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宝贝甜又乖,病娇大佬强制爱》 第1章 《漂亮宝贝甜又乖,病娇大佬强制爱》作者:冬昼灯【完结+番外】 简介: 【强制爱+病娇+万人迷+追妻火葬场+双洁】 【强占有欲腹黑病娇攻x漂亮万人迷小可怜受】 被找回江家后,江郁星被欺辱,被无视。 只觉得人间炼狱,不值一活。 直到江海集团破产,漂亮少年被父亲卖到会所,在拍卖会上展出。 一众大佬满眼放光,有人出价只为了给他解开束缚,有人出价只为了给他披件衣裳,喊出的价格水涨船高,最终以十亿美元的高价被京城阔少沈凌寒带回了家。 沈凌寒回到家,居高临下看着笼中瑟瑟发抖的漂亮少年,眉心微蹙。 江郁星:(呼吸) 沈凌寒:我警告你,不要勾引我。 江郁星:…… 沈凌寒:这个笼子有点小,你求求我,我就给你换个大的。 以为得到了救赎,原来还是濒临不幸的深渊,江郁星心灰意冷,逃离了一次又一次。 —— 前期的沈总:你就是我买来的玩物。 后期的沈总:星星,我错了,求你原谅我… 没人能想到,那个桀骜不驯的小沈总,竟然也有俯首称臣的一天,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把他的星星宠上了天。 第1章 拍卖会很快进行到了最后一个环节。 最后一件拍品显得尤为神秘,巨大的天鹅绒长布下遮盖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物体。 在被工作人员抬上展台的第一瞬间就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视线。 一整晚都心不在焉的沈凌寒也放下了手里的手机,探究与审视的目光甩向台上那个即将开拍的神秘物品。 工作人员合力将巨大的长布拉开,展台上刺眼的灯光聚焦在长布下的物体上。 一瞬间,全场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感叹声。 长布下是一个巨大的黑色笼子,里面蜷缩着一个漂亮少年。 少年身上只象征性地穿了件白色薄衫,皮肤白的像雪一样,五官精致立体,纤细的双臂被高高固定在笼顶的吊环中,被迫跪坐在那个狭窄的空间里。 只是少年的眼神迷茫,睫毛如蝶翼般微微颤动,该是被人下了药。 此时他正昏昏沉沉地睁着那双黑曜石般的漂亮眼睛,望向台下黑压压一片的商界大佬。 少年的外貌过于惊艳,那纯净澄澈的模样看起来比雪山顶的初雪还要更加纯洁,在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一瞬就将整个现场都衬得黯然失色。 台下的大佬们不禁舔了舔嘴唇,用贪婪的眼神一寸一寸描摹着他精致的五官,举牌子的手早已蠢蠢欲动。 纵然是见多识广的沈凌寒,也盯着台上的少年愣怔在了原地,连坐在他身旁的秘书温颂连续叫了他很多声都没有听见。 台下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有人认出了少年的身份,低声惊呼这不是江家那个小公子吗。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虎毒还不食子呢,江总真是够狠的,江海集团刚破产没几天就把亲生儿子给卖到会所来了。” “这孩子真可怜啊。” “都别跟我抢啊,我看中这小家伙已经很久了,今天必须得把他带回家。” “那你可得出点血了,想要他的人多了去了。” 笼子里的少年可能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也或许是因为穿的太少而感到寒冷,开始止不住地颤栗。 那脆弱的、盈盈一握的瘦削身躯无论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疼又怜爱。 台上的拍卖师还未开口,已经有人举起了手里的牌子。 “我出一千万,给小公子披件衣服。” 拍卖师讶异地望向刚刚举牌的万总,似乎是在内心斟酌他说出这话的真实性。 但白来的钱哪有不要的道理? 拍卖师朝一旁的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那人立马跃上台来,打开笼门给里面的少年随手披了件西装外套。 “两千万,给小公子把手腕上的铐子给解了,都给勒出红印来了,我看着都心疼。” 另一个季总微笑着举起了牌子,声音淡淡的,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拍卖师一锤定音,工作人员立即解开了少年手腕上的束缚。 少年瞬间无力地垂落下来,趴在了笼底。 “各位贵宾,我们最后一件拍品可是人间极品,也是今天的重中之重,起拍价五千万。” 话音未落,台下已经开始了前所未有的竞价。 台下落座的全是云海市赫赫有名的商界大佬,此时全部铆足了劲举起牌子。 短短几分钟价格已经飙升到了五亿。 温颂小心翼翼瞥了一眼身旁的沈凌寒。 只见他们的小沈总全程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那个仍在瑟瑟发抖的少年,既不参与竞价,也看起来并不打算走的样子。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提醒沈总与国外分公司的连线快要到时间的时候,他眼睁睁地看着沈总举起了手里的牌子。 “十亿。” 语气很淡,与他平日里的声音相似,却极其有力,充斥着上位者的优越气势与威严。 温颂被自家老板口中喊出的天价震惊到瞪圆了双眼。 花这么多钱买一个人?这是他这辈子都绝不可能理解的荒谬事情。 不过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便看到沈总薄唇微启,又补充了两个字。 “美元。” 这下不止温颂一人,全场所有富商巨贾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且不说以沈总的地位,但凡他开口出价了,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与他竞价。 谁知他一开口便是这样的天价数字,这下更没人敢与之竞价了。 “沈先生出价十亿美元!”拍卖师双眼放光,声音尖利,“十亿美元第一次。” 全场静默。 “十亿美元第二次!” 刚刚出到最高价的季总翘着二郎腿,双眸微眯,望着台上的少年。 那目光似是有些不舍,指节在座椅扶手上一下又一下敲着,却终究还是没再开口。 “十亿美元最后一次!” 拍卖师敲下锤子:“恭喜沈先生获得最后一件拍品的最终所有权!” 温颂早已傻在了原地,脑袋像完全锈住了一样,再也无法进行思考。 直到沈凌寒已经签完了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合同,淡淡瞥他一眼,问他是打算要留在这儿吗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半天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沈先生,东西我们会立即送到您的居所,请您放心。” 工作人员仔细地收好合同,朝沈凌寒恭恭敬敬鞠了一躬。 沈凌寒却蹙起了眉:“东西?他是个东西吗?” 工作人员唇角抽搐了几下,似是没想到这个财大气粗的沈总如此较真。 不过自从那个漂亮少年被送到了这里,便再没有人把他当成个人过。 “不好意思,沈先生,我们会把您的人安安全全送回到您的居所。”工作人员垂着脑袋,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这样劝着自己,却迟迟没敢抬头。 当他终于忍不住,将头抬起来的时候,刚刚站在自己眼前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沈总早已没了踪影,只有他那个小秘书还愣怔在原地。 工作人员松了口气,转身打算离开,却被温颂喊停了脚步。 “先生,您还有什么事吗?” “……真的是十亿美元?不是什么虚拟货币?” 工作人员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瞟了他几眼。 温颂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这才意识到沈总早已走没影了,飞快地追了出去。 第2章 温颂能明显感受的到,回程的路上沈总的心情与来时完全不同。 他坐在副驾驶,偷偷朝后视镜瞥了好几眼。 像是激动与期待掺杂在了一起,沈总的眼睛都变得光彩动人,竟头一回遮掩了以往眼里的冷漠与阴鸷。 没想到沈总竟然还有这样的癖好? 温颂在心里嘀咕着,开始有些同情被沈总看中的那个漂亮少年。 花了这么多钱被如此阴晴不定、冷酷无情的男人买回家,他又会受到怎样非人的待遇呢? “温颂。” 还在腹诽的温颂突如其来被点了名。 他条件反射般立即挺直了腰板,脸上挂上了得体的笑容,转头望向老板。 “沈总,怎么了?” “我头发乱吗?” 温颂怀疑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他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嘴角颤了半天也没能憋出一个字。 沈凌寒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再搭理他,而是拿起了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旁若无人地当成镜子照了起来。 沈总可从来没有这样注意过自己的形象。 这么多年,沈总就像个断情绝欲的仙人一样。 在众老总天天花边新闻不断的时候,他洁身自好到了一种惊人的境界,从来没有传出过一件绯闻。 第2章 温颂的脑子开始飞速运转,难道沈总是要去见什么重要的人? 可他们正要前往的别墅里,除了佣人和保镖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如果有别人的话,那也只会是即将运送到别墅里的那个,花了整整十亿美元才得到的漂亮少年。 温颂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剧烈地震颤了几下。 黑色劳斯莱斯稳稳停在了别墅门前,温颂率先下车,替沈凌寒打开了车门。 管家林叔早已在门口等了许久,见到沈凌寒下了车,急匆匆走到了他的面前。 “沈少,刚刚有人上门,说是来送您今晚上拍得的拍品,但是……” 林叔欲言又止,眼神不停往屋内瞟。 沈凌寒点点头,迈着大步朝别墅里走去,步履匆匆,一刻不停。 大厅中央摆放着那个拍卖会上展出的笼子,笼内的少年蜷缩成一团。 那件半途中被披上的西装外套早已不翼而飞,少年依然身着那件单薄的白色衣衫。 不知为何,尽管与之相隔甚远,沈凌寒却好像听到了少年牙齿打颤的声响。 他的眸色微微一凛,眉眼骤然沉降下来。 笼子旁还站着一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男人,见沈凌寒走进来,手里拿着的木杆伸进笼子毫不犹豫地狠狠甩在了少年身上。 随着巨大的抽打声响,少年的衣服上渗出了一道鲜明的血痕,血腥味瞬间蔓延开来,大厅里所有人都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少年却只是闷哼了一声,便缓慢地调整好了姿势,跪着朝向沈凌寒所在的方向。 少年脑袋垂得低低的,让沈凌寒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能看到他那浓密卷翘的睫毛如蝶翼般震颤个不停。 “沈先生,东西给您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男人朝沈凌寒颔了颔首,朝门口走去。 “等等。” 闻言,男人停下了脚步。 “沈先生,您还有什么吩咐?” 他见沈凌寒的目光落在笼中的少年身上,便恍然大悟认为他是在对少年刚刚懒散的坐姿而感到不满。 于是男人凶狠地剜了一眼正跪在那里发着颤的少年,在心里已经将他千刀万剐。 当他再次转向沈凌寒时,早已换上了奉承讨好的神情。 他带着歉意笑了笑,恭谦有礼地朝冷冽又严肃的男人九十度鞠了一躬。 “沈先生,这小东西已经在我们那儿挨了那么多顿打了,还是不长记性,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他这一回吧。” “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以后在您面前要始终保持跪姿,只要您不发话就不许他起来……” “你刚刚凭什么打他?” 沈凌寒面无表情打断了男人的解释,声音中带着不怒自威之感。 男人讶异地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听不懂吗?他已经是我的人了,你刚刚凭什么打他?” 沈凌寒面容严肃,眉峰上挑,眼睛里流露出幽深的冷光,语气中带着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独有的威严。 男人立即跪了下去,战战兢兢地向面前那个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上位者疯狂道歉。 在来之前老板就提醒过他,送货时态度要恭敬,语气要谦卑,无论惹了谁都不能惹到沈氏集团的小沈总。 这是如今金融市场的风向标,是他们的最大金主。 于是他更努力地伏在地面上,嘴里不停重复着道歉的话语。 沈凌寒却连看都没再看他一眼,只是冷冷吩咐保镖将人拖走,废掉他刚才拿木杆的那只手,便快步走到了笼前。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笼中瑟瑟发抖的少年,眉眼微微挑起,目光幽深,眼睛一瞬不眨地凝视着。 很久很久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少年白皙的脖颈在逼仄的空间中微微弯曲着,形成了一道柔和的曲线,皮肤在头顶水晶吊灯的灯光照射下白的发亮。 男人幽深的眼眸微不可察地眯了眯。 “叫什么名字?” “……江郁星。” 少年在迟疑了一瞬后,回答道,声音轻轻的,听起来像是小奶猫在叫一样。 “嗯。”沈凌寒看起来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的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在笼子上,而敲打的每一下都会让少年随之颤栗。 他却像是找到了乐趣一样,敲得更起劲了。 少年垂着脑袋,在沉默了很久以后,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抬起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望向了面前的男人。 “先生,我,我不是做那个的,您能不能放了我?” 沈凌寒闻言,若有所思地瞧了他一会儿,像是听到了什么很有趣的笑话一样,唇角勾起了一抹愉悦的笑容。 “放了你?你的意思是我花十亿美元就为了买这个空笼子吗?” “……” 少年的眼眶蓦地红了,蓄满了氤氲的水汽,晶莹剔透的泪珠挂在卷翘的眼睫上,目光中是深深的惶恐与绝望。 刚刚挨了那么重的打都没有流一滴眼泪的少年,如今哭得楚楚可怜。 少年的嘴唇抖得厉害,止不住地抽噎,眼泪一簇簇落下,顺着惨白的脸庞汇集到瘦削的下巴,聚成珍珠般的一大颗。 第3章 这双盈盈泪眼在一瞬间就与六年来一直让沈凌寒魂牵梦萦的那双眼睛重合了。 这么多年过去,这小家伙没什么长进,依旧过得惨兮兮的,依旧是个爱哭鬼。 六年前沈凌寒第一次见到江郁星,是在江家别墅的后院里。 他跟随父亲来访江家,父亲是为了与江海集团签下合同,带自己来则是为了让他长长见识。 毕竟沈凌寒是被父亲沈寻舟选中的将来沈氏集团的继承人。 可那时刚刚成年的沈凌寒对商业上的波谲云诡丝毫不感兴趣。 趁着父亲与江总交谈甚欢之时,他偷偷溜出了金碧辉煌的江家大厅,走着走着就溜达到了后院。 后院里的一棵大杨树下,几个少年正围着什么东西喧闹着。 少年人清脆的笑声纷纷扬扬,在沈凌寒耳中却异常刺耳。 他有些厌烦地翻了个白眼,本想迅速绕过,无意间却看到了其中一个少年手中拽着的*,而另一头,拴在了另一个少年的脖颈上。 小孩浑身脏兮兮的,看起来已经被强迫在地上爬了很久。 可他不能停下来,因为少年将*拽得很紧,他的白嫩脖颈上已经勒出了深深的红痕,盖住了过去的青紫瘀痕,看起来极其渗人。 沈凌寒彻底被眼前的一幕震惊,愣怔在了原地。 那个地上的少年却突然转过脸来朝向了自己,露出了早已经被泪水打湿、乱糟糟拧成一团的纤长睫毛。 露出那双哭得红肿的漂亮眼睛,精致的眉眼间是遮掩不住的痛苦与绝望。 沈凌寒在他难堪的眼神中感到内心有什么东西瞬时碎裂开来,只剩下一片潮湿的柔软,正酸涩地发胀。 他下意识地迈出了步子,想要走过去,却被姗姗来迟的佣人拦住了脚步。 “沈少,不用管,越管小少爷就会被欺负得越惨。” “那是你们家小少爷?” 沈凌寒听到自己喑哑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不可思议,他难以置信地蹙紧了眉心,眉毛拧成了一团。 “私生子罢了,没人在意的。” 佣人撇了撇嘴,小少爷刚刚被接来江家时也反抗得厉害,可每一次的抗争最终都会遭到更狠毒的整治,直到现在像是已经彻底放弃了希望。 早年间他们还会忍不住心疼那个可怜的小少爷,直到后来被大少爷和二少爷狠狠警告后才断了那个心思。 自此江家所有人都对这样的场景视若无睹。 当年只有一个刚来的小佣人实在看不下去,在夜里偷偷去了后院里的小黑屋,给饿了一整天的小少爷送了几块桂花糕。 后来被二少爷发现了,那个小佣人被残忍地生生打断了一只胳膊,连夜被赶出了江家。 而作为惩罚,小少爷被锁在那个黑暗又逼仄的狗屋里整整五天。 这一次,没有人再敢冒着生命危险去给他偷偷送食物。 当五天之后二少爷江知野终于肯打开那扇门时,看到的是躺在地上早已奄奄一息的小少爷。 连被关在一起的那条大藏獒都收起了凶狠的獠牙,伸出舌头一下又一下舔着少年惨白的脸颊,像是竭力想要唤醒他。 江知野在那一刻才是真的慌张了。 他手足无措,颤抖着声音地命令佣人将昏迷不醒的少年从狗屋里抬出去,让家庭医生立即赶过来。 所幸医生赶来得及时,只剩了一口气的少年捡回了一条命。 大少爷和二少爷却没有因此停止对小少爷的欺凌,仗着父亲对他们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反而变本加厉地欺负他。 没有人能够救他,从来都没有。 那是沈凌寒最后一次见到江郁星。 第3章 那天之后,沈凌寒无论怎样都再也忘不掉那双漂亮又朦胧的、氤氲着水汽的眼睛。 之后沈凌寒很多次装作不经意地进入父亲沈寻舟的书房,别别扭扭地开口问他什么时候还能再去一趟江家的别墅。 沈寻舟大为诧异,却又哭笑不得,合同都已经签好了,哪里还有总是去人家家里拜访的道理。 不过在一个月之后,终于还是让沈凌寒等到了机会。 在即将新年的某一天,沈寻舟带着他早已迫不及待的大儿子,以及一大堆名贵奢华的贺礼,又一次前往江家的别墅。 江家庄园内一片张灯结彩,佣人们都喜气洋洋地忙碌着,有人忙着挂灯笼,有人忙着准备年货。 沈寻舟在大厅中与江总攀谈,沈凌寒则又一次溜到了后院。 可是这一次,他没能见到那个自己想见的人。 后院里空空荡荡的,除了一个上了锁的狗屋便再也没有了其他物品。 他却仍然不肯放弃地寻找着那个身影,甚至连每一簇草丛都翻了个遍。 身后传来了欢快的脚步声,沈凌寒猛地回头,目光却对上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那就是江家的二少爷江知野。 “你在找什么?”江知野眨着懵懂的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他早就注意到了院子里这个突如其来的访客,那英俊挺拔的身姿一瞬间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没想到走近了看,更加令人心动了。 那时的沈凌寒穿着一袭高定小西装,侧脸看起来尽管冷淡,五官却精致到让人找不出一个缺点。 少年人的身形挺拔颀长,眉眼深邃,身上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整个人像在发着光。 江知野的心砰砰直跳,心脏跳动的频率实在太剧烈,几乎快要跃出胸腔。 可就在听到面前这个帅哥脱口而出的话语时,他的心像是瞬间坠入了冰窟。 “你们家小少爷呢?” 江知野顿时哑然无语,过了好半晌才幽幽地瞥了沈凌寒一眼。 “你认识他?一个没人要的野孩子而已,早被丢出去了。” 沈凌寒闻言却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剧烈颤抖了一下,眉心紧蹙,急切地追问他丢出去是什么意思。 江知野却并不想过多地谈论这个话题,含糊不清地应付了几句便脚底抹油般飞快地逃离了后院。 那时的沈凌寒并不知道,他要找的人其实就被关在近在咫尺的狗屋中,且已经被关了整整三天。 那时的江郁星即使被父亲允许上学,也逃不了在学校里被二哥带领的小团体欺负的命运,甚至动不动就会以各种理由被江知野关在家里。 而这些事情,沈凌寒自然一无所知,他在半个月后便被父亲沈寻舟送到了英国留学。 三年后,沈凌寒回国接管了彼时蒸蒸日上的沈氏集团。 与生俱来的领导力以及经商的头脑让沈氏集团在他的带领下平步青云,很快便在云海市乃至全国的商业集团中独占鳌头。 第4章 过去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岁月的变迁已经渐渐淡去。 天之骄子沈凌寒很快便迈入了新的人生阶段,成为了商场上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小沈总,与过去的一切都告别不见。 唯独那双流着眼泪的眼睛却一直在他的记忆中异常清晰,让他魂牵梦萦了整整六年时间。 而如今又一次看到那双盈盈泪眼时,沈凌寒仍然忍不住凝视了很久。 这样一双美丽的眼睛,实在是很适合落泪。 这样的美人,也许就应该被关在家里,应该被打碎,被狠狠欺负。 让他的世界一片漆黑深邃,唯一的光亮就是自己。 自己应该彻彻底底占有他,让他每日每夜只能看到自己一个人,把自己当成他黑暗人生中的唯一救世主。 凌虐欲从沈凌寒的心底渐渐上泛,当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时,他的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打开了笼门,正伸向笼子里那个惊恐的少年。 江郁星此时是真的恐惧到了极点,他竭力躲闪着男人的触碰。 哪怕后背一次又一次撞在笼子边缘也全然顾不得疼痛,直到被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沈凌寒在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自己手背上时才猛然清醒过来,松开了桎梏着少年双手手腕的宽大手掌。 少年立即像一个抱成团的小刺猬一样蜷缩了起来,望向他的目光中满是惊恐与不安。 沈凌寒收回那只手心里还残留着少年温软触感的手,喉咙滚了滚。 “不想跟着我?” “那你想跟谁走?是那个出钱给你披衣服的万总,还是那个给你解开手铐的季总?” “他们看起来倒是人模狗样的,可你不知道他们背地里玩的有多花,也不知道你这样的小身板能经得起几轮折腾,会不会直接被他们*死呢?” 沈凌寒啧啧两声,瘪着嘴瞥了眼那个看起来像是被自己的话给吓坏了的少年。 “而我就不一样了。” 男人双臂抱在胸前,慵懒又惬意地斜倚在笼子边,唇角扬起淡然的笑容,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 “我会体谅人,看你住的这个笼子有点小啊,你求求我,我说不定会给你换个大的。” 少年抬起的眼眸中氤氲着一层雾气,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将落不落的一滴泪珠,看起来好不可怜。 一个人倒霉惯了也许就不会再为自己面临的噩运而苦恼了。 可江郁星却总是在心底燃起小火苗般的希望,让他微弱又渺茫地期待着,期待着上天会不会在下一瞬间对自己好一点。 哪怕只是好一点点,他也会感到很满足。 可上天好像听不到他的愿望,亦或是并不在意,总是让他从一个深渊跌落到另一个深渊。 一个比一个更阴冷,一个比一个更黑暗。 江郁星唇角缓缓扬起一个苦涩至极的笑容,几天的奔波流转以及被打出的一身伤痕,早已让他快要撑不下去。 他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疲倦的眼眸轻轻阖上,下一秒少年软软地倒了下去,趴在了冰冷的笼底。 在倒下的一刹那,他好像听到了慌乱的脚步声以及有人发出的尖厉喊声。 可他的眼皮却像是黏住了一样,再也睁不开了。 大概是他听错了吧,毕竟这世界上有谁会关心他的死活呢? 从来都没有任何人。 如果再也醒不过来会不会是一个最好的结果。 江郁星这样想着,心中竟奇异般的一片安宁。 可是上天好像偏不如他愿一般,还是让他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身下并不是笼底冰冷的触感,而是柔软的如同躺在云朵上一般。 是他自从母亲去世,自己被接回江家后便再也没有体会过的舒适与温暖。 在眼前的朦胧散去的一瞬间,他猛地落入了一道专注的目光中。 意识到床上人清醒过来,沈凌寒迅速别过了目光,不太自然地咳了几声。 江郁星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己已经不再被关在那个笼子里了,此时正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床软软的,很舒服,他没忍住用手指轻轻捏起了盖在自己身上那床天鹅绒被的被角。 “还挺娇气的,还没怎么样呢就晕过去了。” 沈凌寒挑了挑眉,评价道,看着眼前的少年在听到自己开口的一瞬间便红了脸。 喑哑又低沉的嗓音在只有他们两人的空荡房间里竟飘起了隐隐约约的回声。 少年肤色胜雪的脸颊上泛起了两抹红晕,看起来就又嫩又滑的,让人忍不住想象手指抚摸在上面是什么样的触感。 沈凌寒竟开始暗暗后悔,后悔自己在少年熟睡的这么长时间里只是坐在床边盯着他安静的睡颜,没能去摸一摸他柔嫩的脸颊,揉一揉他睡乱了的乌发。 但如果现在再去这样做的话属实是不妥的。 这是一个很暧昧的行为,更像是在情侣之间自然而然会做的事情。 江郁星又怎么可能享受到他沈凌寒的爱抚呢? 毕竟江郁星只是他买来的一个玩物而已。 沈凌寒平静又淡漠地这样想着,板起一张脸严肃地瞥了一眼从床上坐起身来正手足无措的少年。 不知怎的突然感觉心里莫名其妙冒起了一团火,烧的他有些烦躁。 他想自己一定是因为在屋里待的时间太久了,于是猛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不再留给那个可怜的少年一个多余的眼神。 直到出了那扇门,他才舒展了紧蹙的眉心,轻飘飘地弯了弯唇角,叫来了候在一旁的佣人。 “给他找一套衣服送过去,让他以后就住在这个房间,每天按时下楼去陪我吃饭,我每天下班的时候要到门口迎接。” “不允许他出门,让他每天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等我回来。” 第4章 一旁的佣人一条条认真地记下来,心里却暗暗嘀咕着。 怎么沈少在这房间里待了整整一夜时间,好像很担心那个晕倒的少年的样子,却又在少年醒过来的下一秒又这样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这些规矩还要让自己去一条条转达给他。 她一时竟搞不清楚这个少年的来头,以及他在沈少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位。 说是情人吧,不太像。 沈少过去可一直是个洁身自好的人,同是富二代,却不像那些整日醉酒笙歌的花花公子们。 他从来没有包过任何小情人,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连家都很少回,更不用说沉迷那些床上的事了。 再说了,应该没有任何一个富家公子会对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情人这样上心,亲自在屋里陪了一夜的床,好像生怕他出了什么闪失一样。 可若说是沈少对这个少年有什么别样的情感,那更不像了。 沈少看起来对这个房间并没有什么留恋,转身离开的背影那样决绝,最后都没有留给那个少年一句安抚的话。 佣人突然想起来温秘书走之前跟自己说的那句话,自己问他这少年的来头,他只幽幽飘来一句“十亿美元买回来的”。 这样的话,一切都说的通了,花了这么多钱才得到的人,是自己几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肯定不能不去担心少年的安危。 毕竟谁也不会希望自己花出去的钱打了水漂。 可沈少为什么会宁愿花这么多钱就为了带这样一个漂亮少年回家呢? 难道真的有钱就是任性? 第5章 最先觉察出沈凌寒最近真的很不一样的依然是他的秘书温颂。 温颂沉默地注视着以往每天都要以身作则带领整个公司所有人加班的沈总,在天光还大亮的时候就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走进了电梯。 而从前加班加到叫苦不迭的员工们都像是解放了一般,在老板走后欢呼雀跃了一阵,凑到温颂身边问他老板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情况,竟然每天都走的这么早。 温颂却只是浅浅一笑,便一言不发地紧跟着离开了。 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叽叽喳喳开始讨论猜测一向清心寡欲的沈总最近的动向。 而此时的沈凌寒坐在回别墅的车上,两条长腿随意交叠在一起,看起来慵懒又漫不经心。 实则唇角扬起的弧度已经掩饰不住他内心莫名的欣喜与期待。 第一次,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这很神奇。 沈凌寒竭力放平唇角,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难道是因为家里多了个人在等待自己?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就更神奇了,家里比以往多了的那个人明明对自己来说无关紧要。 沈凌寒眉心微微一蹙,眼帘半垂着,一种细密且复杂的情绪在心底一闪而过。 “沈总,到了。” 司机回头望了一眼正蹙着眉思考着什么的沈总,温声提醒道,迅速下车为沈凌寒打开了车门。 沈凌寒快步下了车,急匆匆地走向别墅门口,却在到达门口时又放缓了脚步,抬手整了整领带。 他听到了门那边也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唇角微微上挑,眸子里漾起幽深的光亮。 轻轻咳了几声,他打开了别墅的门,却在看清眼前景象时愣怔在了门口。 门口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正直挺挺地跪着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朝向自己的方向。 少年的脑袋低垂着,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明显地注意到他纤长的睫毛在微微发着颤,如同振翅欲飞的蝴蝶。 双手背在身后,是一个很标准的跪姿,不知道是挨了多少顿打才训练出来的姿势。 卑微又狼狈,脆弱的身躯看起来不堪一击。 沈凌寒的目光微微一滞,深邃的眼眸顿时冷了几分,扫了眼那个跪得老老实实的小东西,开口时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可忽视的压迫感。 “谁让你跪在这儿的?” 少年的身子闻声狠狠颤了颤,抬起了那双湿漉漉的如同黑葡萄般的漂亮眼眸,望向了他。 那目光看起来柔软又清澈,让沈凌寒的心跳顿时乱了起来。 “干什么?别撒娇。” “……” 江郁星的眼神有些迷茫,却让沈凌寒眉心蹙得更紧了。 “起来,以后不用跪在我面前,我没有喜欢看人下跪的癖好。” 沈凌寒压下心底那股莫名的不快与怒意,绕过少年走了进来。 江郁星在迟疑了一瞬后,默默站起了身,却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望向那个已经渐渐走远了的背影。 直到那个身影转过了身,阴翳的目光扫在他身上,用低沉又清冷的声音说出那句“过来吃饭,难道要我请你吗”的时候,他才挪动脚步跟了过去。 偌大的餐厅中,佣人们在布好菜后纷纷退了下去,只剩了江郁星跟沈凌寒两个人。 沈凌寒早已入座,目光毫不掩饰地甩在了正慢吞吞挪着步子走进餐厅的少年身上。 而此时的江郁星正做着强烈的思想斗争,他该怎么吃这顿饭呢。 在会所时,他挨了很多顿毒打,几乎每一次都被打到趴在地上奄奄一息,这才将要时时刻刻跪在买家脚边的规矩牢牢记在了心间,再也不敢忘记。 可眼前的男人刚刚说过,不允许自己再在他的面前下跪。 “要我抱你过来?” 男人的声音愈加阴冷,江郁星只得加快了步伐,犹豫了一瞬后选择坐在了离主位的男人最远的餐桌角落处。 落座后,他暗自舒了一口气,再抬眸时,清澈透亮的目光直直对上了男人那双幽暗深邃的、让人辨不出情绪的眼睛。 “怕我?”沈凌寒双眸微眯,审视般扫了他一眼,“我不吃人。” “不……不怕的,沈先生。” 口口声声回答着不怕的江郁星,此刻的呼吸却变得异常急促了起来。 沈凌寒听着那有些粗重的呼吸声,目光一滞,心口有个地方像是在隐隐发烫。 满桌都是丰盛的菜肴,各怀心事的两人却都吃得味同嚼蜡。 江郁星其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到过这样丰盛的食物了,但他在男人面前也不敢太过放肆地狼吞虎咽。 更何况他的心里还在不停揣测着,什么时候跟男人提出放自己走的请求他不会大发雷霆。 而沈凌寒全程盯着少年那只握着筷子的白嫩的手,以及他咀嚼食物时微微鼓起的腮帮。 看起来特别像一只抱着松果啃的小松鼠。 想到这儿,他不禁扬起了唇角,眸中也流露出一丝柔软的笑意。 头顶的灯光映在他脸上,看起来倒是与他平日的气质截然不同,显得分外温柔。 显然江郁星也抓住了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他鼓足了勇气,抬起了亮晶晶的眼眸,轻轻咽了下口水后勇敢地开了口。 “沈先生,求求您,您能放我走吗?我一定会很努力很努力想办法把您的钱还给您的……” 声音很轻,在寂静无声了一晚上的餐厅里显得有些缥缈。 在落到沈凌寒耳朵里时却分外清晰,仿若震耳欲聋的钟鸣,在他耳中荡出一圈一圈声波的涟漪。 沈凌寒甚至不敢相信他听到的声音是真实存在的,他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冷笑了一声。 “想办法把钱还给我?想什么办法?十亿美元,你要赚几辈子才能赚到这么多钱?” “还是你要把自己卖给哪个野男人来还欠我的债?你觉得你值这么多钱吗?” 极致的愤怒从心底汹涌而起,已经让沈凌寒头昏脑涨,口不择言,眼神也变得阴鸷又狠厉。 他的声音像一把利刃,带着明显的嘲讽与怒意,狠狠刺在少年柔软的心脏上。 江郁星的眼睫一凛,下一秒盈盈水光就在眸中漾了起来。 第6章 从少年眼角滚落的晶莹剔透的泪珠像是砸在了沈凌寒的心上,让他仿佛能切身感受的到那炽热又滚烫的温度。 他强硬地压下从心底上泛的柔软思绪,紧绷着一张脸别过了脑袋,不让自己再被那双漂亮的眼睛给迷惑。 “我本来没想这么快的,本想给你点适应的时间,没想到你这么不识抬举。” 沈凌寒眼底那阴鸷又凶狠的情绪让人看了心惊胆战,他从座椅上起身,只迈了几大步便走到了少年身前。 他俯下身子,一只手桎梏住少年的手腕,另一只手粗暴地抬起少年的下巴,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我今天就可以告诉你,想走?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你能离开这座别墅的情况只会有一种,那就是被我玩腻了送给别人。” 少年此时在他的手下颤抖得如同秋风中萧瑟的落叶,一张小脸惨白,泪水破碎地落下来,不仅浸湿了自己的整张脸,还浸透了男人的手心。 第5章 沈凌寒却像是丝毫不觉,又像是丝毫不在意,依旧阴恻恻地盯着少年盈满了水光的眼睛。 手掌不经意间抚上了少年的后颈,肆意地揉捏起来。 沈凌寒满意地欣赏着少年脸上弥漫着的恐惧,一寸寸描摹着他的颤抖姿态,如深潭般幽深的眼眸终于多了些笑意。 他沉声唤来了在餐厅门口候着的佣人。 “把他洗干净了,然后送到我房间来。” 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带着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质。 说罢,他松了松手,放开了手下颤抖瑟缩的少年,任由少年软着身子跌落到了地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 江郁星全程挣扎得异常激烈,谁也想不到一个看起来那样瘦弱的少年剧烈反抗起来竟然要三个保镖一起上去才能将他彻底摁住。 直到后来少年已经彻底没了力气,疯狂挣动的手腕也被保镖粗暴地绑了起来,在不到半小时的时间便完成了沈凌寒下达的指令,被丢到了他的床上。 沈凌寒走进卧室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躺在床上,四肢都被紧缚起来动弹不得的少年。 少年被佣人贴心地换上了一袭轻纱衣,眼泪顺着惨白的脸颊淌下来,在床单上晕开一大团水迹。 那双漂亮的眼睛都变得灰暗,头顶橘黄色的暖光灯映在他的脸上,也无法照出一丝血色。 像是有一股被点燃的无名火蹭的一下就燃遍了沈凌寒的全身,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朝床边走近了点。 少年无力地张了张唇,嗓子早已在刚刚的半小时里就哭喊哑了,此时嗓子里火辣辣的疼痛,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沈凌寒走近时,看到了那双盈盈泪眼中满含着哀切的恳求,他的心也确实软了一瞬。 可也只是一瞬。 只有这样做自己才能完完全全地占有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让他不会总想着逃离自己。 他这样想着,无声地弯了弯唇角,俯下身子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困在了自己有力的臂弯之中。 …… 直到最后,江郁星只能无声的呜咽,虚弱地靠在男人的肩膀上,不时抽搐着身体,炽热滚烫的眼泪顺着男人的脊背滚落下来,拉出一道长长的泪痕。 沈凌寒的怒气早被餍足的笑意给彻底融化掉了。 听着江郁星绵软的抽泣声,他大发慈悲地将哭得可怜的少年一把揽进了怀里。 少年已经疲倦到再也睁不开眼睛,浑身上下都痛的不行,连抬一下手指这样简单的行为都再也做不到。 脑袋昏昏沉沉的,他在男人温暖的怀里昏睡了过去。 他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梦到了逝去的母亲,身着一袭美丽的白纱裙,朝自己漫步而来,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女,像是拯救苍生的神。 可即使是拯救苍生的神仙,也救不了一个深陷泥潭无法自拔的江郁星。 少年拼命挥手哭喊着,乞求母亲能将自己带走。 他不想留在这个没人爱的世界,这个世界对他来说一片荒凉,像秋天长满了野草的原野,灰败又苍茫。 可母亲无论向前走了多少步,距离他始终很遥远,只是凄切又爱怜地远远望着他,留给他最后一句温柔的叮嘱。 “星星,星星乖,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江郁星不知道妈妈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若是没有了她,自己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他在梦里哭得一塌糊涂,在漆黑的泥沼里越陷越深。 却在下一秒,他好像突然被人从泥沼里拔了出来,蓦地撞进了一个温暖宽阔的胸膛,被牢牢地箍在了怀里。 江郁星的视线被泪水浸得朦胧又模糊,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但他仿若在冰冷的世界里待久了一样,贪恋起这一瞬间的温暖与柔软,不再进行无谓的挣扎,将脑袋深深埋进了那个怀抱中。 沈凌寒看着自己怀里那个烧得满脸通红、轻声呢喃着什么的少年,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 也许是因为半夜少年突然发起了高烧,白皙纤细的手臂不安分地胡乱挥舞着,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什么,带着哭腔的喊声却很模糊。 沈凌寒俯下身子凑近了仔细听,才隐隐约约听到了少年唇齿间溢出的气声。 “妈妈,求你,求你带我走……” 沈凌寒顿时心一紧,被他小猫一般呜咽的哭声惹得心跳更加剧烈,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凝视了他半晌,还是没忍住将人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少年的身体柔软,在他怀里不安分地乱动,一个劲地将脑袋往他的胸膛上蹭。 沈凌寒阴郁冷沉的面色瞬时消融了,他无奈地撇了撇唇角,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少年瘦弱的脊背,少年伸出两只软绵绵的手臂下意识环住了他的脖颈。 连发着高烧都要跟自己来欲擒故纵和勾引这一套。 沈凌寒这样想着,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深邃的眼底已然漾起了淡淡的笑意,唇角也渐渐弯了起来。 不过既然他看起来都这么可怜了,自己就大发善心地给他一点点爱吧。 第7章 沈凌寒也没想到江郁星一病起来就没完没了,整整发了三天的高烧。 少年每天都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面色潮红,微微颤抖的眼睫总是湿漉漉一片。 眼角也泛着红,有豆大的汗珠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滚落下来,浸湿了被褥。 最令人震惊的是,沈凌寒竟也无心工作,整整三天都端坐在床边。 他蹙着眉凝视着床上明显睡得不安稳的少年,看着家庭医生忙前忙后为他输液以及物理降温。 终于,在第四天的清晨,江郁星退了烧。 不止医生松了一口气,整座别墅的佣人也都纷纷长舒一口气。 这些天他们没有人会看不出沈少对这个初到家的少年的态度。 让一个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泡在公司里的工作狂,竟然长达三天没有去公司,而是把所有的会议都搬到了线上。 这是这么多年来都前所未有过的行径。 沈少的态度决定了佣人们的态度,没有人敢再对那个少年掉以轻心。 曾经在私下里对少年的来历嘲讽过的、不屑一顾过的,如今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佣人端着精心准备的热气腾腾的早餐走进房间时,少年刚刚醒来,眨巴着迷蒙的双眼,与床边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沈凌寒目光沉沉,尽管眼睛里还带着红血丝,看起来有些疲倦,身上那种久居上位的严肃又压迫的气场却丝毫没有消减。 少年在看清眼前人的一瞬,浑身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凶猛的野兽。 仿若自己在下一秒就会被他一口吞掉一般的惊惧。 沈凌寒眉心紧锁着,原本看到少年醒来时眸子里漾起的光彩如今也暗了下去,眼底的情绪不断翻涌。 最终化为了唇角扬起的那嘲讽的弧度,以及脱口而出的冷冰冰的话语。 “就你这小身板,要是到了别人那里,保准活不过两天。” 送饭的佣人闻言愣了愣,端着餐盘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原本在她的设想里,昏迷了三天的少年终于醒了过来,守在床边寸步不离的沈少看起来那么在乎少年的样子,难道不是应该感到欣喜吗。 为什么还是一副冷酷无情的面孔,说出的话还那样伤人。 直到那个黑着一张脸的男人转向她,冷笑着问了句“你是打算留下一起吃吗”的时候,她才猛然回神。 她连指尖都开始紧张到颤抖,忙将餐盘在桌子上放下便迅速离开了这个气压骤降的房间。 好像多留一秒都会被阴沉恐怖的气氛给吞噬掉。 房间里只剩了面面相觑的两人,一个阴沉着脸坐在床边,一个瑟缩着身子在被子里蜷成一团。 沉默的雾气弥漫在空中,偌大的房间里安静的异常。 眼见着少年颤抖的愈加厉害,沈凌寒蹙着眉咳了几声,打破了这段沉默。 “抖什么?害怕我?”男人语气不善,里面不满的意味很是明显。 江郁星这回不敢再编瞎话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怕了,他怎么可能不害怕,他真的怕极了眼前这个暴戾的、阴晴不定的男人。 那晚所经历的疼痛像是狠狠烙在了他的记忆深处,他的灵魂都像是在那一瞬间被灼烧成了灰烬,让他这辈子都不能忘怀。 总以为经历的痛苦多了便会习以为常,可这世上永远会有更痛苦更凄惨的事情在等着他。 “这么娇气,你以后可怎么办?” 沈凌寒看似很惋惜地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翘起二郎腿调整了一个舒适又惬意的姿势,好整以暇地看着面色惨白的少年。 “总不能以后每一次都发高烧好几天吧,这也太耽误事了你说是不是?” 江郁星面色更加惨白,连没了血色的嘴唇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第6章 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就这样顺着眼角滚落下来,砸在了那床柔软的天鹅绒被子上。 沈凌寒无意识地舔了舔唇,那几滴泪珠好像直直砸在了他的心尖上,莫名的酸涩情绪蓦地裹挟了他的整颗心脏。 他也不知道这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何而来,有些厌烦地揉了揉眉心,声音又刻意冷了几分。 “起来吃饭。” 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冷冰冰的,没带有多少温度。 沈凌寒站起身来,沉着脸将盛满时蔬鲜虾粥的碗端起,又走回到床边。 汤匙在热粥里搅了片刻,直到粥碗不再烫手,男人才将其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少年手中。 江郁星呆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多了一碗热粥。 温度是刚刚适合入口的,浓郁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 他垂着眼睛盯着看了很久,眼睫上挂着的泪珠都快要滴进了粥里。 沈凌寒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见他一直不动口忍不住再度揪起了眉心。 这小东西不会是故意等着自己喂他吧? 真是一个有心机的家伙。 沈凌寒撇撇嘴,却在看着少年眉目间流露出的大病初愈的颓败和可怜模样时,原本想出言讽刺的话语被自己生生咽了回去,眼底的情绪不断翻涌。 不过,他看着都这么可怜了,就这么一点小小的心愿,那自己就大发慈悲地满足他吧。 沈凌寒这样想着,轻轻哼了一声,一把夺过了少年手中还分毫未动的粥碗,抬起自己那截皓白的手腕,用汤匙舀起一勺粥,递到了少年紧抿的唇边。 见少年迟迟不张嘴,他不悦地压下眉毛:“怎么,要我用嘴喂给你才肯吃吗?” 下一句“你未免也太得寸进尺了吧”还未出口,少年就看起来十分惊慌地张开了柔软的唇,含住他伸过去的汤匙,乖乖将粥吞咽了下去。 眼角还泛着红,在白皙透亮的皮肤上分外惹眼,一双大眼睛扑闪个不停,里面好像写满了委屈,看起来像是一个被欺负惨了的小兔子一样。 真会装可怜。 沈凌寒在心里暗自评价道,紧盯着少年鼓起的腮帮和上下轻轻触碰的嘴唇,想象着那柔软的唇亲起来时的触感会是什么样的。 明明那晚他们已经大汗淋漓地…,可沈凌寒因为那彻底的占有而实在太过激动,再加上少年起初挣扎得厉害,竟然连最温柔缠绵的*都没能体会的到。 从没有一个念头能在沈凌寒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却不付诸行动。 于是下一秒,他就将粥碗扔到了一边,俯下了身子…… 第8章 沈凌寒走出卧室时,嘴唇红肿一片,有一块还破了皮,渗出了几滴鲜红的血珠。 守在门口的佣人愣了愣,紧接着脸上便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在沈凌寒视线扫过来时迅速放平了上扬的唇角。 “沈少。”佣人毕恭毕敬地颔首。 沈凌寒动了动嘴唇,因为牵扯的疼痛不禁“嘶”了一声,蹙紧了眉。 这小东西真是很会欲擒故纵那一套,都现在了还装出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子。 难道是怕他如果太过主动自己就会对他失去兴趣吗? 不得不说,这个小东西确实很有心机。 但自己竟然很没出息地上套了,对他也越来越感兴趣。 以后自己一定要矜持一点,冷酷一点,不能再轻易便宜了他。 沈凌寒啧了一声,暗自思忖着。 “看紧了他,不要让他出这个房间一步。”他冷冷吩咐道,紧锁的眉间一片阴风晦雨,“一日三餐按时送进去,盯着他全部吃完。” 佣人忙应下命令。 楼下突然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以及保镖们慌张的阻拦声。 一个清亮爽朗的声音冲破层层人群,直冲沈凌寒的耳朵袭来。 “哥!我哥呢?我哥在哪儿?” 沈凌寒深邃的眼眸蓦地一沉,完全没了平日里沉稳冷静的姿态,一个大跨步冲到栏杆边,朝楼下那个风风火火闯进来的身影低声吼了一句。 “别吵了,安静点!” 卧室里的那个小东西好不容易闹够了被自己哄睡了,差点就要被来人那几声惊呼给再度吵醒。 沈凌寒眉心紧蹙,有些慌乱地瞥了一眼紧闭的卧室大门,在看到没有什么动静后,才抬起手整理了一下衣襟,朝楼下走去。 “大清早吵什么?” 沈南意终于等到他那个从楼梯上款款走下来的亲哥,步伐一如既往的稳重,可是却掩藏不住双眸间密布的红血丝和眼下的乌青。 即使是这样,沈南意却还是很明显地读出了男人全身上下都遍布着一种过去从来没有过的满足感。 沈南意却顾不得眼前那已经足够让他震惊一百年的场景,三步并作两步急切地凑了过去,清脆的少年音色像风中摇曳的风铃。 “哥,你真的花了十亿美元买了个人回来吗?” 沈凌寒抬眸瞥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你做了那么惊天动地一件事,整个云海市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好吗?” 沈南意眼睛瞪大了,起初他还怀有侥幸心理,认为这也许是个谣言,毕竟这一做法跟他大哥平日里的行径完全不符。 可眼见着这个谣言在整个云海市的富人圈里越传越开,他再也忍不住,翘了今天的早课就跑来了沈凌寒的别墅。 沈南意已经震惊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在原地怔了许久,才干巴巴地挤出了一句话,却让沈凌寒一听就眸色更沉了些。 “哥,你是不是疯了?要是爸知道这件事不得揍死你啊?” “我花我自己赚的钱,谁管得着我?” 沈凌寒的声音是冰冷的,语气平淡毫无波澜,像是压根不在意沈南意说的话,也压根不在意他们的父亲沈寻舟会怎么想。 沈南意却看到他明显变得飘忽的目光,余光正一次次瞥向楼上那扇紧闭的门。 “哥,让我去看看,是什么样的小美人把你吸引成这个样子。” 说着,少年就准备往楼上蹿去,被沈凌寒眼疾手快拽住了卫衣帽子。 “抓紧给我滚回学校去,看什么看,睡着觉呢,你要是把人吵醒了我要你好看。” 沈南意更震惊了,他这个平日里断情绝爱、冷酷无情的哥哥何曾这样关心过一个人,居然还会怕把人给吵醒? 况且能让从小就接受家里严苛的继承者教育的哥哥,漠视父亲得知此事后可能爆发的怒火以及残酷的家法。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他哥买回来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沈南意嘴角抽搐了几下,暗暗下定了决心,今天一定要一睹那美人的真容。 他表面上闷闷不乐答应着马上就回学校,却在沈凌寒松手的那一瞬间,像一只再灵活不过的猴子,绕开沈凌寒的阻拦,用最快的速度蹭蹭蹭跑上了楼。 他像一阵疾风一样席卷而去,完全无视了身后男人的低声怒骂,在到达卧室门口时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那扇紧闭的门。 那是沈凌寒的卧室,床上蜷缩着小小的一团,瘦弱的身体紧紧缩在被子里,漂亮的脸蛋恰好朝向了门口沈南意的方向。 那是一张仅用漂亮两个字都不足以形容的脸。 少年的皮肤白皙,比雪山最高峰无人踩踏过的初雪还要更洁白无瑕,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颤动着,上面还挂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摇摇欲坠。 睡梦中的少年发出小奶猫一般的闷哼,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眼角又洇出了几滴泪珠,仔细听能听到他唇齿间正溢出破碎的哽咽声。 沈南意后来总是止不住地回想,在他的前半生中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好看的人,让他看一眼便再也难以忘怀。 见到江郁星的那一刻他才是真真正正理解了他的哥哥,为什么会做出那样一鸣惊人的事情。 如果是他,他也一定会毅然决然做出同样的选择。 毕竟把这样一个柔弱又美丽的少年圈在自己的身边,让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时时刻刻都只能看向自己一个人,该是多么令人激动,多么令人满足的一件事情。 沈凌寒已经追了过来,他的脸阴沉到骇人,挤压的怒火几乎要将沈南意整个人给掀翻。 黑云已经布满了天际,整个房间里都溢满了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却仍是怕将熟睡的少年给吵醒,沈凌寒的脚步放轻了些,紧握的拳头也强硬地放了下去,咬牙切齿地朝沈南意低声怒吼了一句:“给我滚出来。” 沈南意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不安稳的睡颜,无意识间已经喃喃出了声。 “他在哭。” 沈凌寒一愣怔,只见他这个不识好歹的弟弟连头都没回,幽幽又补了一句:“哥,你是不是欺负他了?” 第9章 沈凌寒下意识就想反驳,却在话即将出口的一瞬间愣在了原地。 第7章 自己有欺负过江郁星吗? 应该是没有的吧。 但是若是没有,为什么江郁星在到家后的这段时间,流了那么多的眼泪,为什么他几乎每天都处在昏睡和病痛当中呢? 沈凌寒的手指在昏暗的房间中无意间蜷了蜷,深邃的眸中多了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可他仍是坚决不肯承认这一看起来板上钉钉的事实,强硬地拽起沈南意的衣领就要将他拖出去。 沈南意的眼睛都像是粘在了江郁星的身上,他被怒气冲冲的男人一路扯到了门口,却毫不放弃地伸出手指死死扒住了门框。 “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凌寒眸中已经闪烁起了不可遏制的怒焰,几乎想要将眼前扒着门框的少年生生撕碎掉,但仍是竭力压低了怒吼的声音。 床上那一小团就在这时缓缓睁开了眼睛,漂亮的眸子里一片茫然。 少年呆愣愣地眨了眨眼,在看清眼前景象的一瞬间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连头顶睡乱了的柔软发丝都在微微发颤。 沈凌寒喉间滚了滚,暗骂了一声,下了狠劲甩开了手上拽着的沈南意,也不管被那一股大力甩到地上的少年,迈着大步径直朝床前走去。 “吵醒你了?” 沈凌寒的声音瞬时柔和了下来,顺势在床边坐了下来,在看到江郁星向后缓缓挪动的想要离自己远一些的身体时,他的脸色又变得阴沉。 没再说多余的话,他冷着脸,长臂一伸,将弱不禁风的少年一把搂进了怀里。 怀里的身体瑟缩着,轻轻挣动了几下,却被沈凌寒的手臂箍得更紧了些。 “有外人在,不要闹。”沈凌寒双眸微眯起来,散漫地抬起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 而此时被称作“外人”的沈南意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床上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震惊的瞪圆了眼睛。 与其说是抱紧的两人,实则是沈凌寒单方面桎梏着怀中那单薄瘦弱的少年。 他这辈子都没能见到有谁能跟沈凌寒如此亲密接触过。 毕竟他哥从小接受的就是父亲指定的继承者教育,至此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冷血动物,血脉亲情在他的内心都不曾激起丝毫的波澜。 在他们的母亲因病去世后,沈凌寒回家的次数少之又少,用父亲沈寻舟的话来说就是他压根就不想要他们这个家,也根本不在乎他们这个家。 但连沈南意都能意识到,这完全归功于父亲当年在哥哥成年后对他进行的那严苛又不近人情的教育,可沈寻舟却迟迟意识不到。 沈凌寒看着怀里又乖又软的小家伙,心情大好,刚刚遍布内心的阴霾已经全然消散,连语气中都带了些温柔的笑意。 “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 江郁星依旧没有缓过神来,听到男人的询问,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目光呆滞地扫向站在门边的那个陌生的少年。 沈南意在与江郁星目光相接的一瞬间差点激动得跳了起来,心中有一丝欣喜的悸动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让他的心都软了下来。 还没等他颤抖的声音说出口,就被沈凌寒冷冰冰的命令给扼杀在了萌芽之中。 “下楼去叫厨师做点吃的,然后让佣人把饭端上来。” 沈南意将本想要问出口的问句咽了下去,只是犹豫了几秒钟,便果真听他的蹭蹭跑下了楼,一路跑到了厨房。 等他代替佣人端着盛满了丰盛餐食的餐盘再一次走进卧室时,沈凌寒已经在床上架好了桌板,甚至连少年的睡衣袖口都给细心地卷好了。 沈南意简直大跌眼镜,震惊之余甚至没有注意到少年皓白的手臂上青紫一片的*痕。 他满脑子里只想着,这还是他那个亲哥吗? 明明外界富人圈子里传的都是沈家大公子沈凌寒花了十亿美元买回家一个玩物,可现实怎么看起来他像是买回来一个祖宗? 还让一个在过去从不会照顾人,也从没有照顾过别人的沈凌寒,心甘情愿给他当起了保姆。 沈南意当然不会知道,他最初那一句直击灵魂的问句是真的问进了沈凌寒的心里,使男人看向少年的目光中都带了些愧疚的意味。 尤其是在看到他脖颈上和身上那过了许多日仍未消退的、已经变得青青紫紫的*痕时,愧疚之心更盛了。 沈凌寒将餐盘上的四菜一汤在桌板上整整齐齐摆好,拿起汤勺舀了满满一碗番茄牛腩煲。 对一个大病初愈的,看起来这样可怜的小家伙,自己就如他所愿宠他一回吧。 也算是自己那晚欺负他那唯一的一次的补偿。 沈凌寒挑了挑眉,眸心不自觉间便泛起了清澈通透的笑意,在朦胧的灯光下显得清清浅浅,却又是真实存在的。 他舀起一勺色泽鲜美的牛腩煲,十分自然而然地递到了少年唇边,动作熟稔到好像天天都会发生一样。 在站在一旁的沈南意意味不明却分外灼热的目光中,少年打了个寒颤,没有张口,而是用发着颤的手指哆哆嗦嗦地握在了勺柄上。 “沈……沈先生,我、我自己来。” 一声听起来很尊敬的沈先生,却让沈凌寒的本就深邃的眸子里汹涌起了莫名的冷意,好似一场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 沈凌寒没有松手,少年微凉的指尖颤抖着,一不小心触碰到了男人紧握着汤匙的手,在一瞬间想要缩回来,却被男人迅速抬起的另一只手握在了手心。 “不许再这样叫我。”沈凌寒的面色好像凝了一层冰霜。 然而江郁星只觉得莫名其妙又茫然无措。 难道刚刚自己那一场梦做的太久了些?为什么一睁开眼男人就像又变了个模样? 男人身上那阴沉冷郁的气势让江郁星感到深深的压迫感,他深呼吸一口,有些怯怯地问出了声,声音轻轻的,像一片羽毛扫在男人的心田。 “那、那我怎么称呼您?” 沈凌寒蹙了蹙眉,下颌的线条绷得很紧,似是很不满的样子。 “自己想。” 江郁星惶恐地咬紧了唇,目光有些飘忽。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一瞬间,那个一直安静伫立在门口的高挑少年小心翼翼凑了过来。 “你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那就跟我一样叫哥吧。” 沈南意笑得灿烂,眉目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明媚与爽朗,他朝愣怔的少年眨了眨眼睛,清亮的音色中带着清甜的笑意。 “星星哥,我可以叫你星星哥吗?” 沈南意刚刚已经从厨房里的佣人口中问出了少年的名字,一路上在唇齿间细细咀嚼着,只觉得美人不仅长得美,连名字都这样的好听。 第10章 沈南意沉浸在自己满心的愉悦中,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男人愈加阴沉的面容。 “可以这样叫你吗,星星哥?” 他又朝床边走近了些,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写满了不加掩饰的期待。 江郁星在听到从少年口中的那声“星星”后,心头猛地一颤,自从母亲去世后,便再也没有人这样喊过他。 他在下意识想要点头的那一瞬间,尖细的下巴被环抱着他的男人用大掌凶狠地握住了。 男人没有收着力气,不禁让他痛的闷哼了一声。 沈凌寒肆意揉捏着少年下巴处白皙柔嫩的皮肤,将他的脸从朝向门口的方向掰过来,一瞬不眨地盯着他颤动的眼睫。 “别看他,看我。” 男人声音中的温柔消失的很快,又一次蜕变成了低沉阴郁的声色。 仿佛刚才的柔情蜜意是一场幻影,是一戳即碎的泡沫。 接着,沈凌寒凶狠的目光一瞬间射向已经走到床边的沈南意,像锋利的刀子一样直冲他的心脏,语气中的警告已然到了濒临爆发的地步。 “沈南意,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给我滚出去。” 如果再看不出男人在下一秒就要将自己吞噬的怒火,那沈南意今天就彻底走不出这个房间了。 沈南意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一条腿已经向后撤了一大步。 “哥,你别、你别急……”他做着无谓的解释,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滚落了下来,“我只是……” “滚!!!” 沈南意的身体随着男人那一声怒吼猛的一颤,下一秒再也不敢在这压抑的房间里逗留,脚底一溜烟跑了出去。 他关门前不忘将脑袋伸回来半个,留下最后一句“星星哥,我改天再来看你”,接着就消失不见了。 沈凌寒这才松开了钳制着少年的手,江郁星白皙的皮肤上又多了几道明显的红色指印,像蛇一样缠绕在下颌处,看起来还有些可怖。 江郁星简直害怕极了眼前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中做出的什么微小的举动就会惹怒他。 他泛白的嘴唇抖得厉害,默默垂下了眼帘。 沈凌寒盯着少年毛茸茸的发顶看了半晌,最终叹了口气,重新拿起那碗番茄牛腩煲,舀起一勺又一次递到少年唇边。 第8章 “快吃。” 不容置疑的姿势,不容反驳的语气。 江郁星不敢再跟他抗争些什么,乖乖张开嘴巴将那一勺番茄牛腩吞咽了下去。 家里的厨师是从五星级酒店挖来的,烹饪水平自是没的说。 可江郁星此时一点胃口也没有,吃什么都味同嚼蜡。 男人喂一口,他就乖乖吃一口。 很快一碗番茄牛腩煲就见了底。 沈凌寒满意地扬了扬下巴,放下那只空碗,用空了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脑袋,好像是在奖励一只乖乖听话的小宠物。 他像是迷恋上了这场喂饭的养成游戏,又兴致勃勃地舀起一勺豌豆虾仁递到了江郁星的唇边。 “沈、沈先生……” 江郁星这回实在是一口也吃不下了,他扑闪着纤长的睫毛,抬起了湿漉漉的眸子。 可还没等他那句“我吃饱了”说出口,就被男人冷冷打断。 “我已经说过了,不要这么叫我,江郁星,你听不懂吗?” 江郁星犹豫了半天没再说话,几个称呼在唇边流连了许久,却仍是叫不出口。 “叫人。”沈凌寒却已经等不及了,用温热的手心拍了拍他的脸,没什么耐心地催促道。 “沈……沈哥。” 少年的声音小小的,几乎弱不可闻,可沈凌寒还是听的很清楚,甚至那轻飘飘如同羽毛一般的声响在他心里像擂鼓般轰鸣。 可他还是没有特别满意,蹙着眉想了想,再度命令道:“叫我的名字。” 这下少年更是说不出话了,一抹红晕在脸上蔓延开来,沉默了很久才挤出一句:“我不知道您的名字。” 男人好整以暇地盯着他颤动的眼睫,半晌才悠悠开了口。 “可我知道你的名字,江郁星,这不公平。” “好好想想,你该怎么补偿我?” 这话说的真的很荒谬。 本来两人的地位就没有公平这一说,处于弱势地位的江郁星永远都没有谈判的资本。 只要是沈凌寒想要罚他,甚至不需要一个得体的理由,他就应该按照会所老板在送他来之前下达的命令,乖乖凑上去接受惩罚。 若是沈凌寒不想让他好过,那么江郁星就只能任凭他的摆布。 他的一切抗争在男人眼中都会是无谓的挣扎,如同小猫亮爪子一般无关痛痒。 江郁星时常在想,为什么偏偏是自己要承受这一切呢? 明明过去他也拥有过明媚又肆意的人生的。 可一切美好的生活都在六年前被打破,在那跌宕起伏的一年,世界上最疼爱他的,也是唯一疼爱他的母亲去世了。 还没等他从巨大的痛苦中回过神来,那个陌生的男人就不由分说将他抱回了陌生的家。 男人的怀抱宽阔而温暖,却从始至终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我是你的父亲。” 那个陌生的家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庄园,大厅是金碧辉煌的,连墙壁都闪着亮晶晶的金光。 那时的江郁星像个白白软软的糯米团子,站在大厅中央,小小的一团,接受所有人目光的洗礼。 别墅很漂亮,水晶吊灯很漂亮,大厅里伫立着的巨型圣诞树也很漂亮。 可漂亮的江郁星却好像与这里格格不入,望向他的大部分目光都不是欣赏的,而是不怀好意,甚至恶毒的。 年幼的小孩却分辨不出大人们目光中的恶意,他扑闪着那双与母亲极为相像的漂亮眼睛,凑上去乖巧地问他们为什么要把自己带来这里。 可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所有人都开始指责他,说他的母亲是个狐狸精,只会破坏别人的家庭。 说他长得跟他母亲那么像,他的存在就是江家最大的污点,他究竟还有什么脸生活在这里。 他对大人们的恶意一知半解,直到家里的两个哥哥第一次将他推入了又脏又臭的泥坑里,摁着他的脑袋不让他起来时,他才意识到原来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喜欢自己。 江郁星从来都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孩子,妈妈教过他,如果有人欺负他,那就狠狠地报复回去。 于是他从泥坑里爬出来的第一瞬间,就像小炮弹一样朝刚才摁他摁得最狠的二哥江知野猛冲过去,将没有任何防备的少年撞倒在地。 以此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折磨与凌辱。 父亲的不在意,让江时樾和江知野二人再没有任何畏惧。 少年人与生俱来的恶意,让他们完完全全将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当成了自己的泄愤工具。 他们喜欢将他精致美丽的面庞彻底弄脏,喜欢看到他纤细白嫩的脖颈上…… 江郁星每一次的激烈反抗,换来的是更加惨痛的折磨。 于是他一次又一次放弃了心中最微弱的希望,直至再也做不出一点反应。 从此,天没有再亮过。 直到如今,江海集团在一夜之间破产,而自己被所谓的家人毫不犹豫卖到了会所,换取了巨额的财产。 在江家所有人眼中,江郁星永远都是那个可以被随随便便抛弃掉的,没人会在意的东西。 甚至在离开江家的那一刻,尽管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去向如何,江郁星仍有种彻底解脱的感觉。 毕竟,有什么会比他的过去更糟呢? 可如今的他仍被剥夺了自由关在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这让他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被重新拴上*,就会被残忍地推入那个肮脏的、散发着恶臭的狗屋中。 第11章 “嗯?怎么补偿我?” 沈凌寒瞧了瞧怀里发着愣的少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东西。 这小家伙总是动不动呈现一副呆愣愣的样子,估计早就神游天外去了。 那白里透红的嫩滑脸蛋让他没忍住抬起手捏了上去。 见少年只是微微瑟缩了一下,依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沈凌寒眉峰一扬,建议道:“不然就在今晚…的时候叫的好听点儿吧。” 江郁星的脸瞬时一片煞白,他嘴唇颤抖着,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顺着惨白的脸颊淌落下来,在瘦削的下巴处汇成晶莹剔透的一大颗,挂在那里摇摇欲坠。 沈凌寒盯着那静悄悄落下的泪水默不作声了一阵,在那下巴上的一大颗即将坠落的一瞬,鬼使神差伸出舌尖…了进去。 少年已经吓傻了,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沈凌寒眯着眼睛,唇齿间细细品味着属于少年眼泪的味道。 这个又乖又软的小家伙哭起来像一只委委屈屈的小猫,好像连眼泪都是甜的。 就在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的眸光已然变得清浅,眉眼弯弯,唇角溢出了一抹温润的笑意。 他突然翻身下了床,在一旁的书桌抽屉里翻找一通,取来了一个本子和一支钢笔。 沈凌寒微笑着将少年重新揽回到怀中,将摘掉了笔帽的钢笔不由分说塞进了少年的手中,用自己宽大的手掌紧紧握住了他拿着笔的右手。 然后握着少年控制不住发着颤的右手,一笔一划在本子上认真地写下了“沈凌寒”三个大字。 “以后就这么叫我。” 沈凌寒满意地端详着本子上清隽的字迹,却始终没放下手心里紧攥的那只温软的小手。 “叫一声听听。” 男人温和的目光扫在了少年低垂的脑袋上,那跃动的心跳声好像有种震耳欲聋的感觉。 “……沈、沈凌寒。”少年苍白的薄唇翕张,声音很轻很轻。 沈凌寒却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在听到自己名字后如此振奋过。 他竭力压下心中翻涌的喜悦,不让它过于溢于言表,说好要矜持一点的,自己作为上位者怎么可以做那个主动的人。 只可惜那个明明应该主动的小家伙自始至终都是木然的,目光也有些呆滞,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装的。 也许还是用的欲擒故纵那一招,或许是会所里那帮阴险狡诈的老狐狸教给他的也说不定。 但不管怎样,自己还就真吃这一套。 沈凌寒想着,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热,感慨自己究竟有着多么强大的自制力才能不立刻将眼前的人扑倒在床上,狠狠…他,疯狂占有他。 男人的眼睛已经渐渐散发出了野兽般的凶光,而那个已经深陷笼中的小猎物仍然不知死活地抬起了湿漉漉的眼眸,全然不知道自己那副可怜的样子其实更能激发坏人的凌虐欲。 “可不可以不要,求求您……” 少年抬起一双盈盈泪眼,小心翼翼地请求着,一想起自己那晚的遭遇仍然能感觉到浑身都在疼痛。 “不要什么?” 沈凌寒饶有兴致地一挑眉,别有深意的目光轻轻扫了过来,精准地落在少年的脸上,看着他的脸在一瞬间变得通红。 少年嗫嚅了半天,憋出一句:“……不要做那种事情。” “为什么?你不喜欢?” 第9章 “……疼。”江郁星很认真地回答,眨巴了几下他的漂亮眼睛,殊不知每眨一下都让沈凌寒的心随之颤动。 “这次不会让你疼。”沈凌寒宽容地笑了笑,搂紧了怀里的少年,“我会轻一点。” 即使是沈凌寒自己在心底也知道自己是不会轻一点的,不过他始终坚定地认为这也不能怪他。 毕竟面对着江郁星那副堪称神颜的面容,无论谁都不会在疯狂肆虐之时能够及时停的下来。 只能怪他自己长得实在是勾人。 沈凌寒这样想着,顺势抬起手温柔地揉了揉少年柔软又蓬松的乌发。 把江郁星接回家不过短短几天,像这样的动作沈凌寒已经越做越自然,仿佛之前说玩物不配得到他的爱抚的不是他沈凌寒一样。 “你乖乖的,就不会疼,知道吗?”诱哄的语气从沈凌寒的口中说出来,就在无形中带了些警告的意味。 他又凑近了半分,鼻尖都快要贴上了少年的脸颊,声音低沉又充满磁性,在偌大又寂静的房间里几乎荡出了回声。 “趁我现在心情好,你可以跟我提点儿要求,说不定我会答应你。” 沈凌寒顿了顿,唇角微扬。 “当然,除了刚刚的那个要求,以后也不要再提,不然我会生气,后果会很严重。” 江郁星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眼睛里也弥漫起了一层雾气,静默了半晌他才微微仰起脑袋,望向了沈凌寒。 沈凌寒每当看到这双漂亮的盈盈泪眼就要快把持不住自己。 他咽了咽口水,竭力将自己心里涌现出的那些肮脏的想法通通咽了下去。 对着这双眼睛,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自己怕是都不忍心拒绝。 想要多少房子多少车子多少奢侈品多少珠宝首饰自己都会毫不犹豫地买给他。 哪怕他在此刻提出想跟自己结婚,想以一个体面的身份跟自己永远在一起,沈凌寒想必也会鬼使神差地点头同意。 “能不能……不要关着我?” 江郁星的声音有些发颤,手指紧紧揪住了被角,紧张到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指尖已经因为过于用力而导致有些失去了血色。 他原本是想问男人什么时候能放他走的,但有了前车之鉴,这个问题显然只会引发男人的怒火而不会得到答案,于是他便退而求其次。 他害怕失去自由的感觉,永远都害怕。 过去当他被关进漆黑的狗屋中时,他常常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从斜上方的一个小洞里渗进来的一抹阳光。 尽管阳光只有一点点,但那好像意味着自由的方向。 他曾经是一个极其惧怕黑暗的小孩,第一次被关进黑屋时他拼命尖叫哭喊,拍门拍到手都变得红肿不堪,最后连嗓子都哑到再也发不出一声。 他无力地瑟缩在角落,止不住颤抖的身体沾满了污泥与尘土,那是刚刚被逼迫在地上打滚和爬行时沾染上的。 无论他怎样乖顺地任由江时樾和江知野欺负,无论他怎样卑微地跪下来求饶,他们总没有满意的那一天,总会想出更折磨人的法子来整治他。 那条看起来很凶狠的藏獒就趴在他的身边,也许是觉得他很可怜,甚至一如反常,没有展现出一丁点儿的攻击性,只是偶尔凑过去蹭一蹭他。 无论过去多久,他都忘不了那段黑暗又无助的日子。 他永远也接受不了失去自由的感觉。 第12章 沈凌寒闻言愣怔了一瞬,紧接着原本柔和的目光瞬时变得深沉,宛如一池黝黑深邃的深潭。 “不喜欢待在这里?”他的声音有些喑哑,里面蕴藏着隐隐的怒意。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又一次垂下了脑袋,眼皮颤抖着垂下来,掩盖住了眸中的情绪。 沈凌寒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火气,也没搞懂自己最近为什么总是濒临失控。 但他在听到少年提到离开或是想要自由的字眼时总是会被一簇不可遏制的怒火所吞噬。 他沉默着,冷着脸生硬地拽过少年一条白皙的手臂,放在手里细细摩挲起来。 在洒落下来的灯光映射下,少年的皮肤白皙到近乎透明,像一块温润的软白玉。 上面青青紫紫的痕迹有了白皙皮肤的对比尤为扎眼,让沈凌寒愉悦地扬了扬唇,那是自己在少年身上留下的痕迹。 他将少年的睡衣袖子捋上去,认真地把玩着,感受他的每一丝紧张与颤栗。 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了臂弯处的一小片浅色疤痕上,层层叠叠,像是曾经新伤复旧伤留下的痕迹。 尽管颜色已经很浅很淡了,但仍然像是原本洁白无瑕的美玉上突然多了很多道刺眼的裂缝,让人不禁感到惋惜。 “这是怎么搞的?” 江郁星顺着他的目光垂下眸子,看向那一片浅浅的疤痕。 那是曾经刚刚学会抽烟的二哥江知野新想出来的折磨自己的法子,笑着拽起自己的手臂,将未燃尽的烟头在臂弯处摁灭。 时间隔得太久,他都快忘记了那时的自己痛到眼泪哗哗往下淌,痛到几乎快要晕过去,却在下一秒仍然被残忍地拽起,被穿着皮鞋的脚用力踩在脊背上。 那一段时间,江郁星几乎变成了江知野的人形烟灰缸,他的手臂就没有过完好的时候,总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知道后来江知野学会抽烟的事情被父亲发现,父亲冷着脸命令佣人将江知野关进了地下室,罚跪了整整三天。 江知野被放出来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了在他被关期间终于得以松一口气的江郁星。 他冲到餐桌边,掀翻了少年面前的餐盘,狠狠一脚将人踹到了地上。 那一脚简直用了十分力,身强力壮的江知野看着瑟缩在地上不再动弹的少年,仍然不解恨,在一众佣人惊恐的目光中又猛冲上去补了几脚。 直到江时樾迈着稳重的步子从楼梯上走下来,朝他摆了摆手制止了他,他才堪堪停了下来。 少年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没人能看到他痛苦的神色,也没人在意。 江时樾和江知野就坐在一旁的餐桌上享用着丰盛的早餐,佣人们垂着脑袋在旁边站成一排,没人敢动一下。 直到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划破了餐厅风和日丽的宁静氛围。 “小少爷吐血了!!!” 被江知野那几脚踢成胃出血的少年在医院整整住了半个月。 这期间,江家没有一个人去探望过他,只雇了一个小护工,以及派了两个保镖守在病房门口,像看管着什么重刑犯一样。 连小护工都看不下去,一边剥着橘子一边小声嘀咕着,替躺在病床上单薄的像一张纸的少年打抱不平。 “真是越有钱的人家越没有人情味儿,怎么能这样呢?孩子都病成这样了也没一个人来关心一下,就让那两个大高个站在门口跟两根柱子一样,连医生进来都得被他们问东问西,以为是看管犯人吗?” 可小护工又怎么会知道,远离江家的这半个月是江郁星难得能够喘息的一段日子。 他甚至希望自己能够一辈子都待在医院里,就算是死在这里也好。 江郁星躺在病床上,眼神涣散,雾蒙蒙的双眼盯着雪白的天花板,不知不觉间眼泪已经顺着眼角淌落下来。 小护工手忙脚乱找来纸巾替他擦掉眼泪,却不明白为什么那眼泪那么多,无论她怎么努力擦也擦不尽。 那时的江郁星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自己终究是活成了妈妈不喜欢的样子。 妈妈临走前笑着对自己说,星星,要快乐,要做一辈子明媚又肆意的小太阳,永远不要吝啬自己的光芒。 只不过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小太阳,曾经那耀眼的光芒也早已在无止境的折磨与凌辱中消失殆尽了。 出院的那一天,小护工受宠若惊地被少年主动拥抱了一下。 她听到整整半个月没开过口的少年扯着嘶哑的嗓子对自己说了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晚晚姐,谢谢你。” 小护工看着被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围在中间远去的少年,在沉默了好半晌后沉沉叹了一口气。 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这样命苦,怎么就过得这样可怜呢? …… 看着又一次陷入神游的少年,沈凌寒曲着指节敲了敲他的脑袋。 “问你呢,江郁星,你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他揪着少年的胳膊,神色复杂。 江郁星缓慢地抬起眸子来看了一脸阴霾的男人一眼,慢吞吞地开口:“不小心……” “说实话。”沈凌寒的语气更冷了几分。 “烟头烫的。” 沈凌寒拳头攥紧了,狠狠一拳砸在了床上。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愤怒,凭什么别的男人也配在江郁星的身上留下痕迹? 这世界上只有他沈凌寒可以欺负他,其他人若是做了这样的事那就罪该万死。 第10章 “是江知野干的?” 少年猛地抬起了头,听到那人的名字时水雾弥漫的眼睛里不知是震惊更多,还是恐惧更多。 “……您认识他?” 自从江海集团破产之后,江郁星就没再见过江时樾和江知野,也没有再见过父亲一面。 他是在某天清晨醒来以后就被几个保镖给绑到会所的。 直到那时他才知道他的亲生父亲做了什么样的决定。 如今再一次听到这个阔别已久的名字,他依旧感到深深的恐惧如同狂风骤雨一般将他湮没,窒息的感觉袭上心头。 沈凌寒却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盯着他臂弯处的伤疤看了很久很久,眼神越来越阴沉。 久到江郁星都在无意间摇晃起了脑袋,有些昏昏欲睡。 “疼吗?”沈凌寒喉结滚了滚,听到自己微微嘶哑的声音,又苦又涩。 心间好像泛起了绵绵密密的痛楚,那痛浓烈又难耐,如剧毒一般在他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迷迷瞪瞪的江郁星当然不会听到,沈凌寒在自己心里那句沉默的呢喃。 “以后不会再让人欺负你,永远不会。” 第13章 “沈总,这是您让我查的关于小江少的资料。” 温颂紧跟着沈凌寒上了副驾驶,转过身子双手递给他那一沓比起其他文件来都要薄很多的资料。 