便学会了躲避,而左右夹击让乔忆亭已经应接不暇了。 他抬手将竹竿收回手中,在周身画了一个圆,周身便显化出剑阵,将魔修的刀一一击碎,而他在自己的法术中拉着唐茉, 慢慢向前走。 忽然,他转头对着唐茉说,“唐姑娘,待会儿抓紧我。” 话音刚落,他便抱着唐茉从石壁的镂空处飞身而下,他转头看着追来的魔修,用那竹竿顺势向上抛去,只听那竹竿贯穿魔修的声音,不见一滴血。 唐茉又偷偷看了看抱着他飞的男子,发现他竟然在笑,小声嘟囔,“有什么好笑的,都大难临头了。” 以乔忆亭的耳力自然是听到她的话音了,但是他不说破,毕竟这样爽快地施展法术,她是不会懂的。 翻身落地,他立即撒开搂着唐茉肩膀的手,转而又握上她的手腕,拽着她狂奔到那洞口,“你先从这里出去!” 唐茉自然知道,这是昨夜那些面具人带她来的洞口,二话不说便直直地向前跑去。 乔忆亭则从昨夜打晕的两人身上抽出刀来,想要暂且替唐茉守一守洞口,这刀拿着并不趁手,但至少比那易折的竹竿子强多了。 可不知为何,那些魔修看着乔忆亭站在那里居然不敢向前了。 “难道是不能出这洞口?”望着眼前不敢轻举妄动的魔修,他相当纳闷儿,思忖着:可是昨天也有魔修一直跟随着“山神娶妾”的队伍啊。 心中虽然有疑惑,但眼下还是离开这里比较要紧,他转身便追随唐茉而去。 刚出洞口,他的视线就落在了昨晚被自己打晕的人,见几人仍未醒来,他顿时心生愧疚,但转念一想,这些人明目张胆地来这个地方,肯定有什么蹊跷。 “恩公,这些人,救不救?” 乔忆亭勾了勾唇,挑眉道:“救什么救,你都自身难保了,快走!”说着,他便又搂住唐茉的肩膀,脚下一轻,便腾空而起。 唐茉被接二连三的术法给震惊到了,还是怯生生地问出了那句话,“恩公,你莫不是这山神?” “瞎说什么呀,”他被这话给震惊到了,有些苦笑不得地解释,“我是觉得唐姑娘这样的容貌,应当嫁给我师弟。” 正说着,他在那树梢一顿,紧接着两人便踏在了地上。 后半句唐茉并未听到,脚踩到实地之后,才觉得自己是真的逃了出来,又问道:“那你是?” 他被问得一怔,这才想起来,自己光顾着打打杀杀还没有自我介绍呢,“在下青玄山,乔忆亭。刚刚对唐姑娘多有冒犯,属实是权宜之计,还请姑娘谅解。” 到时候可别跟他那好师弟说啊,再给他砍手砍脚的可就不好了。 眼前的女子点了点头,好像懂了,随即又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恩公你,认识我?” “哦,听你母亲说过,我们快些回去吧,你母亲定是等急了。” 唐茉想回去的心比谁都着急,只是自己昨日作为山神的新娘被送上山,现在却又贸然逃回去,甚至还穿着一身红嫁衣,未免有些扎眼。 “恩、恩公,我这个样子回去定会被再送上来,”唐茉说着便开始轻轻抽泣起来,“到时候我母亲也会跟着我受罚的。” “别叫我恩公,叫我大哥就行了。”他盯着眼前身着火红嫁衣的唐茉,心中犯起了难,“那你是不想回去?” 那不回去能送到哪里去啊,送到青玄山?或者送到曾有然那里? 唐茉抬手将眼泪擦去,“我想回去的,乔大哥,但是我这一身太扎眼了。” “这好办。”他说着便开始脱衣服。 “乔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我以为你是一个正直的人…” 什么话! 乔忆亭听着这驴唇不对马嘴的话,笑出了声,“我身上是两件衣裳,是昨夜扒了那山上晕着的人的。” 唐茉睁开眼睛,果然是,他原先的衣裳竟然是月白色的,更符合他的气质。 她接过衣裳,便去了一旁的草丛中,“乔大哥你……” 他自然知道这姑娘家家的心中想着什么,“放心,我不看。” 不多时,唐茉便穿上了那一件玄黑色的外衣,头发也学者乔忆亭的样子随手在地上捡了一个枯树枝挽了起来。 看着像是偷穿了大人衣裳的唐茉,但总归将没有那么扎眼了,“走吧唐公子。” 远处,两只乌鸦眼珠狂转,在两人走后顺势飞走。 “你的六师弟拐走了我的新娘!” 良久,那苍老的声音才开口圆场,“一个凡人女子而已,别忘了,我们可是帮你解决掉了曾绮云,曾有然一个毛头小子不足为惧,接下来,这魔尊之位可不就是你的了?” “一石二鸟,战绩不错,下一步就是解决掉方仪郡的方家。”一旁的人终于开口,他眼中露出的鄙夷到让刚刚开口之人有些惧怕。 紧接着,他笑道:“多亏二位,我师尊如今也要撒手人寰,我的杀母之仇终于得报!” 他又将视线转到那团黑气之上,“支无祁前辈,你也不要太着急,接下来我就要闭关了,一来我可不忍心,看到我师尊被百道雷劫劈得灰飞烟灭、魂飞魄散的样子,我怕到时候,我会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 “二来,等我出关便可一举拿下方家,那时你在西北深渊的精魄便可重获自由。” 他稍作停顿,将折扇收起,款款靠近那黑气,委身下去,盯着它,“我希望在我闭关期间,你不要轻举妄动,自作主张,我觉得你也不想让我们功亏一篑,对吧?” 第36章 在他身后的人紧紧抿着唇,握了握拳,冷声道:“你一个人能解决掉方家?” “这些名门正派,心中想的都是天下大义,只要稍稍利用他们的怜悯之心,交易即可达成,你说对吧?” 不等那人回答,他手中陡然发力,将那黑气团成一团,送入书桌上的香薰炉中,而后折扇一展,款款走向外面。 …… “老板娘,我昨日那衣裳缝好了吗?” 镇子上一片祥和,好似并知不知道昨夜山中发生的事情,乔忆亭将唐茉送回家后便来到绮罗坊中取自己的衣裳。 “好了公子,我这就去给您取去。” 老板娘将衣裳抖落开来,为其展示自己的绣工,神情中都带着些许得意,“公子,您看看您这衣裳料子挺金贵的,但是我们店的料子拼上一点都看不出来。” “呵呵,”他盯着自己衣裳上那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大补丁,“老板娘手艺真是太好了。” 本来还想着找她问问有没有类似于“包打听”的地方,现在看来,她应该也不会靠谱,所以他付过钱之后便回了客栈。 那店小二一看,是昨天一句话没说就跑了的男子,赶忙凑过去,“客官,您昨夜没回来,但是也得给您算一晚的钱哈。” “无妨,”他摆了摆手,忽然又停下脚步,“小二,你知道咱们这里的包打听吗?” “嘿哟客官,您可算问对人了!” 一听这个,那小二可来了劲,桌子也不擦了,将那手巾搭在肩上就跟他聊了起来。 有了昨天的教训,他这一次拿上了云破,根据店小二的话,来到了寻芳阁。 门口琉璃灯散发出耀眼光芒,整栋楼灯火通明,偶尔还有丝竹之音悠扬入耳,进进出出的人都满面春风,惊呆了站在寻芳阁不远处的乔忆亭。 “这是……青楼吧……”可是仔细一看,那牌匾上确实写着“寻芳阁”。 无论是21世纪的乔忆亭,还是现在的乔忆亭,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屏蔽了那些姑娘们的温声软语,他竟然念起了清心咒。 “哎哟,公子怎么不看路呀?” 一抬眼便看见了一位穿着颇为开放的姑娘,他赶忙退后向其道歉,“抱歉抱歉姑娘,在下不是有意的,在下是来找人的。” “找人?找谁?”旁边的姑娘全都围了上来,叽叽喳喳的重复,“找谁呀?” “找方孜凡。” 听到这个名字,姑娘们眉头一皱后又齐刷刷地笑起来,“没听说过,公子不妨玩玩再说。” “不、不用了。”他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我再问问其他人,多有叨扰,告辞告辞。” 忽然一女子急匆匆的跑来,对被乔忆亭撞到的女子说了什么,那女子便一把拽住了他那收剑的袋子。 “公子,我知道你说的人在哪,不过来了就是客,先玩玩儿?” “在下还有要事要办,姑娘留步。” 手中使了个巧劲,他便从那人手中抽出了那袋子,紧接着三步并作两步冲出了寻芳阁。 “搞了半天搞错了!”他重重地吐息了一下,开始在四周找人,“方孜凡,摊位也不摆的明显一点。” 终于,在这寻芳阁的后门处,找到了店小二口中的“百晓生”方孜凡。 小小的摊位上写着“晓世间百事,知世间情理”,而摊主本人正乐呵呵地蹲在寻芳阁后门嗑瓜子。 “方大师!” “哎哟妈呀!”一出声,就将那方孜凡下了一跳,瓜子撒了一地。 他一边捡着瓜子,一边抬脸陪笑,“大侠稍坐,我这就来。” 刚想在摊子前的椅子上坐下,却瞧着上面有些意味不明的液体……乔忆亭想了想此地的名号,便直接轻轻靠在摊位上,等着方孜凡过来。 待那方孜凡收拾完后,才开口问他,“大侠想要打听什么事?” 他撇了一眼看起来相当不正经的人,将背上的云破横在桌上,“我想问问那山神娶亲的事情。” 第31章 佛像 盛夏的傍晚, 却并不怎么热,微风轻轻吹拂,时不时地从那寻芳阁中传出脂粉的香气, 再加上那悠扬的小曲,让乔忆亭和方孜凡之间紧张的氛围缓解了不少。 “大侠您这个问题, 我还真解答不了。”正说着,方孜凡竟然要收起自己的摊子要走,可惜那桌上的剑一横,他又老老实实地坐下了。 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瞧着, 乔忆亭发现他表情看起来并不像是回答不了的样子,随即将剑向前推了推,“你要是不知道, 你跑什么,心虚什么?” “我、我我真的不知道, 大侠您另寻高明吧。”他看起来一脸委屈的样子, 像是快要哭出来。 “那好吧, ”乔忆亭微微撤身,接着提剑挑着那人的衣襟, “那你就带我去找一个了解真相的人。” 他觉得, 方孜凡肯定知道些什么, 所以就是要吓唬他,让他把知道的全说出来。 “哎呀,大侠!饶命啊!”方孜凡哆哆嗦嗦地瞄着眼前的剑,* 再抬眼看着一脸严肃的少侠,颤颤巍巍开口,“你要是问问家长里短,或许我还知道, 但是这样重大的事情,哪能是我一个小卒能知道的啊!” 也幸好这里是寻芳阁的后门处,没有多少人经过。 乔忆亭自认为不是擅长威逼利诱的恶人,他微微眯了眯眼,盯着哆哆嗦嗦的人,薄唇轻启,“开个价吧。” 有钱能使鬼推磨,就不信他不见钱眼开。 果不其然,一听这话,方孜凡腿也不哆嗦了,竟然大着胆子抬起一根手指,轻轻挪开了剑尖,谄媚道:“早就看出少侠是个体面人,我也不多要,良心价,五十两!” 五十两! 瞧着他伸出的五根手指头,乔忆亭的喉结不住地滚动了几下,他是真敢要啊他,怎么不去抢啊! 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动作利落的收回剑,从腰间抠搜出来几两碎银,扔在了那桌子上,“我身上暂且就这些钱,我给你打个借条吧。” 碎银散落在桌子上,单薄的不能再单薄,方孜凡只是瞄了两眼,“原是个穷的叮当响的剑修,这才几个钱。” 瞧出这人的不屑一顾,乔忆亭眼眸微闪,执剑向前,云破一半剑身出鞘,架在了他的脖颈出,“那你是要还是不要呢?” “要要要!” 方孜凡余光盯着那剑刃,连忙抬手将桌上的碎银滑落到自己腰包中,又从旁边扯出纸笔,哆哆嗦嗦的送上前去,“少侠,借条。” 乔忆亭眼神也盯在银子上,看着那几个小不点悉数被划走,有点肉疼地收剑回鞘,视线落在那纸上,抬手拾起笔来,“你放心,此事不弄明白,我绝对不会离开的。” 停笔后,他稍稍靠近薄纸,轻轻吹了吹,试图将其晾干,“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方孜凡瞄了一眼后,内容也不看,直接将“借条”折了两折收进搭包中,“行,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信你。” 乔忆亭白了他一眼,心中腹诽:你才出家人,你全家都出家人! 方孜凡没有在意那白眼,他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后,收了摊子,招手示意他跟着走。 乔忆亭跟着走了两步,停了下来,因为他转身进去的是寻芳阁,这种烟花之地,他还还真是有一种矛盾感,一方面想着下山逍遥快活,另一方面又觉得良心过不去。 “快走啊!” 听到那“瞎打听”地催促,他这才迈开步子跟了上去,跟着那人左拐右拐,到了一处水井附近才停住脚步。 方孜凡见人跟了上来,冲着他挑了挑眉,又朝着四周看了看,便跳下井。 乔忆亭以为他要跑,便迅速过去想要拉住他,但还是慢了一步。 “哎,下来!看着点儿人!” 他这才恍然大悟,这“瞎打听”还挺隐蔽,于是他也朝着四周瞧了瞧,便跟着跳了下去。 “你……太谨慎了吧。” 这井里不仅没有水,往前面一瞅,居然是一个灯火通明的暗道。 “没办法,你这事儿啊,事关重大,实在是不隐蔽不行。” 他跟着方孜凡的脚步,听着墙壁上火把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握剑的手都紧了紧,这脚下的路,让他想起那天晚上在山上的暗道。 “进来吧。” 方孜凡随意打开了一个房间的门,乔忆亭一边警惕地看着周围,小心谨慎地看了看周围,才跟过去。 可一只脚刚踏进去,他便发现了房中对着门摆放的竟然是一尊佛像,和那晚见到的一模一样,他立刻心中蓦地一惊,停住脚步后眼神在方孜凡和佛像身上打转。 方孜凡没有容他迟疑,一把将其拉了进去,关上房门,“磨磨蹭蹭干什么!” “你也是魔修?”说着,他抽出了手中的云破,在烛火的照应下,剑光反射到那佛像的脸上,显得相当诡异。 “我?您看我面相上有修魔的资格吗?”方孜凡笑着指了指自己,看了看那佛像,“拜托,魔修在白天是不能出来的,你不知道吗?” 第37章 他仍持怀疑态度,“可是那迎亲的队伍中也有魔修啊?” “那得是高阶魔修,况且也不能现身太长时间,两个时辰最多了。” 乔忆亭踱步靠近佛像,作势就要朝着佛像砍过去,“这佛像?” 可是诡异的很啊! “少侠且慢!”只见那方孜凡抬手扶额,有些无可奈何:“我们这是什么地方?” “寻芳阁的井里啊。” “是石佛寺镇!”方孜凡再也没了耐心,大步向前,直接将人拉到一边。 四壁都是石头堆砌而成,看起来密不透风,屋子中的陈设比知意堂还简单,仅仅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桌子上只有油灯,再无旁物,就连个喝水的杯子也没有。 低头瞧着眼前脏兮兮的凳子,让人没有坐下的欲望,他想着那就靠在墙上吧,可伸手一摸,灰尘多得让他直摇头。 “哎哟大侠,您就别穷讲究了,”方孜凡看着他在走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位置,便将那板凳用自己的袖衫抹了抹,“来,给你擦干净了,坐吧。” “你不是要打听这山神娶亲吗,其实啊,这规矩也是老一辈子传下来的,相传……” 方孜凡不愧是个百晓生,还真是有点东西,讲起故事来一套一套的。 几百年前,一群南方发了大水,一群人逃难,来到了这里。 这里虽然不是江南水乡,但也是丰饶之地,他们便在此地安家,男耕女织好不快活。 而那族长突然有一天梦见了一个女菩萨,对他说要想保族人平安便要长期供奉佛祖,信奉佛教。 醒来后那族长便命人建庙造佛,但是在山上取材造佛的时候却惊动了山神,发生了山崩,死了不少人。 族长无奈,只好上山拜山神,并且提出了请求,没想到那山神竟然答应了这族长的请求,并且为镇子赐名为“石佛寺村”,代价就是要他们每隔三年择良辰吉日就要往山上送一个新娘,所以才有了“山神娶亲”。 “所以,真的有山神?”乔忆亭听到这里提出了疑问,但是他记得原书中好像并没有提到这一段。 他眉头微皱,仔细思忖着原书的内容,可惜已经非常模糊了。 “哎呀,你先听我说啊!” 凭借着佛祖和山神的庇佑,村子越来越富饶,规模也越来越大,便由村成了镇。 从那山上出来的石佛也相当有名,非常灵验。甚至一些达官贵人,大老远的也跑来我们这里去求佛,据说一些人对上佛的眼缘还可将其请回家中,长期供奉。 低沉的声音,在屋子中来回飘荡,有一种鬼故事的扯淡感,让乔忆亭好似身临其境一般,他从不相信怪力乱神,但如今却又不得不相信。 可是,没有人知道那些上山的新娘都去了哪里。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位远道而来的官人因着佛缘,从山上请了一尊佛。 但是路途遥远,一场颠簸,那佛竟然被磕掉了一角,守着那佛的小厮却发现从那磕掉的一角中流出了一汩汩鲜血。 他大着胆子想要将那角再放上去,竟然发现掉下来的石块上居然有一块儿人骨……所以大家都推断那些上山的女子都被用特殊的法子炼制成了石佛。 紧接着,那一家人便在路上被灭口,请回去的那尊石佛也不翼而飞。 就算这样,镇子上仍然会每隔三年就供奉一位新娘上山,虽然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但没办法,族长像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安排着一任接一任的新娘上山,镇上的人也很怕这“山神”会报复镇子。 不过这山神到底有还是没有未曾可知,可山上却是有实实在在的魔修,数量之多令人胆怯。 短短几句,却道尽无限悲凉,乔忆亭沉默了一阵子,心里却做出了巨大的决定,他想要试试,揪出这幕后之人。 不过,待会儿还是要去看一看唐茉吧,毕竟这方孜凡的故事讲得,给他一种魔修无所不知的感觉。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也不想想我的名号!”方孜凡摆出一副相当骄傲的姿态,“百晓生诶,天下能有我不知道事情?” 正在这时,乔忆亭的视线被房中的佛像吸引过去,因为他刚刚看到佛像的眼睛好像闪了一下,不由得警惕起来,“你这佛像从何而来?” “原本就有的啊,每家每户都有……”方孜凡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佛像好像和刚进门时的不相同了,可是他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看着蓄势待发的乔忆亭,他声音颤抖道:“大侠,你说这个佛像是不是有一点不太一样了?” “你说呢?我还以为你这地方有多么安全……” 话没说完,他提剑直直地朝着那佛像劈了上去,只见那被云破劈开的地方,竟然也缓缓流出鲜血。 紧接着,那鲜血在两人的注视下慢慢变成黑色的雾气,继而幻化出几名魔修,提着刀便朝着两人扑上来。 “快走!” 第32章 魔修 “你明知道这佛像邪门, 还当着人家面说秘密,”乔忆亭收着力,将一波魔修打倒后, 对着躲在身后的抱怨,“你脑子是不是有泡。” 方孜凡什么力也不出, 只管抱怨,“我哪里想到原本家里就有的佛像,居然也这么邪乎。” 幸好,从佛像中幻化出的魔修, 并没有在山中的实力那么强,乔忆亭带着云破有如神助,三下五除二就将其全部斩杀。 那诡异的佛像仍然立在屋子中, 方孜凡朝着佛像望了一眼后,被乔忆亭生生拽着, 飞出井口。 站稳脚跟后, 方孜凡指着他眉心一闪一闪的印记, “你额头流血了?” 他疑惑地抬手摸了摸,并未发现血迹, 心中突然想到了什么, 暗道一声, “不好。”接着三步并作两步,脚尖一点身姿轻盈的腾空而起。 “哎!你就这么丢下我走了?” 方才,方孜凡说那佛像是家家户户都有的,那么唐茉家中肯定也有佛像。 而这佛像又如此邪门,说不定此时唐茉已经遇害。况且现在天色已晚,正是魔修活动的好时机。想到这里,他加快速度朝着唐家方向赶过去。 夜色浓重, 他心急如焚,可任凭他怎么敲门始终不见门开,无奈之下他选择翻墙而入。 唐茉家中漆黑一片,根本不见活物,他壮着胆子打开了那厅堂的门,一开门便看见赫然摆放在桌子正中央的佛像,将他吓了一跳 说是不害怕那是假的,一个唯物主义战士何曾见过这种场面。 他默念着那24字箴言,充当着护身符,从屋子东头找到屋子西头,始终不见两人的身影。 这让他心中更加没了底气,“难不成又被捉走了?” 带着心中的疑惑,他又翻出唐茉家,去接上了方孜凡,带着他一起上了那钩吾山。 “这下我可想着你呢,”他嫌弃地看着旁边装作恐高的人,冷笑道,“咱俩一块儿去那钩吾山探个究竟。” 被他拽着的人垂头耷拉耳,“还不如把我丢下呢。” 夜黑风高时,山下的林子一片寂静,他带着方孜凡悄然飞过,引起林中鸟阵阵骚动,让本就渗透着诡异气息的山,显得更加的阴森恐怖。 凭借着记忆,他再次摸索到了早上下山时的洞口,示意方孜凡先走。 方孜凡朝那黑黢黢的洞口望去,又转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进去?” “对,”乔忆亭使劲朝他推了一把,“时间紧迫快点儿的吧。” 两人在那狭窄的洞中摸索前行,没有一点光亮,让乔忆亭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地方。 “啊!” 原本好好的方孜凡,突然叫了一声,转身便朝着乔忆亭跑过去,“少侠,前面好像有东西,你走前面,你走。” 他将人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继续朝前走着,却不知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挡了一下,给他绊了个趔趄,站稳脚跟后他掏出火折子来,让这洞中忽然有了一抹光亮。 “有这玩意儿你不早拿……” 那一抹光亮下,一下子让聒噪的人噤了声,那是一张沧桑的脸,表情扭曲,目眦尽裂,嘴巴大张状作惊恐,再仔细一看,正是昨日哭得撕心裂肺之人,唐茉的母亲。 她躺在一片干涸的血迹之中,胸前被刀口砍的面目全非,应当死了没多久,身体竟然还有余温。 唐茉母亲的死,让乔忆亭更加坚定要救出唐茉的决心,毕竟原本她母亲或许不用死的。 “大侠,咱回去吧,我不想死啊。” 为唐茉的母亲抚平了眼睛,他抬眸瞅了一眼瑟瑟发抖的人,“你觉得你出去就能活了?” “不解决掉这个山神,只会让更多的女子遭受迫害,你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吗?” 他不由分说地继续朝前走,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他觉得唐茉肯定在里面,他一定得救她出去,一定得救这个镇子上所有的妙龄女子出去。 第38章 可这洞不知为何,和昨日的竟然大不相同,没有出口,两人兜兜转转没有头绪。 最后,他转来转去的实在是没了耐心,他试探着石壁略微薄弱的地方,抽出云破,“躲远点儿。” 只听轰的一声,脚底便开始剧烈震动着,面前的石壁也轰然倒塌,显现出石壁后的另一个光景。 几位身穿红色嫁衣的女子俨然被钉在了墙上,早已没了气息,他想这些恐怕就是前几任送上山来的山神新娘。 墙上面色如土的女子眼神空洞的望着他,虽然是死物,却让乔忆亭感觉被寒气包裹了全身,顿时间汗毛竖立,冷汗直冒。 他回头叫方孜凡从这边出去,却发现那胆小如鼠的人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方孜凡!”这下子,无力感灌满了他的内心,脑海中逐渐浮现出另一个“乔忆亭”。 “怎么了?人全没了!哈哈哈……” “原本死一个就行,现在好了,三个都死了,开心了吧?” “承认吧,你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改变不了曾有然,改变青玄山,也救不了唐茉……” 那“乔忆亭”在他的脑海中肆意地笑着,他感觉头疼剧烈,可也无能为力。 “你闭嘴!” 他试图将那狂妄的声音从脑海中赶出去,而额间的印记也变得越发亮。 “手里拿着把剑,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啧啧。” 乔忆亭只觉得自己现在有气无处使,提剑胡乱劈着,嘴里哆哆嗦嗦地念着清静经,“轰隆”一声,他提剑将另一处的石壁也劈开了,这一下子,可算是找到了昨日那个摆满了各式各样佛像的长廊了。 他冷笑一声,“我说能救,就是能救,你一个副人格,轮不到你指手划脚。”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他一直想用合理且科学的方式,来解释这世界发生的一切,“心魔”在他看来,只不过是精神分裂出来的“第二人格”,仅此而已。 他也来不及找方孜凡了,直直冲出那黑黢黢的洞穴,朝着昨日发现唐茉的房间找过去。 果不其然,唐茉仍然被关在那个房间中,看起来毫发无伤,听见门口的动静,便扭头看过去。 “乔大哥!” 乔忆亭环顾死后,赶忙摆出了噤声的手势,让她不要出声,一边快速的解着门口的锁链。 熟悉的人出现在眼前,唐茉终于忍不住抽泣,哭出了声,喃喃说着:“我娘死了……我不该回去的……” 叮叮当当的铁链声,在这个长廊中尤为清脆,不待他解开那锁链,两边涌出了无数的魔修,他立即放下手中的锁链,在门口站定。 手中捏诀,朝着虚空处一划,竟凭空出现了一把剑,而后化为无数分身,向两边飞去。 但所来的魔修仿佛也不似昨日那般无用,一个个的相当能打,面对来势汹汹的剑光丝毫没有退却之意。 两边越来越多的魔修竟然逼得那剑光节节败退,看着这魔修的势力越来越大,乔忆亭不得不转换招数。 只见,他手势不断变化,一个转身,将那门顺势劈开,拉住唐茉想着故技重施,从那长廊的镂空处跳出去。 可谁知那镂空处却像是被封住了一样,又将两人弹了回来。 “乔大哥,你自己走吧,别管我了。” 顾不上唐茉的话,更顾不上安慰他,他必须打起精神寻找这一群魔修的突破口,逃出生天。 可现在他不敢再轻举妄动了,面前的路逃不出,后面的石壁不敢贸然上手,他怕会打出来越来越多的魔修。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又看了看地下,嘴角一勾,再次挥剑朝着头顶的石壁过去。 这一动作可吓坏了唐茉,“乔大哥,不要!” 丝毫没有停顿,一剑下去,山崩地裂,趁着尘土飞扬之际,他搂过唐茉朝着来时的路冲过去。 可是,那边既然做好万全的准备,便必不可能让他这样轻而易举地逃走。 很快,那魔修便追了上来,而乔忆亭也发现,原先挂着三个新娘的石壁不知何时不见了,如今他和唐茉并不知道他们在山的什么位置。 魔修也不会给两人喘息的机会,疾步向前,顺势扔出手中的刀,只听“铛”的一声,那刀被云破挡住,朝着石壁飞去。 此时的魔修已到两人跟前,抬手便朝着乔忆亭的头砍去。 乔忆亭压住唐茉,顺势躲过一刀,可未曾想到,另一个魔修也提刀朝着两人腰间袭来。 上下前后的夹击,激起了乔忆亭的好胜心,他手中搂住唐茉,眉头微蹙两人便从魔修中间,瞬移到了另一个魔修身后,眼睁睁地看着那魔修被腰斩,在他们眼前灰飞烟灭。 看着这一副场景,他愣是没忍住笑意,“你们魔修实在是太默契了。” 那些魔修听到这话像是被惹怒了一般,齐刷刷地朝着两人冲过来,双刀顺势飞出,乔忆亭将云破横在身前,将那弯刀一一抵挡,“这就恼羞成怒了?” 紧接着,他一手捏诀,口中振振有辞,将另一把剑召唤出来,也朝着那魔修扔去。 那剑不像魔修扔来的刀毫无章法,只见那剑从里到外,将那剑修一一贯穿。 唐茉看着那原本战意滔天的魔修瞬间灰飞烟灭,惊呆了。 又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强大的男人,额上的印记好像变得更加明显了,眼中带着丝丝不屑,那不知念着什么咒语的唇,却能看得出来略带笑意。 忽然,唐茉感觉身后一重,竟是有一只手从那石壁中伸了出来,“乔大哥,救我!” 听见唐茉的呼救,他侧脸一瞧,将横在身前的云破向后斩去,接着回身将云破向前送去,把剩下的魔修斩杀殆尽。 而那一只手顺势掉在地上,眨眼间便没了。 他的视线落在地上,那里有一枚并未跟着手一起消失的扳指,冷哼一声,“装神弄鬼。” 另一边,面容憔悴的老人跪在地上,话语中带着无限的崇拜,“尊上,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做得好。”回应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那突然消失的方孜凡。 他看着眼前鲜红的血,混着那火红的嫁衣,眼里尽是鄙夷,嘴角扯出淡漠的笑容,是讥讽也是嘲笑,“那就让他有来无回。” “哦,不对,活捉他。” 第33章 真相 整座山又恢复了宁静, 只有匠人们敲打石头而发出的“叮铛”声,在空灵谷中回旋。 唐茉惊魂未定,一只手紧紧抓着乔忆亭的衣衫, “乔大哥,怎么办?” “别怕, ”他一边观察着洞中的形势,一边安慰着她,“普天之下无新事,这‘山神’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突然, 不知从何处发出一声惨叫,而原本就不怎么亮堂的山洞,变得更加昏暗, 他立即将人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周围。 “滴答——” 一滴不明液体从头顶落下来, 他顺着滴落的地方抬头看去, 立即回身捂住了身后要向上看的唐茉, “别看,有些......难看。” 何止是难看, 在他们头顶的不是别的东西, 正是乔忆亭和方孜凡硬闯山洞时, 看到的那三具新娘的尸体。 她们现在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附在洞顶,用那腐烂不堪的面容看着底下的两人,嘴张得老大却不见舌头,口中涎水混合着腥臭的血不断地往下滴。 他原本想着可能是拐卖人口,后来看到冒血的佛像,又想到了这些新娘被人用特殊的方法,炼化到了石佛当中, 而现在看来,这些新娘或许还充当着另外的角色。 强忍着作呕的情绪,以及在眼中打转的泪,他拉着唐茉朝着山洞外走去。可那新娘却从洞顶极速地攀爬着跟了上去,只见其中一位新娘往前一跳,顺势就要扑在唐茉身上。 乔忆亭早有防备,转身抬脚将那新娘一号踹倒在地。 新娘二号接着跟上,这一下子直接攥住了他的脖子,这让乔忆亭的眼睛直接和她来了个对视,腐化的尸骨和空洞却凶狠的眼神,还有呛鼻的气味,直接让他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鬓边的冷汗直冒,又疼又害怕。 可身体的疼痛,远比不上和新娘二号面对面的恐惧,他双手抓住那攥住自己脖子的手,只听“嘎嘣”一声,那新娘二号的手臂便顺势被他折断。 当然,新娘三号也没有闲着,在新娘一号倒地和新娘二号干架之际,她已经盯上了唐茉的脖颈。 岂料,那被扳断手臂的新娘二号,瞧了一眼刚从地上站起来的一号,那手臂瞬间就长了出来。 乔忆亭可算是看懵了,而听见唐茉的呼救,便将云破送往那新娘三号的脖颈,哪啊骨头倒是脆生生的,就那么轻轻一砍,她的头颅便水灵灵地掉在了唐茉怀中。 唐茉盯着怀中的头,愣了一瞬,接着往前抛过去,也不知怎么一回事,那新娘的发饰缠绕在她的发间,抛出去瞬间,经她一动竟然又被带了回来。 第39章 “乔大哥!救命!”她一边嗷嗷乱叫,一边被那头颅“追”着跑。 乔忆亭在对付另外两位新娘之余,执剑将拉扯着唐茉的那位新娘的头发斩断,顺势一挑,将那淌着不明液体的新娘三号的头抛了起来,顺势打倒了另外两位新娘的身上。 “没事儿出去晒晒太阳吧!都骨质疏松成什么样儿了!” 那没了头颅的新娘尸体轰然倒下,乔忆亭心中一喜,以为找到了斩杀她们的法子,却不料另外两位新娘抱着的那头颅睁着眼睛,嘴里不断涌出那让人作呕的液体,不多时又一位崭新的新娘三号便站在了乔忆亭的眼前。 看着这惊奇的一幕,他僵在原地,喉头不断滚动,只觉得恐怖,“这也能起死回生……” 不待他反应,三名新娘便齐齐向前袭来,速度之快,气势之强,让他都感觉到应付不过来。 可是身后还有唐茉,他不得不上! 他携云破冲到三人中间,与其缠斗,还要一边注意着唐茉的动向,生怕她被这诡异的新娘所伤,也怕那凭空出现的手将她掳去。 三名新娘身形如鬼魅般,让他看的眼花缭乱,他不断地分辨着她们的身形,将云破朝着一名新娘抛过去,将其死死盯在石壁上,转而在手中幻化出另外一把剑,朝着另外两名新娘袭去。 减少打击目标,让他轻松了不少,青云剑法用起来也格外的得心应手。 最终,那两名新娘像是串串儿一样,被他钉在另一边的石壁上,接着将钉住新娘一号的云破拔出,斩下她头颅,看着她的眼睛轱辘轱辘地转个不停,乔忆亭嘴角抽搐便将云破在那双目上划了一道。 那双目缓缓流出鲜血,一缕黑烟从她那穿着鲜红嫁衣的尸身悄然飞出。乔忆亭眉头微蹙,心中仿佛松了一口气,他看向那目瞪口呆的唐茉,扯出笑容,“解决了。” 而被钉在墙上的另外两名新娘,仍然在挣扎不停,只见他眼皮一抬,云破顺势从手中飞出,直直戳向那两名新娘的双目,这才没了动静。 他抹了一把脸,非常嫌弃的看着手上黏稠的液体,便立马用了净衣术,将自己涤洗干净。 “唐姑娘?”他走上前亲切地关怀着眼前的女子,微微摇头叹息,“怎么和我师弟一般。” 唐茉白净的笑脸上吓得铁青,手在微微发抖,显然被吓得失了魂。 不光是被那三个新娘的模样吓住了,更是被乔忆亭那疯起来的模样吓住了。 “唐姑娘?”乔忆亭再一次出声喊她,“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唐茉快速摇头,声音满是颤抖,“我没事、没事。” 可乔忆亭从她这些细微的动作中看得出来,她在害怕,而且还是害怕自己。 他收回想要去安抚唐茉的手,“没事的话,那咱们就出去吧。” 洞口之外便是那长廊,而一尊尊佛像仍然屹立在那里,但是那叮铛响声戛然而止,底下干活儿的工匠却都不见了,山谷中又恢复了死寂般的平静。 越走越觉得蹊跷,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已经不自觉地进入戒备状态。 霎那间,他感觉到脚下一轻,那原本平坦的长廊上,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坑,唐茉跟在他后面也掉了进来。 背上的云破再次出鞘,乔忆亭脚下便有了实感,手中捏诀随云破向上,并接上了那还在惊慌中的唐茉。 而那坑却是像地上长出来的血盆大口一般,有意要吞噬他们,一直追在他们身后,不多时,两人便在云破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明亮无比的洞穴中。 那坑仿佛惧怕着洞中的东西,停在不远处不动了。 此时唐茉才稍稍缓过神来,只是言语中仍然带着恐惧,“乔大哥,什么时候能出去?” “别害怕,会出去的。” 他拉着唐茉往里走去,却发现这里整整齐齐摆放着好几张床,无他,都盖着白布。 他原本想去看看那床上有什么,但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快点找出口要紧。 正中央的佛像眼睛一闪,蓦地转了个身,从底座下再一次涌出了无数的魔修,与之前大不相同的是,这一次的魔修都没有带面具。 他瞳孔一缩,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些魔修是原先在山中施工的工匠,看着他们手中的双刀,他忽然笑了出来。 “什么都是假的,”他环顾四周,朝着那魔修抛出云破,“方孜凡!有本事自己出来跟我打!” 云破脱手的一瞬间,便化出无数分身,与魔修对垒。 明亮而空旷的洞中,霎时间充满了刀光剑影,而方孜凡的声音便在这些嘈杂的声音中响起。 “好聪明啊!过了这一关,我再告诉你真相到底是什么吧!” 打了一夜的乔忆亭已经精疲力尽,但已经到此境地只能一往无前,他咬了咬牙,将云破的攻势加强,剑气与剑光在整个洞穴中尤为明显。 看着眼前消失殆尽的魔修,云破应召回剑鞘,他再也支撑不住,竟向前扑去。 “乔大哥!”唐茉见状,立马拉住他。 他撇开那手,单膝跪倒在地,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朝着唐茉摆摆手,又站了起来,朝着那佛像的身后走去。 果然,方孜凡就那么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见两人来了,便立马向前迎接。 “乔忆亭,青玄山第三十八代掌门人顾明怀的六弟子,也是第三十九代掌门候选人,”说到这里,他扯出笑容,眼中却是带着阴鸷,“好本事啊,真是好本事!” 话音未落,他伸出手掌朝着乔忆亭的喉间摸去。 乔忆亭见状立马将躲在身后的唐茉推至一旁,自己掏出云破迎上方孜凡的攻势。 “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你亲自体验一把不就知道了!” 云破剑势已转,乔忆亭顺势向前推去,方孜凡便被那剑气震出去老远,而自己也顺势跪倒在地,用云破才堪堪支撑住了身体,他看着一旁唐茉担心的样子,忍了忍将口中的鲜血又吞了下去。 而方孜凡看着乔忆亭的模样却不打算再下手,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脸上却是近乎疯狂的笑。 “真相,真相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什么包打听,什么百晓生,不过就是为了引你入局!” “没想到你还有点本事啊!可那又怎样?你仍然不知道你真正的对手是谁!” 他必须得走了,虽然他也很想将眼前这个人给支无祁抓过去,但现在忽然得到消息,他的魔尊妹妹好像死了,他要回去夺位了,他得回去主持大局,他要回去弄死曾有然! “乔忆亭,咱们后悔有期!” 乔忆亭扶着自己的脖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猖狂的方孜凡,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他的面前,* 他尝试着站起来追过去,却几次不得要领。 唐茉赶紧跑过来扶他,乔忆亭刚想开口安慰她,说自己没事,嘴中的铁锈味逐渐浓重,一口鲜血猛然间吐了出来。 “乔大哥!乔大哥你别吓我啊!”看着狼狈不堪的乔忆亭,她一下子慌了神。 这下子,乔忆亭无暇在顾及她的心情,只是想到了方孜凡刚刚说得那句“你自己体验一把不就知道了”,难不成自己也要变成像新娘一二三号那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吗? 而此时,从那佛像身后,颤颤巍巍地又走出来一个人,手中拿着匕首,眼光中尽是怨毒。 “多管闲事的臭剑修,拿命来!” 第34章 僵尸 看着那匕首即将到达唐茉背后, 乔忆亭只好忍着剧痛提上那剑鞘向他杵过去,那老者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趁着他起身的功夫,栖身而起向着山洞的远处跑去。 “乔大哥, 你的脖子……” 那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了几道爪印,与那新娘二号的手掌整好符合, 印记变得越来越黑,他想说话却是止不住地咳血,却还是扯出一个笑容。 而他心中也是相当难受,他该怎么办呢, 难道就这样变成一个僵尸吗,自己才刚刚下山开启美好生活啊!还没有游山玩水,行侠仗义呢…… 他的视线落在唐茉的脸上, 瞧见有银丝滑过,脑海中蓦地闪过曾有然小时候的模样。 刚要抬手去给她抹眼泪, 她却发现自己的手占满了鲜血, 便颤抖着在自己的衣衫上擦了擦, 脑子也清醒过来,他伸手拍了拍唐茉, 示意自己没事。 紧接着便盘腿而坐, 开始运行真气, 想要把这毒逼出来。 唐茉就静静地在旁边抹着眼泪,只觉他那额间的印记好像更明显了一些。不多时,他一掌拍向自己的胸口,黑重而浓稠的血便喷涌而出。 “唐姑娘,别怕。”他的声音变得沙哑难听,他站起来示意唐茉跟紧他,两人便朝着山洞深处追过去。 而这洞穴又窄又长, 走了很久才看到亮光,令人没想到的是这山洞竟然通往石佛寺镇上的一处寺庙样式的房屋,从那金晃晃得佛像身后走到前厅,唐茉缓缓开口。 第40章 “这不是我们的祠堂吗?” 他闻言转身,眼神却被金晃色的佛像吸引过去,原本应该慈眉善目的佛像竟然七窍流血,渗透着阴森恐怖的气息。 “尊上啊,尊上,你为什么要丢下我啊,尊上……” 他循声看去,说话的竟然就是刚刚在山洞袭击自己的那个老者。 看着那角落里的人,他立马警惕起来,抽出云破,慢慢靠近了那个老者。 似是听见有人靠近,那老者猛然抬头,眼中的恨意滔天,“你!是你!让我们的镇子断送了福泽!” 他心下一惊,声音沙哑地问道:“你老大自己跑了,怪我做什么?” 可不曾想,那老者突然站起身来,从怀中又掏出了一根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朝着唐茉扔过去,“全镇的罪人!” 怕是什么暗器,他眼疾手快地闪身躲过,只听“铛”的一声,落在地上的竟是一块牌子,他无暇顾忌那是什么,剑指那老者的咽喉,“说,你是谁!” 唐茉过去将那东西捡起来,看到了族长才有的铜牌子。 那老者突然就笑了起来,眼泪混着鼻涕,疯癫地喊:“我是族长!是我救了整个镇子!是我……” 他本就烦闷无比,没有耐心听他絮絮叨叨,云破直接架在了那自称“族长”的人的脖子上,谁知这“族长”突然跪了下来,开始痛哭流涕。 一旁从没有出声的唐茉突然开口,“乔大哥,他真的是我们的族长。” “说!”一听面前这人是那始作俑者,他便更来劲儿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几百年了,从来没有出过意外……” 族长口中所说,与方孜凡所说的大差不差,但也有不同的地方。 当年,开采山石时确实发生了山崩,族长也确实上去祭奠过。那方孜凡便冒出来说自己是山神,而族长看着他衣着翩翩仿佛有仙气绕身,再加上那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便相信了他就是山神。 之后族长提出自己的愿望,方孜凡一一答应,但也有条件,第一就是每隔三年进供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子,第二就是开采石头的工人和打造石佛的匠人由自己挑选。 工人匠人不用自己出,族长自然是高兴的,但是这女子可怎么向大家交代呢,又有哪家愿意将自己的姑娘让出来呢? 正在族长为难之时,那方孜凡却说出更为诱人的条件,那就是可以让自己长生不老,甚至让村子远近闻名,有源源不断的金钱自动送进腰包。 听到长生不老,族长便已经心动,最终就和这“假山神”开启了这邪恶的交易。 “长生不老?”他不可思议的质问,“你是说你已经活了几百岁?” 族长伏在地上,泣不成声,算是默认了。 乔忆亭大为震撼,他不理解,在他看来长生不老简直就是诅咒一样,他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要追求长生。 “那你的妻儿呢?”他的语气中带着愤怒,“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慢慢老去,然后离你而去?” 刚开始,怎么肯有人家将自己的闺女送上山呢,只有他,狠了狠心将自己的女儿先绑上了山。 “我怎么忍心?”族长泪流满面,“洞中的尸身就是他们,尊上答应我这件事结束后复活他们。” 但转眼间他又变得面容可怖,“都是你们都是你们!让我一家不得团圆!” 看着挣扎着要起来的族长,他挥剑将他的一根手臂砍下,“是你自作孽,怨不得别人!” “那么多女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你还能找到她们的尸首吗?” 他自然知道希望渺茫,但还是希望那么多枉死的姑娘能叶落归根,给她们的父母一个交代。 “什么尸首,山上所有的佛像都是用她们的血炼化,还哪有什么尸首……” “那与我对打的那三个新娘,是怎么回事?” 讲到这里,那族长突然放声大哭,“那、那是最初被送上山的,我的亲孙女。” 唐茉听着族长的话语,心中了然,原来这么多年,所谓的山神娶亲,都是族长的骗局。 “大家那么信任你,你却拿别人家的女儿做牺牲品。” “你有没有想过,有没有数过,这么多年,你残害了多少好姑娘!” “你就不怕午夜梦回她们来向你索命吗!” “你还想团圆!我送你去地底下团圆吧!” 说着,他便要将云破朝着那在地上打滚的族长的胸口上送去。 “不要不要,大侠别杀我,我好不容易长生,我不想死,我不要死。”族长不顾自己的断臂,腾出另一只满是鲜血的手,连忙抓住他的脚踝,“我有解药,我有你的解药。” 想着那洞中的三名新娘,又听着族长所说的解药,乔忆亭顿了一顿,“先给我解药,我暂且不杀你。” “多谢大侠,多谢大侠。” 唐茉忿忿不平,“他该碎尸万段!” 听了这话,乔忆亭闭了闭眼,复而抬眸看向诡异的佛像,用沙哑的嗓子艰难道:“他死不足惜,我要让镇上的所有人都看看,他们所相信的族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着族长口述的故事,镇上的人唏嘘不已,而最近几年刚把女儿送上山的户纷纷哭天抢地,对着那族长谩骂。 可再怎么样,他们的女儿也回不来了。 乔忆亭并未出现在高台,而是混在人群当中看着这些人,心中的悲凉更甚。 看着身边偷偷抹泪的唐茉,他安慰道:“唐姑娘,现在你可以大胆去做自己了,不用再为山神新娘而提心吊胆了。” “镇子上的所有姑娘,都不必再为此事而担忧了。” 他抬头看了高台上那被口水淹没的族长,又开口道:“女子不该成为既得利益者的牺牲品,她们本来可以拥有更美好的一生。” 一时间,镇上烟火四起,原本香火不断的寺庙也逐渐被冷落,不多时便全部被夷为平地。那老族长也在安葬好自己的妻儿后,以头抢地,随他们去了。 经此一役,已入凉秋,那湖中早已是残花败叶,他想,此时的曾有然,和自己的母亲相认了吗,回到魔族了吗,继承魔尊之位了吗,心疾好了吗? 而此时,青玄山正如乔忆亭所想,已然发生骤变,与魔尊曾绮云大打出手的顾明怀身受重伤,却依然要修炼,迎接自己的大乘破境的天劫。 与此同时,魔界更是闹翻了天,青玄山人人都以为身死的曾有然,却出现在魔尊大殿之上。 门外是两位法力高强的护法,门内的他独自一人痛苦地承受魔气历练,他被迫接受了曾绮云的所有力量,也被迫继承了魔尊之位。 如今的青玄山,山门大开,妖魔鬼怪自由出入,方孜凡自然长驱直入到了藏书阁内。 他先是回了魔界,却被那左右护法告知,曾绮云正在疗伤,不宜相见。 得,也不着急,那位子早晚是我的,他这样想着。 他把玩着手里的茶盏,想着那美事笑出了声,“真是失策啊,乔忆亭的法力太高强,我竟不是他的对手。” 书阁内只剩下那团黑气,另一人,俨然已经开始漫长的闭关。 “不劳烦方尊者了,你还是操心你的魔尊之位吧,乔忆亭的心魔未除,我还是再等等时机。” “也好,那就静候佳音。”说完,他便挥了挥衣袖,走出书阁。 …… 因着那莫名其妙的毒,乔忆亭在石佛寺镇修养了好一阵子,原本的他以为镇上的人会因为“山神娶亲”事情的败露,对唐茉这个女英雄心生敬佩。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镇上那特别灵的石佛断了销路后,整个镇子的经济开始进入低迷期。 后来,一些心怀不轨的人找上了唐茉,整日对她言语羞辱,好像一切都是她的错一样。 乔忆亭的钱都被方孜凡骗走了,住不起客栈,只能住在唐茉家里,看着镇上的人对她的冷淡以及出言不逊,他多次帮助,并且告知他们唐茉也是受害者。 这石佛不灵,就是断了镇上的财源,任凭乔忆亭怎么说,镇子上的人仍旧对他口诛笔伐。 经此一遭,他可算是明白了“人心叵测”四个字怎么写了。 眼下进入腊月就要年关,他肯定不能留在人家家里过年,所以便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准备出发。 “乔大哥,你这是要走吗?”唐茉进门,一眼就瞧见收拾好行李的乔忆亭。 他也不隐瞒,毕竟自己一个大男人整天住在一个姑娘家,还是自己师弟以后的老婆家中,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多谢唐姑娘收留在下,叨扰多时,还请姑娘见谅。” 在这短暂的相处中,唐茉深知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与自己相知相许的,所以早就将其当成了自己的好大哥。 “您这说得什么话,”她将从集市上采买来的果子放到他手中,“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再怎么叨扰也不为过。” 第41章 他将果子送往口中,朝着她笑了笑,“多谢了,我打算今日就朝南方去了,唐姑娘保重。” 只见,她的动作一滞,“唐大哥,小女仍有一不情之请” “唐姑娘你说,要是能帮得上我一定答应” 她眼睫微垂,似是难以开口,思索片刻后,朝他行了一个大礼“乔大哥,可否带我一起呢?” 第35章 美人 第二口果子还没送进嘴里, 手便僵在了口中,他着实没想到唐茉会问出这样的话,他迅速将口中的酸果子囫囵吞下, 才出声,“路途遥远, 唐姑娘怕是吃不消。” 可谁知,唐茉听完此话,竟然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我可以的乔大哥, 我能。” 她表情真挚,眼底也显出期待,可乔忆亭却不敢妄想, 拒绝了她,“不行, 你留在这里至少有一个家, 哪有姑娘家四处漂泊的。” 其实, 他本身是很想带她一起走的,毕竟这镇子上的人好像与她结了仇一般, 他不敢想象要是自己不在这里, 那些人会对她怎么样。 可眼下, 要是带她一起走,曾有然要是来这里知恩图报的话,岂不是会竹篮打水一场空,找不到她人? 最终,他也没有答应带她一起上路,只将从山上带下来那描绘奇门术法的书籍,给她留下后走了。 石佛寺镇虽不再如同往日那般热闹非凡, 但毕竟要进入新岁,日子总是要过的,街上还有很多小贩叫卖着年货,一片火红的景象,宛若新娘的嫁衣。 他本想御剑而行,但又不想放弃体味人间滋味的好机会,便又掏钱在摊子上买了几块糕点,算作是小小的纪念。 因为是漫无目的,他走的极慢,行至钩吾山附近,他在山脚下停留了一番,驻足朝那山头上望了过去,满山的雪掩盖住那荒唐事,也让这镇子上引以为傲的丑事做了了结。 接着,他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将褡包中的点心掏出来几块,放在了地上。 他想着,送上山的女子大多都是和唐茉一般大的,她们用自己的一生换来了家中的荣华,她们死前应当吃了不少苦吧。 可惜自己没有钱,只有这几块点心,希望能慰藉一下她们。 突然,他眉头一皱,他感觉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喘息声,眼神一凛,接着将咬了两口还未吃完的点心掷出,“谁?” 糕点掷出的瞬间,那没什么生气的林间,居然被震下了枯叶,树枝上的雪也被带了下来。 “啊!”似是被糕点打得吃痛,那人叫出了声。 “唐茉?”乔忆亭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赶紧走过去扶她,“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她揉着被打得生疼的肩膀,满是委屈,“乔大哥,你就带上我吧。” “不行,路上太凶险了,很多妖魔鬼怪,比这山上的僵尸还有佛像都要可怕。”他恐吓她,想着吓跑她。 “我不怕!”她上前饭抱住乔忆亭的胳膊,“我不用保护,你打架的时候我就跑。” “我会洗衣服会做饭还会……还会收拾房间。” 看着眼前的姑娘,他心中腹诽:怎么和曾有然一模一样啊,这一对夫妇是有给人做佣人的癖好吗? “你不给你母亲守孝吗?” 听了这话,她便撒开了那手,低头沉默了一阵,“已经过了百天,我再怎么思念,她也不会回来了。” 感受到她语气中的落寞,乔忆亭伸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却又觉得僭越下不去手,便又收回手后安慰他,“我不用你洗衣做饭,你知道危险能跑就行。” “那你同意了?” 他接过她手中的行李,背在了自己的肩头,“嗯,走吧。” 原先一个人的旅途,突然变成了两个人,他心想,也不错,至少有人说说话。可他也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因着他自己身无分文,所以唐茉只能跟着他风餐露宿,没多久,唐茉给自己带的干粮便吃完了,身上的衣衫也从一开始的干净整洁变得有些灰扑扑的,但是她从来没跟乔忆亭说过什么。 乔忆亭自己倒是没什么所谓,料想一个大男人,怎么着不能活呢?况且他又不需要吃喝,衣服也能自己整理干净。 可唐茉一个姑娘家,他实在是不忍她如此艰辛,心下有些后悔,可自己又实在是没有钱。 正在盘算着如何赚钱时,云破的剑穗随着他身姿转动,荡在他眼前,他盯住那剑穗,心中有了主意。 “唐姑娘,你在这里稍等,我去去就回。” 站在当铺门前,他又看了看手中的剑穗,心中还是有些不舍。 云破之前是没有剑穗的,因着自己突破第二次境界之前随口说到了新岁礼物,可谁知就被曾有然便记在了心上。 那天是他出关后不久,他正坐在知意堂前,翻着从藏书阁取回来的剑谱,曾有然从道场回来,穿过竹林悄悄来到了他的身边。 “师兄,在看什么呢?” 他歪头看去,便看见一身红衣的少年嘴角噙笑,被青翠欲滴的竹林衬得格外明媚,一时之间他被惊艳的语无伦次。 而后少年忽然伸手,便从那手中荡出来一个剑穗,剑穗本身通体雪白,在光的照耀下竟还有一缕缕银丝闪过,中间挂着一块青色的玉,正好和云破相配。 乔忆亭的视线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他抬手握住晃晃悠悠的剑穗,眼底盛着笑意,“这是送给我的?” 面前的少年点点头,“对,当年的新岁礼物,终于能送出去了。” “师兄可还喜欢?” 堂前青葱的竹林,随风摇曳,片片竹叶跟随微风坠落,撩拨着人心,而那微微晃动的剑穗更让他为之一颤,不知是被眼前青玉泛起的光影惊艳,还是为眼前笑容明媚的少年而吸引。 知意堂的那些时光,仿佛就在昨日一般,曾有然那满面笑容的模样历历在目,而这手中的剑穗不是刚从云破上解下来,而是从曾有然手中接过来。 要是把这个也当掉,那他就再也没有睹物思人的媒介了,他心想。 不对!他被刚刚的想法惊住了,“我为什么要思人啊,给了我的就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可还是不舍得,他深深地吐息了一口,攥紧了那剑穗,“等之后有钱了,我就把你赎回来,你先暂时待在这里吧。” 老远,唐茉便看见乔忆亭手中拿着一袋包子走过来,“乔大哥!” “包子,还热乎,快吃吧。” “哪里来的?”她接过包子,疑惑地看着他。 “这你就别管……” 话未说完,只听身后传来惊呼,“死人了死人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乔忆亭心中还是没有忘记他做医生的本分,立即跑了过去,查看情况,那劳工躺在地上,手不住地抓着心口的位置,皮都快蹭破了。 看他意识清醒,乔忆亭从胸前掏出了一小瓶药,喂给了那劳工。 不多时,那劳工便恢复了正常。 “这药你拿着罢,”乔忆亭顺手将苏青羽研制的“护心丹”送给了眼前的男人,“要是不舒服的时候,你就吃一颗。” “谢谢!谢谢少侠!” 而路上的人看着这惊奇的一幕,纷纷点头肯定,“真是神医呐!” 他听着这赞扬却觉得心虚,毕竟自己只是给他喂了药,啥事也没帮,他不在乎这些有的没的,喊着唐茉去找客栈。 “留步!小郎君请留步!” 他听见喊声,回头张望,便看见一个儒雅的年轻男子跑到自己跟前。 那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哎,小郎君留步啊。” “有事吗?” 此时面前的人已然把气捋顺了,左右观察了一下才开口,“道友,你是医修吧?” “何处此言?” “哎呀,就刚刚,你那架势。” 此人手舞足蹈的样子,颇为滑稽,他强忍住笑意,“不敢说是医修,略懂略懂。” “我跟你说吧,你卖那药不挣钱!一百个人里也就一个人买。” 乔忆亭撇了他一眼,合着是卖保健品的臭骗子啊,就要拉着唐茉走。 谁知唐茉把话接上了,“那你说卖什么最挣钱?”这话倒是问到点子上了,他们现在确实需要钱,所以乔忆亭停住脚步,想要听听这赚钱的门道。 “卖堕胎药啊!” 乔忆亭脸一黑,紧紧攥住云破,朝后给他来了一梭子,“神经病吧你,对着姑娘家说什么屁话!” “哎哎,我实话实说,你也不看看这谁的地盘。” “谁的?” 眼前男人凑过来,小声说道:“合欢宗啊!” 他喉头滚动,“你说这是……”饶是他没有见过真正的合欢宗,也看路多年的小说,自然知道合欢宗是做什么行当的。 “对啊,我以为你是医修的,还想找你交流一下心得呢。” 他打量了一下两人,“你看看你还有你那大妹子,长得这么如花似玉的,小心点儿吧。” 第42章 说完后,那人扬长而去,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乔大哥,合欢宗怎么了?” 没有机会回答唐茉的话语,他忽然感觉肩膀一滞,回头看到一个笑靥如花、雌雄莫辨的人森森然地笑脸,顺嘴喊道:“唐茉,快跑。” 他自己尚且跑不了,怎么指望肉体凡胎的唐茉能跑得了呢。 那人左右嗅了嗅怀中的两人,脸上更是止不住笑,“这么轻松的就拿下了,尊上肯定会奖赏我。” 他仔细瞧了瞧乔忆亭那清冷的面庞,心生歹意:这样一副绝世面容,不如先爽一把,再上交给尊上也不迟。 ...... “嘶……” 乔忆亭感觉自己的脖子要断了一样,忽然感觉胸前一凉,抬头就看见正趴在自己身上的陌生男人,抬脚便踢过去。 “你做什么!”他接着将云破抽了出来,向地上那人刺过去。 那人身姿如水蛇一般,不断躲避着他的攻势,“我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别不识好歹呀,你爽我也爽,不好吗,美人?” “什么东西,你也配?而且我是男的,男的!你看不出来吗!” 哪一个男人能忍受得了屈居于人下? “我知道你是男子啊,”那人轻蔑一笑,撇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唐茉,“是女子我还不稀罕呢!” “跟我双修有什么不好?”说着又要贴上来,“我是合欢宗的,与我双修,包你爽不说,修为也长,一举两得。” 乔忆亭将自己的衣衫整理好,上前将唐茉扶起来,转头说道:“我是剑修,不怕死的话你可以试试。” 而那男子似乎没有听到前半句话,“可以试试,可以试试!” 说着便抬手要去抚摸他的臂膀,却被乔忆亭反扣捉住,向前一扭顺势送出,那人便歪倒在床上。 被揍来也不恼,支起上半身,笑盈盈地盯着气势汹汹的人,“郎君竟是这般着急,来吧,你在上也不是不行。” 那话语进到乔忆亭耳中,却觉得一阵恶寒,眼睛剜了他一眼便开门带着唐茉走了。 他越想越气,竟然用偷袭这样的阴招,待会儿要回去好好教训他。 “唐茉,醒醒!”轻轻拍了拍唐茉的脸,她这才悠悠转醒。 “怎么了?” 看着懵懂的唐茉,他想去报复的心情瞬间被浇灭了:算了,还是快走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无事,咱们得加快脚程了。”说着便搂住唐茉的肩膀,腾空而起,“合欢宗可不是一个好呆的地方。” 现在他也管不了是不是人群密集的地方了,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邪门的地方。 可未曾想,已经出了那镇子,却还是被那人追上。 乔忆亭直觉脚踝一重,低头一看才发现那如鬼魅般的男人抓住了自己的脚踝,接着便看见他手中稍稍用力,乔忆亭便和唐茉落在了地上。 “美人,干什么走的这么急!”那男人负手而站,眼中的笑意未尽,“不是说和我试试吗?” 第36章 策略 乔忆亭眼神一凛, 瞧着周围没什么人,手指掐诀,云破即刻出鞘, 朝着那男子奔过去,“休要胡言乱语!” 唐茉还未搞清楚状况, 只觉得目前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有些可怕,她也是个会看时机的,拔腿就跑。 唐茉躲到远处,乔忆亭便放下心来, 开始大显身手,而男子却并不想和他打,一边水蛇一般躲避他的攻势, 一边撩拨他。 “美人,别这么凶嘛。” “跟那小娘子不如跟我, 我保证让你欲罢不能。” “有病啊, ”他实在忍不下去了, 出招速度都加快不少,“那是我妹妹!” 男子一听这话, 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原来是妹妹啊。” 接着, 他一伸手,原本跑远的唐茉便被他提溜回来了,“咱好妹妹都回来了,你还在等什么呀。” 而乔忆亭也并未跟他客气,手中的印式一转,自己便来到了那人侧面,提剑便朝着那抓着唐茉脖颈的手臂刺去。 男人反应也极快, 迅速松开抓住唐茉的手,却还是不敌云破的速度,被它划了一道口子,他闪身盯着手臂流出的血,“性子还挺刚烈。” 话音刚落,他脚尖一点,向前一够,另一只手顺势搂住乔忆亭肩膀,乔忆亭便撞进了他的怀里。 “呀,这是你自己投怀送抱的哦。” 乔忆亭眉头一皱,抬肘向前顶过去,自己站定后过去扶唐茉。 再回头,他的眼中已经饱含杀意,“看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哎呀,我们合欢宗最不怕的就是死,最怕的就是美人伤心。” 话音未落,剑已然到了咽喉,要不是他躲得快,现在的他已经头身分离了。 乔忆亭却并未轻易放过他,眸中闪过剑光,看着他脖颈上那道轻轻的划痕,提剑追了上去。 那男人见他开始认真,一边跑一边告饶告饶,要是真的硬碰硬,自己真是必死无疑。 眼看凛冽的剑气将至,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少侠饶命!” 云破却并未因为他的求饶就停住,而从他面前滑过,将他的衣衫订在地上。 “我不过就是见色起意,想着咱俩都是修士,要是双肯定能提升不少修为的。” 闻言,乔忆亭更是气得不轻,他警惕一般稍稍靠近,双眸沉沉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我不稀罕双修,别再跟着我!” 言毕,他又向男人送出一个冷峻的眼神,目不转睛的盯着男人,冷言斥道:“滚!” 他转身叫上了唐茉,示意她赶紧跟上,随着他指尖动作,云破也从地上拔出,利落的回鞘。 他知道合欢宗专门找人干那档子事来提升修为,自己当然也不是不愿意献身,但是好歹是个女的呀! 岂料,那男人看到禁锢已经不在,立即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追了过去,“我叫玉生烟,我可以叫你小乔吗?” 一听到自己的姓,乔忆亭脸色微变,眼中闪烁着冷光,手中剑也握的更紧,“你怎么知道我姓乔?” 玉生烟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眼珠一转,回应道:“咱妹妹不是叫你乔大哥吗?” 乔忆亭觉得非常合理,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转而又问,“你还跟着我们做甚?” “我喜欢你啊,我对你一见钟情,”玉生烟露出狡黠的笑,“我要跟你日久生情,到时候咱们再……” 乔忆亭一眼瞟过去,几乎是勃然大怒,“小心我手里的剑!” 玉生烟立即噤声,停住脚步,心中左右为难,他盯着前头那人的背影,觉得煞是好看,恨不能就地拆骨入腹,好好快活一番。 可他却是还有任务,尊上说,要他将其捉回去,这合欢宗主之位就是他的。 可合欢宗主有什么用呢,能让他得到面前的人吗,他转念一想,或许尊上将其用完后,丢给我也说不定呢? 就这么想着一举两得的美事儿,他便又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 可谁知乔忆亭后头像是长了眼睛一样,还没等他走两步,云破“嗖”的一下冲他飞了过去,将他的发髻打散。 “我说了,别再跟过来,要不然下一次可就是你的脑袋!” “我不会伤害你的,我……” “不行,滚!”乔忆亭面色冷峻,要是再认真看看,还能看见他眼中带着一丝鄙夷,“我可不是断袖!” 唐茉看着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一抹笑容偷偷挂在了嘴角,但却不敢表现出来。 停住脚步的玉生烟,却实实在在地察觉到了唐茉的表情,随即喊道:“我能干很多事情的,比如我有钱!” 果不其然,那两人停住脚步。剑修出了名的穷,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可谁知,乔忆亭的眼中沸腾着怒意,“说得谁没钱一样。” 唐茉接上去,“就是,你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吗?” 这下子,原本脸上得意的玉生烟,一下子就变得不自然起来,“我还能鞍前马后,打探消息。” 乔忆亭想了想,虽然这死断袖放在身边确实有些危险,但是带着唐茉行走于世间确实有些不方便,要是有辆马车…… “这样吧,你先去搞一辆马车来,让我们看看你的实力。” “得嘞,我去去就回!” 望着远去的人影,乔忆亭二话不说,立马拉上唐茉,旱地拔葱一样就在林间穿梭。 “乔大哥,咱们不等那个玉大哥来吗?” 乔忆亭一脸惊恐地看着唐茉,“等他干什么,要是他能追上咱说明是他的本事,追* 不上我也有钱买马车,别担心。” “哇,堂堂青玄山掌门候选人,竟然这般不守信用!”玉生烟赶着马车前来相会,可他环顾四周,冷冷清清,哪里还见什么人影。 “在这呢!”声音从玉生烟的头顶滑下来,乔忆亭一个翻身便落在马车顶上,“去了这么久,看来也没什么实力。” 第43章 “哪有啊小乔,”玉生烟看到来人立马陪笑,“看这大马车,既宽敞又明亮,喜欢不?” 乔忆亭四处打量了一下,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也不是他躺在里面,有就行了管他呢。 “成,不错,你把马车开到前面的镇子上吧,唐茉已经在那客栈里了。” “然后,你再借我点钱,不多,就几钱,等我有钱后就还你。” “要钱做什么?”玉生烟虽然疑惑,但还是乖乖掏出了钱袋子,“给。” 接过钱袋子,乔忆亭又是脚尖一点,便朝着来时的镇子方向过去,他要去当铺赎回剑穗。 …… 都说春寒料峭,夜里的空气确实还弥漫着一层薄雾,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静谧。 “我说小乔,别睡树上了,在马车里多暖和呀。” 跟唐茉和玉生烟相处了三年之久,乔忆亭很少到那金碧辉煌的马车上宿眠。 一来,他让玉生烟买马车,本就是为了给唐茉一个隐秘的空间,二来,就是怕要是上了马车,会被玉生烟趁火打劫。 毕竟这三年他真的烦不胜烦,好几次都想要一剑戳死那个姓玉的,可拿人手短,他便强压下杀人的情绪,露宿在高高的树上。 乔忆亭自然而然地也拒绝了他这一次的邀请,冷声道:“你也不能进去,别侮辱了人家姑娘的清誉。” 玉生烟不以为意,“我一个断袖,怕什么啊,再说我长得也不差,咱妹妹跟了我也不吃亏。” “最好别打她的注意,”树上的人眼神一凛,严肃道:“她以后的身份,可不是你一个魔修能够得着的。” 翌日清晨,乔忆亭从远处的溪流中为唐茉带回来了水,还捡了一些柴火。 忽然,他听见远处好像有打斗的声音,由远及近就快要靠近他们落脚的地方。 唐茉的眼神不自觉地被他忽然间的警惕吸引过去,“乔大哥,怎么了?” “快上车,”他的视线滑过她手上的水,一把将那水夺下,推醒了那靠在马车睡得正香的玉生烟,“来者不善,快走。” 行走江湖间,他不敢说自己的修为多么深,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果不是实在逼不得已,他一向都是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 说是一回事,但真正做起来可就不是那样了。 况且,他既然说了来者不善,那必然是要看看怎么不善法。这不,乔少侠又开始多管闲事了。 上了马车的唐茉望着远去的人影,喊道:“乔大哥,你要去哪里啊?” “我去看看,你们先赶路。” 他朝着那声音传来的地方奔过去,只见几个带着面具拿着双刀的魔修,正在追劫一个正派修士模样的人。 而那修士似乎已经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了,气喘吁吁不说,甚至拿着剑的手都在发抖。 在那魔修的弯刀即将贯穿修士胸膛,千钧一发之际,乔忆亭抽出云破扔了过去。 只听“铛”的一声,那弯刀被云破撞到了一颗树下。另一名魔修趁此时机,再一次将弯刀送出,又被那还未入鞘的云破挡了一下,他手中捏诀,魔修便被云破一一贯穿,消失地灰飞烟灭。 那修士四处环顾了一下,余光撇见树上的人影,嘴角露出一抹轻笑,朝着乔忆亭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便像是再也支撑不住的样子,倒了下去。 乔忆亭在树上盯着那人的动作,本想确定他安全就走,没想到那人直接晕过去了,他这才从那树梢跳了下来,靠过去,将那倒在地上的修士扶了起来,“道友,你没事……曾有然?” 看到这人的一瞬间,乔忆亭立即僵住了,他脑海中想到的第一幕,就是他现在已经将青玄山杀了个遍,现在正是要追杀自己的。 怀中的人掀起眼皮悄悄看了他一眼,接着抬手想要扶过去,气若游丝,喊了一句:“师兄……” 乔忆亭望着那手,心中如擂鼓一般,觉得那手像是要掐住自己的脖颈一般,立即扔下怀里的人,撒腿就跑。 被他大力掷在地上的曾有然,摸着被摔痛的后脑勺,疑惑地起身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眸光逐渐加深:又丢下我就算了,竟然还把我忘了,那就别怪我了。 他眼睛微眯,刚要站起身来,却看见抛下他的人又转身回来了,他眉头一挑,立即又在地上躺好,装出一副身受重伤的样子,等着那人来救他,来扶他,来心疼他。 而乔忆亭原本是想扔下他不管的,毕竟谁敢管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啊,但是他忽然又想到,要是曾有然死了,那么剧情将再一次循环,索性就跑回来了。 大不了就跟他说,自己刚刚还是救了他一命,怎么也不能不知恩图报。 但是看着地上这昏迷不醒的人,他又犯了难,实在是太重了,伤口也不好确定,还是去叫玉生烟掉头回来吧。 就这样想着,他便再一次跳上枝头,朝着远处追去。 曾有然原本想着他至少会将自己扶起来的,但左等右等却只听见那人再次走远点脚步声。 他缓缓地睁开眼,眸中是无尽的阴霾:原本以为装柔弱就能惹的他那师兄心疼,现在看来得转变策略了。 可谁知,这想法再一次被打乱,只见,刚刚远去的人驾着一辆马车冲了回来,看见已经站起来的曾有然立马勒停了马车。 乔忆亭小跑着过来扶他,眼中尽是担忧,“你没事了?” “多谢师兄出手相救。”曾有然低垂着头,想要掩饰自己按耐不住的嘴角,再抬头,已经是满脸的委屈。 他按着自己的胸口,咬着那毫无血色的唇,轻喘着,整个肩膀都在抖动,“我方才遇上的魔修好生厉害……” 他说着便要向前仰去,乔忆亭眼疾手快地过去接住了蔫巴巴的人,“先上马车,我看看你的伤。” “好。”曾有然便乖乖地靠在了乔忆亭的肩膀上,跟着他一步步朝着马车走过去。 “玉生烟!出来帮忙!” 曾有然看着从里面冒出来的人影,眼神不自觉地暗了下去,但上了马车后,看见里面竟然还坐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 他的嘴唇抖动的更厉害了,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乔忆亭,“师兄,你、你这是一夫一妻?” 第37章 谎话 那话成功让车上的人, 包括乔忆亭在内都瞠目结舌,他缓缓转过头来,眉头紧皱, 眼底尽是惊讶,上下打量了一番, 他出口喝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嘴唇微张,气不打一出来,刚想扬手过去, 却又看到曾有然脸色惨白的样子心软下来,强压住揍人的情绪,将人引进里面坐下, 马车上瞬间就变得有些狭窄,唐茉不由自主地蜷缩在角落中观察着两人。 玉生烟坐在前头, 似乎是稍加思索了一阵子, 发出一阵爆笑来, 冲着里面,“多说我爱听!” 原本就无处撒气的人, 这下子可找到出气筒了, 长腿一横, 狠狠踢了刚刚开口之人,恶狠狠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被踹了的人倒是没恼,扭过头去还笑嘻嘻的想要狡辩,但抬眸对上隐在乔忆亭后头之人阴鸷的眼神,吓得立马闭了嘴,“那个,我先下去, 你们好好叙旧吧。” 多出来一个人的空间,倒是让马车上的空气都通了,乔忆亭眉头一直没松开,心里觉得玉生烟的反应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毕竟他身后还有一个病患。 他忽然间觉得有些尴尬,毕竟这么多年没见,还真是有点不敢碰他。 但当他转过身去的时候,曾有然倒是一点不含糊,直接倒在他的腿上,一脸天真地朝上望着,“师兄,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还成。”乔忆亭微微垂眸,对上曾有然旁若无人的目光,“你先起来,我看看你伤在哪里了。” 谁知,腿上的人毫无自觉,一个翻身环抱住他的腰,闷声道:“内伤,睡一觉就好了。” 对上坐在另一边唐茉的眼神,乔忆亭露出一个无可奈何地笑来,“你要当着人家姑娘的面睡觉吗?几年不见真是越发会使小性子了。” 搂着他腰的少年呼吸一滞,一骨碌从他身上爬起来,低垂着头,虚虚地朝唐茉拱了拱手,“失礼了。” 觉出此时尴尬的气氛,唐茉很有眼色地说,“没事,你是伤患嘛,我先出去,让乔大哥给你瞧瞧伤。” 她提起衣裙挪到了车厢门口,末了还朝里面淡淡一笑,“乔大哥,需要帮忙的话,喊一声就行。” “她是谁?” 乔忆亭没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善,还好意提醒他唐茉的身份,“是在石佛寺镇遇见的朋友,唐茉,你不认识?” 一听是普通朋友,曾有然的语气一下子又软下来,“我为什么要认识她,几年不见,师兄你都不想我吗,刚刚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呢。” 衣衫上一半是血一半是泥土,就这样一件件被扒下来,最终露出了曾有然精壮的体魄,肋骨左下方有一块很大的痂,不知是什么时候新增的,肩膀和手臂上是新添的,还在出血,乔忆亭猜测应当是刚刚被追杀时打的。 第44章 觉出他的不耐烦,乔忆亭赶紧出声哄他,“不认识谁,也不可能不认识你啊,” 说完,还仰起头,对上曾有然的眼神,勾唇一笑,继续调侃道:“你这容貌万里挑一,什么小娘子都得被你迷得魂不守舍。” 曾有然蓦地抓住他的手,喉结不住地滚动,现在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一呼一吸都这样的近。 尤其是他那一笑,让他觉得口干舌燥,心也开始狂跳,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像是要把他的师兄就这样印在自己脑海中。 乔忆亭没察觉出他火热的视线,轻松地拽出自己的手,前前后后地检查了个遍,再也没有发现其他的伤。 就在他要起身时,却听见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就像是要划破皮肤蹦出来一样,他眉头拧到了一起紧紧盯着肋下的痂,接着附耳在曾有然的胸口上。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让曾有然不由自主地往后一挪,稍稍腾出一点缝隙,乔忆亭便又靠近一寸,势必将自己的耳朵紧紧贴在他的心口上,发丝在他挪动时滑过曾有然的皮肤,掉落在手臂上,凉凉的却也不能为他降温。 “你心跳怎么这般猛烈?”乔忆亭趴在他胸口时,还闻到了丝丝血腥味儿,想必也是打斗留下来的。 回应他的只有更猛烈地跳动,他眉头不由得拧到一起,起身后在搭包中找寻着什么。 而曾有然迅速穿好衣服,用自己微凉的手臂贴在脸颊上,想要让自己发烫的脸看起来毫无异常,但作用微乎其微。 一只手捏着一个瓷白的小瓶子递到他的面前,乔忆亭那清冽的声音也传了过来,“还有一瓶,吃一粒试试。” 曾有然迅速夺下那药瓶,背过身去,哆哆嗦嗦地倒在手里几颗药,不由分说地放进嘴里,不管那药的怪味,一股脑儿的咽了下去。 “多谢师兄。” 从他手里接过药瓶,乔忆亭却瞥见那人微红的耳尖,便想要伸手过去试试还有什么不适,将人扒拉过来后却瞧见一张通红的脸,“你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没事,药,药见效了。” 乔忆亭半信半疑,瞅了一眼手中的瓶子,这药见效这么快吗? 管他呢,他说见效就见效吧,他还想问问其他事情,“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总得知道,现在的曾有然会是什么身份。 “我也跟师兄一样,下山历练来了,没想到会碰到师兄,真是有缘!” 曾有然笑容明媚地盯着面前的人,心中想得却是,就算没有缘分,我也要创造出这个缘分。 “这样啊,”他虽然觉得奇怪,但也并未多想,起身下了马车,“那你在这里好好休息。” 瞧着起身要走的人,曾有然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慌张道:“师兄,你不陪我?” “马车是姑娘的专属,你是病号,便宜你了。” 不多时,唐茉便上了马车。她看着坐在角落里的少年,表情算不上多么和善,跟刚刚在乔忆亭身边撒娇的人判若两人,更是跟乔忆亭所说的那个和煦的少年联系不起来。 “曾、曾公子,我是唐茉,乔大哥让我来照顾你。” 坐在另一边的人,眼皮都没抬一下,“哦,我知道,刚刚我师兄说过了。” 马车继续晃晃悠悠地走着,乔忆亭就慢吞吞地跟在后面,有时被马车隔出很远的距离,但他脚尖一点,便能追上去。 他眼眸微微眯着,盯着马车盘算着现如今的形式。按理来说,自己走后不久,青玄山也该和魔界起冲突了,届时曾绮云就接回他的儿子,再然后曾有然就该是魔尊了啊。 但是现在怎么回事!他不仅没有被接回魔界,心疾还越来越严重,还独自跑下山来历练来了!这可怎么办啊,万一路上出个三长两短的,岂不是又要循环? 他忽然想到,玉生烟可不就是魔修吗,让他牵线搭桥,把曾有然送回去,这样……不行! 他真做了魔尊,再经他母亲一挑唆,岂不又得大乱吗,所以还是呆在身边吧,保证他没有危险,不会死掉就可以了! 玉生烟回头望了望不远处的人,高声喊道:“小乔,想什么呢?” 乔忆亭立马回神,将拧到一起的眉毛舒展开来,脚底生风追过去,“没什么,前面是到了哪里?” “应当是到了芙蓉城吧。” 听见乔忆亭的说话的声音,曾有然从那马车的小窗上探出了头,“师兄,你还没给我介绍这位是谁呢。” 他语气中带着些许欣喜和期待,脸上挂着一副璀璨的笑容,眸中仿若有点点星光。 玉生烟感觉到了危机,只觉这少年不简单;唐茉感觉到了不爽,乔大哥的师弟居然是笑面虎! 经过刚刚的深思熟虑,乔忆亭也想通了,便大方地回应他,“驾车的这一位是在合欢宗遇见的,玉生烟。” “合欢宗?”车上的人眯了眯眼,语气倒是没变,“他和师兄什么关系?” 他是魔修,师兄为什么没有杀了他? 乔忆亭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只是斜了他一眼,觉得有些好笑,抬手将他按回了车里,忿忿道:“什么关系?