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春鸟》 第1章 [现代情感] 《告春鸟》作者:蜷曲鱼尾【完结+番外】 简介: 1. 谁不知道朴风澜是京城里最夺目的存在,有着光明的前途和顶尖的家世。宛如数九天的烈阳,最炙热、也最耀眼。眼高于顶,身边人一个接一个地换,浪是真浪,混也是真混。 可偏偏这么个人,反反复复地栽在了同一个女人身上。 兄弟看着他手机里年复一年妥善保存的旧照片,笑他,“玩玩就得了,还真记这么久?” 对此,朴风澜反应淡淡,依旧是那没心没肺的做派。 是啊,眼里没他的人,记这么久干什么。 2. 林景纯被套上最多的标签就是“朴风澜的前女友”。 可她自认为,他们之间不过是一段露水情缘。 朴风澜众星拱辰,身边从不缺奉承和献媚。 而她却温淡如水。 分手之后,她远赴国外,早已忘却了这段感情。 某天有人问她,“你还记得朴风澜吗?” 她只记得和他相处的那段日子,每次想起都会耳朵发热。 但她深知,他们不可能再有继续。 于是只说:“他啊,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3. 后来两人重逢在一个雪天,纵使几年不见,朴风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林景纯。 彼时他坐在车里,望着那个被雪淋湿的背影,嗤笑—— 多年过去,她还是这么狼狈。 再眨眼,背影不见。没有人知道那个雪天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为什么朴风澜突然要把整个京城翻个遍。 更没人知道,在凛冬深夜,朴风澜攥住眼前人,一遍又一遍地问:“林景纯,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总是看别人。” 望着那双漆黑的眸,至此终年,林景纯方才知晓,年少有人啼血、筑爱桥,爱她生生不死心。 *男追女,半救赎 *赛车手x芭蕾舞者 内容标签: 都市 豪门世家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轻松 主角视角:林景纯 朴风澜 一句话简介:炽热火光x白月光 立意:好好学习,拥有光明的未来 第01章 01 某天窗外飘起了雪,我在屋里静足观望,突然想探索一些更深刻的含义,于是在日记本上写到:雪化了是什么? 后来本子搁置了很久,再翻开的时候上面出现了三个洋洋洒洒、赫然醒目的大字: 是春天。 ——《林景纯的日记本》 - 2018年年末,西西弗瑙下了一场格外大的雪,这个位于欧洲最北部的偏远小城,人烟稀少,风景却稠丽。 林景纯撑着伞在大街上走着。 细白的手举着一把黑色的伞,头发也是乌黑的,留给人的是清丽的侧脸,如同这场冬雪,纯洁无暇,不掺一丝杂质。 路过的人纷纷瞥向这个漂亮的东方面孔。 林景纯没太在意,她的目标是去当地的歌剧院。她爱好芭蕾舞剧,这些年奔波于各个国家,看遍了所有的芭蕾表演,仍不觉得满足。 今天是她来西西弗瑙的第七天,她很喜欢这座城市,安静、美好,适合写作,也适合忘记一些蒙尘的事。有时候她甚至在想,要不要就在这定居下来,不再漂泊,不过这个想法又很快被打破,因为她觉得自己还没到停驻的时候,还可以去更多更远的地方看一眼。 不一会儿,她便到了西西弗瑙歌剧院,这个建筑说是当地最豪华的建筑也不为过。在夜的衬托下,周边仿佛描了金光,煌煌如白昼。 她递了门票,走进去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结果不出奇地在座位旁遇见一个熟人。 那人穿着黑色的西服,模样周正,慢条斯理的。仿佛有预兆般,他抬头,正好瞥向林景纯的方向,微微弯了一下唇,“景纯。” 林景纯顿了下,后半拍地回应,“宋先生。” “又见面了。” 这已经是数不清第几次碰到他。 在圣彼得堡,在柏林,在瑞典……他们总能在芭蕾舞表演的地方相遇。 相反于林景纯的一瞬愕然,宋孜安倒显得很平静,“坐吧,表演马上开始了。” 林景纯嗯了声,然后把包放在腿上,双眼目视前方,没有再说话。 宋孜安看她一眼,“你什么时候来的西西弗瑙?” 闻言,林景纯这才重新和他正视,她的眼睛很美,晶莹宛若璞玉,说话也很柔和,“一个礼拜前,不是很久。”想了想她反问道:“您呢?” 说起来宋孜安算她半个贵人,林景纯毕业之后就开始游走各地,衣食住行都是个不小的开支。为了减轻压力,她除了帮人代购,平时还写作。一开始被出版社几次拒稿,心灰意冷下准备放弃,却偶然间得到宋孜安的青睐,后来在他的安排下林景纯一连出了好几本书,并且都数据良好。 两人在很多方面兴趣相投,慢慢地成为了朋友。林景纯让宋孜安叫自己景纯,却秉承着尊敬一直唤他宋先生。 “我也没来几天。”宋孜安道:“这次表演是西西弗瑙芭蕾舞团的首席诺贝娃出演,我很期待。” 林景纯笑了笑,“我也是。” 他们总能在这些地方找到共同话题,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着,演出也在这时拉开序幕。 最后宋孜安先一步终止话题,“演出开始了,等结束之后一起去吃个饭吧,我在梵加街那发现一个味道还不错的餐厅。” 好几次他都是这般邀约,林景纯也不知道他有意还是无意,但她不是一个爱揣测别人的人,而且宋孜安向来绅士有礼,想着这或许是他的礼仪之一,林景纯也没拒绝,点点头道:“好,那麻烦您带我过去了。” * 舒缓的音乐徐徐放着,偌大的红幕拉开,台上站着一对穿着芭蕾服的男女,光打在他们身上,好似翩翩起舞的白天鹅。 伴奏动人心弦,林景纯每每看着,总是在内心震撼,又隐隐刺痛。 她闭了闭眼,试图压住心中的难言情绪。 一旁的宋孜安看出端倪,他想问她怎么了。话到嘴边,大厅忽然响起了枪击声—— “嘣!” 顿时霓虹熄灭,歌舞落幕。尖叫声、奔跑声此起彼伏,人们乱作一团,向着大门鱼贯而出。 林景纯也惊了一下,瞬间站了起来。 宋孜安道:“出什么事了?” 林景纯环视了一下,“应该是当地动乱。” 她原以为西西弗瑙是个没有纷争的世外桃源。那天买书的时候听伙计说了几句,小国家其实最不安生,矛盾累积,表面风平浪静实际各处都暗藏危机。她起初不信,可看着眼前的场面,又不得不信,这种危机,如同导火线,一点就燃。 “我们赶紧跟着人群逃出去吧。” 他们都是没见过这种场面的人,做不到不慌乱,对视一眼快速拿起东西离开。 林景纯跟着挤进人群,会场很大,她觉得自己像是在沙丁鱼罐头里,人潮拥挤,不一会儿她就不见了宋孜安踪迹。 “嘣!” 枪声持续,人们的尖叫哭喊一声盖过一声。林景纯原本还在逼着自己冷静,说不害怕是假的,因为她亲眼看见一个人倒在了自己面前。 伴随着中枪者的闷哼,她觉得自己的恐惧被无限放大,心也被提到了嗓子眼。 一个小孩在她腿边摔倒,不停地哭,过路人对此视而不见,径直从他身上跨过去。情急之下林景纯把他抱了起来,尽力安慰着,可根本不管用,暴乱愈演愈烈,林景纯在内心祈祷平安,希望救援队赶紧到来。 祷告声却没有起到作用,下一秒,有人在人群中用当地的语言大喊:“他们来了!!!” 接着又是一阵持续不断的枪声。 林景纯抱着怀里的孩子,心怦乱地快要跳出来。人们变得更疯狂了,林景纯被他们拼命挤着推着往前走,感觉自己已经要站不稳脚跟。 惊慌中,她想找宋孜安在哪里,可周围人很多,面孔千篇一律。她正准备收回眼,却不小心摔倒在地,她吃痛地嘶了声,双手紧紧护住怀里的男孩。 “嘣!”又是一声枪响,子弹穿过林景纯散落在地上的裙摆,深深地嵌入在地。 周围的人早已跑光,危险离自己越来越近,林景纯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好像今天就要命丧当场了。 她有点无望地闭了闭眼。 这时有人猛地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站稳了。”力道大得让她有些生疼。 林景纯惶然睁开双眸,还没看清那人的脸,他就把她怀里的孩子单手抱了去,另一只手护着她的头带她离开。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林景纯看着这个人的背影,心里有个不可能的猜测。 是他吗? 不会吧。 他不会出现在这里吧…… 可没等林景纯反应过来,那人就把她拉到了一辆跑车里,接着踩住油门,马达声响彻云霄。 第2章 熟悉的赛车场景再次油然而生,林景纯紧紧捏着皮质座套,她甚至不敢抬头看。 后面犯罪分子跟了上来,那人自得地甩了他们几条街。伴随着后排孩子的哭声,前面一道洪亮的声音打破了一切—— “hands up!” 警察的动作很快,开着警车冲到前面,很快疏散人群,镇压动乱,街道很快得到了平息。 林景纯这时鼓起勇气去看坐在驾驶位上的男人,却看见了此生都以为不会再看见的脸。 五官分明,下颌线干净利落。嚣张倨傲的眉眼,漆黑色的瞳孔里是毫不掩饰的凛冽和锋芒。 而这个眉眼,林景纯穷尽一生都不会忘。 再晃神,身影不见。他已经下了车,一群警察也逮捕了犯人,簇拥着过来,仿佛刚才的一幕只是海市蜃楼镜花水月。 林景纯暗自笑了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下车,把后面的男孩抱了出来,又哄他。看着周围,她后知后觉发现这里依然是歌剧院外,刚才那人是把犯人引入到这里一网打尽了。 剧院大门的台阶上,家属趴在死者的尸体上大声哭泣。林景纯站在那,低头看了眼破败的裙角,心里也为他们感到难过。 她手上还牵着那个孩子,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他的家属。警察在那里清点人数,快走到林景纯这里的时候,林景纯也打算让他们帮忙寻找小男孩的亲人。 她抬眸,猝不及防地与一个人对视。 而这个人,就是刚才救她的那位。 林景纯登时停在原地。 陷入在他的眼睛,一瞬间仿佛有疾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伴随着蒙尘的、赛车轰鸣的记忆。 而那人没有多余的表情,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你是中国人?” 他的声音跟他的长相一样,干净、凌厉。高高在上的,极具辨析度。 林景纯没想到,自己真的能在这里见到他。 在她的视角只能看到他的肩膀和胸膛,瘦高精壮,他没有穿制服,身上也是正直坦荡的气息,那股盛气与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来他不记得自己了,这样也好。 林景纯开口回道:“我是。”她没有打算在这里久待,特别是在他的视线下,即使他忘了自己。 林景纯又快速说明来意,“这个孩子刚刚在大厅里和他的家人走散了,还请你们帮忙找一下。” 说着她把男孩牵到朴风澜身边。 这一刻她恍惚了一下,六年了,她第一次回忆起他的名字,没想到是在异国他乡的今天。六年了,她从记忆里拎起这个名字也没有犹疑。 朴风澜看她一眼,不知道是什么神情,“嗯。” 林景纯没想到他的回答这么简单,愣了下,“那我就先离开了。” “林景纯。”朴风澜忽地叫住她,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林景纯慢慢回头,心一点点变沉,手不自觉握紧衣角,“……” “看见我,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朴风澜道。 他的问题太过直白,眼神也是赤|裸裸的,像要把她拆骨入腹一般。林景纯本以为他变了很多,但细枝末节又证明他其实从未变过。 他还是记忆中的他。 正不知道怎么开口时,一旁有个人走过来,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徘徊,“你们认识?” “不认识。”林景纯这次回答得很快。 朴风澜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对,不认识。” “那你叫住人家干嘛?”同行人笑道:“又看上了?” 这个又很灵性。 林景纯实在不想待在这里,很快转过身,趁他们不注意,匆匆离开。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和朴风澜对视超过三秒。 “你眼睛快长人家身上了。”见林景纯越走越远,朋友戳了戳朴风澜,“看上了就去追啊。” 朴风澜盯着那个背影,一言不发,接着他收回目光,同样也转身离开。 第02章 02 夜间的雪下得越来越大,仿佛要把西西弗瑙这座城市吞噬。 经过了白天的事情,林景纯对此变得小心翼翼,她想既然芭蕾舞不能看了,那就应该登机离开了,至少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可她到了酒店,迎接她的是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 酒店在当天也受到了恶意袭击,现在要放警戒线,客人都必须尽快搬离。 林景纯行李不多,但装了许多书,十分沉重。当她被搁置在大街上时,第一次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晚上的西西弗瑙天寒地冻,附近的酒店都满了。林景纯打不到车,什么都不做也不是一件好事,只能拖着行李漫无目的地走。 手已经被冻得瑟瑟发抖,街上灯火通明,人们成双成对,整条街看下来只有她孤身一人,可她早已习惯这种生活。 也许是今天见到故人的原因,在这雪窖冰天里,她的心竟没来由得有些乱了起来。 这时一辆黑色的悍马缓缓驶过。 那辆车在天地清明的积雪之下很是扎眼。林景纯投过去一抹余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辆车,好像在自己身边停了下来。 “你说你,马上都要比赛了,放着冠军不拿,还来我这干什么,又冻又偏,可不是你这种大少爷待的地儿。” 相猛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朴风澜。不得不说他这哥们长得确实令人钦羡,棱角英俊,双睫如一行芦苇叶,生得浓密,眉下的眼眸明亮而犀利,是一种纯粹的黑。 只见他望着窗外,没什么表情,“在一个地方待久了,难免有点腻。” “是啊,你这人只图新鲜劲,巴黎那边繁华归繁华,不能一直待着,要换换口味,不然可得憋出病来。” 朴风澜没管他的潜台词,双腿一伸,靠回座位上,“开你的车。” “行,我就是您的司机。”相猛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我在西西弗瑙当雇佣兵这么久,咱俩刚见面,没见你体谅我一下,不如你来开车?” “这地儿我不熟。”朴风澜道:“再说今天不是帮你处理歌剧院的事了?” “我看你是看美女去了吧。”相猛想起林景纯,总感觉在哪里见过,第一眼就觉得很眼熟,又问:“你今天和那女的真不认识?” 朴风澜的语气有一丝不经意的停顿,“你觉得呢。” “我觉得自己肯定见过她,可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了……”虽然林景纯的身上的气质纯净清澈,令人过目不忘,但自己更偏爱热辣的,所以绝对不是他心动的对象。 所以是在别人那里见过的。 可是是在哪里见过呢? 忽然,相猛看着前面,急地按了下喇叭,“你看,这不是白天那个女的吗?” 朴风澜闻声望去。只见林景纯穿着白色大衣,拖着巨大的行李箱沿着街道慢慢走,整个人单薄伶仃,快要跟此刻不停飘落的雪融为一体。 他嗤笑—— 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这么狼狈。 “要不要停下来?”相猛问他。 “停下来干什么,我又不认识她。”声音轻蔑。 相猛这时疑惑了,“那你他妈叫我开车带你逛逛,我以为你逛半天就是为了找她。”埋怨归埋怨,最后还是他重新启动引擎,“那就走吧。” 车子从林景纯身边驶过,没有停留。 这时,朴风澜忽地出声,“停车。” * 林景纯不明白,前面的道路这么宽,为什么这辆悍马会在自己身边停下。 她兀自叹了口气,低头拉着行李准备绕一圈走。 行李箱的轱辘在雪上滚动,发出咯吱声响。滚了不到三轴,前面的车门突然打开了,下一秒是鞋子踩在雪地上的声音。 林景纯闻声侧头。 时间好像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又是朴风澜。 两千多个日夜没有联系的人却在一天之内见了两次。 后面还有车开过来,打着双闪发出鸣笛,在漫长的喧嚣里,林景纯觉得自己有些耳鸣,剩下的全是自己被无限扩大的心跳。 她看见朴风澜再次朝着自己走来,坦坦荡荡。白天走得急,林景纯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看他,他身上依旧有亘古不变的敞亮,在斑驳光影褪去后,这一次,她才终于看清。 “上车。” 他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 林景纯愣了愣。 “怎么,没听到我说话?”他态度算不上好,毕竟之前他们的分开不算太体面,他能主动就是他最大的退让。 “不用。”林景纯慢半拍地回应,她还是不习惯他的目光。 太炽热,太滚烫。她一向爱逃避这样的的目光。 朴风澜拆穿她的狼狈,“现在西西弗瑙全酒店都满了,晚上很有可能再次发生动乱,你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还能去哪。” 林景纯有些哑口无言,“我……” 第3章 他的执着忽然让她想起他们分开的那天。 是高三快毕业的时候,一个很平常的夜晚。 她对他说好聚好散,天高海更阔,希望他们以后都能变得更好。 林景纯记得那天自己声音很轻,看他的眼神也很温和。可朴风澜听完她的话,却突然像变了个一个人一样,锋利的眉骨有隐隐的冷意,神色也是藏匿不住的愠怒。他想说什么,又好像都生生忍住了,最后只说了一句,“行,林景纯。你别后悔。” 后来林景纯飞往美国留学,那天很多人都来送机,可唯独没有朴风澜。 他那样热烈的人,曾给她赢过奖杯,降过人工雪,雇人为她办了成人礼。走到最后的时候,却没有来送她一程。 那天林景纯等了很久,还是没有见到那个身影。 到了国外,时间久了,她也慢慢忘却了这段感情。 结业那年她因为要做毕业设计,登上很久都没有上过的邮箱,发现那里有两封来自朴风澜的未读消息,具体是2012的哪天,她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那时候刚到美国不久。 她看见消息时心一颤,接着慢慢点开。 只见上面写到—— 【林景纯,你爱得坦荡,可我不。你可以随时放下我,可我到死也放不下你。】 她眼睛又慢慢往下—— 【从今天起,你在我这里就什么都不是了。】 那时候的林景纯不明白,朴风澜众星拱辰,身边从来不缺奉承和献媚,他们之间不过是一段露水情缘。 人和人的缘分很短,彼此陪伴过一段路就足够了。对于他对自己的好,林景纯很知足,也很珍惜。 可是他们之间不可能了,朴风澜对她一个过客,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呢? 后来林景纯才觉得,自己对朴风澜,好像有很多的亏欠。 就像现在…… 思绪回笼,林景纯重新望向他的眼。 “说话。”朴风澜再次开口。 林景纯笨拙地撒谎,“真的不用了。我……我朋友等会儿会来接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太想,甚至说不太敢面对他。 “哪个朋友?”他继续问。 “……” 林景纯被步步逼紧。她怎么也没想到,朴风澜还能对她这么有耐心,她刚想说实话,下一秒便被一道温润的声音打断,“景纯,原来你在这里。” 她回头,发现是下午走失的宋孜安,他往这边走来,“我今天一直在找你。” 林景纯看见他,有点不好意思,“抱歉,当时人太多了,我一转头就没见着您了。” “当时太混乱了,也怪我。”宋孜安偏头瞧她,“没受伤吧?”似乎是看见了她身后的行李箱,然后又笑,“看来我来得很及时。” 林景纯讪讪笑了笑。 “这就是你说的朋友?”朴风澜在一旁冷不丁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林景纯才想起身后还有个他。 宋孜安疑惑地看着朴风澜,“这位是?” 朴风澜豪不遮掩,“她前男友。” 林景纯又怔住了,捏行李箱的手越来越紧。在他的磊落之下,自己的胆小退缩无处遁形。 “原来是‘前男友’。”宋孜安温和笑笑,特地把最后三个字咬得更重了些。 说完他看向林景纯,也朝林景纯的行李伸手,“走吧,景纯。我那里能住下。” “我……” 现在这个情况,林景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她能感觉到。 可宋孜安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行李,也在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手指。 林景纯下一秒缩回手,有些妥协的意味。 她想,不管怎么样,至少先从这里离开。 朴风澜盯着两人的举动。 当行李箱的杆子被宋孜安握在手中是,林景纯正准备拖着走,却猛地被一股力量扯回,就这样僵持住。 她回头,看见朴风澜此时拉着行李箱的另一边,直截了当,“她今晚去我那儿,外人就不必费心了。” 这个动作令林景纯有些愕然,朴风澜好像是来真的。 看见宋孜安脸上复杂的神色,林景纯不想让大家都为难,只想快点摆脱这个局面,宋孜安这边她不算很熟,所以只能低低地喊一句,“朴风澜,你别这样。” 她希望他能放手。 像以前无数次喊他一样,声音温柔,眼神也软净,这种细腻,没有人会拒绝。 没有人拒绝得了。 以往林景纯说什么朴风澜都会听她的,可这次不一样了,朴风澜只是很冷地看着她,眼神直接而紧迫,“你想让我放手?” 林景纯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沉默,“……” 接着他说:“让我放手,绝不可能。” “林景纯,你敢跟他走试试。” 雪还在下,密密麻麻的,越来越大,可林景纯却感觉不到冷。她想也许是有朴风澜在,曾经她就喜欢靠着他,贪恋他身上温暖的体温。可她那是一种索取,她不能一直仰仗这种光明,即使之后的路再黑,她也要一个人走了。 最后她道:“朴风澜,我们已经结束了。” 他们都应该明白的。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林景纯把他的手从行李箱上拉下。而他也像因为这句话卸力了一般,没有挣脱。 林景纯低着头,看着他垂下的手,鼻子突然发酸,不敢再看他。 雪花不停落在两个人的头上,肩上。 这场无声的、旷日持久的拉锯战,最终因为她一句话而败下阵来。 而朴风澜再多的主动也在顷刻消失殆尽。 “我们先走了。” 林景纯闭了闭眼,狠心转过身,跟着宋孜安离开。 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她又听见朴风澜说:“林景纯,你对谁都礼貌客气,是恰到好处的亲切。唯一苛待的,就是我。” 城市的广播开始播报天气预报,“现在是西西弗瑙时间晚上十点,预计夜间十点半至凌晨一点会有大雪,请大家尽快疏散……” 她最后一次回头的时候。 只见朴风澜一个人站在原地,是前所未有的孤寂。 “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完。” 这一晚,林景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名为翻涌的神情。 第03章 03 他说他叫朴风澜,普普通通的朴。可我知道,他并不普通,他最热烈,也最耀眼。 ——《林景纯的日记本》 - 时间回到2011年,雾江市。 炎热的盛夏仿佛一个蒸笼,烧得整个城市快要透不过气。 林景纯拖着行李到寝室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行李有些多,全靠她一个人搬,当最后一次搬到门口的时候,她看见屋里的人走上走下,各忙各的,听到动静才往这边瞥了一眼。 冷冷的,没什么感情。 林景纯有些拘谨地站在那,刚想打个招呼,她们就收回了目光,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林景纯也没说什么,提着自己的行李进了门,寝室挺大的,是少有的上床下桌,她环顾一周,发现没有空的床位。 她确信自己没有找错寝室,又仔细看了一遍,好久才看见门口那个铺位桌子上面全是放的杂物。 她问:“请问这是你们谁的东西吗?麻烦拿走一下吧。” “……”没人回应。 林景纯看着另外五个人,个个都面无表情的,要不就是自顾自说着话,即使不说也是选择无视这里。 她抿了抿嘴,把头发扎了起来,然后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放在了地上。 这时有人发话了,“谁让你动我们东西的?” 林景纯没出声。 “听不见啊?” 林景纯还是收拾自己的东西,没有看她一眼。 那个人盯着她笑了,“有意思,搬进来一个哑巴。” 另一个女生附和道:“哪个寝室不去,偏偏要来我们这里,本来就挤,现在又多了一个人,真的烦死了。” “可不是嘛,不知道安排的人怎么想的,脑袋被门夹了吧。” 林景纯还是不为所动,像没听到一样,上去铺床,叠衣服,擦灰,面面俱到。 最后其他人也觉得没劲的,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走的时候嘁了一声,“长成这样,一看学习就不好。” 闻言林景纯看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很淡的笑容。 那女生被她惊到,“你笑什么?” 林景纯说:“麻烦让一下。”说完就朝着她身后的洗手台走去。 “真有病!”女生皱眉骂道。 林景纯走到洗手台前,把手里的帕子搓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平静,脸上有淡淡的红晕。由于天气炎热,她的头发贴在脖子上,黏黏腻腻的,她刚准备去捋,下一秒‘啪’,灯关了。 黑暗中她叹了口气,告诉自己第一天来这里,还是不要惹是生非,能忍则忍。 第4章 她很快调整心态,想着明天还要上课,剩下的行李白天再收拾,于是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躺回床了。 雾江六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明令禁止住宿生不准带智能手机,所以林景纯只带了个老年机,方便和家里打电话。 她打开手机准备看时间,发现赵湘在九点的时候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我已经跟你班主任打过招呼了,高三二班,你明天直接去报道就行。转了这么多次学校,你学习肯定落下不少,最后一年好好学,不要辜负我和你爸对你的期待。另外那条路走不通了就不要想了,也不要再让我们失望了。】 林景纯看着最后一句话,眼眸垂了垂。 她的父母很忙,工作经常调动,她也因此转了不少学,最后才暂时安定在雾江。 今天也是同样,他们都抽不出多余的时间,所以让她一个人搬行李进寝室。 林景纯早已习惯这种嘱咐,回了个好字便闭眼入睡了。 * 寝室风扇风很小,下半夜林景纯好几次被热醒,她睁眼看着天花板不停转动的扇叶,又强忍着逼自己睡着,一来二去天就亮了。 学校起床号响的时候,上面的被窝传来好几声抱怨声,“好烦啊,又要起床了。” “哎,昨天晚上那个女的一直收拾,根本没睡着。” “知不知道我们这一年多关键,学校还弄这些破事出来。” 林景纯知道她们都是复读生,没有跟自己一个班,她想到还好不是同班同学,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今天她要早点出门,昨天来的时候太晚,她都没有来得及去参观,所以不知道食堂和教室在哪里。 收拾好一切之后,她径直走了出去。 夏季昼长夜短,六点半天就已经蒙蒙亮,太阳隐匿的云层里,影影绰绰,照得不太清晰。 所幸食堂就在宿舍旁边,林景纯一眼就看见了。她去买了一杯豆浆和一个油条,然后拿在手里边走边吃。 雾江六中很大,高中部和初中部混在一起,让人眼花缭乱,林景纯沿着那条路走了很久,发现路过的人看起来都像是初中部的。 后来她看出了端倪,决定停下来,“好奇怪,怎么感觉越走越不对劲……” 周围的建筑已经是那种居民楼,而不是教学楼了。 难道她已经出了校园了? 这个猜想有点大胆,她想着找个人问一下,可惜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无奈她又走了一段距离,发现自己真的走到了学校的正大门。 那里的学生熙熙攘攘,分别往教学楼走去。 林景纯看了眼表,已经快要到早读时间了,没想到一来二去耽误了这么久。 她有点急,这时看见一个男生路过自己,下意识扯住他袖子叫住他,“诶,同学,麻烦等一下。” 那人长得很高,身上有股淡淡的松木香。校服干净一尘不染,林景纯手指触及之处全是细腻。 闻言他停下脚步,偏过头,书包带子压在他的肩膀上,撑起的衣领宛如屹立而起的山脉,遮住了他半张脸,只剩下一双傲然的眉眼。 他看着她,由上至下的,目光有些睥睨。 林景纯愣了一下,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出现这种被睥睨的感觉,但这是她的直观感受。 见他不为所动,林景纯抿了下唇,组织好语言,“你好同学,请问高三二班怎么走?” 男生这才正面打量她,直接的眼神,让林景纯有点不适应,“……” 半晌,他问道:“我们班有你这号人?” 声音明朗,与他张扬的脸为之契合。 原来是同学啊……林景纯说:“我刚来,应该算是你们班的插班生。” “哦。”男生收回眼,似乎并不好奇,“跟着我吧。” 林景纯乖乖点头。 他个高,走起路来也快,林景纯步子迈得碎,要偶尔小跑才能跟上他。她怕他察觉什么,特意又把脚步放得很轻。 突然,他停了下来。 林景纯差点没一头栽进他的后背。 “怎么了?”林景纯问。 他依然侧头看她,丢下一句,“别跟丢了。” “……” 没想到他这么说,林景纯木木道一声,“好。” 前面的路葱葱郁郁,走过的路都伴有啁鸣鸟语。林景纯怀疑他抄了近道,七弯八绕就走到了一座新的教学楼下。 “就这儿。”男生指了一下,“四楼。” “啊。”林景纯有点疑惑,“你不上去吗?” “我去找老师。” 林景纯听他这么说,想起自己刚转学来的,要不要也去找老师,可昨天赵湘说过她已经打过招呼了,那应该就没有必要了吧。 想到这,林景纯决定上楼,走之前朝男生道了句谢谢。 “举手之劳。”他倒是很坦然。 说完也不停留,单手抄兜,慢悠悠地往办公室走去。 林景纯这时叫住他,“等等。” 他也是热心,闻言就不走了,但也没有回头,蓝白相间的校服被他衬得多了股傲气,风吹时锐利,“还有事吗?” 林景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只是很单纯的问询,她没什么朋友,转了这么多次学每当刚熟悉起来就会被迫离开,即使有,也是极短暂的陪伴。 常年累月的奔波让林景纯见过很多人,形形色色的。所以在第一次看见眼前人的时候她难得眼前一亮,在这一瞬就想记住他。 男生这时回眸,天刚好亮了,曦光从云层中抽丝剥茧,照应在他的脸上,利落的侧脸被镀上一层金黄色的光晕。 “朴风澜。” 他大方地回应,声音不大不小,“普普通通的朴。” * 林景纯上了楼,她听说高三二班是整个年纪最好的班,如果六中的重点率是百分之九十,那二班就是百分之九十九。 果然一进门,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看书或背单词,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林景纯原本以为还有空座位,结果没有。她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想下去找老师,结果注意力被一旁墙边贴着的成绩单给吸引了。 上面写着,2010年12底月考成绩。 视线下移。 第一名—— 朴风澜。 林景纯恍然。原来是风筝的风,波澜的澜。 “你就是新来的那个同学,叫什么来着……林景纯?” 这时有人出声打断她的思绪。林景纯回过神,看见门口来了一个中年男人,很斯文的感觉,而他背后站着刚刚给她指路的男生。 是朴风澜。 林景纯记下了这个名字。 “是的。”她回道:“老师好。” 老师扶了下眼镜,“我也姓林,叫我老林也行。” “好。” 这时三个人都走进了教室,林老师一声令下,学生们都停止了早读。 “我给你们介绍一个新同学。” 很多人放下书望了过来,目光太聚集,林景纯一时之间有点不适应。 林老师道:“话不多说,你直接来给他们做个自我介绍吧。” 林景纯点点头,“好。” 她随即站了出去,教室里很闷热,在呼呼转动的风扇之下,她的声音有点小,但却很悦耳。 仿佛在灼热中滑入了一块冰,清清凉凉的。 “大家好,我叫林景纯。希望在接下来的一年可以和大家和平相处,谢谢。” 简短明了,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林景纯不想在这上面占用太多。 “正好朴风澜旁边还有一个空座,你就坐他旁边吧。”林老师这样安排,转身拍了拍朴风澜的肩膀,“给你找了个新同桌,没有异议吧?” “好啊。” “不用了,老师。” 两抹声音在这一瞬同时交叠。 林老师转头看说话的人。 只见林景纯站在那,温声开口,“我想坐那里。” 说完她指了指稍微靠前面一点的位置。 话落朴风澜刚好垂眼,下一秒,她的脸落入他眼眸。 第04章 04 林景纯是下意识拒绝的。 直觉上,她很欣赏耀眼的人,但不想和其有太多交集。 所以她避免了坐他同桌的机会。 接着她又解释,“我有点近视,所以想坐前面一点。” 朴风澜出声打断她,“就一排,能前面到哪里去?” “……” 什么就一排? 朴风澜瞳眸依旧明亮,却暗暗有种压迫力。林景纯莫名沉默下来,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好像,跟自己直觉上的第一印象不太一样。 林老师这时打破僵局,“好,你想坐那里就去坐吧,马上早自习下课了,正好可以收拾一下。” 林景纯扯着书包带子,嗯了一声。 她来到自己的座位,刚坐下,教室就响起了下课铃。 第5章 早自习结束之后同学才松懈下来,活动的活动,吃早餐的吃早餐。 林景纯在自己座位上整理着东西,忽然感觉桌子抖了抖,她抬头,不知道左手边什么时候凑过来一张脸。 “诶,同学,你好漂亮啊。”说话的是她的同桌小女孩,长得很可爱,大眼睛,红嘴唇。女孩儿见了林景纯,两眼放光,毫不掩饰地夸奖。 林景纯愣了愣,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也很漂亮。” “我说的是真的,不是在跟你客套。” 她刚才从林景纯一进门就注意到了,可以说好多人都目光都放在林景纯身上。鹅蛋脸,冷白皮,身材修长柔美,五官精致秀气,在这样的烈阳日却有一种数九寒天的气质。 林景纯还在收拾着东西,闻言笑了笑,抽出点心思,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来了劲儿,笑嘻嘻地回道:“岑真。意思是梦想成真。” “包子才是蒸的呢!”这时一个男生拆她台。 林景纯见是坐在岑真后面的人。 “文纬,你有病吧?我跟你说话了吗?”岑真气急败坏地锤他,“给我滚一边去!” 叫文纬的男生模样痞气,挨着岑真的打,嘴上却不服输,“我也没跟你说话啊,我跟美女说话着呢。” 林景纯扯了扯唇角,“……” 文纬又叫她,“美女,你同桌就是个母老虎,你以后少跟她说话,免得她动不动就给你一拳——哎哟!” 岑真拧着他的胳膊,“再乱给我起外号我把你嘴巴撕了。” 看着他俩,林景纯有点忍俊不禁,“你以后还是叫我名字吧。” “好好好。”文纬应着,对岑真挤眉弄眼,示意她收手,岑真哼了声,好一会放开手,他才得已自由。 他甩了甩被岑真掐疼的胳膊,开始打听林景纯来历,发出连珠炮似的询问:“你叫林景纯是吧?请问你来自何方?家住哪处?家中几姊妹?父母何许人也?” “另外——”他突然凑得更近了一些,“尚有婚配?” 话落岑真又拧他,“文纬你别在新同学面前犯病,你以为你是古代穿越来的啊?还是古偶剧看多了?” 文纬翻了个白眼,“我又没跟你说话。” “那又怎么样,我一看见你就不爽。” “那你还不是看了我两年多了,请问岑同学,你该不会是喜欢哥吧?看见哥和别人说话吃醋了?” “你赶紧滚吧你!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着,是课间最热闹的画面。林景纯看了看两人,然后收回眼,有点无奈地摇摇头。 很快又上课了。 铃声响了之后大家都好整以暇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林景纯也刚好把书本摆好。 她见这节课是数学课,正好奇老师是谁,这时一个年纪很大的男老师走了进来。他戴着厚重的眼镜,一身素色条纹衬衫,神色严肃地把一沓试卷放在桌子上。 “你们一放假回来,就各自变回原型了,妖魔鬼怪各显神通。这次的测试一塌糊涂,你们自己看看,离高考还剩多少天了?真是完全没有紧张感,对自己未来一点都不负责。另外某些人的卷子写得跟一坨勾石一样……” 说到这的时候,有人噗嗤笑出了声。下一秒,数学老师的目光锐利地扫了过来。 林景纯莫名一紧张。 只见他望向后面睡觉的人,一本正经道:“睡睡睡,小心睡出个小东西出来。” 林景纯忽然觉得这个老师还有点别致的幽默。 她小声地问岑真,“这个老师姓什么啊?” 岑真说:“姓陈,耳东陈,老能叭叭了。” 林景纯点点头,坐正听着陈老师的滔滔不绝,觉得时间过得好慢。 最后陈老师说完了,慢条斯理地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然后用手夹起一张试卷,“这是谁的孩子,找不到妈了。” 从林景纯的角度看,那个试卷卷面整洁,字迹龙飞凤舞。看样子是个成绩好的,没想到没写名字。 坐第一排的眼尖人士看见了分数,出声道:“149,我们班能考这个分数的不就那一两个吗?” “是朴风澜的吧。” 有人说了这个名字,陈老师闻言也意识到什么,问他们,“朴风澜呢?” 话落,门口传来一道张扬的声音,“报告。” 林景纯抬头,看见了门口背着光的少年。 陈老师说:”你去哪里了?” “老林办公室。” “行吧,赶紧回座位。” 朴风澜点头,转身就往这边走,这时陈老师又叫住他,“等等。” “?” “这是你的卷子吧。” 朴风澜走上前去,拿到手上,看了一眼,“是。” “下次记得写名字,不要让你的孩子到处流浪。好了,我们这节课就开始讲卷子吧。” 朴风澜没有多说,往后方走来。林景纯眼看着他直线距离离自己越来越近,身上的气味也在逐渐逼近。 直到,走到了自己身后。 “刺啦”一声,他拉开凳子坐下。 林景纯愣了愣。 为了确定他真的是坐在自己后面,林景纯不着痕迹地侧头瞥了眼。 “看什么呢,前桌。”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抓得她毫无防备,带着略微的漫不经心。 林景纯这才明白他说的“就一排,能前面到哪里去”的意思。 她原本只是随便选了一个位置,没想到就刚好是朴风澜的前面。 “……” 林景纯很快转过了头,没有说话。 岑真好奇戳她,“你在看朴风澜啊?” 林景纯摇了摇头,“没有。” “我不信,这里很多女生都喜欢他,不得不说他确实长得好看。”岑真捂嘴笑了下,凑近了些,“对了,我跟你说……” 许是动作幅度大了点,一本书突然掉地,引起了不小动静。陈老师一记眼刀飞过来,吓得岑真噤了声。 林景纯捡起书,坐得板正了一点,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 一整天,林景纯下了课就开始学习,她几次转学,课程落了不少,加上二班又是个好班,所以她学起来有点吃力,有点空闲时间就背书做题。 几次课间她都注意到朴风澜不在教室,每次上课都踩点到,板凳拉来拉去发出声音。 林景纯对他的去向没什么探究欲,但每次听到那个声音她就有点头皮发麻。 这节课是体育课,明明高三学业紧张可以自主安排不用去的,可老师非说什么第一节 课得下去锻炼一会儿才能上来。 岑真骂骂咧咧地收拾东西,“这老师真有点病,老搞这些形式主义。这么热还叫我们下去集合。” 林景纯点点头没说话,拿了一个习题本就跟着她下去了。 下午的太阳烧得火辣,彼时正值夏末,但还是又热又晒。 他们集合完,老师先是让做操,后面就说自由活动,但都不准上楼,只能在操场待着。 同学们一直吐槽,但是没什么办法。林景纯和岑真找了一块阴凉地坐下,然后开始各自看书。 可岑真哪里是那种坐得住的人,眼睛坐瞟右瞟,直直地望向操场那边,时不时拍拍林景纯,“快快快,别学了,看帅哥!” 林景纯不为所动,只是象征性地抬了下眸。入眼就是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她看向投球的人,穿着21号的球服,身型优越,出球果断利落,跳起时衣摆随风扬起,能隐隐约约看见里面清薄的肌理。 是朴风澜。她好像在哪里都能看见他。 只见他又一个猛攻,再次投出一个三分球。 岑真在旁边发出惊叹,“草,真的好帅。” 林景纯收回眼,问道:“你们这里有很多人喜欢他吗?” “对啊,长得好,家世好,成绩也好,性格也不错,当然会受到很多人的追捧。” “难道你也是?” “我不是,我只是欣赏,喜欢他的人如过江之鲫,我才不要当其中一条。” 林景纯淡淡笑了笑,“嗯,这类人只适合远处欣赏。” 岑真讶然,“为什么这么说?” “你刚刚不是说了吗?喜欢他的人如过江之鲫,如果我们也在里面,就像拥挤的沙丁鱼罐头,和这么多鱼挤在一起是一件辛苦又窒息的事情。” “你比喻得好对,就是这个感觉。” 岑真觉得有道理,又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过了一会儿,她又转了个话题,“对了景纯,你是走校还是住校?” 林景纯说:“住校。” “住校?那我们班都没有空位了呀,那你跟谁住,插班吗?” “不是,是和高四的混住。” “她们人怎么样?” 林景纯握在习题本上一顿,如实回答,“……不怎么样。” 第6章 “啊。”岑真有些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话落,一个篮球忽然朝这边砸了过来。 第05章 05 两个人猝不及防地看着飞过来的篮球,林景纯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习题本就被打落在地,手背也被砸得生痛。 看见这,岑真立马凑上前去关心地问道:“景纯,你没事吧?” 林景纯隐隐皱了皱眉,捡起地上被撞得皱巴巴的本子,远处有不少调侃的声音传来。 “你怎么回事?怎么打着我们的新同学了?” “行啊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想引起人家的注意?” “快滚吧你,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故不故意我还不知道呢?” “诶,她叫什么来着?” “这么大个美女的名字你都记不住,干什么吃的。” “行行行,你记得住,那你告诉我叫什么?” “好像是叫林景……林景春吧。” “哦,哦,对。那个林景春同学,麻烦你把球扔过来一下。” “……” 林景纯看着他们嬉皮笑脸的样子,摸摸有些发疼的手腕,没有回应。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很劲的风。 她看见那个篮球像丢保龄球一样,精准无误地砸向刚才调侃林景纯的众人。 “连人名字都叫错了,还妄想给你丢球过来,接着吧。” 声音尽态张扬,当林景纯回头时,看见的就是朴风澜不紧不慢喝水的一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球场下来又坐到自己身后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观察到这边。 只见几颗如豆大的汗珠随着他吞水的喉结滚动,然后落下,一滴,两滴。 有种肆意的感觉,游刃有余地在那靠着树干观战。 这颗球的力道很猛,打得那几个男生龇牙咧嘴,瞬间就骂起了脏话。 “靠,他妈的,一个女生力气这么大,打得老子疼死了。” “傻逼,你没看见是朴风澜打的?” “啊?朴风澜?”那人似乎很震惊,往这边看了一眼,“他怎么到那边去了?” “你问我我问谁。” “算了,他就算了,惹不起。” 几个人讨论的话不大不小,林景纯隐约听到一些。 惹不起? 他们是指的朴风澜? 还没来得及往回看,后头又传来一道声音,“打得疼不疼?” 林景纯以为他在问自己,转过头想说不疼,却看见朴风澜根本没往自己这边看。 原来他是在问那些人。 林景纯有点窘迫地转身继续看题。 闻言,那些人点点头,没了之前的气势,也没人敢出头说话。 朴风澜又说:“疼还不给人新同学道歉?” 男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林景纯,面色有些为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沉默的间隙拉开,最后在朴风澜发问下终止,“说话。” 男生巴巴看着这儿,过了好久才难以启齿地说:“刚才……不好意思,不小心打到你了。”语速飞快。 “……” 气氛开始变得微妙。 林景纯听着他的道歉,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景纯,你也说话。”朴风澜突然叫她名字,一字一句十分清晰。 心里产生一股牵引,林景纯又鬼使神差地转过头撇了朴风澜一眼。 他还靠在那,没什么太大的动作,可神情和言语就是莫名带着压迫力。 他回望她,问:“看什么?” “没什么。”林景纯睫毛扇了扇,“谢谢你。” 算起来,朴风澜今天帮了她两次了。 她本以为他会像第一次那样随意说举手之劳。而这次他只是微歪了下头,嘴角扯出个弧度,“没事儿,我也看不惯他们很久了。” “……” 他继续道:“你也是笨,被别人欺了不知道欺负回去?” 林景纯没想到他言语还挺犀利,只能解释,“我刚刚还没想到要怎么做。” “还要怎么想啊,像今天这种情况就直接反击回去,出什么事都别怕。” “也是,看你胆子也不大。以后再有人对你不好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干就完了,知道吧?” 他每句话都说得斩钉截铁,林景纯忽然意识到眼前这样的人一定是家境太好有靠山,才能有很多底气无所畏惧做自己。 而她却属于对立面,总是选择息事宁人。她不能第一时间认同他的想法,也不能直接反驳他的坦荡,一时之间好像明白了一些,点点头说:“嗯,我以后会注意的。” “那这些人?” “我不计较。” “行。”话落,朴风澜收回眼,又替她朝那边回话,“林景纯说她原谅你们了。” * 没过多久就有人来操场找朴风澜说老师找他谈论关于竞赛的事情,朴风澜离开后,林景纯继续在那做着作业,刚才的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一样。 岑真目睹了全过程,待风过叶静之后,马上放下书凑过来,开始八卦,“朴风澜刚刚也太帅了吧,靠,我在旁边都替你心动。” 林景纯:“……” “怎么不说话?” 林景纯没来由地问一句,“很多人都看见了吗?” “是啊,很多人都看见了。” 林景纯又不说话了,“……” “诶,你这人,是真的一点都不花痴啊!”岑真讨了个没趣,又换了个话题,“那你继续说你宿舍吧,刚刚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我还挺想知道的。” 林景纯想着自己是不是太冷淡了,每次岑真问什么自己都不给予正面,于是想了想,“可能想着我是个外来者,对我不太友善吧。不过我也能理解,她们几个已经形成了一个圈子,再有人来插足,未免会戒备起来。” “那就是报团咯?孤立你?排斥你?” “算是吧。” “这也太恶心了吧,没事,你做你自己的,别理他们,还有我跟文纬呢。”说到这个名字,岑真朝四周望了望,“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估计去看美女去了吧!” 林景纯忍俊不禁,“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 “是啊,不打不相识,打打闹闹三年,虽然平时骂着,但我俩的关系不输于别人。” “那挺让人羡慕的。” 岑真朝她许诺,“不过你来了,也可以加入我们,我们会对你很好的。” “真的吗?” “那当然是真的啦,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很喜欢你的长相,我可喜欢美女做我的好朋友了。” 林景纯忽然笑了,“好。” 她笑的时候岑真呆住了,她真的对林景纯百看不腻啊,完全标致的长相,气质也是一等一的莹泽如玉。特别是笑起来,唇色是薄薄的红,绮丽温柔,令人赏心悦目。 岑真问她,“林景纯你是不是学过舞蹈啊,身材这么好。” 林景纯说:“学过芭蕾,很多年,不过已经之前的事了。” “意思是现在没学了吗?” “嗯。” 岑真见她兴致不高,就没有再问,安慰她,“你以后不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了,就像这样多笑笑,真的很好看,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林景纯听到她的第一句,有点愣住,最后点了点头,“我会的。” * 第一天开学还不算繁忙,六中要求走读生晚上十点放学,而住校生十点半才能回宿舍。所以十点铃一响,走读生就陆陆续续收拾东西离开了,到最后林景纯周围只剩她一个人。 岑真走的时候叮嘱她,“景纯,今晚放学可能你要留下来打扫卫生哦,因为第一天就是这样排的,今晚我有点事,明天我再留下来打扫,所以就辛苦一下你啦!” 林景纯说没事,让她快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岑真又笑了笑,给她个飞吻,“爱你,明天我给你带好吃的。” 最后又度过了半个小时,铃声终于迟缓地响起。教室的住校生早就蠢蠢欲动,听到响铃就拿起书包冲出去了,她们大多都是一个宿舍的,所以一涌而出,教室就彻底只剩林景纯一个人了,她不慌不忙地把书放进书包里,然后开始扫地。 暮夏的夜晚风吹起还带着丝丝凉意,窗外蝉鸟啁鸣,走廊染上静夜的月光。 林景纯扫完地就去厕所涮拖把了,整栋教学楼都没几个人,楼道安静得连一根针落下都能听得见,这种通常是鬼片里的场景,林景纯却格外有些偏爱。 宁静,没有人嘈喧嚣。 她慢慢地拖地,擦黑板,擦窗户,一切有条不絮,到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最后她关上门,迎着路灯回宿舍。 宿舍在四楼,由于干了活,林景纯爬上去的时候累得不行。终于走到寝室门口,她发现门是关着的,但里面有光。 林景纯伸手拉了拉门。 第7章 没动静。 她意识到门被反锁了。 于是她又敲了敲门,里面还是没有反应,甚至有一些声音传来。 “估计是那个人回来了吧?” “这么晚才回来,不知道哪里去鬼混了。” “就是,故意打扰我们休息吧,快要关寝才回来,事儿妈。” 林景纯耐着性子又敲了敲门,“麻烦开一下门。” 里面又说:“我们几个都上床了不想动,还有一个在洗澡,你等着她出来给你开吧。” “……” 林景纯觉得有些头疼,但也没有说话。 她站在阳台,一分一秒地等待着。 楼下细风静浮,树影婆娑,直到夜色彻底浓稠,她才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了很久了。 想她们是故意的,林景纯不打算敲门了,她这才想到还有宿管,她应该去找宿管阿姨开门。 她随后走到一楼,可惜的是宿管此时并不在房间。她没有手机,也不知道宿管的电话,只能又在原地干等。 不知道过了多久,宿管终于回来了。她似乎是刚查完房回来,看见林景纯站在自己房间门口,上下打量了一遍问:“这么晚了,你不回寝室站在这里干什么?” 第06章 06 林景纯说:“阿姨,我才打扫完卫生回来,但是我的室友都睡觉了,我敲门她们听不见,所以下来拿一下钥匙。” “你的钥匙呢?” “我是今天新来的,还没有钥匙。” “哦,我记得你,今天早上登记过的。” “对。” “走吧,正好我查寝到四楼了,跟你一起上去。” 林景纯点点头,“好。” 在路上,林景纯提议道:“阿姨,我是不是也可以领一个钥匙?” “401的钥匙好像没有多余的了,你明天自己去配一把吧。” “那我能拿您的去配吗?” “你为什么不拿你室友的?” “我今天第一天来,和她们不太熟。” 阿姨说:“你跟她们多聊聊天不就熟了,都是室友了还不好意思啊,钥匙我就这一把,要是丢了就麻烦了,所以我不能给你。”模样有点不耐,半路又想起什么,又道:“不对呀,我记得我给过你钥匙,早就给你放在你桌上的。” 林景纯回忆起塞满其他人东西的桌子,“是吗?” “是啊,就在你桌子上,你自己回去找找。” 林景纯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好。 * 没多久她们就走到401那了,令人没想到的是,门居然开了。 林景纯有些愣怔地站在原地,耳边响起阿姨的抱怨声,“这不是开了吗?里面亮堂堂的,哪有人睡觉?” “不是……” 林景纯还没来得及辩解,阿姨就径直走了进去,“401都齐了吧?” 一女生探过脑袋,甜甜地回:“齐了阿姨。” 阿姨又问:“没有人睡觉吧?” “没有啊,我们一直在看书。“ “那刚刚怎么这个同学说你们都关门睡觉了,她敲门你们也不听。”阿姨说完指了指林景纯。 另外一个女生闻言,吃惊地睁大眼睛,“怎么可能,我们一直开着门呢,想着她这么晚了没回来还有点担心,她是不是走错宿舍了呀?” “就是啊,门一直开着的。” “这么晚还要麻烦阿姨,她也真是的……”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地演戏,假的也变成了真的。 阿姨听后皱了皱眉,转身问林景纯,“她们都说开着门,你走错宿舍了?” “……” 林景纯知道寡不敌众,怎么说都是错,干脆不说了,“可能是我走错了吧,不好意思阿姨。” “行吧,没什么事我就去其他宿舍了,以后你记住自己宿舍的门牌号,晚上也不要太晚回来,过了十一点半我就要锁大门了。” “好的。” “那我走了。” 其他女生又回应,“拜拜阿姨!” “麻烦你跑一趟了。” 寒暄之后,门关上,转眼寝室又是另一种氛围。 林景纯楼上楼下来回跑,身上出了点虚汗,又吹了风,此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摸了摸胳膊,准备去找一件外套披着,这会儿不知道谁先开的头,盯着林景纯脸道:“真有本事啊,还去找阿姨。还好我们聪明,不然还要被你整一顿。” “……” 林景纯没心情理她。 她觉得岑真今天说的话挺有道理的,她来这里读书考大学的,没必要把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或事放在心上。 反正就一年,忍忍就过去了。 女生见她不理自己,继续道:“喂,怎么不说话?哑巴了你?” “……” “你跟她讲这些干什么,浪费口舌,她这种人清高得很,哪会理我们呀。” “就是,你看阿姨信她吗?到头来还不是跟个小丑一样,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呢。” “喂,你赶紧洗澡,洗完就关灯,别打扰我们睡觉。” 林景纯听着这些话有点头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遇见了这种舍友,她什么也没说,抱着洗漱用品进了卫生间。 洗完后时间也不早了,林景纯原本还想看一会书复习一下,但突然头有点晕,她想自己可能有点着凉了,决定还是先休息。 于是她关了灯,闭着眼躺在床上。 对铺的人好像对她很不满意,一直翻来覆去把床摇得很晃。 林景纯原本是浅眠的,平时被这样折腾肯定睡不着,但今晚她很困眼皮很沉,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 “都快要上早自习了,景纯怎么还没来啊?”岑真看着给林景纯买的快要冷掉的包子,再看看身边空荡荡的座位,不由地疑惑,“住校生怎么比我还来得晚呢?” 文纬打趣她,“还不是你让人家昨晚一个人打扫教室,那不得累得睡到日上三竿啊?” “我那不是临时有事吗?!!我也跟景纯说了,你不懂别乱行不行,一天天显着你了。” “行行行,我不说了大小姐。”文纬被她的大嗓门震得立刻投降,“你看,说曹操曹操就到。” 岑真闻言朝门口望去,只见林景纯背着书包踩着点来了,她扎着高马尾,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就是脸上有点苍白。 “我的景纯啊?你怎么才来,马上就上课了!”岑真喊道。 林景纯走近座位,回道:“起来得有点晚了。” 文纬笑笑,“是不是昨晚岑真让你打扫得太累了?” 岑真道歉道:“对不起景纯,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打扫的。” “不是你的问题。”林景纯摇摇头,放下书包,“是我自己没睡好,可能有点感冒了。” “啊,吃药没?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没事,已经好了。” “真的吗?” “嗯。”说完就把语文书拿出来看。 早自习分为两部分,上半节是读语文,下半节读英语。老林说为了让他们精神抖擞起来,所以安排全班站着读。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其中以文纬为首的,声音激昂,左摇右晃,十分投入。 念到最精彩的部分时,一个人这时走入班级。原本林景纯很投入的,而这时文纬失了声,小声喊了喊她和岑真,“诶,居然还有人比你来得还晚。” 岑真拿书当挡箭牌,背靠过来问:“谁啊?” “当然是我们的朴大少爷啦。” 话音刚落,林景纯瞥过头,正好看见朴风澜走了过来,他背永远打得很直,头也高高扬起,不曾低过,挺拔宛如松柏。 “看什么呢。” 他耳朵很灵,即使在嘈杂的读书声总也听见了几个人谈论他的声音,这会儿扬起一个灿烂的笑,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文纬身边,然后一只手搭上他的背,“不读书,就这么关心我?” 文纬吓死了,连忙把他的手扯下来,“别闹,待会老林看见了又少不了一顿骂。” “怕什么,要不是他让我做实验我会这么晚来。” “就你们竞赛的那个模拟实验,你昨晚做出来了。” “嗯。” 文纬吃惊道:“卧槽,牛逼啊。不愧是你。”不过他早已习惯朴风澜的厉害,人帅又聪明,干什么什么行,在他那儿就没听说一个不字。 还没上高中的时候,文纬自认为自己也有两把小刷子,可自打认识了朴风澜,他就一次次被打击,觉得自己其实只是这个世界的npc,跟井底之蛙似的,再自诩无敌到最后也无非泯然于众人矣。 老师那不管有什么比赛,大的小的全让朴风澜参加去了,朴风澜也争气,回回拿金牌,就这么个人,完全挑不出一点毛病。正当文纬在心里又一次控诉老天爷的时候,朴风澜这时忽然发话了,“嗯?前桌,对我很好奇啊?” 第8章 文纬闻声一脸懵,“什么前桌?” 下一秒他就看见林景纯立马转过去的头,然后拿起书本继续一本正经地读书。 文纬这才反应过来朴风澜说的是林景纯。 她刚刚,一直在听他们讲话? * 其实林景纯也没打算听的,但他们说话的声音实在是有点违和,她只想往后看一眼示意他们不要再讲话了,可就这么一瞥,便让朴风澜抓了个正形。 “……” 只好转过去继续背书。 心无旁骛视若无睹。 没一会就下课了,林景纯觉得自己感冒还没好,脑袋又晕晕沉沉的,于是便趴在桌子上休息。 后面好像有多么东西戳了戳她的背。 但她只想睡觉,没什么反应。 那人又戳了戳。 一直戳。 戳戳戳。 戳戳。 戳…… 终于,林景纯的耐心被耗尽,她慢慢睁开眼,又慢吞吞地转过去,“后桌,请问你有什么事?” 朴风澜也趴在桌子上,双手撑着头,看似有点无辜地问林景纯,眼睛却明亮得有些灼眼,“说吧,你刚刚为什么偷看我。” “……” 林景纯没想到他求知欲这么旺盛。 难道是他想听什么答案? 你长得太帅了忍不住看你? 你俩讲话太大声了把我也吸引过来了? 怎么说怎么不对。 最后林景纯只能如实回答,“因为你们打扰到我学习了。” “就这样?” 林景纯重重点了点头。 朴风澜有些乐,身子直了起来,“好学生。” 听不出褒义还是贬义,林景纯也没有再探讨的打算,只是说一句,“那我继续睡觉了。” 文纬在那看着,不由又拍了拍朴风澜的肩,“不是,林景纯脾气这么好的吗?你这样把她叫醒她还能忍着性子回答你的弱智问题。” 第07章 07 “?”朴风澜抬眼看他。 只一个眼神,文纬感觉到了压迫性,特别识时务地说道:“我错了哥。” “……” 朴风澜头转了个方向,没再说话。 昨晚做实验做到凌晨,他也没怎么睡觉,这会也打算在桌子上趴会。 可惜的是没一会儿就上课了。 朴风澜有些躁,不情不愿起身。 前面的林景纯也勉勉强强地撑起身子,一脸困意地抬头。 两个人表情同步幽怨,倒是一副微妙的画面。 岑真对着林景纯道:“你知不知道我们化学是谁教?” 林景纯摇摇头。 “是个老女人,可凶了,眼神能杀人,谁在她课上睡觉直接叫家长,号称灭绝师太。” 林景纯说:“正好我有点困,她来了是不是能让我清醒一下?” “你这角度很清奇。”岑真点评道:“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尝试。” 话落,门口就传来一个大嗓门,“已经上课了,谁还在睡觉?” 声音堪称河东狮子吼,中气十足,林景纯没想到个子小小的老师还有这样的威力。 “第一节 课就这样死气沉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里办丧事呢啊。” 灭绝师太横眉竖眼,扫视下面一圈,“倒数第四排窗口那个趴在桌子上的,赶紧给我站起来!” 林景纯本来还有点打盹,被这么一吼,瞬间就惊醒了。她心怦怦直跳,小心地左看右看,却没发现有人站起来。 “说的就是你,还往哪里看!没点自知之明啊?”灭绝师太又是一记吼。 林景纯这才意识到指的是自己。 所有人都目光都聚集过来,她脸红了起来,感觉特别丢脸。 灭绝师太盯着她,问:“看着好眼生,你不是我们班的吧?” 有人回,“老师,她是我们班来的插班生。” “插班生?”灭绝师太哼了一声,有些轻蔑,“亏你长得不错,原来就这么个德行,第一天就敢在我的课堂上睡觉?你这节课给我站着上课,看你还能不能睡着!” 林景纯觉得难堪极了,想起刚才和岑真说的话,没想到还应验了。 “景纯……”岑真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林景纯回了一个眼神,很勉强地笑了一下。 “老师,她是感冒不舒服了才打盹的,不是在睡觉。” 忽然身后响起一道声音,不用猜都知道是朴风澜在说话,他好像总能在关键时刻出来圆场。 林景纯看不见他是什么表情,只能猜到他可能是撑着头,懒懒看向这边,但嘴里的话却句句在理。 “新学期新气象,您也就原谅新同学呗,而且她站着我也没法儿看黑板了。” 林景纯捏了捏手心,那里潮湿得像海。 灭绝师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朴风澜,最后说道:“也是,第一天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坐下吧。” 林景纯松了口气,坐回了座位。 之后的一节课灭绝师太又是抽人回答问题又是骂人,时不时还影射林景纯,让她一节课都提心吊胆的,全身绷着听课。 最后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她像是卸力一样,又趴回了桌子上。 然后又想到什么,起身往回看朴风澜,“刚才,谢谢你。” 朴风澜正在写什么,林景纯看不懂,依稀看见几个什么“赛车”“比赛”的字眼。 闻言后他很随意地抬头,两人对视。林景纯晃了下神,头又开始晕了。 “被她吓到了?”他问道。 林景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有点。” 朴风澜忽然笑了,窗外投过来的光洒在他身上,有种柔和的锋利,“别怕,没什么事,她就这德行。” 林景纯听着他的话,简单的三言两语,却莫名有点安心的感觉,“嗯。” * 一上午林景纯都拖着病体上课,她原本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感冒,过不了多久就好了,没想到越来越严重,浑身开始发烫,到了中午她实在受不了,吃完饭就去医务室准备看病。 但医务室中午不开门,林景纯等了好久医生才来,她给她看了病,开了药,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林景纯看了看钟表,已经快要上课了,连忙说好,然后拿了药便往教学楼走去。 彼时正好打铃声,她掐着点进门,也不算晚。 岑真见她又迟到了,脸色比早上更加差,双颊还有不寻常的红晕,问她:“景纯,你怎么了?怎么又这么晚才来?” 林景纯把药放进抽屉里,“感冒发烧了,去医务室拿了点药。” 岑真伸出手去摸她额头,“啊,这么烫!早上朴风澜说你生病了,我还以为是他随便帮你找的借口,没想到你真的生病了,什么时候生的啊?” 林景纯想了想,“昨天晚上吧。”她猜应该是在走廊吹了太多的风着凉了。 过了一会她怕岑真误会什么,又道:“也可能是今天早上。” 岑真听得清楚,她心里门清着呢,这会觉得可对不起林景纯了,“是不是昨天我让你一个人打扫然后太晚了,你回去路上就感冒了。” “不是。” “一定就是这样的!” 林景纯有点无奈地看着她。 “那我可真罪孽深重啊,感觉好对不起你。”岑真皱眉,一脸愧疚,“我想想怎么补答你呢,要不……今晚我请你吃饭吧。” 林景纯笑笑,“真的没事。” “不行不行,你不去就是看不起我岑真的人品。” “……” 林景纯最后答应了下来,这时文纬拿着一张表走了过来,“老林说今晚还是你俩打扫卫生。” 闻言,岑真发出吐槽,“凭什么啊?刚开学垃圾这么多,天天让我们两个女生打扫。” 文纬两手一摊,“没办法,这是圣旨。” “我真服了,什么破规矩。” 林景纯安慰她,“昨天已经扫过很多了,今天应该比较轻松吧。” 岑真:“还是你心态好。”过了一会她又说:“昨晚是你打扫的,今晚就我打扫吧。” 林景纯道:“一起吧。反正我住校也不着急回去。” 岑真知道拗不过她,想着这样也行,两人打扫起来快,大不了敷衍了事一下就直接回家,接着点点头说好。 * 林景纯吃了药,感觉烧退了一点,但药好像有催眠的作用,让她上课都昏昏欲睡的。好在下午的课都比较水,没有上午那样管得严,让她有摸鱼的时间。 最后到了晚上放学,一下课同学就开始陆陆续续走了。这时岑真有电话打过来,她告诉林景纯自己要出去接一下,林景纯说去吧,接着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岑真哭着回来了。 林景纯还没来得及问,岑真就说:“景纯,我爸爸被120拉走了!”说完就开始哭。 林景纯心里一惊,问道:“你先别哭,发生什么事了?” 第9章 岑真断断续续地说:“我、我也不知道,就说……突发什么疾病,然后上了救护车。” 林景纯很快反应,“别着急,我现在送你打车去医院,你看看是什么情况,希望是没事,千万要冷静。” 岑真哪遇见过这种事情,只能听从她的安排,“好、好,我现在就去医院。” 林景纯帮她拿书包下楼,踩上第一个台阶的时候,岑真擤着鼻涕,声音囔囔的,“那我走了卫生怎么办?” “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不行,昨天就麻烦你了,而且还让你感冒了,我心理很过意不去。而且我刚刚看见垃圾比昨天还多,你一个人不知道又要扫到什么时候。” 岑真眼圈红红的,还在替她考虑。 林景纯感觉她又可爱又可怜的,帮她抹了抹脸上的泪珠,“你还不相信我啊?” “我相信,可是……” 岑真犹豫地说着,忽然看见前面有一个熟悉的人影,立刻大喊道:“朴风澜,等等!” 只见那人回头,留给人一个清隽的背影。黑色书包耷拉着,他一只手扯着带子,很慢地朝这边望了过来。 岑真拉着林景纯小跑过去,林景纯没想到她力气这么大,停下之后小幅度地喘气。 “有事吗?”朴风澜看着她俩,问。 不知道是不是林景纯的错觉,月光之下,朴风澜的态度居然说得上淡然。 岑真没察觉,只道:“你现在去哪里?” 朴风澜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当然是回家啊。”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活动?” 朴风澜打断她,“你想说什么?” “我爸爸住院了,我得去看他,你能不能替我跟景纯一起值日啊,我看今天教室可乱了,垃圾桶还有玻璃渣,我怕景纯一个人弄不好,她还生着病。”岑真一通说完,语气都软了一点,“下次我一定帮你值日,连续好几次的那种,所以这次可不可以麻烦你一下啊?” 朴风澜看了她一会儿,目光又转到林景纯脸上,忽然问:“需要帮忙吗?” 林景纯没想到他会问自己,心想还是把岑真送上车要紧,就不在这耽误时间了,于是委婉拒绝道:“不用了,你回家吧,我现在送岑真出校门。” 岑真恨铁不成钢地拍拍她,“哎呀,他都问你了你就答应嘛,多个劳动力不好吗?” “……” “就是啊,多个劳动力不好吗?” 朴风澜附和了句,然后颇有兴致地靠在边上,头微垂,看她仍是自上到下,又重复问了一遍,“所以林景纯,需要我帮忙吗?” 第08章 08 林景纯顿了下,有很多人叫她的名字,普通的,平淡的,命令的,威严的。可从朴风澜嘴里叫出来好像有种别样的感觉。 起转合承,微扬的嗓音很好听,从里到外都熨烫了独属于少年的朝气。 “景纯,你怎么不说话了?” 岑真问的一句把林景纯拉回了思绪。 她抬头,发现朴风澜还在看自己。不再多想,她干脆答应,“那今晚就麻烦你了,朴同学。” 十分客套。 “嗯。”朴风澜不太走心地应她,可能觉得没趣。 林景纯说完就和岑真一起下楼了,末了又对朴风澜说道:“我桌子上有糖,你去拿来吃吧。” 朴风澜挑眉,提起了精神,“给我的报酬?” “算是。” “行。”朴风澜说完,转身又回了教室。 林景纯也赶忙把岑真送到大门。 夏风吹着,已经有了秋的味道,略带萧瑟,林景纯的头发随风吹起。 岑真的眼泪也被吹干了,发丝黏在脸上。林景纯帮她捋了下头发,温声道:“到了给我发消息,有什么事也跟我说。” “好,景纯,我到了就跟你打电话,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了。”岑真对她说道,打开了出租车的门。 林景纯替她关上门,“别客气,我们是朋友。” 岑真点点头,“嗯,明天见。” “明天见。” 林景纯看着轿车扬长而去,一路灯红酒绿,路上还有学生在嬉戏打闹,也有人跟家人一起并肩回家。门口有个铁门,她就伫立在里面看了一会儿,接着转身走回了已经熄灯的校园。 她走上走廊的时候,发现教室特别亮,比平时都要明亮,白炽灯争先恐后地从窗户钻出来,乍泄了一地暖光。 快要走到教室的时候,她听见有歌声从里面传来。 “ some people live at the physical thing. define whats within,and i've been there before. but that life is so bore,so full of the superficial……” 有力、舒畅,在偌大而空旷的教学楼萦萦绕绕。 林景纯听出这是alicia keys的《if i ain't got you》 她脚步加快,想去里面一探究竟。 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好到高潮部分—— “some people want it all……” 这时林景纯看见朴风澜袖子卷起,露出冷白的双臂。他嘴里咬着根烟,看起来漫不经心的,有种说不出的痞气。他似乎没看见这里,端起一盆水就往这边泼了过来。 林景纯也没来得及走开。 下一秒。 水溅湿了她的裤腿和袜子。 等凉意侵袭肌肤的时候,林景纯才往后退了两步。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歌声还在继续,朴风澜扔下桶,朝这边走来。 “没事儿吧?” 当他走近时,林景纯才看清他嘴里叼着的是棒棒糖,应该是从自己桌上拿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抽烟的意味。 “没事。”林景纯摇摇头,从兜里拿出纸,然后把低下身去擦裤腿。 “啪嗒。” 鼻梁上的眼镜在她低头的同时也随之掉落。她有一点近视,上课才戴眼镜,平时也不戴,因为她觉得不舒服,而且这幅新配的眼距有问题,所以总是掉。 林景纯叹了口气,又伸出另一只手去捡。 可有一双手比她更快。 朴风澜这会儿蹲在她面前,先她一步捡起了眼镜。 “抬头。”他说。 “……” 林景纯依言照做。 当她抬起头时,眼前就是朴风澜的脸,只见他单手支着身子,嘴里的糖换到了另一侧。他此刻微眯着眼,拿着眼镜,把它往林景纯鼻梁上戴。 当眼镜慢慢地接近鼻梁,林景纯也看见朴风澜的脸无限放大,从模糊变得越来越清晰。 最后眼镜完好无损地带在她鼻梁上,她感觉到朴风澜的手从脸庞滑过,裹挟着丝丝凉意,让她不由地颤了颤。 林景纯掀起眼眸,正好和他的眼睛对上,近距离看他长得更好看,五官都是出挑的好,找不出一点瑕疵。 还没等她从这场无声的对视中反应过来,朴风澜随即挪开眼起身道:“去那边坐着吧,这儿我来收拾。” 林景纯摇摇头,“我来吧,本来就是我值日。” “你裤子还湿着呢,不弄了?” “那我先把水拧干再去。”说完她迅速把裤子又擦了擦,又道:“好了,现在可以了。” “继续擦干。” “已经没事了,地让我来拖。” 朴风澜冷不丁地说:“可这些活我一个人就可以完成,让你一起只会浪费时间。” 林景纯一顿,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忽然有种难堪涌上心头,但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脸上任何细枝末节的表情都会让他发现端倪,所以林景纯忍了忍没说什么。 只想尽快逃离。 她抿唇,“我去打水擦黑板好了。” 说完不等朴风澜回答就转身。 “林景纯。” 他突然叫住她名字。这三个字好像一根无形的线一般扯住了林景纯,让她的脚步滞在原地。 “你是没脾气吗?” 他声音带着一丝很浅薄的笑意,但又不是高兴的笑,很不寻常,像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气笑。 林景纯不明白他的语气,也不明白他的话语。 你没脾气吗? 什么脾气? 林景纯转过身,沉默地等待他的下一句。 朴风澜看着她,继续说:“是不是我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永远不会反驳也不会反抗?” “不是。”话落,林景纯很快否定。不知怎的,心跳在这时忽地变快。 “那为什么我打湿了你的裤子你不指责我,我说你碍事你也不吭声。就这么乐意让人欺负?” “……” 林景纯一时之间竟然无法辩驳,她好像一直这样,能忍就忍,从来有什么事都是自己消化承受。 朴风澜说的这一句,无情地揭穿了她的怯弱。 “我要是你,我就把水泼回去,说我碍事我就骂回去。” “……可你也不是故意的。”到了这时,林景纯还在解释,声音很小。 第10章 “可我说我是故意的呢?”朴风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还要继续忍气吞声?” 林景纯咬了下唇,没说话。 “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林景纯没说话了,她的表情很纠结,“我就是不知道。” “可能我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声音越来越小,快要到听不见,说完她便逃也似的走了。 “林景纯。” 朴风澜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又叫了一次她的名字,可这次她没再回头,即使没人,头也埋得很低,脚步又快又急。他朝着那个身影扬着声提醒一句,“抬起头走路。” * 等林景纯再回到教室的时候,这里已经被收拾好了。地板还残留着水迹,说明朴风澜刚走不久,林景纯想起他最后说的话,盯着地板静静发了一会儿呆,眼看时候不早了的时候,她才关上灯和门离开了教室。 沿着路灯,她掐着书包带子,止不住地东想西想。 是不是别人都觉得她没有脾气没主见? 她原本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可实际上就是一场掩耳盗铃。 林景纯想起初中发生的事情,不知道现在这样下去是对还是错。 这样想着,她走到了宿舍门口。 门还是锁着的,里面传来嬉戏打闹的声音。 林景纯尝试性地敲了下门,很重。可里面却毫无反应。 对此,她默默地从口袋里拿出钥匙。 插入,旋转,拧动。 “哒。”门开了。 里面的人纷纷望了过来。 下一秒就传来质问的声音,“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说我的钥匙怎么不见了,是不是你偷的?” “……” 林景纯没有作答。 那人早就厌烦了她这爱答不理要死不活的样子,直接下了床,跑到林景纯面前,然后紧紧攥着她的手腕,用了很大的力气,盯着她手里的那串钥匙,斩钉截铁道:“这就是我的钥匙,你偷我的钥匙。” 林景纯的手被捏得生痛,她皱了皱眉,想从那个人手中脱离,最后无果,“你的钥匙是放在我桌子上的?” “对啊。你没搬过来之前我就放在那,搬过来就找不到了,不是你偷的还能是谁?我告诉你这是我的钥匙,你要要的话自己去找宿管拿啊!” 林景纯冷静看她,“宿管阿姨说这就是我的钥匙。” “你们看,她偷东西还有理了。”那个女生突然很大声地说道,快要把隔壁人都吵过来了,边说边把林景纯桎梏得更紧,“我都看见你偷了,你还想贼喊捉贼吗?” 宿舍其他人都是站女生这一边的,看见此景她们觉得心里痛快无比,就想把事情闹大,于是一个接一个地说:“啧啧,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手脚这么不干净。” “才来几天就偷东西了,之后不得偷我们的贵重物品啊?把我们偷完了是不是还要去偷其他宿舍的呀?” “好恶心啊,人模狗样的。” “就是啊,我把大家都叫过来看看你的嘴里,看看我是不是冤枉你了。”抓着林景纯的女生试图把她拽到楼道里。 林景纯听着她们刺耳的话,握紧了拳头,她人已经被拖到门口了,手腕上面红又泛疼。挣扎间她不经意瞥了眼楼道,那里已经站了好几个看热闹的人,纷纷双手抱臂窃窃私语。 林景纯心里顿时轰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煞白,不知道从哪里来力气,猛地挣脱了那个女生的手。 第09章 09 那个女生见她竟然反抗自己,看着空荡荡的手,一时间愣住了。 林景纯也愣住了,没想到自己终于有了勇气迈出这一步。 然而还没等她缓过神来,那个女生又过来试图抓她。 可这次林景纯躲过了。 她反应很快,站在离众人一尺的距离,身后是一片夜色,黑得没有一颗星。屋内的灯照得她脸庞发光,单望过去特别惊艳。 “马上熄灯了,我不想把其他同学都吵醒。”林景纯淡淡地说。 那个女生不怒反笑,“那你倒是把钥匙给我啊。”说着朝她伸出手。 “我说了,钥匙是阿姨给我的。” “那是我放在你桌子上的,我跟你又不熟,你以为那是我给你的啊。” “你都说我跟你不熟,那你为什么要放在我桌子上呢?我桌子上放的都是我自己的东西。” 女生笑了,站在她面前质问,“你什么意思?跟我玩文字游戏呢?说点人话。” “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 “你他妈……!” 看着林景纯对自己不理睬的样子,女生气不打一处来,把手举了起来,恶狠狠的,有动手的意味。 林景纯盯着她的动作,从她的眼睛里窥见了之前初中那些人也是这副咄咄逼人的面孔。 那时候的林景纯总是会闭着眼偏过头,她永远孤立无援,所以一直选择忍受。 可是现在,脑海里却无端循环播放朴风澜的那句话—— “林景纯,你是没脾气吗?” 林景纯,你好像一直在受人欺负。 一直。 林景纯猛地回过神。 她这次没闭眼,双手放在两边,也没再紧捏衣角。只是很平静地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勇气似是在这一刻翻涌而出,随后一字一句道:“你钥匙不见了可以自己去配一把,没必要为难我。我刚来这里,不求你们对我多好多担待,但也希望你们别无缘无故针对我。” “我知道你们看不惯我,觉得我的出现打乱了你们的生活,可我也不想这样,就这最后一年,以后你做你们的事,我做我的事,互不打扰,我也不会麻烦你们。大家都是来这里读书的,不用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些事情上,这样对彼此都好,只愿一年后我们都能取得理想的成绩,再也不见。” 她一通说完,觉得自己心里一直被压抑着的心折了个角,慢慢透过一丝气来。她没看其他人是什么反应,径直转身进了寝室。 后面有人还僵着不动,一时间没人进来,所以屋里就她一个人。 没有人知道,林景纯一进门,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一手按着胸口一边扶着床大口呼吸。 还是太艰难了。 还是……太难了。 她觉得自己说完这些话浑身就像被抽干了力气,紧张之余是后怕。 她怕自己话落迎来的无尽的殴打和谩骂。 但还好她们没有初中那群人这么疯,这一点是林景纯有点庆幸的。 屋外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她刚刚发什么疯?” “谁知道呢,可能毛病犯了,别理她。” “越看她越烦,都不想住这儿了。” “哎,自以为是的讲一些没用的,以为自己是大圣人呢。” 声音越来越近,林景纯知道她们要进来了,她迅速整理好情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去打水。 刚拿起盆,她的手机就收到一条来自赵湘的短信—— 【景纯,今天学习怎么样?能跟得上吗?不懂的要问老师,别老是闷头不说话,这样老师同学都不会喜欢你的。另外在宿舍住得习不习惯?和室友相处如何?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你记住高中人际关系都是最没用的,你现阶段只要好好学习就行了。】 林景纯默默看完,最后打了几个字:【一切都挺好的,您不用担心。】 * 22:15。 逐牧赛车俱乐部。 逐牧赛车俱乐部是雾江乃至全国都出名的赛车俱乐部,它从不对外娱乐,只对雾江有头有脸的人开放,再者就是为专业赛车手提供场地赛。 偌大的campus,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今天是赛车手门进行拉力赛的日子,他们各自穿好服装,准备第一场排位赛。 “朴风澜还没来?” 这时有人发话,望了一眼人群,依然没见那个最扎眼的人。 “没呢,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有人回他,“估摸着找妞儿去了吧。” “找妞儿?也不看今天是什么日子,比赛马上开始了,他不来第一名的位置就是我的了啊。” “哈,他就那样,喜欢……” 相猛调侃都话还没说完,下一秒便被人打断,“哪样?” 两个人同时回头,见朴风澜穿着红蓝相间的赛车服走过来,他手上抱着头盔,也许是刚到,头发被吹得有一些凌乱。 相猛微眯眼睛,过了一会儿朝他笑,“干什么去了?瞧这样子不会真找妞儿去了吧?” 朴风澜如实回答,“打扫教室。” “我没听错吧?打扫教室?”相猛笑得更厉害,不过这次是嘲笑,“我们的冠军碰见这种事不是比谁都走得快吗?” 朴风澜反驳他,“我有这么没公德心?” 相猛不置可否,“昂。” “那你可就猜错了。”朴风澜哼笑一下,“教室就留一新同学打扫卫生,我于心不忍,留下来帮忙了。” 第11章 “啧,看不出来啊。”相猛问:“是谁值得您劳驾?” 朴风澜脑海里闪过一个纯白的背影,继而目光挪到长长的赛道上。他本身就来得晚,这会儿排位赛快开始了,没什么心思道:“说了你也不认识。” 相猛追着问:“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他这人就是这样,平时对什么事都不上心,一旦问了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会儿被勾起了兴趣就不善罢甘休了。 哪知朴风澜并不领他的情,“她胆小得很,怕见了你都要绕着走。” 说完朴风澜就戴上了头盔,对着一众人道:“不好意思各位,我迟到了,现在开始吧。” 灯光聚集在他身上,像是生来就万众瞩目,朴风澜不仅长相出众,也有很强的号召力。他们这些赛车手年纪轻轻,却都是圈内叫的上号的名字,早已学会f3、雷诺方程式和f2000之类的方程式,每周五训练。教练不在,就都听从朴风澜的安排。 之前有新的的不服气说凭什么要听他的,按资历按年龄他都不占第一。 接着就有人把一沓照片甩到那个人面前道:“这下还够不够格?” 那些照片全是朴风澜获奖的证书奖杯,无一例外都是第一名。照片里的他意气风发,下颌微收,目光倨傲地看着镜头,脖子上的金牌与他都闪闪发光。 这个事情发生后,就没有人再有异议了,都开始打心底地佩服朴风澜。 这会儿朴风澜话音刚落,大家便整装待发,纷纷坐进了自己的赛车里。唯有相猛还站在原地,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身材高大,带有血性和野气,怎么看怎么完美,他觉得自己明明挑不出一点毛病,可朴风澜为什么要说别人看了他都要绕道走? 对此他很不服气,几下坐进自己的福特gt mk里,握紧方向盘,转头对着朴风澜道:“瞧你那德行,看我这次不赢了你当第一。” “是吗?” 朴风澜坐在车里,听见他的话朝这边望了过来,不在意地扬了下眉,语气略带嚣张,“求败。” * 车子先后发车,引擎声震耳欲聋,朴风澜后面的位置,几个弯道之后,他排到了相猛的车后。 相猛从后视镜中看了眼朴风澜,觉得他暂时还不足为惧,于是两车一前一后疾驰着。 快到终点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个又长又急的弯道,特别考验技术,也是超车的绝佳机会。相猛信心满满,方向盘一转把后面车辆的路堵得死死的,觉得自己肯定能跑到终点。 就在他把油门轰到底的时候,忽然朴风澜那辆兰博基尼scv12从身后猛地来到了前面,热熔胎在地面上高速摩擦,直到冲出相猛视野。 随着比赛结束黑白格子的挥动,不知道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我靠,朴风澜又是第一名!” 这时相猛也下车,走到朴风澜前面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你,我比不过你,我就不是赛车这块料。” 朴风澜道:“你也不差。” “排位赛决定你正赛的位次也是第一,要是你在最后还好说,还有机会搏一搏,但你第一不就意味着正赛也第一了。不得不说,我哥们儿真牛逼,我甘拜下风。” “行了,少拍马屁。” “等会比赛结束,我们去喝几个?” 朴风澜摇头,“不了。” “怎么?这么晚了还有事?” “还有实验要做。” 相猛笑了,“文武双全啊你?什么实验今晚就要做,不能等明天啊?” 朴风澜随后说了一个他听不懂的比赛,说完后相猛就愣在那,心里嘀咕一句:什么什么玩意儿? 他是隔壁三中的,干啥啥不行,打架第一名。要抡拳头他能悟出点道理,但要让他好好读书比登天还难,以至于现在和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说话都有代沟,他想着要不是和朴风澜家住得近,平时还有点相同爱好,估计他现在和朴风澜都维持不了现在的关系。 “行行行,那你回去吧。我等会儿自己和他们喝。”最后,相猛有些无奈。 朴风澜也没多说什么,“那我改天请你。” “用不着,还是我请你吧,你个大忙人出来一趟不容易,当然得我做东咯。” 朴风澜闻言,重新戴上头盔,许是封闭空间里进行极限运动有点闷,几滴汗从他凌冽的下颚滑下,他点了下头,汗珠也顺势落地,“行啊,听我们猛哥的。” 第10章 10 林景纯觉得自己昨晚说的那些话还是有点效果。 至少她们没有这么针对她了,洗漱的时候不再故意撞她,倒水的时候也不再把水倒她在身上…… 不管是表面上的风平浪静还是真的情况好转,林景纯都觉得有些慰籍。 高中不是义务教育,还有得筛选,相比起来,她们已经比初中那群人收敛了太多。 她想,只要不那么针对她,怎样都好。 不过除此之外她还得感谢一个人。 林景纯脑海里浮现出朴风澜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直觉就是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那种看破一切豪不退缩的目光。 也正是有他昨晚的那句话,才让她变得硬气了一点。 她不知道该怎么答谢,最适用的应该是——请他吃个早餐。 林景纯第一次做这种事,之前她和别人的接触少之又少,心里在想这样会不会唐突。 但这已经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答谢方式了。 她起了个大早,把食堂里最贵的最好吃的早点都买了一个,然后走到校门口去等朴风澜。 她想着那天也是这个点在这里碰到他的,不知道今天有没有这个运气。 为了防止早餐过一会冷了,林景纯把它们全部装好放在书包里,然后耐心地看着过往人流从面前穿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久到快要上课,久到林景纯在想朴风澜今天有没有来上课。 难道是她来得太晚了吗? 林景纯看了眼时间,马上早读了,她打算回教室看看朴风澜在不在。于是在她转身的下一秒,几乎同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林景纯?” 林景纯回头,果然看见了他。他好像总是风火匆忙的,这会儿衣领都没理好,就这么低眼瞧着自己。 林景纯后半拍地应了声,“啊。” “你怎么在这里?” 宿舍到教室是另一条更近的路,她这么晚出现在校门口,确实令人疑惑。 “……” 林景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说我在等你?这样感觉好像有点暧昧了。 “在这儿等我呢?”没想到朴风澜下一刻就把她那点小心思戳破,语气染上丝轻佻。 “……” “还是又迷路了?” “不是。”林景纯摇摇头,正准备说话,这时上课铃刚好响了。等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朴风澜伸手抓着她的手腕,“快跑吧,这节灭绝师太的课。” 林景纯被他带着急匆匆地跑上楼,她另一只手捏着书包带子,视线里就是朴风澜的后脑勺。 他的头发随风飘动,曦光从云缝钻出来,整个空气都富有夏天的味道,郁郁葱葱具有生命力。 后来跑上四楼的时候,林景纯突然把他拉住,两个人于是停了下来。林景纯气喘吁吁地从书包里拿出早点,已经变得皱巴巴的了,她脸上出现出赧然,但时间已经来不及让她多说了,她低着头把袋子放到朴风澜的手里,“给你的。” “给我的?” “嗯。” “什么?” “早餐,你吃了吗?” “还没,这是奖励?”他问。 “是答谢。”林景纯忽然变得正经起来,他俩站在楼道口,听见下面有脚步声,猜到可能是灭绝师太来了,林景纯想到她昨天训自己的画面都有点后怕,催促着说:“我们快上去吧。” 朴风澜反倒变得不紧不慢了,他手里提着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香芋糕,“林景纯胆子还是这么小。” 也不知道刚刚是谁拉着自己跑的…… 林景纯在心里腹诽,手腕仿佛还残留有他掌心温热的气息。 她干脆不和他周旋了,直接说:“那我先上去了,你在这里吃吧。” 说完她便转身上楼,朴风澜咬了一口香芋糕,跟在她身后,“我就逗逗你,还真走了啊?” * “哟哟哟,新情况呀,你俩今天怎么一起来的?”一进教室,文纬就开始犯贱,眼睛在林景纯和朴风澜看过来看过去的。 “你问她。” 朴风澜侧身走过,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文纬诧异道:“我原本以为你们会说只是巧合,现在看来真的有情况啊?” 林景纯抿唇,“就是碰巧,上课了,不跟你说了。” “诶,继续说啊,怕什么。你不知道今天早上灭绝师太的课被调到下午了吗?这节课上自习。” “……” 林景纯没说话,她有预感自己会成为文纬这一天的讨论话题。 第12章 而文纬用实际证明了自己,果然他又道:“朴风澜,你早餐怎么这么丰富啊,给我吃一口呗。” 朴风澜没出声,过了一会儿道:“那你问问她同不同意。” “什么都是她她她,这也是她给你买的早餐?”文纬的声音陡然变大,周围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林景纯心里暗道不妙,她认为自己可以藏得很好,没想到还是忘了文纬这一关。 她是个不喜欢别人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的人,哪怕一点都会让她不知所措,面红耳赤。 如果说朴风澜是校内的风云人物,习惯了众人的瞩目。那她就是隐入尘烟的苜蓿,天生只适合做观众。 所以当文纬的话引来别人看戏的眼神时,林景纯很快揭开袋子,“我是买给你们几个人的,你也吃。”可能是太急了,说完拿了一个流沙包就往文纬嘴里塞。 “唔、唔。”文纬感觉自己像是要被她杀人灭口了,半天喘不上来一口气,他拿出那块流沙包,喝了口水,好久才憋出一句话,“林景纯同学,请问你要捂死你帅气的后桌吗?” 林景纯似乎没听见,她已经转身回那边了,走的时候还拿了一块黄金糕。她见岑真心情好像不是很好,一早上都没有怎么说话,想着她把早点放到她面前,“岑真,给你吃这个。” 岑真闻言才看向林景纯,她的眼睛有点肿,眼窝微青,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看见林景纯递过来的手,她犹豫一下,还是拿了起来,“谢谢景纯。” 林景纯微微笑了一下,“叔叔怎么样了?没事吧?” “胃出血,还在检查,不知道要住多久的院。” “要不我今天放学跟老师请个假陪你去看吧。” “不用了景纯,有我妈照顾他,希望没什么事吧。”岑真叹了口气,“等他好了我再带你去见他,我家老头平时可幽默了,跟个老顽童一样,他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好。”在结果没出来之前,林景纯只能这样安慰她,“别担心,肯定会没事的。” 岑真点点头,“嗯嗯。” 林景纯看了她好了一点,开始打开书复习,时不时还听见文纬在后面叽叽喳喳的。 “你说林景纯也太好了吧?居然买这么多早餐给我们吃,还都是我喜欢的。” 说完又是掏袋子的声音,已经不记得他这是吃了第几个了。 朴风澜说:“其实这是给我买的。”可能是晚睡的缘故,他说话时总有种缺觉的倦气。 听完文纬笑了,嘴里还在嚼着东西,含糊不清道:“我知道你招女孩儿喜欢,但咱也不能这么自恋啊。你意思人才来两天就迷上你了还给你买早餐呢?” 然后他拿了一个给朴风澜梅菜扣肉包,“吃吧,像我多有自知之明,一吃一个不吱声。” 朴风澜:“……” 林景纯听完两人的对话,参杂着文纬的吧唧声,有点忍俊不禁。 “林景纯,你告诉他是不是?” 忽然,后面传来咬字清晰的一声。 林景纯顿了下,然后慢半拍地回头,一眼瞥见朴风澜的瞳眸,阳光照着,像两颗浸了水的玻璃球,似乎要把她看穿。 林景纯有点心虚,又有点不好意思。如果自己说是,文纬肯定要拿这件事大做文章,她想到朴风澜的影响力,走在路上都能听见别人讨论他,她不太想成为下一个谈论的主题,于是闪烁其词道:“这是我请你们吃的,想感谢你们对我的照顾。好吃吗?” 就是一个早餐而已,朴风澜应该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吧? “哈哈哈哈哈。”文纬爆炸般的嘲笑声,他瞟了眼朴风澜,意味深长说:“好吃好吃真好吃,谢谢林大美女。” 林景纯不着痕迹地看了下朴风澜,发现他没什么异样,张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口,随后转过头继续看题了。 后面的文纬就像个喜鹊一样,还在继续不停输出。一会儿去岑真那儿犯贱一会儿和朴风澜聊些有的没的。 前者心情不好没有搭理他,后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林景纯转过去之后无论文纬说什么都是“哦”“嗯””“昂”,最后干脆直接不理他了,“困了,睡觉了。” 于是这一整天,朴风澜都几乎趴在桌子上,到了晚上他好像睡够了有点精神气了,便开始批奏折一样回应周围人,但唯独没有再和林景纯说话。 气氛变得有些奇怪,林景纯不知道是不是他生自己气了,可又有点摸不着头脑,好几次看朴风澜欲言又止地想问他怎么了,但又被自己温吞的性格生生压回去了。 直到这一刻林景纯才知道朴风澜人缘有多好,因为这一天老是有外班的人在门口喊,“朴风澜,有人找。” 朴风澜来来回回出去又回来,后面发出板凳碰撞的吱嘎声。最后一次是晚自习下课的时候,教室外熙熙攘攘,都围在走廊打闹,林景纯还在座位上做着作业,雷打不动的。这会儿有人在门外道:“朴风澜,三班那个最漂亮的叫你去明德楼,她说在那儿等你。” 话落是此起彼伏的口哨声 。 林景纯明显感受到朴风澜又起身的动静,下意识地抬眸,正好对上朴风澜的视线,这次他没再忽略她,目光也没有移动。 林景纯愣了一下,眼瞳里他的身影被放大,只见他附身敲了敲自己的桌子,一声一扣清晰入耳,“林景纯,跟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第11章 11 林景纯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有人找他,他找自己? “愣着干什么?”朴风澜一句话把她拉回现实。 他的语气很单调,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但不知怎的,却莫名地有种不可抗力。 林景纯只好依言照做,乖乖放下笔,然后跟着他出去。 朴风澜带她走到一个楼道,林景纯没来过,这里很昏暗,暖黄色的灯泡在天花板摇摇欲坠,映出斑驳的墙面。 林景纯没想到六中还有这么老旧的地方,她四处张望,发现这是接近老师办公室的另一条楼道,许是年久失修,基本不会有人走这里。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露出零零碎碎的几颗星。林景纯站在朴风澜面前,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明明一天都没有理睬她的人,为什么偏偏选择在晚自习下课让她出来? 林景纯低着头东想西想着,一时间气氛有点怪异。朴风澜不开口,她也没有主动出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 朴风澜终于问她,“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解释的吗?” “解释什么?”林景纯下意识回道,抬起头看他,却发现她一直看着自己,被那种透彻的目光盯着,她有一瞬愣怔。 “……”他又不说话了。 林景纯自己在那想着,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气明明早餐是给他买的却告诉文纬说是买给大家的? 林景纯不太明白,但还是尝试着开口,“是早上那件事吗?我其实……主要是为了缓解气氛,毕竟文纬都那样问了,我也不好拆他台。” 朴风澜回怼,“我不理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说一句真话这么难吗?你是不是总怕得罪谁?” “……” 在跟朴风澜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中,林景纯再次意识到,或许在他的世界里,干什么都是坦坦荡荡的,他一直是非分明,是黑就是黑是白就是白,从不跟人客套和绕弯子。 朴风澜总有这种与生俱来的傲气,可林景纯没有,家庭原因总导致她逆来顺受。 林景纯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太拧巴了,明明可以好好说但还是说不明白。 “抱歉……” “你以为我叫你出来是为了听这句?” “不是。”话到半空中林景纯又住了口,她好像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朴风澜一直在看着她。 她知道。 每次惹别人不开心了,她的方式就是沉默。 “算了。”半晌,朴风澜又开口,“是我自己性格不好。” 说完他就转身了,气氛变得更僵硬,林景纯看着他的背影,忽然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衣角。 朴风澜侧头,一如那天早上一样。倨傲的,分明的,只有一个眼眸。 林景纯有那么一瞬被震慑到,好像自己没认识过他一样。 她没说话,又立即放开了手。 朴风澜看着她手滑落,也是一言不发地走了。 * 朴风澜下半个晚自习没回来。 林景纯握着笔在书上写写画画,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在盯着笔尖发呆,根本没把书看进去。 她没问朴风澜去了哪里,但后面的文纬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下半场的晚自习身边少了一个同桌,文纬自然是比谁都更八卦。趁老班没来巡逻的空隙,他跟周围人说了个遍,“哎,羡慕我们朴少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那不是三班那个找他吗?要是美女约我我也去。” 第13章 “你得了吧,人家看得上你?没镜子也总得有尿吧?还是说你的尿是哑光的?” “爬开点,说正经的。你说他俩会去干什么?” “当然是干不正经的事咯,气血方刚的年纪,什么做不出来。” “真好啊,我也想……” “你想屁吃,赶紧刷题吧!” 林景纯听完,脑子里闪过好多画面,又想到朴风澜看她时的眼神,一时间有复杂的情绪蔓延。她甩甩头,想要自己不去想,逼迫自己继续做题。 晚上放学的时候,这是林景纯第一次可以早点回宿舍,但一想到宿舍那些人,她觉得留下来打扫卫生也挺好的。 这会儿岑真已经收拾书包准备要走了,见林景纯还是犹豫不决,她问道:“景纯,你怎么还不回去啊?” 林景纯说:“我想多待一会,多写点题。” “是不是你的室友又欺负你了?”岑真敏锐地察觉。 “没,我昨天跟她们破罐子破摔,现在她们反而收敛了。”林景纯又添了一句,“我不骗你,你别担心。” “啊。”说实话,岑真想不出林景纯这样温柔的性子能做出什么反击,但看她的样子好像是真的,“那就行,反正要是她们再对你不好的话,你跟我说,我晚上不回家也得去你们宿舍抡她几个。” 林景纯被逗笑,心里很感动,“好,你也快回家吧,是不是还要去医院啊?” “是啊,不去的话不放心,我妈一个人也挺累的,我跟她换换班。” “辛苦了,照顾叔叔很重要,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晚上别熬太晚,早点休息。” “好。”岑真说完后就朝林景纯摆摆手,“明天见。” “明天见。” 林景纯又在教室待了不知道多久,她见值日生快要打扫完了,才拿起自己的书包下楼。 教学楼到宿舍的距离不远,林景纯在路上慢慢走着,她很享受这一刻独处的宁静。 到了寝室之后,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她说了那一段的原因,室友没再故意找她的茬,只自顾自聊天,把她当空气。 林景纯在心里舒了口气,觉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 早上的教室乌压压围着一堆人,凑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在争论什么。 “草,这个方法太好了!我要把它记下来!” “我怎么没想到还有这种解法呢?我感觉现在脑子简直是厕所通屎般顺畅。” “这个老师叫什么?把那个课的链接发我一份。” “能不能白嫖一个网盘……” “诶诶诶,数学大神朴风澜,你过来看看,这是不是比平时老师说要简单多了。” 有个同学这时喊了一声,拨开人群,朝最外面趴在桌子上补觉的朴风澜道:“别睡了,昨晚偷牛去了啊?一天天睡不够。” 话落有人接他的话茬子,使了个眼色,“什么偷牛,你这就肤浅了,昨天三班班花来找他了,他晚自习都没上就跑了,现在一大早来补觉。真是应了白居易那句‘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众人发出唏嘘声,“哟——” 当事人这会儿撑起身子,睡眼惺忪的,眯着眼看了一圈周围,他这两天好像总是很困,一副睡不醒的样子,眼袋略带青色,缓了半天才道:“什么方法?” 显然他没搭理他们的骚话。 “就是这个。你看……”有人把一段视频发给他看,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怎么样?是不是都没想到还有这种解法?” 朴风澜的理科能力是大家公认的,年纪第一常驻者,能力不比特级教师差,所以得到他的认可总没错。 只见视频里是某某教育机构的名师,他在跟同学们讲解高中数学大题一些简单解法,用了几个从没见过的公式随便就秒了,弹幕直呼牛逼。 朴风澜看了一半,直接把手机推到一边,继续趴在桌子上,“人生哪有这么多捷径可走,这都是骗小孩儿玩的。” 见他这样刚刚一脸兴奋的同学觉得很扫兴,明明这么简单,朴风澜该不会是自惭形秽说不出话了吧? “算了算了,你沉浸在三班美女的温柔乡,估计对这种学术问题都不会研究了。” “对啊朴风澜,这个名师都说可以直接在考卷上用的,你还说什么骗小孩儿玩,未免太自大了吧。” “可能真是被美色迷昏了头脑吧。” 围着朴风澜的几个人正准备离开,这会朴风澜站了起来,发出的动静让他们回头看。 “你们怎么取笑我没事,但人姑娘的名声是随便开玩笑的?” 这算是朴风澜第一次为这些流言蜚语正声。可能是趴在桌子上有点久的缘故,他头发有点乱,依然不变的还是那双眉眼。 接着他走上了台,随便送粉笔盒里拿出了一只断了的白色粉笔,颀长的手骨节分明,刷刷在黑板上写着什么。 不到一分钟朴风澜就写好了一个题,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字很好看,开开合合,跌宕有致。 写完后他停笔,问他们:“你们用刚刚学的方法写一遍。” 众人面面相觑,不停跟手机上名师说的方法一一比对,好像是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他们承认,自己还是不会。 朴风澜看着他们的反应,没什么弧度地笑了一下,“这就是你们说的万能技巧?” 他转过身又在题下面写了很详细的解题步骤,全是运用书本上的知识化解,让人一眼就能看懂。 “我没猜错的话那只是试听课吧?就固定这么几个题,用大学公式套出来,又套住你们去买,买了发现全是老师说过的基础。你们看着他解题简单,可考试呢?没有高中该有的步骤照样不会给你分,所以听我句劝,大伙还是把书本嚼碎了脚踏实地来吧。” 说完没有犹豫的,他随意用手腕擦了擦刚刚的解题过程,然后把粉笔精准投进了粉笔盒。 而林景纯这时刚进门,就看见朴风澜潇洒走下台的一幕。 第12章 12 林景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众人的目光从朴风澜那又转移到自己身上,难免有些不自在。 下一秒。 有个男生眼尖道:“林景纯你来了。” “啊。”林景纯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男生又对大伙说:“上次我去老林办公室,是看见林景纯成绩的了,她数学也特别好,145呢。” “哇塞,看不出来是隐藏学霸呢——” 林景纯觉得有点赧然,没猜出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只想尽快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接着男生又叫她,“你过来看看这个解题方法,朴风澜说这个不靠谱,你来说说呗。” 朴风澜是公认的理科top,在某种程度上比老师还权威。虽然他刚刚在讲台推翻了这个结论,但男生还是有些不服,就爱钻牛角尖,哪怕能掰到朴风澜万分之一也行,这就是所谓男人之间的战争。 林景纯没办法,只能接过他手里的手机开始看视频。 她看了一半,知道这是等差数列大题的简单解法。 还没看完,男生就眨巴着他那本就不大的眼睛问:“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 林景纯以为他单纯问这道题简不简单,有不成文的偏方窍门,死记硬背套公式的话当然简单,于是有些应付了事地点点头,“这么一看确实简单了很多,真厉害。” “那可不,所以有些固守成规的方法呀该灵活变通变通了。” 男生得到了这句肯定,开心得不行,其他不满朴风澜的人也朝朴风澜露出得意的笑容。 而朴风澜也只是看着他们那边,脸上没什么表情。 林景纯真不喜欢这种被这么多人围着的感觉,她如释重负地把手机还给男生,转眼的瞬间瞥见朴风澜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 林景纯想了想,自己好像没得罪他,难道他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 刚刚见他下讲台,黑板上还隐隐约约有粉笔的印记,也不知道他写了什么。 “叮叮叮——” 这时候上课铃响了,林景纯选择性忽略朴风澜的眼神,低头快速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她来到座位上才发现岑真的座位是空的,她今天没来上课。 林景纯有点担心,但和前面的同学不太熟,她只好转过头去问朴风澜,“朴风澜,你知道岑真今天为什么没来吗?” 一秒。 两秒。 林景纯去看他的眼睛,又小声问了遍,“朴风澜?” 他没理她。 林景纯心里顿时闷闷的,没再说话,沉默着转过身去了。 过了一会文纬踩着点回来,嘴里吧唧吧唧嚼着什么东西,一眼也看见了岑真的座位是空的,问道:“诶,岑真今儿怎么没来啊?” “请假了,在医院照顾她爸。”回复的是朴风澜,听不出什么语气。 第14章 “哦,叔叔没什么事吧?” “没事。” “好吧,那哥就勉为其难地帮岑真记记笔记吧。” 他们的话传入林景纯的耳朵,林景纯捏捏笔,恍若无事地继续写题。 下了课之后大家都在吵吵闹闹着放松,林景纯依然在桌子上笔耕不辍,她很少和别人说话,也不太想有这种交流,空闲的时间不是去厕所就是看书。 第二节 课下课的时候她觉得有点口渴,起身准备去接水,走到头才发现饮水机没水了。她想到老师办公室有水,平时同学没水喝都在那接,于是她也下了楼往办公室走去。 下一楼是文科班,大多是女孩儿,很多都在走廊站着,她们都是穿着校服,而林景纯穿着自己的衣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引来了很多目光。 林景纯快速从人群通过。 她找了几个办公室,都没有什么水,最后没办法来了语文办公室,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林景纯假装没看见,背过身去接水。 忽然门口传来一声软软的声音,“那个,朴风澜,我有一道数学题不会,可以请教你一下吗?” 朴风澜这会儿看样子好像在跟老林说什么事情,闻言抬头,第一眼看的是饮水机,接着挪开,第二眼在放在门口的女生身上。 她好像就是隔壁文科班的,拿着一本数学题,旁边还站着几个女生,都文文静静的。 朴风澜啊了声,扬声道:“可以啊。” 老林在一旁调侃,“你小子很吃香嘛,数学办公室就在隔壁她们都不去找老师问。” 朴风澜只是笑笑,没说话。 话落老林似乎看见了在饮水机旁的某人,不确定的喊了一声,“林景纯?” 林景纯接水的手一顿,慢吞吞地转过身,“老师好。” 她把自己当空气,没想到还是被人呼吸了进去。 朴风澜这会儿已经开始跟她们讲题了,他微躬着背,有薄弱的阳光从窗外的香樟树穿过,融入他垂下的发丝,模糊了眉眼。 几个女生听他说着,时不时从题上又盯上他的脸,颇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味。 老林没打扰他们写题,把注意力放在林景纯身上,又开始调侃她,“怎么下来打水了,这里的水打了要付钱的哦。” 林景纯弱弱道:“班里没水了。” 老林戳了下朴风澜,“你身为一个大男人怎么不去搬水呢?” 朴风澜忽然被打断,不怒反笑道:“我这不是忙着给人讲题呢吗,合着班里就我一个男的?” “这伶牙俐齿,说不过你。”老林喝了口茶,“林景纯还有事没?” 林景纯说:“没有。” “那等会朴风澜讲完题你和他一起去一楼搬水去,他负责搬,你负责监督。” 早知道说有事了…… 林景纯想到朴风澜刚才不理自己的画面,暂时不想和他待在一起,于是平生第一次撒谎,“我想起我还有一道题没写完,待会老师就要讲了。” “那……” “哪道? 老林和朴风澜的声音同时响起。 林景纯一低头就对上朴风澜锐利的视线,无法逃逸。 下节课是数学课,所以只能是数学题了。朴风澜也想到这点,把手里的数学题册翻到257页,问:“这道?” 数学老师还真留了这么道题,不过林景纯已经写完了。 “……” “不说话我就当默认了。”朴风澜又说:“刚好有题,你可以在这儿做。” 老林道:“正好,林景纯你就在这里做吧,不懂的还可以问问朴风澜,什么都可以问他,他年级第一。” “人比我厉害多了,解题有独特的方法,比我灵活会变通,可不需要问我。”朴风澜忽地来了这么一句,听起来只是随口一说,但在林景纯耳朵里怎么听怎么奇怪。 老林诧异道:“什么独特方法?连你都自愧不如?” “你问她。” 朴风澜的性格太令人捉摸不透,林景纯简直是一个冤枉,她可没说那个方法是她的。 她原本只是为了附和一下那个男同学,没想到就被朴风澜视为了眼中钉。 “没有,是班上同学在网上看的,有局限性,不适合用。”林景纯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朴风澜你啊平时就爱打胡乱说,看把我们林景纯调侃得。” 朴风澜眉尾都没抬,敛声说了句,“是吗。” * 林景纯最后还是没办法,等到了朴风澜给女孩们讲完题。离开时她们的眼神依依不舍的,林景纯这才直观地见识到岑真说的朴风澜追求者很多。 “走吧。” 朴风澜整理了下衣服,对她说道。 林景纯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谁也没跟谁说一句话。 路上有不少视线往这边眺来,林景纯知道都是偷看朴风澜的,无声地放慢脚步,和他拉开距离。 朴风澜侧头用余光看到她的举动,难得的是再也没开口,大步朝前走着,也没等她。 气氛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后来朴风澜搬水到教室,又径直回了座位。 林景纯不明白他怎么又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好像还在生气,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况且这样瞩目耀眼的人,走到哪都是焦点,林景纯是怯于去触碰的,所以这样也好,没有任何关系就是她最大的保护伞。 她面不改色地朝座位走去。 文纬正在桌子上趴着呼呼大睡,完全把朴风澜的路挡住,让他没法进去。 林景纯看见这个场景,以为朴风澜会把文纬叫醒,没想到下一秒朴风澜直接单手撑着后面的桌子,一跃而进坐到了座位上,堪称完美流畅。 “卧槽,朴哥你真帅!” “完了完了帅过我了。” “这操作,cool啊!” 看见了这一幕的同学,纷纷拍手叫好。 林景纯也看的心口一跳,而文纬却还没醒。 这时候铃声响起,一下一下地很大声,文纬才悠悠转醒,迷迷糊糊道:“我刚刚听见好多人在欢呼着,是发生啥事儿了,还是是我做梦呢?” 没有人理他。 “喂你俩理理我啊?”文纬懵了,“朴风澜?林景纯?” 林景纯被他叫了声,才转头回了一句,“没发生什么事。” 反正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要上课了林景纯也不做多说。 “好吧,可能是我幻听了。”文纬自顾自地说道,又问旁边人,“你咋回事,咋不说话呢?谁惹着你了呀?” 朴风澜依旧没搭理他,态度疏淡。 “跟哥说,谁惹了你啊?哥帮你揍死他。” 朴风澜这才看向他,弯了下唇角,“你啊。” 第13章 13 这场冷战持续了几天。 其实也不算冷战,因为林景纯觉得自己跟朴风澜本来就不熟,不过是有点交集。 只是这几天岑真都没来,让林景纯不免有些担心。 难道她爸爸病情恶化了,还是发生了什么? 岑真是林景纯来这个学校为数不多的朋友,对她来说很重要。 今天正好是周六,下午下课之后就可以放学回家,然后周日下午再来。所以林景纯决定放学之前找老林问一下岑真家里的情况然后去医院探望她爸爸。 她的心情从沉重到放松再到沉重。 早上到座位上之后,文纬就开始跟她搭话,“你们走读生今天就可以回家了,开心吧?” 林景纯觉得文纬挺照顾自己的,平时她不跟人交谈,都是文纬主动来问候她,这会儿她笑着说:“对,我还想去看看岑真,她好几天没来了,我很担心她。” “哎呀,你放心,她绝对没什么事儿。之前她嫌读书太累,一连休了好几天假,无一例外就是在家打游戏。” “可是这次情况不一样,她爸爸胃出血,还不知道有没有好起来。” “没事儿,我和她家住得近,我能不知道吗?” “好吧。”虽然这么说,但林景纯心里还存在着隐隐担忧。 他俩说话的时候,朴风澜就在那坐着,他没有插话进来,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欠缺。 林景纯也没主动找他说过话。 两个人现在宛如陌生人,就连碰见林景纯都是尽量绕开,照面都不曾打过。 这是个很奇怪,但是也无法扭转的现状。 到了下午快放学的时候,林景纯踩着下课的时间点去老林办公室。她还是路过文科班,走过窗前感觉有一道视线在看着自己,但她往里面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有。 她感到有些疑惑,但没多停留,走到老林办公室敲了几下门,然后转动门把手。 “咔嚓。” 门开了,林景纯对着老林的视线,礼貌地点了下头,“老师好。” “是你啊,有什么事吗?”老林问道。 第15章 林景纯开门见山道:“是这样的老师,岑真有好几天没来学校了。我听说她家里出了点事,有点担心她,所以想问问您您知道她爸爸住的哪个医院吗?或者有没有她家里的联系方式?” “啊,她妈妈那天打电话说请几天假,但没有说什么原因,我现在帮你打电话问问吧。” 说完老林拨打了岑真妈妈的号码,但打了好几个那边都没有接通。 林景纯更加担心了,但老林也不知道岑真爸爸在哪个医院,只给了她一个岑真的家庭住址,于是林景纯道了谢,然后从办公室离开了。 一出门她就在拐角处碰见一对男女正说着什么。 这会儿快放学,夕阳西下,带着几阵热风,树叶飒飒。余晖从阳台外照射进来,铺了一地暖光,也拉长了三人的影子。 气氛很好,这种地方适合一些小情侣偷偷约见,林景纯见他俩姿态亲昵,很快挪开眼,不想打扰,于是加快了脚步。 而那两人毫不避讳,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入了她的耳朵。 “今晚你就去嘛,就当我求你啦。”女生的声音很甜,音色清丽,“你技术这么好,我真的很期待。” 男生下一秒说:“我去有什么好处?”声音懒懒散散的,有些随意。 这个语调……好熟悉。 林景纯下意识抬头,好巧不巧对上男生的眼睛。 是朴风澜。 他双手插兜,懒洋洋地站在那,视线也望过来地打量了一下这里。 林景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想逃,但双腿又好像被钉住了,只得对着他俩硬生生打了个招呼,“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还没等他们回话,林景纯立刻转身,抬脚就走。 终于到了教室,林景纯回想起来刚才的那一幕,还是觉得很怪异。其实什么都没发生,还是尴尬得脚趾抓地。 后来上课了,朴风澜也慢悠悠地踩着上课铃走进来,像一个没事人一样,也没看林景纯一眼,径直坐下。 他这样的反应反而让林景纯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渐渐地,她也平复好了心情认真上课。 * 终于熬到了下课,这一刻林景纯压抑的情绪得到了一点缓解。 她拿着岑真家的地址,马不停蹄地收拾着东西。 当她收拾完准备走了的时候,突然有个身影挡在她面前,遮住了大半光亮。 “我知道他在哪个医院。” 声音落在林景纯的头顶。 林景纯捏了捏书包带子,不懂为什么朴风澜会给自己说这个。 “意思是我可以带你去。” 他又发话了,不紧不慢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只知道他此刻在看着她,目不转晴的,是打量也是注视。 林景纯咳了声,这算是打破冷战的第一步吗? 他主动破了这个僵局。 “在哪里啊?”林景纯站起身,看他。 眉眼依旧明亮,依旧意气风发。 “可以带你去。”朴风澜说:“条件是——” “今晚陪我去个地方。” “啊?”林景纯有些愣住,完全不明白他的想法。 “你放心。”朴风澜看了眼教室墙上挂着的钟,“我都问好了,下午他还有台手术,所以你去也是徒劳。” 说的话不容拒绝,好像有种绝对的优势。 可是,他今晚不是有约了吗? 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林景纯不知道朴风澜到底要干什么,想着要是他是唯一知道岑真爸爸情况的途径,那她好像也没有什么可犹疑的,只问了一句,“那你要带我去哪里?” 朴风澜已经转身,单手提着包,回她,“见证我的胜利。” * 下午放学已经是六点,夜幕也不知不觉降临。 林景纯跟在朴风澜身后,一前一后地走着。 走到校外的一处,一辆崭新的轿车停在那,林景纯看了眼,她对于车子的了解很少,车标她不认识,但看设施就知道价格不菲。 朴风澜很绅士地为她打开车门,“进去吧。” 林景纯也不愣着,弯腰往里面钻。 随后朴风澜也进来坐到她身旁,里面很干净,没有其他车子那种皮质汽油混杂的气味,也没有很浓厚的香水味,外面是什么味道里面就是什么味道。 林景纯和朴风澜挨得算近,他身上那种松木香萦绕着,淡淡的,很好闻。 林景纯没有再问去哪里,一天下来她有些累,于是靠在座位上准备小憩一会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缓缓睁开眼睛,她看向窗外,发现天已经彻底黑了。她有点慌起来,一下子直起身,发现朴风澜还坐在自己身旁,手上摆弄着手机,侧眼瞥见她的动作问道:“醒了?” “我睡了多久?” 朴风澜关了手机,“没多久。” “……” 林景纯知道至少一两个小时,因为外面天已经这么黑了。 “对不起,我太困了,所以……” 林景纯还没说完,朴风澜忽然凑上前来,把她吓了一跳。车里没开灯,街上的灯模模糊糊透进来,微光里他的轮廓还是这么清晰,身上的气息也随之扑面而来,带了点不寻常的侵略性。 他就这么看着她,过了好久,才开口,“好奇怪,我没有责怪你你为什么要道歉?” 林景纯被他这么盯着,鼻嘴眼都近在咫尺,比任何时候还要暧昧。她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像蝴蝶骨扑闪着,随后她慢半拍地说:“因为我睡着耽误你时间了,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话音落下,朴风澜蓦地笑了,撑着座位的手也放开。他笑得很好看,不是放肆的开怀大笑,也不是腼腆的抿嘴笑,弧度很小,但很有感染力。 最后他干脆也不看她,用又懒又张扬的声音叫她的名字,“林景纯,我发现你正经得有点可爱。” * 闹剧结束,林景纯最后跟着朴风澜来到了一个山顶。她不是雾江本地人,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只看见有个牌坊写着什么山庄,像是私人的。 随后她看见很多穿着时髦的男男女女站在马路边,路上还停着很多亮眼的跑车。 绕是再迟钝林景纯也猜出来了,这是要赛车吗? 这种场景她只在电视上看见过,没想到今天居然身临其境。 “朴风澜,大少爷啊,每次都等你一个人,架子真大。”人群有人看见他们,揶揄着,“哟,还带了个学生妹?” 林景纯是穿着校服出来的,在人群中有些格格不入。 “就是,朴风澜,你怎么这么晚才来?”一个女声响起,林景纯发现这就是下午在楼梯间和朴风澜说话那个人。 她这会上下扫视了一遍自己,问道:“你是我们学校的?” “她是我同学。”朴风澜替林景纯回答。 众人的目光纷纷看过来,林景纯只绑了一个高马尾,刘海遮住了饱满的额头,鹅蛋脸线条流畅,五官精致漂亮。说清冷不太符合,但有那么一点味道,更贴切的是像森林里纯澈的水源。 气质脱俗,一看就是练过舞的。 “她也要赛车?”女生问。 “她恐怕不行。”朴风澜看向林景纯,话锋一转,“但也可以试试。” “?” 林景纯抬头,不明所以地望着朴风澜,她怎么可能会开赛车? 朴风澜问她,“坐我副驾?”看似是询问,实则是通知。 说实话,林景纯是拒绝的,怕有生命危险,但心底却有一丝想尝试的意味。 反正,来都来了。 她这么劝自己,对朴风澜说道:“可以吗?” 朴风澜似乎对她的这个回复很满意,挑了下眉,随手打开一旁帕加尼zondar的车门,“当然可以。” 第14章 14 比赛开始。 林景纯和朴风澜戴好头盔,坐在车上,在圈外p房等待,赛车一一出发。这辆银色帕加尼也很快疾驰在夜色里。 一踩油门,林景纯就感觉到了强烈的推背感,她第一次坐这样高速的车,周围的风景都在不断变换,转瞬即逝。她看了眼朴风澜,后者目不转睛地盯着后视镜和前方,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马达轰鸣声响彻,赛车所到之处狂风四起,这像是锦标拉力赛,路况弯弯绕绕,很考验技术。路上朴风澜不停变更车道、超车,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林景纯在座位上被绕得胃里有点难受,但她强忍着没露出一点不适,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极限运动带给人的刺激会让人放空大脑,林景纯虽然晕车,但却有一刻迷恋这种感觉。 冲破束缚那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由于朴风澜迟到了,他被众人“惩罚”在最后一个发车。 可几分钟的时间,他已经遥遥领先在最前面了。 这时后视镜里有一辆红色赛车想要超车,朴风澜只是短暂地瞟了一眼,随即一脚油门轰底,方向盘往左打,挡住了红车的去路。 第16章 高速下车身猛地往那边一移,林景纯的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左摇右晃,她感觉自己差点被甩出去,胃里更加翻江倒海。 “不舒服?” 没想到朴风澜这时居然还能抽空关心她一下。 “没有。”林景纯撒了谎,可手里紧攥的安全带已经出卖了她。 朴风澜没再多说,只是油门踩得跟重了。 林景纯闭了闭眼,强大的后坐力让她心跳不止。 终于。 到了某处,前方黑白格子旗挥舞着。 朴风澜也在这一刻停车,不负众望的,他是第一名。 下车后,那个约朴风澜的女生走到他们前面,笑道:“朴风澜,我就知道,你没让我失望!” 林景纯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只想找一处坐下。 她觉得自己存在感很低,在众人朝朴风澜贺喜时默默走到一旁。 她抬脚,同时有一个人在这一刻抓住了她的胳膊。 林景纯回头望去,朴风澜这会儿头盔还没脱下,只露出一双胜利的眼睛,“等我一下。” 说完他把头盔卸下,忽视众人对他的谄媚,把林景纯拉到一旁没什么人的地方坐着。 浓稠的夜幕笼罩着雾江上空,细风静浮,树影婆娑,平添一丝寂寥。 几颗星露在半天,发出隐约的光亮。 朴风澜顺势递给林景纯一杯温水,“怎么样?” 林景纯愣了下,不知道他是在问他的车技还是自己的身体状况,“开得很好,我第一次体验这么刺激的事情。” 闻言朴风澜笑了,他眼眸中闪动出一丝得意,但很快烟消云散,转而被戏弄取代,“我是问你身体怎么样?” 话落他忽然伸手过来,松木香顷刻扑面,林景纯的视线也被他的手腕占据。对于他这个动作林景纯有些猝不及防,一时呆在那,随后朴风澜随意地在她额头边弹了下,开口道:“有脏东西。” “谢谢。”林景纯不自然挪动了下身体,回想他刚刚的话,又做出回应,“我身体也没什么事,挺好的。” 朴风澜还是笑,他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月色下璀璨光华在他眉眼流转,到最后他却叹了口气。 淡得仿佛听不见,但却很快被林景纯察觉到,“怎么了吗?” “忽然觉得自己对你做的事挺没劲的。” 这一句话让林景纯摸不着头脑。 “什么意思?” “想知道啊?” “想。” “不告诉你。” “……” 林景纯没想到他居然还有点幼稚的属性。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眼看天色不早了,林景纯想提醒他什么时候去医院,而这时朴风澜刚好开口,“走吧,带你去找岑真。” 林景纯立马跟着他起身。 走出了树荫底下,两人的影子被拉长,遥远处有一道远光灯迎面照来,林景纯眯了眯眼,发现有好多人在看着他们。 “哟,干什么去了,这会儿才回来?”有人“审问”朴风澜,“还偷偷摸摸不让我们看。” “好奇心别这么重。” 朴风澜回答得简要,拿上自己的外套,搭在肩上,又道:“走了。” “这就走了?你来的目的是什么?耍帅啊?” “……” “朴风澜,你去哪儿?”忽然,那个约朴风澜的女生站了出来,漂亮的眼睛盯着朴风澜,眉头微皱,“待会儿还要去开场party呢,我邀你来的,你走了就是不给我面子。” 朴风澜没看她,指了指林景纯,“抱歉啊,今天有约了。” “你们……”女生的脸色有点难看。 林景纯站在一旁,全程没说话,她向来不习惯这样的场合。 “我都约了你多久了,今天好不容易来一次,才待多久就要走。”女生的声音明显变低了,“你就开完party再去不行吗?” “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到了,留不留是我的选择。可对于我来说,接下来的事情更重要。” 这句话让女生彻底哑然。 朴风澜也不是故意让她难堪,他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意思很明确,他有自己的原则,向来不为谁改变,也不会为了谁妥协。 说完他没再看她,对着林景纯说:“还愣着干什么,跟我走啊林景纯。” * 他们下了弯道,走到路边,只见那停了一辆崭新的机车。 林景纯心里默默想,难道他要骑吗? “坐过吗?”朴风澜忽地转过头问她。 林景纯摇摇头。 “想试试么?” 林景纯点头。 朴风澜递给她一个头盔,“上车。” 这辆机车很炫,在月色下也亮得耀眼,林景纯惊讶于他什么都会,理科,赛车,机车……那还有什么他不会的呢? 末了她打心底夸了他一句,“你好厉害。” 朴风澜挑了下眉,丝毫不谦虚,“这我承认。” 随后他俩都坐上了车,朴风澜叮嘱她,“最好抱着我,不然我怕你掉下去。” 林景纯也不是很避讳这些,她知道坐机车后座需要贴紧前面的人,于是她伸出双手,环抱住朴风澜的腰。 她动作太快,朴风澜身子明显僵了一下。 过了一会他若无其事地问:“好了没?” “嗯。” 引擎在下一秒发动。 朴风澜把手把拧到底,机车从路边飞驰而过,没有停留。 林景纯看着景色不断往后倒退,但这种感觉又跟赛车不一样,不眩晕,反而有一股从上到下的畅快。他们的衣服都被吹得飒飒作响,头发随风飘摇,恣意潇洒。 比起赛车,林景纯更喜欢这种放纵的味道。 没有人管束地在公路上穿梭。 她看着朴风澜的背影,内心滋生出奇异的感觉。 他是带她第一个体验新事物的人,也是第一个让她有脾气的人。 进入街道,车子开始降速,林景纯看着斑驳灯影迅速挪动,没过多久他们便来到了岑真所在的医院。 下车后,他们在路边买了点水果和牛奶,然后朴风澜轻车熟路地带她走到一处病房。 林景纯没敲门,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是在这里吗?” “你进去就知道了。” 林景纯没问他怎么找到的,轻轻敲了一下门后推开了。里面的人听见动静,往这里看了一眼,看见来人后,猛地站起身,“景纯,朴风澜,你们怎么来了?” 林景纯见岑真站在那,气色挺好的,只是眼袋有点深,应该是没休息好,林景纯松了口气,说:“你好几天没来学校了,我很担心你,室友来看看,是朴风澜带我来这里的。”说完她放下东西,“这是给叔叔的。” 床上的人正睡着,脸上没什么血色。 岑真一直说谢谢,为叔叔整理了一下被子,“我们出去说吧。” 他们走到安全通道没人的地方。 “我爸刚做完手术,医生说已经没事了,可我还是很担心,心里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岑真看着窗外道:“挺好笑的,往常我爸给我的印象都是像山那样屹立不倒的,这次生病却让我乱了阵脚。” 林景纯安慰她,“医生说了没事,你就放心吧。我知道你担心叔叔,但你也要好好休息。” 岑真说:“是啊,其实是很小的手术,我就是怕,也不知道到底在怕什么……我妈也叫我去学校,可是我就是逃避不想去。”说着眼泪就掉下来,她抹了抹眼睛,“我是不是很矫情啊,一遇见问题就哭,高三了,都这个节骨眼了,我还老是请假。” 林景纯看着她哭得这么伤心,很心疼,从包里拿出纸给她擦,“想哭就哭,难过是不分等级的,落在手心手背都是眼泪。” 林景纯的声音很温柔,似水,徐徐抚平岑真的心,“这几天上课的笔记我都帮你记了,等你处理好了,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之后有不懂的我们都可以跟你说。” 说完她看向朴风澜,阴影中她的眼睛很柔和,水光晶莹的,漾着一层涟漪,“对吧,朴风澜?” 朴风澜的职责只是将林景纯带到这里,本来也不打算干涉她们的话题的,但害怕有什么意外才守在这儿。这时听见林景纯叫住自己,他觉得她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印象中的唯唯诺诺此时变得坚韧,反应过来后才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回答道:“对啊,我和林景纯都会帮你的。” 第15章 15 探望完岑真之后,林景纯和朴风澜出了医院,林景纯看朴风澜都是走到哪都亮眼,光是从医院出来就有不少护士朝他身上投来惊艳的目光。 到了车旁,朴风澜问林景纯,“你住哪儿?我送你。” 林景纯才来雾江不久,对这里很不熟悉,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住哪儿,她拿出手机,“等一下,我看一下。” 之前赵湘给他在短信说过,林景纯翻找着,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条信息。 第17章 忽然一道人影凑过来,那股松香也袭来,接着头顶就传来一句调侃,“林景纯,你连自己家住在哪里都不知道啊?” 林景纯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没找到那个地址,“我刚来这个城市,所以不熟悉,今天也是我第一次回家。” 朴风澜若有所思地哦了声。 林景纯越听越奇怪,风吹乱了头发,她伸出一只手整理,终于翻到了那个记录。 “我知道了,在玉屏巷25号。” 林景纯抬头看他,才发现两人的距离已经这么近了,她下意识退了一步,看见路灯下他们的影子相拥在一起,姿势亲昵。 林景纯咳了声,“你找得到那里吗?” “你说呢。”朴风澜瞳眸明亮,没了那股缺觉的倦气,他把头盔替林景纯带上,“上车。” 林景纯从这个角度看他,漆黑的眼睛很认真,像看谁都多情又深情。 “你住哪里啊?如果离你家远的话我就自己打车吧,不用麻烦了。” 闻言朴风澜勾了下唇角,“雾江有几套,梨北有几套,你说的是哪里?” “……” 林景纯知道他家境不一般,但没想到这么不一般,一时间沉默了。 于是她只好又坐上了后座,朴风澜开的不算快,但玉屏巷似乎很近,不到一会儿就到了。林景纯还没从中回过神来,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她竟然还想再多坐坐,吹吹风看看夜景。 “这就是25号,你找得到么?要不要让你家里人下来接你?” 下车后,朴风澜对林景纯说。 “找得到。”林景纯照旧开口,“谢谢你。” “这几个字我都听腻了。”朴风澜道:“能不能换点新鲜的词汇啊林景纯。” 他好像很喜欢叫她的名字,总是带着懒懒的尾音,是那种前所未有的,林景纯从来没有听过的音调,跟机车一样独特又上头。 林景纯想了想,一口气说完,“今晚你让我坐了赛车和机车,我觉得很刺激,也特别喜欢这种感觉。另外你还带我去看岑真,现在又把我送回家,你真的是一个帅气大方的好人。” 朴风澜瞧着她一一列举的模样,像写作文似的,锋利的眉骨染上一丝笑,细看有种莫名的宠溺,“行了,真是难为你了,快进去吧。” “好的。” 林景纯朝朴风澜挥挥手,“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 朴风澜坐上车,发动引擎,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林景纯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不见才转身离开。 * 玉屏巷其实已经算市郊了,名副其实真的是一条很长的巷子,两边坐落着小别墅一样的独栋房子。 巷子是青墙,有爬山虎攀岩,每个房子外都有一盏灯,外面还有一道铁门,整体有些破旧复古,像电视里上个世纪的街口。 林景纯找着25号,没想到就在背后,朴风澜真的找得比他还准确。 她想着俩人前两天还在互相不理睬,今天还能一起坐车回家,心里那种奇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她看外面天色不早,于是上前几步按了门铃。 过了一会儿赵湘的脸出现在门口的显示屏上。 林景纯没想到还有这么与房子不符的设备,她看见赵湘,打了个招呼,“妈妈,是我。” 赵湘有点诧异,“景纯,你回来了?” “嗯,今天学校放假。” “等我下去给你开门。” “好。” 没过多久,赵湘从楼下下来,即使是晚上,她也穿得很精致得体。 “上去吧。”赵湘说。 林景纯跟着她进去,一边走一边听着赵湘给她介绍,“这里离我和你爸的单位都近,所以买了这里,外面虽然一般,但里面五脏俱全挺好的。” 林景纯环顾一周,确实是精装房。 赵湘又继续说:“你的房间在三楼,我和你爸的在二楼。时间不早了,我领你上去洗漱吧,你房间自带有卫生间。” 林景纯点点头说好。 上去后,赵湘打开了房间,整体是粉色,很少女,但林景纯不太喜欢这个颜色。 但她也只能接受,“谢谢妈妈,你去休息吧,我先进去洗澡了。” “嗯,衣服都在你衣柜里,你自己拿。” 林景纯拿了套睡衣进了卫生间,她洗澡挺慢的,洗头涂护发素打浴液抹身体乳……在学校没条件,平时就冲一下,现在她就洗得特别仔细。 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林景纯戴好干发帽出来,发现赵湘还站在那,手里翻着她的书包和手机,把她吓了一跳。 “妈妈,你在干什么?”林景纯出声叫她。 赵湘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也没有放下手里的动作,“我刚刚看了班群,你们五点就放学了,所以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林景纯解释道:“我去医院看同学了,忘记跟你说了。” “什么同学?” “就是我同桌,她一直特别照顾我,她爸爸生病,最近好几天没来学校,我担心她所以去了。” 赵湘继续质问:“你一个人去的?” “另一个同学带我去的。” “然后就这么晚才回来,是吧。” 林景纯头埋得很低,“嗯……” 赵湘放下手机,她没有查到其他的,“你知道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什么吗?” 林景纯知道她想说什么,她和爸爸费尽心思把她弄进六中,无非是想让她好好学习。可是岑真是她的朋友,她怎么能不管呢。 “知道。” 可林景纯不想和赵湘争执态度,她知道按照赵湘的性子一定会说教她。 但这两个字也没有避免赵湘的居高临下,她的压迫感很强,身上有着和林景纯一点也不像的气质,她抱着双臂,对林景纯开口道:“我和你爸都不怎么在家,你自己一个人住校,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希望你能想清楚。” “上次我就跟你说了,你这个阶段性的朋友对你而言没有用,帮不上什么忙的。何况你还是转校生,和一个同桌能有多少感情,有那个功夫去医院看她不如回家多复习功课。” 林景纯没法反驳她,从小到大赵湘对她的要求就很高,就像凯特王妃的母亲对她说的——【我要你一直往上爬,直到触摸月亮为止】所以十几年来林景纯一直循规蹈矩,不敢忤逆赵湘的话。 最后没办法,林景纯只能说一句,“我以后会注意的。” 赵湘依旧不依不饶,“不要总是嘴上说说,我们对你的付出不计其数,你也要为我们着想。另外你在寝室生活怎么样?” 林景纯想说不太好,室友都很有恶意,但想到赵湘也不会安慰她,只能说:“挺好的。” “嗯,你是插班生,估计她们对你一个外来者没什么好感,这也正常,你多让着她们就行,别起冲突,不如意就忍一忍,还是那句话,学习最重要。” “……” 林景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难道她就应该被别人压一头吗? 林景纯自知跟赵湘沟通不了,默默点了点头。 “行了,有些话我点到为止,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时间不早了,赶紧休息吧。”赵湘说完最后一句话便推门而出。 林景纯这才闲下来准备去吹头发,她从柜子里拿出吹风机,却发现好像是坏的,只能吹冷风。 她叹了口气,刚刚和赵湘的交谈不愉快,她暂时不想下去跟赵湘说,说了估计也没什么用,她只好又拿毛巾将就擦了擦。 之后她躺在床上,想着赵湘的话,怎么也睡不着。 外面似乎起风了,欲阴欲雨 ,玻璃仿佛被蒙上一层半透明的硫酸纸。 被子放在柜子里久了,有股霉味,林景纯干脆拿衣服盖着,折腾到很晚才睡去。 * 第二天,林景纯感冒了。 她拿着体温计,37.8摄氏度,低烧。 家里没人,桌子上留着有早餐和一张纸条,大概意思叫她中午自己解决,林景纯看了后把早餐吃下,过后又吃了点药,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下午六点就要去学校,林景纯又在家睡了一觉,到点闹钟响了,她又起床收拾东西出门。 到教室后不知道为什么朴风澜文纬都没来,前后两排的座位都是空落落的,只有她一个人。 林景纯感觉自己越来越严重了,她书根本看不进去,上面的字像是火星文,还变成了弹幕一直在头顶飘。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熬到了晚自习下课,林景纯实在没忍住,撑着回了寝室,然后又吃了道药连脸都没洗就倒在了床上。 每次周假回来宿管阿姨都会查得特别严,看看有没有人不请假还出去想。现在走到401宿舍,她打开门问:“你们宿舍齐了吗?” 室友们统一说:“没有,阿姨,还有那个新来的没回来。” 第18章 “就是那个那天没带钥匙那个?” “对,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阿姨进门环视了一圈,看见林景纯的铺位确实没人,她皱了皱眉,嘀咕一句,“搞什么。”接着又对她们说:“我现在出去打个电话,要是她回来了叫她来楼下找我。” 第16章 16 是夜。 雾江物理实验室。 这是雾江的研究所,里面全是权威专家,而朴风澜今晚也在这里进行封闭式的训练。他是全市选拔人才之一,选拔条件都是一些高校的高材生,其中也不免有重高的佼佼者。 刚刚他们就已经谈论完一个课题,这会朴风澜出走廊放松,好巧不巧看见文纬打来一个电话。 “怎么了?”他接起问道。 电话那头似乎有点急,一连串说了一大堆,下一秒朴风澜的神色就变冷了一点。 “我知道了,现在过去。”最后他扔下这句话,然后转身进实验室。 “教授,我家里有点急事,现在需要回去。” 由于在教室听课,朴风澜戴了个眼镜,虽然与平时不符,但乍一看却别有一番味道,整个人平添一丝疏离,镜片也把乌黑眼眸的情绪尽数遮盖。 教授不是古板严肃的人,听他家里有事,问了句,“很重要吗?” “很重要。”回得干脆。 教授分析利弊,“既然重要我就不拦你了,但你要知道这次你离开就意味着这个比赛你不能参加了。” 由教授带领的比赛,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这一点没有人比朴风澜更清楚。 可他也只是顿了一下,接着说:“后果我自己承担。” 教授也不多说劝,“那好,那你回家处理自己的事情吧。” 朴风澜嗯了声,拿好自己的东西出了实验室。 * 深夜的大街,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整个路面都是清凌凌的。 朴风澜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 其中有相猛,他此时还流连于酒吧,被这一通电话扰了兴致,没什么好气地问:“朴大少爷,有何贵干?” “帮我找个人。” “谁啊,至于这么大动干戈?” 朴风澜提出条件,“找到的话我的车你随便玩儿。” “出手这么阔绰,到底是谁啊?”相猛一听,立马精神了,手里的酒都不香了。 “林景纯,我同学。” 相猛揶揄道:“我看不是同学这么简单吧……” 朴风澜反应淡淡,没心思跟他开玩笑,“我还有事,先挂了,有消息联系我。” 朴风澜把林景纯一些基本信息发送短信给那些人,他只穿了一件黑t,一只手插兜站在路边,月光下的影子向外倾斜。 几阵风吹过,他忽然冷静下来,按照林景纯的轨迹和性格,她不可能突然不请假就玩失踪,也不可能下了晚自习又回家,前天去看望了岑真也不会挑晚上再去,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她现在人就在宿舍。 想到这,朴风澜豪不迟疑,立马叫了个车,“去六中。” * 宿管阿姨在楼底下喋喋不休,说查到一个女生夜不归宿,现在家长班主任都帮在找,让人一点都不省心,声音大得直接飘到四楼。 这时的401安静得连一根针都听得见。 所有人都知道真相,所有人都在幸灾乐祸,她们连洗漱的动静都很小,怕把床上的人吵醒了然后穿帮,连路过都互相递一个看好戏的眼神。 这像是一场几个人都在期待的开幕仪式,一切都在稳定地进行,直到下一刻楼下的一阵声响打乱了全部。 这个时间段一栋楼的人都没睡嘛,不是在洗漱就是在看书,楼下的动静在安静的氛围下太惹眼,众人纷纷走到走廊看发生了什么。 只见一个身材欣长的男人站在楼下,他又高又瘦,月光下映得皮肤更加得白。 从楼下往下看只看得到他半张脸,尽管这样也挡不住他流畅锋利的下颌。像这种级别的男生…… 不知道谁小声地惊呼了一声,“这……这不是朴风澜吗?他来女生宿舍楼底下干什么?” 许是听到这个名字,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 那可是朴风澜诶,全校多少女生内心爱慕的影子。 “我靠,朴风澜惊现女生宿舍楼底下想干嘛?可惜没有手机,不然我要狠狠拍几张照片!” “这个角度看真的好帅……” 朴风澜的身影隔着人群骚动,依旧明亮而又高傲。 不知道他跟宿管阿姨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宿管阿姨把门打开,然后领着他进来。女生更是炸了起来,朴风澜就这么进来了?!! 而后者全程很淡定,跟在宿管阿姨后面一直低着头,眼神除了地面没有看任何东西。 宿管阿姨把他领到四楼,最后到了401,朴风澜这才抬头,礼貌问了句,“方便进去么?” 里面的几个女生傻眼了,没等到她们回答,宿管阿姨抢先道:“都穿着衣服呢,你进去看看吧,看哪里还有人。” 朴风澜往里瞟了眼,然后上前一步,“打扰了。” 他第一眼就望向林景纯的铺位,凳子上放着的是她的书包,他认识。 所以林景纯是回了宿舍的,朴风澜更加确切自己的猜测。 接着他又踩上楼梯去看看床上有没有人,下一秒他就看见林景纯面色苍白地蜷曲在墙边,身上裹着被子,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她在这里躺着。 “找到了。”朴风澜开口,听不出情绪,“她一直都在床上。” “啊?”宿管阿姨听他这么说,显然很吃惊,床上这么大一个人她不可能没看见啊,转而她又有点生气,换了一副嘴脸,“那她怎么也不出个声啊?让我们这么多人去找她,好意思吗?” 朴风澜一言不发,他伸手去摸了摸林景纯的额头,不出所料,很烫。他出声打断宿管的抱怨,“她发烧了,需要去医院。” 宿管有点迟疑,“现在啊?” 朴风澜压根没理她,拨打了120,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和地址,挂了电话也没再看宿舍的其他人。 宿舍的气压瞬间变得很低,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她们不明白朴风澜和这个转校生有什么关系,居然能在大半夜来宿舍楼找她。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救护车的声音终于在楼下响起,紧接着一行人抬着担架上来。朴风澜反应过来,给林景纯裹上被子然后轻松地把她从床上抱了下来。 林景纯这会儿已经没什么意识了,朴风澜把她放到担架上,拍了拍她的脸,“林景纯,醒醒。” 过了一会林景纯才稍微有一点反应,迷迷糊糊中她看清他的脸,不确定地喊了一声,“……朴风澜?” “是我。”他的回应很果断,仿佛让溺水者找到了一块浮木。 “你怎么来了?”林景纯的声音很虚弱,低得快要听不清。 朴风澜凑近她,这一刻他眼睛里似乎有什么光芒迸发着,连同身边的一切都火红浓烈。在林景纯快要再次昏迷时,她听见他声音坚定,一字一句道:“我带你出来的,就要对你负责。” 第17章 17 我的世界雨很大, 谢谢你为我撑伞。 ——《林景纯的日记本》 - “我带你出来的,就要对你负责。” 