沈凌寒接过来,看起来十分漫不经心地翻阅了起来。 “小江少在两年前考入了京城大学,我在京大的官网查到了他的录取通知,但不知道为什么小江少没有去报到,学校那边就默认他放弃入学资格了。” 温颂说着,谨慎地抬起眸子观察了下沈总的脸色,只见他始终沉默着翻阅那几张薄薄的纸,明明几分钟就能看过一遍的短短数行资料他看了很久很久。 如果平日里要以这样的速度处理工作,那沈总一定不会成为如今声名远扬的商界奇才。温颂这样想着。 沈凌寒翻阅的动作慢了些许,脸色有些晦暗,震惊于原来这样短短的几行文字就能概括一个人的前半生。 而每一个字他都看得异常艰难。 明明是跟平日里签的合同上一样的文字,可为什么每一个字都像是被苦涩的海水浸润过一样,让人看了眼睛都会感到些许酸涩。 他知道这些年江郁星在江家的生活不会太如意,但没想到他会凄惨到这样的地步。 资料里夹杂着一张体检报告,是学校里要求学生每学期必做的身体检查,但江郁星只做过一次。 在那张体检报告单中,“营养不良”四个字被标红放大,异常醒目。 以及报告中的每一项数值都清清楚楚显示着他的身体距离健康都具有很遥远的距离。 谁能想到在江家这样的大户人家,身为小少爷的江郁星整日都食不果腹,过着那样煎熬的生活,想来真是可笑又讽刺。 温颂小心瞧着沈总布满了阴霾的一张脸,一路都没再敢说话。 直到车在别墅前稳稳停了下来,他才看到沈总放下了手里的那几张纸。 沈凌寒面无表情地坐在车厢后座,良久都没有说一句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司机以及温颂都不敢开口提醒或是催促,只是默默地在前座等待着,目不斜视,正襟危坐。 直到沈凌寒终于推开车门下了车,两人才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门口的佣人接过沈凌寒脱下的风衣,递上了一杯早就准备好的热茶。 沈凌寒没接,淡声问了句“人在哪”。 佣人毕恭毕敬地颔首:“小江少在楼上卧室,南意少爷也在那里。” 沈凌寒闻言一蹙眉,语气瞬时冷冽下来。 “谁让你们放他进来的?” “沈少,您只吩咐了我们不让小江少出门,没说不允许南意少爷进来……” 况且以前,南意少爷不是向来进出别墅都畅通无阻的吗? 后一句话还没能说出口,沈凌寒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以后我不在家的时候不要让他进门。” 话音未落,一脸阴郁的男人已经迈开了长腿,朝楼上走去。 还未走到卧室门口,沈凌寒已经能依稀听到从没关紧的门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 他的脸色愈加沉郁,几乎一个步子迈出了平日里两三步的距离。 房间里铺着的羊绒地毯上盘腿坐着两个少年,不知道聊到了什么有趣的内容,沈凌寒看到江郁星平日里那双总是楚楚可怜的泪眼此时弯成了小月亮的形状,里面盈着亮晶晶的光。 而沈南意正一口一个“星星哥”叫的正欢,少年人清朗又澄澈的音色在沈凌寒耳中听起来却又甜又腻。 没有任何犹豫,沈凌寒一脚踹开了那扇本来就没有关严实的门。 巨大的响声吓到了那两个相谈甚欢的少年,脑袋齐齐转了过来,异口同声地惊呼了一声。 “哥?你怎么下班这么早?”沈南意惊诧地望向他,从地上一跃而起。 还有什么能比一个商界公认的工作狂在下午五点就回到家更骇人听闻的事情呢? 沈凌寒半个眼神都没给他,一双让人辨别不出情绪的眼睛紧盯着那个慢吞吞从地上跟着爬起来,垂着脑袋不敢直视自己的小东西。 一阵无名火猛地从沈凌寒心底窜了上来。 这小东西在别人面前笑得那么开心,怎么一到自己面前就这样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明明已经濒临怒火爆发的边缘,奈何沈南意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还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哥,我发现我跟星星哥真的很有缘分,我们两个的生日都在同一个月呢,而且只差了几天……” “你很闲吗?” 意兴盎然的讲话被猛地打断,沈南意愣了一瞬,抬起那双茫然的眼眸,不解地望向沈凌寒,却没能听出男人低沉语气中明显的压迫感与掌控感。 “如果很闲的话,我明天就把你所有卡给停掉,你去勤工俭学体验一下生活。” 沈南意这才有了身临其境的危机感,被他的话惊骇到瞪大了双眼。 “哥,你……” “以后不要随随便便跑来我家,现在,立刻,马上,滚回去。” 沈南意在被他哥揪着衣领甩出卧室的那一刻脑子还是眩晕的,想不通自己又是怎么莫名其妙惹到沈凌寒的,并觉察到沈凌寒最近真的阴晴不定到了极点。 难道是更年期? 但怎么会有人还这么年纪轻轻就到了更年期? 还没等沈南意尝试说服自己,卧室的大门已经狠狠关上了,差一点就砸到了他高挺的鼻梁。 他第一反应就是趴到了门上,耳朵紧紧贴着门板,却没能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 直到佣人匆匆忙忙跑上了楼,一脸难言的表情,却依旧恭敬地请他离开,他才不太高兴地跟着佣人朝楼下走去。 “我哥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要赶我走?” 佣人嗫嚅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将沈少刚刚吩咐她们的话轻声重复了一遍。 “什么?为什么不能让我进来?”沈南意有些恼怒地停止了下楼梯的脚步。 “我都跟星星哥约好了,以后要来给他送见青山茶肆的白桃乌龙小蛋糕呢!” 佣人小心翼翼地看了怒火中烧的沈二少一眼,不安地咽了咽口水。 “南意少爷,不然您以后还是离小江少远点吧,不然……” “不然什么?” 那句“不然沈少会吃醋”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若是被沈少得知了自己在背后这样编排他,自己这份工作怕是保不住了。 于是她将想说的话全部咽了下去,只是抿着唇朝沈南意摇了摇头。 第14章 房间里只剩下沈凌寒和江郁星两个人。 沈凌寒蹙着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那个垂头丧气的小家伙,越看越不顺眼。 尤其是目光落在他那双赤裸的白嫩脚丫没穿拖鞋就那样踩在地毯上时,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 沈凌寒眯起深潭般的双眸,盯着江郁星头顶那一小撮发旋,生了几分钟闷气后起身围着屋子转了一圈,终于在床底下找到了那两只毛茸茸的小熊猫拖鞋。 他提着拖鞋朝江郁星走近,本想亲自给小家伙穿上,却在弯腰的那一刻猛然想起自己还在生着气,于是冷着脸将拖鞋扔到了江郁星面前。 “穿上。” 男人的声音低沉冷郁,命令起来总有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江郁星的脊背瞬时便生出了一层冷汗,他慌张到手忙脚乱,却依旧按照男人的吩咐乖乖穿上了拖鞋。 其实房间里有地暖,又铺着这样温暖厚实的羊绒地毯,即使在这寒冬时节赤着脚踩在上面也不会感到丝毫的寒冷。 江郁星本想解释一下,却在抬眸时猛然撞入了那道看起来就很凶狠的视线中,吓得他立即闭紧了嘴巴。 “刚刚不是笑得很开心吗?怎么,一到我面前就没话说了?” 第11章 男人逼仄的质问声一出口,江郁星就好像已经被那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给包裹住了。 “沈先生,我……” 又轻又软的语气,在男人面前与之相比丝毫没有震慑力,就像是一只在猛虎面前喵喵叫的小猫一样。 少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悄无声息地抬眸观察了下沈凌寒的脸色,红着一张脸换了个称呼:“沈、沈凌寒……” 沈凌寒的心转瞬之间软了下来,对那甜软的声音喊出自己的名字毫无抵抗力。 他只是默默思考着,这个看起来又呆又傻的小家伙当年是怎么能考入全国最好的名校京大的。 沈凌寒在床边坐了下来,朝江郁星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 在少年慢吞吞朝自己走近的那一刻,沈凌寒长臂一伸将人揽了过来,让他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沈凌寒的手指穿梭在少年的柔软的乌发指尖,细细把玩着,漫不经心地又一次开了口。 “当年考上了京大,为什么没去上学?” 沈凌寒感受到怀里的少年身体明显地颤了颤,于是他的语气柔和了下来。 “乖,告诉我,为什么?” 对江郁星来说,在学校的日子是他痛苦人生中唯一得到些许自由的时候。 即使江知野带领的那一帮小团体总是会在课间将他堵在厕所里羞辱,但大部分时间他还是可以自由又肆意地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 学习是他唯一能够彻底逃离江家这个幽冥深邃的泥潭的机会。 然而用很多年的努力换来的那张录取通知书在还没能到达江郁星手里时,就已经被江知野撕得粉碎。 那是时隔多年之后江郁星的第一次反抗。 佣人们在看到江郁星猛冲上前与二少爷扭打在一起时都瞠目结舌,没人知道已经逆来顺受了这么多年的小少爷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样疯狂。 她们站在一旁没人敢上前拦人。 其中一个胆大的实在看不下去,觉得再这样等下去小少爷可能真的会被二少爷给活活打死,急匆匆跑到江时樾面前禀报,并劝他下楼去看一下。 江时樾却只是无声地扬了扬唇角,翘着二郎腿坐在书房的椅子上,面前的电脑屏幕里播放的正是大厅里监控的现场直播。 佣人愣在了原地,张大了嘴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江家果然是个培养魔鬼的地方。 此时佣人满脑子里只有这样一个念头。 那天,江郁星被江知野毫不留情的重拳打到血流满地奄奄一息。 江时樾终于迈着慢条斯理的步子走下楼时,江知野正甩着自己沾满了鲜血的、有些发酸的拳头,满面怒气渐渐被得意洋洋的笑容给掩盖。 而江郁星躺在那一地通知书的碎片上,流淌的鲜血浸透了一地。 少年伤痕累累,像一只被猛兽撕碎掉的小猎物,连最后一口气都要即刻消失殆尽。 江时樾抬手扶了扶眼镜框,冷静地命令佣人拨打了急救电话。 “怎么这么冲动?” 江时樾居高临下地瞥了眼地上的小东西,突如其来的问句不知道是针对江知野还是针对江郁星。 直到下一句话出口时,站在大厅里的所有人才听出了他口中那冰冷的警告是对谁而言的。 “江郁星,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江家,永远都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这是一段江郁星并不想回忆的时光,但在沈凌寒近乎逼迫的眼神与质问中,他竟然能够沉静又平淡地用几句话便概括了那段痛苦的日子。 “后来我就被关在了家里,直到有一天,被人绑到了会所里,然后……就在拍卖会上见到了您。” 他省略了很多内容,没有讲自己被关在家里时一天只能吃一顿饭,还尽是残羹冷炙。 也没有讲自己在会所里遭受到的一切残忍的折磨。 也许江郁星是刻意回避了这一切。 因为苦痛是不值得宣扬的,这世上除了母亲也没有人会真正心疼或是同情他。 如果江郁星此时能抬起头来看一眼沈凌寒,他一定能看到男人那怒不可遏、气涌如山的模样。 但他只是垂着脑袋,耷拉着颤抖的眼皮,目光自始至终盯在自己拖鞋上那摇摇晃晃的小熊猫头上。 “没能去上学,遗憾吗?” 沈凌寒在沉默了很久后,终于发出了喑哑的声音,若是仔细听还能够听到他牙齿颤抖的声响。 意料之外的,他看到怀里的少年轻轻摇了摇头。 “没什么遗憾的,因为即使我去了,在江海集团破产之后还是会被抓回来丢到拍卖会上的。” 怎么会不遗憾呢? 只是用来安慰劝解自己的说辞罢了,江郁星这样想着,眼圈泛了红。 毕竟妈妈应该很想看到自己上大学的样子,可自己却没能让她看到。 这个世界上唯一爱自己心疼自己的妈妈,会不会在看到自己被欺负时在天上急得团团转。 却又无能为力,一切愤怒与悲伤只能化作了无穷无尽的泪水。 第15章 怀里的身体温软,还散发着清甜的香气,沈凌寒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小家伙快要被勒到难以呼吸了却仍然不敢出声。 沈凌寒几乎就要在那一瞬间脱口而出那句“那我送你去上学”,但残存的理智让他将还未出口的话语咽了回去。 仔细想想,他是舍不得放小家伙去外面的世界的。 江郁星太漂亮,也太招眼了,无论将他放在哪里都会映衬得他周围的人群黯然失色。 将这样的人放出去是很危险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别的不怀好意的人给拐跑了。 还是关在家里安心的多。 沈凌寒抬起手揉着少年的脑袋,手上的动作也在不经意间变得温柔, 聊到过去的往事,气氛有些沉重,他思索了片刻后换了一个话题。 “明天我有几个朋友要来家里吃晚饭。” 怀里的少年动了动身子,抬起亮晶晶的眸子望向了他,在迟疑了几秒钟后一脸认真地保证:“沈先生,我一定乖乖待在卧室里,不会乱跑的。” 如今他终于被沈凌寒允许走出卧室的门,可以在偌大的别墅里自由活动。 甚至每天有一小时的时间能够在佣人的陪同下到花园里透透气。 他分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自由,尽管走不出别墅的大门,但依旧很知足。 明天他一定会乖乖待在卧室里不到处乱跑,不会出现在沈先生的朋友面前,不会给他丢人的。 沈凌寒一时无语,他那几个朋友吵着要来家里聚餐的唯一意图,就是想见见他带回家的这个小家伙。 此前因为小家伙身体不好,提出聚餐的请求被他冷言拒绝了一次又一次,如今他想也该让这小家伙在朋友们面前露露脸了。 毕竟拥有一个这样漂亮、又甜又软的小东西在怀里,论谁会不想大肆炫耀一通呢? “你要跟我一起出去,接待他们。”沈凌寒言简意赅,宣布了他的命令。 江郁星愣怔了好半晌,没回过神儿来。 “不然你也太没有礼貌了。” 沈凌寒补充道,轻轻捏了捏少年的脸蛋。 “好了,现在下楼吃晚饭。” 少年呆愣地被牵着手走下了楼,被男人拦腰抱起放在了餐桌旁。 面前除了满桌丰盛的菜肴,离他最近的是一个精致的彩虹色小蛋糕,形状也别出心裁地做成了彩虹的形状。 是雨后晴空挂在天边最绚丽多彩的那一道彩虹。 佣人微笑着将餐叉递到了少年的手边,不禁在心底默默感叹沈少的用心。 一向除了工作眼里别无他物的男人竟能敏锐地察觉到少年虽然胃口不好,但在面对甜食时总能够比平日里多吃几口。 在拆蛋糕包装盒的时候佣人就注意到这是位于城北那家高级甜品店,里面的精致甜品的价格动辄上千上万,且要提前很多天预定才能买到。 曾经自己的小儿子不知从哪里听说了那家甜品店,哭喊着想要尝一尝那里的蛋糕,还被自己狠狠骂了一通,这哪是他们这个阶层能吃得起的。 少年抬起那双漂亮的眼睛,清澈透亮的眸子里好像盛满了碎星,声音软软甜甜的,让人听了都感觉心要化掉。 “沈先生,这是您买给我的吗?” 沈凌寒神气扬扬地挑了挑眉:“公司的下午茶,没人吃,丢了可惜。” 江郁星显然相信了他的说辞,却仍是高兴的不行。 到底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看到这样漂亮的蛋糕心里感到抑制不住的欣喜。 他已经有好多好多年没有吃过蛋糕了,上一次吃的蛋糕,还是妈妈在他生日时亲手做给他的。 而自从回到了江家,他能吃上一口热饭就已经很满足了,更不用提蛋糕了。 佣人站在一旁,唇角不由颤了颤。 沈少这理由未免也太不令人信服,即使是家大业大的沈氏集团也不会吃这么贵的下午茶,让员工们这么吃下去不得早晚把公司给吃垮了。 第12章 小江少可真是单纯。 沈凌寒淡淡瞥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盯着蛋糕两眼放光的少年,唇角无声地上扬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真是一个容易收买的小孩儿,一个小小的蛋糕就能让他开心到这样的地步。 既然如此,看在他这么乖的份上,自己就善解人意地每天绕路去给他带一个蛋糕回来吧。 …… 林景桉和季宴书终于如愿以偿走进沈凌寒的别墅时,映入眼帘的却是空无一人的大厅。 只有几个佣人急匆匆从厨房里跑出来接待他们。 “阿寒呢?” 林景桉随手把大衣丢给一旁的佣人,大大咧咧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佣人将温热的茶水递上前:“沈少吃过午餐后就上楼哄小江少睡午觉了。” 大厅里一坐一站的两个男人闻言皆是一脸震惊,嘴巴张大到甚至能吞下一个拳头。 “……哄?睡午觉?” 听起来哪个字都跟沈家大少爷毫不沾边。 他们没人相信这世界上还有人能被沈凌寒这么用心地对待。 毕竟沈凌寒是圈子里公认的最薄情寡义的商人。 若是没有这样被他父亲沈寻舟亲手培养起来的冰冷又坚硬的野心,他怕是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拥有如此高的成就。 从小沈凌寒就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在他们这一代富家公子中,沈凌寒也确实最优秀最突出的那一个,无论在哪一方面都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 沈凌寒在仅仅二十一岁就从牛津大学商学院硕士毕业,回国后便全权接管了家族企业。 与生俱来的领导能力以及经商头脑让他刚刚上任便带领沈氏集团拿下了几笔海外投资,在人工智能领域开辟了一条新的赛道。 如今,沈氏集团能在云海市拥有独占鳌头的地位,自然离不开商业奇才小沈总过人的才略与果敢的胆魄。 林景桉默默收起了翘着的二郎腿,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明明几天前在一场酒会上有人饶有兴致地朝沈凌寒提起这回事时,他还只是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角,说那只是个不足挂齿的小玩意儿罢了。 如今竟然就水灵灵地去哄那个小玩意儿睡觉去了? 第16章 林景桉和季宴书没等多久,就看到台阶上款款走下来一人。 沈凌寒穿着一身舒适的休闲装,步子迈得温文尔雅。 尽管没穿平日里那精致得体的高定西装,但气色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来这么早?” 沈凌寒瞥了一眼直愣愣盯着自己的两人,走到了沙发前,红润的唇角抑制不住地扬起。 林景桉盯着他的嘴唇看了好久:“你、你刚刚干嘛去了?” “哄小孩儿睡觉呢。” 沈凌寒没再抬眸看他们震惊的神色,神态自若地在沙发上坐下来,行云流水开始了沏茶的一套操作。 “刚睡着没多久,想见人的话得等到晚上了。” 在那两人还在发愣时,他又悠悠补充了一句。 “哄小孩儿睡觉?”林景桉终于回过神来,声音都控制不住地升了几个调。 “不是吧,阿寒,你最近天天不着公司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这个?我可听温颂说了,你一个工作狂现在天天五点不到就赶着往家跑了。” 茶香袅袅升起,沈凌寒抬起茶碗抿了一口,才缓缓开口:“我自己的公司,你有意见?” 站在一旁很久没出一声的季宴书终于发出了今天的第一声感叹。 “我是真想知道那个江家小少爷到底长什么样子,能把你都给迷成这样,听说你在拍卖会上还拂了我爸的面子?他回家发了好大一通火,就因为没能把那个小东西带回家。” 季宴书刚回国没几天,在美国时便听说父亲季君山在那场云海市一年一度最负盛名的拍卖会上花了两千万却分文未得,还被他的好兄弟沈凌寒抢了风头,让那小子把那最后一件竞品给带回了家。 当天晚上季君山就给季宴书打去了电话,在电话里怒骂了沈凌寒一通,说他是什么目中无人不识好歹的玩意儿,竟然还敢跟老子抢东西。 还没等季宴书反应过来,季君山就已经砰的一声把电话挂断了。 季宴书也清楚得很,这些话季君山也就只敢在背地里念叨念叨撒撒气。 在整个云海市,无论是谁见了沈凌寒都得矮上三分,辈分或是年龄什么的在权力和财富面前一文不值。 不过他也是真的好奇,到底那个江家小公子有着怎样的魅力。 自己父亲平日里玩的很花,这并不让他感到惊奇。 可沈凌寒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 能让这个一向清心寡欲似仙人的小沈总一掷千金,只为了买个无足轻重的小东西带回家,这才是真正让他意外的事情。 季宴书这些年一直身居国外,却在起了念头的第二天就毫不犹豫地买机票飞回了国。 没想到沈凌寒一直将人藏的好好的,直到今天他才松了口允许他们进了别墅的门。 “没想到我们小沈总有朝一日还搞起金屋藏娇这一套了。”季宴书意味深长地看了始终从容地品茶的沈凌寒一眼。 沈凌寒轻笑了一声,顺手接过一旁佣人双手递上来的菜单扫了一遍。 “再多做几道甜口的菜,糖醋小排和酒酿圆子,再加一道黑松露红烧肉和荔枝虾球,餐后甜点的蛋糕去取了吗?” 林景桉已经彻底呆滞在原地了,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这还是那个一向对任何甜食都嗤之以鼻的男人吗? 一个人怎么能在短短时间内变化如此之大? 别墅大门又一次被推开,一个身影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伴随着标志性的超高分贝笑声。 “来迟了来迟了!” 盛应行丝毫不见外地一个箭步跃到了茶桌前,端起一碗热茶就咕咚咕咚灌进了喉咙里。 “渴死我了,为了今晚的聚餐我可是提前就从会所撤出来了,都没玩够呢。” 盛应行说着,左顾右盼起来。 “阿寒,你养的人儿呢?还没教好规矩呢?我家那个但凡我回了家可是寸步不离跟我身旁,生怕做错了事挨打。” “你要是不知道怎么教规矩,把人放我这儿养几天,保准给你送回来的时候老老实实的。” 盛应行说着,骄傲地扬了扬眉,却还没等他下一句话说出口,就被沈凌寒冷声打断。 “不会说话就闭嘴。” 盛应行一愣怔,唇角颤了颤,连接下来要说什么话都忘了个干净。 圈子里都知道盛应行是个爱玩的,在家里也养过不少人,是圈子里公认的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平日里大家也都经常听他开这样的玩笑取乐,沈凌寒尽管不参与,却也从未表示出不赞同。 今天这是怎么了? 盛应行脑子还没转过弯儿来,林景桉见气氛不对,火速打起了圆场。 “有点饿了,阿寒,什么时候开饭啊?” 下一秒,楼上传来了开门的声响,尽管声音很小很轻,却在大厅里那寂静到可怕的氛围中显得异常响亮。 众人齐齐仰头望去。 房间里慢吞吞走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看起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如月光般冷白的手臂缓慢地抬起,揉着那双还没怎么睁开的眼睛。 少年身穿一件洁白无瑕的毛绒睡衣,头顶的软发都睡得乱蓬蓬的,朝天翘起了几根,没穿袜子也没穿拖鞋,白花花的脚丫就那样踩在门口的地毯上。 楼下的几人都看呆了。 这小人儿只是看起来就乖的不行,让人无端联想到一块又甜又软的小面包,好像浑身都散发着奶香味儿。 盛应行不禁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怪不得沈凌寒把人藏这么严实,连说都说不得。 这人要是属于自己的,自己估计会把他直接锁在地下室里,把一切闲杂人等的目光都给隔绝掉。 把这甜美的味道只留给自己品尝。 几人还在愣神当中,少年终于睁开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头顶的灯光映在他的眸中,好像照亮了一片星星海。 少年在看清眼前景象的一瞬间,猛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就要往屋里逃。 沈凌寒的声音却比他逃跑的速度还要来的更快。 “怎么又没穿拖鞋?” 语气是无奈的,还伴随着轻微的叹息,却又让人明显听得出里面蕴含着宠溺的意味。 他身旁的那几个好友曾几何时听到过他用这样的语气跟别人讲过话,一时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第17章 沈凌寒三两步就迈上了楼梯。 等江郁星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一把将他搂进了怀里。 “连袜子也不穿就跑出来了。” 江郁星垂着脑袋不敢看他,有些湿润的睫毛亮晶晶地颤了颤,拼命忽闪着,一抹红晕在他白皙的脸颊上蔓延开来。 第13章 一时睡糊涂了,冒冒失失地就跑了出来,竟然忘记了今天沈先生的朋友们要来家里,自己是不是给他丢脸了。 江郁星这样想着,又轻又软的声音已经出了口。 “对不起,沈先生……” “对不起我什么,你不穿拖鞋也不穿袜子是对不起你自己。” 沈凌寒觉得好笑,薄唇微微扬起,连带着眼睛里的光也变得柔和起来。 他将少年往怀里又搂紧了些。 不知怎的,在贴近了那沉稳有力的脉搏的那一刻,江郁星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身体终于不再颤抖。 沈凌寒牵起少年温软的手,带着他回卧室里给他穿好了拖鞋,才牵着他朝楼下走去。 “介绍一下,季宴书,林景桉,盛应行。” 沈凌寒瞥了眼那三个直勾勾盯着自己手里人看的老色鬼们,开始怀疑自己松口同意让他们进家门的行为是否是他一路顺风顺水人生中做过的唯一错误的决定。 “季先生好,林先生好,盛先生好。” 少年乖乖地问好,手依旧被沈凌寒攥得紧紧的,用力到甚至让他感到有一点点的疼痛。 “阿寒,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介绍小美人呢?” 盛应行咽了咽口水,整个人都好像深深陷入了那双如黑曜石般的漂亮眼睛中。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漂亮的眼睛,别说是阿寒了,如果自己出现在那天的拍卖会上,估计出价到倾家荡产也想把人给带回家。 沈凌寒深邃的眼睛眯了眯,却迟迟没有出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我叫江郁星。” 见沈凌寒许久都没有作声,江郁星小心地抬眸望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没有什么不悦的表情,便自己开口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江郁星。”盛应行点了点头,目光仍然没能从少年的脸上移开,“好听,好听。” “行了。” 沈凌寒面色不虞地开口打断。 “吃饭去吧。” 那天的餐桌上,除了江郁星好像并没有人把心思放在那满桌丰盛的菜肴上。 几个人各怀心事,眼神总在不经意间往少年身上瞟。 而少年全程盯着自己面前的糖醋小排和荔枝虾球看,眼睛亮晶晶的,心想今天怎么这么幸运,满桌的菜都是自己爱吃的。 沈凌寒又往少年面前的餐盘里夹了几个虾球,瞥了眼小松鼠一样吃的正欢的小家伙,唇角忍不住漾起了一抹惬意的笑。 刚刚把人带回家的时候,这小家伙每天都盈着一双泪眼,无论吃什么都得自己强迫着才能一边掉着眼泪一边艰难地吞咽下去。 如今他终于放松了警惕,也好像并不像过去一样害怕自己了。 养个小孩儿也不是什么难事嘛。 沈凌寒想着,目光中带了些隐隐的骄傲。 坐在沈凌寒对面,将他神情全程的变化默默看在眼里的季宴书唇角微微扬起,无声地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微笑,笑得很淡,没有让任何人注意到。 一顿饭几人皆是吃的心不在焉,饭后,沈凌寒带着人去了大厅里,谈起了工作上的事宜。 江郁星没能得到回屋的准许,也不敢自作主张,在原地无措地站了一会儿,跑去收拾餐桌的佣人旁边想要帮帮忙。 这一举动把佣人们吓了一跳,苦口婆心劝他让他离远一点儿,可千万别磕着碰着,这可不是小少爷该干的活儿。 沈少对人的态度是怎样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因此佣人们都对这个家里的新成员恭恭敬敬的,谁敢让他碰这些脏活累活? 百无聊赖的少年便趴在了落地窗边的小沙发上向外望去,盯着窗外天空中的几颗星星发起了呆。 皎洁又清冷的月光透过玻璃窗蔓延进来,好似为窗边的少年蒙上了一层白纱。 当少年终于意识到身后多了个极具压迫感的黑影时,转过头来与在他身后站了不知多久的季宴书对上了视线。 江郁星急匆匆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在面无表情地季宴书面前站定。 他不明白刚刚还在大厅里与沈先生交谈甚欢的男人怎么突然就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季先生,您、您是要去卫生间吗?卫生间在那边。” 季宴书眯起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年伸出一根比月光还要冷白的手指,用指尖指向自己身后的方向。 他的余光瞥见少年那双漂亮的眼睛。 那双眼睛永远都是亮晶晶的,里面的光颤动着,像盛满了一池碎星。 长得那么乖,让人一看心底就上泛起了一阵凌虐欲,想要将他弄脏,把他弄坏。 “你倒是对这里很熟悉。”季宴书不再掩饰脸上的笑意,嘴角上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少年一时有些怔愣,他当然能听出男人话里那不善的嘲讽语气。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初次相见,男人就好像对自己充满了敌意。 他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垂下了眼眸,想要绕开男人回到楼上去,却在经过季宴书身边时被猛地拽住了手臂。 江郁星下意识想要惊呼,然而在他的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的一瞬间,就被男人猛地捂住了嘴巴。 他又惊又惧,浑身的血液好像瞬间凝固了,双臂开始不自觉地挣扎起来。 季宴书却像是被他那惊慌失措的神色给取悦到了,脸上的笑容更甚。 他瞬间觉得自己手里好像抓了只受了惊的小兔子,正毫无攻击力地反抗着自己。 在他松开手的一瞬间,少年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仍然没从刚刚的惊惧里缓过神来。 少年急促地呼吸着,原本红润的唇瓣被他无意识间抿得泛白,手心里也出了一层湿漉漉的细汗。 男人一脸愉悦地居高临下注视着坐在地上的少年。 在少年眼中看来好像有一座千钧重的大山压在了他的身上,压迫得让他快要喘不上气。 第18章 季宴书看了他很久没有说话,只是自始至终淡淡地笑着。 沉默像是粘稠至极的沼泽,要将江郁星逐渐吞噬掉。 江郁星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不敢招惹沈先生的朋友,也许自己早就该回到房间里去的,不该留在这里碍他们的眼。 他那即将挪动的步子却又一次被男人冷言喝止。 “你难道想要在沈凌寒身边待一辈子?” 季宴书声音微微一顿,向前迈了一步挡在了江郁星身前,垂下眸子望向少年的眼睛。 却只见少年在自己的目光射向他的一瞬间就极慌忙地落下了眼睫,一副胆怯的样子。 “你不会以为他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养着你吧。”季宴书冷哼一声。 “沈凌寒是个商人,商人眼中利益为先,他花了那么多钱把你买回来,怎么可能让你过得这么舒坦,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让你派上用场了。” 少年猛地睁大了眼睛,眸光中半是茫然半是慌张。 “拿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去换取利益,还真是不亏本的买卖,就是不知道你这小身板能不能受得住那些有特殊癖好的人。” 季宴书睨了眼自己面前的少年。 淡淡的月光下,少年的眼角明显泛起了红,眼睛里也渐渐波光潋滟,盈满了水光。 瞧着倒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不信吗?不信的话自己去大厅里听一听他们在聊些什么。” 江郁星再也听不下去男人的嘲讽,失魂落魄地转身朝楼梯间跑去。 却在经过大厅时仍是不经意间听到了从那里隐隐约约传来的谈话声。 林景桉从果盘里随手捏了一颗车厘子丢进了嘴巴里,一边咀嚼一边好奇地望向了正品茶的沈凌寒:“阿寒,你是认真的吗?” “什么认真的?” “你不会真喜欢上那小美人了吧?” “怎么可能?”沈凌寒瞥了他一眼,声音冷冰冰的,音调平直无波。 “明明是他在勾引我,整天玩欲擒故纵那一套。” “我这辈子不会喜欢上任何人,只不过是养个小玩意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那就好!” 盛应行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激动,几乎要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阿寒,这样,怡枫园那片开发区我那10%的股份不要了,全权转给你怎么样?只要你能把那小美人借给我玩几天,几天都行,你决定!” 尽管只有10%,但沈凌寒若是多了这10%的股份,就能成为那片开发区最大的股东。 凭借他的才能,过不了多久就能带领沈氏集团成为云海市房地产行业的领头羊。 “真是一笔让人无法拒绝的买卖。”季宴书淡淡笑了一声,俯下身子凑近了少年的耳边,不用刻意去看便能注意到少年那卷翘的睫毛都在微微发着颤。 “不过倒是很少有人能从阿盛手底下完好无损地离开呢。”季宴书补充道。 江郁星的眼眶已经红了个透,踉踉跄跄地朝楼梯上跑去,却没想到男人竟紧追不舍地跟了过去,将一张薄薄的纸片强硬地塞进了他的手中。 第14章 “想走,找我,不然就等着被送出去吧。” 留下这最后一句话,季宴书停下了脚步,目送着魂不守舍的少年头也不回地跑上了楼梯,那小小的身影在卧室门关闭后彻底消失不见。 季宴书回到大厅里时,大厅里的气氛好像已然凝滞到了冰点。 被狠狠骂过一顿的盛应行缩着脑袋闷闷地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 不仅是他,连林景桉都快要被刚刚沈凌寒发火的模样给吓到。 几人好说也是十几年的好友了,都是一个圈子里从小玩到大的,沈凌寒在众人心里一直都是一副高冷的天之骄子模样,哪里有过像刚才那样失态的时候。 “怎么了这是?我就去上了个厕所的功夫怎么都不说话了?”季宴书笑呵呵地坐回到了沙发上。 林景桉硬着头皮轻轻咳了几声,眼神示意他不要再问,思来想去很久还是得自己做那个转移话题破冰的人。 于是他赔着笑,给沈凌寒的茶碗里添满了茶。 “阿寒,听说你最近安排了很多人去找江家那两兄弟,在圈子里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江海集团都已经破产了,你还搞这么大阵仗找那两个无足轻重的玩意干什么?” 沈凌寒脸上那骇人的阴霾消退了些许,冷哼了一声。 “做错事的人早晚得付出代价。” 几人没人听得懂他话里的深意,只是默默想着江海集团与沈氏集团可是毫无瓜葛,沈凌寒这又是哪来的深仇大恨呢。 “阿寒,我、我帮你留意着点,早晚把人给你找着。” 盛应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凌寒的神色,直到他看起来像是已经冷静下来的样子,才赔着笑递了根烟过去。 沈凌寒没接,只是饶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 “以后别再惦记我的人。” “是,是。”盛应行心里松了口气,脸上笑容不减,“哪能让个小玩意破坏了咱哥几个之间的感情啊。” 送走了几人,已是将近半夜十一点了。 沈凌寒径直走进了江郁星的房间,在推开门的一刻眼前一片漆黑,那摆在床头上以往总会开一整晚的小夜灯此时也没有一点的光亮。 他皱了下眉,摁亮了卧室里的大灯。 只见床上缩着鼓鼓囊囊的一个小包,一动也不动,像是已经睡熟了。 沈凌寒走过去,将那一小团揽进了怀中。 少年那颤抖不止的眼睫出卖了他,被男人抱在了怀里却仍旧紧闭着双眼不肯睁开。 沈凌寒忍不住笑出了声,被小家伙那拙劣的演技逗得乐个不停。 他突然收紧了揽着少年的手,微微低头凑近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扑洒在了少年的耳畔:“怎么?装睡呢?” 他的身体在紧跟着凑近的一瞬间,冷不丁地被少年睡衣口袋里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给硌了一下。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率先摸进了少年的睡衣口袋。 在看清那张名片上写的字时,沈凌寒的脸色猛然阴沉下去,眉眼之间布满了阴郁,仿若即刻之间就要迎来狂风骤雨。 第19章 江郁星被那沉重的压迫感压得快要喘不过气。 他缓缓睁开眼睛,在看到男人手里捏着的那张名片时心头猛地一颤。 自己明明在刚回到房间时就已经把季先生的那张名片撕碎了扔进了垃圾桶里。 甚至往垃圾桶里望了好几眼,检查了好几遍,在确认不可能辨认得出一个字时才放心离开了。 可为什么沈先生手里会有一张如此完整的名片? 若是他仔细回想一下,一定能察觉到在季宴书拽住自己手臂的那一瞬间,完全有机会将另一张名片趁自己慌张时塞进自己的口袋当中。 但此时他已经惊恐到全然无法集中精力去思考,去回想。 因为男人的表情已经阴郁到了堪称恐怖的地步,与其说那是极端的愤怒,不如说是已经濒临到极致的、完全遏制不住的疯狂。 江郁星身体颤抖着,像是凛冽的寒风中树上仅剩的一枚黄叶。 他晃着身子半坐了起来,脸色惨白一片,朝远离男人的方向挪去。 没等他挪出几步距离,便被已经红了眼的沈凌寒给扯住了脚腕一把拽了回来。 男人宽大的手掌温度是滚烫的,像沉重的镣铐一样紧紧锁在少年的脚踝上。 在对方牢笼般的难以挣脱的力度中,江郁星再也无路可逃。 “江郁星,你真的很有本事,原来不仅仅会勾引我,是不是但凡只要见到一个男人你就要往上贴啊?” 沈凌寒冷冷一扯嘴角,从床头柜里随手翻出了两条领带。 其中一条牢牢地束缚在少年的手腕上,另一条团成一团……,将他哀怜的解释与求饶声生生扼制在了喉咙里。 少年面色惨白,眼眶通红,滚烫炽热的眼泪顺着脸颊大颗大颗滚落下来,滴落在床单上,氤氲出一团小小的水渍。 只剩下颤抖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从少年的口中溢出,被汗水和泪水打湿的柔软黑发散落在他白皙的额间。 但很快就有一种更加强烈的痛苦将他整个人席卷吞没。 …… 沈凌寒终于冷静了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刚刚暴怒之下做了什么事情。 少年已经失去了意识,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溢出的清哑声音里带着一点不自知的哭腔,听起来含含糊糊的,像小奶猫在叫。 不知道在床边端坐了多久,沈凌寒终于缓缓站起了身,哑着嗓子唤佣人取来了一支药膏和一条用热水浸湿的毛巾。 男人在床边半跪下来,捧起少年伤痕累累的手臂,垂着眸子细心地上起了药。 佣人站在一旁,本想要替他做这些琐事,无意间往床上一瞥,看到少年的模样后吓得浑身一激灵,心想晚上还好端端的孩子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 沈凌寒注意到了佣人的目光,他那阴沉可怖的脸色让佣人立即逃也似地跑出了卧室。 上完药,沈凌寒又捏起那条温热的毛巾,小心翼翼地将少年脸上的泪痕一道道擦干净,动作轻得很,好像生怕弄疼了他。 他俯下身子给少年掖了掖被角,看着少年迷迷糊糊地颤抖了几下睫毛,轻轻呜咽了一声,背对着他远远地蜷缩成了一团。 好像自从把这个小家伙接回了家,自己就会经常性地失控,意识在失控的那一瞬间彻底纷飞,满脑子只剩了一个念头。 撕碎他,占有他。 沈凌寒盯着面前在睡梦中依旧止不住抽噎的少年看了很久很久,心里面波澜起伏。 季宴书在深更半夜接到沈凌寒打来的电话时并不意外,他轻笑了一声,摁下了接通键。 “阿寒?”在接通电话的一瞬间,他的语气中满是震惊,“怎么这么晚了打电话过来?” 电话那头沉默着,季宴书只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呼吸声。 他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唇角已然微微翘起。 “名片是你给的?” 不知沉默了多久,电话那头的人才沙哑着嗓子开了口。 “什么名片?” 季宴书漫不经心地捏起一根烟,叼在了嘴里。 “哦,你们家那个小东西啊,你别说,他还真的很会勾引人呢,在我去洗手间的路上拦住我,一个劲往我身上蹭,非得让我给他留一个联系方式呢。” 电话那头又是很久没有出声,一阵诡异的沉默中,季宴书冷笑着点燃了口中的那根烟,缓缓吐出一口雾气。 “怎么,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 季宴书笑了几声,在一片弥漫升腾的烟雾中望向了面前的玻璃窗,透过窗户看到了那清冷的月光,让他无端联想起了那个少年白皙光洁的皮肤。 触感又软又滑,让人抓住了就再也不想放手。 沈凌寒直到现在恢复了理智后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他在失控发疯的那一刻用一条领带就轻易地扼制住了江郁星的解释与求饶,却没想过也许这一切压根就与少年毫无瓜葛。 “那还真是挺奇怪的,他既没有手机,平日里又被我关在家里,要你的联系方式有什么用呢?” 沈凌寒冰冷的声音穿透电话,刺入了季宴书的耳中。 季宴书愣怔在了原地,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一时竟有些失语。 他咽了咽口水,脑子里高速运转着,几秒后便微笑着再一次开了口。 “我也觉得很奇怪呢,阿寒,或许你养的那个小东西没你想的那么单纯。” “季宴书,我警告你,不管你是因为季君山还是因为你自己,都别想打江郁星的注意,你知道惹到我头上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沈凌寒的声音中再也没有了一丝温度。 “我的人,谁都别想动他一根手指头。” 季宴书张了张口,还没等他的话从唇齿间吐出,电话就已经被沈凌寒挂断了。 季宴书几乎恨得要将嘴里叼着的烟生生嚼碎,原本在手里紧攥的手机被他狠狠摔在了地上,瞬间飞溅了一地碎片。 第15章 第20章 江郁星感觉自己像是睡了好久好久。 他竭力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像是黏住了一样,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涣散的意识总也聚焦不起来。 等他终于睁开眼睛时,眨了眨湿漉漉的睫毛,视线缓慢又迟钝地聚焦过来。 第一眼便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乌黑深邃的眼眸中蒙着一层朦胧的温和。 在看清眼前人的那一刻,江郁星猛地从床上弹起,坐直了身子,回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一切。 少年单薄的肩胛骨不停地颤抖着,眼泪无声无息地顺着脸颊淌下来,晶莹剔透的眼泪一串串往被子上落。 沈凌寒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指,接住了那几滴泪水。 不再是滚烫的温度,而是冰凉的,让他的指尖都随之颤了一颤。 他下意识想要上前揽住少年,却在挪动步子的一瞬间,见到眼前的少年条件反射般向远离自己的方向挪去,直到脊背抵到了床头,到了再也退无可退的地步。 房间里盈满了呼吸可闻的静默,让人感到窒息。 沈凌寒轻咳了几声,看着那个惊恐着瑟缩成一团的少年,终于开口打断了这段沉默。 “好了,不要闹。” 他朝少年伸出手,示意少年自己乖乖过来。 “乖一点,过来。” 少年脸上的眼泪依然无声无息地淌着,很快便浸湿了整张脸颊,白嫩的皮肤盈满了水光。 他的脊背紧紧贴着床头,双臂环绕着膝盖,瑟缩成很小的一团。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安全感一样。 沈凌寒没了耐心,眉心紧紧蹙了起来,长臂一伸,一把将那小小的一团连着被子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少年唇齿间溢出了惊恐的呜咽声,却不敢挣扎,生怕再一次激怒了男人,一切的恐惧都化作了止不住的颤抖。 沈凌寒无奈地叹口气,从兜里摸出了一颗奶糖,三两下剥了糖纸塞进了少年的口中。 甜甜的奶香味渐渐在少年唇齿间蔓延开来。 “好了,没事了。” 沈凌寒轻轻揉了揉少年的脑袋,抚平了那几根睡得翘起来的乌发,柔声哄道。 “以后离别的男人远一点,离得越远越好,听到了没有?” 江郁星抬起那双水光盈盈的泪眼,望向沈凌寒的脸。 “沈、沈先生。” 尽管并不是沈凌寒想要听到的称呼,让他的脸色阴沉了些许,但他还是很有耐心地挑了挑眉。 “嗯?怎么了?” “您会把我送给别人吗?” 沈凌寒不疾不徐地轻抚着他的脊背,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你乖乖的,听我的话,就不会。” 这小家伙天天在心里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沈凌寒想着,唇角蓦地翘了起来。 他怕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长着这样一张脸,让人抓在手里就再也不想放开,还会担心自己被送走? 如果可以的话沈凌寒恨不得将他锁在家里一辈子。 最好是能把他关在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里,重新锁进笼子里,让他漂亮的眼睛从始至终只能看到自己一个人。 这样才好。 怎么会舍得将他送给别人? “那您如果……如果玩够了,就会放我走的对吗?” 沈凌寒的脸色在听到少年紧跟着说出的这句话后骤然冷如冰霜,连目光都像是变成了利剑,狠狠扫向了江郁星的方向,似乎像是想要刺穿他的心脏一样。 可少年也许是太过期待,竟然连畏惧或是惊恐都忘记了,只是抬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里面满含着隐隐的期盼。 像是只要他回答了那个“对”字,江郁星的人生从此就有了希望,有了盼头一样。 沈凌寒被自己的这个认知气到牙齿都开始打颤,他静默了许久,才在少年眼巴巴的目光中冷哼了一声。 他的眼神像捕食时的猎豹一样,锐利又冷静,就用这样的目光紧紧盯着少年,唇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好啊,玩够了就放你走。” 在少年掩盖不住喜悦的亮晶晶的眼眸中,沈凌寒看到了自己的脸,阴沉,冷郁,怒火冲天。 可少年许是被欣喜冲昏了头脑,竟然对此浑然不觉。 可玩没玩够永远都是自己说的算的,沈凌寒现在就可以为少年的后半生做出残忍的判决,他这一辈子都绝对不可能会玩够的。 江郁星一辈子都逃离不了沈凌寒的手掌心。 “谢谢,谢谢沈先生。” 好像江郁星此时脸上洋溢的笑容才是真心实意的,声音又软又甜,让沈凌寒都快要被他灿烂的笑颜给迷惑到。 能够离开自己,就让他这么开心? 沈凌寒的脸色更难看了。 手机铃声就在此刻响了起来。 沈凌寒冷着脸摸出了手机,摁下了接通键。 盛应行的大嗓门透过电话传了出来。 “阿寒,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许是为了将功补过,再加上盛应行常年在花花公子圈里混的风生水起,世界各地都遍布着他的狐朋狗友,在找人这一方面也是颇有门路,竟然在短短几天时间就打听到了江家那两兄弟的消息。 “等等。” 沈凌寒垂眸瞥了眼怀里的少年,摁了下手机的静音键。 直到将少年安顿好,看着他乖乖去洗漱了,沈凌寒才走出卧室,重新接通了电话。 “好了,说吧。” “我昨天托我一个在纽约的朋友去打听了一下,还真让他给打听到了,在他住的那个街区一个月前刚搬来了一对华人兄弟,每天都神出鬼没的,还给我发了照片。” “好家伙,那俩人天天全身上下裹得比明星还严实,他们甚至怀疑过那俩人是通缉犯呢哈哈哈。” 沈凌寒点开了盛应行发来的照片,默不作声地放到了最大。 照片是偷拍的,有些模糊,两个人都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但从照片上的身形来看,确实很像江时樾和江知野。 “地址发我。” 电话那头闻声愣了愣。 “不是吧,阿寒,你不会要亲自跑过去抓人吧?那俩兄弟怎么惹着你了?用得着你下这么大功夫?” “你不会、不会是要为了给你家那小美人寻亲吧?” 沈凌寒冷哼一声,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阴翳冷光。 寻亲? 他们也配当江郁星的亲人? 这天底下能欺负江郁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其他人若是做了,那就必定要受到惩罚。 第21章 北半球的冬天,黑夜总是来的很早。 纽约今天突然下起了暴雪,白茫茫一片的小径上踏过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黑色的风衣,深灰色的围巾,口罩帽子一应俱全。 挺拔颀长的身影穿过小径,走到了租住的公寓门前。 江知野心里暗骂一声,摘下已经被雾气浸湿的口罩,抖了抖落在身上已经厚厚一层的雪。 呼出的气在寒冷的空气里瞬间凝成了白色的水雾,很快便被凛冽的寒风给吹走。 真是该死。 自己以前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 从小到大哪一个寒冬不是有专门的司机车接车送? 而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的寒冷。 江海集团破产后,他们那个以往不可一世的父亲在一夜之间就病倒在了医院里,当天晚上就没了呼吸。 他们这才知道,早在半年前公司就有了破产的苗头。 兴许是有大佬存心想要搞垮他们,集团的很多大股东都在一天之内纷纷撤资,集团的资金链彻底断裂。 而老江总为了支撑江海集团的企业运转,在国内外都欠下了巨额债务,包括各种高利贷以及各处房产抵押。 江海集团在一夜之间宣告破产,江总随之与世长辞,只给几个儿子留下了一屁股的债务。 江时樾在卖尽了家里剩余的一切资产后,仍然有着很大的缺口。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将江郁星卖进了会所,想要用换来的巨款去填补漏洞。 没想到他们父亲欠的钱实在太多,就算将这笔钱全部投进去,仍然于事无补。 于是第二天他就带着用江郁星换取的巨款,和江知野一起偷渡来到了美国纽约,暂时逃离了那些追债人的追缉。 来到纽约的日子过得并不如意。 说来也是,两个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生活、永远处在聚光灯下的大少爷怎么能受得了如今东躲西藏的日子。 江知野几乎天天泡在了酒吧里,每天把自己喝成一副烂醉的模样。 每当喝醉了连意识都变得模糊的时候,他总是回忆起过去自己过的那腰缠万贯、富贵荣华的生活。 回忆起过去那个让自己肆意欺负,可怜兮兮跪在自己脚边的那个漂亮的小东西。 不知道那个小东西现在过得有多么凄惨,被卖进会所里的人想来也就只有两种下场,要么被人在床上*死,要么被人活活打死。 第16章 不知道江郁星还能活多久,说不定与现在的生活比起来,他还是宁愿回到过去被自己欺负的那段日子。 江知野想着,冷冷地哼了一声。 今天突如其来的这场暴雪,让他常去的那家酒吧都提前歇业了,他冒着风雪来回走了几公里,最终只得悻悻而归。 家里连个佣人都没有,都没人给自己递上一杯热茶。 真该死啊。 江知野用冻僵的手指摸索了好一阵,终于将公寓门给打开了。 然而就在进屋后的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都像是被凛冽的寒风给冻住,彻底僵硬。 眼前那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让他的脑子都开始阵阵发晕。 沈凌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知野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无心参与商界的任何事务,每日只是忙于吃喝玩乐,与沈凌寒并没有深交,只在几场富家公子圈子里的聚会上见过数面。 而江海集团近年来与沈氏集团并无交集,也可以是说两者实力悬殊,逐渐没落的江海集团实在无法与日渐兴盛的沈氏集团相提并论。 以此看来,沈凌寒无论是跟自己还是跟大哥应该都没有什么过节。 既然如此,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不知怎的,江知野的腿开始有些发软,连呼吸也变得仓促凌乱。 也许是因为沈凌寒面上的表情过于凶狠阴鸷,看起来像是一头即将爆发的猛兽,像是要扑上来将自己撕碎的样子。 “沈、沈总。” 就在那诡异又恐怖的沉默快要将江知野吞噬之时,他终于嗫嚅着出了声。 “您……您怎么来了?” 沈凌寒慢慢向后倚去,靠在了沙发背上。 他冷笑一声,阴冷的目光直直射向那个站在门边有些发抖的男人。 他的声音凛若冰霜,在开口的一瞬间就让江知野打了个寒颤。 “我还以为你和江时樾多么兄弟情深呢,看来你连他提前得到消息逃跑了都不知道。” 江知野惊骇到瞪圆了双眼。 他先是愣在原地,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直到反应过来沈凌寒说了些什么时,他的身体颤抖得更剧烈了。 他一向敬重又崇拜的大哥江时樾,早就知道了沈凌寒要来的消息,却一声不吭地抛下他逃走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可能? 江知野用僵硬的手指扒住了门框,竭尽全力让自己维持住了站姿,而不是瘫软在地上。 “沈、沈总,我们没有得罪过您吧?您这是什么意思?” 沈凌寒眼底的阴翳更甚,他从沙发上猛地站起身来,阴恻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没得罪过我?”男人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声音像是在刺骨的冰水里浸透了,“但你得罪过我的人,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您、您的人?” 江知野甚至能听到自己荒凉的胸腔中心脏跃动的声响。 在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了几年前,眼前的男人在自家别墅后院里寻寻觅觅的身影。 而他要找的人,就被自己关在了近在咫尺的狗屋当中。 之后沈凌寒来过很多次,但没有一次如愿见到过江郁星。 因为江知野每当得知他要来的消息,都会将那个可怜的小东西拽到自己的脚边,残忍地宣判他接下来要受到的莫名的惩罚。 然后给他拴上链子推搡到漆黑恶臭的狗屋里,看着他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 那时江知野看到沈凌寒一次又一次失望而归,直到从某一天开始再也没有来过,只以为他早已忘却了江郁星的存在。 没想到在几年后的今天,沈凌寒竟然为了一个小小的不值一提的江郁星,不惜跨越万里前来找自己问罪。 江知野下意识地想要不顾一切地奔逃,却在刚刚转身的一刹那,就被沈凌寒带来的两个保镖死死摁在了地上。 江知野的脸被迫蹭在地面上,被地上锋利的石子刮出了血痕。 他双手紧握成拳,指节用力到直至泛白,指甲在手心里掐出来的剧痛让他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情景。 沈凌寒,那个云海市最负盛名的商界天才,那个富家公子圈里最令人瞩目的天之骄子,竟然真的对他那个私生子弟弟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江郁星可真是有本事。 果然,他们过去将江郁星锁在家里坚决不允许他离开江家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那个小东西竟然在这短短时间里就爬到了沈凌寒的床上,让他心甘情愿为自己报仇。 江郁星可真是个天生的表子。 跟他那个该死的母亲一模一样。 早知道他们就不该将他那么轻易地卖进会所,就应该将他活活…在那个他被关过不知道多少次的狗屋当中。 江知野心里愤恨地想着,一口牙齿都快要生生咬碎。 他强压下心头的愠怒,竭力扬起嘴角,朝面前能够决定自己命运的男人讨好地一笑。 “沈先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沈凌寒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在被摁在地上的江知野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睨了他半晌后,缓缓蹲了下来。 “你是指,给江郁星脖子上拴上链子,强迫他…的另有其人,还是在他手臂上烫出烟疤的另有其人?” 江知野谄媚的笑容彻底僵硬在了脸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直到面前的男人点燃了一支烟,而保镖将自己的一条胳膊架起并送到男人面前时,他才意识到迟来的恐惧。 随着燃得正旺的烟头被摁在他的皮肤上,他的胸腔中瞬间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第22章 听到沈南意清脆爽朗的喊声时,江郁星正趴在床上翻阅沈先生临走前随手丢给他的一本故事书。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与从门缝里伸进来的那个脑袋对上了视线。 “星星哥!” 沈南意的眼睛在看到江郁星的那一刻瞬间变得亮晶晶的。 他从门缝间挤了进来,还回头凶巴巴地警告了紧跟着他的佣人一声,怀里像抱着宝贝一样揣着什么东西。 “南意少爷?”江郁星也很惊喜,他们自从上次的一别已经很久没有再见过面了。 两人年纪相仿,自然是有不少共同语言,上次见面时两人就已经相谈甚欢。 沈南意在他那所贵族学校里,一贯瞧不起任何人。 只觉得他的那些同学一个个都是财大气粗、不学无术的富家公子,每天脑子里除了吃喝玩乐空空如也。 而江郁星在他眼中就是超凡脱俗的存在。 沈南意只觉得星星哥不仅人长得漂亮,跟自己也是颇有缘分。 尽管他们迄今为止只见了两回面,但每一次跟江郁星交谈时,他都感到前所未有的欢畅与欣喜。 “星星哥,他们不让我进来,我趁他们不注意硬闯进来的,没人敢拦我。” 沈南意骄傲地扬了扬脑袋,凑到江郁星身边,像一只想要受到主人表扬的小狗一样。 他将怀里抱着的小盒子拿出来,三两下拆了包装,里面盛着一块精致的小蛋糕。 “星星哥,这就是我上次跟你说过要给你带的,见青山茶肆的白桃乌龙小蛋糕,真的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甜品,你一定喜欢。” 沈南意喜滋滋地将叉子递到江郁星的手中,却在无意间垂眸时猛然怔愣住了。 他的目光紧紧黏在江郁星手腕上那还没彻底消退的一圈淤紫伤痕上,蹙着眉不由自主地捧起了他温软的手。 “星星哥,你的手腕上怎么有伤,怎么搞成这样的?” 白皙纤瘦的手腕上,那一圈伤痕尤为刺眼,显然是用绳子之类的东西捆绑过导致的。 猝不及防被抬起手腕的江郁星吓了一跳,那天沈先生发怒的一幕重回眼前。 可他不想再去回想那痛苦的瞬间,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已经没事了。”少年的声音软软的,想要轻轻抽回手,却被沈南意攥得更紧了些。 沈南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下一秒就将江郁星的睡衣衣袖给挽了上去。 于是那白皙的手臂上还未消退的青紫*痕一览无余。 沈南意目光一凛,手指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他咬紧了牙关,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让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尽管沈南意从没有谈过恋爱,也从没有见识过那些床上的事情,可他不会认不出江郁星身上的痕迹是怎么来的。 沈凌寒在他心中那向来为人兄长的稳重模样彻底破碎。 沈南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大哥竟然是这样一个衣冠禽兽。 连这样一个楚楚可怜的小白兔都下得去狠手。 “疼不疼?”沈南意无意识地问出了声,目光在江郁星那温软如白玉的手臂上逡巡。 像是最完美的白玉上多了几道抹不去的裂痕。 第17章 白玉有瑕,自然是遗憾的。 可沈南意只感到满满的心疼,一颗心都疼得紧缩起来,仿佛被一只大手死死握住,疼得他喘不过气。 江郁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沉默了一会儿,诚实地点了点头。 “但现在已经没事了。”他朝沈南意微笑,笑得又乖又甜,“南意少爷,我们一起吃蛋糕吧。” “星星哥。” 沈南意倏然打断了他,语气严肃又认真,紧蹙的眉心在看到那一身伤痕之后就没有再舒展过。 “你也不想一直这样是不是?我带你走,我带你逃走好不好?” 江郁星用勺子戳蛋糕的动作顿了顿,指尖无法遏制地颤抖了几下。 感应到了沈南意深沉肃穆的目光,江郁星缓缓抬起眼眸看向他,一双眼睛干净的像是月夜的雪地,明明很静谧,却总让人看起来有种水光盈盈的感觉。 江郁星抿了抿嘴唇,声音轻轻的。 “沈先生会生气的。” 沈凌寒生气时爆发的怒火没人比江郁星更知道有多么恐怖,那像是要将人*死在床上的力度他只是想一想就快要吓得魂飞魄散了。 “沈先生说过,等他玩够了就会放我走的。” 江郁星很轻地笑了笑,却见到眼前的少年“砰”的一声跳下了床,站在床边难以置信地俯视着自己。 那目光里不知是愤怒更多还是心痛更多。 沈南意竭力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吓到了自己面前这个单纯懵懂的少年。 明明比自己还要大几天,明明已经经历了这世上那么多的恶意,却还是那么单纯那么好骗。 这样纯净澄澈的一只小兔子,都被人吃干抹净了估计还在眼巴巴地怀有虚无的憧憬,期盼着恨不得把他欺负死的人放他走呢。 “玩够了就放你走?星星哥,你怎么能相信他说的话?他这辈子都不会有玩够这一天的!就算有,到了那个时候你觉得你还能走得了吗?” “他永远都不可能放你走的!” 江郁星那一张漂亮的脸瞬时变得惨白,他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眼角很快便泛起了一抹红,连思绪都变得支离破碎。 心里像供奉神明一般悉心捧着的唯一的希望也在那一瞬间,如气泡般“砰”的一声破碎掉了。 沈南意始终深深地凝望着他,眼神深沉又复杂,目光中满含着怜惜。 “星星哥,我带你走。” 他认真又虔诚地牵起江郁星的手,却感受到了那冰凉指尖在明显地颤抖。 “别怕。” 沈南意的语气中再也没有了平日里对待他人时那漫不经心的样子,此刻看起来真的像一个值得信任的兄长,那紧攥的双手让人满是安全感。 “星星哥,快换身衣服,我们现在就走。” 江郁星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眸子,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 “沈、沈先生把我的衣服都……” 沈南意眉心拢起几道深深的痕迹,他快步走到衣柜前,猛地拉开柜门,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江郁星站在原地十分尴尬。 沈凌寒那天发火的时候把之前买给他的所有衣服通通撕碎了扔了出去。 甚至那天之后,但凡是沈凌寒回到卧室的时候,都不允许江郁星身上再穿任何衣服,反正穿上了早晚也会被他一件件扒下来。 只有在沈凌寒心情好的时候,江郁星才能得到一件薄薄的真丝睡衣,就像现在他身上穿的那件一样。 第23章 沈南意简直无法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愤怒、痛苦、难以置信…… 复杂又沉重的情绪将他整个人紧紧包裹住了,几乎要让他窒息。 自己一直以来敬重的兄长竟然是一个这样的人,用禽兽两个字来形容真的都是便宜他了。 沈南意以前一直以为沈凌寒把星星哥这样招人疼的小可怜带回家,一定会好好宠着他爱着他,一定舍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 可现实是什么样的? 沈凌寒究竟把星星哥当成什么? 是他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宠物,还是他养在家里只为了做那种事的情人? 沈南意喉咙发紧,深邃的眼眸中怒意汹涌,蒙上了一层阴沉沉的雾气,可手上的动作却依旧温柔。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披在了江郁星瘦弱的身躯上,将他整个人裹了起来。 “星星哥,我去把佣人引开,我们在后院里集合好不好?” 在沈南意炽热的目光中,江郁星的手心都出了一层密密匝匝的细汗,他紧张地咽了下口水,点了点头。 “别怕,别怕。” 沈南意看着眼前那个如一张绷紧的弓般的少年,好像下一秒就会由于惊吓而彻底崩断一样。 沈南意又一次柔声安抚着,轻轻抱了他一下。 明明是与自己同龄的少年,却拥有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生。 那天在沈凌寒家里第一次见到江郁星,沈南意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从小到大一直在自己身边的保镖宋洵去查了江郁星的身份。 他已经记不清那时看到那张薄薄的纸时,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只记得自己在看完那几行文字后,摔碎了房间里的一整排花瓶,在一地狼藉中几乎要将自己的拳头掐出血来。 他简直无法想象,在自己认为的这个阳光明媚又灿烂的世界,竟然会有人深陷漆黑深邃的泥潭,遭受着这样的折磨。 而那个人还是自己只见了一眼就想守护他一辈子的星星哥。 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立即去一刀捅死江郁星名义上的那两个哥哥。 世界上怎么会有他们这样残忍的人,连自己的亲生兄弟都下得去狠手。 宋洵搜集来的资料里还夹了几张照片。 照片上的少年皮肤白皙,被人掐着下颌强迫抬起头来看向镜头,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脸上脖颈上伤痕累累,眸光中的恐惧一览无余。 那时沈南意甚至在想,也许星星哥能够离开江家,即使是被丢到了会所里,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的事情。 最起码远离了那两个吃人不眨眼的恶魔。 如果自己有机会能见到那两个人渣,一定会亲手为星星哥报仇。 他要一刀一刀割在他们的身上,用铁链勒在他们的脖子上,让他们从此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而沈凌寒一定也会有着跟自己一样的想法,会对星星哥很好很好,会弥补他过去没能体会过的幸福。 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从来都没有什么救赎,星星哥只是从一个深渊又跌进了另一个深渊。 沈南意很轻易地便将佣人全都引到了大厅中。 佣人们看着突然发起火来的少爷,尽管百思不得其解,也只能一个个垂着脑袋默默挨训。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南意才停了下来。 佣人们一刻也不敢停,匆匆进了厨房去做南意少爷要求做的甜品,完全没有人注意到刚刚从后门溜出去的身影。 沈南意到达后院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在角落里缩成了一团的身影。 单薄的少年身形轻盈得像一张薄薄的纸,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脆弱的花瓶,给人一种随时会被打碎,美丽即将转瞬即逝的错觉。 沈南意的心脏骤然紧缩,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给扎了一下。 而少年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黯淡无神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阳光像打碎的星星一样洒在他的眸子里,像是盛满了希望。 沈南意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拒绝这样的目光。 被这样一双水亮亮的眼睛注视着,满眼只有自己一个人,把自己当成了唯一的希望。 沈南意的心简直快要化成了一滩水。 他眉眼弯弯,温柔地笑着,快步跑向等待着自己的少年,牵起了他的手。 没有时间再犹豫,他牵着少年的手就往院子里那一扇后门跑去。 快了,快要到了。 沈南意迫切地想着,手又攥紧了些。 星星哥,我一定会带你逃出去,让你远离深渊,让你从此能够自由自在地生活。 他们像是在奔向唯一的那一束光,像是在奔向光明和希望。 却在打开那扇门的一刹那,一切期许都戛然而止。 沈凌寒那张英俊的脸此刻看起来阴沉又恐怖,漆黑深邃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面前那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 而他身后跟着的保镖们已经蓄势待发,只等待着他的一个命令就要立即上前来抓人。 男人阴鸷的眸子微微眯起,锐利的目光一瞬不移地落在了江郁星的脸上,描摹着少年那张惨白的脸上每一寸恐惧与慌张。 自己不远万里,去往大洋彼岸给这个小东西报仇,他却满脑子还是装着逃跑的念头?甚至想让沈南意带着他逃跑? 沈凌寒冷冷地盯着少年的侧脸,几乎能听得到自己咬牙切齿的声响。 第18章 他恨不得立即就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摁在床上狠狠惩罚一场。 看来还是自己对他太仁慈了。 本来自己是想要对他好一点的。 可惜,他不配。 养不熟的小东西。 沈凌寒沉着脸向前迈步的那一刻,沈南意迅速伸开双臂挡在了少年身前,目光冷厉到让保镖们看了都瞬时一惊,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沈凌寒的影子。 “怎么?你想带他去哪儿?” 沈凌寒唇角一掀,阴冷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我要带他走。”沈南意丝毫不畏惧地仰起头望向他,“带他离开你,离开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恶魔。” 沈凌寒几乎都要气笑了:“你有这个本事吗?你能护得了他?” “我不会再让你欺负他。” 沈南意冷静开口,尽管声音已经有些不自知的颤抖,但他还是坚挺着背脊,怒目而斥。 “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星星哥?你到底把他当成什么?” “我把他当成什么?”沈凌寒又朝他们走近了几步,让两个少年不得不连连退后。 “我花那么多钱把他买回来,他甚至是被关在笼子里送过来的,你说我把他当成什么?” 第24章 沈南意的脸瞬时变得煞白,他嘴唇颤抖了几下,不敢相信那种话真的是从沈凌寒的口中说出来的。 他极缓慢地转过头去观察江郁星的神色,只看到少年那如蝶翼般颤抖的纤长睫毛,以及泛红的眼角。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听到这样羞辱的言语,他无法想象江郁星作为当事人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沈南意深深吸了口气,喉咙被寒冷刺骨的空气刺激得艰涩又沙哑。 “你真的是个疯子。” 沈南意咬紧了牙关,他又一次握住了身后少年那只颤抖又冰凉的手,拉着他就要往后门闯去。 保镖们就在这时终于得到了沈凌寒的眼神示意,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有了沈少的命令便不再有怕伤了二少爷的担忧,径直将沈南意摁在了地上。 却没有人去管江郁星。 好像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得很,这个瘦弱又胆小的少年没有胆量也没有能力从这里逃的出去。 可就是这个胆子很小的少年,在看到沈南意被摁在地上的那一刻,竟然疯了一般冲了过去。 连沈凌寒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一向在自己面前瑟缩得如同鹌鹑一样的少年朝身强力壮的保镖飞扑过去。 似乎是想要用他那弱小的身躯推开保镖粗壮的、正牢牢束缚着沈南意的手臂。 沈凌寒的保镖都是经受过严苛训练且身经百战的老兵,平日里扛着几十斤重的木桩负重跑马拉松都不在话下,下意识地便伸腿过去狠狠踹在了少年的胸口。 刚踹完这一脚保镖就意识到大事不妙了。 在他看来只是轻轻一蹬腿,可那弱不禁风的少年哪里经受得起这样的力度,当下就飞出了半米远,重重摔在了地上。 “星星哥!!!” 沈南意整个身体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竭力扬起脖颈,嘶哑的声音里带着颤抖的哭腔。 沈凌寒终于从剧烈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朝少年跑去的脚步都变得踉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那样慌张。 明明几分钟之前他还在心底冷冷地给那个养不熟的小东西宣判了无期徒刑,想要就这样将他抓回去然后残忍地折磨他一辈子。 可如今他尝试抱起少年的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少年面色惨白,双眼紧闭,眉眼间满是藏不住的痛苦。 在终于被沈凌寒拢到怀里的那一刻,江郁星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鲜红的血液。 沈凌寒彻底慌了神,一向稳重又理智的男人此时大脑一片空白,通红的眼睛都在剧烈颤抖,满眼都是一片血腥。 鲜血溅到他的脸上,与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的泪水混杂在一起,一滴滴往下砸,落在少年的身上和脸上,却始终无法唤醒他,无法让他睁开眼睛。 在那一刻,沈凌寒甚至希望那个躺在地上承受痛苦的是自己。 当这个想法刹那间在脑子里蹦出来时,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那个小家伙在自己心中已经重要到这种地步了? 他失神了片刻,心跳好像都漏了半拍。 怀里那具原本温软的身体在一寸一寸失去温度,唇齿间不断涌出的鲜血已经将少年身上披的衣服都浸透了。 直到医生终于赶来,将他怀里的少年移到担架上抬走的那一刻,沈凌寒才发现自己的腿早已瘫软在地,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江郁星在病床上昏睡了整整五天,才脱离了生命危险。 他昏迷了多久,沈凌寒就在床边守了多久。 沈凌寒在黑暗中凝视着少年脸部的轮廓,手指顺着那精致的眉眼反复描摹。 早在出事后的当天,沈凌寒便已经全然不顾沈南意的怒骂与挣扎,让保镖们将他几乎是绑回了学校宿舍里。 并安排了几个人时时刻刻看守着他,让他再也没有了能够自由出入校园的机会。 而那个踢伤江郁星的保镖,被沈凌寒亲自下令打断了他的两条腿后赶出了沈家,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他的身影。 在昏迷的第六天,江郁星终于恢复了意识,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沈凌寒焦急又担忧的那张脸。 然而在意识到他醒来的那一刻,男人火速掩藏起了脸上的担忧,蒙上了一层冷淡的神色,甚至有些阴沉。 两个人对视了很久,谁都没有先开口。 江郁星感觉自己浑身都泛着疼痛,他艰难地动了动手腕,却听到了哗啦哗啦的声响。 沈凌寒的脸色瞬时变得有些不自然,却仍是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视线。 从那天起,江郁星的手腕上多了一条银链,另一头牢牢地系在床尾,把他的行动都局限在了一张床的范围内。 其实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多此一举。 毕竟现在少年的身体虚弱到连床都下不了,连动一下身体都会导致咳得天昏地暗,咳到面色惨白口吐鲜血都停不下来。 又怎么还会有力气逃跑呢? 可沈凌寒心底总是有一种汹涌的失重感与恐慌感,好像一闭上眼睛少年就会彻底消失不见一样。 他只想将人牢牢禁锢在这里,搂在怀里紧紧抱着,一刻都不能离开自己的视线。 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放心一样。 他也想象过少年醒来看到自己手腕上拴的链子会不会恐惧,会不会愤怒,会不会伤心难过到流泪不止。 可江郁星自从醒来后就十分平静,眸子里像铺着一层灰蒙蒙的纱,又像是一片丝毫不起波澜的水潭。 平静到好像被困在这里永远出不去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沈凌寒等了很久,才终于等到了少年虚弱地张了张毫无血色的嘴唇,涣散的目光逐渐聚焦,瞳孔中映出了自己清晰的身影。 少年沙哑的嗓音好像在砂纸上磨过一样,让人听了只感觉莫名的难受。 “……南意少爷呢?” 沈凌寒怔愣了一瞬,复杂又错乱的情绪在他心里绕了一大圈,失落或是愤怒不知哪个更多。 等了这么多天,等到的第一句话却是在问别的男人。 沈凌寒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可思议,居然有朝一日他也会嫉妒自己的亲弟弟。 嫉妒他能让一个这样胆小的小家伙为了救他而奋不顾身,宁愿用自己弱小到不堪一击的身躯去冲撞身强力壮的保镖。 嫉妒他能成为少年清醒过来以后第一个也是唯一惦记的人。 甚至都自身难保了,银链都已经锁在自己手腕上了,却还在担心他的安危。 第25章 少年抬起那双乌黑清澈的眼眸,直直望向沈凌寒的眼睛。 脸庞瘦削又苍白,语气却是坚定的,用沙哑的声音一字一顿道:“沈先生,是我求南意少爷带我逃跑的,是我的错。” 沈凌寒居高临下地看了他很久,脸上的表情堪称复杂,似是风雨欲来的隐怒,又像是极其失望的样子。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那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唇角掀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你傻不傻?” 男人冷笑一声,语气中没有半分温度。 “沈南意是我亲弟弟,我能把他怎么样呢?用得着你帮他求情?反倒是你,你是不是该担心一下你自己的处境?” 可少年闻言只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极淡地笑了一下。 沈凌寒却像是被他那淡漠的笑容给彻底激怒,冷眼看着床上动弹不得的少年,好像在看一个犯了滔天大罪的仇人一样。 他俯下身子,双手撑在少年身体两侧,用双臂将少年强硬地困在中间。 第19章 离得近了才观察到了少年颤动的眼睫以及睫毛上挂着的几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流出来的眼泪,此刻那亮晶晶的几滴泪珠一下子让沈凌寒晃了神,连即将喷涌而出的怒气都瞬间消散到九霄云外了。 “哭什么?” “在外人面前不是很勇敢吗,还敢赤手空拳往保镖身上扑,刚刚不是还要一个人担了全部过错吗?” 男人用温热的指腹蹭去了那几滴还未落下的泪水,动作轻缓到可以称得上温柔,但语气仍旧让人不寒而栗。 少年孱弱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栗,像是从心底蔓延而上的、根植于灵魂中的恐惧,是本能的控制不住的颤抖。 面对着这样一双漂亮又可怜的盈盈泪眼,饶是拥有一颗再冰冷的心,沈凌寒也凶狠不起来了。 他蹙眉凝视着躺在床上那单薄如同纸片的小小身体,盯着少年看了很久很久。 最后一切怒火化为了一声叹息。 像是再也无法在这间屋子里多待一秒钟,男人迅速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江郁星手上那条束缚着他的银链在他病好后依然没有被取下。 他每天只能待在床上,双臂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眼巴巴地望向窗外的天空。 日复一日,看着天空从明到暗,又从暗到明。 链子的长度甚至不足以让他自行去厕所,想上厕所时他只能央求唯一能够赦免他的沈凌寒,求他能暂时解开自己手上的束缚,放自己去上厕所。 然而沈凌寒眉目俊朗的外表下暗藏的尽是些恶劣的心思。 有时江郁星被逼迫到只能跪在地上可怜兮兮地向男人求饶,才能让男人大发善心解开他手间的束缚,将他抱去厕所解决个人问题。 于是,为了减少上厕所的频率,江郁星开始有意无意地拒绝喝水。 可沈凌寒总有办法将大杯大杯的水给他灌下去。 他拽着少年头发强迫他扬起脑袋,那白皙纤长的脖颈就那样弯成了一个堪称哀怜的弧度。 紧接着就毫不怜惜地将整杯水从他的口中灌进去,直到少年被呛得咳嗽不止才会停下来。 站在一旁的佣人早已看傻了眼,已经分不清眼前这个心狠手辣的男人和那个在少年昏迷时趴在床边喃喃自语带着哭腔喊“星星”的男人,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沈凌寒。 连沈凌寒自己都快要认不清自己了。 他竭力压抑住自心底翻涌而上的疼惜,忽略掉心脏一揪一揪的胀痛,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他只是你买来的玩物。 而他一心只想要逃跑。 于是自己不得不惩罚他,让他真真切切感到疼痛,感到耻辱,才能让这个小东西长记性。 …… 沈凌寒在离开公司的回程路上,在翻阅文件的间隙不经意间朝车窗外一瞥,看到天空中不知何时竟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此时司机恰好将车停在了十字路口等待着红灯,而车窗正对着的是一座大学城。 少年们清润明朗的笑声透过车窗传进了沈凌寒的耳中,他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一群正值大好年华的少年人,脸上青春洋溢,嬉笑打闹着跑出了校门,看到天上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时露出惊喜的笑容。 有的抓起一捧雪就朝身边人洒了过去,引得对方的笑骂,很快几人便在雪地里飞奔追逐起来。 跑累了,几个大男孩干脆躺倒在了洒满初雪的地上打起了滚,随性又肆意。 漫天飘扬的雪花好像给整个世界都增添了慢动作,让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万籁俱寂中,只余下雪天特有的朦胧美落在人们眼睛里。 沈凌寒猛然就想起了看起来跟他们年龄差不多的江郁星。 他此时在做些什么呢? 他看到窗外这美丽的雪景会不会开心一些呢? 绿灯亮起,司机缓缓启动车辆,驶离了大学城,然而那悦耳的笑声仍然萦绕在沈凌寒的耳畔。 自己有多久没听到过江郁星的笑声了呢? 他的神情有了一瞬的愣怔,好像都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江郁星朝自己笑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那个小东西现在确实很乖,每天老老实实地被锁在房间里。 自己再也不担心他会逃跑,再也不担心自己回到家时会看不到他。 可为什么每当想起他的时候总会感觉心里一阵又一阵酸涩的疼痛呢? 沈凌寒蹙了蹙眉,喉结在喉咙里滚了一遭,沉声催促司机“快点开”。 司机连声称是,一脚踩下油门。 很快便到达了别墅门前。 佣人已经撑着伞在门口等待了,忙不迭地跑到车前迎接沈少,将伞撑在他的头顶,却快要跟不上他下车后往别墅里走时那急匆匆的脚步。 沈凌寒几乎是冲到了二楼,在卧室门前停下了脚步,深深呼了一口气才打开了那扇门。 那小小的一团缩在床脚处,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窗外的雪花,好像聚精会神到连自己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沈凌寒被那条银链上反射的灯光晃了眼,停下了本想要走进去的脚步。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将门关上后转身下了楼。 于是佣人们刚刚清理好门口的水渍,就看见沈少又步履匆匆跑了下来,推开大门冲进了雪地里。 第26章 沈凌寒又一次走进卧室时,手里神神秘秘地捧了个东西,像护着什么宝贝一样。 他故意将脚步踏得很大声,看到少年的身体应声颤了几下,迟疑了几秒后轻轻转过了头,望向了自己的方向。 他迅速换上了一副冷淡漠然的神情,走到了床边,将手里的盒子很随意地丢到了少年手中。 少年垂下眸子,在看清盒子里面装着的东西后瞪圆了眼睛。 是一个小小的雪人,甚至装点上了眼睛鼻子和嘴巴,做工有些粗糙,导致它看起来傻兮兮的。 江郁星还在盯着手上的小雪人愣神时,沈凌寒抱着双臂倚在床边,挑了挑眉。 “你现在身体不好,不能让你出去,先看个小雪人解解闷吧。” “但你要是乖乖听话,以后还会有机会出去玩雪的。” 江郁星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指摸了一下小雪人的脸,冰凉的触感让他猛地瑟缩了一下。 其实他没想要出去玩雪的。 雪天也许在大多数人的眼中都是美丽又浪漫的。 在手牵手在雪地里漫步的恋人看来,圣洁的初雪落在他们的头上和身上,好像走着走着就变成了白头偕老的模样。 在奔跑在雪地里肆意玩闹的少年们看来,他们可以尽情的笑着闹着,尽情享受堆雪人打雪仗的时光,玩到暮色将至也没有人会催促。 但那都是对于幸福之人而言的。 对江郁星来说,雪天就是噩梦。 他会在凛冽的寒冬被江知野推倒在雪地里,只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衫,忍受着那一颗一颗往他身上砸来的雪球。 他会在漆黑的雪夜里被关在门外。 屋内暖光融融,欢声笑语,屋外只有他一人蜷着身子缩在门口的角落里,无论怎么拍门都没有人肯让他进去,甚至没有人肯丢给他一件厚点儿的衣服。 他又怎么可能在经历了这些之后还敢像小时候一样期待下雪天,期待与母亲一起在院子里堆雪人的时光。 那是只属于幸福之人的美好期许。 而后来的江郁星连顺利熬过一个又一个寒冬都成了奢望。 少年盯着手里的雪人愣了一会儿神,轻轻仰起头,看到沈凌寒穿的黑色大衣上还沾着几片雪花,也让他闻到了雪地里独有的清冷气息。 “沈先生,谢谢您。” 沈凌寒看着那双望向自己的清澈透亮的眼眸,一时有些失语,却仍竭力压下心头那一丝酸涩的柔软,板起了脸,语气严肃。 “又忘了让你叫什么了是不是?” 少年沉默了半晌,垂下眸子轻轻改了口,纤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谢谢,沈……沈凌寒。 沈凌寒的目光瞬时柔和下来,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 “乖乖把饭吃了,一会儿有一个惊喜要给你。” 接收到少年那茫然的目光,沈凌寒心情大好。 也不知是因为听到少年用轻软的语气喊自己名字,还是因为想到接下来要给出的那份巨大的“惊喜”。 江郁星不明所以地被哄着吃完了饭,接过佣人递上来的一大堆药片和那碗看起来就苦涩无比的汤药也都乖乖吞咽了下去。 沈凌寒脸上露出看起来很满意的笑容。 饭后,他破天荒地将少年手腕上的束缚解开,将怔愣着的少年打横抱起,朝楼梯口走去。 直到已经到达了一楼大厅,眼见着男人依旧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向地下一层的地下室走去时,少年脸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慌乱。 第20章 江郁星对地下室这类漆黑封闭的空间有着本能的恐惧。 在刚刚被带回到江家时,江时樾和江知野就会一次又一次将他推进逼仄封闭的地下室里,恶劣地关闭一切光源,欣赏地听着从铁门里面传来的凄惨的哭声。 那时的他年纪尚小,且怕黑怕到了极致,在漆黑一片的狭小空间里几乎快要被吓死。 他拼命哭喊着拍门,可即使那双白嫩的小手都在铁门上拍得红肿,即使嗓子都哭哑了,也没有人肯打开那扇门。 直到后来,被关进去的次数多了,他不再进行毫无可能的求饶与自救。 每当再被推进地下室里时,他都会默默地走到角落里,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空茫且无神的目光在黑暗的空气中飘忽不定,只有浑身剧烈的颤抖显示出他内心的恐惧。 也许是因为听不到撕心裂肺的哭声,江时樾和江知野二人便觉得有些无趣,就又想出了新的法子去玩弄他,他也不会再被关进那个小小的地下室里。 可那时的恐惧从此深深烙印在了他的心底。 那个过去天真懵懂、对一切都怀有美好希望的少年也好像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杀死在了那间逼仄的屋子里。 如今他又一次闻到了属于地下室潮湿的空气,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血腥气,痛苦的记忆重新将他整个人席卷开来。 此时他好像已经失去了神智,眼神都变得迷离失焦,一心只认为男人要因为那天的逃跑而惩罚自己了。 认为沈凌寒会把他关在这里,把他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里一辈子,再也不会放他出去。 沈凌寒感受到怀里人的挣扎,蹙着眉低下头时,看到的是那张巴掌大的白皙脸颊上满是泪痕。 怀里的少年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盈盈地含着一汪泪水,无声地往外流着,好像永远也止不住的样子。 连那纤长又卷翘的睫毛都变得湿漉漉的,随着身体的颤抖而颤栗,像被雨水淋湿的蝴蝶翅膀,就那样一下又一下划在了沈凌寒的心上。 男人眉心紧蹙,摁住了少年不停挣扎的手脚,将他牢牢固定在自己的怀里,语气低沉而冷冽。 “闹什么?” 少年的口中溢出近乎碎裂的哭腔:“我、我再也不跑了,求求您,求求您不要把我关在这儿……” “我会乖、乖乖的,再也不跑,再也不会跑……” 沈凌寒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衣角被少年白嫩的小手紧紧攥着,手背上由于输液次数太多布满了青紫的针孔,细白的指尖还在微微发着颤。 他无奈地扬了扬唇,语气也缓和下来。 “谁说要把你关在这了?江郁星,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坏这么可怕?” 第27章 说完,沈凌寒蹙眉看向怀里的人。 这小家伙轻的像是没有重量,面色惨白,唇瓣更是毫无血色,微微颤抖的眼睫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连呜咽声都随着微弱的呼吸断断续续的。 沈凌寒只觉得他抱起来比一枚花瓣还要轻盈,仿若风一吹就会彻底飘散,离他越来越远。 于是他的手不由抱得更紧了些,语气也软了下来,柔声哄着怀里那个吓惨了的小东西。 “不会把你关在这儿,别怕。” 直到他的安抚终于起了效果,怀里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家伙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才伸出手将少年额前被泪水浸湿的碎发拨开,露出了那双漾着泪水的桃花眼,接着轻抚上少年哭红的眼尾。 “真是个爱哭鬼。” 沈凌寒撇了撇嘴,手指轻轻捏起少年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看自己。 “以前有人把你关在地下室里过吗?怎么怕成这样?” 其实不用问他也能想象到江郁星以前都遭遇了些什么。 但其实少年所经历的痛苦远比他想象的要多的多。 少年抽噎不止,像是被他的话勾起了最不堪最痛苦的回忆,让他的眼泪越流越多,像小水龙头一样哗哗淌个不停。 沈凌寒停下脚步,很有耐心地等他哭够了,从跟在他们身后的保镖那里拿来温热的毛巾将少年脸上的眼泪擦了个干净。 只是怎么擦都掩饰不住那红肿的双眼和哭红的鼻尖。 不知为何,从小看到沈南意哭鼻子就烦的要命的沈凌寒,如今每每看到从江郁星那双漂亮眼睛里流出来的泪水,竟然总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甚至觉得他的泪水都是甜的,想要一颗一颗将那些晶莹剔透的小珍珠们舔进口中细细品味。 当察觉到自己在想些什么时,沈凌寒的嘴角都已经快要咧到极限了。 他猛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不自然地朝左右两边瞥了几眼,在看到几个保镖都垂着脑袋不敢看自己时才放下心来。 怎么又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沈凌寒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让自己清醒一下。 明明他最讨厌的就是爱哭鬼了。 江郁星也不例外。 于是沈凌寒迅速板起了一张脸,将那条毛巾随手扔给了一旁的保镖,连声音都冷了半分。 “行了,别哭了。” 话虽然冷冰冰的,可他仍是控制不住地去瞧那可怜兮兮的小东西,觉得少年那红红的鼻尖竟然越看越可爱。 就是太瘦了些。 沈凌寒想到这儿眉梢微微挑起。 以后一定不能再让他生病了,本来身上就没有多少肉,一生病就又掉没了,让别人看起来还以为自己虐待他了呢。 家里的厨师也得换一批,营养师也多挖来几个,得先把这小家伙的身体给养好了。 至于人还要不要关着…… 看看这小家伙乖不乖吧。 沈凌寒的手不自觉间又揉上了少年软蓬蓬的乌发,直到揉乱了才停下来,将人重新面对面抱起来,命令他搂紧自己的脖子。 “搂紧了,掉下去我可不管。” 说着,他做出一副要松手的样子,如愿听到怀里的小家伙轻轻惊呼一声,紧接着两条又白又软的手臂便紧紧攀住了自己的脖颈。 一个如此贴近的姿势。 他闻到了独属于少年身上的清香,萦绕在他的鼻尖,让他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 想把人吃掉。 沈凌寒这样想着,一瞬不眨地盯着怀里人看了很久。 直到看到江郁星有些尴尬地想要收回自己的胳膊,他才轻轻咳了几声,沉声命令他就这样抱着,不许撒手。 “乖乖的,抱好了,带你去看惊喜。” 沈凌寒上扬的眼尾漾着藏不住的笑意,抱着人迈开步子向地下室走去。 阴森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让江郁星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的脑袋被沈凌寒摁在肩膀上,对地下室里的景象一无所知。 直到听到沈凌寒带着笑意的那句“看看那是谁”,他才轻轻抬起了头,望向了男人手指的方向,却在看清眼前景象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放置在地下室的角落里的,正是他在会所里待过很久的那个铁笼。 铁栏杆都已经腐朽了,铁锈掺杂着斑斑血迹沿着栏杆盘旋。 而此时笼子里关着一个男人,脑袋上溢满了撞击栏杆撞出来的鲜血。 听到脚步声,男人猝然转向了他们所在的方向,口中发出沙哑的嘶吼声。 男人的眼睛阴鸷又凶狠,还渗出了鲜明的绝望,在与江郁星对视的一刹那明显怔愣住了,紧接着响起的是更加撕心裂肺的吼声。 江知野已经被关在这里整整一周了,阴暗封闭的空间里始终只有他一个人,在昏暗的房间里他的视线都无法聚焦,未知的恐惧让他浑身绷紧。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临什么样的折磨。 他拼命呼喊,拼命用拳头砸向笼子的栏杆,即使拳头已经砸到鲜血淋漓,也自始至终无人问津。 只有一个保镖每天按时送一顿饭进来,却始终保持沉默,将饭盆放在笼边便迅速转身离开。 起初江知野因为自己遭到这样的侮辱而破口大骂,他问候了沈凌寒的祖宗十八代,直到嗓子嘶哑到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原本拒绝进食,保镖也不理会他,一如既往按时进来,将他一动未动的餐食带走,再换上新的食物。 直到第三天,他终于被饥饿折磨到痛不欲生,再也无法忍受。 他伸出满是血污的双手就抓起了饭盆里那些他前几天还嗤之以鼻的残羹冷炙拼命往嘴里塞,连嚼都没嚼一下便全然吞咽了下去。 被关的时间太长,江知野渐渐感到自己的精神都错乱了,浓烈的恐惧再度袭来,将他整个人浸没,几乎要让他窒息。 他开始用脑袋撞击栏杆,然后在极度的恐惧与剧痛中一次又一次昏迷,但每次醒来整个世界仍然只有他一个人。 从小到大,他的人生顺风顺水,何时遭受过这样的羞辱与折磨。 就在他要彻底崩溃之时,终于听到了门开的声响,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第21章 没想到迎来的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是那个导致他落到此番境地的罪魁祸首。 可他实在坚持不住了,他绝不能再被关在这里,哪怕只是多一秒钟他都想要一头撞死在笼子里。 自尊和脸面在活命面前一文不值。 他浑身颤抖着,不顾自己看起来是多么落魄狼狈,不顾有多少双眼睛盯在他的身上。 他膝行着爬到笼边,双手握着栏杆,用沙哑的嗓音乞求着那个能够决定自己命运的男人。 “沈总,沈总,求求您,求求您放了我……” “我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您,我以后保证离您远远的,我保证!” “沈总,求您放过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您……” 第28章 沈凌寒对眼前的景象视若无睹,温和的目光始终落在怀里瑟瑟发抖的少年身上,用有力的双臂搂紧了他,俯下身子贴近他的耳边。 “他过去怎么欺负你的,我让你今天全都报复回来好不好?” 声音没有刻意放低,足够让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晰。 沈凌寒唇角微微上扬,喊来身后的保镖。 保镖上前几步将笼子里的男人拖了出来,遏制住他的挣扎,训练有素地给他脖子上拴了根链子,将链子的另一头交到了沈凌寒的手中。 沈凌寒猛地一拽,男人便踉踉跄跄脸着地摔在了地上。 男人闷哼一声,似乎想要猛扑过来,却在刚刚直起身子的第一秒就被保镖狠狠一脚踹了过去,伏在地上咳出了一口鲜血。 沈凌寒将链子的另一头放在了江郁星手心里,用宽大温热的手掌裹住他的手,抱着他牵着地上被迫匍匐前进的男人围着偌大的地下室走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男人膝盖和手掌早已一片血肉模糊,他才停了下来。 江知野瞬时瘫软在地,一口牙齿几乎快要被他咬碎,整个人早已狼狈的不堪入目,浑身遍布着血污,几乎快没了人形。 保镖将点燃的烟头递了过来,沈凌寒握着江郁星的手接过,眉眼弯弯,鼓励般地望向少年的眼睛。 江郁星的指尖仍然有些颤抖,眼神却变得异常坚定起来,在沈凌寒的带领下毫不犹豫地将烟头摁在了男人的手臂上。 凄惨的嚎叫声响彻整间地下室,江知野的手脚都被保镖死死摁住,浑身止不住地抽搐。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今天必死无疑的结局,意识到沈凌寒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了。 于是他狠狠咬着牙,竭力扬起了头颅,阴鸷的目光射向了被沈凌寒牢牢护在怀里的少年身上。 “江郁星,你果然跟你那个该死的母亲一样,就是个只会爬床勾引男人,只会被男人*的表子!!!” “早知道我那时就该折磨死你,怎么可能让你活到今天……” 不堪入耳的淫言秽语接连不断地从男人的口中溢出,连摁着他的保镖闻言都瞬时变了脸色,狠狠一脚踹在他的胸口,将他还没来得及骂出的话语彻底截断。 沈凌寒用比训练有素的保镖还要快得多的速度捂住了江郁星的耳朵,把他的脸摁进自己的怀里,替他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嘈杂声音。 温暖有力的怀抱将少年圈在了绝对安全的范围内,替他抵挡住外界的所有恶意与污秽,不让他被恶臭的淤泥沾染上哪怕只是一分一毫。 管家林叔得到命令急匆匆赶了下来,从沈凌寒手里接过小少爷,疾步将他抱离了这间阴森恐怖的地下室。 而沈凌寒在江郁星离开后,倏然收起了上扬的唇角,目光瞬时变得阴鸷又狠厉。 他冷冷地扫了眼已经重新被保镖关回笼子里的男人,眼底溢满了嘲讽与睥睨。 “我本来想一枪杀了你,但又想了想,凭什么让你死的这么轻易呢?像你这样的人就该清醒着痛苦一辈子。” 江知野闻言凄惨地笑了起来,虚弱的身子斜倚在笼边,吐出一口污血,扯着嘶哑的嗓子开了口。 “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这么心甘情愿为他做事?” “你很多年前就喜欢上他了是不是?但你越是喜欢他,我就越要将他踩到脚底下,越要折磨他到生不如死。” “你知道吗,你当初来我们家找他的每一次,他都被我锁在狗屋里,离你只有几米远,但他只能被关在里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你走了以后他还要在我面前乖乖跪下来求我,我才能把他给放出来。” “他从小吃的都是我们吃剩下的东西,要是不听话只能吃我赏给他的啃过的骨头。” “沈凌寒,你怎么会喜欢这个我们江家没人看得起的垃圾,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江知野淡淡勾了勾唇角,破败又灰暗的脸上却扬起了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不过,这个可怜兮兮的小东西趴在我脚边向我求饶的时候,总是哭成那个可怜的样子,确实让人更加有凌虐欲,让人想把他玩的更脏,踩的更疼,你是不是也喜欢他这一点?” “你现在知道了,让你日思夜想的这个小东西当年每天只能跪在我脚边摇尾乞怜,你……” 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碎玻璃狠狠地扎进了沈凌寒的心里,他甚至闻得到自己胸腔里逐渐漫出来的血腥味,一股腥甜的气息径直涌上喉咙。 而江知野再也没能接着说下去,因为沈凌寒早已双眼赤红,俊朗的面孔如今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分外狰狞,冲上去揪住男人的衣领便往他脸上狠狠砸了过去。 一拳接着一拳,几乎每一拳都毫无保留地用上了十分力。 连见惯了大场面的保镖们都在一旁震惊到瞪大了双眼,他们从未见过沈凌寒如此愤怒的模样,也没见过他亲自动手的场景。 像是不出几分钟,他们就能给这个瘫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收尸了。 不过也是他活该。 如今谁不知道小江少在沈总心中的地位。 这个男人竟然还敢用那样肮脏污秽的语言去侮辱小江少,甚至还是当着沈总的面,这不是自己作死是什么。 沈凌寒从地上站起身来时,浑身都溅满了鲜血,拳头更是几乎像被血液浸透了一般。 保镖立即很有眼力见地递上了湿毛巾。 沈凌寒面无表情地擦着双手,甚至连看都没再看一眼地上的那一摊气息奄奄的卑贱到地里的污泥,迈开大步径直朝楼上走去。 在离开地下室的那一刹那,一句轻飘飘的“别让他活着离开这间屋子”打破了这片恐怖的寂静,传到了保镖们的耳朵里。 第29章 沈凌寒没有直接去往江郁星的卧室,而是进了浴室。 直到将全身的血迹处理干净,连一丝血腥气都再也闻不到后,他才推开了卧室的门。 屋内漆黑一片,连床头的小夜灯都没有像以往一样亮着微弱的光。 但他就是知道,那个小家伙一定没有睡着。 果然,在摁亮卧室的灯的那一刻,他看到了那瑟缩在床脚处的小小一团。 少年双手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怔怔地望向自己。 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原本像是蒙着雾气,却在与自己目光相接的一刹那,连瞳仁都变得清亮起来,浸润着水光,愈加显得潋滟动人。 沈凌寒被这样的一双眼睛注视着,连呼吸好像都有了片刻的凝滞。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蹲在了少年身前。 他听到了自己有些沙哑的嗓音从唇齿间溢了出来。 “怎么坐在地上?凉不凉?” 江郁星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目光真挚,声音又轻又软,让沈凌寒瞬时觉得有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划过了自己的心尖。 “沈先生,谢谢您。” 沈凌寒内心激动到几乎想要一跃而起,却只是竭力将雀跃之情化作了上扬的眉梢,唇角也止不住地翘了起来。 “除了谢谢,就不会说点别的了?” “而且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沈先生,叫点好听的让我听听。” 少年歪了歪脑袋,有些懵懂地望向他,像是完全不知道他想听些什么。 沈凌寒挑了挑眉:“在床上怎么叫的,现在就怎么叫。” 江郁星的脸唰的一下红透了。 眼前的男人在床上床下简直两副面孔。 在床上的每一次对于江郁星来说都是极其痛苦的经历,男人好像恨不得次次将他*死在床上,非要逼着他“老公”、“哥哥”乱叫一通才肯暂时放过他。 可这种话都是江郁星在意识迷离的时候被逼无奈才哭着喊出来的,在清醒的时候又怎么叫的出口。 更不必说在沈先生看来,自己只是他的一个玩物而已。 江郁星已经快要分辨不清沈先生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他在床上时会对自己很凶很凶,还总会说一些让自己羞耻到抬不起头的话语。 并且每一次事后都会让自己很多天都下不了床,连微弱的呼吸都会牵引浑身的疼痛。 第22章 他还会把自己拴上链子锁在家里,连上厕所都要跪下来请求他的同意,像养一只小宠物一样。 也许真正的宠物都比自己活的要更加自由。 然而就是一个这样对待自己的人,竟然找到了欺负自己很多年的江知野,把他抓到家里只为了给自己报仇。 自从母亲离世后,便再也没有一个人对江郁星这样好过。 江郁星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在意他,没有人会关心他受到的痛苦和耻辱。 因为他真的像江知野说的那样,是一滩烂泥,是一堆垃圾,是没有人能看得起的东西。 可是把江郁星从拍卖会上带回来的沈先生竟然会牵起他的手,在他耳边说出那句“他过去怎么欺负你的,我让你今天全都报复回来”。 沈凌寒等了半天没能听到想要的答案,有些不满地瞥了眼正满脸迷茫不知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东西的少年。 “江郁星,说话。” 少年垂着眸子,紧抿着唇,白皙透亮的脸颊此时漫上一抹绯红,看起来倒是比平日里更有生气。 等他再次开口时,声音颤得像是风中的呢喃,几乎弱不可闻,可传到沈凌寒的耳中却分外清晰。 “……哥哥。” 沈凌寒控制不住地弯起了嘴角:“带上名字叫。” 少年抿了抿唇,脑袋垂得更低了:“凌寒……哥哥。” 沈凌寒这才满意了,浑身上下舒坦得不行,上前一步将坐在地上那个软乎乎的糯米团子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他也顺势坐了上去,将人揽进自己的怀里。 “以后就这么叫,听到没有?要是再让我听到你叫沈先生,你以后就天天被拴着链子关在这儿吧。” 少年愣了愣,突然抬起头,眨巴着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望向他。 “您、您以后可以不关着我了吗?” 沈凌寒轻轻笑了声:“只要你乖乖的,别再想逃跑。” 他顿了下,眯起眼睛,语气中添了些佯装出来的凶狠:“要是再想逃跑,你以后就都住在地下室里那个笼子里吧。” 话音未落,他就感受到怀里的小家伙身体瞬时颤了起来,低头一瞧,果然那双漂亮眼睛里已经盈上了恐惧的泪水。 “爱哭鬼。”沈凌寒评价道,语气中却多了些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 想起刚刚听到的那些污言秽语,他又忍不住蹙起了眉,心里像被碎玻璃扎过的地方仍然在隐隐作痛。 “以前被人那么欺负,没想过反抗吗?” 沈凌寒揉着少年毛茸茸的脑袋,没忍住把心里想了很久的问题问出了声。 怎么会不想反抗呢? 江郁星自始至终都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孩子,他也是被爱他的母亲从小宠到大的,在遭受到毫无缘由的欺凌时,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反击回去。 可他的年纪小,力气也小,从小到大又一直是他和母亲所住街区的小团宠,街坊邻居的大孩子们都只会护着他,照顾他,他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当他在被推到泥坑里后拼尽全力爬起来,带着一身泥泞撞到江知野身上时,毫无疑问换来的是更加残酷的惩罚。 江知野命令佣人摁住他纤细的双臂,一个又一个巴掌扇到他的脸上,在他脆弱的身躯上拳打脚踢,直到他疼到彻底昏厥过去,连呼吸都变得微弱。 当他躺在床上近一个月终于养好了一身伤,被佣人带着下楼用餐时,江知野冷笑着掀翻了他的餐盘,逼迫他跪在地上将撒了一地的食物全部吃光。 他不肯吃一口,想要转身上楼,却被江时樾和江知野两个人抓着手臂强迫跪到地上,将他的脸摁在一地狼藉中。 他拼命挣扎,声嘶力竭地哭喊,可他的力气又怎么能抵得过那两个强壮少年,被牢牢桎梏在那里动弹不得。 而整间别墅里上上下下几十个佣人,都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这一场景,没有一个人会为他伸出援手。 没有人能够救江郁星,从来都没有。 他当然也想过要逃跑,并且尝试了很多次。 可每一次都被守在门口的保镖们抓了回来,丢到江时樾和江知野的面前。 江知野捏起他的下巴,铁钳一样的大掌快要将他的下颌骨生生捏碎,紧接着狠狠一巴掌甩向他的脸。 响声在一片寂静到堪称恐怖的空气中轰然炸开,他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赫然留下一个鲜红的掌印,唇角瞬间渗出了鲜血。 “想跑?江郁星,你也不想想你能跑的掉吗?” 江时樾冷笑着走近,俯下身子用微凉的手背拍了拍他红肿的脸颊,力度不大却极具羞辱意味。 “江郁星,你真的跟你那个该死的母亲一样下贱,一样肮脏……” 也许那时江郁星已经被整治到不敢反抗了,但他绝不可能忍受有人这样出言侮辱自己的母亲。 于是他赤红着双眼,毫不犹豫地狠狠一口咬住了江时樾的手。 杀猪般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大厅。 江知野已经被吓傻在了原地,是佣人们手忙脚乱涌上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死死咬住毫不松口的江郁星拉扯开。 江时樾的左手虎口处至今都有着祛除不了的伤疤,为此江郁星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他白嫩纤细的脖颈上被套上了枷锁,被关在了那间漆黑的散发着恶臭的狗屋里。 没有人给他送饭,连想要活下去他都需要跟那条大藏獒抢夺食物。 那时他一心只想着也许死掉才是最好的解脱。 可就在他很多天都没有进食,躺在地上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一瞬间,有人打开门冲了进来,在他耳边丢下那句阴冷狠厉的警告。 “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母亲的骨灰挖出来扬了。” 于是,他想要反抗的,想要逃跑的,甚至是想要用死亡来得到解脱的想法,在一次又一次凌虐与侮辱中逐渐被消磨得麻木。 第30章 沈凌寒听完这一切已经再也喘不过气,心脏好像被谁用力撕扯开来,早已变得千疮百孔,裂出了万丈深渊。 那时的他并不知道,也并不承认,原来这就叫做心疼的感觉。 他只是觉得自己被愤怒的火焰给彻底吞噬,只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让江知野那么轻易地就死掉,就应该让他遭受一辈子的折磨。 可即使是这样也弥补不了江郁星所受到的伤害。 沈凌寒突然将怀里人抱得更紧了些,捧起了他的脸,盯着那双哭红了的眼睛和湿漉漉的眼睫看了很久,情不自禁将他脸上的泪水一一吻去。 怀里的小家伙瞬间吓得一动都不敢动了,只是微微发着颤,双手揪紧了自己的睡衣边边。 沈凌寒眼睛酸涩,连带着心脏都一阵又一阵刺痛,俯下身子去安抚地揉着小家伙的脑袋,去吻他柔软的唇角。 他很少有过这样柔软的样子,却仍然强硬地在心底将一切归属于自己对江郁星的同情。 只是因为江郁星太可怜了。 沈凌寒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 但自己并不是爱他,自己也绝对不会爱上他。 只是因为他太可怜,所以让善良的自己忍不住同情他。 但沈凌寒却没有想过,他向来就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也从不会为别人所遭受的痛苦而感到心脏酸涩刺痛。 只是因为那人是江郁星而已。 就像是在小的时候,连年仅几岁的沈南意都会因为见到路边拾荒的老奶奶穿得过于单薄而冲上去将自己的零花钱塞给她,也会因为见到无家可归的流浪儿而哭着央求父亲帮帮他们。 沈凌寒从来都不会像沈南意这样做。 他只觉得沈南意太过于幼稚,太过于单纯。 沈凌寒永远不会为别人经历的痛苦而买单,也从不会设身处地去感受,不会因为别人所遭受的苦难与不公而影响自己心情或是行动的一分一毫。 他的心就像是被坚硬的寒冰给牢牢包裹住了,不会分给外界一丝一毫的温柔。 只有在那个经受痛苦的对象变成了江郁星的时候,他才第一次感受到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一般,瞬时涌上剧痛与沉闷,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起来。 在江家第一次见到被欺辱的江郁星时,沈凌寒就有了这样的感觉。 那时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沈凌寒双眼猩红,忍着浑身的颤意想要冲过去制止他们的暴行。 却在还没来得及冲过去的时候就被身后匆匆赶来的父亲厉声喝止。 他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沈寻舟为了即将到手的利益扯向江总卑微地道歉,说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然后看着江时樾和江知野欲盖弥彰般拖着长长的链子将那个跪在地上的可怜小家伙生生拖离了他的视线。 那天之后发生了什么沈凌寒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被父亲带回家后在祠堂罚跪了整整三天。 期间只有沈南意偷偷溜进来给自己送过水和食物。 第23章 而之后每一次请求父亲带自己一起去江家,他都付出了代价。 甚至心甘情愿将自己的后半生都戴上了沉重的枷锁,在那份所谓的培养继承人计划的合同书上签字画押,任由沈寻舟的调遣与安排。 可他却再也没有见到过江郁星。 沈凌寒看着那个如今时隔多年终于被自己抓到,缩在自己怀里一动都不敢动的小家伙,心里不禁泛上一抹柔软。 连带着开口的语气都变得又轻又软,简直不像他能发出的声音。 “以后不用再这么乖。” 他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一句话,让少年不知所措地眨了眨茫然的眼睛。 “在我这里,没人敢再欺负你。” 不用再这么乖顺,这么懂事,做任何事情都要畏手畏脚,迁就他人。 在我这里你可以适当的任性,做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儿,甚至可以学会发脾气。 只要不再想着逃跑,不会想着离开我,我就可以答应你任何事情。 这些话沈凌寒没好意思说得出口,一切想说的话语都化作了下一句别别扭扭的“只要别想着逃跑,我就不会让人再欺负你”。 江郁星当然不想做一只被人养在家里仅供玩赏的金丝雀,可他已经无处可去了。 他的翅膀早已被人生生折断,再也飞不起来。 他已经再也回不去那片他向往许久的自由的天空了。 沈先生花了那么多钱把他买了回来,还亲手帮他报仇雪恨,他除了能乖乖听话,做好沈先生的小宠物之外又能怎样报答呢。 少年抬起一双湿漉漉的蒙着雾气的眼眸,懵懂又茫然地盯着自己被抱紧的身体看了半晌,才缓缓松开紧攥着自己睡衣下摆的手,小心翼翼地用微凉的指尖触碰了一下沈凌寒的手指。 “他会死吗?” 少年的声音软绵绵的,还带着点鼻音,像只小奶猫一样歪着脑袋看向沈凌寒,让他不禁眉峰一凛。 “你想让他死吗?” 起初他还有些犹豫,想着到底要不要把江知野最后的结果告诉眼前这个看起来懵懂无知的、单纯清澈的少年,想着如果说出了江知野的死讯会不会刺激到他或是吓坏了他。 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家伙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倒是让沈凌寒愣了几秒才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听你的。”沈凌寒眉眼弯弯,揉着少年的脑袋,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宠溺与笑意。 “您为什么要帮我报仇呢?” 静默了好一会儿,江郁星终于很轻地问出了声。 “因为我不会允许我的所有物被人欺负。” 沈凌寒像是早已经想过了很多遍这个问题,答案脱口而出。 “你只能被我一个人欺负,懂了吗?” 语气霸道又蛮横,听起来像是一个一心只想把属于自己的玩具争夺回来的幼稚小孩子。 “谢谢。”江郁星又一次真诚地道谢,眼睛里闪烁着盈盈泪光,“真的谢谢您。” “谢谢谁?”男人坏心眼儿地提高了声音问道,非要从小家伙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称呼。 “……谢谢凌、凌寒哥哥。” 少年白皙的脸颊此刻红了个透,耷拉着脑袋,几乎快要全部埋进了被子里。 沈凌寒身心舒畅,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欣喜与雀跃,没忍住笑出了声。 末了,又补充道:“以后都这么叫,记住了吗?” 少年毛绒绒的脑袋已经彻底埋进了被子里,在沉默了几秒钟后闷闷的传出来一声“记住了”。 声音又小又轻,却如同仙乐流淌进了沈凌寒的耳朵里。 第31章 林景桉和盛应行在第无数次被沈凌寒拒绝了晚上出去喝酒的邀约后,终于忍不住找到了沈凌寒的办公室里。 明明墙上挂的时钟才刚指到下午五点,整个公司的员工都在苦哈哈地工作,他们的大老板沈凌寒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这段时间以来的每一天都是这样,林景桉和盛应行在扑空了两次之后,终于找到了规律。 于是这一次他们在下午四点半就准时到达了沈氏集团的公司大楼。 温颂急匆匆跑下来接他们。 “他这回铁定没走吧?” 盛应行叼着根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棒棒糖,问道。 温颂当然没好意思说,其实司机早就已经在楼下等候很久了,只等待着几分钟后沈总下楼就能即刻出发。 这几天沈总一天走的比一天早,公司里关于他的谣言早就已经满天飞了。 小姑娘们坐在办公桌前,在每天沈总刚刚走后便开始叽叽喳喳个不停,纷纷猜测是不是沈总这棵万年铁树终于开花了。 温颂总在想,那些小姑娘们八卦的执着精神要是用在工作上,估计早就把她们自己送上经理的位置了。 作为公司里唯一一个知道实情的人,他选择将真相咽在肚子里,任由那个“沈总估计马上就要结婚”的谣言越传越开,听起来越来越真实。 甚至很多人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地打赌,赌沈总和他的妻子将来会生个儿子还是女儿了。 在温颂带着林景桉和盛应行赶到楼上时,果然看到了已经收拾好东西的沈凌寒。 “不是吧,阿寒,这才几点啊?”盛应行满脸难以置信,“你、你还是以前那个工作狂吗?怕不是被情种附身了吧?” 沈凌寒面无表情地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 “阿寒,你这回真是认真的啊,连喝酒都叫不出去了,就为了赶回家陪那个小美人?” 林景桉也瞪圆了眼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语调喊出了声。 自从他们得知沈凌寒跟季宴书不知为何彻底闹掰了之后,圈子里便没有人再敢在沈凌寒面前提季宴书的名字。 至今除了两个当事人便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的真实缘由。 连林景桉和盛应行也一直不敢多嘴问这一句,从季宴书那里也问不出一点儿有用的信息。 两人那时给季宴书打去电话,刚刚小心翼翼地提起,季宴书就冷笑一声挂断了电话,只留下他们两人面面相觑。 林景桉内心一直隐隐猜测,两人闹掰也许跟沈凌寒家里藏着的那个小美人脱不了干系。 毕竟能让一向波澜不惊、看起来对什么事情都毫不在意的沈凌寒发这么大的火,必定是有人触动了他的逆鳞。 而金钱利益之类的东西已经不会让他们这种位于金字塔顶端的人产生无谓的纷争,以至于破坏这么多年的友情。 好像能让沈凌寒的内心产生这么大波动的,也就只有那个让他们所有人只见了一眼就再也忘不掉的小美人了。 如今看来,他的猜测又可以进一步证实了。 “还有事没事?没事别在这挡路了。” 沈凌寒说着就要挤开两人朝门外走去,却在掏出手机看时间时被盛应行猛地抓到了关键信息。 “等等,阿寒!”盛应行眼睛都快要黏在了沈凌寒的手机屏幕上,用手指了过去,连指尖都在颤抖。 林景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沈凌寒的手机屏保上,赫然挂着一张睡美人的照片。 照片上的少年睡颜恬静,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着红,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小水珠。 仅仅只是透过照片就让人似乎能闻得到他身上香甜的气息。 即使是睡熟了的样子,用明艳动人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重点是这张照片竟然出现在了沈凌寒的手机屏保上!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就在盛应行和林景桉两人震惊到合不拢嘴的时候,沈凌寒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 “怎么,随手换的,不行吗?” 好一个随手换的。 林景桉唇角颤了颤。 从小到大一向老干部做派的沈凌寒手机屏保永远都是默认背景。 曾经几人还在读书的时候,沈凌寒甚至还出言嘲讽过林景桉手机屏幕上新换上的女朋友的照片,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如今幼稚的人成他自己了,还愣是嘴硬说是随手换上的。 直到沈凌寒已经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了,屋里傻站着的两人还没回过神来。 “我之前说什么来着?” 盛应行愣愣地一口嚼碎了嘴里叼了半天的棒棒糖,目光仍然有些呆滞地望向沈凌寒离开的方向。 “有的人不动情也就罢了,一动情就暴露情种本质了。” …… 沈凌寒坐在回程的车后座,顺手摁亮了屏幕,盯着屏保上的照片看了好半晌。 这张照片是他某个清晨醒来时用手机拍下的。 沈凌寒最喜欢在清晨提前醒来,一瞬不眨地瞧着睡在自己怀里的那个软软的小家伙。 小家伙总爱把自己缩成一团,全身都严严实实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上面翘着几缕睡乱了的不听话的头发。 第24章 有时他还会在梦里发出软软的鼻音,哼哼唧唧地喊妈妈。 一向最讨厌被人干扰睡眠的沈凌寒却从未嫌弃过他,总会在他睡梦中哭着喊妈妈的时候将他搂得更紧了些,俯下身子在他耳边柔声安抚。 直到少年终于带着眼睫上晶莹剔透的几颗泪珠又一次陷入了深眠。 在两人同床共枕的最开始一段时间,江郁星仍是害怕沈凌寒,宁愿贴着床沿睡也不敢靠过来。 于是沈凌寒就一次又一次在睡前将他*到精疲力竭,让他连抬手指的力气都不再拥有,连意识都消散得朦胧又模糊。 每当这个时候,沈凌寒就会露出餍足的微笑,顺理成章地将已经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家伙一把揽进自己的怀里,抱着又香又软的小家伙睡一个美美的觉。 第32章 尽管沈凌寒已经说过了,江郁星在自己面前可以不用这么乖。 但他仍是乖的不行,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 在刚刚被带回家的时候,他们做的每一次大都是在沈凌寒暴怒的时候进行的,近乎肆虐性地将那个可怜兮兮的小东西拽到…… 那时江郁星还会挣扎得厉害。 然而现在小家伙在床上听话得很,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哪怕实在疼的狠了也不会挣扎,只会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偶尔溢出几声破碎的闷哼,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迷离地望向自己。 睫毛簌簌动几下,晶莹剔透如珍珠般的眼泪就顺着淌了下来。 这予求予取、任人采撷的模样也因此让沈凌寒在心底产生了“江郁星竟然已经爱我爱到了这种地步”的错觉。 沈凌寒总觉得江郁星就是世界上最纯净最澄澈的家伙,让他不由自主联想到雪峰上不染尘埃的初雪。 又像是山间最清澈见底的那一涌泉,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每当看到他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就仿佛拥有了一块最上等最名贵的琥珀。 纯洁无瑕,闪着晶晶亮的光,每一次都能神奇地抚平沈凌寒纷繁复杂的思绪。 让在波谲云诡的商场上摸爬滚打、斗智斗勇一整天的男人在一瞬间平静下来,困倦与疲惫一扫而空,心里还会漾起一圈又一圈幸福的涟漪。 往往这时沈凌寒会停下来,盯着那双漂亮又可怜的眼睛发会呆。 然后俯下身子温柔地轻抚他白皙手臂上曾经被烟蒂烫出来的那些消退不掉的伤疤,在上面落下一个又一个轻柔的吻。 吻得很珍惜。 像是在修补最完美的瓷器上几道刺眼的裂痕。 每到这个时候手下的小家伙已经近乎完全失去了意识,眼神迷离又失焦,连眼睛都不再眨一下。 沈凌寒却仍旧吻得认真又温柔,口中亲昵地溢出一声又一声“星星”。 …… 司机犹豫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说出口的那声“沈总,到了”,猛然打断了沈凌寒的思绪。 车稳稳停在别墅门前。 透过车窗,沈凌寒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发呆的江郁星,佣人正有些急切地跑过去催他回到别墅里。 小家伙很听话,乖乖起身跟着佣人回去,只是眼神还颇有些留恋,一步三回头地望着院子里那些寒风中摇曳的三角梅。 这大冬天的,跑到外面来干巴巴坐着也不嫌冷。 沈凌寒这样想着,眼睛微眯,却始终注视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直到他踱着慢吞吞的步子紧跟着佣人走进了别墅里。 江郁星手腕上的链子终于被解开了,也被允许在别墅内自由活动。 但他最珍惜的还是每天一小时能够去到院子里散步的时间。 每天只有这短短的一小时,他才被允许踏出别墅的大门,能够在院子里走一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尽管天气寒冷,他也不顾佣人的劝阻,分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自由。 哪怕只是坐在秋千上发呆,哪怕只是坐在花前闻闻香味儿,也要在外面待够一个小时。 “小江少看起来很喜欢花。”管家林叔出来接沈凌寒下车时不经意间提到,“可惜这天气太冷了,院子里就只剩下那片三角梅了。” 林叔也只是无意中提了一嘴,却没想到沈凌寒在听到他的话后沉思了几秒,便重新坐回了车里。 林叔在原地怔愣着,只听到了一声低沉的“去城西那家花店”,再抬头时车已经开远了。 位于城西的那家在云海市颇负盛名的鲜花店,距离这里少说也有十几公里。 一向以工作为重,认为浪费时间在其他事情上都相当于耽误生命的沈少,竟然会亲自绕远路去一家小小的花店? 难道只是因为自己说小江少喜欢花? 林叔一时还回不过神来,直到一个佣人从别墅里跑出来问他这么冷的天怎么站在外面,他才后知后觉地冷的抖了几下。 “小江少呢?”他听到自己有些干涩的嗓音响起,紧接着咳了几声。 “被小也带回房间了,她估摸着沈少应该快回来了,就把他叫回去了。” 佣人说着,也忍不住在寒风中打了个哆嗦:“这么冷的天,那孩子回去的时候身体都冻得冰凉冰凉的,小也去给他煮姜汤了。” “也不知道那片梅花有什么好看的,他每天在那一坐就是一小时,要是我的话宁愿在暖和的屋里睡觉呢。” 这个佣人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刚进沈氏庄园没几天,在一众谨言慎行的佣人间显得有些口无遮拦,林叔不禁蹙着眉瞥了她一眼。 小姑娘却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甚至说的更起劲了。 “不过小江少命真是好,被养在这么大这么豪华的庄园里,每天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只需要等着沈少回来。这可是我做梦都不敢梦到的好事,真的好令人羡慕呢。” 林叔莫名就想到了在小姑娘还没来的时候,小江少被一条链子锁在床上、满身青紫*痕的场景。 不知道她要是见到这一场景还会不会羡慕那个可怜的孩子。 那段时间,林叔推门进去送饭时,总能看到将自己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那一小团。 沈凌寒那时甚至连衣服都不允许他穿。 每当门被打开,小家伙都会浑身颤抖的把自己藏进被子里,可还是不可避免地会让来人注意到他那没来得及缩回去的雪白的手臂上遍布的痕迹。 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有种一触即碎的柔弱美感,让人一看就再也移不开眼睛。 走进卧室送饭或是清理卫生的每一个人都会在一瞬间垂下脑袋,迅速做完自己的事情快步离开,明白这不是自己该看到的场景。 林叔深深地凝视了自己面前那个还在满脸憧憬说个不停的小姑娘半晌,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快步走回到了别墅里。 第33章 沈凌寒回来的时候,怀里抱了一束特别大的洋桔梗碎冰蓝花束。 佣人们见了都吓了一跳,迟迟不敢上前,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只有林叔走了过来,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沈少,好漂亮的花,您是给小江少买的吗?” 沈凌寒神色瞬间有些不自然,目光在空中飘忽着,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人在哪?” “小江少在房间里。” 林叔话音未落,就看到沈凌寒连外套都没来得及脱,抱着那束花就往楼上走去,步子越迈越大。 楼下众人抬着头注视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是真实的。 刚刚的佣人小姑娘第一个反应过来,凑到了林叔面前,难掩激动。 “林叔林叔,沈少居然是个这么浪漫的人呀,跟传言里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外面传言里的沈家大公子冷酷无情、心狠手辣,无论是在什么场合出现,都是一副冷厉又威严的气场,目光如同一把见血封喉的利刃,让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若不是家里母亲病重急需用钱,若不是沈氏庄园给的钱实在太多,佣人小姑娘是万万不敢来这里工作的。 可没想到,现实中的沈少跟传言里截然不同。 他竟然会做那种如同深陷热恋期的小青年做的事情,下班带一束鲜花回家,送给家里等待着自己的爱人。 小江少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有这样一个帅气又有钱的金主养着。 并不像小说里面倍受羞辱的小情人,如今还能收到金主带回来的这么漂亮的一束鲜花。 小姑娘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里,完全没注意到身旁的佣人们看向自己的那奇异的神情。 江郁星正盘腿坐在床上,手指捏着鼻子尝试给自己灌下去那碗辛辣苦涩的姜汤。 他极其讨厌姜的味道,但又怕如果自己不喝的话,被沈先生知道了他又会生气,于是只能硬逼着自己喝下去。 沈凌寒抱着花推门闯进卧室时,恰好看到的就是小家伙灌完了整整一碗姜汤,小脸都苦哈哈地皱成一团的样子。 第25章 鲜花的浓郁香气瞬时在整间卧室里弥漫开来,似乎冲淡了那股刺鼻的姜味儿。 窗外正值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映照着少年精致的侧脸,少年晶亮眼眸中的光芒缓缓摇曳。 少年的眼眸清黑澄澈,如同纯净透亮的琉璃珠子,一瞬不眨地望向了站在门口的男人。 他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接着目光落在了男人怀里抱着的那一大束鲜花上。 在这样一双漂亮眼眸的凝望下,沈凌寒简直快要招架不住,喉咙都变得艰涩,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迈着看似稳重的步子,朝床边走近,随手将怀里那一束抱了很久的、沾染了他的温度的鲜花扔给了坐在床上呆愣地望着自己的少年。: “看什么?我脸上有字吗?” 江郁星垂下眸子,纤长的睫毛簌簌动了几下,眼睛都快要贴进了怀里的花束中。 “这、这是您买给我的吗。” “下班顺路买的。” 沈凌寒装作不经意地扭过头,随手拿起倒扣在书桌上的一本书翻阅着,连书拿倒了都没察觉到,眼睛的余光控制不住地往少年脸上瞟。 直到看到少年脸上那弯的像小月亮一样的眼睛才不知不觉扬起了唇角。 “谢谢您!”少年眉眼弯弯,声音里面藏不住的欣喜。 沈凌寒心里面乐的像是开了花,表面上却分毫不显。 他放下手里那本翻了半天没看进去一个字的书,几步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床上的少年。 却在自己的目光对上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的一刹那,把想说的话瞬时都给抛在了脑后。 沈凌寒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漂亮又迷人的笑靥,如沐春风一般,几乎要把他心脏外面包裹着的坚冰都给全然融化掉,露出那个从未袒露出来过的柔软的内里。 他凝视着,很久很久都再也挪不开视线。 坐在床上的小家伙抱着花束笑得灿烂,站在床边的男人愣愣地发着呆,像是丢了魂一般。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沈凌寒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用佯装出来的冷酷语气开了口。 “还要看多久啊,还吃不吃晚饭了?” 沈凌寒将少年怀里的花束抽走,随手放在书桌上。 “一会儿让她们把花插在花瓶里。” 沈凌寒瞥了一眼那个直勾勾盯着花束看的、那双漂亮眼睛从未移开视线的小家伙,心里揣测着,他竟然这么喜欢花。 既然如此,自己就勉为其难地每天带一束鲜花回来吧。 自己这样做可不是为了取悦江郁星。 沈凌寒板着脸想道,只是因为自己也觉得冷清的家里多一抹鲜艳的色彩看起来足够赏心悦目而已。 于是,在那之后的每一天,别墅里的每一个人都能见到怀里抱着一束鲜花、迈着期待的大步进门的沈少爷。 每天的鲜花都是他在下班后绕路去那家遥远的鲜花店亲自挑选的。 司机本想代劳这个简单的工作,被他冷言拒绝。 无论工作有多忙,无论天气是晴是雨,沈凌寒总会准时坐上车,前往那家位于城西的花店,抱着一束精心挑选的鲜花回到家里,然后装作不经意地丢到江郁星的怀里。 尽管他扔下花束时总是板着脸,也总是装作一副很不耐烦、听不到少年甜软道谢声的样子。 可偌大的别墅总会被那一束又一束鲜艳绚丽的色彩给点亮,让整座别墅都弥漫着温馨柔和的氛围。 家里的餐桌上、酒柜上,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摆放着好看的花瓶。 每一个佣人都心知肚明,小江少在沈少爷心里究竟有多么重要。 唯一一个对此事不肯承认的,便是坚持每天绕远路只为带一束鲜花回家的沈凌寒本人。 但佣人们还是很敏锐地觉察到,小江少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好,脸上的笑容也一天比一天多了。 一直以来不敢直视小江少面容的佣人们也因此看到,原来他是一个这样漂亮的孩子。 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总是弯弯的,像是挂在天边的小月亮。 怪不得沈少无论如何都要把人圈在身边。 第34章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到晚上沈家别墅里都会飘扬起阵阵浓郁的药香。 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佣人端着一碗熬好的中药送到小江少的房间里。 那是沈凌寒让自己的私人医生给江郁星开的调养身体的药方。 不知那碗汤药是否有奇效,但那黑黝黝的外观以及闻起来就很苦涩的味道,已经让江郁星到了中药还没有入口唇齿间便已经发苦的地步。 这晚佣人将汤药端上楼时,沈凌寒正在浴室里洗澡。 等他披着浴巾走出来时,恰好看到正对着热气腾腾的汤药发愣的小家伙,一张白皙的小脸好像写满了不情愿。 沈凌寒没忍住笑出了声。 眼见着小家伙在听到自己笑声后身体抖了抖,小心翼翼地回头望向了自己,看起来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沈凌寒心里一软,本想要哄人的语气却在出口时本能地变成了生硬的命令。 “乖乖喝掉,不要剩下一滴。” 说着,男人迈着大步走到床边,一把将人揽到了自己的怀里。 然后眯起眼睛监督着小家伙小口小口艰难地将那碗汤药全部喝了进去。 异常苦涩的味道似是刺激到了泪腺,几滴泪珠不受控制地从江郁星的眼角渗了出来。 可下一秒,那抹苦涩却被一股香甜的气息给奇异般地中和掉了。 一颗奶糖被塞进了江郁星的口中,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唇,甜甜的奶香味儿就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甜吗?”沈凌寒笑着问出了声。 江郁星点点头,那声“谢谢沈先生”还没来得及出口,便看到男人俯下身子凑在自己身前,在自己的唇上啄了一口。 “那我也尝尝。” 沈凌寒说着,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沾染上香甜味道的嘴唇,看着怀里的小家伙脸已经红透了,低低地垂着脑袋不敢看自己。 他心里感到好笑,没忍住又俯下身子连着啃了好几下。 从那之后,每一碗苦涩的汤药喝下去后江郁星都会从沈凌寒那里得到一颗香甜的奶糖。 紧接着男人就会以想要尝味道的理由展开一场不由分说的抢夺与侵占,从唇上的味道直至…… 从此每天晚上的中药对江郁星的意味又加深了一层,让他更加害怕夜晚的到来。 只有沈凌寒一人乐此不疲。 他怀里搂着温软的江郁星,将脑袋埋在少年的颈窝,像是沉浸在了少年身上散发出的清香当中,一夜好眠。 第二天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沈凌寒摸起桌边的手机才发现自己竟然连闹钟的声响都没有听到。 怀里的小家伙还睡得正熟,沈凌寒安静地垂下眸子,注视着缩在自己怀里的江郁星,用指尖一寸又一寸勾勒着他精致的面容。 “星星。”他压低了声音,不由自主地喊道。 沈凌寒从来没有在江郁星清醒的时候这样喊过星星的名字。 他总觉得这是一个过于亲昵的称呼,可却控制不住自己在心底很多次这样的呼唤。 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家伙竟然会如此吸引他,这让沈凌寒大为不解。 可他越是想要让自己不要再想着那个小家伙了,脑子里和梦里就越是装满了小家伙鲜活又灵动的身影。 太奇怪了。 沈凌寒不由蹙起了眉,想道。 江郁星一定是给自己下了什么迷魂药。 “是不是你下的迷魂药,是不是,星星?”沈凌寒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将心里想的脱口而出。 就在这时,江郁星的睫毛突然颤了颤,缓缓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其实他压根没有听到沈凌寒说了些什么。 可当他睁开眼睛,视线终于从朦胧变得清晰时,映入眼帘的是沈凌寒看起来极其不自然的、好像有些紧张的表情。 江郁星无措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沈凌寒像是被抓包了一般,心虚地挪开了视线,脸上的表情瞬时变得严肃起来。 接下来冷硬的命令就从他的口中发了出来。 “起床吃早餐。” 江郁星乖乖跟着从床上爬了起来,洗漱后跟在沈凌寒身后下楼,安安静静坐在了餐桌边。 餐桌上一如既往摆满了丰盛的早餐,中式西式应有尽有。 沈凌寒偏爱西式早餐,但在发现江郁星在吃烧麦、奶黄包或是云吞面时能够比平日里胃口更好一些时,便安排佣人每天早上也多备一份中式的早餐。 江郁星两只手捧着一只小小的奶黄包小口小口啃着,安静又乖巧的样子看起来属实赏心悦目。 让站在一边的佣人都在心里忍不住感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乖的孩子。 第26章 沈凌寒喝了一口咖啡,视线在不知不觉间早已漂移到了江郁星的身上。 阳光透过落地窗倾洒进来,在餐桌上蔓延开来。 斑驳的光影落在了少年的身上,让少年看起来像是在发着光一样。 一个念头就在一瞬间在沈凌寒的脑海中蹦了出来。 “今天天气这么好,想不想出门?” 沈凌寒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状似无意地问道。 只见少年的眼睛蓦地亮了起来,像盛满了一池碎星,激动到连话都说不流畅。 “可、可以吗?” 沈凌寒转向少年,挑了挑眉,扬起下巴高傲地“嗯”了一声。 “带你去游乐园?” 沈凌寒的童年算是缺失的。 在同龄的小孩沉浸在玩具或是动画片的快乐里时,他毫无悬念地被父亲沈寻舟选中成为未来沈氏集团的继承人,开始实行沈寻舟那所谓的“继承人计划”。 于是,在沈南意和小伙伴在游乐园里疯玩时,沈凌寒需要坐在沉闷的书房里学习商业理论以及金融知识,一坐就是一整天。 在沈南意自由又随性地拎起背包跟着好友去世界各地旅游时,沈凌寒不得不跟在沈寻舟的身后,参加一场又一场商业活动,在各种各样的商会中出头露面,结交人脉。 因此沈凌寒并没有享受过分毫童年的快乐,甚至连游乐园都没有去过一次。 沈寻舟只会允许他把马术以及高尔夫当作休闲娱乐的方式。 甚至这两种娱乐方式还是为将来与各大集团老总社交而准备的。 第35章 沈凌寒看到面前的小家伙在听到自己的提议后,抬起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自己。 里面的期待与渴望显而易见。 江郁星上一次去游乐园还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 尽管已经过去了很久,但他依旧记得很清晰,那天妈妈穿的是淡粉色的裙子,牵着自己的小手,用慈爱又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兴奋到蹦蹦跳跳的自己。 那时的江郁星是受身边所有人宠爱的小孩儿。 他从小就是整个街区里最漂亮最可爱的孩子,皮肤雪白,像是能融进光里,一双大眼睛永远都是清澈明亮的,讲起话来又甜又软,是当之无愧的小团宠。 那时的江郁星很少会哭,因为即使是真的伤心难过了,水雾朦胧的眼睛轻轻眨一眨,连泪珠都还没有掉出来时,他就会被身边的人抱进怀里温声细语地哄。 所有人都爱他。 没有人舍得让江郁星落泪。 而在被带回江家后,一切都变了。 身边的温柔与爱意在一瞬间消失不见,没有人再爱他,没有人会再心疼他,没有人会在他难过时把他抱在怀里哄。 甚至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只想恶劣地把他弄脏,把他弄坏。 喜欢看他泪流不止的样子,喜欢看他可怜兮兮跪地求饶的模样,喜欢看到他卑贱到泥地里的模样。 江郁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世界上最深的恶意是那样的可怕,让一个被爱意滋养长大的小孩儿就这样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半小时后出发。” 沈凌寒故作镇定地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心里却升起了莫名的激动之情。 以至于转身时竟然碰倒了银质咖啡勺,剩下的半杯咖啡洒了一桌子。 清脆的碰撞声里,沈凌寒的余光瞥见少年慌慌张张要站起来帮忙,又被林叔及时按回到了座位上。 吃过早餐后,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二楼衣帽间。 沈凌寒站在整面墙的玻璃柜前,指尖划过一排排高定西装,最后停在角落的休闲款风衣上。 “穿这个。” 他把米色羊绒衫扔到跟进来的江郁星怀里,看着对方笨拙地套上他亲自挑选的衣服,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 沈凌寒的喉结不自然地滚了滚。 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的江郁星被沈凌寒带上了车后座。 小家伙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全程趴在车窗上望着窗外沿途的风景。 沈凌寒望着他被阳光勾勒的侧脸,看着他脸上洋溢的笑容,蓦然感到心里的一方天地像是在一瞬间被照亮了。 原来这么容易就能让江郁星变得开心起来。 沈凌寒想,他可真是一个很好哄的小孩。 无论过去了多久,无论是在沈凌寒心里还是在江郁星心里,这一天的记忆都尤为清晰。 人生中第一次来到游乐园的沈凌寒,提前安排秘书温颂将整个乐园包了场。 然后紧紧攥着江郁星的手,带着他用一整天的时间玩遍了游乐园里的所有项目。 过山车呼啸着冲上云霄,江郁星死死攥住安全压杆。 当失重感袭来时,他忽然想起曾经被江知野推下楼梯的瞬间。 尖叫声卡在喉咙里,冷汗浸透后背。 “呼吸。” 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他颤抖的手背,温暖又熟悉的气息笼罩下来,江郁星剧烈的心跳慢慢平静。 鬼屋的幽蓝灯光下,扮成丧尸的工作人员突然扑来。 江郁星踉跄后退,后腰在即将撞上冰凉墙壁的那一刻,被沈凌寒搂到怀里。 沈凌寒单手撑在他耳侧,戏谑地看着少年慌乱地揪住自己的衬衫下摆:“这么胆小?” 暮色染红云层时,他们站在彩虹滑梯顶端。沈凌寒从背后环住少年,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温热吐息拂过耳尖的瞬间,他带着少年从巨型滑梯上滑下,坠入晚风。 两个人玩到大汗淋漓,恰好有冰激凌车经过,沈凌寒去买了一支草莓冰激凌,递到了江郁星的面前。 少年接过冰激凌甜甜道谢,水亮清澈的眼睛弯成了小月牙的形状,脸颊两侧小小的酒窝盛满了一片细碎的光影。 沈凌寒垂着眸子,看着少年伸出小小的柔软的舌尖,小口小口舔在粉色的冰激凌球上,眉眼弯弯,声音软软的说好甜。 他心里像燃起了一团火球,忍了又忍,终于在少年吃到一半的时候再也忍不住了,俯下身子吻了上去,尝到了那清凉又甜美的草莓味道。 在落日的余晖中,他将少年抱上旋转木马,然后纵身一跃坐在了他的身后。 随着音乐声渐起,旋转木马开始运转。 沈凌寒搂紧了怀里的人儿,将下巴搁在他柔软的发顶。 “开心吗?”他轻声问道。 怀里的少年两只手抱着面前的扶杆,转过头,眼睛亮亮的,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沈凌寒将怀里的人儿搂得更紧了些。 在游乐园里的空中餐厅吃过晚餐后,沈凌寒带着江郁星登上了摩天轮。 那座游乐园里的巨型摩天轮是整个云海市的地标式建筑,最高点甚至能俯瞰到整个城市的全景。 江郁星趴在玻璃窗上,望着窗外的夜景。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端详这座他生活了六年的城市。 云海市对于他来说,是一座承载着痛苦回忆的城市。 从六年前被父亲千里迢迢带到云海市,他的生活也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被欺负,被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甚至以为自己的人生早已经腐烂至极,再也不会有能够从泥潭里爬出来的那一天。 而今天,是他自从来了云海市之后,最快乐也是唯一快乐的一天。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里好像渐渐漾起了冰冰凉凉的水雾。 他悄悄抬起手臂,用衣袖抹去了即将从眼角滑落的泪水。 就在这时,他们恰巧升到了摩天轮的最高点。 随着“嗖嗖”几声巨响,数朵烟花窜上了天空,在距离他们很近的天空中接连炸开。 烟花炸开的瞬间,在漆黑深邃的天空中绽放了一片又一片绚丽缤纷的色彩。 江郁星瞪大了双眼,简直快要贴在了摩天轮的玻璃上,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看起来近在咫尺的美丽烟花。 烟花的绚烂光影落进了他漂亮的眼睛里,照亮了里面氤氲的水雾,映出了星星点点的光芒。 “好漂亮……” 沈凌寒听到窗边已经看呆了的小家伙喃喃自语的声音,不禁扬起了唇角。 看来自己安排这场烟花秀的决策十分正确。 沈凌寒翘起二郎腿,望着江郁星趴在玻璃窗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更盛。 他的心里蓦然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期许,想要永远看江郁星像现在一样笑得明媚,想要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不想要再像过去一样看到大颗大颗的眼泪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无声无息地滚落出来。 原来那双水亮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时,弯成好看的小月亮时,会更令人心动。 然而那时的他仍然没有意识到,这就是他爱江郁星的证明。 在回程的车上,玩累了的江郁星脑袋一下又一下摇晃着,眼睛已经困倦到很难再睁开。 沈凌寒瞧着好笑,长臂一伸将缩在后座角落、紧贴着车门的小家伙揽了过来,让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顺便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轻轻披在了他的身上。 第27章 原本全神贯注开车的司机在等候红绿灯时,不经意间朝后视镜瞥了一眼。 看了这一眼可不得了,他瞪圆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是真实的画面。 他给沈总当了这么多年的司机,开了这么多年的车,从来没有见过沈总眼睛里有过那样温柔的光,好像蜷缩在他怀里的是他珍藏许久的宝贝。 那目光温柔又隽永,就那样轻盈地落在了少年的身上。 整个车厢静谧至极,只能听到少年轻微又平缓的呼吸声。 第36章 司机将车在别墅门前停稳,沈凌寒抱着被西装外套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年下了车。 佣人们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林叔快步走到车前,想要接过沈凌寒怀里的少年,却被沈凌寒冷言拒绝。 林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曾经不可一世、从不曾正眼待人的沈少爷将怀里的人儿抱得更紧了些,迈着大步朝别墅里走去。 沈凌寒亲手为熟睡的少年换上了睡衣,将他轻轻放到了床上,动作轻盈到做完这一切都没有吵到少年一分一毫。 男人无声地弯了弯唇角,仔细地给床上的少年掖了下被角,盯着他白皙精致的脸颊发了会儿呆。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他才猛然间回过神来。 他下意识地先将电话挂断,在看到少年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时才轻手轻脚走出了房间。 将卧室门轻轻关上,他深呼一口气,将电话回拨了过去。 “沈总,南意少爷出事了……” 听到温颂焦急的声音,沈凌寒眉心一蹙,手里的手机差点没拿稳摔到地上。 …… 沈凌寒赶到医院时,温颂正在医院大厅里跑前跑后忙着缴费。 而沈南意正躺在病床上闭目养神,打了石膏的左腿高高吊起,都已经成了这副样子,嘴里还不忘调侃着坐在他床边的人,不时还伴随着他清脆爽朗的笑声。 而被他打趣的对象——他的保镖宋洵正坐在床边给他削苹果,见到沈凌寒阴沉着脸走进来立即站了起来,看起来很是局促。 “沈少,您来了。” “你就是这么看的人?” 沈凌寒脸上那阴沉至极的神情能够让所有人清晰地知道他现在的心情究竟有多么糟糕。 再加上他那平日里毫不掩饰的上位者气质,更是让宋洵连一句话都再也说不出来。 躺在床上的少年睁开眼睛瞥了沈凌寒一眼。 “你怪他干嘛?楼是我自己想跳的。” 宋洵听着自家少爷那丝毫不畏惧的莽撞语气,已经紧张到心快要跃出了胸腔。 在这个世界上敢用这种语气跟沈凌寒说话的,也就只有这个闯了大祸而不自知的南意少爷了。 而那句话很好地将矛头转到了沈南意自己身上。 沈凌寒冷冷地睨了床上的少年一眼,那眼神阴鸷到无论谁看了都会想要逃避。 沈南意也不例外,但他还是竭力抑制住了内心的恐惧,直直迎上了沈凌寒的目光。 宋洵下意识想要上前去劝阻,被沈凌寒接下来的一声“滚出去”赶出了门。 在门关上的一刻,宋洵很是担忧地望了沈南意最后一眼,内心祈祷着他的小少爷能够从这个愤怒的男人手底下平安归来。 毕竟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宋洵这样安慰着自己,一咬牙将病房门彻底关严。 “你想干什么?想自杀?”沈凌寒冷哼一声,语气中的嘲讽分外明显。 “你这么厉害,怎么不从高层往下跳?从三楼跳下来算什么本事?” 沈南意唇角颤了颤,本想说的话被男人口中冰冷的讥讽全然噎了回去。 “你说沈寻舟要是知道你这么有出息,他会怎么做?” 沈凌寒的眼底戾色上涌,声音更冰冷了几分,眼见着沈南意在听到自己的话后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 “你……”沈南意的指尖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沉默了半晌,才又抬眸定定地望向一脸阴郁的沈凌寒。 “你不会告诉爸的,要是让爸知道你花那么多钱把星星哥带回家,他肯定饶不了你。” 沈凌寒的眉峰蹙紧了,眼见着就要因为这明晃晃的威胁而彻底发作,沈南意见好就收,语气软了下来。 “哥,我是为了见你才这么做的,我实在没办法了。你派那么多人看着我,连校门都不准我出……” “所以你就从楼上跳下来?沈南意,你怎么这么有本事?” 沈凌寒恨不得立即将床上的人拽起来狠狠揍一顿,如果不是看在沈南意那条摔断了的腿的份上,他一定会毫不犹豫这样做。 “那我能怎么办?” 沈南意用胳膊肘支撑着床沿竭力将身子直了起来。 “你这么绝情,我要是不来这一出,连你的面都见不着。” 沈南意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星星哥怎么样了,上次是我非要带着他逃走的,你不许欺负他。” 沈凌寒冷冷地白了他一眼,猛地想起江郁星醒来以后第一句话问的也是沈南意怎么样了,心里顿时感到极其不爽,莫名感觉怎么好像是自己棒打鸳鸯了一样。 他表情极度难看,脑子里乱七八糟团成一团。 沈南意还一刻不停地在他耳边念叨着什么,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只想随便拿个什么东西把沈南意的嘴给堵上。 直到沈南意小心翼翼说出那句“我想见星星哥”,才让他回过神来。 “星星哥当时伤的是不是很重,他都吐血了,你有没有好好照顾他?让我见见他,我想……” 沈南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凌寒冷声打断。 “你是他什么人?他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沈南意一愣怔,唇角颤了颤,想要反驳却又不知该怎么反驳。 “江郁星是我的人,想怎么对他是我的事情,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沈凌寒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躺在床上腿被束缚着动弹不得的少年,丝毫不留情面地下了审判。 “如果不是你那天非要闹那一出,他能受伤吗?我警告你,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他。” 自从那天季宴书的事情发生过后,沈凌寒就派人给家里每一个角落都安装了监控。 在江郁星受伤昏迷期间,他仔仔细细把自己去纽约那段时间的监控从头到尾播放了好几遍,这才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他早该想到的,如果不是沈南意的策划与撺掇,江郁星那个胆子那样小的小家伙又怎么会敢逃走呢? 他那时真的怕极了江郁星会醒不过来。 甚至好多次在昏迷的少年床边掉了眼泪,哑着嗓子握着少年的手一遍又一遍喊“星星”。 现在想起来他都感到后怕。 一个那样脆弱的小家伙,被身强力壮、力大如牛的保镖狠狠一脚踹倒在地,甚至还吐了血。 想到这儿,沈凌寒阴鸷的目光扫向床上的人。 “以后再敢做这种事,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朝病房门口走去,全然无视了身后少年的叫嚷。 宋洵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在门打开的一瞬间站起了身,一脸紧张地望向走出来的男人,目光控制不住地往他身后正声嘶力竭怒吼着的少年那里瞟。 沈凌寒瞥他一眼,语气中满含警告。 “照顾好他,要是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的命就别要了。” “是,沈少。”宋洵垂着脑袋应了下来,在沈凌寒走远的下一秒冲进了病房。 第37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几束光影落在熟睡的少年脸上。 江郁星仍然深陷在酣甜的梦境当中,当然也就不会知道挺直着脊背坐在床边的男人看他的睡颜看的有多么专注。 沈凌寒感到十分欣慰。 江郁星刚被他带回家时,夜里总是睡得不太安稳,常常会被噩梦惊醒,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紧贴着床边。 就好像悬崖边一株被凛冽的寒风吹到瑟瑟发抖的小草。 而如今的江郁星终于能够安稳平静地入睡,从他唇边流露出的浅笑应该也能够看出,他此时做的是一个很好的梦。 少年白皙昳丽的脸颊露出恬静的表情,看起来又乖又软,让人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想要捏一捏他的脸蛋。 沈凌寒是这么想的,当然也就这么做了,他向来不会让自己的夙愿落空。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少年,用手背蹭一蹭他柔软的脸颊,俯下身子啄了一口少年柔软的唇,心里被莫名的幸福所充盈。 他心满意足地坐回到床边,翻阅着医生刚送来的体检报告,认真又仔细地阅读着上面的每一行文字。 自从将江郁星带回了家,沈凌寒每个月都会风雨无阻地带他去医院做全面的体检,送到他手里的体检报告也越来越多。 他将每一份体检报告都仔仔细细地珍藏起来,时不时拿出来对比看一下各项指标的变化,让他的私人医生根据指标对症下药,开出更有效的药方和更合理的营养食谱。 第28章 沈凌寒记得尤为清晰,江郁星的第一份体检报告送到他手里时,他甚至快要气到把自己的牙齿都给生生咬碎。 到底是经受过什么样的折磨,过的什么样的苦日子,才能把一个正处在美好年华的少年养成了那个样子。 除去严重营养不良之外,身高与体重比起同龄人来说都低很多,几乎没有一项指标是处在正常范围之内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眼见着沈凌寒收到的体检报告摞成了厚厚的一沓,江郁星的各项指标渐渐开始变得正常起来。 少年的体重也在一点一点的增长,脸上也终于有了些肉,不再是过去过分瘦削、抱在怀里都感到硌人的样子。 沈凌寒满意地放下手里的体检报告单,想着自己得给家里的厨师跟营养师都发一大笔奖金以示鼓励。 家里的佣人在当天下午走进沈少的书房准备打扫房间时,无意间一抬头,竟然在书房最显眼的位置看到了一个很精致的相框。 她小心翼翼地走近才发现,相框里裱着的竟然是一张体检报告单。 然而要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位置之前摆放着的可是沈少从拍卖会上拍回来的一幅莫奈的真迹,据说价格至少八位数起步。 如今竟然水灵灵的被一张体检报告单给取代了。 直到过去了很久很久,那张体检报告单仍然没有被取下,一直挂在书房最显眼的位置。 林叔后来的感叹让佣人们恍然大悟。 这哪里只是一张小小的体检报告单,这明明是沈少对小江少爱的证明。 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整个沈氏别墅都变得焕然一新。 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装满了鲜活的痕迹,沈凌寒每天下班回家都会一如既往带回一束精心挑选的鲜花。 起初是由佣人们将鲜花插到好看的花瓶里,后来江郁星主动接下了这个任务,跟佣人们学会了插花的技术。 也许是因为他有着与生俱来的艺术天赋,他插出的花瓶仅仅只是摆在不显眼的角落都会是最吸引人们目光的那一个。 佣人们发现,小江少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越来越多,也不再像刚刚来到这里时满面都是胆怯恐慌的神情,偶尔也会主动参与到佣人们的谈话中。 别墅里的所有人都很喜欢他,对他的称呼也从毕恭毕敬的“小江少”变成了“星星少爷”。 林景桉和盛应行提着大包小包年货走进来的时候,林叔正招呼着几个佣人在院子里挂灯笼。 新年将至,屋里屋外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氛围。 