没什么关系,就是好兄弟。” 被按回车里的少年,听到回答后顿时心情舒畅,岂料一旁的唐茉悄悄开口,让他微微勾起的唇角僵在了脸上。 “玉大哥正在追求乔大哥。” 唐茉没听到他的回应,以为他没听见,刚想再说一遍时,抬眸却对上他阴冷的眼神,迅速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却听到了掰手指的声响,她默默地挪到了离他更远的地方。 而忽然间,曾有然起身,钻出了车厢,看着两人一人坐在一边好不惬意,心中顿时生气无名之火,但乔忆亭在这里他又不好发作,只好盘腿坐在了两人中间,使得空间极为狭小,“师兄,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乔忆亭这才想起来,自己当时漫无目的,所以选择去曾有然小时候流浪的地方看看,却也知道他恐怕并不喜欢那个地方,小心翼翼地开口,“去仙潭镇,传说那里曾经有仙人在那边飞升,我想去看看。” 他观察着曾有然的脸色,又问道:“师弟想去吗?” 曾有然稍微朝着他这边挪了挪,扬起一个天真的笑来,“想,师兄去哪,我就去哪。” 在一旁的玉生烟嫌弃地瞧着两人,“两位,调情的话请背着点人,好吗?” 曾有然白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怼了上去,“关你什么事。” “哎!什么意思?”玉生烟立马勒停马车,“小乔,你这师弟真的好没礼貌!” “小乔也是你能叫的?” 看着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乔忆亭只觉得耳朵嗡嗡响,可又实在是插不进话。 他望着眼前的师弟,只觉得现在他身上的迷雾更重了,事实真的如他所说,只是下山历练吗? 当然不是,他身上的血腥味儿确实是打斗时产生的,不是和魔修打,而是和真正的魔界高手,也就是当初守着他历练的两位左右护法。 时间回到三年前,魔界大殿上。 曾有然望着在高座上的女子,即便她是魔界之人,却也是救了他的性命,他的六师兄常常教他知恩图报,所以他不由分说地跪了下去,“多谢您的救命之恩,在下必当涌泉相报。” 他听见宝座上的女人轻叹一声,缓缓开口,气若游丝,“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恕在下有眼无珠,还请您明示。” “我是你的母亲!这么多年,他们把你藏的如此深,真是可恨!” 曾有然听到那个词后一愣,缓缓抬起头来,朝着顶上的女人望过去,“母亲?” “好孩子,别怪我,要怪……” 他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母亲?不是,我怎么可能是魔族人士,不可能。” 那女子显然已经到穷途末路,却依旧苦口婆心,“你是魔界的人,你是我的儿子,也是未来的魔尊,这是你的使命。” “过来,”她的手轻轻抬起,隔着虚空朝他的心口一指,直到看间魔气乍露,她才露出一个笑来,“我也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 曾有然惊恐地发现自己周身冒出的幽紫色的魔气,他拼命往回揽,想要按回去,他不要做魔族的人,他不要! 可他抬眸看着高座上微笑的女人,内心苦苦挣扎。 一边是道德的劝阻,你不是渴望母爱吗,你现在知道你的母亲是谁了,是魔尊,是可以和你师尊匹敌的魔尊,快去呀快去! 另一边又是正义的拉扯,你的母亲是魔尊,方平说的没错,你也是魔族的杂种,你还说你要跟你六师兄斩妖除魔呢,你现在就是魔,你六师兄除的就是你! 一想到乔忆亭,他的内心更加慌张,眼看着越来越多的魔气将其包裹着,其中有他自己的,也有曾绮云的。 不是的,不是的,六师兄不会除掉我,他不会的! 那他为何把你丢下,为何不带你一起下山,说好要一直陪着你,怎么总是不算数? 第45章 那是因为我没有好好听话!我要听他的话 ,好好修炼,我要早日结丹,我要去找他。 殊不知,现在的他已经被迫继承了曾绮云所有的修为和力量,可是在那之后她便含笑而终了。所以没有人教曾有然,如何控制魔气,如何操控魔气,曾绮云留给他的只有门外的两个护法。 所以他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大殿之上,看着自己的母亲慢慢腐化,他却做不了任何事情,甚至时时刻刻与自己斗,与良心斗,与心魔斗,与那不属于自己却硬要进入的力量斗。 这是历练,却也是折磨,他可以变得更强,却也让他变得像个疯子。 他也试图一次次地冲破禁锢,可都被那护法拦了下来,他猩红的眼睛中,充满恨意,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想:为什么所有人都嫌弃我,抛弃我,为什么承诺我的,总是不算数,我还要怎么听话,还要我怎么听话! 最后,他将所有力量消化为其所用,终于冲破禁制,这一次护法没有拦他,而是毕恭毕敬地送上一句:“恭迎尊主出关!” 曾有然看着面前半跪的两人,冷哼一声,将两人悉数杀掉,喷涌而出的血,让他有了一丝快感。 他朝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影深深地望了一眼,心中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找到乔忆亭,杀了他,这样他就不会再走了,就可以永远陪在自己身边,再也不可能丢下自己了。 母亲?魔尊?使命?关他什么事儿,他要的,自始至终不过就是乔忆亭一人罢了! 魔族所有人都在传,新上任的魔尊是个疯的,但是没人见过他,因为他早已来到凡间,寻找困在他心中的师兄。 可当他将人找到时,却又怎么也下不了手,又开始害怕起来。 他惶恐的想着,我是魔族的人,师兄会不会与我反目?不行,我不要反目。 于是他开始自导自演,隐瞒住自己的身份,让自己受伤,让乔忆亭心疼他,让他像是在青玄山那样对自己亲密无间,那种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过了。 第38章 发烧 金乌西坠, 几人到达芙蓉城的时候城内早已是一片火树银花。乔忆亭下山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城池。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看着那耍着杂技的小摊, 忽地一下那中间的人喷出火来。 “哇,今天什么日子啊, 这里这样热闹。” “应当是三月三,上巳节。” 听着玉生烟的解释,乔忆亭继续问道,“这个节日是干什么的?” 在他的认知当中只知道二月二龙抬头, 曾未听说过还有个三月三。 曾有然听到玉生烟的话也不甘示弱,“师兄,这上巳节也称之为情人节。” 也是我的生日, 你忘了吗?他的眼神盯着乔忆亭,期待从他口中说出那几个字来, 可惜…… “原来如此, 受教了。”乔忆亭惊讶的转头看着刚刚捡回来的师弟, “你怎么会知道?” “我小时候跟着杂耍班子到这里过,也为大家表演过那个喷火。”曾有然微微垂眸掩盖起落寞的眼神, 然后毫不回避地对上那被火光映照得发亮的双眼, “师兄若是喜欢, 我也可以耍给你看。” 不知是被这花火映照的缘故还是气氛到了这里,他总感觉曾有然的脸有些红扑扑的。然后,曾有然便在他的注视下一头扎在了他的怀中。 “有然?”乔忆亭这才慌了神,晃动着怀中的人,“师弟,你怎么了?” 怀中的人毫无反应,乔忆亭只觉得贴在自己脖颈上的额头滚烫, 一呼一吸间更是烫的厉害。 “玉生烟,快点找个客栈。”乔忆亭将曾有然拖入马车内,叮嘱道:“唐姑娘,劳烦给他喝点水。” 曾有然烧的已经失去的意识,但手却始终紧紧抓着乔忆亭的衣角,让他那里也去不了。 好不容易到了客栈,乔忆亭踉踉跄跄地将他搬到了床上,看着他烧的通红的脸,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烧多久了,还是喜欢什么事都憋着。” 他忽然想到,现在曾有然和唐茉已经汇合,那么正是两人增进感情的好时机。 “唐姑娘,可否拜托你照顾我师弟?” 对于他的托付,端水进来的唐茉很想答应他,但看着床上的曾有然心中仍是犯怵。 “乔大哥,我恐怕不行。” “怎么了?”乔忆亭刚想起身将唐茉拉过来,谁知曾有然感受到了动静,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衫,“别走,师兄。” 听着那气若游丝的声音,他看着床上的人,便不由的心软了,又考虑到两人这才是第一次见面,让唐茉来的话实在有些冒犯。 “抱歉,唐姑娘。”他转头对唐茉笑了笑,“是我唐突了,你快休息去吧。” “松松手,”乔忆亭就着别扭的姿势,坐的有些累,便想着起来活动活动,顺便再去打一盆水,“一天天的使不完的牛劲。” 可越往外拽,榻上那迷迷糊糊的人攥得越紧,“别走师兄,我求求你别丢下我……别丢下我了。” 听到这话,乔忆亭倒是气笑了,也顾不上床上的是病人了,开口理论,“我什么时候丢下你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衣衫拽出来,这一拽可不要紧,将原本烧的意识不清的人拽了起来,“师兄,你要去哪里。” 别看床上的人发着高烧,但他却从话语中听出了丝丝寒意,转身对上了那眸中寒光,“师弟你醒了啊,我去给你换一盆水。” “别去。”说完这两个字,他便要掀开被子下床。 几年不见,怎么越发会使小性子了,性格也更加执拗,他心中觉得不妙,连忙放下手中的盆,“我不去,我让别人去,你快躺好。” “听话,师弟。” 也不知是哪一个词触动了他的神经,立马又乖乖躺好,迷离的眼神却一直都盯在乔忆亭身上。 此时,乔忆亭已经察觉出了异常,丝丝魔气从他周身散发出来,不免心生疑惑,难不成这芙蓉城激发了曾有然体内的魔气之源? 殊不知,此时的曾有然早已经是魔尊,而现在是因为发烧无法再控制自己的魔气,才让他察觉出端倪。 轻轻在他身上拍了拍,看着他缓缓闭上眼睛后,乔忆亭便又起身走向屋外,他得托玉生烟打一盆水来。 而在开门的瞬间,禁不住好奇心的驱使,玉生烟朝屋内望了一眼,便感受到了非同寻常的魔族气息,眉头一挑,接受了乔忆亭的请求。 叮嘱好玉生烟后,他才关上房门,朝着榻上望过去,却撞上了曾有然幽深的眸子,他心中忐忑,急忙走过去想要安抚他。 可谁知,他刚刚靠近床榻,曾有然一把将他拉过去,将他摔在床上,他惊恐望着身上的人,“师弟,你做什么?” 话一出口,那周身冒着魔气的人,突然暴起,掐着他的脖颈,眼中尽是猩红混沌,让乔忆亭心下一惊,甚至忘了反抗。 只听那人神志不清地说道:“为什么将我丢下,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 “我明明已经很听话了,我日日盼你出关,日日精进剑法,可你为什么还是把我丢下!” “到底为什么!” 他的嘴唇哆哆嗦嗦,手中的力道逐渐加大,“是不是,只要你死了,就可以一直陪着我了?” 乔忆亭被他掐的都快要喘不上气来,脸憋得通红,真觉得自己会被眼前这个疯狂的人,掐死在床上,他腾出一只手不停拍打他。 任凭他如何用力拍打,曾有然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他一手掐住他纤细的脖颈,一手拦下的他手,捏在手中细细磨挲,甚至将自己的脸蹭过去,语气温柔道:“我好想你啊,师兄。” 接着眼神一凛,“不,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可我又很想你,想见你,想要你……” 乔忆亭把住他掐在自己脖颈间的手,想要趁着他失神之际,让自己喘口气,“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又伸手朝着胸前的除魔杵摸过去,可是又怕他死了,便朝着疯魔的人胸前送上一掌,终于换回曾有然一丝清明:“师兄?” 他轻喘着看着身下的人,蓦地放开掐住他脖颈的手,一滴眼泪便掉在了乔忆亭脸上,“别丢下我,我听话。” 然后再也没说一句话,直挺挺地倒在乔忆亭身上,压得他动弹不得。 他只觉身上的人体温滚烫,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热,尤其是额头,紧紧烀在他的脖颈间,连带着他的呼吸都要烫起来。 忽然,他感觉大腿外侧似乎有什么东西硌着自己,便要抬手摸过去,还没碰到那处,脑中忽然清明了一瞬,挣扎起来,恼火道:“神经病,没有后宫发泄,发泄到我身上来了!” “起开!” 说着,他便要将人从身上掀下去,可他越动弹,曾有然将他抱得越紧,甚至将他整个人都箍在怀中,一条长腿横过去,压住他乱蹬的双腿,将自己与他紧紧贴在一起。 第46章 为什么生病发烧,还这么有劲儿啊! 他暗自较劲,可根本没有用,一晚上,他听着曾有然迷迷糊糊的梦呓,从他的嘴里听了无数句“师兄我好想你”,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虽然他一直都知道,曾有然格外粘他,但不知道这几年他都在青玄山上经历了什么,居然变得这样恐怖,眼下这个情形,他真的怀疑,到底是想他,还是想他死。 当然,在挣扎怀抱的同时,他也没有忘记思索曾有然发* 烧的源头。 可是上马车之后,他已经给他仔细的检查过了,没有发现任何的出血点和外伤,更别说有什么化脓的地方了。 难不成,是他脱衣服查看伤势的时候着了凉? 乔忆亭随即便反驳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这么大一男的,体格还这么好,不应该因为那一点儿凉风就高烧成这个样子。 随后 ,他将目光锁定在了护心丹上。苏青羽研制的药是保护心脉的不错,但人和魔用药应当是不大一样的。 他觉得,曾有然在靠近芙蓉城那魔气之源便开始发挥作用,说明很有可能是这药的副作用。 挣也挣不开,躲也躲不掉,乔忆亭彻底没了法子,只能被迫和他睡在一起,睡在他的怀中。 “唉,现在看来只能等这药效慢慢失效吧。” 街上渐渐有了商贩的叫卖声,乔忆亭眉头微微一皱,缓缓睁开了眼睛,舒展了一下自己的筋骨,一转头,就看到昨夜的罪魁祸首。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在曾有然将视线转移到他脖颈上的时候,乔忆亭才猛地坐了起来,“师弟你……” “我好了师兄,昨夜辛苦你了。”他醒来就察觉到怀中的人,吓了一跳,连忙松开禁锢着人的手。 乔忆亭点点头,完全没有和他计较昨夜的事情,只当他是病患,让着点就让着点吧,只是感觉出自己的嗓音沙哑的很,便不自觉地在脖颈间捏了捏。 “好了就行,他们两个呢?” 正在整理衣衫的乔忆亭,没有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悦,只听见他的声音逐渐变冷,“他们都出去吃早饭了。” 在那堪堪能照清楚人的铜镜中,乔忆亭左右晃了晃脖颈,果然如他所想,白皙的脖颈上正有被掐的痕迹。 曾有然在他的背后,目光紧紧盯着他的动作,心中如临大敌,艰难地开口,“我昨夜是不是对师兄动手了?” “不碍事,你昨夜生病,情绪失控也很正常的。”乔忆亭说不怪他,就是不怪他,只是他在考虑待会儿再去订一间房,他可不敢再和这师弟共处一室了。 虽然,他在青玄山上那般乖巧可爱,但三年时间,也不敢说他没有变化。 “师兄你,可以不可以不要讨厌我?”语气中带着万般委屈,好像昨日快被掐死的人好像是他一样。 乔忆亭长眉一挑,心道:怎么感觉有一种恶人先告状的感觉? 可他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冲他笑了笑,“走吧,咱们也出去吃早饭。” 转身便被曾有然拉到了桌子旁边,“我提早买了回来。” 乔忆亭觉得他肯定还没有辟谷,所以想要陪着他出去逛一逛,可谁知他竟然将这些五花八门的早饭都买了回来。 “你哪里来的钱?” “我这是之前帮人家斩妖除魔的工钱。”曾有然自然不好说是从魔界带过来的。 说完好像怕他的六师兄不信一样,还郑重地点了点头,“对,工钱。” 眼前的人,听完后眸子一亮,“好主意啊师弟!”他怎么以前就没想过收钱办事呢? 后来一想,自己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做好事不留名,坚决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 看着满满一桌子的早点,他还真是第一次感觉有点想要尝尝这花花绿绿的新奇玩意。 刚坐下,便听见有人敲门。 “保准是唐茉他们回来了。” 乔忆亭放下筷子的同时,冲着身旁的人一笑,就要起身去开门,却被一把按下,“我去。” 刚一开门,曾有然便敏锐地躲避了一片芙蓉花瓣的暗算,“雕虫小技。” 那芙蓉花瓣的攻击目标似乎也不是他,只是飘飘忽忽的往里飞,直冲里面的人过去。 “师兄!小心那花瓣!” 第39章 芙蓉 话刚说出口, 曾有然便被身后飞来的芙蓉花包裹,轻飘飘地消失在了房间,只有一朵粉嘟嘟的芙蓉花掉落在地上。 桌子与房门之间隔着一层帘子, 乔忆亭隐在帘子之后,没有看见全过程, 只是觉得他忽然没有了动静有些奇怪,便起身过去瞧。 此时,一片芙蓉花瓣已然飞到他的面前,而他也没有察觉出危险, 眼底带着笑意,抬手就要去接,“花有什么可怕的, 大惊小怪。” 他手指触碰到花瓣后,让他说完后还未来得及的嘴巴张得更大, 因为那花瓣自他的手掌开始分化成一朵朵芙蓉花来, 一时之间也将其吞噬其中。 满眼的芙蓉花映得他的眸子变成粉色, 他瞳孔微缩,不住地拍打着一簇簇花墙。 “师弟!曾有然!” 什么声音都没有, 只有花瓣绽放的声音以及花蕊中释放的香气, 而他一次次的拍打如同打在棉花上一般, 毫无作用,甚至一层层的花瓣越长越大,将其包裹的更加严实。 在两人都与花朵中挣扎之时,一小队人悄悄潜入房内。 乔忆亭拨开要捂着他口鼻的花瓣,眼看片片花瓣从白色逐渐变为粉色,他没来由的心慌,那撕扯花瓣的动作更甚, 仿佛这花瓣的颜色预示着什么一样。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待花瓣变成红褐色的时候,钳制他的力度变得小了许多,他便轻轻掀开那软塌塌的花瓣走了出去。 他拂了拂衣衫,皱眉道:“什么鬼东西。” 可他忽然感觉到身后火热的感觉,像是置身火海一般,他迅速偏过头去,到处飘着火龙一般的青玄山便映照在他的眼眸之中。 被烟一熏,泪珠便从眼眶中滑落下来,又被热气一蒸,一行泪痕便在他的脸颊上干涸,他大口喘息一下,就被呛的说不出话,他这才抬起袖子捂住口鼻,想要寻找水源。 他瞧着尸横遍野的青玄山,树不是树,草不是草,知意堂呢,知意堂在什么方向?他分不清,烟气缭绕中,他也看不清。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呢?明明曾有然在自己身边的啊,他不是没有屠山吗,青玄山怎么还是逃不过这劫难? 现在的他,全然不顾自己刚刚还在吃早餐,转眼就置身火海的缘由了,心里想的都是找到曾有然,亲口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明明夜色正浓,但在大片火光照射下,竟如同白昼一样,他四处寻找那熟悉的身影,试图寻求一丝安稳。 或者说,他是极力地想证明自己的想法是错的,想为曾有然开脱,在这一刻,他无比的希望曾有然能够站在自己的身后。 突然间,一只手拉住了自己,他心中一喜,猛地回头。 “师弟!” “师弟,快带师叔走!” 不是曾有然,是薛云,他满脸血渍,不似之前那般清风明月,神情之中尽是惊慌。 他收起心中的失落,忙不迭地去拉住薛云的手,“一起走,但是我得去找找小师弟,你知不知道……” 话没说完,一个魔兵悄然靠近,趁其不备,一刀戳进薛云的胸膛,只一瞬,血便沾满了刀子。 待他拔出之时,鲜红的血喷涌而出,溅了乔忆亭一脸,他只觉得自己眼中看见的都是红色,许是血进入了眼睛。 来不及惊讶,薛云便扶着胸口跪倒在地,嘴里一边控制不住流出大片鲜血,一边还在嘟囔,“快走,快走……” “师兄!” 他从来没有遇见过亲密的人就这么死在自己眼前,冲击力之大让他的眼泪夺眶而出,有些惊慌失措,不知是该先救人,还是先杀了那魔兵。 可脑子先一步做出选择,他下意识向后去摸云破,却是摸了个空,云破并没有在身上。 他看着倒在血泼中的人,眼珠不住地转动却怎么也合不上,嘴里的血伴随着那句“快走”,已经让乔忆亭有些魔怔。 眼看魔兵的刀就要朝着薛云嘴里的师叔刺下去,他疾步上前送出一掌,拽起那素未谋面的师叔,在魔兵阴恻恻的笑容中逃命。 偌大的青玄山,乔忆亭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躲,更何况处处都是师兄和师弟们的尸体,处处都是那魔兵的影子。 他只能背着师叔朝着山下走去,可一个身着玄袍的男子拦下了他的去路。 “乔忆亭,我的好师兄,你这是要去哪里?” 听着熟悉的声音,看着眼前眼含笑意的人,他一把拉住那人的手腕,“快走,这山上……” 手被那人大力甩开,他一脸震惊的盯着那人,“师弟,你怎么了?” 第47章 曾有然眼中尽是漫不经心,他嘴角露出一抹讥笑,“该是我问你啊,我的好师兄,逃走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一时之间,眼前的曾有然和书中的曾有然重合起来,乔忆亭喉头一滞,咳嗽了好几声,才勉强让自己的嗓子说出话来,“是你做的?” 是了,他早该想到的,他一个炮灰怎么可能会改变整个故事情节的走向呢,该来的总会来,可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这山上给我的凌辱还不足以作为理由吗,况且我想杀谁就杀谁,想让谁死就让谁死。” 他的话铿锵有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传入乔忆亭耳中,“包括我吗?” “包括你。” 乔忆亭低垂着头,眨了眨眼,任由被烟熏的眼泪滴落在地上,直到水汽氤氲在眼眶中看不清情形,他才挥手在脸上摸了一把,“那昨晚你说的话也都是假的?” 他抬起头,对上面前猖狂至极之人的眼神,想要等一个回应,等来的却又是一记铁手,冷冰冰地掐在他的脖颈之上。 “还有什么遗言吗?” 与昨晚一样,他有些喘不过气,只是他想起薛云的嘱托来,竭力扭头朝着后面的师叔看过去,却惊恐地发现,什么都没有,他又环顾四周,却发现眼前好像也不是青玄山而是钩吾山。 如此,他便明了。双手握住面前疯狂之人的手,双腿发力,齐齐蹬向那人的胸前,逼迫他松了手。 “我觉得,这句话,该是我来问你。”他知道,眼下他不知是被谁暗算,进入了一个幻境,眼前的曾有然便也是假的,他剑指一划,便从那虚空中掏出来另一把剑,朝前刺去。 ………… 曾有然从花瓣中出来时,满屋子的红绸映在他的眼中,外头吵闹至极。 他踱步出去,想要看看这幻境中有什么东西,没想到却见高朋满座下,人群中簇拥着身穿喜炮的乔忆亭。 这个画面曾经也是困扰他三年的梦魇,他内心无比害怕,再次见到乔忆亭时他已经有了道侣,可没想到竟然在这幻境中成为了现实。 他心下一惊,想要跑过去质问他,怎么就成亲了呢!却被身后的人拽住,转头一看,竟然是苏青羽。 “小师弟,说好要和我一起,为你六师兄布置洞房的,你要跑去哪里?” 他一把撇开她的手,轻喘着质问她,“跟谁成亲,他要跟谁成亲?” “唐姑娘啊。” 他只觉得有些喘不上来气,心道:果然,师兄竟然要和她成亲,她可以我也可以! 不等苏青羽的后话,曾有然已然将那满面红光的人拐走,将其带回了魔宫中,摔在床上。 乔忆亭看起来有些醉,强撑起身来,“小师弟,你这是做什么?” “跟你洞房。”他不由分说地就要过去扒他的衣裳,乔忆亭却紧紧地揽住,“我的娘子不是你。” “是我!” “不是,是唐茉。” 他蓦地停住手下的动作,泄气一般问道:“你当真喜欢她?” “唐姑娘温婉动人……” 曾有然喉头一滞,话也没有听完又消失在他面前,再回来时,手中便多了一个身穿喜服的唐茉。 他望着榻上的乔忆亭,手掐着唐茉的脖颈,脸上尽是疯狂,“你只能喜欢我,你要是喜欢她,我就杀了她。” “不可!” “为什么不可!是你说的,会一直陪着我,我怕你因为我的身份为难,还处处遮掩,现在也该是你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唐茉的表情越来越痛苦,脚不住的胡乱蹬着,却仍然有力气说话,“曾公子,强扭的瓜,不甜。” 曾有然又将视线转回来,凶狠地瞪着她,“强扭的瓜不甜?我就爱吃强扭的瓜,既然扭下来了,我说他甜,他就得甜!” “放了她,我什么都答应你。” 他冷哼一声,接着松手,任凭唐茉跌落在地,不住的呛咳。 缓步走到乔忆亭身边,他将人推倒在榻上,手上一挥,便从那冒着幽幽光芒的墙壁上钻出来一条细细的链子,那是曾经在魔殿历练时,用来拴住他的,现在却要拴在乔忆亭身上了。 扯着链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他听来却是有些悦耳,他蹲下身子,将其轻轻绕在乔忆亭的脚踝上,只听咔嗒一声,便上了锁。 他抬头望着面无表情的师兄,心情复杂,他慢慢靠在乔忆亭的膝头,诉说着他近乎破碎的心情。 “师兄你知道吗,你走之后,大师兄经常差遣我干这干那,另外的师兄们也都不敢和我说话,更不会帮我说话,弃我如敝履,看我如草芥,可我依旧记得你说得话,我有在好好练剑,也有在好好习字,就是为了早日下山,和你相逢。” 紧接着话锋一转,他的语气变成怨恨一般,“可是为什么啊师兄,为什么连你也这么做?你知道我在这里的三年是怎样度过的吗,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想你为什么丢下我走,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我都那么听话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喜欢我?你爱师兄,爱师姐,敬师尊敬掌门,你爱门派的所有一切,却不包括我!” “我眼睛看到的是你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心里却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我好害怕你知道我的是魔族的人会讨厌我。” 他用近乎祈求的语气抬眸问他,“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你可怜我一下好不好?” “好。” 可是面对一个假的乔忆亭,又怎么可能会得到真的回应呢? 他站起身来想要将有些碍眼的唐茉送回去,再一转身时却见乔忆亭手执长剑,朝他送过来。 聒噪的唐茉早已消失不见,就连他的魔宫也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知意堂,他知道这是魅魔的术法之一,他只希望这术法能维持的再久一些,哪怕他知道,眼前的乔忆亭,是假的。 他毫不避讳地接住那剑,任凭它在他的手掌上划出伤痕,血便顺着剑刃,滴落在地上,他的脸上却带着笑。 “师兄,我知道你是假的,所以我才对你这么做,对你说这么多,我宁愿永远都不要打破这个幻境。” 幻境时间一到,芙蓉花便再次枯萎掉,曾有然保持着被刺中的姿势,手掌中的血却实打实地流出来。 接着,他慌张朝里面走过去,他不知道他的六师兄会不会遇上什么麻烦。 刚掀开帘子,却见乔忆亭也从那幻境中出来,他脚下一顿便一个趔趄,曾有然不顾自己手上的血,连忙跑过去扶他,“师兄,你没事吧。” 终于见到真正的曾有然,彻底让乔忆亭松了一口气,他觉得,是该无条件相信曾有然的,他的小师弟,会有什么坏心思呢,单纯的不能再单纯了。 “我没事。”他注意到了自己衣衫上染着的血,捧起来那只手,“你这是怎么了?” 曾有然迅速抽回自己的手,抿了抿唇,露出笑来,“小伤,师兄没事就好。” 远处,芙蓉城的芙蓉殿中,一个长相美艳的女子望着跪在地上的女侍,满脸笑意。 “城主,剑得手了。” “做得不错,待我禀明尊上,看看他有什么指示,先下去吧。” “遵命。” 第40章 幂篱 芙蓉城, 是魔族与凡间的交界处,城主禾真真,是天下最纯粹的魅魔。 魅魔与合欢宗不同, 前者是魔族中人,最擅长利用人心的欲望和恐惧来制造幻境, 让欲望和恐惧来控制人本身;后者则只是魔修而已。 乔忆亭小心为曾有然包扎好伤口,左看右看却也看不出他在幻境中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自己经历的告诉他。 他的眼神在房间中游移,忽然间, 他瞳孔微缩,猛地站起来,“云破呢?” 幻境之中他就没有找到, 如今屋子中也没有,他没来由地感到心慌, 手不住地哆嗦, “我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他从来没有这么着急过, 曾有然自然也跟着慌了,但理智尚在, 他一把握住抖动的手, 安抚道:“师兄, 去芙蓉殿,让城主帮忙。” “好,你带我去。” 玉生烟与唐茉正好回来,看见急匆匆的两人,心生疑惑。 “出什么事儿了?” 乔忆亭不想大肆声张这件事,头也没回,直接用了一招传音入耳, “有人趁我不在拿走了我的剑。” 听了这话,玉生烟摇头一笑,“好端端的剑修,连自己的剑都守不住,笑话。” 心急如焚的乔忆亭,此时已经无暇顾及他的话,却不曾想被曾有然听了去,回头瞅了一眼刚刚出声之人,手中一挥,一记飞刀朝着玉生烟后颈飞过去。 被削的人呲牙咧嘴不明所以,但瞥见一袭白衣身旁一闪而过的黑影,便有了答案,心中勾起一抹冷笑。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芙蓉殿外。只见这宫阙庄重森严,里里外外都被花朵包裹着,置身其中仿佛身在花海,稍不注意便被其吞没。 第48章 “什么人!”大殿门口守卫森严,女侍向着来势汹汹的两人亮出刀剑,“这里可不是凡人能擅闯的。” 乔忆亭拦住想要走到自己前头的人,生怕他会起了冲突,眼下他只想找到云破,不想再多生事端。 他倒是毫不避讳自己的身份,直言自己的诉求,“在下青玄山修士,云游至此,被城中歹人暗算,丢了佩剑,恳请城主帮忙。” “一个臭道士,还想求城主帮忙,你哪里来的脸。” 女侍脸上露出来的嘲讽,倒是让他也觉出来此事不妥,心中便有了退缩之意,脚步也向后挪动一下,却被一只手抵住后腰,让他挪动不了。 “去通报。” 曾有然的声音中好似带着初春之时的凉意,让那女侍的表情一滞,脚步也在犹豫着到底是去通报还是拦住这两人。 正在这时,大殿之中传来一阵迤逦的笑声,“让他进来吧,我已经等候多时了。” 面对邀请,乔忆亭心中的迷惑更甚,生怕是什么空城计,却被身后的少年拉起衣袖,脚步轻快地带着他走进去。 一边拽着他的衣袖,一边扭头送出笑,声音中的凉意也消失不见,“别担心,她会帮忙的。” 乔忆亭望着他笑,鬼使神差地点点头,虽然他也不知道,素未谋面高高在上的城主,为什么会帮自己的忙。 大殿之上,女子身着薄纱,将她的身体轮廓堪堪包裹着,乔忆亭只瞥了一眼,迅速低下头,心想:“这城主也太开放了吧。” 他盯着自己的脚尖,却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深呼一口气,闷声道:“城主你好,我……” 话未说完,禾真真便哼笑一声打断他的话,“区区剑修,竟连自己的剑都守不住。” 她的话正好刺在乔忆亭的心头,没了剑本就有些底气不足,他刚要抬头继续说,却见刚刚还悠闲地坐在宝座上的女子,手持双锋挝朝着他奔过来,眼中尽是戏谑。 他下意识地向后掏云破,却被曾有然揽在身后,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柄软剑,对了上去。 双锋挝与软件对上的瞬间,发出一声尖锐的暴鸣,还不等禾真真看清来人是谁,就被震了出去。 她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嘴角一勾,“竟然还有帮手,只是没想到你一介修真之人,竟然和……” 她忽然看清刚刚与自己对阵之人的脸,以及他手中握着的软剑。 他的眉眼与他的母亲相似的很,而曾绮云的母族也是魅魔一族,禾真真一眼就认出眼前的男子就是曾绮云的儿子,再看他手中持着的那柄软剑,也是曾绮云曾经用的,毫无疑问,他就是刚刚出关不久的魔尊。 她下意识地就要跪拜,却不知为何双腿像是被定住一样,她抬眸望过去,“尊、尊……” 曾有然眉头一皱,却是不知道她如何看出来的,但他并不希望就在此揭露,眉头一皱,悄悄抬起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多嘴。 禾真真也是会看眼色的,立马直起身来,笑着迎上前来,“尊贵的客人,有什么需要我帮助您的?” 曾有然斜了她一眼,往后躲了一步,低眉顺眼地朝着身旁之人说道:“师兄,你跟她说。” 乔忆亭并不知道两人的暗流涌动,他抬眸瞧了一眼他这师弟,转头又看到了笑靥如花的女子,“芙蓉城主,正如您刚刚所说,我的佩剑被歹人偷走。” 云破现在在何处,禾真真自然最清楚,但一边是刚刚即位的魔尊,另一边是旧主的吩咐,让她犯了难。 她扯了扯嘴角,“两位稍安勿躁,我这就吩咐下去。”说着便找了丫鬟来侍奉,自己走出大殿。 就是这一句话,让乔忆亭起了疑心,紧接着从曾有然身上抽出那把软剑,朝着她过去。 禾真真躲避不及,刚想抽出双锋挝来,软剑已然架在来她的脖子上。 她笑眯眯地望着一脸正气之人,指尖在那软剑上轻轻一挑,“乔大侠这是什么意思?” 眼前的女人虽然艳丽至极,但乔忆亭却无心接住她送来的媚眼,心中杀意蔓延开来,“什么意思?” “我方才从未说过佩剑的特征,城主却要吩咐下去,如何吩咐呢?” 禾真真表情只僵了一瞬,接着眉头一挑,尴尬道:“您瞧我这记性,忘记问了,敢问您的佩剑大概是什么样子呢?” 听着他的描述,禾真真只觉得冷汗直冒,幸好没有妄然给他断剑,否则自己这条老命估计也得断。 她心中也焦急,却也是得装装样子,拦下他们两人跟过来的企图,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她将云破带了过来。 “乔大侠,这可是你口中的佩剑?” 乔忆亭满心欢喜地接过来,端详了一阵子后,才想起答谢,“多谢城主,方才多有冒犯,还请您多多包涵。” “小事小事,不知可否赏脸在我这里……” “不劳城主操心了,”乔忆亭朝里面的人使了个眼神,“我们这就要回去了,多谢城主帮忙。” 禾真真只能点头相送,虽然她其实是想宴请一下新上任的魔尊,望着走在花海中的人,她想,来日方长。 ………… 乔忆亭一边慢慢走着,一边将佩剑系的更紧,曾有然踱步向前,往前微微倾身,笑着问:“师兄怎么不问问她在哪里找到的,又是何人所为呢?” 被这话问得一愣,当时他心里眼里都被失而复得的欣悉冲昏了头,哪里还记得要刨根问底。 但他仔细一想,便琢磨出个人来,“我在石佛寺镇上曾经遇到一个魔修,那人法力高强,可惜最终被他逃了。” “不提也罢,云破找到了就行,回客栈吧。” 脚步匆匆,已到城内。 芙蓉城内依然热闹非凡,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听着那些商贩的叫卖声,忽然,乔忆亭的目光被一顶幂篱吸引过去。 他想着,现在曾有然已经和唐茉汇合,自己就该介绍两人认识了,毕竟两人是佳偶天成。不如让小师弟买点小礼物送给唐茉,主动破冰。 而曾有然时刻关注着他的动向,见他驻足望向远处,视线随之而动,刚好捕捉到他目光所及之处。 那是一个卖幂篱的摊子,各式各样的幂篱让人眼花缭乱,在其中有一顶相当清雅的幂篱。 抬头瞧了瞧那高悬在天上的太阳,曾有然接着拾起头的手,穿过密集的人群,朝那摊子奔过去,“这个好看,师兄。” “这是姑娘家带的,”乔忆亭挣开被紧握着的手,拿起刚刚钟意的那顶,端详着,“这一顶确实好看。” 摊主还是第一次见到两个大男人一起挑,还挑的这样仔细,心想这是来了生意,“两位公子,这个样式买给自家娘子,保准她开心。” 曾有然的视线一直盯着他的小师兄,心中甚至已经想到了他带着幂篱的样子,又听摊主这话,眼睛都亮了,“真的?” “那是自然!” 听到肯定后,曾有然立马掏钱给她,“不用找了。” 说完,便接过乔忆亭手中的幂篱,一下子给他扣了上去,然后不由分说地拉着他走出了人群。 乔忆亭被他那一连串流畅的动作给唬住了,纬纱随着步子带动的微风而晃动,路变得没有那么清晰,人影也变得模糊,他只觉得身处在这幂篱中让人多生遐想。 外头的人,想要看被幂篱遮住的面容;里头的人,也想要看清那牵着自己手的人。 手上一用力,他拽住了那步履轻快的人,另一只手将那幂篱取了下来,“做什么呀,净胡闹。” 曾有然仍想要夺过来给他扣上,笑意盈盈,“好看的 ,师兄带着好看。” 一个男人夸另一个男人好看,乔忆亭嘴角一扯,心中有些别扭,但手上动作没停,将那幂篱整理好塞给笑着的人,“待会儿你把这个送给唐姑娘。” 然后,他继续朝着前走去,徒留曾有然愣在原地,攥着幂篱,望着他的背影。 他还以为是乔忆亭喜欢,这才买了下来,没想到,竟然要自己送给唐姑娘。 他忽然又想到了幻境中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却是该给唐姑娘道个歉的,不过他还是希望她能远离他的师兄。 就这样抱着幂篱,眼中有一丝落寞闪过,再一眨眼,便恢复如常,只见他大手一挥,那幂篱便凭空消失了。 乔忆亭正巧走到卖糖人的地方,看着摊主一双巧手翻转,很快就出来一只惟妙惟肖的兔子,再接着翻转又出来一只小老虎。 本能的去招呼身边的人,却发现他不在身边,他朝四周望了望,眉头一皱,“师弟!” 听到他的声音,曾有然从那幂篱摊子上随便拿了一个,就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赶过去。 “怎么了师兄?” 看到重新出现在视野中的人,他的视线又滑到糖人师傅不断翻转的手上,“糖人,吃不吃?” “吃,师兄想吃哪一个?”他一边说,一边就要掏银子,可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他的心凉了下来。 第49章 “多买两个,你拿回去给唐姑娘。” “师兄你不要吗?” 看他忽然一滞的动作,乔忆亭侧脸对他轻轻一笑,“我不爱甜食,不过唐姑娘应该会喜欢的。” “我管她喜欢什么。”说着,他便拿了两个糖人,丢给乔忆亭一个,自己拿着一个送往嘴边。 乔忆亭拿着那小兔子样式的糖人,看着走在前面气冲冲的少年,无奈的摇了摇头:算了,拿回去给唐茉吧。 而独自走在前面的曾有然,却在盘算着乔忆亭口中的魔修是何许人物,边想着边嚼着,“咔嚓卡嚓”的声音格外清脆,糖人经不住他那样吃,两三下便在其口中碎尸万段。 仿佛他吃的不是糖人,而是仇人一样。 第41章 双修 客栈中, 唐茉耐不住性子,已然下楼,不住地朝着门外张望。 她对玉生烟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因为对乔忆亭的话全身心的信任,再加上玉生烟有时候表现得像是登徒子, 所以她总觉得这个人不靠谱 听到玉生烟嘟囔云破的时候,她的心也跟着慌张起来,生怕乔忆亭的佩剑就这样丢了。她从上午等到晌午,眼看着太阳换了一边, 等的人也终于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她先是到一个高大隽秀的身影,随即松了口气,想要伸手招呼, 却又想到之前曾有然在马车上那般阴鸷的眼神,胳膊僵在半空中, 话也停在了嘴边。 不过, 紧接着, 她又看见从曾有然身后走出来一个人,拿着一个即将化掉的糖人, 跟他说着什么。 “你快拿着呀, 待会儿就到客栈了。”乔忆亭想了想, 仍然觉得还是让曾有然自己送比较好,所以举着糖人追了一路* 。 曾有然存心不想拿,这糖本来就是买给他的,为何要让自己送给唐茉呢? “我不拿,师兄你快吃吧,你看看都要化到你手上了。”他说着,就抓住了乔忆亭的手, 顺势就要咬过去。 却被乔忆亭闪躲开,朝他瞅了一眼,“别胡闹。” 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走着聊着,两人就到了唐茉的跟前。 “乔大哥,云破找到了吗?” “找到了。” 乔忆亭又朝着身边的师弟使了个眼神,谁知那人却无动于衷不说,甚至还像是耍小脾气一般越过唐茉,直接上了楼。 无奈之下,他只好将手中的糖人递给了唐茉,“唐姑娘,这是我师弟给你买的,你快拿着吧。” 从乔忆亭手中接过糖人,她感觉背后好像凉飕飕的,便扭头看过去,却只是瞧见玄色衣袍的一角,她又将视线转回来,狐疑地问道,“这是曾公子买的?” 曾有然掏的钱,可不就是他买的吗。乔忆亭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师弟有些慢热,你和他多接触接触就知道了。” 她一双杏眸微微垂着,盯着手中的糖人,低声说道:“那就,谢谢了。” 她知道,或许这个糖人只是乔忆亭买来,想让他师弟送给自己的罢了,可是看起来他这师弟并不好相处。 察觉出她此时的心情有些低落,可也不知道是为何,便推了推她握着糖人的手,“快吃吧,再不吃就化了。” 说完后,他便朝着客栈的后院走去,想着看看马有没有吃饱,吃饱的话就继续赶路。 而两人的种种动作,也都被曾有然看在眼里,看着糖人易了主,又听见他师兄说了那么多话,恨不得立马跑下去夺过那个糖人来自己吃了。 直到看见乔忆亭迈步朝着后院走去,他这才立刻关上门,独步到房间里,打开了窗户,倚在那里等着那道身影出现。 果不其然,乔忆亭慢慢悠悠地走到马厩中,东瞧瞧西悄悄,给马儿抱了些草,还掀起它的耳朵说着什么。 这一幕幕轻松惬意的场景,倒让曾有然的唇边也也染上了笑意,只觉得他这六师兄可爱至极,可他忽然有点嫉妒那匹马,毕竟自己都生气这么久了,师兄怎么还不来哄哄自己。 正当他沉迷于眼前的景色时,他的耳朵微微一颤,察觉出有人打开了门,他一下子拾起手边的幂篱扔了过去,厉声喝道,“谁!” 玉生烟的身躯像泥鳅般滑,轻松躲过了幂篱,笑眯眯地朝着窗边走了过去,“哎呀,师弟怎么这般暴躁呀。” 站在窗边的少年,上下打量着说话走路间带着勾引意味的人,禁不住皱起眉头,“你想干什么?” 玉生烟媚态横生,语气讨好,“我是合欢宗的弟子,你应当是知道的吧。” 他本来就没有多么强烈的贞洁意识,他觉得天下所有人,无论男女,都该抛弃掉贞洁,只要自己在情爱中开心快活,你管他那么多呢! 昨晚察觉出此人身上带着浓重的魔气,他的小心思便冒了出来,既然得不到乔忆亭,那么此人也是极好的。 曾有然的视线一直未动,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又向着窗外瞥过去,“哦?所以呢?” “我看师弟你也是一表人才,不知是否愿意与我双修呢?”说着,他便将手搭上了曾有然的肩膀。 曾有然立马拍开了那肩上的手,嫌弃道:“不愿意,滚远点。” “别着急拒绝我呀。”他又俯身过来,想要整个人都趴在曾有然身上,“我听说,魔族体力惊人,我又是合欢宗的,咱俩双修,何乐而不为呢?” “滚。”曾有然眼神一凛,抬起手就要掐上他的脖颈,“听不懂吗?” 被警告的人不仅不害怕,反而攀上他抬起的那只手,“你师兄恐怕还不知道你是魔族的吧,与我双修,我帮你保守秘密,如何?” 曾有然眸中寒光乍现,另一只手掐住出声之人的脖颈,将他提了起来,漫不经心道:“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你想试试吗?” 听着急促的喘息声,他威胁道:“不想死,就离我师兄远一点。” 接着,他便将手中的人狠狠向后面扔去,仿佛扔的不是人,而是一个随意的物件。 “还有,不许喊我师兄小乔。” 玉生烟的后背撞在墙上,火辣辣的疼,他慢慢坠在地上,抬眼望向窗边的人,好似有一股无名的压迫感让他跪下,脱口而出,“是。” “聊什么呢,这么大动静。” 乔忆亭喂完了马,和唐茉上了楼,听见屋里的动静,迅速开门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跪在地上的玉生烟,“哟,干什么行此大礼,这还没过年呢。” 听到过年两字,让曾有然眉头一跳,立即收起自己凶狠的神情,装作无辜的样子过去扶起玉生烟,低声说道:“好好说话。” 紧接着,他又晃悠到乔忆亭身边,“师兄,你这朋友想要非礼我。” “玉生烟,你敢打我师弟的主意!” “我……”看着变脸如此之快的少年,玉生烟喉头滚动,“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看我不把你打得冒烟!” 进门他就觉得气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来,便佯装着打了几下便作罢了。 玉生烟一边求饶一边往外跑,到了走廊上还能听见他认错的声音,乔忆亭笑着关上房门,却发现了那顶幂篱。 “好端端的,怎么扔在这里?”他走上前去捡起那幂篱,认真翻看了几遍,看着没有损坏才拿给了曾有然。 “待会儿你去送给唐姑娘。” 接过幂篱自顾自地放到桌子上,曾有然开始坐下斟茶,“我不送。” “你得主动些,”看着斟满杯子的茶,乔忆亭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渴,顺手端起来一饮而尽,“你们两个,才能有故事展开呀。” 视线落在空杯子上,曾有然非常自觉的又斟了一杯,“我和她能有什么故事?” 乔忆亭的眼神紧紧盯着水流从茶壶中缓缓流出,不多时便注满了杯子,他便又端起来送往自己的唇边。 而后他才开口,苦口婆心道:“故事多了去了,男女之间的缱绻爱情故事,比比皆是,师弟你不想试试吗?” 也不知是哪一个词语说到了点子上,曾有然拿着茶壶倒茶的姿势一顿,他将那壶放到桌子上后,也将乔忆亭拉到凳子上,膝头对着膝头。 “师弟这是……”突如其来的正经,倒让乔忆亭有些不明所以,“要与我促膝长谈?” “是,我有、我有很多话想要对师兄说。” 一时之间,房间中一片寂静,仿佛时间都在此刻静止了一般,仔细听听,还能听见曾有然那因为紧张而急促的呼吸,以及房间外走廊上的脚步声。 在乔忆亭的记忆当中,小师弟好像从来没有这样认真过,他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便想要打破这样的僵局,“是不是该吃午饭了,我去楼下看看。” 可是晌午都已经过了,吃的到底是什么饭? 他不顾曾有然的真心实意,抬起腿来就要离开这方寸之间,与曾有然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的衣袖被轻轻地拽住。 “师兄,你要是不想听也没事,那就等以后再说。” 第50章 身旁的人好像下了莫大的决心一般,又说,“我只希望师兄不要把我往外推,也不要躲着我。” 感受到了身边人的视线,他却不敢侧脸看过去,只是轻声说了句“好”。 话一出口,乔忆亭便感觉自己的衣衫得到了自由,而刚刚还抓着自己衣角的人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我去让他们准备晚饭。” 曾有然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乔忆亭的心空落落的,有些后悔刚刚打断师弟和自己的促膝长谈,又觉得他们两人之间,好像有些东西悄悄地变了味道,但是又说不上是哪里变了。 “再说,我什么时候躲着他了,”他自顾自地呢喃,努力为自己找补,“这小子怎么越长越回去,变得更敏感了。” 视线一转,他瞧见了桌子上只斟了一半的茶,又端起来送往唇边,“这小子初现魔族气息,也不知道他自己发现了没有,会不会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呀,我还是继续假装不知道吧。” 他的视线向前一送,又开始愁桌子上的幂篱,思忖着到底要不要由自己代劳送给唐茉,想了一会儿,他便放弃了这个念头,“总不能事事都让我代劳吧。” …… 夜色正浓,芙蓉殿灯火通明。 禾真真看着站在殿中央的人,气不打一处来,“你是真活腻歪了,他是尊主啊!” 玉生烟原本想和禾真真通通气,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计划,却被告知了这样的惊天大秘密。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他!”玉生烟一下子瘫倒在地,“城主救我,我不想死!” 禾真真从他的手臂中抽出自己的腿,嫌弃的踢了他一脚,“我自身都难保了,要么你就逃命,要么你就乖乖待在他们身边,不要轻举妄动了。” 弯月如弓,忽的被阴云遮蔽,芙蓉城中的花,纷纷闭上了自己的花苞,养精蓄锐,等待新一天旭日的临幸。 一名女侍匆匆赶到殿内:“城主,有人求见。” 第42章 负责 曾有然支起身子, 盯着躺在枕边的人,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眼神从他的美人尖, 滑到他额间的印记,便想要抬手去碰一碰, 却又担心将人弄醒,便收回手指,视线最终停留在他的唇边。 再也忍受不住不去触碰,他还是抬起了手, 缓缓靠近乔忆亭的嘴唇,可都还没有感受到什么,就被睡着的人的鼻息惊了一下, 又将手指蜷缩回去。 被自己的懦弱气得眉头紧皱,却又不能做什么, 他只能悄悄地向下滑, 让自己的头虚虚地靠在乔忆亭的肩头上。 现在看来, 榻窄一些也无妨,两人并躺下, 他正好能将他的小师兄拥入怀中。 就这样想着,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又慢慢地凑过去,盯着眼前人长长的睫毛,屏住呼吸想要数一数有多少根。 一抬眸,就看到乔忆亭的另一只手紧紧握着云破,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趁着夜色,要去审一审那禾真真。 又将人盯了一会儿,曾有然这才越过乔忆亭, 大手一挥为他施了法术,再一抬手,便来到了芙蓉殿外。 他迈步进入芙蓉殿,使那静悄悄的大殿上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一阵寒气随即到了殿中,也到了正在商量对策的两人身边。 “参见尊主。” 玉生烟见禾真真下跪,自己立马跟上,“参见尊主。” 曾有然冷如冰霜的脸看不出一丝表情,眼睛却不肯分给跪着的两人一点视线,就那样从容的越过两人,直到在芙蓉座上坐定。 “今日之事,多谢城主,只是不知,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禾真真顿时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他是要兴师问罪,没想到是来道谢的,她连忙扯出笑容,“您的母亲和我一族,我看尊主的眉眼与您母亲有几分相似,再加上您手中的软剑也是她心爱之物,我自然就猜到了。” 她擎着头,等待着上头人的夸赞,岂料等来的是一声冷笑。 “原来如此,”曾有然倾身向前,沉下脸来,深邃的眼眸中闪着似笑非笑的意味,“然后呢?” 此话一出,禾真真的身形一晃,颤颤巍巍地开口,“属下,属下不知尊主是什么意思?” “禾城主的意思是,要我替你说?” “属下,不敢。” “剑你是偷来的,幻境又是意欲何为?” “属下也是接到密令,说青玄山的乔忆亭会途径芙蓉城,要我留住他,或者他的剑。” “真是有意思,”曾有然冷哼了一声,眼中的戾气一闪,“那也就是说,你并知道那‘密令’的主人是谁了?” 抬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宝座上的人,发现他竟然是笑着的,禾真真便大着胆子回答:“是的,属下不知。” 话音刚落,曾有然长袖一甩,原本跪在地上的禾真真便飞出去老远。 “那你就再好好想想,本座想听实话。” 然后,他便将视线转到了因害怕而不自觉颤抖的玉生烟身上,“你呢,你也是接到密令?” 玉生烟听出他声音中的寒气,不由得将头伏的更低了一些,“回禀尊主,我、我跟乔大侠遇上,实属巧合。” 听到“小乔”变成“乔大侠”,他心中畅快了不少,语气都软了不少,“哦?怎么个巧法,说来听听。” “乔大侠途径合欢宗地界,在那城中救过一人,我见他心地善良,模样也好,所以对他生出爱慕之心。” “好一个爱慕之心,”曾有然话锋一转,“可魔修向来都是在方孜凡的管辖之中,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话?” “尊主!”玉生烟急切地抬起头,就着跪拜的姿势超前挪去,“如若我想要对乔大侠不利,那么这一路上肯定就对其下手了,尊主信我。” 曾有然自是不信,毕竟白天乔忆亭也提过说遇上一个实力很强的魔修,可方孜凡为什么要对师兄下手呢,两人在下山之前并无任何瓜葛。 他眯了眯眼,心想:看来在石佛寺镇必然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就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 乔忆亭梦见自己好像变成了孙悟空,被压在了五指山下,苦苦等待解救自己的唐三藏。经过风吹日晒,雨淋霜打,他终于看见一个身着玄袍的人。仔细一看,那光溜溜的头,在阳光的照射下竟然有些反光,他心中大喜,觉得便是那唐三藏,冲着那人喊:师父,我在这里! 也不知是自己的声音吸引了他,还是他本来就想要朝着那山下走去,渐渐地,乔忆亭看清了来人。 那修长的身形,投射在地上的阴影被光拉得老长,以及腰间的软剑反射出犀利的光芒晃了他的眼睛,再使劲抬头便能看见曾有然那一张冷峻的面容。 他呼吸一滞,猛地睁眼醒了过来,感受到身上的“五指山”,是曾有然胳膊一横长腿一横,压住了他半边身子,他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里面还有那么大的空,非得挤来挤去。” 边说着,边将身上睡着正香的人给掀下去,却不曾想到,乔忆亭一动,身旁的人便醒了。 曾有然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丝毫看不出上半夜他曾出去过,“师兄,怎么这么早?” 打扰人家睡觉确实不好,乔忆亭轻叹一声,“我去再开一间房吧。” “在知意堂不也是这样睡的吗?”曾有然拉住了即将离开榻的人,“师兄嫌弃我?” “不是,没有的事。” 曾有然摆出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那是为什么?” 天已经蒙蒙亮,在房间中忽明忽暗的光线衬托下,能看见曾有然眼睛亮晶晶的,再结合他委屈的表情,乔忆亭还是妥协了。 他轻轻从那人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袖,“行吧,那你往里面一点啊。” 曾有然微微垂首,将眼中的欣悉遮盖住,顺从地往里挪了一挪,看着师兄再次上塌,他嘴角浮现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头还没挨上枕头,从房间外突进来一记飞镖,眼看就要到达两人眼前,乔忆亭抬起手中云破格挡了一下。 “谁?” 那飞镖便落到了地上,随即消失不见,屋外不见人影。 “师兄,地上有东西。” 果然,一张薄薄的纸片躺在地上,乔忆亭手一勾,纸条便送到他的手中,“乔忆亭在我手上”几个大字跃然纸上,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纸上的文字驴唇不对马嘴,却让心底生出一丝恐慌,脸色微变便打开窗户朝着后院方向看去,果然马车不见了。 曾有然疑惑地看着他接二连三的神情变化,凑过来看,“师兄,写得什么?” 乔忆亭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匆匆跑出去查看唐茉的情况,房间早已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他看着跟自己一起过来的曾有然,将那纸条拍在他的胸脯:“唐茉被绑架了。” 曾有然刚想腹诽玉生烟这老东西,不都说了让他直接送走就行了,怎么还搞通风报信这一套。 第51章 看着无动于衷的人,乔忆亭又补上一句:“你未来的媳妇被绑架了,你去救。” 曾有然撇了撇嘴,可一看那纸条,眼底掠过一丝惊讶,随即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 “我不去,没了她不正好。”正好没人跟自己抢师兄了。 “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反应,他再次强调,“人命关天。” 看他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乔忆亭轻轻敲了他的脑门,“快点。” 街上相当冷清,时不时的还有一阵凉风袭来。 曾有然看着走在身前的人,忍不住问了一句,“师兄,你知道唐姑娘在哪里么?” “不知道,”乔忆亭不假思索的回答,“所以想去请城主帮忙。” 曾有然表情一僵,可算是知道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可是,天色还早,城主恐怕还没有……” 回头冲着踟蹰不前的人淡淡一笑,乔忆亭说道:“你不是跟城主认识么,她不得卖你个面子?” “话说,你是怎么跟城主认识的?” 他的手比划成话筒的样子,调笑着朝曾有然伸过去,“这位少年,请说出你的故事。” “我下山之后,也是漫无目的四处飘荡,想着能与师兄相遇,然后途径芙蓉城,在这里做过活计,出城之后,遇到了魔修的追击。” 曾有然脸不红心不慌地,说着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话语,“师兄你忘了吗,你不就是在芙蓉城外不远处救的我呀。” 望着曾有然的眼睛,他点了点头,感觉那双桃花眼,在即将冒出的阳光的照射下,煞是好看,“所以,城主派人追杀的你?” “不是,城主见我模样好,想我做她的男人。” “我猜,那魔族中定是有喜欢城主的上位者,所以才派人追杀我。” 听着这荒唐话,乔忆亭本想反驳他,可转念一想,曾有然作为男主来说,就该是如此招蜂引蝶的。 “那你怎么不留在城中好好做城主的男人?” 曾有然一挑眉,上前挽起他的胳膊,“要是我留下,还怎么和师兄相见?” “城主天生丽质,你不喜欢?” “不喜欢,我只喜欢师兄。”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缄默地闭了嘴,一抹红晕悄悄爬上了两人的耳尖。 乔忆亭心想,曾有然惯会哄人开心,嘴真甜。 曾有然则是想,完了,师兄不会又要躲着我了吧。 “快走,唐茉还等着咱们去救呢。”乔忆亭轻轻拂开那手臂,兀自向着芙蓉殿方向走去。 禾真真被女侍的声音吵醒,本想大发雷霆,一听是乔忆亭和曾有然又找来了,赶紧招呼伺候的女侍给自己梳妆打扮。 “哎呀,两位大侠前来所谓何事呀?”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禾真真那跟铃铛清脆的声音便从殿外传了进来。 乔忆亭拱手向前,“实在不好意思禾城主,我家小妹被绑架了,不知何人所为也不知人在何处。” “那乔大侠的意思是?” “想城主帮忙找一找,毕竟这是在您的地盘上。” 禾真真满脸堆笑地朝着他身后的人瞧了一眼,见他微微点头,才开口,“您两位稍安勿躁,跟我讲讲您家小妹是穿的什么衣裳呀?” 看着禾真真将人吩咐下去,乔忆亭自己便也跟着过去了,曾有然也跟了过去。 “师兄,咱们在这里等消息就好了。” “唐姑娘蕙质兰心,是你妻子的不二人选,不亲自跟过去,我不放心。” 少年一把拽住眼前人,闷声道:“我何时跟你说过,要你替我操心婚娶大事儿了?” 乔忆亭猛然间醒悟过来,是啊,他何时说过呢,自己未免有些自作多情了。他对上少年的眼神,却看见阴沉的面容,便生生将那句“你也老大不小了”给咽了回去。 他斟酌着字句,怕伤了少年人的心,“就算不是,她一个姑娘家,在这世上也没了亲人,所以……” “所以,就得由你对她负责?” “这世上没有亲人的多了去了,师兄你都要对其负责吗?” “我也没有亲人,师兄为什么不对我负责?” 这已经是今早曾有然第二次语出惊人了,乔忆亭表情怪异地看着他,捉摸不出来这话的意思。 “你不是有我吗,我就是你的亲人啊。” “可我不想你……”只是做我的亲人。 乔忆亭蓦地打断他的话,“不想算了,快走,救人要紧。” 他接着从曾有然手中抽出衣袖,向后倒了几步,脚尖一点,便朝着那群女侍的方向过去。曾有然有心想要抓住他翻飞的衣衫,却怎么也抓不住,只能任由他的衣衫短暂地停留在自己手上。 少年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望着远去的背影,喃喃道:“师兄,你为什么就不懂我的意思呢?” 第43章 竹簪 春日的清晨还有些微冷, 乔忆亭跟随着女侍到了城外的密林中,衣衫将路旁未蒸发的露珠扫落下来,有些落在了地上滋润了泥土, 有些则沾湿了他的衣袍。 字条上还有一条重要的信息,他没有跟曾有然说, 那就是上面的字迹明显是玉生烟的。 他不知道玉生烟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知道玉生烟绝对不会伤害唐茉,可是他要带着她去哪里呢? 想到唐茉,便想到了曾有然刚刚说的荒唐话, 他抿了抿唇,眉间也更加紧蹙,小声嘟囔着, “对他负责……对他负责的还不够吗,还想怎么负责呢?” 一位女侍匆匆跑过来, “乔少侠, 前面是你们的马车吗?” 他循着声音抬头一看, 果然,那金碧辉煌的样子很难不被发现, 暂时放下心中的困惑, 抬脚向前, “玉生烟,你搞什......” 话被留在嘴中,因为眼前的景象让他为之一惊,车还是那个车,只是那匹马像是被什么吸干了精血一般,形容枯槁,变成一具干瘪的尸体。 一股无法明说的恐惧涌上心头, 他迅速掀开帘子,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唐茉微薄的行李包袱。 他环顾四周,冲着渐渐弥漫薄雾的方向喊了一声,“玉生烟!唐茉!” 可惜,清冷寂静的树林并没有任何回应,就连鸟叫声也没有,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迷雾越来越浓重,心中便更是焦急,无意间垂眸却被马蹄吸引过去。 原本健康的马蹄现在却被藤蔓缠绕着,像是一颗巨大的瘤子,却是给了这具尸体以支撑,他刚要上前查看,一旁的女侍及时拉住他。 “乔少侠,雾马上就过来了,这也不好找,不如先回去,等雾散……” “不行,晚一步找到他们,他们便多一分危险。”他当然知道,突然起来的雾气肯定有诈,但是现下肯定不能就这样回去。 那女侍已经犯了难,“可是……” “你们不是能感受到他们的气息吗?”他现在只恨自己没有长一个狗鼻子,“劳烦诸位再好好感受一下,他们不可能凭空消失的呀。” 女侍们面面相觑,“那两位的气息,到这里就没有了。” 另一位女侍补充道:“况且这里也不是芙蓉城的地界了,我们也是爱莫能助了。” 听到这话,剩下的女侍纷纷附和,“对呀,对呀,先回去吧……” “也罢,诸位辛苦了,先回吧,剩下的我......嘘......” 他神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因为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穿过那浓重的雾团,正朝着他们过来。 “嗖”的一声,一只冷箭将刚刚还劝说乔忆亭回去的女侍贯穿,只见那女侍应声倒下,所有的血肉瞬间被那箭矢吸干,最后竟从箭尾长出一朵鲜艳的芙蓉花,其余的女侍见状来不及惊慌失措,纷纷进入了战斗状态。 可雾气越来越重,根本看不清敌人在什么地方,只能听音辨别箭从什么方向飞过来,但是等方位确定完之后,冷箭也就到了眼前,不待人反应便瞬间被贯穿并被吸干精气。 看着一位又一位的女侍倒下,乔忆亭的眉头皱得更深,愧疚之意也涌上心头。 不多时,又有一支冷箭飞了过来,就要击中他时,又听“铛”的一声,箭被突然飞来的剑劈成两半。 “师兄,你没事吧?”曾有然急匆匆地朝着他跑过去,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在此情景下,他自知不是闹什么别扭的时候,一心应敌才是正经事,“我没事。” “只是唐茉和玉生烟,恐怕已经遭遇不幸。” “他们......也不会有事的。”曾有然捡起地上的剑,耳朵一动,便将手中的剑朝着身侧扔过去。 剑飞出去的一瞬间,乔忆亭便听见了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他抬眸看了看神色凝重的少年,“师弟,这是?” 眼前的玄衣少年不久前还和自己置气,现在站在他身侧,俯身在他耳旁轻声为其解惑,“师兄,静心就能听到这迷雾中作恶的人,你听……” 第52章 边说着,边将乔忆亭束发的竹簪抽下来,接着甩手向旁边过去,只听“扑通”一声,像是有人摔倒了。 “小心!”倒下的瞬间,冷箭随即而至,乔忆亭接着将曾有然拦在身后,拔剑出鞘抵挡了那一箭。 可未曾想,曾有然顺势捡起那掉在地上的箭,随手一扔,又将一人射中。 此时的迷雾已经渐渐消散,能大概看清出周身的环境,看清来时的路。 原本想着趁此机会,先将未曾受伤的女侍送回城中,但曾有然丝毫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只见他从一女侍身上抽出弯刀,朝身后瞧了瞧,接着便甩出飞刀。 乔忆亭的视线不自觉地跟上弯刀的轨迹,看着它飞向一旁的树梢,将隐匿在树上的人砍中,接着那人影一声不吭的从树上跌落下来,随即消失。 四个方向放冷箭的人都被除掉,林中的迷雾霎时消散的无影无踪,渐渐有了一抹光亮。 “他们是何人?” 曾有然转头看向披着头发的人,嘴角含笑,本想夸一句,但想到早上的话,便强压下嘴角,将夸赞之语憋了回去,只是定睛看着他这般模样。 “他们是木芙蓉的人,估计唐姑娘和玉生烟就是被他们捉走了。” 听到解释,乔忆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便朝着自己竹枝发簪的方向走过去,“那幻境恐怕也是这个木芙蓉所致吧?” 曾有然没有回答,只是跟着他的脚步,手不自觉地想要拉住他。 乔忆亭毫无知觉的继续走着,自顾自地想着:他们抓唐茉和玉生烟干什么?细细一想,他的瞳孔微缩,会不会是要吃了他们两个? 他身躯微顿,眼神中充满恍然之色,转身差点撞进少年怀中,“师弟,他们俩不会有危险吧,这木芙蓉在哪里?” 他本想攀上少年的胳膊站稳一些,却扑了个空,愣愣地看着他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顶幂篱,扣在了自己的头上,眼前瞬时又变得朦胧起来。 “带上这个吧师兄,回去给你买一个新的簪子。” 他一把将眼前的纬纱掀了上去,语气中带着些许生气,“不是让你给唐茉吗?” “这一顶是给你的。”曾有然兀自走在前面,漫不经心地回应,“客栈还有一顶,等找到她我就给她。” 剩下几位女侍毕恭毕敬地跟在两人后面,曾有然吩咐道:“你们先回去,跟禾城主禀报一声,劳烦她亲自来一趟吧。” 看着纷纷离去的侍女,乔忆亭心中多有不解,她们怎么这么听小师弟的话呢?此事虽然有蹊跷,但他也并未深思,只觉得城主或许被美男迷了眼,有些过于骄纵自己的师弟。 “你去哪里?”追上少年的脚步,握住了他的手腕,“你知道木芙蓉在哪里?” 长发跟着纬纱随着脚步而晃动,不经意间在曾有然的臂上停留,让他的嘴角不得不微微扬起。 也不知怎地,他忽然有些想逗逗他的师兄,随即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若在这里等等城主?” 听着这般柔软的语气,曾有然就知道他肯定不生气了,便反客为主,将他搭在自己手臂的手轻轻握住,“但是有人知道,喏。” 乔忆亭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在不远处的树底下,那个被曾有然用剑杵下来的人,被钉死在地上,动弹不得。 林中一片寂静,仔细听还能听见剑下那人轻轻地哈气,他不免心生敬佩:都把自己串成糖葫芦了,竟然丝毫不觉得疼,这忍耐能力干什么什么不成呢,非得来抢劫。 哦,不对,还不知道这木芙蓉是何许人物呢。 因着心中的疑惑,他出声道:“这木芙蓉是何方神圣?” 前头的少年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毕竟他对于这些妖啊怪啊,还是不是很了解,就连这木芙蓉也是听城主提起的,但还是开了口,“木芙蓉,是芙蓉花妖。” “芙蓉花,妖,”乔忆亭自顾自地重复了一遍,芙蓉城中确实处处可见芙蓉花树,而且刚* 到芙蓉城的第二天他们两人便都中了幻境之中。 在他发愣的时候,曾有然已经到了那人身前,眼中似有寒光,“人呢?” 而地上的那人,或许不能称之为人,好像是被烧枯了树根,仅能辨别出四肢和头。他对曾有然的问话充耳不闻,双手仍然在朝外拔着插在自己身上的剑。 乔忆亭拨动纬纱,看着地上怪异的“人”,不禁又皱起了眉,唐茉这姑娘怎么不是遇见僵尸就是遇见干尸,他抬起身来,放下纬纱的瞬间,发现好像曾有然朝自己笑了笑。 可是他说话的语气,却不像是笑的样子,像是带着丝丝凉意,“要么带我们去找木芙蓉,要么你就交代在这里,自己掂量掂量。” 他被自己这怪异的想法吓住了,便又抬起纬纱来看,却也只能看到一个侧颜,不过可以肯定,那勾起的唇角确实在笑。 他不仅放下心来,自己养的小白花,怎么可能会变成笑面虎呢? 地上的人不语,只是一昧地盯着两人,粗穿着气。曾有然微微偏头,对上乔忆亭的目光,“师兄,他不肯说,怎么办?” “嗯……你先松开他,咱们跟着他?”突然其来的询问,直接把他问懵了。 “好,听你的。”曾有然依然带着笑,却起身将他的纬纱放了下来,“这里风大潮湿,师兄别掀开了。” 就在这朦胧的纬纱下,乔忆亭等着少年的动作,看见他抬手握住了软剑,轻轻一拔,木头人就得到了解脱,接着就要逃走。 乔忆亭见状,立即就要追过去,却被身旁的少年再一次拦住,他提剑又是往前一送,那木头人又被狠狠地钉在地上。 “他跑的有点快。”曾有然解释道。 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乔忆亭觉得,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应当是笑着的,可是这样残忍的事情,他怎么会是笑呢? “别这样玩,会玩死的。” 乔忆亭觉得眼前的纬纱好像让自己回到戴眼镜的时候了,他只觉得碍事,不顾身旁少年暗下去的眼神,又将其掀到顶,拉着人走到木头人身旁。 痛苦的表情已然显露出来,乔忆亭伸手拔出软剑,递给了曾有然,开口问道:“你既然跑不了,那就带我们去找木芙蓉吧。” 木头人仍是不说话,只是瞪着眼睛看他。 “看什么看,信不信把你还有你主子的眼都给挖出来!” 如此狠厉地语气,乔忆亭还是第一次听见,他错愕地转头看向身旁的师弟,“你,不要这样威胁人家。” 都有点不像终日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那个阳光开朗的小师弟了。 “师兄别生气。”曾有然垂眸将情绪掩饰好,再抬眸便又恢复乖巧模样,扬着满脸的笑意,“师兄希望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我怎么样都好,都听师兄的。” 面对他这般温顺模样,乔忆亭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凭空响起,彻底打破了两人的宁静。 “两位客人,我们主人有请。” 两人闻声看过去,异口同声道,“唐茉!” 第44章 花妖 与此同时, 那从林中返回城中的几名女侍已经到了芙蓉殿中。 “启禀城主,我们在林中遭到木芙蓉的袭击,尊主说请您过去一趟。” 禾真真一听这话, 原先端着的酒杯便被惊掉了,“什么……木芙蓉?” 昨夜里, 青涩的尊主要求玉生烟,将那个唐姑娘送回原来的住处,且不要让他的师兄发现,她以为就是一件小事, 没想到还是被玉生烟搞砸了。 搞砸了不说,还被乔忆亭发现了,现在, 居然木芙蓉也插手了。 她火急火燎地出城,心道:惹上谁不好, 非得惹上这难缠的死对头, 简直要命。 此时天光大亮, 一小队人马跟随着禾真真出了城,朝着那密林赶去。 而林中雾气又开始吞吐出来, 脚下的木头人见到来人, 攀爬着逃走。 乔忆亭无心追逐, 他皱眉走到唐茉的身边,晃了晃手,“唐姑娘,你怎么了?” 唐茉面无表情,毫无知觉,像是上了发条一样,只说了那一句话, 便弯腰曲背作出了“请”的动作之后就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没用的,她已经中招了。”曾有然夺过他乱晃的手,又将纬纱放了下来,“小心些吧师兄,这雾气蹊跷的很。” 一听这话,乔忆亭当即就要将幂篱摘下来,去扣在身旁少年头顶,却被一把按住乱动的手,“别摘下来。” “那你怎么办,况且这东西也挡不了什么......” “带好。”少年一把扼住他的手腕,迫使他将幂篱又扣了回去,感受到他的挣扎,又柔声说道,“师兄不必担心我,我自有办法。” 乔忆亭挣开他的手,不再管他,腹诽着,你有什么办法,被魔修追的满地打滚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救的你。 第53章 “那现在怎么办?”乔忆亭又靠近过去,想要试着将唐茉的身体掰正,正在这时,他听见有什么东西划破凉湿的空气,朝着这边过来。 他回头之际,那物件拨开空气,让纬纱向两边荡开,是一支双锋挝,被他的师弟握住,停在他的眼前。 “有办法的,师兄,城主来了。” 双锋挝被他握在手中,好像轻而易举一般,乔忆亭已经顾不得唐茉了,连忙拽过他的手,眼中的担忧已经溢了出来,“我自己能躲开的,痛不痛?” 这般焦急的语气,倒让曾有然有些后悔了,因为他只能听见声音,却看不见纬纱下,那人为自己担忧的神情,他嘴角含着笑,说出来的话却是像撒娇一般,“我只是害怕它会伤到师兄,现在还真是有点痛呢。” 话音刚落,他便感受到,手上忽然多出来一丝凉风,他喉结不由得滚动几下,是师兄,在为他吹气! 他立马将手抽了回来,撇过头去,“不、不痛了,谢谢师兄。” “尊……尊敬的客人!”禾真真踩着步子快速朝这边奔过来,看着三人奇怪的站位,“你们没事吧?” “没、没事。” 禾真真的视线不住地在两人身上游移,这小尊主怎么回事,脸怎么这么红,说话还结结巴巴地,还有他这个师兄,一个大男人带什么幂篱啊,有什么见不得的吗? 她上前去拾起来自己的双锋挝,“没事就行。”越过两人,才看见他们身后的姑娘,便又将双锋挝甩了过去。 双锋挝擦着纬纱的边缘,在乔忆亭面前飞过,他及时出手,将其截了下来,“城主,你这是做什么?” 他仅握住了一个末端,双锋挝差点就从他的手中穿过去,他觉得好像没有多么痛,但他看着曾有然的手,确实有点红…… “她中毒至深,已经是木芙蓉的人了,该趁此时杀了她。” 禾真真的话打断了乔忆亭的诊断,“这就是我要找的小妹,还请城主手下留情,务必找到木芙蓉,拿到解药。” “我……”她眼神不自觉地瞟向站在一旁的人,露出为难的情绪,“我,我也不知道木芙蓉在哪里……” 她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过一劫,可未曾想,虚幻中又迈出来一人,扬着满脸的笑,与唐茉的表情如出一辙,“主人有令,邀请三位做客。” 来人正是玉生烟,此时的他也像是该门童一样,做出“请”的手势,而他的言外之意,就是只让这三人进去,另外的女侍要留在外面。 回头望了眼自己带来的人,禾真真心有余悸,这下子她确实不能不去了,又抬眸瞧了眼走在前面的少年。 恰巧,曾有然也回头望她,瞧着她不情不愿的样子,挑眉道:“城主,有事?” “无事,无事。”禾真真咬了咬牙,跟了上去,心想,“罢了,去就去,想必他也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密林处于芙蓉城的西北处,玉生烟心想着不能让乔忆亭发现,就得走和来时不一样的路,哪成想就着了木芙蓉的道。 再一次将纬纱掀了上去,他窥见密林中的别有洞天,里面竟然是比外面还要茂密的林子,像是穿梭在热带雨林之中,又湿又热,各种植物焕发出不同的色彩,但越往深处走便越觉得汗毛立起来,场景实在是太诡异了。 他忽然看到一根竹子,抬手便要去折,想要拿一根枝节来拴住自己的头发。手指都没有碰上,禾真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想要活命,劝少侠不要去碰,这里处处都是毒,说不定还没有解药。” 这般骇人,让乔忆亭的手驻在半空中,“多谢城主提醒。” 曾有然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看到一朵十分艳丽的花儿,想也没想,抬手轻轻拂了拂花瓣,接着探手向下,将其采了下来,“师兄是,想要这一朵吗?” “啊呀,快快丢下,有毒的。”一把打掉他手里的娇艳无比的花朵,捧起手来左看右看,直到确认他没中毒才放手,“我不是要花,我是觉得这帽子戴着十分不得劲,没事,走吧。” 说完,便继续跟上前面“金童玉女”的步伐,全然不顾被他落在身后的师弟,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花,抬脚踩过去,超前追去。 不多时,几人被带到了一座看起来像是蘑菇屋造型的宅子外面,唐茉和玉生烟异口同声,“主人,人带来了。” 眼前的蘑菇屋显现出一扇门来,并缓缓打开,唐茉和玉生烟再次作出了请的手势。 另外三人大剌剌地走进门中,在门即将关闭的瞬间,乔忆亭向门外看了一眼,门外两人好像发条已经用尽了一般,轻飘飘地歪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禾城主大驾光临,让我这寒舍,”一个长相艳丽声音粗犷的人笑眯眯地说,“简直是蓬荜生辉啊!” 瞧着远处出声的“妖”,乔忆亭微微侧身,朝着自己的师弟问道,“这便是木芙蓉吗?”不愧是花妖,果然漂亮。 纬纱飘在眼前,经过风一吹,不断在手臂上滑动,虽然隔着衣衫,却好像是撩拨着人心,少年不自觉地舔了舔唇,轻声笑道:“看真身不像是芙蓉花啊。” 果然,还真不是。 “木芙蓉呢,叫她出来。” 闻声望过去,乔忆亭看见禾真真一改之前不情愿的模样,倒是让他觉得是来兴师问罪的。 一袭粉色纱裙,将她身体堪堪包裹住,再加上城中有那么多的芙蓉花,当时他以为禾真真就是芙蓉花妖,没成想这小小城中竟然还有别的厉害人物。 “着什么急呀,主人说了,让我先试探试探真假。”此话一出,那人忽然变身,成为了一朵巨大无比的紫色曼陀罗。 从它的花蕊中生出阵阵紫雾,乔忆亭刚立即想拔剑,禾真真的双锋挝已经飞过去,却不料被那紫色雾气中伸出的一双手接住,又甩了回来。 禾真真一脚蹬过去,想要接回自己的法器,岂料双锋挝不听使唤一般,直冲她而来,乔忆亭手中捏诀,云破顿时出鞘,与那双锋挝缠斗起来。 