这句话像一种誓言或隐喻,暧昧深切, 有种不可低估的份量。 林景纯昏迷之前就记得这句话, 再醒来时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窗外天黑得彻底, 细细密密下起了雨,整个世界如同加了高斯模糊滤镜一样慢帧播放,雨滴落在窗上染开一片柔旖。 空气中有股消毒水的味道, 林景纯闻着刺鼻,想动却发现四肢乏力。她看见盐水从滴管滑落, 再到下面,她看见有人趴在自己床边。 “!!!” 林景纯小弧度地倒吸一口气, 没想到这点动静竟然吵醒了那个人。 黑暗中他抬起头, 正巧与林景纯对视。 即使看垂影就知道是谁,但面对那双亮晶晶的眸子, 林景纯还是忍不住吃惊了一番,“朴风澜……” 可能是睡得太久, 她的声音有点哑,很小声,带着一丝拖沓的缱绻。 “醒了?” 朴风澜的声音也很困倦,但还是撑起身道:“我去叫医生。” “不用。”林景纯用仅剩的力气拉住他的衣角, “我没事,就是……有点渴。” 朴风澜看她一眼, 那双细白的手拉着自己。莫名地,他眸色变沉了一分, 接着开口,“我给你倒水。” 他倒了一杯温水, 又把林景纯摇起来。水递给林景纯时,两人的指尖相触,传来酥酥麻麻的电流。 “谢谢。”林景纯低声说,她已经好多了,看朴风澜还站在旁边,她又道:“你坐吧。” 朴风澜也不推脱,径直坐下,跟她讲现在的情况,“学校那边我已经打电话说明情况了,老林应该会通知你家里人。走的时候我没来得及拿你手机,你要是想打电话就拿我的手机打吧。” 第19章 说完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林景纯,末了又起身,“我先出去一会儿,你有什么事就按呼叫铃。” 他把一切多安排得太好太妥帖,有那么一瞬间让林景纯有些无法适从。记忆里很少有人这样关心自己,连普通的问候都缺乏,但在他这儿这些细枝末节的点却都能被照顾到。 直到朴风澜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林景纯才回过神,打开了朴风澜的手机。 不知道是不是提前设置了的,他并没有密码,滑动一下便弹开,页面干干净净的,跟他的人一样。 林景纯输入了赵湘的电话号码。 连打好几个,直到林景纯都有些累了,那边才很慢接起。 “喂?你是?”赵湘在那头问道。 “妈妈,是我。” “景纯?” “嗯……” “这是谁的手机啊?怎么不是你的号码。” “是我同学的。” 赵湘后知后觉啊了声,“你们班主任跟我说你不在宿舍,你去哪里了?难道是跟这个同学玩去了?”语气有种质问的意思,又滔滔不绝道:“今晚我工作很忙,没来得及去处理这件事,你不要让我们操心,要是出去了就早点回宿舍。” 她好像真的很忙,甚至都没空责备林景纯。林景纯忽然梗住,然后缓缓说:“那您知道我现在在医院吗?” “你怎么了?” “我发烧了,被送到了医院。” 赵湘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隐隐约约有人交谈的声音传出,她又开口,“那你没事吧?我现在走不开,没办法过去,你今晚先找个护工,我明天再去看你。” 林景纯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一直对赵湘逆来顺受,这次也不例外,拿着手机,她垂眸,“我没事,您先忙吧。” 电话挂了之后,林景纯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昏迷的时候她还残留一些记忆,室友的冷漠,宿管阿姨的不耐烦,她都记得,只是当时的自己太过无力,只能任由她们肆意说教。 “叩叩。” 突然门口有敲门声。 林景纯循声瞧去,发现是朴风澜。 “打完了?”他问。 林景纯试图坐起来,朴风澜加快了脚步,“别乱动。” 听他这么说,林景纯淡淡笑了下,“我还没这么脆弱呢。” “这不是担心你。” 朴风澜随口说道,又坐了下来。 他没有问林景纯刚刚打电话说了什么,只是在那简单的陪伴着。林景纯目光望向前面,“我已经好得差不多,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家吧。” 朴风澜挑眉,“你这是赶我走?” “不是,我怕你家里人担心你。” “不会,他们不在家。” 林景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来找她,她已经很感激了。只是她现在有些累,没有太多心思现在去答谢他。 “我妈妈等一会就过来了,你还是先回去吧。不然太晚了,影响你休息。”最后林景纯说道。 朴风澜依旧没同意,“那我等着阿姨来再走。” 林景纯闭了闭眼,“我不是因为跟你出去感冒的,是我自己晚上没盖好被子,所以不是你的责任,也不用对我负责。” 最后一句算是对他那句话的回应。 “我知道。” 相反林景纯的反应朴风澜显得很坦然,好像照顾她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你放心,是我自己要来的,所以你也不用感到困扰。” 窗外的雨还在滴滴答答地下,一刻不停,空气中漫溢着雨后的泥土气,浓郁不燥。林景纯才醒不久,病房并没有开灯,只有月光倾泄进来,暗淡中朴风澜的眸子映得透亮。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整个人像立在炙热的火光里,坦荡无边。 林景纯忽然觉得有些难受。 就好像自己一直在黑色潮水里游荡,无望中看见一盏光,于是就迫切地想游到它身边寻求倚仗。 可倚仗别人是一件危险而困难的事。 一不小心就会被拉入另一个漩涡,然后溺毙其中。 林景纯深谙这一点,并且对此避犹不及。 她垂了垂眼眸,没来由地问朴风澜一句,“朴风澜,我是不是真的很懦弱很没用?只能任由别人欺负。” 朴风澜道:“不是。”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漂亮话我不会说,有些事情得你自己掂量。” 林景纯低着头叹息,好久之后才道:”好像我的世界一直在下雨,总是阴沉沉的,今天谢谢你,谢谢你为我撑伞了,让我没有再淋到雨。” “……” 朴风澜望着她,没有说话。 而林景纯说完之后也没再开口。 朴风澜以为她睡着了,正想凑过去看看是不是真的,下一秒她就开口,“朴风澜,你离我近点,我有话跟你说。” 这突如其来的话像一根线,无形牵引着朴风澜。 他听话地上前靠了点,近得彼此的呼吸声都快要听见。 林景纯盯着他的脸庞,心里的较劲和尚未褪去的病意在作祟,鬼使神差的,她亲了他一口,可能意识有些错乱,她的吻只印在他的唇角。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朴风澜只感觉到唇边有一瞬的温热,如同蜻蜓点水,很快又挪开。 他回过神,眼神落在林景纯的唇上,又移到她的眼旁。 两人的视线在黑暗里交织着,眼神深处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在碰撞。 朴风澜不易察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喉结,似乎那抹温热的触感还在。接着他听见林景纯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那这算是迈出勇敢的一步吗?” * 终于雨停了,新的一周也开始了。 文纬一大早来到教室,颇为无语地看着四周。 不是,谁能告诉他怎么前后两排就剩他自己了啊?!! 有同学路过他的座位调侃他,“都要上课了你这里还空着,是不是代表你今个儿要独守空房了啊?” 文纬露出苦瓜脸,“他们不带我玩儿。” 直到上课铃快响的时候,他才看见林景纯和朴风澜并排走进来。 作为男人,第一直觉告诉文纬这俩人之前的气氛——不简单。他看看林景纯,又看看朴风澜,见他们都不说话,不得已发出疑问,“你俩咋了,怎么这么奇怪,老实交代一起去哪儿了?” 林景纯转过头解释,“我昨天在医院吊水,是朴风澜陪的我。” 文纬一脸震惊,忽然想起什么,“对,昨晚老林说你不在宿舍,我还打电话问朴风澜来着,没想到他把你找到了。” 他又说:“可朴风澜你昨天晚上不是在参加……” 话没说完,下一秒便被朴风澜一记眼刀拦下,“上课了,别讲话。” 他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周身低气压。眉骨比平时还要桀骜,锋利得让人不敢多看。 文纬对着林景纯一副“什么情况”的表情。 林景纯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朴风澜从早上就这样了,她昨晚不知道怎么迷迷糊糊睡着了,还睡得特别沉,直到朴风澜的闹钟响了才醒,她也才发现朴风澜一直陪了她一晚上。 林景纯一直道谢,出院就给朴风澜买吃的刷公交,可朴风澜始终兴致不高的样子。 中途他倒是开口说了一句,问林景纯还记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这一句把林景纯问懵了,她只记得她给赵湘打了个电话,赵湘说要来看她可到出院也没来。 听完林景纯摇了摇头,并问朴风澜怎么了,哪知朴风澜只是冷笑了声,就再也没搭理她。 对此林景纯也很无奈。 但她已经不是那个朴风澜不理自己她也就远离他的那个性格了。 她欠朴风澜太多人情,并且还不知道怎么还。 期间她好几次跟朴风澜主动说话,但朴风澜还是爱搭不理的,大部分时间他都不在座位上,好像有意在躲她。 终于到了下午放学的时候,林景纯见文纬没去吃饭,便转过头来问他,“你上午说朴风澜昨晚正在参加什么啊?” 她上午就觉得不对劲了,文纬还没说完就被朴风澜打断,难道是故意不想告诉她? 果然,文纬支支吾吾的,“这个你自己问他吧,我也不清楚。” 见他这样,林景纯也没强求,只能说好吧。 * 林景纯几次碰壁之后,也没有再把心思放在朴风澜身上了。她最近学习很吃力,可能是转校的原因,她有点跟不上六中的速度,所以一有空她就在座位上复习功课。 第20章 白天朴风澜回来的时候她还会问候他几句,但是到了晚上她连头都没抬几下,更别说往后看朴风澜了。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晚自习,下了课,林景纯收拾完书包就往宿舍赶,好像很急的样子。 朴风澜坐在座位上面无表情的。 文纬注意到他异样,好奇地凑上前,“哥你咋了,怎么一天都不笑一下啊?” 朴风澜反问:“有什么能让我开心的事吗?” 文纬想了想,“你不是最近竞赛又获奖了?” “……”朴风澜没有说话。 他也收拾好了书包,单手提着站了起来,忽地叮嘱一句,“最近降温多穿点,别感冒发烧了,容易把脑子烧断片儿。” 文纬对朴风澜突如其来的关心感到莫名,看了他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这哥到底受什么刺激,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自己了? * 说实话,林景纯是有点畏惧回宿舍的。 她本以为室友已经收敛了一些,没想到这只是她们的伪装。可她也不能因此退缩,她抬着头走进大门,正准备上楼的时候,这时有人叫住了她。 “林景纯是吧?”叫她的人是阿姨,看她的表情很是不善。 林景纯已经没什么耐心,但还是温声回答,“是我。” “你昨晚的事就想怎么普通的解决了?” “我也是受害者,阿姨想怎么样呢。” “好歹跟我说声对不起吧,进来直接就往楼上走了,我昨晚可是找了你一宿!”说完又嘀嘀咕咕道:“真没见过这么怪的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遇见这么个学生。” 林景纯没说话,她现在没心情再去计较这么多,一个想法在她心里渐渐成为雏形,这样想着,她转身上了楼。 阿姨又后面骂,“没教养!” 林景纯继续面不改色地进了401,大家都回来了,全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她。 林景纯一言不发,做着自己的事。 其中有人阴阳怪气的窃窃私语,但林景纯都忍过去了。她现在只求一个安稳的夜晚。 可有人却坐不住了。 林景纯打完水,准备端到座位上去,她没注意脚下,忽然有个人伸出一只脚,让她一下子绊倒跌倒在地上,水也哗啦啦的洒了一地。 下一秒室友就讥笑,“哎呀,这是怎么了,这么弱不禁风呀?端个水都端不稳。” 其他人也跟着说:“人家还幻想着有白马王子来救她呢。” “别装了,你以为朴风澜还会来啊?” “看这你这幅样子就恶心。” 林景纯垂着头,看着头发上的水珠一点一滴落下,许多不好的回忆一股脑灌入脑海,可自始至终她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一动不动的。” “装的呗,绿茶白莲花一天到晚戏多的很。” “别管她了,她爱趴着就趴着吧,就是碍事碍眼,看着就烦。” 刺耳的话还不断传入林景纯耳朵里,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后慢慢地站了起来。 她看了看这些人,在心里判断是谁刚刚故意伸出脚绊她。 接着她捡起地上的盆子,又重新去水槽蓄满水。 室友看她以为她又重新接水去了,还在心里暗喜还真是一个受气包,不料下一秒,冰冷的水铺天盖地往自己身上袭来。 “啊啊啊!” 宿舍里几个女生都被泼了,她们惨叫着,瞪着眼看始作俑者。 而林景纯只是很淡的看着她们,这种淡可以说是一种凉,不冷也并不冻人,只像含了口雪,发出泠泠的凉意。 “下雨了。” 她说。 女生实在受不了了,尖叫道:“你疯了吗?你就是一个疯子!” 说完就往林景纯身上扑,而林景纯反应很快,她迅速拿盆子挡了一下,“我就是疯了。” 过往如刺,一直插在心脏里面,永远都拔不出来,每次一经历相似的场面,就插得更深,它想让你疼,你就得疼。 可她要一直忍受这些吗? 林景纯看着她们,面色平静,“既然和平相处不行,那你们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你们。反正我也转过很多次学了,大不了最后一年都别读了。你们现在不用对我恶意这么大,因为从明天起,我就不住校了。” 这是她唯一一次擅自做主,以往都是听从赵湘安排,可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朴风澜的影响,她想自己做决定,不想住校,不想一直囿于这种环境之下。 林景纯说完后女生们还是很不服气,咬牙切齿地咒骂她。但又没办法,她们都是复读生,闹出点事挺麻烦,反正林景纯明天也不在这儿了,就只能忍忍。 这一夜大家睡得都各有心事。 林景纯辗转难眠,她盯着手机页面发呆,上面是她已经编辑好的短信。第一次的先斩后奏对她来说有点忐忑,可她忽然想到什么,最后发了过去—— 【妈妈,我不想住校了,我想办理走读。】 * 宿舍的事情解决好了,可还有一个人需要哄。 林景纯还是想不明白朴风澜为什么生气,她决定今天把这件事问清楚。 早上还是跟昨天一样,都是文纬一直在讲话,朴风澜根本没什么兴头,转着笔,一句话也不说。 好不容易到了大课间,林景纯犹豫了下,准备转过头叫他,没想到有人在门口喊道:“朴风澜,有人找。” “还是三班那个美女哦。” 接着林景纯听见后面有点动静,朴风澜不紧不慢起身,然后出去。林景纯看着他的背影,掩饰性地喝了一口水,站起来拿着空杯子装作去打水。 朴风澜和那个女生还是在之前那个老地方见面,林景纯觉得正好,办公室也在那,她正好可以在里面打水。 不知道为什么,路过那个文科班的时候,她总感觉有人在望着自己,但往里看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 朴风澜和那个女生已经在聊了,他俩都是侧着身的,没有发现林景纯这边,林景纯从门缝那看,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偷窥者。 他们交谈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朴风澜,听我哥说昨晚你退出了那个竞赛,为什么?” 女生看着朴风澜说道,眉头皱得很深。 “家里有事。”朴风澜都没看她,言简意赅的解释。 “什么事比这竞赛还重要?你知不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 “知道。” “那你还放弃了?” “这是我的私事了吧。” “你为什么总是对我不理不睬的样子,我真的受够你了,每次都是我主动找你,你从来不会跟我找话题,而我问你也什么都不说。”女生像是爆发了一样,连珠带炮,“我就这么差吗?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你离开我被别人嘲笑了好久,说我把人带来又留不住,你根本就不给我面子。” 朴风澜沉默了一会儿,又弯腰,与她对视,看似郑重其事又带着懒意地说道:“抱歉啊任双月,你很好,是我的问题。” 林景纯在心里默默地想,原来这个女生叫任双月…… 后来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忽然朴风澜转过身,林景纯吓了一跳,很快挪到一处挡住自己。 朴风澜似乎没往这边看,而是迈开腿离开了。 看他们走了,林景纯舒了口气,才拿着水杯离开。 “你是前天晚上那个女生?你在偷听?” 林景纯刚走一步,后面就有人发话。 林景纯心里一惊,她刚刚不是跟着朴风澜走了吗? 反应过来后,林景纯背过身站在那,指着饮水机,“我只是下来打个水,无意撞见。” 手指捏着杯盖,她有点心虚。 任双月只是笑笑,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景纯,她没有穿校服,就穿了一条纯色的裙子。不得不说她这样的气质确实很少见,莹澈干净,十几岁的年纪,就已经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也难怪——朴风澜会对她独一份偏心。 见她盯着自己看,林景纯有一瞬不自在,她扯开话题,“你们是男女朋友吗?” 任双月还是笑,留给她一个不确定的回答,“你猜。” 林景纯看他俩关系确实不一般,也像任双月单方面的青睐,但这是林景纯目前了解朴风澜的唯一途径,于是她死马当活马医,问道:“就是我有点好奇,朴风澜生气的话你一般怎么哄他的?” 任双月说:“他从来不生我气。” 第21章 “……” “我会给他买布娃娃,他对这个。”最后任双月说了这么一句。 布娃娃吗? 虽然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但林景纯还是在心里记下了。 * 深夜,逐牧赛车俱乐部。 意外的,今天朴风澜没有拿第一,跑了好几圈,他都排在后面。 相猛表示这终于到自己发挥的机会了,这晚上简直是他的人生高光,次次都超了朴风澜。 这可是朴风澜啊,赛车圈的top1,锦标赛的winner。 结束后他得意洋洋的,靠着车朝朴风澜示威,“怎么了,今晚怎么不行了啊。” 朴风澜取下头盔,没理他。 相猛反而来劲了,走上前去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 朴风澜道:“没事儿,是我我技不如人。” “这本来就不是你的正常水平,我还不了解你。”相猛见他这么反常,觉得老不对劲了,手搭在他肩上,“有人惹你了啊?” 朴风澜笑了下,意味不明。 “是啊。” 就在相猛还准备问的时候,听见他说:“有人占了我便宜,但不想对我负责。” 第18章 18 “谁啊。” 相猛挑了挑眉, 好奇死了,忽然想到什么,“就是那天晚上你让我帮忙找的那姑娘?” 朴风澜没说话, 但相猛已经猜到了答案。 “哟——”相猛发出世纪性调侃, “没想到我们朴少爷也有坠入爱河的一天呢。” “听哥一句劝, 既然喜欢就去追人家吧,好好谈个恋爱,以后也别来赛车了, 雾江车神的称号哥就勉为其难地继承了。”他又苦口婆心劝道。 朴风澜:“滚。” 相猛刚要开口还想说点什么,就看见朴风澜此时已经换了副表情, 姿态轻松地单手撑着栏杆,看着其他人在跑道上你追我赶, “逗你玩儿的, 还真听进去了。” 说完他朝相猛丢了个头盔,“再来一圈。” “靠。”相猛接住, 发现朴风澜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看来这局他又得当炮灰了, 他叹了口气,还是跟了上去。 “等等我啊。” * 数学老师通知第二天晚上会有一次摸底考试,意味着晚上林景纯不能提前请假收拾东西回去,所以她索性请了第一节 课的假, 一大早就起来收拾行李。 她的行李不多,只有一个箱子, 走的时候她没有一点留恋,很快就离开了宿舍楼。 出了校门林景纯打了个车到玉屏巷, 之前赵湘给了她钥匙,她打开门, 站在那擦了下汗,然后抬脚进去,碰巧看到赵湘回头看这里。 “景纯,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你怎么回来了?” 林景纯觉得赵湘应该是太忙了,所以才把她所有的事都抛之脑后。 对此她又解释了一遍,“我昨天跟您发短信说我不想住校了,所以今天就搬出来了。” 赵湘有点吃惊,带着不满,“这么大个事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你没有回复我,我以为你默认了。” “因为什么?为什么不想住校了?这才多久?” 林景纯随便编了个谎,“我在宿舍学不进去,也不太能休息好……” “人家都能学进去为什么你学不进去?还有谁高中不是起早贪黑的。”赵湘看了眼时间,“来不及了,我得去上班了,你赶紧搬回去,不要这么不懂事行不行,最近怎么老给我添麻烦。” 林景纯感觉手心出了很多汗,她下意识就要退缩,可在最后她还是想争取一下,“妈妈,我真的不想住校了,我和室友相处不好,压力太大了。我行李都自己搬回来了,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她觉得再住下去会崩溃的,全是阴晦蔓延,见不到一丝光亮,稍有不慎又会想起初中那些黑暗的始末。 许是林景纯的神色太难以形容了,赵湘第一次见她不听自己的话这么抗拒一件事情,也不由得心软了点,但她没表露出来,态度还是很强硬,“既然你不想去就不去吧,不过我先警告你一句,晚上回来自己想办法,我可没有时间接你。” 林景纯顿时松了口气,扬起这段时间第一个笑容,“我自己可以回来的。” 赵湘走了后,林景纯很快收拾好了一切,眼看还剩有时间,她想起昨天任双月说的朴风澜喜欢玩偶,于是她打车到银泰城买了jellycat的一只兔子。 这个兔子是灰白色的,可爱中带点酷,林景纯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它,第一反应就联想到之前在书里看见的一句话—— 兔子不好惹。 某人也同样。 林景纯又赞同般地点点头,结了账后出了大门。她难得来商场逛一次,来了后竟然不想回去。看离请假时间还有一会儿,她索性放松自己继续逛了下去。 * 早上九点半,教室。 文纬总觉得他们这儿风水不好,前后不过四个人,从开学到现在就没齐过几回。 这不,前面又整整齐齐地空着俩座位。 虽然身边还有一个人,但文纬压根不敢惹这个爷。从早上来就淡淡地望着林景纯的空座位,还是一副低气压的样子。 文纬总感觉朴风澜这两天怪怪的,但他也不敢问,话唠硬生生快要憋出病来。 “林景纯也请假了,她不是住校吗?”这氛围实在太窒息了,终于,文纬迈出试探的一步。 “不知道,她没跟我说。” 这是朴风澜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听起来却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这都快上第三节课了,可能这一上午都不会来了吧。” 朴风澜冷不丁地问:“你很关心她?” “啊。”文纬一头雾水,“本着同班同学和人道主义,这不是应该的嘛。” 朴风澜:“……” 话不投机半句多,就在气氛略微僵持时,有人从哄闹的教室缓缓走了进来。 俩人同时抬头看,发现是林景纯来了,手上还提着一个袋子。 林景纯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正好也抬头,对上的是朴风澜的眼。而他也没像昨天那样冷漠,视线依旧不偏不躲。 林景纯朝他笑了笑。 朴风澜似乎有点动容,垂了下眸。 接着林景纯在自己位置坐下,现在是大课间休息的时间,她稳定了下心神然后转过头,文纬似乎要说什么,但被她抢先一步,“朴风澜,能出来一下吗?我有话给你说。” 过了一秒,朴风澜嗯了声然后起身。 六中的教学楼跟其他学校的都不一样,每个教室都格外有一个阳台,这会外面没人,两人就一前一后出去了。 积雨久晴的天,蓝得澄明。这是四楼,从外眺望还能望见初升的太阳。 “说吧。什么事?” 朴风澜看着底下浓郁的树荫,开门见山。 林景纯也不犹豫,把装着玩偶的袋子递到他面前,“这个,送给你。” 朴风澜挑了下眉,没做声地接过袋子打开看了一眼,一言不发。 林景纯盯着他的神色,有点忐忑。 他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高兴,难道是不喜欢吗? 过了很久朴风澜才说话,“谁告诉你我喜欢这个的?”声音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林景纯坦白,“我问的三班的任双月。” 朴风澜忽地笑了一下,“你为什么不亲自来问我?” “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所以……” 朴风澜打断她,“也是看起来,是你的猜测而已。” “啊?” “没什么。”朴风澜把袋子收了起来,终于在他身上又看见了蓬勃的朝气,“礼物不错,我挺喜欢。” 说完就要转身走,林景纯又叫住他,“等等。” 朴风澜:“?” “那个,我不住校了。”不管有没有必要,林景纯觉得自己好像就想告诉他,“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你不理我,但无论怎样,还是谢谢你。” 朴风澜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该回复她哪句话,最后他说:“没生你气。” * 两人一回到座位上就抵不住文纬的八卦之心。 “朴风澜手里拿的什么?这不是林景纯刚刚提到教室的袋子吗?” 林景纯大方承认,“这是我给他买的礼物。“ 文纬很不甘心,“什么礼物?为什么我没有?” 林景纯继续解释,“对,这次是买给他一个人的,感谢他那天晚上的帮忙。” 文纬道:“那天晚上?就是你不见了那天晚上?我也帮忙了啊,是我告诉朴风澜你不见了的。” 第22章 林景纯啊了声,“抱歉啊,我不知道,那我下次再给你买。” 朴风澜瞥她一眼,“你跟他道什么歉。” 文纬见朴风澜这么不待见自己,不敢有怨言,只能将苦水通通倒在林景纯身上,不停哀嚎,一副苦情模样,“林景纯你变了,你不是最爱我的了,之前还给我买早餐,现在怎么可以这么对我,这落差感我受不了!” 文纬的性格特别自来熟,这会儿说的话是分不清界限的,林景纯第一次听他说这样夸张的字眼,一时间有点赧然。 旁边朴风澜嗤笑一声,“受不了就去跳楼啊。” 文纬气得拍桌,“朴风澜!你什么态度?” “你觉得我能有什么态度?” 话音落下,林景纯正好往他这边看去,两人视线交汇在一起。他是肆无忌惮的目光,唇角的笑也越来越大。 原本是嘲讽的笑,到她这儿却好像换了一种味道。 烈日当空,把玻璃窗染成暖黄色,霞光洋洋洒洒地垂落,朴风澜迎着光坐着,身影轮廓渡上一层浅薄光晕。他的手摩挲着纸袋的边缘,一下又一下,看起来心情好了许多,林景纯也情不自禁被感染,嘴角微微上扬。 朴风澜没生气了。 他好像…… 很好哄的样子。 文纬气得说不出来话,又无可奈何,最后委屈巴巴地望向林景纯,“林景纯,你就这么忍心看着朴风澜欺负我吗?” 林景纯这时候心情也不错,忍不住开了个玩笑,“忍心。” “你……你们……!” 文纬还要说什么,这时有人大喊,“数学老师来了!” 只见数学老师身着深色格子衬衫,抱着一摞卷子大步进来,“大家都快点回座位,这节课考试。” “啊?不是说晚上考吗?“同学发出疑问。 “好突然啊,我都没准备好。” 可老师根本没搭理他们,径直道:“课代表上来把卷子发下去。考两节课,期间不下课,要去厕所的同学快去快回。” 林景纯很淡然接受了,安静地在座位上等着发卷子。 卷子到手的那一刻,林景纯简单翻阅了一下,发现最后一道压轴题居然和上次文纬他们说可以用简单方法解的那道差不多。 与此同时那些同学发出了唏嘘声,声音不大不小的议论,“草,这不和那个题类似吗?直接套公式,这把稳了啊。” 林景纯回想起在网上看的那个解法,脑海中同时浮现出朴风澜在黑板上写的解题步骤,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似乎察觉到什么,朴风澜很快抬眸。 林景纯愣怔了一下。 因为他的眼神里像是写了四个字—— 势在必得。 “卷子发下来了就赶紧做,不要东张西望。”数学老师这时警告了一句。 林景纯也不敢再看,回过头埋头开始写题。 写到最后一道大题的时候,林景纯想都没想,直接按照朴风澜的方法写了上去。 终于下课了,文纬提议三个人一起去食堂吃饭,朴风澜没说话,像是同意,于是林景纯也点点头。 林景纯站在最前面,只打了一个清炒油麦菜,接着就去找座位,等他俩端着盘子出来的时候朝他们挥了挥手。 “啊,你怎么吃这么素啊?考试这么费脑子,我都快饿死了。”文纬盘子里装着满满的荤菜,二话不说就咧开腿坐在林景纯旁边,跟个大爷一样。 这几天赵湘忙,没给林景纯这个星期生活费,再加上林景纯这两天来回打车,手上没多少钱了,所以只点了一个菜,但她不想让他们知道,只说:“嗯,我不是很饿。” 文纬嘀咕一句,“小鸟胃。” 朴风澜这时走过来,看了眼林景纯身旁,脸色不太好看,最后端着盘子在他俩对面坐了下来。 “就吃这么点儿?”他问的是林景纯。 林景纯道:“没什么胃口。” 朴风澜哦了声,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林景纯也没再说话,开始埋头扒饭。 余光里朴风澜一直没动筷子,林景纯注意到了,问他:“你怎么不吃啊?” “没菜了,这几个我都不喜欢。” 林景纯简单扫了一眼,红烧排骨,肉沫豆腐,糖醋里脊,青椒鸡蛋…… 莫名咽了咽口水。 “我看都挺好的。” 这些她都很喜欢。 朴风澜挑眉,“那给你吃。” “啊。”林景纯一时没反应过来,下一秒朴风澜便拿着她的筷子夹了好多菜在她碗里。 林景纯张了张嘴,这个筷子是她吃过的,他都不嫌弃她么? “愣着干什么,傻了?” 忽然朴风澜在她眼前挥了挥手,一股夹杂着菜香的松木味席卷而来。 林景纯看着碗里多出的菜,堆积得跟小山似的,低声说了句谢谢。 “反正也不爱吃,给你也不算浪费。”朴风澜撑着头,整个人看着懒懒的,“吃吧,我没动过,干净的。” “没事,我又不嫌弃。”林景纯下意识道。 回过神来,她发觉有点暧昧了,而对面人眸光更甚。 “嗯,我也是啊。” “……” 林景纯继续低着头吃饭,入口那一瞬间,味蕾被打开,昨晚没吃饭,她确实很饿了。 “诶,话说那个数学最后那道大题,跟上次在手机上看的那个一模一样啊,往常这种题我只写第一个问,没想到今天写满了,不出意外我这次分肯定很高。” 吃着饭,文纬突然想起了这个事,开始非主流起来,“我重生了,重生在一次数学测试上,这次我掌握了大题解法,立志要偷偷惊艳全班人。” 林景纯抬起头,问了一句,“全班人不是都知道这个解法吗?” 文纬顿时一头黑线。 “意思你也是用的那个方法?” 林景纯摇摇头,“不是。” “啊?那是什么?” “我就是平常解法,跟朴风澜的一样。” 其实她也是不会的,但那天她在座位上把朴风澜的解法抄了下来,回去慢慢看,之前不懂的地方忽然就懂了。她感叹还有比教材解析还实用的方法,并不得不承认朴风澜确实很厉害。 “他的这么难……”文纬忍不住道,“我给你说的那个不好吗?” 林景纯笑笑,“你的很好,朴风澜的也没错。各有各的优点,只不过我们选择不同啦。” “我还是坚信我自己的,我是忠实的懒惰主义者。” 朴风澜慢悠悠补充一句,“你对自己定位倒挺清晰。” 文纬无语,“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我也相信我的比你更正确。” 朴风澜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带着绝对的自信。 林景纯看着他,心里也默默觉得他会赢。 * 枯燥乏味的下午过去,不知不觉到了晚上,林景纯看着外面越来越黑的天,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只有十来块钱了,明天还得买饭,所以今晚只能自己走回去。 她不由得有些忧愁,感觉住校和不住校都不太顺心。 她一直盯着窗外,玻璃窗上忽然出现了朴风澜的脸。 他这会儿垂眸,像有目标似的盯着她,伸出手敲了敲窗户,声线清晰,“林景纯,你怎么老在发呆?” 林景纯有些被吓到,人瞬间精神了一点,看他单手垮着书包,问道:“你要去哪里吗?” “嗯,去做实验。” 文纬在后面耳朵尖得很,听见“实验”这两个字,立马凑上前来,很大声地说:“你不是被取消比赛的资格了吗?” 朴风澜下一秒给他一个眼神,文纬吓得立马噤了声。 遭了遭了,忘记朴风澜告诉他别跟林景纯说,这下朴风澜不得把他揍扁啊! 林景纯见两人这样,刚想问怎么了,转眼间便被朴风澜扯开话题,“你不住校了,今晚要不我送你回去?” 他太游刃有余,一下子掌控了林景纯全部注意力。闻言她摇摇头,“不,不用了,我妈妈会来接我。” 也不知道自己自尊心为什么这么强。那天晚上自己说妈妈要来,可却一整晚都没来,朴风澜或许都知道,但不会戳破吧。 果然朴风澜只是点了下头,“那行,那我就不管你了啊。” 林景纯觉得他这句话有些微妙,抿抿唇没说什么,只朝他挥了下手,“嗯,拜拜。” 朴风澜走了以后,林景纯越想越不对劲,转身对文纬直截了当道:“你刚刚说朴风澜被取消比赛资格了……是什么意思?” 第23章 文纬刚才都被朴风澜那眼神吓死了,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啊,小眼睛左飘右飘,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 林景纯见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反思自己这样逼问是不是太过分了,干脆放弃了自己的疑问。 “算了,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吧。” “好……”文纬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 “是不是因为那天晚上朴风澜正在做实验,但是中途去找我了,所以被迫终止比赛了?” 忽然林景纯一语中的。 好了,这下文纬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是这样吗?”林景纯又问了一句。 “……” 见文纬不说话,林景纯心里面更加肯定了这个答案。 那天她就觉得好奇怪,文纬说朴风澜在实验室,今天又说他被取消参赛资格了,再怎么迟钝,林景纯也猜到了。 文纬见瞒不住了,咬咬牙觉得林景纯知道也不是什么坏事,不如说出来吧管他丫的! “你猜对了,就是这样的。”文纬说:“他为了你放弃比赛。” 说完这句话之后,文纬突然意识到—— 朴风澜是不是喜欢林景纯? 不然以他凡事都胜券在握得第一的性格,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这么一想,他猛地看向林景纯。 林景纯此时处于呆滞的状态,乌黑的头发垂在耳边,看起来纯洁无害。很明显她也被文纬那句话震惊到了。 朴风澜为了她不得不放弃比赛。 那她,该怎么回报他啊? 欠得越来越多,怎么都还不完。 “你怎么了?”看林景纯神色不对,文纬问了句。 “没什么。”林景纯说:“我知道了。” “你可别告诉朴风澜是我跟你说的啊。” “嗯,是我自己不小心知道的。” “……”文纬沉默一会儿,“我没给你开玩笑!” 林景纯心里挺乱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胡乱点头,“嗯呐。” 文纬这才放心地叫她学习去。 可林景纯这会哪里还学得进去啊,好多问题充斥在脑袋里。朴风澜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比赛重要吗?后果是什么?还能不能补救? 最后她长长叹了口气,一直皱眉到放学。 走校生十点就可以离开,所以林景纯早早收拾好了书包,一步一步下台阶。 门口全是家长来接学生的,分别站在门口,熙熙攘攘的特别热闹,但这热闹唯独不属于林景纯。 她甚至期待地看了一眼人群,不出所料没有赵湘。 林景纯不自觉露出勉强的笑,捏着书包带子大步从人群中离开。 上午来的时候她熟悉了一下路线,凭记忆应该能回到家,于是她加快脚步,给自己轻哼着歌打气,希望能快点到家。 走得久了,有一截路开始没人了,两边的商铺差不多都关门抵户的。路边全是树荫,路灯微弱,导致四周很黑。 林景纯有些害怕走这种路,现在可能是十点半了,已经不早了,她怕遇上醉汉和小混混。 她给自己做了会儿心理安慰,深吸一口气,又加快了速度穿过这条街。 好在一切都很顺利,慢慢地,林景纯也抵达了家门口。 她上楼,却发现家里面没有人,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过了,难道赵湘在加班吗? 林景纯放下了书包,手机已经没什么电了,她也没怎么看,这会儿拿出来,竟然发现上面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全都是赵湘打来的。 林景纯连忙拨了过去,那边呼叫在忙,林景纯又打了一个才接起来。 下一秒就是怒火冲天的质问:“你去哪里了?” 林景纯愣了愣,不明所以,“我回家了啊。” “你怎么不接电话啊,你知不知道我在校门口等了你多久?” 林景纯没想到赵湘来接自己了,可她早上不是说没空来吗…… “我手机没电了。”林景纯讷讷道。 “你到家了多久了?” “十来分钟。” “真的是神经,你要把我气死啊。”赵湘又抱怨道,听语气她生气到了极致。 林景纯没见过她生这么大的气,心跳得很快,又感觉很委屈。 赵湘继续说:“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在想什么,闷头闷脑的,校也不住,朋友也没有一个,可真厉害啊,有出息,一个人招呼都不打就摸着回来了。” 朋友也没有一个…… 这句话仿佛压倒了林景纯内心最后的一道防线,使她溃不成军。她没想到自己在最亲的人面前是这样的,可她也不想这样,家里总是搬家,她也只能跟着转学,加上性格内向,一直是独来独往没朋友。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其实内心难过得已经溢出来。 忽然感觉眼眶热热的,泪水模糊了视线,林景纯心里产生一股很强烈的愤怒。 她把压抑许久的情绪爆发出来,对着电话那头道:“你又没说要来接我,现在为什么还反过来骂我!”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她坐在沙发上抹了抹眼泪。看着茶几上倒映的自己,头发很凌乱,黏上了不少泪水,眼睛鼻子也红红的。看着看着,她突然就放过自己了,不是早就已经习惯了吗,为什么还要再难过呢。 她默默起身,上楼洗漱,然后把门锁了,平静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没过多久赵湘就回来了,她还是气急败坏的样子,一进门就开始念叨,声音大得三楼都可以听见。 林景纯闭着眼,把被子往上提裹住了全身。 不过好在赵湘只是在下面骂,没有上来拧林景纯的门。林景纯包裹在黑暗中,甚至有些庆幸地想,至少自己下半夜可以睡个安稳觉。 * 朴风澜做完了实验便骑赛车回了家。道路两边路灯如串线似连着,争先恐后发亮,他穿的校服,又带着头盔,身形优越,马达轰鸣,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 很快他便到了雾江的一所住处——水岸名邸。 水岸名邸是雾江的别墅区,都是一些有头面的人住这儿。他们几代都是达官显贵,子孙无不含着金汤匙出身,吃过最大的苦莫过于一杯冰美式。 朴风澜就是真真切切处在这座城市前列的人。 这会儿他进了小区,摘了头盔,露出的五官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很立体张扬,是独属于少年的英俊,不阴柔也不内敛。眉眼到鼻梁,唇齿到下颌,都热烈正直。 到了独栋别墅有人为他打开铁门,又对他说道太太和先生已经回来了。 朴风澜点了下头,五步并作三步进了大厅。 果然朴父和朴母坐在沙发上,喝着茶,仿佛在聊着什么,见朴风澜回来了,停下了手中的事。 “回来了?”朴母问道。她是一个很温和的女人,仪态绰约,气质上乘,仔细看朴风澜与她眉眼有七分相似。 “嗯。”朴风澜也很随意,走过去坐到他们对面,给自己也倒了杯水喝,“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个月英国的分公司出了点问题,朴父和朴母便双双赴往国外,今天才回来。 “九点。你妈总是不放心你,最后一件事处理完就订机票赶回来了。”朴父道。 “我都多大了啊。”朴风澜笑了笑。 朴母:“多大都是我们的孩子。” 朴家的氛围很好,也没有什么代沟,朴风澜和他们聊了聊近来近往,算是唠了下家常。 朴母听闻朴风澜那个竞赛被取消了,关心问:“是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不能参加了?” 朴风澜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影子。 上下滚动了一下喉结,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的性子一直是有什么说什么,这会儿也如实相告,“担心一同学,就翘实验去找她了。” 朴母听完也只是笑笑,“是女同学吗?” 朴风澜没说话。 朴母继续说:“你果然长大了。” 朴风澜带着无奈的笑,“我在您这儿到底有多幼稚。” “时间过得太快了,一时有些感慨。”朴母说完,又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刚开始是没想后果的,这几天想明白了,上半年没了还有下半年那场比赛,我现在就在准备。人生总是有其他路的,要是没有我就硬闯出来。” 话语从不退缩,有绝对信心。 朴母赞赏地看了他良久,“你知道的,你做什么我们都支持。” 他们一向尊重朴风澜所有的决定,也从未干涉,朴家对他是放养式教育,所以养成了他独立随意又恰到好处的性格。 第24章 聊完之后,几人互道晚安,朴风澜回了房间,往常这个时候他倒头就睡,现在却出奇地有点失眠。 辗转几次后他打开手机,找到联系人文纬,给他发了条vx:【有没有林景纯联系方式?】 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挺拧巴,活像小女生心思,于是没过一分钟就撤回了。 哪知文纬这家伙也是个夜猫子,不仅瞅见了,还立马秒回:【没有,咋了?你大半夜要人家联系方式干嘛?】 【想问她到家了没。】 言简意赅。 看见这句话,屏幕对面的文纬瞬间乐了,噗嗤一声,在键盘上打字:【人家到没到家关你什么事?怎么了,我们的朴大少爷担心她啊?】 【……】 【有病。】 朴风澜开始后悔问他,也许自己一开始这个决定就是错的,一到晚上脑子可能就不太清醒,要把浑身骨架子泡在水里才痛快。 之后文纬如连珠炮般又发了很多,不过朴风澜都没再回复。 他头枕着双臂,也睁着眼躺在床上。 莫名地,眼前浮现自己走时林景纯的脸,不由得想—— 她有平安回去么? 有没有人来接她? 想了半天,朴风澜忽然觉得自己真没劲透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他朴风澜,就是在担心林景纯。 第19章 19 第二天依旧是个艳阳天, 阳光灿烂而悠然。 林景纯却不太好。 今天早上她起来的时候赵湘虽然态度有些缓和,但还是冷冰冰的,丢下一句今晚你爸来接你就出门去上班了。 林景纯坐到餐桌旁吃早餐, 是一杯牛奶和几片面包, 她特意吃得很饱, 因为怕中午太饿。赵湘匆忙的离开再加上昨天的不合让她没勇气开口要生活费。 再忍忍吧。 她对自己说。 这一整天她心情都有些低落,走在路上心不在焉的,发泄之后就是无尽的空虚。 蔫巴到教室, 终于有了唯一让她高兴的事—— 岑真回来了。 这姑娘状态又恢复到她们第一天见面的样子,生龙活虎的, 见林景纯一进来就开始喊她,“景纯!” 林景纯眼睛亮了亮, 走到座位旁边坐下, “真真,你回来了?叔叔好了吗?” 岑真小鸡啄米点头, “好了好了,现在吃饭吃得倍儿香, 之前吃一碗,现在要吃三碗。” “那就好,这是我这些天给你记的笔记,你有空都看看吧, 不懂的就问我。”说完林景纯递给她一个本子。 岑真看着这个感动死了,差点又要掉小珍珠, 她一把抱住林景纯,“你真是太好了!我要是男的就跟你在一起了。” 她俩脸凑得很近, 岑真这也才看见林景纯眼睛有点肿,像是哭过, 于是担心的问道:“景纯,你怎么了?眼睛怎么这么肿?” 林景纯不想让她担心,摇摇头道:“我没事,就是昨晚有点没睡好。” 岑真有点怀疑,“真的吗?” “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吗?” “真的……真的,真的。” “好吧,那我就放心了。” 岑真打开林景纯给的笔记本,哇塞又哇塞,“宝宝你的字真好看。” 林景纯笑,看见她心情都变好了很多。 没过多久,上课铃响了。 林景纯下意识看了眼后面,空的,朴风澜没来。 之后数学老师走了进来,林景纯曾在办公室见过他批阅卷子的速度,大刀阔斧的,很快就勾勾画画打了个分数。这不,抱着改好的卷子进来,瞬间压迫力十足,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试卷判官。 数学老师提了提厚厚的镜片,开始发卷子,“朴风澜,150分,第一名。” 哪知第一步就卡壳。见没人应,他问:“人呢?又去摸夜螺蛳了?” 文纬道:“他这节课请假,事假。” 数学老师点了下头,又加快语速继续念,“xxx,148分,二名。” “xxx,145分,三名……” “……” 最后念到林景纯,“林景纯,135分,七名。” 林景纯起身去拿卷子,拿完之后岑真在旁边夸她,“景纯你好厉害啊,这次我没考,要是考的话可能就八九十分,吊车尾了。不知道这老头为什么要把分数念出来还排名,知不知道我最后去拿都要尴尬死了。” 林景纯安慰她,“没事,从现在开始我们一起进步,我会陪你到你名列前茅的那天。” “好,一起加油。” 数学老师念完后,又语重心长地讲了一大堆。最后道:“这次的大题,不知道某些人在哪里看的歪门邪道,统一给我写的什么玩意儿,我可没有教过你们这种写法,写那种没学过的偏方公式的,通通给我把书上的正确公式抄一百遍。” 众人一阵唏嘘,怎么错了??!不可能啊! “另外我要表扬一下朴风澜,虽然他不在,但你们要跟人家学学,在学的知识上又加以创新,比你们所认为的正确答案好千百倍。” 话落,林景纯仿佛就能想象朴风澜听到这句话时候的模样,带着意气风发的笑,脸上尽是挥霍的恣意,“干掉正确答案,我就是正确答案。” 有他在,好像都错不了。 “看来朴风澜那天说的没错,要脚踏实地才行。”文纬无奈地趴在桌子上,摆烂。 “唉,人比人气死人。” 岑真吐槽他,“你又不是人,你只是一条猪儿虫。” “……” “死一边去!” “瞅瞅你那损样,说你猪儿虫还不乐意了,都算是夸你了懂不?” “岑真,我给你脸了是不是,这几天没见你就是欠骂。” “管求你爹,是我就想骂你。” 林景纯看着他们又开始互怼了,有些忍俊不禁。好像生活也不是一潭死水,身边的人都是调味剂。 * 一上午朴风澜都没来,中午休息的时候,林景纯为了省钱没打饭,只买了一个掉渣饼。 她觉得自己今天数学考得不是很好,所以把朴风澜桌子上的试卷拿到了阳台上,准备边吃边看。 “这里居然还可以这样写……” 她恍然大悟,不知不觉感叹朴风澜真的太聪明了,好多题都是她没见过的解法以及解析上都没有,但又很通俗易懂。 忽然风吹过,她手上的饼子掉了一块在整洁的试卷上。林景纯有点慌,害怕沾上油渍了,伸出手去那饼子,但试卷下面是空的,这个动作让那小块饼子顺势掉落下去。 林景纯往下看,发现饼子居然掉在了三楼的一个男生头上。 “!!!”她倒吸一口冷气。 那男生也在阳台上看书,专心致志的,忽然感觉到头上有什么东西,他摸了摸,发生是好多带着饼香的碎渣。接着他抬起头,正巧对上一双漂亮的眼睛。 林景纯愣了愣,这个好像是楼下文科班的男生,看着很温柔有书卷气。 “啊,同学,不好意思。你没事吧?”林景纯隔着一层楼的距离问他。 那个男生摇摇头,好像很害羞,耳朵都红了一点。 林景纯想到什么,对他说了一句,“你在你教室门口等一下,我下来找你。” 说着她就急忙跑回教室,从书包里拿了一包湿纸巾,然后又跑下楼。 那个男生如约地站在门口。 他耳朵很红,甚至不太敢正眼看林景纯,不过还是出来了。林景纯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害羞,明明文科班女孩儿这么多,她忽然有种直觉,之前路过这个班的时候就是这个人在看自己。 很快她摇摇头,自己什么时候这么自恋了。 “给你擦擦头发吧,我吃的饼子可能有油。”林景纯把湿纸巾递给他,又道歉,“不好意思,风吹过来不小心砸中你了。” “没事。” 这是男生说的第一句话,却迟迟没有动作。 林景纯好心问:“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了。”男生脸也开始变红。 林景纯盯着他看了会,居然有比自己还内向的人…… 她没再说什么,“好,既然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上去了?” 男生没有回答,林景纯对他笑了笑,正准备离开,忽然又被他叫住,“等等。” 林景纯转过身,透过他的镜片看见他的眼神有些飘忽,接着他问道:“可以交个朋友吗?” 林景纯没有犹豫,“当然可以。” “我叫徐正阳。” 林景纯觉得他这个名字挺适合他的,也自我介绍道:“我叫林景纯。” 第25章 “我知道。” “啊?” “没什么。”他很快澄清,又主动说:“你刚刚在楼上看书吗?” “对。看我们今天考的数字卷子。” “我们也考了一样的。” 林景纯反应过来,数学老师可能也教了他们班。 “你不懂的可以问我,我就错了一道选择题。” “真的吗?”林景纯正好倒数第二道大题也不懂,看朴风澜的也没明白,现在遇见一个学霸,正好可以请教一下,“现在要上课了,我下午放学来找你问可以吗?” “我来找你也可以。”徐正阳说。 林景纯觉得他好热心,于是答应道:“好,那晚上见。” 林景纯上去午休了一会儿,迷迷糊糊中发现有人到自己桌子旁。她睁眼,看见桌子上摆了一盒糕点。 “苏州特色,路过给你带了盒。”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朴风澜回来了? 林景纯抬起头,果然是他。他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领子微开,还能看见里面的锁骨。中规中矩这词不适合他,但就这么个校服还能被穿出高定的感觉。 “你去苏州了?” 林景纯有点惊讶,苏州离雾江这么远,他一个上午就回来了。 “嗯,家里有事。”他回答很简单,盯着那盒子,“吃呗。” 林景纯这才把注意力放在上面,这是一个很精致的木盒,里面全是苏州特色糯叽叽的糕点。她正好中午没吃饭…… “谢谢你。”顺手拿了一个放进嘴里,入口香气四溢。 “好吃吗?”朴风澜坐下,撑着头看她,让林景纯颇有被投喂的错觉。 “挺好吃的。”她问:“你吃吗?” “我吃过了,这是专门留给你的。” 林景纯没想到朴风澜出去一趟还能给自己带这个,她忽然想到什么,啊了声,“我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朴风澜抬眸,“嗯?” “数学卷子今天发下来了,你满分,我中午拿着看了一下对的题,结果不小心让上面沾了一点油……你介意吗?” “介意啊。”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林景纯愣住了。 “我这个人强迫症,看不得卷子上有油点子。”朴风澜继续说道,那双瞳眸亮得分明,“所以你想怎么补偿我?” 林景纯一时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补偿,默了半晌道:“再给你买只兔子?” “你是觉得我很好欺负吗?” 林景纯摇摇头,“当然不是了。”她又说:“…那你想我怎么补偿你?” “什么都可以?”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林景纯略微紧张地点点头,他要是想买什么的话,或许自己的钱都不够。 哪知朴风澜忽然笑了下,“逗你玩儿的,还真当真了。” 林景纯:“?” “我是说,多大点事儿。” 那什么才算大事呢? 她又想到朴风澜因为自己无法参赛,这件事宛如心头刺,一想起就难以言喻。 这时教室还没什么人,两个人聊天也没有人听见,所以林景纯也很直接地问了出来,“你比赛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这件事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也很担心后果是什么,能不能补救,其实你没必要为了我……” 她还没说完便被朴风澜打断,没想到他听后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担心什么啊,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窗外日光正盛,他迎着光,轮廓被勾勒得清晰。 “比赛下半年还有一场呢,我一向对自己很有信心,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不做。放弃上半年的比赛是我深思熟虑的事情,你别说自己不值得,没什么比生命更值得,我不去找你万一真发生点什么呢。” 他语气隐隐约约有哄的意味,像哄小孩儿一样,让林景纯心里莫名平静下来。 过了很久,林景纯特别认真地看着他,“你真好。” 朴风澜挑眉,觉得好笑,“你干嘛,突然说这话。” “我就是觉得,你脾气好,成绩也好,整个人就很好,很阳光,很耀眼。” 十几岁,正打开人生的扉页,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可以不淆世俗,也可以不拘绳墨,想做什么就随心所欲地做了,一向不看来路不计后果。 朴风澜就是这样的人。 话落的下一秒,他很正经地叫住她的名字,“林景纯。”让那股生机也渲染了她,“你也不差。” * 下午放学朴风澜外班有几个好哥们来找他,他便悠哉悠哉出去了。 教室空了大半,同学们全都去食堂吃饭了。岑真叫林景纯也去,林景纯说自己不饿,等他们走了又吃了朴风澜给的糕点填肚子,准备下去找徐正阳问问题,没想到他却已经在外面走廊站着了。 林景纯有点受宠若惊,“你不吃饭吗?” 徐正阳没下午这么腼腆了,但还是惜字如金,“已经吃过了。” “噢噢。”林景纯走到他身边,他把试卷摊开在阳台上,林景纯见他的字迹跟他人一样很清秀,再看分数,果然只错了一道选择题。 “哪里不会?”他问。 “嗯……第十二题,十五题,还有倒数第二题。” 林景纯说完把手里的草稿本和笔递给徐正阳,他接过,然后开始给林景纯讲题。 下课的时候有不少同学嬉戏打闹,林景纯和徐正阳为了不被打扰特意走到了最里面的角落。 徐正阳虽然腼腆,但讲题的时候却很认真,不知不觉已经讲了两个题,林景纯全都醍醐灌顶,“所以这个a+b是12吗?” “嗯。” “这一步是怎么来的啊?” 徐正阳又细心给他讲解,他真的很有耐心,整个过程没有一点不耐烦。到最后的时候,林景纯觉得题全部会了心情都变好了,她抱着草稿本走到后门,想着等会进教室方便点。 两人面对面站着在门口交谈。 林景纯朝徐正阳道谢,“你讲得好仔细,我全都明白了,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徐正阳浅笑,又恢复不好意思的样子,“没事。” “你是不是成绩很好啊?” 话落林景纯觉得自己问得很白痴。 “还好,不过你问我我都会给你解答的。” 林景纯眼睛亮了下,她落了好多功课,如果在不打扰徐正阳学习的情况下能请教他的话—— 林景纯正要开口,徐正阳身后传来一句略微不耐烦的声音,“大晚上的热死人了,堵在这里干嘛呢?” 两个人同时朝后面看去,朴风澜抱着个球,似乎是刚打完回来,头发看着潮潮的,脸微红,眉头紧皱。 林景纯还没见过他这么不高兴的样子,愣了一下,给他让道,“你要进去吗?” “昂。” 朴风澜没看她,反而视线落在了徐正阳身上。不是简单的一瞥,徐正阳能感觉到,他在打量自己。 从上到下的,审视。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只脚踏入了教室。 林景纯以为他进去了,还准备跟徐正阳说刚刚被打断的话题,下一秒便被朴风澜叫住名字。 “林景纯。” 莫名地,这个声音带着一点压迫感,即使他情绪不明显。 “快上晚自习了,还不进教室?” 林景纯看着陆陆续续回班的同学,意识到原来已经很晚了,“啊,我再跟他说几句,马上进去。” 听起来是很敷衍的打发,朴风澜嗤了声,没有打算走的意思,这才正眼看徐正阳,语气没多少好意,“这谁?” 林景纯才想起来没有跟他介绍,于是道:“这是我今天刚认识的朋友,徐正阳。他是19班的,和我们一个数学老师,他成绩也很好,所以我问了他一些题。” 接着她又朝徐正阳道:“他叫朴风澜,是我后桌。” 徐正阳说:“嗯,我认识。” “你怎么认识?”林景纯好奇他自己什么都知道。 “全校第一,经常有在学校光荣榜上看见他的名字。” “哦,原来是这样。”林景纯恍悟,确实,朴风澜算是这个学校的风云人物了,长得好成绩也好。 可朴风澜淡淡道:“我不认识你。” 徐正阳:“我名次不靠前,你不认识也正常。” “确实,我向来不会注意在我身后的人。” 这句话高傲睥睨味拉满。 林景纯不懂朴风澜为什么好像对徐正阳有敌意,不知怎的,他今晚的火气好像格外大。 气氛变得安静,林景纯打了个圆场,“要上课了,徐正阳你先回去吧,我们也进教室了。今天谢谢你,你要是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找我。” 第26章 “他有什么好需要找你的?”朴风澜道:“你先管好自己。” 林景纯感到莫名,有点不满,“怎么就没有找我的地方?” 徐正阳朝她笑,“我会的,那我先下楼了。” “好。” 两人挥了挥手说再见。 林景纯回头时,发现朴风澜都没等她直接回了座位。 林景纯也跟了上去。 她不知道说什么,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朴风澜干嘛又这个态度……林景纯也有点生闷气,她也不要理朴风澜了,她要重新把徐正阳讲的题重新再做一遍。 可她现在发现自己不得不理朴风澜——因为她刚刚拿的草稿本不小心拿成朴风澜的了。 “……” 她慢吞吞地转身,“朴风澜,不好意思啊,刚刚我拿错了你的草稿本,还撕了几页,你会不会不高兴?” 她想,如果朴风澜介意,她可以撕几张自己的给他,或者买个新的。 但她觉得朴风澜没有这么小气。 最多说一句没事。 可朴风澜却漫不经心道:“会啊。” 林景纯愣了愣,认为朴风澜跟下午一样在开玩笑。 “认真的。”朴风澜又道:“我的确不高兴。” 每次都能精准无误地出乎林景纯意料。 “那我给你买个新的吧。” 林景纯拿他也没办法,确实是自己错在先。 朴风澜好笑地看她一眼,“你是真不明白?” “什么?” “听不懂就算了。” 朴风澜没再看她,低头开始做自己的题。 林景纯见他不理自己了,默默又转过了身。 他生的哪门子气?那自己还要不要给他买新本子? 林景纯边写边想,一边还分心身后的朴风澜。 这会儿文纬吃饱喝足回来了,他一走近座位就看见朴风澜的臭脸,问道:“你咋了?脸色这么不好?” 他语气不善,“有人没经过我同意用我的东西。” “谁啊,胆子这么大。” 朴风澜没说话了。 林景纯在前面听着,所以这表明,他是真的生气了? 林景纯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心里盘算要怎么补偿他。 下了课,林景纯主动转过身,看见朴风澜桌子上的水杯没水了。 她灵机一动,起身道:“我去帮你打水吧。” 朴风澜没怎么在意地嗯了声。 林景纯觉得他有时候难伺候极了,没多说立马走到饮水机那接水。 饮水机的水不多了,她想着晚上朴风澜也喝不了太多,就只接了半杯。 接着她走到朴风澜跟前,递给他,“要现在喝吗?” 朴风澜的瞳眸很黑,像黑曜石一样剔透,白炽灯照下来,林景纯见里面倒映的自己。 朴风澜迟迟没接,林景纯在心里叹口气,看来是不喝,她正要把他水杯放到桌子上时。忽然朴风澜猝不及防地凑过来。 下一秒。 他用牙咬住了杯沿,把整个杯子叼了过去。 林景纯只感觉指尖有温热触感蔓延,最后消失不见。 她回过神,呆呆地看着朴风澜。 “不想给我喝就直说。” 略带嚣张的语调,配上锋利的眉眼,他与生俱来的张扬尽显。 “我没有不想给你喝。” 这是什么话…… “你现在心情有没有好一点?”林景纯问。 她见朴风澜喝了一大口水,喉结上下滚动着,却迟迟没有回复,他就爱怎么吊着她。 “没有,你还打算做什么吗?” 林景纯觉得他有点得寸进尺,看穿了他其实根本没在生气,就是喜欢逗她罢了。 “我打算做作业。” 她丢给他这句话,径直回了座位。 * 今晚的夜晚,林景纯已经没有这么彷徨了,因为早上赵湘说过她爸爸会来接她。 她心里有点期待,一想到别的事情心思就不在读书上了。 刚好老林进来了,说给大家放松一下看个电影,还买了一些零食招待大家。 同学们直呼老林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老林说一句德行,问他们要看什么电影,说着要放一个励志片鼓励一下他们。大家都说好无聊,既然放松就看个好看的,于是在众人的呼声下选了法国的《怦然心动》。 其实这部电影很多人都看过,无非是情窦初开和青春成长,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见解。但不知怎的,大家一起围坐之下,竟有不同的味道。 老林说看完合个照,后面的同学不好拍,索性现在就把桌子挪一挪,补个空位,顺便发零食。 于是朴风澜的桌子顺理成章地搬到了林景纯右手边,意味着她要出去必须经过朴风澜。 但两人都没有说话,林景纯是有点生气,其实也不是生气,她就是不太想跟他说话。也没人发现这边的不对劲,大家都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朴风澜依旧懒洋洋地撑着头看电视,跟个没事人一样,他看起来对这种言情片没什么兴趣,心思不知道在哪儿,嘴里的口香糖嚼了又嚼。 电影没看多久就响起了下课铃,同学们开始躁动,但碍于有些人还是在专心致志看电影,他们也不敢闹得太大声,只悄咪咪从后门钻出去。 林景纯没看过,这会看得有点入迷,忽然她发现门口有个熟悉的人影,她定睛一看,是徐正阳来找她了。 两人对视,徐正阳朝她招了下手,示意她出去。 林景纯原本想起身,但发现朴风澜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他这会儿趴在桌子上,一双眼闭着,似乎睡得很沉。 但同时也挡住了林景纯的去路。 林景纯想叫醒他,但看他的样子又于心不忍。纠结了半天,她只好向门口的徐正阳露出抱歉的一笑,同时指了指朴风澜。 徐正阳见状也不由得离开。 后来上课了,同学们纷纷回了教室。朴风澜也悠悠转醒,看样子是根本没睡。 林景纯有点无奈。 朴风澜瞧见她的神情,若无其事道:“要出去?” 林景纯更加无奈,“没事,现在不用了。” 说完她继续看电影。 看到后面,男主扔了女主送的东西,后来男主外公对他说道理:有的人黯淡无光,有的人色泽艳丽,有的光彩照人。如果你有幸遇到一个阳光般灿烂的人,至此之后你的世界就只有她了。 阳光般灿烂的人……不知怎的,林景纯莫名想到朴风澜。 手臂此刻重力压下,林景纯转头看,发现是朴风澜靠在她的小臂上又睡着了。 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 林景纯有点出神,如苇的睫毛垂下,投出浅浅剪影,也挡不住满脸的傲气。上天就是这么偏心,把最好的都给了一个人。 忽地朴风澜睁开眼,电影中的bgm同时响起,两人的目光交汇得相得益彰。 林景纯与他相视过这么多次,难得地愣了一下。这个停顿有多长,像一同古老的轮船缓缓驶入海中央,很慢、很慢。 林景纯转过头,脸很罕见地红了。 朴风澜也没有动作。 直到电影结束这份沉默才打破。 朴风澜起身,把桌子挪回原处,林景纯也低头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桌子上突然出现一道黑影。 “把你电话给我。”她听见朴风澜说。 林景纯有些不解地抬头,“你要我电话做什么?” “担心你啊。” 他说得过于直白,反而让林景纯一愣。 “……” “怎么?不行?” 林景纯只好拿了张纸写了自己的手机号然后递给他。朴风澜也写了一张自己的给她,林景纯盯着那串数字有点发呆。 朴风澜看了一眼,然后放进口袋里,漫不经心问:“我送你?” 林景纯想,他这算不算是主动求和? 但林景纯拒绝了,“谢谢你的好意,我爸今晚来接我,你也早点回家吧。” 朴风澜点头,“嗯,那行。” 林景纯跟他一起出的教室门,夏风拂过的夜晚,风里裹挟着他身上的气息。 这味道让林景纯莫名觉得安心。 两个人一步一台阶走着,林景纯主动开口,“你还要去训练吗?” “嗯。” “几点开始啊?” “十点半。” 那他刚刚还说送自己,就不怕晚吗。 朴风澜这时看她,“怎么了?” “没什么。”林景纯说:“觉得你还是挺辛苦的,下了课还要做许多事。” 朴风澜挑了下眉,“我这人闲不下来,忙起来是乐在其中。” 第27章 “做喜欢的事的确会让人开心。” “你以前学过舞吧?”朴风澜忽然问。 林景纯感到诧异,“你怎么知道?” “猜的。” 会跳舞的人身上有种出类拔萃的气质。 聊到这个话题,林景纯神色有些黯然,“不过已经很久没学了。” “因为什么?” “一时半会解释不了,等我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吧。”林景纯脸上是勉强的笑,两人刚好走到校门口,她对朴风澜告别,“我先走了,明天见。” “行,到家发个信息。” 和朴风澜分开后,林景纯在人群中找着林伟,走出人群后,她看见林伟在路口旁抽烟。 林伟个不高,有些富态,穿着条纹短袖,平底鞋表面的布已经开裂。 林景纯走过去,叫他,“爸。” 林伟转过身,掐灭了烟头,“你们放学挺晚的,我门口看了好久都没看见你,索性在这儿来抽烟了。” 林景纯说:“我没穿校服,应该挺好认的。” “嗯,也是。走吧,车停在对面。” “好。” 刚好绿灯亮了,林景纯下意识往左边看车,一眼就瞥见还站在那的朴风澜,他很高也很显眼,眼神似乎一直盯着这边,两人不小心对视上,朴风澜不着痕迹地挪眼到她身边的林伟,过了一会才转身离开。 林景纯顿了下,林伟立马叫她,“愣着干什么呢,绿灯没几秒了,快走吧。” 林景纯回过神,加快脚步,“我来了。” * 坐在车上,没几分钟就到家了。林景纯感慨要是每天都能坐就好了,她就不用一直走在阴暗的巷子了。 林伟叫她下车,问了她为什么不住校了,林景纯简单说完,林伟只说:“不要总是忤逆你妈。” 林景纯没说话,她和林伟不是很亲。林伟是长途司机,经常不在家,这次回来听说要待挺久的,所以才有时间来接她。 回家后,赵湘倒是没再碎碎念了,林景纯也正常上楼洗漱。反而林伟一回来就在楼底下黏着赵湘,他在赵湘面前一向是好丈夫角色,背后又老是对林景纯吐槽赵湘强势,对此林景纯已经见怪不怪,家里表面安静祥和就好。 洗漱完后林景纯躺在床上,发现手机上有好几个未读短信,全是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她擦着头发,才想起来忘记跟朴风澜报备了。 她点开,看见的第一句是:【回家了?】 林景纯赶紧回复:【刚刚到家,你呢?】 【我也刚到。】 那边秒回。 林景纯不知道说什么了,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他刚回家,大概还要别的事情要忙。 林景纯这样想着,关闭了手机,准备去吹头发。 手机叮咚一声忽然又发来条短信。 【今天开心吗?】 这一句看得林景纯莫名其妙,她刚想问什么意思,发尾的水珠滴在屏幕上,模糊了字迹,下一秒那边又发来几条信息—— 【问那男的题,你开心吗?】 【嗯?】 【为什么不来问我?】 第20章 20 今晚相猛在朴风澜家睡, 起因是他模拟考成绩出来了,他爸看了分数差点没大义灭亲,面对他爸的凶悍, 相猛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转眼就逃到了水岸名邸。 这家伙也不是第一次来这儿, 但就是感觉新鲜,每次来都觉得特气派,左看看右看看, 就是不睡觉。 朴风澜才从实验室回来,有个题没算出来, 头快疼死了,压根没功夫伺候相猛。 他朝他丢了套新的换洗衣服, “今晚你睡客房。” 相猛:“我就不能跟你睡?” “我嫌弃。” “咱兄弟俩都有多少年没一起睡了, 我记得上次睡觉还是在上次吧。” “嗯,你口水流了我一枕头。” “你就只记得这么恶心的事儿。” 朴风澜冷冷一笑, “你也知道恶心。” 相猛不理他,环视一周, “你爸妈不在家?” “在公司。” 相猛打了个哈欠,“真好啊,一个人在家自由自在的,你不知道我爸这几天回来我都没活路了。” “你想住我这也行, 反正家人也没人。” “没骗我?” “嗯。” “还是你好。”相猛试图拍他肩膀,没想到朴风澜直接躲开, 相猛皱眉,“你今晚为什么这么冷漠?” 朴风澜说:“我累了。” “不, 你是有其他人了。”相猛是很标准的英俊周正的长相,任谁也看不出这样的他也会八卦, “我想起了,就是你那女同学吧。” 朴风澜:“你猜对了。” 他从来不掩饰自己。喜欢、讨厌谁都是一向明确的。 但他也没给相猛继续八卦的机会,转身上了楼。 见相猛没再跟上来,这样也好。 朴风澜洗漱完,看了眼手机,没消息。他本来就为竞赛题头疼,现在心情更加郁躁,眼前闪过林景纯问徐正阳题的样子,朴风澜面无表情打了几行字过去。 “眉头皱得这么紧,大半夜的谁惹你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破了周围的低气压。 相猛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了,他换上了朴风澜的衣服,倒还挺合身。 “不是让你睡客房么?”朴风澜甚至没看他,乌黑的眼睛盯着手机。 “着什么急,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相猛是经常混酒吧的人,要不凌晨回去要不玩通宵,现在对他来说确实还太早了。 他游走在朴风澜的房间,看见桌子上居然摆了只兔子,还是特别细心包裹得很好。他顿时大吃一惊,把兔子拿了起来,“你不是最讨厌布偶吗?怎么房间还有这玩意儿。” 朴风澜瞥了一眼,“放回去。” “装什么?不知道谁前段时间走在街上都不愿意路过这种店。” 说起朴风澜讨厌布偶,是因为他还有个妹妹,一直养在国外,从小爸妈也在那边带她,而朴风澜却是跟着家里的阿姨生活。 每次父母回来,总要带一堆布娃娃哄他,朴风澜嗤之以鼻,这些都是他妹妹喜欢的,而他们根本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后来父母似乎意识到这个问题,逐渐回国开始弥补,尽管一家人目前很好,但朴风澜对布娃娃的讨厌已经根深蒂固。 至于这件事,是朴风澜周围人尽皆知的事情。 朴风澜这会儿还在看着手机屏幕,脸色说不上好,直到过了几分钟,对面传过来一条消息—— 【那我以后找你给我讲题可以吗?】 也是在那一瞬间,朴风澜不自觉勾了下唇角。 他想,或许那个兔子不是自己,而是林景纯。 相猛抱着手臂看他奇怪反应,作为兄弟,也猜到了一些,用手肘戳了他下,“说吧,到底为什么破了例?” 朴风澜始终盯着手机,眼都没抬一下,但能明显感觉到他心情不错,“因为她在我这儿,所有的标准都不值一提。” * 这几天过得都很顺利,林景纯觉得自己学习好像跟上了,心里的压力不由减了一些。 但她却觉得和朴风澜的关系有些微妙。 自从那天晚上朴风澜发了那几条短信后,林景纯确实这些天都有问他题。 可朴风澜性格却和徐正阳截然相反,可能是异于常人的聪明,让他在辅导林景纯时会不由得说她笨。这让林景纯有点怀疑自己了,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 “景纯,这次数学模拟考你居然都140了,好厉害啊,是不是朴风澜给你讲题有了效果。” 昨天又考了数学,今天成绩就出来了,岑真看着林景纯的试卷忍不住夸奖,这几天朴风澜辅导林景纯她是看在眼里的。 林景纯也知道是朴风澜的功劳,他讲题很有一套,只是……林景纯叹了口气,“但他嘴里含笨量太高,有点不敢让他教了。” 直到现在林景纯还能回想起有天她多问了朴风澜一遍书上的例题,他便略带嘲意地看着自己,“你是笨蛋吗?” “啊,可能这些题对他来说太简单了吧。”岑真道。 “应该是。” “不想让我教,意思想让楼下那男的教?” 一道声音打破两人的谈话。 林景纯回头望,没想到朴风澜居然在后面,他刚从办公室回来,手里拿着资料,挑眉看这,话尾都带着锋利。 林景纯被他这种眼神看着有点心虚,她说的是不敢,又不是不想……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解释。 “那是什么意思?” 林景纯正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的时候,岑真叫住她,“景纯,校门外开了一家鳗鱼饭,放学我们去吃吧。” 第28章 林景纯转过头,“我之前看美食视频的时候看见过,感觉很好吃。但是我没有吃过。” “啊,你没吃过鳗鱼饭啊,这可是沿海城市的特色。” “我以前住的城市没有海,说起来我也没有见过。” 她一直想去的,海和雪对于生活在不南不北地方的孩子来说是一种执念,可惜尽管来了雾江也一直没有机会去看看。 岑真又说:“那我们放学去吧。” 林景纯想了想,自己剩的钱不多,她要合理安排,恐怕就去不了了,于是说道:“我今天已经买了面包了你先去试试好不好吃,下次我们在一起去吧。” 岑真唉了声,“好吧。” 话落,上课铃响了,不一会儿,老林走了进来。 他身为班主任,到了高三复习阶段,课讲得不多,大多讲一些道理,今天他也是坐在讲台中间,开始讲事情,“最近我的扣扣号被人盗了,到处发消息找人借钱,你们都收到了吧。” 有同学附和,“对,收到了,问我在不在,然后说借点钱。” 林景纯最近没有登扣扣,不知道这个事情,一时间还挺惊讶的。 老林又说:“但是某个同学,居然相信了,给骗子转了两百块钱。” “你但凡动脑袋想一想,就知道我找谁借钱都不会借到你头上。而且我搞投资的,怎么又会差这两百块钱?” 班里同学一阵唏嘘,纷纷讨论谁啊。 还没唏嘘完,下一秒又听见老林提高音量—— “你说是吧?文纬。” 话落众人都望了过来。 朴风澜意味深长看他,“原来是你啊。” 文纬脸瞬间红到爆炸,“我是看那个人说的太真实了,所以让我姨发了两百块钱。” 老林笑笑,又说:“钱我已经退给你了,就当我被骗了两百吧,不过你们下次要注意,比如备注都改得陌生一点,不要这么让骗子一看关系就很好。” 同学们表示都上了一课,又开始讨论给对方的备注是什么。 四周都讨论得火热,林景纯没参与进去,一直在写题。 