他们是应了沈凌寒的邀约,来家里过小年的。 两人在接到沈凌寒的电话时不约而同震惊到瞪圆了双眼。 尽管心里欣喜到了极点,却仍是感到不可思议,不知道为什么在家和公司两点一线闭关了这么久的大情种沈凌寒终于肯赏脸见他们一面了。 甚至聚餐地点还是在沈凌寒的家里,这意味着他终于肯将那金屋藏娇的小宝贝又一次带出来见人了。 后来盛应行不信邪,四处打听,直到打听到沈凌寒的私人医生那里,才知道是他建议沈凌寒多带江郁星见见人,只有有了适当的社交才能拥有健康的心理状态。 毕竟在医生给江郁星做的全面体检当中,心理检测也是很重要的一项。 也是目前唯一还没有得到完全治愈的一项。 尽管好像这个聚餐只是沈大公子为了博红颜一笑,林景桉和盛应行这俩人还是乐呵呵地前来赴宴了。 “林叔,阿寒呢?”林景桉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佣人,接过林叔递过来的一杯温水一饮而尽。 “沈少跟星星少爷在楼上书房呢,两位少爷直接过去吧。” 两个人闻言蹑手蹑脚爬上了楼,很是小心地踮着脚尖挪到门边,从门缝那里偷偷望了过去。 书桌前,那个他们只见过一面的小美人整个人被沈凌寒圈在怀里。 少年手持毛笔,而男人的大掌紧紧覆在少年的手背上,握着他的手在桌上铺的红纸上写着福字。 那亲密无间的姿势,和男人脸上餍足的神情,让趴在门缝偷看的两个人再一次震惊到瞪圆了双眼,嘴巴也张得大大的,却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一个福字写罢,沈凌寒眯着眼睛端详了一会儿,满意地扬起了唇角,用下巴蹭了蹭少年柔软的发顶。 这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他今天突发奇想要教小家伙写毛笔字。 当他的手掌握住少年白嫩小手的那一刻,他蓦然想起了当时握着少年的手在纸上写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天。 那时少年的手颤的厉害,眼圈也红红的,让他一度以为自己怀里好像揣了个快要被吓死的红眼小兔子。 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而如今的江郁星,被自己养的还算可以。 体重长了好几斤,今早上刚量的身高也长了两厘米,体检的指标也渐渐趋向正常。 这个可怜的小兔子多亏了遇到自己这么善良的人。 沈凌寒心想,唇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眼睛里盈满了浓郁的笑意。 第38章 这场小年夜的聚餐进行的十分顺利,如果忽略掉即将到来的不速之客,真的跟沈凌寒预想中的一模一样。 佣人们将五星级大厨精心制作的丰盛菜肴摆满了餐桌。 起初因为生人的到来,江郁星有些不可避免的紧张。 但林景桉和盛应行两个人得了沈凌寒预先下达的指令,说起话来都压低了嗓子柔声细语的,让很容易受惊的少年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这可很是为难平日里嗓门比谁都大的盛应行。 他这辈子都没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讲过话,不禁在心里腹诽沈凌寒真的是他见过最最最最最大的大情种。 餐桌上的氛围异常温馨,几个人轻声细语聊着家常,再加上盛应行时不时的打趣,这顿饭吃的每个人都身心舒畅。 直到晚餐快结束的时候,别墅门口传来了吵闹的声响和纷乱的脚步声。 沈凌寒眉心一蹙,让林叔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然而林叔再一次回到餐厅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无形的尴尬。 还没等他开口禀报,一个强壮的男人就推着轮椅冲了进来。 餐厅里的所有人都在愣怔中望了过去。 江郁星不认识那个推轮椅的男人,但是轮椅上坐着的人他再熟悉不过了,下意识就放下手中的餐叉冲了过去。 完全没有注意到坐在他身边一脸阴郁的沈凌寒。 江郁星一见到坐在轮椅上、左腿还打着厚厚石膏的沈南意,眼泪就控制不住的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甚至满脑子里都只想着南意少爷是怎么伤成这个样子的,不会是被沈先生打的吧。 沈南意原本满面焦急与愤怒的神情在见到那个哭成泪人的小可怜的那一刻,瞬间舒缓了下来。 他嘴里喃喃着“星星哥”,抱住了那个朝自己跌跌撞撞奔过来的小泪人,自己的眼眶也早已红了一圈。 两个少年抱成了一团,竟莫名有种苦情的恋人久别重逢的感觉。 林景桉和盛应行早已经看傻了,此时默默将目光转向了脸色已经阴沉到不能看的沈凌寒身上,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暗自给两个少年掐了把汗。 沈凌寒脸上像是凝了一层冰霜,双眼布满了阴翳,尽管还没有出一声,浑身上下已经满是让人难以呼吸的压迫感。 大厅里所有的人都在等着他发号施令。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看起来濒临爆发边缘的沈凌寒很久很久都没有出声。 他只是始终沉默着坐在原位,眯着一双狭长的眼睛望向那两个少年的方向,像是在很有耐心地看一出好戏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星星哥,没能带你走……” 沈南意抬起手轻轻拭去江郁星脸上掉个不停的眼泪,唇边扬起一抹苦涩的笑。 江郁星一个劲地摇着头,一双水雾朦胧的眼睛一眨一眨,更多眼泪就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他终于缓过劲来,用带着浓浓鼻音与哭腔的声音问沈南意是怎么伤成这样的,哭着问是不是自己害了他。 沈南意即将出口的回答终于被沈凌寒打断。 沈凌寒冷笑了几声。 只是一个眼神示意,几个保镖就冲上去将推轮椅进来的宋洵摁在了地上。 一样身为保镖的宋洵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几乎是完全顺从地被桎梏住了,被沈凌寒的保镖用枪抵住了脑袋。 沈南意的脸色在枪掏出的那一瞬间变得惊惧,他难以置信地望向沈凌寒,浑身都开始剧烈颤抖。 “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沈南意。” 沈凌寒没有起身,而是在原地悠然自得的翘起了二郎腿。 “你知道我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所以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不……”沈南意喉咙发涩,连声音都变得艰涩,然而他的解释与求饶还未出口便被沈凌寒再一次冷声截断。 第29章 男人浑身阴郁的气场笼罩着整个大厅,像是暴雨前夕那沉闷的空气,几乎要令人窒息。 “开枪。”他终是残忍地下了审判。 在他宣判宋洵死刑的一瞬间,沈南意目眦欲裂,甚至想要冲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黑漆漆的枪口。 可他坐在轮椅上,一条腿还打了石膏,几乎相当于半个残疾人。 更不必说就算他是一个健全的人,也不可能比子弹射出的速度更快。 枪声响起,世界好像都在那一刻静止了。 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耳朵里一阵猛然的耳鸣。 佣人们都吓得紧闭双眼,直到枪响过后很久都不敢睁开,生怕自己会看到血流满地的血腥场景。 沈南意从轮椅上摔了下来,腿脚都已经瘫软,整个人已经吓傻了,浑身颤栗不止,连眼神都涣散了。 如果他能抬起头来看一眼枪响的方向,就能注意到地上并没有想象中飞溅的血迹。 在保镖扣下扳机的那一秒,离他最近的盛应行扑了过去,将保镖的右臂推离了他的目标。 沈凌寒冷眼注视着眼前的这场闹剧。 盛应行喘着粗气,揉了揉扭到的手腕:“阿寒,今天好说歹说也是小年夜,你就算是再生气,也不能让家里见血是不是?多晦气啊。” 沈凌寒沉默了半晌,目光扫向那个浑身吓到颤抖还努力将沈南意从地上扶起来的小东西,用最冰冷的语气喊出了他的名字。 江郁星把沈南意扶回到轮椅上,听到男人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身体颤了几下。 他意识到今天的事情都是因为自己而起。 如果不是南意少爷想要带自己逃离,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己出去,就不会发生后面这么多的事情,南意少爷也不会坐在轮椅上,更不会有人差点因此丧命。 都是自己的错。 于是他没有给自己任何反应时间,几乎是连滚带爬膝行了过去,跪在了沈凌寒面前。 “沈先生,都、都是我的错,您要罚就罚我吧。” 少年垂着脑袋跪在地上,紧张到呼吸都快要停滞。 此时无论是站在一边的佣人们还是盛应行和林景桉,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都能看出江郁星在沈凌寒心中究竟有多么重要,此时能够劝沈凌寒高抬贵手饶了宋洵一命的,在场也就只有江郁星一人了。 然而沈凌寒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第39章 “你觉得你的求饶很值钱吗,江郁星?” 沈凌寒冷哼一声,目光斜斜地睨着跪在地上的小东西。 先前在餐桌上温柔又和煦的语气已经全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没有一丝温度的嘲讽与鄙夷。 在场的所有人都怔愣在了原地。 在这样窒息沉闷的气氛中,没有人敢再发出一声,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跪在地上的少年身上。 江郁星的身子晃了晃,像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让沈凌寒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俯下身子去把他捞进自己的怀里。 沈凌寒此时满脑子里只想着,江郁星这么柔嫩的皮肤,跪这一会儿膝盖应该已经都磨得通红了。 可他生生抑制住了自己的想法,将自己固定在原位一动不动。 只是冷冷地注视着才刚刚调养好身体的江郁星,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尽管跪不住也没有起身,在众人的目光中乖乖地在自己面前向自己求饶。 “说话。” 没有得到回应,沈凌寒的声音再出口时已经变得极其不耐烦。 那张英俊的脸此时绷得极紧,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任何人哪怕只是看一眼都不会再有胆量忤逆他的命令。 “沈先生,都……都是我的错。” 江郁星脑袋垂得低低的,不敢抬起来,声音沙哑又微弱,他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句话。 他做不了其他的什么事情,在沈凌寒这样的强权者面前,他除了一味地求饶还能做些什么呢? 沈凌寒凝在少年身上的目光有些恍惚,他控制不住地想着: 江郁星一定在哭。 那双明亮又清澈的眼睛里一定已经泛起了湿意,秋水似的漾着一层又一层涟漪。 是自己最喜欢的那个样子,可怜的,漂亮的,迷人的。 想要一滴一滴吻走从他脸上淌下来的,如同珍珠一般的泪水。 沈凌寒这样想着,思绪早已经翻飞纷杂。 在场不会有人想到,这个看上去冷漠又无情的上位者,仿佛下一句话出口就会有人因此丧命的独裁者,此时满脑子里只有那双漂亮的盈盈泪眼,再也无暇想些别的什么事情。 沈南意终于从刚刚巨大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他在看清眼前画面后唇角颤了颤,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盛应行和林景桉两人同时制止。 “你错在哪里?” 冰冷的质问让跪在地上的少年颤抖不止,眼中的泪水随着身体的颤抖大颗大颗滑落下来,砸在大理石地面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他错在哪里呢? 好像他的存在就是一个最大的错误。 过去在江家时,江家的每一个人,哪怕只是负责打扫卫生的佣人都会去指责他,说他就不该被生出来,他的存在只会是名门望族的江家一个抹不去的污点。 qz 那时小小的糯米团子江郁星站在众人指指点点的中心,手足无措,连呼吸都不敢放大声音,眼泪控制不住地涌出来。 原本的幸福生活在一夜之间被彻底打破,小小的江郁星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无法抵抗的力量狠狠推入了深渊当中。 他们都说他是灾星。 自从他被带回了江家,但凡是江海集团在生意上有一点的不顺,或者是谁的身体出了一点小毛病,他们都会把一切归结在江郁星身上。 江时樾和江知野因此也有了更好的理由去实施他们所谓的惩罚,将所有的恶意都施加在一个少年的身上。 如今他痛苦的生活终于有了转机,但却又一次给别的人带来了不幸。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到来,原本情同手足、兄弟情深的沈南意和沈凌寒就不会闹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到来,原本阳光开朗的沈南意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只能坐在轮椅上。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到来,就不会发生刚刚的那场闹剧。 他看的很清楚,抵在男人头上的是一把真正的枪,里面的子弹也是真实的,是真的能致命的。 巨大的枪响声让他耳鸣的同时也惊醒了他。 原来自己还是那个江时樾和江知野口中的灾星,只会给别人带来灾难,会让无辜的人因为自己而送命。 他不该奢求拥有什么幸福生活的,哪怕只是一点点幸福,哪怕只是一点点阳光,都不曾属于他,也不会再属于他。 真正的江郁星早已经在六年前跟着母亲一起死去了。 沈凌寒皱着眉头看着那个默默流泪、好像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小家伙,他沉吟片刻,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自己到底想从这样一个傻傻的小家伙口中得到什么答案呢? 其实沈凌寒本人心里都不甚清楚。 在看到这样一个漂亮的小东西跪在自己脚边的时候,他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会产生很强的征服感以及满足感。 好像更多的,是心疼。 他暂且将那种心里酸涩发胀的感觉称之为心疼。 反正此时此刻,他只想一把将人捞进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揉一揉应该早已经跪红了的膝盖,甚至想吻在上面。 留下一个最温柔的吻。 无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沈凌寒无奈地撇了撇嘴角,刚准备伸出手去捞人的前一秒,就看到那个小家伙颤颤巍巍向前膝行了几步,纤细的手指拉住了自己的裤脚。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包括坐在椅子上连一下都不敢动的沈凌寒本人竟也放轻了呼吸声。 下一秒,他听到那个小东西微弱又颤抖的声音。 猫叫似的呢喃声,就像每一次在床上无意识间勾得人心痒的动静,每一个字却像是利刃一刀一刀刺在沈凌寒的心脏上。 血肉模糊,血液飞溅。 “……沈先生,您杀了我吧,朝、朝我开枪,放过他们好不好?求求您……” 随着少年喑哑声音一起涌出的,是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沿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下来,经过那白嫩纤细的脖颈,隐没在了衣领深处。 沈凌寒一双深邃的眸中暗色翻涌。 那滴从少年眼睛里滑下的水珠仿佛直直烫到了他的心尖上,让他的心脏猛地瑟缩了一下。 第40章 沈凌寒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一向专制独裁的男人竟然在这一瞬间哑口无言,不知所措。 他甚至想要气得笑出来,等待了这么久,竟然从江郁星口中得出了一个这样的答案。 第30章 让他意外,更让他心惊。 下一秒,他冷哼一声,俯下身子狠狠捏住了少年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来直视自己的眼睛。 江郁星害怕到发抖,却丝毫不敢躲闪,任由男人铁钳一样的大掌快要将自己的下颌骨捏碎,也不敢泄出一点点的声响。 那乖顺的模样让沈凌寒的呼吸都更紧了些。 男人深吸一口气,更深地弯下了腰,凑近少年的耳畔。 “江郁星,你想死?” 江郁星听到男人好像是冷笑了一声。 “可惜,你就算是死,也只会在我的床上被我*死。” 江郁星对于那天之后的记忆已经不甚真切了。 他只记得男人说完这句话后就将他打横抱了起来,迈着大步朝楼上走去。 而身后是分外嘈杂的声响。 在那乱七八糟的声音里面,沈南意歇斯底里的喊叫声最为清晰。 但很快江郁星就什么都听不到,也什么都看不到了。 因为当沈凌寒意识到他想要探出头去看一看的时候,原本在男人脖颈上的那条领带就蒙在了他的眼睛上,耳朵也被男人用宽大的手掌捂得严严实实。 那天沈凌寒在床上的力道大到惊人,江郁星的意识并没有保持很长时间的清醒,没过多久他就生生晕了过去,再也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当他再一次醒来时,迷蒙的眼睛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发了很久的愣,视线才缓缓聚焦。 他动了动手指,手腕却被一股不容挣扎的力量死死摁住。 “别乱动,在输液。” 男人的声音有些嘶哑,说完还微微叹了一口气。 江郁星眨了眨眼睛,缓慢地垂下眸子,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背上正扎着针。 输液架上挂着三瓶已经打完的空吊瓶,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顺着弯弯曲曲的输液管蜿蜒而下,没入少年苍白的手背。 江郁星嘴唇颤了颤,自己应该已经睡了很久很久,张开嘴巴的时候却没有想象中的干涩。 他当然不会知道,在他因为高烧而昏迷的这几天时间里,沈凌寒坐在床边拿沾了水的棉签涂抹在他的嘴唇上多少次。 少年澄澈又无声的目光落在沈凌寒的身上,却让他有些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 “喝点水。” 沈凌寒将一杯温水递到少年手中,看着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杯子里的水。 少年额前的头发有些长了,软软地垂下来,遮挡住那双漂亮的眼睛。 “……谢谢沈先生。” 少年的声音还是艰涩沙哑的,让沈凌寒听的心里颤了一颤。 沈凌寒在江郁星昏迷的几天时间里总是沉默地坐在床边,脑子里想了很多很多。 他意识到江郁星依旧还是那个胆子很小的小家伙,能够很轻易地被自己吓到。 他还像是一朵很娇嫩的玫瑰,任何风吹雨打都可能会将他击垮,散落一地零碎的花瓣。 这样美丽又脆弱的玫瑰,如果没有生活中陡然增生的那些变故,是应该被娇养在温室里的,是应该被爱意滋养长大的。 但凡他的人生出一点的差错,或是遇上不怀好意的人,就会偏离轨道 偏得越来越远,直到覆水难收。 当沈凌寒将江郁星捡回家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碎掉了。 世间莫名的恶意已经足以将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孩生生击垮。 江郁星早已经碎成了一地零零散散的碎片,都快要捡不起来。 而沈凌寒原本可以,也完全有能力做那个将江郁星的一片片碎片拼凑完整,修补每一道裂痕的角色。 可一次又一次的失控让他也成了刽子手,成了作恶者,毫不怜惜地将少年摔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他摔得更碎,被踩得更脏。 本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沈凌寒在昏暗的房间里久久凝视着江郁星的睡颜,蓦地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江郁星的场景。 在江家的偶遇并不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见。 江郁星应该早就已经忘记了沈凌寒,但沈凌寒却永远都没有忘记当年那个小小的年幼的江郁星。 那年,十五岁的沈凌寒被沈寻舟的打压式教育压得喘不过气来。 在某一天他终于彻底爆发,一气之下决定离家出走,只随手拎起一个背包就跑出了家门。 他随意地选择了一个城市,买了一张火车票就坐上了前往那里的火车。 一路上,他抱紧了自己唯一的行囊。 那个背包里空空荡荡,只装了一张他和沈南意兄弟二人跟妈妈的合照。 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坚不可摧,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尽善尽美、毫无瑕疵的沈凌寒,在那时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而已。 他眼睛里含着一包热泪,即使强忍着不想让它们流下来,可寒风迎面一吹,还是将眼泪吹落了下来。 正值深冬时节,他到达的城市纬度偏高,凛冽的寒风在大街上呼啸,人烟稀少。 少年沈凌寒在路上游荡,如孤魂野鬼一般,顿时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感觉。 他也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指的城市竟然这样寒冷,甚至身上连羽绒服都没有穿,只穿了一件风衣。 他的鼻头被冻得红红的,眼睛也哭得红肿。 沈凌寒觉得自己前十五年都从来没有这样凄惨过。 他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荡,不知不觉走进了一个小广场。 广场上的设施十分简单,只有一座红色的滑梯和一架很小的秋千。 沈凌寒站在那里盯着滑梯看了很久。 那其实是一座最普通的滑梯,是放在小区里供住户的孩子们玩耍的,远不及云海市那些游乐园里的旋转滑梯或者水滑梯高级。 但沈凌寒从小到大都没有玩过一次这样的东西。 父亲沈寻舟对他的教育从来都是让他变得成熟稳重,不允许他像别的小孩子一样去做这些幼稚的事情。 在那一天,那个穿的很单薄的少年站在滑梯前攥紧了拳头,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不再犹豫,一遍又一遍从楼梯上爬上去,再一遍又一遍从滑梯上滑下来。 周而复始,经久不停。 好像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恶补他从未体会过的童年一样。 第41章 沈凌寒一遍又一遍从滑梯上滑下来,都没有注意到那个像一个小布丁一样的小家伙是什么时候溜到自己身边的。 “哥哥,你也喜欢玩滑梯吗?” 一个又甜又软的声音在沈凌寒的耳畔倏然炸开,终于让他注意到了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边的小家伙。 他蹙着眉,低下头,用自认为最冷酷的目光注视着那个突如其来的小不点儿。 小家伙皮肤雪白,一双漂亮的眼睛眨呀眨,闪着亮晶晶的澄澈的光,头上戴着一个大大的绒线帽,头顶上一个毛茸茸的小毛球随着他的脑袋一晃一晃。 整个人都小小的,看起来又白又软,就像一个会行走的小布丁一样。 沈凌寒在看到那个小布丁的一瞬间,甚至都忘记了寒冷。 “哥哥,你的眼睛好红,是哭了吗?”小布丁凑近了几步,小脑袋抬起来好奇地望着他。 “妈妈说哭鼻子的话,脸会被风刮疼的。” 在沈凌寒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白嫩的小手就已经伸到了他的脸上,替他抹去了还没有被风吹干的眼泪。 小布丁比他矮了两个头,很努力地踮起脚尖才能够摸到他的脸。 一向讨厌与人肢体接触的沈凌寒按照常理原本应该毫不犹豫地推开他,再恶狠狠地吼一句“别碰我”。 然而此刻,沈凌寒怔怔望着那双漂亮的眼睛,鬼使神差地默许了这个小孩的行为,甚至心里还有些莫名的愉悦。 他喜欢听到这个小布丁用又甜又软的声音喊自己哥哥,喜欢那只白嫩的小手替自己抹去脸上的泪水。 直到被拽着爬上滑梯最高处,沈凌寒才惊觉自己竟被这个小孩子牵着走。 呼啸而下的寒风灌进领口,身后传来咯咯的笑声震得他后背发麻。 那一整个下午,他们用枯树枝在沙坑画城堡,运来积雪把雪人堆在滑梯上,最后并排躺在滑梯顶端数天上的云朵。 那座小小的滑梯仿佛成为了他们的神秘王国,是他们自由肆意的一方天地。 一大一小两个小王子在上面奔跑,欢笑,享受着无与伦比的快乐。 这是后来的沈凌寒无论拥有多少财富,无论坐拥多高的地位,都换不来的简简单单的快乐。 那时的快乐才是真正的快乐,是纯粹的,毫无杂质的。 整个世界好像就只剩了沈凌寒和他的小布丁。 两个人玩得大汗淋漓,终于玩累了,四仰八叉躺在了滑梯上。 “你叫什么名字?”沈凌寒低声问道,手心里攥了一把细细密密的汗水。 “我叫星星。” 小布丁眸子里依旧闪着亮晶晶的光,让沈凌寒总是不由自主地沉浸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 第31章 怎么会有人拥有一双这样澄澈干净的眼眸,纯净美丽的动人心魄。 他好想把这个叫做星星的小布丁带回家,想要给他建最豪华最漂亮的滑梯,想要给他一切最好最好的东西。 可他美好的快乐的幻想没能够持续多久。 很快沈寻舟派来的保镖们就找到了这座城市,精准定位到了这座位于普通小区里面的小广场。 西装革履的一队人马浩浩荡荡闯了进来,看起来像是斯文的、彬彬有礼的精英,实则每个人的腰间都别着一把枪。 他们奉沈寻舟的命令,赶来这里将沈少爷安全带回云海市。 沈凌寒顿时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狮子,跳起来将他的小布丁护在身后,不肯被他们带回去。 保镖们劝了很久都无果后也没了耐心,几个人冲上去拽着沈凌寒就要往车上拉。 谁也没在意他身后那个小小的孩子。 可就是那个很容易被忽视的小家伙,冲上来一口咬住了一个保镖的胳膊,想要将大哥哥从他们手底下救出来。 “哪里来的野孩子?!” 被咬的保镖一时吃痛,惨叫了一声,一把甩开了那个小东西。 小孩被摔在了地上,却一滴眼泪都没掉,一声不吭地爬起来,再一次冲到沈凌寒的面前,一副坚决要保护他的姿态。 “我才不是野孩子!我叫江郁星!” “你们是坏人,你们不许欺负哥哥!” 那时的江郁星被妈妈养的很好,勇敢,无畏,面对这么多西装暴徒却丝毫不怯场,一心只想要保护自己愿意保护的人。 只是一个小孩子力量太过于弱小,又怎么可能斗得过那一帮刀尖上舔血的暴徒。 毫无悬念的,沈凌寒被拽上了车。 隔着雾蒙蒙的玻璃,他看见星星被保镖推搡着摔进雪堆,绒线帽滚出老远。 那个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漫天飞雪中。 一次离家出走换来的是沈寻舟更加严格的看管。 从此沈凌寒再也没有了出行的自由。 年少的记忆被封存,他被沈寻舟多年的畸形教育打造成了一个冷漠无情的武器,身上带着刀光剑影的杀气,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而当几年后在江家再一次见到那个小孩的时候,他早已变得冷漠的内心却又一次产生了波澜。 沈凌寒从纷繁复杂的思绪中猛然回过神来,看着那个自己回忆里的主角就怯怯地坐在自己的面前,心里顿时波澜起伏。 这是江郁星,却又不再是那时的江郁星。 六年时间让那个原本小太阳一样的小孩儿变得畏畏缩缩,变得胆子很小,再也没有了过去天真烂漫的勇气。 六年之后,受尽了磨难的江郁星终于落到了沈凌寒的手中。 当拍卖会上的聚光灯照亮笼中少年苍白的脸,曾经明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灰翳。 沈凌寒听见自己用最冷漠的声音竞价,却在之后碰到对方手腕时,被少年条件反射的瑟缩刺得心脏抽痛。 江郁星早已经忘记了那年他拼命冲上前想要保护的那个哥哥,而沈凌寒也仿佛早已忘记了自己那时的内心所想。 那时他想要把那个漂亮可爱的小布丁带回家,想要给爱玩滑梯的小孩建最豪华的游乐设施,想要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可如今的沈凌寒明明有能力这样做了,却又将一切都抛之脑后,坚定地认为被自己从拍卖会上买回来的江郁星是自己的玩物,他不配得到自己的爱。 我这不是爱他,我不会爱上他。 沈凌寒曾经咬碎了牙,一遍又一遍这样告诫自己。 他让自己这辈子都绝对不会爱上任何人。 在他心里,爱是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他不相信世界上会有忠贞不渝的爱情。 爱上一个人就意味着会承担被背叛的风险。 因此不爱就永远不会伤心。 沈凌寒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沈寻舟畸形的教育下形成的感情有多么的不合常理,对一切冷眼旁观的漠然之情早已在他的心底根深蒂固,很难再改变。 用沈南意的话说,沈凌寒就是有着一副铁石心肠,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融化那覆盖在他心脏外壳上的厚厚一层坚冰。 然而只有在遇到江郁星的时候,沈凌寒坚不可摧的内心才会产生一丝波澜。 所有人都能看出沈凌寒对江郁星的爱。 只有他自己不承认也不想承认。 第42章 沈凌寒好像很自然的就当做那天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每天照常带回一束精心挑选的鲜花,精准地丢到江郁星的怀里,再牵着他的手带他去吃晚餐。 别墅里也没有人敢再提到小年夜那个夜晚所发生的一切不愉快。 只有江郁星在某天小心翼翼地问起沈南意的腿伤后,被沈凌寒二话不说拖到床上狠狠…… 直到他哭喊的嗓子都哑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沈凌寒冷眼注视着在床上昏睡过去的江郁星。 他此时衣冠楚楚,而少年的身上却一片狼藉。 他的目光在少年身上流连,从少年在睡梦中依然颤抖不止的睫毛,直至那皓白纤细的脚踝。 那白皙的脚踝被沈凌寒握过很多很多次,在少年每次竭尽全力想要爬走时总会被男人抓住然后硬生生将人拖回来。 江郁星皮肤白,因此那脚腕上时常会有分外鲜明的青紫指痕,很久都消退不掉。 看起来好像是沈凌寒戴在江郁星脚腕上的永久镣铐一样。 吃过晚餐后,沈凌寒走进书房给国外分公司负责人开一场线上会议。 而江郁星被留在了卧室里,被沈凌寒在临走前下达了“把自己洗干净”的命令。 江郁星垂着脑袋,慢吞吞地朝浴室走去,每一个迈得极慢的步子都能看得出他内心的不情愿。 每天晚上已经成为惯例的运动以及沈凌寒超乎常人的体力简直让江郁星叫苦不迭,可他连拒绝的权力都没有。 坐在隔壁书房里的沈凌寒注视着电脑屏幕上的监控画面,看着那个小家伙垂头丧气的样子,但步子就算走的再慢也终究有到达浴室的一刻。 沈凌寒毕竟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在浴室也安装摄像头的程度,小家伙的身影在进入浴室后就消失在了屏幕当中。 沈凌寒后背朝座椅上一靠,眉峰稍扬,连带着唇角也翘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指节在书桌上很有节奏地敲着,直到敲到第十二下的那一刻,整座别墅的灯光在一瞬间全部灭掉,陷入了深邃的黑暗。 沈凌寒听到隔壁的房间里传来的一声急促的惊呼声,以及有些慌张错乱的脚步声。 不出意外应该是那个小家伙跌跌撞撞跑出了浴室。 他岿然不动地坐在书房里,看起来闲适又惬意,好像丝毫没有受到突然停电的影响。 而隔壁的小家伙就没有他这样悠闲了。 惧怕黑暗已经在江郁星的心底根深蒂固。 在灯光灭掉陷入黑暗的一瞬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些被关进小黑屋里暗无天日的日子。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逃出了浴室,口中下意识呼喊着“沈先生”,在黑暗中无助地摸索,呢喃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 沈凌寒抑制住自己想要立即起身的冲动,强迫自己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直到那一声声“沈先生”变成了崩溃哭喊出的“沈凌寒”、“凌寒哥哥”。 是他想要听到的称呼。 沈凌寒扬了扬唇角,很满意地起了身,迈着大步赶到了隔壁房间,将已经哭到濒临崩溃的少年一把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不怕,不怕。” “有我在呢,怕什么?” 江郁星面色苍白,浑身颤抖,在即将跌下悬崖的一刹那蓦地陷入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 男人用宽阔的臂膀将瑟瑟发抖的小家伙紧紧搂在怀里,以一个绝对保护的姿态。 温暖的指腹抚摸着少年毫无血色的嘴唇,让沈凌寒感受到了那柔软却又冰凉的触感。 “只是停电了,不要怕。” 沈凌寒柔声安抚着被吓坏了的少年,抱着他在黑暗的空间中稳健地行走,最终将人稳稳放在了床上,用被子裹紧了他。 沈凌寒想要去拿一条毛巾,擦干净少年脸上的泪痕,却在起身的一瞬间感受到了一股小小的阻力。 他有些讶异地垂下眸子,在昏暗的视线中看到了少年那只发着颤的小手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沈凌寒竭力掩饰着内心的暗爽之情,拼命压下扬起的唇角,却怎么也遮掩不住眼角眉梢漾起的无限喜悦。 “好,好,我不走。”男人的语气听起来颇为无奈,重新将少年搂进怀里,搂得更紧了些。 沈凌寒享受着江郁星在陡增的恐惧中对自己的依赖,心里只想着自己怎么没有早想到这么好的方法。 而此时在楼下负责关闭电闸的佣人却一头雾水,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沈少命令自己在这个时候让整座别墅断电。 第32章 江郁星在沈凌寒的柔声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但依旧瑟缩在男人的怀里,双眼紧闭,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像是抓着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沈凌寒自然也非常乐意让他抓着自己,恨不得让他永远这样紧紧依靠着自己,再也不松手。 男人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子亲了亲小家伙颤抖的眼睫,揉乱了他头顶的软发。 神情仍然有些恍惚的江郁星觉得自己在男人的怀中,好像是处于狂风骤雨中唯一的一座宁静祥和的港湾。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两个人在床上依偎了多久,别墅里终于恢复了光明。 沈凌寒很及时地用掌心捂住了少年的双眼,在少年渐渐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线后才缓缓松开了遮挡在他眼前的手。 男人看着如同劫后余生般小口小口喘着气的少年,唇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这小家伙怎么看怎么可爱。 沈凌寒让佣人送来一杯热牛奶,塞进了江郁星的手中。 少年轻声道谢,声音还是有些发颤,纤长的睫毛湿漉漉的,被眼泪沁过的眸子澄澈透亮,一眨一眨,动人心魄。 佣人在刚要转身离开的一刹那,被沈凌寒冷声唤住。 “怎么突然停电了?” 这一声严厉的质问让佣人怔愣在了原地,唇角不由自主地颤了颤,满脸都是疑惑与迷茫的神情。 她心里那句“不是您吩咐要断电的吗”刚要说出口,沈凌寒冷厉的眼神扫过来,让她立刻噤了声。 站在那里短短几分钟,她的脑子里仿佛已经过了万水千山。 终于,她整理好了措辞,有些紧张地开了口:“沈少,可能是……跳闸了。” 沈凌寒“嗯”了一声,怀里好像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以及独属于少年身上的甜香,让他身心舒畅,心旷神怡。 第43章 在看似平静祥和的日子里,很快便迎来了除夕。 这段时间,偌大又气派的沈家别墅总会莫名其妙地停几次电。 有时是整座别墅,有时仅仅是沈凌寒与江郁星住的主卧房间。 江郁星已经无暇去思考停电的原因,却已经习惯了在黑暗来临的一瞬间,条件反射般扑进沈凌寒的怀里,寻求恐惧中唯一的一丝温暖。 起初他还有所担忧,怕沈先生会觉得抱着一个这样胆小的自己太棘手,怕会耽误沈先生的工作。 于是在短暂地恢复理智的一瞬间他挣扎着想从男人的怀里逃出来。 却在刚开始挣动的一瞬间,就被沈凌寒有力的手臂箍紧了腰。 男人只是轻轻一用力,便是他无论怎么挣扎都挣脱不了的力度。 此时沈凌寒会在黑暗中幽幽地开口:“听说在这么黑又这么大的房间里,会有鬼来抓不乖的小孩。” 他顿了顿,抽空瞥了一眼怀里猛然一颤,攥紧了自己衣领的小家伙,忍着笑意继续说道。 “尤其是喜欢抓爱哭的小孩,在怀里还不老实,总是乱动的那种,说不定下一秒就有小鬼来抓他的裤脚了。” 如他所料,小家伙在听到自己的话后一动也不敢再动,甚至把脑袋都深深埋进了自己的颈窝里,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的,像是真的担心会引来厉鬼把自己抓走。 真是个小傻子。 沈凌寒在怀里人儿看不到的地方唇角高高扬起,心满意足地揉着小家伙柔软的小脑袋。 直到头顶的灯光重新亮起,直到整个房间恢复了光明。 除夕这天,大部分佣人都放假回老家去了,整座别墅里的人一下少了大半,却依旧是喜气洋洋的氛围。 留下的几个佣人在忙着贴窗花、贴对联,贴福字,不时对着沈少和星星少爷一起写的福字和对联啧啧赞叹。 坐在轮椅上的沈南意是随着漫天而降的雪花一起进入到院子里的。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说服了沈凌寒,能够让那个几天之前还处在暴怒之中的男人同意他又一次进了自己的家门。 尽管沈凌寒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却也没有丝毫不留情面地将他赶出门去,而是默许了他的到来。 “南意少爷!”江郁星扑了过去,眼睛里满是亮晶晶的泪花,“你的腿……” “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沈南意浅浅笑着,握住了江郁星的手,指了指自己还没有拆掉石膏的左腿,“放心,很快就会好了。” 他偷偷观察了下站在不远处那个面色阴沉的男人,终是不敢再说些什么,想要揉一揉江郁星脑袋的手抬到一半,在看到男人脸上若隐若现的愠怒后又克制地收了回来。 “星星哥,以后不要叫我南意少爷了。” 沈南意柔和的目光专注又深邃地落在江郁星的身上,有清浅的波光在他的眼底流转。 “叫我小意,好吗?妈妈曾经就这样叫我。” 江郁星点点头,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水光盈盈,让沈南意愣愣地盯着看了好久。 是他没有能力,是他没有能力把星星哥带走,甚至还一次又一次害了他。 沈南意强迫自己不要低头,好像只要不低下头,就不会看到少年手臂上那白皙皮肤上显眼的痕迹。 沈南意不是没有想要保护的人,相反,他想要保护的人曾经有很多很多。 可他总是没有能力去做一个自己内心里所向往的超级英雄,甚至无法带领任何人逃离苦海。 年幼的时候,他见到路边拾荒的老奶奶都会红了眼眶,哭着求父亲和哥哥去帮帮她。 老奶奶那么大的年纪,仅穿着一袭单衣,怎么能熬得过那凛冽的寒冬。 可父亲和哥哥不以为意,他们认为人各有命数,而他们不是救世主,也没有义务去承担助人的责任。 父亲甚至因为有沈南意这样软弱的儿子感到嗤之以鼻,常常明里暗里嘲讽说沈南意真的不像他沈寻舟的儿子,哭哭啼啼的倒像是个小姑娘。 只有妈妈支持沈南意的想法,会用温柔又带着赞许的目光包裹着他,鼓励他用自己的零花钱给老奶奶买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以及几箱食物和矿泉水。 可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后来妈妈因病离世,沈南意整日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哭到天昏地暗。 父亲的目光总是只会落在哥哥身上,沈凌寒是他选定的继承人,而沈南意在家里只是一个小透明般的存在。 没有人会去在意他难不难过,没有人会关心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吃饱。 是妈妈留给自己的保镖宋洵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将厚厚的天鹅绒窗帘拉开,让昏暗了将近半个月的房间重见光明。 沈南意到现在还记得,他在迷蒙的视线中看到那个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近的身影。 听到那个不大却又坚定的声音。 “南意少爷,要振作起来,还有好多人需要你的保护和帮助呢。” 是妈妈经常对自己说的话。 而后来,只有宋洵再对自己这样说过。 可沈南意直到现在才真正意识到,他的力量太过于渺小,以至于保护不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任何人。 他想要带星星哥离开这里,想要让星星哥过上自由的生活,可他做不到。 他想要宋洵健康快乐,可他前些天一时的任性差点让宋洵连命都丢掉。 沈南意的眼泪渐渐在眼眶中弥漫开来,盈盈的水光一漾一漾,悄然无声地落下。 “小意。” 江郁星的呼唤将他拽回了现实。 沈南意茫然地抬眸。 此时院内的地上已经铺满了白茫茫一层薄薄的雪,眼前的少年皮肤白皙透亮,像是能融进光里,轻轻抬起手抚去了沈南意脑袋上的几片雪花。 “小意,新年要快乐,不要不开心。”少年朝他甜甜地笑,声音软软糯糯,“我很好呀,你不要担心我,也不要再受伤了。” 沈南意只觉得自己的眼眶猛地一酸,要死死咬紧了牙才能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第44章 宋洵站在一边,胆战心惊地注视着两个少年的一举一动,感受到了来自沈凌寒那股威严又凌厉的强权者的气场。 他眼睛的余光瞥见了那个一脸阴沉冷肃的男人眼底汹涌的怒意。 沈凌寒的那一双眼睛乌黑深邃,好像看不到其他任何人,幽深冷厉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江郁星的身上。 宋洵听沈南意提到过很多次他的星星哥哥,沈南意说想要带星星离开,说沈凌寒会伤害他。 可谁又能从沈凌寒手底下将人带走呢。 宋洵深知这一点,却又无法开口相劝,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沈南意是一个多么善良的孩子。 宋洵从十八岁就来到了沈家,起初是做沈夫人的贴身保镖。 沈夫人离世前将他唤进了房间,流着泪把年幼的沈南意托付给他。 “我不求别的,只求小意能健康平安长大,阿洵,答应我,保护好他。” “阿寒还有寻舟去关心,可你知道的,寻舟他恨不得没有小意这个孩子……” 第33章 从不流一滴泪的宋洵在那天眼泪控制不住地大颗大颗落下,他发誓自己一定会保护沈南意一辈子。 护他周全,愿他快乐,让他健康平安地长大,直到他不再需要自己。 而今天沈南意能在沈凌寒的默许下进了沈家的大门,能够跟自己的家人一起过新年,是自己以死谢罪,跪在沈凌寒面前整整一天时间换来的。 当时沈凌寒望向自己的目光除了鄙夷便只有不解。 “这么做值得吗?” 宋洵没有回答,只是卸下自己腰间的枪,上好膛后递到沈凌寒的手中。 沈凌寒却没有朝他开枪,只是给了他最后一次警告。 “要是再由着他胡来,你这条命就真的别要了。” …… 在宋洵还在愣神之际,沈凌寒已经快步走向了那两个少年。 男人脸色虽不好看,声音出口时却尽量柔和了些许,不再那么生硬。 “这么冷的天,你们想被冻成雪人吗?” 说罢,他一手提起江郁星的衣领将人揽到怀里,另一只手推着沈南意的轮椅,向别墅里走去。 宋洵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准备默默离开。 管家林叔笑眯眯地叫住了他。 “孩子,快进屋吧,马上开饭了。” 宋洵瞪大了眼睛,在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之后吓得连连回绝。 林叔笑得更灿烂了:“是沈少吩咐的,进来一起吃吧。” 说罢,林叔朝呆愣的青年眨了眨眼睛。 “人多热闹,好久都没过过这么热闹的年了,自从星星少爷来了之后,今年都变得更有年味了。” 宋洵一脸懵懂地被拉进了别墅,直到坐在了餐桌边,他还好似在梦中一样迷茫。 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年夜饭。 宋洵的到来让沈南意和江郁星都很开心,江郁星虽然不认识宋洵,但第六感让他认为宋洵一定是一个好人。 沈凌寒冷着脸将江郁星和沈南意面前的酒杯挪走,换上两杯鲜榨果汁。 沈南意很不服气地一撇嘴,嚷嚷为什么他们都成年了还不能喝酒。 “不知道是谁几年前喝了一杯果酒就醉倒在地上满地打滚,还好意思说……” 所有人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沈南意面色尴尬,狠狠瞪了沈凌寒一眼,趴在桌子上发泄般的将杯子里的果汁一饮而尽。 “那星星哥为什么不能喝?” 沈凌寒轻轻勾起唇角,眼睛里也泛起浅淡的笑意。 “小孩儿不能喝酒。” 声音里不自觉地就添了些宠溺的意味。 饭后,沈南意提出想要和江郁星去院子里放烟花,却眼巴巴地看着江郁星立即跑到他哥沈凌寒的面前,询问自己能不能去放烟花。 沈南意心里沉沉叹一口气,星星哥这么乖巧这么听话,可不得被沈凌寒这个老狐狸吃得死死的。 既然他不能让星星哥得到自由,那就要助力星星哥获得平等的地位,不能任由他受沈凌寒这个老狐狸的欺负。 “哥,不会连这点儿自由都不给星星哥吧?只是放烟花而已啊,连院子都出不去。” 沈凌寒全然无视沈南意那臭小子阴阳怪气的声音,沉沉注视着站在自己面前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的少年。 眼睛里面复杂的情绪翻涌,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 可能是小家伙的表情太过可怜,让自己于心不忍。 也可能是因为小家伙这么乖巧让自己的心都软了下来。 沈凌寒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捏了捏江郁星柔软的耳垂。 平日里除了愠怒便很少有其他表情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些许的温柔。 “嗯,去吧。” 连声音都好像是被微风吹过来的。 这一出简直把坐在离他不远处的轮椅上的沈南意惊掉了下巴。 或许,只是说或许…… 沈南意艰涩地咽了下口水。 或许这个老狐狸对星星哥的爱是真的? 可是沈凌寒真的懂什么是爱吗?他爱人的方式未免也太令人费解了。 沈凌寒站在落地窗前,沉默地注视着窗外院子里兴奋地挥舞着仙女棒的两个少年,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洵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小心地递上一支烟。 他早就注意到了沈凌寒那看似冷厉实则温柔的目光。 顺着他的目光向外望去,柔和清冷的月光如同白纱般笼罩着雪地上欢笑的少年,是一幅万分美好的画面。 沈凌寒淡淡瞥他一眼,接过了那支烟。 宋洵手持打火机点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说什么就说。” 沈凌寒头也不回,慵懒地倚在窗边,修长的手指夹着那支烟,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低沉。 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覆上他冷淡又精致的侧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沈少,您该向南意少爷解释一下的。”宋洵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口,“他应该是误会了。” “解释什么?”沈凌寒挑了挑眉,仍旧看也不看他,缓缓吐出一个烟圈。 “解释……” 解释自己明明是真的爱江郁星的,并不像沈南意想象中的那样只会欺负他虐待他。 想说的话在出口前的那一刻却噎在了宋洵的喉咙中。 因为沈凌寒此时转过了头,望向他的目光复杂得难以用语言形容,一时让他哑然。 就在这时,璀璨的烟花一朵又一朵窜上了夜空,接连在空中炸开。 交相辉映,绚丽缤纷,如同一场盛大的梦境。 少年们眼睛亮亮的,仰起头,绚烂的光影就倒映在了他们的眼睛里。 林叔和佣人们都被少年们的笑容所感染。 只有宋洵注意到了沈凌寒眼底清浅的笑意。 也许南意少爷真的误会了沈少。 宋洵望着漫天绚烂的色彩,心想。 第45章 江郁星回到卧室里时,脸上还带着融融笑意。 小家伙今晚是真的玩的开心了,在走进卧室的前一刻才后知后觉感到发怯。 怕沈先生会不喜欢太贪玩的小孩,怕沈先生会因此生气然后以此为理由再一次把自己拽到床上狠狠惩罚。 他挪着慢吞吞的步子走进来,目光落在卧室里落地窗前伫立的男人身上。 沈凌寒侧对着他,像个男模一样在窗前站得笔直挺立。 英明俊朗的侧脸一半隐没在黑暗中,另一半融进了灯光里,映衬得下颌线条更加硬朗精致。 男人手里端着一个酒杯,漫不经心地摇晃着,酒杯里的冰块与玻璃杯壁碰撞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而放在一边桌子上的几个威士忌酒瓶早已空空如也,不知道他已经在这里喝了多久。 许是江郁星的脚步过于轻盈,他走进来的脚步声并没有让男人转过头来看他。 当那一声小心翼翼的“沈先生”一出口,才让男人终于把目光投向了站在门边的少年。 男人的五官精致分明,乌黑深邃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头顶的灯光落在他身上,映射出一种朦胧的质感。 “终于肯回来了。” 不知为何,江郁星竟从沈先生那低沉清冷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醉意。 江郁星长而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几片雪花融化在上面,看起来像是被雨淋湿的蝴蝶翅膀。 “过来。”沈凌寒朝有些懵懂的少年招招手,放下了手里的酒杯,高挑的身形有些不自知的摇晃。 还没等江郁星走到男人身前,男人的长臂一伸,揽着他的细腰将他揽进了怀里。 浓郁的酒气瞬间将少年包裹住了。 沈凌寒唇角扬起一抹悠然的微笑,侧着头去看怀里的人儿,抬手将他眼睫上的雪花轻轻拂去。 也许是屋内的灯光太暖,也许是醉意上头,男人的脸上竟漾起了过分柔和的神情,目光专注地落在江郁星的身上。 “玩的开心吗?” 沈凌寒搂着怀里的少年,将下巴亲昵地放在他的发顶,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他柔软的发。 “开心。”江郁星被男人紧紧拥在怀里,身体有些僵硬,但还是乖乖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但是我不开心。” 男人扶着少年的肩膀让他转了个身,面对着自己,直直地望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与他忍不住躲闪的目光相汇。 两个人的距离蓦地缩短,沈凌寒几乎能从江郁星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为、为什么不开心?” 沈凌寒听着小家伙怯怯的声音,很轻地瘪了下嘴角。 倒真的像是一副委屈到了极点的样子。 “我是不是说过很多次,不要再喊我沈先生?” 沈凌寒伸出手指抚在少年的发梢,一点一点将指尖没入并轻撩着柔顺的发丝,语气委屈又不满。 “星星,你好不乖。” 第34章 江郁星在听到沈凌寒脱口而出的那声“星星”后愣怔在了原地,脑子里像是轰然炸开了一般,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沈凌寒这样喊自己。 从而他也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沈先生是真的喝醉了。 如果沈先生明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想起这一切,会不会感到很尴尬? 江郁星这样想着,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始终保持着沉默。 可是沈凌寒却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眼神都变得迷离的男人像一只抱着小树的考拉,整个身子都蹭在江郁星的身上。 两只宽大的手掌固定住少年的肩膀,紧紧搂着绝不松手。 “为、为什么不说话,星星,为什么不理我?” 男人口齿不清地呢喃着,声音越来越小,身体却越靠越近,嘴唇几乎已经快要贴在了江郁星的耳边。 莹白又圆润的耳朵,好想一口咬在上面。 沈凌寒想着,呼吸开始变得有些凌乱,眼底却泛起了浅淡的笑意。 “不乖,你不乖……” “别叫……别叫我沈先生,不、不喜欢。” 江郁星被男人捏住下颌,被强迫着抬起头来,直视男人的眼睛。 他的薄唇微微翕动,喉咙却干涩得说不出一个字。 “叫老公。”沈凌寒很善解人意地提醒他。 怀里人眼神躲闪,身体紧绷着发抖,嘴唇被他自己的牙齿咬得泛白。 皮肤晶莹剔透,白的发光,白的透亮,像敷了一层质感很好的白瓷。 只是看一看就能想象的到那温软细腻的触感,就像是沈凌寒每天强迫江郁星喝下的牛奶一样顺滑。 沈凌寒总是想,江郁星白的好像是在牛奶里泡大的一样,怪不得让他抱起来就不愿意再松开手。 男人的眼神逐渐暗沉,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恶劣的想法。 想要加大手上的力度,或许是扼住少年纤细的脖颈,或许是箍紧那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让怀里的人儿无论怎么挣扎都逃脱不开自己的魔爪。 这种完全掌控的感觉曾经让他万分痴迷,难以自拔。 可就在如今即将做出这样的举动的前一秒钟,他在少年满是恐惧与惊惶的目光中停了下来。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竭力压制住了内心肮脏的欲望,伸出的手掌只是沉默地抚平了少年头顶翘起来的几缕发丝。 “星星,叫声老公。” 沈凌寒重复道,垂下脑袋蹭在江郁星的颈窝。 柔和橙黄的光线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精致的下颌线以及立体的轮廓。 一向正经又清贵的男人此时像极了一只正在撒娇的大型犬,表现出很少见到的柔和,嘴里不停咕哝着,好像听不到那声老公就誓不罢休的样子。 少年早已红透了脸,很小声地叫出了那声沈凌寒想要听到的称呼。 却没想到某个喝醉了还依旧恬不知耻的男人凑的更近,带着酒香的热气呼在江郁星敏感的耳垂。 “刚刚叫的什么……没有听到。” 沈凌寒的手掌很烫,慢慢抚上江郁星的脖颈,肆意地揉捏着,让少年不禁战栗了几下。 说完,还抬起那双无辜的、迷离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朝脸红的少年眨了几下。 “……老公。” 这一声温软的呢喃彻底将男人从醉意中唤醒,呼吸和心跳都仿佛在那一瞬间停滞,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生扑过去。 第46章 江郁星软在了沈凌寒的怀里,乖乖地被抱到了床上。 男人鼻息间喷薄的酒气熏得少年的脸颊泛着绯红。 沈凌寒两只手臂支撑在床上,将少年困在狭小的空间之内,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又是一个缠绵不绝的吻落了下来。 “星星,星星,再叫几声。” 沈凌寒俯下身子,脑袋在少年的胸前蹭来蹭去。 声音不复过去般威严低沉,满是磁性的声线带着一丝喑哑,在只开了一盏小夜灯的昏暗房间里显得有些飘渺,像是从云层里飘出来的。 “老公想听,好想听。” 男人抬起亮晶晶的眸子望着脸颊红彤彤的少年,闪着期待的光。 江郁星咽了咽口水,轻轻挪动了下僵硬的肩膀,红润的嘴唇翕动着,喊出了声。 “老公,老公……” 伴着少年清甜软糯的音色,听到了让自己满意的称呼,一丝欣喜的悸动在沈凌寒的心底破土而出。 与此同时,迟来的倦意终于席卷了沈凌寒的脑海。 他的脑袋垂落下去,呼吸声渐渐变得清浅而绵长。 江郁星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他小心翼翼地爬下了床,站在床边注视着熟睡的男人安静的睡颜,不知在想些什么。 卧室门口传来很轻的敲门声。 少年猛然一回头,与端着一杯热牛奶正欲走进来的林叔对上了视线。 江郁星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男人,快步走出了房间。 “林叔,沈先生已经睡着了。” 江郁星关上卧室的门,动作轻到没有发出一点的声响。 林叔笑着朝他点点头,递上手中的那杯牛奶。 “星星少爷,我是来找你的。” “沈少回卧室之前特意吩咐了我,在睡前别忘了给你送一杯热牛奶上来。” 每天晚上的一杯热牛奶早已经成了两人之间的惯例,只是以往江郁星都是在沈凌寒的监督下将牛奶喝下去的。 林叔看着少年乖乖接过自己手上的玻璃杯,将杯中的牛奶小口小口喝了下去,还不忘记用甜甜的声音跟自己道谢。 在少年捧着玻璃杯要转身离开,想要下楼去把杯子洗干净的时候,林叔在沉默了一阵后轻声唤住了他。 “星星少爷,其实……其实沈少他真的很关心你的。” 林叔看着江郁星朝自己扑闪扑闪的那双大眼睛,语气谨慎又认真。 “沈少每天都要叮嘱厨房那边很多次,营养餐的每一道菜都得他亲自把关,放在以前他可是绝对不会管这些事情的。” “还有佣人们每天熬的中药,也是沈少每天都要督促的,只为了想要你能把身体给调养好呢。” “嗯,我知道的,谢谢林叔。” 林叔看着面前的少年朝自己乖顺地点头,笑得又乖又甜,内心一阵波澜起伏。 这真的是一个很乖很乖的孩子,也很招人喜欢招人疼。 别墅里的每一个人都喜欢他喜欢的不行。 可偏偏就是沈少做了那么多背面功夫,却死活不张嘴。 即便是开口也都只有一些伤人的话语或是冷硬的命令。 连他们这些佣人听了心里都难受的很,更何况是星星少爷这样一个年纪还不大的孩子。 林叔还想说些什么,还想为沈少多说些好话,蓦然被卧室里传来的一阵阵呢喃声打断。 “星星……星星去哪了……” 林叔的脸色堪称惊奇,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沈少爷能发出的声音? 这还是那个无论对着谁都一贯冷脸、行事心狠手辣、为人冷酷无情的沈凌寒吗? 难道沈少只有在他们面前才会表现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私下里对着星星少爷其实都是用这样的语气讲话的吗? “沈先生喝醉了。” 江郁星浅浅笑了笑,想要朝楼梯口走去:“我去给沈先生倒一杯蜂蜜水。” “我去!” 林叔的一声惊呼差点把少年吓到跳起来。 “星星少爷,蜂蜜水我去倒就可以。” 林叔的语气颇为急切,想了想又补充道。 “沈少还几乎从来都没有喝醉过呢,估计是第一次跟星星少爷一起过年太激动了,一下子就喝多成这样了。” 林叔没有说出口的是,沈凌寒曾经可是有着“千杯不倒”的称号,是被沈寻舟给亲自训练出来的。 沈寻舟所要培养的继承人在任何场合都不能被别人灌醉,无论任何情况下都绝对不能有意识不清醒的时候。 这样被训练出来的酒量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喝醉成这个样子。 八成是装的。 临走前,林叔的脸上却露出了肉眼可见的担忧。 “据说像沈少酒量这么大的人,喝醉了还是有些危险的,只是这个点佣人们大都已经睡了,我也年纪大了,但是沈少身边还得留个人照顾一下,万一会有危险……” “那、那我去照顾沈先生。” 江郁星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相信了林叔的话,惊慌地直起身子,朝卧室里面跑去。 自然他也就没有注意到,林叔在转过身去的那一刻,脸上的担忧一闪而过,只余下快要忍不住的笑意。 沈少,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他心里想着,美滋滋朝楼下走去。 而江郁星则急匆匆赶回到卧室里。 床上的男人睁着一双迷离的眼睛望向门口的方向,手臂竭力撑着床沿想要爬起来。 第35章 少年加快了脚步冲到床边,扶上了男人的手臂。 “沈先生……” 话还没说完,沈凌寒幽幽地看他一眼,目光中的不满与落寞不言而喻。 江郁星无措地眨了眨眼睛,尽管心里有些尴尬,但心里想着反正沈先生都醉成这个样子了,明天醒来估计什么都记不得了,自己就顺着他来吧。 “老公。”他轻声喊道,感受到男人的身体闻声颤了颤,“林叔去倒蜂蜜水了,先喝点温水好吗?” 沈凌寒的目光一错不错地望着他,专注又深邃,浓密的睫毛垂落下来,在眼睛下面投下一片阴影。 少年将盛满了温水的水杯小心地端过来,还很认真地用手心贴了贴杯壁试了下温度。 “要星星喂我喝。” 沈凌寒说着,伸长了脖颈,就着少年捧着杯子的手小口小口啜着杯子里的水,一脸满足。 月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拉长了两个人一坐一站的影子。 在少年看不到的角度,在背对着光的黑暗里,沈凌寒缓缓睁开了眼睛。 眸子里的迷离全然消失不见,只余下清明的光芒。 他的唇角无声地扬起,胸腔里一颗心柔软得仿佛早已化成了水。 第47章 大年初一的清晨,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了房间,落在江郁星的脸上。 他睁开惺忪的睡眼,神情有些恍惚。 昨晚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此刻躺在他身边的男人还睡得正熟,一只手臂揽在他的腰间,将他整个人紧紧搂在怀里。 江郁星薄薄的眼皮轻微颤动了几下,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体,动作轻微到了极点,想要在不惊醒沈凌寒的同时从床上爬起来。 在他终于挪到了床边,伸出雪白的脚尖,即将触地的那一刻,一只温热的手掌很有力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随着不由自主发出的一声惊呼,少年被重新拽回了床上,拽回到沈凌寒的怀里。 “醒了?想往哪儿跑呢?” 男人好像还没睡清醒,眼睛都没睁开,开口时带着浓浓的鼻音,掰开少年的手强硬地与他十指相扣,将他的手紧紧握在自己的手中。 “沈先生……” “昨晚上叫的什么忘了是不是?” 江郁星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缩在沈凌寒的怀里,耳朵贴在男人的胸腔上,耳膜在一瞬间几乎要被那如鼓般的心跳声震碎。 偌大的房间里安静异常。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除了剧烈的心跳声以及急促的呼吸声,再也没有了其他声响。 “以后就这么叫。” 沈凌寒故作随意地补充道:“我前几天去算了一卦,人家说我被人这样叫会更有财运。” 江郁星虽然没想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离奇的说法,却还是懵懵地点了点头。 然后被心满意足的男人从床上抱起来,被搂在怀里洗漱,被牵着手下楼吃早餐。 过去那么多年来一直都全年无休的工作狂沈凌寒,在今年破天荒地给自己放了一个长长的年假。 直到过完了整个正月,元宵节都已经过完了,他仍旧没有回公司的打算。 而就在沈凌寒待在家里的这段时间,不止江郁星被他不同寻常的各种举动搞得一头雾水。 陆陆续续放完假回到别墅里的佣人们也经常被沈少的行为震惊。 不仅仅是每天都要强迫着江郁星叫他老公。 最令人费解的是,沈少近段日子格外注重自己的仪容仪表。 林叔甚至怀疑他路过一个小水坑都要去水面照一下自己的倒影,看看自己的头发乱不乱,看看自己的穿着是否得体。 每天清晨江郁星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在睁开朦胧睡眼的那一刻,看到的总是一个挺立在窗前的俊朗身影。 男人侧身坐在窗前的沙发上,两条长腿闲适又随意地交叠在一起。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落进来,将他原本就精致的侧脸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修长的指尖翻着书页,一副专注到了极点的模样。 金色的阳光在他的脸上跃动,他时而聚精会神地阅读书上的文字,时而眉峰蹙起像是陷入了沉思。 那样的角度,那样的姿态,就好像是精心测量过一样恰到好处的完美。 再加上沈凌寒那本就高挑的身形和英俊的面容,全身上下精致的就像一个矜贵气派的男模。 江郁星在看到那个全神贯注阅读的身影后总会感到自惭形秽。 好像看到沈凌寒这么厉害的成功人士竟然还会如此发奋图强,显得自己像是整日赖在床上不起的大懒蛋一样。 于是他暗自在心底下定了决心,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 没过几天,江郁星便悄悄跑去林叔的身边,问林叔借来了一个小闹钟,在睡前很认真地调好了闹铃,希望自己能赶在沈先生之前起床。 可无论他将闹钟调的有多早,沈凌寒总能比他更早一步。 甚至有的时候他根本就听不到闹钟的铃声。 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总是将那个小闹钟翻来覆去地检查,怀疑是不是闹钟坏掉了所以没有响铃。 甚至压根都没有怀疑是不是某个男人每天都会提前将他的闹铃给关掉。 没有人知道沈凌寒究竟每天清晨有起来的多早,并且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把自己整理成那样精致完美的模样。 不过他那执着的精神确实打击到了那个起不来床的小家伙。 小家伙幽怨地摆弄着那个从林叔手里借来的小闹钟,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江郁星当然也不会知道,其实端坐在床边翻书的男人看似读的一本正经,实则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与之相反,他眼睛的余光全然落在了江郁星的身上,像是有强力胶一般,一旦粘在他身上就再也挪不开视线。 然后在看到小家伙睁开眼睛的一瞬间,迅速将视线挪开,继续装出一副认真读书的姿态。 沈凌寒这样看起来十分怪异的举动没能持续多久,很快他就被秘书温颂打来的一个紧急电话叫回了公司。 临走前,他在门口磨磨蹭蹭了很久。 此时在他的身上竟完全看不出曾经那个雷厉风行的领导者的模样。 直到那个他等待了很久的小家伙迈着哒哒哒的步伐跑下了楼,垂着脑袋遮掩着泛着绯红的脸蛋,用温软的声音跟自己说了那声“老公,再见”。 沈凌寒冷峻了很久的脸上才隐隐约约显现出一丝笑意。 “想吃什么?我回来给你带。” 尽管沈凌寒早已经整装待发,但他像是仍然不急着出门的样子,站在门口的镜子前给自己系领带,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林叔在一边欲言又止。 他眼睁睁地看着在江郁星跑下楼之前,沈少爷将自己脖颈上的那条原本已经打得很完美的领带拆开又系上。 然后再一次拆开,再重新系回去,周而复始,重复的次数他已经快要数不清了。 像是执着地要等待着一个人下来跟他告别一样。 沈凌寒从镜子里注视着站在自己身后那个小家伙的一举一动,看着他在歪了歪脑袋后轻声开口。 “想吃白桃乌龙小蛋糕,可以吗?” 声音甜的要命。 “好,乖乖在家等着。” 等着老公回家。 沈凌寒在心里呢喃着后半段没说出口的话,眼底波光流转,笑意加深。 待在家里的这段日子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幸福,竟然也有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是他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过上的幸福生活。 沈凌寒眼里含笑,在那颗小脑袋上揉了一下,磨蹭了一早上之后终于转身出了门。 直到走进了公司的大门,他的唇角依旧是上扬着的。 这次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问题是海外分公司的一条突然断裂的资金链。 沈凌寒很快进入到工作状态,召开了一轮又一轮线上和线下会议。 在最后一轮的高层会议上,会议刚刚开到一半,温颂不顾门口保镖的阻拦,慌慌张张地径直闯进了会议室。 他颤抖的手指握着的手机赫然显示着林叔的来电。 “沈总,出事了!” 第48章 沈凌寒的脸色蓦地冷了下来。 温颂一向是个知分寸的合格秘书,不然也不会在自己身边留了这么多年。 能让他这样慌张的,必然不是什么小的事情。 温颂已经顾不上会议室里那一双双望向自己的好奇的满是探寻的眼睛,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老沈总突然回国了,林叔刚刚打来电话,说老沈总的人要把小江少带走……” 沈凌寒在那一瞬间大脑一阵轰鸣,再也听不清楚温颂接下来都说了些什么。 他那平日里总是冷静淡漠的一颗心第一次出现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慌乱。 第36章 他猛然站起身来,连脚步都变得踉跄,在朝会议室门口跑去的短短距离内险些摔倒很多次。 会议室里坐着的一众公司里的核心骨干从来没有见过沈总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们一下子也都慌乱万分,手忙脚乱挤上前来想要去扶沈总起来。 那样冷静自持的一个人,如今双眼猩红,几乎要冒出火光,呼吸急促,白皙的脖颈上暴起青筋,根根分明。 等到沈凌寒终于恢复了理智,他发现自己已经冲下了公司大楼,赶到了停车场。 来不及等司机赶来,他径直坐上了驾驶位。 温颂气喘吁吁地跟在他身后,大颗大颗的汗水直直下坠,连思考都来不及就把自己整个人扔进了副驾驶。 这兵荒马乱的一路温颂简直不想去回忆。 他双手紧紧抓着头顶的扶手,却还是有一种自己好像会在下一秒就被沈凌寒飙出的车速给甩出车窗的感觉。 不知道这一路沈凌寒总共闯了多少个红灯。 原本从公司到家至少半小时的路程,他们这次仅仅花了不到十五分钟就到达了别墅门前。 在车停下的那一刻,温颂早已头晕眼花,甚至在打开车门时就忍不住想要大吐特吐一场。 而沈凌寒却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推开车门冲下车一气呵成。 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别墅。 别墅内的大厅里一片狼藉。 几乎所有的花瓶都被摔碎在了地上,满地零星的碎片刺痛了沈凌寒的眼睛。 而他给江郁星买回来的那一束束鲜花,那些被小家伙亲手插进花瓶里的美丽花束,也都被碾碎在了地上。 沾染了污黑的尘土,踩满了肮脏的脚印。 客厅里的几个佣人正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收拾着地面。 “人呢?” 沈凌寒紧紧咬着牙,喉咙里溢出颤抖的低沉的质问声。 他的五脏六腑都好像被一只大手死死揪着,肆意揉捏着。 剧痛几乎要让他承受不住,几乎要让他直接跪倒在地上。 佣人们纷纷垂下眸子不敢直视男人满是凶狠的眼睛,眼底慢慢浮现起朦胧的水光。 “人呢!” 在沈凌寒彻底发作的前一刻,温颂跌跌撞撞地跟了进来。 与此同时,林叔也赶来了客厅。 这位在沈家兢兢业业了大半辈子的老管家,此时眼睛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的额头和手臂上满是被锋利的碎片划出的血痕,连包扎都还没来得及。 “沈少。” 林叔声音嘶哑地开了口,看起来像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老沈总他……他带人来把小江少带走了。” 他的声音都在明显地颤抖,像是在凛冽寒风里仅剩的唯一一片树叶,在风中萧瑟飘零。 当沈寻舟带着一队保镖径直闯进别墅里的时候,林叔正在江郁星的房间里哄着小家伙喝下那碗刚熬好的中药。 林叔听到了楼下那纷乱的脚步声,顿时心里一紧。 他听到了那个已经阔别已久的、熟悉又陌生的嗓音。 那阴冷的语气像吐着红信子的毒蛇,像以前每一次一样,仍旧带着傲慢与不屑。 仅仅只是听到声音,就已经能想象得到说话者那颐指气使的上位者姿态。 诸如“小狐狸精”、“不要脸的小东西”、“滚出来”这样带着侮辱色彩的话语零零碎碎传到了林叔的耳朵里。 显然江郁星也听的十分清楚,少年本就白皙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更加惨白,毫无血色。 林叔蹙着眉,牵起少年冰凉的手,迅速将他带到了位于别墅二楼最角落处自己的房间。 林叔显然是在竭力保持着冷静。 如果连他也乱了阵脚,那会让原本就胆子很小的少年被吓成什么样子,他连想都不敢想。 “星星少爷,不要怕,你就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林叔下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林叔深吸一口气,嘴角竭力扯出一丝看起来很勉强的微笑,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安抚着他的情绪。 “我把门锁上,谁都进不来,不要怕。” 林叔走出自己的卧室,从外面将卧室门锁好。 他检查了好几次,直到确定门被锁得严丝合缝,不可能被强力打开,这才转身朝楼下走去。 此时楼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佣人们拦不住也没有胆量去拦沈寻舟派来的人。 那群身强力壮的保镖正欲在沈寻舟的指示下朝楼上闯去。 却在涌上楼梯的一瞬间,被出现在楼梯口的林叔拦住了去路。 他们都认识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是在沈家效忠了半辈子的老管家,起初是待在沈家老宅。 后来沈凌寒出来自立门户,只带走了一个人,就是他们眼前这个忠心耿耿的老管家。 一时竟没人敢绕过他继续朝楼上闯,而是停下了脚步,像一根根柱子般立在了原地。 林叔站在最高一级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众保镖,开口的声音很冷。 “沈少知道你们擅自闯入吗?这算不算私闯民宅?” 不远处的大厅中央传来几声嗤笑,沈寻舟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背着手走了过来。 直到沈寻舟那似笑非笑的面容映入了眼帘,林叔仿佛才有了真实的感觉。 沈寻舟真的回来了。 可他明明近些年一直待在美国,少说也已经有三四年没有回国了。 甚至早就有传言流出,说老沈总已经移民美国,再也不过问沈氏集团的事务,将国内的公司全权交给大儿子沈凌寒打理。 而他自己在奋斗了大半辈子之后,要开始享受这来之不易的退休生活。 从此行事心狠手辣的老沈总退出江湖,很多人都因此松了一口气。 毕竟沈寻舟经过的地方,以他凌厉无情的手段,总能掀起一阵又一阵的腥风血雨。 第49章 “老林,我来我自己儿子家,应该不算私闯民宅吧?怎么给我安上这么大一个罪名?” 沈寻舟紧盯着堵在楼梯口的男人,脸上带着笑,目光中却暗藏着冷厉。 “沈先生,您怎么突然回国了?” 林叔故作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像是刚刚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到来一样,看起来倒真的是情绪十分激动的样子。 他快步走下了楼梯,毕恭毕敬地站在了沈寻舟的面前。 沈寻舟淡淡一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审视的目光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 在沉默了好一阵后,沈寻舟终于又一次开了口。 “听说阿寒家里藏了个人?” 林叔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沈寻舟瞥他一眼,唇角微微扬起,眼神却没有什么温度。 那淡淡的笑意让人一看就只会感到头皮发麻。 “你也不用担心,没什么重要的事儿,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把那个小东西给带走的。” 沈寻舟表面上云淡风轻的样子,实则一口牙齿几乎都要被他生生咬碎。 如果不是季宴书那小子特意赶到美国跟自己交代了这件事情,他还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沈凌寒可真是长本事了。 沈寻舟在得知事情来龙去脉的一瞬间,满脑子都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气到咬牙切齿,脑子阵阵发晕,几乎要把自己给活活气死。 季宴书扶住他的胳膊,语气半是无奈半是劝慰。 “沈叔,也不知道阿寒是着了什么魔,听说他最近连公司都不去了,天天待在家里不知道都在做些什么。” 说着,季宴书深深叹了口气。 “如果只是玩玩的话,那倒没什么,但我看阿寒这回好像真是认真的,我认识他这么多年就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过。” 季宴书抿了抿唇,在沉默了半分钟后又是无奈地叹息。 “其实这事说大也不大,但阿寒毕竟是沈氏的继承人,论沈氏在云海的地位,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做出这样的事情确实是不太合适。” “而且我听说,他那个养在家里的小玩意儿还是从拍卖会上买回去的,这么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怎么能……唉。” “您说是吧,沈叔?” 沈寻舟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一眼面前这个看似义愤填膺的男人,像是仅仅这一眼就能看透他的内心所想。 他们都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少年的老狐狸了,谁都不会再那么单纯。 “小季啊,我们沈家的事情还轮不到外人来评判。” 沈寻舟唇角微扬,露出一个很淡的笑,转瞬即逝。 “不过沈叔想托你办件事。” “没问题,沈叔,什么事您说就行,我们都是为了阿寒好嘛。” 季宴书礼貌地笑了笑,却在沈寻舟低头喝茶的时候,他眼中的笑意迅速褪去,只余下阴暗的冷光。 …… “那小东西在哪?” 第37章 见林叔始终保持沉默一言不发,沈寻舟又重复了一遍。 从他的语气中已经能够听出极度的不耐烦。 见仍旧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沈寻舟冷哼一声,挥了挥手示意保镖们上楼去抓人。 “等等!” 在保镖们接到命令即将动身的那一刻,林叔喊出了声,喊停了他们的脚步。 “沈先生,就算要把人带走,是不是也应该问一下沈少的意见?毕竟,人是沈少的。” 沈寻舟有些好笑地瞥了他一眼,眼神却越来越锐利,面色也越来越阴沉。 大厅里的空气快要凝结成了冰。 除了针锋相对的二人,其他人连呼吸都不敢放大声音,生怕自己发出的一点声响会将矛头引到自己的身上。 “出来待了这么些年,连自己是什么身份都快要忘记了是吗?” 沈寻舟轻蔑地眯起眼睛,眼底嘲讽的戾色抬了上来。 “你们还等什么?给我去抓人!” 一群保镖不敢再犹豫下去,一窝蜂冲上了楼。 然而他们找遍了三层楼的每一个房间,却没有发现一个身影。 只有二楼最东头的一个房间上了锁,从外面打不开。 几个保镖轮番用了狠劲去踹都没能踹开。 沈寻舟听了保镖的禀报,阴狠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那个直挺挺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身上。 “看来还是我太过仁慈了,让你这样的下人都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沈寻舟再也不屑于去装作那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叫人将林叔摁跪在了地上。 “我再说最后一遍,把人交出来。” 语气中的威胁显而易见。 见跪在地上的男人完全没有一点松口的意思,沈寻舟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好像沸腾了起来。 他的胸腔也开始剧烈起伏,眼睛里都快要喷出了火光。 他随手抓起桌上的花瓶,朝男人砸了过去。 花瓶摔碎在距离男人仅仅几毫米的地上。 碎片飞溅,划破了他的额头和手臂,大大小小几十道伤口渗出了血迹。 沈寻舟仍不解气,接二连三摔碎了整个大厅里所有能摔的东西。 大厅里很快便成了一片狼藉。 沈寻舟的脸色实在阴沉的可怕。 他一把夺过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保镖别在腰间的手枪,缓缓走近那个跪在一地碎片之中、鲜血淋漓又狼狈不堪的男人。 