紧接着,他剑指一划,便凭空出现了另一把剑,在他的两手之间旋转不停,分化出无数把剑,奔向那紫色的曼陀罗。 就不信,他那双手还能抓住这剑不成? 果不其然,曼陀罗花妖的术法瞬间被破掉,将其打回原形,岂料从一株花儿迅速蔓延成一片花丛,冒着紫色的雾气,朝着三人涌过来,将其团团包围住。 他想,纵然他有一百只手,也无法阻挡剑意。果不其然,那剑瞬间破掉曼陀罗花妖的术法,将其打回原形。 可惜,曼陀罗在变为原形的同时,蔓延出了一小片曼陀罗花,阵阵紫雾气将三人团团包裹。 但无论是云破还是那以一敌百的剑意仍然在冲着那曼陀罗而去,只是这花好像随着雾气的扩散变得越来越多。 见状不好,曾有然立马过来为乔忆亭放下幂篱,“师兄,小心这雾气,古怪的很。” 而后,他瞧准了那一片花中最为特殊的一朵,轻轻一勾手,那花便变成了刚刚出言不逊的男人,纤细的脖颈已然被曾有然捏在了手中。 那花妖看着微微勾唇的曾有然,心生寒意,霎时间雾气消散,双锋挝也被禾真真重新收回手中,云破则是回剑入鞘。 被纬纱遮挡了视线,乔忆亭根本看不清楚另外三位发生了什么,只是再次掀开幂篱的时候,就看见倒在地上的花妖,以及骑在他身上的禾真真,他本能的撇过头去,却撞进了身后师弟的眼中。 “他们两人好不雅啊,师兄。” 这话之中他倒是咂么出来一点调笑的意味,可是调笑谁呢? “打架还管什么雅不雅,你快去帮忙。” 他说这话的同时,微微颔首,纬纱便顺着幂篱边沿掉落下去,站在身旁的人窥见他微红的耳尖,才慢条斯理地说出来个“好”字。 两边的画风截然不同,禾真真正在对曼陀罗进行单方面殴打,丝毫没有了城主的威风,只想弄死这个不知廉耻的恶心至极的花妖。 原先的艳丽面容经过禾真真的“妙手”变得血腥不已,禾真真好歹也是魔族有头有脸的人物,区区一个小花妖,并不足以让她露怯,曾有然便只好跟着他师兄的步伐,想要出去救唐茉。 倏然,从上方飘落下来片片花瓣,慵懒的声音也随即钻入几人耳中,“两位贵客,怎地就要走?”芙蓉花瓣顺着声音绕在两人身上,将其揽了回来。 “主人!” 曼陀罗花妖听到此声音激动起来,好像连伤痛都不算什么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将禾真真掀翻在地。 乔忆亭和曾有然正好回头,两人一齐出剑,却被两片花瓣挡了回去。 禾真真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双锋挝送出,直接钉住了花妖的腿,“躲躲藏藏的,有本事出来见一见。” “到底是谁躲躲藏藏呀?”片片花瓣叠成花,朝着禾真真的方向涌过去,不多时便有了个人形,窈窕丰满的样子攀爬在她的身边。 第54章 乔忆亭透过纬纱看不清楚,只觉得好像那女子没有穿衣服,当即就抬手捂住少年的眼睛,“非礼勿视。” “师兄,那应当是木芙蓉。” 少年说话的时候,眼睛也没闲着,微微垂眸,浓密的睫毛轻轻扇动,刮擦着乔忆亭的手心,让他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她,她好像......”好像没有穿衣服,这要怎么说! 少年的手覆上来,在手背上摩挲,打断了他艰难的话语,“怎么了师兄,她没穿衣服吗?” “你才没穿衣服呢!”木芙蓉搂住禾真真的脖颈,眸中温柔似水,说出来的话语却让人觉得冒犯,“城主,你养的两个小白脸,是想让我吃醋吗?” “闭嘴!” 禾真真拿起双锋挝就要朝她的额间戳过去,岂料木芙蓉一个利落转身,跳到了不知何时搭建好的秋千上面,居高临下的望着底下几人。 “诚心诚意邀请你们,竟落得这般下场。”她轻轻勾手,钉在地上的双锋挝便到了她的手中,曼陀罗花妖便得到了解脱。 “哪位是乔忆亭小友,要不要,”她稍作停顿,盯着手中把玩的双锋挝,哼笑一声,迅速朝着乔忆亭的幂篱上甩过去,“跟姐姐玩玩儿!” 第45章 魔尊 听到自己的名字后, 乔忆亭先是一愣,头皮有些发麻,迅速将事情的经过捋了个大概:定是这木芙蓉,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想要捉走自己,却捉错了人, 将玉生烟和唐茉捉了去。 脑中飞速运转,再加上这幂篱本就让他看不清身外之物,等双锋挝飞过来之时,曾有然迅速将人推开, 自己提剑将那只双锋挝甩到一旁。 “想玩?”曾有然垂眸瞥了一眼剑尖,视线顺着花藤攀过去,对上木芙蓉的眼睛, “我先跟你玩玩儿!” 乔忆亭摘下碍眼的幂篱,扯下纬纱, 将自己的长发束在背后, 这才揽过少年的手腕, 摩挲着上头的青筋,“别冲动。” 微凉的指尖, 却让少年的血热了起来, 另一只手握着剑, 突然出击,飞向高处的秋千架子上,穿过花藤,将其钉在墙壁之上。 秋千架一晃动,木芙蓉便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真真,这个娃娃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呀, 长得还真是,怪精致嘞。” 禾真真都快吓死了,生怕她一不小心就说出来那人像谁,握着双锋挝便冲过去,两人一来一往的不像是打架,更像是调情。 乔忆亭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喉结上下一滚,抬眸问道:“你还和这花妖有过一段情?” 此话一出,乔忆亭在少年脸上看到了错愕的表情,还以为自己猜对了,便拍了拍他的背开口安慰,“没关系,年纪大会疼人。” 他感觉身旁的人,全身都在发抖,心生好奇,以为是生气自己戳心事,“没事,我又没说什么,没什么不好。” 视线顺着他颤抖的身子向上看去,发现他的唇紧紧抿着,眼眶通红,眉头也微微跳动,“师兄,你竟然,竟然是这样想我吗?” 不知为何,乔忆亭忽然觉得他好像要哭出来了,“没有……” “哦!我想起来了!”木芙蓉随手甩出花藤,将禾真真缠住,让其动弹不得,而她自己迈着步子一步步靠近两人,眼神却定在曾有然身上。 “木芙蓉 ,我警告你,不要胡……唔!”禾真真的嘴被一朵芙蓉花堵上。 “我可没有胡说,”她瞧了一眼被她绑住的人,又折回视线继续盯着曾有然,“对吧,魔尊?” 什么?魔尊? 乔忆亭满脸不可置信地抬眸望过去,捕捉到少年眼中的一丝惊慌失措,却依然下意识地将其护在身后,“木……小姐,我们都是青玄山修道之人,不是你口中所说的……魔尊。” “哼,好天真啊。”木芙蓉眉头一挑,一支花藤瞬间攀缠过来,“我喜欢。” 乔忆亭还未来得及拔剑,藤蔓已然将其缠绕住,猛然向后拉去,“木小姐……唔!”嘴也得到了与禾真真一样的待遇。 “师兄!”曾有然立即慌了神,不由自主地就想使用更强的力量去将人捞回来,可魔气刚刚包裹着双手,却又停住,他看见了乔忆亭眼中的惊慌。 犹豫了一瞬,他还是选择先救下他的师兄,直到将人捞到怀中,他却不敢与人对视,接着转头对上木芙蓉的嬉笑的脸。 一伸手,原来钉在墙上的软剑,便回到他身旁,随手指了个方向后,只听一声尖叫,方才还激动着的曼陀罗花妖便瞬间枯萎下去,真身显出,毫无生气。 “你,伤他做甚!” 眼前的景象已经超出了乔忆亭的认知,也超过了他对曾有然的认识,他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又看了看一旁的禾真真,恍然大悟。 他抿了抿唇,感受着心脏突突地跳动着,有些难受,有些不敢相信,却仍然轻轻吐出一句话,“那这样,一切都说通了。” 紧接着,他又听见自己的师弟,用冷冰冰的语气继续说道:“那又怎样,你既然戳穿了我的身份,我也不介意将这里夷为平地。” 屋子中花香弥漫,但花香之中似乎还夹杂着些许火药味。此时此刻,乔忆亭也顾不得曾有然的身份了,走到两人之间,缓声道:“木小姐,我们此次只是为了接走我的朋友,闹大了都不会好看的。” “哼,可我却是实在喜欢你呢。”木芙蓉咧嘴一笑,下一瞬眼神变得冷漠起来,“不若一起留下来!” 话音刚落,整个蘑菇屋四周开始喷吐出五彩斑斓的雾气来,雾中花朵像是有了生气一般,发出可怖的笑声来,让人分不清楚面前是人是妖。 乔忆亭见状急忙掐诀念咒,云破顺势出鞘转眼间便化出无数分身,朝着花朵而去,而他自己手握云破直冲木芙蓉。 曾有然自然能感知到身边人的动向,急忙跟上他的招式,双双对着那木芙蓉过去。 禾真真则是跟着木芙蓉的异动,被她甩来甩去,双锋挝在手中疯狂旋转,却也只是帮倒忙。 另一边,乔忆亭先是摸到了木芙蓉所在的地方,一剑上前只觉刺中,可将剑抽回时却发现剑身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因着乔忆亭额间印记,曾有然迅速跟上他的步伐,一双大手沾着黑色的雾气便朝着木芙蓉伸过去。 “师兄,她在这里!” 听到喊声,乔忆亭宁心静气,便朝着那边刺过去,只听“噗呲”一声。他还以为这次能刺中了吧,结果抽剑出来时却仍是不见血液。 “这应当不是她的真身。” 一边说着,他转过身来,脚尖一旋,云破便直冲方才毫无生气的曼陀罗花妖真身的根部,轻轻一挑,根脉具断,霎时间,烟消云散。 那弥漫着的紫色雾气渐渐消散,三人这才看清那木芙蓉竟是一株开满芙蓉花的树。曾有然长袖一挥,那树上的芙蓉花顿时散落,好似已经迟暮。 紧接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四周传来,“你们竟然杀了曼曼!” 那声音在逼仄的蘑菇屋中竟然有着空灵的感觉,乔忆亭心生恐惧,“木小姐,我本无意杀掉那曼陀罗,可你迟迟不现身……” 木芙蓉声音逐渐变得狰狞起来,“闭嘴,轮不到你一介凡人说话!” 话音刚落,脚底却突然被长出来的花藤和树根禁锢住,乔忆亭有心让云破出鞘,可那树藤似乎发觉了他的意图一样,瞬间禁锢住他的双手,任凭他如何使劲都无法动弹。 “师兄!”曾有然见状,抬手便要砍掉那花藤和树根,可那树根和花藤似是砍不断一样,好似那浪潮一般,拥着他越缠越紧越来越高。 禾真真被她甩得晕头转向,晃了晃身子,示意自己有话说,木芙蓉便笑着将她嘴上的禁制解了下来,“真真想说什么?” “别再玩了,你且说要什么,我能给的一定给。” “能给的一定给?”木芙蓉手指一勾,禾真真便送到她的面前,一双纤手抚上了她的脸,“你给得起吗?” “我能。” 木芙蓉却痴痴地笑了起来,“我要你爱我,我要你放下你心里的人,你能做到吗?” “人与妖,人与鬼,人与魔,甚至男子与男子,都能相恋,为什么你就不能爱我呢?” 什么?禾真真和木芙蓉居然还有一段情? 此话一出,乔忆亭瞠目结舌,忘记了挣扎,他下意识地寻找能与自己交流的人,转头就碰上了曾有然的视线,好像专门在等他一样。 “这就是你设计将人引到这里来的目的吗?” 木芙蓉瞥了眼另外两人,又朝她抛了个媚眼,“要不然,你又怎么能见我呢,你总是不肯见我,可是,我的心里只有你。” “我早已心有所属,你是知道的。” “那又何妨?我告诉你,他是不会爱你的,他爱的只有权利,只有高位。” 禾真真闭了闭眼,似乎有些绝望,她当然知道那人心中不可能有自己,也不可能爱自己,自己是魔,他是正派人士,本就是相斥的。 第55章 “放下他吧,真真,只要你答应我,我即刻就放你们走。” 木芙蓉也是有私心的,如果抓不到乔忆亭,那么自己必然也会有生命危险,她可不想成为妖族少主登上高位的垫脚石,她需要一个庇护所,而现在,魔族就是很好的庇护所。 既得到心爱之人,又没了性命之忧,简直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她全然沉浸在自己的美好幻想之中,全然没有看见另外两人的动作。 曾有然掌心一旋,随即出现一团青色的火焰,将自身周围的花藤烧尽。 乔忆亭望着走向自己的少年,心中有些紧张:他是魔尊了,他现在要干什么,是想要动手做掉我这个知道太多的人吗? 青色的火焰顺着少年的手指,缠绕过去,吓得乔忆亭闭上了眼,藤蔓蓦地松开,他发麻的双脚差点站不稳,曾有然大步迈向前去扶住他。 乔忆亭眼中冒出犀利的寒光,一把拂开拂开少年伸过来的手,“不劳烦魔尊。” 少年保持着被拂开的姿势,眼底尽是慌乱,望着走掉的人的背影,嘴唇微张想要叫住人,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而乔忆亭心中,也相当纠结,一方面是生气自己被蒙骗,一方面是生气自己没有察觉到危险就在身边。 可他还是不愿相信,他的小师弟,那般阳光和煦,竟然如此心机深沉,将自己耍得团团转。 “小友,上哪去!”木芙蓉见禾真真迟迟不做声,心中蔓延着对那人的嫉妒,随手甩出一根花枝,朝着乔忆亭过去。 “师兄,小心!”曾有然立即抬脚上前,从腰间抽出那把软件,抵住花枝却也让他自己震了出去。 他告诫自己,不能用魔气,师兄会讨厌自己的,师兄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乔忆亭瞧着倒在自己脚边的人,深深地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去扶他,“你不必这样。” 少年握住他的手,像是握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急迫地说,“师兄,你不要生气,我,等出去,我再跟你解释,好不好?” 惨白的脸色,通红的双眼,让乔忆亭觉得,要是他不答应,少年必然会在这里落泪,他努力扯出一丝苦笑,“出去再说。” 禾真真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我真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我改还不行吗?” “不行。” “除了这个,我什么都答应你!” “不行,我只求这个。” 乔忆亭将人扶起来,走也走不掉,站在这里又怪尴尬,“依我看,要不你俩处一处试试?” 旁观者向来都是劝分不劝和的,但眼下,乔忆亭只想快点促成这一段姻缘,然后走出这讨厌的蘑菇屋。 禾真真一听这话,双目瞪向他,接着又瞪了一眼曾有然,“尊主!” 曾有然耸耸肩,附和道:“我赞成师兄的说法。” “你看,他们都同意了。”木芙蓉挑眉道,“你也同意吧,咱们这就回城中,好不好?” 听了这话,乔忆亭忽然感觉,有点像是当众求婚或者是当众求爱,禾真真像是被道德绑架一样。 他这才插嘴,“但是也有一个前提,须得双方同意才行,需要经过正常的追求关系才可以。” “我们不提倡不正常的恋情关系,还请木小姐你自重。” 木芙蓉当即就要再次封上他的嘴,却被禾真真一把拦住,“够了芙蓉,你变得都不像是我记忆中的你了。” “你让我自生自灭的时候,没有想过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吗?我左右不过求一个你而已,这都满足不了吗?” “我其实一直把你当妹妹的,如果你愿意,如果这是你心中所愿,那便收了这些神通,跟我回芙蓉城吧。” 在芙蓉城的这几天,乔忆亭一直都对禾真真有着色厉内荏的印象,毕竟管理好这样繁荣的一座城,没有手段是不行的,而现在她竟然想要委曲求全。 乔忆亭将那双锋挝递给她,“城主,其实就算木小姐不收了神通,我们也是能出去的。” “多谢,”禾真真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斗了这么多年,我也累了,也不想让她受伤,见笑了。” 看着眼前的景象慢慢消散,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是身处与幻境之中。 环顾四周,发现木芙蓉口中的密林,竟然变幻出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四处都带着青草绿,还有鸟儿不时啼叫。 紧接着,他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唐茉和玉生烟,毫无生气。 第46章 退路 乔忆亭朝着两人奔过去, 将地上躺着的唐茉抱在怀中,不住地摇晃,“唐茉!” 可是任凭他如何喊, 如何晃,唐茉都毫无反应, 心跳和呼吸均在,体温却是凉的不正常。 “木小姐!”他喊住挽着禾真真手的女子,开口问道:“我小妹这是怎么了,怎么就醒不过来了呢?” 木芙蓉勾唇轻轻一笑, 漫不经心地回话,“她呀,曼陀罗花粉闻多了, 就这样了呗。” 他眼神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一切因你而起, 你得负责的。” 话语虽然坚定, 可表情还是出卖了他, 他现在相当无助,两个同伴中毒性命攸关, 身后站着魔尊好像随时要了自己的命, 另外两个女魔头个顶个的厉害。 曾有然的视线一直在他的身上, 不曾挪开过,只瞧着他抱着唐茉焦急的样子,眼下不住地跳动,他实在是嫉妒,可嫉妒一个弱女子又实在是没有理由,甚至她的境遇全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死了,没* 得救了!” 禾真真瞪了她一眼, “你不能救吗?” 木芙蓉盯了她一瞬,脑中立即有了主意,俯身到他这边,将鼻子凑到唐茉的身边,嗅了嗅,“这是曼曼自制的毒,她吸入的量太大了,可是你们把曼曼杀了” 她抬起身来,却朝着禾真真说,“我可以救,不过这个毒只能慢慢来,急不得。”她现在更有理由进入城内,更有理由待在她的身边了。 禾真真没有察觉出她的小心思,转头询问身旁的少年,“尊主,不如先在芙蓉城住上一段时间。” 听到这提议,曾有然觉得甚得他心,唇角便要不受控制一般勾起来,“师兄,你觉得如何?” 乔忆亭抬眸望了一眼,他不是很想留在这里和这位魔尊单独相处,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便点了点头。 禾真真也对其承诺,所有开销均有她来承担,并且针对玉生烟和唐茉,她也会安排女侍来侍奉。 回城的路上,木芙蓉观察着另外两人的神情,确定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后,悄悄贴近禾真真的耳边,“真真,你知道吗,其实你才是意外收获。” 禾真真面露疑惑,不知她又想搞什么鬼,“怎么说?” “我们少主让我抓是乔忆亭的,但我不认识他,抓错了人。” 看着禾真真越来越严厉的表情,她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所以才放出消息,引得他到了这里。” “不过,我看到你之后,什么都抛诸脑后了,我的眼里心里全都是你,只想着你能把我带回城中,常相伴长相守。” *** 客栈中,乔忆亭盯着女侍们的一举一动,曾有然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寸步不离,视线也没有离开过,他怕一不留神,自己的这位师兄说不定就飞走了。 “脱下衣裳,我瞧瞧她的毒蔓延到哪里了。”木芙蓉大手大脚的指挥,全然不管在场还有两位男子。 乔忆亭只是焦急,没有反应过来她说得什么,眼神还定定地望着几人的动作,直到木芙蓉皱着眉头朝他望过来。 曾有然本想伸手拉一拉他,可忽然想到,此时,他应当非常嫌恶自己,就微微俯身过去小声提醒道:“师兄,唐姑娘终究是姑娘家,我们先出去吧。” 被提醒的人这才恍然大悟,“那就劳烦木小姐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视线没有分给身后少年半分,任凭他的手虚虚地停在空中。 曾有然抿了抿唇,收回手,迅速跟上他的步伐,进了房间,利落的将门闩住。 乔忆亭本想来这屋子中收拾自己的东西,重新开一间房,毕竟现在的曾有然可不是以前的小师弟了。听见不轻不重地脚步声,他的精神有些紧绷,他停住脚步,扭头就要向外走。 与少年擦肩而过之际,一只手攥住了他的衣袖,“师兄前些日子还说不会躲着我了,怎么你总是说话不作数?” 他说得有些快,咬字却是清晰无比,音色拖得也有些长,裹了十足的委屈。 “不是……”乔忆亭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他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表情,微微闭眼,脑海中却清晰无比的浮现出他可怜的模样。 他兀自叹了口气,却依然想要伸手去够门闩,却从他的背后猛地跑出来一团黑紫色的气团,彻底将门封死,也将他吓了一跳。 紧接着,身后的人不依不饶地缠过来,将他揽入怀中,他感觉耳根一热,话语便随着气息钻进他的耳中,“师兄,不要躲我好不好,我不是存心要骗你的。” 第56章 乔忆亭先是松了一口气,可胸中的心跳却是如擂鼓一般,一来他实在不知道身后的人到底出于什么目的,进行到哪一步了,二来,这个姿势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过于亲密了。 红晕如何爬上他的耳尖,全都被身后的人看在眼中,少年勾起唇角来,带着笑意又贴近了他的耳边,像是要含上他的耳垂一般。 “我什么都说,师兄不要走,好不好?” 就在这囹圄之地,他都忘了要先拍开怀抱住他的手,只是吞吞吐吐道:“没有,我是想让魔尊休息的舒服些。” 话音刚落,乔忆亭便感觉到他的双臂环绕住自己,越收越紧,不亚于木芙蓉的花藤和树根,“没有师兄,我睡不着。” 少年人的声音也闷闷的,因着额头抵在乔忆亭的肩膀上,他甚至能感受到话语间自己的胸腔都在震动。 见怀中圈抱的人没有回应,曾有然又问,“师兄可还在生我的气?” 听着有些沙哑的嗓音,乔忆亭觉得他好像快哭出来了,一点儿也不像是自己在幻境中遇见的魔头,瞬间心软了下来,低头盯着揽住自己的手,“没有生气,就是……” 有些害怕,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 乔忆亭感受到背后传来的异样,觉得他肯定是将自己的衣袍当作手绢,正往上蹭眼泪呢。 “我什么都说与师兄,你不要生气,也不要躲着我,更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好是好,可是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乔忆亭在心中腹诽着。 “那,是不是得换一个得劲的姿势?” 少年这才缓缓松开双臂,偏过头去,嘴里嘟囔了一句,“师兄不是说,都是男子没有授受不亲一说吗?” 他说过吗?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 在他疑惑的表情中,少年执起他的手,拉着他坐在了茶桌旁,又抬手为他斟满茶,“师兄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他说话时微微垂眸,可乔忆亭还是看见他通红的眼尾,忽然就觉得,这魔尊好像并没有多么可怕。 乔忆亭抬手拾起热茶,送到唇边抿了一口,“说吧,你怎么成为魔尊的?” 在他的视线中,明显感觉面前的人有一瞬间的怔愣,然后才回答自己,“师兄是问这个?” “不然呢?”乔忆亭不明所以,眉头微皱,“你还有瞒着我的事情?” 曾有然原本以为,他会问自己关于撺掇玉生烟深夜绑架唐茉回石佛寺镇的事情呢,却没想到…… “没有没有。”他连连摆手,嘴角挂起一抹笑来,开始讲乔忆亭下山后所发生的一切。 “师兄你下山之后,师尊不久后就回来了,想要将法阵重新补齐。” 又回到了法阵这个话题上,乔忆亭打断他的话语,“这个法阵,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一定要修复呢?” 曾有然考虑了一下,“是防妖魔上山,怕他们扰了各位师兄师姐修炼。” “竟然是这样吗?”乔忆亭眉头一挑,觉得不可思议,“修真之人都是温室的花朵吗,处处都要护着。” “什么?”曾有然将他的话一字一句都不曾漏下,可竟然有些听不懂。 “没什么,你继续说。” “其实,师尊并非只是下山云游,而是……” 按照约定的时间,赶赴西北深渊,那里封印着大妖支无祁的一缕精魄,历来都是由青玄山负责合修补加固阵法的。顾明怀回来后,急火攻心,只想快一些将青玄山的阵法补起来,自己好赶回去。 可惜,天不遂人愿,阵法还未修补到半数,魔界的人已然打上山去,魔尊吵着嚷着要接回自己的儿子。 乔忆亭战术性抿了口茶,他知道,那女魔尊是曾有然的母亲,但还是装作惊讶地问道,“她的儿子?” 曾有然不知为何有些紧张,手指不自觉地绞缠在一起,“起初我也不相信,可……” “可她笃定她的儿子就在山上,师尊似乎也并不知情,就和她大打出手。” 一时之间,山上冒出来许许多多的魔兵。魔兵可不是魔修,他们的术法甚至要比青玄山的内门弟子高出不少。法力高强数量又多,青玄山上会些术法的都上阵了。 曾有然自然也不例外,他原本就还在筑基期,打起来却丝毫不逊色,他正和魔界众人打得正火热,背后忽然送来一剑,将他捅地踉跄在地。 他看着胸前冒着血的剑尖,血珠顺着剑尖不住地滴落,都有些感受不到疼了,只是觉得冷,刚想要回头瞧一眼是谁,那把剑便被猛然抽走。 “曾有然,你去死吧!”方平面目狰狞的举着剑又要冲过来,他抬手堪堪挡住那剑,“大师兄,你疯了?” “就是你,你是那女魔头的儿子,去死吧你!” 他一边回忆,一边对乔忆亭说着,眼泪又像是要止不住一般,“我都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大师兄为何总是处处与我作对。” 乔忆亭心想,或许他胸前的那道疤痕,就是当时方平刺上去的,他情不自禁地就抬过手去,为少年拭去眼泪,轻声安慰,“你受委屈了,那后来呢?” 少年的脸被捧在手心,眸中带着贪恋一般,愣了一瞬,继续说,“后来,我为了躲避魔兵和大师兄,不知怎地就到了断魂崖上,我没有退路了,可大师兄还是不依不饶。” “虽然有师叔出面阻拦,但师叔一介医修,根本无济于事,我……我就坠崖了。”少年朝着乔忆亭的手摸索过去,捏在手里慢慢摩挲,“然后,我就被魔尊接走了。” 他垂眸在那双手上,用因着泪水而喑哑的声音继续说道:“她也身受重伤,虽然把我接回去,可也仅仅只是交代后事,仅仅只是传授我修为力量,我便成了现在的我。” 乔忆亭脑中不断思索着,曾有然的经历是和书中几乎重合的,不免又开始担心起青玄山的安危。 他没有看见,垂首的少年视线紧紧盯着他的丹田部位,眼神像是要将那个地方盯穿一般,直到他抽回自己的手,少年才迅速回神,一把握住他的手,将其贴在自己的脸上,眸中又流露出一丝悲伤,“师兄,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话语中带着丝丝魅惑,让乔忆亭的喉头一滞,心跳都漏了一拍似的,他自然知道这几年曾有然过得恐怕并不如意。 可事实,真如他所说吗? 第47章 真心 “你修炼邪术, 我都看见了!曾有然,你先去死吧!” 方平面目狰狞,让跪在地上的人为之一愣, 话语中透露出来的隐秘之事,却是让他紧了紧手中的剑, 起了杀心。 我修炼邪术怎么了,我不早些变强,我怎么打败你们,怎么下山, 怎么去找六师兄! 曾有然抬剑挡住又送过来的那一剑,眼中的狠戾让魔兵暂停了脚步,却不足以让满眼猩红的方平停住脚步, 他毫无章法地砍来砍去,却也让身受重伤的人有些招架不住。 被逼到断魂崖后, 看着平时不中用现在却步步紧逼过来的方平, 他回头望了望后面的悬崖, 那是青玄山处置罪徒的地方,下去即是粉身碎骨。 可先涌上心头的不是害怕, 而是惋惜, 摸了摸自己即将滑落出眼眶的泪水, 心想:“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六师兄。” 他朝着方平厉声喝道:“我死了就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在心里默念,也不会放过你的,六师兄。 幼时在杂耍班子和戏园子,他听的故事多了去了,他瞧了瞧自己的衣衫, 只可惜他今日没有穿一身红色衣袍,否则死后定然会成为厉鬼的。 方平只是一昧地冷笑,长剑伴随着万柯然的“不要”还是没过了他的胸膛,紧接着又朝着他送上一脚,曾有然就轻飘飘地坠入悬崖。 他随即就后悔了,心想,我错了六师兄,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想要找修炼捷径的。 再度醒来之后,就到了魔界,得知了自己的身份,获得了那份本不属于自己的强大力量,继承了他本不想要的位置。 经历的那些痛苦以及差点走上歧途的感受,必然不会说与他听的,自己已经是个怪物,不是他的同类,只要他此刻在自己身边,就足够了,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尽力掩盖好,那份时不时冒出来的阴暗念头。 乔忆亭的眼神不住地在他脸上滑动,心中的疑惑还是攀爬到了嘴边,双唇翕动,对着面前这个好似不谙世事的少年,问出了近乎残忍的话语。 “再后来呢,你回去找方平报仇了吗,有没有屠山?” 霎时间,屋内静的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空气中游荡。 他察觉出少年身躯一震,直起身子来,眸中闪着寒光,“师兄是什么意思?” 曾有然眉头紧皱,他不明白,只见他喉头滚动,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师兄是想让我……” 乔忆亭连忙制止住他的话,恶狠狠地说道:“不不不,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方平实在是可恶。” 第57章 他抬眸对上那一双疑惑的眼睛,嘴角扯出一个笑来,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又变得温柔许多,“以德报怨,你做的很好” 听到赞许后,少年的嘴角扯出笑容,而眸子却闪了闪,心想:就算师兄让我屠山,无论什么原因,我都会做。 瞧着眼前人脸色的转变,乔忆亭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下山后,可有回山上看过?” “并没有,我……”他原本想说“着急与师兄相见”,但话到嘴边便又咽了回去,“我也是最近刚出关,还没来得及。” 乔忆亭点了点头,思忖着他的话语,那也就是说,他没有屠山,各位师兄师姐此时也保全了性命,甚至他的心疾也已经大好。 思及此处,他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到实处,脸上荡开真心实意的笑,鼻子一拧,指着他道:“好啊你,都知道蒙骗你师兄了!” 曾有然以为终于轮到乔忆亭追究唐茉失踪的事情了,不禁大惊失色,“师兄,我不是故意……” 话未说完,却被一把按住了肩膀,乔忆亭继续说,“堂堂魔尊,居然让人配合你演戏,来博取我的同情,太可恶了。” “啊?” 乔忆亭佯装生气插起双手,责备道:“难道不是吗?芙蓉城外,魔尊竟然让几个魔修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被说的人低下头去,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我,我只是想制造一个偶遇的机会。” “所以就装柔弱?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也不全是,”他抿着唇,抬眸盯着笑意正浓的人,缓缓开口,“我也是怕师兄会、会识破我的身份,会与我为敌。” 乔忆亭脸色微变,皱起眉来,“此话怎讲?” “因为师兄下山时曾经说过,要斩妖除魔以证道,”少年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一般,嗓音沙哑,艰难开口,“我是魔界的,我怕师兄……” “怕我什么?”乔忆亭收起脸上的笑容,“怕我杀了你?” “可无论如何,你也没有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我就算杀你也找不到理由啊。” “世间有好人坏人之分,那么魔界就没有好魔和坏魔之分吗?” “而且,你无论如何都是我的师弟,我怎么忍心杀你?” 言辞虽然正义,但他心中可不是这么想的:拜托,我真的不想从头再来。 可这些话在曾有然这里,早已经变了味道,他只听到那一句:你是我师弟,我怎么忍心? 屋外的春风刮着窗柩,通过细微的缝隙进入了屋内,惹得烛火轻轻晃动,好似回到了知意堂一样。 面前的人缓缓站起身来,嘴角眉梢的笑意正浓,和自己三年中想象了无数次的人一模一样,甚至更加灵动,他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想要抓住面前的人。 他伸手向前,自顾自地喃喃道:“师兄,我好想你。” 而乔忆亭听到他轻轻吐出的话语,不自觉地接住了那一只手。 却不曾想,那手的主人跟疯了般紧紧握住自己,然后他看见他的周身冒出了丝丝的魔气。 按理说,这魔气冒出来并不奇怪,因为魔界中人周身就该被魔气包裹,曾有然却有意隐匿自己的气息,就是为了不让他看出自己是魔界,从而对自己大打出手。 所以,此时的曾有然并没有刻意抑制自己的魔气,说明他现在是最放松的时候。 乔忆亭见状,便抬起另一只手向着他额间点去,“快快收了神通吧。” 两相触碰,曾有然的额间竟生出丝丝魔气包裹住那略带凉气的手指,乔忆亭暗叫不好将手撤回,而那魔气似乎也并没有纠缠,只是随着他抽离的动作消失在空气中,又惹得那烛光一晃。 曾有然瞬间清醒过来,就着自己握住乔忆亭的手,轻轻向前一拉,顺势把眼前人揽入怀中。 乔忆亭被他这突入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便开始在听怀中挣扎起来,“你这是又做什么?” 不说还好,一说师弟更来劲儿了,额头在他腰间反复磨蹭,“师兄,我真的很想你。” 明明隔着衣服,乔忆亭却感受到他说话间呼出的热气,挣扎了一阵便放弃了。 他心想着,两人大男人抱在一起虽然有些奇怪,但抱一会儿又不会怎么样。况且,要是现在放开可就更加奇怪了,那就让他这一回吧。 殊不知,在他抬头的瞬间,抱着他的人也悄悄抬起头来,灼灼目光将他从脖颈升起的那抹红色尽收眼底,最终在他耳下的那一颗小痣上来回游走,曾有然很想抬手覆上去,但又怕吓到他的小师兄,便克制住了。 “行了,多大人了,还这么黏糊!”乔忆亭经不住这样腻歪,一把将其推开,“堂堂魔尊,整天撒娇,也不怕让人笑话。” 说话的同时,他急忙瞥过头去,用手覆住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生怕让师弟看到自己涨红的脸。 “我不怕让人笑话,我只怕师兄不高兴。” 此话一出,乔忆亭神色僵在脸上,随后用略显嫌弃的语气说道:“忒肉麻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看着眼前带着意味不明的微笑,眼神像是要把人看透了一般的师弟,他有些怀疑更是有些担心。 只见他微微蹙眉,不确定地开口,“师弟,你莫不是……” 莫不是变成断袖了? “嗯,师兄想问什么?” 乔忆亭攥了攥拳,却还是不敢问出口来,便自动屏蔽了这个话题,“你莫不是跟禾城主学坏了?” “没有,我只是单纯,很想念师兄。” “在知意堂的时候,师兄还经常握着我的手,教我剑术呢,怎么现在连抱一下都不让了?” 话匣子一打开,他又细数着,“师兄还会给我讲奇奇怪怪的小故事,做噩梦还会陪着……” “好,停!” 乔忆亭放下心来,却有些不愿回忆过去,也更加确信,曾有然方才的所作所为,是像小孩子一般在对自己撒娇。 他微微颔首,像是同意了一样,“没有不让,只是……” 正当他考虑着,如何形容这感觉的时候,门外传来声响。 “两位贵客,我们城主有要事相商。” 一听是禾真真的人,便连忙要过去开门,却被曾有然一把拉住。 “你回去传话,劳烦让她来见我。” 身旁人散发出的威压,不得不让他抬眼轻轻打量起来。 眼前的少年人身形修长,乌发如缎,不似少时那般规整,只用一根黑色的缎带随意束着。 他身着一件玄色锦袍,将他那少年气息压得所剩无几,再加上此时曾有然冷峻的面容,很难让人相信。刚刚他居然在冲着自己的师兄撒娇。 思及此处,乔忆亭低头一笑,余光又瞥见他缠在腰间的那一把软剑,发出微微轻叹,这个设计可谓是妙极了,只是还不知道这软剑名叫什么。 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曾有然颔首问道:“怎么了,我身上可有不妥之处?” 乔忆亭不舍的将视线从那劲瘦的腰间收回,“你这剑,设计的着实妙,可有名字?” 曾有然点点头,“有,叫银舞。” 边说着,边将那叫银装的剑从腰间抽出,“师兄,你瞧。” 乔忆亭毫不客气地从他手中接过,将那软剑拿在手里,感觉和云破大有不同,只是刚刚握上,云破便跟着轻轻晃动起来。 感受到云破的气息,让他也觉得手中的剑似乎有一股邪气,或许是认主,他嘴角上扬着将银舞递了回去,“不错,是一把好剑。” 他原本想看看,曾有然如何将那软剑再缠到身上,却不料他手中变出银舞的剑鞘,他便眼睁睁地看着银舞被曾有然送进了剑鞘。 “银舞原本是她的剑,虽然他现在的主人是我,可我始终却和它有些不和。” “没关系,”听出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也知晓他并不想提及魔界的事情,乔忆亭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法器对你来说,只是锦上添花,像你,弹指间就能让人灰飞烟灭。” 一边说着,他还做着那弹指的动作,尽心尽力地开导着不得要领的人。 曾有然瞬间被逗得笑出了声,“师兄,你就别拿我打趣了。” 经过两人的深入探讨,终于将心结解开,乔忆亭不再去害怕曾有然会无缘无故屠山;曾有然也不必尽力隐瞒身份,不必担忧师兄会与他为敌,眼下就是要想办法将他的师兄往心意相通的路上引。 第48章 好眠 夜是静悄悄的, 屋内更是静悄悄的,听着街上打更人“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声音第二遍响起来, 曾有然趴在桌子上,视线却一直都定在乔忆亭身上, 此时的他正在运功,眉目间的温柔让人尽收眼底。 乔忆亭感受不到灼热的视线,却听到了那打更人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 纳闷道:“怎么那禾城主还不来?” 他迟迟不睡,便想着禾真真一定会到访,可现在时辰已经有些晚了, 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第58章 话音刚落,他便看见曾有然双指轻轻触碰, 那烛火便被捻灭, 屋内就只剩下月光。 “原来师兄在等禾真真?” 借着月光, 他看见桌前的人慢慢起身,朝这边走过来, 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开口接话, “对呀,要不然呢?” 在忽明忽暗的屋内,是看不清人脸的,但他就是感觉曾有然的表情一滞,紧接着,那人便开始解自己的衣裳,一件又一件跟随着脚步落在地上。 这要是个女子, 定是让人生出无限的遐想。 “师兄,等她不如等我。” 他能听得出来曾有然语气中带着的笑意,感受到身上扑来那人的温度,幸好他还穿着里衣。 “师兄,别等了,她俩肯定春宵一刻呢,不如咱们两人也……” 这听着让人面红耳赤的话未说完,乔忆亭便一把推开身上的人,从那榻上起身,他总觉得有些别扭。虽然,这应当是小师弟的玩笑。 “师兄?” 整理好被揉皱的衣衫,他转身说道:“你好好休息,明日咱们再去芙蓉殿。”说完,他便抬脚朝着房门走过去。 可未曾料想,榻上的人眼疾手快拽住他背在身后的袖袍,一把将其拉回到了榻上,眼神中充满了占有欲。 “那师兄要去哪里?”曾有然顺势从背后揽住他的腰,语气中带着些许委屈,“或者说,又要丢下我去哪里?” 覆在腰上的那一双大手,将乔忆亭禁锢的越来越紧,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放手。”乔忆亭似乎有些泄气般,微微叹气,“我去看看那两人的情况。” 谁知此话一出,曾有然的手不仅将他圈的越来越紧,甚至自己还贴了过去,将脑袋架在他的肩膀上。 “师兄心里有唐茉,有玉生烟甚至还有禾真真,那我呢?” 乔忆亭自认为从来没有说将他置之不理,也从来没有说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将所认识的人划分等级,所有人在他心中都是一样的。 至于曾有然,似乎他是排在第一位的,一来他凭借自己优越的撒娇技术,很难不让人注意到他的感受;二来就是他的生死,也是和自己的生死相挂钩的。 虽然说他当初最害怕的就是他成为魔尊之后对青玄山所有人都赶尽杀绝,可现在危机解除了,至少现在曾有然不会那么做。 屋内静谧的好像只有月光在流动,可再仔细一听,能听得出来有人在克制着自己啜泣的声音。 乔忆亭先是扭头疑惑地看着他,听到了那人的啜泣又心软下来,拍了拍那禁锢在自己腰上的手,“左心房左心室,右心房右心室,分得很均匀的啊。” 紧接着他便听到身后的人用则相当委屈的声音说道:“师兄之前还说呢,我不要均匀,我要师兄心里只有我。” 刚想分析一下这话,却听见身后的人继续说道:“师兄你以前总跟我说,我是什么角儿,有什么光环,发生的所有一切都只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可是我知道,我们都知道……” “我又不是没有去过戏园子,那些个主人公,个个都能逢凶化吉,良师益友一步登天,最后抱得美人归,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呢?” “从我记事起,我不是在要饭就是在杂耍班子里做苦力。六岁以前,不,直到十三岁,我都没有尝过人间的温情。” “八岁,我逃出杂耍班子,我相信上天有好生之德,拜入山门,可是……” “可是,不过是从另一个火坑,跳到了更大的火坑而已。” 他诉说着自己的经历,声音开始有些颤抖,直至变得沙哑起来,连带着他的身子也开始抖。 乔忆亭没有动作,静静地听着曾有然的话,他口中的遭遇,其实他都知道,可是经过本人口述的感情色彩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曾有然像是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调整着气息,可还是无济于事,最终他干脆放开禁锢着乔忆亭的手,和他并肩坐着,“还好,苦尽甘来,山上并不是只有冰冷的训斥,还有六师兄你。” “师兄教我识字,教我练剑,为我解惑……让我感受到这世上还有人在乎我。” 忽然,话锋一转,那委屈的语气带着些许埋怨的意味,“我没有感受过父母亲的一丝爱意,只有师兄给过我温情。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连你也不想要我了。” “你已经丢下过我一次了,还要再丢下我几次呢?” 乔忆亭一转头,一张挂满泪水的脸便撞进了他的眸中,泪珠在月光的照应下,亮晶晶的。眼前的年轻人,左右不过才二十出头,就经历了如此磨难,甚至在褪去那一身玄色衣袍后,显得尤为单薄。 “谁说不要你了,没有不要你。”乔忆亭心疼起来,抬手抚上他的脸庞,轻轻为他拭去泪水,“我不过是担心他们。” 曾有然抬手握住在他脸上擦拭的手,嘴唇一瘪,“下山的这些年,师兄也曾担心过我吗?” 望着眼含水汽的人,乔忆亭一时说不出话来,担心肯定是担心过的,但好像也没有那么担心,因为知道他会逢凶化吉。 “我知道了。”等不到回应的人,微微叹了口气,自嘲一般,“果然,我没有唐姑娘温柔听话,也没有玉生烟那样的好皮囊,所以师兄心里没有我也是正常的,是我妄想了。” 一边说着一边扭过头去,乔忆亭只能看见那人擦泪的动作,妥协道,“好好好,不管他们不管他们。” 最后,他还是被曾有然的一句“抱着师兄才好眠”给骗到了榻上。 直到乔忆亭躺下,感受到身后然的温度,他才后知后觉出一些别的目的: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娇纵曾有然了,意见稍有不合便开始掉眼泪,完全收不住。 而如愿以偿抱着自己师兄的曾有然,却在身后露出像饿狼一般的眼神,嘴角轻轻扯出一丝微笑。 他想:果然,眼泪对于师兄来说,真是百试百灵,只是不知道这用同情换来的偏爱会维持多久,不过,有一天算一天。 翌日清晨,和煦的阳光透进了窗户,感受到光亮的人缓缓睁开了眼晴,首先就朝着身侧摸过去 还好,云破还在。 紧接着他才感受到身边人的呼吸声,以及横在自己腰间却并不属于自己的手。 乔忆亭狠狠闭上眼睛并翻了个白眼,将那手臂撇过去,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装。 说起来,昨天在密林中丢失的竹簪还没有找回来。 他并不习惯和曾有然一样披着头发,他总觉得那样不适合剑修的风格,尤其是打斗起来非常不方便。 他正想着,要不要出门去街上的商铺中瞧一瞧,买一支合适的簪子,曾有然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师兄,是在找这个么?” 曾有然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只青绿色的玉簪从他的身后递了过去。 接过那玉簪,乔忆亭微微惊讶地转头望向他,“什么时候买的?” “那日一起逛集市的时候,我觉得师兄会喜欢。” “多谢。” 曾有然原本都想要上手去帮他束发,可未曾想他手中掐诀,乌黑浓密的长发便被乖乖的盘在了头顶,然后那修长的手指捏着那青玉簪轻轻插在了* 发间。 “师兄,你这法子,着实巧妙。” 乔忆亭好像是很骄傲一样,表情有些得意,“厉害吧,改天教教你。” “好。” 另一间屋子中却显得无比寂静,毫无生气,只有唐茉微微的呼吸声,让乔忆亭感觉稍有不慎便会断掉。 看着原先活泼的姑娘遭受如此,乔忆亭心中多有不忍,可又没有什么办法。 他想,要是放到21世纪,至少还能扫个ct或者来个磁共振,现在看来虽然没办法用高科技…… 他抬手摸上唐茉的腕间,可惜,脉象很正常,不浮不沉,从容缓和,节律甚至都相似,这应当是一个相当健康的状态。 “一切正常,为什么就是不肯醒呢?” 正当疑惑之时,门外传来声响,正是木芙蓉的笑声。转眼间,禾真真便和笑声的主人进了房中。 禾真真先是一愣,接着便行了大礼。 “参见尊主。” 再一看曾有然的架势,哪有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魔尊模样,懒懒散散,毫不威风。 乔忆亭微微摇头,实在是不敢相信,禾真真这样的千年魅魔,居然甘心屈居于这小毛孩子底下。 只见“小毛孩子”微微勾手,禾真真便起来了。木芙蓉却并不像禾真真那般有礼,在她行礼之时便坐到了唐茉的身侧。 “我说乔大侠,你那些医术对于这些可是没用的,她想醒来的时候自然就醒来了。” 乔忆亭颔首应道:“我知道,但要是有用,不论什么方法,我都会让她试一试。” 一旁的曾有然看着他对唐茉的态度,一下子又开始变得吃味,“看来在师兄心里,唐姑娘还是比我有分量的,放心吧,她不会死的。” 第59章 听到这风凉话,乔忆亭抬眼撇了他两眼,而那木芙蓉好像也专门跟他作对一样,“啧,这可说不准哦。” 话音刚落,禾真真便向前敲了一下木芙蓉的头,“好好说话。” 木芙蓉撒娇似得哼了一声,便拉起乔忆亭,“我不会说我不说了,你和你尊主聊天吧!” 乔忆亭一听禾真真有事情跟曾有然商量,便从那榻上起来,索性唐茉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他也出去找点事情做。 “行,那你俩谈着。”看着挽着自己的木芙蓉,他嫌弃得拍掉木芙蓉的手,“干什么呀,我自己会走。” 曾有然又拉住他的衣袍,“师兄,你在这里也没事的。” 乔忆亭轻轻抽出自己的袖袍,挑眉道:“魔尊要有魔尊的模样哦。” 紧接着,他便带着木芙蓉来到了玉生烟的房中,探查他的情况,只可惜玉生烟的境况似乎比唐茉还要糟糕。 唐茉脸上没有任何血色,面无表情,但是玉生烟双颊绯红,感觉像在……怀春。 乔忆亭正想问问木芙蓉是什么原因,转头便看见木芙蓉站在门边捂着嘴偷笑。 “你笑什么?他,他这是怎么了?” 木芙蓉满脸笑容,“不是跟你说了曼曼的花粉有致幻的作用吗,他啊正在做春梦呢,也不知是和谁这么起劲儿。” 听完解释,乔忆亭尴尬地陪笑一下,心中升起一丝怀疑,不容他往深处去想,便拉着木芙蓉出了房间,来到了城中。 芙蓉城的街上和往常一样热闹非凡,木芙蓉刚进城对什么都非常新鲜,“亭亭,快来看好新奇!” “拜托,大姐,不要叫我‘亭亭’好吗?”乔忆亭无力扶额,“小乔”算是勉强接受,但是“亭亭”绝对不行! 他迈步朝着木芙蓉喊的方向走去,视线却被一位卖身葬女的男人吸引过去。 第49章 赌鬼 芙蓉城处于三界交汇之处, 城中甚是繁华,在禾真真的管理之下,妖魔都会幻化成人的模样行走在城中, 以免吓到凡人。 小贩叫声接连不断,路上行人更是络绎不绝, 可唯独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对父女。 乔忆亭自然没有贸然上前,只是站在两人不远处的地方静静地观察着那个男人,他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和表情,身上的衣着却看起来相当破旧。 可是他有手有脚的, 为什么不去赚钱呢? 紧接着,他便看见那男人要“葬”的小孩居然动了一下。 那小孩好像一直都在微微颤抖,好像非常痛苦的样子, 只是颤抖的幅度太小他一时没有注意到。 木芙蓉见乔忆亭迟迟没有过来,便回头四处张望, 想看看他是不是丢了。 乔忆亭混在人群中也是相当好找的, 他生的本就扎眼, 身材高挑修长,被包裹在一身月白色的暗纹长袍中, 显得不食人间烟火。 再加上背上一把长剑, 走到哪里都让人频频回头。 木芙蓉一眼便看到了那站在乞讨男不远处的人, 便追过去捉他,“这要饭的有什么好看的呀,亭亭?” 听到别扭的名字,原本在上神的乔忆亭偏过头去怪罪似的看了她一眼,“这个小孩子还没有死呢。” 木芙蓉这才将注意力转到躺在草席上的小孩,果然如乔忆亭所说,虽然双眼紧闭, 但仔细看就能看得出来在微微颤抖。 感受到木芙蓉的怒火,乔忆亭担心她上去打草惊蛇便先出手拽住了她,“你可别冲动。” 谁知木芙蓉一把甩开他的手,朝那跪着的男人翻了白眼,“管我什么事儿啊,又不是我闺女。” “师兄!” 曾有然的声音在这嘈杂的街上并没有那么清晰,但乔忆亭的目光不自觉地就向着那朝自己奔过来的人靠拢过去。 身着玄袍的少年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泼墨般的长发随着步调的移动而翻飞,他脸上洋溢着的笑容,连着那浓浓的眉毛也带着笑意似的,在阳光下,甚至还能看到他眸子中的点点光亮。 “师兄在街上买了什么?” 乔忆亭自然而然地为曾有然抚去因着奔跑而飘到脸上的乌发,刚要回答便被一旁的木芙蓉抢先。 “你师兄什么也没买,正打算救风尘呢。” 听到调侃自己的话,乔忆亭攥了攥拳头,咬紧牙关说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察觉到他的不爽,曾有然望着木芙蓉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抬起一只手轻轻一捏,她的两瓣唇便像是粘合到一起了似的,任凭她怎么嗡嗡叫也无济于事。 “师兄打算救谁?” 看着木芙蓉滑稽的模样,乔忆亭有些幸灾乐祸地对她嘲笑了一番,便回应了曾有然的话:“没打算救,只是觉得奇怪多看了两眼。” 曾有然抬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那一对父女,他深知乔忆亭的性子,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所以,他抬脚便朝着那一对父女走过去,随手掏出来钱袋子递了过去,“这些银钱,你拿去吧。” 可谁知,那男人看到伸到眼前的钱袋子抓起来就跑,完全不管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孩儿。 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那男人便携带着钱袋子跑出去一段路。 而乔忆亭率先追了上去,曾有然自是不必说,要是乔忆亭回头看看,必然就会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冷冷的杀意。 他追上那人的身影,一脚飞踢过去,那男人没有防备,被他踢翻在地,钱袋子的钱也顺势撒了出去。 那男人瞅着地上的银钱,不顾路人的脚步,攀爬着穿梭在人群的脚底捡钱。 “钱!我的钱!别踩别踩啊!” 路上的人一边对他指指点点,一边对他避让不及。 听着大家的话语,乔忆亭才知道这人嗜赌如命,是芙蓉城中出了名的老赌鬼,那小姑娘原本健康的时候被他逼迫去卖艺,干得也是来钱快的营生,至于什么营生不言而喻。 现在生病却没钱治,便想着用这一招来骗取同情心。 可惜,芙蓉城就这么大点儿,他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城中根本不会再同情这个屡教不改的赌鬼,也只有外来人才会上了他的当。 乔忆亭和曾有然便是这冤大头。 “师兄,你没事吧。”曾有然怀中抱着那原本躺在地上的小孩儿,匆匆赶过来。 “我没事。”乔忆看了看那地上抱着钱袋子眼睛猩红的男人,露出嫌弃的表情,“你的钱恐怕要不回来了。” 曾有然眯了眯眼,笑了笑,“没事的师兄,让城主办就行了。” “也好,”乔忆亭点了点头,便走到曾有然的身边,看着他怀中的小孩,“她怎么样?” “好像情况不是很好,先去医馆看看吧。” 木芙蓉留在原地等着禾真真处理这个烂摊子,顺便接走自己,而乔忆亭便和曾有然一起寻了一个医馆。 医馆远离了嘈杂的集市和街道,安静了不少。馆中的药草香味让乔忆亭仿佛回到了百草轩一般,不由自主的有些怀念青玄山。 曾有然看到了他上似有若无的笑容,便凑脸过去问道:“师兄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乔忆亭毫无防备脱口而出,“想百草轩呢。” 这话一出口,他看着曾有然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声音也冷了些许,“哦,在想五师姐吗?” 乔忆亭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没有,我想她干什么呀,我只是单纯想念百草轩这个地方。” “那师兄怎么不想念知意堂?” 乔忆亭一猜就知道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便开口道:“想,怎么不想,日思夜想。” 曾有然听到了满意的答案便重新扬起笑容,没有再追问下去。乔忆亭摇了摇头,有些无可奈何。 抬眼朝着那病床上看去,却发现那老大夫也在不断地摇头,甚至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大夫,这孩子怎么样啊?”乔忆亭实在是看不惯他这摇头晃脑的样子,感觉都快把自己的职业病给摇出来了。 那大夫收了摸在那腕子上的手,低着头叹着气,“这孩子情况不是很好,身上高热不说,那身上……” 话还没说完,那郎中便止不住地叹气,乔忆亭实在是看不下去,自己上手去看。 这一看不要紧,直接让乔忆亭的心一揪,眉头便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不知道这孩子之前做过什么,一身的伤没有得到正确处理不说,长期躺着导致她存在大面积的疮口,那一块块烂肉让在场所有人都觉得触目惊心。 “老夫没法子,你们找别人吧。” 眼前的小孩也不知是躺了多久,疼了多久,烧了多久,大腿上有一小片压疮再不处理便会坏死,形成败血症……乔忆亭也顾不得什么非礼勿视了,眼下救人要紧。 “我来,你帮我。”乔忆亭让大夫准备了足量的麻沸散,以及一摊子酒和一盏烛台。 那大夫原先并不相信他能有什么好的方法来救治这个奄奄一息的孩子,“恐怕无力回天。” 第60章 话一说出口,乔忆亭便瞪着他,严肃地说道:“你还有医德吗,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大夫便悻悻闭嘴,全程看着乔忆亭的操作,按照他的吩咐烧刀子,递药品。 而曾有然在一旁更是被乔忆亭的做法给看呆了,他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小师兄居然还有这般能耐。 乔忆亭也很久没有上过手术了,都快要忘掉手术台上那种紧张刺激的感觉了。虽然工具有限,环境更达不到无菌标准,但对于乔忆亭来说,足够了。 只见他将那小孩的下巴一卸,用麻沸散和着酒给他灌了进去,再用剩余的麻沸散一遍又一遍的涂抹在那压疮的周围,接着便用那浸了酒的刀子一下又一下的剜着那烂肉。 许是那麻沸散的药劲不足,那小孩仍然疼得一抽一抽的。 看着小孩身体的变化,他动作更是谨慎轻柔,额角的汗珠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像是挂不住一般滑落下来。 察觉到汗珠的滴落,他顺嘴说出,“擦汗。”曾有然听到话音看了看愣住的郎中,便抬起袖子往乔忆亭的额角过去,为他拭去汗珠,“师兄,要喝水吗?” “不用,你去找些针线来,”说完乔忆亭突然一顿,转头对着大夫说,“这个医馆中有没有桑皮线?” 这压疮的创面太大了,必须得缝合好,否则很可能会造成二次感染。 可是在这里没有缝合专用的线 ,他便想到了桑皮线。 那大夫迟疑了一下,支支吾吾道:“没有......” “那就去找绢丝线,没有就去买,拜托了。”郎中看着乔忆亭郑重的托付,不敢耽误片刻,忙去找线。 经过了几个时辰的处理,那孩子的情况终于有所好转,乔忆亭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在这样简陋的环境中做一个小型手术。 他回头便看见曾有然站在身后,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望着自己,他便也笑着问,“怎么样,有没有被我的技术征服?” 忙到现在,屋外又被月亮渡上了一层银光,老郎中将那些腌臢东西撤了出去,这狭小的空间便只剩下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小孩儿以及乔忆亭和曾有然。 曾有然看着神采飞扬的乔忆亭,胸间心脏砰砰的跳动着,屋内的烛火仿佛跟随着心脏的律动噼里啪啦的奋力燃烧,又好像燃烧的不是蜡烛而是他浑身的血液。 “师兄,我好喜欢你……” 第50章 妄为 曾有然声音不大, 但本就安静的屋子中让这一句话像是惊雷一般在乔忆亭的耳边炸开,他的表情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 “你、你说什么.....” 看见乔忆亭的脸色微变,曾有然意识到自己刚刚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连忙找补,“我说, 我太喜欢师兄刚刚认真起来的模样了。” 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那孩子走过去,不敢看乔忆亭的眼睛,“师兄你简直太厉害了, 什么都会做。” 听到解释,乔忆亭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紧张, 摸了摸脸随即恢复刚刚得意的神情,跟了过去, “想学吗, 改天我教你啊?” 而曾有然笑笑不说话, 只是点了点头,心中的苦涩不言而喻。 我本将心向明月, 奈何明月照沟渠。 病床上的小孩渐渐退烧, 呼吸逐渐均匀起来, 或许是麻沸散的药劲已经过了,她依然有些轻轻抽搐。 这时,老郎中从屋外进来,踟蹰不前,“两位大侠,我准备打烊了,您看……” 乔忆亭抬眼看了看那郎中, 说道:“孩子不能随便移动,就先在这里,劳烦您照看一下,明日我把钱给您送来。” 郎中迟疑了一会儿,看了看两人的衣着,才点头。 两人出了医馆后,看着漆黑的暮色中空无一人的街道,有些清冷。乔忆亭兀自走在前面,忽然想起来上午的时候曾有然与禾真真的谈话。 他转身看见沐浴在月色下的曾有然,心中一片宁静,“师弟,城主今日找你可是有急事?” “嗯?”曾有然快步赶上乔忆亭的步伐,与他并肩,“没有,师兄为什么这样问?” 乔忆亭看他犹豫的模样,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急事你去处理就好,我这里也没什么事儿,不用担心。” “倒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师兄不必担心。” 听着曾有然平静的语气,好像真的没什么大事一样,乔忆亭也不方便再追问,“那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曾有然望着远处的月亮,心中想着上午禾真真拿来的密令,轻轻笑了一下,随后才“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翌日清晨,乔忆亭担心着那孩子的身体状况,担心郎中不知道如何照顾,便趁着曾有然还在熟睡,悄悄离开房间赶去医馆。 他自觉轻手轻脚,殊不知在他离开枕头那一刻曾有然就已经醒了,看着关门出去的乔忆亭,曾有然缓缓睁开眼睛,眨眼间那榻上已经不见他的人影。 “大夫,那个孩子情况怎么样?” 郎中一瞧是昨日那个神人,急忙迎过来,“那孩子已经退烧了,大侠您这边请。” 乔忆亭跟随着郎中的步伐,进房门便看见一妇人坐在那孩子床边。 郎中看着略显疑惑的乔忆亭,急忙解释,“小姑娘家我也不好过问,便让内人来照顾着。” 看着郎中和郎中夫人忙前忙后,乔忆亭有些不好意思,“多谢大夫,多谢夫人。” 他走到床边,手覆到了那孩子额间,并没有复烧,说明昨日的伤口处理有了效果,紧接着便开始为她检查身上的伤,有几个即将红肿的地方可能还会继续发展城压疮。 乔忆亭皱了皱眉头,不敢想象这孩子之前遭受了多么非人的待遇,可自己也是大男人一个,便对一旁的夫人说道:“辛苦夫人,这孩子还需要您多多照看。” 夫人似是有些怕他,不敢抬头看他,听到话语只是点点头。郎中接话道:“大侠放心吧,交给内子去做就是了。” 乔忆亭放心地点了点头,随后想起来昨日好像承诺要给他钱的,可自己身无分文,“不好意思啊大夫,我今日出门走得急,忘记带钱了,我回去取。” 郎中笑了笑也没有怪罪,“不碍事,就冲你昨日救人那架势,我也信你,只是鄙人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您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这孩子应当不是你的吧,”大夫回头望了一眼夫人,“我们夫妻两人到现在还没有孩子,要是可以将孩子留下……” 说完便要冲着他跪下,乔忆亭一把扶住,“这孩子确实不是我的,我也做不了主,不如等她醒来你问问她自己的意见。” 这郎中听完后,仍然不肯起来,继续说道:“那您可否将昨日的治法给我细讲讲?” 好一个以退为进! “您这言重了,我这都是小把戏,您这岐黄之术才是真才学。” 他就算有心要教,这什么都没有可怎么教,再说他自己,也有什么资格做人家师父。 看见郎中执拗的样子,乔忆亭用力往上一提,手中的人便笔直的站住了,“您既然要听,也不必这样,咱们权当作是学术交流,如何?” 那郎中感受到乔忆亭的手劲,哪还敢说不字,只能频频点头,“好好好。” 一整天的时间,乔忆亭都泡在林氏医馆中,细心为郎中讲解着昨日的操作细节,末了,夫妇两人还要留他吃饭。 “多谢夫人好意,只是我得回去照看病重的家人,明日我再过来,先行告辞。” 回到客栈后,乔忆亭先去看了看唐茉和玉生烟的情况,两人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也不知道睡梦中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们留恋。令乔忆亭没有想到的是,曾有然竟然没有在客栈。 他已经一天没有看见曾有然了,虽然早上还看见他的睡颜,但突然的消失让他有些不安。再加上昨日禾真真背着自己与曾有然的交谈,让乔忆亭觉得魔族必定也有大乱。 他仔细想着书中的细节,可惜自己的一切遭遇好像都脱离了那书的原本剧情,虽然说既定的情节依然发生了,但曾有然并没有屠山,这对于乔忆亭来说是好事,但曾有然始终不愿意靠近原女主让他头疼不已。 乔忆亭坐在桌前,盯着那摇曳身姿的烛光,任凭它将自己的身影投射在墙上,影影绰绰的样子仿佛也昭示着影子主人的孤寂与深思。 他就那样瞅着那烛火,等着曾有然回来,“等她醒了,一定要再撮合……”不知不觉中,乔忆亭竟然托着脸在那桌上睡着了。 “师兄,我喜欢你。” 耳边忽然响起了那一句话,将刚刚假寐过去的乔忆亭吓得一激灵,顺势醒了过来,他环顾着房间,并没有看见那个平日中洋溢着笑脸喊自己师兄的曾有然。 “原来是梦。” 一阵凉风袭来,吹得那烛光晃了晃身形,有些冷。乔忆亭起身去关窗,心中却想着昨日曾有然对自己说得话,不禁又打了个冷颤。 第61章 “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话,真是吓人。” 不仅是吓人,还让人浮想联翩。 屋外的月光如水,屋内的烛光翩翩。乔忆亭听着那打更人的声音响起,想着还没有回来的曾有然,心中有些焦急。 关于魔族的势力,他并不了解,曾有然看起来势单力薄,要是真是魔族起了什么冲突,他应该不好过。 “不对啊,按理说他现在应当是世间最最强的,小小魔族不在话下,是不是更应该担心一下青玄山的安危呀。” 说办就办,乔忆亭随即拿上云破就要出门,谁知刚打开门便看见了困扰了自己一整晚的人。 曾有然手中不知拿着什么东西遮遮掩掩的,看见房中整装待发的乔忆亭,脸上有了一闪而过的阴鸷。 “这么晚了,师兄要去哪里?” 乔忆亭一把将人拉进屋中,“这话该是我问问你才对,这么晚了去哪里了?” 曾有然盯着小臂上的手,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师兄担心我?” “废话,这里还有别人需要我担心吗?” “别生气,”曾有然拉着乔忆亭走到桌子旁边,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我去拿我的钱袋子了,顺便给师兄带了好东西。” 乔忆亭这才想起来昨日那孩子的父亲将他的钱袋子抢了去,“原来如此,我还以为……” 曾有然微微歪头,看着流露出担忧神情的乔忆亭,“师兄是不是以为我回了魔族?” “别担心师兄,我不会丢下你的。” 听到曾有然的话语,乔忆亭鬼使神差般的点了点头。 “来尝尝,我专门做给师兄的青团。” 乔忆亭看着桌上的青团,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不一样的情绪,他以为曾有然趁自己不注意回到青玄山报复所有人。 可事实上,魔界的事情就够让他焦头烂额了,在这样的基础之上竟然还想着为自己制造一些小小的惊喜和静心的礼物。 他将曾有然想的那样不堪,而眼前的少年却是浑然不觉,笑容灿烂的期待着自己品尝他的手艺。 他有些厌恶此刻的自己,更有些不敢朝那青团伸手。 “师兄不喜欢?” 乔忆亭看着他满怀期待的眼神,喉头一滞,强压下心中的情绪,“没有,很喜欢。” “那就是怕粘手了。”说完,曾有然便从桌上拿起一个青团向乔忆亭嘴边送去,“我给师兄拿着,这样师兄就不用担心粘手了。” 这一番动作更是将乔忆亭搞得不自在起来,他躲开了曾有然擎着的手,抬手要接,“我自己来吧。” 可曾有然不依不饶,拍下了乔忆亭那一只奔过来的手,“我都已经拿起来了,师兄就不要再拿了,尝尝看。” 无奈之下,乔忆亭只好就着曾有然的手,在那青团上咬了一口。 “怎么样,好吃吧?” 乔忆亭点点头,朝他笑了笑,随后他感觉曾有然的脸好像变了形一般,整个房间天旋地转。 他一手紧紧握住云破,一手抬起想要扶住曾有然问话,话还没问出口,他便歪倒在桌子上。 第51章 混沌 在乔忆亭即将歪倒在桌子上时, 曾有然适时的接住,顺势将他揽到自己怀中。 感受着身上人的重量,他眼神中带着些许落寞, 轻声道:“师兄,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我要如何做你才能明白我的心意呢?” 今日他先是去芙蓉殿找到了禾真真,让她前往魔界打探方孜凡的虚实。 初到魔界之时,他只觉得魔族不见天日,相当压抑, 他无比想要逃,可还是被伦理人常束缚着,他看着奄奄一息的女子, 原本姣好的面容变得可怖非常。 她朝着自己伸手,她朝着自己笑, 她说自己是她的孩子, 只是犹豫了一瞬, 他便被束缚住,再也挪动不了脚步。曾绮云弥留之际告诉他, 魔族靠着吸收混沌之力而存活, 所以不靠日月天地精华。 而魔族现在有几方势力, 其中三大势力最有话语权,北冥的极寒之地不谙世事,只有魔尊需要时他们才会伺机而动;南池的魔族则比较活跃,往返于凡间和魔界;另外一方势力则是方孜凡,他负责笼络凡间魔修,甚至教一些修士走火入魔为己所用。 他在承接住魔尊之位时,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 更没有人出来反驳,而他历经折磨出关后,挂念的不是曾绮云的魔界生息,而是那个丢下自己走了的乔忆亭。所以,他并不了解整个魔族的分布,只是才听禾真真讲了大概。 他这才真正对魔界的事物有了个轮廓,听她那样一说,魔界好像并不难管教。 实际上在曾绮云的管理之下,大家都是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修炼,甚至她还传授过魔界一些凡间休养生息的方法,只是可惜,没有因地制宜。 而禾真真昨日,主要来禀报她原来的主子,也就是掌管着凡间魔修的方孜凡。 他竟然在挑唆魔族人到人间修炼,并散布谣言说吃人肉可以提升修为,甚至在他背后还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帮助他,使其修为大增将那北冥尊者重伤。 此事要是处理不当,不仅会让修真界对于魔界更加不齿,甚至还会挑起人族和魔族的战争,届时曾有然恐怕就要腹背受敌。 其实他并不在乎什么人魔大战,也不在乎那魔尊之位,他只是觉得如果真的发展成那样,乔忆亭会伤心,甚至会与自己为敌。 这才是他不愿发生的,所以方孜凡他必须解决掉。 将思绪拉回,他垂眸看了看昏倒在自己怀中的师兄,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重逢的人,现在又要与他分别,他心中多有不舍。 木芙蓉看出他有心事,给他支了招,而曾有然就被鬼迷心窍地听了她的话,来一个先斩后奏。 所以,他今晚的所作所为,就是想要带乔忆亭一起去魔界。 他怕要是自己不在,他这样耀眼的师兄就会被别人觊觎,毕竟在他身边那么多虎视眈眈的人,有玉生烟,有唐茉,甚至还有昨日救得那个小孩,他实在不敢去想再见面又会是怎么样的情形。 可是在他晕过去的那一瞬间,曾有然心中紧绷的弦断掉了,瞬间改变了将人掳走的主意,他怕他强行带走他,会让他讨厌自己,发展成和幻境一样的结果。 虽然,他很希望能够让幻境中后半段成为现实,用那细细的链子,拴住他,让他再也跑不了,就算他对自己刀剑相向…… 就这样想着,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扶着乔忆亭的手也攥的更紧,喉结上下一动,将那可怕的念头强行压下去。 “还是慢慢来吧。”他想。 随后,他小心翼翼地托起怀中之人,眼中印着他的模样,将他放到了榻上。 他的眼神在乔忆亭脸上来回逡巡,最终定在了那紧簇的眉头上,伸手向前轻轻抚平那眉头,而后手顺着高高的鼻梁向下,停在了唇边。 唇色温润如玉,还沾着一点青团的碎渣,他轻轻将碎渣拂掉,定定地看着他冷峻的面庞,心中略有苦涩。 不知为何,乔忆亭在外奔波了这么多年,皮肤仍然白皙,可能是灵力维持住一副好皮囊,此时他的唇微微张着,像是在告诉身旁的人,这是一个可乘之机。 忍住将自己的唇印过去的冲动,曾有然自嘲的笑了笑,收回的手在身侧紧紧握成了拳头,可接着他又捧起了乔忆亭的手,将自己的脸放在那手上,做出抚摸的动作来,痴迷地说道:“师兄,我好希望你眼中只有我。” 独自欣赏了一会儿,他才依依不舍地走到桌子边收拾了残局。他不知道,眼中这个人,醒来后会不会怪自己,会不会生气。 现在,曾有然是真的后悔,听了木芙蓉的馊主意。他只希望,师兄不要怪罪自己,还是稍稍解释一下吧。 留下纸条后,挥了挥衣袖那房门便悄悄地开了,曾有然又向着榻上的人深深地望了一眼,才踱步出门。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屋子中弥漫着青草的香气,将昏睡中的乔忆亭唤醒。 他慢吞吞地扶额坐起来,感觉自己的头像是快炸了一样,他又朝着身后摸去,竟然没有摸到原本应该在床上的人。 乔忆亭顿时心下一惊,猛地回头一看,却发现曾有然的被子整整齐齐地码在一旁,丝毫没有动过的痕迹,随即他便想起来昨晚上发生的一切。 他看到了桌上的青团,“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神神秘秘的。” 这谜团在他看到茶杯底下的纸条后才全然消失,纸条上的字迹已经成熟了不少:师兄,魔界有事,我去去就回,勿念。 捏着纸条,他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嘴角上扬的弧度,“谁会挂念你啊,自作多情。” 他将一旁的钱袋子拿在手中掂* 了掂,“还记得把钱留下,不错。”说完便将那钱袋子揣进自己腰间,都忘记追究他这师弟为什么迷晕他了。 说不挂念那肯定是假的,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师弟,虽然分别了几年,但还是对他的新身份有些担忧,因为一路走来他看见那些魔修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样子,他怕曾有然会出什么意外。 第62章 乔忆亭原本是想拿着钱袋子就去林氏医馆的,但他又实在担心曾有然的情况,便直接去了芙蓉殿,想要跟禾真真打听一下消息。 可惜,禾真真与木芙蓉都不在殿中。 看来,眼下魔界的情形估计是相当危险,乔忆亭也是急坏了,但又别无他法,他也不知道如何通往魔界。 殿中的几位女侍看见他,纷纷行礼。乔忆亭逮住一位女侍,问道:“可知城主在何地?” 那女侍似是有些被他抓疼了,“回乔大侠,不知。” 迎面走过来有一位女侍,正是禾真真身边的人,她见乔忆亭着急的模样,便走过来安抚道:“乔大侠不必担心,尊主会处理好一切的。” “这位统领,可否带我去魔界?”乔忆亭想着,至少他要看着曾有然,才能确定他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而那位女侍却对他摇了摇头,“乔大侠不必过于担心,尊主叮嘱过说让我们照顾您的起居。” 听了这话乔忆亭眉头一皱,看来从这里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但魔界他必须得去。 凭借着他的本领,想要悄悄潜入芙蓉殿尾随几位统领进进出出并不难。 趁着月黑风高时,他再一次踏进芙蓉殿,目光紧紧跟随着白日的那位女统领,想着要是魔界有事情肯定她会先出发。 果不其然,真是让他猜对了。 那女统领在先是守在大殿门外,紧接着乔忆亭便看见一道燃烧着的黑色火焰穿过大殿飘飘忽忽冲到那女侍的身前,显现出一行字。 离得太远,乔忆亭看不清什么字,只能看见那女统领急匆匆地冲进大殿。 他脚尖一点,身姿轻盈地从那房上落下,跟着那女统领的脚步,来到了殿中。 女统领反应极快,立马抽出身上的刀劈过去,乔忆亭也提起未出鞘的云破格挡,“统领,是我。” “乔大侠?”女侍收起刀,语气中带着疑惑,“你怎么在这里?” 乔忆亭不假思索道:“我还是担心他们的安危,如若你要是去魔界,可否让我随你一起?” 看着女统领脸上面露难色,他随即补充道:“放心,我不会让你主子怪罪你的。” 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那女统领只是稍稍想了一瞬,便答应了。 乔忆亭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来到了大殿的深处,向着宝座的后面走去,他看着此人的动作,心中思忖着,幸好这是禾真真的人,要不然他还真是怕她谋害自己。 只见这女统领在那宝座的后方轻轻一按,便凭空出现了一扇门,轻轻一推,一股浓郁的魔气扑面而来。 “乔大侠,请。” 乔忆亭跟着她走进了那门中,霎时间他便像是生生被那门中的魔气吸过去一般,整个人感觉天旋地转,像是来到了凡间的对立面一样。 等他站稳脚跟,才发现眼前的一切是那样熟悉。 那统领说道:“这是我们城主的在魔界的宫殿,因为她认定的事情就会一直沿用,所以魔界的宫殿和凡间的宫殿是一样的,不过眼下她应当是和尊主在一起。” 乔忆亭环顾四周后点了点头,果然和人间的芙蓉殿的摆设一模一样,心想:魔界的人怕不是都有强迫症。 “乔大侠,城主只是让我来取芙蓉花种,那您……自便?” “啊,好的。” 随后,他便再一次目睹那女统领拿着几包花种搬着几棵树苗的身影消失在魔界。 乔忆亭摇着头笑了笑,想着禾真真还真是对木芙蓉多情,城中已经有那么多的芙蓉树了,还要种。 就这样想着,他便信步走出芙蓉殿,想着要去问问这魔界尊主曾有然现在在何处。 可未曾想,他刚踏出芙蓉殿半步,那敏感的耳朵微微一颤,听见好像有什么东西划破空气,直冲他而来。 “什么人!” 第52章 碎冰 魔界不见天日, 处处燃烧着幽幽火苗,乔忆亭眼看着那双峰挝即将要达到自己眼前,随即退后一步提剑挡在身前, 那双峰挝便被截,掉到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当”声。 随后, 他便被几位拿着弯刀的女侍包围了。 其中一位女侍抬脚向前,“凡间修士,来找死?” “非也,来找你们尊主。” “尊主是你这臭修士想见就能见的吗?” 话音刚落, 那女侍便提刀向前,她身后的女侍跟着她将刀刃冲着乔忆亭而去。 乔忆亭看到这架势不紧皱起眉头,他并不想大打出手, 毕竟都是友军。 他抬手掐诀,口中念道:方域内, 求一真趣, 九九为规, 定神定身! 这是他最近新学的一招定身术,还未曾对人用过, 如今刚好拿来应急。不曾想竟然真的管用, 几位女侍姿势各异的被定在原地, 浑身上下也只能有那眼珠子孩子滴溜溜地转。 他有些不好意思,瞄着带头的那女侍脸上不服气的神情,笑容温和道:“在下也不是有意为难,我乃尊主好友,此番是凡间的芙蓉殿女统领带我来的。” 那女侍眼睛动了动,从嘴中吐出几句含糊不清的话语,他稍稍凑近过去, 努力分辨她说得是什么,因着实在是有难度,他只好在那额间轻轻一点,解开女侍的术法。 