文纬开始问朴风澜,“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朴风澜的视线从林景纯身上移开,“没备注。” “什么?就是我的昵称?” “昂。” “朴风澜你好样的。” “这不是害怕你被骗么。”朴风澜盯着他笑了一下,“是吧,两百块钱。” 文纬顿时感觉自己被人踩在地上狠狠摩擦了,但是是自己吃亏在先,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 晚上上晚自习的时候,林景纯依旧没去食堂吃饭,这几天赵湘出差,没有回家,而林伟是个把钱财全部上交的人,所以林景纯也没有问林伟要生活费。 “车站那儿新开了寿司店。路过买了点儿,尝尝。” 林景纯正埋头写题,忽然头顶又是黑压压的,伴随着一股香气。 抬头看见是朴风澜提着一袋寿司。 回想起来这几天林景纯没有去吃饭的日子朴风澜都变着花样给她带吃的。 糕点、热卤拌饭、曹氏、袁记云饺、寿司…… “你不吃吗?”林景纯问。 “吃过了。” “谢谢啊。”林景纯接过。 她最近太拮据了,都不知道要买什么东西报答朴风澜了。 见她没动作,朴风澜挑眉,“吃啊,怕我下毒呢。” 林景纯摇摇头,有些被他逗笑,“当然不是。”说完拿起一个鲔鱼寿司,尝了一口。 朴风澜撑着头问她,“怎么样?” 他的眼睛很亮,里面全是漆黑的纯澈。 林景纯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嗯,很好吃。” “我看看你手机。”朴风澜忽然这么说。 “啊?” “打个电话,我手机没电了。” “好。” 林景纯后知后觉把手机翻出来给他。 朴风澜拿了手机,是上课才能带的老年机。林景纯见他随意翻了翻,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沉沉的。 “给你。”过了一会他把手机还给她。 林景纯问道:“你不是要打电话吗?” “不打了,没什么想打的。”他声音里蕴藏着一丝不爽。 林景纯还想问什么,他已经起身出教室了。 林景纯看着桌子上的寿司和还没关屏幕的手机一脸懵。 他这又是怎么了? 林景纯拿起手机,发现是还在联系人的界面。 而按键指向了朴风澜的号码—— 那天晚上朴风澜发消息过来之后,林景纯保存了他的电话号码,但是没有给他备注。 所以,朴风澜是在为这个生气吗? 怪自己没有给他备注。 想到这,林景纯忍不住笑起来。 * 直到晚上快上课,朴风澜才回教室。他一进来就在收拾东西,说了一句,“今晚去练赛车。”声音不大不小,也不知道跟谁说的,语气还是那样张扬,听起来应该是消气了。 虽然不确定他是不是对自己报备,林景纯还是转头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朴风澜说:“没跟你说话。” 林景纯笑笑,好脾气道:“可我想回答你啊。” 朴风澜哼了声。 林景纯又补充,“备注我已经改了,改成了你的名字。” “?”朴风澜挑眉看她。 “我知道你没问我,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时候岑真和文纬都没回来,林景纯又小声说:“别生气了。” 朴风澜像是故意的,扬起一个笑,“我没听清。” 林景纯耐着性子,“我说你别生气了。” “什么?”他像是逗猫咪一样,怡然自得。 可林景纯受不了他了,“听不清就算了。” “知道了。”朴风澜单手拎起书包,另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摸了摸林景纯的头。 林景纯整个人忽地一颤。 朴风澜又说:“知道我给你备注的是什么吗?” “什么?” “兔子。” 林景纯抬头,“为什么?” “哪来这么多为什么。”他又笑。 林景纯不明白,“你这样不怕被骗吗?这样骗子一看我们关系就不错。” 朴风澜耸耸肩,满脸无所谓,“如果是你的话,我宁愿被骗。” * 这几天都是林伟来接的林景纯,所以林景纯每晚都很安心。 今天照旧出校园门的时候,林景纯看了一圈,却没发现林伟的身影。 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林景纯看来电显示是爸爸,接了起来,那边说:“景纯,今天晚上你自己回来吧,我就不来接你了。” 林景纯愣了下,有点没反应过来,“啊。” “我想着每天开车有点浪费油钱,我走过来接你也挺累的。现在街上都还很热闹,应该没什么事,你就自己走回来吧。” 林景纯知道,林伟只有赵湘在的时候才会装装样子来接她,林景纯也知道他一向利己,只是没想到他这次坦诚得这么快。 “好吧。”最后她只能这么说。 挂了电话,林景纯便重复之前那样一个人扎入夜色。 现在是十点十分,林景纯还想早点回去洗个头,所以选择了一条近道。 这条路她之前也走过,周围的商铺关得很早,路上没什么人,路灯也黑黑的像是年久失修。 林景纯快步走着。 忽然迎面走来一个摇摇晃晃、浑身酒气的男人。 林景纯看见这个情形顿时警铃大作。 她低着头,假装没有看见那人,往右边走。 她原以为会平安度过,谁知那个男人也往右,堵住了她的去路。 “!!!” 林景纯强忍镇定又往反方向走。 男人也跟着往左。 “小妹妹,害怕呀?” 一股酒气扑鼻的声音在头顶盘旋。 林景纯捏紧书包带子,抬头,“你想干什么?” “你的手都在抖,是真的害怕啊。”林景纯这才看清他的长相,比林景纯只高半个头不到,皮肤黝黑,眉毛稀疏,穿着迷彩短袖。 他继续说道:“我刚刚在大老远就看见你一个人了,才放学呢?没人接你?” 林景纯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只觉得很害怕,他从言语到长相都是不友善的。 “马上红灯了,我要过马路,麻烦让一下。” 前面就是十字路口,林景纯要走到那里往左过马路,于是迅速从男人身边穿过。 过马路的时候她几乎是带跑的,祈祷那个人不要追上来。 过去刚好已经变成了红灯,她刚准备抒口气,下一秒肩上搭了只手上来,紧接着又是那充满酒气的声音,“小妹妹,这么跑这么快干什么?我送你吧,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第29章 林景纯心瞬间沉了下来。 她想起自己八岁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坐车去市里面学芭蕾。当时她走在路上,也是一个陌生男人跟她讲话,后面她跑,那个男人追了上来,也像现在一样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按住她,然后问她要去哪里,说要带她去玩,然后不顾她反抗把她往一个小巷子里面拉。 不过好在她挣脱了,只不过这些年一直心有余悸。 就像此时此刻,林景纯也很快想起那段过去,心里的不适感愈演愈烈。 “不用了,你不用再跟着我。不然我报警了。”林景纯转了个身挣脱他的掌心。 她知道像这种人,自己越紧张对方就越兴奋,所以她一直没表现出特别过激的行为。 可男人似乎跟没听见一样,继续跟着林景纯走,边走还变找话题。 林景纯只能冷静地回答,与他保持适当的距离。 “你刚刚不是跟我走的反方向吗?为什么现在要走这边。” 男人小眼睛里满是看不懂的笑,“说了送你啊。我不是坏人,你别怕。” “……” 一路上要走到家门口,林景纯不想让他真的知道自己家地址了,于是道:“我的家就在前面,谢谢你送我回家,你也回去吧。” 她做到很礼貌的回复,内心希望男人快点走。 男人听了她这句话,疯了一样抓住林景纯的肩膀,大声吼道:“你骗我干什么?你家根本不在这里!” “啊!”林景纯被抓得吃痛,眼前的男人彻底疯狂,她感觉自己今天走不掉了。 “你骗我干什么!你骗我干什么!很好玩吗??!” 男人一直在重复这句话,面目狰狞。 林景纯看着他的模样,身体止不住地抖。 男人还在一直吼叫,周围没有人,家家关门抵户,林景纯连想找个人帮忙都找不了。 忽然她看见远处有个24小时便利商店灯还亮着,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她趁男人不注意的间隙拼了命地往那跑。 男人也紧随其后,嘴里开始吐出不堪入耳的脏话。 林景纯看着光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终于,她摸到了门把。 “叮咚——欢迎光临——” 机械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便利店的冷气,林景纯的心沉稳了下来。 好在,那个人没有再追上来。 林景纯的心脏快要跳出来,她有些麻木,也很崩溃,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商店里乱逛。店员看她一直在店里徘徊,眼神变得有些不善,林景纯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去买了瓶冰糖雪梨打破尴尬。 可她没有出去,她怕那个男人在外面站着。林景纯看着玻璃窗,玻璃窗倒映着自己。 一张脸很红,额头上是细细密密的汗珠,眉间全是焦愁,头发也没有这么凌乱过。 她想了想,拿起手机拨打了林伟的电话。 嘟嘟几声,那边很快接起,“喂,景纯,怎么了?这么还没有回来?”林伟好像在抽烟,语气是那种放松的惬意。 相反林景纯就很不好了,她说:“爸,刚刚我遇见了一个变态,他尾随我,我害怕躲到红旗便利店来了,你能来接我吗?” 林伟反应不大,“什么变态,你没有报警吗?” “没有。” “你等下,我现在过来。” 挂了电话,林景纯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兵荒马乱的只是自己而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伟终于到了。他身上也有一股酒气,林景纯闻到这个味道快应激了。 “那个男人在哪里?” 林景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没有跟着我进来。” “我一路走过来也没什么人。”林伟说:“走吧,他应该也走了。” 林景纯给自己做了好多的心里建设,才跟着林伟出去。 一路上,她都还是很害怕,生怕那个男人从哪个地方蹦出来继续吼叫。被抓住肩膀的疼痛仿佛没有散去,画面也历历在目。 林伟看她东张西望的样子,催促道:“别害怕了,可能就是有人喝酒撒酒疯。” 林景纯没说话。 林伟问:“你今晚走的哪条路?” “有十字路口那条。” “难怪了,那条路都没什么人,你以后不要走那条路了。” 林景纯又没说话了,她脚步很慢,心里乱乱的。后怕的感觉持续不断。 林伟见她磨磨唧唧的,有点受不了,不由得说话重了点,“你不要疑神疑鬼了好不好,你看这大街上哪里有人?” 林景纯忽然就委屈了下来。 别人的父母都生怕自己孩子出什么问题,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林伟不仅没有担心她,还说她疑神疑鬼。 “……” 林伟没意识到自己哪里话说错了,还是自顾自走着。 林景纯在原地站了一会,发现林伟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心里酸楚更深。 可这有能怎么办呢。 她的爸爸就是这样子的。 林景纯很快抚平自己的心情,这么多年来是她一直在治愈自己。 接着她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抬脚跟上了林伟的脚步。 到家后,林伟也没说什么关心的话,赵湘不在家他就更加肆无忌惮,桌子上还摆着没有收拾的酒瓶,花生壳也剥得到处都是。他一进门就吩咐林景纯说:“你把这里收拾一下。” 林景纯看着狼藉的桌子,就如同她这个人一样。 她这次没有再懂事地点头,而是扔下一句我还要做作业便上了楼。 把房间门关上之后,林景纯无力地蜷缩在地上。很久很久,她翻出手机,看着寥寥无几的联系人,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连个能够倾诉的人都不曾有。 手指按下下键,联系人挪到了“朴风澜”这里。 这个名字仿佛自带光芒一样,平静地躺在那,却吸引人去点开。 不知道为什么,林景纯忍不住哭了,眼泪砸在手背上,鬼使神差向对面发了消息—— 【朴风澜,我好难过。】 第21章 21 谢谢你, 在每个晴天陨落时,每处美好消弭时,总是带给我满贯的甜蜜。 ——《林景纯的日记本》 - 凌晨一点。 逐牧赛车俱乐部。 又一圈下来, 相猛发现朴风澜有点心不在焉。他们这群人都是玩黑夜的, 日夜颠倒, 场地刺眼敞亮分不清白昼。 “朴大少爷今晚是怎么了?怎么不在状态。” “他这几天不是一向如此吗?”有朋友打趣。 最近朴风澜新收了辆法拉利911,哥几个都羡慕坏了,朴风澜却没之前那股傲气, 只让他们随便开,报废了都算他的。 任双月今天也在这里, 因为她哥和朴风澜玩得不错,她经常来俱乐部看他们赛车。 这时她走到朴风澜面前, 问道:“在想什么呢。” 朴风澜抬眸看她一眼, “是你跟林景纯说我喜欢玩偶?” 任双月愣住,没想到他忽然问自己这个, “难道不是吗?” “你很了解我?” “我没这个意思。” 任双月一时不知道怎么辩解,她刚开始只是随口一说觉得好玩, 可林景纯居然真的买了,也不知道朴风澜现在在想什么。 “……”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一度尴尬。 朴风澜的手机突然震动打破一切,他低头看了眼消息, 忽地眸底一沉,片刻又恢复过来。 “我和你不熟, 以后也不会熟到哪去。希望你还是离我和我的人远一点比较好。” 朴风澜扔下这句话就走了,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任双月。 任双月看着他的背影, 站在原地,一时间无所动作。 相猛眼尖瞥见朴风澜有要走的迹象, 拦住他,“才没开几圈呢,干嘛去?” 朴风澜拿起手机,摇了摇,散漫道:“兔子找。” * 林景纯发完信息就躺在床上了,她刚才一时情绪上头,居然找了朴风澜,冷静过来后,有点后悔,可惜短信没有撤回键。 心里的害怕还是在作祟,以及对这个家的失望。 林景纯闭上眼,想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 手机屏在这时亮了一下,在夜里照得十分清晰。 林景纯感应到,翻身拿起了手机。 “下楼。” 只有简短的两个字。 林景纯心一震,立马起身。 还没反应过来,一通电话随之打了进来。 她愣了几秒后接起。 “下楼。” 还是这两个字,可朴风澜说出口的时候,隐秘浮动的声线轻而易举拨动她耳膜。 第30章 “你在哪里?”林景纯还是呆呆地问。 朴风澜被逗笑,“还能在哪里,当然是你家楼下啊。” 林景纯看了眼手机,已经凌晨一点半了。 现在,下楼吗? “害怕我把你拐跑了?”电话那头他的声音持续不断,“这么迟疑做什么?” “不是。”林景纯觉得自己好像是冷静的那一方,心却扑通在跳,“现在太晚了吧。” “好饭不怕晚。” “……” “再不下来饭就真的晚了。” 林景纯后知后觉跑到窗台边。 低垂的夜幕之下,四周阒寂无声,唯有明月的清辉在葱郁的枝桠间流浪。 树下站着一个穿黑t的少年,面目倨傲,手里提着一个袋子,月光投下掉落明暗交接的光影。 “说话,林景纯。”电话里传来滋滋声。 “我马上下来了。” 话落,楼下的人在一瞬抬眸。 林景纯刚好撞上那深不见底的眸子,仿佛一眼万年,其中有什么东西在碰撞、交织,让她差点拿不稳电话。 她强壮镇定,“你等我。” 对方游刃有余,“我等你。” 林景纯转身,到一楼的时候发现林伟早已熟睡,她悄悄打开了门跑了出去。 朴风澜单手插兜地站在那等她,旁边还停着一辆机车。 见林景纯来了,朴风澜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只递给她一个头盔,“上车。” 林景纯问道:“去哪儿?” “信我吗?”朴风澜回头看她,眼里的坚定明亮依稀可见。 “……” 看出了她的态度,朴风澜又道:“信我就上车。” 林景纯走到他身边,坐上了他的后座。 他又叮嘱,“抱紧点。” 林景纯迟疑一秒,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他的身体很炙热,有少年独特的气息,莫名把林景纯内心那抹空缺填补,意识都在告诉她自己已经到了一个可以安心的地方。 朴风澜感受到她的紧贴,唇角下意识勾了勾,拧动把手,下一秒机车在夜深人静的马路上驰骋。 两边的风景一闪而过,一切都是自由的旋律。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林景纯下了车,面前的景象让她整个人一愣。 湿冷的海风自她耳边呼啸而过,带着咸涩的味道。眼前的海一眼望不到边际,只有四周连绵不绝的重重山影。 大海中的繁星被潮涨潮落搅动着起伏,水面波光粼粼,让人为之震撼。 这是林景纯第一次看见海,一时之间被漂亮得说不出话来。 “走近点瞧瞧。” 身后传来朴风澜的声音。 他们此时站在马路上,离海滩还有一段距离。 林景纯会心一笑,“你居然带我来了这里……” “拿着。”朴风澜没说其他,给林景纯递了个袋子。 “这是什么?” “这么好奇自己打开不就知道了。” 林景纯接过,里面的东西还是温热的,她还没打开就闻到了一股香气。 她慢慢拆开,发现里面是一份鳗鱼饭,肉很多,被浇上了很香的酱汁。 她忽然想起下午和岑真谈论的鳗鱼饭和海,没想到朴风澜都有留意到。 “前面有座位,坐着吃。” 朴风澜自始至终都没做任何解释,一直在引导林景纯。 “好。”林景纯点点头,心里流过一阵暖流。 两个人在海边的一张空桌子上面对面坐着。 朴风澜好整以暇地撑着头看她。 林景纯有点不自在,他只买了一份,自己一个人吃好像不太好意思,于是提议道:“一起吃?” “怎么吃,你喂我?” “啊?”林景纯没想到他这么说,他看起来很认真,林景纯迟疑一秒,还真夹了一块鳗鱼肉递给他,“给。” 朴风澜瞧见她的动作,被她再次逗笑,“来真的啊?” “不然呢,这里只有一份。” 朴风澜说:“我专门买给你的,你吃就行。” “好吧。” 林景纯自己默默吃了,对面的目光却让她怎么也忽视不了。 最后她再也忍不住,“朴风澜……你老看我做什么?” “是吗?”朴风澜忽然手伸过来,手里拿了张纸,及其自然地擦了擦林景纯的嘴角,“我看兔子吃饭,关你林景纯什么事。” 他的眼神坦然又直白,无躲无藏。 反倒是林景纯不自在了,她三两口吃完饭,这个酱是甜口的,好像吃甜的会分泌多巴胺,现在她心里的不愉快都烟消云散了。 “吃完了?” 朴风澜看她。 林景纯点点头。 朴风澜开始收拾桌子。 林景纯连忙道:“我来吧。” 朴风澜拍掉她的手,“你难过就去看海,脏活我来干。” “……” 林景纯止住动作,看见朴风澜仔细帮她收拾垃圾,感觉今晚的月亮更亮了一些,也许是错觉,也许是心里的光在闪烁。 这种感觉,无以言表。 大海的浪潮迭起,持续不断,林景纯看着看着,慢慢静了下来。 朴风澜好像真的有一种魔力,安慰的话他不会说,可他这种方式却莫名其妙地让自己所有的不安化成了眼前绵延的海水,一直朝远方流去、走远。 林景纯驻足良久,蓦地她转身,对着朴风澜说:“朴风澜,我给你跳一支舞吧。” 朴风澜正好收拾完,他饶有兴趣道:“你会跳舞?” 林景纯对他笑笑,她笑起来很好看,和平常很不一样。夜吹乱了她的头发,带着大海的宁静,“我还有很多秘密。” 说完她走到海边,今晚她穿的月牙色连衣裙,与悬挂在墨空的月亮相得益彰,身材纤细,肤如羊脂玉,在夜里是独一份绝色。 没有音乐,没有其他观众,林景纯在潮汐起伏的海边开始。海鸥为她伴舞,月光为她加冕。林景纯踮起脚尖,不停旋转,翩翩起舞,宛如一只白天鹅。 她跳的是芭蕾,没有穿特地的鞋,不算很完美,看起来还有一些生疏,但却有一番与众不同的味道。 乌云遮天蔽日,狂风卷起她的裙摆,浪潮拍打在礁石上高高溅起,将她的裙摆染成了深海的墨色。 朴风澜在她身旁看着,一言不发,是她最忠实的观众。 不知道过了多久,舞曲到了最后的时候,林景纯一转,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直直倒了下去。她倒在沙滩上,裙子打湿,双手也触碰到潮水。细沙下的贝壳硌得她手生疼。 朴风澜快步走了过来。 林景纯视线是他也被海水沾湿的裤脚,接着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跌倒了就站起来。” 没有冗杂的询问,也没有假意的关心。他只是想要扶她起来,仅此而已。 林景纯看着他的掌心,把自己的手也伸过去。 手里的沙摩梭在两人手心,他稳稳接住了她。 “谢谢。” “……” 朴风澜什么都没再说,林景纯也不觉得自己跟狼狈挂钩,只是有些黯然。 多久没跳舞了?她不记得。只记得那件事之后,自己再也没有勇气继续跳最爱的芭蕾。 “好看吗?” 林景纯站在朴风澜身边,仰头问他。 朴风澜说:“好看。” “那你想知道我其他的秘密吗?” 夜或许会蛊惑人心,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林景纯的朴风澜,林景纯多了一些大胆。 朴风澜仍旧是那一副心高气傲的模样,脸庞被月光修饰得棱角分明,“我尊重你所有选择。” 林景纯渴望光明,更渴望光明的人将自己从黑暗中带走。眼前这个人,让她第一次忍不住想去靠近,忍不住想去相信。 对人剖析自己是一件慎重的事情,林景纯想告诉他,又缓了缓,露出一个笑,“下次有机会我再跟你说吧,朴风澜,你会记得今晚吗?” 朴风澜看着她,一如悬月般恒久,“记得。” 他会记得,2011年的夏天末尾,凌晨两点的雾江海岸,她只给他一个人表演。 第22章 22 “景纯, 你怎么了,看起来今天状态不好?” 一大早,岑真就发现林景纯不对劲。 林景纯昨晚凌晨几点才回去, 今天早上七点又起床, 确实没休息好。 “你别说她状态不好, 你看这位。”后面的文纬发话。 几人同时看向他旁边的——朴风澜。 这人迟到了不说,早自习直接趴在桌子上补觉。果然是老林的“嫡长徒”,这都不带批评的。 第31章 岑真和文纬对视上, 文纬给她一个“你懂我意思吧”的表情,岑真挑挑眉, 暗示“我懂我懂”。 林景纯看着他俩眉来眼去,叹了口气, “我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喝醉的男的。” 岑真睁大眼睛, “啊?然后呢,你没事吧?” 文纬翻了个白眼, “有事还能出现在你面前啊。” 林景纯继续说:“然后他就一直跟着我,问我很多事, 我没理他,快到家的时候他突然对我大吼大叫,我被吓到跑去一个便利商店躲着,最后我叫我爸爸来接的我, 但是一整晚都睡得不好。” 岑真皱眉,“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爸爸不是每天都来接你吗?” 林景纯摇头, “他有事。” “今晚呢?” “应该会来吧。” 林景纯其实知道不会来,但她不想让他们担心, 说出这件事只是为了让情绪有个宣泄口。 “今晚我和我妈妈送你吧!这几天你都不要一个人走了。” 林景纯内心感动,但岑真和她们家方向相反, 更何况岑真爸爸还在恢复期需要人照顾,她怎么可能麻烦她们。 “没事的,今晚我爸爸会来的。” 说这句话林景纯自己也不相信,可又能怎么样呢,还是要面对的。 “反正你小心一点,有什么时候就赶紧报警。昨天那个人也应该报警抓他。” “他喝醉了,后面不知道去哪里了,可能是耍酒疯吧。” “唉……这算什么事啊。” 正说着,老林又从教室外面进来了。文纬眼看着他脚踏进来,赶紧摇了摇身边睡着的朴风澜,“老林来了,快醒醒。” 朴风澜这才悠悠转醒,他第一眼看的是林景纯,过了一秒,转了方向。 老林已经坐在讲台上,双手合拢,长叹口气,“学校最近要申办活动,要求每个年级都准备几个节目。” 同学们听到这个来了兴趣。 “原本我们高三,学业紧张,是不需要参加的。可教导主任说必须有一两个班准备节目,于是抽签决定,结果就抽到我们班了。”老林看向众人,“我们班有人参加吗?” 底下鸦雀无声,很显然,他们只是对节目感兴趣,而不是对准备节目感兴趣。好学生是拎得清哪个更重要的。 见没人回应,老林也表示无奈,可是学校这样安排,他推脱无效,只能说:“既然没有人,那我就随便点了。之前我看林景纯的信息表里面有擅长芭蕾,刚好楼下文科班跟我们一起组织,你们就准备舞蹈吧。” 林景纯听到这个名字,内心一震。 接着老林又点了几个人的名字,说就这么决定了。 “景纯,你真的要去跳舞吗?”老林走后很快上课铃响了,岑真趁老师没来,悄悄地问她。 林景纯也隐隐皱眉,“我已经很久没跳了,跳不好的,等我下课就去找老林说。” “好,而且排练的话也太耽误学习了,不知道这破学校搞什么鬼。” 林景纯点点头,心里有点乱。 下节课是数学老师的课,他一来又要考试,同学们哀声载道,说数学老师是杀人不眨眼的小老头。 林景纯同样很煎熬,这样就意味着要考两节课,下课还不能出去。 但是没办法,她只好硬着头发做了。 后面终于下课了,林景纯交完卷子就马不停蹄去三楼办公室找老林,好在这是大课间,时间充裕。 在转角的时候她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慌忙之间她说抱歉抱歉,正准备走便被人叫住,“林、林景纯。” 林景纯诧异回头,发现自己撞的人竟然是徐正阳。 他脸微红,故作镇定地扶了一下眼镜,“你这么着急要去哪里啊。” 说起来林景纯已经好久没看见他了,今日一见发现他的胆子又恢复到初见,“是这样的,我们班主任今天安排我演出,我想跟他说我不合适。” 她想到什么,又说:“对了,他说和你们班一起合作演出芭蕾舞剧,你知道这件事吗?” 徐正阳点头,“知道,演《胡桃夹子》。” “胡桃夹子……” “我也参加了。” 林景纯有些错愕,“你也学芭蕾?” “学过一点,不太熟,我也是充数的。” “最近复习阶段太紧张,我感觉排练太费时间了,要不你也……”林景纯想说他也去跟老师说,半途又失声,万一人家想去呢。 “其实休息的时候也可以复习,高三的节目不会这么严格,也许你可以试试。” “我吗?” 林景纯迟疑了。 就在这个停顿的间隙,凭空出现一道声音,“离上课时间还有八分钟,你要一直在这待着等响铃?” 林景纯回过神来,看见朴风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 朴风澜挑眉看着她,示意她该去老林办公室了。 “我先去问问老师,之后再跟你说吧。”林景纯对徐正阳说道。 徐正阳:“好。” 林景纯往老林办公室去,朴风澜紧跟其后。 可林景纯到里面时,看见办公室空无一人,这时有个同学走过说:“老师都去行政楼开会了。” 林景纯呆呆地站在门口。 要不晚点再来? 她还在思考,一旁的朴风澜出声,“你不是喜欢跳舞吗?为什么想拒绝。” 林景纯依靠在那,没有看他,“可是我跳的不好。” “昨晚不是很好?” “我最后都摔倒了。” “林景纯。”他叫她的名字,“把头抬起来。” 林景纯慢半拍照做,对上他漆黑的眼睛。 “你跳得很好,我也不觉得摔倒就代表失败。”朴风澜道:“唯一的问题就是你不自信,这才是问题所在。” 林景纯又低着头,双手捏紧衣服。 可是发生了那样的事,她就再也不能重回舞台了。 “相信我吗?”朴风澜又问她,话音仿佛有魔力般,不自觉吸引林景纯。 她点头,“信。” “那就去。” “……” “排练的时候我都陪着你。有什么事我顶着。” 林景纯再次捏紧衣角,复又松开。 也许她真的可以试试呢。 她最爱的芭蕾,她不想就这么放弃。 “好。”林景纯重新看向朴风澜,“我参加。” * “唉,好寂寞,好空虚,好想谈恋爱!” 教室里,岑真仰天大叫。 文纬无语看她,“这还没到春天了,你怎么就发情了。” “你懂个毛!恋爱多美好啊,等我有钱我要包养帅哥!” “又在这做白日梦了。” “等我有钱了我还要把全世界都种满香菜。” 文纬拆她台,“那等我有钱我要把吃香菜的人抓去拔香菜。” 岑真指着他,“你!” “你俩在这儿说有屁用。”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他俩。 两人回头望去,看见是林景纯和朴风澜,于是异口同声道:”你俩……” 朴风澜没心没肺回答,“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文纬和岑真眉来眼去,“懂得都懂。” 林景纯叹气,“什么啊,他开玩笑的。” 俩人一副我不信的样子。 林景纯也没有再解释,回到座位上写题。 晚上的时候老林又来了,交代了一下活动事宜,让林景纯每天下午下课吃了饭去舞蹈室排练,练完回来上晚自习。 林景纯说知道了,但心里还是有点忐忑,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还能不能发挥好。 最后到了放学,林景纯想着反正也是自己一个人走,还是走晚一点吧,她不想让岑真她们发现自己一个人回家。 很奇怪,既有自尊心,又怕她们担心。 所以她就一直磨时间,收拾都变得很慢。 岑真走的时候问她,“景纯,教室都快没人了,你怎么还不走?” 林景纯笑着说:“我等等再走,我还想去上个厕所。” “我跟你一起出校门吧。” “不用了,你走吧,我等会就走了。” “那好吧,你注意安全。” “好。” 等岑真走了,林景纯才慢慢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她转身,余光中瞥见一个身影,让她有些吃惊,“朴风澜,你也还没走?” 第32章 “在教室坐一会儿,等下直接去练车。” “噢。”林景纯若有所思,背好书包对他说道:“那我先走了,拜拜。” “路上小心。“ * 林景纯走出校门的时候,手机传来一条消息—— 【景纯,我今天脚崴到了,不能来接你了。你今晚不要再走那条路了,或者打车回来,我在那个便利商店等你。】 林景纯看完,关掉手机,她已经猜到是这样,心里还是免不了失落。 她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抬脚前进。 今晚她刻意绕了远路,可是在看见那条十字路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害怕,于是加快脚步。 路上都没什么人,她快步走着,总感觉背后有人在跟着自己,但她不敢回头看。逃避是遮掩害怕最好的办法。 最后终于到了便利商店,她看见林伟站在那里,如释重负地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明明二十多分钟的距离,却让她感觉已经过了一个世纪。 林伟看见了她,对她讨好道:“今晚走的远路吗?没事吧?” 林景纯看着他,嗯了声,心情很复杂。他是自己的爸爸,对于他自己根本生不起来什么气,只有一种棉花塞住胸口的闷窒感。 林伟看出她心情不是很好,忽然看见远方一个人,指着说:“诶,那有个学生穿的你们学校的校服,是不是你同学啊?” 林景纯心里一惊,回头看,却没看见人。 “哪里啊?”她问。 林伟也疑惑,“奇了怪了,刚刚还在那儿呢。” 林景纯当他是没看清,她这些天走这么多条路都没有看见过六中的学生,今晚怎么又可能出现呢。 “回家吧,我还有点作业没做完。” “行,走吧。” * 逐牧赛车俱乐部。 相猛几个人都开了好几圈,见某个人迟迟不来,又开始互相打趣,“这都要比赛了,朴大少爷真是不着急啊。” “人家急什么,冠军不是稳拿么。” “话说最近新晋的一个赛车手,是f3里面的黑马。” “我也听过这个名号。” “是的,不容小觑,所以朴风澜这次不知道会不会悬……” 正说着,一辆赛车快速飞驰而来,在众人面前滑了个完美的漂移,然后稳稳停下。 车上的人摘下头盔,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朝他们道:“马上就比赛了,还在这儿聊天呢?” 众人:“……” 相猛率先反应过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朴风澜:“早来了。” “我一直在这里怎么不知道?” “你这猪脑知道什么。” “朴风澜你等着。” 相猛笑了下,浑身都是那股子野性,他也拿好自己的头盔,往停车区走去,“今天就痛痛快快来比一场。” “好啊。”朴风澜回应他。 几圈下来后,两人去买冰水,相猛用手肘戳他,“说实话,你到底几点来的?” 朴风澜:“十一点吧。” “靠。”相猛骂一声,“你干嘛去了?” 朴风澜没说话。 相猛换了个话题,“这次的比赛,有把握没?” “f3晋升了个新手,我知道。” “所以他可能会是你最大的对手。” 朴风澜也没反驳,拧开冰水,仰头就喝了一大口,额头上的汗珠随着喉结滚动,“有对手更好不是吗?” “?” “这样才能更好地证明自己。” * 一周过去,赵湘回来了,林景纯也终于得到了生活费,再也不用每天都在教室佯装看书。 这几天朴风澜请了假,听说是要赛车比赛了,需要集中训练。 林景纯感慨他真的好忙,这天下午放学,大家准备去吃饭,林景纯也准备去食堂,刚出门就被人叫住,“嘿,林景纯。” 看见来人,林景纯知道又是朴风澜让他在隔壁班的朋友来给自己送吃的。这些天他虽然不在,但生活里处处有他的影子。 “谢谢你,如果你能见到朴风澜,也帮我跟他说声谢谢。” 朋友笑,“这多大点事,不过我见不了他,他在外地呢,你可以发短信给他啊。” 林景纯说:“我发过,但他没有回复,可能是没有看见吧。” 朋友敲了下脑门,“对了,我忘记了,他们集训是禁止用通讯设备的。” “原来是这样。” “行了,饭我送到了,你快吃吧,待会凉了,我就先走了。” “好。” 林景纯感受到手里温热的饭,眼前回忆起那天晚上朴风澜带自己去海边的场景,她想,等他回来,她一定要准备个礼物送给他。 吃了饭,晚自习没课,林景纯被通知去舞蹈室开始进行排练。 她收拾好东西就匆匆忙忙赶过去,到的时候发现舞蹈室乌乌泱泱,老师已经开始点名了。 “林景纯,林景纯还没到?” 林景纯听见在叫自己的名字,赶紧挤进去,费劲吐出一个字,“到。” 身边的人把目光聚集到这边。 老师皱了皱眉,“下次来早一点。” 林景纯说:“好。” 接着老师讲了一些要主要的事项,最后道:“来这里的都是有芭蕾基础的,也有人是佼佼者,多的我就不说了,从今天开始练习吧,那里都有鞋子,你们按照自己的尺码找。” 林景纯找了一双37的芭蕾舞鞋,又听见老师说:“大家都知道《胡桃夹子》是男女搭配,你们先自由组队,待会我们先过一遍,筛选一下。” 同学们都陆陆续续组队,林景纯不知道要跟谁一组,正在原地发呆,忽然眼前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徐正阳也正好看见她,上前一步,“你在找搭档吗?” 林景纯点点头,“对,但好像没人跟我一组。” 徐正阳借机邀请,“也没人跟我一组,我可以邀请你吗?” “当然可以了。” 两人组队后,老师说每组都练一下基本功。 到林景纯和徐正阳的时候,林景纯摆好姿势,踮起脚尖,转了一个圈后她准备在赚一个圈,突然脚心传来刺痛,她一下子就跌倒在地。 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徐正阳也立即停下,蹲下身准备去扶扶林景纯,可林景纯一动腿,就疼得说不出话。 目光聚集得越来越多,林景纯也不想耽误大家时间,强忍着痛慢慢站了起来。 徐正阳担心问:“没事吧?我扶你过去坐一会吧。” 林景纯摇摇头,“没事,刚才可能没准备好,我们再来一次吧。” 老师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她说:“要是有不足就及时退出比赛吧,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的。” 林景纯抿了抿唇。 最后练习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林景纯都忍着痛发挥,在外人面前一直保持着完美,老师虽然时有皱眉,但还是没说什么。 * 北京。 逐牧赛车俱乐部都来到了这参加积分赛。 他们俱乐部里f3,f4的赛车手都有,而他们都有一个作为赛车手的共同目标—— 成为f1赛车手。 这个目标遥不可及,毕竟现存的f1赛车手只有20来个。 “谁还没有个梦想呢啊?” 相猛眯着眼,看着来来往往的赛车手。这是亚洲积分赛在中国区举办的赛事,来的人全是跟他们一样或者更厉害的人。 “听说那个黑马又得了他们组的冠军,你说到时候是不是会跟我们对垒?” 听见这话的人没有说话,他眼睛只看着f1海报上出名的赛车手,他们无不获得了至高无上的荣誉,意气风发。 “我跟你说话呢。朴风澜。”相猛拍了下朴风澜肩膀。 “不知道。” 朴风澜扔下这句话进了参赛区。 “诶——” 参赛区热热闹闹,很多车队或者俱乐部,纷纷讨论着之后几天的比赛该如何分配。 逐牧赛车俱乐部的领队也跟他们说了比赛规则,“接下来是长达三周的比赛,分别有场地、拉力、漂移赛。比赛之后会得出十个冠军,再按照十进四的规则评选出最后的冠军。” 俱乐部的人表示明白。 领队又说:“这次来了很多优秀的赛车手,你们也知道他们都是卡丁车屠榜上来的,所以别掉以轻心,但是也安全第一。” 第33章 大家点头,“知道了。” 领队看向朴风澜,这个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赛车手,“朴风澜,怎么样,有信心吗?” 朴风澜眼睛很亮,里面有期待和跃跃欲试的成分。每次到了热爱的领域,他都有绝对信心,“我会全力以赴,无论结果。” 领队赞赏地笑,“好,我相信你,也相信大家,接下来就好好准备吧。” * 这些天,林伟都开了车来接林景纯。 林景纯有些庆幸赵湘回来了,可以震慑住林伟,让他不敢偷懒。 朴风澜不在的日子总感觉缺了点什么,有时候林景纯快忘了有这么个人,但每次晚上准时的晚餐,老师举的优秀例子,女同学悸动的讨论又会让她想起。 他存在的痕迹太深,已经抹不掉。 又是一天下午放学,林景纯照例和徐正阳一起去舞蹈室练舞。这些天她练的时候脚虽然还是隐隐作痛,但还是能克服。 老师见人来齐了,道:“今天我接到通知,学校的活动提前了,所以我们的进度也要加快,这次的表演对学校来说意义重大,好的话会去参加市区省级乃至国家级的演出,所以每个人都打好精神。从今天开始我们晚自习也要排练直到表演。” 大家一阵唏嘘,“啊,可是我们要复习啊……” 老师视若无睹,“有意见的现在退出也不会迟。” 徐正阳问林景纯:“你要退出吗?她说要占用晚自习时间。” 林景纯说:“我想再坚持一下。” “好,那我跟你一起。” 已经有人吐槽着走出了舞蹈室,林景纯看着那些背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留下来,可能太喜欢芭蕾了吧,尽管有很多不可能,但还是想试一试。 “不愿意继续学的人已经走了,剩下的人就是我们最后的参演人员了。好了,废话不多说,大家开始练吧。” 林景纯走到自己的位置,今天不知道怎么,好像脚的痛感很严重了一点。 但她没说什么,准备开始,可就在踮起脚尖的那一刻再次狠狠跌在了地上。 “林景纯?!” 见到这个状况,徐正阳难得失控,他连忙上前,可这次的林景纯被碰一下都是钻心的疼,她制止徐正阳的手,“等一等。” “怎么了?” “好疼……” 这次她是真的站不起来了。 音乐停下,大家也停下来过来看这边的状况,人越围越多,目光有关心、好奇、看戏、幸灾乐祸,交织成一片。 被这么多的目光注视,林景纯不自觉害怕,心沉到了谷底。 第23章 23 林景纯害怕这样的注视, 自初中起,她就害怕。 这时候她很想离开,闭了闭双眼。 徐正阳看见她的反应, 皱了下眉头, 第一次大声说道:“你们是来看热闹的吗?麻烦让让, 我带她去医务室。” 话落,老师走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老师, 林景纯脚崴了,我准备带她去看看。”徐正阳说。 老师进来, 站在林景纯面前,看了一会, 毫不客气地说:“这个不是脚崴, 是长期没跳舞造成的,林景纯的情况其实我清楚, 还是不得不讲一句,自己几斤几两重自己要明白, 不要试图做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只会耽误自己和他人。” 这个意思不就是林景纯不适合这次演出吗?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是啊,其实林景纯好多地方都跳错了, 都不好意思提醒她。” “要是演出的时候再发生这样的事,岂不是我们所有人的努力都要跟着她功亏一篑?” 林景纯平静道:“我会尽力的, 不会跟别人添麻烦。” 说完她又小声对徐正阳说:“麻烦你扶我去医务室了。” 徐正阳立马回道:“好,你这脚不好走路, 不介意我背你吧。”说完没等林景纯说话,他背起了她。 林景纯想拒绝, 但是脚上传来的刺痛容不得她要面子。 徐正阳走的时候对老师说:“今天我们请个假,等林景纯好了我们再一起来,放心大家,我们不会耽误你们进度的。” * 比赛进行了大半个月,最终迎来了最后一场比赛。 各个选手穿戴好自己的防护服、手套、头盔陆陆续续上车。 这场是一场拉力赛,地图是一个蜿蜒绵亘的山脉,选手们需要在12个小时内到达终点。 朴风澜坐在位置上,浑身散发出一种锐利和果断。 紧接着领航员也坐了进来。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车子发动,飞驰而出。 测速表不断上升,这些赛事都叫做spec series,全是统一的赛车,与平时训练开的赛车不一样,朴风澜也能完全掌控。 他像是天生的掌舵者,对赛车有绝对的天赋。 这些山路很难开,稍有不慎就会发生意外,领航员拿着路书不断播报着,“坡后二十米右五急。” “紧接左四,五十米。” “坡顶走中,二十米。” 朴风澜全神贯注开着,收敛了平时的倦怠,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另一边。 在另一条路时,中途一辆车忽然被拉了红旗。 所有人都紧急停车。 “那是哪个车队?蓄意撞车,违规!” “这个是逐牧赛车俱乐部的队员。” 裁判员纷纷过来看情况,只见车里一个人站了出来,他穿着逐牧赛车俱乐部的队服,立马辩驳,“我没有犯规!” “监控和我们都能证明,你撞了前面那辆车。” “我没有,你们这是诬陷。” 裁判员当即拿出了第一证明,画面中成员确实在弯道处加速然后撞了那辆车。 “怎么会……” 成员特别懊恼,算是擦到也不为过,怎么会被说成故意。 他还要准备说点什么,却被裁判打断,下了死亡的审判,“我们将取消你在本站比赛参赛资格。” 朴风澜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队员们垂头丧气的一幕。 他拿了冠军,浑身是汗,脸上略显苍白,补了点水,问道:“你们怎么这幅表情?” 相猛跟他说了具体情况。 朴风澜听完后皱眉,问那个被处罚的队员,“那你有没有证据证明自己被诬陷?” 队员想了想,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能我真的在无意识中违规了。” 朴风澜跟相猛说:“我们先去理事会那看看。” 到了之后,朴风澜要求看监控,但上面的视频确实证明成员存在犯规。 不是诬陷。 朴风澜难得觉得事情第一次没有转机,沉默了一会儿。 相猛问:“这孩子怎么办?” “只有送回去了。” “唉,他才第一次参加这么大型的比赛,这也太可惜了……” “人都有不同的路要走。” 相猛笑,“你倒是看得通透。”接着又说:“可惜有个坏消息。” 朴风澜抬眼,“什么?” “这次进决赛的只有你一个人,理事会那边要求除了你留在这里,其余人都要全部遣返,所以之后的比赛只能靠你自己了,我们也不能给你加油打气。” 这就意味着之后的一切都要靠朴风澜自己一个人,并且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 相猛拍了拍朴风澜的肩膀,叹了口气。 朴风澜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相猛猛地看向他,“你怎么这么淡定?” “说过了,人都有不同的路要走。” * 林景纯去医务室看了脚,医生说是积久成疾,已经是老毛病了,他开了一点消肿药,说如果情况严重有必要还得去医院拍个片,但是不能再继续剧烈运动了。 晚上回去的时候,林景纯是被徐正阳搀扶着到校门的。 路上徐正阳问她,“你真的还要参加比赛吗?” 林景纯看了看脚,“再试试吧。” “可是……” “要是真的到没办法的那一步,我会放弃的。” “好吧。” 林伟在外面等,看见了这一幕,把手里的烟踩灭然后走过来,“景纯,你摔伤了?” 林景纯准备摇摇头,徐正阳先行一步说:“叔叔,她是练舞不小心受伤了。” “练舞?”林伟疑惑地看着林景纯。 林景纯准备敷衍过去,”没什么事,就是不小心崴到了,我们快回去吧。” 第34章 又转身对着徐正阳道;“今天谢谢你。” 徐正阳看着她,温和笑了笑,“不用这么客气,回家好好养伤吧。” 林景纯跟着林伟回了家。 赵湘看见俩人到家的时候林景纯的脚一瘸一拐的,问道:“你这脚怎么回事?” 林伟说:“她练芭蕾了。” 话一出,林景纯知道瞒不住了。 果然,赵湘的脸立马变得难看起来,“景纯,你怎么还在想着那些事?” 林景纯解释,“我就是想试试。” “这是你该尝试的吗?你马上就要高考了,什么事情更重要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都多少年没学了,怎么可能还会跳,你看吧,现在又弄一身伤回来。” 林景纯心情不怎么好,她不想跟赵湘继续争论,只想好好休息,“我先上楼了。”说完就准备走。 “你站住。”赵湘叫住她,“怎么我出差这么多天,你就变了一个人似的,是不是你爸把你惯坏了。” 林伟一见牵扯到自己,在旁边解释,“我可不知道这件事,我也是今天才听她同学说的,她一天到晚干什么想什么都不会告诉我们的。” 赵湘又说:“我不管你为什么开始练芭蕾,我先给你打预防针,不准再练了,初中那样的事难道你还想再经历一次吗?” 听到这,林景纯再也忍不住,她转身,“是因为你在我的信息表上填了擅长芭蕾,我才会被选去跳舞。” 赵湘错愕了一瞬,“你什么意思,我那不是想你给老师留个好印象吗,你还上怪我了,那你为什么不拒绝。” “拒绝不了。” 林景纯忍着痛上了楼梯。 赵湘回头瞪着林伟,“你看你养的好女儿!越来越不像话了!” 林伟软了声,“孩子大了,你就随她去吧,你最近不是忙工作吗,景纯的思想工作我来做。” 赵湘冷哼一声,“你更指望不上!” * 林景纯到了房间,关上门,在黑暗中长长叹了口气。 外面开始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滋润无声。 林景纯只有在这时候才能静下心,小小的阁楼是属于她的世界。 她准备坐在地上休息一会儿,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 她拿起来,发现来电人是朴风澜。 “喂?”她的声音带一点诧异,“朴风澜?” 那边也很安静,安静得听听见微弱的呼吸。 过了一会没反应,林景纯以为是信号出了问题,正准备拿起来看一眼,那边出声了,“怎么听起来你很惊讶是我?” 他的声音没变,仍然恣意。林景纯愣了下,“你不是在集训没信号吗?” “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朴风澜低低地笑,打断她,“不说这个了。” “你……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林景纯听见那蛊惑人心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便随着窗外的雨声,有些暧昧。 他反问:“没事就不能打了吗?” “不是……” “确实是没事。”朴风澜说:“就是有点儿想你。” 窗外的雨滴好像砸在了林景纯心里。 她又听见他说:“不是耍流氓那种,是真的。现在北京在下雨,我看见雨就想到了你,想到你在海边的时候,那里有你的痕迹。” 朴风澜从来都不会掩饰自己的一切。 林景纯感觉握着手机的手潮潮的,像雨一样黏腻。 她慢慢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不断落下的雨,“雾江也在下雨。” 她说完把手机贴在玻璃窗上,“你听。” 雨好像在响应她一般,变得更大了一些,制造的动静也传入了千里之外的北京。 过了一会,林景纯把手机又放在自己耳边,冰冰凉凉的,“你听见了吗?” 朴风澜嗯了声,“听见了。” 接着又说:“其实我更想听你的声音。” 林景纯感觉自己的耳朵变得更滚烫了一些。 心里也在灼热,如火燎原。 她仿佛能想象到朴风澜说这句话的样子,目光坚定,带着笑,坦坦荡荡地站在她面前。 “朴风澜。” 她轻轻喊他的名字,“我也想你。” 她给他回应,“我也想听见你的声音。” 第24章 24 她像什么? 像一场铃兰雨。 - 北京的雨比雾江的小一些。 簌簌的雨点顺着屋檐滑落, 滴在青石缝里面,缠绵不休。 朴风澜看着窗外,仿佛倒映着她的影子。 “这些天我不在你都怎么样?”朴风澜抬手, 指腹把一颗停留在窗户上的雨点抹开, “有没有人欺负你?” “没有。”林景纯说完这句话之后, 腿忽地传来一阵疼,她忍住问道:“你呢?” “我也挺好。”朴风澜说:“过几天比赛完就回来了。” “那我等你回来。” 说完这句话,林景纯自己都愣住了。 “好啊。”朴风澜笑得清晰, 雨声也模糊不了他的肆意,“那你就乖乖的、完完整整的等我回来。” * 第二天林景纯的脚还是很疼, 徐正阳上来找她的时候就看见林景纯皱眉的表情。 “你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不然退出吧。”徐正阳说着, 眼镜下的双眸是担心的神情。 林景纯内心很煎熬, 她不想放弃,但是又没有办法, 她什么情况自己再清楚不过,再跳, 脚可能就废了。 “要不今天再请一次假吧,我明天去练。” 她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次机会。 徐正阳犹豫一下,便同意了,“那我待会跟老师再说一次吧。” “连累你了, 徐正阳。” “没事,如果你不参加我也不会参加的。”话出口, 徐正阳脸红了一点,又立即解释, “我的意思是排练确实很占时间,如果你不练了我也会申请退出, 然后好好复习。” 林景纯微微笑道:“好。” * 大兴机场。 朴风澜把相猛一行人送到检票口,昨天下了雨,天气转凉,他穿了个黑色外套,单手还抄在口袋里,姿态轻松的样子,对着相猛道:“到了发信息。” 相猛看着朴风澜,心里叹了口气,好歹十几年兄弟,他能看不出来朴风澜压力其实大着呢么。但有什么办法,逐牧赛车俱乐部队员犯规了,除了冠军全队都要求返还,没人能改变这一切。 相猛看了朴风澜一眼,“你保重。” 朴风澜一下就笑了,“干什么搞这么沉重,我又不是要死了。” “瞎说什么!”相猛无语,“比赛最忌讳说这种话,你不知道?” 赛车这项竞技比赛有多危险,一不小心或残或死,谁都不敢保证意外和明天哪个更先到来,赛车手们深谙这一点,所以都刻意回避。 朴风澜拍了下相猛,“行了,正经点儿,拜托你帮我办个事。” “什么事还要朴大少爷亲自拜托?” 朴风澜忽然正色道:“帮我找个最好的骨科医生。” * 林景纯按时来了舞蹈室。 大家已经在练了,穿着白色芭蕾服,翩翩起舞的,宛如一只只白天鹅,优雅气质。 老师见林景纯来了,脸色变得很不好,“终于舍得来了啊?” 林景纯说:“我应该可以练了。” “是吗?我们这两天的进程已经加快了很多,你确定你能跟得上吗?” 林景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老师对自己总是这么大的敌意,她点头,“可以。” “那你换上鞋子吧,哪里不足自己下去练习,我们可不会等你。” “嗯……” 林景纯慢慢走到柜子房换鞋子,却发现自己的鞋子不见了,那里放在一双38码的。 她想转头去询问老师,但老师一直在跟她们不停练习,根本没工夫看这边,林景纯默默收回视线,选择妥协。 她穿上不合适的鞋子,走到自己的位置开始练舞。 舞曲进行到了第三部 分,其实林景纯之前都是学过的,她从小就练芭蕾,拿过不少奖项,尽管很久没有再学,但基础是刻在骨子里的。 又到了转圈的时候,她踮起脚,转动的时候不知道谁突然推了她一下,让她整个人狠狠地倒在地上。 “嘭!” 那双不合脚的鞋子也被甩了出去。 大家停下来看着这一幕,有人忍不住发出爆笑。 “哈哈哈哈,我没看错吧,鞋子都能跳飞啊。” 第35章 “太搞笑了,以为自己是灰姑娘啊。” “真的是,打肿脸充胖子,每次都耽误进度,能不能自己自觉点退出啊,对大家都好。” “有些人啊,就是不自量力。” 嘲笑的声音说了几句,很快又被其他人担心的声音掩盖,“快把她扶起来,什么情况啊?” “要不要打120?” “赶紧打吧,要是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林景纯躺在地板上,头发盖住了她的脸,却没能堵住耳朵。嘈杂声不断,快要把她淹没。 又想起了初中的时候,所有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嘲讽她,说她这辈子都不能跳舞了。 的确,她这辈子都不能跳舞了。 她的人生仿佛一直是黑暗,连唯一一次想尝试的事情都没成功。 “很好看吗?能不能别挡路。” 忽然一道干净的声音穿透人群乍然出现,隔绝了一切。 众人回头看向门口。 朴风澜站在那,聚集了所有人的目光。他的眉毛锋利,只单单蹙起就会给人认真又正直的感觉。 “是高三二班那个朴风澜……” 只见他手里拎着一双白色的芭蕾舞鞋,快步走到林景纯身边。 不知怎的,大家都纷纷自觉给他让路。 林景纯一动不动,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但是她知道,是朴风澜回来了。 他昨天才说过比赛完才会回来。 但是他现在却完完整整的站在了这里。 站在她身边。 “林景纯。” 朴风澜蹲下来,叫她的名字。 他叫过她很多次名字。 高傲的、轻佻的、开心的、愠怒的。 唯独第一次,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像是失了分寸。 林景纯再次忍不住委屈。 好像自己受到困难时,朴风澜总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 他浑身散发着光亮,一并照亮了在黑暗中不能自渡的她。 朴风澜看着她,身体为她挡住了众人的视线,“我带你回家。” 林景纯没有说话,她已经难受得说不出话,喉咙快要窒息,吐不出一个字。 朴风澜把林景纯脚上剩的那只不合脚的舞鞋摘下,穿上了他带来的芭蕾舞鞋,一根一根丝线缠绕。 奇怪的是,没有人说一句话。他们就这样看着两人。 朴风澜沉默地做完这一切,脱下黑色外套,盖在林景纯身上,随后站起身,利落地把她抱出来舞蹈室。 林景纯的脸埋在他胸膛,他的拥抱是如同黑夜里燃烧的火炉,让不由自主的紧紧握住他的手臂。 头发遮住了她半张脸,她耳边感受到他心跳的律动,强劲带有生命力。 林景纯眼神空洞洞地望向前方,接着她闭住了眼睛,一滴泪从眼尾滑出。 * “幸好来得及时,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医生拿着片子给朴风澜看,“病人之前这个位置就受过伤,还没恢复好,这次的伤口一创再创,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 “之前就受过伤?”朴风澜皱紧眉头。 “是啊,之前骨折过,这里你还可以看见隐约的骨裂。” “……” 朴风澜的眉头越皱越深。 医生又说:“病人先静养吧。” “我知道了。” 说完,朴风澜来到了病房看林景纯。 她已经换上了病号服,乌黑的头发乖顺地披着。肤色是病态的苍白,连唇瓣也没什么血色。她只是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我比赛得了冠军。” 朴风澜走了进去,给她讲好玩的事,“北京挺大,之前没怎么去过,我们去了故宫,博物馆,地坛,挺好玩的,回头带你去看看。” 林景纯回过头,对他笑笑,“是吗?我没去过。” 看着她的笑容,朴风澜的心感觉被刺了一下,还是佯装轻松道:“是啊,回头带你喝豆汁,反正我是尝不来那玩意儿。” 林景纯点点头,“好。” 她的脸又撇在一边。 目光里是那双他买的芭蕾舞鞋,此刻正安静地放在柜子上。 很漂亮,她知道是一个国外的牌子。 朴风澜又说:“过两天我还得去北京一趟,还有最后一场比赛要赢,可惜这次带不了你。” 林景纯又慢慢转过头,“要是我去北京,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你比赛,为你加油。” 她的神色认真又柔暖,只是那张脸让人看了心疼。 朴风澜愣了下,失笑,“那我可真期待。”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了个卡片递给林景纯,“这个送给你当纪念,虽然你没去,也就当你给我加油了。” 林景纯伸出手接住,只见上面是他们这次赛事的卡片,上面记录了这次比赛的细节。 “好。” 林景纯躺在床上,闭上了眼。 房间里开了低空调,朴风澜给她拉了拉被子,“想睡觉了?” 林景纯摇摇头,睁开眼,“你什么时候走?” “这就赶我了?” “不是。” 林景纯叹了口气,“朴风澜,你说我是不是很差劲?” 他知道她说的是哪件事。 朴风澜看着她,很自然地为她别过耳边的发,也很自然地说:“在我这儿不会差。” “可是……”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打断,“听话,不开心的事别说。” 第25章 25 林景纯睡了很沉的一觉。 再醒来, 已经天黑了。 旁边有人在说话,“哎呀,你这个傻逼, 不要这样弄。” “你小点声, 待会把林景纯吵醒了。” “不管, 我还是好气,傻逼傻逼傻逼。” “傻逼傻逼傻逼。” “……” 林景纯慢慢睁开眼睛,空气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啊, 景纯你醒了。” 岑真率先发现林景纯,噔噔噔跑过来。 文纬翻了个白眼, “还不是你吵醒的。” 林景纯强撑着起来,“不是, 是我睡得太久了。” 说完她环顾了一下四周, 又默默地低下头。 “你是在找朴风澜吧?”岑真说:“他已经去北京了,是他叫我们过来的。” “这么早就回去了吗……”林景纯喃喃道, 声音很小,但还是被岑真听见, “是啊,听说他的比赛很着急,明明是不允许出来的,但是他还是破格回来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影响。” 林景纯没说话,朴风澜已经为她做了太多。 岑真看着林景纯的脸, 转移了话题,“我已经通知了叔叔和阿姨, 他们应该马上就来了。” 林景纯听着,但是心里知道他们不会来了。 病房里岑真和文纬陪林景纯聊天, 不过大都是他俩在说。林景纯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说道:“已经六点半了,你们回去上晚自习吧,我没事,不用陪我了。”她知道今晚有一场考试还是挺重要的。 岑真特别仗义地说:“我们今天就在这里陪你,哪都不去。” 文纬也说:“就是,朴风澜可是特意嘱咐我们看好你。” 话落,病房的门被推开,几人从外望去,发现是赵湘和林伟来了。林景纯看见他们的第一眼,有些错愕,赵湘走过来,看着林景纯打了石膏的腿,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林景纯沉默了。 “你妈准备出差的,听见你同学说你在医院,直接取消计划赶过来了。”林伟说道。 赵湘问道:“疼不疼?” 林景纯摇摇头,一时之间没有适应。 赵湘也没多说,看向旁边的岑真和文纬,“你们就是景纯的同学吧。” 岑真说:“是的阿姨,我叫岑真,他叫文纬。” 林伟笑道:“文纬?好巧,我名字里也有一个伟。” 文纬接过话,“是吗?哈哈哈哈,那真的太巧了。” 赵湘又说:“你们应该要去上课了吧?” 岑真:“我们请了假,没事的。” “景纯有你们这些朋友真好,不过我们已经来了,你们也回去吧,不要耽误学习。” 岑真听出他们是想自己待一会,也没有再说什么,于是道:“好,阿姨,那我们走了。”转头又对林景纯道:“景纯,我们先走了,有时间我们再来看你。” 林景纯说好。 房门关上,病房就只剩下三个人。 赵湘这才坐到林景纯身边,瞥见了柜子上的舞鞋。 “新鞋子很漂亮。” 第36章 林景纯说:“可惜我再也穿不了了。” 赵湘摸了下林景纯的头发,她不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么孱弱。 “该放下的就放下吧。你看,你自己也实际证明了,坚持会有好结果吗?” “……” “我不是要打击你,或者说阻止你,我是你的母亲,自然是为你着想的。”赵湘说:“现在你最主要的就是考一个好大学,这样才能有精力想其他的事情。你这个样子,我们其实都很担心也很心疼,没有人不爱自己的子女。” 林景纯不知道说什么,记忆里,赵湘一直是严厉的,说话的语气就算温和,但句句都是不容抗拒。但今天,她的话语让林景纯有些意外,或许她们之间根本没有好好地了解过彼此。 “你好好想想吧,前途和喜欢哪个更重要?我觉得至少你要有一定的实力才有资格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林景纯慢慢看向赵湘,这个从小到大做什么都很成功的大人,“我知道了,我也该放弃了。” “你知道就好,学校那边我已经帮你请了假,你这几天可以在病房看书,好好休息。” “好。” “公司那边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你爸会在这里陪着你。”赵湘说完准备离开,林景纯叫住了她,“妈,等一下。” “怎么了?” 林景纯手不自觉抓着被褥,撒了平生第一个谎,“我们最近要买资料了,我……想要一点钱。” * 经过了一个星期的整顿和训练,最后一场十进四的比赛开始进行。 这一场是没有硝烟的战役。每个冠军的背后都有人打气助威,唯独朴风澜是一个人。 今天是开放性赛事,意味着有特定卡片的人可以进来观看比赛,类似于门票,所以场上坐了许多人,人声鼎沸,全都是赛车爱好者。 相猛说对了,f3的那个黑马不容小觑,这次也进入了决赛,这次两个人正好是一队的,朴风澜看见了他的名字——管东澳。是一个长得很痞帅的男人。 来者不善,这是朴风澜的第一直觉。接着他收回了视线,戴上了头盔。 比赛开始了。 大家各自坐在赛车里,发动引擎,仪表盘飞速上升,赛车飞驰之地一片欢呼和尘土四起。 “十一队!!!十一队!!!” “飞驰队加油啊啊啊啊!” “太帅了这个漂移!不愧是我看上的选手。” “我相信管东澳会得第一名的!” 赛场上不断有人为他们打气加油,声音穿透马达透过云霄。朴风澜面色凝重地开着,前面就是终点,他马上就要抵达。 忽然到了一个转弯处,他准备加速,后面一个车追了上来,抢占了他的赛道。朴风澜有点猝不及防,眼看就要撞上,他灵敏地转了方向盘,避开了那辆车,算是有惊无险。他看见那个车上坐的是管东澳,对方回给他一个得意的笑。 由于朴风澜临时改了赛道,导致后面的人也不得不改了一下,观众台上有人不满道:“那辆车算犯规吧!已经破坏了赛场上的秩序了!” “是啊是啊,算犯规吧!” 争议声不断,但裁判没有下达指令,所以就不算。 结束了刚才的小插曲,大家又开始喝彩起来,“十一队!!!十一队是最厉害的!” “霸路车队一定能拿到冠军,我话就在这里放着了!” “管东澳!管东澳!f3的神一定能拔得头筹!” 朴风澜坐在车上,一滴汗从下巴话落。他重新整理好情绪,望着前面那辆车离开的方向,油门一脚踩到底。 他有十足的信心,也有十足的把握。他向来,不会认输。 终于,快到终点的时候,管东澳眼看一厘之差,脸上的笑容越发放肆。接着,一辆车从他后面飞驰而过,一举拿下了第一。 “第一名出来了,还差三个!” 听到播报,其他赛车手感到无比紧张,争分夺秒地往终点开去。 最后,管东澳得了第二,第三第四也陆陆续续开了过来。 “第一名是谁啊,不认识。” “不过长得还挺亮眼的。” “逐牧俱乐部的朴风澜,这都不认识,你们是外行人吧!” “逐牧?他们不是因为犯规退赛了吗?” “可是冠军还在啊。” 大家都在八卦,而其他的人都在祝贺。 “啊啊啊啊太棒了,我的车队是前四名,我就知道会赢的。” “十一队真的太厉害了!!!” 各赛车手被颁发奖杯。管东澳站在朴风澜身边,意味不明道:“挺厉害。” 朴风澜毫不客气地说:“跟你比,当然是厉害多了。” “可也没见人为你加油啊。” 确实,放眼望去,全是陌生的面孔。 朴风澜草草瞥了一眼,正欲收回视线,忽然看见一张白底蓝字的横幅,上面赫然映了三个大字——“朴风澜”。 往下看,是一张素净漂亮的脸,她正在看着这边,看口型是像说:“朴风澜加油!你太厉害了!” 朴风澜看见她,愣了一下,随后扬起个灿烂的笑,整个人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谁说没有的。” 谁说他是孤身一人的。 在偌大的赛场,人山人海的世界。 有人为他参战,为他摇旗呐喊。 * 颁奖结束后,朴风澜便迫不及待地跑向观众台上的林景纯,脖子上的奖杯发出耀眼的光芒。 林景纯也慢慢走下去,其实她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走路不是很快。 朴风澜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她面前,不等她反应,抱了她一个满怀,像是要揉入骨髓。 “不是在上课吗?你怎么过来的?” 他的声音在她耳后,充满了欣喜。 他一直游刃有余,难得这么压抑不住自己。 林景纯笑了笑,“我也有办法。” “什么办法?” “不说这个了。” 反应过来后,朴风澜抱她更紧了一些。 “学我呢?”他灼热的呼吸掠过她的皮肤。 “上次我说要跟你说个事,我想了想,还是想告诉你。” “嗯?” 朴风澜拉着她在一旁坐下。两个人看着面前的日落。 林景纯忽然觉得自己内心特别平静,她缓缓开口:“因为我父母工作的原因,从小我就一直在转学。” “到了初中的时候,一切似乎都安稳了下来,我也有了朋友,每天的生活很充实,上完课就去练舞,周末也会跟朋友一起玩,而打破这一切是初三的那年,我永远记得那一天。” “班里有一些女生对我很不满,或许这个不满积攒了很久,她们说我跟一个男同学走得太近了,看不惯我这个样子。于是那天放学的时候和外校的一些混混把我在一个路口堵住。” 林景纯说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一直在很平静地诉说,而朴风澜已经握紧了她的手。 “我还记得那天在下雨,雨下得很大,她们直接把我从楼梯上推下去,雨落在我身上,她们也在我周围说话,说了很多,但我依稀记不清了。” “她们后来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也再也跳不了舞了。” 林景纯说完,看向朴风澜,露出淡淡的笑,“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秘密。” 跟别人袒露心事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这意味着别人掌握了你的弱点,并有随时剖析背叛的权力。 可林景纯知道眼前这个人永远都不会伤害她,她愿意展示自己的脆弱和过去。 朴风澜看着她,眼里装载了名为心疼的情绪。 但他知道,她的过去已经过去。 剩下的就是往前看。 “林景纯,我们在一起吧。” 林景纯有些惊讶地对上他的目光。 明亮、热烈的目光。 他把脖子上的金牌摘了下来,并为林景纯戴上。 多么耀眼的奖牌啊,闪闪发光。 朴风澜在林景纯的唇上浅浅落下一吻,并说道:“林景纯,你所受过的伤害,只是你漫长人生的小插曲。我以这枚奖牌的荣誉保证,今后你的每一天,有我在的每一天,都过得要比现在好一千倍、一万倍。” 第26章 26 岑真和文纬发现最近的气氛怪怪的, 特别是朴风澜和林景纯,他俩好像从北京回来就有什么事瞒着他们一样,反正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 这天上课, 岑真和文纬你看我我看你, 最后文纬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对着朴风澜说道:“你俩是不是在一起了?” 第37章 “是啊。” 朴风澜也没看他,回答得及其自然。 文纬:“???” 岑真:“???” “什么时候?” “挺久了,去北京那会儿。” “我们怎么不知道, 敢情你俩搞地下恋呢,居然瞒了我们这么久。” “告诉你俩, 你俩要随份子钱?”说完朴风澜摊开手。 文纬见这架势,立马摆摆手, 表示还是不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两人真能瞒啊, 瞒天过海,虽然知道他们关系一看就不简单, 不过还是狠狠吃了一惊。 岑真见这边打探不出来什么,便转过身来打听林景纯的口风, “景纯,我难道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林景纯停下笔,“是啊。” “那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你都没告诉我。” 林景纯说:“你现在知道了呀。” 岑真有一瞬间觉得她和朴风澜很像,感觉她被他带坏了。 就在岑真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 林景纯又说:“不是不跟你说,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现在对于我们的情况而言,太多人知道了不好。” 这才是她认识的林景纯嘛, 岑真被她这一句话就哄好了,笑了笑, 说道:“没事哒没事哒!我能理解你。” * 晚上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之后,大家都去走廊放松了,林景纯在自己座位上写题,忽然感觉自己的背后被人戳了下,她回头,映入眼帘是一张纸条。 是朴风澜递给她的。 林景纯有些哭笑不得,四周都没人,有什么神秘的话不能当面说吗?还要专门写个纸条,不过她还是打开了纸条,上面写着:下课去楼梯口。 就这个吗? 林景纯抬头看朴风澜,对方也在看她,像接收到某种信号一样,他咳了一声,随后站起来。在门口的时候,又转头看了眼林景纯,林景纯也跟着站起来,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楼梯口。 林景纯在他身边停下,“我感觉我们俩这样有点像……” 剩下的她没说出来。 “像什么?”朴风澜眼眸深深。 “偷情。” 朴风澜蓦地一笑,“林景纯,学坏了。” 林景纯说:“跟你学的。” “我很坏?” 林景纯想了想,其实,他好像还挺正经的。 “你纸条上叫我下来做什么?”林景纯转移了话题。 朴风澜反问:“纸条下面的你没看吗?” 下面? 林景纯才反应过来,纸条还被她捏在手里,她打开,发现纸条是折起来的,她把后半面翻出来,微弱的灯光照耀下,上面写了四个狂傲的大字——我想亲亲。 林景纯脸一下红了,仔细看有点恼怒,“你就是很坏。” 朴风澜看她这样,笑得更开心,“所以呢?给我个答复。” 林景纯:“你来真的?” 她仰头看着他,灯光拂过她的眼眸,里面有赧然、震惊在交织。 朴风澜偏了下头,“不然呢。” 林景纯没说话,她抓着衣角,有些纠结,心里在想……朴风澜会不会是为了这些才跟她在一起? “你是因为想要亲亲才跟我在一起吗?”她问了出来。 朴风澜身形一顿,玩笑开过了,正想要解释什么,上课铃响了。下一秒,林景纯没有犹豫的转身,朴风澜喉咙一窒,想拉住她,没想到林景纯走了几步,又倒了回来。 她直直地站在朴风澜面前,盯着他看了几秒,接着抓住他的衣领蜻蜓点水地吻了上去。 “亲了。”她一本正经道,说完便转身上楼。 朴风澜站在原地看着她,唇上温热的触感仿佛还没有散去,他举起手,手腕挡住半张脸,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心跳得这么快。 * 晚上放学,林景纯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 她没跟朴风澜打招呼,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原因是她也不知道自己鬼使神差亲了他,导致现在都不敢直面他。 她匆匆离开,走到楼底下才发现下雨了。 秋雨总是很多,一下起来就降温。林景纯伸出手,雨点砸在她的掌心,很冰冷。 就她在思考该怎么办的时候,随后却不适宜响起一道声音,“跑这么快,就为了躲我?” 林景纯心里警铃大作。 她还没有做好跟他再说话的准备。 恋爱是个奇怪的事情,也会让人变得奇怪。 “怎么不说话?生气了?” “……” “还真是?” “……” “一声不吭就走了,该生气的人是我吧?” “……” 见林景纯还是没反应,朴风澜凑上前去,还没开口,林景纯就说:“你不要再说话了。” 朴风澜果然闭住了嘴。 也只有林景纯能降服他。 “好大的雨啊。”林景纯又拿手去接雨,她觉得这样会让她触觉敏感。 “我有伞。”身侧的朴风澜说。 这场雨来得太突然,很多人都没有伞,被迫滞留在一楼,林景纯也是其中之一。 朴风澜撑开伞,对着林景纯道:“看来你只能跟我走了。” 林景纯想了想,点点头,跟着他离开。 到了校门之后,林景纯发现林伟又没有来。之前住院那几天赵湘在,他每天还会定时定点来接她,最近赵湘在公司忙,一直加班,林伟又开始说直接在楼底下等她。 林景纯打开手机,果然,林伟早就发来了一条消息,她刚刚在楼底下担心下雨的事,都没来得及看。 朴风澜为林景纯撑着伞,低低地看着她,已经明白了一切。他说:“看来只能我送你了。” 林景纯说:“不用。” “我知道你可以,但在男朋友这里就不要逞强。” 朴风澜特意加重了“男朋友”这三个字眼。黑夜里,他的眼睛总是亮亮的,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光,他一直自信,那双眼睛从未黯淡失色过。 林景纯听着他的声音,抬头看他,他的一侧肩膀已经打湿了,而自己却半点没被淋着。林景纯不着痕迹地把伞柄往那边挪了挪,对他笑道:“那就麻烦你了,男朋友。” 两个人在雨中走着,雨幕很大,林景纯却觉得温暖安心。之前的她是不太喜欢下雨的,因为一下雨那些不好的回忆也如雨水一般席卷而来,把她吞噬,可这次她跟着光走的,光会为她扫清一切阻碍和崩溃,她也渐渐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了。 走到半路,林景纯说:“之前你没去比赛的时候,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偷偷送我回家?” 朴风澜没想到她问这个,愣了下,随即很自然地说道:“昂。” “那为什么今晚不继续跟在我身后了。” 朴风澜笑了下,“现在有名分了啊,我送女朋友回家,天经地义。” 林景纯心下了然,难怪,那天林伟说有穿六中校服的人,看来不是错觉。 “在想什么?感动了?”朴风澜低下头来看她,林景纯才发现他的头发都打湿了一点,雨水从发梢滑落。 “往你那边打一点,小心感冒了。”林景纯又把伞柄往他那边挪。 “没事儿,小雨。”他回答道。 林景纯垂下头,路灯下两人的身影一高一低,越走越远,影子也逐渐拉长。雨点不断下落,打乱了两人的影子,轻轻漾漾。 她忽然就想时间要是在慢些就好了。 人一旦感觉到幸福,就希望时间变慢,希望幸福停留的时间更长一些。 也希望,应该早点遇见他。 “朴风澜。”这次是她叫他的名字,声音很轻,温温柔柔,化入雨中。 朴风澜再次低下头,听她说话,“嗯?” “你猜我喜欢什么花?” “铃兰。” 林景纯诧异,“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喜欢。” 林景纯讶然,“那你猜我为什么喜欢?” 朴风澜说:“猜不到,你说。” 林景纯看着不断落下的雨,说道:“铃兰的花期虽然很短,但很坚韧,尽管淋了雨,也能一直抬起头开着,甚至比没淋雨之前更好看、更灵动。” 她想起之前看见的雨后铃兰,花瓣轻盈透彻,远远看去,好像在闪闪发光。 