刹那间,楼上传来了开门的声响。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看到那个被锁得严严实实的房间里跑出来一个漂亮的少年。 少年脚步匆忙,惊恐的神情也遮掩不住那让人惊艳的精致面容。 他顺着楼梯跑下来,在经过通往大厅的长廊时,阳光洒落在他的脸上,爬过他的额头和鼻尖。 少年的面色惨白,眼眶却又是红红的,氤氲着水汽,卷翘纤长的眼睫上还挂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 这一幅美人落泪的画面实在太过美好,太动人心魄。 几乎让在场所有人都有好几秒钟的时间忘记了自己该做些什么。 而林叔则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大睁着眼睛看向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少年 眼睁睁看着他用瘦弱的身躯护在了自己的身前,挡住了黑洞洞的枪口。 第50章 沈凌寒听完这一切早已目眦欲裂,眸子里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 像一头被逼到了穷途末路的困兽。 他跌跌撞撞冲出了门,连林叔后来在他身后喊出的话都没有听进耳朵里一句。 男人冲到了车上,然而在暴怒下他的整个身体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甚至连指尖都再也握不住方向盘。 温颂自告奋勇坐上了驾驶位,猛地一踩油门,将车朝沈氏老宅的方向开去。 沈凌寒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用力之大让指尖都泛起了青白色。 仿佛只有感受到切实的疼痛才能让他不再胡思乱想。 然而无论他多么努力地抑制自己的思绪,还是避免不了满脑子都是江郁星的身影。 那个小家伙现在是不是在哭。 在被那么多魁梧的男人一拥而上,被抓起来塞到后备箱里带走的那一刻,他该有多害怕。 一个那么怕黑的小家伙,被关在那样狭小那样逼仄的空间里,他该有多么绝望。 沈凌寒好像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双绝望的眼睛,以及那张流淌着眼泪的苍白的脸颊。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红的吓人,胸腔剧烈地上下起伏着,脖颈上的青筋也在一瞬间暴起,剧烈颤抖着的身体让人能够明显看出他的怒不可遏。 他这副样子实在太过可怕,让温颂甚至都不敢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他一眼。 只觉得有一种沈总下一秒就会冲上来将全世界都给彻底撕碎的感觉。 沈凌寒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仿佛即刻就会有狂风暴雨肆虐。 江郁星并不像沈凌寒曾经想的那样,他依旧还是过去那个勇敢的星星。 无论自己处在什么样的境地,都会毫不犹豫地用自己弱小的身躯去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 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但没有人比沈凌寒更了解沈寻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沈寻舟的心狠手辣远非常人所及。 那就是一个眼里只有利益的男人,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对他有利以及毫无用处两种人的存在。 他会想方设法勾结对自己有利的人,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无用之人随手丢掉,甚至还会踢上两脚。 如果遇到损害他利益的人,那他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是哪怕只是想一想都会感到毛骨悚然的程度。 沈凌寒是带着一身肆虐的杀气闯进老宅里的。 事发突然,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带上一个保镖,身上穿的还是开会时那套高定黑色西装,就这样单枪匹马闯了进来。 沈寻舟正坐在前厅的红木沙发上悠闲地喝茶。 他手持刚沏好的一壶热茶,悠然自得地将茶倒在茶碗中。 淡雅的茶香随着水蒸气在空中弥漫开来。 听到那急促的脚步声,沈寻舟连头都没抬,只是很优雅地端起了茶碗,抿了一口热茶。 “我的人呢?” 沈凌寒面色冷如冰霜,那仿佛一出口就要冻结在空气中的阴冷声音让大厅里的几个佣人都控制不住地颤抖了几下。 而沈寻舟闻言却丝毫不为所动,过了很久才冷哼一声,唇角扬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他抬眸望去,沈凌寒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自己面前,定定地望着自己。 那双眼睛里面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阴鸷与幽暗。 即使是隔了不近的距离,沈寻舟也感觉到自己被那股阴暗的气息给紧紧包裹住了。 几乎要让他再也喘不过气,几乎要让他窒息。 袅袅茶香升腾,散发出一种安心定神的气息。 然而沈寻舟的内心却在此刻波涛汹涌。 他轻咳两声,面上竭力保持着冷静。 “你的人?” 沈寻舟轻蔑地抬起眼睛,斜斜地睨了站在大厅中央的那个面色阴鸷的男人一眼。 “沈凌寒,你真的长本事了,是想要造反吗?” 他将手中的茶碗狠狠摔在桌面上,陶瓷与红木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巨响。 茶碗上已经摔出了一道明显的裂痕。 “你花了那么多钱就为了把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东西买回去,是要养在家里做情人吗?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养一个男人在家里,你还要不要脸?” “我什么身份?” 沈凌寒的脸色早已经难看到了极致,他死死咬着下颌才能抑制住想要狠狠一拳砸在眼前人脸上的冲动。 “是你口中所谓的沈氏集团继承人吗?当年要不是你威逼利诱让我签下了那一纸合约,是不是被你折磨这么多年的就变成沈南意了?” 沈寻舟面色微变,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不甚自然,连脸颊两侧的肉都在不自觉地微微抖动。 “你……”他开口时已经气到脸色涨红,哆哆嗦嗦伸出手指指着沈凌寒的脸,蹦出的字都快要连不成句子。 “你这个孽子,要是没有我,你能得到今天的一切吗?你能拥有这么高的地位吗?你能……” 而被他指责的对象却冷声打断了他,语气也越来越阴狠,越来越无情。 “什么狗屁继承人的身份你以为是谁都想上赶着要的吗?你大可以再去生一个私生子来继承你那所谓的心血。” 沈凌寒阴鸷的目光无情地打在沈寻舟的身上。 那目光中的盛怒与恨意,比最锋利的刀刃还要伤人。 当那道目光冷冷地打在沈寻舟的身上,让他一瞬间浑身上下都满是冷意。 沈寻舟恍惚中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在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咬破自己的喉咙。 “我再说最后一遍,把我的人还给我。” 第38章 沈寻舟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手背在身后踱着步子走到落地窗旁,背对着他那个早已面色铁青的儿子。 “为了这么一个小玩意,你就要弃公司利益于不顾,每天把你的时间浪费在家里。” “既然如此,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他。” 沈寻舟揉了揉眉心,望着窗外照亮院子的明媚阳光,缓缓开口做出了宣判。 声音又轻又缓,语气却不近人情。 第51章 沈寻舟眯着眼睛,扫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继承人。 他从沈凌寒小的时候就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地将他往沈氏集团继承人的方向培养,掌控他的时间,精确到每一天的每一秒钟,甚至一度想要控制他的思想。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培养出一个真正让自己满意的,真正配得上自己这么多年心血的合格的继承人。 沈凌寒有没有完整的童年,过得开不开心他是完全不在意的。 在沈寻舟的心里,能把这样强盛的沈氏集团交到沈凌寒的手里,已经是自己给他最好的礼物,最大的恩赐。 而沈凌寒一直以来也并没有让他失望过,仿佛有着与生俱来的商业头脑,带领沈氏集团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如果说如今的沈氏集团能达到这样富可敌国的成就与地位,沈凌寒起到的作用一定是占绝大多数的,他的能力也是显然不容小觑的。 像沈凌寒这样的人,一旦有了逆反的心理,他能做出的事情以及会产生的后果是连沈寻舟都再也控制不住的局面。 即使是这样,沈寻舟也从没有想过,这个他亲手培养起来的、浇灌了毕生心血的儿子会做出任何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因为他们都是一路人,是眼里只有利益的商人。 沈寻舟不认为沈凌寒会因为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玩意跟自己翻脸。 他不会有这样的胆量。 也完全没有这样的必要。 像他们这种以追名逐利为根本取向的商人,情爱之类的东西在他们眼中不值一提。 沈寻舟在沉默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后,才极其缓慢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轻嗤。 “你来晚了。” 沈凌寒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心脏狠狠一窒,喉间泛起了血腥气。 一向行事稳重的男人手心里攥了满满一把冷汗,一瞬间连腿都开始发软。 “人在哪!!!” 他的声音都变得异常凄厉,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双眼猩红,忍着浑身的颤意跌跌撞撞走近了几步,仿佛下一秒拳头就会落在沈寻舟的脸上。 沈寻舟脸上是胜券在握的笑意。 “人已经送到季君山那里去了,还是晏书亲自去送的,像你这样爱干净的人,肯定不会再受得了一个被别人碰过的已经脏了的小东西。” 沈寻舟端起紫砂壶斟茶,滚烫的水浇在茶宠上腾起白烟: “季家要的不过是件玩物,你也该学学什么叫及时止损。” 而沈凌寒再也顾不上别的,在沈寻舟话音未落的时候,就用最快的速度朝别墅门口冲去。 紧跟着跑出去的温颂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这样的沈凌寒,几乎要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在过去那样冷静自持的男人,从小到大都几乎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而如今眼尾生生泛起一抹赤红,仿佛在下一秒眼泪就要从他红的要命的眼眶中淌出来似的。 温颂在被保镖们拦在门口的时候,就已经断断续续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别说是沈总,连他的心里都泛起绵绵密密的心痛,那痛楚仿佛直击他的心脏,很快就蔓延至四肢百骸。 星星少爷是一个多么好的孩子,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他。 他就像一滴纯净澄澈的泉水,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在看到他的笑容那一刻仿佛能让人感到自己的心灵都被净化了。 那些人又凭什么这么对待他? 温颂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猛地收紧,连指节都泛起了青白,飙出了他有生之年最快的速度,驱车朝季家住的那片别墅区驶去。 他听到坐在后座的沈总用那沙哑又艰涩的声音派出了手下的所有保镖,上百名全副武装的特种兵正全方位赶往目的地集合。 而温颂只能默默在心里祈祷,祈祷他们能赶到的快一点,再快一点。 祈祷星星少爷能够平安无事。 第52章 当温颂和沈凌寒赶到季家老宅的时候,沈凌寒派来的保镖们已经将整座别墅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遍。 季君山正被几个保镖摁跪在地上,无数只枪口抵在他的额前。 他早已经被吓懵了,嘴里喃喃自语,不停地重复着求饶的话语。 听到脚步声,他猛然抬起头来,见到沈凌寒的身影第一反应就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向前挪动着膝盖想要挪到沈凌寒的身前。 然而在看到那张阴沉到了极点的脸时,他吓得浑身一哆嗦,甚至不用保镖去拉扯他,就自动停下了脚步。 “沈……沈少,这都是您的人?” 季君山的声音都在颤抖,双手撑在地面上,竭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 “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一定是……” 季君山简直想要一头撞死在墙上。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莫名其妙招惹来了云海市最不能惹的男人。 当那一大群全副武装的保镖闯进来的那一刻,季君山正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美滋滋地左拥右抱,完全没有意识到危机的到来。 直到保镖将他怀里的两个漂亮少年拽走,将他一脚踹到地上,无数支枪口抵在他的脑门上,他才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境地有多么危险。 保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阴恻恻地开口问他要人。 季君山腿脚都瘫软在地上,一脸茫然地抬起头,眨巴了几下浑浊的眼睛。 “什么、什么人?” 身旁押着他的保镖毫不犹豫地给了他狠狠一拳:“绑了我们沈总的人,还不承认?你这条烂命别想要了。” 季君山脑子里飞快地转动了一圈,想自己什么时候绑了沈凌寒的人。 谁敢有那么大的胆子绑他的人。 在脑子里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猝然想起几天前沈寻舟给自己打的那通电话,说等他回国后要送个礼物给自己。 然而现在自己什么东西都没收到呢,把沈凌寒的这一群凶神恶煞的保镖等来了。 “误、误会了……” 季君山颤颤巍巍地想要直起身子,被保镖一脚又踢回了地上,痛呼出了声。 他就这样被迫跪在地上。 养尊处优了一辈子的人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折磨,触碰着冰冷地板的膝盖都仿佛麻木的不是自己的了。 直到沈凌寒迈着大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等了半晌,自己的求饶没有等到沈凌寒的回应,季君山胸腔里一颗心都快要紧张得蹦出了胸腔,小心翼翼地抬起眸子。 又一次看到沈凌寒那阴鸷到骇人的面容,他浑身一颤。 “沈、沈少,沈少爷,真的误会了,都是误会……” 快要被这么大阵仗吓尿的男人开始在地上痛哭流涕,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恐惧。 他默默地往一边小幅度地挪动着身体,想要离那些黑洞洞的看起来极其瘆人的枪口远一些。 “我真没、真没绑您的人,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 室内的空气沉闷到了极点,沈凌寒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都让人感到被压迫得喘不过气。 季君山只感到自己呼吸之间都带着强烈的窒息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季君山都不再敢抬头直视眼前人那阴沉的脸色。 他几乎已经心如死灰,在心里把沈凌寒祖宗十九代都骂了个遍。 刚刚被保镖收走的手机已经交到了沈凌寒的手上,脸上笼罩着阴霾的男人将手机扔到季君山的脚边。 “给季宴书打电话,你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那仿佛一出口就要冷得凝结成冰霜的话语进了季君山的耳朵,让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他不敢做出任何忤逆的举动,哆哆嗦嗦地捡起手机捧在手上,摁出了季宴书的号码。 播出的电话在响了很久之后才被接听,每一声振动都在寂静无声的大厅里异常鲜明。 “爸?什么事?” 季宴书的声音传了出来,听起来有些急促,还伴随着有些慌乱的脚步声。 听起来他那边像是不止有他一个人。 而是有很多很多的人。 沈凌寒的心脏猛地一沉,每一秒,都好像在锋利的刀尖上行走。 “阿书,你……” 季君山抬起头瞄了沈凌寒一眼,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你是不是把沈少的人给带走了?快、快把人还回去,你怎么谁的人也敢碰?” 第39章 电话那头沉默下来,只能听到愈加急促的脚步声。 季君山额头上的冷汗簌簌掉落,顺着他惨白的脸颊一路划下,在地上砸出一朵朵水花。 从季宴书的沉默中他就明白了一切。 他现在只能一心祈祷他这个不要命的儿子没有碰沈凌寒的心肝宝贝。 不然他们就都完蛋了。 谁能想到沈凌寒这么重视那个拍卖会上买回去的小玩意儿,竟然能动用这么大的阵仗来找他。 季宴书这混小子这次可真是闯了大祸了。 “季宴书,你别犯浑!抓紧把人还回去!”季君山提高了声音,指尖快要颤抖到拿不住手机。 他下意识呼吸了一大口,才不至于在这沉闷压抑至极的氛围里窒息而死。 “爸,沈凌寒去找你了是不是?让他接电话。” 季宴书终于开了口,说出的话却让在场所有人都一惊。 沈凌寒一把夺过季君山手里的手机,已经全然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与焦躁。 他恨不得将电话那头的人千刀万剐,即使是这样也解不了心头之恨。 “季宴书,你要是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我一定会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沈凌寒咬牙切齿,目眦欲裂,几乎要有真的火光从他猩红的眼睛里冒出来。 “阿寒,你养的人娇气的很呢,还没碰就已经哭得要死要活的了,可偏偏我就喜欢这一口。” 连季君山都搞不懂季宴书在这种情况下是怎么笑得出声的,竟然还敢出言挑衅早已丧失了理智的沈凌寒。 季君山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也许季宴书压根就想不到,沈凌寒为了那个小东西究竟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沈凌寒几乎要将手里攥着的手机生生捏碎,发出的每一个字音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像是能够刀刀见血般锋利。 “开枪!” 保镖立即会意,扣下扳机先朝季君山的小腿上开了一枪。 一声枪响在所有人耳边炸开。 伴随着季君山杀猪般的嚎叫声,滚烫粘稠的血水不停地往外涌,很快就染透了他的裤腿。 “现在是一条腿,下一枪就是心脏。” 季宴书听到枪响声显然愣住,好半天都发不出声音。 过了很久,他才怒吼出了声。 “沈凌寒!你疯了?你真的敢开枪?” 季宴书的眼睛瞪圆了,额间眉毛都皱成了一团,对发生的一切仍然难以置信。 “人在哪?”沈凌寒咬牙切齿地重复着。 他的心脏早已痛得像被撕裂,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牵扯着心脏的剧痛。 他再也等不了一秒钟,所有的耐心早已消失殆尽。 在见不到江郁星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他都觉得自己快要死掉。 他夺过枪指向季君山的胸口,上膛的清脆声响传到了电话那头季宴书的耳朵里。 “沈凌寒!” 季宴书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声。 他环顾四周,他派出的保镖们正在毫不停歇地搜寻着。 然而从喧嚣的市区一直找到荒无人烟的郊区,都没能找到那个身影。 “他……他不在我这里,他逃走了。” 第53章 漆黑的夜,寒风凛冽。 云海市的冬天,气温虽然没有降到零度以下,但晚风吹过的时候依旧会让人感到刺骨的寒意。 街上一到晚上便人烟稀少。 因此很少有人能够注意到,一个游荡在路边的小小身影。 街边的店铺也基本早早就关门了,只有一家甜品店还亮着灯。 店里面只剩了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此时也正打算收拾一下东西关门回家。 然而就在她算好了今天的营业额,心满意足地关上电脑的时候,无意间的抬眸一瞥让她注意到了橱窗边缩着一个小小的影子。 她迈着轻缓的步子悄悄靠近橱窗,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正趴在橱窗上,眼巴巴地望着橱窗里仅剩无几的小蛋糕。 他看得那样聚精会神,甚至连自己的靠近都没有注意到。 小姑娘起初以为那是一个可怜的流浪小孩,身上的衣服沾满了灰尘与泥土,看起来脏兮兮的。 可他贴在橱窗上的面容是那样的精致,尽管也有些尘土蒙在了脸上,但依旧遮掩不住那惊艳的外貌。 五官轮廓就像是被上帝亲手雕刻出来的,没有丝毫的瑕疵,无论从东方还是西方的审美都是漂亮到了极致。 身上也带着矜贵的气质,看起来就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 尤其是那双眼睛,在夜里显得格外透亮清澈,盯着小蛋糕的时候闪着亮晶晶的光。 纤长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小水珠,摇摇欲坠。 小姑娘的视线向下移动,在看到少年手腕上那圈明显的淤青时差点没忍住惊呼出了声。 那一看就是人为捆绑出来的勒痕。 小姑娘心里一惊,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这不会是个被绑架的富家小少爷吧? 或者是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的小可怜? 这样想着,她再也忍不住,跑过去轻轻推开了店门。 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原本安安静静趴在橱窗上的少年被猛然吓到,控制不住地向后踉跄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江郁星是趁乱从季晏书的车里逃出来的。 起初,被林叔带到卧室里的他听到楼下摔摔打打的可怕声响,从零碎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林叔正面临的险境。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打开门冲下了楼。 那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再让任何人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 沈寻舟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明显怔愣在了原地。 但沈寻舟好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很快就从被少年精致容颜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立即发出冷硬的命令,让人冲上去将少年从林叔身前拽走,捆起来扔进了后备箱里。 后备箱门被无情地关闭的那一刻,江郁星的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些被关进小黑屋里的日子。 眼前一片漆黑,眼里满是绝望。 仿佛是生怕他会逃走,没过多久就有人打开了后备箱门。 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痛他双眼的那一刻,他的后颈一凉,随即传来针扎般的痛感。 下一秒,他就失去了意识。 当江郁星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缓缓睁开迷蒙的双眼,发觉自己从后备箱被人移到了车后座,正躺在一个男人温热宽阔的怀里。 他惊恐地抬起双眸,与同样正望向他的季晏书对上了视线。 季晏书朝他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终于醒了?” 男人伸出手抚弄他头顶乌黑柔软的发,手指在发间穿梭,细细把玩着,用玩味地眼神注视着他漂亮的小脸惨白一片,品味着他细细密密的颤抖。 江郁星疯狂挣动着,手腕却仍然被紧紧捆在身后动弹不得。 每一下的挣扎都让手腕上的麻绳捆得更紧。 泪水在这一刻彻底决堤,江郁星就像一只被逼上了绝路的小兽一般,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 眼泪混合着汗水浸湿了额前的碎发,顺着淌下来。 季晏书亳不收敛,手指渐渐下移,抚摸上了少年白皙嫩滑的脸颊。 江郁星挣扎得更剧烈了,手腕被桎梏,就使劲扑腾着双腿,却很快就被男人抑制住了他的一切挣扎。 “怎么?沈凌寒能碰,我就碰不得?” 季晏书捏着江郁星的下颌,语气不耐,目光中带着冷峻之色。 “是害羞吗,星星?那等我们到了家以后再好好玩。” 季晏书将怀里的人搂紧,唇角流露出满足的笑意。 “沈家人已经把你送给我了,从今天开始,我想要怎么玩儿,你都得陪着我了。” 男人低下头,狡黠一笑,凑近江郁星的耳边,轻声私语:“别再指望着有人能救你了,沈凌寒那样的人,绝对不会再要一个已经脏了的小玩意。” “之前给你的名片你还留着吗?” 季晏书泰然自若地抚摸着少年惨白的脸颊,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不近人情的话语。 “要是丢了的话,今晚你就全程咬在嘴里……也让你长个记性。” 怀里的人好像是认命了,在听到自己的话后停止了挣扎,安静地软在了他的双臂之间。 季晏书满意地微笑,很善解人意地问江郁星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话。 江郁星的嘴唇都在颤抖,沉沉地喘着气,目光有些许的呆滞。 季晏书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听到了从少年唇齿间流露出的很低的气声。 “我……我手好疼。” 男人蓦然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三两下就解开了少年手腕上的束缚。 第40章 还贴心地揉了揉那一圈被勒出的淤青。 “乖,先忍一忍,等回了家再给你上药。” 如果没有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也许江郁星是真的没有机会逃走的。 因为季晏书抱他抱得那样紧,仿佛想要将他揉入骨髓一般,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 直到他们的车被一辆横穿马路的三轮车撞了上去。 第54章 在两车相撞的那一刻,车上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剧烈的震动。 季宴书的司机下了车去处理纠纷,扔下一摞钱想要尽快息事宁人。 可外面三轮车的主人却不依不饶。 司机一听冒了一肚子火,明明是三轮车横穿马路,他为了不耽误季先生的时间才主动扔下那一摞钱,没想到那三轮车竟然还好意思碰瓷。 敲诈,这就是赤裸裸的敲诈。 季宴书的司机也不是吃素的,之前也做过一段时间的专职保镖。 他在脾气上来的那一刻袖子都撸了起来,眼里满含凶光。 三轮车的主人被吓到,退后了几步,嘴上却依旧不饶人,还在一个劲地骂骂咧咧。 下一秒司机的拳头就挥了上去。 车外闹成了一团,路人纷纷围了上来。 有兴致勃勃看热闹的,有热心肠冲上来拉架的。 季宴书的脸色已经黑到难以直视,他在脑子里早已经把这个不知轻重的司机千刀万剐。 已经有路人来敲他的车窗,劝他下去拉拉架。 季宴书冷着一张脸下了车,离开前不忘将车门锁得严实。 最后深深望了一眼那个缩在后座角落里,把自己抱成了一团的少年。 江郁星直到确认男人真的走远了,才从座椅上爬了起来。 他从车后座灵活地爬到了后备箱里,竭力忍着心里的恐惧以及骨子里散发出的冷意,摸着黑在后备箱门板上摸索了一阵,终于找到了门上的一个机关,用力摁了下去。 随着“咔哒”一声,后备箱门弹开。 他无暇去思考别的什么东西,从后备箱爬出去之后就开始用尽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奔跑。 风声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他一刻也不敢停,仿佛自己也融进了风里,奋力向前奔跑。 他躲进了一片树丛,把自己藏在茂密树叶的遮挡下,浑身沾满了泥土,一动也不敢动。 很快他就听到了不远处季宴书发现自己不见后发飙的怒吼声。 他的身体无法克制地发起了抖,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胳膊来抑制,压抑的喘息声堵在了喉间。 江郁星能清晰地听到越来越多、越来越混乱的脚步声。 那是季宴书的保镖们终于赶到了现场,在他的指挥下开始了全面的搜寻。 恐惧的眼泪沿着江郁星惨白的脸颊大片大片滑落下来,他咬住胳膊的力度加大了些许,甚至舌尖都品尝到了血腥味。 他尽可能地将自己缩成很小很小的一团,缩在树丛里。 直到耳边的脚步声以及怒吼声渐渐停歇,直至完全消退,他才敢小幅度地挪动一下早已经僵硬了的身体。 江郁星从树丛里爬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 他在漆黑的冬夜顺着空无一人的街巷孤独地行走。 肚子里空空如也,身上冰冰凉凉。 就这样走了很久很久。 路上人烟稀少,只剩了一家店铺正散发着昏黄的暖光。 他小心翼翼地踱着步子过去,被橱窗里精致漂亮的小蛋糕吸引了视线。 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江郁星的脸都快要粘在了橱窗玻璃上,大眼睛一眨不眨,仿佛已经想象到了吃进嘴里的那甜美的味道。 直到店门突然被推开,他被吓到,跌坐在了地上。 “没事吧?没事吧小弟弟?” 小姑娘有些慌张地跑过去将他扶起来,心疼地看着这个可怜兮兮的小家伙。 小姑娘看着小家伙朝自己摇了摇头。 他那双漂亮眼睛的余光却仍然粘在了橱窗里的小蛋糕上面,又像是很不好意思地悄悄挪开了视线。 她没忍住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橱窗里最好看的一块草莓慕斯:“想不想吃?” 江郁星自认为不明显地咽了咽口水,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姐姐,我、我不吃。” 他局促地摆了摆手,垂下了脑袋。 “我……我没有钱的。” “没有钱也没关系的。”小姑娘说着,拉起他的手带着茫然的少年走进了店里,“姐姐请你吃。” 见少年的眼睛都快要陷进了蛋糕里面,却仍然面露难色准备开口婉拒,她笑着打断了少年即将出口的话。 “即使你不吃的话,这些蛋糕我也都是要丢掉的,你家里人有没有告诉过你,浪费是一件很不好的行为啊?” 小姑娘笑眯眯地将那块草莓慕斯取了出来,端到了江郁星的面前。 “所以为了不浪费,也要吃掉它呀。” 小姑娘说完,看到了少年朝自己望过来的充满感激的目光,听到了那声很甜很甜的“谢谢姐姐”。 少年的目光过分清澈,就像是山顶上那一汪最清透最纯洁的雪水。 当他专注又认真地望过来的一瞬间,总会让人控制不住地陷进去,沉溺在那一方美好的纯净中。 小姑娘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化掉了,坐在一旁双手托着腮看着少年小口小口吃蛋糕,连家都不急着回了。 乖乖埋头吃着小蛋糕的少年当然不会知道,此时城内已经因为他而闹翻了天。 来自沈凌寒和季晏书的两股势力,派出的两大队人马,都在紧锣密鼓地寻找着他。 而那两个男人,都如同疯了一样的野兽,恨不得将对方彻底撕碎。 第55章 江郁星吃完了小蛋糕,心满意足,起身乖乖朝店员小姑娘鞠了一躬。 好甜的乖乖仔。 小姑娘笑得合不拢嘴,很想揉一把少年头顶上柔软的头发。 这样想着,她也这样做了。 小姑娘心里暗自愤慨怎么这么乖这么可爱的孩子竟然也有人敢欺负他,怎么能舍得看到那精致的脸颊沾染上一丝一毫的灰尘。 这样的孩子是应该被宠爱着长大才对的。 “小弟弟,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姐姐帮你报警好不好?” 江郁星看起来有些为难地抿了抿唇,紧接着轻轻摇了摇头。 他心里清楚,如果报警的话,也许季宴书来的会比警察更快。 毕竟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人一贯都是这样的。 过去他在被江时樾和江知野欺负到实在忍受不了的时候,在某天还没有放学的那一刻就偷偷溜出了校门。 白净的皮肤上还带着被打出来和被烟头烫出来的伤痕,鲜明可见。 他身上毫无分文,不知道仅仅靠两条腿走了有多远才走到了警察局的门前。 江郁星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冒失又莽撞的样子让守在门口的警察吓了一跳。 这样一个漂亮的少年是很吸引目光的。 再加上那本就白皙的皮肤上显眼的伤痕,一时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们围上去,关切地询问他出了什么事。 看到少年睁着大大的眼睛,眼泪无声地从眼角哗啦啦往下淌。 江郁星还记得那时的他害怕的浑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在喝下警察姐姐给他递来的一杯热水后心情才平复了些许,用很轻的声音叙述着自己受到的伤害。 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坠落下来,委屈地呢喃着,说自己不想留在这里了。 说他想回家,说他想妈妈。 江郁星知道自己是不属于这里的,他也不该待在这里,来到云海市的每一天他都痛苦得恨不得想要死掉。 他想回到自己的老家,那里尽管天气寒冷,可心总是暖的。 那里的雪不会被团成坚硬的雪球狠狠砸在他的身上。 他也不会在天寒地冻的日子里被关在门外,更不会被关在小黑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想回家。” 江郁星那时紧紧攥住警察叔叔的衣角,像是抓住了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警察从电脑里调出了这个可怜少年的身份。 少年的家乡在几千公里之外的雪城,他的母亲已经在一年前过世。 而将他带到云海市的父亲对他不闻不问,任由他遭受两个哥哥的欺负。 几个警察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眼眶通红的少年,于心不忍。 却在注意到电脑屏幕上父亲姓名的那一刻,定在了原地。 江淮桉,江海集团的ceo。 没有人会不清楚他的身份,没有人会不知晓他在整个云海市乃至全国商圈里的地位。 他们相视一眼,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那时没有人再敢像最开始时那样,义愤填膺地替少年控诉他所遇到的不公。 第41章 而是渐渐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棘手,顿时有些无措。 是一个最年轻的小警察实在看不下去,偷偷拨出了信息栏里江郁星仅剩的亲人——江郁星舅舅的电话,将他知道的一切全盘托出。 电话那头的男人在挂掉电话的第一时间就赶到了机场,买了最快的机票往云海市赶来。 他一直以为被他们所有人宠着爱着的星星被江淮桉带回云海市,跟着他这样的人一定能享受到更好的教育,更好的生活。 原来一切都只是他的想象。 然而最先赶到警察局的,是江时樾。 他阴冷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在走进来的那一刻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压迫感。 江时樾一句话都没有说,沉着脸走上前一把拽起江郁星的衣领,轻松地抑制住少年的挣扎,拖着他就往门口走去。 有几个警察想要上前阻拦,被江时樾回过头来狠狠剜了一眼。 然而他开口时,语气却又变成了一贯的清冷礼貌,听起来倒是不失礼节。 “麻烦你们了,我弟弟年纪小不懂事,受了点小小的委屈就要往外跑。” 江时樾唇角微扬,淡淡地笑了笑,目光落在刚刚拨出电话的小警察身上。 “我回去以后会好好教育他的,也请你们不用担心,也不要再打扰无关紧要的人,让他不必再来了。” 小警察被他冰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几乎要忍不住浑身发起抖来。 从那之后江郁星就彻底明白了,他是逃不掉的,没有人会带他走出阴霾。 “姐姐。” 江郁星站起身来,将自己坐过的座椅轻轻推回到原位,朝店员小姑娘笑了笑。 “谢谢你,不用报警,我没事的。” 他礼貌地跟小姑娘告了别,朝门外走去。 “可是都这么晚了,你有地方可以去吗?”小姑娘一脸担忧。 他能去哪里呢? 一个身无分文,什么都没有了的江郁星,他又能去哪里呢? 他早就已经没有家了。 沈先生也已经不要他了,明明答应自己玩够了就会放自己走的,却把他送给了别人。 就在江郁星垂着脑袋,心里默默叹气的时候,原本万籁俱寂的大街上蓦地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 【新年小剧场】 还没找到星星的沈凌寒: 白天游走在大街小巷寻寻觅觅,像一头染上了狂躁症的野兽,见人就骂,把一众找不到人的保镖骂到狗血淋头。 到了晚上精神依旧紧绷,惴惴不安,将星星的衣服抱在怀里,双眼猩红,哑着嗓子乞求上天护佑他的星星平安。 第二天醒来,把残留在眼角的泪水迅速偷偷抹掉,把星星的衣服叠好了藏到衣柜里。 绝不会让任何人发现自己抱着衣服睡了一夜,眼泪还把星星的衣服给浸湿了。 —— 新年快乐!!! 第56章 店门被“砰”的一声推开。 一张看起来很陌生的脸出现在了江郁星面前,让他一时有些茫然。 闯进来的男人盯着江郁星看了半晌,猛然瞪大了眼睛。 “……星星?是星星吗?” 男人眼睛里面冒出了些许光亮,亮晶晶的眸子紧紧盯着少年的脸,再也不想挪开视线。 见江郁星仍然很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继而满是疑惑地望着自己,男人眉眼弯弯,突然凑近了几步,语气惊喜。 “我是陆斯年啊,星星,你从雪城搬走之前我们每天都在一起玩,星星还记得我吗?” “……斯年哥哥?” 陆斯年已经六年多没有见到江郁星了。 甚至在江郁星被那个男人带走的那一天,他都没有机会跟星星告别。 因为江郁星那个所谓的父亲,带来了一众保镖,将他们所有人拦在了外面。 就那样将他们所有人都宠着爱着的星星,从他从小生活到大的家乡带走。 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陆斯年曾经很多次追问自己的母亲,问她星星去哪里了,他还会回来吗。 然而母亲每一次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说星星是个可怜的孩子,他去过更好的生活了,不会再回来了。 陆斯年看着阔别已久,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从他没有改变的精致昳丽的容颜,一直看到他手腕上的那圈显眼的淤青。 星星瘦了。 瘦了很多。 曾经脸上带着的婴儿肥也全然褪去,尽管皮肤仍然白的像雪一样,如今却蒙满了尘土,写满了憔悴与疲惫。 在过去身上从来都是一尘不染的漂亮小孩,被所有人捧在手上宠爱着的心肝宝贝,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难道这就是大人们口中那“更好的生活”? “店长?”店员小姑娘很是诧异,望向陆斯年,“都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她顿了顿,看着眼里充满重逢的喜悦的男人,又问道:“你们认识?” 陆斯年的眼睛自始至终粘在江郁星的脸上,心里骤然蔓延起如火焰一般的激动,全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因此沸腾燃烧起来。 “认识的。”陆斯年点点头,控制不住地向前走近了几步,“是我小时候邻居家的弟弟。” 陆斯年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为了什么,在大学毕业之后没有任何犹豫地就选择了来到云海市定居,在这里开了一家甜品店,一开就开了整整三年。 也许是因为听母亲说过,江郁星的父亲就是云海人。 也许是因为江郁星小时候最爱吃的就是甜甜的东西。 曾经江妈妈还笑着跟邻居们打趣,说星星这么爱吃甜食,以后家里要么得有个甜品师,要么得有个牙医。 邻居们望着远处跟小伙伴们嬉笑打闹的小星星,笑成一团。 只有站在不远处的陆斯年听了这话之后在原地默默思忖了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 毕业后来到云海市的这三年,他也曾想方设法打听过江郁星的近况。 然而以他的能力和地位,接触不到一丁点儿富人圈子的信息。 他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那个将星星带走的男人到底拥有多么高的地位。 他也渐渐相信了母亲曾经说过的话,相信了星星跟着那个男人会拥有更优渥的环境,拥有更幸福的生活。 而相比之下,自己就算是找到了星星,也什么都给不了他。 他从来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那个小时候很喜欢在自己身边蹦蹦跳跳,用甜甜软软的声音叫自己“斯年哥哥”,会以这样的方式降临到自己的身边。 当他无意间打开店里的监控,看到以往早就关门离开的店员,此时竟然站在门口跟一个瘦弱的少年交谈甚欢。 而那个少年猛然转向监控的侧脸,尽管只有几秒钟就转了回去,却让陆斯年的心跳都在那一瞬间凝滞了。 如今失而复得的惊喜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全然吞噬。 让他感觉自己快要溺毙在这个看起来不甚真实的梦境当中。 “星星,你……” 陆斯年想问江郁星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可话到口边却又一个字都问不出来了。 他攥了攥拳头,又无力地松开,叹了口气,然后从口袋里找出一包湿巾,仔细地将江郁星脸上的尘土一一擦去。 陆斯年牵起江郁星的手,视线总是不知不觉间就往手腕上的那圈伤痕瞟。 那里握起来硌手的骨骼让他不由喉咙发紧。 他还记得六年前最后一次见到江郁星时,这孩子还带着点婴儿肥,穿着鹅黄色毛衣在雪地里追麻雀,笑声清脆得像摇响的银铃。 陆斯年的心紧了又紧,很多次想要开口询问,却一次又一次将话咽进了肚子里。 最终,他微微一笑,语气温柔地开了口: “星星,还没吃饭吧?斯年哥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第57章 餐桌上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满汉全席,琳琅满目的菜肴全是陆斯年按照江郁星的口味点的。 江郁星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见到自己喜欢的食物眼睛就会变得亮晶晶的,埋着脑袋吃得乖乖的。 陆斯年笑着给少年夹他最爱吃的糖醋小排,看着头顶暖黄的光线落在他漂亮的眼睛里,波光荡漾。 江郁星抿了一口陆斯年递给他的酒杯里的果酒,被辣到眯起了眼睛。 明明只喝了几口,他的脑袋却开始有些昏昏沉沉,盯着映在酒杯里的月亮影子发起了呆。 月亮的影子好像在朦胧的视线中变成了很多很多个。 在那一瞬间他昏沉的脑子里蓦地冒出了曾经有人说过的那句“小孩儿不能喝酒”。 声音温温柔柔的,语气满是宠溺。 是谁说的来着? 他的脑袋越来越晕,再也想不起来,手中握着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桌面上。 第42章 江郁星的额头在即将砸在桌面上的一刻被陆斯年稳稳接住。 少年无意识地用脑袋蹭了蹭陆斯年温热的掌心,发出轻软的呢喃声。 “热……好热。” “星星?”陆斯年揉了揉江郁星柔软的乌发,轻声唤道。 江郁星很艰难地抬起眸子看他,黑曜石般的眼眸中带着朦胧的酒气,很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脸颊红扑扑的。 酒液在灯光的映射下荡漾着亮晶晶的波纹。 窗外月亮的倒影映在上面,也映出了少年的影子。 陆斯年在心里也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卑鄙,在酒里下药这种事情在过去他是连听到都会感到不耻以及鄙夷的行为。 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当一个人太迫切想要得到什么东西的时候,他的双眼就会被蒙蔽,他的神智就会变得不清醒。 他只会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会不惜一切代价。 无论他所做的这件事正确与否。 看到这样一个美丽又脆弱的身影在自己面前摇摇欲坠,无论是自制力再强的男人都会把持不住自己。 陆斯年喉结滚了滚,凑近江郁星的耳边,语气中饱含歉意:“星星,你会原谅斯年哥的对不对?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就在他将醉意朦胧的江郁星搂在怀里,想要将少年带出餐厅的时候,随着“砰”一声巨响,餐厅大门被人踹开。 陆斯年愣在原地,望向那个正朝自己走近的满面怒容、浑身凌厉气息的男人,不禁心里一紧。 在他的人生中,还从来没见过那样有气场的人。 那一身肃穆黑色的挺拔身影,过于威严的气场让偌大的餐厅都瞬间变得逼仄起来。 像是带着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质,姿态是那样高高在上。 只是扫过来一眼就让人感到极具压迫感的气场。 几乎要让人窒息。 “把你的脏手拿开。” 男人的眼底那压抑又带着明显怒意的情绪令人心惊,面色抑郁,身上气息阴沉。 陆斯年眉心蹙紧了,下意识搂紧了怀里的人,将其护在自己身后。 当他再开口时,声音中不自觉地添了些颤抖。 “你是谁?” 而站在他对面的沈凌寒,此刻正死死盯着他放在江郁星肩膀和腰间的双臂,心里想着就算是把那个男人的双手双脚都给砍掉自己也不会解恨。 “你怀里搂着别人的老婆,是想死吗?” 陆斯年像是一时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凝滞在了原地。 别人的老……老婆? 沈凌寒不再跟他废话,长达47小时的寻觅过程已经让他快要精疲力竭,双眼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 全程紧绷着的精神在看到那个小家伙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终于暂且放松了下来。 他就如同一张绷紧了的弓,哪怕是再多一秒找不到江郁星,那根弦就要彻底绷断。 沈凌寒迈着大步冲上前,毫不收力地狠狠一拳砸在了陆斯年的脸上。 在陆斯年连连踉跄着后退的那一刻,他将江郁星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在他低下头去看怀里人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刚刚在门外的时候他急着往里冲,连保镖都快要跟不上他的脚步,也是因为太过急切让他没有注意到少年不正常的神态。 他只看到了餐厅里面的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那个让他找了这么久的小东西此刻安安静静躺在别人的怀里,连挣扎都不挣扎。 那乖顺的模样让他胸腔里顿生一阵怒火。 江郁星眼神迷离,在被沈凌寒揽进怀里的那一刻起就不停地用脑袋蹭着他的胸口,嘴里还在轻声呢喃着什么。 沈凌寒有些紧张地俯下身子,耳朵凑近少年翕动的嘴唇,呼吸间喷洒出来的酒气抚在他的耳边。 “你让他喝酒了?” 沈凌寒的脸色一沉,却在听到少年呢喃的语句后彻底愣怔住了。 第58章 “老、老公……” 沈凌寒的身体都在听清少年呢喃的声音时僵硬了一瞬。 随即而来的,是跃动速度越来越快的心跳,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腔。 怀里的人儿一个劲地用脑袋往他的胸膛上蹭,喉咙里软着声音哼哼唧唧。 看起来像是有些难受,连眉心都蹙成了一团,抬起那双湿漉漉的杏眼望向他,带着氤氲的水汽一眨一眨,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老公,你、你为什么不要我……” “你说……你说过不会把我送给别人。” 沈凌寒心里咯噔一声,脸上原本冷峻的表情却渐渐变得柔和下来。 他搂着江郁星的手臂加大了力度,将哼哼唧唧个不停的小家伙搂得更紧了。 “老公,热……好热。” 江郁星不满地撇撇嘴,在男人怀里委屈又艰难地仰起头看他。 “没有不要你。” 沈凌寒抬起手,轻抚江郁星的发顶,将翘起来的几根乌发一一抚平。 语气温柔的简直不像他能发出的声音。 “也不会把你送给别人。” 他垂下眸子,望着那个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醉鬼,眸子里有着莫名的坚定。 “所有欺负过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江郁星迷茫地眨眨眼睛,脑子里一片混沌,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沈凌寒并不在意他有没有听懂,盯着他看了半晌,蓦地俯下身子啄了一口他水润的唇,然后心满意足地扬起一个微笑。 甜甜的,是独属于江郁星的味道。 是让沈凌寒魂牵梦萦的味道。 “我是不是说过,小孩儿不能喝酒,为什么不听话?还敢跟野男人跑来喝酒?” 男人秒变严肃的表情让江郁星吓得不自觉抖了一抖。 江郁星意识朦胧的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 原来这句话是老公说的啊,是老公不让自己喝酒的。 小醉鬼尽管脑子昏昏沉沉,却还记得要为自己辩解一下。 “不、不是野男人。”小醉鬼口齿不清,仍旧努力地解释,“是……是斯年哥哥。” 却没有注意到他出口的解释让沈凌寒的面色愈加阴沉。 沈凌寒阴鸷的目光扫向那个被自己一拳就打倒在地的男人。 早在接到保镖的消息赶来这里的路上,温颂就已经把陆斯年的资料整理好发了过来。 陆斯年,江郁星在雪城时的邻居。 毕业后来到云海市定居,开了一家甜品店。 在看到这个不足为奇的身份时,沈凌寒是丝毫没有在意的。 无论是论身份还是论地位,他都不屑于与这种草根之辈相比较。 直到他赶来餐厅门口,看到贴着江郁星那么近的男人,直到从江郁星的口中听到那声“斯年哥哥”,他才真真正正有了异样的感觉。 心里又酸又涩,像吃了浸泡在酸水里的柠檬。 于是下一秒,脑袋昏昏沉沉的江郁星突然感到下颌传来的痛感,被捏着下巴强迫抬起头,与那双阴鸷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不许这么叫他。” “叫我,星星,叫我。” 沈凌寒刚从凛冽的寒风中疾行而来,掌心还带着风的清凉。 已经快要热晕了的江郁星完全忽略了下颌处的微微痛意,而是主动往男人的掌心里贴了贴。 甚至伸出两只手臂扑腾了几下,抓住了沈凌寒的另一只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沈凌寒:“……” “老公,我真的好、好难受。” “好、好热啊……” 沈凌寒蹙起了眉,两只手此时都被小醉鬼抓得紧紧的,恨不得粘在他的脸上。 而他能明显地感受到,掌心触碰到的温度很热。 是不正常的热。 “你给他吃了什么?” 沈凌寒转向那个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男人,眼神充满令人恐惧与窒息的阴郁。 他想要怒斥这个该死的男人,却又担心吓到怀里那个胆子很小的小家伙。 于是沈凌寒死死盯着陆斯年,那目光如同一条阴冷剧毒的毒蛇。 仿佛下一秒就会把眼前的人紧紧缠绕住,将其吞吃入腹。 陆斯年此时已经全然没了底气,却仍然竭力强撑着站起身来,回望过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把星星放开。” 沈凌寒冷冷嗤笑一声:“没听到吗?他叫我老公。” 陆斯年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却在下一秒恢复过来,不死心地据理力争。 “他喝醉了,现在神智都不清醒,我怎么能相信你说的是真的?放开他!” 沈凌寒没心情再跟他多废话。 怀里的人已经难受到连喘息都变得急促,肉眼可见的担忧与焦急盈满了沈凌寒的瞳孔。 他迅速将江郁星打横抱起,稳稳搂在怀里,迈着大步朝门口走去。 第43章 陆斯年快步追上去,却被守在门口的保镖拦了下来。 他在餐厅内声嘶力竭地朝外喊着“星星”,却看到沈凌寒猛然转过头来,死死盯住了他的眼睛。 话却是对保镖说的。 “给这位陆先生多灌点酒,灌醉了送到酒色去,我想他应该会喜欢那种地方。” 吩咐完保镖,沈凌寒头也不回地抱着怀里的人上了车,扬长而去。 而站在原地的陆斯年面如死灰。 酒色是什么样的地方他不会不知道。 是整个云海市最大的情色场所,被灌醉了送进去将会充当什么样的角色可想而知。 一瞬间他的腿脚都瘫软下来,跪坐在了地上。 第59章 沈凌寒抱着沉睡的少年,从医院检查室里走出来。 怀里抱着的温软身体轻飘飘的像一朵云。 轻的像是没有重量一样。 沈凌寒盯着江郁星看了半晌。 白皙又漂亮的小家伙在输液后终于陷入了恬静的梦乡,整个人看起来就有一种赏心悦目之感。 他的手不知不觉就抬了起来,手指在江郁星脸上描摹,将少年额前的碎发抚到耳后,然后轻轻揉捏着那柔软圆润的耳垂。 温颂在取了报告单的第一时间就立即给沈凌寒打来了电话。 “沈总,检测结果出来了。小江少血液里面有c药的成分,还好剂量比较小,对身体没有什么伤害,医生说输液之后就可以回去了。” 沈凌寒淡淡“嗯”了一声,垂眸继续盯着怀里的小家伙。 不听话的小家伙,差点就要被人拐到床上。 “人送去了吗?” “已经送到酒色,交到钱老板手上了。” “嗯。”沈凌寒漫不经心地补充道,“同样的药给他也注射一些,让他好好享受享受。” 直到电话被挂断,温颂才敢缓缓呼出一口气。 当沈总用这样轻缓的语气说出不近人情的惩罚的时候,连温颂都要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高高在上的当权者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毁掉一个人。 但陆斯年也是罪有应得。 温颂这样想着,轻叹一口气。 当一个人被邪恶的欲念裹挟,他也就再也触碰不到那一方美好与纯净。 江郁星睡得很沉,被沈凌寒抱在怀里抱了一路,直到被脱光了放到浴缸里都没有醒过来。 沈凌寒看着浴缸里那颗被剥得晶莹剔透的小葡萄,心里像是升腾起了一簇烈火,燃烧正旺,烧的他浑身发热。 他竭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欲望,打开花洒调试着水温,开始往浴缸里放水。 水流的声响将睡梦中的少年惊醒。 江郁星缓缓睁开眼睛,涣散的视线渐渐聚焦。 然而醉意仍然如同薄雾一般笼罩在他的脑海,让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 他的脑袋依旧昏昏沉沉,蓦地被身下渐渐升高的、浸没自己身体的水流惊到,在浴缸里扑腾起来,挣扎着想要往外跑。 扑腾起来的水花溅了沈凌寒满头满身。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将他置于如此狼狈不堪的局面。 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滚落下来,衣服也全被浸透了,沈凌寒蹲在浴缸边,一脸无奈地注视着浴缸里面挣扎着的小醉鬼。 没有人会相信此时沈凌寒的第一反应不是发火,而是在无奈地笑了笑之后就站起身来,用自己湿透了的双臂将挣扎的江郁星抱在怀里,柔声细语地安抚。 江郁星挣扎得很剧烈,像是怕极了水的模样,看起来很不正常。 也许是触及了以前不好的回忆。 沈凌寒想着,轻轻拍着少年的脊背,嘴里轻声重复着“不怕”。 事实上正是如此。 江郁星此时深陷梦魇,在水没过自己身体的那一刻,只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过去被江知野和江时樾摁着脑袋浸没到污水里的那个时候。 窒息感从肺部径直涌上,他大口大口艰难地呼吸,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痛苦。 现在的自己还能够呼吸到空气,然而过去被死死摁在水里的自己无论怎么挣扎都毫无作用,只会让施暴者更加兴奋。 水流从他的鼻腔口腔涌入,他几乎要被窒息的痛苦全盘没入,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真的会溺死在水中。 就在他被无形的恐惧拉扯着,即将坠入深渊的那一刻,有一个温柔又有力的声音猛然涌进了他的耳中。 “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你了。” “再也不会。” 那个声音在他的耳边萦绕,像一阵风,裹挟着他,带着他远离深渊,越来越远。 “星星,不要怕。” 江郁星终于有了些许的清醒,他眨了眨水雾朦胧的眼睛,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被人摁在污水中,也没有那濒临窒息的感觉,而是身处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之中。 一股熟悉的气息将他紧紧包裹住了。 这股若有若无的气息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心。 “不要怕,老公给你洗澡好不好?” 沈凌寒感觉自己的嗓子都要被自己夹坏了,心里却难得的乐在其中,继续用曾经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发出的尖细的声音安抚着胆小的江郁星。 小醉鬼眼神迷茫,里面的恐惧却显然渐渐褪去。 “老公技术很好的,不会让你的脸上溅上一滴水。” 沈凌寒尝试着打开花洒,见江郁星不再像刚才一样抗拒才放下心来。 天知道他是有多么强大的自制力才能在面对着这样一个白皙剔透的温香软玉时什么都不做,而是真的专心做着洗澡的工作。 沈凌寒暗自在心里感叹,有像自己这样的自制力,做什么事情都会成功的。 洗完澡,他用一条大大的浴巾将江郁星包裹起来,将人抱到了床上。 江郁星的脑袋枕在沈凌寒的腿上,昏昏欲睡。 沈凌寒手里拿着吹风机给小醉鬼吹干头发。 正吹到一半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在接通的那一刻,沈凌寒剧烈跃动了整整一晚的心跳几乎瞬时停滞。 第60章 沈南意急促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哥!你快回老宅一趟!” 他的声音甚至盖过了吹风机发出的声响,在偌大的房间里久久回荡。 躺在沈凌寒腿上正昏昏欲睡的江郁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醒,迷瞪着想要抬起头来,被沈凌寒轻轻摁了回去,轻抚着他的柔发。 “没事,你睡你的。” 沈凌寒将电话挂掉,直到将怀里的人哄睡后才走出了卧室,重新拨通沈南意的号码。 “哥!你在干什么?” 沈南意慌张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恨不得从电话里钻出来一样。 “你、你快回来,爸非要带着人去你那里,连徐晟都叫上了,我拦都拦不住……” 沈凌寒闻言脸色微变。 徐晟作为沈寻舟最看重的保镖,不知道手上攥了有多少条人命,常年游走在黑白交界地带,是沈寻舟手里那把沾染了鲜血的利刃。 沈寻舟轻易是不会让徐晟出面的。 看来他是铁了心想要把江郁星从自己身边送走。 “拖一会儿,马上到。” 沈凌寒嘱咐完迅速挂掉电话。 临走前,沈凌寒仍是不放心,给林景桉打去了电话,让他和盛应行带人来自己家里守一下,还吩咐保镖在院子里守了里三层外三层。 在这个时候谁也不能确定沈寻舟会不会来一个回马枪,再一次派人来把江郁星带走。 沈凌寒不敢赌,也绝不会这样赌。 回老宅的路上,司机将车开的飞快。 一路上闯了无数个红灯,将半小时的路程生生缩到了十几分钟。 当车以闪电般的速度开进沈氏老宅的时候,沈寻舟已经被沈南意磨到了耐心尽失的地步,狠狠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沈南意被这毫不收力的一巴掌打倒在地,脑袋里面一阵轰鸣。 他捂着在一瞬间肿起来的脸颊,抹掉嘴角血渍。 腕上戴的手表摔在地上,摔出了一地碎片。 管家捧着冰敷袋赶来,站在一边瑟瑟发抖。 他想要上前去给小少爷冰敷一下伤口,却又在看到沈寻舟那阴沉至极的面容的时候猛地停下了脚步。 沈先生一直以来就对沈小少爷不闻不问,这是老宅里面所有佣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但管家是从小看着沈南意长大的,总是忍不住心疼这个可怜的孩子。 尤其是在沈夫人去世之后。 沈南意从那时起就像是一朵被移出了温室的、失去了庇护的脆弱玫瑰。 只能默默忍受外界的风雨飘零。 沈寻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倒在地上的沈南意,目光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或是心疼。 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头顶的玻璃吊灯在沈寻舟敲击扶手的频率中微微震颤。 第44章 沈凌寒快步走进大厅,眼神冷冽而深邃,一刻不停地走到沈南意身边将他扶了起来。 “哥……” 沈南意眸子里盈起水光,原本白净的脸此时高高肿起,呜咽声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 “父亲还是一向心狠手辣。”沈凌寒接过管家小心翼翼递上来的冰袋,塞进沈南意的手里。 他唇角勾起一道嘲讽的弧度,笑意却未达眼底,继续旁若无人地说道。 “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沈凌寒垂在身侧的右手攥紧成拳,掌心里被自己掐出一道道血痕。 他注视着父亲身后那面挂在他墙上的全家福。 照片里的母亲笑容温和,怀里抱着年纪尚小的沈南意,右手搭在沈凌寒的肩膀上。 而站在母亲身边,温柔注视着她的沈寻舟,看起来是那样的温良,倒真的像一个极具风度的翩翩公子。 然而此刻的沈寻舟整张脸都被无形的阴影笼罩住了。 他站在灯光下,死死盯住沈凌寒的眼睛,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 空气像是凝结成了冰霜。 不知沉默了多久,沈寻舟冷笑一声,坐回到沙发上。 “沈凌寒,我含辛茹苦把你培养出来,不是任由你胡闹的。” 沈寻舟斜倚着沙发靠背,摘下金丝眼镜,放在手里用指尖细细把玩着。 镜腿折射出的寒光映出他阴沉的面色。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你若是偏要和我作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沈寻舟眯起一双狭长的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人,语气淡漠又凉薄。 “你知道像我这样的人都能做出些什么样的事情,我完全可以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沈凌寒握紧了拳头,用力之大让指尖都泛起了青白之色,几乎要将手心生生掐出血痕。 “父亲对我的私事这么上心?” 沈凌寒竭力保持着面上的神色不变,泰然自若地走近了几步,在沈寻舟面前站定。 “我这如果是胡闹,那您怕是忘记了,当年您对我们母亲都做了些什么?” 话音未落,不仅沈寻舟变了脸色,连站在一边的沈南意都猛然间瞪大了眼睛。 沈南意在原地几乎都要站不稳,身体都开始微微摇晃。 他满脸全是难以置信,似乎想要走到他们面前。 却被身旁的管家轻轻拉住了手臂,制止了他即将做出的动作。 沈寻舟一时竟做不出任何反应。 在他的目光扫过沈凌寒那双深邃冷峻的眼睛时,仿佛从里面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二十年前的自己。 他过了很久才缓过劲来,深深吐出一口气。 “徐晟,先把小少爷带回房间去。” 徐晟得了命令,没有任何犹豫,走到沈南意的面前,做出示意请他上楼的手势。 沈南意尽管不情不愿,却又在心里真的对徐晟充满了畏惧,慢吞吞踱着步子朝楼上走去,却一步三回头。 直到楼上传来了关门的声响,沈寻舟才再一次开了口。 语气显然已经濒临怒火爆发的边缘。 第61章 “你什么意思?” 沈寻舟阴冷地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儿子。 “您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沈凌寒嘲讽地勾了勾唇角。 全家福的照片里,母亲温柔的笑容被水晶相框切割成碎片。 就像那年他亲眼看着父亲把镇静剂注射进母亲静脉里。 “当年您用精神疾病为由把母亲关进疗养院,现在又想用同样的手段对付我的人?” 沈凌寒突然抬手指向二楼西侧紧闭的房门。 “保险箱里藏着什么您应该心里很清楚,那些精神鉴定报告,全是您买通医师伪造的吧。” 沈寻舟敲击扶手的动作骤然停顿。 这个掌控沈氏集团三十多年的男人终于撕开从容的假面,鹰隼般的眼睛盯住儿子颈侧跳动的青筋,冷笑道: “你以为这些捕风捉影的指控能威胁到我?” 佣人们早已经都小心翼翼退了出去,连呼吸都不敢放出声音。 大厅里只剩了他们父子二人。 针锋相对,剑拔弩张。 仿佛下一秒烈火就会燃起,然后将整座别墅彻底吞噬。 沈寻舟闲适地倚在沙发靠背上,脸色恢复如常,看起来像是完全没有在意沈凌寒刚刚说的话。 “你想拿这个威胁我,但是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你没有能力玩的过我,我做任何事情都永远不会留下痕迹,不会让任何人找到证据,也从来没有软肋。” “而你不一样,你有了软肋。” 沈寻舟唇角微扬。 “你也不想明天的头版头条就挂上,沈氏集团继承人豢养拍卖品的热搜,然后让那个小东西成为众矢之的吧?” 沈凌寒的眉心蹙紧了,咬紧了牙关。 “我查清他的身份了,还真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小玩意儿。” 沈寻舟笑了笑,抿了一口手中的热茶,水汽升腾氤氲,让他的侧脸都变得模糊不清。 “江海集团江淮桉的私生子,江郁星,没错吧?” 沈寻舟抬起眸子瞟了沈凌寒一眼,表情很是耐人寻味。 “我原以为你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是在拍卖会上对那个小东西一见钟情的,但你敢承认,江海集团的破产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吗?” “我还真是小瞧了你,布了这么大一盘棋,就为了得到一个养在家里的小东西,值得吗?” “怎么不值得?”沈凌寒眼底满是猩红,目光也是前所未有的冷峻和阴狠,“我说过,谁敢动他,我就跟谁拼命。” —— 江郁星醒来的时候,脑袋仍旧昏沉,还带着宿醉的胀痛。 他揉了揉眼睛,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朝门口走去。 卧室里的窗帘被人细心地拉上,他在昏暗的空间里摸索着往外走,在打开门的一瞬间被外面的光线猛地刺痛了双眼。 “醒了?” 惊喜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起传来,离他越来越近。 原本在大厅里坐着打游戏的林景桉和盛应行两个人听到开门的声响,急匆匆跑上了楼。 看到那个刚刚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小家伙正用手揉着迷迷瞪瞪的眼睛,一脸迷茫地望向他们。 像是呆滞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地认出了他们。 “……林先生,盛先生?” 两人被小美人叫出了名字,面上都带着抑制不住的欢喜,连语气都变得雀跃起来。 “阿寒有事出去了,让我们俩来照顾你。” 林景桉笑道,嘴角都快咧到了天上。 “星星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带了小蛋糕和甜甜圈,要不要尝尝?” 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江郁星一脸懵懂地被两人撺掇着下了楼,在吃了林景桉买来的甜品后莫名其妙被拉到了游戏机前。 江郁星一双大眼睛一眨一眨,盯着屏幕里跃动的小人儿看,没一会儿就盛满了亮晶晶的光。 盛应行将手柄塞到他的手里。 起初江郁星很小声地推拒,说自己不会玩,想要把手柄还给他,然而视线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屏幕。 但盛应行死活不接,还非要教给他手柄的用法以及游戏规则。 没过多久,江郁星那双亮亮的杏眼几乎就要粘在了屏幕上。 手柄也操纵得越来越顺畅,他的脸上笑意盈盈,两颊的小酒窝圆润又可爱。 少年手里紧紧攥着手柄再也不愿松开,雪白的指尖在上面飞快地跃动,眼睛清清亮亮,带着无尽的笑意。 几人欢声笑语,笑逐颜开。 气氛简直融洽到不能再融洽。 “厉害啊,星星。” 林景桉兴奋到手臂都搂上了江郁星的肩膀,从背后环住他欢呼道: “这么难的一关都让你过去了,你就是百年一遇的游戏天才!” 这个过于亲昵的姿势让江郁星瞬间僵住,一动也不敢动。 “松手。”盛应行用手柄敲开林景桉的胳膊,“你吓到他了。” 江郁星盯着屏幕上“you win”的字样微微发怔。 过去他从未被允许接触游戏,在江家连健康活着都成了奢望,更不用说能够触碰到游戏手柄了。 “要不要试试双人模式?”盛应行拆开新的草莓蛋糕推到江郁星面前。 奶油入口的瞬间,江郁星被甜得眯起眼睛。 “轰!” 别墅大门被撞开的巨响惊飞窗外的麻雀。 江郁星手中的蛋糕叉猛然间落地,奶油在白瓷砖上溅出星星点点痕迹。 当他看清林叔搀扶着那个浑身是血的人进来的那一刻,呼吸都几乎要停滞了。 “阿寒!” 林景桉冲过去接住沈凌寒下滑的身体,指尖立刻沾满粘稠的血。 第45章 鞭伤从肩胛骨蔓延到腰际,西装布料嵌进翻卷的皮肉,随着呼吸起伏不断渗出鲜红的血液。 “快拿医疗箱来!” 盛应行扯开沈凌寒的衬衫,消毒棉触到伤口的瞬间,昏迷的人突然挣扎着睁开眼。 涣散的瞳孔在触及江郁星苍白的脸时骤然收缩,染血的手掌在空中虚抓两下,最终只是轻轻拽了拽少年睡衣的衣角。 “怎么回事?你这是怎么搞成这样的?沈叔打的吗?” 盛应行话还没问完,只见着后背鞭痕密布、衣服上都浸透了血迹的沈凌寒,直挺挺地朝江郁星的方向倒了过去。 第62章 沈凌寒感觉自己睡得很沉,眼皮都像是黏住了一样,怎么睁都睁不开。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这么沉的觉了。 梦里的沈凌寒怀里搂着香香软软的江郁星,像是抱着一个香喷喷的小蛋糕。 香甜可口,甜美可人。 好想啃一口。 啃一大口。 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的下颌,蹭的他痒痒的。 他却毫无怨言,只是紧紧贴着怀里的人儿,鼻尖萦绕着香甜的气息,心里软的不得了。 沈凌寒正要沉溺于这暖洋洋的幸福中,却突然感觉自己猛然间陷入了一片汪洋大海。 四周都变得湿漉漉的,怀里的小蛋糕也从自己怀里挣脱。 沈凌寒慌张地向前追了几步,却发觉自己的四肢都开始不受大脑的控制。 再加上后背传来火辣辣的刺痛,让他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一瞬间他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 沈凌寒的视线有些涣散,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把自己从梦境里抽离出来。 他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的喉咙干涩难耐,身体酸软,头昏脑涨,好像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块不疼的地方。 沈凌寒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意识逐渐恢复。 他突然听到了很小很轻的抽泣声,感觉到自己颤动的手指摸索着,抓了一把湿漉漉的感觉。 床边窝着一个小小的影子,整个脑袋都趴在沈凌寒的胳膊上。 温热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已经把他身上盖的被子和衣服都浸透了一大片。 原来这就是梦里汪洋大海的源头。 不知不觉间,沈凌寒的唇角早已高高翘起。 身上的疼痛都被心里涌上的喜悦挤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他忍着笑意,有些艰难地翻了个身。 他将没被压住的那只胳膊抬起来,宽大的手掌抚上了江郁星的发顶,像往常做过很多次的那样,轻抚那柔软乌黑的头发。 手底下的少年猛地瑟缩了一下,下一秒迅速抬起头。 哭到红肿的眼睛里闪着莹莹泪光,圆润剔透的泪珠顺着白皙的脸颊流下来,在很容易留下痕迹的皮肤上划出了道道泪痕。 沈凌寒望着那双泪光盈盈的漂亮眼睛,一时有些愣怔,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哭什么?” 沈凌寒笑着,捏了捏江郁星脸颊上的软肉。 “刚刚不是玩的很开心吗?他们俩人呢?” 盛应行和林景桉早就被林叔给撺掇走了。 临走前他们拉住林叔问究竟出了什么事。 林叔一脸严肃,添油加醋地描绘了一通当天在沈家老宅发生的场景。 他着重渲染了当时危急又紧张的气氛,以及沈少为了保护星星少爷,甚至挨了沈寻舟的一顿鞭子。 盛应行和林景桉两个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这两个人也算是常年混迹于商场,就算志不在此,在耳濡目染的熏陶下,对林叔这一番话的分辨能力还是有的。 他们都能够听得明白,林叔说的几分真几分假,以及有多少夸张的成分。 以沈凌寒现在的能力,怎么可能还会像他小时候那样,跪在那里乖乖接受家法处置,然后带着一身鲜血淋漓的伤痕活活痛晕过去。 现在只要是沈凌寒不愿意做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强迫他。 所以如今这一出,时隔数年又被打出一身伤痕、连晕倒都要往江郁星身上晕的沈凌寒,他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就显而易见了。 盛应行和林景桉同时转向了一旁的江郁星。 只见少年在听了林叔的话后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趴在昏迷不醒的沈凌寒的床边几乎要哭成了泪人儿。 终于把盛应行和林景桉送走之后,林叔语重心长地对江郁星说: “星星少爷,刚刚医生说了,沈少的伤口有些感染,有发烧的风险,平日里沈少不允许我们任何人和他有身体接触,所以……只能交给你了。” 少年眼含热泪,很用力地朝他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照顾好沈先生。 然后就继续趴在床边寸步不离。 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照顾人的方法,跑去接了一杯温水,手里捏着一根棉签,一点一点沾湿沈凌寒的嘴唇。 林叔在他身后看了半晌,很放心地走出了房间,轻轻关上了卧室的门。 房间里只剩下昏睡不醒的沈凌寒和眼泪一流起来就再也停不下来的江郁星两个人。 偌大的空间只能听得到男人轻缓又均匀的呼吸声,以及少年微弱的抽泣声。 直到床上的男人醒了过来。 “沈先生,您醒了!” 江郁星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从床边一跃而起,眼睛里面盈满了惊喜的光。 “伤口疼不疼?我去给您倒杯水。” 江郁星已经激动到语无伦次,刚想要转身跑去接水,却被男人猛地拉住了手臂。 “疼,特别疼。” 沈凌寒眯了眯眼睛,嗓音沙哑,语气听起来很委屈。 “尤其是没听到想听到的称呼,就更疼了。” 沈凌寒艰难地倚着床头坐直了身子,看着眼前的少年一瞬间红了脸。 “老、老公。” 江郁星抿了抿嘴唇,声音很轻很小。 “要是疼得受不了的话,我给你吹吹好不好?” 第63章 沈凌寒强忍着从心底上涌的激动情绪,压抑着自己跃动速度过快的心跳,唇角却始终抑制不住地向上掀起。 他挪动了下身体,却突然虚弱地咳了起来。 咳嗽声惊天动地,很久都停不下来。 江郁星一下子慌了神,哒哒哒迈着步子跑出去,再进来的时候手里很小心地捧了一杯温水。 沈凌寒就像是四肢残废了一样,连手都不肯伸出来,非要就着江郁星的手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杯子里的水。 喝完,他喉结滚了滚,不经意地提起: “林叔说我今晚有可能会发烧,需要有人跟我一起睡。” “嗯!”江郁星很用力地点头,语气诚恳,“我会一直在床边守着的。” 沈凌寒嘴角抽了抽。 “你知不知道,如果真的发烧了,要肌肤相贴才能感受得到?”沈凌寒体贴地提示道,抬眸瞥了江郁星一眼。 江郁星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沈凌寒放弃了跟这个小傻瓜循循善诱的念头,扬起下巴直奔主题。 “你今晚得跟我睡在一起,睡在我的怀里才可以。”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然我发烧了你都不会知道。” 于是沈凌寒用这样的方式成功把江郁星拐上了床,每天晚上温香软玉搂在怀里,哪里还顾得上身体的疼痛。 一个常年健身的、身体特别好的成年男人,拥有如此强健的体魄,从受伤后的恢复速度就可以很明显的看出。 后背上的鞭痕在经过每日江郁星小心翼翼上药后很快就结了痂,然后渐渐消退。 直到现在,连颜色都已经淡到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了。 每天的上药时间是沈凌寒最期待的。 江郁星很主动地揽下了这个任务,上药时的动作很轻很轻,生怕弄疼了他。 却在看到那弯弯曲曲如蛇般蜿蜒的伤痕时总会控制不住地掉眼泪。 眼泪一掉就再也止不住,就像一个坏掉了的小水龙头。 晶莹剔透的泪珠大颗大颗涌出来,连成一条线,顺着脸颊往下淌。 背对着他的沈凌寒也总是能很及时地感受到身后的不对劲,听到那微弱的抽泣声。 沈凌寒此时便会迅速转过头,将江郁星一把揽进怀里,单手揉着他的脑袋,低下头亲一亲他柔软的唇,将他脸上滚烫的泪水轻轻抹掉。 “心疼老公啊?” “乖,不哭了。” “不是要给我吹一吹吗?吹一吹就不疼了。” —— 沈南意最后一次跑来看沈凌寒的时候,他背上的伤疤已经全然消退,整个人看起来也已经完全康复了。 然而沈凌寒仍旧躺在床上不肯起来。 明明身上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却还是要用虚弱的声音向江郁星喊着这里有点疼,那里又有点疼。 第46章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享受极了江郁星为了他跑前跑后。 享受极了看到江郁星满脸都是为他担忧与心疼的表情。 沈南意当然也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这些小心思。 沈南意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抱着一袋黄瓜味薯片,捏起一片扔进嘴里,顺便白了床上矫揉造作喊疼的人一眼。 过去沈凌寒挨家法的时候都从来没疼成现在这个样子。 小时候挨沈寻舟打的沈凌寒永远都是沉默地跪在那里一声不吭。 棍子打在身上,他宁愿用牙齿把自己的嘴唇咬破都不会泄出一丁点儿的声响。 连眼泪都不会流出来一滴。 而如今的沈凌寒像是瘫痪在了床上。 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要江郁星喂到他的嘴里才肯咽下去。 睡觉的时候要把人紧紧搂在怀里,美其名曰是怕自己半夜会烧起来。 然后把怀里的人乱亲一通。 后背上的伤痕早就消退到看不清了,几乎没有留下一丁点儿的痕迹。 沈凌寒却还要时不时地喊疼,还要用那种最虚弱的声音,骗走江郁星的眼泪。 沈南意简直都快要无语了。 当看到江郁星又一次端着一盘洗好的水果喂给沈凌寒,还被他威逼利诱一遍又一遍喊“老公”的时候,沈南意蹙着眉,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哥,你还没好吗?