岂料,那女侍一结开定身术,眼神立即被狠戾包裹,提刀便又朝着他的脖颈划过去。 两人的距离很近,他又没有防备,刀尖擦着他脖颈过去,差点他就交待在这里了。待他朝后撤了两步后,仍然惊魂未定,额间已然冒出冷汗,脖颈处被刀光震出一圈儿粉红色的印记,只是并不明显。 他没想到这女侍这么不讲道理,抬手试探着朝脖颈处摸过去,发现什么都没有,这才召出云破,手势一拨,将破风而来的弯刀架住。 对上执刀人的眼神,他实在无奈,“我真是你们尊主的好友。” “吹牛也得看看时候,你跑到芙蓉殿找尊主,真是可笑。” 乔忆亭不解,正想开口问一句,而那女侍再一次将弯刀招呼过来,说道:“我等连尊主的面都没有见过,你怕不是来找茬的吧!” 他没想到这魔界的人如此不讲道理,也不想再说什么,既然要打那便打。只见他将云破横在身前,让周身都被剑气包裹,弯刀随之而来却不敌乔忆亭的剑气,直接将那女侍震了出去。 见此时机,他立即提剑向前,剑尖直至那女侍的咽喉,“找不到你们尊主,那就带我去找禾真真,否则……” “你做梦!我是不会出卖城主的!”女侍梗着脖子,抬头朝他看过去,眼神之中带着桀骜不驯和衷心耿耿。 此话一出,原本被定住的女侍突然开始活动,纷纷提刀招呼过来。 他侧脸一瞧,云破未动,正要掐诀召唤出另一把光剑,倏然间一柄软剑,像是空中游动的银蛇一般,带着些许寒气,将几位女侍的弯刀打落。 他认出那是属于曾有然的银舞,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唇边就挂上笑意,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尤其是他回头瞧见了朝他奔过来的人,焦急的神情,让他的笑意不自觉地爬到了眼底。 “你没事吧,师兄。” 任凭曾有然将自己摆过来,摆过去,查看自己有没有受伤,眼神中的担忧与乔忆亭脸上挂着的笑意成了明显地对比。 顺手将云破挽在背后,他才开口,“我没事,就这几位女侍还不是我的对手的。” 禾真真迈着步子冲了进来,双眸一扫染上怒意,“谁允许你们动手的,下去!下去!”要不然,待会儿这疯子拿你们小命邀功我可拦不住! 乔忆亭拉住面前人的手,不让其再动作。他想,当时在石佛寺镇时,他只身带着唐茉,还打过数不清的魔修嘞。 可曾有然还是发现了他脖颈处那条不太明显的粉线,眼神一凛抬手就要覆上去,却被人一把拍开。 “真的没事,你何时变得如此唠唠叨叨了?”乔忆亭将云破收入剑鞘,一脸疑惑地盯着他。 面前的人抿了抿唇,似是有话想说,但最终也只是扭扭捏捏地吐露出来两个字,“没有。” 没有变得唠唠叨叨,只是对你唠唠叨叨,只是想要看看你的伤势…… 乔忆亭偏头对禾真真打了个招呼,便揽着他的肩膀出了芙蓉殿,“说吧,你怎么回事?” 两人的身高大差不差,但终归还是曾有然高一些,所以乔忆亭揽着肩膀有些费劲,手便不自觉地滑落到腰间,微微倾身向前等着他的回答。 曾有然见到他人的那一刻心中就充满酸涩感,担忧的同时心中也升起一丝欣喜,可在他拍开自己手的那一刻,欣喜便被埋没,又在他揽过自己肩膀时,只觉得自己的肩膀有些麻麻的,那问题也让他的心突突地跳动。 转头对上他的视线,曾有然莫名地有些紧张,将他的手臂从自己腰间拨了下来,“我,我原本想带着师兄来魔界的,我怕师兄不高兴,所以才……” 第63章 “先斩后奏?”乔忆亭从那人手中扯出自己的小臂,兀自走在前面,然后又转身来与他对视,“你跟我说一声不就好了,况且我都说了,有事需要我帮忙就说啊。” 待他走近,乔忆亭在他脑门上狠狠弹了一下,“还是这么喜欢将所有事情都藏在心里,害我这么担心!” 捂着脑袋的人一听这话,双眸闪动着不可置信,激动的话语脱口而出,“师兄担心我?” 乔忆亭突然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视线不住地乱瞟着,手也抬上来摸了摸鼻尖,“啊……就是稍微有点,就就一点儿。” 接着,他选择跳过这个话题,转过身去朝前走,“你这魔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啊?” 曾有然追上他的脚步,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他的六师兄不禁没有避讳自己的身份,还如此关心自己的境遇,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一边说着,他一边带着乔忆亭缓缓走出芙蓉殿。原本他是要去看看北冥的尊者伤势如何,然后对于方孜凡的处理从长计议。 可禾真真的女统领为她传信,说乔忆亭到了魔界,他这才急匆匆地跟她向着芙蓉殿赶过去。 魔界虽然是人间的对立面,处处都透着萧瑟,乔忆亭听着他的娓娓道来,眼神不住地朝着周围的一切扫视,不敢想象生活在这里的人该会有多么的压抑。 他微微抬头看着走在身边的曾有然,想到他自己在这暗无天日的魔界,独自一人消化吸收着上一任魔尊的能量,不知会有多么孤独和无助,他也会有心魔吗,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似是发觉了他的视线,曾有然微微颔首朝着他会心一笑,“怎么了师兄?” “没、没事,”乔忆亭迅速低下头掩盖住自己眼底的情绪,“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做什么?” “我要去北冥,师兄想跟我一起吗?”曾有然故作轻松道,“不想也没关系,可以在我的寝宫等我。” 来就是为了和他并肩作战的,怎么可能乖乖在魔宫等着呢? “去,我和你一起。” 这不假思索地回答,让曾有然微微一愣,他本就是随口一问的,没想到他会跟自己一起去。 见他停住了脚步,乔忆亭疑惑地回头看,并朝他招招手,“怎么不走了?” “这就来!” 曾有然的出行方式相当特别,跟原书中描述的一模一样,相当霸道,无论他想要去哪里只要挥一挥手便会立刻到达。乔忆亭便跟随他的动作,来到了北冥那极寒之地。 看着一望无际的冰原,乔忆亭忍不住打了冷战,“师弟,你确定没走错吗?”只要他仔细看一看,便能发现曾有然紧皱的眉头。 曾有然摇了摇头,随即将腰间的银舞抽了出来,警惕道,“应当是没走错的,但是……” 话没说完,脚下踩的冰原突然断裂,两人猝不及防地跌落进去,整个人都浸泡在那冰冷的水中,随后冰原在两人的注视下慢慢合上。 乔忆亭掉落的瞬间没有设防,不由得呛了几口水,再加上他本来就不会游泳,求生欲让他在水中不住的挣扎,随即他便想到将云破抽出来,掐诀让他带自己冲出水面。 水中并不好动作,再一开口,冰冷的湖水灌满口腔,他便再也坚持不住,身体不受控制地下沉。脑海中无助的想着:完了,一世英名就要在这水里结束了! 谁知眼中忽然出现了一片黑色的影子,朝着下沉的他追过来,是曾有然。 一袭白衣的乔忆亭在这幽深冰冷的湖中显得格外宁静,他的面容不知是因为被冰冷冻的,还是因为缺氧导致的,毫无血色,像是这水中洁白的妖怪一样,摄人心魄。 他看着那黑色的影子眨眼间就到了自己身旁,他欲说些什么,可现在的他已然什么都干不了,只有脑子还能转动。 他眼睁睁地看着曾有然将自己揽入怀中,随即曾有然的双唇朝自己贴了上来。 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的动作,他也顾不上什么求生欲了,在那冰冷的怀中挣扎起来。曾有然见状也十分无奈,只能将他揽得更紧,另一只手扣在他的头上,将那吻加深,将那气渡过去。 这样的好机会,曾有然可不愿轻易放过,就算上岸后他也有理由耍无赖。 面对这样强势的力量,乔忆亭不得不妥协,他感受着气息从唇间不断地渡过来,他的不适感立刻消散了许多,便渐渐地放弃了挣扎,开始攀附着曾有然想要获得更多的气息。 经过好一番折腾,两人终于贴近那冰原的表面,乔忆亭此时也有精神,从身后拔出云破朝着那冰层凿过去。 不多时,那冰层便出现裂缝,曾有然适时地补上一道术法,那冰层瞬间出现一个大窟窿,两人便一同跃出水面。 荒无人烟的冰原无比冰冷,两人又刚从那水中出来,乔忆亭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虽然呼出的空气冰冷无比,但他感觉自己的脸好像在发烫一样,他有些不敢看曾有然。 “师兄你没事吧?” 不敢看也是要看的,乔忆亭顿了好一会儿,摇摇头缓缓回应道:“没事。” 怕冰层再一次断裂,他哆哆嗦嗦地掐诀,云破出鞘飘在俩人面前。乔忆亭先踏上了云破,又朝着曾有然招手,“上来。” 曾有然欣然过来,在他身后虚虚揽着,想到刚刚水中的模样,柔软冰凉的唇和惊慌失措的眼神,让他回味无穷。 “冷不冷?” 直到略带冷意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曾有然的无限遐想。 “有些冷。” 乔忆亭随即转身握上了曾有然的双手,口中念着净衣术的咒语,将两人的衣服从里到外变得干爽起来。 可衣裳虽然已经变得干爽,但并不代表着人暖和起来,曾有然紧紧握住他想要抽回去的手,“师兄,你的手好凉,我帮你暖暖。” “不、不用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乔忆亭总感觉这氛围有些过于暧昧了,可是手又抽不回来,只能维持现状。 边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的耳尖染上的红晕,曾有然嘴角忍不住上扬。 当然,也没忘记正事,环顾了这冰冷的荒原,他记得北冥的魔族明明就是在这里聚集的,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在他思考之时,乔忆亭轻而易举的抽出自己的双手,“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就在疑惑之时,这荒芜人烟的冰原上响起一阵可怖的笑声,“尊主,眼前这幅景象,惊不惊喜,开不开心?” 第53章 助我 那声音在冰原上显得格外清晰, 不多时,他们脚下的冰全部碎裂,若干人从冰冷的湖水中蹦出, 身上还冒着丝丝冷气。 乔忆亭分辨出来这些带着面具拿着弯刀的人都是魔修,正在疑惑之时, 一只硕大无比的黑鸟从两人头顶呼啸而过,差点将曾有然扫下云破。 “尊主,好久不见!” 两人循声朝黑鸟身上望过去,异口同声道:“方孜凡!” 而方孜凡站在那硕大无比的黑鸟身上, 眼中透露出不可一世的傲慢,“又见面了,乔大侠,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正当曾有然还在惊讶两人为什么认识的时候,黑鸟上的人抬手轻轻一挥, 数不清的魔修便开始动身, 向着云破上的两人冲过去。 乔忆亭不敢踩上冰面, 云破便不能轻易使用,只见他一手掐诀, 从虚空中扯出另一把剑, 另一手扶正曾有然, 云破随即动身。 擒贼先擒王,他要将方孜凡先拿下。 可是方孜凡既然敢出现,又怎么可能只会在那空中做活靶子呢? 眼看着就要跳上那黑鸟,却见方孜凡一挑眉,那浑身冒着冷气的魔修纷纷转向,将那弯刀顺势朝着乔忆亭抛出。 乔忆亭眼疾手快,将那剑横在胸前, 汹涌的剑气随即阻挡住了那劈过来的弯刀。 面对着越来越多的攻势,他不禁朝后看向曾有然,吐槽道:“你不是魔尊吗,你的兵呢?” 曾有然也并不轻松,掏出银舞对付着那旋转着劈过来的刀,答道:“我只是想来看看北冥尊者,没想到……” 两人站在云破上,施展起来相当不方便,两人对了下眼神,乔忆亭便将手中的剑抛向方孜凡,脚尖一点,身姿轻盈追向那剑。 一边是人追剑去,而云破则是剑随人动,在他脚尖离开剑身的一瞬间,变换成一把利剑,飞向他的手中。 剑化出无数剑光,乔忆亭就单脚踩到了那剑光之上,手中顺势握住了云破,眼神中的杀意弥漫开来。 再看方孜凡,虽对他的招数虽然惊讶,但唇边的笑意不消,抬手从自己的腰间扯出一条鞭子,再空中轻轻挥舞,那鞭尾便到达了乔忆亭的面前。 他没想到方孜凡的鞭子能破掉自己光剑的屏障,眉头一皱躲开了那鞭子的攻击,但脸颊却还是被那鞭子伤了一下,一条血痕出现在他的脸颊,在鞭子收回时,血珠便从那血痕中冒出来。 像是感受不到疼一样,他抬手朝那血痕一抹,看着手指上的血渍,嘴角竟然漾开笑意,“再一再二不再三。” 第64章 说完后,便从容不迫的踏着那剑光,轻而易举地跳到那鸟上,提剑便直刺向方孜凡。 “没想到你还是有点东西。”方孜凡看着乔忆亭的剑尖,他手中的鞭子便瞬间化为一杆长枪,只听“铛”的一声,是云破与那长枪碰撞的声音。 看着幻化成长枪的鞭子,乔忆亭脑海中“嗡”的一声,方平也有一柄可以幻化成长鞭的长剑,当时自己还曾经在那鞭子底下救过曾有然。 方孜凡看着他困惑的眼神,长枪变幻攻势,嘴角一勾,“你怕了?” 剑和长枪比起来还是有些短,要是打起来可能并不占上风,但乔忆亭可不止有一把剑。 方孜凡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觉得他眼神中好像多了些许从容,不免有些担心,“你笑什么?” 听见发问,乔忆亭并不回话,看着云破与那时而变换成长鞭时而转化成长枪的武器打得激烈,他手中掐诀催动身后的剑光。 那剑光随即从四面八方奔向那黑鸟身上,方孜凡察觉到不妙将那长枪抖开,长鞭一甩便将犀利的剑光一一打散。 此时他的眼中已然也多了暴戾,回身将那长鞭向身后提剑而来的乔忆亭甩过去。 乔忆亭提防不及,再加上那黑鸟身上本就狭窄,他便从那鸟身上摔了下来。 冰原上的曾有然也并不轻松,按理说魔修的死活全在他一念之间,只要他轻轻抬手拿魔修便被拿捏。 而这冰原上冒着冷气的魔修却是大不相同,曾有然将其一一碾碎后,就会从冰面上冒出更多的魔修。 曾有然轻轻喘着粗气,有些力竭,他抬头看向空中,见到乔忆亭跌落不由得心头一紧。 再定睛一看那魔修的弯刀好像就要劈到乔忆亭,他也顾不得身后对自己虎视眈眈的魔修,将手中的银舞抛出,随即把那弯刀挡了下来。 而在落地之后,乔忆亭因着惯性的缘故在那冰原上滑出去很远,他用云破杵进冰层才堪堪停下。 “师兄!”曾有然见状,急得不得了,连忙朝着乔忆亭跑过去。 乔忆亭杵着云破,单膝跪在冰原之上,听着那呼啸的风声以及魔修掷出弯刀的破风声,他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看了看朝自己跑过来的曾有然,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他站起来,盯着站在黑鸟上的方孜凡,看着他脸上鄙夷的神情,乔忆亭也扯出一抹狠戾的笑容,紧接着将自己手中的云破直直地冲着那黑鸟的心窝扔过去。 方孜凡看着他利落的动作,立即让黑鸟飞往别处,可乔忆亭似乎是察觉了他的动作一般,云破抛过去的一瞬间,他手中掐诀,驱使着云破追随黑鸟的动向。 手势不断变幻,剑指一定似是找到了方向,顺势一划,云破便将那黑鸟贯穿。 只听那黑鸟一声悲惨地啼鸣,旋转着从空中掉落,落在冰原之上将那厚厚地冰层砸出个坑,与此同时,冰原上的魔修也随即消散大半。 而在黑鸟掉落的瞬间,云破也划破长空,飞入剑鞘,乔忆亭长舒一口气。 魔修数量骤减,曾有然便再一次挥了挥长袖,躲过弯刀的攻势,催动银舞一一将其贯穿,随即烟消云散。 他将银舞收回后,急忙跑过去和乔忆亭汇合,“师兄,你没事吧。” 看着眼前少年眼中的担忧,乔忆亭语气温柔地回应道:“我没事,接下来咱们去哪?” “两位还想去哪里?”方孜凡从黑鸟砸出的坑中踱步出来,“或者说,你们还能去哪里?” 在黑鸟未来得及收起翅膀的映衬下,方孜凡的笑容显得更加可怖,让乔忆亭觉得他才是魔尊。 话音刚落,方孜凡收起笑容,手中握着的长枪一抖,变幻成长鞭朝着两人甩过来,乔忆亭立即拔出云破,往前送去。 长鞭随即缠上了云破,像是想要从乔忆亭手中夺走一样,两厢僵持不下,曾有然从腰间抽出银舞,朝着方孜凡刺过去。 “光顾着你这废物师兄,还忘了教训你!”方孜凡随即撤回长鞭,朝着曾有然甩过去。 曾有然也早有提防,身姿一转便躲过那长鞭,脚尖一点腾空而起,在那鞭子即将抽回之时用力踩过去,方孜凡的鞭子便只能乖乖躺在他的脚下。 恰逢方孜凡与曾有然僵持不下,乔忆亭提着云破便上前去,剑气即将到达方孜凡的身前,方孜凡见状只好将那长鞭放手,躲避云破的攻势。 他嘴角一扬,另一只手立即向乔忆亭脖颈伸去。 这故技重施的样子乔忆亭早已识破,剑指一划,光剑便瞬间从方孜凡的手掌穿过,惹得他惨叫一声。 方孜凡一手受了伤,又失了趁手的武器,他却依然从容的在腰间拿出一把骨扇,一把挡住刺过来的云破。 乔忆亭觉得那扇子有些眼熟,但来不及细想,又将第二剑送出。 此时的曾有然也松开那鞭子提剑向前,可方孜凡在抵挡云破的同时,另一只手的姿势不断变幻,原本静静躺在地上的长鞭瞬间化为长枪直冲曾有然的背后。 乔忆亭看见那长枪的动作,瞳孔微震,暗道不好,“小心!” 曾有然耳朵一颤,早已察觉背后的动作,只见他微微皱眉,身形便消失在方孜凡的背后,出现在乔忆亭眼前,一把揽住他的腰向旁边闪过去。 只听“噗呲”一声,长枪将方孜凡的身体贯穿后,又飞出一段距离。 方孜凡低头望着一旁的两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被长枪捅出的洞,竟然笑了起来。 看着痴人张着血盆大口痴痴地笑,乔忆亭眉头紧皱,小声道:“他疯了吧?” 而曾有然眼中竟然有着一些不忍心,“他没疯,他只是有些不甘心。” 随后,乔忆亭又听曾有然缓缓对着方孜凡说道:“我可以把魔尊之位让给你。” 乔忆亭瞄了一眼出声的人,心想:我看你也疯了。 “让给我?谁要你的施舍!”方孜凡听到这话停住了笑声,“我要你心悦诚服!” “凭什么?凭什么!”方孜凡声嘶力竭道:“明明我和她一样都是父亲的孩子,凭什么她就可以继承魔尊之位!凭什么?” 一番话倒是把乔忆亭搞懵了,“他,他是你哥哥?” 曾有然摇了摇头,“他,应该是我舅舅。” 话音刚落,方孜凡突然暴起,魔气骤增,长枪在手立即朝着曾有然的方向捅过去。 曾有然见状,立马将乔忆亭推开,抽出银舞抵挡住那长枪的攻势。 “你把北冥尊者弄到哪里去了?” “他啊,你刚刚没看见他吗?”方孜凡阴测测地笑着,露出森森白牙,“哦忘了,你可能都没认出他来,他已经被我炼化成魔修的补品了,你所杀的每一个魔修都是他。” “你!”曾有然知道他疯魔,这也是曾绮云不想让他做魔尊的原因,“别再执迷不悟了,我……” “什么叫执迷不悟!”方孜凡的长枪将曾有然打得不断后退,“我才是正统,你一个疯女人和小白脸生的孩子有什么资格做魔尊!” 曾有然艰难地听着他的胡言乱语,眼神飘向乔忆亭,谁知乔忆亭早已掐诀催动云破,刹那间,云破从方孜凡的身体中穿过,又为其补了一刀。 再也握不稳自己手中的长枪,方孜凡站不住跪倒在地,声泪俱下,“明明只有我才能一统三界,明明只有我!” “这不是去害人的理由,再说,一统三界有什么好?” 曾有然听到乔忆亭的话语,跟着点了点头,附和道:“她就是因为知道你太疯魔,所以才……” 话没说完,一团黑气凭空出现在这冰原之上,速度极快地逼近三人,而后从那黑气中伸出一只手,提起了方孜凡的衣领,就要将其吸纳进去。 两人立即上前拽住方孜凡的手,试图将其留下,谁知从那团黑气中突然冒出暗器,打在了乔忆亭的脚下,冰面顿时碎裂,乔忆亭便直直的跌落进去。 曾有然放手的瞬间,随手接住贱起的冰块,一个转身用力挥向即将被黑气吞没的方孜凡,让他身上又多了个血洞。 接着,他便头也不回地朝那冰洞扑过去,“师兄!” 第54章 醒来 松手的那一刹那, 方孜凡便被黑气吞没。 “为什么单独行动!” “你太慢了,你太小心了。”方孜凡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曾有然不在魔界, 我已经拿下北冥,你要是早些来, 咱们就能把他们俩一网打尽了。” “你懂不懂什么叫放长线钓大鱼!” “长线,我熬死了自己父亲,害死了自己的姐姐,杀了自己的哥哥……” 这线, 太长了,或者说自己活得时间太长了。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的母亲, 他曾经怨恨她,怨恨自己的出身, 而现在他有点想她了。 将死之人, 其言也善。 他深深地望了一眼救自己的人, “你现在是掌门,是少主, 足够了, 收手吧。” 第65章 良久, 他的眼眸中才出现那人的正脸,冷漠的神情让他如坠冰窖,而那一声“废物”更是让他生不如死。 “我不是你,我要做的远不止这些。” *** 乔忆亭本就因着打斗失去了不少气力,再度掉落那冰冷的湖水中,让他浑身一激灵,又呛了好几口水。 但幸好这一次他早有防备, 手中掐诀,剑随意动,才在曾有然还没有跳下之前,云破便带着他冲出水面。 “咳咳咳……” 看着浑身湿透,发梢上还滴着水珠的乔忆亭,曾有然别提多心疼了,“师兄,你没事吧。” “没、没事。”冰原之上时不时刮过的冷风,让他不禁打了个冷战,紧接着他手势不断变幻,驱动真气为自己驱寒。 随着方孜凡的消失,魔修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冰原开始融化成为原先的模样,冰层慢慢消失,变为软绵绵的雪。 看着迅速变化的环境,他眉头一皱,又开始警惕起* 来。 “师兄,不必害怕。”曾有然颔首对着他安抚道:“这是北冥原本的模样,只是雪多了些。” “小心一些总是好的。”收起云破,他将头上的雪花拍掉,“那魔修生死未卜,很可能会再生是非,你打算怎么办?” 听着关心的话语,曾有然唇角有又开始上扬,“师兄不必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 他疑惑地望着曾有然,想听听他还有什么路,可曾有然响指一打手上就多了一见大氅。 他心中有些惊讶:这孩子身体这么虚吗,这点温度都受不了? 谁知,曾有然将大氅抖了抖,便给乔忆亭披上了,动作利落的跟上一次带幂篱时一样,让他措手不及。 “我不用……”乔忆亭感觉脸有些发烫。 “披上吧,总归会暖和一些。”曾有然眉眼弯弯,一双手在他脖颈间飞舞,只要他一呼气那细长的手指便能瞬间染上一层白霜。 直到曾有然将大氅的带子系好,整个人让出眼前的路,乔忆亭才反应过来,他自己其实也能系…… “走吧师兄,去尊者家里瞧一瞧,我总觉得他不会那么做。” 太阳在天上高高挂着,有些蔫蔫的并不刺眼,迎着阳光能看见飘落的雪花在闪闪发光,不知是因着身上的大氅还是因着曾有然的笑,他感觉暖和了好多。 于是,乔忆亭望着眉眼间渲染了笑意的少年,鬼使神差地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 事与愿违,方孜凡就是那样做了,无力回天。而眼下,北冥已经乱了。 冰晶殿上,曾有然捏着自己的眉心,听着下面的唇枪舌剑,最后竟发展成,原北冥尊者的儿女们为了一个尊者之位打得不可开交。 “要不然你们先打,谁最后赢了谁上。” 一句话,让三位虎视眈眈的继承人噤声片刻,就连乔忆亭也略微惊讶地望着他。 那胖子二殿下问道:“尊主,你说得是真的?” “对,谁打赢了,谁先来,轮流。” 别看三人刚刚打得不可开交,曾有然冷着脸说的一番话到让他们犹豫起来该不该动手。 乔忆亭微微皱眉,觉得他这师弟做的不妥,但这毕竟是魔族的事情,他要是插话应该算是……干涉人家内政吗? 正当他还在思忖自己插话的性质,曾有然那一副清冷的嗓音又在这空旷的大殿上响起,“既然都不愿意动手,那么,二殿下你先来坐镇一年。” “我?”不光是二殿下惊讶,其余的两位殿下更是有些不服气,但由于是尊主发话他们再有异议也不敢说什么。 “对,就是你,二殿下。”曾有然挑眉,冲着底下神情凝重的人问道,“师兄,你觉得怎么样?” 被那一声“师兄”惊了一下,乔忆亭视线随之跟着尾音过去,他看见曾有然手撑在洁白无瑕的宝座上,看似漫不经心但那眼神中却透露出些许期盼。 他能期盼什么呢?乔忆亭的这样问自己。 而身体行动却先脑子一步做出决定,他朝着曾有然点了点头,“我认为,尊主做得不错。” 话音刚落,他便清晰地看见曾有然的眉头轻轻跳动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好,那就这么定了。”曾有然起身抚平衣裳,笑意随着动作间一寸寸消失,“二殿下,接下来北冥可就仰仗你了。” “如果做得不尽人意,那么……”曾有然突然停顿,眼神一凛,“不要怪我不客气。” 趁着那三人还在发愣,曾有然缓缓走到乔忆亭的身边,衣袖一挥,将人带回自己的宫殿中。 “师兄,随便坐。”说着,曾有然还相当得意的拍了拍自己身边,示意乔忆亭去他那里。 乔忆亭被曾有然这“移形换影”的魔法搞得有些新奇,也对他的行宫充满了莫大的兴趣。 宫殿中好像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华丽,只是一些日常简单的用具,整个布置看起来只是比知意堂多了一张华丽的大床。 略过曾有然的目光,乔忆亭自顾自地走到墙壁面前,手指轻轻触碰墙面,那看似寻常的墙壁上瞬间泛起一层淡紫色的光芒,无数的符文从那墙上浮现出来。 他及时撤回手,心中了然:这就是传说中魔族的禁锢秘术,他隐约记得书中介绍过两位师姐为什么逃不出曾有然的手掌心,便是因为这术法。 也不知道以后这东西还会派上用场吗? “师兄,怎么了?”看着迟迟不落座的乔忆亭,曾有然有些心急。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行宫有些格外厉害。”他立马换上笑脸,“你这行宫之中怎么都没有侍奉你的人?” “我不希望别人进来。” 听到这话,乔忆亭微微一愣,“那我……” “师兄又不是别人。”说着曾有然起身攀上乔忆亭的肩膀,催促他快些坐下,“师兄要不要在这里小住一段时日?” 他没有回话,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微微发烫,这才惊觉自己身上还穿着在北冥时的大氅。 他连忙抬手来解大氅的带子,可是不知怎地那带子被他生生地拽成了死结。 这短暂的一幕却都被曾有然看在眼里,只要他和乔忆亭在一起,视线总是不自觉地跟随着他的身影,观察或者说是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来吧。” 视线中便多了一双瘦削而修长的手,而这手也正是为他披上大氅的手,因为解带子稍稍用力些力,便显露出来浅浅的筋骨。 “多谢。”大氅就这么被取了下来,他瞬间感觉身上轻松了许多,他抬手将额间的汗珠擦掉。 或许是因为温度升高,他那棱角分明的面庞已然染上了一抹微红,让曾有然有些微微愣神,他喉头滚动,“师兄不必客气,” 乔忆亭自然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送至嘴边,“你真的打算让那三位轮流来?” 意识到他问的是北冥,曾有然冲他笑了笑,接过他手中的杯子,又斟了一杯,“师兄觉得不妥?” 乔忆亭眼睛盯着壶里缓缓流出的茶汤,鼻尖萦绕着茶香,还是将存在嘴边的话说了出来。 “按理说你是魔尊,魔族的事情就该你说一不二,但是既然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领导人,是不是要更加民主一些?” “民主?” 乔忆亭轻轻抽气,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民主”这一词,“就是……听一听魔族民众的意见。” “有点道理。” 他以为他听进去了,可没想到曾有然话锋一转,“可是,你觉得他们三个有谁在乎民众的选择呢?” 是啊,这里不是他认为的和谐社会,而是弱肉强食,吃人不眨眼,视人命如草的地方。 他还说曾有然天真,这么一看自己才是最天真的人。 捏着杯子,乔忆亭手指泛白,艰难开口,“所以……” “所以,轮流来,要是我下一次过去看到了不好的事情,那么师兄觉得二殿下的下场会是什么样子呢?” 听着曾有然的话,他有些不适应,因为他脸上的笑容也有些生硬,“会是,什么样子?” 只见他将刚刚倒好的那一杯茶,从乔忆亭手指间轻轻夺了出来,端到嘴边,轻轻吹了吹表层的茶沫,一饮而尽。 然后,他将那一滴不剩的茶杯从唇边取下,捏在手心,轻轻一握那杯子瞬间粉碎。 “下场,就如同这个杯子。”他露出天真的眼神,继续说道:“我想,来上两次,最后一位殿下便不得不小心行事了。” 他的话语在整座只有他俩活人的大殿中显得掷地有声,清澈的眼睛和淡然的笑容让乔忆亭感觉眼前的少年如此陌生,他好像第一次认识曾有然一样。 察觉到他凝重的表情,曾有然及时开口转移话题,“师兄可要出去看看?” 还没从深思中抽离的乔忆亭下意识的答话:“啊,好。” 第66章 虽然眼前的少年让他感觉和小时候大不相同,也让他不知该将人放在哪里,但总归是师弟,总归是这个世界上关系他冷热的人。 再说,好不容易来这魔界一趟,怎么也得看看这边的风景如何。 可惜,这魔界要不就是暗无天日,要不就是常年飘雪的极昼,最为正常的南冥又是民风彪悍之地,他实在是无福消受。 乘兴而去,败兴而归,他觉得魔界果然不是凡人能呆的地方。 日月运行毫无规律,两人也并不知道在这里逗留了多久,最后还是回到了曾有然的魔宫之中。 “尊主,芙蓉城城主有要事求见。” 第55章 往前 乔忆亭一步不落跟在他后面, 在如同迷宫一样的宫殿中穿梭,直到禾真真所在的殿中。 粘在禾真真身边的花枝招展的人见到两人后,好像见到了亲人一般, 一下子蹦起来,“亭亭, 我可太想你了。” 不等木芙蓉缠过来,曾有然便挡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魔族重地, 谁允许你来的。” “小屁孩,你不是也去过我的密林吗,一边玩儿去。”木芙蓉白了他一眼, 伸手将他拨到一边,又换上笑脸, “亭亭, 你都瘦了。” 听着她长长的尾音, 乔忆亭躲开她伸过来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臂膀, 尴尬道:“才几天而已, 你从哪里看得出来。” 木芙蓉神情古怪的看着他, 随后又恢复了她那一副不着调的样子,“这魔界没有白天黑夜,也难怪你会不知道时间,怎么样,这几个月和尊主玩了什么花样,爽不爽?” “瞎说什么啊……”他越过木芙蓉,望向正在魔尊宝座上听着下属“汇报”的人, 想仔细分辨出两人在说什么,生怕又要说出南池又有什么事。 他眼神中不经意流露出的担忧,被曾有然轻而易举地捕捉到,眉梢微挑,定定地回望过去,像是被勾走了魂一样。 “尊主?”禾真真看出他已经走神,忍不住出声提醒。 “哦,说到哪里了?”眼神一闪,他痴迷的神情随即消失,就连唇边的笑意也恢复淡然,“你是说玉生烟和唐茉都醒了?” “正是。” 禾真真轻轻抬头看过去,竟从高高在上的尊主脸上看到了一抹复杂的情绪,不待她细细思考,那神情便转瞬即逝。 曾有然点点头,视线却从来没有离开过下面双手抱剑的人。 他其实并不想让师兄这么快就回去,他想留他多住一些时日,多陪陪自己。 他真的很想让他一直留在自己的寝殿中,让禁锢秘术发挥作用,让乔忆亭的心里眼里都是自己,也只能是自己。 想到这里,曾有然眯了眯眼睛,盯着乔忆亭的模样,让自己的视线肆无忌惮地描绘着他的一举一动,早已对自己的想法心猿意马。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样,乔忆亭侧头朝上看过去,却只看见一个笑容明媚的少年,起身向他走过来。 “师兄,城主说客栈的两位已经醒了。” “那真是太好了。”轻轻拍了拍自己胸前,感觉像是一块儿石头落了地一样,“多谢城主照顾,那我们何时动身?” 他自然不知道曾有然心中的小九九,他只希望尽快回到凡间,再也不想来这个毫无生趣的鬼地方,毕竟他还是要游山玩水,领略大好河山啊。 最好嘛,让曾有然跟自己一起,他暗暗想着。 来时快,回去便也很快。 他们从魔族回到凡间的时候,天刚蒙蒙亮,看着天边泛起鱼肚白的颜色,乔忆亭忽然对于凡间有了实感,他想,魔族那种地方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幸好自己魂穿的不是魔族的炮灰。 “师兄,要不先在芙蓉殿休息片刻?” “在芙蓉殿过于冒昧了。”乔忆亭神情自若地拾起他的手,拉着他越过芙蓉宫含苞待放的花朵,“还是回客栈休息吧。” 曾有然刚刚还在纠结,他是不是不喜欢魔界,是不是想尽快见到唐茉,是不是自己在他心中永远比不过唐茉…… 在他拉起自己手时,他脑海中的重不重要之类的问题全都抛诸九霄云外,就亦步亦趋地被乔忆亭拉着走出了芙蓉殿。 看着两人亲密的举动,木芙蓉朝着两人的背影喊道:“过几日就是中秋,记得出来赏花灯!” 乔忆亭身形一顿,抬起另一只手摆了摆,“一定来!” 街上的小商小贩已经开始出摊,大大小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乔忆亭这才惊觉自己还握着曾有然的手。 要是继续拉着他向前走,感觉有些太过火了;可要是突然松开,会不会又让自己这位敏感的师弟生气呢? 正在犹豫着,乔忆亭的视线被一个小小的糕点摊子吸引过去:是桂花糕! 想也没想,他便又拉着曾有然,走到了糕点摊子面前,这才佯装不经意般松开了手,跟老板讨价还价。 突然下坠的手,让曾有然猝不及防,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一只手捧起来细细端详,感觉手上仿佛还有师兄残存的温度。 “师兄想吃,我来做就是了。” 乔忆亭抱着桂花糕,挑眉一笑,“哪里敢劳烦魔尊。” 曾有先是被这话一惊,随后察觉到这是在开玩笑,便也跟了句,“愿意为师兄效劳。” 必定说一不二,说往东绝不往西。 乔忆亭权当他的话是闹着玩儿,“不过,这是带给林老大夫的,上次的钱还没给人家,都好几个月了。” 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直到看见林氏医馆的牌匾歪歪扭扭的挂在门口,门窗也像是久不洒扫的样子沾满灰尘和蛛网。 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乔忆亭不顾街上人异样的眼光,抬手推开那扇像是尘封已久的大门。 阳光透过挂满窗户的蛛网,洒向整个房间,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仔细分辨能感觉出是血腥气中夹杂着药材腐烂的味道。 察觉到不寻常的一切,曾有然上前拦住想要继续深入的人,“师兄小心。” 可乔忆亭像是魔怔了一样,不可置信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甚至拨开拦着他的手,兀自上前抹掉药柜上的灰尘。 “林大夫!” 话刚出口,他便后悔了,这残破不堪的地方哪里还会有人住呢? “搬走了?” 可是屋中杂乱的景象和这莫名的气味,却并不像是搬走那么简单。 屋外的人越来越多,议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大夫去哪里了?”他听见他的师弟出声询问。 “死了,早死了,死得那个惨啊……” 他的脑海中嗡的一声,“死了?怎么会……”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颤抖,转头问道,“那他的妻子呢,还有那个小孩……” “可说呢,林大夫也不知是倒了哪辈子的霉,收养了那啊臢货的孩子。” “哎哟,就是呢,那孩子不是凡人吧。” “是凡人能把林大夫夫妻俩作践成那样?” “我听说啊,被发现的时候,哎哟那小孩也不知是什么妖怪,啧啧……别提多吓人了。” 这话无疑是给了乔忆亭重重一击,让他的耳边一阵轰鸣声,桂花糕被他下意识的松手掉落在地上,震起一圈灰尘。 “幸好是城主赶来,要不然两人连个全尸都没有……”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揪了一下,耳中鼓膜阵阵跳动,将围观之人的话全屏蔽在外。 他那样尽心尽力救治那个小孩,还曾埋怨林大夫的医术不精,甚至银钱都没有结清。 “怎么会这样……”他哆哆嗦嗦地抬起双手,脑中闪回第一次穿越的那个晚上,自己的这双手也是将曾有然杀害了。 “我是……凶手?”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曾有然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师兄,你怎么了?” 他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出声人的手,“是我救了她,然后害了他们夫妇,都是我的错。” 他的身体随着话语不断颤抖,曾有然用力回握着他的手,另一手轻轻在后背安抚,“这不怪你,师兄也是好意。” “我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我为什么要救她,我还说他不配做大夫,我凭什么……” 看着陷入深深自责中的人,曾有然第一次在他师兄的身上看到了无力感。 他将怔愣住的人揽入怀中,面色从容地在他耳边轻声安抚,“没事的师兄,人各有命,这大概是林大夫的命数吧,你不要自责,你的初心是好的,况且你当年下山不就是为了济世救人吗?” “可是我现在是凶手……” “没有可是,不是你杀的。”他轻轻安抚着怀中几近崩溃的人,“你没有做错。” 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实际上,曾有然相当享受他这样脆弱的感觉。 这种让乔忆亭需要的他感觉,已经快让他疯魔了,他真巴不得他的师兄永远陷入这种心情,一直从自己身上汲取力量。 第67章 可是他又不忍心乔忆亭变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要是那样,他就不是他了。 *** “我要是我早点察觉那孩子不是凡人……应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了。” 可世间没有后悔药。 回到客栈,他只说自己想要静一静,任凭曾有然怎么说,都将其赶出房间。 “在这个世界,只要杀掉曾有然,所有的一切就会重塑,”他望着桌上的桂花糕,心中想到补救的方法,“但,那样就要放弃自己的修为……” 甚至再当一次杀人凶手,况且他又凭什么拿曾有然的命,去换那对夫妇的命呢? 两厢权衡之下,他决定改天去祭奠林大夫。就权当自己自私吧,权当自己胆小懦弱吧,重启是绝对不可能重启的。 静静地消化了噩耗,乔忆亭将散落的糕点收拾好,也像是重新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才到唐茉的房间。 昏迷了几个月的唐茉,不似跟着他一起风餐露宿那般粗糙,又恢复了当时在石佛寺镇初次见面时容光焕发的模样。 可在乔忆亭眼中,她整个人都是虚弱无力且苍白的样子,见她要挣扎着坐起来,连忙过去安抚她,“慢慢来,不用着急。” “乔大哥,玉大哥还好吗?” 乔忆亭很欣慰,觉得那花妖的毒并没有给她造成什么认知障碍,“他和你一样,也昏迷了许久。” 唐茉闻言点了点头,“那个花妖……” “你说那个曼陀罗吗,已经死了,不必担心。” “死了?” 她的神情开始变得古怪起来,甚至在乔忆亭看来有些慌张,“对,你不用害怕。” 但被安抚的人眼神空洞,喃喃道:“可是,他说会帮我复活我娘的。” 接着双手捧脸,开始掩面哭泣,语气中竟然带着些许怨气,“为什么要我醒来!”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乔忆亭想要过去拍拍她的手停在空中,转而想起来木芙蓉之前说的话。 现在看来,唐茉在睡梦中应当是回到了和自己母亲生活的时候,她沉迷于母亲还活着的幸福之中,全然不知那只是曼陀罗亲手编织的一个梦而已。 他以为,唐茉提出跟自己走的时候,是已经走出了失去母亲的痛苦。可是,至亲之死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走得出来呢? 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去提醒她那只是一个梦境,或者应该说不忍心去对她说一些过重的话。 乔忆亭似乎有些被她的情绪感染了,把嘴边的“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给咽了回去,手落到他因为悲恸哭泣而抖动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他知道,这句话在唐茉面前起不了任何作用,对于她来说,从梦中醒来,无疑是体会了两次失去母亲的痛苦。 继而他又想到了自己,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也不知道自己的死,会不会是家人一生的潮湿。 接二连三的事故,让他有些麻木,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下一次遇到相同的事情,还会不会仗义出手。 接着,他神情落寞地叹了口气,“唐姑娘,回来就好,总要往前走的。” 这话像是对唐茉说的,也像是对他自己说的。 唐茉肩膀的抖动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开始剧烈抖动起来,像是终于认清了什么一般,嚎啕大哭。 第56章 约会 他轻轻关上唐茉房门, 转而去看玉生烟。 谁知,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的声音。 于是他迅速推开门, 便看见玉生烟衣衫不整的歪倒在床上,脸上的红晕像是刚刚经历过什么似的。 而曾有然正一条腿半跪在榻上, 一只手掐住玉生烟的脖颈,另一只手抬在空中,像是要朝着下半身摸过去。 乔忆亭看着两人的动作,目瞪口呆, 接着迅速低下头,磕磕绊绊道:“打扰啦。” 一边说着,一边迅速的将迈进房间的脚撤回来, 就要关门出去。 曾有然望着他的动作,忽然觉出自己的姿势有多么容易让人误会, 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榻上刚刚醒过来的玉生烟, “你等着。”说完, 便朝着开门朝着乔忆亭追过去。 退出房间后,乔忆亭脑海中正在回想着刚刚的情形, 努力消化自己的师弟要变成gay的事实。他的脚步并不快, 所以就被曾有然轻而易举的追上。 “师兄!”曾有然慌忙解释, “不是你想的那样。” 乔忆亭还在宕机中,脱口而出,“不用解释,我都懂的。” 曾有然看着乔忆亭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以及他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爪子揪了一下。 他看着人来人往的客栈走廊,意识到自己接下来所说的话有多么的隐秘,所以他一把拽下因尴尬而摸鼻子的手, 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到了两人的房间中,自己按在门上好想生怕身后的人跑掉一样。 他对曾有然这样突然间的动作不明所以,然后他听见面前的人呼吸变得急促,“你知道玉生烟他,他梦境中都干了什么吗?” 屋内只有他们两人,而他也见过玉生烟昏迷时的模样,稍微一想,便能知道在梦境当中,是干的哪一种勾当。 “他是合欢宗的嘛,理解。”乔忆亭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走过去拍了拍曾有然的肩膀,调笑道:“你把持不住,我也能理解,没关系的,男人嘛。” 曾有然听到这话,呼吸一滞,转过身来握住了乔忆亭的手腕,“他,他在梦中……” 瞄了眼面红耳赤的曾有然,他觉得自己这涉世未深的师弟定是受了大刺激,看着他握住自己的手,欲言又止的样子,想要逗逗他,“玉生烟在梦中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看不惯合欢宗的,我想把他的那玩意给做掉。” “这么生气啊,”反握住曾有然的手,他歪头看向气鼓鼓的曾有然,“那改天咱们给合欢宗改改制?” 一边说,他一边冲着曾有然眨了眨眼,他一本正经的调笑,言语举止间颇有些出乎意料的幽默,让曾有然看着他不自觉地跟着点了点头。 在曾有然的主张下合欢宗竟然真的改制了,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接下来的几天,曾有然都不让乔忆亭去看玉生烟,就连唐茉那边都是曾有然一手照顾,送药端水等等一一代劳。 看着曾有然进进出出唐茉的房间,乔忆亭心中有升起一种复杂的情绪,一种是觉得自己的师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苦心,开始接触唐茉了;另一种却是让他说不上来的奇妙感情,有一些不爽,但是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爽。 很快,木芙蓉口中所说的中秋节就来了。 街上灯火通明,人也络绎不绝,有情人在花灯下羞赧地笑,而一些夫妻也会出门来找找情趣,好不热闹。 木芙蓉一边领着乔忆亭逛来逛去,一边给他讲着节日的由来。 “……于是,这中秋就是牛郎织女一年一度踩着鹊桥相会的日子,也是我们城中有情人相会的日子。” 跟在她的身后,听她喋喋不休的讲述着,他心想:这木芙蓉也是个傻的吧,中秋和七夕都能混。 木芙蓉并没有察觉到身后人的眼神,反而兴冲冲以为自己讲的相当有道理:“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嗯,对,很有意思。” 听着他懒散的声音,木芙蓉又回头调侃他,“有相中的姑娘吗?”忽然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你的那个师弟怎么没有跟过来?” 似乎是习惯了曾有然当跟屁虫,一下子不跟着自己,乔忆亭还有些惆怅,他叹了口气才回复木芙蓉的问题。 “他啊,今天不是中秋吗,我为他和唐茉定了最好的酒楼,估计两人正在约会呢。”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他抬头看了一眼挂在角楼弯弯屋檐上的明月,心中忽然有一些不是滋味。 曾有然按照他的计划,一步一步将剧情拉入正轨,和唐茉约会,他本应该高兴才对呀,可现在他看什么都有些兴致缺缺。 木芙蓉似乎也看出来乔忆亭有心事,便提议道:“咱们去花楼听小曲儿吧。” 乔忆亭又回想到了在石佛寺镇的寻芳阁,他其实对于青楼这样的地方有些抵触,他总觉得里面都是一些不法分子。 看出他犹豫的神情,木芙蓉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花楼不是你想的那种地方,是卖艺不卖身的,咱们只是去听小曲儿!” 乔忆亭还是有些怀疑,可眼下他急需要一些东西来填满自己空虚的内心,便带着一探究竟的心跟着木芙蓉的脚步进了花意楼。 果然,这花意楼与乔忆亭所想的地方大相径庭。 里面的姑娘个个身怀绝技,各种乐器在她们的手中来回翻转,流出动听优美的曲调,再加上那一副甜腻娇软的嗓音,带着长长的尾调,瞬间便能让人酥了骨头。 真是一个附庸风雅的好地方,他想。 第68章 木芙蓉点了几个乐师后,乔忆亭便跟着木芙蓉上了楼,听着姑娘们从指尖划出的曲调,喝着这芙蓉城中独有的酒,让乔忆亭暂时忘记了心中奇怪的情绪。 另一边的酒楼之中,曾有然按照乔忆亭的指示,带着唐茉到达了计划中的地点,开始“约会”。 两人客客气气地互相夹菜,闷头吃饭,互不言语,像是刚刚认识一般。 街上的热闹气息仿佛与这两人并不相关,桌上美味的菜肴仿佛也无法为他们增添什么情趣,好像只是恰好碰见了,那就吃个饭吧。 最终,唐茉尝试着打破了这桌上尴尬的气氛,抬眸偷偷瞄了一眼对面的人,“曾公子有心上人,对吗?” 曾有然闻言点了点头,感叹她的心思细腻,随后他也单刀直入,“唐姑娘呢,你是不是喜欢我师兄?” 大概是没有想到曾有然会这样直接,愣了一瞬,“是,也不是。” 唐茉静静地望着他,将她和乔忆亭是如何相遇的,乔忆亭又如何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和盘托出,甚至还给方孜凡的恶毒添油加醋。 随后,她像是越过曾有然看向远方一样,眼神中带着落寞,言语中也带着失望。 “乔大哥对我有大恩,我虽对乔大哥心生爱慕之情,但我也深知,我一届凡人女子怎么可能会与他相知相守呢。况且乔大哥一直和我说,想让我做他师弟的妻子。” “我不知道乔大哥为何执意将我介绍给她的师弟,我也不知道乔大哥有几个师弟,更不知道那个师弟是不是曾公子你,但我知道曾公子你并不喜欢我。” 说到这里,唐茉忽然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没关系的,乔大哥一直跟我说,生于这天地之间,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每一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所有的幸与不幸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他还说,女子,不必依附于自己的相公,也不必依附于任何人,一样能够拥有精彩的一生。” 她声音不大,但在这嘈杂的酒楼之中,她的话语却还是一句一句砸在了曾有然的心上。 曾有然下意识将筷子紧紧握住,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好像对于唐茉有太大的偏见,甚至还以为她会抢走师兄。 再一抬头,他的眼中便充满了歉意,可是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紧接着,他手指在空中一摇,一顶幂篱便出现在他的手中,“唐姑娘,谢谢你。” 他只好将对不起化作物件送给唐茉,希望她能如乔忆亭所说,喜欢这一顶幂篱。 从曾有然的动作间,唐茉好像也读懂了什么,笑意盈盈地接过那幂篱。 两人出了酒楼,一拍即合要去找乔忆亭一起逛一逛这五光十色,热闹非凡的街道。 曾有然手中捏了诀,眉头一皱,艰难地吐出一句话,“他在花楼。” 不顾唐茉的反应,他瞬间消失在她的身边,来到了乔忆亭所在包间的门口。 房间门大敞,屋内女乐师在窗边抚琴,手指在琴弦上灵活翻转,那撩人心的小曲儿便流淌出来,让人心神荡漾。 曾有然大步迈进房间,对那抚琴之人用了个眼色,* 乐师蓦地停下琴音,识相地起身。 而坐在椅子上,醉眼迷离的乔忆亭在曲音停下之时,立马问道:“怎么停下了,你们去哪儿?” 他的眼神盯着窗边的乐师,跟着她的动作游走,一直看着乐师经过曾有然,才将视线转到曾有然身上。 他对上曾有然的视线,咧嘴一笑,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向着他走过去,直到手搭在了他身上。 “原来是换了一个美女,”乔忆亭的手从曾有然的肩膀上滑到他的腰间,推向窗边,“你,去,弹一个青花瓷。” 第57章 醉酒 纱幔随着窗边的风飘起, 而风似乎将四周的靡靡之音也刮进了曾有然耳中,屋内桌边摆着几个酒坛子,散发出些许刺鼻的味道, 但细细一闻,却能感觉出丝丝酒香和甜腻的胭脂味道。 被醉酒的乔忆亭半推半就的走着, 曾有然感觉到身后那人的手在他腰上的力道,软绵绵地会滑下去,但是手的主人又会抬起来再一次贴过来。 他喉头滚动,不免有些心猿意马。 向后抓住了身后那人做祟的手, 向前一拉,再顺势一推,乔忆亭就被他按倒在了一把椅子上。 被突然起来的动作搞得发懵, 乔忆亭只来得及“嘶”一声,“痛”字还没有叫出口, 一张俊脸就出现在他面前, 曾有然已经跨坐着他的身上, 压得他动弹不得。 他愣愣地看着身上的人,眼睛却怎么也聚不了焦, 倒是有些深情的韵味。 随后, 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 双手环抱住身上人的腰,脱口而出,“美女,你怎么这么重……” 忽然贴上来的手,让曾有然呼吸一滞,但听见他师兄说出口的话,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你叫我什么?” 醉眼朦胧的乔忆亭脑子早已宕机,“美女啊……你长得还挺好看的,有点像……”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好像非得找出来和眼前人相似的面孔,可脑袋仿佛装了千斤顶一般,就那么晃了一下,竟结结实实地装在了曾有然的胸前。 曾有然被这人的动作逗笑了,气也消了大半。 双手捧起靠在他胸前的头,就看见他的师兄眼睑耷拉着,眼神迷离着,眸中像是晕上一层水雾,双颊绯红,单薄的唇瓣不再锋利,竟然含着笑意。 像是故意折磨他一般,乔忆亭也不自己用力擎着头了,直接歪在他手中,调笑着说道:“别害怕……跟了……对你好。” 就这样说着,他便支起脑袋笑意盈盈地吻上来,细碎的吻先是落到他的腕间,然后又抬起头,摇摇晃晃的朝着他的脸凑过去。 像是被炙热的眼神烫到一般,曾有然蓦地松开了手,那人的脑袋没了支撑,吻便落在了他的脖颈间。 他感觉自己的脖颈像是要烧起来一样,乔忆亭的那片柔软正在攀着他的脖颈,吻到了自己的耳垂。 正当曾有然再也遏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欲念时,作祟的人却突然停了下来,将埋在他脖颈间的头抬了起来,眉眼弯弯地说道:“别怕……我会……会对你负责的……” 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好像是回答了唐茉失踪那天的问题。 隔壁不知是在奏什么曲子,悠扬的琴声和甜腻的吟唱交织在一起,将整屋子填满,有点让人心烦意乱,也有些让人心神荡漾。 而此时此刻,曾有然的眼中被乔忆亭撩人而不自知的面孔所填满,他将那带着笑意的脸从上往下细细描摹了一遍又一遍,眼神最终停在了他的唇上。 他脑海中想着之前乔忆亭落水,自己为他渡气时唇瓣柔软的样子,他像是再也遏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欲望一样,手哆哆嗦嗦地蒙上了乔忆亭的眼睛,嗓音沙哑地喊了一声“师兄。” 他感觉到手中乔忆亭的睫毛轻轻一颤,虽然是刮在他的掌心,却不知为何心也跟着一颤,来不及听他的回应,曾有然已经低头吻了上去,终于又感受到了那柔软。 起初他也只是小心翼翼地停在唇边,反复碾压吮吸,舔舐,不敢往深处去。 可身下的人忽然被按着亲,像溺水一般呼吸不过来,手开始不安分地攀爬着曾有然的肩膀,试图向上去得到更多的气息。 曾有然天真地以为他是在回应他的动作,随即放开了蒙着他眼睛的手,放在他的脖颈间,将其向像自己揉过来。 趁着双手作乱之际,他轻而易举、毫不费力地分开柔软的唇瓣向里钻进去,捉住了那条鲜红的舌头。 一时之间,房中的酒香气更加浓郁,乔忆亭是真的醉了,而曾有然似乎也醉了,醉在了乔忆亭爬满脸的红晕中,醉在了乔忆亭眼眸中的一池春水里。 他疯狂的在乔忆亭唇间为所欲为,他想要更多,他想要像师尊对待师叔那般,对待自己的小师兄。 突然,他听见有脚步声停在门前,他一边对身下的人不断掠夺,一边朝着门边望过去。 玉生烟当然是受到木芙蓉的邀请来听曲儿喝酒的,只是他不知道他那尊主是否在客栈之中,他有点怕他。 直到得知几人都不在后,他才偷偷溜出来,打听到木芙蓉和乔忆亭所在的房间。 或许是乐师出去的手并未将那门关齐,玉生烟刚想要推门进去,却听见屋内传来的声音,他心跳开始加速以为乔忆亭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迅速躲开。 可他又实在不有些不服气,自己三年都没近得了乔忆亭的身,别说心了人都没到手,便再一次斗着胆子趴在门缝朝里望过去。 门缝对着的,正是乔忆亭坐着的地方。 而趴在乔忆亭身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对自己大打出手的曾有然。 玉生烟的眼睛瞬间瞪大,他看见曾有然一边用力吻着乔忆亭,一边朝着那门缝,或者说是朝着自己,投过来一个冷峻而又猖狂的眼神,像是警告又像是在宣誓主权。 第69章 四目相对,让偷看的人顿时心下一慌,挪开双眼,惊魂未定。 正当他想确认一遍屋内的情形时,那为非作歹之徒根本不想给他这个机会,衣袖一挥,那门便严丝合缝的关上。 恰逢此时,屋内响起了一声清脆的瓷器掉落在地的声响,是乔忆亭手中的酒杯摔落在地。 也正是这声音,将曾有然为数不多的理智拉了回来,他有些不舍的与乔忆亭的唇分开,人却还是贴在他的身上,喘着粗气,问道:“我是谁?” 乔忆亭还在醉酒之中,又被亲的发懵,注意力早就集中不起来了,根本意识不到身上人是在问自己。 得不到答案的曾有然越发急迫,他双手捧上乔忆亭的脸,像是着急地确认着什么一样,“师兄,我是谁?” 或许是一句“师兄”将乔忆亭叫得清醒了一瞬,醉眼看着身上的人,抬手揉了揉他的脸,“你是……小师弟。” 眼神涣散,双颊绯红,却这样认真的答话,曾有然的心再一次狂跳起来。 但他似乎并不满意“师弟”这个答案,又或许是想要再确认一遍答案,盯着身下的人再一次问道:“师兄,我是谁?” “师弟……曾有然……” 得到满意答案的曾有然控制住内心的狂喜,平复了自己内心的欲望,立即便从乔忆亭身上爬起来,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继续往下做。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人,乔忆亭脑海中忽然划过一丝清明,仿佛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一样。 我看着他长大,我把他养成这样阳光开朗,我亲一下又能怎么样呢? 什么情节崩坏,坏不坏的关我什么事儿? 再说,情节不是已经崩的不能再崩了吗? 又没人管,我亲一口怎么了? 就着这样的想法,乔忆亭长臂一挥,扣上了那还没有站稳脚跟的人的脖颈,带到了自己面前。 两人呼吸交融,乔忆亭眼神晃了晃,唇便自己送了上去,将所有的念想和话语都堵了回去。 一时呆住的曾有然失去先机,任凭醉酒的人捉弄着,他的眼眸颤了颤缓缓闭上,回应着乔忆亭的动作。 “师兄,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玉生烟依在门外,听着屋内两人的动作,眼神空洞地望着对面的墙,他看见提着酒坛子走过来的木芙蓉,出手拦下来。 *** 翌日清晨,花意楼已然开张,咿咿呀呀的曲调开始在乐师嘴中传唱。 乔忆亭被那动听的乐声唤醒,头疼欲裂。他起身环顾四周,凌乱不堪的房间让他顿时回想起来昨晚的事情,忍不住拍自己的头。 他好像在木芙蓉去拿酒的时候,轻薄了一个乐师姑娘,那姑娘长得挺高的,还长得挺好看的。 正在他考虑怎么样去跟那姑娘说自己可以负责才不唐突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接着他便听见一声“师兄。” 乔忆亭缓缓转过头,看到了榻里面躺着的人,衣衫不整不说,身上似乎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痕迹……一时之间,昨晚那高大的身形,俊美的面容全都和曾有然重合起来。 他又看了看自己,却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完了!他心想,他竟然睡了自己的师弟…… 他昨晚、昨晚在和木芙蓉的玩笑间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别扭,甚至想通了自己对曾有然具有别样的感情。 所以才以为他是长相和曾有然相似的姑娘…… 曾有然在里面看着身形一僵的师兄,觉得很有意思,可紧接着就看见他抡起巴掌狠狠地掴上自己的脸,他慌忙起身去拦。 “师兄!” 乔忆亭感觉不妙,立马躲开他的触碰,跳下榻,脚下一软便跌倒在地。 他眼眶微红,眼睛盯着榻上衣衫不整的人,又给自己来了一巴掌。 “对不起师弟,我、昨晚是我失态了。” “我、我也对不起唐姑娘,我……” 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难不成要他跟唐茉解释,自己睡了她的如意郎君? “我、我……”乔忆亭心中急切地想要寻找出一个理由,寻找出一个可以让曾有然接受,让唐茉接受的理由。 甚至可以说,找一个让他自己接受现在这情形的理由。 他轻喘着,顾不上刚刚被自己打红的脸颊上传来的刺痛,然后一双手握住了他正在微微颤抖没有温度的手。 “师兄,你不用对不起,昨晚我甘之如饴。” 他以为乔忆亭是在为昨晚的吻道歉,“我喜欢师兄,早就喜欢了。” 这话惊得乔忆亭仿佛心跳漏掉了一拍,他下意识抬眸想要质问他这不知轻重的师弟,却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喜欢”二字,被曾有然轻飘飘地说出口,却重重地砸在了乔忆亭的心头。 第58章 欢喜 他眼中的认真和花意楼中的曲调形成鲜明对比, 乔忆亭就愣愣地看着嘴角带笑的人,见他又要张口说些什么。 “不要说了,别说了。”他神色慌张地站起来, 像是有些害怕听到那两个字一般。 等他自顾自地穿好衣服,曾有然还靠在桌前, 衣衫大敞,仿佛就是要跟他彰显什么一样。 可他只看了一眼便匆匆低头,闷声说道:“快穿好衣服,像什么样子。” 话虽那么说, 但乔忆亭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耳朵已经红得像是要滴血一般。 看着那一抹红晕,曾有然一步步向他靠近, 小声嘟囔了句,“负心汉。” “什么……” “我说师兄是负心汉, 昨天晚上还说要对我负责的, 还说对我好, 结果转头就不理人!” 乔忆亭被怼的哑口无言,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异常猛烈, “我……” 他想要为自己辩解什么, 可是却怎么也张不了口, 因为确实是他做错了。 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句,“对不起”,然后落荒而逃,徒留曾有然在屋中独自凌乱。 房中的人看着他的背影,苦笑道:“早知道昨晚就该走掉,现在好了把人吓跑了。” 走出花意楼, 老天也偏偏和他作对,先是轰隆隆的打了几个响雷,接着豆大的雨滴开始散落下来。 乔忆亭被那雷声下了一跳,心想:完了,这是要五雷轰顶啊! 望着眼前稀稀拉拉的雨滴,他有些犹豫,可再向后看看花意楼,他又害怕曾有然会突然出现。咬了咬牙,冒着被雷劈的风险,乔忆亭还是盯顶着大雨跑回了客栈,竟忘了自己会飞的本事。 慌慌张张的乔忆亭像落汤鸡一样,再无往日明月风清的样子,玉生烟向四周环顾了一下,奚落道:“后面有狗追你吗?” 一旁的唐茉看到乔忆亭的样子并不惊讶,对着玉生烟的肩膀拍上去,“乔大哥,你没事吧?” 不出声还好,听见唐茉关心自己,乔忆亭脸色瞬间煞白,心中更是说不出的难堪,他勉强扯出一个笑,“没事,你们吃你们的。” 说完,便不顾玉生烟狐疑的目光,匆匆上楼。 不久后,吃完早饭的两人刚要结账,便看见一身形修长的人撑伞走进客栈,“唐姑娘,昨晚真是对不住,将你一个人扔在街上。” 来人正是曾有然,他嘴上虽然说着抱歉,但是那一张带着笑意的脸却丝毫看不出什么歉意。 越过对两人看来看去的玉生烟,走到了唐茉身边,“我师兄呢?” 没等唐茉开口,玉生烟却突然站起身,质问道:“你昨晚对他做了什么?”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被质问的人剑眉一挑,仿佛毫不在意,“他人呢?” 一旁的唐茉瞧瞧这个瞧瞧那个,有些疑惑但仍回答了曾有然,“乔大哥在楼上呢。” “多谢。”曾有然却对她点了点头,也上了楼。 门一开,乔忆亭收拾东西的身体紧绷,好像在等待一场宣判。他上楼后,便开始思考措辞,想着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师兄?”曾有然脚步轻轻的走到他的身边,顺势在他的身边坐下,“你怎么不等我。” 曾有然手肘撑着桌子,故意将脸凑到他的眼前。 而乔忆亭的眼神却从他笑意盈盈的脸上滑到了脖颈间的痕迹上,他喉结滚动了几下,心想:那是昨晚他搞的吗? 他整个人都是湿漉漉的,月白色的衣裳和着雨水,让他看起来更加清瘦。 紧紧贴在身上的衣裳勾勒出他劲瘦的腰和身体线条,曾有然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眼神 ,将眼前人从上看到下,不断在他的腰上逡巡。 紧接着,他便伸手握住了乔忆亭因淋雨而冰冷的手,却被那人一把抽回。 “做、做什么……”乔忆亭已经草木皆兵,带着些许警惕的眼神看向他。 而曾有然却像是非得握住他的手一般,再一次贴过来,含情脉脉的眼神,让乔忆亭有些无法拒绝。 第70章 “你教我的净衣术我已经会了,我给你试试。” 感受着水汽蒸腾,乔忆亭反握住曾有然的手,“师弟,昨日是我喝多了酒,这才做了错事。” “我们是师兄和师弟的关系,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不会变。” 他感受到那人的手一僵,接着说:“我、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我们都是男子,应该……” 像是再也忍不住一样,被握住的手从他的指间抽走,他听见曾有然冷声问道:“应该什么?” 一时之间,屋内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一个是隐忍的,另一个是慌张的。 听着那质问,乔忆亭扪心自问:是啊,应该什么呢,男子应该喜欢女子吗,又是谁规定的男子一定要喜欢女子呢? 看着低着头不出声的人,曾有然不死心的继续问:“那师兄你呢?” 你难道对我就没有一点点喜欢吗,那你昨晚又为何忽然吻过来? 乔忆亭眼神游移,“我……” “师兄昨晚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师兄应当也是喜欢我的。” “可是为什么醒来就变了呢?” “我、我说过了,昨晚喝醉了,酒后乱性,并不知道是你,你不要当真。” 他觉得,一个喝醉的人看谁都是一幅朦胧的样子,难免会看错,“昨日就算不是你……” 话又被面前的人抢走,“也会是别人?” 乔忆亭低着头,没有回应,他也不敢抬头去看出声的人,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应当说些什么。 “好。”等了半晌没有回应,曾有然忽然站了起来,“好,既然师兄执意不承认,那我们就做师兄和师弟。” 这话已经是他第二次听到了,和之前那次不同的是,他发现这个看起来已经长大成为男人的师弟,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眼中的泪水。 他知道,这一次不是装可怜,是自己真的把这他逼急了,可是他何尝又不是在逼自己? 继而,他看着薄唇轻启,曾有然带着重重的鼻音,“没关系,你做什么都是对的,都听你的。” 说完,便故作轻松地迈开步子,而乔忆亭就看着那眼泪划过脸颊,掉到了他的小臂上,渲染了一圈水晕。 曾有然再也没有缠着他,仿佛一切回归到了正轨。他暂时将这小插曲搁置,打算继续赶路。 临行前他来到了芙蓉殿,他想着在城中城主对他们多有照顾,还是应该来道别。 彼时的芙蓉殿上正坐着三个人,木芙蓉纠缠在禾真真的身旁,腻腻歪歪;禾真真则目光盯在曾有然身上,祈祷着他赶紧走;而曾有然却失神的望着大殿之外,妄想从门外看出个人影来。 他看着从大门外窜进来一个女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忽然正襟危坐,心想:是师兄来找我了吗? 可那女侍只进门拜见了一下他,转头就对禾真真禀报,“城主,乔大侠在外求见。” 木芙蓉并不知道两人之前的事情,立马起身,“快快迎进来。” 女侍还没搭话,曾有然却中气十足的喝道:“不见!” 看着出声那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禾真真与木芙蓉面面相觑,正想问些什么,那人冷冷的目光便向两人投射过来。 接着,一杯为盛一滴水的茶盏便朝底下抛过去,瞬间穿透那女侍的身体,血迸溅木芙蓉一脸。 “姓曾的,你……”话未说完,她蓄好的头发竟半数散落在地上。 禾真真立马拉住木芙蓉就要往外走,这尊主行事乖张,要是硬碰硬,恐怕小命都难保。 “你们俩要是敢见他,就别活着回来。” 吃了闭门羹的乔忆亭自然不知道,是曾有然在跟自己耍小脾气,只能兴致缺缺地回到客栈,跟唐茉和玉生烟说自己的计划。 “唐姑娘,你既与我师弟相见,可要留在城中?” 唐茉表情有些不自在,“乔大哥,有些缘分是强求不来的,我还是跟你一起走吧。” “对了,许久未见曾公子了,他不会出事吧。” “他啊……”乔忆亭这才感觉出身边的落寞,好像是很久没有见那个整日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师弟了。 如今自己要离开芙蓉城了,他会跟自己一起走吗?自己那样伤他,应当不会同行了吧。 他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转头对上唐茉担忧的眼神,扯了扯嘴角,“他应该不会有事的。” 马车遗失在密林当中,马儿也已经死掉,几人只好重新置办行装。 直到马车驶出芙蓉城的大门,还是不见曾有然的身影,乔忆亭留恋般回头望着芙蓉城,企图想从那越来越窄的门中窥探出来个人一样。 经过这段时间,玉生烟似乎也跟着察觉出了什么,看着依依不舍的乔忆亭,出声问道:“我们尊主,不跟着一起了吗?” “魔尊嘛,事情肯定很多了。”乔忆亭故作轻松地回答,企图安慰自己。 他又叹了口气,试图将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理顺,可明明是自己推开了人家,却又期盼人家来找。 “没道理,没道理啊……” 在这一句小声嘀咕后,路上几人再无言语,齐齐朝着下一站濮阳城出发。 路上的景色虽然赏心悦目,但他无心去看,仿佛曾有然的离开,连同乔忆亭那份游山玩水的自在也带走了,他的面前总是会浮现出曾有然临走前的眼神。 也不知道是走错了方向,还是这马走得慢,从早走到晚,始终看不见城镇,甚至连个村落都没有。 月明星稀,处处都是树木茂密的丛林,时不时地从中钻出稀奇古怪的鸟叫声,叫人毛骨悚然。 不再去纠结心事,乔忆亭面对这样的环境,精神开始紧绷起来,警惕地看着四周,就怕不经意间又窜出什么精怪将唐茉捉走。 看来是时候得试试能不能将这马车注入真气,驱动起来了,要不然这游山玩水的速度也太低了,还会夜长梦多。 但是,还是等到车马好获取的地方再说吧,要不然自己就得驮着这俩走了。 乔忆亭回头望了望马车上的两人,摇了摇头,“当时为什么非得戴上这两位啊,简直就是自作孽!” “小、咳,乔大侠。” 听着玉生烟对自己的称呼,乔忆亭打了个冷战,嫌弃道:“你没事儿吧,你怎么突然这么叫我?” 玉生烟哪敢说出原因,嘿嘿一笑,“咱们不如先在这林中将就一晚?” “我总觉得这个林中并不安全。”好说歹说,乔忆亭还是同意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露宿。 马车旁的篝火,燃得正盛。 玉生烟和唐茉都已经歇下,乔忆亭依在树旁盯着那火焰,眼前又浮现出当时自己下山时曾有然那一张沾满泪水的脸,再然后他又想起事情发生后的那天上午,走得那样决绝却仍然留着眼泪。 风一吹,那火便颤一颤,好像曾有然那沾满泪珠的睫毛,轻轻一动,便滚落下来。 正想着他那小师弟娇俏的模样,就听见什么东西碾碎树叶,步伐稳重的朝着自己过来。乔忆亭这才收起飘远的思绪,手抚上云破,蓄势待发。 黑暗中走出来的那人,在离他不远的位置站定,说道:“师兄,你又想丢下我,走去哪里呢?” 第59章 反噬 静谧的林中只有篝火在噼啪响着, 乔忆亭还未答话,他时刻警惕着的神经让他的耳朵微颤,他发觉林中又有什么东西划破黑黢黢夜空, 裹挟着杀气而来。 “小心”一词未说出口,曾有然的左胸已经被带着荆棘的长鞭刺穿, 一口鲜血当即涌了出来。 “师弟!”乔忆亭立即跑过去,反身提剑想要斩断长鞭,可谁知鞭子忽然幻化成一柄剑,在人的胸前拧了一下, 快速抽离,带着鲜血再次飞走。 剑抽出身体的一瞬间,曾有然捂着胸, 跪倒在地,大口吐着鲜血, 另一只手却始终紧紧拽住他的小臂, “师兄, 别去。” 乔忆亭的心顿时也跟着乱了,抬起衣袖为他擦去嘴角的血迹, “我不去, 疼不疼?” 被贯穿身体的疼痛让曾有然颤抖不已, 却还是抬头扯出一个惨烈的笑容,“……不疼” 他疼得面容煞白,额头全是冷汗,怎么会看不出呢? 此时玉生烟和唐茉也已经听到声音,“发生什么事儿了!” “回马车,别下来,咱们要快点走出这林子。” 乔忆亭看着两人将曾有然扶上马车, 按住想要出来驾车的玉生烟,自己跳上去,缰绳一抽,马儿便飞快起来。 直到晨曦渐渐拉开了帷幕,再也没有遇到什么意外,这不免让乔忆亭觉得昨晚的一切有些刻意。 毕竟曾有然是魔尊,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察觉不出身后的危险,更何况他刀枪不入却被长鞭贯穿,实属蹊跷。 再看那长鞭,在鞭子和剑之间来回转换,首先想到的就是方孜凡,可鞭子幻化而成的不是长枪,而是长剑,让他不得不怀疑是大师兄方平。 第71章 可是好端端地,他大师兄那绣花枕头怎么会下山呢,难不成…… “乔兄,你歇一会儿吧,我来驾车。” 玉生烟突然出声,打断了乔忆亭的思绪,“我不累,你们在此地稍作休息,我去去就回。” 不待玉生烟发出什么疑问,他已经自顾自地奔向远方,他想要看看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到濮阳城。 看着远去的背影,玉生烟有些纳闷,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上哪去休息啊? 回头看了看手无缚鸡之力的唐茉,又看了看不知什么时候断气的尊主,玉生烟叹了口气,“茉茉,我去找点水,马上回来。” 可谁知那马像是突然疯了一样,又或者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他,直直地向前冲去。 玉生烟扑了个空,不慎被马车勾住衣裳,让那疯掉的马拖在地。 唐茉的惊呼声就在耳边,眼前的玉生烟也顾不得什么风度,手上一用力,便将自己的锦帛衣衫从勾住那处撕成两半。 眼看马要撞到树上,随即抽出自己的簪子,纵深一跃,插到马的喉管之中,引得那马一阵惊鸣,将玉生烟甩了出去。 那马儿轰鸣倒下,玉生烟在地上缓了好一阵才爬起来哀嚎,“哎哟,我的脸啊,我的绝世容颜!” “这马是疯了吗?”唐茉扶着曾有然从马车内缓缓走出来。 曾有然面色依然煞白,朝着倒在地上瞪着眼睛不断抽搐的马看过去,摇了摇头,“疯得太蹊跷了。” 话音刚落,便听见从四面八方传来翅膀振动的声音,漫天的乌鸦在空中缓缓聚成一人,一身黑衣像是乌鸦的羽毛,在太阳底下散发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那人站在空中,居高临下看着所有人。 玉生烟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站到曾有然身旁,三人齐齐抬头向上望过去。 “尊主……您现在能打得过他吗?”回应他的只有冷冷的眼神。 曾有然昨晚的伤势也很蹊跷,那人出招既快又狠,荆棘瞬间将他的内力吸干,幻化成剑拔出时似乎还带着血肉一般,导致他现在并无十足的把握。 空中那人冷哼一声,抬手便送来几根冒着黑气的羽毛,曾有然见状立即抽出腰间软剑,将其挥至一旁。 仅仅是抽剑抵挡,就让他冷汗直冒,“玉生烟,你护好唐姑娘。” 一听叫到自己,玉生烟像是要表示自己的衷心一样,立即护在他身旁,“尊主放心,不会让你再受伤。” 看着眼前人的模样,曾有然已经感受不到疼痛的伤口,忽然感觉有些喘不上气,他忘了,合欢宗的弟子除了床上功夫,根本不会别的功夫。 “先保护好你自己吧。”他一手扒拉开玉生烟,准备跟那空中的人大干一场,可惜指间捏诀的瞬间他便发现自己的魔气好像不受控制了。 寒意瞬间爬满心头,他抬眼盯着上空的人,脑海中想要找一个和他匹配的人,应该是妖,可他扪心自问并没有和妖族有过瓜葛。 空中的人长眉一挑,双臂一抬,无数的羽毛便朝他们冲了过来,正当他想要再次抬剑尝试抵挡时,从背后飞来一柄长剑,将那黑羽悉数挡下。 “有我在,别怕!” 人未至,剑已至。 云破回身入鞘,乔忆亭已然在曾有然身边落脚,看着他脸色苍白的样子,心疼不已,“没事吧?” 见曾有然摇摇头,他这才向前跟那空中的人对峙,“敢问是何方神圣?” 那黑漆漆的人嗤笑一声,“你又是什么人?” “青玄山,乔忆亭。” “鼠辈,没听说过。” “正常,因为听过我名号的人,都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他手中掐诀,云破飞身而出,而他脚尖一点,顺势腾空而起,身后也幻化出无数剑光,与那乌黑的羽毛形成鲜明对比。 一旁扶着曾有然的玉生烟,看着他这波操作,惊呆了。 “他,怎么这么狂?” 曾有然望着那背影,虽然担忧,但还是出声道,“我相信他。” 那乌鸦妖人仿佛并不恋战,在云破即将穿破他咽喉之际,双臂一挥又幻化出无数的乌鸦,在空中盘旋一阵后消失不见。 “怎么搞得这是?”乔忆亭看着眼前的惨状,不敢置信,“马怎么又死了?” “马疯了,再不杀,我们尊主就要遭殃了。”玉生烟一边说,一边朝着他的尊主挤眉弄眼的邀功。 曾有然连忙将脸瞥向一旁,刚刚还出声责备的人注意到了他的脸色,上前关心道:“伤口还疼?” “不疼……”话音未落,他忽然大口喘气,手掌揪在胸前,脸从煞白转为鲜红色,像是马上就要窒息而亡一样。 喘息声伴随着他喉咙里不断发出的叫声,让他没来由慌起来,“不是……刚刚还好好的。” 魔尊不是百毒不侵吗,怎么会被人贯穿,又失去内力,甚至连魔气也感觉不到……现在的曾有然只能算是会些拳脚的普通修士。 看着他痛苦的模样,乔忆亭心中越发焦躁,只能暂时封住他的经脉。 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到休息的地点,最好是有* 医修或者是药修的地方。 马车不能用,御剑又只能带走一个,曾有然又是伤员,乔忆亭只觉得心累。 我不过是想轻轻松松的游山玩水,怎么就不能如愿?一个要杀我,一个要杀自己的师弟,下山后我这都遇到了什么牛鬼蛇神! “玉生烟,前面就是一处村落,你带上唐姑娘先行一步,我带着他。” 两人点了点头,迅速行动起来,乔忆亭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原本以为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只是针对自己,所以才选择自己去探路,看来除了自己还有曾有然。 