朴风澜为她撑着伞,也看着她,“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铃兰吗?” 林景纯想了想,她还真想不到,最后她无果摇了摇头。 “为什么?” “因为它像你。” * 快到家的时候,雨差不多已经停了。 这场雨是雷阵雨,来得及走得也及,刚好下满两人这一路。 第38章 林景纯到了一个地方,对他说道:“就送我到这里吧。” 朴风澜抬眼,见前面还有一段距离,他脸上挂着散漫的笑,“怎么,怕被人看见?” 林景纯看他,小心问道:“你生气了?” “生气了会怎么样。” “那我再亲你一下。” 说完,林景纯又迅速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朴风澜再次愣了下,林景纯见他这样,也笑了笑,对他挥手,“那我走啦,今晚谢谢你,男朋友。” 她脚刚迈出一步,手便被人拉住。 她回头,不明所以。 朴风澜站在那,又恢复到之前的坦然,语气极尽张扬—— “我还要。” * 林景纯没办法,两人又在楼下腻歪了好一会儿。 下了雨,空气都是潮湿的,两人之前的气温却在不断上升。 最后林伟的电话打过来,林景纯慌张接起又挂断,这才停止这场缱绻。 “我真的要走了,朴风澜,明天见。”林景纯对朴风澜说道。 “舍不得。”朴风澜的头靠在林景纯肩上。 “怎么了。”林景纯有点好笑,不明白他为什么变这样。 她伸出手拍拍他的背,发现都是湿的,林景纯睁大双眼,有点着急地说道:“你衣服都淋湿了,快回家,不然回感冒的。” 朴风澜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甚至开起了玩笑,“担心我啊。” 林景纯疑惑道:“不然呢?” 朴风澜听见这句话,终于直起了身,“那就听你的。” 林景纯点点头。 朴风澜准备走,又说:“对了。” “还有什么事?” “我给你在北京找了位医生,他这周会来雾江,到时候我带你去看。” “啊。”林景纯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呆呆地问:“什么医生啊,是治腿的吗?” “是。” “我的腿已经是陈年旧伤,治不了了,不用花费心思为我找了。” 朴风澜叹了口气,“笨蛋。” “?” 他又说:“相信我吗?” 声音带着蛊惑,就像那天他要她去参加活动一样,他知道她的热爱,并一直鼓励支持她。 林景纯在这一刻忽然感觉眼睛热热的,“相信。” “既然信我,那就跟我去。” “……” “这个医生是国内最好的骨科医生,他一定能治好你的腿,你也可以重新站在舞台上。” 朴风澜总是这样,带给她希冀,无论她身处何处,都能带着她前进。 “不能让所有人满意,就让自己满意,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可不可以。” 终于,林景纯抬头看他,“我会去的。” 朴风澜毫不吝啬地夸奖她,“女朋友,真听话。” * 朴风澜到家之后,已经是十二点。 他发现家里的灯还亮着,走到一楼大厅,果然,朴母和朴父正在沙发上坐着。 朴风澜走了进去,若无其事道:“您俩怎么还没休息?” 朴母见他回来了,又见他身上湿着,问他:“你没有叫司机接你吗?怎么淋得这么湿。” “没。”朴风澜说:“我先上楼收拾一下。” “好。你洗漱完下来吧,我和你爸有话跟你说。” 朴风澜顿了下,过了一会儿说道:“行。” 他洗漱很快,三下五除二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下楼,然后和朴父朴母面对坐着。 朴母开门见山,“说吧,今晚你去哪里了,我知道你没去参加竞赛补习,我已经打过电话了。” 朴风澜不清楚她为什么突然在意自己的去向,也不隐瞒,“送了一个同学回家。” “女同学?” “嗯。”朴风澜干脆承认,“我谈恋爱了。” 朴母看不出喜怒,“你倒是坦诚。” 朴家一向开明,就算谈了,只要两个人是真心实意的,他们绝不会过问,更不会棒打鸳鸯。 只是这一次,朴父难得问道:“那姑娘是你同学?” 朴风澜点头。 “本地人。” “是。” “叫什么名字?” 最后一句问出来的时候,朴风澜笑了笑,“爸,您在这儿查户口呢?” 见他有点不高兴了,朴母出来打圆场,“我们不是要问什么,你是什么样的孩子我们清楚,也知道你有分寸,只是我们要告诉你一件事。” 朴风澜心里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事?” 朴母说:“你妹妹一个人在国外,经常打电话说想我们和你这个哥哥,我想到她马上要入学,无人照顾,加上你爸的产业目前大部分都在国外,所以我们考虑……” “考虑移民国外是吗?”朴母话还没说完,便被朴风澜打断。 “风澜……” “你们想移民就移民吧,我不去国外。”朴风澜说得坚决。 朴父也开始劝,“你这又是为什么呢?国外人少,资源好,加上你跑赛车,国外的条件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再加上我们一家人团聚,不好吗?你都多少年没见你妹妹了,她也很想你。” 朴风澜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她想的你们,不是我。” 朴母叹气,“你是舍不得那个女孩吧,也是,在你们热恋期讲这些,你肯定是不同意的。但你们现在的感情,说实话,又能坚持得了多久呢。” “你们还是那么不了解我啊。”朴风澜表情没变,“喜欢洋娃娃的不是我,爱吃鱼的也不是我,不管因为什么,我都不会去国外,原因很简单,就只有一个:我不喜欢。” 朴父朴母知道他的脾性,一时之间相顾无言。 “这件事不着急,之后有时间再说吧。”朴母最后道。 朴风澜利落起身,“那我就先去睡觉了。” 说完准备走,朴母再次叫住他,“等等,还有个事情我要问你。” 朴风澜停下脚步。 “听说你最近联系了一个骨科医生?也没跟我们说,倒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 朴风澜说:“女朋友脚有旧伤,我给她找的。” 朴母了然,“原来是这样,你就应该对她好一点,不管结局如何,也不算亏待人家。” 她话里有话,朴风澜听出来,却没再说什么,旋即上了楼。 * 林景纯回到家也跟赵湘说了这件事。 她觉得毕竟是大事,不能瞒着父母。 赵湘听完没说话,林伟做不了主,也在旁边沉默。 过了很久,赵湘说:“你还是放不下芭蕾舞的事情吗?” 这次轮到林景纯不说话了。 赵湘又说:“既然如此,在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你就去看看吧。” “好。”林景纯眼睛里难得闪过一丝惊喜。 “让你爸陪你去吧。” 林伟立即说:“这周末我有个单,长途,要去好几天。” 林景纯也拒绝道:“不用了,我朋友陪我去。” 赵湘皱眉,“你们学生哪里懂这些?” 林景纯说:“是他帮我联系的,他家里做这个,比较了解。” 赵湘听了,也松口,最近她忙,没什么精力管这些,“医保卡你拿着,到时候需要多少钱跟我说。” 林景纯露出久违的笑容,“好。” * 周末的时候,林景纯和朴风澜碰面了。 已经是晚秋,他穿了白色的外套,带了个鸭舌帽,帽子下的眼睛依旧清隽,下颚凌冽,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不易接近。 “朴风澜。” 林景纯喊他。 他眼神往这边看过来,林景纯穿了个针织长裙,外面套了淡蓝色毛衣,不上课的时候她头发是披着的,鹅蛋脸,眉目清丽,很有气质。 朴风澜勾了勾唇角,很自然地牵起了她,“今天真漂亮啊。” 林景纯低着头没说话。 她心情很好,一想到腿有治了就对生活都抱有了期待。 两个人走到医院,已经预约过了,所以直接来到了骨科医生的办公室。 医生为她拍片,做了一系列检查。 林景纯坐在那里等着他说明情况,内心是很忐忑的。 终于到了最后,医生扶了下眼镜,说道:“这个情况其实不算严重,可以治疗,只是之前没有痊愈彻底,日久年深,治疗起来周期长,也比较麻烦。” 林景纯心里那块石头一直悬着,直到听见他说“可以治疗”才放下了一些。 朴风澜反应得更快,“怎么个麻烦法?” 第39章 医生叹了口气,“我也是今天来雾江做手底下一个研究才来到这里,之后就不在了。不管怎么说,雾江的条件不比北京,要治疗需要每两周来一次北京做治疗,等治疗到一定程度再安排一次手术。先不说时间花费,钱这方面花费也是很大的……” 林景纯听了半截,也凉了半截,“大概要多少呢?” 医生比了个数。 林景纯觉得彻底没希望了,他们家底不算太差,但这笔数额却是赵湘绝对不会同意的,她现在腿只是会隐隐作痛,还没到彻底走不了路的时候,就算不医,应该也可以。 林景纯一直在顾虑这里那里,刚准备说要放弃,下一秒一道不容置喙的声音响起,“我们医。” “无论如何,都要医。” 林景纯猛地回头,看他眼睛很坚定。 “不……”林景纯拒绝道。 朴风澜握紧了她的手,像给她一剂定心剂,“听我的。” 他的眼神仿佛有魔力般,让林景纯哑口无言。 朴风澜和医生很快办了手续,并说两周之后就要去北京复查治疗。 林景纯直到走出来还是蒙的,等反应过来,她刚要开口,朴风澜便打住她,“机会只有一次,你可以有犹豫的瞬间,但我也可以替你做正确的决定。” 林景纯呆呆地看着他,没说医院的事情,只问:“朴风澜,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朴风澜再次笑,那样子好像在笑她好傻,好看的眼睛里迸发出太多喜欢,藏不住,他捏了捏林景纯的手,说道:“你是我的女朋友,你值得我为你做所有事情,据说有一种人是天生来爱你的,或许我就是。” 第27章 27 后来我不再惧怕爱, 因为渴望爱也是人的一种本能。 ——《林景纯的日记本》 - 在遇见朴风澜之前,林景纯有过一段十分晦涩的日子。 那段日子太漫长煎熬,导致她对很多人都无法敞开心扉。 治疗的费用太大, 林景纯决定还是要跟赵湘说一下, 可朴风澜却说不用, “不着急,你先看了再说,费用我垫着, 以免出什么意外。” 他话里什么意思,显而易见。 “可是……” 林景纯有些犹豫。 “别担心, 我不是要给你付,等你有钱再还我也不迟。”朴风澜故作轻松道。 这句话有调侃味, 林景纯本来脸皮就薄, 禁不起逗,“那我有钱就还给你吧。” * 林景纯听了朴风澜的话, 回家撒了个谎,告诉赵湘治疗不了了, 这个结果仿佛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只说了句那就安心学习吧,便再也没说什么。 于是林景纯每两个星期就和朴风澜去北京,期间都是他出的钱, 美其名曰说给未来妻子花钱,不算什么。林景纯一边脸红, 一边想着等以后工作赚钱了一定要还回去。 赵湘工作越来越忙,听说要晋升了, 林伟也不过问林景纯的事情,所以林景纯就更好地可以找借口出去。 一来二去已经是第二个初夏了, 风停风歇,叶长叶生,北京的这个时候已经不下雪了,街道已经有了生命的痕迹。 林景纯和朴风澜手牵着手从医院出来,医生说她腿恢复得不错,平时需要多走走,所以这些日子朴风澜都会送林景纯走路回家,然后又自己又迎着寒风往城市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今天林景纯站在路口,看着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对朴风澜说:“朴风澜,今天我们去潭拓寺拜佛吧。” 他们来了这么多次北京,也过了之前朴风澜说的故宫、地坛、博物馆,朴风澜说过要带她去,也确实做到了。 “怎么想起要拜佛了?” 朴风澜站在她旁边,为她整理了下帽子。几个月的时间,朴风澜的棱角愈发成熟,也更加倨傲,站在人群是最显眼的存在,路过的人纷纷打量着这里。 “其实一直听说潭拓寺很灵,也听说北京的雪很漂亮,可惜每次我们来的时候都没有看见雪,雾江也下不了,我们就去潭拓寺看一看吧。”林景纯看向他,她被朴风澜养得很好,身上没有了那种忧郁的气质,眼睛仿佛像灵动的小鹿,清凌凌的,“你信佛吗?” 朴风澜摇摇头,笑道:“我只信你。” * 潭拓寺日日香火鼎沸腾,今日也不例外。 青石阶梯上站满了香客,漫天烟雾缭绕。 这几天北京下过雨,积雨过后,天开始澄明放晴。 林景纯和朴风澜十指相扣,从里面烧了香,又到外面的祈福树下,树上挂满了红布条,四周都是立香的味道,布条上写满了世人的祷告。 林景纯买了两个平安结,都是带有风铃的,风一吹就响动,铃声晃满整个院子。 “给你也写一个吧。” 林景纯递给朴风澜一个。 说实话,她觉得朴风澜应该是不信的,他生来就万众瞩目,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求,又会有什么愿望呢。 朴风澜没说什么,接过,又去拿了笔。 林景纯在一边思忖要写什么好,不过一瞬她便想好,在上面奋笔疾书,“只愿朴风澜永远快乐、永远健康,永远幸福。” 要说她人生中最感谢谁,那一定是朴风澜。 她最感激他,也最亏欠他。 写好之后,林景纯朝朴风澜那边看去,“你写的什么?” 只一眼,她便清楚地看见他写的什么,他的愿望跟她一样,都希望对方幸福安康。 朴风澜敏锐地藏起来,“被看见就不灵了。” 林景纯看他郑重其事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谁说不信,我说了你信我就信。” 林景纯还是笑,走到另一边准备把平安结挂起来,风拂过她的脸庞,看起来清透又美好,“只要我的不被看见就好。” 朴风澜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一丝宠溺的味道:“林景纯,笨死了。” 两条平安结都被挂了上去,一阵风吹过,铃响,从此愿望开始显现。 * “景纯,你是不是生日要到了啊?” 这天上课的时候,岑真凑过来说道。 “好像是在后天。”林景纯回道。 “哇塞,那你18了,成年礼,你家里会不会给你办啊?” 林景纯其实不怎么过生日,长大以后也不吃蛋糕,最多早上的时候赵湘会让她吃两个蛋,中午再做一大桌子菜,“应该不会的,这个没什么重要的。” 岑真有些失望,“啊,我还想来参加呢,没想到你家里人都不给你过,不过没关系哒,我已经给你买了礼物了。” 林景纯有点惊讶,也有点感动,“不用准备礼物,到时候你来我家吃饭就好了。” “我我我,怎么不邀请我呢?” 后排的文纬耳朵灵似狗,听到这个字眼立马来了劲,嚷嚷着也要去。 岑真白了他一眼,“人家跟你熟吗你就去,你还是哪凉快上哪待着去吧!” 文纬不乐意了,“不跟我熟,就跟你熟呗,你连人家朴风澜的一根脚指头都不如。” “对对对,你也只能跟人家一根脚指头比了。” 朴风澜临时要参加比赛,已经请假差不多一个星期了,连林景纯的生日都来不了,说起来挺可惜的。 林景纯被他俩吵得有些头大,无奈笑道劝架,索性当个和事佬,“你们不要吵架了,你们都去我家吧。” 第二天晚上放学的时候,林景纯又是一个人走。 朴风澜离开的时候让她打车回去,但林景纯想着应该没什么事了,这些日子走的地方都挺亮堂的,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这样想着,她也放心大胆地走了,冬天很冷,风刮在脸上如刀子一般割人,林景纯裹紧棉衣,加快了脚步。 走到一处,她隐隐约约看见前面有一对男女在拉拉扯扯的。 女的穿了包臀裙,好像还是光腿,烫了一个大波浪,踩着一双长筒高跟鞋,被男的半搂着,听不清在说什么。男的像喝了酒,手一直往女的裙子里面伸。 林景纯当即暗叫不妙,觉得是女生被骚扰了,她自己害怕得手都在抖。 上去帮?还是跑? 她心砰砰跳,看见女生开始反抗了,她立马跑到马路的另一边。 林景纯掏出手机,天气太冷的原因,手机已经关机了。 她慌张得不行,那天晚上的遭遇如跗骨之蛆,让她有了阴影。 “对不起,我也帮不了你……” 林景纯觉得自己太懦弱了,她不敢跟那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对峙。 第40章 女生还在反抗,一直在逃离,林景纯看了眼,捂住自己的胸口,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捡起地上的一根棍子,立即跑了过去,大喊道:“我已经报警了,你最好收敛一点!” 男人听见一道声音,转过头来,毫不在意地嘿嘿一笑,“你多管什么闲事?滚远点去!” 林景纯见他不怕,对着另一旁的女生说道:“你快跑啊。”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语调都发着颤音,手也在不停地抖。 女生没什么动作,但是这个举动把男人惹怒了,他浑身酒气,骂道:“臭不要脸的,我看你真他妈是欠揍啊!” 说完扬起手就要打她。 林景纯避无可避,正闭上眼,发现他的拳头并没有落下来。 “警察已经来了,嫖.娼还是涉嫌打人,你自己去跟警察解释吧。” 一道声音冲破一切,在黑暗里干净带着隐隐怒气。 林景纯抬头看,看见了一张朝思暮想的侧脸。这一刻,她一直跳动不安的心好像得到了平静。 男人被桎梏住,动弹不了,气急败坏,“又来一个多管闲事的。” 不一会儿警车来了,把他们几个人带去做了笔录,从警局出来的时候,林景纯没想到闹了个乌龙,她叹了口气,一团白气散出。 朴风澜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怎么还叹气了,见到我不高兴?” 他身上的气息很好闻,松木香,混杂在浓浓的冬夜里,钻进鼻息。 “没,就是觉得自己挺笨的,这都分辨不出,还傻傻的去当好人。” 朴风澜把她身体板正,正色道:“是吗?可我要表扬你。” “啊?”林景纯呆呆地看着他,没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首先,你克服心里的恐惧,迈出了第一步,能够不顾自己去帮助别人。”朴风澜继续说道:“其次,你自己一个人走夜路,我要奖励你。” 林景纯心口一暖,在他面前,自己就好像那种小朋友,“这还有奖励啊。” “当然。”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叫了辆车,对她示意,“上车。” 窗外的景色一晃而过,林景纯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他手握着自己的,帮她取暖。车里开了空调,气温在上升。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停下,朴风澜打开车门,“到了。” 林景纯跟着下去,一抬头,看见了此生都忘不了的一幕。 一眼望不到边的海岸,沙滩上摆了很多鲜花和气球,围成了一个爱心岛屿,海对过来的地方,有篝火再燃烧,热烈滚烫。林景纯抬头看,恰好烟花从海岸线升起,不断绽放,绚烂的烟花倒映在林景纯眼睛里,她在看烟花,他在看她。 烟花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等林景纯回过神的时候,发现鲜花岛屿中间有个特别漂亮的盒子,被四周的灯光照耀着,闪闪发光。 她疑惑地看向朴风澜,眼里有着震惊和惊喜,朴风澜拍拍她的背,露出一丝笑,“过去看看。” 林景纯走过去,打开盒子是一套很精美的芭蕾舞服,是她很喜欢的一个外国牌子,限定的,只在网上见过,没想到朴风澜居然给她买了。 一瞬间,林景纯感觉心里热意在充斥,眼睛也热热的。 中间的篝火宛如朴风澜一般,明亮炽热,给她永远是热烈的感情。 朴风澜站在她身边,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在交织,他对林景纯说道:“马上你就要穿上它站在舞台上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林景纯的眼泪瞬间掉下来。 三年,还是四年…… 她再也没有站在舞台上过。 是朴风澜给了她希望。 谁不想靠近光呢。 林景纯哭着笑了,“朴风澜,谢谢你,真的。” 火光中朴风澜的眼睛映得灼热,整张脸明暗交接,他伸手,擦了擦林景纯的眼泪,语气又懒又痞,“不哭哭什么,傻瓜我又不走。” 说完他把林景纯拥入怀抱。 林景纯还是在哭,不过渐渐被朴风澜抚平情绪,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抬头对着朴风澜说道:“听说一个男生真正喜欢一个女生是会珍视地吻她额头的,可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好像都没有吻过我额头。” 朴风澜被林景纯这么没头脑的话忽地逗笑了,刮了下她的鼻子,“你这么迷信啊?” “不是迷信。” 哭过之后,林景纯声音蒙蒙的。 “不是迷信那是什么。” “……” 林景纯没说话了。 朴风澜以为她生气了,又笑,对她说道:“快看天上,有飞机。” 林景纯闻声抬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有雪白的东西飘落下来。 她正要问是什么,朴风澜把她拥住,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很轻 。 “你……” 话还没说完,白色的东西继续落下来,一点一点。 林景纯伸手接过,白白的冰晶落在手心,很冰,顷刻之间化成了水。 看着这个奇妙的反应,林景纯才意识到这是雪。 雾江…… 下雪了??! 随即雪下得越来越多,从墨黑色的天幕落下,一朵一朵雪花飘至她的脸颊,融化成小小的水珠。 她惊喜地对着朴风澜大喊,“朴风澜,居然下雪了,这可是春天啊,太神奇了!” 朴风澜看着她一会哭一会笑的,要被她可爱死了,回应她,“你喜欢看雪,老天爷就给你下了一场,你真幸运啊林景纯,我都没有这个好运,看来你今年要注定幸福了。” 林景纯知道朴风澜说的是好话,还是忍不住惊喜,她真的太喜欢雪了,南方人对海和雪都有一种执念,而她现在都看见了。 细小的雪花飘逝在她的发间和眼睫,化成了无声的呜咽。 朴风澜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出了一个蛋糕,是兔子形状的,他说道:“生日快乐,林景纯。” 林景纯心里的触动已经无以言语,她刚要开口,朴风澜比了个嘘,“不要说那两个字。” 林景纯点点头,莞尔接过蛋糕。 两个人坐在之前吃鳗鱼饭的地方切蛋糕。 朴风澜为她点燃蜡烛,海风和海鸥为林景纯伴奏,林景纯坐在风里面,安静许了愿。 接着她睁开眼,吹灭了蜡烛。 朴风澜帮她拔蜡烛,若无其事道:“许了什么愿?” 然后他又后知后觉道:“不用说了,反正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林景纯说好。 两个人一起吃了蛋糕。 十八岁的成人礼,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只有他们彼此自己。 他们之间的悸动,只有风知道。 吃完蛋糕,朴风澜又响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一个花盆。 林景纯看清,上面种了一株铃兰。她好奇道:“你是哆啦a梦吗,可以掏出这么多东西。” “嗯,还想要什么就给男朋友说。” 朴风澜把花盆放在桌子上。 林景纯摇摇头,“有你就够了。” 朴风澜看她一眼,“怎么跟我一样。” 林景纯心情很好,在座位上摇呀摇,“是吗,那还挺巧。” 朴风澜把花重新弄了下,“等它开花的时候你差不多就手术成功了。” 林景纯心里淌过一阵暖流,“真的吗?” “嗯,到时候我再把它送给你。” 林景纯盯着铃兰看,很漂亮的一株,根茎嫩绿,含苞待放,开花之后绝对是上品。 一看就是朴风澜用心挑的。 她拨弄了一下叶子,满心期待,“那我就等着它开花的那一天。” * 林景纯回了家,已经是深夜。家里灯已经关了,林伟也没打电话,应该赵湘今晚没回来,所以他才这么肆无忌惮。 林景纯蹑手蹑脚地进了房间,刚准备开灯,就看见一个人坐在她的床上。 林景纯差点叫出来。 “这么晚,去哪里了?” 是赵湘的声音。 林景纯倒吸一口冷气,“妈妈,你怎么没开灯?” “再问你一遍,你去哪里了?”赵湘的声音很平静,但在黑夜里却特别压迫感。 林景纯把灯开了,才重新组织语言,“我同学说我明天过生日了,给我买了蛋糕,所以我才这么晚回来,我跟爸爸说了的。” 她一边说一边走到赵湘面前,想看看她是什么表情。这一看,让她心脏瞬间停止了。 第28章 28 赵湘面前有一个桌子, 而桌子上面摆着许多她去北京医院的报告单。她担心赵湘会被发现,准备找个时间放在朴风澜那里,还专门锁在柜子里面, 没想到被赵湘发现了。 第41章 “这是什么?” 赵湘指着那一堆报告单问道。 林景纯心跳如擂, 不知道怎么解释, 当她还在想的时候,赵湘再度开口,“所以你之前周末瞒着我跟同学去图书馆学习其实是去北京?” “……” 林景纯不停搅动着手指, “不是的,我……” 赵湘的眼睛一直盯着她, “没想到你也会骗我了,居然瞒我这么久。” 证据摆在面前, 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 “你说, 你是不是学坏了,傍上什么男人了?”赵湘突然这么说。 林景纯顿时瞪大了眼睛, “我没有。” “没有那你哪来这么多钱去治病,这个医药费可不少!你就是学坏了, 是不是?!!!” 赵湘站起来,走近林景纯,“我都说了,你这个腿已经治不了了, 你为什么总想着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马上就要高考了, 你知不知道什么最重要?!!我看你已经误入歧途,无可救药了!” 林景纯一下瘫软在地, 她从小循规蹈矩,没见过赵湘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赵湘看着她, 跟看一个破碎的布娃娃一样。 接着她又走到床上,坐下,“我花了这么多钱养你,送你去学舞蹈,你因为自己的原因跳不了舞了,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怪你,你还在挣扎什么?” “是我朋友,是我朋友有关系,所以才可以有机会去。”林景纯垂着头出声。 “这个时候还在撒谎!”赵湘立刻出声打断她,“要不是我发现得早,你要隐瞒我到什么时候!” 说完赵湘当真她的面把报告单一张一张撕掉,林景纯空洞地看着,明明是生日前一天,该被祝福期待的日子,她却这么绝望。 撕完后,赵湘又说:“由于工作需要,我要调到美国去,你也跟我我去美国的大学,我已经帮你办理退学手续了。” 听到这个消息,林景纯彻底愣住。 “我不想去,你不是叫我要高考吗?”林景纯唯一一次反驳了。 “你这个样子,还参加什么高考,我怕你还没考试就被人骗跑了。”赵湘再次提这件事,“光是去北京的车费来回就几千,更何况治疗的费用,这个钱从哪来,谁给的,你自己心知肚明。我再不好好管教你,不知道以后你还会干出什么事。” 林景纯再次说:“我不去。” “这个家你说了不算。” “那爸爸呢?” “我已经跟他离婚了。” 林景纯没想到变故这么多,一夜之间,好像已经物是人非。 “为什么?”她问。 “你爸爸这么不上进,跟不上我的脚步。”赵湘说道:“景纯,你要清楚,不管是男是女,另一半都需要给予自己同等价值,如果没有,就只有被淘汰。” “你和他这么久的感情,就轻而易举就放弃了吗?” 林景纯忽然觉得眼前的赵湘好陌生,好像自己根本不认识她一样,或许她也从来都不了解。她一直听从安排,匍匐于地,没有抬起头过。 “你还是太年轻了。”赵湘笑道,看着自己女儿,那张还有些稚嫩的脸庞,“所以你才会相信感情,所以和那个男人去北京吧。“ “我不知道你和他到底怎么样,不过我知道,早晚有一天你也会被他甩掉,你配不上他,没有价值,迟早被权衡利弊。时间久了,他只会觉得你是拖累,一无是处,我说的话不好听,但这就是现实。” “……” 林景纯找不到反驳的话。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朴风澜家境好,成绩好,长得也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而自己,能给他什么呢? 好像自己一直在索取。 她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只是在逃避,如果真的要直面这些问题,确实很现实,世界就是现实的。 看着林景纯沉默了,赵湘也没有多说,“我只是为了你好,你早点认清这些,收收心,理智一点,挺好。” “人哪有不犯错的,犯了错,及时回头就不算晚。”赵湘起身离开房间,“你整理一下心情吧,航班在下周六,这几天去学校跟你同学好好告个别吧。” * 朴风澜回到家,收到了一个消息,是北京的那个医生发来的,说林景纯的情况恢复得不错,可以考虑提前手术了。 他刚准备把这个好消息说给林景纯,另一边,朴母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那天朴父朴母和朴风澜商讨无果后,就自己先去了英国,因为他们知道,朴风澜一旦决定了什么事,便很难再改变。 朴风澜接起了电话。 对面是一个女声微微啜泣的声音。 朴风澜皱起眉,一股不好的预感升起,“发生什么事了?” 那边似乎换了个人,把电话拿起之后说道:“风澜,你订个机票来英国吧,你外公病危,医生说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朴风澜一顿。 他对外公的记忆不算多,只记得小时候带过他,喜欢给他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但长大之后外公跟着移居国外,也很少见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朴母的情绪感染,或者是第一次接受亲人的死亡,他内心还是有一点空。 他看着空荡荡的别墅,开口道:“我明天回去。” * 第二天来学校的时候,大家都各有心事的样子。 特别是林景纯,一整天无精打采的,岑真问她怎么了,林景纯摇摇头有些艰难开口,“真真,可能今天你和文纬去不了我家了,我家最近有点事情。” 岑真看她脸色不好的样子,“没事没事,不去也行,我给你买了礼物,你看看吧。” 说着她把包装好的礼物递给她,又说:“什么事啊,要不要紧啊,需要我们帮忙吗?” 林景纯摇摇头,“谢谢你,我没事,不用担心,马上就解决好了。” 今天朴风澜请假,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林景纯原本想告诉他昨天的事情,看来也只能在手机上告诉他了。 岑真叹气,“怎么感觉你今天状态好差啊。” 林景纯还是勉强笑笑,“我昨天看了一个电视,是说一个男孩和女孩相爱了,但是那个男孩家里很有钱,女孩很普通,男孩的妈妈要求女孩离开她,说她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女孩也很轻易放弃了,感觉爱情真的好脆弱呀。” 岑真不懂林景纯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不过还是回复道:“肯定啊,门当户对是最重要的,电视里是灰姑娘嫁入豪门,可现实里都是实力相当,所以哪里有这么多童话照进现实。或许不是爱情脆弱,是那个女孩忍不住自卑,即使两个人都想要坚持,但阶级确实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而且爱一个人,就想要对方更好呀,女孩觉得自己配不上男孩,所以才会离开他吧。 林景纯怔怔道:“你也这么觉得啊。” 看出她情绪不对,岑真忽然意识到什么,“啊,我不是说你和朴风澜啊,我只是说电视剧,反正你俩要给我好好的。” “我们没事,我也只是说电视。”林景纯还是一副温和的样子。 * 英国的夏天很热,但今天却下了一场雨。 朴风澜沉默地打着伞,穿着一身黑衣,胸前别着一只白花。 从他落地英国,就不断在忙事情,英国有公司是他外公接手的,他外公一倒下,他也要跟着处理公司的事情。 这些天连轴转,他几乎没停歇过,更没有看手机。 今天是外公的葬礼,亲朋好友都有在哭泣,他看着父母和妹妹站在一起,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不知道雾江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葬礼结束,他看见有人对朴母指了指自己,接着朴母朝他挥手,示意他往这边来。 朴风澜缓缓走过去,听见她们用英语相谈甚欢。 “这就是你家的公子吧,长得一表人才。” “是的,他一直在中国,长大之后很少来英国。” “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接到英国读书?” “我正有此意,正好他也可以试着接手家族企业了。” 朴母一边说着,一边对朴风澜说道:“这是威利斯夫人,是你爸爸的合作合伴。” “你好。”威利斯夫人笑着说:“早就听闻朴太太家的公子,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朴风澜颔首,“你好。” 朴母想起什么,“威利斯夫人的女儿跟你一样大,她今天也来参加葬礼了,你们正好可以认识一下。” 说着招呼了一旁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孩,“emilia.” 叫emilia的女孩闻声而来。 她长得很美,笑起来也很好看,翩翩走到这边,跟众人打了个招呼。 第42章 “这是朴太太的儿子,跟你一样大,你们可以认识一下。”威利斯夫人说。 emilia笑了下,开始自我介绍,朴风澜站在那没什么表情,在emilia介绍完之后他拿出手机道:“抱歉,我去打个电话。” * “喂?” 林景纯看见朴风澜打来电话时,已经在家里收拾东西了。 “这几天没联系你,有没有想我?”朴风澜站在外围,一手撑着伞,一首拿着手机。 “想。”林景纯如实说,她这几天想了很多,也想过打电话给他,可他都没有接起,那些话也都堵在了心口。 “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林景纯问道。 朴风澜很平静地说:”我外公去世了。” 听到这个消息,林景纯先是一愣,不知道说什么,“节哀。” “我没事,其实和他不算亲。”朴风澜的声音随着伦敦的雨落下,“你会不会觉得我冷血?” “不会。” 雾江现在是晚上十点,林景纯起身去看月亮,心里有种淡淡的忧伤。 “你在干什么呢。”朴风澜问她。 犹豫好久,林景纯才慢慢开口,“朴风澜,我想跟你讲一件事。” “嗯?”朴风澜在这头挑了下眉。 不知道花了多少勇气,林景纯在心里斗争无数遍,还是说道:“我们分手吧。” “……” 那边忽然就没说话了。 只有静静的雨声。 对于他的沉默,林景纯感觉有些害怕,她觉得自己是个胆小鬼,也对不起他,居然这么轻易就说了出来。 “原因。” 很久之后,朴风澜才问出这么一句。 雨声模糊了他的声音,让人听不清他的语气。 “我……”林景纯叹气,感觉心里酸酸的,“我要去美国了,也许不会参加高考。” 意思是,如果没有意外,他们大概不会再见面了。 那边又沉默了。 他的沉默让林景纯总是害怕,害怕伤害他,害怕看见他的眼睛。 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却被自己说了分手。 他看起来是永远不会为人停留的人。 林景纯继续说:“其实我们走到这里也刚刚好,结果不重要,享受过程就好……” 再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 她想狠心一点的,狠心一点,朴风澜也能将她忘记。 那边还是没有说话,林景纯也静静等着。 今晚的月亮好圆啊,这么亮,悬挂在夜空,一切看起来都这么美满。 可是—— 他突然开口:“我不同意。” 林景纯微怔,“什么。” “我不同意分手。” “……” “凭什么你说了算,林景纯。”这一次林景纯终于听清他的语气,有些愠怒,估计眉头紧皱,脸色难看。 接着他又很快说:“医生说了,可以提前手术,我已经帮你约好了,在明天,我会回来陪你手术,你明天去北京。” 林景纯顿时想哭。 她捂着脸,感觉自己的人生好无力啊,在赵湘的笼罩下,她什么都做不了。 “我去不了,你取消了吧。” 最后她说。 背靠在墙上,是冰凉的,很刺骨。 似是气笑了,朴风澜的嘴角勾起一个狠厉的弧度,“要分手也必须等手术完分,我不想我的付出付之东流,票已经买好了,你不去也得去。” “……” 林景纯没出声。 “说话,林景纯。” 林景纯没忍住哭了,“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听到她哭了,朴风澜莫名烦躁,“你哭什么?” “我就是很难过。” “因为什么?” “因为分手吧。” 朴风澜道:“分手不是你提的吗?” “……” 朴风澜又哄,“我可以当没听见。” 林景纯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绪,“我们还没有到可以决定自己人生的时候,之后我出国我们可能很难再见面了,我不想耽误你。” “你别给我说这些。” 尽管是再愤怒,朴风澜也没有说一句重话。 “你出国我也可以出国,你不高考我也可以不高考,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不能做到,只要你想不想。” 骄傲如他,却一次一次折了腰。 林景纯在想,朴风澜为了某一个人而改变原则,破格迁就,她到底凭什么成为他的“某个人”? “我不值得你这样。” “我不试试怎么知道值不值得。” 他太热烈,面对他的对峙,她是怯弱的。 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林景纯想挂了电话,心脏是密密麻麻的疼,谁会放弃光呢,每个人都想要靠近吧,但她也无能为力。 或许分开就是最好的选择,最后她说:“明天我会去的,我们也见最后一面吧,见一面,说清楚,这样也不会有遗憾了。” 说完她逃也似的挂了电话,坐在地上看着月亮发呆。 * 第二天林景纯偷偷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整个车程她看着手机,没有一个消息,她坐在窗边看风景,觉得一切好像是梦一样。 怎么开始就怎么结束吧。 到了医院,医生给她做了一系列检查,并叮嘱她注意事项。 林景纯换上了病服,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风景,还是在发呆。 朴风澜昨晚说到话烙印在心里,他们还能继续在一起吗? 发呆的时候,忽然手机响了,她被吓了一跳,接着打开,是朴风澜发的信息。 【我到雾江了,说好你手术结束要把铃兰送给你的,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 林景纯呼吸一滞,眼睛又开始发热。 另一边,雾江的电视正在播报昨天的新闻—— “气象台11点发布的台风紧急警报、全省天气预报:今年第15号台风“诺努”明日10时的中心位置在我省温岭东南方向大约130公里的海面上,沿海地区有10-12级大风,有大雨到暴雨,部分大暴雨……” 朴风澜到海边的时候,海边正在刮台风。 台风狂卷,海浪升起,天地一片浑浊。 有周围的居民,纷纷回了家,看见朴风澜还想往海边走,立刻大喊,“小伙子,台风来了,又下大暴雨,你还去海边干什么啊!赶紧回去啊!” 说完倾盆大雨就下了起来。 朴风澜却像没有听见一样,继续往海边走。他穿着白色的衣服,在墨黑色天气里十分扎眼。 雨把他彻底淋湿他没管,台风卷向他他也没管。 从伦敦回来他就一直这幅低气压,沉着脸,眉眼的炽烈化作肆意的火焰。 “快回来,别去了,你会没命的!小伙子,你不要想不开啊!”村民还在叫他,可后者没什么动摇,眼看雨越来越大,村民叹了口气,淋着雨跑回家了。 顶着狂风,朴风澜走到海边,海浪卷起十几丈高,风把他的外套吹得猎猎作响,雨大在脸上生疼。 他走到放铃兰盆栽的地方,拿起盆栽的时候,正好浪潮蔓延到沙滩上,强大的吸力把他绊倒。 朴风澜的脸磕在地上,鲜血在一瞬间冒出。 不过他还是紧紧护着怀中的铃兰花。 等站起来的时候,海浪又上卷,快要吞噬他。 他一次次被扑倒,席卷到海边。 他一手抱着花,一手去找支撑点。 这样持续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站了起来,走到安全的地方。 彼时他的衣服已经脏了,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脸上的血混着雨水落下,滴在铃兰花瓣上,有一丝腐败的气息。 他要浪漫,他不要命。 * 林景纯在病房坐着,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北京阳光明媚,晴空万里,她却越来越觉得内心压抑。 最后她打开了电视,把频道调到了雾江。 雾江频道刚好在播放天气预报,主持人里面机械地讲着,“紧急警报今年第15号台风“诺努”今日10时的中心位置在我省温岭东南方向大约130公里的海面上,也就是在北纬27.5度,东经122.3度……” 后面说的什么,林景纯已经听不清了。 她立马站起来,准备回去雾江。 可刚走到门口,赵湘忽然站在她面前。 “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赵湘手里拿着一张火车票,后面还有一堆行李。 “正好,你也不用回去了,我看你是屡教不改,今天我们就在北京坐飞机去美国吧。” 林景纯摇摇头,“不,我不去!” 可赵湘哪里能听她的反驳,一把抓住她,“林景纯,你最好清醒一点!” 第43章 林景纯被吼得无法再动弹。 “你是翅膀硬了要上天了,我还管教不了你了,居然还瞒着我来北京,下一次是不是就要跟野男人私奔了!” 一向优雅的赵湘也说了如此粗鄙的话,林景纯感觉很崩溃,“我想要做手术。” 赵湘开始拉她,“做什么手术!航班马上延误了,我们已经没什么时间了。” “我不,我不去!”林景纯第一次哭着喊道。 过路人纷纷望向这边。 赵湘把她重新拉进病房,“林景纯,我真后悔生了你这个女儿。” “手术我已经帮你取消了,你今天必须跟我走!” 林景纯在一瞬间绝望了。 手在颤,呼吸在颤,眼里卷起层叠的海浪,翻涌着几近溢出眼眶。 “你为什么老是要决定我的人生,你安排的我都不喜欢,爸爸这么被你放弃了,我也没用,你把我也放弃好了!” 话落,赵湘扇了她一巴掌,“林景纯,你不要不识好歹。” 林景纯不说话了。 赵湘又让她换衣服,换完之后又拉着她走,林景纯像个没有生气的木偶一样任由她摆布。 她们刚走,朴风澜就来了。 他衣服都没有换,浑身还是湿的,手里仍然抱着铃兰花。见病房空荡荡没有一个人,他心一沉,他走到医生办公室,站在那,头发遮住了眼睛,他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都有点哑。 “那个要坐手术的女孩呢?” 医生看见他,叹了一口气,说:“手术都已经准备就绪了,可惜啊,可惜她妈妈把她接走了。” 话落,朴风澜手里那盆铃兰花落下。 碎了一地,也彻底萎靡。 她像是一场铃兰雨。 下得短暂,走得又快又急。 而有人爱上了这场雨。 他昼夜不停、风雨不顾,远比所有人辛苦,却还是被困在了这场雨里。 第29章 29 “你还记得朴风澜吗?” “他啊, 好久都没听见这个名字了。” - 林景纯在西西弗瑙过了一个新年,2019年初的时候,她终于再回到雾江。 自从大学毕业后林景纯再也没有踏足过雾江, 她怕勾起一些回忆, 也怕再遇见某些人。 而这次回来, 是林伟病了。 林景纯一下了飞机就打车到了医院。 林伟躺在床上,消瘦了许多,看见林景纯, 还是笑了笑。 “你妈妈没有回来。”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林景纯顿了顿,“她工作忙, 就我一个人回来了。” “六年了,你们终于肯有人回来看我了。”林伟看着天花板, 叹了口气, “听说你妈妈已经再婚了,可我却还是一个人。” 林景纯看了看他的吊瓶, 转移了话题,“水快没了, 我去帮你叫护士换。” 林伟叫住她,“不用,直接按呼叫铃就行。”说完他转身去按了呼叫铃。 林景纯六年没回来,雾江飞速发展, 一切都变了,她没有再去过医院, 都不知道这些变化。 她重新坐下。 林伟又开始说道:“你给我寄的那些钱,我都没有动过, 我也不想用你们的钱,我自己一个人每天只吃一顿饭, 能节省就节省。” 林景纯抬眼看他,“那都是我自己赚的钱,你不要节省了,生病了受苦的是自己。” “我也省了不少,你妈怎么不再回来看看我呢。” “爸,你还没明白吗?”林景纯终于有点受不了,“她不是因为你穷才不跟你在一起,她再婚是因为跟那个人有共同的目标,而跟你没有。” 林景纯也越来越明白,如果自己跟不上伴侣的脚步,是一定会被丢弃的,这些年她见过太多例子,可林伟还是执迷不悟。 林伟果然不肯听,“我不信,那个外国人肯定就是因为有钱你妈妈才选择跟她在一起。” 林景纯还想在说什么,手机忽然响起,她起身,“我出去接个电话。” 走廊外。 “喂,景纯,听说你回来了,刚好今晚有同学聚会,你也过来吧,我太久没看见你了!好想你呜呜呜!” 是岑真打来的,这些年,林景纯唯一保持联系的就是岑真。 林景纯想了想,“都有哪些人啊?” “就是我们班的啊,一年一聚,关系好得很。”岑真还是这么活泼,“对了,还有朴风澜!” 听到这个名字,林景纯愣了一下,“我还是不去了吧。” “怎么了,你是听到有他在吗?” “不是,因为我才回来,好多事没有处理……” 岑真嘻嘻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他这么忙,来不了的,他也从来没有来过。我刚刚是在跟你开个小玩笑,不好意思啦。” 不知道为什么,林景纯暗自松了口气。 听林景纯没再拒绝,岑真立即发了一个地址给她,“那就先这样咯,另外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今晚不见不散!” 说完就挂了电话。 林景纯笑了笑。 这么多年没有变过的估计只有岑真了吧。 这个唯一的好朋友,她也好想再见她一面。 * 岑真发的是一个酒吧的地址。 现在很多年轻人都喜欢在pub聚会,而不是在ktv。 林景纯一边感慨时代的变迁,一边套上深棕色围巾。 她给林伟请了高级护工,并给他说明了今晚会晚一点回来。 天气预报说晚上有小雨,林景纯思考一番带上了伞。 新年才过去不久,雾江依旧有很浓的年味。 大街小巷挂满了灯笼,晚上还有烟花在不断绽放。 林景纯其实很少过年,她一直沉迷于学习或者是写作,因为只有忙起来才不会去想很多事,几年去一次唐人街,很热闹,但也比不了雾江的味道。 林景纯驻足观望了一会儿烟花。 直到岑真一通催促的电话打过来她才发现已经很晚了。 她迅速打了个车,告诉司机酒吧的地址。 这个酒吧叫“lonely moon”,里面很热闹,有人在台上驻场,唱的是刘瑞琦的《来不及》。 “来不及爱, 来不及痛。 来不及,牵住你的手, 原谅我脚步匆匆。 来不及恨, 来不及懂。 来不及,在下个路口……” 她在侍应生的引导下来到了一个包间。 刚进去,就有人欢呼—— “这是谁来了呀。” “好漂亮啊,我怎么没见过这人?”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压轴总是最好的。” 包间很大,有人在唱歌有人在嬉笑,灯红酒绿,歌舞升平,林景纯眯了下眼,统共几十号人,可惜她一个都不认识。 在雾江只读了一年不到,更何况之间还隔了六七年。 她快速找岑真的身影,下一秒就被岑真叫住,“景纯,你终于来了。” 说完便立刻起身。 她的这句话让众人视线都放在了林景纯身上。 只见她穿了一个棕色大衣,下半身是裙子。不是特别显眼的打扮,但目光上移就能看见一张及其漂亮的脸蛋,让人快要挪不开眼。 几年不见,她褪去高中的稚嫩,出落得越发清丽。 林景纯被拉着坐下,还是很内敛,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来晚了要自罚三杯哦!”有男生起哄。 林景纯好脾气道:“好。” 说着拿起酒杯。 “好什么好。”岑真一把夺过,“不许灌酒。” “没事的,真真,那我喝一杯赔罪吧。”她仰头喝了一杯。 男生大笑,“林景纯居然这么豪爽啊,看不出来,之前你只管读书,我还以为你依旧是乖乖女。” “那时候想考一个好大学,确实是中规中矩的。” “你那时候想考哪里啊?” 林景纯想了想,最后说:“我也不知道。” 太久了,那时候赵湘只要求她努力,没人问过她想考哪里,也没人问过她想要什么。 “害,都过去了,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 “是啊,没想到我也单了这么多年。” 有人聊起曾经,一说一大串,“现在同学里面混得最好的是谁啊。” “文纬这小子不错,当房地产老板了。” “啊,他当年成绩怎么差。” “但脑子聪明啊,抓住时机,这不就上去了。” “不对,你们忘记了一个人。” 第44章 忽然有个人神秘说道:“他才是最厉害的吧。” 岑真说:“我知道。” 林景纯有些好奇,“谁啊。” “朴风澜啊。” 这个名字再次出现。 好像即使他人不在,连名字都成了焦点。 林景纯没说话了。 “林景纯,你还记得朴风澜吗?虽然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光是继承家业就无人能比,不过毕业之后就没见过了,应该也不是一个圈子的了。” 关于林景纯和朴风澜有过一段,只有岑真和文纬知道。这段短暂的恋情,不被知晓,永远不见天日。 有人给林景纯碰杯,她又喝了一杯,慢慢开口:“他啊,好久都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彼时她觉得入口的酒好像有些苦涩,五味杂陈。 同学摆摆手,“原来你记得啊,我就说嘛,这样的人让人印象深刻。” 林景纯笑了笑没说话。 “对了对了,景纯,我要跟你说个好消息,你在听吗?”岑真把林景纯拉到身边。 “嗯?怎么了?” 林景纯已经有点醉了,她酒量不好,但今晚挺尽兴,她又喝了几杯酒,一来二去已经有了一些醉意。 水灵灵的眸子变得恍惚,双颊也变得微红。 “就是啊,我——” 刚想说什么,包间的门再次被打开。 一股冷气直面而来,冻得人发寒。 众人朝门口看去,看见了一个挺拔的身影。 那个人穿着黑色大衣,气质浑然天成,冷不丁往这边看了一眼。 有人打了个照面就知道他是谁。 “朴风澜!” “他怎么来了!” 大家惊奇地看见这个男人,六年不见,更加夺眼。 林景纯听见这个名字,头皮一阵发麻。 立马低下头,把自己隐匿起来。 岑真看见林景纯,“你们当初不是和平分手吗?为什么还害怕看见他?” 和平分手吗? 林景纯只记得当时岑真问,自己也只讲了个大概,具体是什么,时间模糊了太多,她也不想再去记得。 林景纯说:“是和平分手,但是还是有些尴尬。” “有什么尴尬的?” 岑真抬头看朴风澜,“他真的越来越好看了,你看一眼不吃亏,说不定他已经不记得你了。” 林景纯还是没抬头,“我已经见过他了。” “啊,在哪里?” “西西弗瑙。” 话落,有人拥着朴风澜坐下,他们知道,朴风澜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脉,外面掐了尖儿都想见的人。 他向来这样,走到哪里都是目光的焦点,似乎连这包间里的霓虹灯都跟着他在移动。 簇拥间他看了眼林景纯的方向,不过什么也没说,没什么情绪地别过了头。 岑真注意到这一点,摇着林景纯的胳膊,“他往我们这边看了。” “但是好像没认出我们来。” 林景纯笑了笑,没说话,最好是这样,她对不起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场才算体面。 六年前不告而别,在西西弗瑙也转身离开,他本来就骄傲,一次次折了面,理应是不想再见到自己。 所以。 最好他忘记了。 最好他不追究了。 第30章 30 我像海的末端, 是空的。 ——《林景纯的日记本》 - 六年,要忘记一个人很容易。 林景纯经历了太多事,已经不想和朴风澜再有牵扯。 他那样的人, 注定可以有更好的未来。 所以林景纯一见朴风澜坐下来就准备要走。 “我爸爸还在医院, 我得回去了。”林景纯小声对岑真说。 “啊, 叔叔没事吧?”岑真惊讶道:“他怎么了?生什么病啊?我也跟你去看看吧。” “没什么事,人老了就是容易生病,我已经请了护工了, 你就留在这里玩吧。” “那你要不也再玩一会儿吧,你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 我们这么久没见,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岑真看着林景纯, 眨巴眨巴眼, 她是一个标准的甜妹,撒起娇来让人招架不住。 “你该不会还是想着朴风澜在这里不好意思吧, 放心啦,你们的事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岑真又说。 朴风澜坐在离她们很远的地方, 一堆人围着,颇有鹤立鸡群的感觉,也不知道在聊什么,他多半没怎么开口, 都是身边人在问候。之前在学校他就这般众星拱辰,出了社会人变得更圆滑, 就越来越对他献媚。 “他也看不见我们的。” 见岑真一直劝说自己,林景纯点点头, “好吧。” “刚刚我还没说完呢,我谈恋爱了。” 林景纯略微惊讶, 和岑真一直联系的时候岑真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她一直单身,林景纯有点好奇她初恋是谁。 “和谁啊,你同事吗?” 岑真笑道:“算同事吧,他是赛车手,我是他们车队的助理,一来二去就认识了,他可帅。” 赛车手…… 林景纯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朴风澜开赛车的画面,疾驰轰鸣,给人一种自由的感觉。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那真是恭喜啊,什么时候我请你们吃个饭。”回过神来,林景纯对岑真说道。 “什么你请我,我请你啊,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雾江,我和我男朋友肯定要请你的。” “不用这么客气。” “对了景纯,你以后都打算留在雾江还是待一段时间又要离开?” “我……” 林景纯刚要说话,猝不及防对上一双视线。 * 朴风澜被众人围着,你一言我一句地寒暄。 他没什么耐心,但还是喝着一杯接一杯的酒。 时隔六年,他真的越发成熟稳重,少了高中时的锐气,那股骄傲尚未褪去,与成年之后的魅力与之融合。 “你也在雾江发展吗?”有人问他。 “四处都在走,没个定数。” “难怪之前同学聚会你都没来。” “今天这不是来了?”朴风澜勾起一个笑。 “是啊,难得见你。林景纯也是,六年才来一次。”同学指了指那边,“她只在我们班读了不到一年就转学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朴风澜端起一杯酒,顺势看过去,话落他饮下酒,意味不明道:“当然记得。” 林景纯感受那股视线,两人目光在电光火石之间交汇,林景纯转眼乱了阵脚。 她很快转移目光,连身子都靠岑真更近了些,试图想让岑真遮住自己。 朴风澜露出一个微嘲的笑。 身边人注意到他的表情,又提起,“我觉得林景纯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生了,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还是这么好看,我当年还暗恋她呢,可我一直没敢表白。” “你暗恋她?”朴风澜问。 “对啊,可我觉得她看不上我。” “她的确看不上你。” “……” * 酒过三巡。 林景纯觉得自己确实要回去了。 她还是不太习惯待在人多的地方,尽管岑真再三挽留,说不急,还有下一轮,但她已经迷迷糊糊,说要去洗手间收拾一下。 岑真不放心她,提议要陪她一起去。 两个人一起出了包间的门。 林景纯进了洗手间,岑真则在外面走廊等她,给新男友煲电话粥。 林景纯一进去就一阵干呕,但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呕不出来。缓了一好会儿,她洗了个手,重新整理了一个头发。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一直低着头,迎面不小心撞上一个人。一股松木香钻入鼻间,加上头上的疼痛让她整个人清醒不少。她蒙蒙地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瞬间倒退几步。 “看见鬼了?” 懒洋洋的声音在头上响起。 对方好像毫不介意遇见了她,林景纯喝了酒,意识有点模糊。她盯着前面看,看见他黑色大衣上有淡淡粉底液的印记,她刚刚补了气垫散粉,没想到刚好蹭上。 她不知道怎么说,“这个衣服……” 后者低头看了眼,“说吧,怎么补偿。” 毫不客气的语气。 “……” 林景纯以为他不会追究,“你脱下来我帮你送去干洗店吧。” “脱下来我穿什么?” “那我加你个好友,到时候多少钱你跟我说吧。” 第45章 “行啊。”朴风澜表现得有些勉为其难,“这是你要求加我联系方式的。” 林景纯没想到他这么难缠。 拿出手机,她扫了他的二维码,对方的头像是一个好天气的海面,广而辽阔,被阳光照得波光粼粼,明明是很漂亮的画面,但林景纯心口却一颤。 通过好友之后,酒意忽地上头,林景纯险些没站稳。 她一个趔趄,朴风澜伸手扶住了她,依旧是那个没心没肺的语气,“还想碰瓷?” “……” 林景纯听得面上燥热,不想再跟他久待。 “我先走了,费用多少到时候你告诉我。” 说完也不再看他匆匆离开。 岑真在外面见林景纯好久才出来,立刻迎上去,“我才打完电话,才发现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见你一直没出来,还以为你晕倒了呢,吓我一跳,正准备进去找你。” 林景纯抱歉道:“让你担心了,我在里面收拾了一下。” “跟我说这些,我们还是不是好朋友啦。” “是啊。” “这就对了嘛。” 岑真挽着林景纯的胳膊往外走,“还有局我也不去了,我要找我男朋友去,我先把你送上车吧,你去医院吗?” “嗯。”林景纯感觉她很喜欢她的男朋友,不过热恋期也正常,“你先去找他吧,我自己可以的。” “不行,我不放心,就要送你,” 林景纯无奈笑笑,“好。” * 包间内。 “朴大少爷,这不才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就要走了?” 朴风澜说准备离开,有人开始劝道。 “就是啊,再坐会儿呗。” 朴风澜看了眼林景纯刚才坐过的地方,空荡荡的已经没人。 他起身对着众人道:“我还有事要处理,你们随意,今晚我买单。” 朴风澜一向大气阔绰,同学们都知道,之前高考完就攒局,给每个人都买了礼物,去海边开party,都是他买单。 见他这么说了,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人越到后面,阶级就更明显出来了,现实就是如此,你那点儿微薄的高中情谊,拦得住人家什么呢? * 林景纯到了医院,一身酒气,她自己在身上喷了点消毒水,掩盖住了点味道。 这会儿她也不怎么晕了,收拾好便进了病房。 林伟依旧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底还是她的爸爸,林景纯有一丝心疼,“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睡?” 林伟只说:“你妈给你打电话没有?” 林景纯摇了摇头。 林伟眼神更淡了一点。 林景纯又开口:“她问了你的情况,我说了,她说让我照顾好难。” 林伟听到她的话,瞬间又有点活过来的样子。林景纯对于他,无话可说,现在的林伟就是一事无成,所以才对生活失去了希望吧,其实他不是想赵湘,只是想过去那段没有人揭开他怯弱的日子。 林景纯自己有时候也会想起高中的事情,觉得自己大概是像林伟。要是自己厉害到什么都不需要,还会这样敏感吗? 林伟说:“你会待在雾江吗?” “我不知道。” 林景纯确实不知道。她写作在哪里都可以写,也足以养活自己和家人,她居无定所,待在哪里都可以。 林伟哀伤道:“没有人管我了,你妈妈去美国,再也没有回来过,你也要走了,你们都不会在意我。” 六年,时间不长,林伟却变了很多,变得很瘦很憔悴。 林景纯说不感慨不心疼是假的。 “你想让我待在雾江吗?” “你不会的,你跟你妈妈一样冷血冷情。” 林景纯叹了口气,“今晚您早点睡吧,医生说你再住几天院就好了,今晚我先回去,明天再来看你。” 林伟也没有再说话。 林景纯帮他掖了掖被角,然后起身离开。 她重新走到大街上,望着万家灯火,烟花还在持续不断,看起来热闹非凡。雾江是个让人留恋的城市,许多人来一次就再也不想走。林景纯置身于车水马龙,却没有一盏灯是属于她的。 她想,自己像海的末端,是空的。 这一生都需要一直孤独下去。 她盯着天空发呆,忽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拿了出来,看见没有备注的海岸头像发来了一张图片。 林景纯点开,发现是一张干洗店的消费金额。 林景纯:“……” 第31章 31 林景纯原以为朴风澜只是客套一下, 没想到他真的发了消费记录过来。 林景纯立即转了钱过去。 那边没收,但也没说话。 林景纯不懂他什么意图,干脆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 晚间果然下起了小雨, 淅淅沥沥的。人们没想到雨来得如此迅速, 小孩连烟花也不放了, 赶紧跑到屋檐下避雨。 林景纯感叹自己看了天气预报,把早就备好的伞从包里拿了出来,撑开。 又一通电话打过来。 “你好, 请问是林女士吗?” “是我,你是?” “是这样的, 医院登记了您的信息,您是林伟的家属对吗?” “嗯, 我是他女儿。” “病人因为摔倒住院, 但我们又检查到他脑出血,所以需要过几天手术, 现在跟家属通知一声,您这边同意手术吗?” 林景纯心里一紧, “当然同意,严重吗?” “目前来看情况可观,听病人说您常年不在本市,所以这几天还请您先不要离开, 手术需要家属签字,另外病人还需住院观察。” 林景纯说:“我最近都会待在雾江。” “嗯, 那好,这边通知了, 那我就先挂了。” “好的。” 林景纯脑海中又浮现出林伟的样子,瘦弱, 眼神无光,明明四十几岁,看起来像老了好多。这些年自己只跟他寄了钱,别的好像都没有做到,她想要不就留在雾江,好好照顾林伟。 来的时候她已经应聘当地杂志社的工作,她准备回去看看邮箱有没有消息。 晚上林景纯回了玉屏巷的房子,打开灯,里面空荡荡的,杂乱无章。 林景纯叹了口气,去厨房拿扫把,她花了几个小时把家里打扫了一遍,最后洗了个澡,才打开笔记本电脑。 登上邮箱,正好杂志社已经发来一条信息,邀请林景纯明天去面试。 林景纯有些高兴,她忽然觉得留下来也挺好。落眼处是朴风澜还没有收款的记录。 林景纯想了想,还是准备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钱我已经转给你了,记得收,另外跟你说声抱歉。】 刚发完,没想到那边秒回:【就这么快想两清?】 什么意思? 林景纯疑惑,难道不是你先给我发的截图吗? 不过她还是好脾气回复道:【不是,本来就是我错在先。】 【之前的手术钱也一笔一笔打给我,不就是想两清么?】 那边发完后,收了款,却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林景纯看着他的头像发呆,有些满腹心事地躺在床上。 她想起自己去美国的第一个夏天,赵湘让她读了那边的大学,就去忙自己的工作了。 林景纯一边打工赚钱一边读书,省下来的钱都寄给了朴风澜。 她对不起他,也不想欠他。 欠他很多,无法偿还,只能先把眼前的弥补了。 她只记得美国的夏天很热很热,而那个同样热烈的少年,收到自己打的钱的时候也这么愤怒吗? * 林景纯第二天来了杂志社。 出乎意料的,她顺利进面入职,那边说安排她实习期两个月,需要做一些资料,但具体什么题材没确定下来。 她白天去工作,晚上就去看林伟。 其中赵湘有打电话过来,她还是一副命令的语气,“景纯,我已经放任你几年,如今你什么时候回美国?” 林景纯彼时站在林伟病房外,隔着门上的玻璃口看林伟,“爸生病了,马上要手术,我暂时回不来。” “他又不是没有家人,他弟弟妹妹不是还在吗?你瞎操什么心。” 赵湘说的弟弟妹妹是林景纯的叔叔婶婶,她知道他们就住在雾江,可一次都没有来过。 “他再怎么说也是我爸爸。” 赵湘依旧没松口:“总之你处理好事情就回来。” 挂了电话,林景纯靠在墙边,穿堂风而过,掠过肌肤,是冷的。赵湘即使再婚,爱情事业双美满,对她的掌控也越来越紧,紧得林景纯快透不过气。 第46章 或许从她出生赵湘就帮她拟定了一条既定轨道,她只能在上面行走,不能有一丝偏移。 林景纯看着病床上躺着的林伟,不知道什么样的路才是终点。 * 一来二去已经过了一周,林伟也做完了手术。 林景纯今天去杂志社,上头交给她最近需要收集的题材。 林景纯打开一看,发现是关于赛车的。 2018年,雾江兴起了“赛车热”,起因是雾江成为了一个赛车比赛据点,有专门的赛车场,规模比北京鸟巢还大。各车队也逐渐升起,每次举办赛事居民都会去看,甚至还形成了一种彩票,赌哪个车队会赢。 林景纯初来雾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正头疼有什么渠道—— 下一秒,岑真的电话打了过来。 自上次同学聚会后她们就没有再见了,林景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听了她的电话。 “喂,景纯,最近有空吗?”岑真率先道。 林景纯说:“我刚刚来杂志社不久,怎么了吗?” “是这样,上次我不是说和我男朋友请你吃饭吗?想跟你约个时间。” “这么客气,不用专门请我吃饭的。” “什么啊,我岑真说到做到好吧,你就说你什么时候有空吧!” 林景纯有点为难,“我刚刚接了一个任务,说是采访赛车手什么的,恐怕没有时间。” 哪知岑真一听燃了起来,“你早说啊,你忘了我男朋友是赛车手,到时候你问他不就好了。” 林景纯这才想起来岑真是从事赛车工作的,她想了想,最近忙得都忘了。 仿佛找到了希望一般,林景纯说:“那今天晚上见吧,可以吗?” 岑真说:“可以啊,不过今天他们有一场训练,你下了班先过来吧,我在赛车场等你,新建的赛车场你知道吧?” “知道的,那我到时候过来。” * 下了班,林景纯取了外套,专门拿了一个记录本放到包里,然后打车去了赛车场。 今天通往赛车场的路似乎格外堵,林景纯一边看时间,一边看前面的车流。 司机从后视镜那看了她一眼,“姑娘,你也是去看比赛的?” 林景纯愣了下,“什么比赛。” “赛车比赛啊,不然你去赛车场干什么?” 林景纯才想起来岑真说今晚有个训练。 林景纯点点头,“是。” “你喜欢哪个车队啊?”司机也是闲着没事,前面太堵了,熄了火,拉了会家常,“我比较喜欢逐牧车队,里面的队长,年纪轻轻就是f2赛车手了,以后肯定有望成为f1赛车手。“ 林景纯其实不懂这些,但还是附和道:“其实我是去做采访的。” “记者啊?那你见到那个队长一定会迷上他的,很多女孩都喜欢他的。” 林景纯笑了笑没说话。 司机又给他说了一些有的没的,最后林景纯下车,司机还在说那个赛车手一表人才,她一定会喜欢。 林景纯觉得司机挺幽默,道了谢,走进了赛车场。 此时里面正在进行一场你追我赶的比赛。 赛车场里一架红色的赛车一个漂亮的漂移,众人立马喝彩。 接着红色赛车又展示了一系列高难度动作,侧跑,汽车飞越,180度甩尾,还有林景纯在电视上看过的死亡之吻。 欢呼声一连接过一阵,堪比浪潮。 林景纯匆匆忙忙找了个地方坐下,观看这场表演。 去国外之后,她很少接触这些,感觉快要和外界隔断,再次坐到赛车场上,她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看一场表演。 只可惜时过境迁。 不知道过了多久,比赛终于结束,林景纯没有看冠军是谁,她起身去后面寻找岑真的身影。 后面很多人,被保安围着,说不让进去。 林景纯被拦着,想给岑真打个电话。 但这里太多人了,手机居然没有信号。 她有些着急,因为好像很多人已经离场了。 “我朋友在里面工作,她让我来的。”林景纯说。 保安面无表情,“你怎么证明?” 林景纯拿了胸前挂着的临时记者证,“这个可以吗?我是来采访的。” “来采访的人多了去了,你这个不知名的人是哪里的?” “……” 林景纯一时说不出话来,正准备还想说什么,身后传来轻飘飘一句,“她是我带来的。” 听到这个声音,一阵头皮发麻。 赛车…… 她怎么忘了。 朴风澜是整个雾江最优秀的赛车手。 保安一见来人,立马放低姿态,“原来是朴先生带来的记者,你们进去吧。” 林景纯走到前面,没回头,因为遇见朴风澜,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相看两沉默。 “就这么对你救命恩人的?” 他的声音抓住了她,像一双无形的手。 林景纯立马停下脚步。 大难临头,她还要怎么跑。 她默默转身,看着朴风澜单手抱了个头盔,脖子上挂了个闪闪发亮的金牌。 看来又是第一。 他似乎长高不少,曾经这个视角,她能到他肩膀,而现在抬头只能面对他的胸膛。 “恭喜啊,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 林景纯开口,寒暄一句。 朴风澜哼了声,扫了眼她胸前的记者牌,没说话。 林景纯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真是太奇怪了,她能感受到来自于他的注视。他身材挺拔,几乎挡住她所有视线,正是这样,她更感觉到压抑。 “我还有事,刚才谢谢你,我就先走了。” 话落她准备离开,转瞬又被他叫住,“你不是记者吗?怎么不采访第一名?” “我……”林景纯想了想,“我主要是找其他人的。” 这里只有男人,她找的其他人,是什么人? 朴风澜笑意变冷了点,“你是觉得我在故意拦你吗?” 接着,他又继续说道,看似洒脱得很,“你放心,之前和你的事我都忘得差不多了。年少不懂事,那时候的喜欢对我来说不过是一时消遣。” 第32章 32 骄傲如朴风澜, 如果一个人对他一次次的逃离,那么这个人在他眼里,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林景纯深谙这个道理。 他们恋爱没多长时间, 但她知道他是一个高傲的人, 随着时间的增长, 这种养尊处优也愈演愈烈。 面对他的话语,林景纯无从开口。 “对于之前的事情,无论怎么样, 我都要跟你说声抱歉,如果你不计前嫌, 我们还能做朋友。” 最后她只能这么说,毕竟是她不告而别, 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个解释。 朴风澜听完冷嗤一声, “谁要跟你做朋友?” “……”林景纯一顿,她总是没法接他的话。 朴风澜站在面前, 几乎是一种审视的目光,似乎要把她看穿。林景纯顶住这种压迫, 脸不红心不跳地道:“那就不做。” 朴风澜被气笑。 两人僵持之间,有人忽然喊了林景纯的名字,“景纯?” 话落岑真立马跑了过来,“我打你电话没打通。” 林景纯说:“我手机没信号了。” “原来是这样。”说完, 岑真才看见眼前的朴风澜,瞳孔瞬间放大, 眼神在两人之间挪来挪去,“朴风澜……你……” 林景纯以为她误会什么了, 本想开口解释,哪成想下一秒岑真就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你居然是逐牧车队的!!!” 朴风澜只是简单嗯了下。 “难怪没见过你,你之前一直在国外比赛吧。” 还是嗯了下。 看得出来他兴致不高,即使是曾经的老同学面子也没怎么给。 岑真已经崇拜得不行,那可是逐牧啊,多么牛的车队,没想到朴风澜是其中的成员。 “正好我们要去聚聚,有景纯,还有我男朋友,朴风澜你也跟我们一起来吧。”岑真提议道。 林景纯闻言皱了皱眉。 朴风澜淡淡扫了她一眼,复又挪开,“不用,除了你是我高中同学,其他人我都不熟。” 岑真也看了眼林景纯,略显尴尬,“啊……那好吧,那你忙吧。” 朴风澜也是直接转身,“走了。” 岑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拉住林景纯问:“不是吧?他不认识你了?难道你不是他的高中同学?” 尽管知道这样的结局最好,不过林景纯心口还是有点闷,只是笑笑,“这都多少年没见了,他本来就不用记着我。” 第47章 岑真还在感慨物是人非。 林景纯拉了下她,“我们走吧,你收拾好了吗?” 岑真回过神,“好啦好啦,不说了,我们走吧。” * 他们来了一家西餐厅。 林景纯这也是第一次见到管东澳。 这个男人很高很瘦,带着股痞帅,感觉很坏,这种坏是一种迷人的气质,也成功吸引了岑真。 不过,她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你好,我叫管东澳,岑真的男朋友。”管东澳伸出手。 林景纯回握,“你好,我叫林景纯。” 三个人坐下,管东澳又问林景纯,“听真真说你在收集关于赛车的事?” “是,我最近接了个题材,是关于赛车的。” 这时牛排端上来了,管东澳一边帮岑真切牛排,一边漫不经心问:“那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吧。” 林景纯拿出早就放在包里的记录本,看了看两人,“要不你们先吃。” 岑真摆了下手,“哎呀你俩说正事吧,我来给你们切牛排。” 林景纯点了下头,开门见山,“那你简单介绍一下你的职业生涯吧。” 管东澳挑了下眉,开始介绍,“我目前是f3车手,是7岁开始学赛车,开始学的是卡丁车,后来拿了不少奖项,17岁的时候进入到开放轮式赛车,再后来又去了欧洲,几年后回到中国,我目前的目标是成为f2赛车手。” 林景纯很快把关键词记了下来,忽然想起司机在车上跟她说的朴风澜年纪轻轻就是f2赛车手了。 她片刻走神,管东澳叫住她,“哪里没听清么?” “不好意思。”林景纯反应过来,“你们主要的赛事是什么?” “看情况,多数是fia举办的,拉力赛,锦标赛,房车赛都有。” 林景纯随后又简单问了一些。 管东澳都一一回答。 最后结束,林景纯说了声谢谢。 岑真看着管东澳给自己切牛排,她要的七分熟,汁水从刀尖冒出,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诶,宝宝,你认不认识朴风澜啊?” 管东澳停下来,“知道。” “我去,我居然不知道你认识。” “我们不是刚谈吗?”管东澳笑,“怎么想起问他了?” “他是景纯的……”岑真正准备说,又打住,“他很厉害啊,我一直听说赛车界有个传奇人物,但没想到是他。” 岑真很八卦,另一方面也想帮林景纯多打听一下,“你说说他呗,顺便让景纯也记一下。” 哪知管东澳闻言变了下脸色,“你直接去问他不就好了。” 他的语气像是吃醋,但又很奇怪,说不上来,岑真果真吃这一套,立马抱住他,“不问不问,我们宝宝最厉害。” 林景纯:“……” 原来是让她来吃狗粮的。 后面几个人又聊了聊家常,接着医院那边给林景纯打过来一个电话,说是林伟出现了一点状况,要她过去一趟。 林景纯只好跟岑真告别,然后匆匆离开。 岑真见林景纯走了,抱着管东澳的胳膊撒娇,“怎么还不理我呀?我再也不说朴风澜了,你是醋坛子吗?” 管东澳拍了拍她的脸蛋,没接话,“今晚去我那儿?” 他的眼睛很撩,语气也吊人,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进入他的圈套。 岑真脸红了红,虽然说成年人之间很正常,但她还是有点害羞,“不了吧,今晚我回家。” 管东澳亲了下她的唇瓣,“那听你的。” * 朴风澜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已经不住水岸名邸,他的房子很多,有时候离哪里近就住哪儿。 这次回的是一个高级公寓。 钥匙是指纹锁,他打开后里面乍泄了一地暖光。 