我看你身上的伤疤都没了,怎么还不能自己吃饭呢?” 沈南意又往嘴里塞了几片薯片,口齿不清地补充道: “要是真这么严重,这么久都没好的话,是不是得叫医生来家里看看啊?” 沈凌寒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专注地将江郁星喂到嘴边的草莓吃进嘴里。 在江郁星想要放下果盘让他自己吃的时候,沈凌寒忽然捂住胸口重重喘息:“我心口疼……” 沈南意把嘴里的薯片嚼得咔嚓响:“哥你上次不是说后背疼吗?” “可能伤到内脏了。” 沈凌寒面不改色地拽过江郁星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你听,心跳是不是很快?” 沈南意:“都这么久了,伤口早好了吧?” “伤口是好了,但后遗症很严重。” 沈凌寒拉了一把江郁星的手腕,顺势将人带进怀里,鼻尖蹭过泛着香气的发丝。 “每天半夜都会抽痛,需要抱着暖乎乎的东西才能睡着。” 沈南意翻了个白眼:“我这就让林叔给你订十个热水袋。”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了敲门的声响。 一瞬间,沈凌寒心里警铃大作。 第64章 随着敲门声越来越激烈,上一秒还躺在床上很虚弱地喊疼的沈凌寒,下一秒从床上一跃而起。 紧接着很严肃地嘱咐沈南意带着江郁星待在房间里不要出去。 沈南意也迅速收起了刚刚吊儿郎当的神态,把手里的薯片袋子扔到一边,认真地点点头。 楼下林叔已经开了门。 直到盛应行的大嗓门传了上来,沈凌寒才松了一口气。 盛应行几大步跃上楼梯,冲进了沈凌寒的卧室。 “这是已经完全恢复了?” 看到沈凌寒已经生龙活虎地站在那里,盛应行笑道。 沈凌寒白了他一眼,坐回到床上,心里暗骂坏了自己计划的盛应行八百遍。 这下装柔弱装可怜算是行不通了。 得想想别的方法。 “你来干什么?”沈凌寒没好气地开口。 盛应行神神秘秘地眨眨眼睛,放低了声音:“有大事和你说。” 说完,他顿了顿,看向站在一边给江郁星喂了一片薯片的沈南意。 再转头看向沈凌寒的时候,果然见到他的脸瞬间黑了下去。 盛应行强忍着笑:“小星星,听阿寒说你最近都学会烤小饼干了,我也想吃,能不能给哥哥做点儿尝尝。” 江郁星还没来得及应答,沈南意第一个跳了起来,满脸都是不满的表情。 “应行哥,你凭什么使唤星星哥啊?”沈南意撇了撇嘴,“星星哥已经被某些人使唤了这么多天了,你还一来就要这要那,你们到底会不会心疼人啊?” 盛应行给一旁面色阴沉的沈凌寒使了个眼色。 沈凌寒的目光落在江郁星身上时,一瞬间增添了些连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温柔与宠溺。 他朝江郁星勾勾手,在少年朝自己走近的时候长臂一伸将少年揽进怀里,让他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沈凌寒俯下身子亲了亲江郁星的额头,语气轻柔。 “嗯,我也想吃,去给老公做点儿?好不好?” 沈凌寒装作看不到盛应行猛然间瞪大的眼睛,也看不到沈南意高高翻起的白眼。 他的眼睛里只有江郁星在听到自己的话后瞬间变得羞红的脸颊。 盛应行目瞪口呆,在沈南意和江郁星走出房间很久之后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老、老公都叫上了?” 盛应行结结巴巴,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震惊之情。 想当年到底是谁亲口说的,说江郁星只是自己买来的玩物,说自己永远都不会爱上江郁星。 “以后不许叫他星星。” 沈凌寒阴冷的声音传了过来,让盛应行瞬间变得清醒。 “那我叫什么?大家不是都那么叫吗?这名字多可爱啊。” “都不许叫。” 沈凌寒一脸冷酷,抱着自己的双臂盘腿坐在床上,强硬地下了命令。 盛应行则一脸无语。 “要说什么大事啊?还非得把他们俩支开。”沈凌寒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 盛应行恢复了脸上神秘的表情,轻咳几声清了清嗓子,这才开了口。 “有江家老大江时樾的消息了。” 盛应行得意地扬起了唇角,果然看到在听到自己的情报后,沈凌寒的眼睛里都猛地射出了冷光。 “当时不是让他从纽约逃走了吗?你让我给你找的那些私家侦探一直在附近找线索,最近他们怀疑江时樾可能跟着一批偷渡到美国打黑工的人一起回国了。他回了国我们可就容易找了。” “怎么?这回还打算亲自去抓人吗?”盛应行眼见着沈凌寒的表情越来越严肃,问道。 沈凌寒冷笑一声,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 等有了确切的消息,他不仅要亲自去抓人,还一定不能让江时樾这么轻轻松松就死掉。 也许别人都会以为当年江知野才是欺负江郁星欺负得最狠的人。 但沈凌寒却心知肚明,以江知野这样的脑子和胆量,绝不会是能够主动跨出第一步去实施暴行的人。 他背后一定有一个去指使他做这些恶事的幕后黑手。 而这个人只能是江时樾。 江时樾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表面上只是冷淡又孤傲,与所有人都保持一定的距离,看起来世间没有一切事物能够引起他的兴趣。 实际上他的性格狠辣又偏激,功利心极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能够不择手段。 江时樾一贯最会做的事情就是借刀杀人。 这是沈凌寒与他打过屈指可数的几次交道后得出的结论。 所有欺负过、侮辱过江郁星的人,沈凌寒都不会放过。 那么江时樾就是沈凌寒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抓到的那个人。 沈凌寒心里这样想着,眼神越来越锐利,越来越冰冷。 连盛应行看到这样的目光都要不禁打一个寒颤。 那时看到沈凌寒冷到瘆人的目光,连周围的气息都变得阴冷又恐怖。 盛应行控制不住地想,如果抓到江时樾要让沈凌寒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许他都会心甘情愿去这样做。 这个念头让盛应行感到心惊。 第65章 门外传来少年的欢笑声。 “星星哥做的小饼干越来越好吃了,可真是便宜你们了。” 沈南意一把推开房间的门,得意洋洋地扬起了脑袋,语气骄傲的好像饼干是他自己做的一样。 沈凌寒和盛应行同时看向小心翼翼端着小托盘走进来的江郁星。 小托盘上摆着两个精致的小盘子。 每一个小盘子上整整齐齐摆了六块精致的小饼干,做成了小輕tuan动物的形状。 小兔、小狗、小狐狸、小羊…… 盛应行是从来没有吃过看起来这么幼稚的东西的。 一向自诩肌肉猛男的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实在没想到沈凌寒口中好吃到爆的小饼干是这个样子的。 沈凌寒怎么看也不像是爱吃这种甜食的人。 但盛应行眼睁睁地看着沈凌寒率先从盘子里拿起了一块小羊形状的饼干,塞进了嘴里。 江郁星抬起亮晶晶的眸子看向沈凌寒,满眼都是无声的期待,脸上还有刚刚不小心蹭上的面粉。 直到男人边咀嚼边微微点头,说出那句“嗯,还不错”。 第47章 江郁星才眉眼弯弯地露出了笑容,脸颊两侧的小酒窝圆润的可爱。 沈南意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看着沈凌寒故作矜持的模样,唇角都很嫌弃地高高撅起。 装什么装。 沈南意早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腹诽道。 之前星星哥烤得焦黑的或是散架成软绵绵模样的那些饼干也都被这个男人吃了个精光。 并且每次吃完都是这句“嗯,还不错”。 甚至每一次第一块拿起的总是小羊形状的饼干。 别人不知道为什么,沈南意心里比谁都清楚。 因为小羊是江郁星的属相。 前段时间那些烤成了黑炭的饼干,连沈南意都分辨不出饼干的形状。 沈凌寒却每次都能精准地率先挑出那块小羊形状的饼干,一口塞进嘴里细细咀嚼。 盛应行还发着呆,被又拿起了一块饼干的沈凌寒瞥了一眼。 “怎么不吃?不是你说想吃的吗?” 江郁星的星星眼也同时转向了盛应行。 盛应行喉咙里喉结滚了滚,刚想要学着沈凌寒刚刚的样子拿起自己盘子里那块小羊形状的饼干,就被沈凌寒抢了先,拿走了他盘子里唯一的一块小羊饼干。 “你吃别的。” 说着,盛应行就看着沈凌寒又一次将那块小羊饼干扔进了嘴巴里。 —— 沈凌寒在彻底恢复后终于没有了理由继续待在家里,在第二天就不得不回了公司。 临走之前,他漫不经心地把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随手塞进了江郁星的手里。 江郁星问他这是什么,他也不说话,只是沉默地注视,唇角带着细微的笑意。 江郁星拆开手里的包装盒。 一个最新款的手机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少年惊讶地抬起头,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里面存了我的号码,每天至少给我打三个电话。” 沈凌寒说着,转身面向门口的镜子整理自己的领带,从镜子里面观察着少年摆弄手机时欣喜的神色。 “听到了吗?” 沈凌寒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复,轻咳几声提醒那个很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看的少年。 “听到了!”江郁星抬起头,眼睛里亮亮的。 下一秒却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尴尬地垂下了脑袋。 “可是……我不会用。” 沈凌寒先是怔愣了半晌,嘴唇张了又张却没能说出一句话。 直到他反应过来,这可能真的是江郁星第一次接触手机,也是第一次拥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手机。 在雪城的时候他的年纪还小,每天都和小伙伴们在小广场上嬉笑玩闹,完全没有必要用到手机。 被带到云海市后的这六年就更不用说。 在江时樾和江知野那两个人渣的折磨下,江郁星能平安地活到现在,能完完整整站在自己面前已经实属幸运。 更不用说还有没有机会去接触别的事物。 尤其是这样能联系到外界的电子产品。 也许江郁星真的连碰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沈凌寒冷淡到坚硬无比的一颗心突然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撞裂了。 尖锐的碎片扎在上面,让他感到一阵又一阵的酸胀与刺痛。 他的眼睛渐渐变得猩红,拳头攥紧了,恨不得立即就把江时樾给抓回来。 让江时樾为自己曾经做出的一切付出惨重的代价。 江郁星被他突然转变的神情给吓到,睁着圆圆的眼睛后退了几步,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第66章 沈凌寒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渐渐松开攥紧的拳头,掌心留下了很深的一道掐痕。 他朝江郁星走近了几步,放低了声音,语气也柔和了些许。 “我教你用。” 沈凌寒将白色机身放在江郁星掌心,温热的指腹看似漫不经心地划过少年的手腕。 “按住这个键喊一声‘老公’,它就会亮起来,我就会接到你打来的电话。” 沈凌寒的目光落在乖巧站在原地的江郁星身上,扫过少年睡裤下摆露出的细瘦脚踝,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沈凌寒这辈子都没有过这么有耐心的时候。 无论对谁他都总是一副高冷又不耐烦的姿态,更不用说会像现在这样轻声细语教人学习手机的使用方法。 “记住了,每天至少打三个电话,接通后要说‘老公,我想你了’。” 又重复了一遍,沈凌寒这才放心地出了门。 温颂终于等到沈凌寒回了公司,在心底松了一大口气。 但他很快就发现沈凌寒身上发生的显著变化。 比如刚来公司就连着开了数场会议、在忙的团团转的同时,以往总要保管在温颂手里的手机,如今却被沈凌寒紧紧攥在手里。 时不时还会蹙着眉低头摆弄一下,来回摁着音量键,仿佛是怀疑自己的手机被静音了一样。 沈氏集团的会议室里,沈凌寒转着手里的手机,黑色机身在他的冷白指节间上下翻转。 当铃声终于响起时,他抬手示意台上正在汇报的高管暂停。 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来电人:星星。 会议室里的众人都在铃响的瞬间屏气凝神,连呼吸都不敢放大声音。 沈总向来是不带手机进会议室的,想必这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电话。 然而众人只见沈总在铃响的第一秒,漆黑如墨的眼眸里就闪过了几道亮光。 随即他的唇角微微扬起,右手指节一下又一下有节奏地敲在桌面上,看起来悠然又闲适。 完全不像是急着接电话的样子。 就在他们感到奇怪,却又没人敢出声询问的时候,铃响到了第七声,沈总这才按下了接听键。 他们听不到电话里那人的声音。 只能听到平日里冷血又严苛的沈总在接起电话的那一刻就换了一种语气。 与开会时严肃又生硬的语气截然不同。 “嗯,刚刚在忙。” “吃过午饭了吗?” “午饭吃的什么?” “吃水果了吗?” “现在在做什么?” “不要总盯着手机看,伤眼睛。” “嗯,去院子里的话要多穿点衣服。” 说话时,沈总的唇边自始至终都带着若隐若无的笑意,声音温柔得像在哄一个不肯吃药的孩子。 会议室里的员工们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每个人脸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沈总这是……有孩子了??? 这也太快了吧! 明明不久前公司里才刚传言沈总有了老婆,这才没过多长时间,连孩子都有了? 直到沈凌寒的电话都已经挂断了,众人还没从极度的惊诧中回过神来。 “抱歉,各位,家里的小孩不太懂事,非要在开会的时候打电话来,不接的话还会闹脾气,耽误大家时间了。” 沈凌寒的一句话让所有人猛然惊醒,迅速笑着摆手。 “那我们继续。” 沈凌寒淡淡一笑,瞟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恢复了严肃的神情,继续进行刚才中断的会议。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温颂依然能看到沈凌寒无论是在开会还是在翻阅文件时,手机总是放在离他不足一尺的位置。 仿佛在一夜之间手机就成了沈凌寒最宝贝的东西。 下午五点,沈凌寒在办公室里准时起身收拾东西,在走出办公室的前一刻接到了今天的第三个电话。 他无意识地扬起唇角,按照惯例在铃响到第七声时才摁下接通键。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江郁星这次打来的竟然是视频电话。 视频接通的瞬间,江郁星那张漂亮的脸填满了整个屏幕。 “老公……” 电流声裹着甜甜的绵软嗓音传了过来。 “院子里的洛神玫瑰今天开花了。”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隐隐的兴奋,屏幕里的画面开始随着他的跑动而剧烈摇晃。 下一秒,屏幕被大片大片粉色的玫瑰全然占据。 “嗯,很漂亮。”沈凌寒盯着屏幕,“把摄像头翻转过来,对准你自己。” 第67章 当屏幕里重新呈现出那张令人心心念念的漂亮面庞的时候,沈凌寒的唇角才又一次微微上扬。 屏幕里的江郁星穿着沈凌寒买给他的奶白色羊绒衫,正对着屏幕眉眼弯弯,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 屏幕的荧光映得他的眼睫都在发亮。 沈凌寒瞬间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发紧。 他抬手扯松了领带,喉结滚动着将所有难以示人的情绪咽了下去。 再开口时,他听到了自己有些沙哑的嗓音。 “我马上就回去了,今天想收到什么花?” 屏幕那头安静下来,像是陷入了沉思。 沈凌寒默默数着手机里传来的呼吸声,心跳声越来越剧烈。 第48章 “想要……小雏菊。” 又甜又软的声音传到沈凌寒的耳朵里。 “跟院子里的洛神玫瑰放在一起一定很好看!” “嗯。”沈凌寒喉结滚了滚,轻声应了下来。 每天带回家一束花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成为了沈凌寒的日常。 就连他在家养伤的那一段时间,尽管不能亲自去挑选花束,也会安排温颂每天去买一束鲜花送到家里。 甚至在院子里播种了一大片洛神玫瑰,还雇来了几个园丁来打理。 没想到这么快就开花了。 还能让家里那个小家伙那么开心。 好像还挺值得的。 沈凌寒想着,嘴角早已在不知不觉间高高翘起。 等他回到家,打开门的那一刻,就看到了早已等待在门口的江郁星。 少年脸上漾起大大的笑容,像是想要冲出门去迎接他。 携着寒气的风从门缝里渗出来,江郁星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地打了一个寒颤。 沈凌寒却看在了眼里,一边关门一边严肃地板起脸。 “外面这么冷,怎么穿这么少跑下来?” 江郁星身上还是穿着那件自己买给他的奶白色羊绒衫,映衬着他的肤色更加纯净剔透,像一块上好的白玉。 沈凌寒将怀里抱了一路的小雏菊花束扔给眼睛亮晶晶的江郁星,观察到了少年脸上丝毫不掩饰的欣喜神色。 晚饭还没有上桌。 江郁星盘腿坐在阳台的小地毯上,跟几个佣人一起忙着将花束插进花瓶里。 沈凌寒则坐在沙发上,坐在抬眼就能看到少年那张灿烂笑靥的位置,目光落在放在桌子上的那块手机上面。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伸出了手,将属于江郁星的手机握在了掌心里。 冷白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来回划动。 当看到联系人列表里面,仍然空空荡荡,只有自己一个联系人的时候,他的心里感到莫名的满足。 就像是在江郁星的世界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一样。 让沈凌寒内心感到无比雀跃,无限满意。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每天回家翻阅江郁星的手机,与绕路带回一束鲜花一样,都成为了沈凌寒的日常惯例。 只有在每天看到手机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痕迹,以及每天至少三次的通话记录,他才会感到心安。 直到有一天,沈凌寒照例拿起手机来随意翻看的时候,屏幕上跳出来了一条信息。 他的瞳孔骤缩,划开了聊天记录。 屏幕上显示着微信界面。 原本空空荡荡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聊天框,此时跳动着沈南意的名字。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几乎要将手机边框生生捏碎。 一口怒气堵塞在喉咙里,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到令人难以直视。 江郁星正抱着刚插好的花瓶蹦蹦跳跳跑过来,脸上还带着笑意。 却在看到沈凌寒阴沉的面色,以及听到又一次响起的信息提示音的时候,他吓得浑身一抖。 手里的花瓶啪地一声掉在了地毯上,里面的水淌了一地。 沈凌寒已经很久都没有发过火了。 之前几乎每一次发火都要把江郁星折磨得身心俱疲。 江郁星也是真的害怕极了男人生气时候的样子。 好像是要把自己生生撕碎了吞吃入腹。 江郁星瑟缩着身体,往角落里退去,直至后腰抵在了墙面上,到了再也退无可退的地步。 “聊的很开心?” 沈凌寒单手划着手机屏幕,看着上面两个人在短短一天时间里就聊了那么多的内容。 有沈南意分享过来的歌曲、游戏,还有两个人热火朝天讨论游戏和美食的记录。 对比自己跟江郁星的聊天框,里面只有自己强迫他每天打来三个电话的记录。 沈凌寒冷笑一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他迈着大步走近缩在墙角的少年,阴影将其完全笼罩住了。 “什么时候加的?” 江郁星垂着脑袋,揪着自己的袖口,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今天上午。 那时他正捧着手机在花园的秋千上晒太阳,就看到了翻墙进来的沈南意。 沈南意看到他手里攥着的手机眼睛一亮,立马掏出自己的手机教他扫二维码加上了好友。 男人的指腹重重擦过少年泛红的眼角,每说一句话就逼近一步,直到呼吸相抵。 第68章 掌心里的手机猛然震动起来,沈南意的视频邀请跳了出来。 沈凌寒在摁下接通键的同时,江郁星轻声呜咽着想要去抢手机挂断,被他单手扣住双腕按在了头顶。 屏幕里沈南意笑盈盈地举着一个小蛋糕。 他正要说话,在看见沈凌寒阴鸷眼神的刹那,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哥?”沈南意唇角颤了颤,“你怎么拿着星星哥的手机?” “再敢招惹他,我就让你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他。” 沈凌寒冷声吼完这句话,挂断了电话。 视频戛然而止。 沈凌寒扔掉手里的手机,目光落在被自己摁在手底下的少年身上。 江郁星此时眼眶通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羊绒衫领口都在挣扎下被扯得歪歪斜斜,露出雪白纤瘦的锁骨。 像一只楚楚可怜、任人宰割的小兔子。 沈凌寒一时失神,手上的劲松了些许,被那只可怜的小兔子挣脱了桎梏。 江郁星瑟缩在角落里,抬起一双圆滚滚的红眼睛望向男人。 眸子里的恐惧一览无余。 被扔在地上的手机又一次响起了铃声,在偌大又寂静的房间里仿佛都有着回声。 沈凌寒调整着自己逐渐变得急促的呼吸,竭力将怒意压在心底,最终深深呼出一口气。 “把手机捡起来。” 再出口时,是冷硬的命令。 江郁星只是愣怔了一瞬间,紧接着就快跑了几步踉跄着去把摔在地毯上的手机捡了起来,送回到男人手中。 在这种情形下,胆子很小的江郁星没有胆量去违抗沈凌寒的命令。 沈凌寒冷着一张脸接过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点了三两下便拒绝了沈南意的视频邀请。 然后将沈南意的微信拉黑,从联系人列表里彻底删除。 江郁星垂着脑袋站在一边,眼眶依旧是红红的,已经有几颗晶莹剔透的泪珠静悄悄地顺着脸颊一路流淌下来。 沈凌寒转头望过去的时候,恰好看到那几滴眼泪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 最终砸在了地毯上,晕出了一小片水渍。 男人静默半晌,叹了口气,手臂一伸将瑟缩的少年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委屈了?” 沈凌寒一只手揽着少年盈盈一握的细腰,另一只手轻抚少年的脊背给他顺气。 “刚刚是我太急了,别哭了,眼睛都要哭肿了。” 沈凌寒有时都会怀疑江郁星是不是水做的,每次眼泪一掉就再也停不下来。 曾经他很乐意看到美人落泪的样子,甚至会用自己的坏心眼去逼迫那些眼泪因为自己的恶意而流淌出来。 但如今再看到江郁星脸上那流淌不止的泪水,沈凌寒的心里只剩下了无尽的酸涩。 小爱哭鬼如今流下的每一滴泪水,都好像是一把又一把锋利的刀刃刺入沈凌寒的心脏。 “好了,好了,不哭了。” 沈凌寒用自己能发出的最温柔的声音安抚着怀里的少年。 “给你手机是为了让你跟我联系的,以后不要再加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江郁星很委屈地抽了抽鼻子,眼泪鼻涕蹭了沈凌寒一身,“可他不是乱七八糟的人,他是你的弟弟。” 沈凌寒的脸抽搐了一下,一时竟然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小家伙胆子真是大了。 连自己都敢怼了。 沈凌寒抬起手轻轻捏了捏江郁星柔软的耳垂,心想。 “谁也不行。” 最终,他轻笑一声,总结道。 沈凌寒人生第一次在惹哭了怀里人以后,不是像往常一样冷脸训斥,而是轻言轻语地将人哄好了,将人抱下楼吃了晚饭。 这操作也让在餐桌边服侍着的一众佣人感到惊诧。 晚饭后,沈凌寒把江郁星抱在怀里一起看电影。 只见怀里那个小家伙的目光并没有集中在电视屏幕上,而是总时不时地往红木茶桌上瞟。 沈凌寒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注意到了自己刚刚拉黑完沈南意之后随手放在桌角的那块手机。 他在心里轻轻笑了几声,手伸过去捏住了江郁星的下颌,将那颗小脑袋转了过来。 “专心一点。” 怀里的人欲言又止。 “想玩手机?” 沈凌寒垂下眸子,问话的同时笑得耐人寻味。 江郁星点点头:“我、我在游戏里养的小猫,要是再不喂的话他就要死掉了。” 第49章 少年眨了眨眼睛,里面盈满了期待的光。 “你求求我,叫点好听的,就可以。” 江郁星张了张唇,在刚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在沈凌寒的耳朵都快要竖起来的时候。 别墅外面传来了喧闹的声响。 第69章 听到门外传来的声响,沈凌寒眉头一紧。 林叔已经带着人往别墅里走来。 林景桉提着一箱车厘子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小尾巴。 沈凌寒在看到跟在他身后进来的沈南意的那一刻,好不容易有些消散的怒火重新燃起,连眼睛里都像是冒出了火光。 “阿寒,我看见南意在你家门口转悠半天了也不进来,就带着他一起来了。” 林景桉笑着将那箱车厘子交给林叔,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怎么?你们兄弟俩又吵架了?” 沈南意慢吞吞地跟着走过来,不敢抬头直视沈凌寒那阴鸷到瘆人的目光。 一时没有人出声,大厅里陷入一片沉寂。 “给你带的武夷山茶。” 林景桉扬起唇角,将青瓷罐放在了茶几上,目光不经意地落在被男人抱在怀里的少年身上。 沈凌寒的指尖正在怀里的少年的发梢流连打转,细细把玩着那柔软又顺滑的乌发。 “你怎么来了?” 林景桉:“正好经过你家,来看看你,车厘子是我前几天去山里玩自己摘的,新鲜的很。” 沈凌寒扬了扬眉,瞥了他一眼。 “以前也没见你来我家来的这么勤。” 这话说完,让大厅里重新陷入了无声的境地。 林叔端着一盘洗好的车厘子刚刚迈进大厅一步,就听到了沈凌寒略带嘲讽的声音,脚步一顿。 林景桉确实近段时间来的很勤。 也不知道他最近都在做些什么,总是能够经过沈氏别墅,然后顺路带着一堆东西进来看看。 有时带几箱水果,有时带几个精致的蛋糕,有时带一盒从国外才能买到的巧克力。 尽管他每次都美其名曰是为了来看沈凌寒。 但沈总什么时候会吃这些甜到掉牙的甜食? 东西是给谁带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林景桉就像是完全听不出沈凌寒话里若有若无的嘲讽之意,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阿寒,之前我跟你建议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林景桉端起盛着热茶的茶碗啜饮一口。 沈凌寒绕在江郁星发梢的指尖一顿,不经意间加了些力气。 江郁星猛地被扯痛,很轻地惊呼了一声。 沈凌寒松开手,下意识地低了头,亲了亲少年被自己不慎扯痛的那一小块头皮。 “好了,你先上楼去,我们要谈点事情。”沈凌寒轻轻拍了拍少年的屁股,还坏心眼地捏了一下。 江郁星慢吞吞地起身,乖乖听着男人的命令往楼上走,目光却依依不舍地往放在桌角的那块手机上瞟。 心里还惦记着自己那只快饿死的小猫。 沈凌寒嗤笑一声,抬手示意林叔把那块手机送上楼去。 沈南意“噌“的一声站起身来,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哥,我去送!” 还没等他迈动步子,沈凌寒刺刀一样的目光就射了过来,还冒着冷气逼人的寒光。 沈南意瞬间被那道目光定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林叔立即拿了手机就往楼上走,临走前听到了沈凌寒阴沉的声音。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沈凌寒点燃了一根烟,语气中带着警告,“给我滚出去。” 烟雾很快便从他的嘴唇吐了出来,在空气中飘散四溢,将他的面容笼罩得云雾缭绕,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哥,我能不能在你家暂住一段时间……” 沈南意鼓足了勇气,终于说出了口。 在沈凌寒的怒火彻底爆发的前一秒,他又迅速补充道: “我、我学校里的宿舍最近在装修,家里、家里有爸在,我不想……” 说完便垂下了脑袋,眼睛里漾起了水光,声音也委屈到了极点。 “哥,你知道的,爸他不喜欢我,我在家里真的待不下去。” 沈凌寒沉默地吐着烟圈,半晌都没再说一句话。 不知道气氛静默了多久,就在林景桉都耐不住性子想要开口圆场,说可以让沈南意到自己家住的时候,沈凌寒终于开了口。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着什么小心思。” 沈凌寒轻缓地勾了勾唇角,两根手指掐着烟头摁在烟灰缸里。 “不想在家住,可以,找林叔拿钥匙,去我那套星湖湾的别墅去住。” 沈南意怔了怔。 “我家小,没有你住的地方,让你一个人去住一整座别墅,你满意了吧?” 沈南意在被赶出门之后,手里拿着林叔塞他给自己的那串钥匙。 他站在院子里抬眸望了一眼这座高达三层、共计近千平、拥有无数间客房的豪华别墅。 耳边萦绕着沈凌寒的最后留给自己的这句话,他的唇角都开始微微颤抖。 第70章 沈南意走后,林景桉看了一眼正用一套行云流水操作沏茶的沈凌寒,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 “阿寒,之前我说过的那个校董,已经同意破格让星……你的那个小家伙入学了。” 林景桉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放在桌子上:“当然,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我前段时间帮你咨询了一个很权威的心理医生,说他这种夜夜惊醒、害怕生人的症状,要想彻底解决还是得尽快建立社会联结。” 他顿了顿,补充道:“毕竟,也总得让他学点技能,你总不能养他一辈子。” 沈凌寒闻言嗤笑一声。 “怎么不能?我这样的人养谁不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男人反问道,淡淡的笑意里面藏着一丝玩味。 “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对他的事情这么上心。” 林景桉神色一滞,却也只是一瞬间,很快脸上便恢复了淡然自若的神色。 “这不都是为了你吗?为了你以后的幸福生活。” 林景桉笑道。 “心理疗愈可是个长期的过程,他之前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受到的创伤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治好的。” “我记得我之前就说过,不会让他出去上学。” 沈凌寒厉声打断了他,眼里闪过一道冷光。 此时恰好林叔正从厨房里走出来,遮掩在手心里的东西只是露出了一瞬间,便被沈凌寒抓了个正着。 猛然间被叫住,林叔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他能明显地感受到大厅里有一种明里暗里针锋相对的气息,沉闷得令人几欲窒息。 他原本想快步穿行而过,没想到还是被沈少看到了。 “星星少爷刚刚说他想吃个冰激凌。” 林叔喉结滚了滚,指尖向手中握着的那一小盒哈根达斯抓了抓。 “这么晚了,他肠胃又不好,你就由着他胡闹?” 沈凌寒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快步走到林叔身前,一把夺过了他握在手里的那一小盒冰激凌。 “那我、我去洗点林少送来的车厘子给星星少爷送上去。” 林叔说着转身就要往厨房里走去。 沈凌寒眉峰皱起,喉咙里挤出一声哼气声,淡淡扫了坐在沙发上的林景桉一眼。 顿时让所有人都感到有一股无形的令人感到压迫的气场。 “用我昨天刚买的那些水果做个水果拼盘送上去。” 沈凌寒拿着那盒冰激凌坐回到沙发上,状似无意地又补了一句:“他不爱吃车厘子。” 林叔带着一头黑线走进了厨房,在心里不停地嘀咕着: 星星少爷怎么会不爱吃车厘子呢? 明明他最爱吃的水果就是车厘子。 沈凌寒很随意地将掀开手里那盒冰激凌的盖子,舀了一勺放进了嘴里。 却在下一秒,竭力忍住想要狠狠皱起的眉心。 是草莓味的。 甜的要命。 怎么那个小家伙总爱吃这种要把牙都给甜掉的东西。 林景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那个一向不吃甜食、此刻却神色淡然吃着手里冰激凌的男人,沉默片刻后再次开了口。 “阿寒,上学的事情,你还是再考虑考虑。” “连宠物都不能天天被关在家里,更不用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这样下去早晚会把人闷坏的。也不能总把他当金丝雀养着,你说是吧?” 林景桉转着手里的茶碗,语气渐渐严肃起来。 “文件留给你了,你如果想通了在上面签上字,直接把人送过去就可以。” “我嘱咐过学校里的领导了,说要入学的是你的宝贝,让他们多关照着点儿,他们都很重视。” 直到林景桉已经告辞离开了,直到偌大的大厅里只剩了沈凌寒一个人,他还坐在沙发上,后背倚着靠垫发着愣。 第50章 手里的冰激凌已经彻底被他掌心的温度给融化掉了,化成了一摊粉红色的液体。 沈凌寒一时竟看不清林景桉的目的。 自从几天前林景桉第一次跟沈凌寒提出该让江郁星去上学的想法,他就感受到了异样。 那时林景桉在沈凌寒面前侃侃而谈一大堆。 说什么心理学上证明了,多晒日光浴能让人心情变好,多跟外人交流能让他走出阴霾。 还有什么真正走上社会才能克服社交障碍,而学校就是一个最安全的小社会。 紧接着林景桉就去买通了校董,拿来了这份入学许可,又处心积虑想要说服自己把人送出去读书。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凌寒眉心紧锁,在原地沉默地坐了一会儿。 耳畔却总是萦绕着刚刚林景桉说的那些话。 最终,他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之前给江郁星聘请的专属心理医生的电话,预约了明天上门面诊的时间。 挂了电话,沈凌寒看了眼手里已经化掉的冰激凌,唇角无意识地上扬,紧接着朝楼上走去。 刚要推开卧室门的那一刻,他听到了里面传来的玻璃碎裂声。 第71章 在听清门里面传来声响的那一刻,沈凌寒的精神瞬间紧绷,猛地踹开门冲了进去。 极度的恐慌让他的视线都有了一瞬间的模糊,脑袋也在阵阵发晕。 映入眼帘的是一地的玻璃碎片,以及从盘子里摔出到地毯上的切好的各种各样的水果。 而那个小家伙正可怜兮兮地瑟缩在一地碎片之中,手忙脚乱地想要捡起地上的水果往嘴里塞。 听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江郁星颤抖的更加剧烈。 他用两只被地上的玻璃碎片划出数道血痕的手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在原地缩成了一团。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我都吃掉,不会、不会浪费……” 沈凌寒听着小家伙用发着颤的声音溢出的呢喃,不由蹙紧了眉头。 江郁星自始至终垂着脑袋,让沈凌寒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直到捏住了江郁星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沈凌寒这才看清了,他那双红的要命的眼睛,以及满脸的泪痕。 大颗大颗的泪水正连续不断地从江郁星泛红的眼角滚落下来。 江郁星的眼神都是迷离的,视线无法聚焦,眼里闪烁着颤动的泪水,看起来像是被过去的什么噩梦给魇住了一样。 沈凌寒一时怔住,说不出话来。 但那冷厉的沉默却让屋里的气氛更加压抑,更加窒息。 江郁星晃着身子,颤颤巍巍伸出手臂,用自己的衣袖去擦沈凌寒被地上的水溅到的裤脚。 一边擦一边低声抽泣,单薄的肩膀颤得好像雨中蝴蝶的翅膀。 “对、对不起,我错了……” 沈凌寒俯下身子猛地扣住江郁星纤瘦的手腕,温热的指腹摩挲着他手上被玻璃碎片划出的伤痕。 少年每一下颤抖的紧缩,都好像沾染了血迹的鞭子抽在沈凌寒的心上。 “没有怪你,没有人怪你。” 沈凌寒尽量将声音放的轻柔,将颤抖不止的江郁星揽进怀里,在他额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少年仰起的脸颊有晶莹闪过,沈凌寒抬起手,接住了那几滴温热的泪水。 只不过是打碎了一个果盘而已,竟然会让江郁星这么害怕这么恐惧。 可想而知曾经他在做了相同的事情时,都遭受过多么残酷的折磨。 江郁星被男人紧紧搂在怀里,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息,耳边环绕着如同静海深流一般安抚的嗓音。 他震颤的内心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在那一瞬间,在他脑海中迷离的思绪中,想到的只有: 原来打碎盘子也不是一件不可以饶恕的事情。 曾经还在江家的时候,年幼的江郁星在被允许上桌吃饭时也不慎打碎过盘子。 与其说是江郁星不慎将盘子摔碎,不如说是将盛着食物的餐盘递给他的佣人故意提前松了手。 然而无论在谁看来,盘子都是从江郁星的手里滑落的。 在这个时候,江郁星不仅要遭受一旁佣人们的冷嘲热讽。 甚至还被江知野抓住了把柄,终于又有了惩罚他的名正言顺的理由。 江知野会用最肮脏的语言去侮辱他,狠狠将他推倒在一地玻璃碎片当中。 还会逼迫他吃下摔在地上的那些、被皮鞋碾过的食物。 江时樾则抱着手臂站在一边,冷冷地注视着躺在地上的那个带着满身血迹的少年,唇角扬起满意的笑容。 怀中的身体突然又开始剧烈颤抖。 沈凌寒低头看见江郁星咬破的嘴唇,看着鲜红的血珠混合着眼泪一起淌了下来。 沈凌寒的喉结猛地滚动,伸出手指强硬地掰开江郁星柔软的唇,不再允许他咬自己。 沈凌寒的目光死死盯住怀里人湿润又颤抖着的睫毛,猛然间站起身来。 失重的一瞬间,江郁星本能地攥住了沈凌寒的衣角。 带着淡淡烟味和茶香的气息笼罩下来,怀里的少年渐渐平静。 沈凌寒伸手轻轻拨开了江郁星额前被泪水和汗水沾湿的头发,将怀里的人抱到床上坐了下来。 林叔带着医药箱急匆匆赶过来,却丝毫插不上手。 只能站在一边默默看着沈凌寒用轻柔到不能再轻柔的动作给江郁星包扎着手上的伤口。 一边包扎,一边持续低声安抚着。 “碎碎平安,不需要道歉。” “别哭了,眼睛都要肿成水蜜桃了。” “不怕,不怕,没什么好怕的,有我在呢。” 第72章 第二天早上,心理医生准时到达了沈氏别墅。 经过漫长的心理检测,直到林叔将医生送走后,沈凌寒仍然对着那份心理检测报告发着呆。 他的指尖缓缓划过报告上的医学术语,耳边萦绕着刚刚心理医生说过的话。 “沈先生,根据您的描述,小江少昨晚应该是出现了精神解离的症状,脑海中会反复出现创伤画面,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或许把您当成了当年伤害过他的那些人。” 心理医生抬手扶了下鼻梁上的镜框,表情严肃。 “经过今天的检测,我们可以初步认定,小江少这是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 “而且……目前他的应激障碍指数已经非常高了,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可能会导致永久性认知损伤。” “一般的患者会惧怕生人,从刚刚测试时小江少躲避的姿态就能很明显地看出来。” “病情严重后会更加难以建立亲密关系,并且常常会将曾经受过的虐待归咎于自身,会认为自己‘不值得被爱’,从而更加抗拒与任何人接触。” “甚至……”心理医生顿了顿,“如果不干预的话,患者可能还会自残,甚至会轻生。” “怎么治疗?”沈凌寒的嗓音沙哑,抬起手疲惫地揉着太阳穴。 “我的建议是,要让小江少重新获得安全感,以及尽快恢复社交技能,重塑自我价值。” 心理医生轻咳几声,放低了声音。 “根据您之前所说的,小江少是一直以来不被允许外出的,这样会让他越来越脱离社会,肯定是非常不利于病情恢复的。” 他指了指检测报告上的几行文字。 “我们心理学上常说,恢复社会联结是心理治疗里面尤为关键的一个步骤。” “当然,我这也只是给您提供一些建议。” 临走前,心理医生最后望了一眼楼上紧闭的那扇门,目光落回到沈凌寒的身上。 “我会去开一些缓解抑郁与焦虑的药物给小江少送过来,但那也只是些辅助性药物,心理治疗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不会见效那么快的,您要有耐心。” 沈凌寒沉默地点了点头,示意林叔将人送走。 沈凌寒心事重重地往楼上走,满脑子都是那份心理鉴定报告上的文字。 自然他也就没有看到,那个极具权威的心理医生在走出门之后,唇角微微上扬,在上车后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小林总,您交代给我的事情已经搞定了,沈先生很明显已经松口了。依我所见,估计很快就能放人出去上学了。” “辛苦了。” 电话那头,林景桉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含着笑,很满意的样子。 “但是小江少的病情确实有所加剧,检测报告上也都是真实的数值,我也只是在描述上稍微夸大了一点。” “嗯,我知道了。” 林景桉挂掉电话,揉了揉不自觉紧皱起来的眉心,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他也是最近才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劲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闭上眼睛时,脑海中总会浮现着一个人的影子。 第51章 与记忆里第一次见到那人的场景重合。 从卧室里慢吞吞走出来的,还没睡清醒的小美人儿,穿着一身奶白色的羊绒睡衣,正伸出手揉着惺忪的睡眼。 阳光落在他的脸上、身上,衬得肤色更加白皙剔透。 像一块最上等最纯净的白玉。 让人很想将他当成宝贝一样捧在手心,揣在心底,牢牢守护起来。 不会允许他的身上有一丝一毫的瑕疵。 可那白玉一般美好的人儿身边有很多双眼睛都在虎视眈眈。 沈凌寒显然不会允许任何人靠近江郁星,尽管无论对谁都会说他只是自己买来的玩物。 但沈凌寒究竟对江郁星是什么样的态度,没有人会看不到。 曾经盛应行和季晏书都表露出了对江郁星不一般的想法,也都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于是林景桉只能将这个见不得人的想法藏在心底。 想要让沈凌寒把人放出去上学,显然是林景桉的私心。 沈凌寒看人看的那么紧,禁锢江郁星的金笼可以称得上是严丝合缝。 甚至不允许哪怕一只小小的蚊子飞进去。 只有让江郁星获得了一定程度上的自由,林景桉才能有机会去接近他。 想到这里,林景桉的唇角轻轻地勾了下,抿出一个很淡的笑。 第73章 沈凌寒站在二楼走廊的落地窗前,看着庭院里飘落的银杏叶在风中打着旋。 他的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心理检测报告冰凉的触感。 那些刺目的诊断词汇直到几天后的现在,仍然如同细针一般刺入他的神经。 沈凌寒摸出烟盒,金属开合声在寂静的走廊上显得格外清晰。 打火机窜起的火苗映在玻璃上,将他那双原本漆黑深邃的狭长凤眸烧得通红。 闪着猩红的光。 “沈少。”林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江少的校服送来了。” 沈凌寒嘴里咬着烟,缓缓转头。 林叔手里,那套深蓝色西装制服静静地躺在防尘袋里,金线绣制的校徽泛着冷光。 沈凌寒盯着那枚校徽,突然想起在那场拍卖会上,江郁星脖颈间晃动的铁链也是这般刺眼。 当时江郁星穿着纯白真丝衬衫跪在笼中。 拍卖槌落下的瞬间,锁骨处的编号牌在聚光灯下闪过一道寒芒。 那时的自己在想些什么呢? “叮……” 金属烟灰缸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将沈凌寒拉回了现实,直到这时他才惊觉自己竟将烟头生生掐断在掌心。 他却像是丝毫感受不到疼痛,拿过林叔手上的那个装着制服的防尘袋,快步走向那扇大门紧闭的房间。 门缝里漏出的暖光在地毯上割出一道金线,像划开两个世界的银河。 像是把门外的人和里面的人划在了不同的世界。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让沈凌寒心里感到莫名的不舒服。 几分钟后,沈凌寒倚在门边,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换好了衣服的江郁星。 少年正站在自己面前对着落地镜,手忙脚乱地系着领带。 静谧的房间里只剩下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 沈凌寒轻轻咳了一声。 听到声响的江郁星整个人骤然绷紧,脖颈上的领带“唰”的一声抽成了死结。 江郁星无措地回过头去,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茫然地眨呀眨。 沈凌寒却只是径直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江郁星低下头,垂着眸子努力去解缠在一起的领带,手指却越绞越紧,锁骨都在随着呼吸急促起伏。 衣领都遮不住的脖颈处,沈凌寒昨晚印在上面的道道*痕显而易见。 看到这些自己留下的痕迹,沈凌寒堵塞了几天的情绪终于才有了些许的缓解。 “一会儿我送你去学校。” 沈凌寒盯着江郁星发白的指节,向前迈了几步。 他很自然地接过了少年手忙脚乱打成了死结的领带,三两下就拆开,然后打了一个堪称完美的领结。 “手机要随身携带,依旧每天至少三个电话,不要少一个。” 江郁星点点头,扬起一个看起来很乖很甜的微笑。 当他们乘坐的加长宾利缓缓停在校门口时,坐在后座的沈凌寒已经翻看了一路的课程表。 后视镜里映出他今天特意挑选给自己的浅灰色高定西装。 领针上的蓝宝石与江郁星制服上那枚校徽的颜色完美呼应。 连两人服装颜色的搭配看起来都像是情侣装一样。 灿烂的阳光透过车窗,在江郁星苍白的脸上投下了细碎的光斑。 他攥着书包带坐在车后座,眼睛的余光控制不住地往车窗外瞟,看起来有些不可避免的局促。 淡青色血管在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下若隐若现,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突然,手腕上一阵冰凉。 那冰凉的触感让江郁星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江郁星猛地垂下眸子,发现自己原本空无一物的手腕上被扣上了一个镶嵌了蓝宝石的银色金属环。 宝石背面,不仔细看很难注意到的地方,微型摄像头正幽幽闪着红光。 “定位手环。” 沈凌寒给江郁星戴好手环以后,言简意赅道。 “我需要时刻知道你的动向。” 江郁星只是愣了一瞬,便很听话地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任由沈凌寒在给他戴好了手环之后,又给他戴上了一个黑色的口罩。 “临走前记得要说什么?”沈凌寒扬了扬眉,提醒道。 “老、老公再见。” 听到了让自己满意的答案,沈凌寒才挥了挥手让司机打开了车门。 却在眼见着江郁星的背影越来越小时,他下意识皱紧了眉头。 下一秒,他戴上了监听的耳机,朝后座的靠背一仰头,闭目养神。 一阵电流声过后,沈凌寒听到了那熟悉的呼吸声。 与昨晚缠绵在自己耳边的声音出自同一人。 沈凌寒这才满意地扬起了唇角。 第74章 江郁星刚走进教学楼,细碎的议论声便如蛛网般缠了上来。 “你看到了吗?他是从门口那辆豪车上下来的!” “听说他住在沈氏庄园……” “天哪!你看他脖子上那是什么?” 江郁星心里一惊,下意识扯高了制服衣领。 却无论怎样也遮不住昨夜沈凌寒失控时留下的暗红齿痕。 那些不怀好意的议论声并没有持续多久。 在领导们簇拥到江郁星身边,在少年摘下了那个黑色口罩之后,所有声音都戛然而止。 那真是一张堪称神颜的美丽面庞。 五官精致到让人看一眼就再也挪不开视线。 在他出现的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黯然失色。 领导们还围在江郁星的身边讨好一般地寒暄着,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带着他将偌大的校园逛了一圈又一圈。 转完校园后,领导们朝围在他们身边的人群招了招手,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走了过来。 那人迈着大步走过来,甚至小跑了起来。 光影明暗,掠过他的脸,直到英俊的眉目渐渐清晰。 无框镜片后的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新月,青年轻轻一笑,光影在他脸上投落出一片冷淡的朦胧质感。 “小江少,这是咱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叶庭阳。庭阳,你带着小江少去下节课的教室吧。” 领导笑得眼睛都快要眯成了一条缝,从一旁秘书的包里小心翼翼取出一张没有一丝折痕的纸,交到叶庭阳的手里。 “这是小江少的课程表,林总和沈总都吩咐了,不能让小江少累着,课不能太多,一般一天就只有一到两节课。” 叶庭阳礼貌地笑着送走了众领导,转向了局促地攥着书包带的江郁星。 看出了少年的紧张,他十分善解人意地疏散了周围围观许久的人群。 直到周围的人散的差不多了,他才笑着朝江郁星伸出了一只手。 “小江少,你好,我是叶庭阳。” 江郁星紧张地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轻轻握住了那只温热的大手。 “你、你好,叫我江郁星就可以。” “江郁星。” 叶庭阳笑着重复道,在江郁星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熟稔地将他肩膀上背的双肩包接了过来,拎到了自己的手上。 “叫你星星吧,可以吗?我有一个小堂弟,他名字里也有星,他很喜欢让我叫他星星,我想你应该也会喜欢。” 还没有等到江郁星的回应,叶庭阳就已经迈开步子朝教学楼走去。 等他回头望向江郁星的时候,少年已经落下了几米远。 “来呀,星星。” 叶庭阳镜片后的眼睛又一次弯成了小月亮,朝愣在原地的江郁星挥了挥手。 第52章 语气亲切又温柔。 江郁星小跑两步跟了上去。 他自然没有注意到,手环上的蓝宝石背面的红光愈闪愈烈。 江郁星在学校里的生活竟然出乎意料的顺利。 同学们都对他友好又关照,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一个性格乖巧又漂亮至极的少年。 很快,江郁星就在自己不自知的情况下,成为了校园里继叶庭阳之后的第二个风云人物。 甚至人气已经远远超过了英俊潇洒又学习优异的学生会主席叶庭阳。 结束了今天的最后一节课,江郁星迈着轻快的步伐从教室里顺着人流走出来。 身旁的叶庭阳正笑着俯下身子,凑在他的耳边跟他说着些什么。 江郁星突然停下了脚步,在教室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先生?” 林景桉瞥了眼站在江郁星身旁的英俊青年,不明显地皱了皱眉,随即朝江郁星走了过去。 “怎么样,星星,第一天上学还适应吗?” “适应的,林先生。” 江郁星朝林景桉腼腆地笑了笑,两颊的小酒窝盈满了点点阳光。 他不会知道,这一个自己做起来很轻松的动作,几乎在一瞬间已经让林景桉的内心开始剧烈震颤。 “我现在是海大金融系的客座教授,今天也是第一天来报到,以后我们可能会经常见面了。” 林景桉说着,目光在不经意间扫向一旁青年的脸。 “这位是?” “林先生,不,现在应该叫林教授了。” 叶庭阳脸上重新漾起了礼貌又客套的微笑,却暗藏了些许锋芒。 “您好,我是海大的学生会主席,我叫叶庭阳,目前是……” 叶庭阳垂下眸子看向被阳光刺到眯起眼睛的江郁星,很自然地伸出手遮在了他的头顶,为他遮挡住了那刺眼的阳光。 “目前是星星的好朋友,他叫我庭阳哥。” 叶庭阳笑道,与林景桉并不友善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似乎都能碰撞出噼里啪啦的火花。 各怀心事的几人并没有发现,不远处正有一个一脸阴沉、濒临怒火爆发边缘的男人正朝他们越走越近。 第75章 阳光径直穿透教学楼走廊,在江郁星纤长卷翘的睫毛上折射出细碎的金光。 叶庭阳的手掌还虚虚笼在他的头顶。 这个看起来过分亲昵的姿势让林景桉的瞳孔都微微收缩。 沈凌寒从车窗望出去时,恰好正撞见叶庭阳的手指即将触到江郁星发梢的瞬间。 坐在驾驶座的司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默默从后视镜观察着后座上的男人阴沉的神色。 沈凌寒眼底翻涌的暗红色漩涡,看起来像是要把所有觊觎他珍藏已久的宝贝的盗贼都生生撕成碎片。 司机沉默又迅速地将车停稳。 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出声提醒的时候,沈凌寒已经推开车门下了车。 车门被重重地合上,让留在车厢内的司机都为之一震。 橙黄的阳光将走廊的大理石地板都染成了琥珀色,沈凌寒的皮鞋碾过一地碎金。 他身上仍然穿着那身与江郁星的制服很搭配的高定西装,可以说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下就又急匆匆赶回了学校。 耳边萦绕着江郁星与其他男人的谈笑声。 那笑声是那样刺耳,几乎要让沈凌寒在一瞬间将耳朵上佩戴的耳机生生掰断。 而眼前的场景更是令沈凌寒愤怒。 眼里快要冒出火光的男人死死盯住不远处的那三道人影,喉结重重滚动。 江郁星正被两个男人夹在中间。 叶庭阳的手指还悬在他发顶,只差几毫米就要触碰到少年柔软的发梢,看起来就像是要触碰未落的星辰。 沈凌寒迈着大步走近,与此同时还面无表情地垂下眸子,指尖跃动着在手机上摁下了某个按钮。 在按钮按下的一瞬间,江郁星浑身一颤。 手环上的蓝宝石突然迸发出刺骨的寒意,还产生了微弱的电流,在麻木的同时好像有毒蛇的尖牙嵌入了他的血管。 少年脸色惨白,踉跄着后退。 “星星?”叶庭阳面色微变,满脸担忧的神情,伸手想要扶他,却在看到朝自己走近的男人眼神的瞬间僵在了原地。 “看来星星无论走到哪里都很受欢迎啊。” 突如其来的、低沉又熟悉的嗓音惊得江郁星浑身一颤。 在他慌乱转身的同时,沈凌寒伸出的手臂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将他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蓝宝石手环磕在对方的银质袖扣上,发出令人心惊的脆响。 江郁星的呼吸卡在了喉咙里。 沈凌寒身上残留的浓重烟草味在一瞬间扑面而来,将他浓浓包裹住了。 沈凌寒低下头去看缩在自己怀里的人,强硬地将自己的手指插入少年的指缝,与他十指紧扣。 “星星,怎么不听话呢?” 沈凌寒轻笑着,俯身在江郁星的耳畔,热气腾腾的呼吸扫得少年的耳朵变得通红。 声音却像是浸过冰水的刀刃。 “我说过的,要离野狗远一点。” 林景桉的脸色发白,拳头攥紧了,沉默地听着那来自好友口中的夹杂着嘲讽的侮辱。 他没想到沈凌寒会来的这么快,把自己的计划在一刹那间就全部打乱了。 只有一个可能。 林景桉眉心紧皱,狐疑的目光落在江郁星被沈凌寒紧握住的手腕上。 落在那个精致的蓝宝石手环上。 起初林景桉并没有在意那个手环,只以为是沈凌寒送给江郁星的什么首饰,最多也只会带着定位装置。 现在看来,那个手环显然暗藏玄机。 那绝对不仅仅只是一个定位的工具,十有八九也带着监听的装置。 在林景桉眉头紧锁,陷入懊悔与沉思之时,一旁的叶庭阳已经率先开了口。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就是沈氏集团的沈先生吧?” 叶庭阳径直望向沈凌寒的眼睛,没有丝毫畏惧的神色,连语气都带着分外从容。 “看起来星星很害怕您呢,您没注意到吗?他一直在发抖,请您把手放开……” 沈凌寒喉间挤出一声轻嗤,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里面蕴含的嘲讽不言而喻。 “星星也是你能叫的?” 沈凌寒轻笑出声,指腹碾过江郁星颈间白嫩的软肉,让少年又一阵瑟缩。 他又一次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少年耳后,染出了一大片红晕。 “我就说不该把你放出来,对不对?不然什么样的野男人都要往你身上扑。” “沈先生,我们只是……” 叶庭阳说着,伸出了手,想要将不停发抖的江郁星从男人的怀里解救出来。 却被沈凌寒甩来的阴冷目光钉在原地。 只有那只手还保持着停滞在半空中的姿势。 “只是什么?” 沈凌寒散漫地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 “只是想把我的人从我这里拐走?谁给你的胆子?” 第76章 空气骤然凝结成了冰霜。 沈凌寒阴冷如同毒蛇一般的目光缓缓转向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林景桉。 “林景桉,我还真是小瞧了你,还给自己安排一个客座教授的职位,处心积虑搞这么一出,也是为了拐走我的人?” 沈凌寒唇角扬起,勾勒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既然你早就有这样的心思,你大可以像盛应行一样拿利益来换人啊,说不定你押得多了,我还能大发慈悲地把人让给你玩两天。” 话音未落,在场所有人都震惊到双目圆睁。 这样的话无论在谁听来都是万分的侮辱。 江郁星颤抖得更加剧烈,连嘴唇都快要被自己咬得渗出血珠。 “阿寒!”林景桉控制不住地上前一步,“你吓到星星了。” 沈凌寒早在话出口的一瞬间就已经自知气极失言,心底熊熊燃烧的怒火几乎让他的心理防线尽失,开始口不择言。 然而骨子里的清高和骄傲让他无法做出诸如道歉之类的行径,反之更过分地冷笑了几声。 “林教授这么喜欢当护花使者?” 下一秒,沈凌寒搂紧怀里发颤的人,咬着他的耳垂:“要不要让他们知道,你昨晚是怎么哭着求我……” 江郁星突然挣动,手腕被攥出几道青白的痕迹。 他抬头时眼眶通红,声音嘶哑,像一只被逼到了绝境的小兽:“别在这里……” “现在怎么知道羞耻了?” 沈凌寒猛地扯松领带,露出锁骨处同样的咬痕。 “和野男人说说笑笑的时候怎么……”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让所有人僵在了原地。 江郁星颤抖着收回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口中反复呢喃:“我不是宠物……我没有……” 第53章 沈凌寒偏过头去,一时脑子有些发懵,舌尖顶了顶微微发麻的腮帮。 在江郁星的手接触到沈凌寒侧脸的那一瞬间,沈凌寒最先感受到的并不是痛感,而是萦绕在鼻尖的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 其实江郁星那柔弱的身躯使不出多大的力气,并没有让沈凌寒感觉到多么强烈的痛感。 事实上,沈凌寒的内心莫名盈满了一种又酥又麻的爽感,竟然远远大于被扇了一巴掌的痛意与愤怒。 林景桉和叶庭阳瞳孔骤缩,似乎都不敢相信那一巴掌是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家伙打出来的。 还是打在了沈凌寒的脸上。 也许叶庭阳并不知情,但跟沈凌寒从小一起长大的林景桉却心知肚明: 从小到大,敢动沈凌寒一根手指头的,除了他父亲沈寻舟便再也没有了其他人。 更不用说是往脸上扇巴掌。 曾经也有记恨沈凌寒的人,且不在少数。 可哪怕是出手未遂的人,即使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他们也都会被沈凌寒派出的人轻而易举地抓住,然后经受残酷的折磨。 至少也会被卸掉一只胳膊。 运气不好的早就没了命。 林景桉脑海中冒出的第一念头是: 完了。 就算沈凌寒在心底对江郁星有多么深厚的情愫。 那一巴掌也足够让他清醒,足够让他被本就濒临底线的怒火冲昏了头脑。 林景桉缓缓吐出一口气,脑子里飞速运转,想着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把那个可怜的小家伙从沈凌寒的手底下救走。 而就在这个时候,沉默了许久的沈凌寒突然扬起了唇角,低声笑了起来。 他又一次攥住江郁星的手腕,将人扯进怀里。 “星星,学会打人了?” 沈凌寒笑着,搂紧了怀里的人,下巴与江郁星的发顶紧紧相贴。 “我们该回家了,心里有气的话等回去了再慢慢撒气。” 沈凌寒凑近江郁星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声音低声轻语: “乖,还想打人的话回去再让你打,好不好?” 沈凌寒脱下西装外套,裹住浑身发抖不止的少年。 转身时他的目光冷冷扫过那两个震惊到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男人。 当那辆加长宾利扬尘而去的时候,林景桉和叶庭阳仍然伫立在原地。 林景桉攥紧了双拳,后又无力地松开,脑海中全都是江郁星的身影,耳边萦绕的全都是江郁星声音。 而叶庭阳正轻抚着方才为江郁星遮阳的右手,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77章 加长宾利在洒满阳光的大道上平稳行驶,碾过了一地金黄色的落叶。 车载香薰淡雅的百合气息渐渐冲散了沈凌寒身上的烟草味,也冲散了那一身骇人的戾气。 江郁星蜷缩在后车厢真皮座椅的角落,被西装外套裹住的身子仍在控制不住地细细发着颤。 他的后背紧紧贴着后车门,雪白的手臂上还残留着被大力攥出的红痕。 可怜兮兮的,像一只即将被吞吃入腹的幼兽。 沈凌寒扯松了自己脖颈上的领带,坐在另一侧,眼底暗潮翻涌。 他瞥了一眼角落里发抖的小家伙,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 “把隔板升起来。” 听到沈少的冷声命令后,司机立即目不斜视地升起了前后车厢之间的挡板。 司机早就被车厢里寂静到堪称可怕的氛围渲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早已恨不得能与后座面色阴沉的男人隔开距离。 “过来。” 沈凌寒突然开口,朝缩在角落的少年勾了勾手。 声音里像是裹着冰碴子。 江郁星闻言却本能地往车门又贴紧了些,沾着泪珠的睫毛簌簌颤动。 方才在学校里面出手打人的勇气早已彻底消散。 此刻江郁星满脑子里只有沈凌寒持枪时眼睛里射出的冷光,以及地下室里那个沾满了鲜血的金笼。 座椅在一瞬间突然下陷,带着淡雅香气的阴影笼罩下来。 沈凌寒坐了过来,很强硬地一把将江郁星揽进自己的怀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托起他微微发颤的下颌。 “在怕什么?刚刚在外面打我的时候不是很威风吗?” 下一秒,温热的指腹抹去了江郁星眼角的泪珠,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这里……疼吗?” 沈凌寒捉住江郁星那只被电流灼出了红痕的手腕,静默地盯了半晌,突然低下头在上面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江郁星触电般缩回手,后脑猛地往车窗上撞去,发出一声闷响。 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沈凌寒的手掌早已垫在车窗玻璃与他的后脑之间。 “笨。” 沈凌寒喉间溢出一声轻笑,顺势使出力气将江郁星整个人抱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江郁星刚要下意识地挣扎,柔嫩的脖颈被男人捏住。 “别乱动,再动的话就把手环的电流调高一档。” 车厢里顿时响起细弱可怜的呜咽声。 沈凌寒将人按在怀里,从后车厢的小冰柜里取出冰袋,敷在江郁星泛红的手腕上。 “只是开了1%的电流强度就受不了,打人的时候倒是不怕疼。” 沈凌寒低笑一声,“星星真是很娇弱呢。” 江郁星缩在男人的怀里,纤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 他被熟悉的气息紧紧围绕着,竟也渐渐止住了颤抖,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沈凌寒的手机就在这时突然响了起来。 他迅速将手机掏出,在江郁星被手机铃声吵醒之前及时按下了静音键。 手机屏幕上赫然跳动着林景桉的名字。 沈凌寒冷哼一声,搂着怀里人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 他把手机扔到一边,并没有再去理会林景桉一个接一个锲而不舍打来的电话。 只是垂下眸子静静注视着怀里人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的睡颜。 宾利很快便驶入了沈氏庄园。 林叔迎上来刚要开口,就被沈少森冷的眼神止住了脚步。 沈凌寒抱着怀里的人,用自己的西装外套将人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条又白又细的小腿在外面一晃一晃。 沈凌寒垂下眸子,看着怀里已经陷入熟睡的江郁星,听到了他在梦中的呢喃。 声音细若蚊呐,传到沈凌寒耳朵里的时候却又好像震耳欲聋。 “手、手环……不想带。” “有电,好疼……” 第78章 江郁星刚醒过来的时候,意识仍有些朦胧。 他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却发现自己的手腕已经被上过了药,还缠上了厚厚的纱布。 并且原本戴在手腕上的那枚会放电的手环早已不见了踪影。 江郁星的动作微顿,迟缓地抬起眸子,看到了静坐在自己床边的男人。 “醒了?” 沈凌寒声音微哑,不知道已经在这里坐了多久。 江郁星不会知道,在自己熟睡的这段时间,沈凌寒将连接在自己手机上的手环检测出的数值,反反复复看了多少遍。 数据显示,自从江郁星入校后,尽管只有短短半天,但他的心情指数有了很显著的提升。 男人眉心皱紧了,若有所思地端坐在床前。 他先是沉默地坐着,然后突然起身拿来了医药箱,半跪在床边为床上熟睡的少年包扎手腕上的伤痕。 那个在过去总爱掐着少年的腰,恶狠狠地说“死也要死在我床上”的男人,此刻正半跪在床边用棉签小心翼翼沾着碘伏。 沈凌寒站起身来,朝床边走近,抬起江郁星的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将那个蓝宝石手环重新扣了上去。 “电流和监听功能已经关掉了,但定位得留着,好让我知道你是安全的。” 沈凌寒说着,目光落在少年柔软的发顶,下一秒掌心就轻轻抚在了上面。 “你明天可以继续回去上学,但是以后不许再和乱七八糟的人见面。” 沈凌寒并没有给自己口中“乱七八糟的人”一个明确的定义,但他认为江郁星理所当然应该心知肚明。 说完,沈凌寒迈着大步走出了房间。 江郁星在床上愣怔着,没有回过神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终于缓慢地从床上爬了下来,慢吞吞地向门外走去。 门口的走廊里,林叔正背对着江郁星的方向,跟一个佣人闲聊。 林叔眼睛的余光注意到了那个从卧室里走出来的小小的身影,很刻意地提高了声音。 果然在下一秒,就看到那个小家伙停住了脚步。 “你是不知道,刚刚沈少在楼下给自己的脸冰敷时,都痛得龇牙咧嘴的呢。唉,那脸肿的,啧啧啧。” “也不知道是谁打的,沈少从小到大都没挨过打,哪有人敢动他一根手指头?这次居然还是往脸上扇了一巴掌。” 第54章 站在他身边的佣人愣了一瞬,脑海中的思绪好像在几秒钟就走过了万水千山。 沈少竟然被人打了?还是被扇了耳光? 可是他脸上并没有肿,甚至一点痕迹都没有,也压根就不需要冰敷。 佣人嘴角颤了颤,却在看到林叔使来的眼色时,努力应声附和。 “天哪,竟然还有人敢扇沈少的巴掌?那、那个人不是完蛋了吗?” “可不是嘛。但是你敢相信吗,沈少居然没有生气!” 林叔瞟了一眼江郁星定在原地的身影,快要抑制不住藏在心底的笑意。 “我猜那个动手的家伙肯定是在沈少心里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沈少像现在这样,在受气后一声不吭的样子。” “这不现在,沈少还在厨房跟厨师学做甜品呢。我看着他从小长到大,这么多年我就没见他进过厨房一次。” 江郁星愣在原地,双手不知所措地绞在一起。 自己明明没有用很大的力气。 怎么会这么严重? 脑海中恍惚着,他晃着身子又走回了卧室里。 在卧室门轻轻关上的那一瞬间,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 林叔和佣人相视一笑,心里不约而同在想着,他们这拙劣的演技也就只能骗一骗单纯的星星少爷。 沈凌寒端着餐盘兴致勃勃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缩在落地窗前的那一小团。 小家伙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面向窗外,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凌寒迈着大步走过去,握住江郁星的肩将人转了个身面向自己。 滚烫的水珠蓦地落在了沈凌寒的手背,烫得他心里一惊。 “哭什么?” 沈凌寒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咬着下唇、满脸泪痕的少年,声音不自觉地多了些紧张的颤抖。 “你刚刚打了我,该哭的是我才对吧?” 男人轻笑两声,伸出手指抹去了江郁星脸上那几颗正往下淌的晶莹剔透的泪珠。 “尝尝,刚做的杨枝甘露。” 沈凌寒端起手里的瓷碗,舀起一勺递到江郁星的唇边。 见江郁星执着于落泪不肯张嘴,沈凌寒挑了挑眉,将那勺杨枝甘露送进了自己口中。 下一秒,江郁星甚至还来不及惊呼就被扣住了后脑勺,清甜浓郁的椰香和奶香在他的唇齿间蔓延开来。 直到江郁星喘不过气,下意识推搡了男人几下,沈凌寒才肯放过他。 沈凌寒舔了舔嘴唇,似乎还在留恋着少年的味道。 “这么甜,难怪招蜂引蝶呢。” 第79章 谁也没有想到,沈凌寒竟然真的遵守承诺,默许江郁星在第二天重新回到了学校。 甚至连叶庭阳都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再一次在校园里见到江郁星。 只不过这次,在江郁星的身边,自始至终有两个紧紧跟随着他脚步的保镖。 无论江郁星走到哪里,他们都紧随其后,形影不离。 并且始终一左一右安静地行走,一言不发。 然而一旦发现有可疑人员靠近的时候,他们就会立即警惕起来。 在海大的校园里,江郁星精致昳丽的容貌本就让他吸引众人的目光。 如今身边还多了两个西装革履的冷面壮硕保镖,更是让有关他的词条在短短半天时间就登爆了校园网。 一时没有人敢再靠近他,只能在角落里默默欣赏这个神秘的新同学精致的侧颜。 上完了上午的课,江郁星慢吞吞地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一个保镖手里拎着他的书包,另一个手里攥着他的课程表,跟在他身后不足两米处。 “小江少,沈总吩咐在上完课后将您送到他的办公室,请上车吧。” 攥着课程表的保镖公事公办地开口。 这是一整个上午他说过的唯一的一句话。 与此同时,公告栏的电子大屏突然亮了起来,播放起了海大学生会主席叶庭阳的演讲画面。 江郁星脚步微滞,下意识扭头看过去。 却被保镖迅速挪了几步横亘在他与屏幕之间,完完全全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小江少,我们该出发了。” 保镖嗓音低沉,又一次提醒道。 “……哥哥。” 听到那个又甜又软的嗓音时,保镖虎躯一震,一时竟不确定小江少是不是在喊自己。 “我有点渴,能不能帮我买一瓶水?” 保镖垂下眸子,看到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白嫩的小手。 手里捏着皱皱巴巴的两元钱。 刚好够买一瓶水。 也不知道那钱是从哪里来的。 保镖的面色一时有些抽搐,脸上泛起了诡异的一抹红晕,紧张到连话都快要说不利索了。 “小、小江少,您、您不要这么叫我。” 要是被沈总听到小江少这么喊自己,他的工作铁定就没了。 甚至万一再赶上沈总心情不好,他的命也够呛能够留下。 江郁星垂下脑袋,沉思片刻后换了个称呼。 “……叔叔,能帮我买瓶水吗?” 保镖头上顿时多了几道黑线。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现金的保镖,本来想掏出沈总留给小江少的那张无限额黑卡。 却在看到那双望向自己的满是期待的星星眼的时候,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鬼使神差接过了那两元钱。 “好的,小江少。” 他向另一个保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好人。 紧接着便小跑着朝不远处的校园超市赶了过去。 江郁星站在原地,眼睛的余光再一次捕捉到了那个跟了自己一上午的黑色身影。 他早就注意到了,那个黑影无论是上课时还是现在,总是在距离自己不远不近的地方。 却又碍于保镖的阻拦而始终无法靠近自己。 那是叶庭阳。 江郁星紧紧抿着唇,手心被渗出来的冷汗沾湿。 他想提醒叶庭阳不要再跟着自己。 如果被保镖们发现了,如果被沈先生得知了,那叶庭阳又会遭受到原本不该降临在他身上的威胁。 不能再因为自己害了更多人了。 江郁星握紧了拳头,只希望自己在那张纸币上写的一小行字不会被保镖发现。 也希望叶庭阳能够看到自己的提醒,不要再跟着自己。 现在的生活,江郁星已经很知足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还有能够重返校园的这一天。 他只是不希望有人还会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 如果可以的话,如果沈先生允许的话,江郁星会在大学毕业后找一份工作,再做很多份兼职。 一点一点还清他欠沈先生的那些钱。 他知道沈先生用来赎自己的那笔钱是很大很大的一笔钱。 也许自己没日没夜工作几辈子也还不清。 但他也想要竭尽全力去偿还。 他不想做别人的宠物。 江郁星一直以来最想要的只是自由。 只是自由而已。 也许真的有这样一天,他还清了欠款,终于拥有了来之不易的自由。 那时的江郁星会把沈先生给予他的所有东西都留在沈先生那座漂亮的庄园,只带上自己的小包裹。 也许包裹里面只会装着一块小蛋糕,也许只会有几块巧克力。 然后回到自己的家乡雪城,回到那个水天一色的世界,住在波光粼粼的小湖边。 只要每天都能晒到太阳,只要每天都能够吃到甜甜的东西。 那他就会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要跑到小时候最爱去的那家老奶奶开的甜品铺。 像小时候那样,跟有些耳背的老奶奶很大声地说: “奶奶,我想要一碗红豆粥,要加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糖。” 第80章 沈凌寒坐在办公桌前,若有所思地托着腮。 自从挂掉盛应行的电话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但他仍然在思索着盛应行刚刚带来的消息。 江家别墅在江海集团破产一年后,终于要在即将举行的拍卖会上竞拍。 盛应行打来电话就是为了问他要不要去参加这场拍卖会。 而沈凌寒想都没想就做出了决定。 不仅要去,他还一定要把江家别墅成功拍下。 当年在江海集团破产后,江时樾和江知野连夜逃出了国,连别墅里的佣人都没来得及遣散。 那些江郁星曾经遭受虐待的证据也一定还没有来得及销毁。 想到这儿,沈凌寒不知不觉间已经握紧了双拳。 他拿起手机拨出了电话,让接江郁星的司机转换了方向,将人送回家。 还安排家里的甜品师准备好了慕斯蛋糕和甜甜圈,等着那个小家伙回家。 而沈凌寒本人则对着穿衣镜正了正领带,坐上了前往拍卖会的车。 第55章 —— 头顶耀眼的水晶吊灯的灯光洒落下来,在拍卖厅的大理石地板上折射出几道冷光。 盛应行赶来拍卖厅的时候,看到沈凌寒早已经坐在贵宾席第一排的正中间。 那修长冷白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竞拍牌。 盛应行急匆匆迈着大步跑过去,坐到了沈凌寒身边。 大屏幕上正滚动播放着江家别墅的全景图。 当镜头扫过后院那间破旧的狗屋时,盛应行注意到沈凌寒猛然蹙起的眉头。 “季宴书也来了。” 盛应行小声提醒道,眼睛瞟了下坐在第三排阴影处的男人。 季宴书穿着精致得体的高定西装,连头发丝都梳得一丝不苟。 沈凌寒扭过头,冰冷的两道目光在空中交汇。 “各位贵宾,现在竞拍的是位于云海市中心城区的江氏老宅,起拍价八千万。” “一亿。” 盛应行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沈凌寒已经举起了牌子。 话音未落,场内就已经响起了窃窃私语。 沈氏集团的沈总第一个出价,敢与之竞价的人便少之又少了。 一年前,沈总以十亿美金一骑绝尘,拍下江家小公子,抱得美人归。 如今他第一个竞价江家老宅,凡是不想与沈氏集团对立的,都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只有一个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三亿。” 所有人都在声音响起的一瞬间望向了源头。 众人的目光交汇之处,季宴书冷眸微眯,唇角扬起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看来今天是神仙打架。 众老总心想。 下一秒,沈凌寒双唇微启,轻轻吐出一个令人咂舌的价格。 所有人都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除了家大业大、实力强盛的沈氏集团,估计没人敢动用这么大的手笔买一个早已破产了的晦气的旧宅。 拍卖师眼睛里都放了光,敲下手里的锤子。 一锤定音。 沈氏集团的沈总拿下了江氏老宅的所属权。 周围的老总一拥而上,恭维声不绝于耳。 本来坐在沈凌寒身边的盛应行被他们挤到了一边。 盛应行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心想: 有钱人很多,但就怕这种有钱人还是个大情种。 简直不把钱当钱。 盛应行的目光在室内寻找起了季宴书的身影,却找了一圈都没找到。 他这才发现那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早已悄然离场。 这边的沈凌寒淡漠地回应着所有的恭维与谄媚,在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确认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一时他的心里波澜起伏。 一年前,正是在这个拍卖厅里,他带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了很多年的少年。 而一年后的今天,还是在这里,他买下了曾经少年备受折磨的江家老宅。 该是让一切迎来尾声的时刻了。 沈凌寒欣慰地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早就想好了,等江时樾被抓到之后,他一定要带着江郁星回到江家老宅。 他一定要紧紧牵着江郁星的手,让少年亲自点一把火,将那个噩梦一样的地方彻底烧毁。 让所有的痛苦与噩梦被烈火焚烧殆尽。 而那个美好的少年,终将迎来新生。 想到这里,沈凌寒的唇角微微上扬。 头顶的水晶吊灯洒落下来的灯光,落在他唇畔,凝成了温柔的弧度。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 沈凌寒脸上漾着清浅的笑意,随手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机。 却在看到手机屏幕上蹦出来的那张照片时,沈凌寒这个一向清冷自持的人,一瞬间眼睛变得猩红,脖颈上爆起了道道青筋,连肌肉都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痉挛。 他的手指紧紧攥着手机,用的力度之大几乎要将其生生捏碎。 短信里只有一张照片。 原本肤色白皙胜雪的江郁星,如今沾染了满身的脏污,蜷缩在一个昏暗房间的角落,双手被反捆在身后,脖颈上拴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链子。 早上沈凌寒亲手为江郁星穿上的制服被人粗暴地扯开,露出那一截白的发光的细腰。 而一把闪着冷光的刀刃贴紧了江郁星的颈动脉。 像是活生生的警告与威胁。 第81章 一股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与血腥气一同涌入了江郁星的鼻腔。 少年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后颈上被麻醉针扎过的针孔仍在隐隐发痛,双手被麻绳反捆在身后,早已经麻木得没了知觉。 而脖颈上拴着的那条链子是那么熟悉。 那熟悉的冰凉的触感几乎让他在一瞬间就回想起了过去痛苦不堪的记忆。 皮鞋碾过一地碎玻璃的声响越来越近。 下一秒,地下室的门被打开,突如其来的刺眼的光亮让江郁星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朦胧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 江郁星在看清眼前人面容的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嘴唇都在控制不住地发颤。 “好久不见,小野种。” 江时樾唇角微扬,勾勒出一个异常冰冷的弧度。 