眼下离开他们两人这祸害,就会平安吧? 乔忆亭的手掌覆在昨晚的伤口之上,为其源源不断地注入内力,希望能为他减轻一些痛苦,也希望他能撑住,或者撑到幕后之人现身的时候。 春去秋来,再次遇见曾有然已经过了大半年的时间,而这段时间中乔忆亭也对眼前人有了很大的改观。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跟自己撒娇的小师弟,而是会用一些小手段的魔尊;也不再是那处处都需要自己护着的小孩子,只不过他总是会把他当成小孩子。 想到那日曾有然忽然从自己手中抽出指尖,湿漉漉的眼睛像只在雨中等人认领的倔强小狗一样,让乔忆亭觉得他有些可怜。 那日他说男子应该喜欢女子,可是谁规定的必须喜欢什么呢? 他确实也很喜欢自己的小师弟,毕竟自己也是外貌协会的,况且青玄山生活那么久,他在这世界上也找不出第二个让他如此牵挂的人了。 分开的这几日,他也在回想着那天的冲动到底是谁的错。但,喜欢有什么错呢? “师兄……” “别说话,先疗伤,别用内力,这伤口好像会反噬。” 倒下的马在呼哧呼哧的喘息,怀中的曾有然也在呼哧呼哧的喘息。 秋风萧瑟,将落叶刮得簌簌作响,让人心生冷意。 “真是聪明人。” 声音裹挟着冷风,钻进了乔忆亭的耳中,将他的心事丝丝缕缕拽出,换上了精神紧绷的神情。 他忽然感觉,刚刚飞走的乌鸦好像再次转身回来了,但并没有,只是那乌鸦人踩着落叶朝他走来。 那乌鸦妖人眼神中的漫不经心,激起了乔忆亭心中的愤怒,杀意瞬间蔓延开来,“你竟还敢回来?”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从那乌鸦人背后又缓缓走出一个人,面若桃花手执长剑,脸上挂着若隐若现的微笑。 乔忆亭的眼神中充满震惊,手抓着曾有然的肩膀都开始颤抖,耳朵开始轰鸣,这才觉得刚刚的声音甚是熟悉。 “好久不见,六师弟。” 第60章 连翘 “大师兄……” 站在不远处的人从容不迫, 乔忆亭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近乎疯狂的喜悦。 “很意外吗,两位师弟?”方平拍了拍身旁的乌鸦妖人,那妖怪立即幻化成乌鸦乖乖飞到肩头。 “不对, 或许应该说,很意外吧, 六师弟,以及魔尊!” 他将魔尊那两个字咬得很重,在话音刚落之时,他立即抽出长剑一抖便成为一条长鞭, 鞭子上还带着些许冷刺,正是昨日伤到曾有然的武器。 看着方平一步步走过来,乔忆亭有些心慌, 但气势不减,“大师兄, 你为何要那么做?” 手执长鞭的人一顿, 转头笑道:“为何?” “明明你之前从来都不管山上的事情, 却唯独对他,越俎代庖。” “处处向着他, 处处忤逆我!” 正说着, 方平长鞭一甩, 朝着两人过来。 乔忆亭单手掐诀,云破出鞘抵挡回去,“可你有没有问问你自己,有做到师兄所做的一切吗?” 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方平继续自顾自说道:“我为何这么做,因为他该死!” 第72章 他忽然眼神空洞的眺望远方,“他说, 只要杀了他,你就能回到山上,青玄山就能回到从前一样。” 听他这样说,乔忆亭瞬间想到书中门派的没落是因为曾有然屠山,现在的剧情已然崩坏,但会不会还有别的原因导致青玄山的没落呢? “门派的没落,不能归咎于……” 也不知是他的话中有哪一个词刺激到了方平,他看见他嘴角肌肉抽搐,似笑非笑相当可怖。 紧接着,长鞭便在他的笑声中到达了乔忆亭的面前。 他先是惊讶于方平的实力,而后他看见那乌鸦稳稳地抓在他的肩膀,冒着丝丝黑气,不知是魔气还是妖气。 再看方平的脸,挂着的笑容确实诡异,好像他并不想笑,但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控制他必须笑出来一样。 他仔细回想了山上的光景,方平见到他和曾有然形影不离时经常露出鄙夷的目光,他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如此讳莫如深的表情。 而方平的眼中,血丝布满整个眼球,看上去像是被什么夺舍,也像是得了什么病,比如精神分裂。 “连翘还好吗?”乔忆亭试探性地问出。 一听“连翘”,方平怔愣了一瞬,眼中的红光瞬间消失,看着乔忆亭喃喃道:“连翘……死……” “哇——” 那肩头的乌鸦一叫,方平的眼白瞬间恢复成红色,疯狂的神情再次显露出来,“那只肥猫早死了,怎么,你喜欢的话,他的皮或许还没有腐烂。” 连翘明明是他从不假于人手的爱宠,整日抱在怀中,就算是胡作非为,青玄山上上下下都不敢苛责,只因为连翘是方平的爱猫。 现在却露出这样凶狠的表情,表情得意地说连翘死了,语气中也能窥探出死的很惨。 如此,便已经明了,眼前的方平确实是方平,只是不知道是被谁控制,而控制他的媒介就是他肩头上的乌鸦。 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抬眸一瞧,是玉生烟和唐茉驾着从村落中借来的牛车赶过来。 乔忆亭目瞪口呆,心道:“不是,这是又搞哪出?怎么又回来了!” 但那声音也吸引了方平的注意力,趁着他转头之际,乔忆亭瞅准时机,手指灵活翻转,云破便直冲肩头乌鸦而去。 方平的脑袋后面好像也长了眼睛一样,长鞭回甩,将云破震到另一边。 连根羽毛都没有碰到! 瞟了眼飞出去的云破,方平扯嘴一笑,接着将长鞭朝身后甩过去,吓得牛车上的两人惊慌逃窜。 乔忆亭看着怀中已经陷入昏迷的人微微叹气,选择暂时将他放在地上。 他缓缓从曾有然身旁站了起来,轻轻抬手,云破就飞回他的手中,另一只手掐诀为云破注入真气,双脚一旋,拦下了方平的长鞭。 这下子,换成方平被震了出去,他看了看握剑之人又瞧了瞧躺在地上的曾有然,挥鞭朝着地上的人过去。 既然有心护着曾有然,必不可能再让他受伤,看着即将再次达到他身旁的鞭子,乔忆亭随即将云破幻化出无数光剑,一部分护在曾有然身边,一部分冲着方平的肩头过去。 被挡住招数的方平也不恼,嘴角仍然带着机械的笑意,笑得乔忆亭毛骨悚然总觉得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你下山之时,看来还是隐藏了不少实力。” “不比师兄,一直都在隐藏实力。” 说时迟那时快,乔忆亭手持云破划破空气,出现在了方平身边,正要刺中之时,肩头的乌鸦再次尖叫一声 ,将一根羽毛射出。 那羽毛像是淬毒的银针,他只好放弃心中念头,一个飞身落在曾有然身边,躲开方平的攻势。 另外两人架着牛车俨然也靠近了曾有然,“乔大哥,我们要不要先带曾公子……啊!” 唐茉的一声惊呼,叫人一分心,长鞭便打在了他的左臂上,痛感让乔忆亭闷哼一声。 他不断告诫自己,不能倒下,更不能让曾有然落到此时的方平手中,但方平……先将其肩头的乌鸦斩杀再说! 他回身将围绕在三人身边的乌鸦斩杀,狠戾的眼神对上方平饶有兴趣的神情,“你们方家还真是人才辈出。” 一个方孜凡还不够,方平的命运也如此多舛。 乌鸦的羽毛虽多,这瑟瑟秋风中的落叶也多,当然乔忆亭的云破所幻化出的剑意自然也多。 不敢多耽搁,他只手捏诀,云破脱手悬在空中,在其指尖流转的动作中幻化出数道光剑,直扑方平而去。 方平在乌鸦叫声中将鞭子甩出,将空中的光剑一一击碎。 他看着眼前的光剑越来越少,就要开始得意起来,“不过如此。” 未曾想,剑光飞出之时,乔忆亭手握云破紧随而至,在最后的光剑被击碎时,出其不意! 眼看就要刺中他的咽喉,方平将长鞭一抖,幻化成一柄剑,向云破撞了上去。 霎时间,林中的落叶被这剑气震得飞舞起来。 “师兄!醒醒!” 一句“师兄”出口,换回方平一瞬的清明,可未来得及说什么,眼神忽然又变得狠戾起来,“我看该清醒的人是你吧!” 二人缠斗之际,漫天的乌鸦又开始聚集起来,冲向那牛车,仿佛想要将三人生吞一般。 听着另一边的尖叫声,乔忆亭不得不分神去收拾那群乌鸦。 当长剑再次碰撞,他用了十足的真气,将方平震出去老远,也震的他自己虎口发麻,与此同时,剑气将那围绕在车旁的乌鸦冲击致死。 顾不得看自己手有没有受伤,他趁着方平缓神之际再次提剑飞身向前。 那肩上的乌鸦见状,又尖叫着提醒。方平抬眸躲闪的一瞬间,与乔忆亭的剑擦身而过。 看着被闪到一旁的背影,方平换上长鞭,想要像击穿曾有然那般贯穿乔忆亭的胸前。 长鞭未至,乔忆亭一脚稳稳落在一颗树上,他额间的印记再次闪了起来。 他微微一笑,从那虚空中抽出另一把剑,顺势向上一抛,便在他的驱动之下运转起来。 方平有变换莫测的长鞭和长剑,那么自己也有未曾展示在师兄师姐面前的杀手锏! 双剑齐发,果然事半功倍! 方平对乔忆亭的招数应接不暇,乌鸦频繁的叫着让人心烦。 可是任凭它再怎么叫,方平的本事就是这么多,再怎么叫也不会出现什么新的花样。 策划这一切的幕后之人仿佛想要选择弃车保卒,可乌鸦却十分重情重义。 云破在方平的左臂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之后,乌鸦转动眼珠,惨叫一声,身上无数的羽毛源源不断生出,包裹住了方平本人。 “多行不义必自毙。”乔忆亭再次提剑上前,直直插入那巨大无比的羽毛团球之中。 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闷哼,他还以为是刺中,抽出云破,剑身之上却什么都没有。剑抽离的瞬间,羽毛化作漫天乌鸦,裹挟着方平不知何处出。 乔忆亭本想追过去,但转头看到了牛车上畏畏缩缩的三人,叹了口气,扶额道:“苍天,出门旅游一定要报好一点儿的团,不要老弱病残啊。” “嘟嘟囔囔说什么呢?”玉生烟看着远去的危机,驾着牛车朝他这边过来,“快看看我们尊主,感觉好像没气……” 话未说完,乔忆亭用云破的剑鞘狠狠地敲了玉生烟,“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看着愁容满面的乔忆亭,又看着委屈巴巴捂着头的玉生烟,唐茉笑出了声,“玉大哥别闹了,快点回去还车吧。” 他盘腿坐在曾有然的身旁,看着因为伤势而脸色煞白的人,心事又爬上心头。 方平为何非得致你于死地呢,青玄山人魔大战之时害你坠入断魂崖还不够,现在又将你打成现在这个样子。 唉,宿敌就是宿敌啊,以前是,现在也是,真是有趣的重叠。 他本来不想坐这悠哉悠哉的牛车,但眼下,他也受了伤。 牛车不比马车,虽然脚程慢一些但胜在稳当。 但轻微的颠簸,都能看到曾有然的眉头微皱,乔忆亭伸手过去,轻轻将他那紧蹙的眉头抚平,最后实在不忍看着他痛苦的模样,乔忆亭干脆将人抱在怀中。 后来他将自己的脑袋贴在怀中人的脑袋上,轻声在其耳边呢喃,“只要你好起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第61章 反悔 牛车晃晃悠悠, 沿途的景色便更加精细地展现在几人面前,无论是乡间小道还是远处的重峦叠嶂,乔忆亭感觉到怀中人逐渐回温的身体以及稍微恢复气色的面颊, 心中生出一丝轻松的感觉。 “到了!几位客官下车吧!”玉生烟冲着车上的人眨了眨眼,试图缓和一路上沉闷的气氛。 村中忽然来了陌生人, 村民自然都围过来,开始对他们比比画画。 “哎哟,这是又接回来两位谪仙啊。” “你瞧那姑娘,真是不同咱们这些野人, 真俊!” 第73章 “男娃子长得也俊,哎哟……” 看着热情评价的众人,乔忆亭有些无所适从还有些烦。 但想着自己还是借了人家的牛车, 便放下心中烦闷,憨厚地朝围过来的村民笑了笑。 车上仅仅留下曾有然一人, 乔忆亭跟随着玉生烟的步伐, 想着让他问问可不可以在老乡家中借住一晚。 玉生烟回头对着他做了个手势, 表示自己都以及安排妥当。 晚上,在蚊蝇纷飞的屋中, 乔忆亭咬牙切齿道:“这就是你的安排妥当……” 被质问的玉生烟也相当委屈, 谁能知道老乡会错了意, 给他们安排了一间废弃牛棚呢。 三个大男人住牛棚也就算了,让唐茉一个姑娘家也住牛棚,“您脑子是被牛……” “算了,乔大哥,没事的,就住一晚上而已。” 玉生烟瞅准时机,补充道:“我们尊主都没说什么, 你,哎呀将就将就吧……” 乔忆亭白了他一眼,又瞅了瞅依旧在昏迷之中的曾有然,心想:你们尊主倒是想说话,说得出来吗他。 心中虽然嫌弃万分,但乔忆亭实在太困了,双腿一盘便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直到清晨被牛声叫醒,乔忆亭睡眼朦胧地便朝着旁边摸索过去。 空的! 他一下子惊醒,“师弟!” 这一嗓子喊出来,也唤起了村中的狗吠声,连绵不绝的“汪汪”声在寂静的清晨尤其不和,让焦急之人更加焦急。 他也顾不上摇醒玉生烟和唐茉,自己便冲出去找人。 “哎哟,娃子,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大娘,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男的,大概这么高,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衣装……” 正说着,曾有然迎面走了过来,“师兄,你要去哪里,又想丢下我吗?” 不知为何,乔忆亭听着那清冽的声音,冷汗直冒,“什么去哪里,谁丢下你了,不好好休息,净瞎跑。” “你伤势好了?” “应当是好了。” 一边说着,曾有然便要解开自己的衣裳,乔忆亭见状立马过去扣住他的手,“你干什么,街上呢!” “我只是想让师兄看看我的伤势,不看就不看罢。” 他言语中带着的失落感让乔忆亭觉得,此人必定是故意的。 眼下,他只好牵着曾有然,到了一处看起来隐秘的小巷中,他挡在曾有然面前,就着他的手解开了他的衣衫,窥见他狰狞可怖的伤口。 伤口在左胸,并未伤及心脏,按理说可能会出现气胸的症状,或许昨日在打斗时并未观察到他的状况。 他的手想要上去触碰那伤口,但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吆喝,他便及时收回手。 曾有然却全然不管,一把抓住他想要撤回的手,按在那伤口上。 “你疯了啊,不疼吗!”乔忆亭低声说道,一边担忧地看着曾有然的神情,一边挣扎着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那力道却随着他的挣扎握得越来越紧,“师兄,你昨日说得话我都听见了。” “我、我说什么了我?” “你说,我醒过来,你就什么都答应我,所以我想让你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没事了。” 挣扎的力度逐渐减小,曾有然见他不出声,继续说道:“怎么,师兄又想反悔?” “在山上时,你曾说过,你会永远陪着我,我们会有很多新岁,可你一声不吭便下山游历。” “我赶去只能望见你下山时的背影,我听见你说话,你说有缘自会相见,那时的你可曾想过我吗?” “重逢的时候,我怕我的身份让你为难,所以想要制造巧合,但你见到是我又转身跑掉!” 乔忆亭想要开口为自己辩解,可是当他抬头看见曾有然眼中的点点泪光,又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眼前人用着颤抖的声音,再次将自己心中的苦楚倾诉,“那日在客栈,你说不会将我往外推,可转身就跟我说,我与唐姑娘是良配。” “我不死心,但我却也不想让你伤心,在中秋那天我跟唐姑娘说明心中所想,我们两个都不介意,为什么你就介意呢?” “况且那晚,是你说的,会对我好,对我负责,我从来不敢奢求什么,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丢下我,再将我推给别人!” “我从客栈走掉,我多么期待你能来找我,可是你没有来找我,甚至,甚至……”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因为委屈,带上了哭腔,“不要,不要再将我像物件一样,丢来丢去了,好吗?” 乔忆亭趁机抽回自己的手,将曾有然的衣裳慢慢整理好,“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所以你想要我答应你什么?” 两两相望,他看见曾有然眼中的泪水已经蔓延至苍白的双颊上,他伸手为其抚去泪水,接着又将手指放在他颤抖的唇瓣上,手指一挑,“别哭了,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曾有然倾身将乔忆亭抱了个满怀,脑袋放到他的肩膀上,附耳说道:“我想带师兄回到魔宫,管他什么青玄山还是方孜凡,我其实……” 他要怎么说,他其实还想要将乔忆亭的金丹剖掉,佩剑折掉,腿也打断,浑身上下都拴上链子,就那样在魔宫之中,再也离不开自己半步,心里眼里都是自己。 “其实什么?” 他缓缓闭上眼,将自己那些可怕又偏执的想法深深埋在心里,在乔忆亭的脖颈间蹭了蹭,“其实,我想让师兄也喜欢我。” 看着半挂在自己身上的人,乔忆亭好像又回到青玄山那时恬静安稳的时光,他将手放在曾有然的背上,好像是回应着他的拥抱,也像是在安抚他。 从最早之时担心他屠山到担心他死掉,担心早已将转化为默默无闻的关心,他关注着他的成长轨迹,也担心着他的身体状况,却不知从何时起,这份关心变成了沉甸甸的期待。 期待着他身体无恙,期待着他平步青云,也期待着他对自己的感情。 所以选择一声不吭的下山,因为他怕看见曾有然想要带他一起走;重逢时转身跑掉是因为他怕曾有然会对自己不利,可他自己教的人,又怎么可能对他不利呢? 而他主张促进唐茉和他的感情,也不过是为了找一个借口,说男主就该和女主在一起。 可当那天真正来临之时,他却害怕了。 他害怕曾有然真的会和唐茉在一起,也害怕自己的这份污浊的感情被窥破,但幸好,他的师弟,曾有然也真的喜欢自己。 紧接着,他好像再也不逃避自己的内心,轻笑着回应曾有然,也像是回应自己,“我也喜欢你,一直都喜欢。” 无论是青玄山上那个乖巧脆弱的师弟,还是现在独当一面的魔尊,在他眼里一直都只是曾有然。 听到允许的话语,曾有然心中的欢喜像是再也盛不了一样,满满当当马上就要溢出来。 可就算那样,他也不敢再对乔忆亭为所欲为,只在放开怀抱之时,在他的脸颊轻轻啄了一下。 转瞬即逝的吻,打得乔忆亭措手不及,但看见做祟的人装作从容不迫的模样,还看见那人的耳垂爬上了红晕。 他知那人是有些不好意思,笑着拍了拍羞少年人羞赧的脸颊,“收敛点儿!” 曾有然捂着脑袋装模作样喊着疼,乔忆亭知道他惯用的小手段,皱着眉瞥了一眼后走出隐秘的小巷。 见师兄不理人,曾有然立马追过去,“师兄要去哪里?” “去镇上买马车,这马也是命途多舛,就连死法也相当独特。” 迎着清晨的朝阳,一袭白衣的修士与一袭青衣的修士并肩而行,那白衣修士眼中对着身旁人流露出宠溺的眼神,步调轻快,走在村落至镇上的小道相当惹眼,让人频频回头。 远处,无数的乌鸦开始聚集在那村落上空,慢慢将村落包围,哇哇地叫着,凄惨又可怖。 “哟,这是什么呀,黑黢黢的怪吓人……” 一只乌鸦疾速俯冲而来,那抬头看往空中的妇人声音戛然而止。 乌鸦毫无征兆地撞在她的脑袋上,人便与其归于尽,满头都是血,崩的到处都是,她抬手想要摸一摸脸,却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正赶着牛车从田间归来的青年,亲眼目睹那妇人的惨死,踉跄着向她跑过去。 “娘!” 听到呼喊,妇人眼珠子转了转,似是想要寻找那声音的主人,枯槁一般的手也想要探寻着自己儿子的面容。 可惜,眼珠转到一半视线开始模糊,瞳孔渐渐涣散;那枯枝一般的手也刚刚离了地面,便再也没有了力气,摔在地上震起一圈尘土。 此时的村中,大多数人都已经注意到天空中的异象,纷纷走出家门想要一探究竟。 玉生烟和唐茉自然也见识过那些乌鸦的凶残,瑟瑟缩缩地躲在那废旧牛棚之中。 乔忆亭和曾有然不知踪迹,现在的玉生烟是唐茉的唯一仰仗,“玉大哥怎么办,那个人又回来了。” 第74章 第62章 黑羽 方平亲昵的摸了摸肩头的乌鸦, 踏进唐茉和玉生烟所在的人家,饶有兴趣地看着躲在角落的两人。 “怎么只有你们两个?” 眼前气焰嚣张的人让玉生烟感到害怕,或许是觉得和方孜凡有着相同之处, 但他又瞧见在自己身后的唐茉,突然生出勇气道:“他俩没在你很失望吧?小爷我也可以陪你玩玩!” “你拿什么和我玩, 嗯?”方平的眼光在他的腰间来回逡巡,“我可不是断袖,也不屑与合欢宗为伍。” 话音刚落,一道剑光与方平肩头的乌鸦擦身而过, 被惊吓到的乌鸦在方平肩上跳脚,哇哇大叫几声。 踏剑而来的乔忆亭出声道:“你不愿与合欢宗为伍,那怎么就愿意与这怪物在一起呢?” 空中盘旋着的乌鸦仍在不断呼朋引伴, 阳光仅能通过翅膀的缝隙透进来。一束光正好照在方平的眼前,他抬头仰望着, 却感受不到温暖。 “你下山到底要干什么?” 方平仍然没有答话, 看了看肩头的乌鸦, 笑了起来,再次抬眸眼中的猩红更甚。 “下山, 自然有下山的事。” 不待细想, 那肩头的乌鸦再次哇哇大叫, 空中的乌鸦便应声而下,朝着站在剑身的乔忆亭俯冲而来。 听到疾速而下的振翅声,他抬头眯了眯着眼,手中掐诀,云破便带着他腾空而起,他想要将这些怪物引到别处,至少不能将这样宁静祥和的小村子毁掉。 似是觉得此时的姿势并不方便他观察乌鸦的飞行轨迹, 脚尖一点,便转身面朝乌鸦,一边将快要靠近自己的乌鸦斩杀,一边喊道,“师弟,快带唐姑娘和玉生烟走。” “走?你也不看看,咱们的好师弟,成什么样子了。” 在他腾空之际,方平便发现了蠢蠢欲动的曾有然,手指轻轻一勾,便让他原本已经好了的伤口再次撕裂,魔气瞬间泄漏,真气也运转不了一丝。 一分神,那状似黑龙般的乌鸦群,已然到达了乔忆亭的面前,只听轰的一声,他被那鸦群震下剑来,呼啦啦的一大群乌鸦便朝着他飞扑过去,好似要将他生生撕裂吃掉一般。 “师兄!” “乔大哥!” “小乔……兄!” 方平嘴角噙笑地看着一切,仿佛胜券在握,“你不是济世救人吗?” “真是可笑又可怜,你连你自己都救不了。” 可也就得意了一瞬,便听见那群乌鸦哇哇叫着逃离,而逃离的中心点,是将云破杵在地上,手中掐诀让那剑光将乌鸦齐齐震碎的乔忆亭。 “我不明白,为什么下山时阻拦我,下山后还要追杀我。” 凭什么不能下山,凭什么我就得死。 看着即使忍受剧痛,也要踉跄着朝自己跑来的曾有然,他慢慢地站起来对上方平的目光。 “我下山,是不想将自己的本事束之高阁,我不奢求救所有人,我只是想要尽自己所能,救一个算一个。” 一只残留的乌鸦像是得到了召唤,再次振翅奔他而来,他微微閤眼,剑指一挥,那乌鸦瞬间粉身碎骨,惹得旁边青砖上出现一滩血迹。 这一番景象,仅仅让方平眉头皱了一下,他转眼看见痛苦万分的曾有然,好像又寻找道什么更好玩的一样。 刚想要故技重施,让曾有然更加痛苦,可谁知目标人物一掌拍向自己胸前,一口鲜血即可涌出。 “不错,正好不用我动手了。”方平拍了拍手,“孺子可教也,六师弟你真是一个好师兄。” 看着曾有然的惨状,乔忆亭心口也开始剧烈痛疼,仿佛拍的不是曾有然,而是他。 “你干什么!” 曾有然抬眸对他一笑,眼神却坚定,“别怕师兄,我只是不想受制于人。” 因为痛疼让他的声音颤抖不已,乔忆亭却在他的脸上看到近乎疯狂的表情,还没等他缓过神来,方平的剑鞭冲他而来。 长鞭的尾端仍然长着荆棘,看着相当骇人。 他立即抬起云破格挡住,谁知方平随着长鞭渐渐化为长剑,到达了他的眼前,“师弟,咱们还没有好好打一场呢!” 说着,便手握长剑用了那青云剑法,一招一式将本就力竭的乔忆亭打得节节败退,“怎么,下山许久师弟剑法可是疏忽了?” “师兄真是说笑,当年在山上还以为你只会抱着连翘到处逛呢!” “连翘……” 趁着方平愣神的瞬间,乔忆亭剑指在额间印记一晃,无数道剑光从身后升起,直冲愣神的人过去。 此时的曾有然缓过了劲儿,额间因疼痛冒出的汗珠流到嘴角,和着唇边的鲜血,落在地上。 他任凭汗珠流进眼中也毫不在意,颤抖着伸手向后背摸去,终于感受到那日伤口的凸起,扯了扯嘴角便将唇抿成一条线,他心想:不能让师兄再因为我分心了。 接着他手上发力,碾上那凸起的地方,狠心向外一拽,便生生地用蛮力从他的身体中拔出一小截荆棘。 荆棘剥落的瞬间,在一旁刀光剑影中,曾有然轻轻闷哼一声,身体向前扑去,幸好他用另一只手撑住。 见到如此自虐的曾有然,唐茉和玉生烟都吓坏了,刚想上去关心,却看着那人缓缓站了起来,望着手中血淋淋的荆棘笑了起来。 后背血淋淋的模样让人胆战心惊,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疼一样,另一手随即抽出腰间的银舞,加入了乔忆亭和方平的缠斗。 曾有然手中的软剑正衬他的名字,像是一条舞动的银蛇蜿蜒向前,打得方平措手不及。 他与乔忆亭并肩而立,丝毫不顾身后的鲜血仍在滴落,“师兄,一起。” “好。” 本来想要逐个击破的计划落空,方平眼珠一转,乌鸦又大叫一声,他便不顾手臂被云破剑光划出的伤口,再次提剑上前。 长剑和长鞭交相呼应,变幻莫测,再加上肩头的乌鸦,还时不时向两人飞射出淬了毒的羽毛,仍然是一场硬战。 怕被方平和怪乌鸦提防,乔忆亭用传音入耳对曾有然说:“先把他肩头那只臭鸟打下来,叫声真烦人!” 只是与曾有然对视一瞬,他便明白眼神中包含的意思,乔忆亭吸引方平,而他解决乌鸦。 云破向上一抛,乔忆亭掐诀便从中显现出无数剑光,跟随着云破的动作,向着那挥鞭之人过去。 那人仿佛也早有准备一样,竟露出从容不迫的笑容,长鞭一甩便将剑光一一击碎,反手将长鞭收回手中。 曾有然趁着长鞭收回之际,手中捏诀,想要将那乌鸦凭空捏死,谁知那乌鸦却向后转头,冲着他一挥翅膀,几道黑羽便* 射了出去。 他抬手挡住那冒着丝丝黑气的羽毛,“雕虫小技。” 可在他说话间,乌鸦再次振翅,曾有然索性向后翻去,那黑羽便落到昨日为他们拉车的牛身上,穿透肚皮的瞬间,他便轰然倒下。 乔忆亭也没闲着,云破在手让方平几乎快要招架不住,就在他即将给出致命一击时,方平一脚踹在他胸前除魔杵的位置,将他掀翻在地。 “哼,你也就这点本事了,几年不见一点长进都没有。” 跪在地上的乔忆亭,抬眸看着居高临下的人,又看了看远处的师弟,他感觉一股热流好像顺着嘴角淌下来,他知道是血,却也不想擦了。 “看什么看?你算什么东西,师尊竟想要把掌门留给你,可笑。” 见放平一步步靠过来,他摸了摸胸前揣着的东西,想要拿出来,却又不知如何用,只能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警觉着眼前人的动作。 曾有然见状,立即冲到乔忆亭的面前,他的眼神紧紧盯着方平,眸光幽深了几分,毫无征兆暴起,提剑向前,每一剑都朝着方平的咽喉过去。 “别!” 听到乔忆亭的制止,他便及时收住剑,反手将剑尖朝内,将魔气聚到剑柄之上,杵在方平的胸前,一时之间尘土飞扬,方平连带着乌鸦被震了出去。 随后,他一脚踩到方平的胸前,眼神狠戾,讥讽道:“我倒要看看你这皮囊底下是什么。” 说完,他提剑就要撞上脚下人的脖颈,但原本在肩头的乌鸦惊忽然凌空而起,只听它大叫一声,从嘴中射出一道黑羽。 只见曾有然唇角一勾,扯出一抹笑,抬眸对上那乌鸦,任凭那黑羽扎进自己的肩头,银舞落下的速度却是没有减,只是偏离原来的方向,扎进方平的大臂上,同时他又朝着脚下的人送出一掌,拍的方平口吐鲜血。 仅仅是一刹那的事情,乌鸦再次落到方平的肩头,叫了一声后,驱使着满脸是血他再次站起来,驱使他放开捂着伤口的手,木偶一般再次超前挥动着武器。 曾有然躲开他的攻击,旋即转身,去扶重伤的乔忆亭,“你没事吧,师兄。” 乔忆亭推开他的搀扶,冲他摆摆手,自己用云破撑着,站得摇摇晃晃,他看着虽精神抖擞但满脸狼狈的方平,嗤笑道,“我算是什么东西?” 第75章 他像是不服气一般,从虚空中抽出另一把剑,握在手中,“我算是炮灰。” 双脚一蹬,随即悬空,云破依然被他压在脚下,“可是凭什么我就得是炮灰!” 背后无数的剑光按照手中剑所指的方向蓄势待发,“炮灰我认了,术法没有我也认了,可我从来都没有说过做什么狗屁掌门!” “现在我就将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你,你算是什么东西,你也配拿捏我?” 话音刚落,道道剑光便直冲方平而去。 两个疯子对付一个魔头,怎么看怎么有胜算,玉生烟转头对上唐茉的视线,扯住她的袖子,贴着墙边缓缓向门外移动。 终于离开那魔头的视线出了门口,一转头却发现大街上站满了人。 唐茉满心疑惑,却还是开口问道:“各位,请问濮阳城……” 听到声音的众人纷纷转头,却让出声的两人顿时丢了魂。 村民的眼中冒着可怖的红光,再往下看,就能看见他们的肩头都站着一只乌鸦,乌鸦的身体很灵活,转动着眼球转动着头的样子相当灵动。 不知是哪位村民肩头的乌鸦突然叫了一声,原本站立不动的众人,纷纷冲着两人冲了过来。 第63章 逃命 随着唐茉一声尖叫, 玉生烟掏出随身携带的软骨散,抛向空中,试图将奔涌而来的人迷倒。 “捂好口鼻!” 但人们仅仅是怔愣了一瞬, 就开始从嘴中冒出难以入耳的呻吟声,随后大片红晕顺着脖子爬上脸颊, 面容更加狰狞可怖,再次向着两人过来。 这场面在唐茉看来,不亚于乔忆亭自己救出时遇见的三位骷髅新娘,但现在更加棘手, 因为玉生烟的实力根本不及乔忆亭的一半,她有些不信他。可就算万般不信,现在的她也是被玉生烟紧紧护在身后的。 玉生烟警惕地看着周围这些中了药的人, “该死,不会要让我牺牲色相吧!” “玉大哥!”唐茉被一个男人拽住衣袖, 鼻子蹭在她洁白的衣袖上闻了闻, 满脸坏笑。 男人龌龊的嘴脸让人觉得恶心, 玉生烟抬脚向那男人踢过去,反手将唐茉拉回身边, “别怕。” 他看着身边的姑娘, 想要施展轻功, 可又怕自己功力不稳,但眼下也只有那样才能逃离这个怪圈,他手搂到唐茉的肩,脚尖一点便踩上一人的头,随后蜻蜓点水般在人的头顶蹦来蹦去。 唐茉被揽在怀中,低头就能看见无数双想要捉住自己脚踝的手,她莫名的又对他生出一丝信任感, 虽然她之前这个人还打晕自己,扬言将她送回石佛寺镇。 眼下,他应该不会再将自己丢下了吧,她想。 未曾想,玉生烟的技艺不精,飞的高度太低,在掠过一个稍高男子的头顶时,唐茉又被人抓住了脚踝,任凭她怎么使劲蹬,那人岿然不动。 三人正在胶着,越来越多的人一起用力将其从从中拽了下来,蓦地便被人群包围。 一朝跌落在地,玉生烟立马起身施展拳脚,也幸好村民不是修行之人,竟然让他打出一小片空地来。 可村民肩头的乌鸦也不是吃素的,哇哇叫着,驱动着村民再一次靠近两人。 只听哗啦一声,有人从那青砖瓦房飞了出来,青墙瞬间四分五裂成为断壁残垣。众人的目光纷纷被那声音吸引过去,而从那青墙倒塌的灰烬中走出的,正是乔忆亭和曾有然。 看到这两人,唐茉和玉生烟便看到了希望一般,异口同声道:“我们在这里!” 乔忆亭与曾有然对视一眼,手指迅速翻转驱动云破,剑光随即而至,穿梭在村民之中,将肩头的乌鸦尽数斩杀;另一人飞身冲着方平而去,想要给他最后一击。 乌鸦被惊得飞离村民的肩头,却还是被云破追上,一一斩杀,那带着温度的鲜血迸溅在村民脸上,看起来比刚刚更为可怖,只不过都纷纷倒地,已经清醒了不少,没有了攻击的意思。 乔忆亭见状,立即奔过来,扶起受惊的两人,“你们,没事吧?” “没事。” “应该是冲我俩而来的,村口是刚买回来的马车,你们先走,快!” 望着不敢耽搁一刻的两人远去的背影,乔忆亭又将歪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起身的村民安抚好,这才转身继续加入与方平的缠斗之中。 仅剩的乌鸦便是方平肩头的那只,此时他自己飞下肩头,幻化成昨日的乌鸦人。也不知是控制时间到了,还是方平真的死了,蔫蔫的在乌鸦人身后,看上去毫无生气。 乌鸦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嗤笑一声,“果然废物,真是不明白少主是怎么想的,非得让他来。” 话音刚落,乌鸦人的眼神即刻变得犀利起来,抬手便朝着不远处的两人射出几支黑羽。 瞧着故技重施的妖人,乔忆亭只轻轻抬起云破,便将那破风的黑羽挡了下来,另一手接着掐诀驱动云破也向乌鸦人飞去。 一旁的曾有然因着刚刚的打斗,轻喘着粗气,想要试试运转一下自己的魔气,魔气在他的手指环绕,在手心陡然升起小小的一团气,随即便像是被浇了水的火苗一般,啪地一声灭掉了。 他不再贪恋这力量,立马也将银舞甩出,跟随着云破一齐飞向乌鸦人。 谁知,那乌鸦妖人不但不慌,甚至神情上还有些从容,双臂瞬间化作翅膀飞向空中,躲过攻击。 岂料两柄剑竟然在乔忆亭的驱动下,竟然逼得乌鸦人加快速度,在口中来回翻飞,最终他俯冲而下,将一个躲在门口看热闹的少年抓在手上,竟然要向空中袭来的两柄剑撞过去。 乔忆亭急忙控制住云破,“你除了拿别人做挡箭牌还会做什么?” “那又怎么样?”乌鸦人看着悬在自己面前的两柄剑,眼神中充满戏谑,“你来啊,我就不信你这正义之士能让这孩子死了。” 曾有然冷哼一声,说来就来,“这可是你自找的。” 只见他微微抬手,那乌鸦人便像是被瓶口扼住了咽喉一般痛苦,即刻将那孩子撒手。 望着从高空疾速掉落的孩子,乔忆亭脚尖一点,飞身向前,将那孩子救了下来。 殊不知身后的人一直都在注意着他的动作,见他将那孩子抱个满怀,眸光一暗,加重了手中的力量。 乌鸦人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脖颈,却也察觉到他的分神,嘴角抽搐一下,张嘴又吐出一支黑羽。 黑羽划破空气,直冲曾有然隔空捏着乌鸦人的手,乔忆亭刚将孩子放下,转头想要提醒他,身体却在出声之前先一步动作,替他挡下那只黑羽。 也就是一瞬间,黑羽带着尖锐的气浪划破他的皮肉,震得他向后坠去。 也就是这一撞,他身形便悬空撞上身后的曾有然,倒也是达成了乌鸦妖的目的,他的脖颈重获自由。 曾有然急切地起身,想要查看趴在自己身上之人的伤势,“师兄!你没事吧?” “你,唉,你不帮我拔你跑过来干什么?”看着他焦急的样子,乔忆亭觉得有些好笑。 “我……”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敢拔快要扎根在自己血肉中的荆棘,可看着眼前人左肩冒着丝丝黑气的羽毛,他是碰也不敢碰,哆哆嗦嗦地怎么也下不了手。 乔忆亭忍受着肩膀上的剧痛,摇了摇头,“师弟啊,你看看后面的敌人啊倒是!” 趁着曾有然转身之际,他右手摸向黑羽,试着将其拔出来,可这黑羽像是扎进皮肉的瞬间就产生倒刺一般,产生不少阻力,往外一抽竟然疼得他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可妖怪还在蹦跶,曾有然又不一定打得过,所以他必须得拔出来,和那人并肩作战才行。 只见他仰头控制住不让眼中泪水掉出来,同时也做好心理建设,右手稳稳捏住那扎人的羽毛,咬着牙发力,这才将那沁着血的黑羽拔了出来。 眼前的两人打的热火朝天,乔忆亭不顾身上被黑羽划破的血洞,提剑上前,想要趁其不备,一剑破法。 看到再一次躲过云破的乌鸦,乔忆亭又问,“你到底是谁?” 乌鸦人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两人,“哼,一群鼠辈宵小,也配知道我的名字?” 这话他已经说过一遍,乔忆亭自然不在意,毕竟这天地之间有的是名门正派,更不可能人人都知道青玄山。他只管提剑向前,心中想的是,“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可那话传到曾有然的耳中,只觉得这破鸟不知天高地厚,面含怒气,眼神中的疯魔状更甚,眼中迸现的红光不比方平被乌鸦人控制时弱多少。 此时他更是顾不得伤痛,势必将魔气逼出来,让那讨厌的破鸟付出代价,他脚下踏出的都是阵阵魔气,瞬间腾空而起,与那妖人斗了几个回合。 乔忆亭惊讶之余,想要向上帮忙时,只听他一声冷笑,轻轻抬手,原本猖狂着飞在空中的乌鸦人瞬间被拉到眼前。 只听他面色阴沉地一字一顿地问出:“你说谁不配?” 第76章 乌鸦人纤细的脖颈,就被他实打实地捏在手中,乌溜溜的眼睛对上曾有然可怖的眼神,让他忍不住吞咽,甚至都能听见自己脖颈的骨头正在他手中咔咔作响,应当是碎了。 不待他回答,乔忆亭的剑气已至,直捣乌鸦人的心脏,似是想要报那一晚的一剑和一鞭之仇,他握着云破在乌鸦人的身体中左右扭了两下才拔出来。 断气的乌鸦人在曾有然手中幻化出原形,羽毛在光的照射下异常美丽,他像是献宝一般,血淋淋的手摊在乔忆亭面前,“师兄,这只乌鸦还挺漂亮的。” “鸟儿都是爱惜自己羽毛……师弟!” 他话未说完,便看见刚刚还冲自己笑着夸乌鸦的人身子一歪,向前扑去。 不是,续航时间这么短的吗! 他接住面色苍白的人,胆战心惊地伸手探了探鼻息:还好,还活着。 将他额前被汗水浸湿的碎发拨到一边后,乔忆亭又细细端详着曾有然的眉眼,怎么看怎么好看,怎么看怎么喜欢,就是还带着些许病气。 许是听见外头没有动静了,不少村民又从家中出来,一些朝着枉死的两母子过去,一些则来询问乔忆亭的情况。 “无碍,就是可能还需要在这里住一晚,劳烦您了。” 昨日将其领回家中的村民,看着成为废墟的屋舍,顿时摒弃再次留宿两人的念头,而其余的村民更是不敢接这两位“神仙”。 他本就要强,处处碰壁已经让他有些难堪,而此时他也真切的体会到唐茉当时的感觉了。 他看着村中的一切,自知理亏,掏出银钱放在村民门口,接着将曾有然扛在肩头,又拖上昏死过去的方平,疾步走出村子。 也不知曾有然腰间挂着什么东西,戳在他左肩的伤口上,让他一边走一边疼的呲牙咧嘴,他心想,“要不把曾有然也拖在地上走吧,实在是太重,戳的还痛!” 长痛不如短痛。 他转头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方平,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只见他又将肩头的人向上推了推,忿忿地吸了口气,双足一顿便腾空而起,自田野和树丛中穿过,几个起落便倒了远处,宛若浮光掠影般,眨眼消失不见。 唐茉和玉生烟架着马车晃晃悠悠地走着,忽地听见后面传来脚步匆匆的声音,立刻警惕起来。 “玉大哥,是不是他们追过来了?” 看出她担忧害怕的神情,玉生烟即刻挥了挥手中的鞭子,“驾!” 乔忆亭好不容易追上两人,眼看马车越跑越远,心中叫苦不迭,“真的没必要那么小心啊,倒是回头看看再走啊!” 曾有然和方平还昏迷着,他抱着一个大男人,又拖着一个大男人,更别说还是刚刚将劲敌砍死,有些脱力不说,浑身的伤痛也让他难捱。 但是,无论如何也得赶上两人的马车。 他不顾手中拎着的方平已经成什么样子,迈步向前的同时,脚掌也发力,他的身子便“沉重”一纵,再次飞身而上。 唐茉被车顶上沉重的声音吓的惊呼一声,玉生烟刚要再次挥鞭,就听见从上头传来声音,语气中颇为无奈。 “能不能先看清是敌是友,咱们再逃命啊!” 第64章 糖水 马车上的空间本就不大, 更何况装了三个男人和一位女子,显得更加拥挤不堪,将空间中都渲染成丝丝血腥味儿。 唐茉缩在角落中, 她看见乔忆亭身上血迹斑斑,想要上前去帮忙, 可又看见倒下的两人,一个比一个惨,却又不敢动弹,只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乔大哥, 那妖怪已经死了吗?” “嗯,乌鸦妖已经死了。”说话间,他朝着瑟缩的姑娘一笑, 想要告诉她别害怕,可余光撇见正在昏迷的方平 , 又有些不确定道:“也不一定, 不知道他醒来会不会再发疯。” “不过, 你不必害怕,我会护你周全的。” 他看着唐茉缓缓舒展开拧在一起的眉头, 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他便在那视线之中也朝自己看了眼, 满身血迹不说,还有和着泥泞,已经看不出衣衫的底色来了。 他不由得轻叹一口气,心道:“这般惨不忍睹的模样,也难怪村民不收留。” 随即,他手中掐诀,念起来净衣术的咒语来, 霎那间,他便感受着如水般的软软将自己包裹住,空气中也缓缓带起一层轻轻的风。 只听“啪嗒”一声细微的响动,打断他的施法,他便睁开双眼,一双清亮的眸子环顾整个车厢,想要寻找声音的来源。 可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就被躺在身边之人吸引过去,也正是这一瞧,寻到了声音的源头,也找到了一路上是什么东西硌着自己左肩的伤口。 原是曾有然腰间挂着的一个玉坠子,可能是刚刚的轻风打扰了它,便随着那微风,滚落下来。 乔忆亭伸手拾起那玉坠,越瞧越觉得不对劲,“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乔大哥,这个和你的剑穗好像呀。” 经她这样一说,他才恍然大悟,不免有些生气:这小子拿我剑穗做什么,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还有收回去的道理! 他一边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没停,将挂在曾有然腰间的玉坠绕了下来,将它重新挂在云破上。 岂料,他朝着后背一摸,心下顿时一惊,这不是他的剑穗! 云破的剑穗仍然安安稳稳地挂在上面,他忽然就觉得手中的玉坠有些灼手,便在唐茉的注视下,又将那坠子挂回他主人的腰间。 仔细一看,其实也能看出区别,云破的剑穗是一块青色的玉,而曾有然的坠子是一块略微晶莹的白玉。 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那玉坠子,眉眼间的笑意藏也藏不住,也不顾唐茉的眼光,又朝着曾有然靠近了几分,执起他的双手,又为他念了一遍净衣术的咒语。 马车摇摇晃晃地走着,如果忽略掉一旁狼狈不堪的方平,那么现在几人的时光应当是相当惬意的。 玉生烟哼完一首小曲儿后,蓦地掀开帘子,“我们尊主咋样?” “正在昏迷,可能待会儿就醒了。” 他虽然回应着玉生烟的话,但他的视线却从未离开过曾有然的脸,看着他冒出细微的汗珠,看着他因为疼痛微微颤抖的眉毛,俨然已经忘记自己其实也身受重伤。 “行吧,你也不要太担心。”玉生烟看出他的担心,伸手进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前面马上到镇上了,那咱们就先去医馆瞧一瞧。” 被他那么一拍,乔忆亭疼得立马回神,左肩的衣衫又被缓缓洇成红色,冷汗都冒了出来,他朝着马车外自顾自说着话的人送出一记眼刀,可也缓解不了疼痛的感觉。 他也不再计较什么,轻轻抽着气开始运功疗伤,一时之间,整个马车上流动着一股暖流,让原本有些瑟瑟发抖的唐茉也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他心中盘算着,目前来说只能到下一处休息一段时间,将伤势养好再出发,至于方平,救不救呢? “救不了!”: 医馆中的郎中被问得烦闷不已,“他伤及肺腑,依老夫看来,好像丹田还有淤滞,实属奇怪,反正老夫是无力回天。” 方平死不死的都没什么,毕竟他本就对两人有着莫大的敌意,救他是情份,不救也救那么着了。况且,要是他醒来再次发疯的话…… 算了,顺其自然吧,靠他自己的意志力了。 乔忆亭撇了一眼躺在病床的人,仿佛看见什么啊臢一般,迅速移开眼神,拽着老郎中来到另一处。 “郎中,这一位呢?” 身着墨色衣裳的少年面色平静,只是唇色些许发白,额间还冒着汗,看起来清爽地不行,就连郎中刚刚紧皱的眉都舒展开来。 乔忆亭紧紧盯着郎中一步步地动作,嘴唇紧紧抿着,紧张到不行,生怕这郎中下手没轻重,可人家紧紧是把了把脉,将望闻问切那一套实施了一番而已。 玉生烟瞧着他那紧张到模样,拉过一旁的唐茉,轻声说道:“你看,觉不觉得,此时躺着的不是他师弟,是他娘子。” 唐茉瞅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胡言乱语。可玉生烟好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蓦地闭了嘴,尴尬的杵在一旁。 终于,那老郎中在几人期待的眼神中,抬起身来,一手不住地捋着自己的胡须,缓缓开口,“这位公子,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虚劳,是脾胃虚弱导致。” 郎中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儿,最终定在乔忆亭身上,“不难,先去给他买些吃食去吧。” 他闻言点点头,顺便将另外两人叫了出去,“唐姑娘,今日吓坏了吧,先去找间客栈休息吧,我会与你们汇合的。” 说完,不待两人的反应,他已经窜出数米远,他要去为曾有然买些吃食来。 联系到这种种症状,他也判断出个大概,或许这“虚劳”就是他们口中的低血糖。 黄澄澄的水快要和碗边齐平,细细一看就能察觉上面飘着蒸腾的白汽,与白汽一起散发出来的还有些许甜腻腻的味道,还掺杂着桂花香气。 第77章 虽有着黄澄澄的颜色,却不会让人反感只觉得浑身也暖和了起来,而那糖水上飘着着的正是几颗小小的桂花。 他端着满满当当的桂花蜜糖水跑了这么长的路竟然没有撒出来一滴,实属神奇。 他忽略了郎中怪异的眼神,又借了一个勺子,将那一碗温热的桂花糖水悉数喂进曾有然嘴里。 “低血糖这样常见的病症,自己怎么就没发现呢?”他一边喂着糖水,一边思考着这问题。 殊不知,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引以为傲的临床知识也再慢慢地被消磨殆尽,也忘记当时下山时想要找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开一个小医馆做回小大夫的梦想。 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样被迫卷入了掌门之争,明明他什么都不要,可是方孜凡、方平以及不知道哪里来的什么少主还要追杀他。 整个世界的矛头不曾改变过,但却因为他的闯入又增加一个罢了。 喂完糖水后,他看着病榻上的人发呆,“作为男主,他这样体弱多病真的没问题吗?” 他依稀记得曾有然的人设不是病弱男主的…… 今日的种种事情,和连日来的种种谜团,让他疲惫不堪,脑中也跟浆糊一样转不起来。 曾有然缓缓睁开双眼后,一张清冷中略显疲惫的脸映入眼帘,那双眸子看似是望着他,但他知道,此时乔忆亭已经神游在外了。 没有贸然去打扰他的思绪,只是挪动自己的手,轻轻触碰着他的指尖,慢慢地向上攀爬着,直到摸到了他的腕骨。 看他还未发觉自己醒了,曾有然便更加大胆,四指并拢朝腕骨下面抚过去,瞬间握住他的手腕,随着神游在外的人一声惊呼,便已经趴在那结结实实的胸膛上。 “师兄在想什么,在想我吗?”他一边勾唇冲着他笑,眼中的笑意满满当当,一边就要朝身上那人吻过去。 乔忆亭那声惊呼不单单是被吓到了,更是因为他拽的是自己的左臂,那黑羽戳破的伤口都还未处理,经他这样一拽,疼得他汗都冒了出来。 他偏头躲过曾有然送过来的吻,眉头已经拧作一团,撑起身子就要爬起来。 而曾有然也立即察觉到他的不对付,看见他因为疼痛皱起的眉头,紧抿的唇,撑起的胳膊都在微微颤抖着,就连呼吸都不稳了,紧接着视线被他左侧肩膀上的一小片鲜红夺过去。 他立马陷入深深地自责之中,起身想将人抱满怀,“师兄,你的伤要不要紧?” 乔忆亭听着他委屈的话语,颇为无奈地想到:“白眼狼,这么明显还问问问!” 他只是对榻上之人淡淡地摇摇头,便起身要去找郎中处理一下伤口。 可曾有然醒来后两次问话都没有得到回应,心中更加焦急,便又抬手朝要走掉的人伸过去。 “又做什么?” “师兄又要去哪里?” 听着冷冽的声音,乔忆亭抬眸看了眼,怀疑自己是不是把人整成ptsd了,但同时他也知道,要是不回答,此人定不会善罢甘休,于是他颇为无奈地指指自己的左肩,“我找郎中包扎一下再过来。” 一听这话,曾有然蹭的从榻上爬起来,将人半抱着推在榻上坐下,“我会包扎,我去找郎中,师兄你在这等我。” 医馆中弥漫着草药的气息,让人格外安心,看自家师弟着急忙慌的样子,他有些愧疚,心想:“我真的有经常把他丢下吗?” “好像……确实是这样。” 在青玄山的时候,自己闭关总是趁着夜深人静,包括下山的时候也没有告诉他……再次相遇后,也出现过丢下人就走的情况。 他想,“今后,一定不会再让你孤身一人了。” “够了吧,师弟。”他看着眼前模样专注地给自己缠纱布的人,无奈道:“再缠,我就成粽子了。” “这就好,这就好。” 他微凉的指尖划过乔忆亭白皙的皮肤,在微光下甚至能看见因着凉气而微微竖立的寒毛,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触碰更多。 “不透气,会发炎的!”乔忆亭实在是忍不了了,拉过那只作祟的手,眉头微皱地抬起头,看着他紧绷的面容。 原本以为他是被自己的伤口吓到了,又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有些严厉,刚想开口解释,下颌就被曾有然钳住。 乔忆亭眼睛不自在地看了看周围,心虚道:“做什么?” 他没有得到回应,反而看到曾有然眼中好像带着幽幽火光,手中的力道也越来越大,强迫着自己抬头不允许分心一丝一毫,接着他看见曾有然嘴角一勾,低头在唇上轻轻印上去,好像就是要将方才未得逞吻实现一样。 这吻夹杂着桂花糖水甜丝丝的味道,向着他袭来,让他猝不及防的尝到许久未感受到的甜腻,可接着他一巴掌拍在那胡作非为之人的脑门上,推开了他。 “我看街上的相好都这样做,师兄不会要反悔吧?” “得了便宜还卖乖。”乔忆亭眉头微皱,唇角的笑却将他眼中宠溺彰显出来。 他起身将自己的衣衫整理好,“既然你好了,那就你扛上大师兄,咱们去找唐茉汇合。” 听到那话,曾有然的眸子暗了暗,“为什么要带上他,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不好吗?” “不好,我总得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整我们两个,我可不想不明不白死掉。” 虽然非常不情愿,但曾有然还是乖乖地扛上方平跟上乔忆亭的脚步。 “师兄,那会儿你也是扛着他吗?” 都不用看他的表情,从话语中都听出来满满的醋味儿,“扛着你,拖着他,累都累死了。” “师兄好厉害。”接着,他像是雀跃的又想到了什么,“师兄,等我一下。” 这小子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不耐烦地转身问道:“我的好师弟,又怎么……哎,放我下来!” 趁着他转身之际,曾有然委身下去,一把捞起将他扛在另一个肩头,“师兄辛苦了,咱们也得礼尚往来嘛。” 第65章 心慌 远处的晚霞将满天照得光华绚丽, 整个镇子都笼罩在夕阳的光辉中,身临其境让人觉得柔和又明丽。 乔忆亭挣扎一会儿发现自己和曾有然的力量相当悬殊,索性找了个舒服点姿势趴着, 任由他扛着走在街上。 走了一阵儿,他的脚步一顿, “师兄,那是咱们的马车吗?” “哪个?”乔忆亭想要转头去看,却发现怎么看都不方便,“快放我下来, 看不见。” 正当他得意地以为终于从那不舒服的“坐骑”上下来时,曾有然再一次动作,又吓得他惊呼一声。这一次, 是他实打实地坐在曾有然的肩头,惹得他只好拽住另一个肩头上方平的头发, 防止自己掉下去。 “看到了吗?” 乔忆亭被问得哭笑不得, 低声说, “师弟,有没有可能我是一个生活能够自理的正常人呢?” 被调笑的人好像是装作听不懂一样, 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我知道, 我只是想说,我体力其实很好的。” 原来是这该死的胜负欲在作祟!乔忆亭心想。 而他也只能颇为无奈道:“好好好,我知道了,师弟最厉害了,先放我下来。” 听到这话后,曾有然立马喜笑颜开,将人放了下来。 玉生烟酒在客栈门口, 远远地望着两人的身影,便迎上前去。 “我开了三间房,唐姑娘已经上去了,你们看想住哪一间,你们先挑。” “咱们五个人,你开三间房,你……算了。”想着他鞍前马后也不容易,乔忆亭及时收住脾气,况且这一路走来都是来找自己事儿的,他和唐茉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 谁知玉生烟的视线在他和曾有然之间来回飘了飘,“你和尊主,你俩不都是住一起的吗,那另一个也是你们师兄,肯定也得住一起吧。” 此话一出,乔忆亭直觉大事不妙,眼神朝着身后的人瞟过去,却发现那人毫不避讳地对上自己的目光,神色如常,甚至还冲着自己扬起嘴角。 如此,倒也让乔忆亭舒了一口气* :看起来没生气。 可谁知一口气还没顺好,曾有然就叫住了玉生烟,“接着。” “什么?”玉生烟懵逼地停住脚步,他口中的尊主将肩头的人卸下来,并且朝他撇过去,“尊主,我……” “你和他一起睡,方便照顾他,至于他睡哪,随你便。” 说完,曾有然便头也不回的拉着乔忆亭钻进了屋中,走廊上仅剩玉生烟抱着病恹恹的人,愣在那里。 被拖进来的人还一脸懵,就听见身后的人已经将门咔嗒一声反锁住,让他没来由地有些紧张。 “做、做什么?” 曾有然垂眸恢复了病恹恹的样子,捂着心口,“师兄,我的心好慌,怎么办,快帮我看看。” 一说心脏有关的事情,乔忆亭便有些慌张,连忙扶上他的胳膊,想要去触碰一下他的心口,“你、怎么回事?” 第78章 可他忽然瞥见他的嘴角,有意无意地上扬着,心中明了,随即放开了手,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你刚刚不是还说自己体力很好吗?” “体力和心慌又不一样,师兄莫不是心中想着大师兄,想要去看大师兄的伤势吧?” 突然觉得他醋呼呼的样子很好玩,想要逗逗他,“对啊,就是你想的那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迈步朝门口走去,却被人一把扣住手臂,接着整个人落入曾有然的怀中。 他听着身后的人呼吸声突然加重,好像要说些什么,但下一瞬他又获得了自由,他奇怪地扭头看过去,却只瞧见刚刚那人的背影。 “那师兄先去看大师兄吧,我这点小事,也是不足以让师兄放在心上的。” 他声音闷闷的,继续说道:“没关系的,等他跳一会儿,就不跳了。” 什么话! 乔忆亭强忍着笑意,朝着暗自委屈的人走过去,朝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不跳了不就死了?” “死了就死了,到时候师兄把我的骨灰放在身旁,也算是师兄兑现了永远陪着我的承诺了。” 他说得很慢,咬字却是相当清楚,像是一刀一刀划在人心上一般,那苍白的脸色,顿时博得乔忆亭的怜悯之心。 乔忆亭收起唇角的笑意,虽然觉得他说得是虚话,但还是走上前去,伸手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刮了下,“你这些小把戏真是百用不厌。” 被识破计谋后,他也不恼,笑着将人揽到自己双腿之间,挂着奸计得逞的笑,“师兄不也是每次都上当?所以才有我的百试百灵。” “就仗着我宠你吧。” “对,就仗着你宠我。” 陪着他撒完娇,乔忆亭才将他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不是说心慌吗,我觉着也不慌啊。” 曾有然捉住他的手,带着他向自己的胸前,“听是听不出来的,师兄摸摸看,最好是……” 他执着那手,就要往衣裳里头钻过去,低垂着脸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声音却足够魅惑,“朝里面摸摸才能试出来。” 乔忆亭蓦地使劲将自己的手从中抽出来,偏过头去,小声嘟囔道:“不要脸。” 曾有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感受着那人抽回时留下的温度,才抬头看过去,只能看见脖颈出的一片红晕和微红的耳尖。 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一般,他站起身来嬉皮笑脸的就非要盯着他的脸看,“师兄脸红做什么?” 明知故问! 他侧脸地躲过他的视线,扭头就真要走,却又被那人扣住手腕。 “我错了师兄,我不逗你了。” “错了就放手,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曾有然当即又变回那般乖巧的模样,坐在榻上一动不动,任由他摆弄。 瞧着那血糊糊的口子,乔忆亭很想在上面按一按,好让面前这个抿着嘴唇逞强的人长个记性。 可是动作起来,却是小心的不能再小心,一边对着粘在皮肉上的衣衫慢慢剥离,一边还对着那伤口轻轻吹气,而被伺候的人却自在地笑出声来。 他抬眸瞥了一眼,“傻笑什么呢,我刚刚要真去看他呢?” “师兄你不会的。”他低垂的眼,盯在乔忆亭锁骨处,那里有颗痣,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乔忆亭并未发现他那灼人的目光,“万一呢?” “你要是真走了,我会在你见到方平之前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他蓦地停住话语。 “就怎样?”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直起身来与他平视,目光中带着的质问却也无法抑制住面前人的疯狂。 “师兄想听真话?” 乔忆亭收回眼神,继续手头的动作,“不然呢?” “我就把他杀了,反正他杀过我两次,我只杀他一次,也没有太过分吧。” 听起来好像不过分,甚至有些公平,但方平和曾有然的实力好像也没什么可比性,真是一次近乎残忍疯狂的“公平”。 良久,他又听见那人说:“不过,师兄想怎么样都行,我可是最听师兄的话了。” ……………… 清晨的薄雾才刚刚散去,阳光却依然拖沓到午后才显露出来,洒在整个镇子上,看起来暖烘烘的。 客栈门前有一棵大槐树,让那秋风一吹,叶子便簌簌飘落。 乔忆亭坐在二楼的窗边,看着飞到自己眼前的细叶,轻轻拾起捻在手中。 如果没风的话,这样的日子可真是太惬意了,他想,要是在这里多休息几日就好了。 他听见门外传来声音,便扭头看过去,正好对上推门进来之人的眼睛。 曾有然扬了扬那袋子,“我去买了桂花糖,尝尝?” “怎么不买桂花糕?” “师兄想吃桂花糕?”曾有然长腿一迈坐在他的对面,从袋子中掏出一块糖放在他的手心里。 乔忆亭垂眸看着手中的糖,没有答话。 可曾有然却觉得是他不喜这糖,接上那话,“那我这就去给师兄做。” 他连忙拉住兴致勃勃的人,抬头朝他笑了笑,“不用,我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没事,师兄不用担心麻烦,我去去就回。” 可在他带上门来那一刻,将眸中的笑意掩盖,显露出点点寒光,他踱步到隔壁的屋子中,里面住着的是方平。 方平早已悠悠转醒,可身体实在是过于虚弱,所以才让几人一直在这里留宿。 他感受着身边好似蒙上一层黑雾,缓缓挣开眼,却被站在他榻前的人吓了一跳,他颤抖着抬起手来,“你、你是人是鬼?” 曾有然之前并未踏进这个房间半步,今天这是第一次,他瞧着榻上神色慌张的人,泛着寒光的双眼微微眯着,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大师兄觉得,我是人还是鬼呢?” 他的声音不大,但冒着丝丝冷气,让躺在榻上的人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人,人,人,师弟是人。” 听到这话的人,嗤笑一声,“错了。”接着抬手晃了晃,掌中便生起一团雾气朦胧般的东西,可随后他紧握住手掌,熄灭了那团气息。 他将腰间的剑抽出,闪亮的剑身一面映照出持剑人眸中闪烁的笑意,一面映照在榻上之人瑟缩的表情。 “放过我,师弟,待我归家,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方平的声音颤抖着,人再也躺不住,想要撑着爬起来,可他受了那样重的伤,再加上面前之人给他巨大的心理压力,让他怎么也起不来。 “放心,我不杀你,我只是要你尝尝那时我的滋味。”说着银舞便从他的手中飞出,朝着方平的心口捅过去。 他是以为只要方平在这个榻上多躺上几日,那么他和六师兄的平静时光就会多几日。 方平知道躲不过去,但还是想要抬手挡住,手废了倒没事,可一剑扎到自己身上,那可不是小事,搞不好自己这副样子,一命呜呼也说不定。 瞧见他抬手抵挡,曾有然也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银舞在他的驱使下,将方平的胳膊刺个对穿,再拔出剑时,让他忍不住跟着尖叫一声。 手臂上的血缓缓洇湿被褥,方平因着那血淋淋的伤口破声尖叫,曾有然立即上前捂住他的嘴,手持银舞又朝着他刺过来,好像就是不扎进他的心口不罢休一样。 身后突然传来声响,“师弟,你在做什么?” 第66章 大乘 那声音让曾有然身形一滞, 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捂着方平的手也撤了下来,他缓缓站起身, 却不敢转头去看来人,“师兄……” 失去禁锢的方平, 可能是求生欲,让他爆发出了力量,不顾胳膊上冒着血的伤,一骨碌爬下床, 朝着来人过去。 “六师弟,六师弟救我!” 他身形不稳,踉跄在地, 手脚并用的向前爬着,胳膊上流出的血经过他衣衫一带, 便在地板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印子。 现在的方平, 顾不得形象, 更顾不得乔忆亭其实跟他也不对付,只是觉得有人来就是救命稻草。 乔忆亭听见这屋的声响, 以为方平是疯了, 想着来看看, 开门却看见说要去做桂花糕的人,竟然对榻上的人舞刀弄枪。 他缓缓踱步进来,只瞅了一眼方平的丑态,视线便落在那个一言不发的师弟身上,想要听听他的解释。 可他只是一昧的低着头,没有任何言语,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直到方平爬到跟前, 抱住他的双腿,声泪俱下,“六师弟,快带我离开,我求你我求求你。” 他这才不得不垂眸看着往日风光无比,目中无人的大师兄,手臂上的口子是银舞所致,还在汩汩地冒着血,染湿方平的衣衫,也沾到了他的身上。 他伸手去扶,“你先起来。” 地上的人像是被吓破了胆,像一滩烂泥一般,怎么也扶不起来,只是一昧地哭,一昧地哆嗦。 第79章 无奈之下,乔忆亭抬眸瞧了一眼仍然站在床榻旁边的人,轻叹一声,道:“过来搭把手。” 曾有然闻声而动,立即走过来,一把将人提溜了起来,方平在他的手中瑟瑟发抖 ,像只待宰羔羊一般。 他那样拎着,却也不忘警告,“我劝你谨言慎行,六师兄不会相信你的。” 屋子这样小,怎么可能传不到乔忆亭的耳中呢,他望着两人一高一低的身形,叹了口气,心道:“怎么性格忽然就变得这样乖僻呢,这还是我那位小白花师弟吗?” 将手里的人扔上床,曾有然这才回头看他,一步一步靠近他,眼眶微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师兄,你听我解释。” 又来这一套…… 乔忆亭没有接话,只是越过他,坐在了榻上,“小师弟,去买些纱布来,我给他处理一下伤口。” “师兄……” “快去。” 听着门闩响动后,他才扭过头去望着门口,嘟囔道:“真是一点也不省心,闯了祸还不是我收拾这个烂摊子。” 接着,他扫了一眼躲在角落中瑟瑟发抖的方平,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大师兄,你怎么下山了?” 方平闻言一愣,忽然开始嚎啕大哭起来,他抬手擦泪,却是将血迹也沾到脸上,血和着泪水在他脸上肆意流淌,倒像是又中了邪,可是说出的话却很流畅。 “六师弟,师尊死了,青玄山要完了,青玄山要完了啊!” 乔忆亭对这个师尊没什么印象,毕竟他穿越来之后,就没有见过,但他觉得这个师尊的修为必定是相当高的,书中的他是死在曾有然手里,而现在…… 他微微攥拳,心中的诧异俨然蔓延到了脸上,不可置信地问,“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方平开始猛烈摇头,“我只是在翠影园,满天的闪电将黑夜映照的大亮……道道天雷就落在了师尊的住处……” “那是师尊大乘破境的天劫。”他目光呆滞,紧紧盯着乔忆亭,嘴唇扇动继续道:“可我数了数,只有四十九道,便恢复了平静。” “师尊就跪在他的居所前,灰飞烟灭之前,还朝着我笑了笑。” 乔忆亭脑中复盘着那场景,只觉得毛骨悚然,忽然间,方平发疯一般上前握住他的手,“师弟,我不修仙了,我不成仙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啊!”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银舞像是一条毒蛇般蜿蜒着扎在了他的面前,吓得他向后仰去。 “放开你的手!” 乔忆亭回头望过去,瞧见出声的人表情淡漠,眼眸中还闪着寒光,款款走进来,他一手拿着买来处理伤口的东西,另一只手提着的像是一袋吃食。 曾有然靠近榻前,将银舞顺手拔出来,又把那一袋像是吃食的东西塞给乔忆亭,“师兄,我来给他处理伤口吧。” 说着,便将人推了起来,而榻上的方平不屈不挠地想要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可在握住衣衫的那一瞬,就感受到了一个居高临下的眼神,他立即松开了手,坐了回去。 乔忆亭也拧不过他,便拿着递过来的东西,做一旁的桌前坐了下来,一边瞧着榻上两人的动作,一边拨开纸袋子包裹着的东西。 桂花的香甜,惹得他收回视线,定在纸袋子中,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还没吃到嘴里,却是甜到了心里,“竟然还不忘给我带桂花糕。” 曾有然处理伤口的方式格外粗暴,将药一股脑的倒下去,看着方平疼得叫也不敢叫的样子,终于露出来个笑脸,“我没死成,你是不是很失望?” 方平哪里再敢有什么想法,只是想办法为自己开脱,“我高兴,你没死我高兴。” “小师弟,我那时失手伤了你,我不是有有意的。” “那就是故意的。”曾有然抬眸瞅了他一眼,“你早就看我不顺眼,所以想趁机除掉我。” “不是的不是的,我,我只是当时不受控制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信我啊!” 听到这话,曾有然只觉得可笑,随着冷笑一声,手中的力道加大,咬牙切齿道:“你说的,我一个字也不会信。” “现在对你网开一面,只不过是六师兄在这看着,否则,我一定也让你尝尝被捅穿的滋味是什么。” 伤口处理好后,方平一改往日的目中无人,央求着起身要走的人,“师弟,我想和你们说说话。” 听到有人叫自己,乔忆亭也朝着两人的方向望过去,朝他招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一下子,曾有然心中的烦闷烟消云散,他将人拎了过去,坐在乔忆亭对面,而自己则坐了过去,紧紧贴着乔忆亭,像是要将人从椅子上挤下去一般。 他先是瞧了眼桌上的桂花糕,只少了一块儿,约摸着应当是不喜欢;接着他又将视线落在身旁人的侧脸上,轮廓硬朗,眼眸微垂,嘴角微微勾着,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视线继续向下,就撇见那放在膝盖的手,他便不自觉地想要摸过去,握住,见人没恼,他又将自己的手用力挤进他的指缝,紧紧扣住。 被握住手的人一边听着方平的絮叨,一边感受着身边灼人的视线,纵容他所做的一切。 “那现在的掌门是谁,师叔吗?”乔忆亭出声问道,却感受到了桌子对面的人明显一愣。 “你不在山上,我便成了代掌门,我知道大家不服我,所以我也想修炼尽快破境,撑起门派。” 他稍作停顿,嗤笑一声,“或许就是人各有命吧,破境没成功,反倒给自己碎了金丹,真是笑话啊。” “你……”乔忆亭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让人难堪,便将到了嘴边的“竟然早早结了金丹”咽了回去,免得伤人心。 可方平却毫不避讳,“是,我其实是最早结丹的人,那又怎么样呢,碎了……什么都没有了。” “既然如此,那你个废物还下山干什么,就为了给那乌鸦人做打手?” 乔忆亭晃了晃被人握住的手,示意他好好说话,莫再要伤口上撒盐,可那人却像是接收不到信号一样。 “还是说,就为了再杀我一次?” “不是的不是的,”方平连忙摆手,“我刚刚跟六师弟说过下山缘由,我不想修仙了,我想回家,可谁知被凭空冒出来的妖人截住我,杀了我的仆从,弄死了我的连翘,还控制了我的意识。” “那妖人什么来头?” 方平思索了一阵子,有些不确定道:“我在昏迷中只听他说,自己叫乌咫,好像在跟人吵架,说他只听命于少主,后面我就一概不知了。” 乔忆亭眼睫微垂,心中疑惑更甚,难不成那妖怪无缘无故就缠住你了?他手中捻着糕点上的花片,没有答话,也没有继续追问。 方平接着说,“小师弟,我不是有意对你大打出手的,我确实被操控了,山上那次是,这次也是。” 曾有然视线一直落在乔忆亭的手上,觉得他手指修长,又白又软,就连握剑留下的薄茧都恰到好处,相当好摸,却又感受到那人回握了一下,似乎催促着他快些答话。 他眉头一挑,将那手握的更紧,头却也没抬一下,“最好是这样吧,我也知道大师兄向来不喜欢我,我有六师兄喜欢就够了。” 这话传入乔忆亭耳中,只觉得臊得慌,便扭头瞪了他一眼,谁知却在他脸上看到了得意的表情。 方平点了点头没觉出什么,只觉得两人感情好,毕竟在青玄山时,两人就形影不离,接着又开口道:“门派如今支离破碎,我也奉劝两位师弟不要再回去了。” “另外,我还有一事相求,”方平抬头瞄了一眼两人,神情都没什么异常,才大胆开口,“想请两位护送我归家。” 他说完,便慢吞吞地离开椅子,乔忆亭以为他要回榻上,岂料他竟然扶着桌子,慢吞吞地走到他的面前,身子一矮,就要跪下来,却被乔忆亭拦住。 此时,乔忆亭看着方平惨兮兮的模样,忽然心生出一丝怜悯,抬头看了一眼在身旁的人,说道:“大师兄,你先养养身体,我们也再修整一下,就出发。” …… 闲来无事,四人到了镇子的集市。 曾有然亦步亦趋的跟在乔忆亭身后,生怕一不留神就跟丢。 “师兄,咱们真的要送他回家吗?” 正在摊前端详着围领的乔忆亭,抬头看了他一眼,“对啊,反正去哪里也是玩儿。” 方平家里还那么有钱,有便宜不赚王八蛋啊! “我总觉得他有所隐瞒,但现在他这个样子也不宜伤身,等路上问问他。” 手中的围领毛茸茸的,摸起来相当舒服,也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毛,正好也快要进入冬季了,买一条来保暖也不错。 就这样想着,他便顺势给身旁的少年围了上去,却发现那人满脸委屈。 “怎么了,不高兴?” 曾有然握住他的手,声音闷闷的,“那师兄为什么不跟我回去?” 第80章 在略显嘈杂的集市中,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也足以让摊主听清楚,更能让乔忆亭听清楚。 摊主咳嗽了一声,不再极力为两人推荐,将头转到一边,而乔忆亭则是被他的话逗笑了,“你哪儿我可不想再去第二次了。” “行吧。”曾有然有些泄气般点了点头,“看来师兄不喜欢我的住处,那我得去好好看看他家到底有什么可取之处。”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别扭啊,乔忆亭心道。 “倒是你,那日怎么突然就要过去伤人?” 曾有然扭捏道:“我只是想着,要是他能再躺一阵子,我和师兄就能多一阵子这样的日子,我喜欢这样的日子。” 说完后,他似是觉得不妥,拽住前头人的手,晃了晃,“不过,只要和师兄在一起,什么样的日子,我都喜欢。” 就这样望着眼前少年的模样,他发现好像自从重逢之后,这样安逸平静的日子很少,大多都是在打打杀杀。 他也喜欢这样的日子。 “不许瞎想,将他送回家,咱们接着游山玩水,这样的日子多了去了。” 他将围领给曾有然扣了上去,左右张望了一下后,觉得甚是满意,“不错,衬你,给钱吧。” 曾有然掏钱的动作相当利索,在那摊子上又挑了一条顺眼的围领后,朝乔忆亭的脚步追过去。 “师兄为何送我这个?” 乔忆亭不假思索地说道:“北冥不是还有未处理尽的事情吗,那边冷,你带着暖和些。” 听到回应后,曾有然握着那条自己掏钱买的围领,雀跃的表情显现出来,“师兄关心我?” 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乔忆亭白了他一眼,“不想要就还给我,我送给别人去。” 说完作势就要去抢围领,曾有然眼疾手快将手抬高,眼睛却盯着就快要扑倒自己怀中的乔忆亭,只觉得他佯装生气的样子甚是可爱。 街上行人匆匆,对这两位赏心悦目之人的嬉笑玩闹频频侧目,不少姑娘家路过两人身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甚至与同伴窃窃私语。 玉生烟刚买完葵花籽,抓了一把拿在手里嗑,转头就看见两人打闹情景,“我说两位,注意点影响好不好?” 张望了下四周路人显露出来的目光,乔忆亭随即停下动作,摸了摸自己微微发热的脸,若无其事的继续朝前走去。 而曾有然皱着眉瞅了一眼出声提醒的人,一把从他手中夺过葵花籽,恶狠狠道:“多管闲事。” 刚买完簪子的唐茉正巧看到这一幕,幸灾乐祸地跑过来,“玉大哥,曾公子又欺负你啊。” “啊......没有哈哈哈哈。”他怎么敢承认! 几人的伤势大好后,便踏上了送方平回家的路,目的地——方仪郡。 第67章 方仪 方家世代都守护在方仪郡, 也是能和青玄山齐名的阵修世家。 可惜方平不学无术,而其父亲和青玄山的顾明怀是至交好友,所以将其丢到青玄山, 拜顾明怀为师,成为他的座下大弟子。 “要是我一直在方家, 早就是家主了,哪里还会落魄到这种地步。” 唐茉心思单纯,在马车上听到他的辛酸故事竟然有些同情他,“方公子, 那为何乔大哥和曾公子看起来没有那么惨啊?” 一时之间,车上静了下来,方平看着对面女子无辜的双眼, 想找理由却又找不出来,“他们......” 乔忆亭与曾有然两人跟在马车后面, 却也听见车上的人正夸夸其谈, 心想他都落魄成什么样了, 居然还妄想着什么掌门,什么家主, 真是搞笑。 就这样想着, 他笑出声来, “快看看前面是不是到了?” 原先几人只管向南去,现在突生变故,只好按照方平记忆中的路线去找。 五人悠哉悠哉走了些时日,方平却突然说方向错了,无奈之下只好再掉头。 乔忆亭强忍着生气,“大师兄,你确定这次走对方向了?” 方平视线幽幽在几人中间晃荡,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毕竟都百余年了,先走走看吧。” 听到这话,乔忆亭默默握紧了拳头,心想要是这一次还不对,就把你扔下车爱去哪去哪,老子不伺候了! 但转头就对上曾有然的视线,“师兄可是累了?” “没事。”他看着那人眉头一挑立即偏过头去,却仍觉得那人视线像是要长在他身上一样,盯得他脸颊有些发烫。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次终于抵达了方仪郡。 眼前的方仪郡处处散发着仙气,哪哪都透露着阵法的气息。白玉砖,琉璃瓦,整座郡城看上去如同琼楼玉宇,气势恢宏。 层层叠叠地五光十色的阵法,乔忆亭忽然想到青玄山的封山大阵。 他刚想问问方平阵法的玄妙之处,却发现他那大师兄迫不及待地整理好衣装从马车上下来。 可下来后又像是变了一个人,不急不慢地走过去,然后也不知在空中比比划划了什么东西,原先将几人阻拦在外的阵法便破掉。 还未来得及感叹,视线就被身后曾有然的衣袖拦住,乔忆亭皱着眉头抬起头却看到他凝重的神色,紧接着一双大手横在路他的腰间,揽着他向后飞去。 落地的瞬间,他扒拉开眼前纷飞的衣袍,抬眸与曾有然对视了一眼后,视线便被踏阵而来宛若谪仙的女子吸引过去,还没等看清楚她们要干什么呢,双眼又被那骨节分明的手遮住。 接着,他便感受到耳边附过来一双薄唇,“不许你看她们。” 与此同时,那女子出声喊道:“擅自破阵,找死!” 乔忆亭心中一慌,不由分说地拿下来那双手,混乱不堪的场景便暴露在他眼前,方平现在被那女子放出的阵法压得喘不动气。 他一边竭力抵住,一边冲着那几位女子喊道,“是我,方平,方家少主!” “少主?”乔忆亭喃喃道。 他记得拿乌咫曾说过是他家的少主指使的,方平难不成……他一直都在骗他们? 不对。他随即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一个人一个妖,怎么着那妖人也不可能听他的。 曾有然对于方平的处境毫不在意,搂着乔忆亭的手没有松开,察觉到他的嘴唇翕动,低头问道,“师兄,你说什么?” “没什么。”乔忆亭当即手中掐诀,云破在他的驱动之下,瞬间划破长空,从方平侧面穿过去,旋转的阵法将方平压倒在地后就消失了。 这一番连贯的动作,也让曾有然心头一惊,他虽然早就看方平不顺眼,但绝对不想让怀中之人背上杀掉师兄的名号。 下一瞬,方平喘着粗气从地上又爬了起来,回头冲着两人的方向,斜了一眼,拱了拱手。 曾有然眉头微蹙,将人揽的更紧,“师兄,我还以为你刚刚……” 微微抬头对上他的灼灼目光,乔忆亭开口,“他,要杀也留给你杀。” 趁着怔愣之际,乔忆亭连忙脱离他的怀抱,稍稍向前挪动几步,想要看看方仪郡的阵法是不是和当时青玄山的一样。 岂料,那几位女阵修并没有放过方平,旋即再次送出阵法。 看着漫天飞舞的阵法,方平终于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两位师弟,救救我啊!” “师兄,这是你的家事,我们就不便插手了吧。”乔忆亭负手而立,站在一旁,丝毫没有要出手帮忙的感觉。 轰隆一声,方平被阵法震得倾倒在地,正好是摔在了曾有然身后,他一手拉住眼前的脚踝,“师弟,求求你,好人做到底吧。” 被抓住的人回眸笑了笑,眼中的寒光让伏在地上的方平不寒而栗,他立马就知道自己求错了人,可惜已经来不及反悔。 曾有然轻轻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四两拨千斤地甩开脚上的那只手,接着又抬脚踩过去,惹得方平一声痛叫。 在做这一连串动作的时候,他嘴角半勾,漫不经心地露出一丝笑容,淡淡道:“你觉得我是你口中的好人吗?” 因着方平现在的位置,那法阵好似带着电光一般朝三人飞奔而来,乔忆亭顾不上劝架,刚要抽剑抵挡,却不料曾有然衣袖一挥,那法阵瞬间四分五裂。 “是魔界的人!” “魔界打过来了!” “快通知家主!” 呼喊声伴随着方平的痛呼,场面一度混乱起来。 耳边被这嘈杂的声音灌满,乔忆亭皱着眉头变得警惕起来,心中想的却是:这传说中最厉害的阵修世家好像也并没有多么厉害。 曾有然冷漠地瞧着眼前的一切,脚下更加使劲,像是要将方平那只手碾碎在土中一样。 “六师弟,六师弟,救我!” 视线循着声音望去,他这才注意到因为疼痛而涨红脸的方平,佯装惊讶,“呀,大师兄怎么躺在地上?” “师弟你快把脚挪开,别踩疼了大师兄。” 听了这话,他直接踩着那手走过去,到了乔忆亭身边,“我不是故意的,是他自己跑到我脚底的。” 第81章 看着这大鸟依人的样子,乔忆亭颇为无奈,这人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可再看看从地上爬起来的方平,扶着那只被踩的手,怨毒的眼神像是要将面前两人吃掉一样。 