有人? 第一反应是这个。 后面一个小孩子屁颠屁颠地跑出来抱住他,“哥哥。” 朴风澜眉头一皱,这小屁孩怎么在他家? “你在这里干什么?” 朴风澜低头看了她一眼。 朴向月已经读小学了,家里人都很宠爱她,她长得和朴风澜很像,还很可爱,但朴风澜对她谈不上喜欢,一直对她不咸不淡。 “爹地妈咪又去英国了,他们让我在这里跟你玩。”朴向月仰起头笑,嘴角有一个梨涡。 “我照顾不了你,明天我把你也送走。”朴风澜捏了下眉心,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到了杯水,把新拿的奖牌随意放在桌子上。 客厅很亮,照得金色奖牌都在发光。朴向月一向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噔噔噔跑过来,拿起奖牌,往自己脖子上戴。 她这会美着呢,说要打电话,要给妈咪看,所以又跑到哥哥身边,“我要打电话给妈咪。” 朴风澜懒得理她,“去睡觉。” 朴向月不乐意了,“我要打电话给妈咪!” “她在飞机上,怎么接你的电话?”朴风澜被逗乐了,“再不睡觉一会鬼来抓你了。” 朴向月才不怕,一本正经道:”我是唯物主义,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哥哥,你太幼稚了。” 朴风澜被她摆谱,“你不就是个小鬼?懂得还挺多。” 接着他已经不理她,本来就讨厌这小孩,更没有照顾她的理由。 朴风澜起身,绕开朴向月去洗澡。 朴向月看着朴风澜去卫生间,气得在原地鼓起脸颊,“小气鬼。” 她一向古灵精怪,不做到某件事坚持不罢休,随即她在房间里找呀找,最后在朴风澜的外套里找到了手机。 朴风澜是没有设置密码的,朴向月很快拨到电话页面,她记得妈咪的电话是182,但是后面是什么她忘记了,正当她哎呀一声正头疼的时候,电话界面跳转出一个182开头的号码。 于是她想也没想就打了过去。 * 林伟做了手术之后,情绪时常不稳定。 有时候会抓窗帘,有时候还会踢床,护士经常在林景纯来了后跟她说08号床的病人太折磨了,隔壁的病人的投诉了好几次。 林景纯只能不停道歉,还给林伟转到了单人病房,刚刚安抚好林伟的情绪,就有一通电话打过来。 是雾江的。 她疑惑,除了岑真,她在雾江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了呀。 不过她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一接通,她就听见一个小女孩活泼乱跳地大喊,“妈咪!” 林景纯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小朋友,你是不是打错了?” “没有呀,这就是我妈咪的电话号码。” “可我不是你妈咪呀。”林景纯耐心道:“你就是打错了。” “没有,我才没有呢!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好难过,那个家伙对我一点都不好,呜呜呜呜……” 说着朴向月就开始哭了起来。 其实她也不喜欢朴风澜,虽然是她亲哥,长得好看打游戏还厉害,但是他不喜欢自己,自己也是不会喜欢他的! 在朴风澜面前她还会装一下叫他哥哥,但是在妈咪这儿她就直接原形毕露叫那个家伙。 林景纯都彻底呆住了,她没遇见这个情况,不知道怎么说。 “你先别哭,你家里人呢?” 朴向月哽咽了下,正准备说什么,电话又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朴向月,你拿着我的电话干什么?” 朴向月眨了下眼,眼泪直掉,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就被朴风澜抢了过去。 朴风澜都没看联系人,因为他知道朴母在飞机上是接不通电话的。他一手擦拭着脖子上的水珠,一边说:“抱歉啊,小孩儿贪玩按错了。” 这下,林景纯听清了是朴风澜的声音,她顿了下,“朴风澜,你……”你了半天没你出来,最后吞了下口水,“这是你的孩子?” 第33章 33 林景纯仔细回想了一下。 这个小女孩年龄不大, 声音很稚嫩,听起来只有几岁的样子。 而她和朴风澜分开六年快七年,他要是结婚有孩子也算正常。因为他像这样的人, 一般认定什么事就会坚持下去, 要是成为他的伴侣, 一定也是百分百的认可。 “林景纯?”朴风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拉长了尾音,“是你。” 林景纯不慌不忙道:“你家孩子打错了, 既然没什么我就先挂了。” “我是什么洪水猛兽。”这句话像是疑问,又像是陈述。 林景纯没听懂, “为什么这么说。” “不然为什么你每次见我都躲。” “不是,我这里不太方便。” “和男朋友约会?”他话带锐气。 “没, 在医院。” 第48章 “……” 朴风澜沉默了, 半晌才开口:“生病了?” 林景纯刚要回答,远处的护士叫她, “林女士,你父亲又闹起来了。” 林景纯心里一惊, 因为林伟已经被投诉好多次了,她怕他再吵到病人,于是心急火燎挂了电话,“医生叫我了, 回头再说吧。” 接着是嘟嘟两声。 朴向月这会儿被抢了手机,气坏了, 朴风澜简直是个大坏蛋!都不让她跟妈咪打电话,她气冲冲跑到朴风澜那儿准备讨伐他。 没想到看到他沉下来的脸。 朴风澜手机屏幕还亮着, 保持着接通电话的姿势,看见朴向月来了, 垂眼问了一句,“还有事?” 他的眉眼很锋利,笑时张扬淡时恐慌,朴向月被他震慑到,硬生生把臭家伙三个字咽了下去,转眼笑靥如花,“既然妈咪没有接,那我乖乖睡觉去好了……” 说着走进朴风澜的房间,朴向月还是小孩,在英国的家她有一屋子布娃娃,每天晚上都要抱着睡觉。 今晚也是这样,没有布娃娃抱着睡觉她会睡不着,她在房间里面翻找了一下,还真找到了一只灰白色的兔子。 兔子被保存得很好,很新,还有淡淡的香味,即使这个房子很久没住人了上面也没有灰尘,朴向月一眼就喜欢上了,决定今晚要抱着它入睡。 “兔子乖,今晚我陪你睡觉。” 朴向月抱着它爬上了床,一边抚摸它一边说悄悄话,“哥哥太凶了,我不想住这里了。” 她一直念叨,下一秒朴风澜开门进了房间。 家里开了空调,朴风澜只穿了一件薄色的白上衣,双袖挽起,露出白而有力的手臂。 他头发还没干,乌黑的发梢,水滴顺着滴落,滑过那双明亮的瞳眸,他看向朴向月,眼里的压迫淡了点。 朴向月被他吓了一跳,立刻缩在被子里,“大哥别打我!我现在就睡觉!” 朴风澜盯着她,“手里拿的是什么?” 朴向月把布娃娃慢慢往下藏。 “我的东西?” “……” 朴向月真的好怕他,战战兢兢拿了出来,“哥哥你也喜欢布娃娃吗?” 朴风澜瞥了一眼,“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买这个兔子?不会是你喜欢的人跟你买的吧!” 朴向月虽然才读小学,但是也懂不少,知道喜欢一个人就是想给他买东西。 朴风澜没接话,他走过去关了台灯,示意朴向月睡觉。 朴向月见朴风澜没有拿走布娃娃,于是抱着乖乖躺下,黑暗中她听见朴风澜很低的说了一句,像喃喃自语,但她听不懂也不太能听清,“她我也不喜欢了。” * 林伟醒了,单人病房没有屏风隔断的那种窗帘,他抓不着,只能踢床。 林景纯赶到的时候,放脚的地方已经快被他踢坏了。 林景纯立即上前阻止,“爸,你干什么?” 林伟似乎很痛苦的样子,神智有点不清醒,见到林景纯才清醒一点,“我刚刚头太痛了。” 林景纯说着要按呼叫铃,“那我叫医生来,是不是手术后遗症?你做了手术之后就一直有这个情况。” “不用。”林伟阻止了她,“不是手术后遗症,是老毛病了。” “一直这样怎么行,我害怕有什么问题,我们得检查一下。” “我已经检查过了,就是多年的老毛病。现在已经不痛了。” “可是……” 林景纯还想说什么,却被林伟打断,“今天你妈有没有打电话来?” 林景纯刚想说没有,但还是编了个谎,“打了,她问你手术怎么样,我说你已经做完了。” 林伟舒了口气,“你妈咪还是关心我的。” 林景纯顺着他的意思,“毕竟你们是夫妻。” “你是我女儿。”林伟没来由说了句。 “嗯。” “所以你不能放弃我,你要一直照顾我。”林伟盯着林景纯说。 “……” 林景纯忽然头一阵眩晕。 不过片刻,她又恢复了过来,这个反应让她有些心悸。她给林伟倒了杯水,然后起身,“爸,你先好好休息,我出去透透气。” 她不太喜欢闻医院的味道,每每闻到消毒水就会想起那个没有做成的手术。 这是她的遗憾,也是她的心病。 晚上很冷,林景纯裹了裹外套走了出去。 她站在住院部大门口,哈了口气暖手,然后又放在口袋里,慢慢地走了出去。 这个医院的构造很像雾江六中,穿过一片林荫小道就可以抵达大门。 大门外是和六中一样大街道,旁边有个十字路口。 林景纯站在大门外看树上挂着的灯笼,很奇怪,她没有好好过一个年,也没有好好吃过一次团圆饭,却对这种红彤彤的氛围。 忽然,她眼神落下,看见马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里面的人在抽烟,一只冷白的手捏着细长的烟,放在车窗玻璃上,青烟袅袅,那抹猩红在暗色中明灭不定。 林景纯看了一会,总觉得莫名熟悉,但是雾江又有什么值得她熟悉的呢。 她在这里待了一年不到,她从来都不属于这里。 接着她收回视线,重新看树上的灯笼。 过了好一会,天气更加冷了起来,风呼呼刮过,林景纯打了个喷嚏,又裹紧身上的衣服。她很瘦,清淡如雾,好像风都能吹走。 终于她受不了这种寒冷,转身回去了医院。 林伟又已经开始困了,昏昏欲睡,林景纯给他重新摆了下枕头,对他说道:“爸,你先睡吧,我要回去了。” 林伟迷迷糊糊,还在说:“别回去,留下来,陪我。” 林景纯笑,“我明天还有工作,所以不能陪床,只能再请护工照顾你了。” “我不要护工,你叫赵湘来照顾我。” “她来不了。” “她在国外潇洒了,留我一个人在医院等死。” 林景纯知道他又犯糊涂了,“这不是还有我吗?” “你也没用。” 林景纯一顿,还是说道:“你睡吧,我走了,这段时间我工作很忙,只能让护工照顾你了。” 说完也没管林伟怎么样,拿起包就离开了病房。 重新走到街上,林景纯没有打车,这里离玉屏巷不远,她打算走回家,像六年前一样。 好像长大之后心境变了一点,她不再惧怕黑暗,只是很平静地走这条路。 走的曾经遇见醉酒汉的那条。 这一路变化了许多,之前黑漆漆的道理开了许多商铺,许是过年的原因,路上人也特别多。 林景纯看着这些变化,心里一阵感慨。 最后她走到了玉屏巷附近,可这里还是黑的,雾江其他地方都在不断发展,日新月异,可这片区域好像被遗忘了一般,还是老样子。 林景纯进了巷子,她穿的短高跟,走在静谧的夜里一阵响。 随即巷子两旁亮了起来像在舞台打光那样亮。林景纯愣了下,这种场景还是在她初中的时候,她才注意到这个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安装了声控灯。 林景纯下意识回眸。 看着身后一片的灯光,也不经意看见之前停在医院门口的那辆黑色轿车。 好奇怪,那个车主也住在这里吗? 林景纯一阵疑惑,不过没有再多看,随即她上了楼,楼房的灯也一层一层亮起。 * “哥哥,这么晚了,我们还不回去吗?” 轿车的后座,朴向月抱着兔子,揉着惺忪睡眼。 朴风澜看了眼时间,随意问道:“困了?” “是啊,平常妈咪叫我八点半就睡觉了。” “……” 见朴风澜不理自己,朴向月又说:“我们为什么要跟着那个姐姐呀?她自己一个人走夜路,好可怜的样子,哥哥你是在保护她吗?” 朴风澜摇下窗户,重新点燃一根烟,眼雾中是他棱角分明的脸。 “不是保护,是看她有多可怜。” 朴向月被烟呛了下,心里默默骂朴风澜,但她不敢说,还是天真地问:“那她知道我们在看她吗?” “不知道。” 林景纯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在看她。 看她一个人伶仃地站在热闹的街道。 看她望向这边,又挪开视线。 看她的衣角被风吹得飘起来。 看她单薄的身影转身离开,消失在黑暗中。 朴风澜把烟放在唇边,不自觉地捏了捏方向盘,同时也不自觉地想—— 她当年也是这样离开的吗? 第49章 这种表情。 这种身影。 第34章 34 林景纯上交了管东澳提供的资料, 上面说还不够,这次让她全权接管赛车的题材。 说最近雾江赛车圈将有一场大型的比赛,她必须全程参与纪录。 林景纯一想到又要见到朴风澜, 她就感觉到一阵头疼。 但他已经有孩子了, 应该已经成家了吧。想到这, 林景纯心里好受了一些,看来自己当初的行为没有给朴风澜带来什么负担。 接着林景纯跟岑真说了这件事,岑真听闻可高兴了, 她特别喜欢林景纯,一想到要天天跟她见面就开心。 林景纯性格好脾气好, 特别长了一张及其漂亮的脸蛋,谁不喜欢美女呢, 跟美女做朋友都有一种小人得志的感觉。 不过她最近很焦虑一件事情, 有点难以启齿,林景纯听她在电话里面叹气, 主动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感觉你欲言又止的样子。” 岑真叹了口气,还是说了出来, “唉,有个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什么事?跟我还这么遮掩。” “就是,你知道我是初恋。但是管东澳他……” “他怎么了?” “他已经谈过三次恋爱了,并且都发生过关系, 我知道对于成年人来说这很正常,但我还是有点介意, 心里总会去想那个画面。我很喜欢他,难受也舍不得分手,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林景纯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介意, 只能安慰道:“如果舍不得,你珍惜当下就好了,既然喜欢他就随心来。你要想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足以成为你的烦恼,只要他现在对你好、喜欢的是你就足够了,你要过好自己的生活。” 岑真感觉心里畅快了一点,“也许是我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吧。” “你没错,但人要学会的是放过自己,有些事情纠结没有用。” 岑真叹了口气,“景纯,要是我有你这么豁达的心态就好了。” 林景纯笑了笑,“可能人生就是一场修行吧,走的路多了就看开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困住自己的是什么,家庭的重压之下她都想不到恋爱,感觉这件事还很遥远。 “总之,谢谢你,景纯。” 岑真这样说道。 “我不能说服你什么,也不能跟你说没事,只能说明天见。” 林景纯的声音很温柔,在夜里总会安抚人心。岑真感觉她真的很有魅力,点点头,“明天见。” * 林景纯第二天再次来到了赛车场。 这里都在为赛前做准备。 她也不知道干什么,只能在周围先转转。 不知不觉走到了后面赛车手做准备的地方,她又想起了那天朴风澜在自己身后。 她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 空荡荡的一片。 保安看见了她,招呼她道:“今天还是来做采访吗?” 林景纯说:“也不是,我就地取材。” “那行,你要进去就直接进去吧,反正我也认识你了。” 林景纯点点头,“好。” 她盯着场上飘扬的旗帜,忽然很好奇朴风澜的这几年。 于是问道:“逐牧车队的队长一直都在雾江吗?” 保安睁大眼睛,“你不知道?” “是,他没跟我说过。” “他是最近才来雾江的,之前一直在国外比赛,之所以我们都知道,因为他参加的国际赛都是代表中国雾江出席的。”保安一脸骄傲,是那种发自内心的,“雾江人才辈出啊,他的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原来是这样。”林景纯了然。 “我想起来了。”保安说:“他是今年年初才来雾江的。” 林景纯闻言一怔,没想到跟自己回国的时间一样。 但她觉得这只是巧合,没再多想,她准备离开,却被人叫住了名字。 “林景纯?” 是一个女声,林景纯疑惑怎么会有人认识自己。 说话的人走到她身边,林景纯这才看清这个人的长相,用两个字来形容的话就是:明艳。烈焰红唇,张扬十足,和林景纯是完全不同的气质。 可林景纯愣了好一会儿都不记得这个人。 “不记得我了?”女人笑道:“我是你高中隔壁班的任双月。” 林景纯想起了那么一点。 “你在这里做什么?”任双月问她。 林景纯如实回答,“我在杂志社工作,来这里做题材。”两个人不太熟,话里话外全是寒暄,林景纯也问道:“你呢?” 任双月指了指里面,“我在这里工作。” 说着,她特意强调,“是逐牧车队的一名领航员。” 林景纯夸她,“是吗?那很厉害啊。” “我也坐过朴风澜的副驾。” 林景纯不懂她为什么突然提朴风澜,还是道:“他开车也很厉害吧。” “是,没掉出过第一名。”任双月盯着林景纯,始终没找到什么情绪的破绽,最后道:“你是朴风澜前女友吧。” 林景纯一愣,“你怎么知道。” 他们这件事这么隐秘,在一起没公开,分手了也没跟谁提起过。 任双月兀自一笑。 任双月的哥哥是朴风澜的好友,任双月也跟着挤进了他们的圈子。 在他们这儿,有谁不知道朴风澜是雾江公子哥里最夺目的存在,有着光明的前途和顶尖的家世。宛如数九天的烈阳,最炙热、也最耀眼。 这个圈子里有超群出众的人,当然也有纨绔子弟之流,大家聚在一起,明面合得来,背地谁也看不起谁。 朴风澜属于前者。 他整天都是在跑赛车,一心都扑在了上面。可传闻说他眼高于顶,身边人一个接一个地换,浪是真浪,混也是真混。 有人问为什么,他从来没有看见过朴风澜身边有过女人。 传谣者笑了,说朴风澜相册里没有东西,只有一张照片。他几年前曾看见过那张照片,是一个女孩,在海边拍的。 照片中女孩年纪看起来不大,穿着白色棉布裙,静静地看着海面。 后来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在聚会时一个富二代又瞥见朴风澜手机里的那张旧照片。 手机更新迭代,换了又换,唯有这张照片还存在于他的手机。 他想到之前的传闻,看着朴风澜手机里年复一年妥善保存的女孩,笑他,“玩玩就得了,还真记这么久?” “……” 对此,朴风澜反应淡淡,看似是那没心没肺的做派。 是啊,眼里没他的人,记这么久干什么。 可是当晚,二代在自家门口被人打得鼻青脸肿,肋骨都断了两根,在医院躺了一个月。 任双月对这个事感到很好奇,她也想知道住在朴风澜心里这么久的人是谁。 于是她央求他哥哥,说自己想看照片,哥哥头疼,他和朴风澜确实是好兄弟,朴风澜也会给他几分面子,但他不想做这种事。 后来任双月一直缠着他,哥哥最后不知道在哪弄到照片,告诉她只能看一眼。 任双月答应了,只看一眼。 只一眼,她就知道照片中的女孩是林景纯。 而林景纯此时正站在自己面前。 任双月没有理林景纯“你怎么知道”的询问,说:“反正你已经是过去式了,不足以成为我的烦恼。” 林景纯听着这句话,总觉得有点熟悉…… 她知道任双月不好招惹,也不想被她缠上,索性顺着她的话说:“对,我和朴风澜是年少不懂事,算不了什么,这都是老黄历了。” 任双月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林景纯这人,温淡如水,好像什么事都提不起她的情绪。像一片死海,无波无澜,丢入一颗石子也激不起任何水花。 其实,这种人挺有趣的,任双月倒像跟她交朋友,但她们是情敌,注定交不了朋友。 最后,林景纯再次开口,“你不要把我想成你的假想敌,我和朴风澜是真的没有关系了。你的对手另有其人,我想可能你没机会了,因为他们已经修成正果了。” 任双月闻言愣住,“什么?什么修成正果?” 林景纯看着她,任双月作为车队的一员,难道不知道朴风澜已经结婚并且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吗? 难道是隐婚? 是了,像朴风澜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夺目,是不会让喜欢的人暴露在公众视野里的吧。 林景纯决定帮他隐瞒,“既然你喜欢朴风澜,那你自己去发现吧,我言尽于此,剩下的靠你自己。” 任双月听不懂林景纯的话里有话,但她是遇事不会退缩的性格,“我一定会的,无论是谁我都会公平竞争。” 第50章 林景纯说:“如果你们在一起,那我祝你们幸福。” 这是她的客套话,因为她接下来还要忙自己的事情。 哪知刚一转身,迎面就碰到了她们刚才谈话的主角。 他站在两人身后,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林景纯小心观察朴风澜神色,发现他表情并没什么波澜,但很冷,有种生人勿近的气息。林景纯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这种情绪。 林景纯当下立马想躲开,哪知朴风澜从始至终都没有分给她一个眼神,径直略过她,走向任双月,对任双月说道:“今晚训练结束后等我。” 第35章 35 林景纯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她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 接着转身。 手机叮咚一声,林景纯拿出手机查看,是岑真发来的消息。 【景纯, 你在赛车场吗?你来了的话能不能来后面找我一下。】 林景纯回复了一个【好】, 又重新进入了里面。 这算起来其实是她第一次真正进来, 那天来的时候人已经走完,而她到门口就已经找到了岑真。 赛车手来来往往,他们穿了各队的队服, 这些都是快上场的人,全部高大挺拔, 林景纯站在其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一进来这边手机就没有信号了, 她试图在人群里找岑真。 她气质清绝, 赛车手们路过都往这边多看了一眼。 岑真也很快看见了林景纯,她朝她喊, “景纯!” 林景纯也看见了岑真,接着她往岑真的方向走去。 “你跟我过来吧。” 岑真拉着林景纯走到一件器材室。 里面好像摆放了很多赛车有关的东西, 有头盔和衣服,还有一些防火防爆装置。 “景纯,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啊,真的特别着急, 但是我现在走不开,我必须去前面。” 岑真看起来确实很着急的样子, 她额头冒汗,脸也有些红。 林景纯安抚她, “什么事,你说, 我现在有空的。” 岑真指着地上一堆器材,“你可以帮我搬进去吗?待会他们要的,我还没归类。” 林景纯大致扫了一眼,基本都是头盔。 她点点头,“好,你去忙吧,这里交给我。” 岑真狠狠抱了下她,“宝贝儿你真是帮我大忙了,回头我请你吃饭啊。” 林景纯笑笑,看见岑真风风火火离开,接着挽了下袖子,开始搬器材。 这个头盔应该是有定制也有普通的,刻着名字和编号,一箱很重,林景纯甚少干这种体力活,有点搬不起来,她把几个拿出来妥善放在地上,接着继续搬。 她刚刚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灯在哪里,索性凭着一点微弱的光艰难挪步。架子上的器材都放满了,她又走到了最里面放东西,如此来来回回,她已经精疲力尽。 终于她搬完最后一箱,在地上坐了一会,想等会再出去。这时有路过的监管员看见器材室门没锁,他往里面探了个头,发现没人,嘀咕一句,“谁管的这个地方?怎么也不关门,里面的东西这么重要。” 说完,门便“嘭”地一声关住了。 林景纯甚至没有来得及反应。 她立刻跑出去,但是腿一软又狠狠栽在地上。 这个腿疾已经很久没有痛过了,而这一刻痛得如此清晰,仿佛一下就把她拉回六年前。 她吃痛,慢慢蹲坐下来,发现不是假的,那个脚踝伤口处隐隐作痛。 林景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原本就没信号此时正打不出去。 靠呼救看来是不行的了,器材室的隔音很好,都是一等一的材料,林景纯反正脚还疼着动不了,她干脆靠在一旁休息。 许是太累,最后她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 岑真在赛场记录完后已经夕阳西下,她心里想着林景纯那边怎么样了,不过她是很放心的,毕竟林景纯做事一向靠谱,她一定晚上请林景纯吃大餐。 这不刚做完活动,她就马不停蹄去找林景纯。 一到器材室门口,她才发现大门是紧闭的。 岑真翻出手机,林景纯也没有发信息给她。 “不可能走了啊……弄完景纯一定会给我说的。这是去哪里了呢?” 岑真自言自语道,决定打个电话给林景纯。 “喂,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反复几次后,岑真都有点慌了。后台就这么大,林景纯能去哪里? 她里面跑去问保安,保安认得林景纯,说好像没有看见她出来过。 此时已经是训练尾声,大部分人都已经离开,可能人多了保安也没有看见,岑真皱着眉,立即跑到外面打了个车到医院。 她知道林伟在哪个病床,于是立即过去。 林伟看见她来了,还有点高兴,“你是景纯的朋友吧,快坐。” 岑真哪里有心思坐,“叔叔,今天景纯来医院看你了吗?” 说到这个林伟脸色有点耷拉下来,“她说工作忙,已经好几天没来过医院了,都是护工照顾的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不要我这个父亲了。” 岑真只关注没有来,客套的话也来不及说,“她可能是太忙了,叔叔你先休息,我这会儿有点事,改天再来看您。” 岑真又立即打车到赛车场。 林景纯没有去医院,应该也不会回家,她的性格不是不打招呼就走的,特别手机还打不通,直觉告诉岑真,一定出了问题。 到了赛车场,大门已经快关闭了,岑真立马跑回去,“等一下,我还有东西在里面!” 保安无奈地很,“快点啊,我还要回家吃饭呢。” 岑真说不好意思,正要抬脚,视线里有一大群人从里面走来。 其中为首的是—— 朴风澜。 岑真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几乎是最高的,体态也是最好,赛车手都是条件优秀,但只要有朴风澜的地方依旧独占上风。 “朴风澜!” 岑真对着前面大喊道。 同行的人有人看热闹,他们见多了这种小女生对朴风澜告白,什么场合都遇见过,所以这一位估计是在赛车场堵了很久了吧。 朴风澜自然认识岑真,他停下,“怎么了?” “你们是不是最后一波人从里面出来?你有没有看见林景纯啊?” 朴风澜没什么太大反应,“下午见过。” 意思是,下午之后就没有见过了。 岑真心急如焚,“她下午帮我在器材室整理东西,后来我忙完她就不见了,我有点担心她出事了,她可不是不告而别的人啊。” 朴风澜似乎把重点落在了最后一句,“她不是最喜欢不告而别了么?” 说完笑了下,他笑起来很好看,年少时是恣意,现在举手投足之间都多了分矜贵,“既然这样你报警吧,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呢?” 岑真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朴风澜,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冷血。 也难怪林景纯不愿意再跟他有纠葛。 据说毕业之后同学阶级划分就出来了,之前在一个班有些情分还能称兄道弟,现在见面只能叫总裁、先生。 朴风澜是上层社会的人,他也离应属于那个阶级,即使再叙旧也是一种攀附。 见岑真还站在原地,有人好意提醒,“是啊妹妹,要是人失踪了就报警吧,里面确实没人了,我们还要去晚间训练,就先不耽误你了,希望人没事。” 岑真回过神,说:“谢谢,我知道了。”接着头也不回地进了赛车场。 她到处跑,到处找,嘴里一直喊着林景纯的名字,但是还是没有人答应她。 最后她走到器材室,忽然听见背后有一阵脚步声。 她惊喜回头,刚想说景纯,没想到面前站着的是刚才已经离开的朴风澜。 “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要去训练吗?”不过岑真还是很惊讶。 朴风澜没有理她的询问,直接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林景纯不见的?” “就是下午,我记录完数据之后,大概五点过……然后我回来找景纯,发现这个门是锁着的,东西也应该是搬完了,但我找不到她了。” “她没有回家?” “没有回家,我去医院找了也找不到,电话也没人接。”岑真越想越后怕,“我说了她不会不说就离开的。” 朴风澜又笑了下,有点凉。 接着他的注意力放在门上,“这个门平时谁管?” 第51章 岑真想了想,“监管员吧。” “她应该还在赛车场。” 岑真睁大眼睛,“不会啊,我已经里里外外都找遍了,没有人。” 天已经黑了,赛车场的电也关了,四周漆黑一片,朴风澜这样说,乍一听还有些吓人。 朴风澜又说:“她可能在那里面。”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器材室。 “啊,难道被锁里面了?”岑真说:“不会吧……” 朴风澜推论道:“估计是她刚刚搬完东西,监管员看门开着就随手把门关了。你说她不会不告而别,电话打不通是手机没信号。” 岑真觉得朴风澜的说法很有道理,“那这都多少个小时了……” 她不敢想,心开始跳起来。 朴风澜说:“你有没有钥匙?” “没有。”岑真摇摇头,“那怎么办?我去找保安大爷。”她还没来得及抬脚,就听见朴风澜说—— “没有那就闯开。” 接着她看见朴风澜很快冲到门口,很快地嘭一声,门开了。 * 林景纯是被冻醒的。 赛车场电关了之后室内就不供应热了。年初的天一黑下来就开始转凉,到晚上冻得人发寒。 林景纯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还在器材室。 她有些惊慌,因为四周黑得什么都看不见,脚还有些疼,她想起睡着的时候还剧痛无比,之所以睡这么久,可能是因为疼晕过去了。 看样子赛车场已经没人了,手机没有信号,脚还疼着,她要怎么办,一直待到明天白天吗? 林景纯觉得黑暗在蔓延,身体因为没有活动变得更冷。 她开始有着急的迹象。 不行,还是不能坐以待毙。 她望着门的方向,试图站起来,这时门好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发出一阵响动,下一秒,门在她面前打开了。 林景纯抬头望去,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有些居高临下。 外面太黑,看不清他的脸,唯有月光将他的身影分割得淋漓尽致。 接着,她的目光与之对视。 只一眼,山摧海摇。 第36章 36 是他, 朴风澜。 朴风澜也在此时看见了林景纯。 看见她完完整整的在自己面前,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此时林景纯依靠着旁边的架子站起来,那个架子上的箱子本就因为门的震动摇摇欲坠, 这会儿里面的东西直接从上面掉了下来。 “快躲开!” 朴风澜立马喊了一声, 太黑了林景纯几乎不太能看得见, 她知道危险来临,但脚一软又是一阵刺痛。 眼看着东西要砸下来,林景纯下意识用手挡住。 料想的疼痛并没有席卷而来, 换来的是朴风澜近在咫尺的一声闷哼。林景纯悄然睁开眼,一点灼热的液体滴在她的手上。 接着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 是血, 朴风澜受伤了! “啊!怎么回事!” 接着手机的手电筒往这边照来,一切发生得太快, 岑真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拿出手电筒往前面一看,看见朴风澜的背部至手臂处是一大块血迹。 她吓了一跳。 林景纯也慌了, 但是她站不起来,只能伸出手把朴风澜托着, 害怕他倒下,“朴风澜!” 她喊他的名字,又叫岑真,“真真, 快打120!” * 120很快把朴风澜送往了医院,因为林景纯的腿伤又犯了, 所以一并也上了救护车。 她在车上看着担架上的朴风澜,他还清醒着, 但眉头微皱,一看就很疼的样子。 器材室那一箱掉下来的器材是一批旧的, 放了好久,已经生锈,锈迹斑斑的钢块砸下来,陷入他的背脊,林景纯看着那卷凸的皮肉,触目惊心。 “朴风澜……” 她叫他的名字,语气快要哭出来。 她没想过朴风澜会出现在器材室,也没想过义无反顾地救自己。他是赛车手,这双手要握方向盘,这么重要,可现在却为了她受这么重的伤。 朴风澜朝她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担心我?” 林景纯重重点了下头,感觉眼睛热热的。 一见到他,就忍不住要落泪。 朴风澜还是笑,语气吊儿郎当的,却是在安慰她,“没事儿,死不了。” 林景纯更难受了。 她不想欠他,真的不想。 她原以为自己能做到心无旁骛,但一看到朴风澜为自己付出这么多内心就开始动摇。 林景纯看着朴风澜,没有再说话。医生为朴风澜消毒,血沾满了他的衣袖。 朴风澜看着她沉默的样子,继续故作轻松道:“赛车场有我投资的股份,我只是不想有人在那出事而已,你别多想。” 林景纯看着他苍白的脸,“你别说了。” 她把头转到窗外,不去看他的伤口。 朴风澜笑了笑,静静看着她不说话的侧脸。 * 到了医院朴风澜被推去了急救室,林景纯也跟着去看了脚。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最近要多加休息,不要干重活,也不要走太多路。” 看完腿,医生嘱咐道。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林景纯拿着单子出去,正好岑真也打车赶了过来。 “朴风澜怎么样了?” 岑真看见林景纯一个人在大厅,连忙跑了过去,这时候才注意到她手里的报告单,“景纯,你也受伤了?” 林景纯说:“我的旧伤犯了,腿站不起来,不然我就可以躲开了。”她的眼神很黯然,也彻底陷入自责,“朴风澜还在坐手术,正好我们一起上去吧。” 岑真拍拍她的肩膀,“你不用太担心,朴风澜一定会没事的。” 林景纯点点头。 一路上岑真都在给林景纯找话题让她轻松一点,“我给你说个冷笑话吧。” “……” “从前有个人嗓子疼,去医院看大夫。大夫说你嗓子疼最近不要吃辣的了,然后那个人说和奶茶可以吧,大夫说喝一点点没关系的,然后那个人说coco可以吗?大夫说coco怎么了他也嗓子疼吗?” 林景纯终于给了她一个反馈,“真的挺冷的。” 两人又继续在急救室外面等待,然后有人给岑真打了个电话。岑真就在林景纯面前接了起来,“喂?宝宝。” “宝贝,你在哪呢?今晚不是说约会吗?我已经定好餐厅,老地方等你。” “我……我在医院。”岑真说,她怎么忘记了,今天是她和管东澳约会的日子,“今天我有事,就被……” 岑真还没说完,林景纯打断她,“你去忙你的事吧,这里有我。” 岑真愣愣看了林景纯一眼,“那怎么行。” 林景纯说:“我们之间不讲客气的话,今天谢谢你真真,你已经帮我很多了,你去忙你的事吧。我正好也想单独和朴风澜说点话。” 最后一句把岑真彻底劝住了。 她点点头,“那好吧。”又接着对着管东澳那边说:“我现在过来。” 管东澳说:“我开车来接你吧。” 之后岑真走了,林景纯一个人坐在手术室外面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林景纯立即站起身,看见朴风澜躺在床上。 “医生,他怎么样了?”林景纯问道。 “失血过多,伤口创口面积很大,不过还好来得即使,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就是要住一段时间的院。” 林景纯听了,心依然悬着,要住院的话,岂不是耽误了他的训练? 林景纯叹了口气,“麻烦了,现在转病房吧。” 她去住院部交了费,给朴风澜安排了一个单独的病房。 她联系不到他家里人,在他床边静静候着。 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医院静谧无人,萧瑟无声。尽头的房间更是隐匿在角落中,不见天光。 林景纯觉得热烈如朴风澜,不应该属于这里的。 她坐在床边,看着朴风澜的脸,没有什么血色,那双锋利的眉眼也变得平和。 而一切都是因为她。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竟下起了下雨。 气温骤降,林景纯缓过神,起身去窗边关窗户。 这阵雨,平缓、无声。树上已经挂满新绿,林景纯偶然意识到,已经是春天了啊。 她在窗边不自主感慨。 直到一阵凉风吹过来,她才想起自己是要关窗户的。 第52章 关好后,她转身,看见床上的朴风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这双眼睛正望着这边。 接着,对视。 “你醒了?”林景纯眉梢染上一丝惊喜。 “要不要喝点水?”她走了过去。 朴风澜睡了很久,再醒来声音都带了一丝哑,“好。” 林景纯给他倒水,然后将水递给他,但是发现他手上的伤,林景纯心一凝,“我来喂你吧。” 朴风澜没有拒绝。 “有没有感觉不舒服?要是有的话我叫医生。” 喂完水,林景纯又体贴地问:“或者你饿不饿,我问问医生你可以吃什么,我去买。” 朴风澜摇头,“都不用。” 过了一会他说:“你回去吧,这样不用你了。” 林景纯道:“那怎么行,你是因为我受的伤,我必须在这里照顾你。” 朴风澜轻笑一声,“在救护车上我还没说明白吗?” “救人是因为我是赛车场的股东,不是为你。” 尽管他言语不友善,那林景纯还能说什么呢,反正她知道自己欠他什么,也不会因为他的冷言冷语退缩。 “我帮你叫家属吧?”林景纯换了个话题,“你住院,应该告诉他们一声。” 朴风澜说:“不用,他们都不在国内。” 林景纯不敢打听他的家事,但是那天听电话,他不是还有一个孩子吗? 朴风澜住院了,那孩子要找爸爸怎么办。 这样想着,林景纯也十分体贴地说了,“那你的孩子谁来照顾?她一个人在家会害怕吧,要不要我帮你接过来,我可以帮忙带。” 她说这些话都时候很诚恳,言语之间都是想弥补朴风澜,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就连他什么时候结婚,妻子是谁也一点不好奇。 朴风澜看了她一眼,语气变得更加不善,“有人照顾,你不用管。” 林景纯:“……” 所以,他这是真的承认自己有孩子了? 说到底,林景纯还是有些感慨。不好奇是假的,她其实想知道朴风澜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 但看他不愿多说的样子,林景纯觉得自己目前的身份也不应该去探究别人的事情,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僵滞。 最后是朴风澜先开口:“我休息一会,你回家吧,护工照顾我就行了。” 林景纯没有说话,起了身。 朴风澜见她要走,漫不经意补充一句,“你也记得去看腿伤。” 林景纯一愣,他怎么知道自己腿伤又犯了? “已经看过了,没什么事。”林景纯说。 她想起林伟也在这个医院,说起来她已经好多天没有去看过了,正好朴风澜要休息的话,她可以抽空去看一眼。 于是她对朴风澜说道:“那你先休息,我晚一点再来。” 朴风澜出声,“叫你走,你还真走了?” “看来你也不是诚心想照顾我。” “……” 林景纯没里他话里的嘲讽意味,怕他误会什么,好脾气解释,“这个住院部还有一个病人,我顺便去看看他。” 朴风澜闻言,还是不着痕迹的语气,“病人?女人还是……”他停顿一下—— “男人?” 第37章 37 朴风澜这个人, 看向谁时谁心里总会有压迫,因为看着他,心里的黑暗面好像就瞬间荡然无存, 更别提撒谎了。 林景纯想说是林伟住院, 但是按照朴风澜的性格肯定还会再继续追询, 她现在只想让他好好休息,所以简单了当的解释,“就是个普通朋友, 我上去看一眼,等会再过来找你。” 语气不知怎的, 听起来有点哄的意味。 朴风澜见她含糊其辞的样子,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 那个在西西弗瑙见过的男人。 也是他把林景纯带走的。 普通朋友。 林景纯在雾江, 除了岑真, 还能有什么朋友? 看朴风澜没说话,林景纯又出声, “那我走了?” 说完起身,却在下一秒被朴风澜叫住, “不准。” 林景纯:“?” “不准去。” “啊?”林景纯以为自己没听清。 “不准去。”朴风澜确确实实又重复了一遍,“留下来陪我。” “……” 林景纯看着他,心跳不知道怎么加快了些。 不懂他什么意思。 “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暧昧了。”接着林景纯道:“要不我叫任双月来陪你?” 她记得晚上的时候不是叫任双月等他约会吗? 朴风澜闻言发出一声嗤笑。 接着他问:“怎么?你吃醋了?” “不是。”林景纯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你都是有家室的人了, 再去和其他女生约会不太好吧。当然我没有要评论你私生活的意思。” 听后,朴风澜笑意更大, 但却未达眼底。 “林景纯,你蠢得可以。” 林景纯觉得他好像有些生气了, 冷冷的气场,令她有点害怕。 她本意并不是这样。 朴风澜没看她, 兀自开口:“我撒了两个谎。” 林景纯讷讷,“什么?” “第一,那天给你打电话的小孩是我妹。” 原来不是孩子……也难怪,林景纯从来没有听他说过他还有一个妹妹。 “第二呢?”她不自觉问。 朴风澜没再说:“你自己想。” “刚刚我说任双月的事,不是想对你评头论足,你别介意。” 朴风澜看着她,“要是我介意了呢。” 他的话总是不明不白,绕是林景纯再迟钝,也能猜到朴风澜的举动是什么。 她小心开口:“朴风澜……你是不是,还对我抱有期待?” 朴风澜的脸色微不可查地停顿一下,却还是被林景纯捕捉到。她干什么非得在这个节骨眼提这个话题,话已出口后悔莫及。 “算了,你当什么都没有听到吧。”她很快转过身。 “这么怕我?” 朴风澜看着林景纯的举动,没有回答她刚才的问题,反而问道:“林景纯,你怕什么?” “我没有。”林景纯又慢吞吞转过身。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他的眼是陷阱,谁见谁入局。 朴风澜的声线淡淡,“我说过了,我和你的事已经是过去了,也不会非你不可,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无可替代?” 林景纯垂着头,捏着袖子,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有点说不出的怅然。 好像所有人都在走,只有她在原地一样,她已经被光明抛弃了。这种抛弃不是情感上的困局,而是生活里的一种无奈。 接着,她开口:“这样就好,这样就是最好的结果。” “我也觉得,于情于理我都对不起你,六年前我在北京不告而别,现在我应该向你道歉,我不奢求你的原谅,这样说清楚,还能坐朋友就是最好。” “做朋友?”朴风澜笑了。 “是啊。” “你真的就这么容易可以放下。”他忽然这么来一句。 林景纯低下头,还是说:”是。” 他不说话了。 沉默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游走。她能明显感觉到,朴风澜情绪不高。 他是病人,受了重伤,林景纯是不想他心情不好影响伤口恢复,她走过去,又听见朴风澜说了句,“你的心真是石头做的。” 林景纯也没有说话,或许是吧,她不否认,可是喜欢又能怎么样呢,非得纠结这个吗?她的人生只能想,不能做,活像一个木偶。 “对不起。” 林景纯又道了歉。 “我不想听这个。”朴风澜忽然烦躁起来,“你走吧。” “去哪儿?” “你不是要看你的朋友吗?” “我不去了。”林景纯偷偷看他表情,“我在这里陪着你。” “别了吧。”朴风澜的话有种嘲讽味,“我怕我旧情复燃。” 他说话不中听,林景纯还是好脾性地受着了。她想,他不算坏,其实是个十足十的好人,他对她的好她记得,坏的人自始至终只有她罢了。 她又凑近了一些,“你生气了?” “没”字还没说出口,林景纯忽然踩到地上滑了一下,整个人直直往朴风澜身边倒去。 林景纯不想压到他的伤口,在关键时刻偏移了身体,一条腿跪在地上。 朴风澜眼疾手快把她稳住,输液针却因为猛烈动作掉落。 林景纯因为他扶住了自己,所幸没有伤到哪里,而朴风澜此时握着她的手腕,忽地眉头一皱,因为他摸到一道鼓起的东西。 第53章 接着他很快将她的手腕放到光下,只见白皙细嫩的手腕上有一道深而宽的疤痕。 朴风澜的眉毛拧得更紧,“什么时候受的伤?” 林景纯猛地缩回手,生怕他看见一样,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没什么,之前兼职不小心受的伤而已。” 朴风澜显然不信,“兼职的活能割手腕?你当我三岁小孩?” 林景纯却不愿意提及,她看见朴风澜手上输液针已经掉了,针口处开始有鲜血冒出,她立刻道:“你的针掉了,我去叫护士。” 说完便匆匆而逃。 后面护士小姐来了,她重新替朴风澜输液,又温柔提醒到一些注意事项。看见朴风澜,她不由多看了几眼,因为难得遇到这么惊艳的人,看几眼养眼都已经足够,后面又待了好一会儿才走。 护士一走,两个人的气氛又开始变得古怪起来。 林景纯见朴风澜有话要说的样子,立马找了个借口,“不早了,你要是想睡觉就早点休息吧,我现在出去转一下,感觉消毒水的味道闻着不太习惯。” 她连讲话都有些语无伦次,生怕朴风澜再说什么,于是说完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之后林景纯漫无目的地走着,刚才朴风澜抓住她手腕问她的语气和眼神,她历历在目。 一股回忆也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把她带回她最不愿意回忆的过去。 已经不知道是去美国多久,赵湘事业上如日中天,晋升很快,渐渐那一段时间对林景纯也很松懈。 林景纯难得有属于自己的恣意,那时候一度过得很开心。 转折发生在一个星期天。 那天晚上赵湘带了一个当地男人回来,长着大胡子,一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样子。 赵湘告诉林景纯这是她的新男朋友。 也正是因为他,赵湘在公司才能晋升这么快。 那天晚上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在客厅忽然就吵起来了,说是因为美国佬出轨被赵湘抓住了,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东西扔了一地。 其中美国佬指着正要劝架的林景纯说了一句英文,“还不是因为你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所以我才要出轨找没有结过婚生过孩子的女人。” “就是因为你有这么一个累赘,吃我的用我的,所以我决定不会再帮助你了!你等着被开除,滚回中国吧!” 赵湘听到这句话,像受了刺激一般,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去砍林景纯。 林景纯下意识用手要躲,结果左手手腕被砍得手筋手骨都露出来了,一瞬间鲜血直流。 那个美国佬也喝了酒,看见这个场景也上来一脚把林景纯踹在地上,林景纯的手正好磕在台阶上,手骨也骨折了,头也磕在门上,头和手的血一直流,蔓延着地板,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看见这么多血,赵湘和美国佬顿了顿,赵湘这才冷静下来。她放下菜刀,瞬间就哭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 林景纯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狼狈过,还是因为一个男人。 美国佬也怕出什么事,因为当地的法律很严格,他也感觉愧疚了,但两个人还是没有什么动作,像是被吓傻了一样。 那时候林景纯已经心如死灰,她也已经哭不出来了。爱她的只有自己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 她挣扎着起来包扎伤口,那是多疼呢?已经想不起来了,可能已经麻木了,□□和心脏都是一种彻底的麻木。 最后她叫了救护车,赵湘没有来看她只是给她转了一大笔钱。 后来赵湘对她说:“景纯你出去住吧,发生了这件事我已经没有脸对你了,那天晚上是我被情绪冲昏了头脑。你现在已经成年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以后我每个月都给你打钱,你不用再回家了。” 自始至终,没有人关心她受的伤,也没人替她上过药。 林景纯早已记不清被关心的感觉,或许曾经有,只是时间太久远。这颗心、这具身体,已经淋了好多年的雨。 而再后来,赵湘跟那个美国佬结婚了。 林景纯回忆起,有想哭的冲动,而她真的已经哭不出了。不为什么,只是心疼当时的自己。 她找了一个长椅坐着,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周围黑漆漆的一片,一眼看不到尽头。 摸着手腕上的旧伤口,这么多年了,还是一条这么丑这么深的疤,已经好不了了。 她沉寂其中。忽地,手机亮了亮。 她打开,看见是朴风澜发来一条信息,上面只有一句话:【别乱转悠了,快回来陪我。】 第38章 38 林景纯到病房的时候不止朴风澜一个人。 还有一个护士在给他换水, 护士时不时看他,好像真的被他吸引到了一般。也是,像朴风澜这样的人, 不引人注目是不可能的。 换完之后, 护士站在旁边, 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朴风澜看她一眼,“还有事?” 护士一愣,像是鼓起巨大勇气一般, “我可以要你一个联系方式吗?” 朴风澜这时看见门口的林景纯。 “恐怕不行。” 他很自然地拒绝了。 可能是第一次要别人联系方式,护士脸一下变得特别红, 也顺着朴风澜的目光看去,看见了站在那的林景纯, 她很漂亮, 是那种一眼就忘不掉的漂亮,带着丝清淡气。 护士一下子就明白了, 低下头快速离开,“我知道了, 不好意思。” 林景纯看着护士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她也是第一次见这种表白的场景,反应过来,“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很是时候。”朴风澜道:“我正头疼怎么跟她说。” 林景纯显然不信, “你应该对这个场景都习惯了吧。” 朴风澜没应声,盯着她的脸看, 她的眼睛微红,朴风澜顿了下, 问道:“哭了?” 林景纯才意识到刚才在楼下回忆起往事可能红了眼圈。 她不自觉抹了下眼,否认道:“才没有。” 朴风澜逗她, “是心疼我受伤了呢啊?” “……” 这人,还是这么喜欢调侃她。 林景纯干脆不说话了。 “不早了,你休息吧。”林景纯坐在他的隔壁床,“医生说了你要静养的。” “我休息。”朴风澜躺好,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医生都说他失血过多,林景纯也看见他流了这么多的血,一想到那个画面就揪心。 再看见他被纱布缠绕的手臂,下面伤口纵横,林景纯想到这,又想起了他之后的训练,她是真的担心。 “我休息,那你呢?”朴风澜接下来的话语打断了林景纯的沉思。 林景纯一怔,回他,“我先回家,每天早上再过来吧。” 朴风澜说:“我伤得很重。” 林景纯走到他身边,着急道:“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伤口裂开了?” “可能是吧。” “我去叫医生。” “不用,缓一缓自然好。” “那怎么行,待会会感染的。” “我就怕伤得太重,晚上一不小心就死了。” 林景纯立马说:“对,我去请个陪床。” “……” “别人我信不过。”朴风澜又说。 林景纯是明白了,于情于理,她可以当这个陪床,万一朴风澜真的有什么情况,她会故意不去的。 “那我先回家洗漱一下,今晚我在隔壁床睡吧。”林景纯说。 朴风澜嗯了声,好像有些勉为其难,“既然你想睡这,那就睡吧。” 林景纯忍不住笑了笑,“那我走了。” * 岑真和管东澳去了邻市梨北。 吃了一家本帮菜后,管东澳喝了酒,说今晚就在梨北住吧。 岑真车技不好,想了想只能同意。 管东澳订了一间宜必思的大床房。 岑真穿着毛呢短裙,头发烫成卷发,跟在他后面,有点心跳加快。 成年人去酒店,她已经预料到后面要发生的事情了,但是心里还是有些芥蒂,想到管东澳已经不是第一次…… 她感觉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封建了,为什么接受不了别人的过去,但是脑海中又不停脑补那个画面,有两种思想在打架。 后面进了房间,管东澳直接把岑真按在门上亲。 酒精的气味在挥发,岑真双手被他桎梏,被亲得七荤八素。 下一秒,管东澳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岑真惊呼一声,抱着他的脖子,往床边走去。 管东澳把岑真扔在床上,然后附身下来亲,岑真穿的长筒靴,也被管东澳拿掉了。 岑真心里怦怦跳,但理智还存在,不,她不想这么早发生关系! 第54章 这样想着,她把管东澳推开,“我……我去洗澡!身上都是酒味。” 管东澳按着她,“再亲会儿。” “不。” “就一会儿。” 终于,岑真挣脱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匆匆往卫生间去。 她冲了个澡,后面管东澳也洗了澡,他洗完澡出来什么都没穿,而岑真还穿着内搭。 岑真觉得有些尴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很难不发生一点关系。但她对于这个还是毕竟慎重的,于是只对管东澳说道:“我们睡觉吧。” 管东澳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过去了。 熄灯之后,一来二去已经是凌晨,两个人躺在床上,过了一会,管东澳又开始不安分,凑到岑真旁边又去亲她。 岑真其实很喜欢在黑暗里接吻,但是不想继续下一步,她感觉自己都亲累了,最后只想睡觉,可管东澳的声音在她耳边厮磨,“宝贝,我好难受。” “那我也没有办法。”岑真说。 忽然,隔壁房间发出一些靡靡之音,特别大声地在这个静夜响起。 岑真听得耳朵燥热,没想到这个酒店这么不隔音。 管东澳更难受了,“宝贝,我想要。” “不行。”岑真还是拒绝。 管东澳的语气有点忿忿,“你就喜欢逗我玩,每次在短信都跟我开玩笑,答应了又不做到。” 他说的是岑真和他有时候会在wx发的一些逗弄性文字,可是情侣之间发点这种话不是很正常吗? 岑真有点死不了他,“我困了,要睡觉。” 管东澳在一旁不说话。 岑真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 “你就是生气了。” “……”管东澳语气淡淡,“我只是觉得你言而无信。” 岑真一下子坐起来,“我言而无信?你说带我来梨北,目的就是为了开房吧?我不跟你睡觉,所以你生气了。” 她仿佛一下子就看透了这个男人。 管东澳见她情绪不对,也起身去哄她,隔壁的动静还在响,而且越来越肆无忌惮,岑真听着尴尬,又倒下去用被子捂住耳朵。 管东澳把她抱住,“宝贝,你听我说解释,我就是听见隔壁的声音会想到那个画面,所以难受……” “什么画面,为什么我想不到?”岑真说:“你是脑补你和你初恋,还是前任?” “我没有。” 岑真已经不想理他,扭过头没说话。 * 林景纯洗漱完,拿了一点生活用品,又到了医院。 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但朴风澜还没有睡觉,像在等她一样。 “还没有休息吗?”林景纯走上前去问道。 “这不是害怕被骗。”朴风澜声音懒洋洋的。 林景纯笑了,“我不会骗你的。我还欠你这么多。” 说起来,人与人的缘分真奇怪,有些关系可以好久不见,也可以一见如故。像他们这种曾经亲密再到陌生人再到坐下来心平气和面对面交谈的更是奇怪。 “所以你只是在弥补我而已。”他声音又开始冷起来。 林景纯没听出来什么端倪,把包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对啊。” “我们睡觉吧。” 弄完后,林景纯坐在朴风澜隔壁床,“我关灯。” 朴风澜嗯了声。 林景纯关了灯,轻手轻脚躺在床上。 旁边是朴风澜平稳的呼吸。 林景纯静静看着天花板,却睡不着,她习惯性翻来覆去。 忽然,朴风澜问了她一句,“林景纯,你在美国过得怎么样?” 林景纯一愣,想起那些灰暗的曾经,心里一窒,但还是说:“挺好的。” 朴风澜说:“挺好的话,我就原谅你的不告而别。” 林景纯闭了闭眼,医院对她来说,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其实很多时候她都能回忆起那天赵湘强行把她带着的时候。 如果那时候她再挣扎一番。 如果那时候她等到了朴风澜。 如果如果。 结局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结局是没有如果。 该承受的,还是会承受。 一直生在泥淖,就不应该期待别人的救赎。 …… 朴风澜感觉自己睡的这一觉,特别沉。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光已经大亮。 他下意识看向旁边的铺位,没人。 房间内一片安静,就好像没有人来过一样。 朴风澜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喊了一声,“林景纯?” 回应他的是窗外鸟雀的啁啾。 他耐着性子在床上等了一会,还是没有人。 他干脆拔了针,准备下床去。 刚拔完,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林景纯的声音出现在门口,“朴风澜?你怎么下床了?” 朴风澜抬眸看着门口,“你去哪里了?” 林景纯晃了下手里的保温桶,“我去帮你打粥了。” 朴风澜哦了下,面无表情地躺回床上。 林景纯这才注意到他手上的针又掉了。 “这是怎么回事?” 朴风澜不甚在意,“不小心弄掉了。” 林景纯叹了口气,“我去叫医生。” 来的还是那个护士,她看了看两人,帮朴风澜重新扎好针,最后意味不明地提醒一句,“病人的伤不是儿戏,怎么三番两次就掉,年轻人火气重我知道,但你们做事要有个度。” 林景纯:“……” 什么意思,她怎么没听懂呢? 反倒朴风澜面不改色地说:“麻烦了,我们下次注意。” 第39章 39 护士走了后, 林景纯坐到朴风澜身边,“今天感觉还好吗?伤口疼不疼?” 朴风澜摇头,“没感觉。” 林景纯说:“今天我请假了, 留下来照顾你吧。” 朴风澜说:“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弥补。” 林景纯不解, “你是因为我受伤, 照顾你是我理所应当。” “总之,我说不用就是不用。”朴风澜的性情真是阴晴不定,“你去上班吧。” 林景纯看着他, 叹了口气,也没走。 她知道朴风澜在想什么, 无非就是觉得自己只是想要弥补他,他这个人是不需要同情和补偿的。对就是对, 错就是错, 他向来骄傲,是不接受这些的。 林景纯觉得这个跟他性格完全相反。 或许她其实并不了解他。 林景纯坐在他边上, 又开始哄他,“那你喝粥吧, 昨晚都没有吃什么东西。” 朴风澜不说话。 林景纯知道他在闹脾气,自顾自把粥拿起来,然后盛了一小碗,她没有吹, 就静静晾了一会儿,然后递给他, “吃吧。” 朴风澜瞥了她一眼。 窗外有日光照进来,刻印着朴风澜的侧脸, 他的棱角很分明,像古希腊的雕塑。林景纯走了这么多国家, 见过无数个面孔,朴风澜的脸却是不输任何人的,甚至没有人比得过他。 即使他现在脸色毫无血色,也遮不住那清隽。 林景纯想起,有本书说过,男生的心理就是儿童心理学,你想哄一个男生就把他当小孩哄好了。 于是林景纯又举到他身边,“听话。” 朴风澜不为所动。 不奏效? 林景纯灰心了,她手都举累了,想要缩回,结果下一秒朴风澜就张口吃了。 林景纯一下子愉悦起来,“真乖,姐姐等会给你买糖吃。” “……” “……” 一下子气氛静入了凝滞。 林景纯也反应过来…… 她刚刚说了什么?!!! 真把朴风澜当小孩了。 她解释,“我之前去幼儿园做义工,我就这么哄他们吃饭的,不好意思啊,代入了。” 朴风澜依旧没说话。 林景纯已经习惯了,她面不改色地继续喂他喝粥。 忽然一阵敲门声袭来,外面传来有几道讨论的声音。 “是这里吧?” “就是啊。” “管他的,进去看看不记得了。” “不好吧,万一走错了多尴尬。” 还没等林景纯回头看,就有一堆人闯了进来。 然后他们也看见林景纯喂朴风澜的这一幕,立刻发出唏嘘—— “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 “唉,我们在苦逼训练,队长却在享受。” “美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朴风澜看见来人,终于说话了,“滚。” “我们专门来看你,你怎么能叫我们滚呢?” 第55章 “就是啊队长,昨天明明说叫我们训练,结果一转头就英雄救美去了。” 林景纯不知道那天朴风澜来救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隐隐约约听见他们说的话,也猜到了一些。 见朴风澜不理自己,有人看向了一旁的林景纯。 这个人说实在的确实好看,气质很纯净,一眼就能被吸引。 也难怪朴风澜会丢下他们去救人。 只是,怎么越看越眼熟呢? 兄弟们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朴风澜手机照片里面的女人吗? 这么多年,朴风澜对她一直念念不忘。 于是立马道:“原来是嫂子。” 林景纯一听这个称呼,吓了一跳,“我不是。” “我们都知道你和朴队的事,不是外人。” 林景纯辩解,“真的不是,只是高中同学而且。” 兄弟挑眉,难不成还是暗恋? 说完逗趣似的看向朴风澜,搞什么,顶着个这么帅的脸搞暗恋。 没成想着一看,看见了朴风澜变沉的脸。 林景纯还在解释,“当时我们高中关系挺好的,没想到在赛车场见面了,后面他来器材室找我,我连累他受伤了。” 兄弟们都不敢接话了。 因为他们怕朴风澜生气,朴风澜生气是很恐怖的,一言不合就让他们做高强度训练,一次训练下来不缓个十天半个月是不行的。 林景纯注意到气氛怪怪的,也没说话了,她看向众人,觉得自己一个外人待在这里不合适,万一他们要讨论比赛的事情呢,所以林景纯对着他们道:“你们先聊吧,我先出去。” 没想到一道女声叫住了她,“等一下。” 林景纯才发现任双月也在,她站在个子高高的人群中,倒是把她挡住了。 任双月看着她,眼神淡淡的,“你出来一下。” 林景纯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她出去。 任双月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靠在墙上,双臂抱着问林景纯,“你那天说你和朴风澜是过去式,不要把你当成情敌,我的对手另有其人,所以我的对手是你?” 林景纯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她觉得这件事确实是她不在理。 “我那天不小心被关在器材室,我朋友来找我,但是我不知道后来为什么朴风澜也来了。” 任双月笑了下,“不知道?那我告诉你吧,因为你那个朋友找到朴风澜告诉他你不见了,朴风澜前脚说让你朋友报警,后脚就跟了过去。” 林景纯一愣。 原来是这样…… 她听见那天朴风澜还说晚上训练结束让任双月等他,可是因为自己的突发情况,让两个人的约会不得不取消,难怪任双月会不开心。 “抱歉啊,搅乱你们的约会了。”林景纯说。 “约会?”任双月又笑,是那种面带嘲讽的笑,“你以为他叫我是要约会,不过是让我安排晚上的训练罢了。” “……” 任双月又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我还是赢不了你。” “什么意思?”林景纯看向她。 她其实隐约明白,或许朴风澜真的还喜欢自己。但她想不明白,已经过了六年,两千多天,为什么朴风澜偏偏忘不了她。 如果自己忘不掉他很正常,青春里能出现这么热烈的一个人放在谁身上都会记很久,可是自己这么普通,他这么耀眼,却也记了自己很久。 “我们车队在欧洲亚洲都比赛了很多次,巴黎、柏林、意大利、比利时……”任双月看向她,“你都去过吧?” “斯洛文尼亚、塞浦路斯、安圭拉……还有一些国家,这里都没有赛车,我们车队不会去,但朴风澜会去。” 林景纯彻底愣住,也讲不出一句话来。 任双月继续说:“这些年,你在哪,他就在哪。若不是他刻意地遇见你,你还真以为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特别的缘分吗?他不想见你,就永远不会出现在你的明天里。” 最后她大喊,“林景纯,我嫉妒你快要发疯!” “可我……并不知道。” 林景纯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她一个人走了很久,漂泊了很久。但她去的地方,朴风澜都去过,但都没有打扰她。 如果那次在西西弗瑙没有暴乱的话,他们也许不会见面。如果她没有回雾江照顾林伟,他们大概率也不会见面。 又开始如果了。 这么多证据都指向朴风澜的情深义重。 林景纯垂了垂眸。 “还有,你家的那条路,是朴风澜投资的公司修的。” 任双月为什么知道呢?朴风澜去过的地方,她也去过,朴风澜眼里只有林景纯,那她就是朴风澜的守望者。 她也一向骄傲,她愿意等,从高中时期她就喜欢朴风澜,她不会放弃,谁都配不上她,她看上的人才是最好的。 “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林景纯说:“玉屏巷那条路很黑,每次放学回家我都很害怕,原来是朴风澜把它修得这么亮。” “可是我和他,真的不可能了。我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也不会打扰到你追求他。这些天我在医院照顾他只是因为他为我受的伤,我不会放让他不管。”林景纯说得有些艰难。 任双月问:“那伤好了之后呢?” “我和他保持距离,做普通朋友。不过也看他愿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任双月说:“最好记住你说的话。” 林景纯又说:“朴风澜他不是物品,我不能左右他的想法,他想干什么和我都是没有关系的,你喜欢他也只是你的事。” 任双月笑道:“我当然比你更清楚该怎么做。” “……” 之后,任双月走了。 林景纯也慢慢挪步准备回病房。 只是抬脚的那一瞬间,似乎有千万斤重。 她走到拐角处,却不期然地迎面遇上一个人,是朴风澜! 没想到他站在这里,他身上还穿着病服,仍旧很高很挺拔,一下就挡住了林景纯所有视线。 林景纯看着他,一下子怔住,喉咙仿佛被堵住,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觉得浑身压迫得有些闷热。 最后是朴风澜先开口了,“我的存在对于你来说,是一个烦恼吗?” 他语气冷冷的没什么语调,林景纯也知道他已经听见她和任双月的对话了。 林景纯小声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还是说你就这么想跟我撇清关系?句句离不开报答?” 一阵冷冽的风忽然吹散了两个之间不断高升的气温,如同冰火两重天,朴风澜的眼睛轻轻眯起,林景纯看见了里面毫不遮掩的…… 厌烦。 “我……” 林景纯无话可说。 朴风澜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那双乌黑透彻的眼眸中沉着流光,仿佛能将她瞬间看穿。 他已经看穿她了。 彻底。 “既然这样,那我就成全你,从此以后我们就当不认识。” 说完,他便直接转身,没有一丝停留。 第40章 40 贪恋温暖是人的天性。 没有人会不喜欢一个如同火光般, 如同太阳般的人。 可喜欢就可以在一起吗? 喜欢就可以让别人成为自己的避风港吗? 我不认同。 我不愿意温暖源变成污染源。跟我这样深处泥潭的人待久了,也会沾满浊点。 在年少时,我经历太多, 破碎的黑暗的崩溃的, 那些伤痕时刻在提醒我, 抽动我的神经,让我知道自己在深渊最底层,不会出来。 永永远远。 ——《林景纯的日记本》 - 那天之后, 林景纯缴清了朴风澜一切住院费用,没有再去看望他。 她也猜想, 他不会想见自己。 但怎么说都是因为自己引起他受的伤,林景纯到晚上还是悄然而至他的病房。 里面有很多人, 男的女的, 都对朴风澜关心备至,朴风澜乐在其中, 像得依旧是那个张扬明亮的人,好像那天跟她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也是, 她只是他生活里的小插曲,微不足道。 林景纯看他很好的样子,也转身离开。 病房内,队员开始问朴风澜, “怎么这几天都不见你那个白月光啊?” 他们队内的关系都很好,平时开什么玩笑大家都不会在意。 朴风澜顿了下, 随即换上个没心没肺的笑,“提她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 是谁为了她受这么重的伤?现在装作不熟啦?”队员继续打趣道:“你俩是不是吵架了,小情侣嘛, 我都懂。” 第56章 朴风澜没理他,只是静静说了一句,“今晚你带他们训练,三个小时起步。” 队员立马吓得花容失色,“我错了,朴队,我再也不说了,你都受伤了,我们主心骨没了,我们哪里还有干劲啊!” 朴风澜面无表情,“反抗再加一个小时。” 队员彻底不说话了。 这么多年,他怎么会不了解朴风澜呢?他一有情绪就会加强训练,这次这么狠,看来是他内心积攒已久的情绪到达了临界点。 队员仰天长叹一口气,终于理解到了那一句“天作孽犹可恕 ,自作孽不可活。” * 林伟的病房就在朴风澜病房的下面。 林景纯今天也去看了林伟。 林伟坐在病床上,这些天都是护工在照顾他,也照顾得很好,衣服干净,面色带了点红润。 他一见林景纯进来了,有点好奇,“你不是早上才来看过吗?怎么又来了?” 林景纯一愣,“我早上没有来过啊。” “早上你还给我擦脸,不是你吗?” “……”林景纯笑了笑,“应该是护工吧。” 林伟想起来,“噢,是护工,你都好久没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这个爸了。” 转眼间他又恢复从前那个语气。 林景纯坐下来,“想吃水果吗?” 林伟不搭腔。 林景纯拿了一个苹果,开始削皮,“我最近工作上的事情太忙了,也发生了很多事,护工照顾你不是也挺好吗?” 林伟不理,“再忙能有你爸重要吗?你的性子真是随了你妈,冷血得很,要是我死在医院你恐怕也不会掉一滴泪吧!” 林景纯拿起刀的手一顿,接着她把断了的皮扔进垃圾桶,又继续说:“人都是要死的,哭不哭又有什么区别呢。” 林伟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林景纯把削好的苹果递到林伟面前,“削好了,吃吧。” 林伟一把把苹果拍掉。 苹果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又钻到了角落。 林景纯耐心地去把苹果捡起来,然后在洗手池洗干净,又重新递给林伟,“爸,你不要再闹了。” “我不吃。”林伟冷声说。 “你想怎么样呢?” “我就一个愿望,叫你妈回来见我。” “她不会回来,她已经结婚了,已经把你忘了。” 林伟听不进这些,“叫她回来!她凭什么过得比我好!凭什么!” 林景纯见林伟已经疯了,他可能就是一个沉默的疯子,以前赵湘在的时候就会伪装自己,一旦失去掌控所有的赵湘就失去了理智。 林景纯继续说:“其实她从来都没有打电话问过你的情况,都是我在骗你,你还不能认清现实吗?过好自己不行吗?我给你的钱够用,你非要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塌糊涂。” 她也累了,一下子说了这么多。 林伟开始砸东西,又把林景纯放在柜子上的苹果扔到墙上,砸了一个印记。 “林景纯,你敢骗我!你忘了你读高中谁天天晚上十点去接你吗?是我!” 林景纯听到这句话更想笑,但是却笑不出来,她决定不管他了,她给钱就好,林伟想怎么样是他的事情。 她果断拿起包,走之前对林伟说:“要不是看你和我有血缘关系,我不会留在雾江,也不会隔三差五来我不喜欢的医院。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再这样,我真的会放弃你。” * 林景纯快速离开了医院,觉得自己再待下去真的会窒息。 她走到一处空旷的地方,呼吸有点急促,她从包里翻出了治哮喘的药,然后服下。她有轻微的哮喘,一旦情绪过激就会发病,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药了,自从回了雾江。 整理好情绪后,她见岑真给她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接起,“喂?真真?” “景纯,你在哪里啊。” “我在医院,怎么了吗?” “医院,你在朴风澜那里吗?”岑真问。 听到这个名字,林景纯总觉得太过遥远。 “不是,在看我爸。” “叔叔好点了吗?” “好多了。” “唉。”岑真叹了口气,“你下午有时间吗,我想找你散散心。” 林景纯说:“可以啊,你说个地方,我今天下班之后来找你吧。” 两人相约在夜星。 街上车水马龙,仍然残留着新年的味道,也依然寒风凛冽。 林景纯穿了一件天蓝色羽绒服,却还是觉得冷。 她跟岑真见面后,两人去了咖啡馆,林景纯要了一杯苦咖啡。 岑真咋舌,“生活都这么苦了,你还喝苦咖啡,我喝不了,我来杯卡布奇诺吧。” 林景纯笑笑,看了眼窗外,“要是此刻下雪就好了,我记得见雾江上次下雪好像是高三那年吧,不知道今年有没有下过。” 岑真好奇说:“什么?雾江不是08年才下过一次雪吗?都十年了吧?” 林景纯一顿 ,“11年年末不是下过一场大雪吗?” “没有的,要是下雪我也高兴死了。” 林景纯慢慢回味那天,因为自己喜欢雪,所以是……朴风澜降的人工雪? 林景纯摸着咖啡杯的指尖滚烫。 所有的一切都是后知后觉。 岑真见她不对,问她怎么了。 林景纯不着痕迹换了话题,“没什么,对了,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岑真果然被她转移了注意力,登时睁大眼睛,“哇靠,景纯你太神了吧,这都能猜得准。” “不是我猜得准,是因为你一向心思都写在脸上。” 岑真听完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苦恼,“唉,是啊,我开心就是开心,不开心就是不开心,是不是太幼稚了啊。” 林景纯安慰她,“不幼稚,幼稚反而是件好事,成熟的人都是经历过很多磨难的,幸福的人反而天真烂漫。” 岑真觉得林景纯简直是自己的挚友,每句话都说到点子上,也十分理解自己的心情。 咖啡上来了,她往里面加了块方糖,开始搅动,然后叹了口气。 “还是管东澳的事。” “怎么了?”林景纯问。 “他不是不是第一次吗?我还是很介意,说服不了自己。” “啊。” “那天我们去了梨北,晚上他就说想要跟我睡觉,然后我拒绝了,感觉他有点生气,我又感觉他是那种想占我便宜的人,因为这件事我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说话了。” 林景纯说:“听说开了荤的男人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可能你俩晚上睡在一起,他欲望就很强烈吧。” 