他越走越近,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冷峻。 直到走到江郁星面前,江时樾蹲下身子,伸出手揪住江郁星的后颈将人拎了起来。 紧接着一个毫不收力的巴掌就扇在了少年的脸上。 江郁星被这一股大力扇倒在地,趴在地上急促地喘息。 他的脸上很快浮现起了五个异常分明的指印,白皙的脸颊高高肿起。 “本来想带你回你过去住过的那间狗屋,我想你应该很喜欢那里。” 江时樾掏出匕首,漫不经心地用闪着冷光的刀刃拍在少年的脸上。 “只可惜,那里现在属于别人了。” “你真的很有本事呢,江郁星。” 江时樾的刀刃在江郁星的脸上游走,贴上了那颤抖的喉结。 “一年没见,你都能爬上沈凌寒的床,还能借他的手除掉你那个可怜的二哥。” 江时樾冷哼一声:“还真是我小瞧你了。” 男人的手抚上少年头顶的软发,下一秒狠狠揪起他的头发,将他重重甩了出去。 江郁星被甩在角落里生锈的铁笼上,后背狠狠撞在栏杆上,撞出沉闷的声响。 “可我不像江知野那么傻,沈凌寒看你看的那么严,却还是能被我找到机会,把你绑到这儿来。” 江时樾开始癫狂的大笑起来。 “我还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的铁笼子,是不是应该感谢我,嗯?小野种?” 昏暗潮湿的空间,身上铁链发出的哗啦啦碰撞声响,让江郁星又一次回到了他的噩梦里。 又一次回到了曾经被百般羞辱却又无法逃脱的日子。 江郁星开始猛烈颤抖起来,面色惨白,嘴唇都被他自己生生咬破,渗出了鲜红的血珠。 那颤抖的频率已经达到了惊人的、让人不忍直视的程度。 可江时樾丝毫不在意,甚至喜闻乐见。 他用手里紧攥着的匕首挑开江郁星身上的制服,口中重复着羞辱的话语: “沈凌寒怎么能给你穿这么好的衣服呢?野种就应该像狗一样光着身子,让人……” 江时樾向下划动的刀尖突然顿住。 江郁星的制服已经被匕首划破,从肩膀处滑落下来,露出那一截雪白的脖颈和锁骨。 而那雪白皮肤上的红色*痕,是那样的显眼,就像是雪地里绽放的朵朵红梅。 那是沈凌寒昨晚留下的印记,此刻在昏暗的空间中泛着暧昧的水光。 江时樾眯起眼睛,凝视着面前的少年。 眼前的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精致,一如既往地吸引人们的视线。 在第一次见到江郁星时,江时樾就得出了结论。 江郁星太耀眼了。 他真的就像一颗星星,还是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 让所有人哪怕只是见过他一眼,就再也挪不开视线。 以至于江知野在第一眼看到江郁星的时候,就控制不住地走向前,想要摸一摸那瓷白如玉般的小脸。 江知野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样漂亮的小孩。 皮肤又白又嫩,抱起来应该也是软软的,像个小汤圆。 是江时樾猛地拽住了江知野即将伸出的、蠢蠢欲动的那只手。 也许江知野那时并没有很恶劣的心思。 甚至那时他的心里激动万分,暗自想着从此以后要宠着自己这个突然出现的漂亮弟弟长大。 然而江时樾却几乎在一瞬间就产生了万分恐惧的念头。 他们的父亲不是慈善家,把一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接回家里,并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那么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性,也是江时樾最惧怕的那一种。 第56章 江郁星一定是来争夺他继承人位置的。 而江时樾绝对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江海集团的继承人只可能有一个人,只能是他江时樾。 江时樾转向满眼都是新来的漂亮弟弟的江知野,冷声说出那个他自己编造的理由。 他说,是江郁星害死了他们的母亲,是因为江郁星的到来他们的母亲才会去世。 一向视大哥为神明的江知野很轻易地就相信了他的话,母亲的离世一直是他心里的一个心结,如今终于有了发泄口。 起初,他们在父亲看不到的地方对江郁星百般羞辱。 后来,父亲常年出差不归家,即使偶尔在家也无暇去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于是他们便开始变本加厉。 他们让江郁星那张漂亮的、纯净如冰雪般的脸上沾满了污泥。 他们拽着那颗耀眼的星星,逼迫他从天上坠落,从此坠入深渊,陷入尘埃。 一切的一切,都是江时樾想要看到的。 直到现在江时樾还没有意识到,那些无端恶意的源头,是埋在他心底的嫉妒。 第82章 江郁星又一次被铁链扯着脖子摔在水泥地上。 铁锈混着血腥味呛进喉咙,让他咳得蜷缩成一团,露出后颈早已被链子磨破的嫩肉。 江时樾的皮鞋碾上少年的脊背,冰凉的刀刃顺着洁白无瑕的皮肤游走,在上面留下一道又一道血线。 江郁星死死咬住下唇,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曾经有无数个日夜他都是被关在这样昏暗的空间里。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可他原本以为那样的生活真的已经结束了。 江郁星的脸紧紧贴着地面,泪珠顺着沾染了污泥的脸颊流下来,在水泥地上汇成小小的一滩。 江时樾抽出腰间的皮带,从中间对折拿在手里,轻蔑地挑起江郁星的下颌,欣赏着这张被自己弄脏的漂亮脸颊。 下一秒,皮带破空声炸响,在即将落在脸上的那一瞬间,江郁星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地下室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江时樾,你在做什么!” 季宴书呼吸异常急促,身上热气腾腾,是狂奔而来的。 他一把夺过江时樾手里的皮带,扫了一眼缩在地上几乎奄奄一息的江郁星,眼里的神色极其复杂。 “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他,我才同意帮你这一把的。” 季宴书说着,将皮带狠狠往地上一扔,想要俯下身子去扶起地上的少年,却被江时樾冷着脸拦住。 “你喜欢他?” 江时樾一声伴着冷笑的问句让季宴书猛然一震,伸出的手凝滞在了半空中。 季宴书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回应,江时樾又冷笑着蹲下了身子,蹲在了江郁星面前。 “小野种,你还真的跟你那个该死的母亲一样,都是爱勾引人的狐狸精,天生骚……”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声。 明明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江郁星,在听到自己母亲被侮辱的那一刻,竟然开始拼命挣扎起来,一口咬上了江时樾的指尖。 如果不是江时樾在剧痛中慌乱地捏住了江郁星的下颌,迫使他松了口,那咬合的力度几乎要把江时樾的指头生生咬断。 江时樾倒抽一口凉气,指尖血淋淋一片,下意识就是一个带风的巴掌朝江郁星的脸上扇去。 在巴掌即将落到脸上的一刹那,他的手腕被季宴书猛地攥住。 “你说过,绑了他只是为了要把江氏老宅要回来,而我是为了报复沈凌寒才同意帮你,你现在这样是想干什么?想折磨死他吗?” 季宴书一只手攥着江时樾的手腕,另一只手的指尖指向趴在地上的少年,语气严肃。 “他要是死了,你还拿什么去威胁沈凌寒?” 江时樾冷静下来,狠狠甩开他的手,胸膛由于愤怒而剧烈起伏。 江时樾阴沉着脸,猛地踹开地下室的门,上楼去包扎自己手上的伤口。 季宴书待他走后,在江郁星面前半跪下来,双手小心翼翼捧起了他的脸,用温热的指腹轻轻抹去了他脸上的脏污。 “别怕,星星。” 季宴书沉声道,手上的动作极其温柔。 “等沈凌寒死后,你就跟着我,我会好好对你的。” 我会好好爱你,一定会比沈凌寒更爱你。 季宴书心里想着,唇角忍不住上扬,却蓦地发现手底下的少年嘴唇微微翕动,像是想要说些什么。 他忙俯下身子,将耳朵凑到了江郁星唇边。 这才听清了少年发出的气声。 “做……做梦。” “你、你们都是……坏人。” 季宴书的脸色一瞬间沉了下来。 身后传来嘲讽的笑声。 季宴书冷着脸扭过头去,看到江时樾正倚着门框,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唇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你还真的爱上他了,爱上了一个小野种,还是被沈凌寒已经睡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小野种。” 季宴书并没有在乎那冷嘲热讽的声响,他瞥了江时樾一眼,淡然道: “说好了,事成之后,人我带走。” 江时樾挑了挑眉,在沉默半晌后才点了头。 “既然喜欢你就带走吧,只是……” 江时樾突然迈着大步朝他们走近,眯起眼睛审视着被季宴书揽在怀里的少年。 “没必要对他太好,一个野种而已。”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了一声巨响。 江时樾和季宴书都在一瞬间变了脸色。 第83章 地下室的门在随即而来的又一声巨大爆破声中轰然倒塌。 沈凌寒逆着光冲进来。 身后的光亮将男人高大的身影拉成了一把锐利的剑。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面色冷峻,目光急切地在寻找着什么。 直到目光触及蜷缩在角落里的那个满身是血的小家伙时,沈凌寒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的星星,他想要捧在手心里宠的星星,此刻蜷缩在锈迹斑斑的铁笼旁,浑身都是伤痕,脖颈上的链子泛着冷光。 江时樾手里紧攥着的匕首抵在江郁星的咽喉处,锋利的刀刃已经割破了一道浅浅的血线。 血珠顺着雪白的脖颈蜿蜒而下,令人心惊。 “沈总,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竟然这么快就找到这儿来了。” 江时樾冷笑一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在这个小野种身上安了不止一个定位器吧?” “星星。” 沈凌寒素来冷峻至极的声音第一次有了裂痕,带着不自知的颤抖。 他的指节攥得用力,直至发青发白,目光专注地落在江郁星的身上。 “别怕,别怕,我来了。” 被无视了的江时樾不爽地挑了挑眉,纤长冰冷的手指掐在了江郁星的喉咙上,五指渐渐收紧,声音也变得尖利起来。 江郁星脆弱的脖颈像被铁钳死死卡住。 他的唇齿间瞬间溢满了铁锈味,然而双手被绳索紧紧束缚在身后,连挣扎都做不到。 只能像一条搁浅的鱼一样徒劳地翕动着嘴唇。 直到嘴唇都因为缺氧失去了血色,视野变得飘渺朦胧,飘起了细碎的金星。 “站在原地别动!”江时樾扯着嗓子嘶吼,“不然我就掐死他!” 沈凌寒狠狠咬着牙,原本想要冲过去的脚步被迫停下,指尖已经将手心生生掐破,掐出了几道鲜明的血痕。 “松手!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沈凌寒已经快要完全丧失了理智。 害怕失去江郁星的恐惧以及对江时樾的愤怒早已使他目眦欲裂,眼睛猩红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滴出血来。 他竭力保持着冷静,却不知自己出口的声音早已颤的不行。 “放了他,你想做什么我都奉陪到底。”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沈总也是个情种。” 江时樾猛地松了手上的劲,江郁星软着身子向下跌落。 沈凌寒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却再一次被江时樾厉声呵止。 闪着寒光的刀刃重新抵上了江郁星脆弱的咽喉。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放了他!” 沈凌寒重复道,摁着自己颤动不止的手腕。 在看到江郁星连脑袋都软软地垂了下来的时候,他的腿脚都开始发软。 “好大方啊,沈总。” 江时樾突然爆发出癫狂的笑声,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你派出去那一批又一批抓我的人,把我逼到穷途末路的时候,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吧?” “你也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有了软肋吧?只可惜,你爱上的人恰好是我最恨的人。” 江时樾的笑声越来越瘆人,在幽暗昏沉的地下室里似乎都冒着寒气。 第57章 “你想要回江家老宅是吗?地契我带来了,把人还给我,我保证以后不会再为难你。” 沈凌寒的呼吸声愈加粗重,目光始终落在被刀尖抵着危在旦夕的江郁星身上,脸上的担忧与紧张无处遁形。 江时樾冷笑了几声。 “我要的可不止这些。” “我要你亲眼看着他死在你面前!” 江时樾突然暴起,手里攥着的那把匕首狠狠往江郁星的心脏刺去,脸上的狰狞笑意都变得扭曲。 在他落刀的那一瞬间,沈凌寒和季宴书同时扑了过去。 第84章 刀刃刺破血肉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中显得分外清晰。 江时樾被季宴书扑倒在地的那一刻,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在刚刚那么短的一瞬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明明听到血肉被刀刃刺破的声音了。 可是……怎么会…… 这边,沈凌寒完全顾不上自己那只几乎被利刃刺穿了的手掌,也再也顾不上汩汩涌出的止不住的血液。 他扑过去将江郁星抱在怀里,解下他身上的一切束缚,脱下自己染了血的风衣紧紧将他裹住。 刚刚利刃刺下的那一瞬间,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用自己的手掌挡在了少年的胸前。 甚至没给自己留下思考的时间。 江郁星艰难地睁开眼睛,被血污黏住的睫毛缓缓掀起,涣散的瞳孔微微颤动。 他干裂且没有血色的唇瓣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不怕了,不怕了,老公来了……” 沈凌寒笑着,眼里却闪起了晶莹的泪光,俯下身子在江郁星额上落下轻柔一吻。 他单膝跪地,将人圈在怀里,抬起自己没有受伤的那只手。 温热的掌心顺着少年冰凉的脸颊一路轻抚到后颈。 “我在呢,老公在呢。” 那个一向冷酷无情、冷若冰霜的男人,此刻紧紧抱着遍体鳞伤的少年,指尖颤抖着拭去少年脸上的血污。 江郁星虚弱地眨了眨眼睛,在看清眼前人的一瞬间,紧绷着的脊背终于卸了力。 他软软地倒在沈凌寒的肩头,破碎的呜咽声从喉间溢出。 滚烫的泪水浸湿了男人价格昂贵的高定西装。 沈凌寒体会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心痛。 在少年哭出声的那一瞬间,沈凌寒的心脏好像被人狠狠攥住,肆意揉捏,攥出了一把苦水。 不远处,江时樾与季宴书已经扭打在了一起。 平日里疏于锻炼的季宴书显然不占上风,被江时樾毫不留情的重拳打倒在地。 沈凌寒安抚着怀里的少年,声音极尽温柔。 然而余光在望向一旁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时,眼底的温柔在顷刻间冻结,只剩下了冷意。 “星星乖,在这里等一等老公。” 沈凌寒将江郁星抱到角落,犹豫了一瞬后摘下脖颈上的领带蒙在了少年的眼睛上,在后脑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不要看这些脏东西,等老公一会儿就好,好不好?” 沈凌寒在江郁星冰凉的唇上落下一个安抚的吻,感受到少年在黑暗中颤抖着贴近自己的胸口。 那边,江时樾已经挣脱了季宴书的桎梏,一脚将已经精疲力竭的季宴书踢飞。 紧接着连滚带爬地朝刚刚被打飞在地上的那把匕首冲过去。 下一秒,他想要去够刀的手被沈凌寒狠狠踩住,骨骼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江时樾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江时樾开始疯狂地挣扎,在从沈凌寒脚底逃脱后毫不犹豫地朝江郁星所在的角落扑过去。 却在还未碰到少年衣角时就被沈凌寒拽着衣领狠狠摔在了铁笼上。 生锈的栏杆被撞出了巨响。 沈凌寒面无表情,用仅剩的一只完好的手咔嚓一声折断了江时樾的手腕。 紧接着,毫不留情的一拳又一拳接连不断地砸在江时樾的脸上。 每一拳都用上了十分力。 几乎每一拳都能把人活活砸死。 “阿寒!” 季宴书的尾音都在颤抖,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想要冲上来拦住他。 却仅仅只是迈出一步就停了下来。 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制止沈凌寒呢? 季宴书心想。 明明在看到江时樾真的铁了心要杀死江郁星时,自己也是想把江时樾一拳打死的。 沈凌寒的保镖们冲进地下室时,只看到了一个躺在满地血泊中的身影,只有身体还在偶尔抽搐。 而他们的沈总两只手都鲜血淋漓,伤势惨不忍睹。 然而沈总却像是丝毫感知不到疼痛,面无表情地擦拭着双手,双唇微启: “我说过,碰他的人,都得死。” 沈凌寒冰冷的目光扫过一旁早已经吓傻了的季宴书,唇角微扬,似笑非笑。 “觊觎别人的珍宝,是要付利息的,不知你能不能付得起。” 当沈凌寒走向角落,将缩成一团的江郁星抱在怀里起身时,奄奄一息的江时樾正被几个保镖拖向那个生锈的铁笼。 而剩下的保镖,在得了沈凌寒的旨意后,朝季宴书走去。 锁链缠绕碰撞的声响与记忆中的噩梦重叠,江郁星吓得浑身颤抖起来,下意识往温暖怀抱的最深处缩去。 “不怕,星星乖,一切都结束了。” 沈凌寒轻柔地吻去少年眼睫上的泪珠,声音温柔至极。 “以后不会再有噩梦了。” 第85章 手术室门口的“手术中”三个大字发出刺眼的红光,照亮了昏暗的医院长廊。 沈凌寒倚在墙边,黑色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他的身上沾满了血迹,白衬衫的袖口也被暗红的鲜血浸透,掌心受到的贯穿伤看起来惨不忍睹,血肉狰狞着向外翻。 可沈凌寒像是毫无知觉,始终沉默地凝视着手术室那扇紧闭的门。 温颂和保镖们已经轮番上来劝了很多次,劝他先去处理一下伤口。 沈凌寒始终恍若未觉,就像是已经没有了对外界的感知,再也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温颂实在没有办法,眼见着沈总那只伤手流出越来越多鲜红的血液,刀口那么深,似乎都已经伤到了神经。 如果再不处理估计整只手就要废掉了。 百般无奈下,温颂播通了盛应行的电话。 盛应行原本正在出事的地下室里替沈凌寒处理剩下的事情,做着收尾工作。 接到温颂的电话后,他立即火速赶到了医院。 盛应行急匆匆冲进医院的时候,江郁星的手术已经做完了。 盛应行跟着温颂赶到重症监护室的门口,恰好看到沈凌寒正用手指抚摸着重症监护室冰凉的玻璃。 盛应行从小与沈凌寒一起长大,自认为是全世界最了解沈凌寒的人。 可他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见过沈凌寒的脸上出现过那样的表情。 悔恨、痛苦、疯狂…… 所有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沈凌寒双目猩红的同时竟然还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患者多处软组织损伤,左手手腕骨裂,右耳鼓膜穿孔,中度脑震荡……” 沈凌寒的脑子里反复回响着主治医生的话语。 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刺的锤,重重砸在他的心脏上。 躺在病床上的少年面色惨白,几乎要与雪白的床单融为一体。 他的脸上和身上都布满了淤青。 尤其是脖颈上的青紫掐痕以及被刀尖刺破的血痕,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他是那么单薄,那么瘦小。 小小一个躺在床上,看起来就像是在空中浮浮沉沉的易碎的泡沫。 好像只要再受到一丁点儿的力,就会被彻底戳碎,只剩下在阳光中炸开的水汽残影。 沈凌寒只是看了一眼就受不了了。 痛苦的情绪从心底一路涌上,碾过他的心脏,冲上他的咽喉,像巨石一样堵塞在他的喉咙里。 让他难以呼吸,让他泪水决堤。 盛应行在那一瞬间也猛然忘记了自己是为何而来,他的心脏仿佛也浸泡在了那艰涩的苦水里,张了张唇却又没能说出一个字。 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盛应行终于小跑几步冲了上去,扶住摇摇欲坠的沈凌寒,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 已经一整夜没合眼的、早已濒临失血性休克的沈凌寒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狠狠甩开了盛应行的手臂。 “阿寒,你的手不想要了吗?” 盛应行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男人,怒吼道。 “至少去打一针破伤风,去简单包扎一下也行,这里我守着。” “等他醒。” 沈凌寒用极度沙哑的声音说出了来到医院后的第一句话。 盛应行蹙着眉,深深叹了口气。 他知道只要是沈凌寒决定了的事情就再也不会有人能够改变。 第58章 他只得打电话麻烦自己认识的急诊科医生过来一趟。 消毒液和酒精的味道在走廊里蔓延开来。 沈凌寒的那只伤手被盛应行强硬地按在处置台上,右手掌心翻卷的皮肉正被医生细致地处理着。 “已经三度感染了,还伤到了神经肌腱。” 医生叹口气,做好清创后开始一圈圈缠绕纱布,“不是吓唬你,再晚点处理这只手就真的废了。” 沈凌寒喉结滚了滚,一句话也没说。 后知后觉的疼痛让冷汗顺着他的锁骨大颗大颗淌下,几乎浸透了一整件衬衣。 然而沈凌寒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径直望向近在咫尺的那间vip病房。 透过虚虚遮掩的门缝,可以很轻易地看到那个躺在床上的少年。 少年脸上戴着呼吸面罩,打着点滴的手从被子里露出来,皮肤白的近乎透明。 盛应行瞥了眼身边那个疼的一身冷汗,目光却一瞬不移的男人,实在没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医生,您不用管他。”盛应行开始阴阳怪气,“他有爱情就行了,还要右手干嘛?” 沈凌寒却连搭理都没搭理他,甚至没有做出一点儿反应。 “不过阿寒,你从来都没这么冲动过。” 盛应行收起吊儿郎当的笑意,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你知道这次有多危险吗?你一个人单枪匹马闯过去,万一……” “不是冲动。”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沈凌寒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从六年前,在江家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要把他从江家抢过来。” 盛应行惊诧地瞪大了双眼。 第86章 “六年前?什么意思?” 盛应行再开口时,声音中多了些颤抖,心底隐隐升起一种可怕的猜测。 沈凌寒的那只伤手已经处理好了。 他猛地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朝江郁星所在的病房大步迈去。 盛应行紧紧跟在他身后,急切地追问: “江海集团的破产,是你做的?” 他一路紧跟着沈凌寒进了病房,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商界传言中冷血无情的沈总单膝跪在了病床前。 沈凌寒缠着厚厚绷带的右手虚虚护在床沿,左手将少年泛着青紫的手腕抬起,额头轻轻抵住少年的手背。 仿佛只有这样的距离才能使他安下心来。 “是我。” 过了很久,盛应行才等到了他的答案。 盛应行的胸腔里猛然咯噔一声。 沈凌寒轻轻摩挲着江郁星手腕上的淤青,声音很轻: “江海集团最初开始有亏损的迹象,是因为我买通了他们的财务总监。海外资金链的断裂,也是我做的局。” 盛应行听了他的话,沉默了半晌没能说出一个字,只是默默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知道沈凌寒从小到大都是圈子里最出色的孩子。 极具经商头脑,再加上沈寻舟严苛到几乎不近人情的培养方式,让沈凌寒更是出类拔萃,远远甩出同龄人几条街。 但他仍是很难想象的到,沈凌寒是怎样仅仅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搞垮了一个彼时日渐强盛的江海集团。 盛应行当然不会知道,当年在江家亲眼目睹到江郁星过着什么日子的沈凌寒,内心究竟有多么的愤怒,又是多么的痛苦。 那时的江郁星被江时樾和江知野二兄弟肆意凌辱。 沈凌寒在怒目圆睁想要冲过去救人的那一刻,却被沈寻舟厉声呵止。 那时的江海集团是云海市的领军者,连沈氏集团的老沈总在江淮桉面前甚至都要卑躬屈膝。 而那时的沈凌寒是跟随父亲沈寻舟前去江家拜访,只是希望能够得到一个与江海集团合作的机会。 沈寻舟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向稳重的儿子会做出这样失态的举动。 他紧紧拽着沈凌寒,不允许他再离开自己半步,逼着他跟江淮桉道歉,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江淮桉也不是看不到跪在地上的江郁星现在是一副什么狼狈的样子。 家丑不可外扬。 他蹙了蹙眉,冷声命令江时樾和江知野把人带远点。 那时的沈凌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郁星被那两个恶魔拖走,而他却无能为力。 从那天起,他的脑子里反反复复萦绕着这样一幅画面。 身形瘦弱的江郁星跪在一地积水里缓缓抬眸望向自己。 湿透了的白衬衫紧紧贴着少年单薄的脊背,睫毛上沾满了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的透明液体。 那目光里满含绝望。 当天夜里,回到家以后,沈凌寒被沈寻舟关进了祠堂,在那里罚跪了三天三夜。 “感情用事是一个商人最大的弱点。” 沈寻舟冷冷地留下这句话,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从那天起,少年沈凌寒暗暗在心底发誓,一定要把江郁星从那个吃人的深渊里带走。 也一定会让江家人付出该有的代价。 经过长达六年夜以继日、不眠不休的努力,沈凌寒终于成为了沈氏集团的沈总。 他带领沈氏集团成为云海市乃至全国经济版图上的商业图腾。 让沈氏集团的徽标从此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与地位。 时至今日,他也终于有了能力,去牵起江郁星的手,带他逃离苦海。 江海集团的破产是沈凌寒一手造就的。 只是没想到江时樾和江知野跑的那么快,在他还没来得及出手之时,他们就已经把江郁星卖进了会所。 而他们自己则早已连夜逃到了海外。 沈凌寒接到消息时,抓着手机的手指都在颤抖。 他迅速推掉了即将开始的重要会议,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拍卖会的现场。 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沈凌寒都一定要把江郁星带回家。 盛应行听完这一切早已震惊的说不出话。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唇角微微张开,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凌寒捧着少年的手,放在他的心口,像是捧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看到沈凌寒的眼里好像有泪光在闪。 就在这时,病床旁的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沈凌寒的脸色几乎是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第87章 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猛然间刺破病房的寂静。 病床上昏迷的少年突然开始颤抖痉挛,苍白的脚踝无意识地踢在护栏上,呓语的声音听起来极其痛苦。 沈凌寒的瞳孔骤然收缩,踉跄着扑向病床。 他看见少年纤弱的身体在雪白被单下剧烈抽搐,呼吸面罩上瞬间蒙了一层猩红的血雾。 “星星!!!” 撕心裂肺的嘶吼声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沈凌寒的膝盖重重磕在金属床沿,发出一声巨响。 医护人员冲进来时,看到沈凌寒正徒劳地用缠着绷带的手去捂江郁星嘴角溢出的鲜血,纱布很快洇成一片刺目的红。 “室颤准备!” “肾上腺素1mg静推!” 病床上,江郁星单薄的身体在除颤仪作用下弹起又落下。 轻飘飘的,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氧气面罩凝结的红色水雾忽浓忽淡,像风中摇曳的烛火。 沈凌寒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新包扎的纱布沾染了血迹。 已经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江郁星刚刚吐出的鲜血。 “家属出去,外面等。” 护士蹙着眉把沈凌寒和盛应行往外赶。 盛应行强行扯着沈凌寒的胳膊,死命往外拽才把他拽出了病房。 盛应行甚至能很明显的感受到,沈凌寒的身体在随着每一次除颤仪的启动剧烈颤抖。 这完全不像沈凌寒的作风。 过去的沈凌寒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在多么棘手的情况下,总是一副胜券在握、得心应手的模样。 而如今,他胆战心惊的样子,看起来竟然像是随时随地就会经受不住打击而倒下一样。 沈凌寒紧紧贴在门口的玻璃上,注视着里面人的一举一动。 直到病房里面的主治医师摘下口罩,朝门外比了一个ok的手势时,沈凌寒这才深深吐出一口气,发现自己后背的衬衣已经彻底湿透。 甚至连腿脚都已经发软的快要站不住了。 沈凌寒踉跄着扶住墙,才能堪堪维持住站姿。 病房里,护士正在调整着呼吸机参数。 江郁星的睫毛在氧气面罩下微微颤动,面色却愈加惨白。 主治医生走出来,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暂时脱离危险了,但是患者身体还是很弱,需要静养。” “谢谢,谢谢……” 沈凌寒这么多年来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真心实意的想感谢一个人。 医生朝他摆摆手,瞟了一眼面前这个脸色快要比刚刚的患者还要惨白的男人: 第59章 “你是患者的?” “丈夫。”沈凌寒的目光绕过医生落在病床上的少年身上,喃喃道,“我是他的丈夫。”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沈凌寒就像是变成了一座雕塑,每日静静坐在床前,守候着床上昏迷多日,却仍不见清醒迹象的少年。 从小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又哪里会照顾人。 林叔不放心,带着几个佣人赶来医院,想要劝沈少回家休息一下,他们留下来照顾星星少爷。 然而话音未落,只见沈少抬起因为多日未眠而布满红血丝的双眼,轻轻瞟了他们一眼。 表达了无声的拒绝。 沈凌寒不允许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靠近床上的少年。 于是林叔只能深深叹口气,将带来的餐食放在桌子上之后,和几个佣人一起走出了病房。 盛应行也几乎天天赶来医院,有几次林景桉也非要跟着来。 自从林景桉的心思被沈凌寒发现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了接触江郁星的机会。 当林景桉一次又一次被门口的保镖拦在病房外时,他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沈凌寒什么意思?他到现在还觉得星星是他的私有财产吗?” 林景桉在病房门口大吵大嚷起来,盛应行恨不得冲上去捂住他的嘴。 然而林景桉毫无畏惧地继续扯着嗓子吼: “要不是他让江时樾那个狗东西找到了可乘之机,星星能像现在这样躺在那里醒不过来吗?” 病房门“砰”的一声从里面被打开。 林景桉立即噤了声。 沈凌寒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凝视着门外站着的人。 他的脸色是那样憔悴,眼下满是青黑。 此时竟完全看不出一点富家公子或是集团老总的样子。 “阿、阿寒。” 盛应行心里默默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生怕下一秒眼前这俩人就会在医院里打起来。 “景桉也是太着急了,他肯定不是故意的……” “是我对不起星星。” 沈凌寒阴沉着脸打断他,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在一瞬间瞠目结舌。 “等他醒了我会把一切加倍补偿给他。” 沈凌寒的声音还哑着,却仍然带着不容置疑的上位者气质。 “可是你,又有什么立场来这里说这些话。” 沈凌寒说着,冷峻肃杀的目光扫向了林景桉。 第88章 连盛应行都快要被那冷峻的目光吓到。 然而林景桉只是冷笑了一声。 “你要补偿他?你怎么补偿他?你之前不是一直把他当玩物吗?他跟着你的那段时间,毫无自由,毫无尊严,这些是你区区几句话就可以补偿的吗?” “林景桉!别说了!” 盛应行终于回过神来,蹙着眉去拽林景桉,却被他狠狠甩开。 “我为什么不能说?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盛应行瞬间哑然,怔愣在原地。 “沈总,你难道都忘了吗?你也给他拴过链子,你和江时樾比起来又有什么区别?” 沈凌寒的瞳孔猛地收缩。 林景桉的话像是突然点醒了他。 让他在一瞬间想起了,过去的无数个深夜,江郁星蜷缩在床角盯着自己手腕上的银链发呆的模样。 “沈总好大的威风。” 林景桉冷笑着往前逼近两步。 “把人关在别墅里,切断所有对外联系,连手机都要安装监听软件。” “甚至连你自己的亲弟弟跟他说几句话,都要被你进行所谓的惩罚。” “沈总,你把这些都称之为保护?还是称之为爱?” 盛应行倒抽冷气的声音在冷寂下来的氛围里显得格外清晰。 几个护士从远处探头张望,想要过来阻拦,却被沈凌寒的保镖无声地请离了现场。 “你不是一直把他当成你的玩物吗?现在在这里装什么深情?” 林景桉的质问仍旧没有停止。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从病房里传出来,沈凌寒回头望向病床上苍白的少年,喉结艰难地滚了滚。 “当时这些话你可是对着半个云海商圈说的,说他只不过是你买来的玩物,不过是个暖床的玩意儿……” “闭嘴!” 沈凌寒扶着门框,几乎全身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若是以往,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一通,他一定会冷着脸命令保镖将人拖走,完全不会顾及多年兄弟的情分。 然而此刻,一向威风凛凛的沈总却只是艰难的调整着呼吸。 直至呼吸变得平稳下来,才又一次开口。 “我说过,我会把一切都补偿给他。等他醒过来……” 沈凌寒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继续说道。 “等他醒了,我会让他自己做决定,是走是留,我都不会阻拦。” 没人知道沈凌寒的心脏抽痛的近乎碎裂。 也没人知道沈凌寒究竟是怎样艰难地说服自己,才能够说出这样的话。 连林景桉闻言都愣了半晌,接着冷冰冰地吐出一句:“你最好能说到做到。” 就在这时,一阵沙哑的气音从病床的方向传来。 门外的三个男人同时僵在了原地。 沈凌寒第一个回过神来,疯了一般冲回床边。 他看见病床上的江郁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氧气面罩随着少年急促的呼吸泛起一片白雾。 少年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连带着胸脯都在剧烈地上下起伏。 “星星,星星,别怕。” 沈凌寒迅速伸手按下床头的呼叫铃,握紧了江郁星冰凉的手。 “我们在医院,很安全,现在很安全……” 江郁星涣散的瞳孔渐渐聚焦,整个人却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随着监测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少年挣脱开沈凌寒的手,捂住耳朵呜咽着拼命往后缩。 手背上输液的针头被扯开,几滴血珠溅在了雪白的床单上。 病房里响起纷杂又急促的脚步声。 医生和护士相继冲进来,然而一时竟没有人敢靠近床上的少年。 江郁星刚刚的挣扎使输液瓶摔落在地,摔出了一地的玻璃碎片。 而其中一片最大的碎片正被江郁星紧紧攥在手里。 “星星乖,不怕,我在这呢,没有人敢伤害你。” 沈凌寒的声音哑得可怕,他伸出一只手,在空中仍然控制不住地发着颤。 “别伤着自己,把手里的东西给我好不好?” 江郁星听到声音,条件反射地蜷缩成一团,发出受伤的小兽般的呜咽,连玻璃碎片早已划破了他的掌心都察觉不到。 “别过来,会、会绑我……” 听到少年发出的那微弱的气声,沈凌寒的心脏猛地一阵刺痛。 他的眼前浮现出曾经发生的一幕幕。 是他那该死的占有欲与控制欲,让他一次又一次做出伤害江郁星的行为。 拿领带绑紧了他瘦弱的双腕,把他关在别墅里,连去院子里看花都要讨好自己请求自己的允许…… “不会,没有人会绑你,没有人敢再伤害你。” 沈凌寒竭力扬起唇角,却没意识到自己笑得究竟有多么苦涩。 “我们在医院。”沈凌寒的声音轻得像怕惊飞蝴蝶,执着地向少年伸出手,“很安全,坏人进不来。” “星星乖,过来好不好?我想抱抱你。” 第89章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江郁星终于颤抖着伸出手。 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沈凌寒的眼泪猛地滚落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 那些经年累月的算计与谋划,那些暗无天日的思念与挣扎,仿佛都在这滚烫的泪水中分崩离析。 沈凌寒半跪在床边,将江郁星紧紧搂在怀里。 他轻轻抚摸着少年瘦弱的脊背,抚摸着少年柔软的发梢。 “对不起,对不起星星,是我来晚了……” 沈凌寒带着哭腔的呢喃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里面蕴含的忏悔是那样清晰。 紧跟着冲进来的盛应行叹口气,有些幽怨地瞟了一旁的林景桉一眼。 林景桉却始终冷眼凝视着床边那个恨不得把江郁星揉进骨血里的男人,只觉得他所做出的一切都是装的。 江郁星醒来后,沈凌寒彻底搬进了病房,没有离开过他身边哪怕只是一秒钟。 一向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学会了照顾病人。 他会在清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准时醒来,为江郁星准备好丰盛的早餐。 他会在深夜江郁星被噩梦惊醒时,将少年紧搂在怀里安抚,握住少年冰冷的手心放在自己的胸前,感受鲜活的心跳。 他会在衣兜里塞满了各种口味的水果糖。 在江郁星喝完苦涩的汤药,好看的眉心都苦的皱起时,三两下撕开糖纸将晶莹剔透的糖果塞进少年的口中。 每次他都会笑着问一句“甜不甜”。 第60章 在看到江郁星点头后,沈凌寒又会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子去啄他的唇角。 亲不够似的。 等江郁星喘不过气来去推搡他的胸口,他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舔一舔自己的嘴唇,回味一下刚才的味道。 接着坏笑着补充一句:“嗯,确实很甜。” 又一个夜晚,天空中突然电闪雷鸣。 一道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夜空,照亮了江郁星惨白的脸,一瞬间让他从噩梦中惊醒。 江郁星缩在床角撕扯自己睡衣上的纽扣,喉咙里发出小猫般的呜咽。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入院以来第几次噩梦发作。 睡在沙发上的沈凌寒一跃而起,眼下带着青黑的眼圈,几乎是连滚带爬冲了过去。 “星星……” 沈凌寒不敢开灯。 他到现在还记得两天前在他深夜醒来手忙脚乱去开灯的那一刻,少年发出的那惊恐的尖叫声。 下一秒,雷声炸响的瞬间,原本瑟缩在床脚的江郁星突然扑进了他的怀里。 沈凌寒被撞得踉跄了一下,往床上跌去。 在倒下的那一刻下意识地护紧了怀里的少年,温热的掌心护在少年脑后,生怕伤到他一分一毫。 怀里的人儿仍在不停地发抖。 温热潮湿的呼吸贴在沈凌寒的胸前,混着甜味与药香。 “对不起,星星。” 沈凌寒轻轻拍着江郁星单薄的脊背,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语。 “我应该早点找到你的,对不起……” 怀里的颤抖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蓦地停了下来。 江郁星抬起头,窗外渗进来的月光照亮了他脖颈上青紫的淤痕。 少年苍白的唇瓣翕动着,喉咙里吐出沙哑的气音:“……疼。” 这是苏醒后他说出的第一个字。 也像带着尖刺的刀刃,狠狠划在了沈凌寒的心上。 一瞬间,鲜血淋漓。 当天光终于大亮之时,江郁星缩在沈凌寒的怀里,终于陷入了熟睡。 沈凌寒一整晚都保持着怀抱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他想要摸摸少年柔软的脸颊,指尖悬在空中良久,却终究还是没敢落下。 监护仪的嗡鸣声渐渐消失,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的气味被初春的风吹散在走廊的尽头。 沈凌寒站在复健室的门口,注视着江郁星在理疗师的帮助下做着关节拉伸。 少年的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绷带,病号服在瘦弱的身体上晃晃荡荡,显得格外宽大。 起初江郁星的复健进行的万分艰难。 最主要就是因为沈凌寒的干扰。 在沈凌寒第无数次因为生怕江郁星会跌倒,而急着去扶住江郁星的腰时,复健科主任终于忍不住叹气。 “沈先生,您再这样的话,患者的肌肉是永远无法自主发力的。” 沈凌寒正半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护在江郁星腰侧,抬头盯着主任时眉头紧锁,开口时语气里带着满满的质疑。 “摔了怎么办?” 江郁星却突然松开扶手,在沈凌寒惊慌失措的目光中,他咧开嘴角笑了起来。 “你看呀,我站的很稳。” 从最开始连站立都困难,到现在已经能够稳健的地行走。 连复健科主任都要忍不住赞叹江郁星真的是一个很有毅力且不怕吃苦的孩子,在这短短时间里就能恢复的这么好。 “这是最后一次复健了。” 复健室门口,主任翻着手里的病历本,抬头对沈凌寒笑了笑。 “他恢复的比预期要快很多。” 沈凌寒的喉结滚了滚,右手无意识地握紧,将掌心的那道疤痕掩藏住。 这一个月他学会了很多。 学会了如何安抚一次又一次在噩梦中惊厥的江郁星。 学会了趁江郁星入睡之时,跑到很远的甜品店去排队买一份加了很多糖的双皮奶。 学会了每天夜里用未受伤的左手笨拙地给江郁星轻轻擦拭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学会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爱。 学会了怎样去真正的爱一个人。 可他却始终学不会该如何面对此时此刻,医生宣布江郁星完全康复的这一刻。 只因为他在康复训练前对江郁星做出的那个承诺,到了该兑现的时候。 第90章 出院的那天,沈凌寒坐在床边,给江郁星系围巾。 尽管已经是春天,但天气还没有多么暖和。 沈凌寒用围巾将少年围得严严实实之后,开始很有耐心地一颗一颗扣着少年胸前的纽扣。 他无意间一抬眸,少年白皙透亮的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好看的阴影。 “想去芬兰看雪,还是去北海道泡温泉?或者去瑞士玩一玩,那里的巧克力星星一定会喜欢。” 沈凌寒慢吞吞的动作终于系好了最后一粒纽扣,指尖轻轻蹭过江郁星的耳垂。 江郁星垂下脑袋,咬了咬唇。 “沈先生,您答应过我的。” 沈凌寒僵在了原地,悬在空中的手下意识地蜷了蜷,笑容也凝滞在了脸上。 半晌,他缓缓扬起唇角,勾勒出一个异常苦涩的笑。 “你就这么迫切想走吗?” 沈凌寒心底猛地涌上一阵酸涩,指尖在自己的掌心掐出月牙状的痕迹,很艰难地再一次开口: “你可以继续住在我们那套别墅里,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我可以去别的地方,不会……” “我想回雪城。” 少年用又轻又软的嗓音打断了他。 下一秒,沈凌寒的舌尖尝到了一股铁锈味,这才发现自己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咬破了口腔内壁。 “沈先生,谢谢您照顾我这么长时间,我还害您的手受了伤,对不起。” 江郁星规规矩矩地弯下腰朝男人鞠了一躬,声音里满含感激。 他当然不会知道,眼前的男人是有多么强的意志力,才能抑制住自己想要冲上前将他紧紧锢在怀里的冲动。 抑制住想要立即把他绑回家重新关起来的冲动。 “以后我不会再给您添麻烦了。” 江郁星抬起眸子,里面闪着亮晶晶的光,眼睛一瞬不眨地望向沈凌寒阴沉的面色。 沈凌寒控制不住地上前一步,却在见到少年下意识瑟缩的那一刻停下了脚步。 “如果你不想继续在沈氏庄园住,我在城西也给你准备了一套房子,那里离你爱吃的那家甜品店特别近,你能不能……” “不用了,沈先生。” 江郁星乖巧地朝他笑了笑,婉言谢绝。 “我只想回雪城,那里才是我的家。” 沈凌寒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所有想说的话都像是巨石哽在了喉咙里,让他的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回别墅的一路,沈凌寒的双拳始终紧握着,目光落在向窗外看的江郁星身上。 少年看起来有些雀跃,执着地望向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哪怕只是一草一木都能让他的眼睛里闪起光亮。 好像这是奔向自由的路一样。 离开我,真的让你这么开心吗。 沈凌寒苦涩地扬唇,闭上了眼睛,脑子里早已乱成了一团麻。 半小时后,江郁星抱着一个小小的帆布包站在了别墅门口。 沈凌寒看着那个小到令人发笑的行李,忍不住蹙紧了眉心,心里一阵又一阵泛起疼痛。 “你就带这么一点儿东西?” “我送给你的东西,你都不要了吗?” 江郁星愣了愣,随即轻轻摇摇头。 沈凌寒死死咬着牙,抑制住自己想要发火的冲动,手指颤抖着把自己准备好的东西递过去。 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房产证和一张银行卡。 房子位于雪城唯一的一片别墅区。 那是在整个雪城能买到的最好的房子,却仍是比不上沈氏庄园的万分之一。 “每个月的第一天,温颂都会往卡里打50万生活费。房子住的不习惯的话,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回来。” 沈凌寒垂着眼睫,只觉得自己像是吞了一剂猛药,嘴里直发苦。 江郁星又一次摇了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抱着的那个帆布包。 每一个动作都看起来乖的不行。 让沈凌寒忍不住想要立即扑上去,把他绑起来丢到床上,关在屋子里,把门锁上,让他哪里都再也去不了。 去什么雪城? 就应该让他一辈子都逃离不了自己的手掌心。 “我不要这些。”江郁星打断了他,“您留着……给以后的人吧。” 沈凌寒抑制了一上午的情绪因为这句话而彻底爆发。 他的脖颈都涨成了暗红色,指节捏得发白,脊背也绷紧的像一把蓄势待发的弓箭。 “哪里有以后的人?” 语句从齿缝间挤出,带着抑制不住的怒气,突然提高的尾音刺破了空气。 第61章 他迈着大步朝江郁星逼近,然而少年惊恐的表情以及后退半步的动作让沈凌寒猛地僵在了原地。 沈凌寒的心脏仿佛又一次被利刃贯穿。 温颂就在这时跟着林叔走了进来,看着面前对峙的两人,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沈总,我来送小江少去机场。” 第91章 沈凌寒沉默着转过身,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 他背对着众人,拳头攥得几乎要冒出血迹。 江郁星的嘴唇艰难地张了张,却终究还是没有再说出一个字,抱着自己的帆布包默默跟着温颂走了出去。 在出门的那一刻,他没有忘记回头跟林叔挥了挥手。 林叔的眼睛里瞬间泪光盈盈。 星星少爷是个多么好的孩子。 林叔只希望他未来的人生从此平安顺遂,万事胜意。 别墅门轻轻合拢的瞬间,沈凌寒狠狠一拳砸在了面前的窗玻璃上。 钢化玻璃应声碎裂,鲜血顺着他的指缝蜿蜒流下。 林叔被这一声巨响吓得不轻,着急忙慌唤来佣人,取来医药箱想要给他包扎那只看起来伤势很严重的手掌。 然而沈凌寒却执着于站在窗前,向窗外望去。 直到那辆黑色迈巴赫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他才站不住似的,用手指紧紧抓住沙发扶手,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林叔拿着医药箱小心翼翼上前,在心里深深叹一口气。 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呢? 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沈少和星星少爷这两个可怜的孩子。 一个不会爱人。 一个不相信自己能够被爱。 这好像是一个很难找到答案的问题。 林叔想着,忍不住心里直叹气,开始给沈凌寒包扎他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掌 沈凌寒单手扯开领带,扯开衬衫最上方的纽扣,喉结在暴起的青筋下滚动。 “他宁愿回那个冰天雪地的小城,也不肯要我给他的房子。” 突然听到这幽怨又痛苦的声音,林叔竟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他从来没有听到过沈凌寒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过话。 沈凌寒一向从不在任何人面前示弱。 “星星少爷,可能只是……想家了。” 林叔手上包扎的动作尽量放的很轻,开口时的声音也很轻。 林叔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 那时的他也是用同样的语气安慰着彼时年纪还不大的沈少。 那天,被父亲沈寻舟的高压教育逼迫得喘不过气、选择了离家出走的沈凌寒,被沈寻舟派去的保镖抓回了家。 人高马大的保镖就像是拎一只小鸡仔一样把沈凌寒扯下车,丢到了沈寻舟的面前。 是沈寻舟给他们的权利,让他们给这个离家出走的小少爷一点颜色看看,他们才有了这样的胆量。 林叔闻言也匆匆赶下了楼。 在到达前厅的那一刻,他恰好听到沈寻舟那一声威严感与震慑力十足的“跪下”。 沈凌寒仍然挺直身子站在那里,第一次敢违抗沈寻舟的命令。 沈寻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拽着沈凌寒的胳膊把他硬生生扯到了地下室,让他在那里跪着反省了三天三夜。 那时沈寻舟不允许任何人给沈凌寒送饭,像是要故意磨他的性子,非要听到他一声道歉为止。 还是沈南意怕哥哥饿死在那里,眼里盈着一汪泪,缠着林叔要地下室的钥匙,非要去给沈凌寒送饭。 林叔牵着小沈南意的手,两个人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地下室门前,支走了门口的保镖。 已经跪了整整一天,且滴水未进的沈凌寒那时已经快要跪不住了。 他在一片迷蒙的视线里,好像又一次看到了自己在雪城偶遇的那个漂亮的小孩子。 小孩用小小的身躯挡在自己跟凶神恶煞的保镖之间,那一瞬间好像在沈凌寒黯淡的人生中照进了一束光。 一束名为星星的光。 那天,沈南意冲上来就抱着跪在地上的哥哥哭个没完,把自己省下来的晚餐使劲往沈凌寒手里塞。 而林叔则用轻柔的语气安慰着他。 那次沈少离家出走,去的是什么地方来着? 林叔蹙着眉很仔细地想了想,下一秒猛地瞪大了眼睛。 好像是……雪城。 竟然是星星少爷的故乡。 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手掌上的伤口包扎好之后,沈凌寒沉默着起身,走出几步之后才回过头来,对着林叔轻轻吐出一句“谢谢”。 林叔朝他笑了笑,还想再说些什么。 却只见沈凌寒没有再停留一秒,头也不回地朝楼上走去。 然后整整一天都没有再下过楼。 当暮色四合之时,林叔终于再也受不了悬了一下午的那颗心,冲上了楼,在江郁星的卧室里找到了已经喝到不省人事的沈凌寒。 几瓶已经被喝空的威士忌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沈凌寒坐在地上,斜倚在床边,手里紧紧抓着一叠照片。 都是江郁星复健时候的抓拍。 扶着栏杆小心翼翼练习走路,吃过药后嘴里含着水果糖,腮帮都鼓成了小松鼠,在窗前偷偷伸手接阳光,还以为没有人会发现…… 每一个生动的模样都被沈凌寒用相机记录了下来。 在被医生因为防止他干扰复健而强行赶出复健室后,捧着相机站在门口就成为了沈凌寒一天中唯一的工作。 林叔蹲在醉醺醺且满眼迷离的男人身前,看着他用手指不停地摩挲着照片上少年的脸。 照片边缘在沈凌寒指尖割出一道道血痕,他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沉默了半晌,沈凌寒突然抬起迷离的双眼,看向了林叔。 不知怎的,林叔竟然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点点泪光。 林叔原以为那是一双永远不会流泪的眼睛。 在被沈寻舟罚跪或是挨很重的家法时,无论身体多么疼痛,沈凌寒都从来不会掉下一滴眼泪。 然而此时此刻,他眼里盈盈的泪光在昏暗的房间里很分明。 嘴里还在不停地呢喃着什么。 听起来很委屈的样子。 林叔又朝他靠近了点,才听清了从那翕动的嘴唇里吐出来的话语。 “他不要我了……” “林叔,我、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第92章 酒瓶的玻璃碎片在地上泛着冷光。 沈凌寒蜷缩在江郁星睡过的床角,怀里抱着从衣柜里拖出来的几件江郁星穿过的衣服。 他的衬衣和西装裤都已经被威士忌酒渍洇湿。 此时像一个失去了依靠的孩子,手足无措,只能紧紧抱着有熟悉气味的东西,将自己的脑袋埋进去。 感受熟悉且令人心安的气息。 林叔蹲下身收拾着满屋狼藉,听见酒瓶碰撞声中夹杂着传出压抑的哽咽声。 林叔这才明白,什么所谓的千杯不倒只是名头。 如果一个人从来没有喝醉的时候,那一定是他没有体会过极致的痛苦,没有借酒消愁的必要。 “他走的时候,我送给他的那些东西一个都没有带走。” 沈凌寒突然开了口,声音闷闷的,喉间泛起一阵苦涩。 林叔弯下腰,捡起地上最后一个空瓶子,将最后一片碎玻璃扫进簸箕,头也不抬地问道: “沈少,您还记得星星少爷刚来的那段时间,您送过他一只金丝雀吗?” 沈凌寒的瞳孔猛地收缩,过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了脑海。 那时,沈凌寒从某个宴会上带回来一只金丝雀,随手放在了江郁星的床边柜上。 被链子拴在床头的少年缩在阴影里,连卧室门都不被允许出,只能每日看着金丝雀在鎏金鸟笼里扑腾翅膀。 沈凌寒原本以为江郁星很喜欢这只漂亮的小雀儿,才会每天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可就在几天后的一个夜晚,江郁星踉跄着下了床,偷偷打开鸟笼,把那只漂亮的金丝雀从窗户放飞了。 沈凌寒在回看监控时,捕捉到了江郁星唇边扬起的弧度,是他那时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的笑容。 当天晚上他把人摁在床上的时候,还非要逼着江郁星一遍又一遍复刻那个让他心动的微笑。 “有些鸟雀,总要在风雪里才能活出精气神来。” 林叔离开房间前,深深回望了一眼那个窝在一堆衣服中间的男人。 “没有谁会希望一辈子被别人圈养,即使金笼昂贵又华丽,那也只是个笼子而已。” 尽管醉意已经让脑子变得混沌又迷离,沈凌寒那天夜里仍然彻夜未眠。 第二天,沈凌寒坐上了前往雪城的专机。 温颂坐在他的不远处,看到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时愣了愣神,紧接着将手里的平板电脑递了过去。 第62章 “沈总,星星少爷租住的房子在雪城的老城区,我们的人已经在那里守着了,这是……您要求的实时监控。” 屏幕亮起的瞬间,沈凌寒的心跳随之加快了频率。 温颂注意到,沈凌寒抚摸着屏幕的手指都在无意识的颤抖。 监控画面里,江郁星正在逼仄又破旧的厨房里煮面。 阳光透过玻璃,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折射出细碎的金光。 江郁星穿着一件已经有些褪色的淡蓝色毛衣,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小地摊上买来的。 衣服有些宽大,在他抬手时衣袖总会滑落下来,露出手腕上还没有完全消退的淡青色淤痕。 少年捧着一碗刚出锅的面条坐到客厅的小凳子上,眼睛里亮晶晶的,仿佛摆在他面前的是满汉全席。 一室一厅的小房子,总面积加起来还不如沈氏别墅一间厕所的面积大。 甚至连会客的地方都没有,几平方米的小客厅里只有一张小小的木桌和两个小板凳。 “把镜头拉近。” 沈凌寒声音发紧,看着屏幕上的画面被温颂拉到最大。 这才让他看清了,摆在江郁星面前的,只是一碗最简单的清汤面。 里面没有一片肉,甚至连点儿油花都看不见。 沈凌寒只觉得像有一只大手在狠命揉搓他的心脏。 不然为什么他的心会那样疼痛,让他几乎再也忍受不住。 “吃这么没有营养的东西……” 温颂听到从沈总唇齿间吐出的咬牙切齿的声音。 卷着雪粒的寒风砸在窗户上,从关不严实的窗缝间渗了进来,让乖乖埋头吃饭的江郁星不禁打了个寒颤。 单薄的肩膀在一阵冷意中猛地瑟缩。 沈凌寒的眉心几乎是在看到少年发抖的那一瞬间紧皱成了一团。 他严厉的目光扫向一旁的温颂。 “家里没有暖气吗?怎么会冷成这样?” 温颂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这里的房子年代实在太久了,设备都已经老化了,星星少爷选择这里也是为了价格便宜……” “你没跟房东交代吗?去修!要么就安空调!这么冷的地方怎么住人?” 温颂的唇角颤了颤,想要出声提醒,明明现在房子的房东已经是您沈凌寒本人了。 江郁星当然不会知道,当他兴冲冲奔向这座租金在整个雪城最便宜的筒子楼的时候,沈凌寒的人早已买下了一整栋楼。 保镖们也已经在四面八方准备就位了。 哪怕是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们的高度警惕。 他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若是这位星星少爷出了什么事,他们就都别想活了。 那天沈凌寒到达雪城已经是深夜了。 他一下飞机,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那栋破旧不堪的筒子楼前。 踩着脚下厚厚的积雪,沈凌寒拧着眉心,仰头数到第七层,看到了那扇亮着暖黄色灯光的窗户。 又破又小的筒子楼,连电梯都没有,甚至连走廊里的灯光都是忽明忽暗的。 沈凌寒原本只想在楼底向上望一望,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能在窗边看到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小家伙。 但也只是远远的望一眼,一眼就好。 不然会吓到他。 他应该……并不想见到自己。 然而沈凌寒在看到从那扇窗户渗出的暖黄色灯光的那一刻,他竟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迈着急切的步伐向楼上跑去。 第93章 老旧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咯吱声,沈凌寒攥着楼梯扶手一步步向上攀爬。 墙皮剥落的楼道里飘浮着一种发霉的味道。 头顶上几个不知道已经坏了多久的灯泡忽明忽暗。 终于到达了第七层。 隔着生锈的防盗门,沈凌寒突然停下了脚步。 监控画面里少年被冻得发抖的模样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下一秒,沈凌寒听见了从屋里传来的细碎的咳嗽声。 在寂静无声的黑夜里显得那样清晰。 沈凌寒的指节悬在门铃上方,犹豫了很久都没能按下去,锃亮的金属门把映出了他猩红的眼睛。 连紧跟在沈凌寒身后爬上七楼、早已累的气喘吁吁的温颂都能明显看到,沈总那悬在门铃上方的手指在无意识的颤抖。 当屋内响起拖鞋摩擦地面的声响时,沈凌寒突然像被烫到似的,猛然后退两步,皮鞋后跟撞在楼梯上发出一声闷响。 “……谁?” 门内传来少年警惕的声音。 仔细听起来还夹杂着几分恐惧与惊慌。 沈凌寒慌乱地扯松领带,连他自己都没搞清楚,那时的自己为何会那样手足无措,为何会那样慌张。 他下意识地转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楼梯下冲。 半途中还被楼梯拐角处堆放的杂物给绊了个踉跄。 温颂虽然搞不清楚状况,却也紧随着沈凌寒的脚步冲下了楼。 江郁星打开门时,看到的是空无一人的楼梯间。 只有头顶昏黄的灯光在一闪一闪。 江郁星眨了眨眼睛,半晌后得出了结论。 刚刚听到的声响,应该是楼下自己经常喂的那只流浪猫爬上来找自己了。 也许是太饿了。 想到这儿,江郁星哒哒哒跑回厨房。 当他一分钟后再跑出来的时候,手里捧了一个小碗,盛满了自己省吃俭用买来的猫粮。 他把小碗放在自己门前,喵喵叫了几声,却没见到那只流浪猫的身影。 与此同时,沈凌寒直至撞进了漫天风雪里才敢回头。 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起来的,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男人黑色的大衣上。 温颂从司机手里接过伞,跑到沈凌寒身边急急忙忙地撑开。 “沈总,您……” 沈凌寒没有说话,站在那里保持着仰头的姿势,望向那扇小小的窗户。 温颂很想问他刚刚为什么没有进去,明明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沈总对星星少爷的思念。 按照沈凌寒一贯的作风,他应该会毫无耐心地一脚踹开那扇门。 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屋子里,把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小家伙抱在怀里,再也不肯松手。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灰溜溜的逃走,站在满地风雪里沉默地伫立。 但温颂最终还是没有出声询问,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沈凌寒沉默地站在原地,盯着那扇窗户凝视了很久很久。 那天晚上,在江郁星租住的筒子楼底下,沈凌寒坐在车里抽了整整一晚的烟。 直到天空中飘扬的雪花早已停止,直到烟蒂在指尖积成长长的灰烬,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 七楼的灯光是在凌晨两点二十八分熄灭的。 沈凌寒就那样对着那扇由亮转暗的窗户一整晚,不知道都想了些什么。 就在温颂眯瞪着眼睛,几乎要睡着的时候,他听到了老板沙哑的嗓音。 “把整栋楼的供暖系统换了。” 沈凌寒扯开衬衫领口,喉结在凛冽的寒风中滚动: “明天就换。” 温颂从昏沉的睡意中猛然惊醒,迅速应了下来,看着老板苍白的脸色欲言又止。 原本温颂以为这会是结束,可没想到只是刚刚开始。 此后每个雪夜,那辆黑色迈巴赫都会准时停在那栋破旧的小楼底下。 沈凌寒坐在车后座处理完集团文件,就开始守着那扇小窗。 后视镜里映出他泛着青黑的眼圈,领带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西装口袋里塞着半包皱巴巴的万宝路。 而沈凌寒手里紧攥着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播放着江郁星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 他看着少年在离家不远的一家甜品店里找到了工作,并且在短短几天时间就成为了店里的明星店员。 甚至吸引了很多顾客慕名而来。 他们千里迢迢赶来只为了来看一眼,传说中那个不仅拥有一张神颜,行为举止还极其乖巧的可爱小店员。 小店员站在前台点单时,总会对每一位顾客露出甜甜的笑容,眼睛里好像有星星。 在江郁星找到工作的几天后,温颂在沈凌寒的指使下找到了那家甜品店的店长。 温颂给了店长丰厚的酬金,只为了让他随便找个理由提高江郁星的薪酬。 店长先是惊讶到瞪大了双眼,紧接着连想也没想就点头同意了。 何乐而不为呢。 本来江郁星就是他们店里的明星店员,替他招揽了那么多的顾客。 提高优秀店员的薪酬也是他本应该做的事情。 如今竟然还有人抢着送钱给他。 小星星真是我的小福星啊。 店长接过温颂递给他的那张大额银行卡时,美滋滋地想着。 第94章 沈凌寒一如既往地裹着黑色羊绒大衣站在路灯阴影里。 当肩头落满了雪花之时,他终于看见那个期待已久的身影拐进了巷口。 第63章 江郁星怀里抱着半袋糖炒栗子,羽绒服领子蹭着冻的通红的脸颊。 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像一只误入城市的小动物。 江郁星只觉得自己最近也太幸运了。 先是很顺利地找到了工作。 紧接着就得知自己租住的房子暖气管道翻新了,房东先生说这是政府惠民工程,如今他的家里变得暖洋洋的。 不仅如此,就在几天前,店长还乐呵呵地通知自己,因为自己出色的表现,每个月的薪酬提高了整整两千块! 江郁星走路时的步伐都忍不住轻快了许多,唇角扬起愉悦的弧度。 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江郁星想着,抱紧了怀里那半包香喷喷的糖炒栗子。 那是老板让他带走的,是今天做栗子慕斯剩下来的栗子。 江郁星最喜欢雪城的糖炒栗子,每次都能从里面品尝到家乡的味道。 曾经妈妈也会给他做糖炒栗子。 那时小江郁星跟小伙伴们在外面疯玩一下午,打雪仗、堆雪人不亦乐乎,晚上回到家时衣服都被雪水浸透了。 妈妈会拿暖和的小毯子把他紧紧裹住,然后笑着喂给他一颗已经剥好皮的、刚刚炒出来的栗子。 甜甜的,软绵绵的,入口即化。 可是现在给他剥栗子的人已经不在了…… 不远处的阴影里,沈凌寒的目光一直落在江郁星的身上。 看着那个原本蹦蹦跳跳的小家伙突然放慢了脚步。 沈凌寒的呼吸似乎也随之停滞了一瞬间。 很多很多天以来,他都是这样,躲在角落里目送江郁星回家。 却总是没有勇气走上前去,像自己幻想过很多遍的那样,紧紧抱住他的星星。 他想念极了那温软的触感,想念极了那甜甜的气息。 想念属于江郁星的一切。 想念到……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沈凌寒的眼睛一片猩红,指节被自己掐的泛白,心脏一阵又一阵抽痛。 突然,整条巷子的路灯在一瞬间全部熄灭。 世界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 沈凌寒瞳孔骤缩。 黑暗中他听见栗子袋落地的声响,听到栗子滚落了一地的声响,以及不远处少年的一声惊呼。 沈凌寒几乎是出自本能地冲了过去。 他知道江郁星是一个多么怕黑的孩子。 然而就在他快要触碰到少年的那一刻,他的脚步猛然顿住。 江郁星已经摸索着拿出了手机,用手电筒照出了一束朦胧的光亮。 少年蹲在满地滚落的栗子中间,一只手举着手电筒,另一只手仔细拨开栗子上的雪粒,将它们捡回到袋子里。 “十六、十七、十八……” 带着鼻音的计数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江郁星把捡回的栗子装进塑料袋里打了个结,微笑道: “正好可以做栗子糕。” 沈凌寒僵在原地,掌心被自己生生掐出了红印。 他看见江郁星在起身时晃了晃,却很快扶住墙站稳了。 少年仰头望向漆黑的天幕,轻轻呼出了一团白雾。 沈凌寒喉结滚动,心里一阵酸涩,少年刚刚呼出的白雾仿佛模糊了他的视线。 记忆里那个面对黑暗害怕到蜷缩成一团的少年与此刻的身影重叠。 那个需要他抱在怀里柔声安抚的、怕黑的小雀儿,如今竟然可以在漫天风雪中自己把光点亮。 沈凌寒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原来真正需要被照亮的,一直都是沈凌寒自己。 “是谁在那里?” 一声清脆的问询声打断了沈凌寒的思绪。 就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江郁星已经举着手电筒走到了他的面前。 在看清沈凌寒面容的那一刻,江郁星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像一只受惊的幼鹿。 “……沈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我……” 沈凌寒第一次有了紧张到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体验。 他直愣愣地盯着江郁星的眼睛,半晌都没能编出一个理由。 这么多天的凝望与思念,终于在此刻化为了实质。 沈凌寒始终望着江郁星的眼睛,贪婪的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恨不得坠进那片世界上最小的湖里。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沈凌寒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微微扬起了唇角,回答了刚刚的问题。 “我来雪城出差,开了一天会,出来透透气。” 江郁星点了点头,笑得乖乖的,伸出手在男人面前挥了挥。 “那我先走了,沈先生,天这么冷,您也快回去休息吧。” 沈凌寒的脸色在闻言的一瞬间沉了下来。 然而江郁星并没有注意到,跟男人乖乖道了别。 在江郁星抱着那袋栗子转身的那一刻,男人低沉又沙哑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星星,我这么远过来,不打算请我上去坐坐吗?” 第95章 江郁星的后背倏地绷紧,塑料包装袋在怀里发出窸窣轻响。 路灯在这一刻忽然重新亮起,橙黄的暖光在雪地里拉出两道细长的影子。 江郁星缓慢地抬眸,看到沈凌寒肩头积着薄薄的一层雪,黑色大衣下摆还沾着泥泞与冰碴。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久到连沈凌寒都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 他心里一阵空落落的,像是骤然间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沈凌寒难掩失落,刚想要苦笑一声,找个理由黯然离开。 下一秒,他就看到站在自己面前那个小家伙手指捏紧了钥匙串上的小兔子吊坠,声音很轻地开了口: “家里……有点小,如果沈先生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 沈凌寒几乎是脱口而出。 两个人沉默着,一前一后走在昏暗的楼梯间,安静得只能听到迈出的脚步声。 江郁星拧开生锈的门锁,老式防盗门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沈凌寒紧跟在江郁星身后走进去,弯腰跨过门槛时,头顶几乎蹭到低矮的门框。 江郁星摸索着按下玄关处的开关。 暖黄色的灯光霎时盈满了狭小的空间,不足三十平米的房间一览无余。 尽管已经在监控里看过了很多很多遍,但第一次走进这个破旧又狭窄的小屋时,沈凌寒心里还是升起了一种难言的苦涩。 有些褪色的布艺沙发上整整齐齐铺着几个手工钩针的坐垫。 窗台上摆着几个酸奶盒改造成的花盆,里面的小花蕊刚刚露出头来。 “家里,有点小……” 江郁星把羽绒服挂在了门后的挂钩上,红着耳朵去拿拖鞋。 沈凌寒的目光掠过他发梢上沾着的雪花,突然发现少年好像长高了些,褪色的毛衣领口露出一截雪白的锁骨。 “只有这双了。” 沈凌寒的目光一瞬不移地落在江郁星的身上,温柔地注视着他,紧接着扫向少年红着脸给他拿来的那双拖鞋。 白色的,毛茸茸的,还带着一对…… 兔耳朵。 然而沈凌寒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若是放在以前,有人让他穿这种拖鞋,他一定会让那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如今,沈凌寒笑吟吟地接过了那双小兔子拖鞋,很自然地穿在了自己的脚上。 尽管拖鞋明显比他的脚要小了一大圈。 尽管上面的两只兔耳朵还随着脚步一晃一晃的,看起来傻的很,他却没有丝毫的怨言。 “沈先生,您先坐,我去泡茶。” 话音未落,江郁星便瞪大了双眼,脚步停了下来。 因为他的手突然被男人温热的掌心整个握住。 江郁星迟缓地回头,看到了沈凌寒眼底蛛网般的血丝,听到了他低哑的声音。 “星星,在雪城……过得好吗?” 沈凌寒盯着少年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色,手上的劲下意识地松了松。 下一秒,江郁星挣脱开了他的束缚,慌张地后退了几步。 “对不起,吓到你了。” 沈凌寒饱含歉意地笑了笑。 “最近……还会做噩梦吗?” 江郁星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指尖看个没完。 半晌,他才开了口,声音很轻很轻。 “偶尔会。”江郁星很淡地笑了笑。 “但醒过来以后,发现不是在那个地下室里,就能继续睡了。” 沈凌寒愣了一刹那,凝视着少年那双灵动的漂亮眼睛。 即使在过去曾经被世间的恶意一次又一次残忍地扼杀,可如今,那双眼睛却仍然有光亮在闪烁,像是盛满了一池碎星。 沈凌寒突然心脏抽痛,剧烈咳嗽起来,喉间泛起一股熟悉的铁锈味。 江郁星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去够纸巾盒,将纸巾塞到男人的手里。 第64章 却在指尖触及的一瞬间猛然松开了手。 这个生硬的动作让沈凌寒意识到,如今他们之间横亘着的距离,像隔着一层很难融化的冰层。 沈凌寒坐在沙发上,江郁星执意要去给他泡一壶热茶。 少年正踮脚去够橱柜上的茶叶罐,毛衣下摆随着动作掀起,露出一截白得晃眼的细腰。 监控里看过千万次的场景此刻带着温度铺陈在了沈凌寒的眼前,让他的心脏砰砰直跳。 也让他回忆起曾经那些极度美好的瞬间。 黑暗中紧紧交握着的十指,晨光里颤动着的睫毛,和用甜软的声音喊出的一声声“老公”…… “星星,其实我……” 沈凌寒的尾音消融在烧水壶发出的嗡鸣声当中。 江郁星端着一杯热茶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稳稳地放在沈凌寒面前的桌子上。 沈凌寒的指节捏得发白,仔细看甚至可以看到他的指尖在紧张地颤动。 “城西有一套带地暖的公寓。” 沈凌寒捧着那杯热茶,突然开口。 “离你工作的那家甜品店很近。” 顿了顿,沈凌寒抬起头来,直视着少年的眼睛: “你住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如果你真的不想跟我回去,那就搬到那套公寓去。” “现在住在这里很方便呀。” 江郁星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温和地打断了他。 “但是沈先生,您怎么知道我在甜品店工作?” 沈凌寒的神色一僵。 第96章 窗外,寒风夹杂着雪粒敲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响声。 沈凌寒看到江郁星的手指蜷缩在毛衣袖口里,纤长的睫毛垂落下来,让自己看不清他的表情。 “监控。”沈凌寒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我让温颂在筒子楼里装了监控。” 其实不止是在筒子楼里,江郁星每天的一举一动,沈凌寒都能够看的很清晰。 江郁星的动作猛然顿住,绞在一起的手指都泛起了青白。 屋子里老式挂钟的嘀嗒声骤然放大,伴随着沈凌寒越来越剧烈的心跳声,震得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看到江郁星的肩胛骨都在控制不住地抖动,像雨中颤动的蝶翼。 是沈凌寒想要抓住的那只蝴蝶。 “怕你出事。” 沈凌寒干巴巴地解释道,声音仍然有些沙哑:“我不放心你,所以才……” “沈先生。” 江郁星突然转身,睫毛在头顶的灯光映射下抖落出细碎的光。 “所以您今天不是来出差的对吗,是来……抓我回去的?” 把我抓回去,然后再像以前一样关在房间里,连卧室的门都不允许出。 甚至连想要走到院子里看一看花,都得在男人心情好的时候才能够被允许。 沈凌寒的指节在膝盖上猛地收紧。 江郁星默默后退了几步,走到橱柜边,踮起脚从橱柜深处摸出了一个铁皮盒。 他抱着盒子走过来,放在桌子上,推到了沈凌寒的面前。 沈凌寒在打开盒子的那一刻,彻底愣在了原地。 盒子里面装满了各种面值的纸币,整整齐齐地码成一摞又一摞。 沈凌寒眯起眼睛,抬起头望向把盒子抱过来的江郁星。 他的心里好像有了答案,却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是什么意思?” 再开口时,沈凌寒的声音多了些颤抖。 “这是我要还给您的钱,我、我知道我欠您很多很多,这些我都会还……” 沈凌寒静默许久,下一秒几乎要冷笑出了声。 怪不得温颂明明让店长给江郁星涨了工资,连家里的房租都减免了一大半,却还眼见着他过着节衣缩食的日子。 原来是想把钱攒着还给自己? 自己想方设法都想要改善他的生活、让他过得更好。 可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孩,此刻正用冻红的指尖数着那一摞纸币,还在不停呢喃着: “我、我的工资也涨了,可以还,可以还的……” 几张纸币从江郁星的指尖滑落,飘到了地上。 江郁星慌忙跪在地板上摸索,毛衣领口随着他的动作掀起,露出一片白的晃眼的皮肤。 然而下一秒,沈凌寒突然抬脚,踩住了飘到他面前的那张红色纸币。 “你就非要和我算的这么清?” 沈凌寒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低吼声。 江郁星刚刚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戳进他的心脏,让他几乎要又一次失去了理智。 然而话一出口沈凌寒就后悔了。 因为他看到了江郁星猛然间僵直的脊背,看见少年慢慢蜷起手指,像极了当年被关在屋子里抱着膝盖发抖的样子。 江郁星撑着茶几站起来时身体晃了晃。 沈凌寒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去扶,却被少年后退半步灵活地躲开。 “当时我不该用链子锁你,我不该关着你,不该干涉你的社交。” 沈凌寒突然开口,声音哑的厉害。 “但放你走之后,我每天……” 他顿了顿,把那句“每天都在想你”咽回到了肚子里。 沉默良久后,沈凌寒弯下腰,把地上的那张纸币捡了起来。 他的指节捏得发白,钞票在掌心里皱成一团。 “你不欠我的。” 沈凌寒站起身,朝缩在窗边的少年走近了几步,声音低沉。 “是我欠你的,星星,让我补偿你,给我个补偿的机会,好不好?”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江郁星,想要像以前那样将少年一把捞进自己怀里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与门铃声一同响起的,还有门外传来的明朗声音。 第97章 敲门声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在沈凌寒愣神之际,江郁星已经从他僵在半空的手掌下逃脱,踉跄着跑去开门。 奔跑时毛衣下摆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小星星!” 染着银灰色短发的男生拎着保温桶挤进门,脸上的笑容明晃晃的。 “你不告诉我你家住哪儿,我问店长要来了你家的地址,哥哥聪明吧?” 二十出头的男孩穿着颜色鲜亮的卫衣,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一样扎进了灰暗的屋子里。 “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那家红豆粥,加了超多的糖,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话音戛然而止。 江郁星慌乱地往旁边挪了半步,露出身后那个站在窗边的男人。 沈凌寒正慢条斯理地抬手扯松领带,腕表在暖光下泛着锋利的光芒。 沈凌寒望向门口那个不速之客的眼神也是万分锐利,冰冷的像是没有一丝温度。 他当然知道这小子是什么人。 