现在的情形,家又回不去,自己的修为又打不过这两人,他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冷冰冰的氛围在这三人之中缓缓升起,直到方仪郡的方向忽然乍起的尘土,席卷着地上的飞沙走石直冲三人而来。 满天飞舞的黄沙惊到了马匹,玉生烟拉着狂躁的马,“马又疯了!” “你和唐茉离远点!”朝身后瞥了一眼,乔忆亭脚尖一旋,将人挡在身后,从背后抽出云破向前划去。 如虹光般的剑气随即与那黄沙撞到一起,不多时,便听见其中阵法碎裂的声音。 从那逐* 渐消失的黄沙中,渐渐走出一女子,袅袅聘婷,却有空谷幽兰之资,“敢问是青玄山哪一位道友?” 他打量着朝这边走来的女子,着实有些惊讶,她居然知道自己是青玄山的人,刚想要开口回话,身旁的方平便朝那女子飞奔过去。 “妹妹!三妹妹!” 被方平称作妹妹的女子面色微变,只一瞬的功夫,又换上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原来是兄长。” “兄长在青玄山呆的好好的,怎么竟然想起回家?” “这个待会儿再说。”方平见到亲人,一时之间有些兴奋,手搭到女子肩头,表情甚是得意,“这位是我三妹妹,方妤。” 方妤抖落肩头的手,微微侧头盯着方平刚刚落手的地方,用力拍了拍,才说:“我乃方家家主,方妤,各位有礼。” 乔忆亭见状,立马回礼,“方家主,在下青玄山乔忆亭,这位是我们的小师弟,曾有然,马车上的两位是我们的朋友。” 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了,眼前这女子的气质和音容实在是太像了! “多谢几位送我兄长归家,”她的眼神在几人身上扫了两眼,“舟车劳顿,先到家中休息几日?”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 一行人跟随着方妤和方平的脚步进入郡中,方才被方平破掉的法阵,随着她指尖的动作,缓缓修复,方仪郡又成了与世隔绝的模样。 瞟了一眼明晃晃的阵法,乔忆亭不解地开口,“如此封闭,还怎么发展,怎么进步?” “乔道友,你看这郡中可有不祥和的地方?”方妤语气平淡,但却让人听出挑衅的意味,“这阵法既可抵御外敌,又可以防止不轨之人出逃,一举两得,不是吗?” 此时乔忆亭还并未察觉出话中的意思,而方妤似乎也察觉出了他的神经大条,斜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听说前些年,青玄山有个孽徒,仗着自己法力高深,强行破了封山大阵,导致魔界和妖人趁虚而入,搞得山上鸡犬不宁。” 不等当事人反映,刚刚“大鸟依人”的曾有然迈步向前,对着方妤一掌送出,却被她旁边的徒弟挡了回去。 而被打之人神情淡淡,轻轻挥手,阻止了徒弟继续出手,看着面色不善的曾有然,抬手隔空一弹,他整个人就向后飞去。 “师弟!”他迎上前去顺手扶住曾有然,低声说道:“不要轻举妄动,这阵法有猫腻。” “想必这位就是魔尊吧,”方妤掸了掸紫色纱裙,嗤笑一声,“不好意思,进了我方仪郡,我就是规矩,我就是理,所有人都需要臣服于我,包括你,你们。” 狂妄的方妤抬眸警告似地看了方平一眼,又带着些许戏谑的意味扫视了四人,扭头自顾自地走到前面。 “还是不一样的,”乔忆亭心道,“方妤完全就是方平的翻版,音容不会这样。” 唐茉和玉生烟也凑过来看曾有然的伤势,可谁知这人一歪头靠在乔忆亭肩头,委屈巴巴地说道:“师兄,她凭什么那样说你啊,我就是想揍她。” “人家的地盘人家做主呀,”他抵住怀里人的重量,“再说,人家确实没有说错。” 他确实就是那个孽徒,可他又怎么知道,当时的决定会酿成如此大祸呢? “愣着干什么?跟上啊。” 上船容易下船难,想要往回走恐怕不太行了,只能硬着头皮留下了。 第68章 宴席 跟上方妤的步伐, 一路上不见商贩,街道上出奇的静,在她的带领下, 一行人在一座相当精致的园子前驻足。 知道方家有钱,没想到这么有钱。单看他这大师兄带着那么多仆人上山, 就能窥见一斑,可真正看见却又是被惊讶到了。 入目先是红墙青瓦的院墙,一直蜿蜒到远处的飞檐之上,尽显雍容华贵;紧接着他的视线挪到长廊之中, 不少穿着艳丽的女子穿梭在其中,而长廊之后便是一幢幢屋舍,被翠松青柏环绕其中, 处处都透露着“雅”字。 仆人顺手接过马车缰绳,牵了下去, 而四位则被带到其中的小院中。方虽然目中无人, 但还是为四人准备了干净舒适的房间, 并设宴款待。 看着与封山阵及其相似的阵法笼罩在方仪郡之上,让乔忆亭有些喘不过气来, 毕竟在青玄山上至少灵力运转正常, 而在这里, 他却感觉不到自己灵力的运转,甚至感觉不到金丹的存在。 方妤,或者说整个方家,为何要如此设阵呢? “师兄在想什么?” 曾有然四处转了转,想看看这方家到底有什么魔力,回来便看见乔忆亭拧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可是觉得气不过?” 他观察着乔忆亭惨白的面庞, 他抿了抿唇,接着腾空而起,想要去跟那疯女人理论一番。 岂料,脚尖刚离地,院子中不知何处冒出来明晃晃的阵法,一直压得他踩回地面,阵法才又消失不见。 瞄了一眼有些不服气的魔尊,乔忆亭轻叹一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忘记她的话了吗,这里她最大。” 也不知怎地,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表情包,就是那个被蜜蜂蛰脸的小狗,而现在曾有然气冲冲又蔫巴巴的样子,简直如出一辙。 他为曾有然捻平皱在一起的眉头,温声道:“我没有生气,你也不要逞英雄,过些日子咱们就离开,好吗?” 听了这话,曾有然捉住停在自己眉间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盯着他迅速抽回手后沾着红晕的脸,应道:“好,都听师兄的。” 方妤将人安排好后,却一直晾着,从来没有约见过他们,直到某日黄昏。 “四位客人,晚宴已经准备好了,请随我来。” 一行四人跟随着丫鬟的脚步来到宴席。 坐在正上方的不是别人,正是方妤,她神情冷淡,眼神中透漏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几位随便坐,权当自己家。” 这下子,可算是知道方平为什么会如此纨绔,活脱脱就是家族遗传,一个个都是斜眼看人。 方妤的旁边坐着一位老妇人,他猜测可能是家中德高望重的人,视线从那两人滑下来,便在底下看见了方平,他一改刚进家门时得意的神情,畏畏缩缩的样子,倒是让人觉得其中有诈。 他抬眸瞧了一眼身边的人,似乎是察觉到目光,面无表情的脸上居然为他送出一抹笑来,“怎么了师兄?” “没事。”他迅速地撇开眼,偏着头看向另一旁的桌子,“我们坐在那里吧。” 他有心让曾有然与方平拉开距离,生怕一言不合,他这师弟就给人掀了桌子,打了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几位远道而来,我先敬大家一杯。”方手握酒杯,一饮而尽,好似女中豪杰般。 “多谢家主款待。”乔忆亭本不想喝酒,但也不能不给人面子,便也跟了一杯。 他喝完后,回头想要示意曾有然也意思意思,谁知,那人的视线像是专门在等着他一样,一下子撞进他的眼中。 紧接着,在他蹙眉催促下,曾有然眉头一挑,端起身边的杯子一饮而尽。 “兄长,你是不是也得饮一杯,以表感谢?” 从她嘴里说出来冷冰冰的词,虽然称呼亲密,但语气中却透露着不容置喙。 方平似是很怕她,低眉顺眼地望了望高台上坐着的妹妹,小心翼翼地端起酒杯,“谢谢各位送我回来。” 乔忆亭觉出来奇怪,却也拿不准为何,只能顺着往下客套,“大师兄不必客气,同门一场,都是该做的。” “该做的?”方妤冷哼一声,朝着底下人睥睨着,“让我兄长碎丹,也是该做的?” “家主这话,我乔某倒是有些不明白了。”乔忆亭不畏惧她的视线,直直的望过去,“碎丹不过是他自己的事情,与我何干?” 难不成,方平说自己修炼的时候,他在场釜底抽薪?没道理! 况且,是他自己说的,急功近利想要快速突破,这才走火入魔以致于碎丹,这事于情于理都不可能扣到自己身上。 第82章 他又将视线转到席间的方平身上,视线定在那里,想要将那畏手畏脚的人盯穿一般,“大师兄,你自己来说说。” “呵,别为难我兄长。”方妤嗤笑一声,从高台上缓缓走下来,气势凌人,“若不是你执意下山,那封山阵法会破?” “那魔尊会趁虚而入?” “你师尊会死于雷劫?” “现在好了,你们师兄弟,可不就为那掌门之位打破头?” 最终在乔忆亭面前停住,嘴角带笑般眯着眼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继续说道:“可怜我的兄长,不过是一个失败的继位者。”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不就是既得利益者?” 这完全没有逻辑的推断,把乔忆亭听得笑出声,他缓缓起身对上她的视线,“家主真会说笑,我有什么利益可图?” “是支离破碎的门派,还是水火不容的师兄,这些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 “如果真的要算账,那恐怕也是我们青玄山自己的事情。”轮得到你一个丫头片子在这里耀武扬威吗? 他的视线越过咄咄逼人的方妤,盯着方平,出声道:“大师兄,还请你将碎丹和下山的缘由,原原本本的说与你的妹妹听听,别让她乱咬人。” 像一只疯狗。 方妤比乔忆亭矮不少,但气势却一点都不弱,抬眸斜了他一眼,扭头说道,“兄长,不用怕他,将说与我的事实再讲一遍。” 席间人并不多,但几道灼灼视线都盯着方平,无异于将他架在火上烤。 “事实……就是家妹所说。”方平自知心虚,眼前有方家撑腰,大胆开口道:“师尊走得太突然,六师弟你又不在山上,所以我只能做代掌门,等你回去。” “可二师弟那日来找我,说与我一些闲言碎语,我自是知道大家不服我,这才想要闭关。” “未曾料想……”他的视线开始游移。 乔忆亭却不容他想措辞,继续问,“未曾料想什么?” 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方平大吼,“是曾有然,因为我当时捅他那一剑,他一直怀恨在心,所以挑唆魔族上山,我……” 一连串的笑声,打断了他的话语,连带着他强硬的气势都弱了几分。 曾有然只是坐着,先是抬眸瞅了一眼方妤,慢慢地目光又坠到方平的脸上,冷哼一声,“大师兄,没想到你在青玄山这么多年,学得都是些伪君子道理,真是可笑。” “我有没有在山上,有没有阻拦你破境,你我都心知肚明,你可得想好了再说话。” 虽叫着大师兄,话语里也听不出怒气,但却让方平察觉出了危险,他口水不住地吞咽,还想要继续再说下去,他铆足了勇气,再次抬头,却只见一柄像是银蛇一样的软剑奔他而来。 他想要求助,却在方妤眼中看到了鄙夷,再一转眼,那剑便到达他的桌前,将酒杯击的四分五裂,直插入矮几上。 他着实被吓得不轻,可他又确实需要一个碎丹丹理由,便喘着粗气,忍住泪水,“就是你,分明就是……” 话未说完,一个酒杯又朝他掷过去,擦着他的额头,滑落在他的耳廓,割伤了他的耳朵。 “你如此忘恩负义,早知就该将你和那妖人一起送上西天!” 曾有然终于站了起来,踱步朝方平走过去,他本来并不想大动干戈,因为他知道他的六师兄不会允许自己这样做,他会生气,他会伤心,甚至会难过。 可是,他实在忍不了了,这疯婆娘一边诋毁着他的六师兄,方平也来添乱,正好新仇旧仇一起报。 走至一半,乔忆亭便追了过来,拉住他的手,安抚他,“别生气,不值得。” 听到他温柔的劝阻,曾有然的声音立马染上哽咽,“他怎么能那样血口喷人,心肠怎能如此歹毒。” 话音刚落,他忽的听见有什么东西划破空气,朝他们这边过来,扭头便看见一条红色的鞭子裹挟着戾气,他立即将人向后推去,自己生生的握住那鞭子。 他用力一扯,却只是徒劳,“姓方的,果然都一样恶心。” 听到这话,方不恼反笑了起来,“我知魔尊本事通天,想来咱们两家其实还有些关系呢。” 错愕的不仅仅是曾有然,还有他身后的乔忆亭,他心道,一个姓曾,一个姓方,怎么会? 鞭子一抖,曾有然便像是被刺痛一般立即松开了手,三步并作两步,将方平眼前的银舞拔了出来,握在手中,满眼的憎恶,“你想说什么?” 方妤漫不经心地将长鞭收回手中,拴在腰间,挑眉道:“你或许该喊我一声表姐。” 说完后,便又悠哉悠哉地迈着步子,上了高台,稳稳地坐在座位上,观察着底下人的动作。 最先行动的就是乔忆亭,几乎是从席间跳了出去,走到愣住之人的身边,而唐茉和玉生烟大气不敢喘一口,视线却在两人身上逡巡着。 方妤嘴角勾起一抹笑来,又偏头瞧了一眼身边的老妇,见她不为所动,才开口道:“你的舅舅方孜凡,是我叔叔,我想你们已经打过照面了。” 听到这话后,乔忆亭忽然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什么亲戚呢,就那样的舅舅权当没有,继而转头轻轻抚着曾有然的背,想让其消消气。 谁知下一瞬,曾有然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道:“那又如何,他已经死了。” 方妤虽然在那椅子上坐定,但乔忆亭还是从她的眼中看到一丝波澜,紧接着他听见身后的曾有然继续说道:“我杀的。” 话音刚落,方妤抬手就将桌上的瓷碟丢了过来,乔忆亭眼疾手快接住,“家主,如若这顿饭压根就是想找茬的,那大可不必,我们也不缺这顿饭。” “我只重申两点,第一,如若不是我们护送方平,他早就死在路上了,这你可以问问他自己。” “第二,我师弟,生是青玄山的人 ,死是青玄山的鬼,况且他如今已是魔界至尊,不屑与方家攀什么亲戚。” 其实乔忆亭原本是想说“我师弟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定会护他周全”,但一想到自己目前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本事,还是不要随便许诺了。 可这话到了曾有然耳中,就不是那一回事了。 一下子泼灭了他心中的怒火,眸子也亮了起来,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人,眼底波涛翻涌,自动将那句话转换为;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这宴席,我们恐怕是无福消受了,告辞。”乔忆亭没有注意到身后人的表情,一只手拉上他,走到玉生烟面前,又一把打掉他夹菜的筷子,低声说道:“别吃了。” “走?这方仪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方妤看了眼呆坐在座位上的方平,脚尖一旋,她便从高台上一跃而下,抽出腰间的红鞭,向前甩出。 她的长鞭中裹挟着法阵,带着独有的威压朝着几人奔来,她从容不迫的面容是她坚信几人根本没有能力抵挡住这一鞭。 毕竟在方仪郡,只有她点头,他们才能有灵气,否则就是无异于常人。 长鞭划破僵着的空气,在快要抵达曾有然背后时,乔忆亭眸光一凛,当即抽出云破格挡。 两相碰撞,竟然先将方甩飞出去。 “得罪了,方家主。” 她忘了,乔忆亭身上的云破并不是一把普通的剑,即便主人没有灵气,本命剑还是能为其所用。 察觉出她的一双杏眸中透着怒意,乔忆亭并没有立即将云破送回剑鞘,因为他看到她手中开始画法阵,却不料在法阵即将成型时,从身后传来一声闷响,法阵也瞬间碎掉。 高台上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妪,突然放下筷子,随手一挥,那门便齐齐刷刷地关上。 “够了,小妤儿,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第69章 身世 一时之间, 空气都安静下来,环顾诺大的厅堂,方妤的身后只有一位老妪, 还有一旁瑟瑟缩缩的方平,侍女和男仆都隐在深处。 硬来肯定是不行了, 毕竟乔忆亭四人在方妤设下的法阵中,根本使不出来全力。他下意识地紧抿着唇,将云破又握了握,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面前有些不服气的女子, 生怕她再一次挥鞭而上。 老妪见叫不动人,又将拐杖杵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似乎是想要站起来。 听见响声,方妤的表情也不再僵着, 狠狠瞪了乔忆亭一眼, 扭头委屈道:“祖母, 他们一个害死我父亲,一个杀了我叔叔, 您难道……” “休要胡言!回来!” 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喝止, 倒是让乔忆亭吓了一跳, 他的视线越过方妤向上望去,出声之人白发苍苍甚至站起来都有些费力,但在她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皱纹,神情中还带着些许威严。 当然,吓到他的不仅仅是那一声喝止,而是方妤所说的话,他喉头不由得滚动几下, 眼睛微眯盯着方妤慢慢回到座位上,怒火中烧。 第83章 自己连她父亲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怎么就成为凶手了呢,方孜凡那也是罪有应得……如此想来,这方家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吧,都能出来一个与魔尊匹敌的魔修。 “在此逗留多时,实在叨扰,我们今夜就启程。” 收剑回鞘后,他扭头瞧着紧闭的大门,又转头毫不避讳地盯着老妪,再次开口,“劳烦,把门打开吧?” 话音刚落,他感受到衣袖一松,扭头就看见身旁的师弟像是得到什么指令一般,已经抬起脚来,要对着门踹过去,他连忙过去拉住,心想:给人踢坏了咱可赔不起啊! “这门已设下禁制,”老妪看起来慈眉善目,“我想请几位听个故事,结束后,自然会将门打开。” “故事就不听了吧,想必家主也不是很欢迎我们。” 老妪也不恼,仍是笑眯眯的,倒是她身边的方妤有点着急,按耐不住性子想要再给几人来上几鞭子,却被她按住,“难道,你们不想知道事情的真正缘由吗,比如,你师尊的死,以及魔尊的身世。” “魔尊的身世”,足以将原本踟蹰不前的乔忆亭钉在这里,他虽然知道曾有然是曾绮云的孩子,但是却不曾知道曾有然的父亲是谁,书里书外的,他也太好奇,曾绮云当年到底是瞎了哪一只眼,看上了一个隐身至今的丈夫。 察觉出身旁人的好奇心,曾有然的心也跟着吊了起来,轻轻回握了一下,“师兄,我的身世不重要,况且师尊的死,你不是也已经知道了吗,咱们走吧。” 这短短地话语中,却能听出一丝害怕和委屈,乔忆亭也知道当着人家的面去说这些实在不好,也觉出自己刚刚的想法有些不妥,刚要点头,老妪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怎么,乔少侠和魔尊连听个故事的勇气都没有吗?” 语气中带着的戏谑,倒是让玉生烟也觉得这老东西怎么这么犟? “我们向来不爱听故事,赶紧放我们走!这破地儿……唔!” 话还没有说完,方妤直起身来,朝他弹出一个法阵,嘴便封上说不出来话了,“是你们自己坐下,还是要我,帮你们坐下?” 言已至此,乔忆亭的视线与曾有然一撞,就被他拉着朝席间走去,末了还笑了笑,“就听听她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乔忆亭站在一旁,视线落在为自己擦拭凳子的手上,想着他刚刚的笑,觉得有些心酸,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抱住了他,附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无论怎样,都有我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怀中的人先是一愣,接着听见那句熟悉的承诺,抬起手来回应他,“好。”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曾有然闭了闭眼,扯出一丝哭笑,心中阴暗的念头再一次滋生:师兄,我定会让你一直陪着我。 直到四人再一次在席间坐定,高台上的老妪再一次释放出善意来,视线不住地在乔忆亭与曾有然之间打转。 “乔少侠似乎,”那老妪忽然停顿一下,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和魔尊的感情很好啊。” 他知道,这方家老祖母定是看出来什么了,眉头一挑,回应道:“老夫人说笑了,我师弟幼时便跟随我生活,关系好一些也没什么奇怪。” 如果说这是在现代,那么这段感情他肯定有所遮掩,但在这样天马行空的世界当中,大方承认也没什么不好。可是现在,他偏偏就是想要一副好师兄的做派。 他又扫了一眼斜对面坐着的方平,“不像大师兄,只会宽以待己,严以待人。” “平儿自幼娇生惯养,本想让他去山上历练一番,可谁知顾掌门竟还是将人宠坏了。” 眼见方平的头埋得更低了,乔忆亭看着他,心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自己不好好修炼,末了倒是怪起师父来了。 他也无暇再去顾及已经死了的师尊的名誉,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故事大会,“那么开始吧,老夫人。” “其实也就是一些琐事,”老妪的眼神中带着落寞,嘴角却一直不曾下去过,“只不过就是百年来,方家和青玄山的一些琐事罢了……” 几百年前,大妖支无祁在妖族和魔界的帮助下,冲破了曾经的禁制,为祸四方,人间也一度成为人间炼狱,仙门百家在青玄山的号召下,合力将其精魄打散,分别封印,其中西北深渊处的一缕精魄就是由方家和青玄山一起镇守的。 虽说是将精魄分散封印,但他的实力仍然不容小觑,再加上妖族和魔界也时常会趁其不备,对那阵法进行破坏,所以每隔十几年法阵就要更新一次,也就是说方家和青玄山也要约定好时间在西北深渊处碰面。 听着座上老妪的娓娓道来,他心想,这恐怕也是与方家交好的原因,当年顾明怀下山,估计就是为了去修补阵法吧…… 忽然间像是想到什么一般,他瞳孔微缩,两人都死了的话,那西北深渊处岂不是无人镇守了,法阵修补好了吗? 他立即将视线向老妪投过去,岂料那人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一般,“乔少侠莫急,听我说完。” 就像刚刚所提到的,阵法的修补并不总是顺利的,支无祁毕竟是大妖,妖族也一直想要将其救出,顾明怀想到了一劳永逸的办法,只身一人杀入妖族,并将当时妖主斩杀,在那之后妖族就发生了内斗,开始争夺妖主之位,无暇顾及搞破坏了。 所谓妖魔一体,魔界自然也是想要和妖族狼狈为奸,不过在曾绮云继位以后,那种情况就少了许多,魔界甚至可以和凡间和平相处,实属奇怪。 提到曾绮云,乔忆亭感觉到身后的人,将手慢慢攀过来,像是十分焦急,他回头望过去,顺势紧紧握住那只手,示意他不要担心。 老妪叹了一口气,眼中闪着泪花,“我的小儿子,却非得争那魔尊之位,甚至不惜与妖族合作,专门为非作歹,怪我,当年真心错付,他一个人魔之身,家族不喜他,魔尊不认他,他却又实在争强好胜。” 她口中的小儿子就是方孜凡,乔忆亭忍不住在老夫人身上打量,眼中尽是惊讶,脑内不断处理着她说的话,老魔尊......是入赘的?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老朽一把年纪,也不怕人笑话了,当年我的丈夫死后,我才遇见老魔尊,自以为是真爱,回家后才发现有了身孕。” 老妪泣涕涟涟,一旁的方妤也赶忙去安慰着她。 瞧见这幅景象,乔忆亭嘴巴微张,神情别提有多么尴尬了,但他却并不认为改嫁或者另遇新欢是什么丑事。 思忖了一下,他还是开了口,“老夫人,您也别太伤心了。”这是他想出来,最为体面的安慰方式,其余的是真不合时宜。 老妪掩面拭干泪水,哽咽着说道,“我管教不了他,让他为非作歹给魔界添乱了,多谢魔尊让其解脱。” “别担心,祖母。”方妤朝着底下的人射过去沾满恨意的眼神,“我一定为小叔叔报仇。” “他自作孽,不可活。”曾有然先一步反驳,语气凌人,“你祖母都说了,是她教子无方,怎么反而怪到我头上了,合着魔界就得要这样的祸害吗,我们魔界民众的命就不是命吗?” 这话倒是没错,乔忆亭扭头冲着他这师弟投过去赞许的目光。再看高台上两人的拉拉扯扯,让他觉得虚伪无比,方孜凡做出来那么多的恶心事倒是一句不提,看似说得都是她自己的伤心事,实则暗中激起方妤的脾气来。 老妪被那话一噎,连忙称是,“魔尊说得对,这是他的命数,错了就是错了。” 为了防止她再继续东扯西扯,乔忆亭接上话,“老夫人,这和我师尊的死,还有我师弟的身世,有什么关系呢?” “莫急,我继续往下说。” 最近一次修补阵法,是十年前,那一次修补阵法之前,顾明怀却不知是为何专门找到方家,请求他们为整座青玄山设置一道法阵,就如同现在的方仪郡一般。 但那个法阵,比方仪郡的还要强,那是顾明怀摘取了两成功力后,法阵才完整。 “当时我儿也曾询问过,为何要这么做,可顾掌门笑而不语,直到后来事发,我也才寻摸过来缘由。” 十年前,也就是曾有然刚刚拜入山门之际,也正是乔忆亭穿越来的前一年。 显然,现在的他已经带入到整件事情之中,眉头微微皱着,顺着那话问道;“是什么缘由呢?” 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直起身来,倒吸一口凉气,脑袋也跟着轰鸣着。 老妪用着极其沧桑的语调,缓缓说出,“他,防的是你 。” 第70章 师尊 防我?不能够吧! 乔忆亭感觉自己的心好像是被揪了一下一样, 手不自觉地紧紧攥住,他的这位师尊,竟然有预知未来的功能吗, 怎么会断定他一定会跑呢? 身旁的少年察觉出他的不适,微微倾身关切地问道, “你没事吧,师兄?” 他摇了摇头,强撑出一个微笑来,“没事。”他又将视线折回老妪身上, “敢问老夫人,何出此言?” 第84章 他那素未谋面的师尊都没有跟她说过,她怎么就能断定, 封山大阵就是为了困住自己呢,“全凭主观臆断, 可不好吧。” 老妪的面上看不出一丝波澜, 她轻笑一声, “是怕你跑了,但更多时候, 也是怕曾有然跑了。” 合着这话题, 就非得围着自己和曾有然展开吗? 他冷冷的眼神看向正低垂着头不知在干什么的方平, 发出无声的质问,方家人的精神状态都是这样吗? 而一旁的唐茉和玉生烟也停住玉箸,忍不住咋舌,“这关系网,挺复杂啊……” 老妪越过了他的问题,又把话转到曾有然身上,“怎么说, 我也算你的外祖母,想必你只是知道了生母是谁,却不知道你的生父吧?” 又开始莫名其妙的攀亲戚,乔忆亭心中腹诽。但考虑到事关曾有然,忙转头去安慰,却看见他无比平静的面容,薄唇轻启,“我不屑知道。” “好一个不屑,”老妪的话中带着笑意,但却让人觉得极其不舒服,“没事,就当我自作多情告诉你,你也是人魔之身,你的生父是万柯然。” 听到这个名字,不由自主地将身旁少年手握的更紧,他甚至感觉到那手在他手中慢慢发冷。可他抬眸想要在少年的脸上找寻出一丝情绪时,却见面色惨白的少年勾唇对他笑了笑。 他想,他早该想到的,书中介绍他屠山时,自己背着的人,阻止方平戳死曾有然的人,以及当年曾有然为何能顺理成章拜入山门,成为内门弟子,恐怕也都是由这个师叔万柯然一手促成,他也怀疑当年封住曾有然魔气之源的人,应该也是万柯然。 “你不过就是顾明怀为了圈住万柯然的棋子罢了,他本想等乔少侠突破元婴期,就让他独自去守着西北深渊,所以设下法阵,是困住了你们俩,也困住了万柯然。” “他自以为把你藏的深,却棋差一招,没有算到乔少侠修为增长之快,居然在金丹后期就将法阵打破,如此一来,你母亲便可察觉到你的存在。” 说完这话,老妪眼睛微微眯着,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来。 “也不知为何,再那之后,有消息传出,说魔界的人已经上山,无* 奈之下,顾明怀只好暂时回山上去,哪成想,就一去不回了。” 山上大乱,顾明怀也身受重伤,却无人医治,万柯然终于脱离他的魔爪,不知所踪,这才在大乘天劫时,落得一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可怜我儿,也就是平儿和儿的爹爹,独自一人撑着法阵,可那一次阵法的震荡相当厉害,不久后,我儿就被吞噬其中。” 这故事听着心惊动魄,可乔忆亭却仍然十分牵挂着所谓的西北深渊,以及所谓的支无祁,“所以,现在守在那里的人,又是谁呢?” “是我二姐姐。”方妤的声音中充满落寞之意,这么久以来,这是乔忆亭第一次从她身上感受到这种情绪。 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在方平身上聚集,却又被老妪的一声笑吸引过去,她垂下头,开始拭起眼泪来,可嘴上却不饶人,“一切缘由,可不就乔少侠你了吗?是你擅自破阵,是你让他前功尽弃,这才接二连三惹出祸端。” 我?是我的错? 他木讷地盯着泣不成声的老妪,嘴唇微张还想要问什么,却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他努力地吞咽几次,却仍是得不到缓解,以至于他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细细地回味了一下她的话,他忽然感觉喘不上气来,眼前的杯盏都在摇晃,他蓦地从少年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扶住眩晕的头,脑海中不断重复着:是你,一切的缘由就是你。 不对,不对,不是我,怎么会是我呢?我不过是想活下去啊,再说,我又凭什么背负上这样的重担呢? 忽然间,心魔再一次用近乎诡异的声线诱惑着他:对啊,你不过想活下去,你能有什么错呢,他们死就死了,你得活下去啊。 曾有然垂眸看了一眼被空空如也的手,心也像是被抽离一般,察觉出身旁之人的不对劲,索性上手将他的头掰过来,捧着头的脸,盯着他的双眸,“师兄,别听她胡说,她一个疯婆子,你别听她胡说,你听我说,听我说,好吗?” 少年人清冽的声音,又带着些许颤抖,却压住了心魔诡异的声线,他随着少年的手,眼神聚焦在少年快要哭出来的脸上,机械地点点头。 对,她一个老人,说不定早就阿尔兹海默症了,我又怎么能轻易就相信她呢? 紧接着,他又想到一个问题,不等他斟酌用词,话已经吐露到嘴边,“师尊和师叔,他们是……” 曾有然没想到他语出惊人,抿了抿唇,艰难道:“确实。” “那你……”他本意是想说,你也太惨了吧师弟,你和你的母亲都好惨,无缘无故成为那俩男的play的一环。 可刚蹦出来两个字,就被曾有然慌慌张张地截下来,“我是认真的,师兄,我就是喜欢你,就是想跟着你,我不会再跟别的什么人产生关系,我只认定你,我只想要你。” 面对突如其来的告白,乔忆亭目光中一抹惊讶几乎无法掩饰,羞赧的情绪瞬间泄漏出来,脸颊上的红晕也比话语更早一步着色。 少年的声音不大,但是在诺大的厅堂中显得掷地有声,就连玉生烟和唐茉在一旁吃瓜吃的相当满足,露出一副欣慰的表情。 方妤安抚好她的祖母,冷冷地朝着两人望过去,露出鄙夷的神色上下打量着,“龙生龙凤生凤,断袖的儿子也是断袖。” 曾有然的身心现在全部都在眼前人身上,乔忆亭自然也是,两人都无暇与方妤争辩,未曾料想一旁缄默的玉生烟突然暴起,“断袖怎么了,你大哥还拜入断袖的门下呢!还别说,难怪这么多年没什么修为长进,长成这副样子,就算是断袖也瞧不上他!” “快别说了玉大哥,”唐茉坐在与他相邻的位置,疯狂拽着他的衣袍,“别说了,你打不过她的。” 轻轻拍了拍覆在脸上的手,乔忆亭这才又扭头对着老妪追问,“老夫人,对于您两位儿子的事情,我深感抱歉,不过我还是一点不明白,您为何对我们山上的事情如此了解?” 一个深居在这郡中,却怎么好像是对山上的了如指掌?他的视线滑过去,又盯在方平身上,心想:仅凭方平自己的话,想必也不可能知道这么多。 他细细想来,要么就是这老妪胡诌,要么就是这其中还是有内情。 “老朽活了这么久,知道这些也没什么奇怪的,乔少侠不信?”老妪的面庞沾着笑,看起来一副不容置喙的表情。 她的话也直接将乔忆亭噎回来了,心中的疑惑更甚,但还未来得及再次开口,他又听见老妪的咄咄逼人。 “如此一来,难不成乔少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难不成对于我方家种种仅仅只有歉意?” 他又握了握拳,努力保持着冷静,但实际上恐惧和不安已经将其裹挟,努力调整了下呼吸,他才开口,“我明白老夫人的意思,我.....” 忽然间,他感觉到身后的少年一条手臂横了过来,又从背后揽住了他,“师兄......” 握紧的拳头也稍稍松了力,他抬眸对上老妪带着笑意的脸,“容我再考虑考虑吧。” 他原本已经开始动摇,可被曾有然强拽回思绪,这才觉得自己差点着了他的道。对于她所说的这些事情,还是需要再斟酌考究一下,否则自己可不就成替罪羊了吗。 “也罢,那考虑好之前,就请几位暂且住在这里吧。” 准备好的宴席也无心再继续下去,老妪由方平和方搀扶下去,乔忆亭一行人则回下榻的庭院。 “要不是他们师尊不负责任,我爹也就不会死了,我二姐姐也就不会临危受命了。”一个杀父仇人,一个杀叔叔仇人,没有金丹的哥哥,生死未卜的姐姐,如今的她,独自一人撑起方家,她引几人进来,就是为了报仇。 怎么可能轻易放下呢? 老妪轻轻安抚窝在怀中的小孙女,眼眸中却是让人看不透的黑,“时也命也。” 她在席间说得当然不全是实话,比如他大儿子的死,其实是小儿子方孜凡搞得鬼。 当年顾明怀匆匆赶回青玄山,根本无事发生,也不知是谁传递的假消息,直到休憩一段时间后,曾绮云才上山要人。 方孜凡趁此时机,赶赴西北深渊,试图说服他的大哥,两人却为此大打出手,大儿子身受重伤后,才被法阵吞噬。 可她偏偏又心疼小儿子,这才瞒过所有人,将大儿子的死全扣在顾明怀身上,甚至扣在乔忆亭身上。 甚至,她原本还想助方孜凡一臂之力 ,夺得魔尊之位,可惜可惜,正是应了方才的那句话:时也命也。 深邃的眼睛瞥见了一旁的方平,她开口问道:“平儿,你到底为何归家,跟祖母说实话。” 第71章 寒夜 深夜, 大雨。 第85章 方妤刚刚躺下,潮湿冰凉的床榻,好像她的心一样, 坚硬和湿凉,可她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她很小的时候, 方平就已经离家,所以对他有一个相当模糊的印象,只记得是会哄她买糖吃的兄长;父亲整日研究着阵法,眼中根本就看不到她这个小女儿, 她自幼是跟着二姐方姝长大的。 诺大的家族,她们却像是飘摇的浮萍一般,无人关心无人在乎, 姐妹二人,再加上一个不谙世事的老祖母, 相依为命。 而方孜凡, 他不常回家, 但每一次回家都会让她觉得,好像这个小叔叔才是父亲一般。只不过, 她们的父亲每一次看到他, 都会充满敌意, 大发雷霆。 可短短两年时间,风云骤变。父亲惨死于西北深渊,迫于压力,相依为命的姐姐只能顶替那个名额,家中便只剩下她与老祖母。 前不久,有人在法阵外围,将方孜凡的尸体放置在那里, 她已经悲痛欲绝。 心中早已想好,等二姐姐回来,便同她商议报仇之事。可左等右等,等来的不过是她的兄长,一个窝囊的兄长。 她看着乔忆亭与曾有然感情好的不得了,自己的兄长却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心中对他的鄙夷更甚,同样的心中的嫉妒更甚。 闪电裹挟着雷声,将方仪郡上空照得天光大亮,她被雷一惊,从榻上慢慢坐了起来,眼神空洞地朝着窗外望过去,什么也看不见。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雨了,她索性披着衣裳起来,推开窗户看着眼前的瓢泼大雨。 法阵虽能困住人,但却挡不住天灾,她看着越来越多的积水,雨滴在其上跳动,像是逃离,更像是怀抱。 守夜的丫鬟听见响声,疾步穿过走廊,披着一身的寒气走过来询问,“家主,可是有事?” 方妤这才将视线扯了回来,抬眸瞧了一眼,“无事,你先去休息吧。” 丫鬟得令后,三两步退出她的视线,消失在大雨之中,她忽然间想起来昨晚方平的话。 “祖母,我,我碎丹是可以重新结,我真的是因为想家才回来的。” 房中灯火幢幢,明亮却沉重,祖母的房中不知何时开始,变得凉飕飕的,她以为是天气寒冷,曾经让下人们为其准备炭火,可都被祖母拒绝了。 她趴在祖母的怀中,先是抬眸瞧了眼一直以来都相当和蔼的祖母。 祖母的面容隐藏在烛火之下,倒让她第一次觉得有些鬼气,她知道这样形容不对,但处处都是冷冰冰的模样,让她也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倒是让祖母又将他揽紧了一些。 她察觉出自己的小心思,急迫的想要转移注意力,她只好又将视线转到方平身上。那一副软蛋模样,让人看了就觉得心烦,“兄长,我想你并不是想家才回来的吧,是青玄山不要你了,对吧?” 方平哭丧着的表情一下子僵住,像是被她的话抽干所有力气,竟然从椅子上滑落下去,眼神中的惊恐也已经掩盖不住,“你,你胡说!” 她眼神微眯,从祖母中并不温暖的怀抱中爬了起来,将方才那一副小女儿的样子极力遮盖,换上家主威严的神情,“不若我飞书一封?” “别,好妹妹,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呢?”方平不顾在场仆人的眼光,手脚并用爬到老祖母的膝下,“你也不信吗,祖母?” “平儿,可总得知道,你变得修为全无的真正缘由。” 老祖母脸上和蔼的笑容,让方平觉得自己恐怕选错了路,认命般跪坐在地,“对,青玄山不要我了。” 因为,青玄山不需要无用之人,这是他的二师弟亲口跟他说的。 “没有人要我了。” 什么精进修为,什么走火入魔,全都是假的,碎丹是他自愿的。 顾明怀仙逝后,掌门一位空缺出来,他便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接任了代掌门。可是没有人告诉他,作为掌门就要立即赶赴西北深渊,与方家共同修补锁魂阵法。 他是方家的人,更是青玄山的人,他都不知道此事,便更没有人知道,就连原本是候选人的乔忆亭都被蒙在鼓里,当年师尊下山也不过是对他们说云游而已。 直到从外面传来一纸书信,要求他立即启程,他这才慌了神。他仅仅是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哪里能担此重任?他不想去,也不能去,虽然现在西北深渊中的人是他的二妹妹。 “大师兄,如果青玄山没人去的话,法阵恐怕无法维持,那支无祁的精魄恐怕会冲破禁锢,为祸人间的。” 方平抱着连翘,漫不经心的瞥了石凯一眼,“那师弟以为该让谁去呢?” “这事应当由大师兄做主,但一直以来都是掌门过去的,所以……”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方平冷哼一声,只觉得可笑,凭什么到头来牺牲的只有方家? 石凯也毫不畏惧,摇着那把扇子,直言道:“你既然在掌门之位,就要行掌门职责。” “那我要是不去呢?” “那青玄山,就不需要你这贪生怕死之人来做掌门。” “可我现在就是掌门,你能奈我何?” 他永远记得自己说完这句话时,石凯看向他的眼神,冷冰冰的,又像是淬了毒,就连说出的话都让人一激灵。 他说:“你可以是掌门,也可以不是掌门,如果大师兄不想去,那就请你碎丹下山,永远不要踏入青玄山半步,青玄山不需要无用之人。” 他还说:“如果大师兄下不去手,师弟我,可以代劳。” 方平从那痛苦的回忆中回过神来,抬眼看了看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方妤,又看了看稳如泰山的祖母,他垂眸将眼泪逼回去。 “我是一个无用之人。” 听到缘由后的方妤只觉怒火攻心,一个没忍住,抬脚踢向她的兄长,“你还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 “那是我……那是我二姐!”她似乎还觉得不够解气,上前揪住他的衣领,“也是你亲妹妹!你怎么忍心?” 一直木讷的方平一下子推开眼前的妹妹,喝道:“我也是你兄长,你怎么就对我咄咄逼人,怎么就不为我着想一下?” “我差点就死在山上,又差点死在路上,回来后你们一句关心都没有!凭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家主之位,也本该是我的!”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远处一道闪电乍现,这才将方妤的思绪渐渐拉回,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湿的。 方平的话也像是一根刺,扎进她的心中,她胡乱地擦干横在脸上的泪水,握了握胸前的玉佩,声音沙哑着念叨,“姐姐,我该怎么办,我快支撑不住了。” 回应她的只剩哗哗的雨声,好像也在连续不断地诉说着远方的思念。 *** 乔忆亭离开宴席之后,依然还沉浸在老妪最终的问题里,他整个人仍在怔愣之中,当年自己下山竟然引发了蝴蝶效应吗? 原来自己在冥冥之中,竟然闯了这么大的祸,害死了这么多人吗? 他就这样想了一路,也任由曾有然牵着他走了一路。 “师兄,小心台阶。” 他便高抬起腿来,迈过去。 “小心门槛。” 他的步子迈得更大,跨过门槛。 曾有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身边的人,为他撑伞,将其拦在自己怀中,眼看已经进了屋内,他喉头不由自主地滚动几下,心中萌生出了别样的心思,想要引着他的六师兄,干一些别的事情。 就这样想着,他的呼吸都乱了起来,视线也不自觉地盯着怔愣之人微张的嘴唇。 可是机会总是转瞬而逝的,经过一个茶桌,即将到达床榻之时,乔忆亭忽然停住脚步,抬起眸子望着面前人。 “怎么了?”曾有然开始心虚,开始怕他看出自己的心思,眼神说是盯着他,实际上根本不敢让视线与他的视线交汇。 “你觉得,那个老夫人说的都是真的吗?” 乔忆亭并没有发现面前少年那点小私心,只是细细品味老夫人说的话,觉得句句耐人寻味,好像还是有意在隐瞒着什么一样。 “不知道,关于我的是真的,但关于其他的,就不一定了,师兄别再去想了,伤神。” 听到这宽慰,乔忆亭扯出一抹笑来,暂时将这些复杂的因果关系封存起来。 他拽出自己的手,越过曾有然,顺势倒在榻上,长舒一口气,心道:“不想了,再怎么分析也不会起死回生。” 曾有然望着他的一举一动,却也不敢再向前,只能在桌前坐了下来,点了熏香,他知道感受不到灵力运转,让乔忆亭异常疲惫。 不多时,乔忆亭的鼻尖萦绕着松木香气,他细细一嗅,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蓦地想到什么一般,坐了起来,正对上桌前坐着的曾有然的视线。 在缕缕松香的环绕下,在盏盏烛火的映衬下,显得他整个人都更加隽秀,当时的小小少年已经长成独当一面的人了。 第86章 乔忆亭轻笑一声,抬眼对上他的灼灼目光,挑眉道:“就是喜欢我,就是想跟着我,就是只想要我?” 随着一字一句从口中吐出的话语,被问的人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明显,一边笑一边点头回应他。 乔忆亭啊乔忆亭,原本的初心不是远离他吗,怎么兜兜转转还是栽倒在男主手中了呢?他兀自想着,笑出了声。 他张望了下窗外,黑漆漆一片,似乎有银丝划过,见不到点点星光,随后他将视线折回,朝桌前的人招招手,“过来,给我亲一口。” 第72章 夜雨 少年的脸上有一丝错愕, “师兄......” 在幽幽的烛光中,他的脸更加清晰,乔忆亭也更加清晰地看见那满脸红晕。 原来是害羞了。 可是又不是没有亲过, 更何况两人都曾坦诚相见过,怎么这时候到扭捏起来, 魔尊的威风何在! “也罢,也不是非要他过来,”乔忆亭心想,“既然他不过来, 我过去不就好了。” 边想着,他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少年身边, 他便被人揽入怀中,但他却并不想让少年得逞, 只是低头在早就想好的地方轻轻啄了一下。 他吻的地方, 正是曾有然眼角下的那颗小痣上。从烛光中看过去, 看得他心痒痒的,好像就是在引诱他, 专门往那里亲一样。 一吻下去, 被亲的少年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还在等着他接下来的动作,岂料乔忆亭真的是遵守诺言,只亲一口,便迅速抽身离开。 直到他走出去一两步,红着脸的少年一把拽住了他的手,红晕好像也攀爬到了眼框,“师兄, 你要去哪儿?” 微微发红的眼眶,像是下一瞬就要掉眼泪了一样。可是,亲一下而已,他做什么一副良家妇女的样子,倒搞得自己是登徒子了。 好像,也确实是自己凑过去的。 房门大敞着,屋外的雨似乎小了些,但禁不住冷风一带,直钻进乔忆亭的衣裳里,让他打了个寒颤,“太冷了,我想去洗个热水澡,要一起吗?” “我,可以一起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乔忆亭觉得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眸子好像更亮了一些,顺势回握住那手,挑眉道,“你想,就来。” 说是一起来,但看着蒸腾的热气,乔忆亭也觉得让人服侍不好意思,便将丫鬟都遣走了,结果他一回头,曾有然也跟着出去了。 他眉头微皱,纳闷道:不是说一起洗吗,怎么自己走了? 等他洗完,也没见到人影,他心里不免有些担心,害怕自己这师弟会去做些什么,尤其是一些让人担惊受怕的事情。 他怀揣着宴席上的心事,又压上对曾有然莫名其妙的担忧,推开虚掩着的房门,却被人一把拉住手臂带了进去。 后背撞在门上,硌得生疼,乌发如墨尚未干透,湿漉漉地披在身后,经过这么一遭,他感觉似乎头发已经打湿了衣衫,紧紧贴在皮肤上,又让他一激灵。 “做什么?”他抬眸盯着圈住自己的人,眼尾通红,额前的碎发挂着水珠,呼出的气也让他感到凉飕飕的,他伸手抚上少年的脸,也是冰的很,“你出去淋雨了?” 那人答非所问,视线一直在他的脸上逡巡,带着沉重的喘息声,“师兄,可不可以再亲一口?” 啊,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索吻啊。 他丝毫没有察觉出此时的处境有多么危险,眼尾沾着笑意,“当然可以,师弟,你......” 下一瞬,嘴便被衔住,冰冰的,好像是外面的雨刮了进来。 “唔……” 怎么搞突然袭击! 但是原本不就是自己提出来亲一口,然后自己跑过去亲了人家一口吗? 似乎感觉到他的抗拒,少年像是有些生气,不想让他分心,便一只手扣住他的下巴向上抬,另一只手覆上他的后脑勺,不让他有半分游移的余地,舌尖也不满足于唇……瓣的温存,想要探到更深处。 其实乔忆亭也压根没想躲,也没有地方躲,前面是曾有然后面就是门,只能在方寸之地扶着人。甚至在察觉到他的意图后,自己打开牙关,任由他长驱直入。 外面的雨由淅淅沥沥渐渐转为哗哗啦啦,淋着外头的松柏,也敲打着外头的屋檐,倒是冲淡了屋内两人喘息的声音。 随着越吻越深,呼出的气游走在两人之间,让空气升温,乔忆亭都感觉没有那么冷了。 扣住他的那只手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吻也不满足于只流转于他的唇间,开始向下游走过去。 先是脖颈,修长纤细白皙,曾有然定定地望着,使坏般咬在上面,便听见他的师兄轻轻抽气,巴掌随即落在了他的背上。 “你是小狗吗,别咬。” 听了这话,曾有然伏在他的脖颈间笑了笑,不住地在上面舔舐,接着将细细碎碎的吻落在了锁骨上,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扶上他的腰,揉-捏起来。 乔忆亭现在才察觉出要是不停下,恐怕就收不住了,本能想要朝外推,可他的身子本就是由灵力撑着,眼下的推搡倒是有点欲拒还迎的意味。 少年人的精力如同滔滔不绝的江水一般,根本不是他能抵抗的,曾有然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他被抵在门上,外面的雨声掺杂着细碎的脚步声,偶有冷风顺着门缝溜进来,飘在他的皮肤上却又被那双手驱走。 他忍受着身上人带来的酥麻感,终于打破自己的心理防线,颤-抖着开口:“去,去床上吧。” 他原本以为能有片刻喘息的机会,谁知曾有然手直接一抄,将他抱了起来。 “我自己能走……” 还没搞清楚状况,他就被扔到床上,人也被吻的七荤八素,晕头转向的,他想:年轻就是好啊。 曾有然一边吻着,一边要去脱他的衣裳,却从衣衫里面掉出来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法器,“师兄,这是?” 看着他握在手里的东西,乔忆亭有些胆颤心惊,平息着喘息声,将他手中的除魔杵夺了过来,另一只手直揽过他的脖颈,“这个不重要,快继续。” 除魔杵被他大力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伴随着两人的热吻和喘息,敲碎他最后的心理防线,再也分不了神。 可即将要把他扒光时,他蓦地睁开眼,拽回自己的衣衫拢了拢,“怎么......光扒我衣服,你怎么不脱。” “我以为,师兄你会……” 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愠怒的脸色,曾有然立马开始解自己的衣裳,一边解一边又凑过去亲吻他。 直到被压-在身-下,乔忆亭又忽然反应过来,“等等。” 他一手按住曾有然的肩膀,稍微一使劲儿,两人便换了个位置。 身下的人愣了一瞬,“师兄?” 乔忆亭坐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眼里都是自己的人,微微喘息着开口道:“我不该是在上面那个吗?” 身下的人有一瞬错愕,接着扬起嘴角笑起来,让他觉得好像也带着自己在笑一样,“我什么姿势,都可以配合师兄。” “我是说,我不该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但那个字他又说不出口,手中比比划划,“花意楼那次,我不是?” 趁着他回想之际,曾有然猛地坐了起来,将他揽得更紧,温热的唇贴近他的下巴,“师兄还说呢,上一次你亲累了自己就睡着了!” “都还什么都没干呢……”心中委屈不言而喻。 “啊?”上次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别想了师兄,春宵一刻值千金,”正说着,他便将乔忆亭又放倒在床上,凑到耳边,吻到耳垂,“给我好不好?” 曾有然努力在他身上“开疆拓土”,看着他抬手挡住眼,便停下来拨开他的手,“师兄,我想看着你。” “事儿真多。”乔忆亭抬眸瞅了他一眼。 殊不知他现在的模样,在曾有然眼中多么勾人。 他看着乔忆亭的微红的眼尾,眼眸中洇满水汽,含情脉脉的样子,让他喉头忍不住滚动,炽热的吻便滑过去。 房间里虽然升起沉重的松木香,可还是太冷了,外面细密如鼓点的雨声,和着尚在远处的雷声,让人有种不真实感。 乔忆亭本就不喜欢下雨,湿冷的感觉让他觉得像是溺在水中,便不自觉地抱怨了一句,“真磨叽。” 谁知那人神情一滞,落寞的情绪从眸中显露,眼眶开始泛红,直勾勾地盯着他,显然有些委屈,“师兄要是不喜欢,就不继续了,我也不是多么心急。” 装可怜,他是真厉害。 雨停下了吗?并没有。 聆听着外面猛烈的雨,乔忆亭双眸微颤,将唇紧紧抿住,不再说话。 轰隆——外面竟打起了雷。 啊——屋里的人惊呼一声。 不知是雷吓到了他,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适时捂住了嘴,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刚刚那声音竟是从自己口中发出的,而且……竟是这样的感觉。 第87章 抬头往上看,雾气迷蒙的双眼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感觉到外面的乌云裹挟着惊雷,犹如千万匹脱缰野马般,是一场要将人间吞没的特级大暴雨。他想,若是放到现代,定然是会发布红色暴雨预警的。 就着雨声,他听见有人喊:“师兄……” 他是怎么回应的来着?好像是警告他,让他,“别喊……师兄,别撒娇。” 越说,那人越娇,“我只有你了。” 像是细碎的雨落在他的耳边,钻进鼻子的只有袅袅升起的松木香气,复而将那句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你还有你爹。 可话说出口,却不是那样,只有伴随着雨声脱口而出的欢愉,为这春宵镀上它应有的色彩。 一边回应着吻,一边抬手向脖颈挎过去,他想要抓住些什么,他不想要被淹没在不眠不休的雨水中。 雨的势头,好像更加猛烈了,这让乔忆亭真的害怕起来,躲开细碎的吻,偏头问道:“你害怕吗?” 忽然间,外头的雨好像变得没有那么疯狂了,不知为何,竟然让人觉得,磅礴的雨将世间罩上了一层悲伤的意味。 他听见有人回答他的问题,那人没有问他怕不怕,也没有说自己怕不怕,只说,“我很开心。” 很开心。乔忆亭将这三个字咂巴了咂巴,心想,“我也应当是开心的吧。” 闪电再次造访,瞬间将天空照得发白,也为房间带来了一丝清亮,雷声紧随其后,在房间中反复回旋。 雨再一次拥过来,一阵急似一阵,带着呜呜的狂风,好像就是要将整个人间掀翻一般。 他祈求着,想要屋外的雨缓一缓,让窗外的翠竹松口气,让院子的芭蕉休息会儿。 雨怎么会回应他呢?雨不会回应他。那是谁回应他的呢?他脑中被雨声敲打,混沌一片,已经想不出来了。 那人说,“想要快,还是想要慢?”那人还说,“师兄,我真的好开心。” 哦,是了,他想起来是谁回应的了。随即他朝人瞪过去,“说了,别喊……师兄。”这个词在哪里喊都可以,现在就没必要再喊了,因为这会让他觉得自己诱拐师弟的坏人。 像是雨,逼近过来,那人近乎痴迷般问道:“师兄,那不喊师兄的话,我该喊师兄什么呢?” “随便,别的什么。” 他心想:“怎么这人床上净和自己作对。” 话语被拉出长长的尾音,调子引出无限遐想,忽然间,像是不受控制一般,他的嘴中又吐露出来一声。 两人皆是愣住,随后闪电裹挟着雷声再一次降临,将他所有的话,都击碎在雨中,埋没在这寒冷却又温暖的夜里。 他感觉自己像是大海中遥遥坠落的一叶扁舟,现在却被人稳稳地接住。 窗外的雨哗啦啦地下着,掩盖住一屋的欢愉声音,却掩盖不住一屋的旖旎春色。 他感受着,他听着,他想着。 这雨,怎么还不停? 这雨,好像停不了了。 第73章 忧怖 雨下了一夜, 还在继续,西北方向涌过来黑压压的一片。 经过一夜的吃干抹净,曾有然率先醒了过来, 他支起胳膊,静静地看着身边的人, 视线从发丝慢慢挪到眼睛、鼻子,最终还是定格在了乔忆亭的嘴角。 他看起来睡得很沉,嘴唇抿的很紧* ,曾有然看了半天也没找到破绽, 只好将吻落在了他的耳垂。 熟睡中的人似乎察觉到什么,他无意识地伸手过去,做祟的人便挨了一巴掌, 然后利落地翻身背过去继续睡。 虽然是很轻的一巴掌,但曾有然却并不打算放过这个讨巧的机会, 他挪到乔忆亭身边向着被子里面摸过去, 直到把人折腾醒。 乔忆亭睡眼惺忪地望着身上的人, 只觉得他怎么能有这么旺盛的精力? 想也不想,他便抬脚踢过去, 但一动就扯到昨夜里痛处, 脚踝立即便被人捉了去。 “师兄, 你醒了。” “大早上的,能不能消停会儿?”不说话倒也不要紧,一出声,他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已经哑的不成样子。 身上的人嘴角噙着笑,却依旧不依不饶,见人醒了又凑过去亲他,“能, 但是师兄,我刚刚挨了你一巴掌,还被你揣了一脚。” “师兄要怎么补偿我?” 打了他一巴掌?细细思索一番,乔忆亭没有找到相关记忆点,看着得寸进尺的人心想:我是想踹你,可我抬得起来腿吗我! 他撇过脸去,避开曾有然地索吻,又在他背上补了一巴掌,“起来,像什么样子。” 这下子,少年人是真的手足无措起来,连忙从他身上下去,盯着他的脸,“我只是想让师兄舒服,师兄不会生气了吧,可是讨厌我了?” 看他那样无辜的神情,乔忆亭似乎觉得是自己做错了,“没有生气,但你至少得克制一点吧……” 一边用那沙哑的嗓子说着,一边慢吞吞地坐了起来,他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不得劲。而坐起来的瞬间,被子从身上滑落,他眼神向下滑了一瞬,接着就感觉自己的脸烫的厉害。 这青一块紫一块的,哪里是make love!分明像是从哪一个战场上下来的! “你……”他皱着眉头,看着撑着胳膊眼神在他身上逡巡的人,心想: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无师自通啊! “我怎么了?”少年的眼神丝毫没有从他身上摘下来的意思,甚至要抬手就摸过去。 “啪”一声,清脆响亮,乔忆亭将那手打掉,从床尾取来自己的衣裳便要下床。 又被打了一巴掌的人也不恼,拽住他即将系好的里衣,“师兄又要丢下我去哪里?” “倒水,嗓子要冒烟了。” 原本上扬的嘴角僵在脸上,他这才觉出来自己有些得意忘形,连忙起来去为乔忆亭鞍前马后。 从少年手中接过茶来,乔忆亭的视线自骨节分明的手一直攀上他隐在暗中的面庞,带着隐忍的微笑,好像又变回了山上那个怯生生的小师弟。 只是,他早已经比自己高,不再需要仰望自己了,早已经是魔尊,不再需要让自己拿主意了,现在的他不会再有任何危险,应该,也没有人可以伤到他了吧。 他忽然回想起,两人初次相见的场景,那时候的他完全是个小孩儿,自己甚至为保全性命还一剑…… 他垂眸将隐秘的事情掩盖起来,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晶莹的水珠还未来得及从他的唇上滑落,便开了口,“师弟,你还记得咱们初次见面吗?” 眼前的人正在盯着灰蒙蒙的窗户,听见问话忽然愣了一瞬,而后,眼底的笑意更盛,缓缓走到他身旁,蹲了下来,抬起头来望着他,“当然,师尊把我带进师门后,告诉我上面有六个师兄师姐,可我仔细数了数只有五个。” 曾有然的声音在外面激烈的雨声衬托下,反而是相当平静的,“后来我才知道,你闭关了,不知何时才能出来。” “再之后见到师兄,我觉得师兄长得真是好看,可又看起来那样遥远,我只看了一眼便再也不敢抬头,再加上大师兄二师兄那样关心你,我还以为,你会跟他们一样呢。” “可是你没有,你教我识字,教我道理,和你在山上的那段时间,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任何人在炽热的真诚面前,都会丢盔弃甲,乔忆亭也不例外,他眼神不住的在少年脸上滚动,只觉得还是有些口干舌燥,明明刚刚已经吞了一杯温热的茶。 或许是因为,曾有然的眼神太烫了,太热烈了,让他觉得心虚,他喉头上下一滚,声音又变得沙哑起来,“那你现在不开心吗?” “开心。”他迅速低头掩饰好自己落寞的情绪,可声音还是出卖了他,瞬间就变了调子,委屈起来,“但也害怕,害怕师兄又会毫无征兆地丢下我,然后一声不吭地走掉。” 他太害怕了,尤其老夫人说了西北深渊是青玄山的职责之后,他更害怕了,他坚信,他的六师兄,随时会撇下他义无反顾地去守在阵法前,到永远。 就像当初,丢下青玄山的自己一样。 可是,你明明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 乔忆亭并不知道少年人心中所想,只是觉得他在旧事重提,抬手在他的头顶摸了一把,调笑着说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不讲信用的人吗?” 他眼中印着的那人只是一昧的笑,不作回应,却又执起他的手来,放在唇边轻轻地吻着,像是在回应。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乔忆亭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再也不会了,以后去哪里都跟你说,不,”他停顿一下,附身下去托住少年的脸,眼中的认真将以前的劣迹一笔勾销,“去哪里都带着你,可好?” “好。” “乔大哥,你们醒了吗?”唐茉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曾有然起身过去开门,却看见那连绵不绝的雨,已经开始攀爬上了一节台阶,院子已经像是一个小小的水塘。 第88章 “怎么了,茉茉?”乔忆亭从他身后探出头来,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嚯,这雨吓得挺大啊,汛期吗?” 没有人回答他,只是身旁的人将他朝自己怀中揽了揽,生怕他染了寒气。 唐茉还是第一次见披头散发的乔忆亭,可也觉出他声音奇怪,“乔大哥,你的嗓子……” “啊……”乔忆亭稍稍用力从那坚强的怀中挣脱,将手按在喉咙处用力咳了咳,被唐茉疑问的眼神盯的有些慌张,“那个,我,我……” “昨夜窗户没关,师兄有些着凉。” 听到有人为自己解围,他连忙点头,心虚地笑着补充,“对,有些着凉,所以是有什么事情吗?” “你要注意身体啊,乔大哥。”唐茉搓了搓衣袖,只觉得事情好像没有这么简单,但接着他的话说:“我是觉得,这方家家主好像不是很欢迎我们,想问问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乔忆亭的视线落在她微微发紫的手,以及不住地搓着胳膊的动作,很想将人邀请进来坐坐,他微微偏头,朝着榻上望了望,不光是榻上混乱不堪,屋内还弥漫着一些令人遐想的气味。 他立即放弃了那个念头,冲着门口的人微微一笑,“不用担心,她暂时不会对咱们做什么的,况且,这雨这么大,并不好走。” 见她还想再问,他立马又说,“等雨停,咱们就走,你快先回屋,天太冷了,不要着凉。” 唐茉微微张着嘴唇,却也是将话语拦在嘴里,垂眸抿了抿唇,才放出一个微笑来,“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后,她没有挪动步子,任由雨声在三人之中飘荡,她的视线也来回在两人身上飘荡,“乔大哥,你千万要注意身体。” 曾有然的脸上已经冒出来不耐烦的表情,可她却毫无避讳,直到等乔忆亭笑着点了点头,她这才挪动步子,回了房间。 乔忆亭咂巴着她的话语,心中却是觉得,恐怕这丫头已经觉出什么来了。 雨一直下,好像没有停等意思,四人便一直在方仪郡住着。 闲来无事,他说想看雨,曾有然就为他准备好一切,搬来一把椅子,唤丫鬟拿了薄被,沏了热茶。 他就坐在了门口,望着连绵不绝的雨。他的身上也一直感受不到灵力的运转,总是觉得很累,整个人也昏昏沉沉的。 看着曾有然朝气蓬勃的样子,心中在盘算,也不知道自己这具身体,已经度过多少个春秋。他甚至觉得,要是再感受不到灵力,恐怕自己的白发都要生出来了。 “师兄在想什么?” 他迟缓地转过头去,对上那人的笑脸,微微闭了闭眼,将自己的情绪掩盖好,“没什么,就是在想,这雨到底什么时候能停下。” 曾有然也朝着门外望过去,委身下去,坐在门槛上,轻轻靠在乔忆亭的腿上,“或许明天就停下了。”或许,永远都不要停下,就这样,也很好。 就这样靠了一阵儿,雨忽然急促起来,好像要将整个方仪冲垮一样。曾有然回头望着微微眯着眼睛的人,起身将他抱了起来,“累了吗师兄,回榻上休息吧。” 这次他没有挣扎,因为实在有些累,但他不想说,不想在小师弟面前露出破绽,可还是抵不住疲惫,他靠在胸口,依在肩头,轻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轰隆—— 惊雷将曾有然的答话掩盖住,也让怀中人轻轻一颤,当他还想再说一遍时,外头又传来猛烈的敲锣声和惊呼声。 “不好了!发大水了!” 第74章 浑水 这雨来得蹊跷, 竟然下了月余,原本被方仪郡中阵法圈住的河,毫无征兆暴涨起来, 夹杂着黄色的泥沙,将河岸上的屋舍悉数吞噬。 远处, 那座青翠的山上,泻下一道道黄流,光是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乔忆亭忽然觉得自己身上好像有了些力气,不似之前那般疲惫不堪, 从肩膀处抬起头来,对上曾有然的目光,却从他的眸中发现一丝淡漠。 “放我下来吧。” 他下意识挣扎, 却换来那人更加用力的怀抱。 “师兄要去做什么?” 明明表情没有变,可乔忆亭就是觉得他的目光随着他的话语, 在霎那间变得暗淡起来, 似乎还有些绝望。 我刚刚说的话很过分吗?乔忆亭开始反思自己。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 他忽然想明白了原因,脸色也温柔下来, 扯出笑来, “放心, 我不走,可是咱们总得离开方仪,不是吗?” 听了这话之后,曾有然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嘴唇微张还想要再说什么,最后竟然慢慢松开力道,将人放了下去。 外面风声雨声夹杂着呼声, 所有的声音都在敲击着乔忆亭的心,老夫人的话始终在他的心里,扎了根发了芽,这一趟浑水,他是非蹚不可了。 身后的视线依然炽热,可乔忆亭选择忽视,抬手将云破召过来,脚步匆匆就要开门出去,他要去和方家汇合。 雨水已经蔓延到了门槛处,只要一踏出去,便会沾湿他的鞋履,身后的人想要将他拉回去,可乔忆亭就是下定决心不去理会儿女情长,“师弟,你去找玉生烟和唐茉,我先去……” “我不去,师兄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低沉的声音,冷厉淡漠,一字一句灌进乔忆亭耳中。 乔忆亭这才扭头看向他,屋外的雨水映在他的眸底,深邃沉静,让人觉得莫名的疏离,他双唇翕动,“听话。” 又是这句,曾有然自嘲地想,每一次都是这样,听话的背后换来什么呢,一次次被丢弃,一次次支离破碎。 但他又不敢不听话。 曾有然颤抖着眼睫,合上双眼,点了点头,“好,我去找他们,然后与你会合。” 方仪郡的平静祥和不复存在,每一个人都想要冲破阵法逃出去,逃出这个即将被洪水淹没的地方。 此时的乔忆亭一改疲态,丹田内的灵力不断流转,他脚尖一旋随即腾空而起。 “看来,方是将禁制解开了。”他望着脚下熙熙攘攘的人,好像也并不比将要到来的洪水差多少。 视线中出现一个黑影朝着他奔来,“师兄!” 再细看,他的怀中抱着唐茉,玉生烟则紧随其后。乔忆亭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轻叹一声,“效率好快。” 玉生烟气喘吁吁地跟在两人后面,对方才面前人的所作所为心有余悸。他当时还也正要往外走,门还没有打开,一股强大的力量接踵而至,“哐啷”一声,门瞬间四分五裂,就连门后的他也被震出老远。 还没等他看清来人,一句粗话都没骂出来,站在门口的那道黑影,用着森冷的声音说道,“起来,快走。” 然后他就被迫跟上黑影的脚步,与乔忆亭汇合了,看着两人眉目传情的样子,小声嘟囔了一句,“破门而入,不快才怪。” 山上的洪流仍然奔腾而来,宛若一条凶恶的猛兽。 原本方仪郡是不用怕的,接触法阵,让大家四散逃亡也未尝不可。 而现在的情况却是,郡内河水暴涨,蔓延开来,已经到了齐腰的高度。所有人都聚集在法阵边缘,疯狂拍打着法阵,任凭法阵将其弹出,只想逃出这个倒扣的碗。 法阵一旦解除,洪流便像猛兽般冲击过来,将所有人都淹没;可如果不解除法阵,郡上的所有人仍然会被暴涨的河水淹死。 腹背受敌,好像横竖都是一死。 他们一行四人自然也是出不去的,只能僵持在空中,看着方家人踩着法阵高高在上,听着下头民众撕心裂肺般的哀嚎。 乔忆亭环手抱剑,俯身飞过去将一位抱着小娃娃的女子救到房顶。随后,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那河流,仿佛只有法阵内的河水涨了又涨,而外面的那段河流却仍然平静。 这是为何?难不成…… “这河是死的吗?”他顺手又捞了几个在水中挣扎的人,才向空中凝神的方妤问道。 方妤瞅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在多管闲事,“哪有河是死的,不过是想用这下贱法子逼死我方家。” “家主知道是谁?”只是顺嘴一问,可没想到被问的人,却斜眼将他们四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还能有谁?” “家主真是,”乔忆亭也将冷冷的眼光射回去,“我等都被设了禁制,直到方才才感受到灵力运转,你可不要错判。” 一旁的女子,不知是方家小辈还是方妤的徒弟,瞅了他一眼,刻薄道:“西北深渊处动荡不安,就是因为你们青玄山的失职,这场劫难,可不就是因为你吗,男人果然最会将自己择干净。” 那女子话音刚落,乔忆亭还没有来得及反驳,身后的人眼神冷冷地射过去,随即一挥手,女子目眦尽裂,踩着的法阵随即碎裂,就那样表情狰狞地落了下去。 “做什么!” 云破出鞘接住女子后,乔忆亭才偏过头去,撞上曾有然的眼神,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立即上前拦住,生怕他和方妤打起来。 第89章 “我只是觉得她有些无礼,师兄不是,最不喜欢无礼之人了吗?” 干着嚣张至极的事情,语气却相当柔软,如果不去看他的表情,乔忆亭还以为他只是在撒娇。 他瞄了一眼旁边瑟缩的唐茉,“什么喜不喜欢,事情轻重缓急你可晓得,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样……” 他回头又去观察方妤的动作,只见她好像也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西北处,显然已经出了神。 “已经够乱了,不要再添乱了。”乔忆亭语气显得沉重,一手捏着他的腕骨,不停摩挲,视线却盯住另一手驱使云破将人稳稳放在屋顶。 随后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出声提醒,“阵法能承接住你们,那为何不让民众也到阵法上来?” 方平下意识地看向妹妹,她要是不松口,那么他是万万不可能答应这么做的,况且灵力有限不说,哪里会有这样大的法阵呢? “三,咳,家主。”方平轻轻划过去,戳了戳正在愣神的人,“现在该怎么办?” 可谁知,方妤视线竟然直直转向乔忆亭,“按乔修士说的办。” 乔忆亭显然一愣,没想到自己的想法就这样被采纳了,回头冲着身后三人一笑,“那咱们就搭把手,怎么样?” 他只顾得要帮助方家救助一个郡的人,却没有发现回头的瞬间,曾有然阴鸷的眼神悄然换上皮笑肉不笑的脸。 为了方便几人活动,乔忆亭将云破抽出剑鞘,手中掐诀,便让唐茉稳稳地坐在剑身上。 在他正要加入救援小分队时,唐茉轻轻拽住他的衣袖,细声细语道:“乔大哥,刚刚曾公子的眼神有点可怕,他是不是因为你刚刚说了他,生气了吧?” 她的话让人有些莫名其妙,“应该不会吧。” 他抿了抿唇,视线飞向正在与玉生烟合力救人的师弟身上,他的师弟应该不会这么斤斤计较吧…… 况且他随意打人本就是他的不是,说他两句……说得重了吗? 方妤便在空中施法,被救的人脚下随即生出巨大的法阵,稳稳将他们托举在空中。 乔忆亭看着再次俯身的曾有然,随即跟了上去,“师弟,我刚刚说话有些重,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没有生师兄的气,”曾有然的眼神中透着疑惑,“师兄为何这样问?” “我,我只是觉得刚刚语气不好,”听到解释,乔忆亭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鼻头,“你没生气就好。” “但,我确实有些生气。” 乔忆亭的笑容僵在脸上,这小子耍猴呢,刚刚不是说没有生气吗? “我生气的是方妤,”他忽然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乔忆亭才继续说下去,“她总是看你,我不高兴。” 原来如此,乔忆亭无奈地笑了笑了,“眼睛长在人家身上……” 曾有然盯着他,眼神也变得阴郁起来,心想,“但我可以将她的眼珠子挖下来。” 但这种事情,是断不可能让师兄知道的,“反正不行。”语气仍然是恶狠狠的,让跟在他身后排排升空的人都不寒而栗起来。 “不要做傻事。”乔忆亭救人的术法和他的语气一样,手中掐诀,水里的人便被他施法送到了硕大的法阵之上,相当轻松。 郡上的人成千,方妤将阵法再次扩大后,所有人都被救到那上面,暂时没有了危险。 一些民众甚至自发性的朝着几人行跪拜之礼,“谢谢家主!” “谢谢仙人们!” “谢谢各位恩公。” 玉生烟听了那话竟然有些洋洋得意,用手扇着因着救人而热红的脸颊,“哎哟,原来做好人这么爽啊。” “你以前很坏吗?”在乔忆亭眼中,合欢宗的人除了用些狐媚手段,好像也坏不到哪里去。 “他是方孜凡的手下,坏事做尽,师兄你不知道吗?” 乔忆亭一愣,眉头紧皱的审视起来,玉生烟更多的是慌张。 “尊主,那是以前,现在我对你可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接着又含情脉脉地对着乔忆亭说道:“小乔,我虽然是方尊者的手下,但我对你的情感天地可鉴!” 他当即就要举起手来发誓,曾有然当即抽出银舞,朝他的三根手指劈过去。 幸好乔忆亭眼疾手快,看着银舞如蛇般的身影,他口中快速念起定身咒,握着软剑的人便被定住不再向前。 他长舒一口气,眼睛瞬间瞪大,曾有然竟然直挺挺的向下坠去! 他立即变得慌乱不已,顾不上帮助方妤加固法阵,朝着下坠的人追了过去。 包裹着方仪郡的法阵因着共鸣,散发出悠悠亮光,照应在不断上涨的河水中,为其镀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他知道,这伴随着泥泞和秽土的洪水之中包含着多少种病毒和细菌,他不愿曾有然掉入水中。 可任凭他怎么追,就像是追不上一样,眼看马上就要接触到水面,曾有然蓦地停下来,而乔忆亭则一头撞进他的怀中。 被追上的人将他揽得很紧,乔忆亭伏在他的胸膛上,心脏剧烈跳动,不知是谁的。 乔忆亭当即就要抬起身子说说他,可那人却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胸前,不让他抬起来。 没办法,他只好趴在他的怀中,严厉道:“你真是,吓死我了。” “我有分寸的,师兄,我好开心,你会这般紧张我。” 怀中的人眉头紧皱,心中暗骂,“你是开心了,谁管我的死活。” 余光中看到曾有然按着自己的手臂,一条条血管在白皙的皮肤上分外扎眼,他轻轻挪动自己的头,在那手臂上咬了一口。 他原本是想让曾有然觉得吃痛放开自己,谁知被咬的人却将手臂硬是往自己嘴里送,搞得他口水都收不住。 “唔……你够了!” 他看不见那人的表情,但却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震动,话语间都掺杂着疯魔和愉悦,“不够的……” 话音刚落,两人便听见有什么东西发出清脆的声音,像是铃铛,却也更像是什么东西碎掉了。 随即,呼喊“救命”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两人抬头望去,法阵碎了…… 第75章 拉勾 方妤召集所有阵修, 分散在方仪郡外围法阵四周,将其加固,使得滂沱大雨不能入内, 也阻隔了那一道黄流。 在整个方仪郡上空升起的另外一个法阵,是方妤和另外几名修士合力为之。 好像就是在等待这个时机一般, 将郡上的人救的差不多之后,所有人正要松一口气,外围的法阵毫无征兆地碎裂。无论怎么修补,怎么注入灵力, 都无济于事。 雨水和着狂风,再一次袭来,山上泻下的黄流更是兜不住, 浇在第二重法阵之上,又从第二重法阵倾泻而下。 见此危急情形, 乔忆亭挣开怀抱, 将人拉起, 并用一手掐诀,引着云破带着唐茉躲到第二重法阵下面, 那里是最安全的, 雨淋不着, 黄流也被上方的法阵抵挡。 他知道,越是往下走,越是死路一条;可若是坐以待毙,也会被从天而降的黄流浇下去。 外层的法阵并没有完全消失,法阵之上的人,有些已被黄流冲下法阵,被洪流再一次卷走, 而那些自愿跳下去的人,更是逃不掉一点,老实呆在法阵之上的人,更是被和着泥沙的水浇铸在那里,成为一个个泥塑,表情狰狞可怖。 几人在第二重法阵之下汇合,乔忆亭目光扫向被雨浇透的方妤,她并不轻松。 处处都是洪水,处处都是风雨,处处都是哀嚎,他将视线折回,抬起头来看着头顶被浇铸成泥人的民众,心如擂鼓。 他脚尖一点,身姿轻盈地落到云破之上,随后也尝试着将自己的灵力注入这法阵之中。 倏尔,一个泥人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嘴里吐着黄沙,眼中已被泥土掩盖,却还是在张着嘴说着什么。 乔忆亭呼吸一滞,被吓了一跳,手随即放开来,脚步下意识向后撤去,差点就摔下去。他稳了稳心神,手颤颤巍巍地摸了一把额间并不存在的冷汗,气息骤然加重。 他听见那人说,“救救我,救救我……” 好像并不是一个人在说,而是好多人都在他的耳边念着,“救救我,救救我……” 为什么觉得这声音有些似曾相识呢?盘旋在在耳边的话语,和着风声雨声,再加上从天而降的黄沙泥流,似乎马上就要与脑中的另一个场面融合。 唐茉也被那人吓了一跳,俨然已经呆住。 曾有然原本为了彰显自己的“听话”,也在尝试将魔气与法阵融合,可余光仍然发现了乔忆亭的异样,迅速撤下手来,朝他奔过去。 他将人揽到自己怀中,轻轻晃着,“师兄,师兄,你怎么了?” 这声音终于唤回乔忆亭的一丝清明,可仍是惊魂未定,抬眸望着身侧的人,“无事,就是被这情形吓到了。” 第90章 他本想扯出一丝笑来,可嘴角的肌肉却像是僵住一样,任凭他如何操作就是做不出那个表情,只能深呼吸一下,努力放松自己的心情。 随后,乔忆亭躲开身侧之人的怀抱,拉着他朝方妤飞过去,“家主,现在该如何呢?” 方妤并不好受,巨大的法阵像是要将她的灵力吸干一般,冰冷的雨水浇在她的身上,让她的面色铁青。她撇了一眼两人,才颤抖着开口,“我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 “眼下,这一层法阵必须维持住。”她垂眸朝着躲在第二层法阵之下的民众望过去,一改往日的嚣张,“烦请两位不计前嫌,帮帮忙。” “我是很想为姐姐分担的,只是我的力量和这法阵不和。”曾有然的视线没有给她半分,“没有办法帮到姐姐,姐姐应该不会介意的,对吧?” 这语出惊人,惹得乔忆亭用力捏了捏他的手掌,可那人也不恼,竟然反握回去把玩起来。 拿捏不成反被拿捏也是没谁了,乔忆亭只好向他投去警告的眼神,却撞进他隐晦却又略显含情的眼神之中,倒让他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便放弃警告。 