岑真噗嗤一声,“开了荤的男人……景纯你在哪里学的这些词语。” 林景纯如实回答:“之前在网上看到的。” “唉,好内耗。” 林景纯说:“那你跟他分手吧。” 岑真立马说:“我舍不得,他是我初恋,初恋总是让人难忘又悲伤。” “那你之前知道他不是第一次吗?” “知道,我们在一起之前他就坦白了。我本来想着谈着玩玩,没什么的,没想到陷得越来越深。”岑真不知不觉又放了一块方糖,“而且我还追问了他一些细节,现在越想越受不了。” “既然你喜欢,那就好好在一起吧,不要再想这些了。”林景纯说:“互相喜欢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你们都互相喜欢,就不要被这种事情影响了。” 岑真说:“是啊,除此之外他对我很好。” “有些人只是单相思,有些人互相喜欢也不能在一起,你遵守自己的内心准没错的。” 岑真看着林景纯,总感觉她身上也有淡淡的忧伤,“景纯,这几天你是不是也发生了什么事?” 林景纯笑道:“我没事啊。” 她仰头喝了一杯苦咖啡,果然很苦,也是她喜欢的味道。 “只要你过得好我就好,所以以后有什么事都跟我说吧。” 岑真是她唯一的朋友,她很珍惜。 “我知道。你也要跟我说。”岑真看着林景纯,喝着咖啡,有种把酒言欢的感觉。 和岑真告别之后,林景纯一直在想自己说的那一句,“有些人互相喜欢也不能在一起”,她也可以喜欢别人吗? 她这样的人,也值得别人喜欢吗? 忽然她想起了朴风澜,也不知道他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 不知不觉又走回医院,林景纯抬头看着朴风澜住的病房的那盏灯,决定上去看看。 第57章 她走到门口,想只看一眼,犹豫很久才走过去,没想到那个门是开的,床铺也重新整理了。 林景纯一愣,叫住一旁路过的护士,“你好,请问这间病房的病人怎么不见了?” 护士说:“啊,他好像办理离院手续了。” “医生不是说他这个伤至少要休息一个月吗?” 护士愣了下,随即哦了声,“对了,我想起来了,他不是退院,是转到市中心的医院了。” “好的,谢谢。” 护士走后,林景纯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病房外,看来朴风澜真是厌极了她,连两人待过的病房也不愿意住了。 第41章 41 林景纯准备走的时候, 护士忽然又叫住了她,“这位小姐,请你先等一下。” 林景纯问:“怎么了?” 护士从柜台拿出了一件黑色外套, “这是那个病人的, 他没有带走, 如果你是他的家属,就麻烦带给他吧。” 说完,她把衣服递给了林景纯。 林景纯低头看着那件外套, 上面还沾有血迹,也不知道朴风澜是不是不想要了。 “……” 她接过, “好。” 林景纯把衣服带回了家,她把血迹全都洗干净了, 然后又晾在阳台上。奇怪的是, 不管她用了多少洗衣液,搓了多少遍, 上面还是有一股松木香,好像是独属于朴风澜的一般。 林景纯看着晾在阳台的外套, 衣角还在滴水,滴过防护栏,又滴过石板路上。 她撑着脸看着水滴发呆,又看着玉屏巷那一排排灯, 想起了任双月说的这里是朴风澜投资的,所以才会这么亮。 还想起任双月说, 朴风澜去过很多她去过的国家。 所以关于朴风澜,这些年究竟还有多少事情她是不知晓的呢? * 这段时间, 林景纯的生活恢复了平静。 她白天在杂志社上班,晚上就回家修出版稿。 朴风澜的衣服也在她家放了很久, 她一直把它齐整叠放在衣柜。她曾发给过给他消息,但无一不是石沉大海。 也许成年人结束一段认识的关系,最体面的不是拉黑,而是躺在列表视而不见。 事情的转机是一天医院打来电话,说是林伟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恶化了,又开始在抢救。 林景纯接到电话之后立马赶到医院,看着手术室一直红灯,其实她内心是没什么波澜的,甚至林伟能不能抢救活她都不是特别在意或者紧张。她好像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真的死了,不会有任何很大波动。 最后,手术室的门开了,林景纯照常上去问什么情况了,医生说抢救回来了,林景纯又照常说转单人病房,然后去缴费。 她能提供给林伟的只有钱,这些年,她在美国勤工俭学,攒下很多积蓄,加上她的书卖了很多版权,最不缺的就是钱。 别人看起来都以为她家世很好才能这么有气质有一股淡淡的书香卷气,但其实是她自己在养自己。 之后,她准备再请护工,医生告诉她,“你父亲可能没多少日子了,你能多陪陪他就多陪陪他吧。” 像是下了一张最后的通牒,林景纯看了看病房内的林伟,她好像都不知道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只是一直在医治。 而此刻的他被病痛折磨得再次形容枯槁,十分瘦削。 林景纯的心终于动了动。 到底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既然他都要走了,就陪他最后一程吧。 林景纯对医生说好。 她回到家,当即就做了一个决定:她要搬家。 搬到离医院很近的地方,也方便照看林伟。 她一向执行力很强,找了一个中介说帮忙找房子,然后当晚就在家开始收拾东西。 整理到半夜的时候,她把要带走的东西都弄了出来,然后又不期然看见了朴风澜那件外套。 不管他要还是不要,她都要给他送过去了。 林景纯联系不到朴风澜,只能拜托岑真帮忙联系一下。岑真说没问题,她在赛车场做事,很容易打听到朴风澜的消息,听说他已经出院,也开始在训练。 最后她得知,朴风澜将在明天晚上参加一个晚宴。 林景纯感慨岑真真厉害,连私人行程都可以查到。 岑真在电话那头可得意了,“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 林景纯笑着说:“是真真呀。” 岑真嘻嘻道:“其实也不是我厉害啦,是朴风澜太出名了你知道吧,追他的人从这里排到了法国,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 林景纯觉得挺赞同的,他高中时候不就是有很多女生追他吗? 虽然她也没见过。 “对了,你找朴风澜要干什么啊?而且为什么你联系不到。”岑真问。 林景纯说:“我下次跟你解释吧,他现在有一件衣服还在我这里,我想着还给他。” “衣服?应该对于他来说多一件少一件都不重要吧?” 林景纯嗯了声,“但要不要是他的事,给不给是我的事。” 岑真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于是说道:“那好吧,那你明天给他吧。” “好。” * 第二天下班时候,林景纯如约来到岑真所说的地方。 这里应该是上流社会办晚宴的地方,外面金碧辉煌,接驳车不断,保安也在严格巡视着。 林景纯进不去,只好在外面站着。 早知道就不来了,她在这里等无异于是大海捞针。过路人纷纷看向她,因为只有她一个人格格不入,穿着日常的衣服,手里还提着一个衣袋。 外面有点冻人,林景纯抖抖脚,看着四周的景色。 她看了眼时间,快到岑真所说的晚宴结束的时间了。她继续耐心等下去,应该这件衣服归还之后,他们就不会再有交集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被冻得耳朵发红,揉了下耳朵。 这时陆续有人从里面出来。 可林景纯没看见朴风澜的身影。 终于,到了最后,林景纯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影子,他被众人簇拥着出来,晚间有点下雨,有人为他撑伞。弯腰告诉他前面有台阶。 而那人穿着黑色西服,眼眸中闪动着张扬与痛快,意气风发间透着璀璨的光华。 周围人跟他说话,他也只是听着,很少附和一句,他与几个人并肩走出宴会厅,一双凛冽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梭巡,忽然就瞥见站在外面的林景纯。 林景纯也看着他,鼓起勇气朝他挥手。 后者视若无睹。 “……” 林景纯见他都不看自己,又喊了他一声,“朴风澜!” 可惜人声嘈杂、声色犬马,她的声音被淹没在浮世绘里。 林景纯觉得今天应该是最后一次见他了,不管结局怎么样,她还是要把他的东西给他。 于是她跑了过去。 保安立马拦住她,“小姐,你没有请柬,是不能进去的。” 林景纯的举动引起了很多人的目光,他们哪见过这种场面,大家都是体面人,觉得是不是哪个不懂事的丫头片子硬要闯进来。 林景纯面上有点燥热,她自己也没被这么多人瞩目过。 朴风澜也不得不重新正视她。 不知道他对身边人说了什么,那些人立马清场,此间变成了林景纯和朴风澜二人。 朴风澜走到她身边,盯了她好一会,才开口:“后悔了?” 林景纯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只是径直把衣袋递到他面前,“你的衣服落在那个医院了,我今天找了个时间还给你。” 朴风澜没吭声。 林景纯想起他刚才好像有话被自己打断,于是问:“你刚刚说什么?” 朴风澜的表情冷冷的。还是如那天彻底决裂一般。 “没什么。”他说:“衣服都脏了,扔了吧。” “可……”林景纯顿了下,小声道:“它都还是完好的。” 朴风澜嗤笑,“有些人表面光鲜亮丽,骨子里不都是烂透了。” 林景纯:“……” 他是指什么呢? 林景纯有猜测,但也不得而知。 这时有人喊朴风澜,“小朴总,该走了吧?那边还在等您呢。” 远处有人卑躬屈膝,温声提醒朴风澜。 朴风澜没回应那人,只是对林景纯道:“衣服扔了,你也回去吧。你知道的,我不想看见你。” 第58章 林景纯心里宛如堵塞般,血液凝固,有瞬间发疼。 她站在那里发呆。 天空开始下起了雨,林景纯额前的头发已经被打湿。 朴风澜也不看她,转身离开。 林景纯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又看着手里的衣袋,长长叹了口气。 扔就,扔吧。 她也准备转身,忽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景纯。” 林景纯听着耳熟,抬起头,看见了宋孜安。 距离上次见面还是在西西弗瑙,她和宋孜安一起过了一个新年,之后就各自分别。 “宋先生?”林景纯有点惊讶。 宋孜安把伞撑在她身边,“小心,别淋雨。” 林景纯说谢谢,又问道:“您怎么在这里?” 宋孜安笑了笑,“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说过,我也是雾江人。” “抱歉,我忘记了。”她如实说道。 她确实不记得,她和宋孜安有联系方式,但她不会主动联系,也觉得很冒昧。这次碰面,实属有缘。 “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在这儿。”宋孜安问。 “我……”林景纯看着远处那个人,又想起他刚才说的话,“我来见个朋友。” “见到了吗?”宋孜安的嗓音温和。 “见到了。” “正好,我也见到了。” 林景纯忽地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宋孜安还是笑笑,他总是面带笑容,对谁都好脾气的样子,“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找我?”林景纯指了指自己。 雨越来越大了。 宋孜安点头,“让女士在路边淋着雨跟我约会,是很不绅士的。我们找个地方再说吧。” 说着一辆黑色轿车开过来,宋孜安打开车门,对她说道:“上车吧,景纯 。” * 朴风澜走到远处,对着助理吩咐道:“把她送回家。” 他指的是站在路边的林景纯。 助理点了点头,看向林景纯所在的方向,一时之间失了声,“可那位小姐……” 朴风澜闻言猛地回头。 待看清林景纯已经撑着伞,而为她撑伞的人是……他眯了眯眼。 西西弗瑙所见的那个男人。 错不了。 他看见林景纯在宋孜安的维护下上了车,发出一声冷笑,“看来她已经不需要了。” 第42章 42 黑色宾利车内。 宋孜安穿着裁剪得当的西装, 让司机升起了隔板。后车厢内林景纯和他坐得很远。 “吃过晚饭了吗?”他问。 林景纯手捏着袋子,“还没。” 宋孜安的注意力也放在上面,“这是什么?” “没什么, 我朋友不要了的衣服, 正要拿去处理掉。” 宋孜安了然, 体贴道:“既然这里,你就放在我车里吧,回头我叫司机帮你处理。” 林景纯想了想, 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也不知道自己在可惜什么。 “我还是先拿回家吧, 他不要之后我也可以当做捐赠品捐出去。” 宋孜安说好。 接着他发出邀请,“正好我也没有吃晚饭, 今晚可以邀请你跟我一同用餐吗?” 林景纯想了想, “您来雾江我都没有请您吃饭,这会儿哪有您请我的道理。” “那这次我请, 下次你请吧。”宋孜安笑了笑。 “好。” “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我其实对雾江也不熟,不太知道。” 宋孜安说:“那就由我做主吧。” 他吩咐司机开到了一家西餐厅。 宋孜安也是在国外很久, 习惯了西式口味,他先让林景纯点,林景纯说都好,宋孜安也就依着她, 自己点了一些。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餐厅里放着舒缓的音乐, 内部装潢优雅富有格调。 林景纯不知道从何说起,宋孜安反而沉稳熟络, “别拘谨着,都是老朋友了。” 林景纯说:“我知道的, 宋先生。” “还叫宋先生?我上次说过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叫我名字就好。” 林景纯尝试加了一声,“孜安……?” “这不挺好的。” 宋孜安总是一副笑容的样子。林景纯觉得他跟自己其实挺像,很难有情感很大的起伏,但她知道他们又不一样,宋孜安是喜怒不形于色,可以说是工于心计。 菜上得比较快,先上了两个配酒的菜,意式混合腌菜拼盘和芝士火腿拼盘。宋孜安为林景纯倒了一杯红酒,“喝点?” “可以。”林景纯说:“我自己来吧。” 宋孜安说:“哪有让女士动手的道理。” 两人先吃着前菜,宋孜安问她近况,“怎么样?回到雾江的感觉如何?” “挺好的,我在杂志社找了一份工作,暂时待在雾江。”林景纯没有说林伟的事,简单的关系只需要简单的处理,说一些家常难免不合适。 “您呢?”林景纯又问。 “我也挺好。很多年没回来过了,雾江变化很大。” “是啊。” “那你打算定居吗?” 林景纯想了想,她自己也不知道,好像一直居无定所,没有什么能让她停留。她也不想停留。 “在雾江有些事情还要处理,我也不知道会待多久。”林景纯笑了笑,“不去想以后的事,我这个人没什么规划,只想过好当下。” 过了一会儿,又上了一个黑松露薯条小吃。宋孜安继续给林景纯碰杯,“你现在住在哪里?” “玉屏巷。”林景纯说:“你知道吗?” 宋孜安摇摇头,“我对雾江不熟悉,我住在水岸名邸。” 林景纯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我知道这里,有钱人住的地方。” 宋孜安被她的实诚逗笑,“之前父母买的住所,没人住,我干脆就叫人腾出来住了。” “原来是这样。” 接着主食上来了,是黑松露芝士滑蛋开放式三明治。林景纯切开,热气腾腾的,她咬了一口,很嫩。 宋孜安问:“怎么样?” 林景纯说:“挺好吃的。” 她嘴角沾了一点酱。宋孜安拿出一张纸巾,很自然地去擦了下,“吃完我送你回家。” 林景纯没想到他突然做这个举动,有些赧然地别开头,“我晚上应该不回家。” “不回家?那去哪里?” 林景纯只好实话相告,“我最近想搬出来,今晚中介给我打电话,说有一套合适的房子。” “怎么想搬出来了?”宋孜安问。 “有一点私人原因。” 她这样说,宋孜安也不方便再问,只是顺道:“你一个女孩晚上不方便,我可以陪你去,也可以帮你看看房子如何。” 林景纯下意识拒绝,“不用麻烦您了,我自己可以。” “怎么?还没把我当朋友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想帮朋友可以帮的忙。” 宋孜安上个十足十的绅士,情商高,叫人找不出破绽。林景纯发现自己一直跟着他的节奏走,也无从拒绝,既然这样,她道:“好。” 再怎么说宋孜安也是一片好心,她以后可以请他吃个饭报答他。 * “你伤都没好,怎么还练得这么猛。” 赛车场内,队员看着朴风澜开了一圈又一圈,停不下来,有些担心他的病情。 朴风澜手臂上的伤,护士给他换药的时候队员也见过,这么深的伤口,住了一个星期的院,也不养伤就马不停蹄训练,到底为什么这么刻苦,队员不得而知。 “还有你今天不是去参加晚宴了吗?这都不给自己放个假。” 朴风澜喝了口水,面无表情看着他,“这么闲就再给你加一个小时。” “别呀朴队,我不说了还不成吗?”这个人就是上次在病房调侃朴风澜的人,那天他就被迫训练了三个小时,现在想想那滋味太酸爽,他可不想再体验一次。 有其他人见队员这样,也笑,“没看出来朴队最近心情不好吗,还往枪口上撞。” 队员撇撇嘴,“我哪知道,我是最惨的。” 朴风澜也丝毫不留情面,他做事一向说一不二,盯着队员练了一个小时后,他忽然觉得自己挺没劲的,一直在同一件事儿上较真 。 或许是想清楚了,或许是真觉得没意思,他喝了口水,对着他们说道:“今晚就练到这儿吧,明天再来。” 队员们听到这个消息,鼓舞欢欣,“太好了,谢谢朴队!走走走,回家睡觉去!” 第59章 朴风澜看着他们,嘴角勾起一抹笑。 后面他开着车回家,路上满脑子都是宋孜安给林景纯撑伞的画面。他真的觉得挺烦的,终于开到所住的公寓,他拍了下方向盘。 他面无表情下车,浑身一股不可靠近的气场。 直到电梯按到18楼,他准备开门,忽然听见对面一个熟悉的声音。 * 林景纯和宋孜安一起来到了中介所说的地方,房子她已经看完了,各方面都很不错,林景纯说要回去考虑一下,刚出门,中介就说:“这家人是要出国才着急把房子处理了,不然平时哪里有这个好价钱啊,这个地段这个小区你也是知道的,数一数二的。房子也是小户型,你们这种来雾江打拼的情侣我见多了,同居呀刚刚好!” 听到“情侣”两字,林景纯变得瞬间不好意思起来,“我一个人住。” “那不是更好吗?这个小区物业啊保安都特别好,女孩子独居很安全。” “这儿确实挺好,你要不嫌麻烦我们可以再看看其他的,要是喜欢就定下来。”宋孜安在一旁说道。 林景纯确实喜欢,不过她还是有点犹豫,想着立刻决定会不会太好了。中介看出了她的犹豫,继续添油加醋,“这房子你基本都很满意,没啥好纠结的,直接定了了心思,再纠结两天房子就让别人租去了,到时候再想找这么便宜的就没有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呀!” 林景纯想着也是,直接一锤定音,“好,那就租吧。” 房东说真爽快,说笑间林景纯忽然看着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怕自己看错了,又眨了眨眼,还真是他,朴风澜。 她没想到这么巧。朴风澜正在开门,听见动静也往这里瞥了眼。 但他又毫无情绪地别开眼,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林景纯心里莫名有点难受。 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可能是朴风澜以前对她太好了,她本质上是贪恋这种好的,但现实处境又让她不得不远离他。如今朴风澜不会再多看她一眼,明明是知道的、希望的既定结局,当她接受时却做不到这么坦然。 可能她潜意识觉得他们有过那样的曾经,即使做朋友也比做陌生人好吧。 可朴风澜确确实实把她当陌生人对待了。 他看着这里,把她当空气一样略过。 然后开门,关门。 宋孜安也注意到了朴风澜,可以说在西西弗瑙他就注意到了。没有人会忽视一个显眼的存在。 从男人的直觉上来看,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于是宋孜安问:“刚刚那个人是你朋友吗?” 林景纯说:“是,但是不熟。” “他也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 林景纯垂头,“是。”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一个人可以这样对你视而不见,无论你们多么要好,你也不要再把他放得多重要了。” 宋孜安是教她怎么对待一段已经结束的关系。 无论是什么关系,一旦一个人开始彻底往前看,你也不要再回头了。 成年人的必修法则,就是互不打扰。 林景纯怎么不知道呢,她比谁都更清楚,但也只能叹息地说一句,“是我对不起他。” 第43章 43 “哥哥, 你回来啦!” 听到门的动静,朴向月跑向门口。 电视放得声音很大,客厅也被朴向月弄得乱七八糟。朴风澜一见屋子被这么乱, 而面前这个始作俑者还一脸笑嘻嘻的, 他感觉到一阵头疼, 把朴向月直接跟小鸡啄米般提起来,“收拾桌子去。” “有阿姨会来收的。”朴向月在半空中剁脚,“你快把我放下来。” “朴向月, 你再闹我明天直接把你送到英国去。” 朴向月马上闭嘴了,“我不回去了, 我要在这里读书。” 朴风澜笑了,“不回去了?是谁之前天天嚷嚷着要回去。” “我喜欢雾江, 这里有好多好玩的好吃的, 还没人管我。” 朴风澜刚想说什么,一通视频电话打来。朴向月敏锐听到声音了, 她呼喊着是妈咪是妈咪。朴风澜把她扔到沙发上,接通了电话。 果然是朴母打来的。 她问的第一句话就是, “向月呢?” 朴风澜没什么表情地把电话递给朴向月,“拿去。” 朴向月蹦蹦跳跳地站起来,“妈咪。” 朴母一看她就开心得不行,“向月, 想我没有?” “想!”超大声。 “那你想回英国了吗?” 朴向月摇摇头,“我觉得待在这里也挺好的。” “怎么了, 是哥哥对你太好舍不得回来了是吗?” 朴向月吐吐舌,怎么可能, 她不想回来纯粹是没人管她,每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要是朴风澜要批评她把家里弄得一团糟,但妈咪不仅要骂她,还要她每天练钢琴学高尔夫马术,简直是太累了。 “哥哥确实挺好的。” 为了待在雾江,她只能睁眼说瞎话。 谁知说完的下一秒,朴风澜把电话强了去,很无情地拆台,“在雾江没人管她,她当然不想回来。” 朴母笑,“你这个当哥哥的也不管?” “管不了,您要是觉得我带不好我明天就把她打包回英国。” 朴母听出自己儿子语气有怨怼的成分,于是关心问道:“是不是向月不听话惹你生气了?扳着个脸。” 朴向月听到里面凑过来,“我没有惹他生气,是他就长这样。” 朴风澜:“……” “没。”他说:“我一个大男人也照顾不了小孩,待会养野了。” 朴母笑道:“你们兄妹俩本来差得多,常年也不住在一起,本来感情就不深,现在住在一起正好加深一下感情。” “您要是忙我确实可以带一段时间。” 朴母也不否认,“最近你爸的资金链上确实出了点问题,不过不用担心,你就把你妹妹照顾好就行。” 朴风澜略微皱眉,“需要我过去帮忙吗?” “小事情,投资出现什么情况都是正常的。我知道你一直独立,也知道你可以解决这些事情,我的孩子都很厉害,但现在父母可以处理,你们就安安心心生活。” 朴母的声音很温柔,她其实是个十足十好母亲,在孩子的教养方便从不插手,一直选择尊重,因为他们家也有为孩子兜底的能力,“你喜欢赛车,就努力把赛车练好吧,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父母永远是你的避风港。” 朴风澜沉默了。 朴母怎么不知道怎么朴风澜在想什么呢,她活了几十年,走到这个位置,连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我和你爸对你的陪伴有所亏欠,之后有了你妹妹,又倾注到她身上,是我们对不起你,现在还要你照顾妹妹,可能对你来说不公平,但父母只有这一个要求,就是希望你们兄妹和睦。” 朴风澜听完,隐隐约约觉得朴母不太对劲,他没说什么,“有事一定要跟我说。” “当然,什么事还能瞒过我孩子。” 气氛一度变得凝重。 之后手机被朴向月抢了去,小孩子哪里懂这些,又和朴母天花乱坠聊了好多,那抹童真气才让压抑的氛围消失殆尽。 挂了电话,朴向月见朴风澜不太对劲,问道:“哥哥,你不开心吗?” 朴向月长得非常可爱,眼睛很像朴风澜,黑溜溜的,眨巴眼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朴风澜看着她,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在纠结,拧巴,算什么?他自己挺想笑的。小孩儿本来就需要很多的爱,他跟她争什么,还不如对她好一点,也算对这段血缘的问心无愧。 朴风澜起身,“我没有不高兴。” 朴向月还要说什么,忽然听见门外噼里啪啦的,很吵。朴向月有点害怕,感觉像电视里面那种盗匪要来抢劫一样。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朴风澜说:“我去看看。” * 房东说签了合同就可以搬房子,林景纯也不想在家里闲着,也不想麻烦宋孜安,所以等他把自己送回玉屏巷就自己找了搬家公司搬家。 一个接一个箱子,弄得一层楼有些吵。 不过好在是一梯两户,只是对面住的那位…… 林景纯悄悄地看了一眼对面,大门紧闭,很好。 箱子搬好,她又开始拆卸,就在这时,对面的门忽然开了。门口站在一个男人,男人身后又探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 第60章 “……” 两户正好对着,林景纯看着朴风澜,有些尴尬。 朴向月看见这么漂亮的姐姐,眼睛一亮,立马跑过去,社牛地问道::姐姐,你在干什么呀?” 朴风澜叫住她,“朴向月,过来。”语气冷冰冰的。 朴向月压根不听他的,话说自己来这里这么久第一次见到邻居,觉得很新奇,“姐姐,你住在我们对面吗?” 林景纯看着朴向月,长得真挺像朴风澜的,没想到他们兄妹长得这么像,有点幻想朴风澜小时候,声音放轻,意义回答:“是呀,我是你的新邻居,今天刚搬到这里。” “哦哦!那你需不需要帮忙?我和哥哥可以帮你啊。” 林景纯说:“不用了,姐姐自己可以的。” 说完她拿了一瓶饮料给朴向月,这是她给搬家工人的,想了想她又拿了两瓶,“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不好意思啊,这瓶给你哥哥。” 朴向月抱着两瓶,都是她爱喝的,她笑嘻嘻道:“哥哥是大笨蛋,他不喝这些。” 林景纯咋舌,她这样说她哥真的好吗,她可感觉朴风澜脾气不太好,不知道朴风澜对他妹妹如何。 “我哥哥很凶的,不要给他喝,我可爱就都给我喝,哥哥是大笨蛋,嘻嘻嘻!” 林景纯看见朴风澜正往这边走过来,示意朴向月不要说了,“你讲你哥哥坏话他会听见的。” 朴向月哼哼道:“他都不过来,听见什么?” 话说,朴风澜就走到了这边,不知道为什么,林景纯也顿感压迫。 “朴向月,把东西放下,回家。”朴风澜开口,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林景纯。 “我不要,这是姐姐给我的。”朴向月不依不饶。 “陌生人的东西能喝?你妈妈没教过你这些?” “姐姐不是坏人!” “再不听话就把你锁外面。” 见朴风澜放下这样的狠话,林景纯都怕他吓到小孩,“她要喝就给她吧,你不要总是凶她,难怪她这么怕你。” 朴风澜被气笑,第一次正视朴风澜,“和你有关系?” “没有,但是我……” 林景纯唉了声,她确实没有立场,朴风澜应该是讨厌极了她。今天她发现朴风澜住在对面其实是不想住房的,但她又觉得他们以后即使是邻居,井水不犯河水就好了,但现在这个情况,第一天就已经不安宁了。 “这么不继续说了?”朴风澜步步紧逼。 朴向月见朴风澜这么凶,拍了一下朴风澜,“哥哥,你不要凶姐姐了!” 朴风澜反应过来,林景纯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是有点委屈。 林景纯没说什么,又拿了一瓶饮料,递给朴风澜,“要是我吵到你们了,我跟你道歉,我马上就收拾好了。” 朴风澜没接,反而问道:“你男朋友不帮你搬家?就让你一个人收拾?” 林景纯啊了声,显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什么男朋友,他说的是宋孜安吗? 但这个情况,林景纯同样也回击道:“好像和你没有关系吧……” 虽然跟朴风澜的话一样,但味道就差了十万八千里远。朴风澜那种自上而下的骄傲她学不来。 朴风澜又嗤笑,“谁愿意探究你,只不过你确实吵到我们了。” 林景纯道:“我都说了道歉了。” “如果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什么?” “那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朴风澜觉得没趣,把朴向月拉着回家,“把东西放下,不然我可真生气了。” “我不要!你凶完姐姐又来凶我,你真是个大坏蛋!” 朴向月一下子跑到林景纯后面。 朴风澜活脱脱像恶魔。 林景纯现在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黑,是深不见底的漩涡。 朴向月抱着她的手都在抖,林景纯真的这孩子也是怕了,她忍不住继续说:“一个饮料而已,你不至于对孩子动气。” 朴风澜冷冷看着林景纯,眼睛里是化不开的冰霜,他叫她的名字,“林景纯,我问你了?” 林景纯看着他的眼,她不敢看,也不得不看,她被他的眼神冷到,那里面没有一丝感情、一丝动荡,只是很冷地看着她。她又仿佛看到了以前他带着笑看自己的样子,温暖如火光,可一时之间却变成了这样。 林景纯突然觉得很委屈。眼前的朴风澜真的太陌生太陌生,她也不想要这样的结局,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可朴风澜好像恨她入骨。 她难过得眼泪瞬间掉下来。 第44章 44 林景纯很久没哭过了, 好像自从七年前从医院被赵湘拉走,她就已经不会哭了。 她深知,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不允许自己脆弱, 也不允许自己胆怯。 但现在, 她却委屈的、不受控制的在朴风澜和朴向月面前哭了起来。 怎么也止不住。 朴向月一看林景纯哭了,着急大叫,“哥哥, 你把姐姐凶哭了,都怪你!” 朴风澜难得地愣了下, 喉结上下滚动,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和林景纯谈了快一年, 他也没见她哭得这么狠过。 他还在逞强, 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面巾纸,给林景纯擦眼泪, “我凶你了?” 林景纯的情绪如江水决堤,收不住。她觉得可能是朴风澜的态度太冷了, 谁都可以对她冷眼相待,唯独朴风澜不可以,她的潜意识里,从来都不希望光明变成黑暗。 “你就是凶我了。” 林景纯的声音哑哑的, 哽咽着挤出了一句话。 她的眼睛漆黑,长长的睫毛沾了泪珠, 看起来就是很可怜。朴风澜许是第一次见到她开始有感染力的样子,不由得被逗笑, 眉心却是微拧的,“不凶了, 行不行?” 他伸出手继续去擦林景纯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掉。 “朴风澜,你对我,太不好了。” 林景纯又说,情绪难得上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胡乱说了什么,比醉酒更可怕,可怕的是她能清醒地指责他。 “哪儿不好?”朴风澜问。 “就是不好。”林景纯长长叹了口气。 她不该这样的,明明和朴风澜做陌生人就好,可是他真正对自己冷漠,真正凶自己的时候,她却无法没有芥蒂地去面对这一切。 其实她自始至终都对不起朴风澜,那奢望他一个好的态度,是不是对他不公平? 林景纯忽然冷静下来,她对朴风澜说:“你们回去吧,我要收拾家里了。” 朴风澜的手捏着纸巾,掌心被泪水打湿,“不哭了?” “不好意思,是我失态了。” “我们不走,就在这儿待着。” 朴风澜反而来了兴致,他偏偏喜欢林景纯除了冷静之外的样子,他觉得这样她算是活着,他就想要她这个人完完整整、彻彻底底。哪怕情绪不外露也是一种缺失,在他来看她一直在压抑自己,他不愿意看见林景纯这样。 林景纯又委屈的看着朴风澜。 朴风澜别开眼,“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林景纯眨了下眼,她是什么眼神? 她只是看着他,想让他离开而已。 刚刚的她,太难堪了,竟然就在他们面前哭了起来。 林景纯心里一团乱麻,箱子已经搬完了,她索性开始忽视两人,开始自己拆箱子。 朴向月见姐姐好像不哭了,跑过去试探道:“姐姐,我来帮你吧?” 姐姐身上好香,她好喜欢姐姐。 林景纯看着朴向月,笑道:“不用了,你可以在这里玩,干活是大人的事情。” “我也是小大人啊,我在家里就天天干活。” 林景纯忍俊不禁,也没再阻拦,让她拆一些小箱子。 朴风澜站在一旁,倒成了外人,看着两人忙忙碌碌,把他当空气,单手抄兜,有点不爽地问:“那我呢?” “哥哥你就回家吧!别打扰我和姐姐!”朴向月看都不看他。 朴风澜:“……” 行。 林景纯附和道:“是,妹妹想在我这里帮忙,你先回去吧,晚点我把她送过来。” 朴风澜:“……” 真行。 这时林景纯搬起一个重物,可能蹲久了,站起来有一瞬间头昏眼花,她不小心趔趄一下,朴风澜立马走过去扶住她。 两个人的身体挨得很近,近到连彼此间温热的呼吸都交汇在一起,使得空气在两人原本就可忽略不计的空隙里极速升温。 林景纯感受到他灼热的体温,心跳怦怦的,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朴风澜懒懒的嗓音在头上飘起,“林景纯,别逞强。” 第61章 说完他很轻松接过她手里的重物,问她,“这个放哪儿?” 林景纯有点不自然,但还是指了一个地方,“放那里吧。” 然后她又飞快说了一句谢谢。 朴风澜登时哼笑一声。 接着就形成了朴向月在地上拆小玩意,林景纯分装,朴风澜又帮忙添置重物的场面。 过了一会林景纯才想起来朴风澜手臂上还有伤。 她立马站起来,对着正在厨房搬微波炉的朴风澜道:“还是我来吧,我忘记你身上还有伤了。” 朴风澜看她一眼,又转眼看着微波炉,漫不经心问:“怎么?担心我?” 林景纯很坦然地点点头,“是,我担心你。” 朴风澜倒是顿了下。 “没事儿,这点伤算什么。” “怎么不算,我不希望你落下病根。”林景纯说着,想起了自己的腿,又小声呢喃,“就像我一样……” 这件事从林景纯的心事变成了他们两个人都不言而宣的秘密。 他们因为这件事感情升温,也因为这件事而分开。 朴风澜摆放好微波炉,拉着林景纯的胳膊,林景纯本来就没有戒备,再加上她很瘦,就这么被朴风澜拉着坐到了沙发上,他看着她,眼睛那块寒霜开始融化,也可能是那寒气从未到达过他的眼底,时隔多年,他还是依旧热烈。 他认真说:“你也不要帮忙了,你腿也有伤,坐着休息就行。” 他很直白地说了出来,无遮无拦。 接着朴风澜又对朴向月说:“朴向月,喝了人家的东西,就要替人家干活,知道吗?” 朴向月走过来,不满地看着朴风澜,“你没看见我在帮忙吗?真是的,说我干什么!” 朴风澜说:“是吗?我只看见一块肥肉在移动。” “你说我胖!” “没说。” 林景纯看着朴风澜和朴向月拌嘴,有点好笑,她想起了高中时候岑真和文纬拌嘴的时候,那段短暂又快乐的时光,好像成了她一辈子的遥不可及。 * 岑真和管东澳已经冷战好久了。 期间管东澳鲜花礼物不断,岑真都没有接受,他发消息自己也没回,可能是她单方面吧,她一边别扭着,一边难受着,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林景纯说得对,自己看开就好了,管东澳和他前女友之间只是过去式,只要他现在对她好,其实没必要为了曾经的事情计较。 今晚管东澳又给岑真发信息,他没说原谅我之类的话,只照常给岑真报备在干什么。 他也是那种心气高的人,对岑真是另一种服软。 岑真看着手机上密密麻麻的消息,心里很难受,很内耗,最后她发了一句话给管东澳:【我感觉好累,有点不想谈了。】 发完这句话她就洗澡去了。 再出来的时候,手机上有无数条消息和未接电话。 【怎么了?我们有事情解决事情好不好,我不想让你难过。】 【我买了你喜欢的蛋糕和鲜花,在你楼下,出来吧。】 【我想见你,好想你,我们都好久没见了。】 【不要不理我,说话。】 【……】 岑真看着管东澳发的长篇大论的话,最后还发了一句【我给你看我的丑照,你不要生气了】 然后附赠了一张他眼睛变红的照片。 看着这些,岑真到底还是心软了,她想,她真的很喜欢他,自始至终也是因为他的过去而内耗罢了。 她走到窗台,发现管东澳真的站在楼下,她好像一见到他就高兴了起来,穿了一个外套就跑下去了。 管东澳站在楼底下,看着岑真,忍不住笑了,他是那种很会打扮长相痞帅的人,这时却有些不修边幅。 岑真看着他也是再也忍不住,笑着扑进他的怀里。 管东澳说:“我听见你说分手的时候,感觉心脏都骤停了。” 岑真问:“真的吗?我也很难受。” 她心里挺甜的,她喜欢听这种话,证明管东澳很爱自己。 “下次不准再提这种话,我有点饿,我们去吃烧烤吧。” 岑真看着他,好像一切都抛之脑后,“好。” 两个人去吃了烧烤,还喝了很多酒,聊了很多,算是把误会解除了。 后面已经是深夜,管东澳开了个房,决定带岑真去休息。 一进去就是黑灯瞎火的,管东澳就又开始亲,岑真喝了酒也迷迷糊糊的,任由他动作了。 她有些清醒,也有些放纵,觉得人生就活一次,有什么保守不保守的。 感觉上来之后,管东澳开始脱岑真的衣服,岑真也没再阻拦。可能欲望是人的天性,她也克服不了,在这一刻有些跃跃欲试。 到了最后一步,管东澳进来时,岑真皱紧眉头。 管东澳亲她耳朵,“疼?” “很疼。” “那我再小心一点。” 他隐忍着说。 岑真还是觉得疼,原来小说里面说的那种撕裂的感觉是真实存在的。 她不由得想,所以为什么这个还会令人上头?她是一点没有体会到。 “还是进不去?” “嗯。” 岑真开始较真起来了,“我就不信了。” 两个人又试了好久,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岑真心里存着火,她也是个正常女性,她叫管东澳继续。管东澳却说:“下次吧,怕你疼。” 岑真拉着他说:“你再试试。” “……” 管东澳不得不又起身。 岑真感觉没什么感觉,她一直问:“进去了?”管东澳始终没回答。 岑真觉得疼,但又感受不到那个存在,她忍着疼,强迫自己放松。 最后她听见管东澳嗯了一声,她摸不着头脑地问:“进去了吧?” “嗯,你感受不到?” 她还真没感受到。 “……” 两个沉默一会,管东澳开始动,岑真看着天花板,仔细体会,但真的没感觉。 没过一分钟,管东澳停下了。 他翻身过去,声音很闷,“结束了。” 岑真睁大双眼,“啊?” 这就结束了? 第45章 45 雷声大, 雨点小。 说的就是管东澳吧。 岑真不禁想,为什么这么多人沉迷于性,在她看来好像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管东澳开始在一旁抽事后烟。 烟雾缭绕间, 岑真不由得问他, “你和你前女友多久?” “十几分钟半个小时吧。”管东澳说。 岑真脑补那个画面, 好像也不觉得难受了,因为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为什么跟我这么短?” 管东澳解释,“今天太累了, 我没想到跟你……” 他可能也觉得丢脸,没再继续往下说。 岑真躺在他身边, 说好吧。 她想,她回去一定要跟景纯说管东澳不举的事情。 * 林景纯的新家布置好了。 最后她向朴风澜和朴向月道谢, 朴向月却说自己饿了。 “今晚我都没有吃饭……”她委屈巴巴地说。 朴风澜挑眉, “阿姨没来给你做饭?” “没有。” “……” 林景纯也觉得有点饿了,搬家是个体力活, 既然他们帮她搬了家,她就请他们吃饭吧。于是林景纯问道:“那你想吃什么?” 朴向月乖巧地说:“我不挑的, 什么都可以。” “那我们去吃饭吧。”林景纯提议道。 朴向月跳起来,“好耶!” 她不太敢问朴风澜,她觉得朴风澜应该是不吃的,所以她只对朴风澜说:“那我先带她出去, 待会送回来。” 朴风澜哼笑一声,没说话。 林景纯以为他是同意了的意思, 走过去按了电梯,准备带着朴向月离开, 朴风澜在身后问了一句,“那我呢?” “啊。”林景纯又转头看着他, “我以为你不吃,那不好意思啊,我们一起吧。” “我不去。” 林景纯知道他开始闹脾气了,又哄,“你帮我搬了家,我理应请你。” 这时电梯门开了,林景纯牵着朴向月,对朴风澜道:“快来。” 见他不动,林景纯看电梯要关门了,她急得上前去拉他,却没想到他这么轻而易举就被拉动了。 电梯里,三人并排站着,朴向月忽然问林景纯,“姐姐,你知道一些困难的词汇吗?” 林景纯说:“嗯?你想知道什么啊?” “就是——‘矫情’是什么意思啊?” 第62章 话一出,旁边的朴风澜冷不丁道:“小鬼,你说谁矫情?” 林景纯闻言忍不住笑起来,“什么意思啊,看你哥哥就知道了。” 朴向月恍然大悟地哦了声,“那我懂了。” 朴风澜看着两人一唱一和,表情略显阴郁。 后面到了街上,林景纯牵着朴向月,而朴风澜跟在身后。林景纯看每个过路人都在往她这边看,林景纯觉得他们应该都是在看朴风澜吧,她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穿着黑色的大衣,站在人群中很高,头发和眼睛都是纯粹的黑,自上而下一股高高在上的气质,很难让人不注意到他。 朴风澜瞥见林景纯的眼神,眉头微皱。林景纯立马开口:“我们去吃什么啊。” “我都行,看你俩。”朴风澜说。 林景纯忽然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很奇妙,上一秒还在对她冷冰冰的人,下一秒却可以心平气和地讨论晚上吃什么。 林景纯心里的堵塞好像削减了一些,她低头问朴向月,“向月,你想吃什么呀?” 朴向月指着路边一个牌匾,上面写着沙县小吃,“这是什么啊,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朴风澜道:“我也没吃过。” 林景纯不禁想两人养尊处优,平时应该都是私厨做的或是去高档餐厅,她问朴向月,“你想吃吗?” 朴向月点点头。 “那我们就去吧。” 小店人很多,但很干净,老板娘收拾好门口的一张桌子,让他们坐下,“你们坐这里吧,吃什么跟我说就行。” 林景纯让他们点餐。 朴风澜说都行。 朴向月到用手指指了一些,我要这个、那个还有那个。” 林景纯点了一份拌面和板鸭。 等上菜的间隙,三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准确的来说是林景纯和朴风澜,因为朴向月永远有话讲,小孩子总是对周围的东西感到很稀奇,“我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林景纯句句有回应,“那你今天来了。” 说完她又看向朴风澜,“你要喝点什么吗?” 朴风澜摇了摇头,问:“你们喝什么,我去买。” 朴向月立马说了一个热饮。 林景纯说我跟她一样吧。 后面吃的上来了,朴风澜也正好买了奶茶回来。 他站在风口处,当初外面吹进来的寒风,把奶茶放在桌子上,“喝吧。” 林景纯看着他,“你不吃吗?” “不饿。” “……” 朴风澜这个人说一不二,林景纯也不好再说什么,可能他吃不惯路边摊吧。反倒是朴向月一口一个真香,说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林景纯笑着说有这么夸张吗。 朴向月说:“妈咪只让我吃家里厨师做的,好难吃的。” “原来是这样。” 这时老板娘送了了三碗汤,“不好意思啊,今天店里太多人了,空调也坏了,让你们坐这里可能风有点大,这是我补偿给你们一家三口的。” 说完老板娘又看了一眼朴向月,“这小姑娘长得也太喜人了,像她爸。” 林景纯都还没来得及解释,老板娘就又去忙了。 她看了眼朴风澜,发现后者并没什么表情,他光是站在那里,就衬得一身肆意不羁。 算了。 误会,就误会吧。 林景纯开始安静低着头吃饭,忽然余光里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抬头,发现宋孜安居然站在门外,他靠在一个黑色轿车旁边,好像刚下车,随意拍了拍袖口本没有的灰尘,慢条斯理地看着这边。 林景纯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自己,她下意识往里面躲了一些。 她和宋孜安分别时说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当时宋孜安好像还有约她的意思,闻言也不得不把她送回玉屏巷。 现在却在这里碰见。 真是相见两尴尬。 希望宋孜安没看见自己,也希望他看见了也当没看见一样。 朴风澜注意到她的神情,懒懒问了句,“怎么了?这幅表情?” 林景纯解释,“有点冷,我往里面坐坐。” 朴风澜显然不信,侧头看了眼,这一眼,就看见了路边的宋孜安。 他来了兴致,笑了下,意味不明。 林景纯有点被他的反应搞得莫名,她也想看是什么情况,却被朴风澜占据了大半视野。 朴风澜扬了下下巴,“那个老男人,你男朋友?” 这哪里是男朋友,朴风澜怎么会想到这个层面呢。林景纯正想着怎么开口,听见朴风澜又是一声笑,“看见他不应该发热吗?怎么还冷起来了?” “怕他?看见我们……” 剩下的,他没说,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一顿饭好好吃着被他描述得像隐秘的约会。 “不是。”林景纯出声,却看见宋孜安直直朝着这边走过来。 他倒是一点不避讳! 宋孜安同样穿着大衣,但和朴风澜身上的气质是截然不同的。林景纯愣在原地,又愣着站起来,听见宋孜安温声说:“景纯,好巧。” “……” 确实很巧。 林景纯也笑笑,木讷解释,“我想来想去,还是搬了家,现在和朋友下楼吃个饭。” 林景纯觉得自己皮笑肉不笑,一生都在解释。 宋孜安看向朴风澜,“这位,我见过的。” 林景纯点头,“你吃过了吗?要不也坐下来吃一点。” 她觉得宋孜安应该打过招呼就会离开,不由得寒暄几句,没想到宋孜安还是挂着温和的笑,然后提醒她,“你忘了吗?我们晚餐是一起吃的。” 林景纯再次愣在原地,她都忘了,一直在自圆其说。 宋孜安又坦然道:“既然你邀请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林景纯也再次坐下,她和朴向月坐一边,朴风澜和宋孜安坐在一边,画面一时之间有点诡异。 林景纯递给宋孜安菜单,“你看看想吃什么吧。” “说实话,我没吃过,有推荐的吗?” 林景纯想起来,再座的四个人中,有三个人都是出身顶好的。于是她替宋孜安点了一份标配。 气氛更宁静了。 朴向月看向宋孜安,大眼睛眨巴着夸他,“叔叔你好帅。” 林景纯注意到朴风澜在一旁勾起了嘴角。 她纠正朴向月,“他还是哥哥。” 宋孜安失笑,“我的年纪已经不小了。” 朴向月甜甜笑,“知道啦。” 朴风澜用勺子搅了下炖罐,漫不经心添了一句,“知道就好。”也不知道是跟谁说的。 宋孜安才开始正视朴风澜,这个人,他算起来总共见过三次,以他阅人无数的眼光,朴风澜是足足惊艳四方之人了。 他开始若有若无问:“之前在西西弗瑙碰到你的时候,我记得景纯好像还在躲你。” 朴风澜都不看他,直接了当问道:“你是她男朋友?” 宋孜安说:“还不是。” 还不是是什么意思? 不言而喻。 “不是男朋友。”朴风澜可没给他面子,“那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第46章 46 一顿好好的饭, 变成了一种没有硝烟的战争。 林景纯听见朴风澜话里的冲味,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 朴风澜注意到她的眼神, 更加肆无忌惮, “林景纯, 你眼睛不舒服?” 宋孜安坐在林景纯身边,同样也看见了她的暗示,他笑着把茶杯放在嘴边, 浅抿一口,“没事, 我不会介意的。” 林景纯也无奈笑笑,照顾着旁边朴向月吃饭。她吃得满嘴都是油, 林景纯拿了张纸巾给她擦。 朴风澜和宋孜安都属于气质清绝的那一类人, 朴风澜还要更胜一筹。所以两人一进店就引起不小轰动,好像他们不应该出现在市井小店, 来了反而成了最惹眼的风景。 林景纯只想息事宁人,没想到宋孜安又开始问了起来, “你们是邻居?” 林景纯点头,“是……您怎么知道?” “我们去看房,他在旁边站着,你们没有打招呼。” 朴风澜一手撑着头, 一手百无聊赖地玩着一次性筷子,“见你在, 就没有打招呼的必要,因为我比较想和她独处。” 说完指了指林景纯。 林景纯一愣, 朴风澜一开始还摆着臭脸色,怎么宋孜安一来他就开始跟他攀关系? 无奈宋孜安是林景纯多年的伙伴, 算上司,也算朋友。朴风澜说话很直白,他一向高傲,因为有资本,对谁都不必谦卑伏低。他也很聪明,可以和人周旋,但他没有,他没有把任何聪明的话放在宋孜安身上。 第63章 所以只能林景纯为他收拾烂摊子,她帮朴向月重新穿好围裙,开始朝宋孜安解释,“我和朴风澜算朋友,但不太熟……后面我搬家再次碰见了,他们帮了我忙,碰巧他妹妹和我都有点饿了,于是又下楼吃一点。” 朴风澜闻言笑了,“朋友?不熟?前男友这三个字很难以启齿吗?” 宋孜安在一旁煽风点火,“既然是前男友的关系,自然难以启齿。” “那也总比有些人无名无分来得好。” “但我在景纯这儿总不会是看着就要躲的。” 朴风澜睇他一眼,“是吗?可刚刚某个人一看见你就不停往里面坐,还让我试图挡住你。” 明明这家店的空调已经坏了,外面还刮着初春的冷风,林景纯却觉得满头大汗。 心里默念…… 你们不要再说了。 你们不要再说了! 最后她又艰难给朴风澜这毒舌收拾烂摊子,“刚刚我没看见您,然后这里挺冷的,所以我往里面坐了坐,不是要躲。” 朴风澜冷笑一声,“林景纯,你这么怕他干什么?” 朴风澜很不喜欢林景纯这么照顾宋孜安的情绪。她见他就躲,反而对宋孜安是处处恭维。 宋孜安闻言,反而和朴风澜完全相反,语气特别温和,他与生俱来的绅士气息,谈话间面面俱到,“你叫朴风澜是吗?虽然我从来没有听林景纯提起过你这位前男友,但景纯她不是怕我,她脾气好,许是在照顾我的感受。” 朴风澜说:“你还真是了解她。” 宋孜安笑,“我们六年里都有联系,是很好的朋友。” “是不是还要我添一句:你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我不介意,就看景纯介不介意了。” 林景纯急急喊了一声,“宋先生?!” 朴风澜盯着她,“怎么只叫他不叫我?” 说完就像哄着自己似的,“不过有些人称呼还真够生疏的。” 林景纯:“……” 林景纯干脆不说话了,今晚不管怎么样,让风雨打在他们两个身上吧。 朴向月吃东西的时候是不说话的,她吃得很乖,但是就是弄得到处都是,林景纯再次帮她擦了下脸,朴风澜开口,“你别照顾她了,你自己吃你的。” 又道:“朴向月,会不会自己吃?” 其实都是朴向月和林景纯在吃,朴风澜和宋孜安几乎没动过,一股暗暗较劲的味。 朴向月说好吃爱吃,嘴里嚼着板鸭,口齿不清道:“姐姐就是爱照顾我怎么了,哥哥你真讨嫌。” 朴风澜:“……” 得,他成了最不受欢迎那个。 宋孜安其实也不想和朴风澜这样针锋相对,他主动提起话题,“朴先生是做什么的呢?” 朴风澜见林景纯的奶茶喝完了,在一旁辣得只能喝热茶,把自己的奶茶插了吸管,又给她扯了几张纸,漫不经心地指了一下自己,“我?” “要饭的。” 林景纯这时看着他。 朴风澜也同样看着林景纯,手把奶茶推过去,与她的指尖相触碰,很隐秘,也很灼热。 店里的设施不太好,灯泡都不是很明朗,白炽灯发出的光映在他脸上,叫深邃的五官镀上淡淡的阴影,平添一丝英气。 他又说,语气尽显锋芒,“所以我护食——” “天经地义。” * 一顿饭终于宣告结束。 最后朴向月却犯困了,竟然直接在饭桌上睡着了,她好像真的很困,怎么都叫不醒,无奈之下,朴风澜只能把她背在身上。 天知道林景纯有多难熬,四个人站在路口,吸引了不少目光,林景纯也才意识到,无论走到哪里,他们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即使已经是深夜,街上还是很多人,雾江的夜生活非常丰富,一整个昼都靠霓虹簇拥。 宋孜安道:“路上捎你们一程?” “不用了,就几步路。”朴风澜回绝。 林景纯也说:“对,不用麻烦了,反正也不远。” 她想宋孜安这么晚出来一定是有事,绝不会是止步于他们在苍蝇馆子吃一顿这么简单。 所以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宋孜安怎么会不懂呢,林景纯和朴风澜站在一起确实很般配。但她尊重林景纯的选择,反正来日方长,他不着急。 所以他也朝他们道:“那我先走了。” “好。” 宋孜安走了后,林景纯和朴风澜开始慢慢走回家。 说起来,林景纯其实有挺多话想对朴风澜说的,比如问他的伤,再比如问他最近怎样。 但这些话都太过客套,她怕朴风澜觉得她假。 她想到之前任双月说的话,其实这些年,她到哪里,朴风澜就到哪里,是真的吗? “朴风澜。” 林景纯看着前面的车流,忽然叫了一声朴风澜的名字。 朴风澜看她一眼,“怎么?” “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很好啊。”朴风澜笑,有股风华正茂的感觉,他背上的朴向月睡得很熟,气氛很祥和,“忽然问起这个,是想跟我叙旧?” “我听任双月说你们的车队去过很多地方……” “是啊,蒙特卡洛歌剧院、塞尔维亚、布莱德湖……我都去过。” 林景纯心一颤,这些地方,她也都去过。 朴风澜察觉到她的不对,笑问:“是不是谁跟你说什么了?” “对,我都知道了。” 朴风澜反倒很坦荡,好像他知道有一天她总会知道。 “什么感觉?”他问她。 什么感觉? 林景纯也形容不上来,她也说不出知道有个人去看过她看过的风景,却从来没有打扰过她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妙,是一种被惦记、被追逐的感觉。赵湘是她的母亲,她们母女却从来没有出去旅游过一次,林伟是她的父亲,这么多年对她的问候也少之又少。 而她和朴风澜没有血缘关系,却偏偏被他挂念得最多。 这种挂念,长达六年之久。 “有些感慨吧,好像有一封信早就寄到我面前来了,可我过了这么多年才看见里面的内容。” 林景纯和朴风澜走着,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回家。好像就想这样一直走着,也希望时间没有尽头。 朴风澜也看着前方,周遭繁华,四散都是浮光,这条路是通往玉屏巷的路。六年前,下了晚自习,朴向月也是这样跟在她身后,那时候这条路很黑,黑得险些看不清地下的路。 六年后,两个人不知不觉又走到这里。 朴风澜却不觉得久,这种追逐对他来说一点都不久。 他叹息一声,语气还是一股无所畏惧,“我不否认,我还喜欢你。” 林景纯听着这个话,感觉心脏好像被人陡然捏起。 “高中那会儿,我见你第一面就挺喜欢你的,我想这么温吞个姑娘,好像永远没有脾气一样,你也一直没脾气,总让人欺负,我那时候是最热烈最勇敢的年纪,也总想替你出头,是你展现了我这一面。” 朴风澜又继续说:“之后你走了,我这六年来也遇见了不少人,但无论遇见谁,别人说多好,我内心却依然是你。你说我恨过你的不告而别吗?说实话,恨过,恨你一个人把我留在雾江。但我想,你那个时候也很无助吧,所以恨着恨着,又开始心疼了,心疼着,又更爱了。” 林景纯的眼眶又开始发热,鼻子也酸酸的。 “这些年,我没打扰你,但也架不住想知道你的消息,所以无论你走到哪儿,看了什么样的风景,我也想去走一遭、看一遍。” 说话间,两个人走到了玉屏巷,这条以前黑不见底的巷子,林景纯最害怕的巷子,此刻却明亮如阳光。 朴风澜看着那些灯,又笑,他笑得真的很好看啊,林景纯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比他更好,或者更好看的人了,岁月模糊了他的脸庞,但她知道他依旧意气风发。 他却在自己渐渐忘记他的日子,一直追逐着她的脚步。 两人站在路灯底下,朴风澜指着那些灯,“你这些年没回过雾江吧?” 林景纯摇摇头。 “这里的灯是我叫人安的,路也是我叫人拓宽的。我想有一天你回来,就不会再惧怕这条巷子了。” 一滴泪从林景纯的脸颊滑落,她看着朴风澜,泪光模糊了他的身影,这个身影跟他出现在自己梦境时一样,模糊又明亮。 第64章 “林景纯。”朴风澜叫着她的名字,“这些年,我一直在想着你。” “每次想你,就来玉屏巷叫下你的名字,这些声控灯亮了,就好像你回来了一样。” 第47章 47 有人说:“只有很深很深的缘分, 才能在一条路上走了又走,同一个地方去了又去,同一个人见了又见。” 曾经我不信这些。 可直到遇见朴风澜。 我相信了。 ——《林景纯的日记本》 - 林景纯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在美国留学的时候。 有一段时间赵湘和那个美国男人吵架, 很长一段时间林景纯被暂停了生活费。 这个暂停突如其来, 林景纯只能不断兼职打零工。当时加州很乱,乱得无法想象,她一个女生, 受尽了很多苦楚,最后才在一家咖啡馆停留。 但咖啡店的金额远远不够, 留学的各项费用花销都很大,林景纯辗转很多地方打一些零工。 就这样, 她的身体终于倒下了。 刚开始她一直吐, 但什么也吐不出来,当时她在咖啡店上班, 不得已请假,说要去看医生。店长说今天很忙, 只能给她批三个小时的假,林景纯想着开个药就好了,于是同意。 后来她去医院,医生说她肠胃炎, 情况很严重了,必须先打点滴。林景纯说自己还有事, 能不能只开药。 当时医生很严肃地问了她一句,“你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当时林景纯听完就愣了, 还是决定不管怎样都要把身体照顾好。 于是那天她就坐到吊瓶旁边,看着滴管里面的水一滴一滴往下坠, 再看看时间,这样究竟要多久才能输完? 她有些着急,找来护士问道:“请问这个的速度可以把它调快一点吗?我还有急事。” 护士笑着用一口流利的英文道:“no,不然你会很疼。” 之后护士走了,林景纯自己试了一下,然后他就试了一下,果然是阵阵刺痛。 最后她选择放弃,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注定她要失去这份工作。 输完液已经过去不知道多少个小时,咖啡店店长也打电话说她已经被解雇。林景纯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她没吃早饭,也没吃午饭,只能用身上仅有的钱在路边吃了一碗面。 这碗面很清淡,却很温暖,让她的肚子饱饱的。 后面她看着时间不早了,准备坐公交车回家。 可在车上却睡着了,坐到了一个她不认识的地方。 她看着周围的一切,很陌生,天已经暗下来了,她看着河畔,里面倒影着这座城市的光景。路上有很多人依偎在一起,有人在路灯下接吻,有人坐在长凳上吹风,有人牵着一个另一个人,说这辈子都要在一起。 唯独林景纯是一个人。 唯独她一个人站在繁华的大街。 她想,原来世界上有这么多人幸福地活着。可是为什么偏偏不能是她呢? 可她没有气馁,因为她已经很不幸福了,老天爷一定不能再她更加痛苦的。 她微笑着吹着风,给自己打气筒,找导航准备走回家。 到家之后已经是很晚,家里人都没有睡觉,赵湘这些日子因为美国佬也不能去上班,事业一直受阻,她的情绪变得非常糟糕,与之前那个优雅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家里最弱势的就是林景纯,她一向爱把气撒在她身上。 赵湘一看见她,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你不应该在学校吗?” 林景纯说:“我们已经放假很久了。” 林景纯看着赵湘,她的母亲,之前还算爱她的吧,她会教育她的学习,供她读大学,那现在还有没有爱呢? 林景纯小声说道:“妈妈,我感觉我生病了,我身体好不舒服。我今天去打了点滴,但是感觉还是没好……” “怎么会不舒服?开药了吗?”赵湘还是问道。 林景纯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说:“开了,我现在准备吃。” 赵湘没什么情绪,“你叔叔在睡觉,你吃药的时候小心点,不要把他吵醒了。” 那丝惊喜转瞬而逝,林景纯垂下头,应道:“好。” 林景纯自己默默回了房间吃药,刚吃完,她有点累了,想躺下休息。这时门突然开了,赵湘也在这时候进来。林景纯起身,却看见赵湘皱着眉看着她,“我怎么不信呢?你一天天的书不好好读,是不是逃学,我觉得你说放假是骗我的。” 林景纯一下就噎住了,“我没有,我就是放假了,你可以问我同学。” 赵湘还是不信,“我这么辛苦,一个人把你带到美国来,做什么都是以你为先,你能不能体谅我一下,理解一下我的辛苦,懂事一点?” 林景纯不可置信地看着赵湘,她想起当初赵湘强行带她走的那个画面,她都那样说了,赵湘还是带走了她。 赵湘是以她为中心吗? 不,不是的。 她只以自己的意愿为中心。 赵湘看着林景纯的神情,发出一阵笑,“你还在我面前演戏,你是不是生病也是骗我的?还说去输液了?” 林景纯说:“怎么可能?我想你是太累了,你不要跟我争执了好不好,你不是说不想吵醒叔叔吗?” 赵湘一把拉过她,“那我看看你的针眼!” 林景纯的手臂被她捏得生疼,眼前的赵湘已经变成了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她左翻右翻,最后说:“没有扎针的痕迹,你果然是骗我的!” “……”林景纯望着她,用一种很悲凉的眼神。 她转而有些冷地收回手,“我想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林景纯,你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赵湘盯着她,“那你给我看你的收据。” 林景纯直接把手机缴费记录给她看。 赵湘又说:“你怎么会有钱?你哪里来的钱?” 林景纯笑道:“您也知道你很久没有给我生活费了啊。” “什么意思,你这是在怪我?”赵湘说:“快说,你哪里来的钱,是不是那个男人给你的?” 听完,林景纯瞬间就生气了,“你又在揣测什么?” “什么我揣测什么,你当初去北京不就是花的男人的钱吗?这么久了,还没学好,我看你这辈子也不会变好了,真后悔带你来美国,真是江山难改本性难移!” 话越说越难听。 那段回忆是最能撕扯林景纯的,好像自从那一天她整个人就被挖走了一块,而始作俑者就是赵湘。 她看着赵湘,冷静道:“爱花男人的钱,这一点不是像你吗?你现在就是依靠不了男人了,所以才把气发在我身上。” “你根本不是我的孩子!” 赵湘当即扇了一个巴掌过去。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得林景纯耳朵发蒙。 一丝血从她的唇角流出来,赵湘看见也有点愣了,这是从小到大她第一次打林景纯。她忽然觉得自己好陌生,也成了一个为了男人失去理智的泼妇。 而她之前是最痛恨这种人的。 赵湘呆呆地看着林景纯,上前想说点什么,又欲言又止,“景纯,我……” 林景纯脸上火辣辣的,但是她好像已经麻木了。每天行尸走肉一样活着,究竟有什么意思? 在外人看来她还可以留学,还可以去加州,可实际只有她自己知道,没有人比她更痛了。 她宁愿生在一个家庭美满,即使日子清贫的人家。 “我不是故意的,景纯,我……”赵湘的后悔来得虚假又缓慢。林景纯想起之前被刀砍的那天,赵湘也是这样看起来心疼自己,实际却什么都不做。 她刚刚说什么? 自己不是她的孩子? 或许真的不是吧,不然她为什么想把自己逼上绝路呢。 林景纯闭了闭眼,尝到嘴里的血腥,忽然胃部一阵绞痛,她皱着眉,没再看赵湘一眼。 拿起手机就往门口赶。 赵湘跟在她身后,一直喊她。但直到林景纯出门,赵湘也没有跟过来。 在外面吹着肆虐横行的风,四处灯火通明,映照辉煌。林景纯却觉得属于自己的灯在遥远的对岸。 她眼睛很干涩,已经哭不出来,胃部的疼痛让她无法再想其他,她现在只想去医院。 好不容易打了一个车,她坐上去,已经是全身冷汗。 司机是个黑人,开得又急又快,在十字路口时,他为了抢最后的秒数,一脚油门踩到底轰了出去。 林景纯都没反应过来,一股强大的后坐力让她倒在座位上。接着她看见前面一辆大卡车迎面而来,远光灯遮住了全部视线,她睁大眼睛,耳朵里全是尖锐的鸣笛—— 第65章 “嘭!” 林景纯吓着醒来,眼睛里全是一片黑暗。当年那场车祸她直到现在还在后怕,可怎么突然又做起梦来了呢。 现在她已经睡意全无,想起当时血淋淋的场面,还有自己腰间的伤口。她摸了一下,即使这么多年,还是有一些痕迹。 “唉。” 她叹了口气,起身准备倒杯水,她打开了灯,还有一些心悸,看来今晚已经睡不着了…… 她走到阳台,准备吹吹风。 却没曾想到朴风澜也站在对面的阳台上。 这个楼层的设计是一梯两户,每户都有阳台,正好可以看见一些。 两个人不是完全对着,隔得有些远,朴风澜就站在那,身长玉立,他也看见了林景纯,中间有萧瑟的风,穿透了黑夜的宁静。 林景纯看着他,就单单站在那儿,她都感觉安心了一些。 想起今天晚上他在玉屏巷那里说的话,她觉得有点感慨。 两人回来都没有说一句话,林景纯面对他的情谊,总是欲言又止。 林景纯打算就在阳台待一会儿,没想到这时有人打来了电话,林景纯起身去接起,听见是朴风澜的声音从那边响起,“怎么没睡?” 林景纯愣了下,好像心头被抚平了一些,“睡不着,你怎么也没睡啊?” 朴风澜说:“因为看见你房间的灯亮了,所以想来看看你。” 第48章 48 朴风澜和林景纯从玉屏巷回来之后, 让朴向月躺下后,自己却一夜未眠。 这么多天的纠结,这么多天的冷眼, 都还是没能让他彻底放下林景纯。 或者是说他根本放不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他的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别人。 说他痴情也好, 说他浅薄也罢。反正他只认林景纯,也只认这么个人。 朴风澜的房间没开灯,全靠外面的星月冷光辉映着, 似蒙了一层灰蓝滤镜。 他站在阳台抽烟,点烟那瞬, 对面阳台的灯也刚好亮起,接着就出现林景纯白皙的脸庞, 他看着她, 忽然就很想跟她说话。 一通电话打过去。 “睡不着,在想什么?”他问。 林景纯看着那头, 忽然觉得他们两人像牛郎和织女,中间隔着一条鹊桥。这座桥已经亘古在中间长达六年。 对于这件事, 林景纯是很清醒的,清醒的知道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林景纯深深地叹了口气。 “下去聊会?” 电话里他的声音很干净,轻而易举就拨动林景纯的耳膜。 林景纯想了想,看着弯弯的月亮, 道了句好。 深夜的雾江,很冷。朴风澜提醒林景纯穿厚点, 下来的时候还给她多带了一件外套。 两个人坐在小区树下的长椅上,面前是一泓平静的湖水。 林景纯想了想, 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说出口,这声她欠了朴风澜六年的道歉, 还是要说出口的。 “对不起。”她先出声,声音很轻,正像这温柔的夜,带着点清蒙的柔和。 朴风澜好笑看着她,“怎么又对不起我了。” 林景纯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什么。” “我还真不懂。” 林景纯叹了口气,开始说:“六年前那件事我一直在逃避,我觉得于情于理都应该给你一个解释。” 林景纯想着那天,她被赵湘拖着走,毫无招架之力,她想见朴风澜最后一面,却也没有再见到。 “那时候,我很想见你的,可能就是没有缘分吧,最后我还是被我妈带走了,她那时候跟我爸离婚,要带我去美国,我没办法说一个不字。” 朴风澜听她说这些陈年旧事,好像一个尘封的盒子被打开,而里面的秘密彼此都心照不宣。 朴风澜说:“我都知道。” 林景纯沉默了。 “你走之后,我就去了医院。可能咱俩差点缘分吧,要是我早一点到,是不是就可以见到你了。” 说完,朴风澜的唇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林景纯小心打量他一眼,无论什么时候看眼前这个人都是惊艳的,林景纯甚至在想朴风澜也许是她遇到的最上限,到他之后,自己再也遇不见这么好的人了。 可朴风澜会遇见,他完全能遇见比自己好很多的人。 所以,林景纯缓缓开口:“早一点到,其实也改变不了这个结局。” 这句话好像把一切事情都敲定了。 “朴风澜,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朴风澜笑,“怎么能不明白呢,你不就是想让我放弃么。” “……” “我说过了,让我放弃,绝不可能。” 他声音带着十足的坚定,在这夜里有股不可抗力。 林景纯还是安静说:“谢谢你坚定地选择我,可是我们之间真的相隔太多了。如果有误会我们可以解除误会,但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做朋友。” 林景纯太冷静了,冷静到朴风澜觉得她似乎没有感情。好像什么都无法动摇她,相对于她,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如果疯子能拒绝,能挽回,那他愿意当一辈子的疯子。 “我们之间有什么阻隔?要是六年前你要完成学业,我等你六年,如果你今后还想去其他地方看看,那我也陪你去。” 林景纯是由衷感谢朴风澜,很感谢生命中能遇见他。他对她比对自己还要好。可林景纯怎么舍得让这样一个优秀的人为了自己耗费自己的时光呢? 她喜欢他,她不愿意。 不愿意太阳栽进泥潭,不愿意他一直承受她的负能量。 她已经耽误他六年,如今知道他内心所想,就要停止这样的期盼。 林景纯又继续说:“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我也怕耽误你你懂吗?你值得更好的,所以不要再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其实我家庭很复杂,比你想象的还复杂,我暂时也没有办法去爱一个人,我不想让你受委屈。” 因为原生家庭,林景纯也许自卑过,但她不允许自己自卑,只是因为喜欢一个人,就会想让对方过得更好。 越长大,越能明白,爱不能解决一切的事情,相爱足够,那以后长久的日子呢?他有完好的家庭,光明的前途,本该就是一个鲜活明亮的人,不应该在她这里停留的。 以前看电视剧,总觉得男女主误会太深,明明彼此相爱,一方又等了另一方这么久,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可这种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真的很难抉择也很难以启齿。 林景纯真的不想,不想一直汲取朴风澜的能量。 她自己过得痛苦就够了,和她在一起不会快乐的。 朴风澜看出林景纯眼神里的纠结,那些话好像没有动摇他半分,他依然坚定道:“林景纯,你总对我说我们之间不可能,你为什么不说我们试试看吧。尽管有风险,也不要说毫无意义。是风是雪,我一个人抗。” “我可没你这说放下就放下的本领,要是能放下我早放下了。可我他妈承认我就是放不下你,我为你做了这么多,等了你这么久,你必须补偿回来。剩下的路你说要一个人走,我不想让你一个人走。” 朴风澜是真的喜欢林景纯,无论说多少次他都愿意。无论多少年他也愿意等。他这个人,不愿意对谁低头,这二十几年来顺风顺水,也只给林景纯一个人低过头。 林景纯听到他丝毫不动摇的话,轻轻叹气。 她声音很好听,很温柔,似水柔情,见朴风澜不为所动,也没有之前那样动怒的样子,她已经不知道怎么说。 “朴风澜,我们做朋友吧。” “做不了。” 立马否定。 “那你想要怎么样呢?”林景纯露出无奈的笑。 她内心也很难受,但她已经体验过更痛的了,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不想让朴风澜去体验。 “你别推开我。”朴风澜说,他那天看见她的手腕,就知道她身上发生过他不知道的事情,也许还有更多,才让她更加惧怕爱。 “我会证明给你看,你说做朋友这个选择是错误的。” “不值得……”林景纯缓缓说。 可朴风澜眼神依然明亮,他好像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这么多年,雾江变了,林景纯也变了,没有变的只有他。 第66章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不试试,怎么知道,值不值得。” * 林景纯也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了。 大概是和朴风澜再没有了不欢而散,两人都对那天的谈话默契地闭口不谈,也许是做朋友,但总不会再是陌生人的关系。 之后朴风澜去外地比赛了。大概隔了一个月,两个人都没有再见面。 这天林景纯去医院看林伟,林伟的情况也没有医生说得这么严重,已经好了很多,但脾气却越来越不好。 这天他又在摔东西,林景纯把他摔得东西捡起来。 她看着林伟这张苍老的脸,有时候心里是一种煎熬。 她想起那次在美国出车祸的时候,她实在没钱出手术费了,只能求助林伟,可林伟当时骂她,“你这个白眼狼,跟你妈去美国过好日子了,还要来吸我的血,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他似乎那天喝了酒,说的话特别难听,林景纯也是听了那些话之后,心彻底地死了,除了有时候林伟找她要生活费,她不会跟他联系。 林伟怪赵湘,怪赵湘丢下他,也同样怪跟赵湘一起出国的林景纯。有时候他找林景纯要钱也时不时讽刺她几句。 林景纯想起之前的往事,又看着眼前的林伟,心里特别麻木。 “你把梨子扔在地上,是想增加一些味道吗,反正不管你怎么扔,这个东西最后还是要到你嘴里。” 她再一次捡起林伟扔的水果,洗也不洗就给林伟塞进嘴里。 林伟咿咿呀呀叫着,大骂一声,“你这个不孝女,你要堵死我啊!” 不知道为什么,林景纯刚才的举动能收获到一丝爽感。她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叛逆的事情,刚才却鬼使神差地这样照做了。 “医生说你活不久了,我想让你再吃一点甜的,有错吗?” 林景纯平静地看着他。 林伟没想到自己女儿一向逆来顺受,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之间有些难以置信。 “你怎么可以咒我!我要死了,是不是赵湘开心死了,你跟她说了吗?” 林景纯坐在床边,看着林伟发疯的样子,觉得自己生活怎么过得了这样,她有些疲惫地说:“她没有问过你,除了我,没有人过问你了。” 第49章 49 “景纯, 我分手了。” 岑真这通电话打来的时候,林景纯正在杂志社工作。 她听到岑真话里有哭腔,立马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 问她, “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就分手了?” “你是在上班吗?” “对, 没事,你说吧。” “唉,还是不打扰你了, 那晚上你有空吗?” “有的。” “那我们晚上见吧。” 两个人约在上次的咖啡厅。 林景纯还是点了一杯苦咖啡,她给岑真点了一杯甜牛奶, 听说吃甜的会让人分泌多巴胺,然后变开心一些。 然而岑真已经哭了好久了。 期间林景纯一直在给她擦眼泪, 满桌的纸巾, 她也没直接问,只等岑真一个人哭完了, 她静静听她说。 “就是今天早上,他说好累, 不想处了。然后我当时看见这个消息心都凉了一大半。” 