凡是在监控里看到的,与江郁星有接触的每一个人,温颂都查清楚了他们的身份与背景,仔仔细细禀报给了沈凌寒。 可起初沈凌寒并没有在意这个与江郁星一起在甜品店里打工的、名叫程野的大学生。 骨子里带着高傲的沈凌寒并不认为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威胁。 可是此时此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然都已经找来了江郁星的家里。 程野举着保温桶的手僵在半空,目光在沈凌寒身上穿着的昂贵的羊绒大衣上转了两圈。 紧接着扫过男人脚上那双看起来很可笑的兔子拖鞋。 程野突然咧嘴笑了起来,将保温桶塞进江郁星的手里。 他伸手时故意蹭过少年的指尖,感受到了那滚烫的温度。 程野笑着揉了揉少年的脑袋:“我都不知道你家里还有客人呢,小星星。” “这位叔叔,你是?” 程野挑了挑眉,望向沈凌寒的目光已经带上了肉眼可见的敌意。 沈凌寒眯起眼睛打量着看起来浑身带刺的程野,轻轻笑了一声,目光落回江郁星身上时只剩了温柔。 “星星,你告诉他,我是谁?” “他是……” 江郁星的脸红的厉害,连耳垂都像是红的充了血,嗫嚅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是星星的丈夫。” 沈凌寒唇角扬起,截住话头,趁江郁星还在愣怔,很自然地接过了他手里的保温桶。 沈凌寒的指腹碾过保温桶边缘,塑料外壳发出细微的裂响: “这么晚了,麻烦你送粥来,但是星星晚上吃甜食会胃疼,以后就不必了。” 程野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似乎不敢相信这个男人说的话是真的。 他攥紧了拳头,用求证的目光望向江郁星,然而看到江郁星脸上竟然是与他同样的震惊。 “我跟小星星都一起工作这么久了,可没听说过他已经结婚了。” 程野朝江郁星走近,突然伸手攥紧了他的手腕,警惕地睨了沈凌寒一眼。 第65章 “我怎么相信你?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看小星星明明很害怕你……” “小星星,你别怕,你告诉我,这老男人是不是在威胁你跟他在一起?” “把手松开!” 沈凌寒的脸一瞬间阴沉下来,怒吼声还没来得及经过思考已经率先出了口。 一个毛头小子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去碰自己的人。 简直是不想活了。 沈凌寒想着,脸色愈加阴沉。 江郁星被男人饱含怒意的吼声惊得后退半步。 在后腰即将撞上餐桌时被沈凌寒温热的手掌稳稳托住,一把捞进了他的怀里。 沈凌寒扯过衣架上的羽绒服裹在江郁星身上,将人打横抱起就往门外走。 江郁星感到猛然来临的一阵失重感,条件反射地伸出手臂环住了沈凌寒的脖颈。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两人都同时僵住。 沈凌寒盯着怀里人通红的耳垂,一时大脑里面一片空白。 只觉得怀里抱着的身体轻得像片雪花。 太瘦了,要养胖一点才行。 身后程野还在大吵大嚷,想要跟着冲下楼去,被从楼道里一拥而上的几个黑衣保镖拦在了身后。 沈凌寒察觉到自己的衣领被扯住。 他低下头,看到江郁星那双水盈盈的眼睛正望向自己。 “别伤害他。” 沈凌寒的眼神黯淡了几分。 若是以往他听到江郁星因为别的男人向自己求情,他一定会恨不得将那个男人千刀万剐。 但是现在他不能再这么做。 沈凌寒竭力抑制住自己心里的怒意,温柔地扬起了唇角。 “嗯,听星星的。” 江郁星被抱进停在楼底的迈巴赫时还在止不住地发抖,车载暖气烘得他睫毛一片湿润。 沈凌寒将暖气的温度调高了两度,温热的掌心突然包裹住江郁星冰凉的指尖,低头往他手里塞了个暖手宝。 温颂小跑着过来,打开车门坐上了驾驶座。 他偷摸往后视镜里瞅了好几眼,似乎不敢相信蛰伏了这么久的沈总今天终于把星星少爷带上了车。 温颂怀里还抱着一包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 这是沈凌寒吩咐他去买来的。 这么晚了大部分小铺都关门歇业了,温颂足足跑了好几条街道才买到了一小包。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包糖炒栗子递给了坐在后座的沈总,接着就升起了前后座之间的挡板,专心致志开起了车。 后座传来窸窸窣窣的剥壳声,以及沈凌寒低沉的嗓音。 “今晚去城西的公寓里住。” “你住在这个小破房子里,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找到你家里来,让我怎么放心?” 江郁星有些慌乱地摸索着,想要打开车门。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又一次被男人紧紧握住。 “要么住在那个公寓里,要么我今晚就带你回云海市。” 沈凌寒狠下心来说道,看到少年瞬间惊愕到瞪圆的眼睛。 他抬手将江郁星羽绒服的拉链拉到顶端,柔声道:“乖,星星,选一个。” 江郁星不出声,甩开沈凌寒的手,别扭地将脑袋转向窗外,连眼神都不想再留给他一个。 沈凌寒忍不住笑出了声。 下一秒,香甜的栗子肉塞进了江郁星的口中。 栗子的软绵口感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江郁星愣了愣,却仍然不肯扭过头来。 第98章 沈凌寒的指腹碾过栗子壳,细碎的脆响在密闭车厢里格外清晰。 他看着少年鼓起的腮帮随着咀嚼轻轻颤动,喉结也忍不住跟着滑动了一下。 “星星。”沈凌寒在沉默地剥了很久的栗子后终于开了口。 “你每天咳嗽几次,喝过几杯水,夜里惊醒几次,我都知道。” “但这一个月我忍住了,没来打扰你。” 江郁星的眼睛眨了眨,盯着自己手里被男人塞进来的那颗光溜溜的栗子看。 沈凌寒拿起放在一边的平板,调出了自己每天都会来来回回翻阅无数遍的监控画面。 屏幕上出现了筒子楼的全景,几十个监控摄像头全方位无死角。 江郁星盯着屏幕里自己蹲在楼道里喂流浪猫的画面,眼睛瞪大了,喉咙发紧又发涩。 “不是监视。” 沈凌寒关掉屏幕,用指腹抹去江郁星眼角的水汽。 “是怕你出事,怕你咳嗽的时候身边连个递热水的人都没有。” “星星。”沈凌寒握着江郁星的手,声音轻柔到了极致。 “我说过,你不欠我什么,是我欠你,给我个机会让我弥补你好不好?” “那套公寓就是买给你的,如果你不想见到我,我把你送去以后立马就走,不会再关着你,不会再强迫你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监控你不喜欢我都拆掉,或者——” 沈凌寒勾了勾唇,从江郁星的口袋里摸出了他的手机,在手里操作了一番。 当他将手机递回到少年面前时,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个监控屏。 而这次的监控画面不再是那栋筒子楼,而是沈凌寒每天的必经之地。 从他在沈氏集团的办公室,到每一栋别墅的每一个角落,都能够看的很清晰。 屏幕上回放着几天前的监控片段。 监控画面里,沈凌寒喝了彻夜的酒醉倒在床边。 男人已经神志不清,手里却还紧紧捏着江郁星的照片。 “或者,你也每天查我的岗,好不好?” 男人的声音里多了些乞求的意味。 车厢内顿时陷入一阵寂静,只有暖风在簌簌作响。 江郁星盯着屏幕上男人蜷缩在床角的颓唐模样,指尖无意识抠起了座椅皮套。 车载香薰混着糖炒栗子的甜香,熏得他眼眶发烫。 沉默许久后,沈凌寒忽然解开腕表,露出手腕以及掌心里那狰狞的疤痕。 “你走那天我砸了玻璃,林叔说,不会爱人就学。” 沈凌寒笑了笑,手背轻轻蹭了蹭江郁星的脸颊,俯下身子凑近少年的耳边: “我学得不好,但可以继续学。” “直到星星满意为止,好不好?” 黑色迈巴赫很快便停在了公寓楼前。 温颂急急忙忙从驾驶座下来,还没等他去开车门,只见着沈总已经抱着星星少爷下了车。 江郁星挣扎着想要从男人身上下来,然而沈凌寒却抱得更紧了些。 直到走到公寓门前,沈凌寒才肯把怀里的人放到了地上。 随着“叮咚”一声,指纹解锁。 沈凌寒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江郁星输入了指纹。 并且当着江郁星的面,把自己的指纹给彻底删掉。 做完这一切,沈凌寒牵起少年的手,带他走到厨房里,拉开冰箱的门。 保鲜层里码着整整齐齐的盒装双皮奶、杨枝甘露等甜品,还有各种各样精致的小蛋糕。 旁边的储物架上堆满了零食、水果和饮料,应有尽有。 简直像是把整个超市都搬来了家里。 沈凌寒抿着唇,紧张的样子看起来倒像是一个正在展示着秘密基地的少年。 “星星,想吃点什么?” 江郁星摇了摇头,指尖轻轻抚过料理台边的铜锅。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半个月前曾对着家里的厨房叹气,无意中说了那句“好想在家里也能做栗子蛋糕啊。” 然而此刻,打蛋器与模具整齐陈列在置物架上。 糖粉罐上还贴了一张写着“星星专属”的粉色便签。 沈凌寒将一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牛奶倒进奶锅里。 半分钟后他端着盛着热牛奶的玻璃杯走过来。 “外面风大,喝一杯热牛奶预防感冒。” 江郁星沉默片刻,很小声地说了句“谢谢”,想要伸手接过。 却被沈凌寒灵活地一躲,唇角扬起一个有点狡黠的微笑。 “杯子摸着烫,我拿着就行,喂你喝。” 江郁星在一瞬间红了脸,扭头就想离开,却又听到身后男人的哀叹声。 “真的有点烫,再不喝的话我的手都要被烫出水泡来了。” 江郁星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竟然真的就着男人的手喝下了那杯牛奶。 只是一点也不烫,明明是刚刚好的温度。 很快便到了沈凌寒自己许诺的该离开的时间,他却攥着手机在客厅里打起了转。 江郁星洗漱后走出卧室,站在门边望向他。 只见男人面露难色,回过头来朝他尴尬地笑了笑,却又能看出隐隐约约的期待。 “天气预报说,今晚会有暴雪,能不能收留我在这里住一晚。” “就一晚,我、我睡沙发就可以。” 第99章 沈凌寒凭借自己死皮赖脸的精神,成功在公寓的沙发上住了下来。 第66章 第二天天还没亮,厨房里就传来了碗碟碎裂的声响。 江郁星揉着惺忪地睡眼冲到厨房,看见沈凌寒正手忙脚乱地抢救煎糊的太阳蛋。 男人手腕上戴着的百万名表磕在锅沿叮当作响。 “星星醒了?稍等一会儿,早餐马上好了。” 沈凌寒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烧焦的锅铲,以及放在一边的几个煎成了黑炭的失败品。 “想吃溏心蛋还是全熟?” 江郁星的目光扫过厨房的一片狼藉,盯着沈凌寒脸上温柔的笑意。 他突然想起昨天夜里这人非要挤在沙发上装可怜的模样,耳垂慢慢红了起来。 那天他们吃的早餐最终还是由温颂送来的。 中式早餐西式早餐应有尽有,琳琅满目摆满了一大桌子。 那些失败品煎蛋也没有浪费,都进了沈凌寒的肚子里。 江郁星原本也想替他解决一个。 然而伸出的手还没等触碰到盛着焦黑煎蛋的餐盘就已经被沈凌寒按住。 “星星,吃这个。” 沈凌寒将热气腾腾的烧麦和虾饺都堆到江郁星面前,还细心地用勺子搅着手里的皮蛋瘦肉粥,直到不烫口了才递了过去。 江郁星垂着脑袋慢吞吞吃早餐,睫毛在晨光中微微颤动。 他始终无法适应这样温和的沈凌寒,仿佛一头暴戾的雄狮突然收起了利爪。 然而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仍然历历在目。 江郁星还是很害怕,怕下一秒沈凌寒就会又一次变成那一头暴怒的雄狮,将他关到屋子里按到床上,啃咬他的喉咙。 “要迟到了。” 江郁星放下手里的食物,抓起帆布包就要走,被沈凌寒慌张地拦住。 “外面还在下雪,我送你。” 去甜品店的路上,沈凌寒把温颂赶下去,亲自开车。 他调整了很多次副驾驶的出风口,直到确定温度正好且不直吹才放下心来,将准备好的热牛奶塞进江郁星的手心。 甜品店的玻璃门前,程野正蹲在地上逗流浪猫,怀里还揣着一杯奶茶。 那只被江郁星喂得都已经有些发福的小白猫,一边喵喵叫一边爬上的腿。 “小胖猫,你得少吃点儿了。” 程野用指尖点了点猫脑袋。 “小星星自己那么瘦那么小,怎么还把你喂的这么胖。” 程野突然想起江郁星刚来甜品店报到的那天。 程野自认为见多识广,却还真的从来没有见过长得那么精致的男孩。 被店长领进来的江郁星看起来就像是一朵不染纤尘的白玫瑰,只是简简单单站在那里就能瞬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一向大大咧咧的程野在那天极为罕见地红了脸。 在江郁星朝他走近时,他伸出一只手,用刻意装出的懒散声音说了句“小不点儿,我叫程野”。 然而他脸上佯装出的冷酷没能保持多久,就被江郁星那一声“程野哥哥”给彻底击垮。 这样一个小美人站在自己面前,用又甜又软的声音喊自己哥哥,论谁的心里能始终平静无波? 程野不相信世界上能有自制力这样强的男人。 反正他自己是不会有那么强的自制力,对江郁星的称呼也瞬间从“小不点儿”变成了“小星星”。 很快,经常光临甜品店的顾客们就发现了这位新来的小店员。 这位小店员总是笑盈盈地接待每一个顾客。 端着餐盘送餐时也会很耐心的跟客人介绍每一份甜品。 小店员笑起来又甜又乖,露出脸上的两个小酒窝。 皮肤雪白透亮,像是能融进光里。 原本甜品店就因为程野那一头炫酷的银灰色短发和帅气的外表出过圈。 如今又来了这样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店员,两个人站在一起的反差萌吸引了越来越多的顾客慕名而来。 但并不是每一个顾客都是善良的。 像江郁星这样的漂亮小家伙到了聚光灯底下,免不了会被人觊觎。 那天,程野正在后厨帮忙,就听到了前台传来的喧闹声响。 当他冲出去的时候,看到两个笑得不怀好意的男人挤在前台,把江郁星逼到了角落。 其中一个正伸出手想要去摸江郁星的脸。 “小宝贝儿,我看你们店里的甜品都挺一般的,感觉都没你甜啊,让哥哥摸一摸……” 男人的声音贱兮兮的,让人听了只觉得恶心。 程野瞬间黑了脸,迈着大步冲了过去,一把甩开男人油腻的手臂,将江郁星挡在自己的身后。 “两位大哥好眼光啊。” 程野甩着手腕,慢条斯理将袖子挽起来。 “但论姿色,小爷我也不差。” 下一秒,他翻身一跃,从前台翻了出去,狠狠一脚踹在了刚刚伸手的男人的胸口。 男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声,捂着胸口倒在地上,面色惨白。 另一个在想要逃跑的半路就被程野截住,一把折断了他的手腕。 当店长赶来时,看到的就是店里的一片狼藉。 那天,程野挨了店长狠狠一顿批。 本以为会被辞退的程野连东西都收拾好了。 直到江郁星站在他身边默默掉眼泪,程野的心猛然一颤。 他故作坚强地笑着抹掉少年脸上的泪水,很豪迈地说了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然而不仅店长没有辞退他,那两个受了重伤的小混混竟然也没有找他的麻烦,亏他还提心吊胆了好几天。 程野那时还在感叹多亏了店长英明,在店里安装了全方位无死角的高清摄像头,才看到了事情的全貌,没有冤枉了他。 然而程野直到今天才知道,他们店里一个月前安装的全方位无死角监控并不是店长的杰作,而是沈凌寒那个老男人搞的鬼。 而沈凌寒其实在这几个男人进门的那一刻就已经在往甜品店赶来,愠怒的气息几乎要将车顶掀翻。 那两个小混混的下场,自然也是程野想象不到的惨烈。 第100章 程野正蹲在地上逗那只小胖猫,无意间抬眸一瞥,终于等到了那辆黑色迈巴赫的到来。 他猛地起身冲过去,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 “小星星!” 程野冲到刚下车的江郁星面前,将那杯早已捂热的奶茶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江郁星的手里。 “昨晚这老男人没对你做什么吧?” 沈凌寒轻哼一声,伸出手搭在江郁星的肩膀上,默不作声地将人往自己怀里揽了揽。 力道控制得刚好,既不会弄疼人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占有欲。 程野白了沈凌寒一眼,却眼睁睁地看着他将奶茶从江郁星的手里抽了出来。 “一大清早喝这种东西,不健康。” “你——” 程野气的咬牙切齿,伸出手想要去拉江郁星的手臂,把他拉到自己这边来。 然而指尖堪堪擦过江郁星的衣角,沈凌寒已经揽着怀里的人往甜品店里走去。 “沈先生。” 走进店里,江郁星突然挣开沈凌寒的怀抱,羽绒服拉链在动作间滑开一截。 “我去换工作服。” 直到更衣室的门锁咔哒一声落下,沈凌寒才收回了黏在江郁星身上的视线。 程野抱着胳膊斜倚在甜品柜上,银灰发梢扫过讥诮上挑的眼尾,冷笑了一声: “沈先生知道吗,强扭的瓜不甜。” “那就把藤蔓养成参天大树。” 沈凌寒睨了他一眼,第一次没有像以往一样被这样挑衅的话语激怒,而是轻笑了一声,补充道: “等他扎根在我血肉里,自然就分不开了。” 程野握紧了拳,几乎要把自己那一口小白牙生生咬碎,心里暗骂: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江郁星穿着工作服从更衣室里走出来的时候,两个男人正隔着柜台无声对峙。 两人的目光都像闪着寒光的利剑,冷冷地朝对方刺过来。 余光瞥见江郁星的身影,沈凌寒立刻收回了阴冷的目光,连脸上的神色都变得温柔。 沈凌寒的指节叩在展示柜上,目光扫过价目表:“要二十份栗子布朗尼,现做。” 他挑起下巴,点了点程野所在的方向。 “要你做。” 程野嗤笑一声,刚想要骂这个不要脸的老男人一顿再狠狠拒绝他,就被从后厨里赶来的店长敲了下脑袋。 “没听到吗?沈先生点名要你去做栗子布朗尼,快去快去!” 店长面对沈凌寒这么大一个财神爷丝毫不敢怠慢,笑眯眯地将人请到店里阳光最充足的座位坐了下来。 只留下一个气到红了眼的程野站在原地,无处撒气,只能砰砰砰往柜台上砸了几拳。 “沈先生,我要去工作了。” 被沈凌寒揽着腰坐到座位上的江郁星强硬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朝后厨走去。 第67章 沈凌寒坐在座位上,面前堆满了店长端过来的甜品,冷着脸望向江郁星走进了后厨的身影。 “沈先生,您尝尝,这些都是我们店里的招牌,这个蓝莓芝士慕斯是……” 店长热情的介绍声被沈凌寒突然起身的动作打断。 “我要去你们的后厨参观一下,看看卫生过不过关。” 还没等店长反应过来,沈凌寒已经径直朝后厨的方向走去。 后厨操作台前,江郁星握着裱花袋挤栗色的奶油花。 原本苦着脸做蛋糕的程野一见到江郁星的到来立马喜笑颜开,整个身体都恨不得贴在他身上。 然而下一秒,就在程野转身去烤箱里端出烤好的戚风蛋糕的那一刻,他跟江郁星之间就挤进来了一个人。 沈凌寒正虚虚揽着江郁星的腰,下巴搁在少年的肩膀上,凑近他耳边说些什么。 “哎哎哎!” 程野板着脸,想去扯开这个阴魂不散的男人。 “你不知道后厨重地,闲人免进吗?谁允许你进来的?” 沈凌寒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俯身在江郁星耳边,声音轻柔地像哄孩子一样: “教我做蛋糕,好不好?” 江郁星不理他,他就自顾自地拿起一旁的裱花袋,学着少年的动作往蛋糕上挤奶油花。 西装革履的男人动作十分笨拙,连袖口都差点蹭上了奶油。 在他挤出第五个歪歪扭扭、看起来根本不像小花倒像是…的栗色奶油堆的时候,江郁星终于看不下去了,握住他的手腕。 “不是这样……” 沈凌寒反手与江郁星十指相扣,温热的呼吸拂过少年发红的耳尖。 曾经在监控画面里看了千百遍少年做甜品的画面,而如今终于有了真实的触感。 这一瞬间几乎要让沈凌寒的心脏激动到跃出胸腔。 江郁星慌乱地抽手,不小心打翻了放在一边的糖罐。 他弯下腰想要收拾地上的碎片,突然感到双脚悬空。 他被沈凌寒拦腰抱到了一边。 “我来收拾。” 从来没做过任何家务的沈凌寒开始默默收拾一地狼籍。 站在一旁插不上手的程野不知道已经翻了多少个白眼:这老男人装什么装,一把年纪了还想玩什么纯爱戏码吗? 就在这时,店门口的风铃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响声。 紧随其后的,是听起来很匆忙的脚步声。 伴随着店长急切的叫喊声,像是正在制止来人往后厨闯的行为。 下一秒,后厨的门被撞开。 一个裹着满身风雪的身影冲了进来,精准地扑到了江郁星的身上。 第101章 在程野和沈凌寒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扑进来的沈南意整个人都快要挂在了江郁星的身上。 沈南意就像一只撒欢的小金毛,毛茸茸的脑袋在江郁星颈窝蹭来蹭去,蹭得他耳尖发红。 “星星哥,星星哥你吓死我了!他们说你被绑架的时候我都快把房门砸烂了,可没有一个人给我开门……” 沈凌寒蹙着眉,拎着沈南意的后衣领把人从江郁星身上拽开,沾了奶油的裱花袋在掌心里捏得变形。 “谁放你出来的?” 沈南意抽了抽鼻子,抬手抹掉眼角的水汽,理直气壮道: “我翻墙出来的,你凭什么把我锁在家里?连星星哥一面都不让我见!” “星星哥,你没事儿吧……” 沈南意说着,委屈巴巴地瘪着嘴,扒着柜台想贴回江郁星身边。 程野甩着手里的抹布将他隔开,用一言难尽的眼神打量着脸上眼泪鼻涕一大把的沈南意,冷笑道: “你们有钱人是不是都是些神经病?一个控制狂一个越狱犯,你们豪门贵族是批发变态的吧?” 沈南意差点被那条沾满了奶油的抹布甩了一脸。 他抬起头凶巴巴地瞪了一眼面前的银毛怪:“你谁啊?你才是变态!” 沈南意这才注意到程野身上穿着跟江郁星一模一样的白色制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哥,你把我关家里哪都不让我去也就算了,你不是说你会好好照顾星星哥吗?你居然还让星星哥出来打工?林叔明明说星星哥受了很重的伤……” 沈凌寒冷着脸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一直保持沉默的江郁星开了口。 “我已经没事了,小意。” 沈南意听到江郁星的声音,浑身炸起的毛都在一瞬间被抚平。 他眨着泪汪汪的眼睛,一步一步朝江郁星走近。 这次竟没人再拦着他。 沈南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急急忙忙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被压扁了一半的小盒子。 “星星哥,你爱吃的白桃乌龙小蛋糕,我从云海给你带过来的。” 沈南意小心翼翼打开盒盖。 连程野都好奇地把脑袋凑了过去,看到那一坨被挤变形了的粉色蛋糕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小朋友,蛋糕我们这里有的是,确实没有一个能比你这个更丑的。” 程野毫不留情的嘲笑声脱口而出,瞬间让沈南意红了脸,垂着脑袋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沈南意求了宋洵很久才终于求得了他的同意,帮助自己从家里逃了出来。 临上飞机前,沈南意冒着被沈凌寒的保镖抓回去的风险,特意绕路去买了这块白桃乌龙小蛋糕。 只是没想到,经过一路奔波,蛋糕早就在他怀里被压的变了形。 沈南意的目光扫向后厨的冰柜,扫过那琳琅满目的,一个比一个精致的蛋糕。 瞬间感觉自己手上捧着的那坨粉色物体确实像一个笑话。 他失落地收回手,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才能让眼眶中摇摇欲坠的眼泪不落下来。 然而下一秒,他看到江郁星低下头在蛋糕上咬了一小口,用舌尖舔走了沾在唇角的奶油,眼底带着清浅的笑意: “好甜。” 阳光透过玻璃橱窗落在江郁星纤长的睫毛上,像撒了一大把跳动的金粉,显得更加温柔恬静。 几个男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盯着少年鼻尖上的奶油发着愣。 “叮——” 烤箱计时器打破了后厨的一片寂静。 江郁星转身要去取烤盘,沈凌寒已经比他抢先一步戴上了隔热手套。 烤盘上金黄色的戚风蛋糕胚冒着热气,男人端着烤盘的手背青筋暴起。 “当心烫。” 沈凌寒把烤盘放在操作台上。 摘手套时也不知是疏忽还是刻意为之,他的指腹被烤盘的金属边缘烫得发红。 然而他只是轻轻“嘶”了一声,就把自己烫红的手指藏到了背后。 江郁星盯着他看了几秒,叹了口气,接着抓起他的手腕按进了一旁的冰水桶,睫毛在阳光下投出一片颤动的阴影。 在水下,沈凌寒反手握住江郁星的手,强硬地与他十指相扣。 然后抬起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拂去了江郁星鼻尖上沾染的奶油。 江郁星本想要挣脱,然而却在无意中触摸到了沈凌寒掌心的疤痕。 他的眼前浮现起被绑架的那天,男人为自己挡刀时的凶险场景,挣扎的动作也渐渐停了下来。 程野在一旁看到了全程,头顶顿时冒出了几条黑线。 他幽幽地转向一旁同样看傻了眼的沈南意: “我怎么感觉这老男人是装的?” 沈南意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突然想起自己这个亲哥曾经为了装可怜,明明身上的伤都好全了,却还要装乖卖惨躺在床上装残废的样子。 “十有八九是装的。”沈南意总结道。 “好家伙。” 程野一脸愤愤不平: “不仅是个控制狂,还这么有心机,这种阴险狡诈的老男人,小星星落到他手里不得被他玩死啊?” 说着,他就挽起袖子准备冲过去,一副准备干架的姿态。 沈南意却在他抬脚的那一刻不紧不慢地笑了一声,幽幽开口: “我哥跆拳道黑带。” 果然见到程野立即停下了脚步。 与此同时,甜品店的店长正一脸生无可恋地在前台招揽着顾客。 本就狭小的后厨里,今天莫名其妙挤进去了那么多男人。 看起来还一个比一个不好惹。 想起沈凌寒那张阴沉的脸,店长瞬间打消了想要把他那两名员工叫出来干活的念头。 于是店长只能亲自上岗,心里暗自祈祷那些人只要不在后厨里打起来就好。 第102章 玻璃门外积雪簌簌坠落,融化的雪水顺着阳光蜿蜒而下,在地上汇成了一条长河。 店长终于等到挤在后厨的几个人走了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沈凌寒坐回到了窗边的座位上,一抬头就能看到在前台忙忙碌碌的江郁星。 沈南意原本想要黏在江郁星身边,却被程野举着拖把毫不留情地赶走。 第68章 程野义正言辞道:“请你做一个有素质的人,不要影响我们店里的生意。” 于是沈南意只好灰溜溜地坐到了沈凌寒的对面,随手拿起餐盘上的一块蓝莓芝士蛋糕就往嘴里塞。 沈凌寒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始终追随着站在前台笑着接待顾客的江郁星。 “哥,我发现你变了。” 沈南意吃完一整块蛋糕,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唇,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看起来心神不宁的沈凌寒。 “要是放在以前,你早就对那个银头发小子下手了吧,怎么还能像现在一样看着他满地蹦哒。” 要是在过去,这个老围着江郁星转的臭小子估计早就被沈凌寒的保镖给拽出门暴揍一顿,甚至都不用沈凌寒亲自出手。 而就在刚刚,沈南意竟然看到他这个向来阴晴不定的亲哥用眼神制止了想要冲进门来的保镖。 然后自始至终将目光默默停留在江郁星的身上。 沈凌寒这才淡淡地瞥了沈南意一眼,却还是没说一句话。 沈南意在餐盘里精挑细选了一阵,又拿起了一块马卡龙咬了一大口。 沈凌寒原本想要起身离这个小屁孩远点。 却没想到下一秒,沈南意突然放下手里的东西,直视着他的眼睛。 连脸上的神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哥,既然连我都能查到星星过去都经历过什么,那你应该更清楚吧。” 沈凌寒眯起眼睛,声音低沉,音调平直无波:“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 沈南意认真地注视着沈凌寒的眼睛: “过得太苦的小孩儿,哪怕只是得到一点点甜都会让他沉溺,让他感动落泪。” “所以,如果你真的爱星星,你不要骗他,也不要利用他的单纯和善良,要是真的爱他就要对他好一辈子。” “你能保证吗?” 沈南意知道沈凌寒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偏执又冷漠的人,也曾对他伤害江郁星的行为而感到愤怒与失望。 在从被关了几个月的别墅里逃出来之后,沈南意立即赶到了沈氏庄园。 他本以为会在那里见到江郁星,却听林叔说江郁星和沈凌寒都去了雪城。 沈南意当即让宋洵给他订了去雪城的机票。 就在他打算转身离开赶往机场的时候,林叔的喊声让他停住了脚步。 那天,沈南意从林叔那里知道了许多。 原来沈凌寒并不是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是在拍卖会上对江郁星一见钟情的。 而是蓄谋已久的计划,让沈凌寒仅仅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亲手毁掉了江海集团。 沈南意还从林叔那里看到了一份深藏柜底的病历本,以及抽屉里常年备着的药盒。 沈南意看着病历本上“情感认知障碍”以及“躁郁症”的字样,终于明白了沈凌寒那些偏执的占有与控制欲从何而来。 从来没被真正爱过的人深深陷于病痛,分不清爱欲与毁灭,只好把月亮锁进笼子,却又怕他沾染了铁锈。 “我……我都不知道。” 沈南意捧着病历本的手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从前只以为哥哥是缺乏感情的冷血动物,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献给工作的铁打的超人。 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沈凌寒竟然也会生病。 林叔深深叹了一口气,握住沈南意颤抖的手指,将哭成了泪人的小少爷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都是好孩子。 却又都是命苦的孩子。 若是出生在寻常的家庭,即使不像现在一样大富大贵,即使不再拥有这些让旁人羡慕的地位与权力,也许会比现在过的幸福很多。 “沈少在去雪城之前,去了江家老宅一趟。” 林叔轻抚着怀里哭到抽噎的少年,突然轻声开口。 “他回来的时候,把家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个遍,直到我把药塞进他的嘴里才让他冷静下来。” 沈南意眼泪汪汪地抬起头。 “后来我听温颂说,沈少那天看到了曾经锁着星星少爷的那间狗屋。” 温颂说,其实沈凌寒在看到那间破旧又漆黑的狗屋时,就已经濒临崩溃了。 六年前,沈凌寒找过各种借口,来江家寻找江郁星的身影。 却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日思夜想的人,就被江时樾和江知野关在这间近在咫尺、暗无天日的狗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凌寒浑身颤抖着,弯着腰走进那间狭小又逼仄的小屋。 已经时隔多年,里面仍然散发着一种恶臭的味道。 那过于狭小的空间甚至不足以让他将双腿伸直。 当沈凌寒的视线渐渐适应了黑暗,当他看清眼前的一切,他才是彻底的崩溃了。 铁链的另一端被牢牢焊在狗屋的墙面上,在墙面的下方,刻着很多密密麻麻的小字。 像是在计数,又像是在支撑自己活下去的话语。 是江郁星被囚禁在那里的无数个日夜,用仅剩的力气刻在上面的。 有的很用力,像是用尽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 有的则轻飘飘的,像是已经虚弱到了极点,连抬起手的力气都不再拥有。 那些字就像是一张又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沈凌寒的心脏收紧,再收紧。 力度越来越大,勒出一道又一道鲜明的血痕。 那天,沈凌寒坐在被自己摔出的一地狼藉之中,双眼猩红。 他抓起地上的玻璃碎片就往自己的手臂上割,割出一道道鲜血淋漓的伤痕。 似乎只有身体上的疼痛能让他暂时忘却心脏的剧痛。 就在他手中的玻璃快要触碰到脖颈的那一刻,林叔冲上来将玻璃碎片夺走。 “沈少,去雪城吧,去找星星少爷。” 林叔沉声道: “但是这一次,你要学会去爱人。” “真正的爱,是带人走出阴霾,而不是以爱为名将人束缚在笼中。” 第103章 “能保证。” 沈凌寒突然开口,打断了沈南意的思绪。 沈南意愣愣地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一脸坚定的男人,听到他又一次铿锵有力地说道: “我会爱他一辈子。” 每一个字都仿佛是发自肺腑。 沈南意怔怔地望着哥哥眼底跃动的光。 静默半晌后,他拿起刚刚没有吃完的那半块马卡龙,塞进了嘴里。 “那你还坐在这儿干嘛呢?快去表现自己啊,不然都要被那个银毛怪抢去风头了!” 话音未落,程野端着那整整二十份栗子布朗尼颤颤巍巍走过来,啪嗒一声将餐盘放到了沈凌寒面前的桌子上。 “沈先生,你点的二十份栗子布朗尼,吃不完不许走,本店禁止浪费食物。” 沈凌寒却突然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指了指坐在原位的沈南意,说了句“给他点的”,就迈着大步朝柜台走去。 只留下一个瞠目结舌的沈南意和盯着沈南意打算看好戏的程野。 玻璃门上的风铃随着微风轻拂叮咚作响。 终于送走了一大波顾客,江郁星正踮着脚整理展示柜顶层的马卡龙礼盒。 午后阳光穿过他纤细的指间,在他白皙的脸上映出细碎的光斑。 “星星。” 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沈凌寒的西装袖口擦过他的手腕,温热的手掌覆在他冰凉的手背上。 江郁星手指一颤,礼盒差点从指尖滑落。 “我来。” 沈凌寒轻松取下礼盒,却在看到少年泛红的耳尖时后退半步,将两人的距离控制在恰到好处的分寸。 程野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抱着胳膊斜倚在收银台旁,看着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笨拙地擦拭玻璃柜,将五颜六色的礼盒摆的整整齐齐。 那一下午的时间,在商界叱咤风云的沈总不顾所有人的劝阻,赖在那间小小的甜品店里,从擦柜台到清洗工具全部做了个遍。 只是他时刻注意着前台的动静。 无论手上在做着什么活,当听到又有人提出想要加江郁星的微信时,他便会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来,用冷得像淬了冰的眼神望向那人。 很快,暮色染红了甜品店的橱窗。 江郁星脱下工作服,换好衣服,从更衣室里走出来。 沈凌寒很自然地走上前,蹲下身子替少年系好散开的鞋带。 两人走到前厅。 沈南意正倚着沙发靠背打饱嗝。 他用尽全力吃了一下午,也只吃了八个栗子布朗尼,并且已经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任何和栗子有关的食物。 然而就在他想要起身去找江郁星的那一刻,被程野摁住肩膀坐回到沙发上。 “说了要吃完,本店禁止浪费食物。” 于是沈南意只能欲哭无泪地看着沈凌寒揽着江郁星走了出去。 感受到怀里的小家伙一步三回头,沈凌寒揉了揉他的脑袋。 第69章 “我给宋洵发消息了,他一会儿会来接沈南意。” 江郁星这才放下心来。 被男人领到迈巴赫车门前,江郁星停住了脚步。 “我、我想……” 他想要提出回自己的出租屋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沈凌寒轻柔地打断,像是早就看穿了他的内心所想。 “今晚想吃什么?我来雪城之后还没有吃过雪城特色菜呢,星星能不能陪我一起吃?” “温颂好像已经把菜点好送到家里去了,我们快走吧。” 江郁星甚至连拒绝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已经被沈凌寒抱上了车。 沈凌寒用最轻柔的动作给他系好了安全带,调好了空调的暖风。 自从来了雪城,沈凌寒司机也不用了,无论去哪都是亲自开车。 很快,那辆黑色迈巴赫就停在了公寓门前。 江郁星透过窗户向外望去。 只见公寓楼下那几棵桉树的枝头不知何时绑上了亮晶晶的彩灯,在漆黑的夜空中像极了闪闪发光的星星。 江郁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迅速扭过头来,望向正在给自己解安全带的男人。 沈凌寒只是很轻的笑了笑,伸手揉乱了江郁星的额发: “怕你晚上回来看不清路。” 走到公寓门前,沈凌寒跟江郁星说他可以给门锁设置一个密码。 江郁星歪着脑袋想了想,点了点头。 沈凌寒在门锁装置上操作一番,将密码页面调了出来。 做完这一切,他很自觉地退后一步,不让自己看到少年输入的密码。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公寓。 灯光亮起的瞬间,江郁星被眼前的景象惊到连呼吸都快要忘记。 原本空荡荡的客厅里堆满了毛绒玩偶,茶几上散落着乐高城堡的碎片。 阳台上多了个吊床秋千,旁边还安置了豪华型猫爬架。 “你说过,小时候最喜欢荡秋千,最羡慕每天都能荡秋千的小孩。” 沈凌寒将他放在铺着绒毯的吊床秋千上,蹲下身去脱他沾了雪水的鞋袜。 “现在这是你的了。” “你之前喂的那只小白猫,温颂今天带它去做检查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天就能送到家里来。” 微凉的脚踝被温热的掌心包裹时,江郁星突然蜷起脚趾,心里一阵颤动。 那些被自己当作梦话的喃喃自语,那些深埋心底的遗憾,原来都在不经意间被人悄悄捡起。 吃过晚餐后,沈凌寒再也没有了留下来的理由。 他落寞地在客厅里转了几圈,目光望向坐在茶几旁注视着自己的少年,竭力扬起唇角笑了笑。 “那、那我先走了。” 沈凌寒不由攥紧了拳头,不知道在心里已经叹了多少口气。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次一走,还会不会得到再一次上门的机会。 可他不能强硬地留下来,更不能像过去那样抱起少年就往床上带。 因为他已经不止一次许诺过,会给他的星星留下空间。 “星星,晚上要早点休息,我已经把果盘准备好了,就放在餐桌上,要记得吃。” “睡前一定要喝一杯热牛奶,厨房的零食柜里有很多零食,如果不爱吃的话,明天我让温颂再去买……” “沈先生。” 江郁星温软的声音打断了他。 沈凌寒瞬间怔愣在原地,不敢再出声。 “这个,可以一起拼吗?” 江郁星垂下脑袋,摸了摸茶几上摊开的乐高碎片:“我不太会玩。” 沈凌寒已经无法形容,那时的自己内心究竟有多么激动。 甚至心脏跳动的频率和幅度已经快要跃出胸腔。 沈凌寒红着眼眶,一步一步朝少年走近,恨不得立即把人拥进怀里。 如同拥抱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如同拥抱他的春天。 第104章 第二天门铃响起时,沈凌寒正在厨房研究红糖姜茶的做法。 他胡乱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白色衬衫沾上了焦糖色的姜汁。 向来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型此刻显得有些凌乱。 温颂抱着航空箱站在门口,看到开门的是沈凌寒时差点没拿稳手里的东西。 他愣了片刻,才举起了手里的航空箱。 “沈总,星星少爷的猫……” “小点儿声。” 沈凌寒竖起食指,目光扫过蜷缩在沙发上的身影。 沙发上,江郁星裹着毛毯睡得正熟,苍白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昨天晚上突然降温,少年在睡梦中发起高烧,沈凌寒守着他折腾到凌晨四点。 温颂会意地压低了声音: “体检报告显示一切正常,小猫身体非常健康,就是有点挑食,已经驱虫打过疫苗了。” “喵~” 航空箱里传来细弱的猫叫声。 温颂轻手轻脚将航空箱抱进屋子里,放到了阳台上的猫爬架旁,打开了箱门。 江郁星的眼睫突然颤动了几下,迷迷糊糊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就在那一刻,雪团子一样的小白猫突然从温颂的手上挣脱,窜上沙发,冰凉的鼻尖蹭过江郁星发烫的手背。 少年朦胧的眸子在看清眼前画面的一瞬间倏地亮起,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沈凌寒握着汤勺的手指骤然收紧。 这是重逢以来江郁星第一次露出这样鲜活的表情。 温颂也看呆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起初听到老板的指令他还觉得纳闷。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沈总最讨厌的就是小动物。 之前他还听南意少爷说过,沈总可是那种身上沾了一根猫毛就要发狂的人。 既然如此,沈总怎么还会要求把一只流浪猫给带到家里来? 直到现在温颂才觉得,这真的是一个明智的不能再明智的决定。 温颂简直想给沈总鼓鼓掌了。 这样一个心比铁还要硬的、看起来完全没有七情六欲的沈总,是怎么想出来这么高级的追妻方法的。 阳光从落地窗映射进来,落在少年仍然有些泛红的面庞上,仿佛下一秒就会融进光里。 江郁星抱着小白猫,盘腿坐在沙发上。 他正用侧脸去蹭那团蓬松的毛,整个人陷在米色沙发里像块柔软的棉花糖。 小白猫突然翻身露出肚皮,少年的笑声清凌凌的,伸手挠着那雪白的肚皮。 “给它起个名字吧。” 沈凌寒唇角微扬,目光始终追随着江郁星的动作,追随着他脸上的笑意。 “要叫什么呢?” 江郁星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小猫粉色的鼻尖。 “就叫……小月亮吧。” 沈凌寒愣了愣,下意识就问了句为什么。 “因为星星和月亮总是会在一起。” 江郁星笑着回答,眼睛里漾着清浅的光。 温颂将准备好的猫粮和猫窝整整齐齐摆在阳台上,就默默推门离开了。 沈凌寒正呆滞在原地,江郁星忽然把小月亮举到他面前。 琥珀色的猫眼对上沈凌寒僵住的脸,雪白的绒毛蹭过他的衣领。 “要抱抱吗?” 沈凌寒屏住呼吸接过小月亮,感觉像是有团温热的雪在掌心化开。 江郁星低头整理被抓乱的毛衣下摆,没看见男人渐渐泛红的耳尖。 沈凌寒注视着少年脸上纯净温和的笑意,喉结重重滚了一下。 想抱你。 他内心喃喃道。 由于沈凌寒又把煎蛋煎成了黑炭,他们今天的早餐依旧是温颂从酒店打包过来的。 江郁星吃过饭后抱着小月亮坐在秋千上晃啊晃。 沈凌寒又来测了一下他的体温,还在低烧。 江郁星被阳光晒得有些昏昏欲睡,当他听到自己身前一声轻响时,猛地睁开了眼睛。 沈凌寒单膝跪在江郁星面前的地毯上,温热的手掌贴上他冰凉的脚背,用轻柔的动作给他套上了绒线袜。 江郁星下意识地地向后撤身子,怀里的小月亮受惊窜了出去。 沈凌寒僵在半空的手指蜷了蜷,唇角不自觉地颤动。 他清了清嗓子:“你还在发烧,不能着凉。” 接着,沈凌寒从厨房里端来了研究了一早上才做出的那杯红糖姜茶,递到了江郁星的手里。 “尝尝,怎么样。” 江郁星手里捧着那杯温热的红糖姜茶,突然想起昨天夜里昏沉间,有人用微颤的手给他一次又一次换退烧贴,用温热的毛巾细致擦拭他的每一根手指。 在他带着一身冷汗惊醒时轻抚他的后背,柔声安抚,直至他重新陷入沉睡。 那些触碰克制又珍重,与记忆里强硬的桎梏截然不同。 第105章 沈凌寒看着江郁星小口啜饮手上捧着的红糖姜茶,喉结随着吞咽轻轻滑动。 少年鼻尖沁出细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沾了露水的栀子花。 第70章 “烫吗?” 沈凌寒抽了张纸巾,轻轻擦去少年下巴上沾染的水渍。 江郁星摇头,捧着姜茶的手指微微收紧。 杯壁传来的温度从掌心径直蔓延到眼眶,他抬眸间无意瞥见沈凌寒衬衫上的焦糖渍。 “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江郁星想说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突然从膝盖上一跃而起的小月亮打断。 他握着杯子的手颤抖了几下,几滴液体从杯子里泼洒出来,溅在了身上。 “小心烫!” 沈凌寒慌忙上前一步,替他稳住了手里的玻璃杯,抽了几张纸巾手忙脚乱地擦着沾到江郁星身上的焦糖色姜茶。 江郁星被他手足无措的样子逗得抿唇微笑,嘴角旋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小月亮饿了,我去给他拿罐头。” 江郁星说着,刚想要跳下秋千,被沈凌寒用羊绒毯裹住裸露出来的脚踝,又抱回到了吊床秋千上。 “地上凉,我去拿。” 等沈凌寒从厨房端着猫罐头回来,发现江郁星正蹲在茶几上的乐高城堡前拼装塔尖。 随着少年抬手的动作,白色毛衣领口滑落,露出后颈还未完全消退的淡粉的疤痕。 沈凌寒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掐进掌心。 少年身上那些经年累月的伤痕像烙在他心口的刺青,每次呼吸都让他的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沈凌寒轻轻将一起带过来的热牛奶放在茶几上,玻璃杯底与桌面相触时发出极轻的“咔嗒”声响。 江郁星突然仰起脸:“这个骑士应该放在塔楼还是城门?” 沈凌寒喉结微微滚动,单膝跪在他身侧,温热的呼吸拂过少年发顶: “骑士要守在公主身边。” 沈凌寒捡起那个身穿银色盔甲的小人仔,轻轻放在城堡最高层的露台上:“就像……” 就像我应该永远守着你。 后半句却哽在了喉间,化作指尖无意识摩挲乐高碎片的沙沙声。 江郁星歪头看他,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好像盛满了星星。 沈凌寒的耳尖瞬间变得通红。 在他们脚底打转了好几圈的小月亮没等到它的罐头,突然跳上茶几,打翻了那杯热牛奶。 沈凌寒下意识用手去挡,滚烫的液体浇在手背也浑然不觉,只顾着慌乱地检查江郁星有没有被溅到。 “你的手……” 江郁星睁大了眼睛,一把抓起沈凌寒的手腕就往厨房拽。 冰凉水流冲刷过泛红的皮肤时,沈凌寒才发现少年在发抖。 不是恐惧的颤抖,而是像绷紧的琴弦终于被拨动时才会发出的细微的震颤。 “疼吗?” 江郁星对着烫伤轻轻吹了一口气,温软的气息瞬间拂过微微泛红的皮肤。 沈凌寒摇了摇头,却贪恋这片刻的亲近舍不得抽手,甚至一动也不敢动。 不知怎的,他突然鬼使神差地开口: “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拍卖会上。” 沈凌寒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在开口的一瞬间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 这么多年过去了,江郁星肯定早就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而自己现在提起这些事情也是毫无意义。 可一向自诩自控力极强的沈凌寒此刻却控制不住地开了口,紧张到连眼睫都在颤动。 “你应该已经忘记了,但是……” “那时我还住在雪城的老城区,最喜欢楼底下小广场上的红色滑梯。” 江郁星突然接过了他的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乐高碎片。 沈凌寒的呼吸停滞了。 朦胧的雾气升起,模糊了他的眼睛,却让记忆里的画面愈发清晰。 那个戴着绒线帽的小布丁,用树枝在雪地里画城堡,张开双臂从滑梯上滑下,眼睛亮得胜过北极星。 “你怎么……”沈凌寒的声音哑得厉害,嘴唇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沈先生,那天你在哭。” 江郁星垂下脑袋,盯着自己手指间捏着的积木看,声音很轻很轻。 “后来你被那些人带走之后,我也哭了好多天,我怕他们会伤害你,但我知道我找不到你。” 滚烫的液体终于从沈凌寒的眼眶中坠落,砸在江郁星的手背上。 沈凌寒颤抖着将额头抵住少年单薄的肩胛,紧紧搂着少年纤细的腰。 六年的光阴最终化作声声哽咽: “对不起,对不起,我该早点,我该早点去找你的……” 江郁星感觉到肩头的湿意。 沈凌寒的怀抱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江郁星的肩上。 “公寓的密码是1224。”江郁星突然开口。 沈凌寒猛地僵住。 他当然记得那是什么日子。 那天是雪城初雪的日子,也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日子。 记忆里,那天的江郁星正捧着雪球冲他笑,笑得明媚又灿烂。 那年平安夜的雪落满了小广场上的红色滑梯。 他们用树枝在雪地里画了一座又一座歪歪扭扭的城堡。 第106章 雪粒扑簌簌撞在玻璃窗上。 沈凌寒手忙脚乱一早上,终于煮好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锅粥,尽管指尖已经被烫得发红。 小月亮蹲在料理台上歪头看他,尾巴扫过那本《厨房小白入门手册》。 “别碰这个。”沈凌寒慌忙把那本翻皱了的小书藏进抽屉里。 主卧传来翻身的窸窣声。 沈凌寒顾不得擦拭溅在衣服上的水渍,端着盛着砂锅粥的托盘径直冲进了房间。 江郁星正在撕扯自己身上被汗水浸透的睡衣,苍白的脚踝从被子里挣脱出来,在暖黄灯光下泛着珍珠似的光。 沈凌寒手一抖,瓷碗撞在门框上发出一声脆响。 “星星乖,别动。” 他将托盘放在床头桌上,单膝跪在床沿,用绒毯裹住少年乱蹬的双腿。 昨天半夜江郁星又一次发起了高烧。 沈凌寒几乎彻夜未眠,守在床边一遍又一遍触摸少年的额头测量体温。 然而当冰凉的退烧贴触到额头时,江郁星突然惊恐地蜷缩起来,将自己紧紧抱成一团。 “不要……不要绑我。” 带着哭腔的破碎的呓语让沈凌寒心脏抽痛。 他猛地想起地下室里那些生锈的锁链,想起自己曾经扣在江郁星腕间的银链,喉间泛起血腥味。 “永远不会了,永远不会再有人敢绑你。” 沈凌寒扯开衬衫纽扣,将少年汗湿的手掌贴在自己心口。 “星星碰这里,要是害怕就掐我。” 滚烫的指尖无意识划过胸肌,沈凌寒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他保持着别扭的跪姿直到凌晨三点,任由江郁星在梦魇中在他胸口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为、为什么对我好?”江郁星在烧到昏昏沉沉时无意识地呢喃。 沈凌寒将毯子拉到他下巴,俯下身子用柔软的唇轻轻触碰他微颤的眼皮。 温柔至极,一触即分。 “因为爱你。” 沈凌寒语气轻柔,将江郁星被汗水打湿的额发捋到耳后,“很爱很爱你。” 江郁星蜷缩在被子里,烧得泛红的鼻尖蹭着枕头,像只病恹恹的小猫。 沈凌寒轻轻把人拢进自己的怀里,亲了亲少年光洁的额头。 “我生病了。” 沈凌寒认真注视着少年的睡颜,即使他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也很认真地说道。 “从前觉得爱就是铸造金笼,把笼子里的花固定成自己喜欢的形状。” “但是现在我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是你教会我的,星星。” 少年在睡梦中抽了抽鼻子,无意识地往沈凌寒的胸口蹭了蹭。 沈凌寒将怀里人搂的更紧了些,眼眶微微泛红。 林叔说得对,当一个人学会了爱人以后,爱意会从各个细节中渗透进来。 就像沈凌寒终于在那本《厨房小白入门手册》的教导下学会了做饭,终于能够做出了像模像样的饭菜,也算得上是色香味俱全。 就像曾经连削苹果都要佣人代劳的沈大少爷,如今已经能熟练地给生病的少年测体温喂饭喂热水。 会在少年洗过澡后细心地给他吹干头发,会在少年做噩梦时将他抱在怀里柔声安抚。 就像江郁星在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发现家里所有的锋利边角处都被贴上了星星形状的防撞贴。 而被沈凌寒藏在柜底的那张泛黄的诊断书也在慢慢褪色。 江郁星在病好后终于被允许回到甜品店上班。 程野在时隔多日见到他的第一面就要冲上来拥抱他,被沈凌寒看起来不经意的动作隔开。 在江郁星在家休养期间,程野给他发了上百条短信。 从“小星星今天有没有好一点儿?”发到“小星星再不来上班的话,老板就要把你开除了!”。 第71章 却始终没有收到一条回复。 程野今天撅着嘴问起时,江郁星一脸懵地看着他。 下一秒,两人同时转向一脸极其不自然神情的沈凌寒。 “我就知道是你这个阴险狡诈的老男人搞的鬼!” 程野翻了个超级标准的白眼,恨不得冲上去给沈凌寒两拳。 却在想起沈南意说他哥跆拳道黑带时硬生生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你个占有欲极强的老男人。” 程野愤愤不平地小声嘀咕着,走进了甜品店,脚步故意踏得很大声。 沈凌寒的黑色迈巴赫开始频繁出现在甜品店后巷。 由于江郁星不允许他打扰自己在甜品店的工作,沈凌寒总会在打烊前十分钟准时出现。 黑色大衣肩头落满细雪,手里捧着刚出炉的栗子糕。 江郁星隔着橱窗看他站在车前呵着白气跺脚,睫毛上凝着冰晶,像只守着松果过冬的松鼠。 “今天做了蔓越莓司康。” 江郁星跑出门,把纸袋递过去,看到男人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 “星星给我做的吗?” 沈凌寒笑着接过,温热的掌心虚虚护在江郁星头顶,直到看着少年稳稳坐进副驾驶。 程野握着拖把杆站在门口冷笑:“老男人手段见长啊。” 迈巴赫扬长而去,程野身后突然传来笑声。 他在震惊中回头,看到沈南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在了甜品店的门前。 “看什么看?”沈南意瞥他一眼。 “我哥在学正常恋爱呢,聪明人学什么都快,羡慕吧?” “不过也多亏了有我这个军师。” 沈南意挑了挑眉,看到不远处宋洵正朝他招手,眼睛一亮,飞快地朝他奔跑过去。 只留下一个程野愣在原地,许久没回过神来。 好家伙,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来他面前撒狗粮? 黑色迈巴赫内,沈凌寒望了一眼缩在副驾驶吃栗子糕的江郁星,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欲言又止。 他在沉默了好半晌后才清了清嗓子,看起来有些艰难地开了口: 第107章 “星星,明天我要回云海市处理些事情。” 话音未落,后视镜里映出少年骤然绷直的脊背。 沈凌寒顿了顿,继续问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江郁星捏着栗子糕的指尖泛白,碎屑簌簌落在膝头。 “你不用和我报备的。” 江郁星垂着脑袋看自己的指尖,声音轻的像随风飘落的雪粒。 车突然响起急刹,停在了路边。 沈凌寒侧身过来,领带蹭过江郁星的手背,皮革座椅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不是报备。” 沈凌寒柔声道,温热的掌心覆上少年冰凉的手腕。 “是想和你分享我生命里每一个重要的时刻。” —— 飞机降落在云海市时,江郁星还在沈凌寒怀里浅眠。 昨夜男人哄了他很久,却始终没说自己要回来的原因。 直到他们乘坐的那辆加长宾利驶向一个熟悉的地方,江郁星忽然抓住真皮座椅,用力之大以至于指尖都要深陷进去。 车窗外掠过的街景越来越熟悉,记忆里那股腐朽的气息让他的胃部控制不住地痉挛。 那些被铁链禁锢,被无尽黑暗吞噬的日子,仿佛又一次回到了眼前。 迈巴赫驶入江家庄园的那一刻,江郁星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他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好像觉得下一秒自己就会被丢弃在这里,又一次被关到那个漆黑恶臭的狗屋里。 “别怕,宝宝别怕。” 温热手掌覆上他颤抖的眼睫,沈凌寒的声音温柔至极,将人紧紧搂在怀里。 “我在这里,我陪着你。” 沈凌寒立刻降下车窗,初春的风裹着浓郁的玫瑰香涌了进来。 “你看。”他握着少年的手,指向窗外。 清越的风铃声取代了记忆里的铁链声响,江郁星抬眼时呼吸几乎都要停滞。 阳光穿透花房的彩色玻璃穹顶,数万朵玫瑰在风里翻涌成粉色海浪。 曾经放置狗屋的位置,此刻矗立着一座华丽的水晶音乐喷泉。 “沈总,都准备好了。” 车停稳后,温颂走过来,压低声音汇报,目光控制不住地往发抖的少年身上瞟。 沈凌寒点点头,把少年往怀里又拢了拢,黑色大衣几乎将他整个人包裹住。 “等星星不怕了,我们下车看看好不好?” 沈凌寒用温热的指腹轻轻拭去江郁星额上滚落的冷汗,低下头用下巴蹭着少年的发顶,一副安抚的姿态。 “不怕,星星,现在你才是这里的主人。” “本来想放一把火把这里全部烧光。” 沈凌寒攥紧江郁星冰凉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他腕间淡粉的疤。 “但还是觉得应该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你,你是这里的主人,一切都由你来决定。” 温颂不知道在车边等了多久,才终于看到老板抱着怀里的少年从车上走了下来。 像抱着什么绝世珍宝一样,那珍护又爱惜的姿态让人不由动容。 沈凌寒抱着江郁星到了花丛边。 江郁星缓慢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带着晨露的洛神玫瑰。 “这些玫瑰都是我挑的,安排人每天种一株。” 沈凌寒单膝跪在湿润的泥土上,完全不在乎自己昂贵的西装裤沾上了泥渍,唇角微微上扬。 “我想着,等你来的时候,就能看到春天。” 江郁星抿紧了唇,突然从沈凌寒怀里挣脱出来,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膝盖。 泪水大颗大颗砸在玫瑰花瓣上,漾出一朵又一朵涟漪。 沈凌寒僵着身子不敢去碰他,直到染着哭腔的声音闷闷传来。 “……谢谢。” 沈凌寒愣住,随即低笑出声,伸手去接少年脸上滚落的泪珠。 “我爱你,星星。” 他很认真很认真地注视着江郁星的眼睛: “我爱你,所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不是为了得到你的感谢。” 他顿了顿,用泛红的眼睛弯出一个狡黠的微笑,在少年额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比起这个,我更想听你叫一声老公。” 江郁星的脸颊一瞬间变得羞红,把脑袋埋在了男人的怀里。 过了很久,一声轻轻软软的“老公”从他的唇齿间溢了出来。 沈凌寒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 温颂将早已准备好的点火的工具放在他们面前。 沈凌寒揉了揉怀里的脑袋,俯身凑近江郁星的耳畔轻语: “小主人,现在你可以做出决定了。” 江郁星盯着那片粉红色的花海,发了很久的呆。 沈凌寒就这样抱着他,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直到听到怀里的少年出了声。 “留下它吧,小、小月亮一定也会喜欢这片花海。” “嗯,乖宝宝。” 沈凌寒低下头亲亲他颤抖的眼睫,“听你的,下次我们带小月亮一起来。” “以后……可以种更多的花吗?” “当然可以。”沈凌寒笑着回答,“想种多少都可以。” 第108章 沈氏庄园门口,林叔一大早就在这里等候了。 沈南意刚下飞机就拽着宋洵来到了沈凌寒家门口。 没想到比主人回来的还早。 此刻他正蹲在林叔身旁,眼巴巴地朝门口的方向看。 终于,他们等到了那辆加长宾利缓缓驶入庄园。 “星星哥!”沈南意激动地起身。 车还没停稳,他就已经冲到了车门前,扒着窗户玻璃往里看。 沈南意的手指刚碰到车门把手,就被沈凌寒用风衣裹着江郁星闪身避开。 沈南意扑了个空,气鼓鼓地瞪着沈凌寒:“小气鬼!” 沈凌寒把怀里的人又搂紧几分,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江郁星后颈的软肉。 林叔红着眼睛迎上来,眼睛里泛起了水光: “厨房炖了参鸡汤,还有星星少爷最爱吃的糖醋小排和荔枝虾球。” “谢谢林叔。” 江郁星眉眼弯弯,笑得很甜。 饭后,沈南意本来想拉着江郁星去打游戏,却在看到沈凌寒眼里那护犊子一般的冷光后悻悻作罢。 他转头去拉着宋洵坐到了游戏机前。 沈凌寒则搂着江郁星到院子里散步。 沈凌寒神神秘秘地捂住江郁星的双眼,直到带他走进后院里才缓缓松开了手。 江郁星眨了眨眼睛,眼前恢复了清明,瞬间呼吸一滞。 院子中央立着一座红色滑梯,地上铺满了防滑木栈道,彩灯带在漆黑的夜色里流淌成一片星河。 眼前的设施完完全全复刻了他们儿时初遇时那个居民楼前的小广场。 第72章 有一点不一样的就是,之前他们曾在雪地里用树枝画的城堡,此刻变成了现实。 一座闪闪发光的乐高城堡就伫立在滑梯的最顶端,也让这座滑梯变得最独一无二。 “试试?”沈凌寒笑着,脱了西装外套垫在滑梯入口。 江郁星小跑着爬上楼梯,坐在滑梯上张开双臂向下滑去。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沈凌寒在滑梯尽头张开手臂,把他的星星稳稳接在怀里。 睫毛颤动间,江郁星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平安夜。 红色滑梯在回忆与现实间重叠,这次接住他的不再是坚硬的雪地,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沈凌寒的理智在看到少年脸上洋溢的甜甜笑容时瞬间瓦解。 他还在发着愣,听到怀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老公。”江郁星喊他,发红的鼻尖蹭着他的胸口,“你头顶有花瓣。” 沈凌寒下意识低头,少年却突然扬起脸吻在他唇角。 这个吻轻得像雪落,像飘扬的羽毛,却在沈凌寒心里掀起一阵飓风。 等他回过神时,江郁星已经将脑袋深深埋进了他的怀里。 沈凌寒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剧烈的快要跃出胸腔,无论洗多少次冷水澡都洗不掉那浑身上下翻涌而起的燥热。 他打横抱起少年就往别墅里走。 被温颂刚从航空箱里抱出来的小月亮兴奋地追着他们跑了两步,被温颂眼疾手快抱到了怀里,眼睁睁看着老板抱着他怀里的人上了楼。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点淅淅沥沥敲打玻璃,盖住了沈凌寒失控的心跳。 他虔诚地吻过江郁星身上每一道旧伤痕,在少年耳边重复了整夜的“我爱你”。 —— 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的瞬间,沈凌寒睁开了眼睛。 手机在床头柜震动了一下,程野的短信跳了出来: 小星星,你什么时候回来!店长刚雇来的员工总是把盐当成糖! 沈凌寒冷哼一声,按下关机键,低头时鼻尖蹭过怀里人微颤的眼睫。 江郁星蜷缩在他的怀里,抓着他睡衣一角的手指突然收紧。 “我在。”沈凌寒轻拍着单薄的脊背,柔声安抚,“又做噩梦了?” 沈凌寒用毛毯轻轻将他裹住,掌心贴在后颈轻轻揉捏。 “早餐想吃什么?” “想吃虾仁馄饨。” 江郁星揉了揉眼睛,刚睡醒的声音还带着鼻音,听起来软软糯糯,让沈凌寒很想一口亲上去。 他是这样想的,也这样做了。 直到把怀里人亲的快喘不过气,才恋恋不舍地将他松开。 厨房里飘起了烟火气。 沈凌寒把佣人们都赶了出去,自己对着菜谱剁虾仁的动作像在拆炸弹。 半小时后,沈凌寒正对着煮烂的馄饨发呆。 他已经学会做那么多的菜系,然而煮馄饨还真是第一次。 江郁星裹着毯子在一边偷笑,突然凑上前去舀起锅里半透明的面皮晃了晃: “像不像水母?” “某人逞能失败。”少年狡黠一笑,在想要转身跑开时被拦腰抱住。 两人跌进沙发里笑作一团,小月亮跳上茶几时打翻了摆在上面的糖罐,糖粒撒了一地。 晨光在满地水晶砂般的糖粒上折射出了一道彩虹,小月亮追着光斑蹦蹦跳跳。 沈凌寒则凑近了江郁星的唇角。 这次是草莓味的吻。 “一大清早就偷吃糖,不乖的小孩。” 沈凌寒轻轻刮了一下江郁星的鼻子,笑道。 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离他们越来越近。 两人齐齐回头,与闯进来的林景桉对上了视线。 林景桉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沈南意。 “哥……我、我看到景桉哥在门口,就让他进来了。” 第109章 林景桉站在门口,盯着沈凌寒搭在江郁星腰间的手。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江郁星领口若隐若现的红痕,眼神像淬了冰的刀。 “沈总好手段。” 林景桉冷笑着走进大厅。 “前脚把人折磨得半死,后脚就能哄得他跟你回家。” 沈凌寒下意识把江郁星往身后挡,却被少年轻轻推开。 江郁星轻轻吞咽了下口水,睡衣领口歪斜露出雪白的锁骨,声音还带着晨起的软糯: “林先生,是我自己……” “星星你不用替他说话!” 林景桉突然提高音量,猛地上前几步。 “是不是沈凌寒威胁你了?是他威胁你跟他回来对不对?” “景桉哥!”沈南意冲过来拽他胳膊,“我哥现在不一样了!” “不一样?” 林景桉甩开沈南意,冷笑了几声。 “曾经拿链子把人锁在家里的不是他吗?把人当自己床上玩物的不是他吗?他造成的伤害难道是几句对不起就可以抹掉的吗?” “他所做的一切,都与江时樾和江知野那两个畜牲毫无分别!” 在听到那两个名字的一瞬间,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凌寒脖颈上青筋暴起,浑身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突然抄起茶几上的玻璃杯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江郁星被林景桉刚刚提到的名字吓得瑟缩,下一秒却被沈凌寒一把护进怀里,后背紧贴的胸膛传来剧烈的心跳声。 沈南意意识到,沈凌寒此时已经是在竭力抑制自己内心的暴怒与痛苦。 如果是在以前,他应该早就冲上去,早就狠狠几拳砸在了林景桉的脸上。 但现在不一样。 沈凌寒怕自己会吓到江郁星,以至于他就算咬破自己的嘴唇,用血腥气刺激自己,也不会再冲上去做那些暴力的事情。 但沈凌寒显然已经快要达到了极限。 他的全身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眼睛红的快要滴出血来,拳头攥紧了,指尖将掌心生生掐出了血痕,指缝间流淌出血滴。 林叔已经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药瓶。 他无视众人震惊与疑惑的目光,强硬地把药瓶里的药给沈凌寒灌了下去。 林景桉站在原地,盯着林叔手上的药瓶以及沈凌寒颤抖不止的身躯发愣。 药瓶被沈凌寒挥手打落在地,白色的小药片撒了一地。 沈凌寒双眼猩红,意识模糊。 他扶着茶几竭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咬破的嘴唇淌出血滴,在血腥气的刺激下他努力将涣散的视线聚焦。 天知道刚才他是有多么想冲上去掐住那个多嘴的男人的脖子,直至他断了呼吸。 他竟然还敢提到那两个畜牲的名字。 明明一切都在变好。 明明自己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在控制病情。 为什么总会有人不断地让他们想起以前的事情。 等沈凌寒渐渐恢复了意识,他慌乱地伸手,下意识去寻找江郁星的身影。 少年正跪在地板上捡药片,单薄的脊背绷成拉满的弓。 在场所有人都看清了药瓶上格外刺眼的帕罗西汀字迹。 沈凌寒仍在控制不住地颤抖,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江郁星圈进自己的怀里。 好像生怕下一秒就会被狠狠推开。 “是……是助眠药。” 然而他的谎话却比融化的雪水还要苍白。 江郁星突然把攥着药片的手按在他心口,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这里疼吗?” 沈凌寒愣住了,过了很久才轻轻握住了那只苍白细弱的手腕。 “早就不疼了。” 他抱紧了怀里的人,笑着用鼻尖去蹭江郁星的脸颊,轻声道: “从你住进这里开始。” “现在最管用的药就在我面前。” 沈凌寒终于冷静下来,用不再颤抖的指尖轻点江郁星锁骨下方随呼吸起伏的位置,唇角微扬:“就是你。” 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林景桉蹙紧了眉。 他向前迈了一步,还想说些什么,被突然开口的江郁星打断。 江郁星扬起脸认真地看他,声音很轻很轻,却在一瞬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林先生,我没事,谢谢你。” “刚刚你提到的那两个人,他们都说过,我是被人扔进垃圾桶里还要狠狠踩几脚的垃圾。” 林景桉呼吸一滞,攥紧了拳头。 “有时候我也觉得,我就是垃圾,不值得被任何人爱,因为我好像总会给人带来厄运,谁靠近我都会有不好的结果。” “就像摔在地上的碎玻璃,有人想要捡起它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被划破手指。” “但是他把我捡起来了。” 江郁星突然笑起来,一双漂亮眼睛里盈着亮晶晶的泪花。 “他还小心翼翼地把我拼凑完整,还会每天告诉我很多很多遍他爱我,说我并不是不配被人爱。” 第73章 林景桉怔怔望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少年,恍惚的记忆里浮现出曾经的江郁星被关在家里时那苍白的面容,突然意识到他跟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如果说,爱人如养花。 那现在的沈凌寒把江郁星养的很好。 就像用爱意浇灌成长的玫瑰。 江郁星笑着笑着,眼泪掉了下来,阳光落在他的眼底,映出一片星海。 沈凌寒从背后环住他,轻轻吻去他睫毛上的泪水,眼眶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红了一圈。 林景桉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才沉声开口: “沈凌寒,你要是有一天又把他惹哭……” “他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沈南意打断他,抱着胳膊扬起脑袋: “如果真有这么一天,那就算他跆拳道黑带,我也会冲上去替星星哥揍他的。” 第110章 沈氏集团大楼。 “沈总,这是本季度财务报表。” 项目经理战战兢兢递上文件,余光瞥见总裁座椅后面冒出的毛绒绒的脑袋。 向来严苛的沈总此刻单手转着钢笔,另一只手正往身后递一块草莓蛋糕。 “好,出去吧。” 沈凌寒头也不抬,听到关门声立刻转身,柔声问道:“星星再吃一口?” 在关门的那一刻,项目经理恰好听到这句语气温柔得不行的话语,震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前段时间就听说沈总办公室里出现了一个神秘人物。 整个公司内部小道消息都传遍了,据说是一个超级漂亮的少年。 凡是见到少年正脸的员工都会被那副神颜硬控几十秒,在心里感叹老天真是不公平,怎么有的人就能生得这样惊为天人。 后知后觉他们才意识到,这个每天被沈总紧紧牵着手带进办公室的、被围巾围得只露出一双漂亮眼睛的小帅哥,与沈总的关系不简单。 岂止是不简单,那是宇宙超级无敌不简单。 他们什么时候见过沈总那么温柔地说过话,什么时候见到过那样宠溺的笑意出现在沈总的脸上。 简直让人就快要惊掉下巴。 茶水间里,刚汇报完的经理抓着温颂的袖子激动到破音: “温特助,那孩子到底是谁?刚才我念错两个数据沈总竟然都没发火!” 茶水间瞬间挤满了八卦人群。 他们早就想抓着温颂问个清楚了。 这段时间公司里小道消息满天飞,而公司里唯一知道真相的温特助就像是故意避开他们一样神出鬼没,让人找不到八卦的机会。 温颂看着在微波炉里转圈的奶黄包,生无可恋地叹气: “别打听了,那是我们沈总的小祖宗,捧在手上都怕化了的那种。” —— 当落地窗外梧桐树的枝叶簌簌染上了新绿时,江郁星终于背着书包出现在了学校门口。 沈凌寒牵着他的手从加长宾利上走下来,给他整理了一下制服的衣领,第无数次重复道: “记得要把水果吃掉,热牛奶也已经放在包里了,我三点二十……” “三点二十准时到西门第二个路灯下,不能吃陌生人给的零食,遇到搭讪就说手机屏保是老公。” 江郁星熟练地接话,趁门口保安不注意,飞快亲了下沈凌寒紧绷的下颌。 “老公,晚上想吃栗子蛋糕。” 那辆加长宾利在春日阳光下徘徊到上课铃响,后视镜里映出沈总通红的耳尖。 “星星!” 还没等江郁星走进教室,就看到了学生会主席叶庭阳跑过来的身影。 “我找你找了好久,你……” 叶庭阳急切的目光在扫到江郁星手机屏幕的那一刻突然凝滞,话音戛然而止。 手机屏幕上,晨光中的男人正在厨房做早餐,冷峻的侧颜被蒸腾的热气柔化,锁骨处还留着暧昧的红痕。 注意到叶庭阳的视线,江郁星浅浅一笑,晃了晃手里突然响起铃声的手机。 来电显示:粘人的老公。 —— “今天有七个人要加你微信。” 沈凌寒把脸埋在江郁星颈间,手臂将人箍在料理台前。 江郁星无奈地给锅里的煎蛋翻面:“要牛角包还是蜂蜜松饼?” “要你。” 沈凌寒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很委屈。 “是谁上周还说我可以多交朋友?” 搂在腰间的手臂倏地收紧。 沈凌寒盯着锅里滋滋作响的培根,安静了半晌才闷声道:“那你哄哄我,我就不难过了。 江郁星转身将随手拿起的草莓塞进男人嘴里,看着那骤然暗下去的眼神,他笑着吻住那抹失落。 “好吧,那我就哄你一下吧。” 被亲后的沈凌寒心满意足,拍拍江郁星的屁股,让他出去休息。 “做饭这种事让老公来做。” 晨雾散去时,沈凌寒将准备好的丰盛早餐端了出去。 他看见江郁星蜷在吊椅秋千里睡着了,手心里攥着乐高骑士,小月亮团在他的膝头打呼噜。 阳光掠过少年恬静的睡颜,沈凌寒笑着掏出手机,拍下这一幕,将照片换成了自己新的手机屏保。 曾经困住他的荆棘正在阳光下枯萎,而他的玫瑰终将在爱里重新绽放。 而某个怕黑的小孩也终于握住那束永不熄灭的光,在漫长寒冬后等来了属于自己的春天。 ——正文完—— 明天开始更番外,喜欢留个书评吧老婆们~ 第111章 少年沈凌寒站在圣诞晚宴的落地窗前,水晶杯里的香槟泛起涟漪。 他抬起手扯松自己的领带,眯了眯眼睛。 江家宴会厅的水晶吊灯那刺眼的灯光晃得他眼疼,那些关于金融并购的恭维声他也早已听够了。 如果不是父亲沈寻舟非要逼迫他来见见世面,他是绝不会踏进江家一步的。 他早就有所耳闻,江家大公子江时樾和二公子江知野都是不学无术的废物草包,整日只知道欺凌那个刚进了江家大门没多久的私生子弟弟。 沈凌寒抿了一口酒杯里的香槟,懒洋洋地抬起眸子望向窗外。 后院里,几个富家子弟围着被簇拥在中心的江时樾和江知野。 而江知野的手上拽着个什么东西。 被他拖行而过的雪地上,蜿蜒着一条暗红色的血痕。 周围的人都在拍手叫好。 沈凌寒却在那一刻看清了江知野手上拽的东西。 那是个被链子锁着的少年。 在沈凌寒望过去的那一眼,少年突然仰起了脸,露出了早已经被泪水打湿、乱糟糟拧成一团的纤长睫毛。 露出了那双哭得红肿的漂亮眼睛。 在那一刻,隔着一扇玻璃窗的沈凌寒呼吸几乎都要停滞。 下一秒,他手里攥着的玻璃杯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一地碎片。 宴会厅内声音嘈杂,鲜少有人注意到角落里发出的声响。 而管家在赶过来清理地上的酒渍和碎片的时候,沈凌寒早已经冲了出去。 看到朝这边冲过来的沈凌寒,江时樾先是诧异地挑了挑眉,接着就扬起下巴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不是沈少吗?你也来参观我们家养的小狗了?不然先给你玩玩……” 沈凌寒的拳头比江时樾未说出口的话语更快。 等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江时樾已经满脸是血地倒在地上。 而沈凌寒已经半跪在地上,用颤抖的手指去靠近那个蜷缩在地上浑身是伤的少年。 月光穿过树梢,照在雪地里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的江郁星身上。 映出了他浑身的伤痕,映出了他那被铁链磨得血肉模糊的脚踝。 云海市的寒冬季节,他只穿了一件薄衫,早已被血迹和融化的雪水浸透。 沈凌寒小心翼翼地靠近,想要去抱他。 却只见在触碰到他冰凉身体的那一刻,江郁星颤抖的更剧烈了,几乎是在无意识的痉挛。 围在一旁的富家子弟们早已经吓傻了,连江知野都愣愣地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江时樾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眼里闪着阴鸷的光。 “沈少这是什么意思?你要为这个小野种出头吗?” 沈凌寒已经脱下自己身上的西装将江郁星裹进了怀里。 怀里的人仍在止不住地颤抖,而每一下颤动都好像刺在沈凌寒的心上。 他抱着怀里的人稳稳起身,冷冷地瞥了江时樾一眼。 话还未出口,远处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管家带着江淮桉和沈寻舟等人赶来了后院。 沈寻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此时本应该在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举杯交盏,与众人寒暄。 然而现在的沈凌寒,怀里抱着江家那个不受待见的私生子,竟然还出手打了江家大少爷,这是公然与江海集团作对。 第74章 “沈凌寒!”沈寻舟连唇角都在颤抖,“你疯了?快把人放下,给江少爷道个歉。” 接着他转向一旁脸色很是难看的江淮桉。 “江总,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江淮桉的脸都已经僵硬了,他缓缓启唇,冷冷望向江时樾,沉声命令道: “阿樾,还不嫌丢人吗,快把你弟弟带走。” 然而沈凌寒却抱着怀里的人向后撤了一步,眼里闪着坚定的不容置疑的光。 “今天我一定要把人带走。” 然而仅凭一个身单力薄的少年,显然是无法与江海集团抗衡的。 当沈凌寒被几个保镖摁在地上的时候,他后槽牙都生生咬出了血腥味,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时樾把江郁星从后院拖走。 直到再也看不清他的身影。 第112章 凌晨三点,沈凌寒带着一身伤痕从沈家祠堂里逃了出来。 沈寻舟把他强硬地拖回家以后就像发了疯一样,让他跪在祠堂里挨了一顿家法。 棍子抽在沈凌寒的背上,一下比一下更凶狠。 然而沈凌寒始终一声不吭,生生挨下了一切处罚,只求父亲能帮自己这一把。 沈寻舟却在打完人后将棍子扔到了一边,冷声命令林叔看着沈凌寒跪在这里三天三夜好好反省,反省一下究竟什么才是他该做的事情。 沈寻舟绝对不能允许他培养的继承人出任何差错。 而此刻,偷偷把沈凌寒从祠堂里放走的林叔站在后院门口,注视着那个越来越小的背影。 不知道什么时候,沈南意凑了过来,伸出小手去拉林叔的袖子,脸上还带着心疼哥哥挨打的泪痕,抽噎着问: “林叔,哥、哥哥去哪了?” 林叔沉沉叹了口气,揉了揉沈南意的脑袋,却没回答他的问题。 林叔叫来的司机载着沈凌寒到达了江家后院。 时值深夜,万籁俱寂,只有偶尔几声蛙鸣响起。 沈凌寒三两下就撬开了江家后门的电子锁。 血腥味一路引着他摸索前行,直至看到了那座狭小逼仄的狗屋。 踹开腐木门的瞬间,铁锈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手电筒光束扫过狗屋的角落,铁链突然哗啦作响,照出半张糊着血痂的小脸。 江郁星蜷在狗屋角落,手腕脚腕都被铁链磨出了血痕。 尽管身上的伤痕都被简单包扎过,他的脸色依旧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 沈凌寒摸到他颈侧微弱的脉搏,手指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 也许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江郁星突然睁眼,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没了过去的光彩,变得空洞又迷离,瞳孔涣散得像碎玻璃。 “……疼。” 少年的声音喑哑,像被砂轮磨过一样,细弱的颤音透露出他已经到了痛苦的极限。 “没事了,不怕了。” 脱下羊绒大衣裹住江郁星的身体时,沈凌寒才意识到自己在发抖。 怀里的重量轻得惊人,嶙峋的肩胛骨硌得他心脏抽痛。 几年前还阳光明媚、蹦蹦跳跳的小布丁,怎么再见到就成了这副样子? 沈凌寒咬着牙徒手扯断铁链,掌心被倒刺剐得血肉模糊。 门口传来引擎声,是司机在催促他。 沈凌寒没有任何犹豫地抱着怀里的人跑了出去,直到将人安全带到车上他才松了一口气。 司机从后视镜里偷偷向后望了一眼,吓了一大跳。 林叔只告诉他让他跟着沈少去江家救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沈少抱着一个被折磨成这样的少年上了车。 江家真是丧心病狂! 沈凌寒坐在手术室的门口,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刺痛了他的鼻腔。 护士举着托盘,盯着他鲜血淋漓的双手欲言又止。 手术室内的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响。 “室颤!准备除颤!” 沈凌寒几乎是一瞬间扑到了门边。 隔着玻璃,他看见江郁星单薄的身体在电流作用下弹起又落下。 三小时后,江郁星被推出了手术室。 主治医生擦着汗跟沈凌寒汇报着病情。 尽管沈凌寒听不懂那些专业术语,但也清楚地知道江郁星的身体究竟有多么虚弱。 谁能想到,身在江家这样家财万贯的大户人家,江郁星整日都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过着那样屈辱又痛苦的生活。 沈凌寒握着病床上少年苍白细弱的手,静坐在床边守了一整夜。 天还没亮,病床上的少年突然在噩梦里挣扎起来,插着输液管的手抓向自己身上的伤口。 “星星!” 坐在床边昏昏欲睡的沈凌寒一瞬间醒了神,冲过去握住那只冰凉的手,心跳的剧烈。 昏迷中的少年突然安静下来,睫毛挂着泪珠无意识地往他掌心蹭了蹭。 沈凌寒的心就这样软了下来,静静地凝望着面前的少年,紧紧握着他的手。 特护病房里,只剩下一个躺在病床上面色比床单还要苍白的少年,和一个静坐在床边守护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昏睡的江郁星在梦魇中呢喃,他蜷缩成了一团,像是新生的胎儿。 “冷……” “妈妈……” 沈凌寒掀开被子将人拥入怀中,轻轻抚摸着他的脊背,柔声安抚,直至心率监测仪的波纹渐渐平稳。 晨光染白窗帘时,沈凌寒胸前的衣料早已被温热的泪水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