毕竟越是警告,他好像就越是兴奋,不只是非要叫板还是喜欢这种感觉。 索性,大家都将心神放到这突如其来的灾厄之中,无暇去看这两人,只有方妤,她的眸中晦暗不明,“乔道友,这一切可都是因为青玄山的失职,你确定不管吗?” 乔忆亭哼笑一声,手中掐诀,将大把灵力灌入其中,“管,无论是不是青玄山的失职,我都会管,也请家主不要总拿这个压我。” 方妤一边维持着巨大的法阵,想要抵挡洪流,一边思索着是否还有什么遗漏。 大哥方平修为全无,二姐方姝远在西北,只有方 方妤是整个家族的顶梁柱了,他们前面已经没有人,只有祖母…… 她像是蓦地想到什么一般,法阵似乎也感受到她情绪波动,竟然连续发出咔咔咔转动的声音,然后向一旁歪了过去。 看着这阵仗,法阵下的人心惊胆战,而曾有然更是将乔忆亭的另一只手握的更紧了。 乔忆亭惊奇地发现,自己输出的灵力颜色加深的些许,他眉头微微一皱,偏过头去看着若无其事的人,却只见那人将自己的手攥的更紧,他便低声笑了出来。 他想,恐怕这个人是刚刚说了不帮忙,又心疼自己输出这么多灵力,便悄悄为自己渡过来。 真是,口是心非。 另一边,方妤像是感受不到任何恐惧一般,“兄长,你可知祖母现在在何处?” 不仅是方平一脸懵,其余的人都相当疑惑,也只是一瞬而已,毕竟:大难在前,担心家中长辈也是情理之中。 但乔忆亭闻声也转头朝着她望过去,他记得,那方老夫人从这场洪灾开始,便没有露过面。 见方平不答话,方妤的脸色更加黑了,气急败坏道:“说话啊!哑巴了?不中用的东西!” “是没有逃出来吗?”乔忆亭只好上前岔开话题,他总觉得那老夫人在隐瞒着什么。 “少咒我祖母。”方妤又恢复了之前的目中无人,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随即回头望着远处已经被洪水淹没的方家,“我要回去一趟。” 乔忆亭想也没想直接跟上,“我和你一起。” 却忘记自己的手还在曾有然手中,他用力拽了拽,没拽出来不说,冷眼旁观的人纹丝不动,“师兄你不会水,还是不要去了吧。” “可也不能看着方家主一人下水。”他着急的眉头都要拧到一起了,可曾有然却仍然没有放手的意思。 “师兄忘了林氏医馆夫妇了吗?” 此话一出,乔忆亭当即泄了气,他怎么可能会忘记林氏夫妇,都怪自己多管闲事送去那怪胎…… 他瞥了一眼离去的方妤,长舒一口气,“多谢提醒。” 他也没有再执着,有些丧气般回到曾有然身旁,参与到法阵加固的工作之中,继续将自己丝丝缕缕的灵气注入到法阵之中,维持住难得的平衡,只是这一次,他躲开曾有然递过来的手。 这一番举动,让曾有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出口的话多么刺耳,开始手足无措起来,“师兄是不是觉得我很冷血,很无情?可我只是不希望师兄以身犯险。” 又是这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好像笃定自己不会对他生气一样。 可事实就是如此,乔忆亭无法对着可怜兮兮的曾有然生气,甚至都做不到“小发雷霆”一下。 他趁着施法的空档,抬眼看了看着急道歉的人,“我都知道的,师弟也是为我好。” 话音刚落,黑云忽然聚集在方仪郡上空,不多时,雷声滚滚,雨又开始猛烈起来。 一旁的曾有然听到刚刚那句话,心凉了半截,他脸上隐忍的表情再也盖不住阴鸷。 但眼下他也不敢造次,只能亦步亦趋的默默跟在乔忆亭身后,和他一起忙前忙后,为保佑这郡中太平出一份力,好让他的师兄消消气。 雨下了一天一夜仍然没有停住的意思,法阵就这样维持了一天一夜,可徒弟终究是徒弟,即使一起上仍然无法达到方* 妤那般强大。 方妤仍然没有回来,而乔忆亭也再没有跟曾有然说过话。 即使曾有然挡在身前,甚至故意搞出什么动静,他也只是淡淡的望一眼,不再有任何警告。 “一定会没事的大娘,你们要相信方家主。”乔忆亭一边向法阵输送法力,还要抽空安抚着受灾的人。 他看着大娘怀中酣睡的小娃娃,心情一下子变得柔软起来,他很久没有见到这样可爱的事物了,便抬手想去摸摸娃娃的脸,却不料横空出现一只手将他捉了去。 “师兄,跟我回魔界好不好?” 腕间的力量随着他的话一寸寸加深,让他有些吃痛,无奈道,“我喜欢人间,我喜欢被人需要的感觉,所以我也不能对那些受苦受难的人坐视不理。” “虽然我能力有限,甚至我连自己救的人是好是坏都不知道,但只要教他向善,就像当初……” 感觉出执着自己手的人身躯一颤,随即瞥见他通红的眼眶,乔忆亭蓦地闭上嘴,心道:差点说错话。 可已经来不及,他没来由地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好像要碎了。 “师兄是想说,就像当年教我一样,是吗?” 他像是自嘲一般叹了口气,接着说:“我知道,师兄喜欢人间胜过喜欢我。” 曾有然抬起头来,努力抑制住自己眼眶中的猩红,不顾雷声滚滚,不顾水中哀嚎,亦不顾周围人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可我喜欢师兄,胜过一切。” “我自知,比不过旁人乖巧伶俐,可我也在证明自己可以变成那般,我只是想让师兄看我一眼,哪怕是可怜我。” “没想到还是被师兄嫌弃了,倒是显得我无理取闹了。” 曾有然垂眸,泪水随即滚出眼眶,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他白皙隽秀的脸颊滑落下来。 不是!本来不就是你无理取闹吗! 乔忆亭内心虽然腹诽,可还是心软了,尤其是看着那张脸,又开始自责起来,为什么要说这样重的话。 “是师兄不对,师兄说错话了。”他一边轻柔地为他抹去泪水,一边用温柔的声音哄人,“等事情结束就随你回魔界,去哪里都行,好不好?” 听到这承诺,哭得梨花带雨的人捉住脸上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抬起一双闪着泪花的眼睛,质问,“师兄不骗我?” 乔忆亭灵机一动,拉起他的手,“来,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然后,又将两人的拇指相对,“再盖一个章,骗人是小狗。” *** 方家,主院。 方妤心中焦急,她很怕祖母出什么事情,毕竟现在也只有她老人家能够陪伴自己度过漫漫长夜了,要是要是她也…… 她不敢再往下想,只能催动脚下阵法在这大水蔓延的方家迅速搜索起来。 蓦地,她看到一处别院之中水位高度似与其他不同,定睛一瞧,正是她那老祖母的别院。 她万般不相信,可还是朝着别院飞过去,正当她要落到院中时,却发现别院周围被铺设了新的阵法。 “祖母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完全可以用自己的破阵术法将阻拦自己的法阵粉碎,但她不能,她也不敢去赌,她只能在阵法外侧呼喊着将她养大的祖母。 近乎撕扯般呼喊,却让屋内密室中的老妇人置若罔闻,她的眼神在石棺中男人的面庞上流连,时不时伸手抚上男人没有温度的脸颊。 “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你父亲不爱你,还有我爱你啊。” “没事,娘亲会让你醒过来的。” 无论她如何言语,男人始终没有回应,她却也没有不耐烦,继续用苍老的嗓音询问:“是不是外面那丫头吵到你了?” 第91章 她用手拨着他额前的碎发,“从小你就最疼她,因为你说她是最小的,和你一样。” “你说她见到你,会不会很高兴?” 她忽然间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声,“娘亲这就将她领过来见你。” 第76章 不够 雨哗哗地下了许久, 雷声轰鸣不断,维持法阵的人都已快要虚脱。 乔忆亭朝着法阵输送着灵力,望着不断翻滚的云层, 心中焦急万分,“方妤怎么还不回来?” 诡异的景象像是一块石头一般堵在心中, 他也一直没有放弃去思索,这似曾相识的感觉到底是从何而来。 是梦吗? 他像是忽然被人敲了一棒,想起来这景象所在的处境,确实是梦! 梦中并不是水也不是泥流, 而是从天而降的火球;呼喊救命的也不是泥沙浇灌的泥人,而是不知被什么草木缠住的草人。 一切的一切,虽然并不一样, 但梦本来就是相反的。 那这能代表着什么呢?他不知道。 梦中的草人都被云破穿膛而过,现在这些泥人他更是无能为力, 他偏头对上身边人的眼神, 正当他想说些什么, 那人先一步开口。 “师兄,要不要将幸存的人们都带出去?” 强风裹挟着这话语, 灌进乔忆亭的耳中, 让他脑海中的弦颤了一下, 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他眉目间流转着温柔的笑意,顺带着回应,“好,可是要如何带走呢?” 面前的人长眉一挑,开始在身上翻找起来,不多时就将一个钱袋子模样的法器送到他的面前, “给,这是她留下的,说是可以吸纳一切,应该也能装人。” 乔忆亭盯着他手中的法器,抬手打量了一下,语气也略显迟疑,“靠谱吗?” “靠谱的,师兄跟我一起走的话,就更靠谱了。” “我现在还不能走。” 话音刚落,他就眼睁睁地看着曾有然又将法器收了回去,然后朝他靠近过来,“你要是不和我一起,那我就不干了。” “为什么?”我又不需要你救我,乔忆亭内心腹诽着。 “我得看着你。”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搂过来,“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以身犯险、舍生取义?” 打掉他伸过来的手,乔忆亭顺势回头瞪了他一眼,说话就说话,做什么动手动脚的? 蓦地,法阵传来的响声引他向上看过去,它好像要支撑不住了......这次是方仪,那么下一次呢? 乔忆亭垂眸将自己眼中的忧虑遮盖好,他不想被人发现,尤其是身后的师弟,而后他佯装着若无其事的口吻,“我还没有那么伟大,我还想多活几年呢,还没有一睹仙谭镇的风姿呢。” “那有什么奖励?” “只要我有,要什么都行。” 听到这话,曾有然长眉一挑,挥了挥衣袖,法器便从袖口中钻出,而他站在身后,开始催动“钱袋子”将第二层法阵下的人们都吸纳进去,然后准备带着他们飞离这个像是海碗一般的地方。 这眨眼间的动作,还是将乔忆亭看傻了眼,不断咋舌,总算是体会到了天赋异禀和后天努力的区别了。 看着曾有然得意洋洋地朝着自己晃了晃手里的法器,他视线又转到了云破之上,“也将唐茉带过去吧,她在这里只会受伤。” 唐茉看起来相当不情愿,“乔大哥,你们不会有事的吧?” “说什么呢,你忘了我怎么将你从那重重包围中解救出来的了吗?” 他感觉自己的法力都快要被这法阵吸干了。可还是要打起精神,安慰唐茉,安抚曾有然,“会没事的,放心吧。” 待到唐茉一袭鹅黄色的衣衫消失在这乌云密布的空中,他终于松了口气,心想,“终于不用再强颜欢笑了。” 手中掐诀,将云破召回剑鞘之中,看着摇摇欲坠的法阵,他很想放手,让这方仪郡直接覆灭得了。 可看见身旁即使修为全无,但凭借着会画法阵依然**的方平,他又觉得不应该这样,不该让他这样失去家乡。 他刚想过去问问,是否能回去催一催方妤,不待他靠近,身后立即传来一阵凉风,一双手拦住他的肩膀,随后落入温暖的怀抱之中。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抱着他的人用近乎恶劣的语气询问,“趁我不在,师兄又想沾花惹草。” “多虑了,我就是想让他回去看看他妹妹。” “他们家关咱们什么事,咱们也走吧?”或许是觉得云破在背后有些妨碍,曾有然解下云破的带子,背到了自己身上。 而乔忆亭就任凭他在自己身上摸索,纵容着他在自己身上动作,他知道要是阻拦他,恐怕又要掉珍贵的小珍珠了。 “现在走掉的话,不好。”他试图解释为什么不好时,却找不出适当的理由。 当他想要收回自己施法的手时,却怎么也撤不下来朝法阵输送灵力的手,他发现那并不是错觉,而是这法阵真的在吸食所有修士的法力。 他努力维持着正常的音色,却还是露了怯,“我走不了,我好像被这个法阵捆绑了。” 话音刚落,曾有然便挡在他的身前,望着头顶巨大无比的法阵,不待他问些什么,就见眼前人轻启薄唇,手中掐诀,法阵瞬间粉碎。 从山上倾斜而来的泥流伴随着雨水,直刷刷地浇了下来,他只觉得心都是瓦凉瓦凉的,来不及说面前的人莽撞行事,他连忙抽出云破想要即刻御剑带人逃离。 他心急如焚,甚至都没有感觉到颤自己的手都在颤抖,正在千钧一发之际,腕间却多了一只手,他皱眉望着眼前面色如雪的少年,见他轻轻勾手玉生烟便被他提在手中,再一眨眼,三人就到了一处陌生的密室之中。 周围陌生的环境,墙壁上还泛着奇怪的光芒,让乔忆亭心惊不已,他很怕曾有然将自己带到魔界,带到那满是符咒的寝宫之中,“这是哪里?” “我……我不知道。” 听着气若游丝的回答,他这才发现曾有然歪坐在墙边,面色毫无血色,双目也黯淡无神,泛白的嘴唇紧紧抿到一起,像是在隐忍什么一般。 可就算是这样,在他察觉到目光时,还是冲着乔忆亭露出一丝微笑。 他的前科也太多了,但乔忆亭就是觉得这一次绝对不是假的,眼神中流露出抑制不住的担忧,“你怎么了,难受吗?” 却见面前的少年轻轻摇了摇头,他立即就判断出,眼前的人定是因为术法用得太多,有些虚脱了,可眼下自己也没有东西给他。 “师兄,普通人都已经被救走,法阵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蔫蔫的样子可别提让人多么心疼了,乔忆亭将手掌附在他身后,为他传输真气。可他也知道曾有然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不想让自己白白耗费那么多灵力,来支撑一个毫无作用的法阵。 “好,我知道的。”乔忆亭叹了口气,顺势回握住他递过来的手,冰冰的,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一旁的玉生烟在落地的瞬间被曾有然脱力摔了出去,晕了好一阵才醒过来,“啊呀,这是怎么了,被偷袭了?” 乔忆亭瞥了一眼活蹦乱跳的人,“你也来……” “我不要。”曾有然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师兄,我不想让他碰我。” 他只得妥协,小心翼翼地安抚着,“不让他碰,我也没说让他碰。” 玉生烟只觉得自讨没趣,朝两人翻了个白眼,便到处溜达起来。 没了碍眼的人,曾有然一歪头,直接半躺进他怀中,抬眸望着他,“师兄亲我一下,我就好了。” 看着他眼神中闪烁着的期待,乔忆亭只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在这里,不好吧。” “没人看,谁看,我就挖......” “不行,切莫说这种残忍的话语,光天化日,也不可白日宣宣宣.....”他只觉得自己的脸更烫了,好想抬起手捂一捂啊。 “小气,亲一下而已,什么白日宣淫,”曾有然死死压住他的双手,就是不让他抬起来,盯着那张通红的脸,“况且,是师兄许诺我,说要什么奖励都给的。” 听着他就将那个词毫无遮拦的说了出来,乔忆亭眼睫微微一颤,后面那句话,被人拖着长长的尾音,说的很慢,让他的喉头上下一滚,仔细想想,确实是自己许诺给他的。 正当曾有然还在想法子劝说不为所动的人时,忽然面前一暗,乔忆亭的吻便送了上来,只是轻轻一点,还没觉出什么来呢,那人便又成了一本正经的模样。 他视线开始游移左右,手不自觉地摸上鼻尖,“好了。” “不行,不够。” “可以了,不要得寸进尺啊。” 不说倒也罢了,这一说,曾有然也不虚了,从他怀中爬起来,压着他就要亲过去,“就要得寸进尺。” “刚刚不是还虚的要命吗?”乔忆亭被他掀翻在地,余光中看到他眼中的红光,心想,“怎么亲一下真的就好了,还这么亢奋?” 第92章 他叹了口气,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挡这小疯子的动作,只好安稳回应他,“好好好,再亲一下,但是你得先起来。” 曾有然立即乖乖起身,但视线却从没有离开过分毫,目光灼灼等着许诺的人来亲他。 乔忆亭的这一吻落到他的眉心,看着他满足的嘴脸,他先发话,“你的眼晴刚刚为什么是红的?” “或许,是被师兄额间的印记衬的吧。” 这倒是他没想到的,他摸了摸自己的额间,实在搞不清楚这印记亮起来的意思,感觉毫无规律。 “罢了,不去管他。”他望着面色已经转好的人,“你把大师兄丢在那里了,他如今没有修为……” “管他做甚,当时他还将我推下山崖呢。” 曾有然不想听他为方平做的一点儿狡辩,“况且,他曾经那样对我,你都不心疼我的吗?” 乔忆亭及时伸手挡住他又凑过来讨吻的脸,越过他,开始环顾起这密室。 密室中的符文和魔宫之中的并不相同,他想着应当还是在方仪郡之中,他拉着曾有然向外走去,一路上见不到人,只有墙壁上的火把在伴随着两人前行,有点像是方孜凡带自己钻进去的古井。 一时之间,静谧的可怕,都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以及呼吸声,乔忆亭也不由自主地放低声音,“玉生烟!” 无人回应。 他不由自主地握紧后面人的手,再一次出声,“玉生烟!” 还是无人回应。 他开始紧张起来,走两步就往后看一看,生怕身后的曾有然也悄无声息地消失。 他还想再喊一下,可忽然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他便停下脚步,仔细辨别这声音的方向。 像是风声,也像是雨声,更多的是水声。 他眉头一抖,便拉着曾有然快速跑起来。 曾有然跟在他的后头,虽然也已察觉出那声音的不寻常,但看见被紧紧握住的手,心中自是欢喜,“师兄……” 可乔忆亭没有功夫回应,他只知道,要是被水堵在这里,那就是死路一条,一边抽出云破,一边对身后人叮嘱,“快走,要不然早晚死在这里!” “和师兄死在这里,也不是不行。” “呸呸呸,谁要死,我可不想死,”他将曾有然拉上云破,手势一转便开始动起来,随后又对身后的人恶狠狠道,“你也不能死!” “好。” 密道长的像是走不完一样,乔忆亭在这静谧之中忽然寻摸过味来,回头瞪着那人,“你刚刚也是装的?” “没有,我刚刚是真的,多亏师兄,亲我一下就全好了,师兄真是良药,多来几次就更好了。” 听着他一口一个“师兄”,乔忆亭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心道:“当我是红牛吗,还是什么士力架之类的东西,一亲就来劲儿?” 见他不回应,曾有然小心翼翼地揽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肩颈处,轻声问,“不可以吗,师兄?” 被揽住的人身形一晃,剑身也跟着一晃,心也要不稳,但面上依然从容,看不出一丝慌乱,“再议。” 云破在这狭长的密道之中飞了好久,才将二人带到一处石门前。 乔忆亭趴在门上仔细聆听其中的声音,要是水声,那么他俩就要往后撤。 幸运的是,从里头传来的并不是流水的声音,更像是呜呜的哭声。 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你不会是把我们移到人家陵墓里来了吧?” 身旁的人可没有他这般优柔寡断,眼下他刚发了命令,“不想死,不能死”,弹指间,那坚硬的石门瞬间碎裂,引起了石壁的震动,碎石尘土飞扬。 曾有然抬袖为他挡住飞来的石子,“管他什么东西,进去一看便知。” 第77章 石棺 石壁连带着墙壁也震动起来, 乔忆亭几乎是被曾有然护在怀中的,耳边传来四分五裂的声音,他不禁朝着怀抱里躲了躲, 随即又反应过来自己一个大男人还是师兄,便小心翼翼地挪了挪。 谁知, 他稍微远离一点,曾有然就发现了,原本扶在他腰上的手霸道地搂上他的肩头,又将人朝怀抱中拉过几分。 灰尘落尽的瞬间, 扒拉开遮挡在眼前的衣袖,他看清了这其中的洞天。 这里竟然是一间密室,或者更应该说是冰室, 可在乔忆亭眼中,这更像是太平间, 因为正冲着石门的地方, 密室的中间, 有一石棺静静地躺在那里。 从这石门中溢出来的冷气,让他忍不住搓了搓手, 再一抬眸, 让他身躯一震, 可使尽眨巴了下眼睛,他才看清,方妤的老祖母,正趴在石棺之上。 她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俨然要和这密室融为一体,要是她没抬起头来彰显着她铁青的面色,他几乎要以为那就是一只死去的狐狸, 方才他心惊地就是这个。 身边的人瞧着他的神情,拉起他的手,倾身问道:“冷吗?” “没事,不冷。”他挣开那人的手,紧了紧手中的云破,想着接下来恐怕又是场硬战。 正在这时,玉生烟的声音也从里面响起,此时的他也顾不得称呼得不得体了,“尊主!小乔!救我啊!” “多嘴!” 方妤手中结印,迅速将玉生烟封到墙壁上,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 还没等乔忆亭弄明白玉生烟为什么会在这里时,他便看见眼神冷冷的女子,手中又结出法印,迅速朝着他们两人送来。 “多事!” 乔忆亭眉头一皱,心道:方家人怎么都如此不识好歹? “要不是我们多事,你方仪郡早就付之一炬了!” 法阵是不存在什么刹车的,从方妤手中送出来的法阵在说话间,已经到了他们面前,冒着威严的光芒,比外面的法阵的威力要高上一层。 他不敢断定,这法阵之中隐藏着什么样子的攻击,云破在手,即刻使出全力,剑气随即与那法阵碰撞,发出一阵轰鸣。 没成想,那法阵竟是面子工程,如此不堪一击,让云破的剑气震碎了,甚至还将结印的方妤也震出一段距离,撞在另一端的墙壁上。 他听见方妤发成一声闷哼后,就要去解救被挂在墙上的玉生烟,衣袍却被曾有然拽住,“师兄,小心那个老妖婆。” 曾有然口中的老妖婆,就是方妤挂念着的老祖母,只见她的脸上依然挂着和蔼的笑,慢慢从趴着的石棺上站起来。 在这原本就冒着寒气的地方,被她这么一笑,乔忆亭的脑中空白片刻,他停下脚步来,眼神死死盯着她,觉得她真的像是狐妖,尤其那笑,阴恻恻的,相当瘆人。 “什么老妖婆,就算你母亲见了我,”她的表情忽然扭曲,声音也陡然尖锐起来,“也要喊我一声母亲!” 正说着,她手中的拐杖一杵,法阵便以她的拐杖为中心,向外扩散开来。 就要攀上两人脚踝之时,乔忆亭下意识伸手挡在曾有然身前,想要将其揽到自己身后,却只是在后退时被那人披上了一件大氅 。 紧接着,他只来得及听他这师弟冷哼一声,银舞便从他的腰间卸下,旋即向前一劈,法阵便又碎掉,消弭不见。 看着被轻而易举破掉的法阵,老夫人颤抖着抬手,声音也不自觉地跟着哆嗦,“你,你……” 曾有然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分给她半分,迈进四分五裂的大门,惮了掸身上的灰尘,转着转身朝乔忆亭伸出手,“师兄,就是普通的制冰室,来。” 乔忆亭也不知怎地,就把手伸了过去,由他牵着又向着里面迈了几步。 “你你你,你什么你?” “怎么,也要我尊称你一声祖母不成?” “看我涉世未深,就真当我是个傻的?” “想蛊惑我让出位置也就罢了,还想蛊惑我师兄?”真是可恨! 这几句话说得咬牙切齿的,这也是乔忆亭第一次见他用这般语气说话。听到后半句的“蛊惑”,他的眸子几不可闻的暗了暗,蛊惑可能是真的,但这些天所经历的一切却是真的。如果凡间因此覆灭,还谈什么游山玩水呢? 他本想神色淡淡地抬头盯着曾有然的侧颜,可一旁挂在石壁上当壁画的玉生烟实在惹眼,他便又抽出手来,越过曾有然朝着玉生烟过去。 总共迈了两步,从曾有然的面前刚刚擦身而过,先听轰隆一声,手又被拽住,他循声望过去,竟然是石棺翻了个个,棺中人滚落出来。 原本面色从容的老妪,一下子慌了神,急忙扑过去哭喊,乔忆亭这才明了,之前在石门前听见的呜呜哭声是她的,他转而去拦住还要动手的人,更是不知他为何突然发难。 罪魁祸首的眼中没有丝毫动容,反而盯着地上的两人带了些冷意,“他的死,我心中没有丝毫愧疚,至于原因,我想你也该清楚。” “左右不过是魔尊的位子!”老妪的眼神也像是淬了毒一般,吼着,“他等了那么久,你让与他又能怎么样,他一届魔修能活几时!” 第93章 “对啊,你也知道他是魔修,早死晚死,不都一样吗?” “难不成,要和你这老东西一样,遗害万年吗!” 虽说这伶牙俐齿的,让乔忆亭有些佩服,但还是小声提醒着他,“师弟,有些太过分了,不能对老人家无礼。” 话音刚落,方才被乔忆亭打昏过去的方妤悠悠转醒,脑袋还昏沉着就听见曾有然口出狂言,她一骨碌爬了起来。 “放肆!”她的手中迅速结印,再次朝着两人送出。 可谁知,被她送出的阵法,却被曾有然轻轻挥手,便毫无作用。 “你除了瞎画,还会做什么?” “这么多年仍然固步自封,难怪容易被这老妖婆蛊惑。” 方仪郡外层的法阵维持,原本就已经消耗了她大半的精力,又在这里陪着老祖母痛哭流涕,难免发挥出来真实的力量。 她摸了一把被魔气擦在脸上溢出来的血珠,双脚一迈,就要再一次发力,“好啊,那就让你……呃……” 结印动作没有结束,曾有然率先出手,将她的手钉在墙上。 眼前的情形已经超乎乔忆亭想象,有些失控,他立即回握住曾有然的手,甚至另一只手也攀上那人的手臂,“师弟,不要再向前了。” 他觉得,面前的人好像有些疯魔,甚至要是再不拦下,曾有然恐怕真的会将密室中的方家人都弄死。 可回应他的,只是轻轻拍拍他的手,朝他送出一抹淡淡的笑来,“放心,师兄,我心中有数,况且,这些都是她们应得的。” 曾有然接着转头,对方妤道:“你一心想着你这老祖母,但她又不是修仙之人,那你知道她如何能活这么久吗?” “竖子!”那老妪震怒,将手杖朝着他甩过去,“休要胡言!” 乔忆亭眼疾手快,稳稳地接住那奇形怪状的拐杖,接着就被曾有然笑着从他手中拽过来,掂了掂,冷笑一声。 “在宴席上见你时,我就察觉到你身上的气息,明明是将死之人,却装的跟延年益寿一般,也怪你家儿女痴傻,竟然看不出来,但魔修的气息就算再怎么掩盖,又怎么逃得过我的眼?” “继而你又说你儿子是方孜凡,我便猜到了,恐怕他当年在石佛镇炼化女子中,一部分成为了你的给养,一部分给了魔修吧。” “真是难为他了,没想到他这么恶毒的人,竟会如此孝顺。” 这一番话,不仅惊到了身旁的乔忆亭,更是让在墙角上用力拔自己手的方忘记了动作。 随即,他手中发狠,将拐杖送出,钉进地上躺着的尸体上,“拿好你的拐杖,当心摔了。” 一旁的方妤放弃挣扎,眼神怔愣着看着她的老祖母,不敢相信她那么信任的人竟然只是一具活死人,竟然是靠着谋害别人性命而换来的苟且偷生。 她刚刚看到小叔叔的尸体时,满眼都是心疼,心中恨意横生,势必要将两人斩草除根。 甚至在老祖母说可以救活他时,她居然还想要助纣为虐,助他复生,但……那终究是自己的亲人。 “祖母……祖母,”她小声叫着她,想要从她口中探寻出不一样的答案,“祖母,他说的是真的吗?” 而她的老祖母根本无心回应她,只是一心想着死去的小儿子方孜凡,伸手去拔在尸体上的拐杖,哭声震天动地,好像整个密室都在因为她的哭泣而震动。 乔忆亭也感受到密室的震动,眼前的老夫人倒是让他觉得有些可怜,可再怎么可怜也不能断送别人的青春来达到长生的目的,继而又看见还被挂在墙上当壁画的玉生烟,索性抬脚过去解救他。 “师兄,让她来吧。” 他顺着曾有然手指的方向看去,方妤眸子中已经不似以前那般张扬,听见有人喊她,她就抬手一挥玉生烟便掉在地上,随后她指了指自己的手。 曾有然也愿意做这个交换,勾了勾手指,她手掌的钉子就地消失。 只是这一次,方妤不再那样目中无人,她起身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腕,似是有些扭捏可还是越过恸哭的祖母,走上前来,“多谢两位。” “不敢当不敢当。”乔忆亭心想,自己啥忙也没帮,纯看热闹,哪能称得上一声道谢。 “不知,我兄长和民众现在可还平安?” 既然遇见她,乔忆亭早就料到她会这样问,“民众无虞,家主放心,我师弟已经全将他们救出去了。” “那我兄长呢?” 方妤眼神中透露的焦急神情,乔忆亭都看在眼中,但这次确实是将方平忽略了。 他正犹豫要不要开口,应该怎么去开口时,蓦地密室开始震动起来,所有人摇晃起来,他扶住曾有然才堪堪站稳脚跟。 那趴在方孜凡尸体上的老夫人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状似疯魔,“来了,来了哈哈哈一个都跑不了,都跑不了,我儿必活!” “疯子,聒噪。”曾有然冷冷地瞅了她一眼,抬手从腰间抽出银舞,就要向她掷过去。 “别!”乔忆亭知道他起了杀心,但眼下还是先逃命为妙,“她既然已经活不了多长时间,你就让让她吧。” 密室四壁仍然在不断震动,墙上的火把也随着那动静在摇晃,在它的映衬下,困在这其中的人,影子也显得可怖起来。而经不住晃动地火盏,摔落在地上,引起“呲啦”一声,格外清晰。 他们一行三人搀在一起,不远处的方妤想要结印,稳住这震动,可在法阵送上密室顶端之时,水流突破密室上方,将法阵贯穿击碎。 她还想再次结印,堵住不断灌下水来的洞口,却毫无用处。水流伴随着老妪疯魔般的笑声,不断涌进来,形成相当诡异的情景。 乔忆感觉,曾有然原本扶着自己小臂的手,渐渐滑向自己的手腕,然后是手掌,再然后便十指相扣,紧紧握住。 “师兄,不必害怕。” 听到安慰,乔忆亭瞪了他一眼,“谁害怕了,我可没有。”转头对着玉生烟问道* :“玉生烟,你害怕了?” 玉生烟被问的一头雾水,不等他回答,乔忆亭吞咽了几下,眼神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扭头说道:“他都没怕,我怕什么。” 被他这般虚张声势的反应抓得心痒痒的,“哦这样啊,那我有些害怕,师兄可定要保护我。”曾有然边说着边顺势倚到他身上,用仅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附耳道:“可是师兄,你的手在发抖哎。” 被拆穿的坚强面具的人,一下子涨红了脸。 在这样阴湿的环境中,周围都是幽幽鬼火,那边还有给几百岁的老女人,正抱着一具生冷的尸体又哭又嚎,这边的顶上还破了个大洞往里面不停灌水…… 这般阴森恐怖的氛围下,搁谁谁不怕啊!他是专门来拆台的吗? 乔忆亭骑虎难下,耸了耸肩上的大氅,扯出别个理由,“我冷,不行吗?” 听见身旁人笑出声,他也顾不得与他生气,从他指间抽出手,“别墨迹了,快去给方小姐搭把手。” 可越是搭把手,这水便是越来越多,眼看已经没过脚踝,乔忆亭不免有些心急,他是真的不想被活活淹死在这里,“没有出口吗?” 他的本意是希望大家找到门然后一起出去,但话到了曾有然耳朵里,便成了,“师兄想走。” 不待曾有然做出反应,水忽然停了下来,只听噗通一声,从顶上丢下一人来,不知是死是活,溅起一滩水花,打断了方妤的施法,也让那呜呜的哭声戛然而止。 乔忆亭被吓了一跳,心想怎么又来一具尸体啊,定睛一瞧,“这不是大师兄吗?” 听了他的话,方妤也看出是方平的衣衫,立即蹚着水过去,“兄长!” 趁着她的呼声,水中的方平也悠悠转醒,谁知下一瞬,自天而降一人,将刚刚抬起头的方平,一脚又踩回水中去。 “既见我,你可高兴?” 第78章 听话 此人踏水而来, 在落地的瞬间,如野马般的流水便偃旗息鼓,窟窿也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法阵封死。乔忆亭的视线已然被她夺走, 在这昏暗的密室之中,凭借衣衫和声音辨认出是一位女子。 不过, 她虽然救下方平,但动作之间,却看不出对其丁点尊重,而那句“你可高兴”, 倒是让乔忆亭纳闷是对谁说的。 只是疑惑了一霎那,便全有了答案。 另一旁方妤蹚水的速度更快,甚至语调也不似之前那般沉重, “二姐姐!” 女子眉目间流转的温柔全都倾洒到了方妤身上,接过她递过来的手, “我回来了, 小妹。” 好嘛, 方家三兄妹都到齐了!但是…… 乔忆亭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打扰一家人团聚,可西北深渊关系的不仅仅是方家, 语气中揣了小心, “久闻二小姐盛名, 只是,您怎么回来了?” “哦,我不能回来吗?”她的语气和他们初见方妤时一模一样。 他自知会是这样的结果,还想再出声去问,接着就对上她上下打量的眼神,相当不和善。他是很讨厌这种眼神的,总觉得自己像是待价而沽的商品。 第94章 “想必二位就是青玄山的乔真人和……” 他连忙拱手向前, “我们都是青玄山修道之人,这位是我的师弟,曾有然。” “我可听说,青玄山出了个魔尊啊,还和我家有点亲戚?” 方妤及时打断两人颇有火药味的对话,尴尬地笑了笑,“我来介绍吧,这是我的二姐,方姝,这位是乔道友,另一位就是魔尊了。” 乔忆亭毫不客气地对上她投过来的眼神,她的的眼中依然透露着不屑,就连话语也极其让他不舒服。 “哼,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二妹妹,能不能先抬抬脚?”方平一边说着,一边呛咳着,可踩在他头上的那脚却一直没有要松的样子。 女子则像是被吓了一跳,“抱歉,兄长,我没看见你。”但面上却和方妤两人笑起来,看起来并不像是不知情的样子。 这一番嬉笑,竟将原本沉闷的气氛打破了,可乔忆亭觉得来者不善,甚至她们两人的嬉笑,掺着方平的挣扎,让原本就诡异的境遇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场面也相当混乱。 果不其然,方姝将方妤扯到一旁,眼中收敛起笑,只是稍稍抬脚,还不等方平抬起头喘上几口气,一脚将其踹飞出去。 只听哐当一声,他结结实实地撞在原先装着方孜凡的石棺里,石棺被他冲击后,结结实实倒在地上。 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倒是让乔忆亭觉得,方姝并不是来解决燃眉之急的人。 他的视线跟上从石棺上滑下来的人,黑黢黢的密室中,也能看见从棺中爬起来的方平表情相当难看,艰难地抬手指着方姝,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他呼吸停滞一瞬,不由自主又握紧了身旁人的手,曾有然察觉出他的小动作,将手握的更紧。 老夫人不知何时停住哭喊声,她拔不出来被戳进自己儿子身体的拐杖,可又想站起来,也只能虚虚地扶着拐杖站起身来,“姝儿,是来复活你小叔叔的吗?” 此话一出,乔忆亭心中警铃大作,立即就要把剑出鞘,可还是被身后的人按了下来。那人附在他的耳边,几乎就要含住他的耳垂,“师兄,莫怕,有我呢。” “知道了,别这样近。”他稍稍推开曾有然,双手怀抱住云破,静观其变。 他也有点想知道,死人如何还能复生。可谁知,身旁气势凌人的女子冷冷地望向老祖母,紧接着,她清冷的声音,飘荡在本就没有温度的密室中,“事到临头,你竟还想着他,真是不好意思了祖母,我是来杀人的,不是来医人的。” 后面那句话实打实地飘进所有人的耳中,老妪被吓得跌坐在地上,一时之间都忘记哭嚎。而乔忆亭只感觉浑身发冷,可明明身披大氅,为何还是觉得冷呢?手中用力握住云破,可掌心竟然沁出汗来,又湿又冷,相当难捱。 或许是察觉到他的异常,他感觉方姝正在看向他,但却毫不在乎他们在此。他听见她用着欢快的语气像是什么喜事一样,拉过方妤,“三妹妹,杀父仇人就在此,为何不动手?” 密室中静的只剩下水被搅弄的声音,老妪像是反应过来一样,哭嚎声又再一次响起。在这密闭的空间中,让人心烦意乱,毛骨悚然,乔忆亭努力平静着内心,想要分析出方姝回来的目的,以及杀的人是谁,而“杀父仇人”…… “二姐姐……你说杀谁?”方妤也是愣了一瞬,她觉得,自己的祖母,罪不至死。 “到现在你还不知道是谁吗?”方姝冷哼一声,朝着石棺的方向走过去。 因着眼前令人咋舌的“好戏”,再加上乔忆亭因为担心自己的处境,他视线不自觉地盯上方姝,想要看看她到底意欲何为。 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了几分,他眼前忽然一黑,曾有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看吗?” 被问的一愣,他只感觉耳廓上的绒毛都要竖立起来,双眼被蒙住,耳力便凸显出来,他听见有人划过水从他面前经过,不免有些紧张,云破也在剑鞘中不断颤抖着,岂料那人却是一步也没停留。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 ,他才稍稍安心,喉结滚动了几下,想要扒拉下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可手的主人却是不依不饶,“师兄说久仰盛名,怎么,你听说过她,亦或者仰慕于她?” “没有……胡说什么。”难道听不出来是客套话吗? 反问还没有说出口,他便听见有人冲着水中的什么东西踢了两脚,方姝的声音便传入耳中,“兄长,你也知道你修为全无。” “可如果当时你能来助我,或许有一线生机,但现在一切都晚了。” “青玄山是不留无用之人,你凭什么觉得方家就需要无用之人?”说着又是两脚。 他的视线仍然被蒙住,可却也知道她口中所说的是谁,凶狠的话语和动作,掺杂着老夫人的哭声,只让人觉得有些心悸,而这又是家事,他这才拍了拍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师弟,我们走吧。” “走?走到哪里去!”方姝厉声喝道,火把的光映在她的眸中,好似一头野兽,“没有我的准许,谁也别想走,今天就是要把千百年来的烂账,全都算清楚!” 话音刚落,她劈头朝着她的老祖母就是一脚,“闭嘴!别哭了!我爹死的时候,你也没这么伤心啊!” 鞭炮似得声响,炸在乔忆亭耳边,他拉下盖在眼上的手先是偏过头去,让自己这敏感多疑的师弟,将心放到肚子里,“不要总是胡思乱想。” 然后也不等人反应,他又歪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家主,你姐姐性子这么烈吗?” 方妤也是被自己姐姐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头脑发懵,回神来才想要应他,却又被方姝夺去话语,“三妹妹,来,杀了她。” 她指的,是她那老祖母。 “姐姐?” “她害死父亲不够,还想要害死我,她不该杀吗?”方姝的语气忽然温柔下来,像是哄骗一样,“妤儿乖,你不是最听姐姐的话了吗?” “来,听话,杀了她。” 方妤仍是不为所动,但乔忆亭却拉着另外两人朝刚刚来的方向走过去,她不让走就不让走,她算老几啊? “谁让你动了!”方姝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但三人仍没有停下的意思。 脚步虽然没停,乔忆亭的耳朵也微微动了一下,他听见有什么东西划破空气,奔他们而来,扭头一瞧正是方家人惯用的鞭子。 方姝的鞭子上携带着纷繁复杂的阵法纹路,他刚想推开两人,自己抬剑抵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鞭子的声音在击中后,发出刺耳的声音,他扭头一看,顿时心惊,原是被曾有然生生握住那鞭子。 方姝面露虞色,眼神却是凶狠的要命,盯着两人像是要剥皮脱骨般,可曾有然面色冷峻看不出一丝表情,他好像只是轻轻一握,鞭子便在他手中了,毫不费力一般。 哎哟,我的祖宗,你躲开不就好了,干什么非得迎上去,多疼啊! 这师弟疼不疼不知道,乔忆亭确实是心疼,急忙上前去夺下鞭子,却被一把揽在身后。随后,他听见手握鞭子的人薄唇轻启,“我现在不想杀你,你不要逼我。” 细细想来,乔忆亭觉得,自己这师弟没有说大话的毛病,他说想杀,那便是能杀。他又顺着鞭子看向另一端,那个原本应该在西北深渊中修复阵法的女子,如今莫名出现在此地,到底是说明什么呢? “呵,能杀了我,算你的本事,”方姝眼神再次转向愣在原地的妹妹,“方妤,你在等什么!” 曾有然手一挽,将鞭子催动旋转起来,紧接着他抽出银舞,另一手起势,银舞便像是条银蛇一般,冲着方姝蜿蜒过去,岂料她竟可以单手结阵,将银舞的攻势挡了下来。 她双脚蹬墙,强行停下曾有然的动作,下一瞬,银舞便出现在她的手中,“堂堂魔尊,不过如此。” 乔忆亭以为她会将银舞再抛回来,已经握住云破想要如何挡了,可她接下来的动作,让他觉得方家人都是疯子,没有一个正常的。 方姝擎着银舞在眼前细细观摩,哼笑出声,她的眼中分明闪着寒光,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银舞朝着一旁老祖母身上戳了过去。 “老东西,吵死了。” “姐姐!祖母!”方妤这下再也不是定住不动的人,直直地扑过去。 可眼下,持鞭的两人还在僵持不下,乔忆亭的眼神最终定在曾有然脸上,心想,“这方家二小姐,好像比我师弟还要疯。”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视线,曾有然歪头冲他浅浅一笑,“师兄,不用担心,她打不过我的。” 这一笑可不要紧,直接让乔忆亭推翻刚刚的想法:我师弟哪里疯了,多阳光多可爱多善良啊,笑起来真好看! 而原本在角落中哆哆嗦嗦的玉生烟,此时凑到两人中间,“方家都是疯子吗,一个比一个疯。” 毫无疑问,他的话是被方姝听了去,只见她手中又结出一印,专门朝着玉生烟打过去。 第95章 乔忆亭自然知道玉生烟什么实力,他瞥了一眼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人,接着起手朝那法印劈过去。 他没有握剑,只是轻轻抬手,却像是凭空生出一把剑一样,法阵随即变成两瓣。 方姝不顾身旁几人的儿女私情,冷哼一声再次结出法印,这次的目标是他们一行人。 “还来?” 他并未来得及动作,只见他身旁的人手中射出一道黑紫色的气,轰的一声,鞭子另一头的方姝脱手飞了出去。 紧接着,老夫人身上的银舞应声而动,飞回曾有然的手中。 血便从老夫人的身子中汩汩流出,将方妤原本已经分辨不出颜色的纱裙染红,老夫人嘴中也不住地涌出血来。 剑一旦被拔出,原本还能有一线生机的人也只能一命呜呼了,可曾有然只是拿回自己的软剑,并未想那么多。 乔忆亭也是傻了眼,脱口而出,“这下真完了。”他只是觉得,眼下又少了一个知道事情真相的人。 曾有然却以为他在怪罪自己的莽撞,接着置气般将手中的鞭子掷向水中,溅起一滩水花,“明明她先出手的,师兄怎么不说她?” 他的视线被迫跟着声音回望过去,只觉得少年人脸上有百般委屈一样,他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刚刚还盛气凌人,现在又开始耍小脾气,真是……孩子脾性。 低头瞧着被攥在手中摇晃的衣袖,复而抬眸盯着身旁人委屈的神情,他开口问道:“那我说她?” “不行,只能说我。” 此话一出,乔忆亭就被气笑了,无奈地自叹:说了你又不高兴,再说了,人家堂堂二小姐,我算什么东西啊,我说人家。 而刚刚飞出去的方姝也跟着笑起来,她慢悠悠地站起身来,“说我?你恐怕还不够格。” “开玩笑的,二小姐,何必当真呀。” 在乔忆亭眼中,方姝并不打算将其看作是句玩笑话,她眼中已然蔓延出杀意,却猛然被一旁的妹妹拽住衣裙,“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是我们的祖母呀!” 一时之间密室的水中血色弥漫开来,空气中都带着尸体的臭味和血的铁锈味,老夫人猛烈地喘息声与方妤的轻声抽泣也形成了鲜明对比。 乔忆亭任凭曾有然抓着隐在衣袖中的手,也由着玉生烟攀上自己另一边的手臂,就那样对方家一家的自相残杀,冷眼旁观。 他实在是不明白,有什么比亲情更重要的呢?为何非要赶尽杀绝呢? 可接下来,方姝的话,让他原本只觉得有些可恨的老夫人,变成了相当可恨。 他们几人先是又被方姝斜了几眼,乔忆亭毫不客气地望回去。可方姝却没再管,慢慢蹲下身去安抚自己的妹妹,“兄长不学无术,父亲将他送上青玄山,原本是想要让他成材,接替父亲的位子,可惜,兄长并不是那块料子。” “你只知道小叔叔对你百般纵容,可他只不过早已与祖母设计好了父亲、我、你以及整个方仪郡的下场。” “父亲按部就班赶赴西北深渊,他身死后,兄长不在,那我作为长女首当其冲。” 她的眼神褪去冷冽,尽显温柔,抬手为方妤抚去脸上的泪水,“那么你猜,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方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也悉数传入乔忆亭的耳中,关于接下来发生什么,他也做了个大胆的猜想。 那时,方家就剩方妤这个小孙女,既听话又好控制,甚至无条件相信着自己的老祖母和小叔叔方孜凡。 可是,方家历来都在这里,控制方妤,控制方仪,他们又想要做什么呢?接下来,方姝的话,更是给了他当头一棒。 “父亲,是被他害死的,是被他们母子俩害死的!而我,我们,都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第79章 复杂 “方孜凡没死之前, 他就已经在布局,所以他才让你将整个方仪圈起来。” 方姝的话语像是不知疲倦的狂风,灌进入乔忆亭耳中, 感觉刮得耳壁生疼,待到最后一个字落定后, 他脑中还在嗡嗡作响,让他有一瞬发懵。 他细细盘算,方孜凡在石佛寺镇的据点被毁掉,他一时之间没有办法找到合适的地方, 所以…… “他们想要斩断方家的血脉,让整个方仪郡付之一炬,成为他手中的亡魂!” “让他们母子得以长生, 好成就他的魔尊大业!” 方姝像是恨铁不成钢一般,用力推了一把, 方妤一下子坐在了水中, “醒醒吧, 妹妹!” 这一切,暂时捋清楚了, 密室中也变得安静下来, 就连呼吸声都难以听见。 乔忆亭一声长叹, 打破了这沉重的氛围,他原本以为对那母子如此深仇大恨,方姝应当是咬牙切齿的,可她抬眸的那刹那,乔忆亭分明从她眼中分辨出了泪花。 他想,再怎么样,亲情应当是无法割舍的, 却也不能排在大是大非面前。 他感觉身旁之人开始暗戳戳地将手挤进的指缝中,他只是木然低头去瞧,下一瞬就落入那人怀中,被他“奸计得逞”。 此时,乔忆亭脑中还在思考着利害关系,所以任凭曾有然对自己上下其手,“师兄,他们家的事情好复杂。” 他随口应道:“是啊,好复杂。” 曾有然却没有发现他的敷衍,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还好我孤家寡人,只有师兄对我负责,我只听师兄的话,这样就不用担心发生这种事情了。” 乔忆亭立即回过神来,仔细咂摸了一下,眼神疑惑地看向抱着他的人:怎么他看起来好像还有些骄傲? 他从那怀抱挣脱出来,警告似的回头看了一眼,“你有我呢,什么孤家寡人。” 随后,他将眼神递给仍蹲在地上讲述着故事的方家二女,“那个,二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一下,那这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为什么不让我们走啊,是因为需要观众吗? 他看见刚刚那个轻声细语的女子慢慢起身,抬手擦掉嘴角渗出的血,那应当是曾有然方才打的,又露出好像是自嘲的笑来。 “有什么关系?”她站定后,眼神在他们之中打量了一番,“青玄山历来都和方家脱不了干系。”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如果方仪郡还在,青玄山也还是那个青玄山的话,必然就脱不了干系。 只见她微微抬手,水中的红鞭便像条水蛇般攀上来,缠住她的手,“我不可能让这恶毒的母子奸计得逞。” 她向前迈了一步,“既然我回来了,那必然要保住方家,保住方仪郡。” “况且,我也做了交换。” “只要将你们留在这里,那么他,便可保方仪郡无虞。” 不待几人反应,方姝手中的鞭子便再次挥过来,而这一次她像是要置人于死地一般。 乔忆亭也来不及寻思“他”是谁,眼疾手快推开身后的两人,防止那鞭子抽到身上,“二小姐,方仪郡的民众都已经被救出去了,您没看见?” 不过,他一边躲避着长鞭的攻击,一边在脑中回想,他穿越而来,前面近十年都在青玄山度过,他自持并没有得罪过任何人,只有方平淡他现在奄奄一息并不像是幕后黑手。 而自从下山之后,他鲜少与人打交道。这么多年以来,只有方孜凡想要置他于死地,可是他现在也死了,还有谁呢,乌咫,那只乌鸦妖?他明明也死了。还有,少主…… 执鞭之人像是看出了他的分神,下手更加快准狠,鞭子就抽到他的脊背之上,让他身体一颤,差点跪倒在地。 曾有然不顾挥舞吃人的鞭子,立马将银舞甩出,欺身而上,软剑被那执鞭之人偏身躲过,而后两人缠斗起来。 “不要和她动手,先出去再说。” 少年人倒是相当听话,可还是将那一掌送出,将执鞭的女子打得倒退几步,乌黑的水花在鞋履之间飞溅。 瞪了她一眼后,他才转身回去,抬起自己的衣袍,为乔忆亭细细擦着沾了泥水的手,“师兄,你没事吧?” 乔忆亭任凭他握着自己的手,感觉到他满眼的心疼,摆出轻松的笑来,“没事,区区一鞭而已。” 确实是区区一鞭,他的后背晕染出一道痕迹,将月白色的衣裳染成红色,他动一下就能感觉到身后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感。 “咱们这就离开这破地方。”曾有然立即就要一掌朝密室上方打过去,不远处的方姝又出声拦下了他。 “我既然有心留你,就不会不做准备。”她的手中轻轻一捻,水流便在其指间流动,“你可想好了,这上面,可是能压死人的洪水。” “也别妄想用你那移形换影的法子,我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你们说什么也跑不掉的。” “哦,对了,你们杀了我的话,那就永远被困在这里吧,和……”她转头看了看怔愣的妹妹,以及三具冰冷的尸体,哼笑出声,“和他们一起。” 又是这样,走不掉,死不了,怎么总是会遇见这样的死局?乔忆亭听着她的话语,生出一股无名火来,很想和她鱼死网破,大家都别好过。 第96章 他还未来得及动作,身旁之人怒火更是隐藏不住,又朝着方姝的方向送出一掌,被她挥鞭挡了下来。 “哼,看来你是很想试试啊,可我劝你,最好不要。” 她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在墙壁堪堪燃烧着的火盏映衬下,显得更像是鬼魅。 乔忆亭心一惊,立即握住身旁人的手,“不要着了她的道,总会有办法出去的。” 绝不能因为这个女人的几句话就自乱阵脚,他不能,曾有然也不能。 “二小姐,你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他也必须要知道“他”是谁,说不定就是乌鸦口中的少主。 可方姝并不打算说,她的眼神一直落在手中的水珠上,“噗叽”一声,水珠被她捏破了,细小的水流顺着她的手指滚落下来,没入她已经看不出来颜色的衣衫中。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起来你们还是老熟人呢。” 她温柔的话语才刚沾到几人身上,她笑着单手结印,朝着几人送过去。 乔忆亭只觉得这方姝毫不讲理,可也来不及生气,立即掐诀驱使云破出鞘,可两厢还没碰到一起,法阵却从背面被击碎。 法阵破碎的瞬间,激起密室中的动荡,随后,他听见方才还在怔愣的女子,轻声问道:“姐姐,我也要留在这里吗?” 方妤的声音能明显的听得出来,已经哽咽颤抖,“不过短短三年时间,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听着她婉转的话语,看着这两姐妹的对峙,乔忆亭忽然惊觉,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下山快要四年。 而这一年,奇遇良多,初春之时与曾有然重逢,在芙蓉城蹉跎了几个月,又去魔界铲除方孜凡,至此又遇见方平,助他回家…… 冬天,好像又要来了。 “怎么了师兄,是不是很疼,要不要紧?” 他扶上少年人攀过来的手,神色温柔地回应,“没有,只是感叹,与你一起的时光,竟然过得这样快。” 少年人将那份阴霾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来,换上眉眼弯弯的笑容,“快才好呢,我巴不得马上就新岁,我从来没有和师兄一起度过新岁呢。” 不可能吧,在青玄山那么久,居然没有一起过新岁吗? 他的笑僵在脸上,怔愣了一瞬,心中快速盘算着:好像,确实没有。 继而他也想到了安抚他的办法,拍了拍少年人的手背,望向他的眼睛,真诚又热烈,“没关系,我们会有很多一起度过新岁的机会。” 左右他又回不去,可不就是年年岁岁都会在一起了吗? 少年人眼中也迸出光亮来,“那师兄可以……” 话未说完,方姝的鞭子已然又甩到两人面前,刚刚还笑容和煦的说话的少年人,手背立马攀上一条红痕,血珠立即冒了出来。 顾不得那些什么哄骗人的花言巧语了,乔忆亭捧起那只不断涌出血的手,心疼不已,抬起衣袖便擦过去,“怎么也不躲躲。” “不疼的,没事。”曾有然从缓缓将手抽出来,用力向旁边一甩,血滴落在地上,将薄薄的水面染红。 玉生烟瑟缩在两人后面,朝着方姝的方向望了望,眼神在她身上不断打量,小声嘟囔,“一群有病之人。” 曾有然这才得空斜了他一眼,他又立刻闭嘴陪笑,接着他又看见曾有然抬起手,立即抱头蹲下,“尊主饶命!” 可疼痛没有落到他的身上,只是感觉一阵风经过,一声“姐姐”跟随者那阵风飘过。 长鞭再次划破空气,带动墙壁上的火把,晃了又晃,眼看又要撞上乔忆亭的小臂,曾有然向前一揽,鞭子就结结实实地落在他的掌心,惹得他身形一颤。 沾了水的长鞭,笞人格外疼。曾有然手掌一抖,鞭子就落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挥鞭之人便受到什么驱使一般,身体不受控制般飞向几人。 玉生烟悄悄抬头一瞧,刚刚嚣张跋扈的人,想要将所有人留在这昏暗密室中的方姝,那纤细的脖颈已经被曾有然握在手中。 “你可要,好好想清楚,我死了,你们永远也别想出去。”即使被人捏住命门,她仍然桀骜不驯,不屈不饶。 这密室中的水已经渐渐渗下去,可被拎起来的人衣裙依然滴落着水,面色也不知是被憋的还是原本就是那样,铁青灰白,比刚刚死去的老妪还要像死人,只是说话时张开嘴笑着的时候,能稍微看得出来带着血色的唇。 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和血腥味儿,让乔忆亭盯着捧着的手,看着从伤口不断涌出的血,他感觉自己好像有些晕血了。 也不顾自己的形象了,他扯破自己的衣衫,颤抖着拉过曾有然方才接住鞭子的手,看着掌心那条长虫似的伤疤,只觉得连带着他的心也隐约疼起来。 他将几块碎布条,缠在少年人的手上,仔细将伤口包扎好,再抬眼却看见曾有然眼中的猩红,方姝也开始挣扎起来,似乎就要喘不过气来。 “别冲动,”乔忆亭立刻就要去夺他的手,“她得活着,咱们才能出去。” 面前的人,满眼通红,“打我没关系,她凭什么总照着你来,反正出不去,让她死了算了。” 而一旁的方妤见自己的姐姐被拿捏住,也站不住脚,立即结印,朝几人送过来。 死的死,伤的伤,疯的疯,还有……不听话的不听话!这届孩子怎么这么难带啊! 乔忆亭思考着眼下混乱的场景,叹了口气后,挥剑将方妤送来的法阵击碎,“家主,你也不想你姐姐受伤吧,带我们出去。” “先放了她。” 他只好转头去看曾有然,可这一看不要紧,捏着人家脖颈的手劲儿更大了,方姝咽喉中不住地发出“嗬嗬”声。 眼下,只能用这一招了,他想。 乔忆亭转身迈步朝曾有然又靠近几步,在他的身前定住,深呼了一口气,才抬眼盯着他的脸,随即稍稍踮脚,在他期待的目光中,靠近他的耳边,却只是轻轻说了句什么。 玉生烟倾身过去,也想探秘一番这两人的密谋,可还没到跟前,乔忆亭已经从那人身上下来了。 乔忆亭扭头瞪了玉生烟一眼,随即才拍了拍自己有些发热的脸,他不知道方才说得会不会有用,见人无动于衷,又悄声说道:“快点听话,放手。” 话音刚落,只听噗通一声,曾有然双臂立即朝他缠过来,“师兄方才,说得可是真的?” “真的。”他说,只要出得去,就随他去魔界,生死不离。 在场的活人必然都看见了乔忆亭的所作所为,可并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觉得是他吻了过去,而方妤跑过来扶自己姐姐时,又听见曾* 有然的话,朝两人翻了个白眼,内心更是对这两人鄙夷更甚。 方姝瘫软在地,一把推开想要讲自己扶起来的妹妹,她扶着咽喉,眼中满是泪光,“我死了,你们出不去,我活着,你们更别想出去!” 第80章 执扇 方姝大口喘息着, 眼睛却死死盯着面前如胶似漆的两人,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滴在手背上, 又滑落到地上,转瞬即逝。 她知道自己留不住任何人, 留不住父亲也,留不住心中兄长的样子,更是留不下这两人的命。 好像,是死局。 如果不答应, 方仪郡就会不复存在;可现在答应了,却又什么都做不到。 “二小姐,或许我们可以联手。”乔忆亭似乎也明白了她的痛处, 思忖一下后,“你将我们放出去, 或许我们大家都有一线生机。” “我不知道你所要保全的方仪是什么情况, ”乔忆亭回头看了看刚刚还满眼戾气的少年, 却只见他的眼中眸光点点,“民众都已被我师弟带出去了, 我希望你不要一错再错。” 曾有然冲着他点了点头, 附和道, “对,说不定还能快点弄死那个幕后黑手。” 两姐妹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方姝的面色依然铁青,眼神却柔和下来,“没用的。” “没用的!” 说完,手中快速结印,再次朝着两人送过去, 方妤眼疾手快,脚步一迈便挡在那阵法前面,只听轰的一声,阵法结结实实地打在她的身上。 这波操作,着实将乔忆亭看愣了,他连忙过去扶起方妤,心中翻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怒气,“你姐姐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怎么软硬不吃呢 “放开你的脏手!”方姝又朝着他甩出一鞭子,却又被曾有然截住,握在手里,两人便又开始暗自较劲。 被她吼那一嗓子吓得不轻,乔忆亭扭头瞅了她一眼后,朝一旁的玉生烟使了个眼色。 玉生烟只能哆哆嗦嗦地过来接手,可他还没碰到方妤,身后又传来喝止,“我说了,别碰她!” 帮她扶一扶她妹妹还没理了,有这样当姐姐的吗,不分青红皂白,先是踹死哥哥,然后杀了祖母,现在又打伤妹妹。 乔忆亭咬紧牙关,呼吸骤然加重,攥住的拳头也在发抖,像是想要将那团无名火压制下去。 第97章 “二小姐,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你到底要怎么样?” “无冤无仇,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乔忆亭扪心自问,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方家人的事情,定是不能容忍她如此诬蔑。压抑多时的怒火和不解,终于在此刻喷涌而出,冷冽的声音从他的齿缝间挤出,“你哥,你刚刚自己把人弄死的,而你祖母和方孜凡,罪有应得。” 只见另一旁的方姝嗤笑一声,表情一寸寸冷了下来,“确实,我们家的死活跟你没有关系。” “但是,你们青玄山马上就要成为天下的罪人了。” 乔忆亭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要你们死。” 此话一出,密室之中的空气忽然静了下来,曾有然回手一掌送出去,那原本注满灵力的鞭子瞬间炸开,顺带将方姝往后冲了个趔趄。 “那就看看是谁先死?” 乔忆亭与他对视一眼后,两人向着还未准备好的人出招。 云破的剑气纵横,与银舞配合的相当不错,方姝本就疲惫不堪,根本招架不住两人。长剑、长鞭再结合着方姝的法阵,一时之间,整个密室混乱不堪。 混乱不堪的发髻,泥泞不堪的衣衫,原本精致的妆容也被摸的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乔忆亭察觉出她的状态,长剑一挑,那条骇人的红鞭就被他踩在脚下。 他也有妹妹,但更看不得一位女中豪杰被人拿捏,此时的他又生出恻隐之心来,将方才的怒火压了下去。 可曾有然却不管不顾,眼看他的师兄控住鞭子,随即将银舞召回手中,朝着方姝就要刺过去。 “停!”乔忆亭察觉出危险的气息,立即将云破的剑鞘掷出,将人拦了下来,语气中还带着惊魂未定,“坐下……额先停一下。” 看着方姝气喘吁吁,眼神中却仍然有股傲劲,乔忆亭抿了抿唇,出声道,“二小姐,我们心平气和地谈谈,好吗?” “师兄,她可不像要好好聊聊的样子,快躲到我身后。”曾有然说着就要将他拽过去。 “谁要跟你们聊,我要你们死!” 不是,这怎么一个个的都不听劝啊!照方姝这个疯法,只能杀了,但她是几人当中知道最多的,所以再没有套出有用的信息之前,断不可让她先死。 可曾有然面对口出狂言的方姝,恨不能立马将其就地正法。 正当乔忆亭的脑子还在苦苦寻找稳住局面的办法时,一个人影从他面前缓缓滑过去。 “姐姐,该醒醒的是你!” 方妤拖着剧烈抖动的身体,只因走了几步,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像是一个破掉的风箱,她扯着沙哑的嗓子,“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你把原来的姐姐还给我!” 话音刚落,巴掌连通方姝冷漠的眼神,一同落在了方妤的脸上,“你敢教训我?” “我有何不敢,你看清楚,我是方家家主,我为何不敢?” 乔忆亭摇头看了眼吵的正凶的两姐妹,只觉得方家家门不幸。随即,他开始四处打量这密室,在里面呆了这么久,竟然都没有产生窒息感,说明是有气孔的,那也就是说明上方绝对没有水,否则肯定早已渗透下来。 “师兄,是发现了什么吗?” 乔忆亭忽然想起来他的术法,眼睛一亮,“你试试,能不能带我们出去?” “不能,我刚刚试过一次,出不去,有阵法,我不知道阵眼在哪里。” 原来他是找到阵眼才一击必中,亏他还以为这魔尊就是这么神通广大,一下子就破了那阵法呢! 在曾有然眼中,乔忆亭望过来的表情显得有些失望,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低垂下头,声音细微而破碎,“师兄想说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怎么会呢,”他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眼前这略显落寞神情的少年,“看师兄带你出去!” 个屁啊! 乔忆亭手中掐诀,挥剑向上,数道光剑便随着云破的动作直冲密室上方,轰隆一声,灰尘四起。 上方竟然纹丝不动! 一旁吵的正欢的两人,想不察觉他的意图都难,响声停下的瞬间,方姝回身抽出方平的佩剑,朝乔忆亭刺过去。 曾有然挥手将眼前灰尘驱赶,察觉到不寻常脚步声后,立马挡在乔忆亭身前,迅速掏出银舞抵挡住攻势很强的剑。 按理说这灰尘之中应当谁也看不清才是,方姝反而轻而易举躲过曾有然,剑尖一直追着乔忆亭打。 “二小姐,为什么献祭的一定得是我俩?” 乔忆亭自然也不怕与她打,只是觉得她生命力可太顽强了,跟打了鸡血一样,实在难缠。 “事情因你们青玄山而起,我也是权宜之计,我也只是想要保护我的家人。” 尘土落定后,地上更是泥泞一滩,乔忆亭最后一招将方姝的剑打脱手,看着气喘吁吁的她,嗤笑一声。 “保护家人,你不觉得可笑吗,二小姐?” “你仅存的三个至亲,你自己杀了两位,还剩一位也马上死于你手,保护家人这理由你也说得出来?” 方姝回头望了望地上躺着的三人,以及被自己敲晕的方妤,身体都在颤抖,“怎么,你心疼他?” “心疼方平,还是心疼我祖母?”方姝像是想到什么恶心的事情一般,神情恶劣道:“没想到青玄山一个个,口味都这么重。” 乔忆亭叹了口气,很想出手打人,但他知道自己即便与方姝计较,也不过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毫无作用。 而一旁的曾有然可就不会惯着她了,抬手就要给她一掌。 “别!”乔忆亭立即拦下他,却看见曾有然眼神一下子变了,眉头微蹙,眼中盛着委屈和不安,声音也沾染上不甘,“师兄你为何总是拦我,你心疼她?” 好,什么都没干,曾有然又被方姝带跑偏了。 “好,杀了她吧,弄死她吧,看到时候怎么出去。”乔忆亭双手一摊,不再阻拦,甚至还给他做出请的手势,“等什么啊,动手吧,尊主。” 这样冷冰冰的语气,曾有然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即使在青玄山自己偷懒没有练剑没有习字,他也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 少年立即又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停下来想要取人性命的架势,挪回乔忆亭身旁,拽了拽的衣袖,声音颤抖,语调低沉,像是极力掩盖着内心的无助,“你不要生气,师兄,我不杀她。” 乔忆亭环抱住双手,想要翻个白眼给他,却一眼就瞥见他颤抖着的手,上面还缠着刚刚自己为他包扎的布条,血已经因为他过于猛烈地动作渗了出来。 应该很疼吧,他想。 他很想上手去碰一碰,可曾有然实在太过逞能,总是让自己受伤。他狠了狠心,只是那样看了一眼,便再也没有分给他眼神,任由他的心七上八下。 “二小姐,我对你一直都是以礼相待,没有冒犯过你吧。”乔忆亭试图与她讲理,“我不知道你为何对我们充满敌意,但我想我们的出发点都是好的。” “都是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不是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认为杀了我,你全家就能永保平安,但我告诉你,休想。” “你有你想要保护的人,我也有珍之重之的人。” 余光瞥向身旁的人,发现曾有然眼神放空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或许是因为自己没理他暗自伤心吗?乔忆亭又紧紧了手中握着的剑,眼神冷冷地看向方姝,等她的回复。 “更何况,这里只有你是孤军奋战,”他就是要给她最后一击,打破她的心理防线,“而你,别说一打二,就算咱俩单打独斗,你也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一缕发丝散落到她的眼前,她的呼吸颤抖着,眼中水汽早已洇湿长睫,“没有……胜算吗?” “怎么会没有胜算呢,你难道不想救你妹妹,也不想救方仪郡的百姓了吗?” 方姝独自一人在西北深渊加固着阵法,却不知为何那精魄力量日益壮大起来,她苦苦等待青玄山的人,不知天地轮转。 终于,她再也支撑不住,再次受到精魄力量的冲击后,飞出阵法外,撞到了人。 可还未来得及问话,来人便轻轻挥手,那法阵便四分五裂,其中镇住的精魄犹如一缕青烟奔向两人。 “不!” 她听见那人说,“二小姐,恭喜你,解脱了。” 话音刚落,从深渊之中滚出滔天巨浪,席卷着飞沙走石而来。 她再无往日的淡定,眼中尽是狠戾,抽出鞭子,欺身而上,“石凯,你要干什么!” 可惜,石凯并不想和她打,扇子一合,从巨浪之中分出一道水流,像是绳子一般缠住方姝,让其动弹不得。 他飞身过去,眼神在她身上瞟来瞟去,慢条斯理道:“我要做什么,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这破阵法压得我们妖界分身乏术,我只是来取回妖界原本的力量而已。” 第98章 她看着眼前嚣张的男子,一脸从容地操控着漫天的水珠,不多时天空的颜色骤变,灰蒙蒙地下起雨来。 “你,你不是青玄山的人吗?” “以前是,但以后你该说,我是青玄山的主人。” “我管你是什么东西,”方姝眉头一皱,任凭雨水打湿她的脸颊,“你凭什么这么做!凡间会因为你,再次被困于洪水之中!” 石凯展开扇子,看到扇面上多出一道花纹后,冷笑一声,“那又如何,这凡间之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是妖,你看清楚,我是妖!”他慢慢朝着方姝靠过去,扇面轻挑住她的下巴,“念在二小姐帮来我一把,我可答应你保方仪郡无虞。” “但同时,我也有两个条件,第一,杀了方平;第二,无论如何,留主乔忆亭和曾有然。” 方姝偏了偏头,回应他冷漠眼神,“休想。” 执扇之人勾了勾唇,仿佛并不担心她不答应,“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没有你,还有你的小叔叔,到时候整个方家甚至方仪郡……” 剩下的话他并没有说出口,可方姝的心头已然爬满寒意,她小叔叔惯会炼化魔修,她的祖母就是一个例子…… “我……没有胜算。” 石凯举着扇子,掩面看着她,笑出了声,“你有胜算的,你也必须赢。否则,我可不知道你妹妹和方仪郡到时候会经历什么。” 第81章 锁链 方姝看了看面前站着的人, 往后又瞧了瞧自己的至亲,最终还是将事情和盘托出。 “二小姐,你没有搞错吧?” 他不敢相信, 追杀了自己一路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二师兄,可自己好像也没有惹到过这个二师兄吧…… 况且, 这青玄山上上下下都这么有背景有实力吗,只有他一个是从基层打拼出来的? 曾有然趁着他愣神之际,连忙牵住他的手,这才终于将七上八下的心放回去, 开口问道:“所以,方仪郡的那场雨,是刻意为之?” 方姝点了点头, 算是回应。 如今的她已经是穷途末路,甚至自己也不知道当时为何会稀里糊涂地答应石凯, 她原本就是没有胜算的, 她只是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地修复着阵法, 妄图弥补父亲遗留下来的缝隙,可都是徒劳。 “外面现在已经洪水滔天?”乔忆亭也知道被冷落的滋味不好受, 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用力回握住, 接着又问,“还是说只有方仪郡?” 话音刚落,他感觉方姝的身躯一僵,一时之间,密室之中只有几人的呼吸声。 “目前.....恐怕只有西北深渊的精魄破阵而出,所以只有方仪郡遭此大难。”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整个人看上去也没有疯感了, “留住你们俩,可能是为了给他争取时间。” 听到她的揣测,乔忆亭冷笑出声,“那就更不可能了,他凭什么以为我会去管他?” 石凯,他凭什么就笃定,自己会管他的破事儿? 他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虽然当年下山之时说得理由多么冠冕堂皇,可他自诩也没有那么高尚,当年也不过是为了躲避那场“曾有然争夺战”而已。 掌门之位,他已经明确说过不要,也不敢要,他知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那么在他身上还有什么可图的呢,他为什么总是假于人手呢? 他那么有能耐,又是破了西北深渊的阵法,又是妖族之人,为什么自己不动手呢?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这个道理,乔忆亭不是不懂,“放我们出去,斩草除根。” “杀了他没有用的,他手上还有支无祁的一缕精魄。”她面露担忧之色,不知该不该说,她觉得现在石凯手上可能不只是一缕那么简单。 “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有用?”他感受出袖中的手在无声的反抗,可他还是选择忽略,“多耽搁一时,那便就是给他有机可乘,二小姐!” “况且,方仪郡百姓都已经获救,他根本就没有拿捏住你的筹码,或者,你是要对我们恩将仇报吗?” 被他的话一激,方姝的心理防线最终还是碎掉,她转身扶起方妤,单手结印后朝着密室上空送过去,然后又在地上一按,嘴中振振有词,从她周身泛出浅色光芒。 几人便从那暗无天日的密室之中,转移到还未曾被水淹没的屋顶之上,而那碗状的法阵依然还在,但整个方仪郡已变空城。 泛滥的河水卷着被冲断的树,滚着其中被冲垮的房屋,显得相当泥泞。 他看了一阵肮脏的水面,心中却在打鼓,继而感受到与自己十指相扣的某人,已经许久未开口说话了,乔忆亭这才抬眸询问:“怎么了师弟,你害怕了吗?” “师兄之前说,要是出了密室,就跟我走的。”他摇了摇头,眼神却一直盯在乔忆亭身上,吞吞吐吐道:“师兄,你又要食言了吗?” 乔忆亭眨了眨眼,略显尴尬,答应人家的事情太多了,“我跟你走,你跟我走,不都一样的吗,总之不会让你落单的。” “小乔,所以你们现在要回青玄山了吗?” 玉生烟已经不在乎曾有然会不会把自己怎么样了,有乔忆亭在,量他也不会对自己动手的。 方姝查看自己妹妹的伤势后,再次开口,“石凯不一定在青玄山,你们小心。” 她说的也是一个问题,随即他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扭头对曾有然说道:“师弟,你不是会隔空寻人吗,你试试?” “师兄怎么知道?”他记得他从来没有在人前说过,或者表现出什么来,师兄怎么会知道自己会隔空寻人的。 乔忆亭的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就将他打发了,而他也向来对他有求必应。 “可是,手头也没有二师兄的东西,我恐怕,找不到他人在哪里。” 乔忆亭又将眼神转向方姝,“二小姐,你这阵法世家,不如你寻摸寻摸?” 刚把事情交给方姝,这边又不干了,“师兄,我只是怕找不到人,但我可以试试的!” 看着面前焦急的师弟,乔忆亭无奈地笑了笑,心道:怎么在自己面前还是像个孩子一般,这也争一下,那也争一下。 只见曾有然抓住云破,另一只手顺势掐诀,冥思了好一阵子,才睁开眼,“他还是在青玄山,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就是在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曾有然收回手,将眼眸中的担忧隐藏起来,“没什么,好像是在青玄山。” 乔忆亭点了点头,“那咱们即刻启程吧。” 他有一种预感,可能自己游山玩水的梦又要破灭了,甚至要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了。 “师兄。”他听见曾有然叫他,立刻收好自己的思绪,嘴角扯出一丝笑意,转头过去。 岂料,人没见着,反而是玉生烟的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他的眼前即可变得雾蒙蒙起来,头也晕的不行。 他努力辨别方向,提剑就要朝着那人过去,“玉生,玉生烟,你要……” 眼前的景象也超乎了方姝的想象,一时之间也不敢轻举妄动,惊恐的眼神盯着眼前负手而立的人,“这是要做什么,不是要去杀了石凯,夺回支无祁精魄吗?” 那人嗤笑一声,头也没有转过来,只是靠着乔忆亭走近几步,“我没有答应过,也不会入你的局,你说的那些,与我没有关系,与魔界更没有关系。” 乔忆亭眼前模糊一片,他感觉天旋地转,脚步虚浮着,就快要倒下,身旁又冒出黑影来,想要扶他,被他一把撇开,云破便杵在地上,另一只手用力抠着手心,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可惜,徒劳无用。 在他软成一滩水之前,曾有然在他身后半跪着扶住了他,眼神不住地在他潮红的脸颊上逡巡,随后将人抱了起来。 方姝甩出鞭子,厉声喝道,“你们不能走!” 只是一个眼神,便让方姝重新燃起的希望化为泡影,鞭子的力道瞬间软了下来,为触到曾有然的衣袍,便停住了,像是软绵绵的绳索飘在地上。 她望着几人远去的背影,又望了望身后的一切,泪水夺眶而出,崩溃一般跪在方妤身旁,喃喃道,“你们不能走,不能走。” ………… 乔忆亭迷迷瞪瞪地睁开双眼,月色的罗帐飘了过来,他意识还在怔愣中,缓缓打量起之前发生的一切以及现在是什么地方。 他稍微一动,便听见一声声清脆的响动,他这才感觉出四肢有些沉重,抬起手来放在眼前,不禁让他脑子一片空白。 他的手上竟然带着一条细细的铁链,只是上锁的人极为细心,在触碰到他手腕肌肤的地方包上了一层柔软的棉布。 双眼盯着铁链,几乎挪不开,浑身开始发冷,他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发现他盖了一层丝衾,身上也只有一层薄薄的中衣,甚至他脚上也带着锁链。 第99章 链条之长,绵延到床下,随着罗帐翻飞,他看见好像是嵌入了发着幽幽紫光到墙壁之中。 他立刻明白了自己此时在什么地方,“曾有然!” 可是他不明白,曾有然为什么要这么做。 罪魁祸首踏着轻快的脚步,靠近床榻,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地雀跃,“师兄醒了。” 乔忆亭从床上跪坐起来,眼神紧紧盯着越靠越近的人,手中端着一碗汤,更像是药。 还未靠近,托盘就被他扫落在地,盛怒溢于言表,“你想干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 曾有然只是愣了一瞬,接着委身下去,收拾被他打翻的碗盅。 将碎片收拾好以后,曾有然这才转过头去,拿着略微湿润的眼眶对上胸膛起伏的人,“师兄可以生气,但不喝药不行,我待会儿让人再熬一碗来。” 听到喂药,乔忆亭又直直地瞪过去,殊不知他这一副模样,有多么像是引诱。 薄薄一层里衣,因为他动作幅度过大半敞到胸膛以下,精壮的胸膛一览无余,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他劲瘦的腰。 而他双颊上戴着一抹红,原本药效已经过得差不多了,可现在应当是因为生气的缘故,让潮红死灰复燃。眸中含着犀利的光,光是被他瞪着,曾有然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干。 即使他想去做,他也没有那个胆量,只是在那日乔忆亭双眼湿漉漉地恳求他时,强忍着胸间巨浪,伸手过去...... 他微微闭了闭眼,可脑海中不断闪过那些荒唐片段。幸好,玉生烟说,药量太大可能会造成一些后遗症…… 他想,师兄的后遗症,估计就是忘记之前的所作所为了。 这一副模样,曾有然实在是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可连一根发丝都没有碰到。 乔忆亭完全不顾他在想什么,一把拍走他伸过来的手,顺带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晃了晃自己腕间的锁链,“你要给我吃什么药?你……不是说好回青玄山吗,不是说好要去找石凯吗,不是说好……” 被揪住的人,眼神中透冷着淡漠,嘴角却挂着笑,抬起手来握住衣领上的手,“我想看看,我不听话,会发生什么。” “你太有能耐了你!”乔忆亭再次甩开他攀过来的手,只觉他不可理喻,“你想过这么做得后果吗,凡间会遭受什么,你知道吗!” 他自认为摆出凶狠的表情,可得到啊答案之后,他还是觉得自己非常失败。 他听见曾有然说:“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又听见那人嗤笑一声,说:“你总是拿天下苍生,人间大义来搪塞我,怎么,人间缺了你就活不下去了吗。” 最后,语气竟然带着苦口婆心地劝阻,“不会的,师兄,不会的。他们自然有办法讨灭青玄山,你现在回去反而是羊入虎口,我不可能看你以身犯险。” 乔忆亭听着他的话语,眼中洇满水汽,任凭泪珠划过脸颊,手也慢慢松开他的衣襟,心想,“是啊,人间难道缺了我就活不下去了吗,我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随即他双手攥成拳头暗中使劲,想用真气来撑破这细细的锁链,却发现原本灵力充沛的丹田,又变得迟缓起来。 “没用的,方妤确实给我提供了思路,如何才能困住你。” 曾有然靠过去,将他往自己身边揽了揽,轻轻搂住他,任凭他的牙关攀上自己的肩膀,也要强将他按到在自己肩头,“师兄,人间没有你帮助,也不会有事的,可是我没了你,是真的活不下去。” 少年人语气染上落寞,可眼神中紧紧盯着乔忆亭身后晃动着的锁链,近乎疯狂,“你能渡天下苍生,就不能只渡我吗?” 那日,他听着乔忆亭与方姝的对话,心中就在盘算,怎么才能阻止一切。可惜,他的六师兄从来不会听自己话,只让自己听他的话。 所以他让玉生将人迷晕,加大药量,最好是什么都干不了,然后他再将人带回魔界,锁起来,这样便可以阻止一切了。 “师兄,你跟我说了多少次以后,我都记在心里,这个以后实现了,就会有下一个以后出现,你总是有理由躲开我的怀抱,丢弃对我的承诺。” 他将乔忆亭抬起的头又一把按回去,“我给你把金丹剖掉吧,这样,我就不会再用这链子锁住你了,正好你也不喜欢。” 乔忆亭脑子嗡的一声,只是以为他在开玩笑,可接下来的动作着实让他觉得,曾有然是要动真格的了。 “是这里,对吗?” 一双手,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乔忆亭的丹田处,让他身躯微微一震,随后用力挣扎起来,试图挽回那人的理智,“你疯了吗,不可以,放开我!” 他察觉出那处传来异样的感觉,瞬间停住动作,恐惧爬满心头,他开始苦苦哀求,“别这样,师弟,你明知道金丹对我多重要,你剖我金丹,不如直接杀了我。” “我知道的师兄,我会为你渡入魔气,到时候,你再去做什么拯救人世间的活动,便不会有人领你的情了。” 我没有办法改变你的想法,那就把你变成和我一样的人,这样,你就不会再离开我了。 不需细想,乔忆亭就知道他这么做的根源,无非就是不安全感太重了,无非就是自己的话可信度太低了。 变成如今这样,怪谁呢?只能怪自己,总是食言而肥。 他尝试着改变策略,一只手回应着他的怀抱,另一只手覆在游走在自己丹田处的手上,唇瓣也靠近他的脖颈,挪在他的耳边,轻声道:“师弟,你做了什么我都知道,可是我还是纵容你的一切,但我求你,不要这样做,好不好?” 虽然他不知道有没有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都已经见不得人了,再见不得人也无妨了。 视线从绯红的耳垂,抬到了挂着泪痕的脸颊,乔忆亭盯着他即将从下眼睫上滚落的泪珠,在他滴下的瞬间将唇送上去,吻走那一滴泪。 是苦的。乔忆亭知道,他其实也很害怕,因为察觉出身后那只手正在颤抖。 “我很爱你的,你也不想我恨你,对不对?” 第82章 小狗 殿中空无一人, 乔忆亭的话如同涓涓细流,灌入曾有然的耳中。 丹田处那只手抖的更厉害了,随后悄无声息地挪了下来。 紧接着, 曾有然双手更加用力地回应着他的怀抱,微微俯身, 将头埋在他的脖颈处,“师兄,对不起,可是我真的……我真的不想再等你下一个‘以后’了。” 在这拥抱之下, 引得挂在乔忆亭身上的链子簌簌作响,他轻轻抚摸着怀中人,“我们只有一个以后, 幸福的以后。” “我当然知道这次回去恐怕羊入虎口,但不是还有你吗, 你肯定会保护好我的呀。” “我相信你, 你肯定不会让我受伤, 对不对?” 怀中人的眼泪好像止不住一般,虽然乔忆亭看不见他的表情, 却实实在在地感觉到脖颈处的中衣已经湿了, 紧接着, 一片柔软却又濡湿的唇就贴近过来,四处游走。 他乘胜追击,“先给我解开,好不好?” 怀中人接着愣了一瞬,停住动作,贪恋似地从脖颈处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眸光,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所以,你就非得去,对吗?”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殿中游荡,显得单薄又绝望,“你总是让我觉得若即若离,你给了我太多承诺,我能信吗,我可以信吗?” “我很害怕,有一天你又会毫无征兆地丢下我。” “我是不会给你解开的。”看着乔忆亭嘴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他拿手封住他的嘴,眼神像是猎鹰一般凶狠地盯着他,“我知道师兄要说什么,无非就是让我听话。” “可每次我听话,换来的都是什么呢?”他闭了闭眼,不想说,也不敢说。 乔忆亭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神代替自己地反抗,他看着方才还凶狠的视线,忽然又变得柔软下来,甚至说话的语气也变得软下来,可对自己的要求丝毫没有退让。 “这一次也是一样,明明师兄先答应的我,到头来,却要先去替方家完成心愿,”他往乔忆亭额头送上一吻,* 终于扯出一丝笑来,“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说着,他便松开抱着乔忆亭的手,倒退了两三步,接着转身就要走,不再听乔忆亭对他的“蛊惑”。 这一番话倒是点醒了乔忆亭,将他所有的想法都堵在喉咙里,堵在心里喘不过气来,他嘴唇微微张着,开始反思起来,自己答应他的好像鲜少能够做到,包括最简单的陪伴。 他确实曾经承诺过多次,会一直陪着他,可每一次都是被他自己当成一句哄人开心的话,一次也没有实现过。 几乎每一次都是这样,曾有然是会被他率先放弃的那一条红线。 到底是为什么,他会容许甚至默认自己做出这样卑劣的选择呢? 起初是真的哄他开心,因为他真的以为曾有然身边会不缺人陪着的,可后来呢?后来的承诺为何也做不到呢? 第100章 他跪在榻上太久了,有些累不说,膝盖处已经微微泛红,他便委身坐了下去,望着即将走到门槛处的人,他赤脚下榻,迈着步子追过去,想拉住要走的人。 链子在地上拖着,发出略微刺耳的声音,“师弟。” 曾有然闻声停住脚步,乔忆亭便从身后拥了过去,额头抵在他的脊背上,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人听见。 “我知道,我的话,在你心里的可信度不高,但是我每一次都是认真的,只不过总会有突然发生的事情阻拦着。” 可,你明明可以选择不管的。 “我有时会忽略你的感受,那是因为,我认为你会和我想的一样,你会赞同我的做法。” 我只是不想被你丢下。 “如果这让你觉得没有安全感,甚至说感受不到我对你的爱,我向你道歉,我向你保证,这真的是最后一次。” 乔忆亭心中思索着自己的所作所为,末了才找出细枝末节的理由来。 是的。无非就是持爱行凶,仗着他对自己的爱意,一次又一次的辜负。 现在想想,自己真的是混蛋,诱拐了师弟不说,还不能将人照顾好,连满满当当地爱意都被自己轻易丢弃。 “给我解开吧,好不好?” 曾有然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下意识的就想回答他,“好。” 可他接着就反应过来,垂眸盯着那人圈住自己的手,闭了闭眼,在心中绝望的想:可这一次,我又如何相信你呢? 可,他又没办法拒绝。 “好。” 他用力掰开乔忆亭的手,转身将人抱了起来,送回床榻上,蹲在床边,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望着乔忆亭,“那还拉勾吗?” 链子还是没有解开,但乔忆亭觉得已经快了,他抬手拭去曾有然眼角的泪水,叮叮当当的链子声,伴随着他的话语灌进了曾有然的耳朵,“拉勾。” “那拉了钩,就不能反悔了,这是师兄说的。” “好,不反悔,谁反悔谁是小狗。” 可是小狗从不骗人,也从不反悔,小狗是最忠诚的,最会听话的。 ………… 得知了唐茉仍然在方仪郡附近,乔忆亭稍稍安心,“玉生烟呢?” 他将自己的衣裳整理好,又揣起桌边的除魔杵,放回胸前,等不到答话后他转头望过去,“我就是随便问问,在我心里还是你最重要。” 曾有然的眼神只有一瞬间的明亮,随即又黯淡下去,“放心,他没有危险,你要想见他,我让人把他叫过来。” 乔忆亭只是点了点头,拾起云破来朝着闷闷不乐的人又迈步过去,一根手指戳在他的嘴边,向上挑起,“笑一笑呗,做什么愁眉苦脸?” 那人顺势将他搂到怀里,“笑不出来,师兄要是听话,我就能笑出来了。” 坏了,好像拿捏人的方法被他找到了。 乔忆亭低声笑着,微微抬头,任凭自己的唇印到那人的下巴上,“现在能笑了吗?” “还是不能。” 可是乔忆亭分明看见,他的嘴角已经扬起来一个弧度,但再满足他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他稍稍踮脚,又在那人的脸颊上留下了转瞬即逝的温度。 随后,趁着人还在发愣,乔忆亭迅速脱离他的怀抱,提着剑就朝着门外走去,丝毫不等还在回味的人。 “啊,尊……啊乔少侠!都是尊主逼我的,我也不想那样对你啊,你不要怪我啊!” 刚走出门口,不远处的玉生立即挣开两个魔兵的臂膀冲了过来,扑在他的脚下。 瞧着这滑稽模样,乔忆亭抬脚踢了踢,佯装着正经,“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这样,你回方仪照顾好唐茉,算你戴罪立功吧。” “我不,我要跟着你去青玄山!” “你去了也不能改变什么,还是那什么.....” “累赘。”乔忆亭不想说的,从曾有然口中蹦了出来。 “我,我可以挡刀.....” 可在乔忆亭御剑的一瞬间,玉生烟就后悔了,因为他是被自己的尊主,提在空中的!既踩不着云破,也摸不到乔忆亭,还被灌了一肚子的冷风。 而这也是乔忆亭第一次御剑飞这样长的一段路程,他下山原本就是为了游山玩水,所以速通反倒失去了乐趣。 现在看来,其实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群山沟壑尽在脚下,加上云雾缭绕的氛围,倒是让他有些失神。 走了快要四年的路程,现在又是另一番景象,这一番天地终究不属于自己。 就这样想着,他手势变化,飞剑疾驰。 远远地,他便看见青玄山附近被一阵黑雾笼罩着,与经过的那些云雾都不一样,青玄山也与他下山时的模样大有不同,说起来更像是乌烟瘴气的地方。 来到山门前,御剑之人便从云破之上飞身而下,曾有然也顺势将手里提着的人一丢,脚便落在乔忆亭的身后。 郁郁葱葱的山不复存在,取代的反而是遍地的残肢残躯,手臂,大腿,零零落落的在台阶上横着,偶有几只鸟儿还趴在其上啄着腐肉,铺面而来是腥臭无比的味道,让乔忆亭忍不住掩住口鼻。 这恐怕就是想要前来降伏石凯,夺回支无祁精魄的修士,竟落得如此下场,石凯……真是叫人恶心。 他一步步拾级而上,从山上滚落下来的血水混着腐烂的尸水,让路变得泥泞不堪,仿佛下一秒就能将鞋履粘住。 忍住作呕的情绪,终于到达了山门前。山门仍然气势恢宏,可毫无仙气,只是被血红色的雾气缭绕,看不清其中的场景,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稍稍叹了口气,青玄山真的没落了。 他不敢往下望,他怕泪水会夺眶而出,更不敢想象,究竟是怎么一场恶战,青玄山才会变成人间炼狱。 方平已经按照石凯的意思,被方姝杀死,他那么希望师兄师弟互相残杀,音容是否还在呢,薛云和苏青羽这两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同门,是否平安呢,还有那么多的外门弟子和杂役…… 他微微闭了闭眼,小心翼翼地吸了吸气,这才重新迈开步子。 踏进山门,就越能感觉到寒气,似是听到来人,乌鸦簌簌飞起,伴随着凄厉的叫声,在三人上空盘旋。 玉生烟一路上哆哆嗦嗦,现在被那乌鸦叫得发毛,也不管眼前人是谁了,抓住曾有然的衣袖,颤颤巍巍地出声道:“原来青玄山这么可怕吗?” 被拽住的人立即甩开他的手,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却还睡给他解释,“原来的青玄山可是仙山,现在却……” 乔忆亭看着四处纷飞的乌鸦,心中也有了底,恐怕出了芙蓉城后,乌咫也是石凯派过去的,他对石凯更是不屑了,“有那能耐,不如亲自现身与我试一场。” 山门前的青松青柏已然有了枯败之意,他刚踏入山门,不知从何处冒出一男子,肩上还立着一只眼睛冒着红光的乌鸦。 那乌鸦叫上一声,那男子便抬头,“乔师兄,你果然回来了。” 出声的人隐在若隐若现的雾气之中,看不清出面貌,但他的声音在乔忆亭耳中却觉得熟悉无比。 不等他回想出到底会是谁,那乌鸦便又尖叫一声,男子随即朝着几人出剑。 第83章 念想 既是青云剑法, 乔忆亭自然熟悉无比,只用一招便将出剑之人掀翻在地,提剑扎在那肩头道乌鸦。 没了乌鸦的加持, 男子只是挣扎了一瞬,昏了过去。他甩了甩剑尖上沾着的血, 才上前探查,竟然是刘启平。 他站起身来,冷哼一声,“原本以为那乌咫是乌鸦妖的头, 真是没想到,咱们的二师兄的竟然才是妖怪的头。” 话音刚落,原本在门外盘旋着的乌鸦呼啦啦的全朝着他们飞过来。 “小心, 这乌鸦能控制人心智!” 乌鸦在这雾气之中簌簌落下,尽数都被乔忆亭与曾有然斩杀, 灰白色的雾气中掺杂着血色与腥味。 玉生烟仅仅靠在两人身边, 拿着刚从刘启平手中夺过来的剑, 警惕地看着周围。 眼下,三人已是草木皆兵, 靠在一起朝着里面走去。 越往里走, 雾气便越稀薄, 直到看到站在道场的弟子们,乔忆亭倒吸一口气凉气,他们有的满眼猩红,表情狰狞,有的则是像是被什么吸干精气神,仅凭肩头的乌鸦吊着一条命。 直到瞄见站在道场中央的人,让他脑海中有一瞬空白, 那正是法力高强,武力值也爆棚的三师姐,音容。 “三师姐!”他快速调整状态,投入到这紧张的坏境之中,只是看见她的肩头空无一物,以为她心智仍在,也被围困,随即想要跟她里应外合。 可惜,青玄山早已不是那个青玄山,山上的人也早已不是以前的人了。 修士们齐齐转头,一声喝道,提剑便朝着出声的方向冲过来。 这些都是她素未谋面的师尊,收下的外门弟子,甚至还不到筑基期,现在却被人利用,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让人心疼不已。 第101章 曾有然二话不说,银舞在他手中犹如银蛇般,在这群怪人中直进直出。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阵仗,乔忆亭并未出剑,他仍然只对着他们肩头的乌鸦下手,私以为铲除乌鸦,这些修士们仍然有一线生机。 他随手将未出鞘的云破掷出,剑在他的驱使之下,迎上了被乌鸦操纵的人。下一瞬,他的瞳孔皱缩,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乌鸦在其肩头炸开的瞬间,那修士的他随即炸开,血就溅到他的衣衫上。 原来,山门前的碎块,不仅仅是其他门派的人,还有……自己人。 曾有然飞身过来,将快要近到乔忆亭跟前的修士斩杀,护着他向后退,“他们已经不是活人了,你不杀他,他们只会杀你。” “现在杀了他们,只是给他们一个痛快!”他挥了挥衣袖,将靠近他们的人尽数甩飞出去。 “我以为他们还会有救的。” 话音刚落,他立即掐诀召出云破,飞剑便在他的驱动之下,将赶过来的修士们一一贯穿。 眼前的青玄山已经尸横遍野,乔忆亭望着倒在地上的修士们,出了神,盘算着眼下的形式。 “小心!” 正在他愣神之际,道场上的音容飞身而下,手中的青鹭直冲他而来,曾有然立即扑了过来。 当乔忆亭反应过来的时候,青鹭已经扎进曾有然的肩膀上,要是再往上抬一两寸,便能挑断他的颈动脉。 乔忆亭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呼吸都有些抖,还未来得及伸手过去问上一句,他就看见曾有然朝着音容送出一掌,音容向后躲避的瞬间,剑便从他的眼前拔出,剑尖带出的血将曾有然衣衫染上大片的红。 他知道,音容出招一向快准狠,眼下根本顾不得曾有然的伤势,将云破召回手中,强迫自己集中精力,迅速缠上面前人以及她手中的青鹭。 冷兵器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将乔忆亭的理智拉回,开始想如何破解音容的招数。直到他再次挥剑,剑气将人撞了出去,他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因记挂着曾有然的伤势,所以他趁着音容倒地之时,赶紧朝人奔过去,岂料身后又传来急促的步伐,正当他想要再次提剑时,他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到在地,云破被脱手甩出去。 他艰难地翻身,却见玉生烟胸前被黑羽穿了个洞出来,血即刻顺着嘴边流了出来。 “小乔……”玉生烟似乎有些含不住自己的血,喷溅在脸上,也染红了乔忆亭的衣衫。 “你可别说话了,我带你去百草轩,我师兄医术很精湛的。” 可气若游丝之人却对着他笑了笑,声音已经含糊不清,“我故意的,别救……了。” “你傻啊你,”玉生烟虽然讨厌,总是对自己开黄腔,还想着非礼自己,但他早已将其当成挚友,“我能躲开的,你扑过来干什么!” 而另一边,音容再次提剑上前,乔忆亭分身乏术,手指一勾,让云破自己迎了上去,挡在身前。 他扭头朝着曾有然的方向望了望,却见那人早已为自己草草做了包扎,驱使银舞冲了过来,与音容缠斗起来。 可他分明看见,曾有然掐诀驱剑的动作并不稳当,他立即就要将玉生烟背起来去百草轩。 岂料,玉生烟拉住了他,甚至想要抬手摸一把他的脸,可朝护在他们身前的少年瞄了一眼后,便放弃了念头,他怕曾有然不会给自己全尸,努力扯出一抹笑来,佯装玩笑道:“我……故意的,我想成为你心里不可替代的那个。”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说这些,我带你去找我师兄。”玉生烟一说话,被刺穿的地方就汩汩冒血,乔忆亭便用灵力护住他的心脉,企图挽留一瞬。 “我要……我要说,我其实骗了你很久,我是……眼线。” 乔忆亭已经无心听他讲话,想让他保存体力,但为了不让他睡过去,还是答了他的话,“好好好,你是眼线,我是睫毛膏。” 玉生烟从他背上一推,自己跌落在地上,“别救我……去帮尊主吧……” “你别说话了,你别说……” 玉生烟却打掉他捂着自己胸口的手,“我想能不能,葬在你……住的,离你近……” 乔忆亭仍然想要拖着他赶往百草轩,看见他抬起手时忙不迭地去接,可手还没碰到一起,玉生烟就像是泄了力一般,闭上了眼,而那只听未曾抓住的手,落在地上震起来一圈尘土,很快血便将其周围的地面染成红色。 “玉生烟!”乔忆亭不住地摇晃他,期待他是演给自己看的戏码,但死了就是死了,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亲眼看见身边的人死亡。 将玉生烟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后,他带着通红的眼眶,手握云破,加入了与音容的缠斗之中。 音容面无表情,好像只是一个冷冰冰的战斗机器。云破一出,她便被剑气震飞出去,两人这才得到喘息的机会。 “三师姐,你不认识我了吗?” 将近四年的时间,说长也不长,总觉得就是昨日才下山一般,可说短也不短,青玄山早已物是人非。 音容是神智不清六亲不认,可她的肩头没有乌鸦,那么唯一可以控制她的外物便是…… 青鹭!那原本是石凯的佩剑,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手中呢? “师弟,我觉得可能是佩剑的问题,专攻青鹭试试!” 两人一拍即合,可既然都是剑修,又怎么可能轻易将佩剑随意脱手呢? 要是不借助任何修为,音容的剑术运用的可比他们两人得心应手,再有修为和控制的加成,让她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她的目标就是手握青鹭,拿下两人。 一对二,虽有胜算,但不多。 乔忆亭御剑耗费些许法力,曾有然的实力虽不容小觑,可加之方才那一剑,也让他身形有些不稳。 好在,他们两人本就不想伤她,只是想要她手里的青鹭。 谁知音容左手向后伸去,将她发髻上的一支玉簪拔了下来,玉簪从发丝脱身的瞬间,在她的手中幻化出一柄剑来。 望着双手执剑的音容,乔忆亭发觉原来在山上的次次比试,她从来没有将真正实力展现出来,也从来没有用过自己的本命剑。 只是思忖一阵,音容已经提剑即将来到两人面前,她的速度极快,乔忆亭及时反应过来后,还是被她左手的剑划伤。 双剑的力量虽强,更让人觉得无懈可击,但需要执剑人对于两柄剑无比熟悉,青鹭虽然在她的手中,相性却很差。 或者通俗来讲,青鹭与她并没有磨合,只是生生被人拼在一起,眼下她左右手两柄剑,已然开始发出鸣动,她就快要握不稳。 正当她对着两人又是劈头盖脸的来上一招,乔忆亭接住她左手的剑,一个回身,脚便踢向她的右手腕。 他心想,“对不住了,三师姐。” 她吃痛的叫出声,手随即将与银舞对抗着的青鹭脱手。 果然,那剑脱手的瞬间,她的眼眸中瞬间看到一丝清明。 待看清眼前人后,她脚下一软,便向前扑过去,幸好乔忆亭扶住她,这才没有让她倒在地上。 “三师姐,你清醒了吗?” 音容没有答话,也没有看他俩,有些发愣,随后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在平复着心情。 良久,她抬眼看了看四周倒下的同门,忽然拍开乔忆亭扶着她的手,神情惊恐,“你们回来干什么?走,快走!” “走哪里去呢?”乔忆亭接住曾有然递过来的手,不紧不慢地说道:“二师兄神通广大,无论去哪里,他都有机会要我的命。” “倒不如回来问问清楚,我的命,到底是属于他,还是属于我?”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人立即贴了过来,附在他的耳边说道:“师兄,是属于我的。” 乔忆亭歪头撞进他笑意正浓的眼中,心想,这小子怎么什么醋都吃?但出口的话,总是忍不住去顺着说,“好,你的,都是你的,你可得看好。” 随后才想起来他身上的伤,立即转身过去查看,“你的伤怎么样了,快给我看看。” 眼前的师弟,虽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但眉眼弯弯冲着他一笑,仿佛空气中的血气都被冲散了许多。 “我没事师兄。”一把握住乔忆亭攀过来的手,“另外,我一定看住。” 一旁的音容还在回想着什么,她瞧着落在地上的青鹭,便要上手拾起来。 曾有然余光瞥见她的动作,随即将手中银舞抛过去,差点将她的手钉穿。 “小师弟?”她被吓了一跳。 乔忆亭脚一勾,又顺势将那柄青剑踢远,“这剑为何在你手中?” 音容像是被撞破心事,静默了好一阵,才开口,“这是师尊留给他的,我想留下做念想的。” 此话一出,将乔忆亭说得一愣,“念想?” “师尊没留下任何东西,只有这柄剑,他还不算是二师兄的本命剑,所以……” 第102章 往下的话,乔忆亭不用听也能知道,是想睹物思师尊的。 他拉着曾有然朝玉生烟的方向过去,想要先将人送到百草轩,听见身后的脚步,他扭像她头问道:“那石凯呢,现在在哪里?” 这才是他们两人此次回来的目的,其余的不过都是次要的。 一阵妖风吹过,将浓稠的血腥味刮到几人面前,让人不由得眉头一皱。 “六师弟可真是想我啊,这么迫不及待地见到我?”石凯的声音,伴随着那阵妖风,传入几人耳中。 随后,他摇着那柄骨扇从身后的林中走了出来,“我原想你们多叙一会旧呢,师妹,看来你的魅力还是不够啊。” 乔忆亭眼尖地看见,原本空无一物的扇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两道花纹,像是一副还未拼全的图……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团黑气,但更应该说,石凯像是从那黑气之中走出来的一般。 “真是深藏不露啊,二师兄。” 第84章 疯子 山风轻轻刮着, 血腥气迎面而来,让石凯脸上那个意味不明的笑,看起来更加的阴森可怖。 只见他一抬手, 青鹭便飞回他的手中,“既然都到齐了, 乌咫,去把人请来,好戏马上开始。” 紧接着,从他身后黑气中疾速窜出一只乌鸦, 朝百草轩的方向飞去。 “原来如此。”乔忆亭听到妖怪的名字先是一惊,随后看着飞走的鸟,心想, “还以为是他复活了呢。” 他收回目光,往前挪了两步, 将曾有然和音容都护在身后, 死死盯着丧心病狂的执扇之人, “二师兄也真是的,发达了就六亲不认了, 怎么总要拿我?” 折扇一展, 那不完整的花纹上冒着丝丝黑气, 与石凯身后的那团诡异雾气相呼应,“我也不想的呀师弟,只是,你这躯壳实在太宝贵了,太完美了,有人很中意你呢。” 这样肉麻的话,从他嘴中慢条斯理地说出来, 让乔忆亭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快速抚上自己的胳膊,好像要将那不存在的鸡皮疙瘩搓掉一般。 可他身后的曾有然可并不想就此善罢甘休,先是随意的朝着石凯送出一掌,视线却一直盯着正在搓着胳膊的人。 “很冷吗,师兄?”曾有然靠过去,想要拢住他。 乔忆亭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音容的玉簪便从他的耳边飞过,瞬间化为长剑,剑气散漫开来,朝着石凯命门过去,却被青鹭挡了回去。 “师妹,可别忘了,这么多年,是谁一直陪着你。”言外之意,就是在点音容,不要忘记多年陪伴之情。 招式被截住,音容利落地翻身收回长剑,一字一顿地说:“二师兄,你对我做得一切,我都既往不咎,可我懂得是非善恶。” “自师尊教我握剑时起,我就告诫自己,此生不会动情,更不会赴他的后尘。” 话音刚落,她已经提剑向前。 虽然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身后的两人立即跟着她的身影,与石凯缠斗起来。 跟在石凯身后的雾气似乎有自己的意识,朝着乔忆亭飞过来,想要将其吞噬进去,而他自然也认出来,这恐怕就是当时在北冥将方孜凡救走的那团雾气。 黑雾没有实体,他无法通过剑术将其了结,只能一边躲避石凯送来的青鹭,一边躲避雾气对他的吞噬。 甚至有时,石凯还会与雾气相互配合,在出其不意的地方突然出现,打得几人措手不及。 哇—— 名叫乌咫的乌鸦已经飞了回来,尖叫着护主,所有人除了石凯,都被呕哑嘲哳难为听的叫声吓了一跳。 趁着他们愣神之际,青鹭将要刺向音容,乔忆亭眼疾手快驱动云破往前送去,在青鹭剑身滑出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又向上一挑,石凯被云破的剑气震了出去,却又被那雾气稳稳接住。 看着面色从容地坐在雾气之上的人,他忍不住出声问:“你这么厉害,有这么多帮手,怎么总是假手于人,自己为何不出面?” “哎哟,还不是因为怕我这丑陋的面容吓到你吗?”那人轻笑一声,眼神中的不屑都要溢出来,“你看我多好,多么为你着想。” 他的后半截话语陡然狠戾起来,乔忆亭轻喘着,正想要再说些什么时,忽然间看见他将折扇一伸,从那扇骨之中生出几根银针般的东西。 他愣住了,他记得当时他也问过,这扇子有什么妙用吗,会从中生出暗器吗? 当时的石凯笑得满面春风,他说,不屑使用哪些鬼蜮伎俩。 那现在从中出来的又是什么? 他总是这样,轻易就相信别人。 回过神来,那银针已经快要扎进他的眼睛,却被人生生捏住,“师兄,小心一些。” 他听出曾有然语气中的委屈,也带着些许嗔怒和责怪,将他的手轻轻打掉,回应道:“我是在想如何破局。” 眼下,或许只能如他所愿,进入到那黑气之中一探究竟。 忽的,他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步伐,清脆的声音便响起来,“姓石的,你就算将我们放出来,我也不会帮你!” “谁说要你帮我了?”石凯眉头一挑,接着嘴角拉下来,“聒噪。” 一声令下,站在远处树杈上的乌咫叫了一声后,便从它的口中射出一根黑羽。 这下,原本一致对付石凯的三人慌了神,乔忆亭急忙掐诀驱使云破将那黑羽击碎在空中。 就在几人松了一口气之时,另一个方向又冒出来一根黑羽,苏青羽也未曾料想,她印象中和蔼的二师兄竟然真的会对自己下死手,吓得的她定在原地。 从她背后揽过来一只手,将她护在一个坚实的怀抱之中。 “四师兄!” “师弟!” 薛云原本是想带着她扑倒的,可时间太短了,黑羽还是穿透了他的胸腔,甚至划破了她的衣衫。 看着倒在自己身上的薛云,苏青羽还未从那惊吓中回神,看着倒在自己身上的人,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嘴唇大张,但喘气仍然小心翼翼地,生怕惊扰了怀中的人。 她的手捧上他的脸,不住地给他抹去嘴边的鲜血,“四师兄,师兄,你别吓我,你不要吓我。” 乔忆亭和曾有然都尝过这黑羽的滋味,可他们两人都是习武之人,现在这利器射杀的是孱弱的薛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修。 黑羽所在的位置正是左肺,也不知是不是出现气胸的症状,眼下的薛云大口的喘气,像是破掉的风箱,可满嘴溢出鲜血的他,还想要摆摆手说自己没有事。 “五师姐,你没有救死回生的丹药吗,你给他一颗啊!” 乔忆亭有些心急,说话声音便大了些,苏青羽的眼泪便随着他的催促落了下来,也不知是被他吓得,还是被眼前的情形吓得,立即哆哆嗦嗦的开始翻药瓶。 她从随身携带的包中翻了良久,崩溃落泪,“我没有,我找不到!四师兄,怎么办……我找不到。” “别哭……这桎梏也受够了……若有,来世……” 我一定娶你。 苏青羽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握着他即将掉落的手,带着他摸向自己的脸,“我不要你死。” 乔忆亭看了看自己的手,立即就对着薛云输送真气,企图挽留着他,“四师兄,你千万挺住。” “我劝你还是先管管自己吧!” 原本与另外两人过招的石凯,被雾气裹挟着朝着乔忆亭冲过来,青鹭一挑,就要将人拽进去,力气大的要命。 他原本想要斩断衣袍,可又想到刚刚的计划,便放弃挣扎,就等着被石凯拽进雾气之中。 可忽然在他的身上形成了一股平衡的力量,是曾有然在他即将被吞没之前,一把拽住他的手,“抓紧我!” 里面的石凯拉着他,外面的曾有然也拉着他,可总归是石凯更强势一点。 “他要的人是我,你放手吧。”乔忆亭却并没有回握住他的手,甚至还想要将抓住自己手的人甩出去。 就在他将要把自己的手拔出来时,原本安慰苏青羽的音容却站起身来,上前推了曾有然一把。 “师姐?” 她的动作,不仅让乔忆亭为之一振,也促使三人齐齐地落入黑雾之中。 音容冷冷的眼神环顾四周,似是回应自己为何这样做,“既如此,不如进来一探究竟,他要的是你,不如一同进来看看,他拿什么取你的性命。。” 石凯的笑声从三人头顶响起,乔忆亭抬头望过去,却看见他背后生出乱七八糟的翅膀,虽然丑陋,但他毫不在乎,依然高高在上睥睨着三人,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他又扭头看了眼捧着自己手的师弟,心中纳闷,怎么他就一点魔尊的架子都没有呢? 察觉到他的视线,曾有然抬头望进他的眸中,“怎么了,刚刚拽疼了?” 乔忆亭知道,他指的是刚刚被他捏红的手腕,“没事,不疼。”只是觉得你过于乖顺了,活活像个恋爱脑,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第103章 接着,他将视线挪到石凯身上,“二师兄,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头顶的人放声笑起来,“我在杀母仇人手底下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你问我为什么?” 乔忆亭眉头一皱,心中思忖:仇人……他说得是师尊,还是别的什么人? 难不成当年师尊顾明怀的死,也是出自他手? “二师兄,”一旁的音容开口,做实他的想法,“难不成,师尊对你多年的养育之恩,都没有让你的仇恨消弭吗?” 石凯冷哼一声,露出狰狞面目,“可笑,这就是你说的‘懂得是非善恶’吗?” “认贼作父,你可知我内心有多么挣扎!” “那大师兄又什么错?” 飞在空中的人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大师兄,什么错?哈哈哈哈哈你扪心自问,谁不是曾经的曾有然!” 他抬起青鹭,* 指了指音容,“你不是吗?”又指了指乔忆亭,“还是你不是!” “明明他就是草包一个,你们个个对他恭恭敬敬,就因为他有钱,就因为顾明怀和他爹是世交,他像狗一样对待你们,你们也只能对他摇尾巴!” 正说到激动之处,音容清冽的声音在这空旷之地响起,“二师兄,你不是也一样吗?” “我也一样?对,我也一样!我和你一样,一同入山门,可那姓顾的凭什么就对你偏爱有加,就因为你比我有天赋,就因为你是人,我是妖吗!” 他猛地俯冲下来,青鹭便架在音容的脖颈上,灰青色面庞带着狰狞的笑,“可我现在的修为,远在你之上。” 乔忆亭见状,提剑上前,挑开青鹭,将人护在身后,质问道:“那四师兄五师姐哪里得罪你了?” “他们没错,但这青玄山上上下下,只有他们两个出双入对,凭什么!”石凯挥剑向前,胡乱地出招,剑气在这雾气之中来回乱窜,让他的声音都变得不真切起来,“我就是看不得你们圆满,我就是要让你们每一个人,都不得圆满!” 疯子,乔忆亭心中暗骂。 紧接着,石凯盯着乔忆亭,好像故意针对他一般,“还有你,要不是支无祁需要你的身体,我早把你弄死了。” 乔忆亭额前的印记一闪一闪的,在这忽明忽暗地地方格外清晰,抬剑抵住一道剑光,吼道:“你也没有那个本事!” 他看见石凯咧嘴,露出森森白牙,朝自己说道:“看来你是感受到召唤了,支无祁很满意你。”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以为你是谁啊,乔忆亭,”他发疯似的缠上来,“你不过就是我的替身,要不是当年我妖丹与金丹相斥,就轮不到你上山!” 一旁的曾有然自然看不得他的出言不逊,和乔忆亭一起对他展开单方面殴打,“疯子,闭嘴!” “我是疯子,难道你不是吗?”石凯在这雾气中的空间似乎格外得心应手,扇子一挑,便将曾有然震出去,“你看着自己娘亲死在自己面前,却什么都做不到,你这个败类!死断袖!” “也好,方孜凡没替我了结的,我自己来拿!” 说完,他便掂了掂青鹭,面目狰狞地就要朝着倒在地上之人的心脏杵过去。 可曾有然再怎么样,也是魔尊,虽说银舞不太听他的话,虽然在这个奇怪的地方让他的魔气大打折扣,但他看见阴毒的石凯,出手握住朝自己刺过来的青鹭,剑身便在他的手中忽然断裂,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石凯握着另一截断剑向后倒退几步,乔忆亭见状立即掐诀,驱动着云破冲过去,想要先一步贯穿他的身体。 可惜,被石凯先一步识破他的计划,浑身上下用那翅膀将自己包裹起来,躲过攻击。 正当他以为云破已经离去之时,悄然张开翅膀,却看见刚刚还倒在地上的曾有然,一脸阴沉地站在自己面前。 只听“噗呲”一声,另一半青鹭被曾有然握着,扎进了他的身体。 第85章 痴人 雾气弥漫的四周, 极为安静,血滴落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流淌着的血在两人中间慢慢聚集,也不知是曾有然手上的, 还是石凯胸前的。 紧接着,曾有然的声音伴随着断剑搅弄血肉的声音在这方寸间散播开来, “你之前给我的,我现在还给你。” 他任凭握着的青鹭割伤自己,用力拧着那半截断剑,在石凯身上戳出个血洞来。 乔忆亭被石凯挥翅扫了出去, 掀翻在地,自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也看不清楚他的动作, 却从他的声音当中察觉出他的冷意。 只听声音,乔忆亭就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颤抖, 再次起身将剑召在手中, 随即又从虚空中抽出另一把剑, 一人两剑犹如长虹一般冲着正在僵持不下的两人过去。 但,这本就是石凯的天地。 只见他翅膀一展, 旋即将眼前的人扫开, 随后带着那半截断剑狠狠从胸前拔了出来, 直冲着乔忆亭掷过去。 可没想到,背后还有音容追上来。望着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乔忆亭随即转变方向,朝着曾有然奔过去。 血顺着他发白的指尖,缓滴落下去,他的双唇抖动,眼神在那只手上和少年的脸上来回晃, “如此莽撞做什么,很疼吧?” “不疼的,不疼,我没事的师兄。” 动作轻柔地捧起那只手,掌心还存着上次在密室中的疤痕,这次掌心都已经血肉模糊。只是被捧在手中,他都在微微发抖,怎么可能不疼呢? 正当他还想为其包扎一下时,少年猛然抽回自己的手,语气充斥着淡淡的悲伤,“师兄,我好像又要拖你后腿了。” “说什么傻话,咱们都有平安无事最好,没有拖后腿一回事。” 音容瞅准时机,驱使玉簪斩下一截羽毛来后,脚尖一旋与两人汇合,眉头紧蹙,眼神盯着那只血手,警告道:“小心为妙,不要这么疯魔。” 话音刚落,石凯再一次扇着翅膀落在几人身前,折扇一展,冒着寒光的银针便冲着几人过来。 “二师兄,你别再执迷不悟了,你非要放弃自己吗?” “放弃?可我现在,比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强上百倍千倍万倍!我注定就是要高高在上的!我是在拯救我自己,我在拯救妖族!我只是拿回该属于我的东西!” 他一边走过来,拾起来地上那半截断剑,“掌门之位算什么,我要做的是妖主,是魔尊,是人皇!” 枯藤和花蔓在他说完后,发疯似的从几人的脚底中生出来,紧紧缠绕着他们,随后他响指一打,也不知从哪里涌出的水,瞬间没到几人的膝盖,而且还在继续上升。 枯藤浸着水,将人越缠越紧,乔忆亭看着越来越高的水位,挣扎的速度都加快了,可越是挣扎,捆的越紧。 他心如擂鼓,对上一次在冰原上坠入冰窟记忆犹新,毕竟这一次曾有然不会再救他,他现在对自己没有好好学游泳而后悔不已。 紧接着,他看见石凯迈着轻盈的步伐,在水面上一踏便生出冰晶来,就那样一步步走向他,站在他的面前,俯视着他。 “六师弟,你不觉得奇怪吗?”石凯站在冰晶之上,抬脚勾起他的下巴,勾唇一笑,“我,为什么会选择你,作为支无祁的容器。” 乔忆亭面色惨白,眼中泛出猩红,将自己的头从那只靴子上晃下去,抬眸恶狠狠地瞪着他,“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要是死了,你的什么支什么奇,便没有办法再现世,只能是一团又一团的黑雾!” “做妖主,我看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似乎是那句话触动了石凯,又或者是觉得低头有些累,便半蹲在乔忆亭面前,微微歪头,抬手朝着乔忆亭的脸庞轮过去一巴掌。 乔忆亭躲避不及,瞬间觉得自己有些耳鸣,接着自己的下巴又被人捏起来。 “所以,我不会让你死,就算你死了,我还有万柯然这张底牌。” 他心中笑说,万柯然,又是万柯然,真是哪哪都有你啊。 他另一只耳朵仍在耳鸣,可耐不住一旁的人疯狂喊着“师兄”,他很想扭头朝着那边看一看,可现在自己整个人都被拿捏,估计马上,躯壳也就不是自己的了。 痛苦并没有想象的来得那么快,石凯捏着他的下颌,左右摆弄了一番,接着站了起来,颇有耐心地解释,“你这幅皮囊确实好,不过,你本不该活这么长时间。” “当年,你走火入魔,就该死的,可惜被人抢先一步夺了舍。” “什么……”听到夺舍一词,乔忆亭脑中空白一片,瞳孔都在晃,他猛然抬头望过去,原来自己穿越还与他有关系…… 原本还在挣扎的人也偃旗息鼓,停住动作,震惊的视线落在乔忆亭身上,一时之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乔忆亭都能感觉自己的鼓膜被心跳带着一下一下的跳动,十分难受, “呵呵,怎么不叫了啊,小师弟?”石凯像是发现出什么好玩儿的事情一般,戏谑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晃荡,“你那清风明月的六师兄,竟然早就被人夺舍,是不是很震惊啊?” 第104章 乔忆亭这才艰难地转过头去惊觉地望向曾有然,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别样的情感,有些迷茫有些慌张,却从中分辨不出来一丝相信的眼神。 “师弟,你听我说,我一直都是我,是我在一直陪着你,我……” 他的牙齿一直在打颤,好不容易才从唇缝中挤出这么一截话来。 因为他有些害怕,他不敢保证,曾有然会怎么看待他,也有些害怕方才音容所问,“陪伴难不成抵不过仇恨吗?” 他很想过去抱抱他,可是现在他什么也做不到,只能被这桎梏束缚着。 “乔忆亭,你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容器,支无祁已经等不及了,待他拿回力量,定会助我重登辉煌。” 眼前的曾有然不说话,音容也沉默不语,石凯更是像疯子一般,做着春秋大梦,而乔忆亭在他说出夺舍那一刻,便已经觉得自己孤立无援了。 哀莫大于心死,他只觉得浑身发冷,不知道是被这水冻的,还是被这孤立无助的境况所冻的,他闭了闭眼,让含在眼眶中的泪水滚落下去,再次抬眸后缓缓开口,“好,我自愿献祭给支无祁,直接来吧。” “师兄!” 他终于听到心上人应该有的情绪波动,可是他却不知道,他口中的师兄,到底是谁了。 “我信你的,我相信你的,师兄!” 他不敢看一旁挣扎着的曾有然,甚至余光都在躲避,他只是擎着头盯着疯魔的石凯,“我有一个条件,将师姐和师弟都放出去,我配合你,做你想做的。” 石凯脸上闪出一丝不可置信,接着露出森森白牙,“你会有这么好心?” “我不像你,言而无信。”乔忆亭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声音冷冷地,异常决绝,“我说有,就是有。” “好说。”只见石凯轻轻挥手,冰冷的水便不再继续上涨,而是慢慢退却,露出底下捆绑着他们的树藤。 “轰隆”一声,曾有然挣开缠绕着自己的树藤,大步流星地朝着乔忆亭走过去,“我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六师兄。” 突然的变故,激怒了原本正得意的石凯,他掏出扇子又要给擅自出逃的人来上一下子,却都被气头上的小子挡了下来。 甚至曾有然眼皮头没有抬一下,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人,挥袖将石凯送出去老远。 乔忆亭看着周身燃起的火焰,将树藤烧得四分五裂,变成灰烬,一抬眼便撞进曾有然猩红的眼中。 “我只知道,是谁一直陪着我,又是谁一直对我好,带我尝尽世间温情,与人间百态。” “你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是你就好。” 骨扇伴随着凄厉的笑声,朝着两人飞过来,音容抽出玉簪化为的长剑,将那骨扇拦了下来。 飘落的骨扇顺势转回石凯的手中,拍了拍手,“真是一对苦命鸳鸯,两位师弟,两位断袖师弟,呵呵。” 音容长剑一抖,挽出剑花,“管好你自己就行!” 只听石凯冷哼一声 ,再次振翅而飞,先是朝着音容的方向而来,从翅膀上散落下来的黑羽如同密集的雨滴,再加上他胸前的血洞,流出来的血水夹杂在纷飞的黑羽之中,让人应接不暇。 乔忆亭原本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毕竟刚才曾有然那番不为所动的眼神实在伤人。可现在,他忽然就没有那般从容了,只是因为少年人方才那一句,“是你就好。” 纵然现在的他抵挡着烦人的黑羽,可余光却黏在曾有然身上,只怕他再做出什么疯魔之事。 也不知石凯的真身到底是什么东西,即使将自己转成陀螺,竟然心细如丝,发现乔忆亭的一心二用。二话不说,接着朝着他飞奔过去,“师弟看来是要反悔了!” 尖锐的爪子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一柄软剑截住,“二师兄,说来,我们还没有真正过过招呢。” 石凯眉头一拧,刚想收回手来,却被一只带着热流的手拽住,随后乔忆亭带着剑光袭来。 明明石凯正处于下风,可乔忆亭却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从容不迫,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剑式未停,可还未触碰到人,只见那乌黑丑陋翅膀再次伸展开来,一边朝着自己包裹,一边朝着乔忆亭扫过去。 眼看两人就要对上去,曾有然担心极了,另一只手一松,接着蓄力,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着石凯送出一掌。 虽有翅膀护着,但曾有然那一掌使了十成十的力气,石凯被震地向后撤去,翅膀经过曾有然脸颊的一瞬间,在上面留下长长的划痕。 有血冒了出来。 而乔忆亭因为攻击目标的消失,猝不及防地向前闪过去,在地上滚了一圈之后,趁着石凯还没反应过来,再次掐诀,驱使他的两柄剑向其奔过去。 他喘着粗气,戾气已经裹满整个眼睛,看着道道剑气剑光纵横,势必要将人拿下,直到云破穿透石凯一边的翅膀,将其钉在地上后,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随后,他扶起受伤的音容,步履蹒跚的走到曾有然身边,满脸心疼地望过去,“怎么不躲着点儿?” “不疼的师兄,有师兄在身边就不疼。” “瞎说。”乔忆亭看了看自己满身血迹的衣衫,找不出一块儿干净可用的布条,也不敢用手去摸,只能蹙着眉头盯着他。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心说,“这不是破了相了吗……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三人仅仅是得了一瞬间的喘息,忽然间,身后又传来振翅的声音。 他以为石凯已经是黔驴技穷,本想再一次驱动云破将人再一次钉回去…… “小心!” 石凯幻化出来利爪,直接嵌进曾有然的后背里,只见那爪子一松,曾有然脸色惨白地跪倒在地,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乔忆亭原本就扶着音容,被曾有然一推,连带着音容也摔倒在地,他急忙将人扶起来后,手脚并用地朝着微微发抖的少年奔过去。 “一个个的,非得替我挡做什么,你不要命了!” 曾有然不敢看他,只能努力忍受着背后传来的剧痛,脖颈间的青筋清晰可见,大大口地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我只是……怕他碰到你……” 怕一不留神,你就被夺舍。 完整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甚至经过脸上的那道疤痕,细密的痛楚让人更加难以忍受。 乔忆亭忙不迭地去掰过来他的脸,视线不住地在他的发白的脸色上滑动,“傻啊你,他既然要用我,肯定不可能让我死啊,倒是你,你死了怎么办!” 你死了要重开不说,难道我就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然后自己再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重来一次吗? 曾有然不知道他的话还有两重意思,他只觉得是自己在这六师兄心中格外重要,好不容易扯出一丝笑来,可嘴唇却仍在抽搐着。 他笑得相当难看,话却说的相当漂亮,“师兄不让我死,我怎么敢死。” 石凯像是胜券在握,立于高处,任凭翅膀像是破烂一般扑扇在身后,冷眼看完两人的深情戏码,才缓缓开口,“可是已经答应过我的事情,又怎么能再反悔呢?” 说罢,他再一次振翅而飞,裹挟着冷风,朝着几人袭来。 曾有然再一次将人推开,自己迎上去,乔忆亭被推了个跟头,手掌一撑旋即起身,召出双剑,踏着剑光朝着两人追过去。 这雾气弥漫的地方不知又多高更不知有多宽,只是看到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乔忆亭在嘈杂的打斗声中辨别出曾有然的声音。 “我愿意被夺舍,二师兄,让我代替六师兄吧。” 各种法术在这其中飘荡开来,少年人轻飘飘的话,让乔忆亭的心一沉,“不可!” 石凯更是没有给曾有然机会,“你这烂命,我看不上!” 随后,乔忆亭再次听见少年人略微沙哑的嗓音,不屈不挠,“好,想要带走他,除非我死了。” 而另一人则是冷笑,“你本来就该死!” 忽然间,一阵怪风袭来,乔忆亭抬起袖子挡住这怪风,放下袖子后,整个黑雾之中只剩下了他一人。 他本想喊一喊他们,可环顾四周后苦笑道:“也好,出去后 ,二打一石凯可就不一定有胜算了,他们的计划应该可以正常实行吧,希望他也能做到我所说得事情。” 紧接着,他叹了口气,厉声喝道:“现身吧!是骡子是马也该拉出来溜溜了!” 雾气就像是梦中的虚无,在这之中还能听见回声,他感受到自己额间的印记越来越亮,而远处好像也有什么在闪着光芒。 他疾步而行,朝着亮光的地方走过去,想要一探究竟。 那发光的竟然是把扇子,还是石凯手中的那一把骨扇,他将其捡起来,想要看看那奇怪的花纹,心中想的却是,“太好了,石凯没有了法器和佩剑,师弟他们的胜算就更大了。” 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扇子,他一挥手,云破即刻出现在他的手中,他掂了掂手里剑,朝那花纹扎过去。 第105章 未曾料想,待云破扎破扇面之时,那花纹闪着的光芒更盛,相当耀眼,紧接着又忽然暗淡下来,花纹便飘在了空中,朝着他奔过来。 吓得他立即将那扇子甩出去,而那花纹冒着丝丝缕缕的光芒,像是偏偏要缠上他一样,围着他转了几圈,便从他额间的印记钻了进去。 乔忆亭眼睛瞬间瞪大,他感受着那花纹钻进自己的额间,身体却是再也不受自己控制。 他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自己的前半生,学校医院……又回想着青玄山的一切,回想着与曾有然的一切,回想着下山后的光景,因为他怕他会忘记,会变得和石凯一样六亲不认,甚至变得比六亲不认更加过分。 明明感受不到痛,明明只是身体不受控,却生生逼得他掉下了眼泪。 他不想忘记,不想忘记任何事情,也不想就这样,在两个世界被抹灭的无影无踪。 他心想,真是抱歉啊,原来的六师兄,我代替了你的位置,却没给你守好躯壳。 额间的印记悄无声息的消失,像是专门等待着支无祁的精魄一般,眼前的黑雾正在慢慢消散,而他的意识也随着雾气慢慢减弱,他强撑着双眼,想着能再看一眼,黑雾散尽后曾有然的模样。 可惜,黑雾散尽后的他再一抬眼,眼眸中带着的只剩戏谑。 正在缠斗的三人察觉到动静,纷纷转头,曾有然看着来人,先一步喊出,“师兄!” “乔忆亭”冷笑一声,随手从一具尸体上拈来一滴血,血由血珠在他的手中不断膨胀,变成一个血球。 随后,他将手中的血球朝着曾有然扔了过去,而他自己也欺身而上,与血球落在他身上的同时,又送出去一掌。 “你好好看看,我是你的师兄吗?” 曾有然立即起身,想出手打他,可面前这人顶着的,不仅是乔忆亭的面容,更是他的身体。 他不忍心,更下不去手,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他,“把我师兄还给我!” “什么你的师兄,这具身体已经归我了!” “乔忆亭回不来,也别想回来!” “只要杀了你,他必然就能回来!” 曾有然眼中噙着泪,出招的速度却是比任何时候都狠辣,却在即将挨上“乔忆亭”脖颈的时候,停住了。 “杀我?” 还是那张脸,双眸狭长,原本应当从中流露出来如水般的眼神,现在却充满戏谑,肤色白皙不似常人,雾水和着血水倒是给他增添了不少邪气,唇色殷红,嘴角扬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因为知道他的软肋,那人漫不经心道:“你忍心吗?” 趁着曾有然怔愣之际,那人手指微微一勾,雾气朦胧中窜出一条细细的水流,朝他甩过去,“我可忍心。” 来不及闪躲,曾有然再次被冲出去,撞在已经枯萎的松柏之上,口中涌出一股腥甜,后背结结实实地又挨了一遭,让他已经爬不起来。 乔忆亭嘴角爬满讥笑,一步一步朝着他靠近过去,抬手掐住他的脖颈,强迫他看向自己,手中的力道也在逐渐加重,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曾有然视线在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上滚动着,喘着粗气任其蹂躏,他手中虽然蓄力,可仍然下不去手。 一旁的音容注意到两人的情况,一剑将石凯掀翻,飞身过来,长剑一横,挑走乔忆亭的手臂,拉着怔愣住的人往后撤,“他已经不是你的六师兄了,你……” “我做不到,”曾有然抬起泪流满面的脸,眼眶通红地望着她,声音带着天大的委屈一般,“师姐,我做不到,他就是六师兄。” 石凯早已精疲力尽,费力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朝着那人靠近,“你既然已经有了新的身体,那是不是该轮到帮我了?” “哦?”面前的人轻笑一声,转身打量起这妖族的少主,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体面,活活像一只丧家之犬。 他目光冷冷地看着他,突然抬手掐住他的脖颈,“妖,最善蛊惑人心,你不知道吗?” 只听“咔嚓”一声,他手中的脖颈便被折断,接着轻轻一抛,就像是随手抛一只鸟儿一样。 “就凭你,还想做三界之主,痴人说梦。” 一时之间,山上的雾气全都散开来,又显示出原本的模样,只可惜空气中夹杂着的血腥味儿,让人为之作呕。 “乔忆亭”抬眸看向眼前的一男一女,眼神如同冷铁一般,没有丝毫的感情,不留一丝温暖。 他不慌不忙地迈着稳健的步伐,脸上挂着让人胆寒的笑容,薄唇轻启,自顾自地说:“凡人渺小,不足畏惧。” 好像在他的眼里,捏死音容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随后,他又将目光看向曾有然,那股桀骜不驯却又沾满泪水的脸,让他觉得好玩儿,但说出口的话却让人厌恶,“杀掉魔尊,更是易如反掌。”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每靠近一步,另外两人便后退一步,直到他站定在道场的中间,目光却定定地朝着远处望去,随后便毫无征兆地腾空而起。 曾有然以为他要走,不顾自己残躯,立马追过去,“你不能走!” 谁知那人回头冷冷地望了他一眼,随手拈来一股水流,轻轻一甩,便将追过来的少年鞭笞在地上,引得雾气刚散去的山上,传出一声巨响。 那人只是垂眸瞥了一眼砸在坑底的人,随后张开双臂悬在空中,却未有逃走之意,头轻轻晃动一下后,便开始施法,他是想要感受出剩下的残魂在何处。 远处的云彩裹挟着天雷,滚了过来,青玄山上空漆黑一片,深秋刺骨的雨水像是刮人骨头的冰刀,刺在曾有然和音容身上。 不多时,青玄山上便涌出阵阵溪流,那人似乎是想要将整座山上的一切冲洗掉,更似乎是想要将这仙山上的门派给抹掉。 一道闪电劈下,将他脸上的表情照亮,露出一个瘆人的微笑,眸中被闪电的光芒映照着,阴恻恻的,犹如鬼火一般。 蓦地,他的头一歪,直直地坠落下来。 曾有然迎着电光望上去,那人毫无征兆地下坠,好像自己的心也随着他一起坠下去,他不管不顾地冲过去,稳稳地把人接住,“师兄?” 果不其然,乔忆亭的眼神中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但他并未回应抱着自己的人,接着他的眼下肌肉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仿佛像是再跟什么做对抗一样。 他一个翻身便朝不曾设防的人身上送出一掌,自己也摔倒在地上,他从那泥泞之中爬起来,身上的衣裳混着血和泥水,让他宛若一个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一般。 他的嘴唇也开始不由自主地跳动起来,“我可能控制不了他多长时间,杀了我吧,就现在。” 这是他能想到,唯一破局的方法。 支无祁的两缕精魄入他体内实则中正他的下怀,他想着左右不过是多一个人格在体内,那么就要看哪一个人格能获得身体的掌控权了。 前面的那几句话,不过是乔忆亭与支无祁的对话罢了,他被困在自己的识海之中,看着支无祁操纵自己的身体,对着音容和曾有然口出狂言,他虽然无能为力,但也在积极的与识海之中的另外一个“猴子”打架。 而现在,他只不过是短暂的将支无祁定住,根本不知道能撑多久。 他颤抖着伸手,打掉曾有然上前过来扶他的手,止不住地摇着头,声音沙哑地喊着,“愣着干什么,动手啊!” 他不知道这传说中的支无祁会不会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他只知道这妖怪定是不能够被轻易杀死的,毕竟穷尽天下所有门派大能的力量,也紧紧只能将其的精魄分散在四周封印起来。 支无祁的力量虽然强大,但要是真的强,又何必通过夺舍来获取实体呢? 所以,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杀不死它呢? “动手啊!” 现在的他,准确的说,是他的体内,有两个人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而临床上表现出这种症状的,大概就是人格分裂吧。支无祁好像在他这里是占据上风的主人格,他只是暂时控制身体的副人格。 他已经快要失去自己这身体的控制权了,而他们两个人怎么还不动手。 他抬眼看着面前束手无策的两人,就快要崩溃,忽然,他摸到了怀中的一个硬梆梆的东西,心中一喜,“既然你们都下不了手,那就我自己来。” 他迅速掏出一直揣在胸前的除魔杵,露出释怀的笑来,便要朝着自己的心脏处扎过去。 除魔杵,他一直都带在身上,原本是用来提防曾有然的,现在却要用这个东西来了结自己了,也不知道对这妖管不管用。 “师兄!”看见他那动作,让曾有然瞳孔一震,急忙出手拦住。 也就是他的喊声,让除魔杵在离乔忆亭命门处仅有一寸时,停了下来。 那只手哆哆嗦嗦地,想要往前送,可似乎又有什么力量一般,控制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向前,双方的力量就这般僵持着。 第106章 眼前这幅情形,乔忆亭束手无策,曾有然进退两难,他一边想要让乔忆亭体内的大妖魂飞魄散,另一边又不忍心让心上人赴死。 “师兄,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我求你别这样,一定有别的办法……” 乔忆亭紧紧攥着除魔杵,努力控制住它,不让这法器杵进近在咫尺的人胸前,他额角的青筋暴起,眼睛向上瞅过去,从牙缝中费力挤出,“能有……什么,办法……” 是啊,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自己带着这个支无祁死了,就是最好的办法。 这是支无祁与他的对抗处于平衡点,甚至马上支无祁就会占据他的身体,“想自戕?你还……呃……” 除魔杵被音容准确无误地按进他的心脏处,乔忆亭眼神中的不可置信瞬间换为短暂的清明,血沿着嘴角溢了出来,他却含着笑,眉眼弯弯地把着音容的手,进去将除魔杵往里送了送。 “辛苦师姐了。” 在目光涣散的前一瞬间,他将视线转向一旁呆楞的少年,努力扯出一抹笑来,就再也站不住向前扑过去。 曾有然只觉得眼前一闪,手下意识地就向前揽,泪水控制不住地涌出来,将即将倒在地上的人揽在怀中,可嘴唇微张,不知该说什么,慌张的像是孩子一般,胸腔剧烈起伏,相当无助。 他一直都知道乔忆亭的计划,当时在那黑雾之中,就布置好一切,只等狼狈为奸的两人上钩。 他说:“你和师姐,先解决掉石凯。” 可是曾有然和音容没能将石凯拿下,反而是让其死在了支无祁手中。 他说:“支无祁不足为惧,到时候我找机会控制住他,你和师姐再对我动手。” 可是曾有然面对着他这张脸,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还是不动情的音容够果断,找准机会将其一击毙命。 可是可是……一切都恢复了平静,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他的六师兄又有谁来还呢? “六师兄……” 眼泪像是断了* 线的珠子一般,从曾有然的脸上滑落,滴在乔忆亭脸颊上,也滴落在他的胸口上,手摸上胸前的法器想要拔出来,可又想到他之前说过,如果将利器从身体拔出来只会死得更快,他便颤抖着停住了手。 而因为有除魔杵的加持,让乔忆亭重新获得了这具残躯的主导权,他还想扯出个笑来,可疼痛驱使着他做出更加难看的表情。声音更是气若游丝,可还是能听得出来,他是想安慰面前这个哭成泪人的师弟的。 他想要去够曾有然的脸,但他连抬手都显得相当艰难,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阻隔着两相触碰,曾有然察觉出他的意图,紧紧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别哭了……我最怕你落泪,让我觉得都是我的错……” 他感觉自己的手好似有千斤顶那么重,不住地往下滑,“要是,要是死不了,我就跟你回去,拴住我也好……剖金丹也罢……全凭你。” “别说话,别说话了。”曾有然尝试着为他渡过去魔气,可全都被除魔杵吸收殆尽,“我求你不要说话了。” “对不起啊,师弟。”我可能又要食言了,只是我确实不属于这个世界,确实占据原本六师兄的位置。 乔忆亭的手毫无征兆地滑落,抱着他的人彻底崩溃,“我不要对不起,师兄,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活着!” “我什么都不要,师兄,我听话的,你别吓我好不好,师兄,师兄,你睁开眼看看我啊……” 任由曾有然怎么唤,那人就像是睡过去一般,最终他将人揽腰抱起来,乔忆亭轻的要命,任凭他如何摆弄,感受不到他的一丝不快。 曾有然看着没在他胸前的法器,发着幽幽光芒,映在他冷漠的眼神中,兀自说道:“师兄才是小狗,这里这么脏,你竟然能在这里贪睡,我带你回知意堂好不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竹林的方向走去,“咱们回知意堂,回知意堂……” “别伤心了,师弟。”音容刚刚安慰好苏青羽,这才又赶过来,就看着浑身是血,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好地方的师弟,心中也不是滋味。 她对上满眼猩红的人,却也不敢靠前,“六师弟有一句话说对了,置之死地而后生。” “师姐慎言,”曾有然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并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他没死,他只是睡着了。” 可接下来音容的那句话,又让他燃起了希望,眼泪簌簌落下。 “或许可以找找师叔,他不是号称‘活死人,肉白骨’吗?” “对,对,对……” 曾有然像是魔怔了一般,落寞的视线落在怀中逐渐失温的人,他一只手抚在乔忆亭的背上,一直在给他输送自己的魔气。 下一瞬,他就破了音,“师姐,你,你能不能输送一些真气给师兄,我去找,找师叔来。” 他眼中一片荒芜,身上散发着无措,仿佛他的灵魂跟随着乔忆亭的死,也被带走了一般,“我的,是和他相斥的。” 他强忍着泪水,对上了音容的目光,扶着乔忆亭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师姐,求求你,救救他吧。” 师兄,求求你,救救我吧。 音容似乎是没有想到,两人居然会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尽力保住他的,你尽快把人找来,或许还可以先让你五师姐过来。” “师叔,可能被石凯关在了某处,只是现在……” 不等她的话说完,曾有然已经冲了出去,可空荡荡的青玄山,万柯然会被关在哪里呢? 蓦地,他想到那只神出鬼没的乌鸦妖,便动身去了百草轩,二话不说从薛云身上拔下那根黑羽,手中掐诀便寻到了那乌鸦的藏身之处。 “要么死,要么带我找到万柯然!” 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乌咫看着石凯大势已去,便乖乖交出万柯然的关押地点。 不待万柯然询问着什么,曾有然一把将人薅走,眨眼的功夫便回到了原地。 音容见到来人,脸上立即露出欣喜的表情,似乎也有些不可置信,“师叔。” 万柯然对她点点头,眼神在她和自己儿子身上不断打量着,“你们没事就好。” “他有事。”曾有然脚刚踩到实处,便朝着躺在地上的人奔过去,“师叔,救救我六师兄吧。” 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万柯然愣了一瞬,随即释然,“好,这就来。” 支无祁肯定是不想那么容易就死,所以在除魔杵在扎进去的瞬间,它将心脏好好保护了下来。 而它自身经过千百年的封印,力量大如不从前,更何况只是两缕精魄而已,就算乔忆亭不选择自戕,音容和曾有然两人合力也会将其拿下。 只可惜,错就错在支无祁选择了乔忆亭做容器,他的求生欲太顽强了,否则也不会刚一穿越,便胆大包天不计后果的将主角捅个对穿呢? 万柯然在救治时,并不希望有旁人在场,可曾有然却怎么也赶不走,甚至在他施法的时候对自己指指点点。 “轻,轻点……” “慢点,慢点……” 万柯然手中拿着好不容易取出来的除魔杵,一手捻在乔忆亭的额间,指尖在那眉心揉了揉,便从中扯出几根像是金丝一般的东西。 亮晶晶的金丝,随着他手指的翻转,跟着舞动起来,最后被引到了除魔杵之上,附着在上面,成了一圈又一圈的花纹,华丽且诡异。 “能不能醒,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曾有然听到他的话后,眉头一皱,语气有些凶狠,“不行,我不要什么看他自己的本事,他必须得醒来,你再想想办法!” 他跑到塌前捧起乔忆亭的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安静的面容,仿佛就要从中看出什么来一般。 万柯然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有然,你对他的感情,似乎不一般啊。” 被质疑的人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师叔。” 万柯然愣了一瞬,可也没有与他计较自己的称谓,就连那话也只是随口一问。 而坐在塌边一动不动的人,背对着他,语气坚定,继续说道:“师尊对你是什么感情,我对他就是什么感情。” 第86章 梦醒 又是寒冬, 大雪压弯了知意堂外的翠竹,风一吹,厚重的积雪便簌簌掉落下来, 翠竹便又挺直腰杆。 不知又是哪一簇积雪被吹落,枝桠发出了轻而闷的折断声, 为原本就静谧的青玄山,添上一抹神秘色彩。 曾有然顶着被扬了满头的雪,脚步也在那地上留下烙印,他刚刚去了百草轩, 为乔忆亭取了草药。 屋内的炉火燃得正盛,这是以前没有的。 乔忆亭自诩修仙之人,本就该调动体内的真气为自己取暖, 可现在他静静的躺在榻上,整个人没有一丝生气, 要不是他胸前轻微的起伏, 很难不让人觉得, 那是一具尸体。 第107章 拍打掉头上的雪花,曾有然抬眸望着榻上的人, 嘴角含着笑, 靠近过去, “师兄,马上又要新岁了,你还不醒过来吗?” 榻上的人没有回应他,而他却仍然自顾自地说着,落寞的眼神一直盯着榻上的人,不愿错过他的一丝动作。 “师姐说,今年不大操大办了, 因为……山上没有人了。” 他轻轻地为不回应他的人,擦拭了脸颊,双手…… 看着那平静的面孔,他又开口,“对了,支无祁你也不用担心,刘师兄已经和方姝牵上线了,会重新封印他的。” 他始终记得乔忆亭跟自己说过的话,说人不能一直躺着,会生出疮来,要是不及时处理,就会化脓,就需要截肢,甚至还会危及生命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做,也不知道修真人会不会变成乔忆亭说得那般恐怖,但左右他没有乔忆亭那个本事,也不愿有人靠近他,所以他常常为他翻身,为其擦拭身体。 “三师姐做了新掌门,她说一定会重振青玄山的。” “真可惜啊师兄,你没有看见三师姐那神采奕奕的模样,不过,我想你一定会为她高兴的吧。” “师姐还说,她让你收徒,你以后也要变成师尊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笑意,可要是乔忆亭睁开眼望着他的眼睛,必然会发现,他眼底并没有呈现出高兴的意味来。 随后,曾有然为他整理好衣服,自己便躺在他的身边,轻轻揽住他,“师兄收了徒,会不会就减少对我的喜欢了呢?” “我不是小气鬼,我只是……” “好吧,我就是小气鬼,我不想让别人缠在师兄身边。” 末了,他把脸放在乔忆亭肩头蹭了蹭,“不过,还是要看师兄决定,我都听师兄的。” “快醒过来吧,师兄,快醒过来。” 又是一年春好处,知意堂外的竹子又生了新的笋,正在节节攀升,阳光照在那带着露水的叶子上,亮晶晶的,可少年人的笑,比那还灼眼。 曾有然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进了屋中。 “师兄,今年也不陪我过生辰了吗?” 他挑起来几根面条,上面还挂着金灿灿的鸡蛋和红通通的汤汁,“也不祝我生辰快乐吗?” 他自顾自的叹了口气,将那碗为自己下的长寿面放到了桌上 ,继而越过桌子,又到榻前捧起乔忆亭的手,“我将魔尊之位让给了禾城主了,我以后都可以陪着师兄了,就在知意堂。” 雨过天晴,知了的叫声响彻整个青玄山,为本就炎热的夏天增添了聒噪之感,让人异常烦闷。 知意堂内有着翠竹的遮蔽,倒是避暑的好地方。 曾有然捧着从藏书阁取回来的书,放在乔忆亭的身边,语气委屈地说道:“师兄,你已经很久都没有跟我说话了。” 他看见了架子上的云破,便赌气一般拿到乔忆亭面前,“你再不醒过来,我就把云破折断,给你卖了废铁!” 说着,他将高高举起的剑又轻轻放下,眼神盯着乔忆亭平静的脸,他忽然觉得无措,“我吓你的,别生气,我只是吓唬你的,我只是想吓醒你。” “我好想听你说话,”他趴在乔忆亭的肩头,眼泪划过高高的鼻梁,洇湿了衣衫,“你起来给我念书好不好,你起来好不好……” 一轮圆月挂在天上,曾有然倚在门框出神般望着天上,想起来之前在芙蓉城时,也是一个中秋,他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对乔忆亭剖开自己的内心。 也是第一次,真正尝到了亲吻的感觉。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转身关上房门,朝着里屋的榻上挪过去。 “师尊居所前的桂花开了,师兄想不想吃桂花糕?” 他的手指从眉心一直滑到乔忆亭的唇边,“我给你做,好不好?” “师兄想要什么样子的?做成小兔子的行不行,还是做成云破那个形状的呢?” 最后,他勾住乔忆亭的手,模仿着当时在方仪郡时做出承诺的样子,“等我做好,师兄就醒来,咱们一言为定,谁也不许耍赖。” ………… 清晨时分,青玄山上起了一层薄雾,在东方天空泛出一抹淡黄色之际,雾气才慢慢消散,光芒便更盛,透过知意堂的窗户,照到了榻上之人的脸上。 被那光芒一闪,曾有然便醒了过来,他下意识的伸手向身旁摸过去,却摸了个空,顿时心下一惊,整个人便清醒过来。 昨晚还好好的,怎么……醒来就魂飞魄散了呢……怎么会怎么会呢? 他忽然觉得嘴中涌上一股腥甜,堵在喉中,说不出话来,他紧紧捏住脖子,顾不得穿上鞋履,慌慌张张地冲出门外,却与心心念念的人撞了个满怀。 他将人从怀中捞出,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没想到血却比话语提早到了嘴边。 “咳、咳……师兄!”他终于说出话来,随即将人抱个满怀,语气瞬间带上颤音,“别离开我。” 乔忆亭微微用力,从越箍越紧的怀中挣出来,将少年嘴角的血摸了摸,“你没事吧?” 他手执云破,面颊上还有汗珠,他不过是刚醒过来,想要试试自己的身体状况,听见曾有然的喊声,便停下来去找他。 慌慌张张的师弟摇了摇头,他又打趣道:“做噩梦了?” 还不等他下一句话说出口,又被曾有然结结实实的抱住,他并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长时间,但看样子应该是很长时间了吧。 “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以为......” “没事啦,”乔忆亭伸手从后背揽住,轻轻拍着,小心翼翼地回应着他,“是我,真的是我,不是梦,不离开,不会离开的。” 放声呜咽的人,断断续续地说:“可我真的做了噩梦,梦见师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怎么叫都不理我。” 乔忆亭对他的梦饶有兴趣,将他从自己身上扒下来,“进去坐下来,好好与我说说。” 说完,他便将云破送到另外一只手上,而闲出来那只手,便牵起曾有然的手,领着他进了屋内。 而曾有然就任由被他牵着,毕竟他等这天,已经很久很久了。 知意堂内,两人四目相对,乔忆亭可算明白“执手相看泪眼”的滋味了。 曾有然稍稍平复了心情,开始讲述他那离奇的梦境。 在他的描述下,梦中的乔忆亭头发很短很短,几乎贴着头皮,也是静静地躺在一张洁白的床上,身上也穿着白色的里衣。 与之不同的是,在他的周围,甚至身上有很多“滴滴”作响的东西,那个房子中还弥漫着相当难闻的味道。 对于他梦见自己在icu的境况,乔忆亭相当惊讶,“那后来呢?” 曾有然紧紧握着他的手,回复的答案却让人啼笑皆非。 “后来,我就把师兄身上缠着的所有东西都拔了下来,一把火烧了,让他们不再禁锢住师兄,然后我把师兄抱走了。” “果不其然,没了那些东西的桎梏,我醒来后,师兄就醒过来了。”说着便朝着乔忆亭怀中蹭过去,“我救了师兄,师兄打算怎么奖励我?” 乔忆亭一眼就识破他的心思,任凭他对自己胡作非为,但捉弄人的心思又涌上来,“容我好好想想吧。” 岂料,原先在怀中蹭趴着的人,忽然用力将其压倒在榻上,在他的唇边轻轻落下一吻,就在他以为要白日宣淫的时候,那人从他身上抬起头,幽深的眸子撞进了他的眼中。 乔忆亭长眉一挑,眼神肆意的看着身上的人,想要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却发现他的唇角都在哆嗦。 捉弄人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连忙抬手送过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说什么我都答应,不许哭。” 失而复得的感觉,让曾有然已经已经不敢再做什么过分的动作,喉头滚动几下,强忍住眼泪,颤抖着说:“我想要师兄永远都陪着我。” 乔忆亭有些诧异,眉头一皱,心道,“就这?” 可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盯着他笑,直到他察觉到曾有然的气息有些不稳,才抬手环上他的脖颈。 “好,依你。” 他方才笑得是,曾有然说出的永远一词,虽然觉得幼稚,但他却也幼稚的回应。 永远到底有多远?一直以来,世间的情侣好像都被这问题所困扰。 他在脑海中仔细界定着“永远”的概念,应当是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春夏秋冬,四季过往,都要陪着他。 可是,小孩子才说永远,而我,只想和你有明天。 良久,他又补充道:“永远陪着你。” “还有么?允许你再提一个要求。” 话音刚落,曾有然就开始上手扒他的衣裳,吓的刚刚发话之人立马警惕起来,“做什么,大白天的,你又要白日宣宣宣……” “想什么呢师兄,我只是给你检查伤势罢了。” 这糟糕的姿势,说是检查伤势,鬼才相信! 第108章 果然,少年人露出不经意的笑,“不过 ,师兄既然想要,也不是不行。” “不行……不行!” 然而,他没有说得是,自己其实也做了与他差不多的梦。 他也梦见了躺在病床上的自己,薄薄的一片,周围簇拥着许多的仪器,也不知道就那样躺在病床上多久了。 他是第三视角看过去的,不知是灵魂还是什么,进进出出的护士都视他为无物,要不然他又没穿无菌服,早就被赶出去了。 他缓缓靠近病床,看着那个略显陌生的自己,他的手穿过脸颊,竟然连触碰自己都难以做到…… 接着他的视线就落到那带着留置针头的手上,缠满绷带,恐怕就算是醒过来,也再难拿起手术刀,再难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了。 在即将迈步之时,他忽然朝着病房之外望过去,期待着从那门口处,进来与他亲近的人,他抬眼望了望窗外,察觉到外面漆黑一片,便自嘲般笑了笑。 现在是深夜,不允许探视。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见到了又能怎么样呢,左右他们看不到自己,只能看到病床上上久久不能苏醒,甚至可能连意识都没有的自己,只能徒增悲伤。 人生的理想忽然被腰斩,更何况他又回不去自己的身体,索性就毫无留恋地走向背后的那一片竹林,那是知意堂的景色。 他知道,那里肯定有人在等他,也会将他抱个满怀。 与此同时,q市某三甲医院的病房内,昏迷了许久的人,在一片嗡嗡作响的机器声中,缓缓睁开双眼。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