林景纯皱眉,“那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吗?” “可能是我不知不觉又跟他冷战了吧,然后我好几天都对他冷冰冰的,他就直接跟我说好累。” “你们互相都没有挽留吗?” “没有。你知道我这个人好面子, 我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删除了。”岑真说:“可我现在心里好难受,上次我说分手, 他还哄了我,但是他说分我直接就分了, 是不是我的问题?” 林景纯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挺心疼, 还是问道:“……上次?” “嗯,上次也是吵架,我跟他说分手,然后我们就出来吃了一顿饭,那天晚上我们也……再之后没几天,他就跟我提了分手。” 林景纯听完,大概了解了,“真真,你忘掉他吧。” “啊……” “他不是什么好人。” 林景纯继续说:“你之前因为他不是第一次纠结了这么久,现在你们发生了关系,正常男人都不会这么快说分手的。他说分手,只能证明他只是玩玩而已,他觉得腻了所以想换下一个了。” 岑真听完就愣了,或许长这么大她没谈过恋爱,无法相信自己遇见的第一个人就这么绝情。 “可能事实很残忍,可真的是这样。他做不到负责,甚至不愿意装一下,距离你们发生关系没有一周吧……他就这么轻易地说出来了,你还不明白吗?” 林景纯看着岑真也于心不忍,但有些事情她还是必须要知道的。 岑真沉默了,眼圈红红的,“之前跟他谈的时候他对我一直挺好,我经常不理人,也不知道发什么脾气,我觉得他可能真的有点受够我了吧,唉,因为他说好累不想谈了,我直接就说那好分了吧,他说你这么快就同意,为什么?我说不喜欢了,他说好聚好散吧……” 岑真说着又哭了,虽然他们才谈一百多天,但是她真的无法忍受分手,可能初恋带给人的伤害就是这么大吧。 林景纯看着她,一直叹气,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她怎么能不知道管东澳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多么不负责任的表现,尽管这个社会已经很开放,但管东澳的所作所为确实不是一个良配。 “你们是不是经常冷战?”林景纯又问。 岑真点点头,又开始怪自己,“对,好像是我老是莫名其妙不理他,然后他哄我。” “真真,你不要怪你自己了,你们才谈多久,他的目的性很强,要是真的喜欢你不会无法容忍你,在我看来你对他冷战是有原因的。” “是,有一次在超市,他突然说起了他的初恋,说高中谈的,谈了快两年,那段感情是最纯粹的,很难忘,我就开玩笑说如果你初恋跟你复合你会同意吗?他毫不犹豫地说会。” 林景纯评价道:“他真的不太好。” “唉。道理我都懂,可是……初恋的杀伤力确实大。” 林景纯忽然想起朴风澜,一时无言。 岑真似乎也想到了朴风澜,“景纯,你们当初到底是怎么分手的?” 这么多年,岑真也只知道个大概,但是自从那之后林景纯再也没谈过,岑真想是不是朴风澜太难忘。 听到岑真问,林景纯也直接说了,“我的家庭太复杂,不想拖累他。” “有什么复杂的?”岑真不解。 好像,她也不太了解林景纯。 “一时半会可能跟你说不清楚,不过我和朴风澜确实是不可能了。那天我们也聊过,也许各自向前走才是最好的吧。” 岑真曾经觉得林景纯和朴风澜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没有人比他们更般配,但再般配的牛郎织女也会分开,她和管东澳又算得了什么呢,人家心里早就被另一个人彻底占据。 “初恋……真的很难忘吗?”岑真沉浸在管东澳带给她的痛苦,喃喃一句。 “挺难忘的,不过强迫自己忘掉,也会忘掉的,时间会治愈一切。” 林景纯想起刚去美国,她也很难熬,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梦里都会出现朴风澜。那时候他站在火坑旁,有人在叫林景纯不要跳进那个火坑,有人叫林景纯小心那个火坑,只有朴风澜说可以陪她一起跳下去。 再之后,她醒了,房间也空落落的没有一个人的影子。 岑真叹息,“所以朴风澜这么多年也没忘得了你吧,听说他也没有再谈过恋爱。” 话题到此为止。 岑真觉得自己还需要一个人静静,林景纯告诉她好好照顾自己,也朝她道别。 后面林景纯走在大街上,只是忽然多了分寂寥。 这时手机在包里滴滴作响。 林景纯接起,是一道熟悉又干净的声音,“在干什么?” 林景纯听出是朴风澜的声音,心忽地一跳,他们自从那天起已经好久很联系了。 “刚刚和岑真从咖啡馆出来,她和她的男朋友分手了。” 朴风澜想起岑真的男朋友,“那个叫管东澳的?” “是。” “他不是什么好人。” 林景纯一愣,“你怎么知道?” “他也是赛车圈的,经常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在圈子里都烂透了。” 林景纯叹息一声,“是,他辜负了真真。” 第67章 “有些事都是要经历一遍的,让她成长一下,也挺好。”朴风澜那边似乎有点忙,觥筹交错间,林景纯听见有人朝朴风澜敬酒。 “你在忙吗?”林景纯问。 “不忙,我不打电话给你你是不是真的要跟我断联系?” “没有。”林景纯道:“我只是不知道跟你说什么……” “说什么都可以,刚才岑真的事不就是事吗?关于你的我都想听。” “可是这件事让我不太开心,真真是我的好朋友,我也不想让她不开心。” 好像再次遇见朴风澜,林景纯能感觉到这颗心脏在回温。无论是什么时候,身在何处,她总是把心事放在最深底的。可现在听到朴风澜干净的嗓音,她就下意识想有个依靠,于是全盘托出。 “那我让你听一个开心的事儿。”朴风澜说。 林景纯:“嗯?” “今天我又得金牌了。” 许是意料之中,林景纯嘴上说着恭喜,似乎看见他站在奖台上熠熠生辉的模样。 “你真厉害。” 朴风澜语气带着一丝胜利后的得意,“我准备把我的金牌都送给你。” “啊?为什么?”林景纯有点惊讶。 “还记得之前我在北京比赛,你来找我,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林景纯有些忘了。 朴风澜似乎料想到这一点,没给她思考的时间,自动接过话,“那时候我说:我以这枚奖牌的荣誉保证,今后你的每一天,有我在的每一天,都过得要比现在好一千倍、一万倍。可是之后你走了,那我就把你不在的这些年的奖牌都补给你,也把这些年该对你的好补回来,直到我补不动那天。” 林景纯心里流过细细的暖流,“什么叫补不动那天?“ “就是我死那天。” 林景纯立马开口:“别乱说。” “怎么,你怕了?”朴风澜逗她。 “这些话不能乱说的……” “没事儿,开赛车的,本身就很危险。”朴风澜说:“不过既然你担心了,我就要惜命一点。” 他一副吊儿郎当的口吻,林景纯仿佛看到了他就在眼前的样子。 “只要你健康,什么都好。”林景纯这样说。 “林景纯。”他忽地叫她的名字,还是那股无所谓的语调,“说这么煽情,我可受不了。” * 朴风澜在英国比赛。 这场结束了,各大车队一起举办了一个派对,派对里推杯换盏,通宵达旦。很多人都对朴风澜久仰大名,纷纷朝他敬酒。 朴风澜漫不经意地巡视大厅。 “朴队,你在看什么呢?这没有美女啊。”有人调侃他。 朴风澜:“滚。” “怎么,得了奖杯还不开心?” “开心啊,怎么不开心。”朴风澜觎他一眼,“可我看见一个人就扫兴。” “谁啊?敢惹我们朴大少爷。” 话刚落,队员就看见朴风澜径直走到一个人面前,那个人好像上之前那个也比较有名的f3黑马,好像叫管东澳来着。 但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朴风澜朝他一拳砸下。 现场一片混乱。 “朴风澜!你干什么?”管东澳被砸地吃痛。他很瘦,也没朴风澜高,根本不是朴风澜的对手,明明还在跟人喝着酒,就被朴风澜来了这么一下。 “干什么?”朴风澜砸了一拳,似乎还觉得不够,又砸了一拳,“收拾人渣。” 管东澳直接被锤得倒在地上,十分狼狈,有人立马上来拉架,说发生什么事了啊,明明高高兴兴的怎么突然这样子。 管东澳皱眉,他惹不起朴风澜,无论是赛车圈地位,还是社会地位,他都惹不起,但还是想讨一个理,“我哪里得罪你了吗?你干什么突然发疯?” “你自己想。” 朴风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是施舍一般给了他一点提示,“你间接让她不开心,我不想让她不开心。” 第50章 50 这天林景纯去当地歌剧院去看来一场演出。 这么多年了, 她还是对芭蕾念念不忘。 坐在观众席上,她就默默看着台上的舞蹈演员不停旋转,然后致谢。 她上台的次数不多, 但也拿过很多奖, 她喜欢站在台上的时候自己闪闪发光的模样, 底下都是欣赏自己舞蹈的,那时候她也不内向。 看完后,林景纯拿过包, 出了歌剧院。 林景纯再次去医院看林伟,林伟最近好像精神有些不太正常, 总是忘记林景纯是谁,自己说过的话也会忘记。林景纯觉得也许他是得了老年痴呆, 今天又带他去看医院。 一系列检查下来, 医生拿着检验单道:“这位先生确诊了阿尔茨海默症。” 林景纯即使知道结果,但还是明显地愣了一下。 医生安慰她, “目前这个人上了一定年龄,大概率都会得的, 也不能治疗,只能暂时干预。他的症状已经是得了很久了,只是你今天才注意到。” 林景纯点点头,“我知道的, 谢谢医生了。” 林景纯给林伟开了一点药,又听了一些注意事项, 最后带着林伟离开。 林伟的腿伤已经好了,今天也可以出院了, 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得了阿尔默茨。林景纯走在林伟前面, 提着他的衣服,林伟在后面跟着,一直叫着,“赵湘,赵湘。” 林景纯叹息一声,有时候看林伟还是挺可怜的,也不算太老的年纪,就得了这种病。林景纯在思考怎么安置他的晚点,毕竟这样的人需要别人在身边无时不刻照顾。 林伟忽然上前,扯着林景纯的手臂,她吃痛一声,看见林伟目眦欲裂朝她喊,“赵湘,你不能放任我不管!你不能就这样一个人去美国!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林景纯挣脱开,“我不是赵湘,我是你的女儿林景纯。” “我没有女儿,我的女儿早就死了。” 林景纯皱了皱眉。 “你不能不管我,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你不能这么没有良心,我的工资全部都上交,父母我也丢在老家,你和你工作上的男人搞在一起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不能就这么狠心地看着我等死!”林伟继续说。 林景纯试图安慰他,“我不会不管你的,我们这就回家。” 她想带他回玉屏巷,再找一个保姆照顾他,或者把他送去养老院,只要让他安养老年,怎么都好。 于是林景纯打车去了玉屏巷,当时已经是晚上,林伟跟在林景纯身后,看见灯亮了,也不知道突然抽什么风,在门口不敢进去。 “爸,快进去吧。”林景纯打开门,叫他。 林伟畏畏缩缩的没有动。 然后他摇摇头,指着门口,“这里死了人,她在看着我,我不敢进去。” 大晚上讲这些话有点渗人。 林景纯理解他的病,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扶他进去,林伟被林景纯拉着进去,十分抗拒,情绪又开始不稳定,开始疯狂推搡林景纯,“我不进去!我不进去!她就是在这门口死的!” 林景纯听不懂林伟在说什么,但是林伟一脸抗拒,她也不勉强了,何必为难一个病人呢,那就随着他吧。于是林景纯又打车回了租的房子。 林伟看见漂亮的房子,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亮光,“赵湘,这是你买的新房子吗?” 林景纯摇摇头,“不是。” “你专门给我买的吗?看来你还是依旧口是心非。” 林景纯听到他这么说,没有回话,只是收拾了一下房子,然后放个热水准备让林伟洗澡。 可是他应该不会自己洗,林景纯打消了这个念头,于是拿了一个毛巾打湿热水准备给林伟擦一下。 这时候有人敲门,林景纯走过去看,发现是朴向月站在门口。 她眨巴着大眼睛,问道:“姐姐,我可以来找你玩吗?” 林景纯愣了下,笑着捏了一下她的脸,“当然可以啦,你进来吧。” 朴向月乖巧地换了鞋子,抱着一个洋娃娃坐到沙发上,看见林伟,好奇道:“咦?姐姐家里有客人呀?” “这是我爸爸,你叫叔叔吧。” “叔叔好。”朴向月朝林伟打招呼。 林伟看着她,眼睛亮了一下,“是我的景纯吗?” 说着就站起来。 朴向月有点害怕,一下子跑到林景纯身后。 林景纯护着朴向月,“爸,你认错了,她是我朋友的妹妹。” 然后又朝朴向月解释道:“叔叔生病了,你别害怕,你吃饭了吗?” 朴向月点点头,“吃过了,家里有阿姨,我一个人太无聊了,打电话问哥哥问你在不在家,他说让我来看看,我就来了。” 第68章 “原来是这样,那你今晚要不要跟姐姐一起睡?” “可以吗?”朴向月的脸非常可爱,让人心生喜爱。 “嗯,那你就跟姐姐睡吧,等会我跟你阿姨说。” “好耶!姐姐香香的,我喜欢姐姐。” 林伟一直盯着朴向月,心里不断想着,这是他的景纯,这是他的景纯,当时她最喜欢爸爸了。 林伟又朝着朴向月走过去,“景纯!到爸爸这里来!” 朴向月依偎着林景纯,不敢有什么动作。 林景纯对着林伟说:“爸,你不要再吓着她了,我先去照顾她睡觉,你先坐着吧。” 说完林景纯带着朴向月去睡觉,朴向月是洗好澡,换了睡衣,躺在床上要听讲故事。 林景纯很喜欢朴向月,给她讲了几个故事,可朴向月却还是丝毫不困,林景纯忽然问:“你都快一个多月没见到你哥哥了,你不想他吗?” 朴向月反问:“你想哥哥了吗?” 林景纯:“我没有……” “其实我和哥哥不是很亲啦,我长大才经常见到他,我小时候跟爹地妈咪在国外,哥哥一个人在国内的。” “你哥哥是留守儿童?” 林景纯忽然觉得看朴风澜是那种天生优渥的人,家里好像有很多爱。 朴向月不懂,“什么是留守儿童?” “就是自己一个人长大。” 朴向月似懂非懂,解释,“不是,是他不愿意来英国啦,爹地妈咪也会回去看他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在哥哥身边,他们都很爱他。” 林景纯忽然有些安心下来,或许她内心深处希望朴风澜过得好,他也的确获得了所有人的爱。 “原来是这样。” “是呀。” 朴向月看了林景纯一会,忽然说:“我想给哥哥打电话。” 林景纯拿出手机给她,拨了朴风澜的号码,“好,我给你打他的电话。” 那边秒接。 “喂?想我了?” 懒懒的音调响起。 林景纯的脸瞬间变红了一些,有孩子在这里,这话未免有些太暧昧了。 然而朴向月不懂朴风澜什么意思,说:“是姐姐想你啦!” 林景纯睁大眼睛,“不是。” 朴风澜挑眉,“怎么是你接的?林景纯呢?” “哼,我还不想跟你打呢!”朴向月把手机给了林景纯,“你接吧,姐姐。” 林景纯像摸了一个烫手山芋一样,手忙脚乱接起。 “喂……” “朴向月在你这里吗?” “对,她今晚跟我一起睡。” “真好。”朴风澜忽然意味不明地说了这么一句。 林景纯没反应过来,“啊?” “没什么。”朴风澜说:“她有没有闹你,就是闹就把她扔回去。” 林景纯失笑,“你当你妹妹是物品啊,还随手扔回去。她没有闹,在我这里很乖,很听话。” “那就行。”朴风澜哦了声,无论什么时候他那边好像都很忙的样子,人声鼎沸,他亦在其中。 “嗯……” 林景纯捧着电话,一时无言。 “我都走了快两个月了,今天是你主动打通的第一个电话,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朴风澜似乎对她了如指掌,又继续说:“也不问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林景纯解释,“是向月说想你,我才打的。” “她什么性格我还不知道,我知道是你想我了。” “你这人。”林景纯一时说不过他,他这人脸皮真厚。 “嗯?” “那……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林景纯小声问。 “还说不想我?” “……” “说话,林景纯。” 林景纯一时冲动,干脆顺着朴风澜的话说:“那我就是想你了,所以你现在就能回来吗?” “为什么不能?” 朴风澜的言语占尽了骄傲,“开门,林景纯。” 林景纯一时难以相信他说的话,一度怀疑没听清。 “什么?” 电话里是隐秘浮动的电流,电流波动的频率随着林景纯一同愣神。 忽然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就连听筒里也传来了回音。 林景纯这才反应过来—— 她起身去开门,客厅里林伟呆呆傻傻地坐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门响,总之就是没动,林景纯略过他身旁,站在门口,把门把手往下一拉。 “啪。” 门开了。 林景纯映入眼帘的是一排的金牌和奖杯,在楼梯间下的灯光下闪闪发亮,每一个花纹都记载了至高无上的荣誉。 再往上,是朴风澜英气又张扬的脸。 第51章 51 林景纯呼吸一滞。 朴风澜偏了下头, “怎么,看见我不开心?” “你怎么回来了?” 林景纯问道,话里是止不住的吃惊。 “给你的承诺, 说到做到。” 朴风澜眼神示意了一下地上放置的奖杯和金牌。 林景纯眼神也随之往过去, 内心说没有波澜是不可能的。 “我的荣誉和我的人都在这儿, 跑不了。” “……” 林景纯刚要说什么,身后的林伟站了起来。他颤颤巍巍走过来,“是赵湘来了吗?” 朴风澜顺着声音看去, 发现一个人站在林景纯后面,在此之前, 他是没见过这个人的,初步判断这是林景纯的父亲。 果然, 林景纯朝他介绍, “这是我爸。” “爸,这是我的朋友。” 知道林景纯听不懂, 也许阿尔默茨病人有少有的清醒时候,但明显林伟现在不是。所以她只能对朴风澜说:“你先进来吧。” 朴风澜进来了, 林景纯看着他那些奖杯,先跟他说:“那天晚上我跟你说的话你还不明白吗?还有你看我家这个情况……” 剩下的,她没说,林伟这个样子, 一眼便知。 “什么情况?”朴风澜装傻充愣“这不是挺好的吗?” 林景纯叹了口气,“我爸现在得了老年痴呆, 谁都不记得了。” 朴风澜这才挪眼到林伟身上,自我介绍道:“叔叔你好, 我是林景纯的朋友。” 林伟看着他喃喃,“你不是赵湘, 你不是赵湘……” “他现在一心只有我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林景纯在旁边说。 她租的这个房子不太大,从朴风澜进来那一刻就带着外面的冷冷淡淡的气息,混杂着一丝松木香,让林景纯有片刻安宁。 “把他送去养老院吧。”朴风澜说。 林景纯猛地看着他,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一个人实在照顾不了,可是我觉得我是不是太不孝顺了,所以有些纠结,可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我不想别人成为我的羁绊。” “是,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你没有错,送去养老院也不见得不好。其实我知道,你父亲是一个不太合格的父亲,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但你没必要用你的人生为他买单,也不用感到愧疚,因为人是不用委屈自己去换一份心安的。” 朴风澜站在林景纯缓缓道,林景纯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摇曳,她越来越明白,这几年的朴风澜越发成熟,就算平时吊儿郎当的本质不算但骨子里都刻了分沉稳。 是啊,他说得没错,林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林景纯关于他对自己的好少之又少,晚自习他从来没有真正接过自己。 有一次印象深刻的是林景纯想换一个新的玩具盒,旧的已经生绣了,大家都笑话她。她央求林伟给自己买一个新的,林伟却不耐烦地说旧的还可以用,把旧的直接甩到林景纯手上,上面的图钉一下滑过林景纯的指尖,血直接冒出来,顺着林景纯的围裙上流下来,那时候林景纯的眼泪在掉,血也不断落下,林伟却都视若无睹。 林景纯一言不发,回忆着那些不好的童年。 朴风澜以为她还在犹豫,又开口:“你还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做,不用在这种事情上纠结停留。” 林景纯这时抬头看他,“什么重要的事情?” “当年那个全国最权威的骨科我已经联系上了,这个周末,我带你去看腿伤。” 林景纯心里一惊。 她别过头,“没用了,这么多年,早都医不好。” 没想到六年前他们分开的导火索,林景纯心里最不能提及的秘密,也是朴风澜的隔阂,被他再一次翻了出来。 朴风澜说:“我说过了,凡事要试试才知道。” 遇见朴风澜,如同冰霜遇火光,林景纯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的温度在慢慢上升,好像活起来了。终于有这么一天,她能感受到心里震撼、吃惊、感伤的情绪,而不是一如既往地平淡。 第69章 “……” 林景纯小声说:“朴风澜,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真的不用。 “这么多年,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 欠一个人太多了,怎么还都还不完怎么办? 林景纯的眉眼缄默、温和,她这样漂亮的人,本就应该拥有鲜活的人生。朴风澜觉得是自己来得太晚了,“我说了,我不勉强你跟我复合,但我总要知道是什么原因,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天生好强。” “既然你不告诉我原因,那我就自己去找。如果你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那我就帮你解决,你所有的顾虑,我都会帮你处理。” “林景纯,你要知道的是你只在我身边就好,不用逞强,总有风雨需要一个人陪你一起面对,而那个人,就是我。” 说完,朴风澜又恢复那个漫不经心的语气,回答她最后一个问题,“至于欠我这么多了怎么办,那没办法,我就勉为其难让你这个人还吧。” * 林景纯听完朴风澜的话,很快决定把林伟送去养老院,这也许是林伟最好的归宿,无论怎样,林景纯也不算遗弃他,她已经尽到了照顾林伟的最大责任。 有很多养老院都不愿意收林伟这种,林景纯也担心他们无法照顾好林伟,于是又请了一个一对一的护工,再花了高价钱把林伟送到另一个养老院。 再次回到住所,看见这个新租的房子,觉得真的好感慨啊,她是为了照顾林伟才租的房子,如今林伟已经出院了,可她也不太想回玉屏巷,她干脆询问房东能不能把这个房子卖给她。 没等到回复,林景纯觉得就算不卖也可以久租,于是打了个车回玉屏巷收拾更多的东西。 收拾完已经很晚了,赵湘有一些东西是锁在一个柜子里的,应该是房产证之类的东西。 林景纯觉得这样重要的证件也应该带在身边,所以起身到处找钥匙,赵湘去了美国,也不会管这里的产业,所以钥匙很快就找到了,她打开了柜子,里面果然有房产证,还有一些银行卡。 林景纯继续摸索看有什么,柜子太黑了,她干脆打开了手机手电筒,最后她摸到一个类似于户口本一样的东西。 她打开看,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收养登记证。 好像有一颗石子顺着喉咙往身体里滑落,沉沉的、闷闷的一击。 林景纯颤着手打开,看见了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那时候林伟和赵湘还很年轻,三十多岁的模样。 收养人:林伟 收养人:赵湘 …… …… 非社会福利机构抚养的弃婴申请收养林景纯为养子(女)。经审香,箕收养符合《中华人民共和国收养法》的规定,准予登记。收养关系自登记之日起成立。 林景纯也许是知道这个真相,但又对这个真相猝不及防,一时之间坐在冰凉的地板上静静发呆。 原来她不是林伟和赵湘的孩子。 她曾经怀疑过,为什么赵湘对她这么严厉,林伟对她总是忽略,原来只是因为他们没有血缘关系而已。 她之前无法坦然接受,其他孩子都被爸爸妈妈宠爱的,但她每天只有不断学习才能得到赵湘的好脸色,她二十几年来真的好累。 她一个人坚韧长大,以为听话就会得到赵湘的夸赞,以为懂事就会得到林伟的笑容。 没人告诉她,她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没人告诉她,她只是一个孤儿。 明知是这个结局,可还是好难受怎么办。 林景纯再坚强,一时之间也不太能好好平复好心情。 她想打电话去问赵湘,可电话打过去一遍又一遍,都是无人接听的回复。 她干脆起身去养老院找林伟,即使他现在神智不清醒,林景纯也要问一个所以然来,她二十几年来没有比现在更溃败。 她打了车,看着窗外美好、一逝而过的景色,复杂的心情弥漫开来。 到了养老院,林景纯匆匆赶到林伟的房间,他手里拿着护工用来逗她的布娃娃,一下一下摆弄着。 林景纯把布娃娃抢了出来,立马大叫,“你干什么!这是我女儿的玩具!” “我不是你女儿吗?”林景纯问,她也形容不上来自己是什么语气,反正就是冷静不了,无法冷静。 “我女儿已经死了,那天我就不应该带她出去,她被车撞得血肉模糊,躺在地上一个劲叫爸爸,我对不起你啊,女儿,原谅爸爸好不好?爸爸真该死啊!” 说着林伟可是扇自己的巴掌,一副疯了的模样。 可林景纯觉得他比任何人都清醒,也许林伟之前真的有一个女儿,而自己不过是那个女儿的替代品罢了,他们叫她的名字也是通过她的名字在叫另一个人。 林景纯,多可笑啊,爸爸妈妈不是你的,连名字也不是你的,你自始至终就只是一个傀儡! 但是你占据了另一个人的人生,被她的至亲抚养大,还送去出国留学,有什么不满足的?没有他们你也许早就饿死了! 两个声音在林景纯心底纠结、咆哮。 第52章 52 林景纯花了很长时间才冷静下来。 她从养老院出来, 就漫无目的走在路上。 手机关机,现在外界的事情她都不想去想,这么多年来循规蹈矩, 其实发现自己不是亲生的, 那她这么听话博得父母的爱有什么意义呢。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 好像没有一个人期待。 已经是晚上,她刚好走过雾江六中,孩子们已经下晚自习了, 纷纷从大门外涌出,家长在外面翘首以盼, 买着烤肠和炸土豆在外面等着。 空气里充斥着烤肠的香味,林景纯不由得想起之前也是下晚自习的一天。 她总是那个翘首以盼的人, 每次晚自习都会看林伟有没有在门口。尽管他们不会怎么聊天, 但有一个人走在林景纯身边她就很安心,不会再害怕有喝醉酒的人跑出来。 这一天她手不知道为什么很痛, 从指尖到胳膊,整条手臂都是那种刺痛, 嘴里也长了好几个溃疡,身体上的不舒服让她整个人十分悲观。 她从校门口里面出来,看着林伟有没有在校门口等她,她多希望他在啊, 这样也许能让心里面好受一些。 可是林伟不在,周围形形色色很多家长, 有父母都来的,也有爷爷奶奶来的, 雾江六中十点半下晚自习,大多家长都担心孩子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可是没有人担心林景纯, 这么多人唯独没有等她的。 她心里还有一点期待,会不会林伟在对面等她呢?然而这点期待刚升起一秒,林伟的短信就发了过来—— 【今晚还是在玉屏巷那个便利店等你。】 林伟对她没有一点爱,他只怕赵湘到时候责怪下来,所以只在便利店等着她一起回家制造林伟接她回家的假象。 林景纯看着那个短信,甚至说不出来“爸,我身体不舒服,你能来接我吗?”的字眼。 她默默走入黑夜,重重的书包,疲惫不堪的身体,月光下她的影子拉得老长,但是很虚弱,林景纯觉得像自己的生命一样,她好像要死掉了。 手臂真的太痛了,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么痛,那种刺痛很难受,也让她心里面很难受。为什么没有人爱她呢?为什么?她多渴望也有人来接自己下晚自习啊,哪怕只是这一个难熬的夜晚。 想着想着,林景纯在路上委屈地哭了,也许是痛哭的,也许是不被重视才哭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有人说母爱似海父爱如山,可她的风雨都是父母带来的,她沉溺在缄默潮水之中也被沉重的山压得喘不过气。 她不喜欢脆弱的自己。 真的不喜欢。 路过的公交站播报着不知道是歌曲还是新闻稿,“人民的向往,是我们唯一的方向……” 林景纯路过,一滴泪落下,唉,可她这个人民此时真的好落寞呀。 * 朴风澜在赛车场训练,这几天他对自己的要求很高,可以说他从小到大对自己要求都很高,六岁练卡丁车,十岁卡丁车屠榜,十八岁就已经拿了国际奖项,二十四岁成为f2赛车手。 说起他的履历,没有人不会惊叹。 相猛今天回国了,说要他去喝几杯,这才让他从练无止境的训练中终止。 相猛做雇佣兵久了,也禁欲久了,就喜欢一些灯红酒绿的场所,朴风澜包了最好的声色会所,说和相猛今天不醉不归。 一进来相猛就点了好几个美女,左拥右抱的,好不沉迷一个温柔乡。他眼神轻佻地看着一旁的朴风澜,“怎么,还这么正经呢?” 朴风澜喝了一杯酒,“我再叫几个人来捧场?” 第70章 “不了,咱哥俩叙旧就行。”相猛抽着烟,吞云吐雾的,“上次见面还是在西西弗斯吧!这一晃都快半年了。” “嗯。” “我想着再当几年兵,就回家娶媳妇儿了,这活简直不是人干的。”相猛想起什么,“身边人都陆陆续续结婚了,还有几个哥们连大胖小子都抱上了,给我眼馋的啊,受不了。” 朴风澜看他一眼,“你想抱孩子了?” “不是我,是我爹,你不知道他那个脾气,说要抱孙子了。” “那等你当完这几年兵给他生个十个八个的。” “你当我是猪啊。” “可不是。” “那不行,我不能让我媳妇儿受那委屈。” “都还没着落呢,这就心疼上了?” 朴风澜也抽烟,猩红的火焰明灭不定,勾勒着他的脸庞。 “你家里不催你结婚?都二十好几的人了。”相猛问。 朴风澜说:“这是我的事,他们管不着。” “是啊,谁能管住我们朴大少爷啊。恐怕心里还心心念念着那个高中的女娃吧。” 朴风澜倚在沙发上,“我已经找到她了。” “啊,找了六年,终于给找到了啊?”相猛挺吃惊,他作为朴风澜最好的哥们,自然知道他这几年飘飘荡荡,心里都装着谁,可他没见过那女孩,朴风澜不让他见。 也是,这么高傲一个人,知道他长情就很难了,何况知道让他长情的对象。 “不是六年,其实她就没离开过,是我没打扰她。”朴风澜吐出一口烟圈,那里仿佛有经年往事。 “我看看?” “你见过。” “啊?” “在西西弗瑙那个,就是她。” 相猛的吃惊程度已经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他就说朴风澜不可能是色令智昏的人,怎么可能半路去拦一个女人。 不过他又想到什么,问道:“该不会你口头来说看我,其实是知道她在西西弗瑙吧?” 朴风澜毫不掩饰,“是。” “你他妈的——”相猛被气笑了,敢情他还小小的感动了一下,大过年的朴风澜还跑来西西弗瑙看自己,没成想是专门为佳人而来的。 “重色轻友。”相猛只能这么评价他。 “你看你一厢情愿,人家领情么?”相猛调侃道。 朴风澜却说:“她有苦衷,我能理解。” “什么苦衷?” “我不知道,我也在想,我喜欢她,不会止步于追求她就放手。我应该把她周遭的困难都解决掉,才能配得上说喜欢。” “我也搞不懂你们,我没谈过正儿八经的恋爱。”相猛说:“不过你做什么我也都支持你,有什么也跟我说。” “是吗?” “还不能咋滴。” “那我现在就想走了。” 相猛瞪眼,“你是不是还想逼我骂你一次。” “给她发的消息她都没回,我去看看她出什么事没。”朴风澜看了一眼手机,又合上。 相猛特无语,摆摆手,“行,你去吧,六年才抱得美人归,不对,还没抱上,也是够可怜的了。兄弟我也不需要你,我只要这些……” 说完,拍了左边美女的一下屁股,美女娇羞地靠在他怀里。 “……” 朴风澜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最后他走了,跟人说:“这个房的所以开销记我账上。” * 朴风澜刚走出门,就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他以为是林景纯打来的,拿出手机一看,显示是朴母。 朴母那边似乎在哭,声音颤颤的,“风澜,你带着妹妹来英国一趟吧。” 朴风澜难得遇见这种情况,似乎料到了什么,开口问:“发生了什么?” 朴母的情绪特别不好,那边似乎挺闹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信号不好,说话断断续续,“这件事情很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们赶最快的航班吧。” 之前朴风澜就察觉到朴母的情况不太对,今天可能是彻底瞒不住了,朴风澜没见过朴母这么克制自己的情绪,看来是天大的悲伤,事情一定很严重。 朴风澜皱紧了眉头,出言安慰,“您先别慌,我现在就订机票来英国。” “嗯。辛苦你了,风澜,要不是事情变成了这样,我不想把你和向月卷进来。” “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我这边还有点事情,你到机场之后我让助理去机场接你们,到时候我再跟你说吧。” 朴母挂了电话。 朴风澜的眉心突突地跳。 明天是他要带林景纯去看病的日子,当年那个骨科医生这几年陆陆续续又治了各种骨科上的疑难杂症,一时间名声大噪,可以说是国内乃至国外都顶尖的骨科医生,即使是朴风澜这样达官显贵的人也需要预约,因为他的号确实是千金难求,听说不久后还会出国,并且应该不会再做主刀医生了。 所以这一次的机会着实难得,朴风澜之前没能陪林景纯了结这个痛苦,也成了他的心结。心结未疏解,纵使韶光仍长,也于事无补。 他平生第一次遇见了这样纠结的事情。 这时电话再次打了过来,朴风澜站在路边,看见是林景纯打来的,站在路边,倒犹豫了一分。 最后他接起。 林景纯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很温柔,“喂?你打电话给我吗?” 朴风澜想说什么,好像喉咙被人堵住,从喉咙到牙齿的距离,莫过于遥遥无望的海岸。 林景纯没听见声音,又问了一遍,“朴风澜?” “在。” 朴风澜才说:“你在干什么呢?” 林景纯也是才整理好情绪,还在路边散着步,她如实回答,“我在散步。” “和谁?” “就我自己呀。” “那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没接?” 林景纯解释道:“不好意思啊,手机放在包里,没有听见。” 林景纯这个脾气,真的很难让人不心疼。朴风澜甚至觉得,不能陪她去是一种亏欠。 他更加难以启齿。 谁能想象到,众星捧月、不可一世的朴风澜也可以纠结成这个样子。 最后他说:“我妈那边出了点事,明天……” 他还没说完,林景纯先一步说:“你要是有事就忙吧,我自己可以一个人去的。” “不,我陪你去。”朴风澜决定了。他不能再有遗憾,他怕去了英国回来,林景纯会再次消失在他的世界,他不能再一次承受这个结局。 再也不能。 第53章 53 林景纯看着他, 笑得很温柔、坚定。朴风澜的父母很爱他,如果他不能在他们需要他的时候赶过去,还有多么遗憾啊。 林景纯很为他着想, “你去英国吧, 医院, 明天我自己会去的。” “晚一天也没事,总之我不能再错过你的手术。”朴风澜一旦决定什么,任何人都改变不了他。 林景纯何尝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呢, 但她已经耽误朴风澜太多了。也不能再耽误他。 林景纯觉得自己连是被领养的事实都在一天之内接受了,那还有什么事情不能独自面对呢?何况只是去医院而已。 她花了二十年给自己铸造了一座宏伟的城墙, 这道心理防线不会轻易崩塌。 林景纯始终坚信,能打倒她的只能是她自己, 不能是外界。 见劝说不动朴风澜, 林景纯直接拿出手机,“我帮你订票吧。” 朴风澜把她的手制止住, “不用,我说了后天再去。既然明天跟你约好, 就不能失约。” 林景纯看着他,她知道朴风澜心里装着什么事,也知道他担心什么,“你放心, 等你回来我依然在雾江,我不会再走了。” 朴风澜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林景纯想清楚了, 之前的她一直局限在父母之内,而错过了真正对自己好的人, 她不能再晾着朴风澜了,她需要给他一个答复。 “年少时我没有勇敢, 一晃六年,早已过了青春年华,更不敢追求更多,我总是考虑很多,怕的东西也很多,这么多人唯独没考虑你和我自己,现在我应该把我们都考虑在未来里。” 林景纯看着朴风澜,眼睛里仿佛有什么细碎的东西在闪烁,“朴风澜,我会等你回来的。” “无论多久。” * 第二天林景纯踏往了去北京的高铁,而朴风澜坐上了去英国的飞机。 林景纯进去,看见了当年即使近在咫尺,也没办法医治自己腿伤的医生。 第71章 这位骨科医生德高望重,有很多病人,对林景纯印象也挺深,当时他亲眼看见这个女孩被她妈妈拉走,哭得撕心裂肺,明明可以马上做的手术,最后还是没缘分,他当时很惋惜,没想到她今年再来了,说明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但也不是命中注定,是林景纯有贵人,要不是那位先生一直登门拜访,诚意十足,要不然自己离退休只差临门一脚。 林景纯笑着跟医生问好。 因为林景纯是唯一的病人,所以偌大的病房只有他们两人。 医生给林景纯检查了一下,最后的评价是:“错过最佳治疗时间,只能保守治疗,但也能让你跳舞,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林景纯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学跳舞?” “是你先生说的,应该是你先生吧,他比你还要担心你的身体啊。 林景纯笑了笑,没说话,离开时道了声谢。 林景纯走到大厅,准备告诉朴风澜这个好消息,也顺便问一下他那边情况怎么样了,这时忽然有人叫住了她的名字,“林景纯。” 林景纯回头望,看见了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长相很清秀温柔,林景纯愣了一下,觉得有一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个人朝这边走了过来,风轻轻吹,现在已经是晚春了。 “真的是你。”他说。 “你是?”林景纯真的不记得这个人。 “徐正阳,还记得吗?” 林景纯在回忆里寻找这个人的名字,大概是日久年深,她真的记不得了。 抱歉地笑了笑,她说:“不好意思。” 徐正阳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不过很快被笑容掩盖,“就是……之前文科班那个,我们还一起去参加学校芭蕾舞的活动,后来你转学了,就没有联系了。” 林景纯忽然想起来,之前她在舞蹈室跌倒,是徐正阳把自己送去医务室的。 “我想起来了,真的好久不见了。”林景纯笑了笑,“你在这里工作吗?” “是啊。”徐正阳说,他已经褪去年少那股青涩,不会看见林景纯就脸红,不过他还是不敢长时间去直视她。 “原来是这样。” “站在这里或许不太方便,你介意我请你吃一顿午饭吗?” 林景纯看了眼时间,“实在不好意思,我高铁是下午两点的,可能来不及了。” 徐正阳眼神暗了暗。 接着他又说:“那可以留一个你的电话号码吗?”说完又补充,“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 就是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什么。 林景纯体贴道:“可以啊,当时你帮了我,我还没有道谢就已经转学了,之后你到雾江联系我吧,我请你吃饭。” 徐正阳只能说好。 后来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徐正阳站在那,看着林景纯离开,之后消失在人海里,浅浅叹息一声。 * 英国。 朴风澜把朴向月安顿好之后,就去了朴母所在的地方。 此刻朴父正躺在重症监护室里,脸上挂着氧气罐。 朴母在外面,看着儿子,还是忍不住掩面哭泣。 朴风澜沉默地递给她一张纸巾。 朴母说:“自从你爷爷病危后,你叔叔就再也按耐不住狼子野心,在病房就说要争家产,还对你爸大打出手,导致你爸心梗犯了,现在已经昏迷好几天了。” “公司一团乱,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大家知道主心骨没了,总公司人心惶惶,消息到时候也会传到其他分公司。” “我是实在分身乏术,照顾不过来,所以才叫你回来。你爸这个样子,多半是醒不过来了,等他好一点就带你妹妹见他一面吧,作为朴家的女儿她总要知道的,不能再把她当温室里的花瓶一样养了。” 朴母在这个时候,还是保持着冷静,最悲伤的莫过于失去自己的爱人,可她怎么办呢,她肩上的担子也很重。 之前朴母和朴父管理着公司,所以让朴风澜在赛车界有良好的发展,朴风澜虽然也学着管理家族企业,但却都不是正式的。 他看着病房里的父亲,暗暗捏起了拳头。 “妈,你先回去跟朴向月待在一块吧,既然我来了,就都交给我吧。” 朴母拿手帕擦了下眼泪,“你也不要勉强自己。要是真到了守不住产业那一步……”她说完叹气,“算了,都顺其自然吧。” 朴风澜眼神很冷,“不会的,我会把一切都拿回来。” * 一晃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林景纯没有朴风澜的消息。他给林景纯报过平安,说等他回去,但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 林景纯有点担心,不过她相信朴风澜,他一定做什么就可以成功什么的。 期间林景纯去了几次北京,医生说她的腿已经渐渐好了,林景纯也明显感到阴雨天不会痛了。 之后医生说要交给自己带的医生做最后阶段的治疗,当他把人带过来的时候,林景纯看见来人,惊讶住了。 “林景纯,好久不见。” 徐正阳朝着林景纯笑笑。 林景纯说:“徐正阳,你居然是骨科医生?” “是,我是老师的学生。” 林景纯有些惊讶,不过还是接受了,后半部分的治疗开始由徐正阳负责。他人做事认真、□□,还会问林景纯疼不疼。 之后林景纯做完后,徐正阳再次邀请道:“我刚刚不小心看见了你的手机,上面显示是明天的高铁。虽然很冒昧,但是今天我可以再次邀请你吃饭吗?” 徐正阳很诚恳的样子,再怎么样林景纯也欠他一个人情,她订明天的高铁,是因为她想去潭拓寺再许一次愿,她愿朴风澜在英国平平安安。 不过徐正阳都这么说了,林景纯也答应下来,“好。” 徐正阳露出惊喜的神色,“那我先订饭店,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没什么忌口,清淡一些吧。” 徐正阳订了一家粤菜馆。 菜陆陆续续上了,林景纯才发现他点了这么多。 徐正阳不好意思道:“我觉得总有一天会邀请你来的,所以我吃过了很多餐厅,今天你说吃清淡的,我就选了,这家很不错。“ 说完他把一盅狮子头端到林景纯面前,“这是鮰鱼馅的,很鲜香,你尝尝。” 林景纯说谢谢,没想到徐正阳这么热情。其实算起来他们也只是点头之交的朋友吧,林景纯是这么认为的。 她吃过潮汐的炸粿肉,沾上金桔酱,味道很好,没想到徐正阳也点了,“你和我口味挺相像的。” 徐正阳笑了笑,没说话。 “你一直在北京工作吗?” “嗯。”徐正阳道:“你呢?这几年都在哪里呢。” “我在美国读了大学,之后一直在很多个国家流浪。” “流浪?怎么会用这个词。” 林景纯夹起一块香煎带鱼,很脆,“因为居无定所呀。” 她只是一句玩笑话,徐正阳却听进去了,“……你这些年是不是过得不太好?” 林景纯道:“没有,挺好的。我刚刚跟你开玩笑的。” 徐正阳说那就好。 说完他又想起什么,“你等会有什么安排吗?” 林景纯说:“大概会去潭拓寺。”说完客气邀请了一下,“你要去吗?” “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 * 吃完饭后,徐正阳开着车带林景纯去了潭拓寺。潭拓寺无论什么时候香客都很多,现在已经是夏天,炎炎夏日很多人依旧去上香。 林景纯记得来的时候还是和朴风澜,一想到联系不上朴风澜她心里有些忧愁。 徐正阳见她情绪不对,问她怎么了。 林景纯摇摇头,说我们上去吧。 后面她走到那个放平安牌的地方,四下烟火缭绕,她竟一眼就瞥见了自己的名字。 【希望林景纯在美国过得开心。2012.12.19】 【愿林景纯身体健康。2013.7.13】 【林景纯能不能记起来朴风澜这个人,在梦里也行。2013.8.15】 【林景纯腿伤好起来吧,我不怪你了。2014.1.5】 【林景纯回雾江吧。2015.6.27】 【林景纯……】 【风吹往大西洋,希望你快乐安康。】 到后面,许的愿越来越像他自己的喃喃自语。林景纯一时间愣住,原来不是自己第一眼就看见了六年前的平安牌,而是很多牌匾上都有她的名字。 徐正阳也看见了,他说:“朴风澜,当时六中的年级第一,是你高中那个同学吧。” 第72章 林景纯轻轻地嗯了声。 她情绪变得有些低落,想立刻打给朴风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像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对徐正阳说道:“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我想先回酒店了。” 徐正阳立马说:“我送你吧。” 天空开始下起了雨,乌云密布,天色沉重,林景纯却觉得朴风澜这些年的爱意更加沉重,她今日要是没来潭拓寺,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那他究竟还要多少事情瞒着自己呢? 她忽然很想见他,哪怕听到声音也好。 徐正阳开着车,雨刮不停刮下砸下的雨水。 倾盆大雨,黑云欲摧。林景纯的心沉到了谷底。 徐正阳看见她凝重表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到了酒店,林景纯想要匆忙打开车门。她给徐正阳打了个招呼,“今天谢谢你,实在不好意思了,这个天气,还有失约,我实在没想到。” 徐正阳温声道:“没事的,下次要是有时间……” 林景纯怎么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呢,要是之前他是朋友叙旧她可以理解,但现在看来不是这样的。林景纯说:“你也看见了,我有喜欢的人,所以我们还是做朋友吧。徐正阳,你是个很好的人,曾经也帮助我许多,我由衷感谢你,希望你可以找一个更好的人,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她说话滴水不漏,徐正阳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还能说什么呢,以后有机会再见,就是再也不会见了。 徐正阳想起那个高中的下午抬头看见她,阳光正好洒在她头上,美好清丽,她很温柔、坚韧。他曾看见她哭,所以暗自决定要做一个骨科医生,后来女孩离开了那座城市,时隔六年,北京相逢,他原本以为他们有机会,但这个女孩心里却一直被一个人占据了。 这样也好,六年的暗恋,见她最后一面也算画上一个短暂的句号,他就祝她幸福吧。 * 这些日子有很多事情,朴风澜从早忙到晚,他也想过林景纯,给她发了短信说这里一切都好,忙完就回去找她。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他受到了史无前例的打击,也第一次到人生低谷。 他来之后事情就已经到了无法扭转的地步,无论怎么努力,都于事无补。 他不想把坏情绪带给林景纯,所以只能默默忍受。 这天朴风澜再次处理到深夜,叔叔朴坚和他们的关系已经彻底决裂,他经常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朴风澜的车抛锚过,重要文件丢失过,走到街上经常有人跟踪他。 他只能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把朴母和朴向月送过去,然后自己也住了一个隐蔽的郊区别墅。 这天他回来,上了二楼的时候发现周遭的一切都不太对劲,地毯上有一处褶皱,很浅,朴风澜还是细微地察觉到了,这应该是一个脚印,说明有人来过,可能现在还在屋子里面。 朴风澜面不改色地挪开视线,拿起手机和车钥匙准备离开。 迈腿的那一瞬间,一个黑人从他的房间里出来,朴风澜暗道不妙,敏捷地拿起一旁的花瓶砸过去。 黑人皮糙肉厚,砸出血了也咧嘴笑。 他朝着朴风澜跑来,嘴里不断说着脏话,下地狱。朴风澜在赛车圈里长年累月的训练,体力不输黑人,很快两人扭打起来,朴风澜也占了上风,他桎梏着他,准备报警。 下一秒房间里又冲出两个黑人,一个把他手机砸在地上,一个把朴风澜从二楼踢到了楼下。 “嘭!” 地板发出震裂的响声。 第54章 54 林景纯很久联系不上朴风澜了。 三个月前他还发了消息说等他回去, 一切安好。再之后,就彻底断了联系。 林景纯看着一次又一次关机的电话,她问朴风澜的朋友, 大家都说没有消息, 渐渐地, 林景纯已经放弃打朴风澜的电话,或许他真的在忙吧,她相信他一定会平安回来。 期间赵湘给林景纯打了电话, 要求她回美国。 林景纯确实回去了,不过是去拿自己的东西。 赵湘看见林景纯清空了她所有的东西, 有些吃惊,“你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就这么迫不及待飞回国, 那我带你来美国的目的是什么?” 林景纯自从知道了自己身世之后, 真的变得更加坦然了,她现在只想为自己而活。 她对赵湘道:“我知道我是你领养的女儿。” 赵湘一愣, “你怎么知道?是不是林伟那个懦夫给你说的?” 林景纯摇摇头,这些日子她没有给赵湘打电话, 自然也没有告诉她林伟的情况,如今赵湘打过来,她便如实说了,“不是, 是我在玉屏巷翻到的领养证。我爸他得了老年痴呆,现在人已经不清醒了, 被我送到了养老院。我今天回来是想跟你说一声,我以后就定居在雾江了。” 赵湘看着林景纯, 好像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样。现在的她是如此陌生,她感觉已经拿捏不住她了, “不准,你不准回中国,你必须待在这里。” 林景纯叹了口气。 赵湘现在事业如火如荼,已经恢复正常,美国佬爱她,她人前高级白领人后温柔贤妻,对林景纯却步步紧逼。 林景纯停止了收拾的动作,坐下来看她,尽量保持心平气和,“我很感激你养我这么大,你想要我怎么报答你都可以,多少钱我可以给,我不会留在美国。“ 赵湘简直要气炸了。 “你就是应该心存感激,要是我的女儿还活着她不会像你这么不争气!” 林景纯已经对这些刺骨的话免疫了,真的。 她没什么反应,觉得赵湘听不去任何,于是继续开始收拾东西。 赵湘上前来阻止她的动作。 林景纯说:”我会给你钱,这些年的抚养费,和你之后的赡养费,我都会一分不少地给你,我不会欠你的!” 赵湘说:“你很有钱吗?这些年你在美国读书的费用这么大,你还得清吗?” “还得清。” 林景纯拉上行李拉链,像是要与这里的一切做个彻底的了断,“就算我不吃不喝一辈子,也会还给你。” 林景纯走得很快,没有一丝停留,“这辈子这么长,我要去过自己的人生了。” * 林景纯回到雾江,给赵湘打了一大笔钱,她果然没有再来纠缠。 林景纯现在彻底是孤身一人了,可那又怎么样呢?她不是早就习惯这样的生活了吗? 现在,她唯一担心的就是朴风澜,这个二十几年来唯一对她最好的人。 站在人潮涌动的街头,她再次拿起了手机,拨打了那边的电话。 不出所料应该还是关机,林景纯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车流,最终放下手机。 * 朴风澜昏迷了整整三个月,算起来,他来英国已经半年多了,英国也进入了冬令时。 那天他从二楼摔下,还好他提前跟助理提醒注意这边的动静,这才让救护车及时赶到,可他因为失血过多一直在抢救中,一直到今天才醒。 朴母守在病床旁流泪,丈夫在icu,如今儿子也重伤在床。 “我就不应该让你掺和进来,你叔叔已经不是你叔叔了,他的手段太过阴险。” 朴风澜很虚弱,手上还打着点滴,医生见他醒了连忙给他做检查,朴风澜看着朴母,露出依旧无所谓的笑,“妈,别哭了,都看着呢。” 朴母说:“我心疼你,为什么不能哭。” 朴家现在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中,朴风澜以为自己能妥善处理好,但终究势单力薄,他躺在床上,第一次感受到人生的无望。 “我不要你争了,等你好起来,我带你们回国吧,公司不要了,他们想怎么抢怎么抢。”朴母悲伤地说。 朴风澜不同意,“这是父辈这么多年的积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毁于一旦,朴坚只是想让外国人收购,以后就不是朴家的产业了,这是爷爷不希望看见的。” 朴母说:“可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 朴风澜病得很重,肋骨断了一根,左腿也有些骨折,医生说需要休养很久。 即使他还想做点什么,也确实做不了了。 朴坚已经把他们逼上绝路了。 “我再想想吧,不能就这么放弃。” 朴风澜这么说。 他的人生不允许放弃,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他总要去争一次,才不算有遗憾。 朴母在一旁轻轻叹息。 第73章 事已至此,她是断不能再让朴风澜冒险了。 朴风澜忽然说:“把我手机给我吧。” 朴母愣了下,“你才刚醒,就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之后再处理。” 朴风澜道:“有人该担心我了,我要给她报平安。” 朴母已经了然,朴风澜的电话摔坏了,她已经买了新的一个,但电话卡还在,所以数据都没有丢失。 她起身把电话递给朴风澜,然后自己出了病房。 朴风澜单手拿过电话,林景纯的电话他已经倒背如流,但这一瞬他有些犹豫。失联了这么久,他该怎么解释才能让她安心。他始终是对不起她的。 想了半天,朴风澜还是决定先打过去再说。 * 林景纯把手机放下没多久,手机就在包里面响了起来。林景纯一看来电是朴风澜,差点把手机丢到地上。 消失了三个月的朴风澜,打电话给她了。 林景纯立马接起。 不过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电流声在两人耳边静静浮动。 林景纯最后先开口,“朴风澜……” 朴风澜听见她的声音,一时间心情不知如何形容,他哑着声,“我在。” 很想她,想知道她这几个月在干什么,有没有跟宋孜安再见面,他最厌烦的就是宋孜安。 可到这里,忽然发现,他没资格问出口,消失这么久的人是他。 “你最近很忙吗?为什么我都没有联系上你。”林景纯小声问道,语气丝毫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朴风澜更加煎熬了。 他想了下,“很忙,对不起,疏忽了你。” “你跟我道什么歉,只要知道你平安就好。”林景纯说:“我很担心你。” “需要处理的事太多了,一时之间没办法跟你解释,我暂时也回不了国。” 说完,朴风澜锤了一下床单,他忽然觉得很无力,自己现在这幅样子,他还要让林景纯等他吗? 他够格吗?连归期都不定,就让她等自己这么久。 ”没事,我等你处理好就好。”林景纯还是这么说。 她说过了,只要知道朴风澜还在,还平安,她就安心,她并不奢求什么。 “很头疼吗?”林景纯没问他什么事情,毕竟是他的家事,想必他不会说。 朴风澜嗯了声。 他现在很纠结,觉得自己不再有资格要求林景纯什么,一方面他也不愿意放弃她,把她推开。 他也终于理解到,爱一个人的第一反应,是自卑。 他也有了自卑的体现。 “我可能回不来,一年、两年都有可能。”朴风澜说着,自己都忍不住嘲笑自己,胸腔震得生疼,但哪有他的心疼。 林景纯愣了下,“这么严重吗?” 听出她语气里的停顿,朴风澜下意识说:“林景纯,要不你别等我了吧。” 他也许还会遭遇朴坚的袭击,这次是骨折,下次又会是什么?未来如何,他忽然无法确定。 林景纯以为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宋孜安挺好的。你可以考虑一下他。”朴风澜紧紧抓住床单,仿佛要窒息。 真行啊朴风澜,你也会有这么一天说这样的话。 林景纯难得皱眉,“你在说什么,你是要推开我吗?” “不是。” “那是什么?”林景纯问:“你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朴风澜不想让她担心。 “你……”林景纯又问:“你不喜欢我了吗?” 是她让朴风澜等过太久,朴风澜去了英国发现,她其实并不好了吗? 朴风澜心被她的语气捏得生疼,这就是他的林景纯啊,明明是他的问题,却还是在怪自己。 “刚才的话,你当我没说。” 朴风澜舍不得了。舍不得离开她。 “可我听见了。”林景纯的声音黯然。 “我这里的情况不太好说,所以我无法确定什么时候回来,我怕耽误你,我不想耽误你你懂吗?”朴风澜说:“你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好不容易好起来了,我不想让你等我,或许没结果,我不想让你受一点委屈,要是你之后受的委屈是因为我,哪怕一点我也忍受不了。” “我明白你说的那种感觉了,这一刻我是真怕耽搁你,我不想失去你,但我更不想你因为我跟着受苦。” 朴风澜说了很多,伤口撕裂他依旧在说,等他说完之后,林景纯轻轻地道:“朴风澜,我来找你吧。” 第55章 55 处理好雾江的事情, 林景纯踏上了去英国的路程。 英国已经进入冬令时,林景纯好像没来过英国,拖着行李一时之间有些陌生。 到接机的地方, 她第一眼就看见了朴风澜。即使在欧洲白人种之中, 他也依然高大, 耀眼夺目。 朴风澜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现在是晚上,伦敦的夜晚深寒料峭, 机场大厅煌煌如白昼,林景纯看见了半年没见的朴风澜, 一时之间有点陌生,又有点澎湃。 朴风澜接过她的行李, 有些克制不止地吻了一下她的唇瓣, 然后扶着她的肩膀离开。 “冷吗?” 朴风澜多带了一件外套,披在林景纯身上。 林景纯摇摇头, 问他,“去酒店吗?” “嗯, 最近家里不太平,你住酒店安全一点。” 这么久以来,林景纯都没有问朴风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想如果朴风澜愿意说, 他是会说的,若有难言之隐, 她也不勉强。 真是奇怪的缘分啊,坐在房车后面, 看见不断闪烁的窗外景色,林景纯觉得这一切发生得都彰显了他们之间的缘分。 要是无缘, 林景纯也许还在其他国家,也许她和朴风澜今生都不会再见面。 可在雾江发生了那些事,林景纯也认清了自己,人生这么短,她只想爱自己想爱的,不辜负爱自己的。 酒店有上百层,规格很豪华,接待人跟着朴风澜和林景纯后面提行李,朴风澜订的总统套房,进去后,关了门,房间就只剩下两人,朴风澜说:“今晚我不忙。” 林景纯看着他的脸,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接上前去亲他。 朴风澜面对林景纯的扑面而来,也去回应她。 他咬着她的唇瓣,很重。林景纯有些吃痛,眼神迷离地望着朴风澜,朴风澜也失控,但还是有一点清醒,“林景纯,你确定?” 声音染上情.欲的颜色,又哑又撩人。 林景纯嗯了声,继续回应。她早就决定了,早就不后悔了,面对朴风澜,她做什么都可以。 性是人的天性,在昏暗的房间里极速催生。朴风澜得到了林景纯的确认,也是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狠狠吻了上前。 唇齿交缠,有冬天冷气的味道,混合着林景纯身上的冷香,一度让朴风澜失控。他把她横抱起来,林景纯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朴风澜接着又把她丢在床上,林景纯有点羞赧,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朴风澜干脆把她两个手压在头上,紧紧桎梏着她,不让她乱动。 朴风澜一只手压着她,一只手揉着,林景纯看着悬在头上的朴风澜,有种与他共沉沦的错觉。 到了最后一步,朴风澜又问她,“林景纯,确定了?不后悔?” 朴风澜还不了解林景纯吗?她一直很理智,但今天却格外反常,不排除荷尔蒙的影响,但他身为男人应该尊重她。 林景纯看着朴风澜,眼神像清醒又迷离,有些勾人,她从来没有这么勾人过,眼神是深不见底的漩涡,朴风澜克制住,只剩她最后一个回答。 林景纯把手从中他的桎梏中挣脱出来,勾着朴风澜的脖子,把他往自己身边带,两人之间的距离所剩无几,空气全被挤压,只剩彼此都呼吸。 像是咬耳朵一般,林景纯在他旁边说:“抱……” “我。” 听见她这么说,朴风澜感觉身体里有野兽在咆哮,撕破囚笼,再也关不住。他把她压得更狠,吻像暴风雨一样铺铺点点。 林景纯皱了皱眉。 朴风澜动作放轻,额上有汗,压着没说话。 他啄了下她的唇,“疼?” 林景纯摇头,“还好。” 朴风澜的汗珠从额头上掉落,林景纯像一只鱼儿一样,跟着他在海上飘摇。 他一次次俯身下来,嘴里呢喃着什么,直到到海岸的时候,林景纯这才听清他低沉而颤动的话,“景纯,景纯……” 林景纯耳朵靠在他胸腔,听着他那颗蓬勃跳动着的心脏。 外面的灯光明明灭灭,窗帘被拉了一半,他们在酒店的最高层,足以俯瞰整个伦敦。 第74章 “到窗台边去?” 朴风澜来了劲,在她耳边厮磨。 “不……”字还没说完,林景纯一阵惊呼,就已经被朴风澜抱了过去。 浮光跃金的街区,流水游龙映入眼帘,像一条稠丽的黄金牵引着熙攘的人群。整个伦敦繁华而又辉煌,林景纯将自己交于身上这个人,与他沉沦往复,像是和整个城市一起颠倒。 “我喜欢这里。” 朴风澜亲了一下她的耳朵。 这里? 是指伦敦吗? 林景纯意识开始模糊,直到最后看见天空翻起鱼肚白,她才知道朴风澜口中的“这里”是窗台。 * 林景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事的食髓知味,朴风澜和她在酒店呆了三天,每天都从早到晚。 林景纯叫朴风澜该忙自己的事了,朴风澜勾着她的头发,转圈,“在你身边才有头绪。” “所以你知道解决方案了吗?”林景纯问。 朴风澜嗯了声,“想好了。” “不过这次的行动很危险,我这几天必须忙完才能来找你,因为他们会打探到我的行踪,如果我一直待在这里,可能会让你有危险。” 这些天林景纯也听了一些关于朴风澜的事,只是没想到他的叔叔朴坚是如此心狠手辣,“竟然连亲侄子都下这么重的手……” 朴风澜哼了声,“血缘关系只是维持利益的纽带,这个利益一旦发生改变,他当然要斩草除根。” 林景纯说:“反正你一定要小心。” 朴风澜亲了下她,“有你在,无论怎样我都要把安全放在第一,不会让你担心。” 林景纯靠在朴风澜怀里,说了句好。 * 岑真失恋之后,有一段时间一蹶不振。她辞了职,不想再看见管东澳。 最后一次联系她看见他没过多久就换上了情头。 岑真兀自笑了笑,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当她还在纠结管东澳是不是第一次的时候,人家只是拿她玩玩而已。 岑真换了一个城市,重新找了个工作,上班第一天,她快迟到了,去打卡的地方的时候,她连忙跑过去,却被一个身影矫健的男生抢了先,岑真气急,跟在那个男生后面破口大骂,而当男生回过头时候,她又愣了一下。 “文……文纬?!!” 文纬叼着一块面包,吊儿郎当看向岑真,多年未见,她还是娃娃脸,还是大眼睛。 也还是……这么蠢。 “怎么,见到上司,不打个招呼?”他道。 岑真被气笑,她没想到文纬会跟自己一家公司,说起来已经多久没看见他了,好像毕业之后也是没有联系了吧。 “上司?就你?打杂得还差不多。”岑真嗤笑一声。 虽然很久没见,但两人还是一见就掐,丝毫没变。 文纬呵呵两声,没有说话。 等到了上面,有人看见文纬,对他点头哈腰,“经理好。” 文纬朝岑真得意地一笑。 岑真简直惊呆了,这个啥比,凭什么混得这么好? 待人走了之后,岑真也准备回到自己的工位。 文纬忽然勾住她的肩膀。 岑真吓了一跳,看着其他人,还好他们都在忙自己的事,没有注意到这边,她拍了下文纬的手,“放手!你干什么!” 文纬没动,“这下相信我是你上司了吧?” “……”岑真无语至极,“我明天就辞职。” “要赔违约金的。” “那你想干什么?” “这就是你跟上司说话的态度?”文纬挑了下眉。 岑真咬牙切齿,小声道:”混蛋。” “大声点,没听清 。” 岑真受不了了,“你就欺负我吧!你欺负死我好了!” 岑真一向是个大嗓门,文纬连忙捂住她的嘴,说:“还是这么祖宗。” 接着看着岑真,又道:“谁说要欺负你了,之后哥罩着你不行啊。” * 朴风澜攒了一个局,把朴家的人都召集到了这边 。 他站在台上,穿着得体的西装,很好的一个领袖风范。 “最近关于朴氏集团的财产分割闹得很大,各位都有看新闻吧。” 底下人面面相觑,谁不知道呢,朴氏财团作为数一数二的财团,近期风波大得上了好几次新闻,消息一度传回国内。 “我呢,本来不想争这个家产,我觉得当赛车手就挺好的,也不差这些钱。” 朴风澜的确在国内有自己的公司,赛车常年拿奖也是巨大的金额,“但是有人总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做一些见血的事情,生怕我把你那份可怜的股份收走一般。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再善罢甘休了,你用手段,我也奉陪到底。” “啊,说的是朴坚吗?” “在国外以为可以逍遥法外吧,下镖这种事情也干得出来。” 有些朴系旁支在讨论,纷纷看向坐在后排,年纪很大,表情阴鸷的男人。只见他一双鹰眼看着朴风澜,表情变幻莫测。 他本应该坐在高位,现在却在会议厅一角,像是欣赏着这一出戏。 朴风澜在明,目空一切。 朴坚在暗,打尽算盘。 第56章 56 出了会议厅, 朴坚和朴风澜碰面,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朴坚说:“身体还好吧?” 朴风澜笑着提醒一句,“叔叔年纪大了, 才更应该注意一些事情。” 朴坚没再说话, 走到前面, 有人为他打开车门。 朴风澜看着那辆车,表情淡淡。 后面他转身,有人打电话过来, “朴先生,林小姐在酒店失踪了!电话也打不通!” 朴风澜面色一沉, “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今天照常给林小姐送晚餐, 但敲门没有人应, 后面我找人开门,里面没有一个人, 前台说看见她一个人出去了。” 朴风澜说:“我知道了,你马上派人找, 找不到就报警。” “好!” 挂了电话,朴风澜面色沉得可以滴出墨来,锋利的眉眼是遮不住的怒火,没人见过他动这么大的怒气。 还好他担心林景纯的危险, 提前在她手机上安装了追踪器,可以看她在哪个地方, 他打开手机,看见不断闪烁的星点, 眼睛眯了眯。 * 林景纯睡得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晕晕乎乎, 头好像被人猛锤了一下。 好疼…… 好晕…… 这里是哪里? 林景纯缓缓睁开眼,发现四周都是漆黑的,自己在一个摇摇晃晃的车里面。 前面的人带着一个鸭舌帽,遮住了眼睛。林景纯倒吸一口冷气,发现自己的手腕是被绑住的。 她心里暗道不妙。 难道她是被绑架了? 林景纯回想起自己接了一个电话,说朴风澜那边出了事情,她接了电话就赶忙下楼,没想到一到拐角就被人弄昏迷了。 朴风澜现在是不是在到处找她?她现在要如何脱身呢? 林景纯一言不发,装作没醒的样子,闭着眼,双手不停在后面磨蹭,试图解开绳子。 男人从后视镜那看了她一眼,还好林景纯没有露出破绽。 后面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停到了一个河边。 林景纯听见那个人打开车门,然后又走到后面打开后备箱,有一种袋子悉悉索索的声音,林景纯猜那个是麻袋,他可能会把她装到里面然后沉尸……林景纯心里很着急,双脚往垫子上磨,拼命挣开绳索。 男人关上后备箱,准备打开后车的门,林景纯警铃大作,觉得自己可能就丧命于此了! 不过在最后一秒,林景纯身上的绳子全都挣开了,她立马打开车门,然后往草丛里跑。 那个男人立即上车去追她。 林景纯拼命地跑,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草里的荆棘刮住她的脚踝,不过她还是在跑,心里有莫大的恐惧,她感觉自己的腿伤因为激烈运动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难道她今天真的会死在这里吗? 可是她才和朴风澜敞开心扉啊…… 好不容易看清自己的心,去接纳、去弥补爱了自己七年之久的人。 前面一片黑暗,后面有车在鸣笛,林景纯忽然感到一阵无望。 最后她跑到一条小路,这条小路的终点是一条公路,到那里或许可以得救。 但最后那个白车追了出来,鸣笛声音不断,林景纯阵阵耳鸣,她转过身,看见那个远光灯不断逼近,刺眼的光让她有些恍惚。 脚下的疼痛不断,她好像忽然就没有了意识,也不知道是跑虚脱,还是迷药的后作用。 第75章 她渐渐倒下,身体前倾。 这样结束也挺好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车祸了。 在倒下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了一辆黑色的轿车直往这边而来,没有丝毫犹豫地撞上那个男人的车。 “嘭!” 巨大的碰撞声响彻云霄,林景纯看见黑车把白车撞出一段距离,也不能再行驶,可周围都起了火。 接着一个身影从黑车里倒了出来。 林景纯没看错,即使意识模糊,她也知道这是朴风澜。 曾经在美国她历经了一次车祸,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的生命走到了尽头,于是闭眼,等待死亡,她也死神没收留她,只是让她在病房里躺了几个月。 这次是在英国,林景纯也一如既往等死,只是这次疼痛感没有袭来,这次车祸挡在她面前的是…… 朴风澜。 如果欠一个人太多,怎么还都还不完怎么办? 从遇见朴风澜那天起,林景纯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她欠他的,几千天的愧疚,该怎么还? 身体、生命……还是余生? 林景纯已经想好,她要一辈子在朴风澜身边,可她想好之后,就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 * 救护车和消防车的声音不断传来。 林景纯和朴风澜都被抬上了担架抢救。 朴母听到这个消息立马赶来,听说朴坚在路上车子方向盘失控,跌入倒了河里,也在抢救。也据说朴风澜收集了所有朴坚的犯罪记录,这些证据板上钉钉,足以让朴坚下半生在监狱里度过。 朴母捏着朴风澜助理递给自己的牛皮纸袋,默默流泪,那又怎么样,把朴坚打垮了又怎么样,她的孩子受了一次又一次的伤,她已经心如刀割。 …… 林景纯没什么问题,醒得很快,一睁眼就看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只是妇人眼圈很红。 林景纯愣了愣,却说不出一句话。 朴母看着她,“醒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林景纯点点头,已经猜到她的身份。 但是朴风澜在哪里,什么情况了,她没问,也不敢问。 朴母帮她接了水,又看着她道:“你就是风澜的女朋友吧?高中那个?” 林景纯嗯了声,摩挲着杯沿,不知道她怎么知道。 朴母很快解了惑,“因为他这些年没交过女朋友,心里只有你。” 这些事情,原来大家都知道,并且心照不宣,而林景纯四处奔波,却不知道朴风澜的长情。 “风澜啊,这个孩子一向有主见,认定什么事情就不会放弃,也很骄傲,听说之前是你跟他提的分手,但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放下你,可能是堵着一口气,没有再谈别人,可我真的,他是真的喜欢你。” “……” “我知道你住玉屏巷,你离开雾江他就在玉屏巷买了一套房子在那住着,我叫他来英国他也不肯,明明是在城东长大的孩子,这几年来,却比你还要熟悉玉屏巷。” 越说,林景纯越觉得心里很难受,她忽然很想见朴风澜,但看朴母这个情况,朴风澜可能不太好。 “我说这些不是要表达什么,你和朴风澜都是好孩子,也是彼此真心喜欢,我希望你俩好好在一起。你们我也算半个见证人吧,一路走来真的很辛苦,现在好不容易重逢了,又发生这档子事……”朴母也叹了口气,“也全怪我,把他叫到英国来,还连累了你。” 林景纯出声道:“您别这么说。” 她心里也没底,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朴风澜,“风澜他说了这是他的责任,您不用自责的,也许经历了才会更成长一些吧。” “真是懂事的好孩子。” 朴母慈爱地看着林景纯,“长得好,脾气也好,难怪风澜这么喜欢你,我也很喜欢你。” 林景纯笑了笑,“我能去看看风澜吗?” “医生说你现在也需要静养,不用着急。” “可我很担心他。” 朴母何尝不懂她的心思呢,也没拦着,“既然这样,那我就带你去看他吧。” 林景纯跟着朴母走到了朴风澜的病房,他还昏迷着,浑身很多绷带。只一眼,就让林景纯难过得想哭。 她很心疼他,这么多伤口,该有多么疼啊。 朴风澜用车去撞了那辆白车,后面又燃起来了,肯定也有灼烧的痕迹。 林景纯在外面默默流泪。 朴母看着此景,也跟着流泪。 这两个孩子,真的很不容易。 * 过了差不多一个月,朴氏又重新回到了朴母手里,朴母每天都处理很多事,林景纯也会帮她分担一些,剩下的时间就是写作和照顾朴风澜。 宋孜安期间有打探林景纯的消息,林景纯也渐渐明白他对自己不止朋友的感情,也很礼貌地跟他说明了自己和朴风澜复合了。宋孜安在那头祝他们幸福,也说不影响他们做朋友。 事情渐渐平息下来,这天林景纯守在朴风澜,给他擦脸的时候,他突然动了动,林景纯惊喜地要去叫医生,却发现朴风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 林景纯看着他醒了,眼泪又忍不住落下来。 朴风澜抬了抬手,好像想给她擦眼泪,却又很无力,最后只能垂下手。 林景纯抹了抹眼泪,对朴风澜说道:“我这不是在哭,我是高兴,很高兴你能醒来朴风澜,你知不知道这一天我等了多久。” 林景纯的眼泪一直止不住地流,但她这是笑着的,“这段时间我一直会掉眼泪,但我并不觉得不好,正是因为这样,正是遇见了你,我才觉得自己是个鲜活的人,开始有情绪有生命力,我觉得真的是好事。伦敦今天下了雪了,我在有你的城市看最爱的雪,我觉得很高兴,窗外飘着这么漂亮的雪,我担心你不能看见,但庆幸你也醒过来了。” 朴风澜看着林景纯,缓缓露了一个笑。 第57章 57 冬天, 对林景纯和朴风澜有一种特殊的意义。 2011年他们在冬天分别,2019他们在冬天和好。 这些天,朴风澜已经恢复得差不多, 林景纯觉得自己如愿以偿, 等到了他, 也得到了健康的他。 出院那天,朴风澜看着林景纯的腿,有些遗憾, “那次去北京,我没有陪你一起去, 感觉错过了人生重最重要的时候。” 林景纯笑了笑,“哪有这么夸张, 我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谢谢你啊朴风澜, 要不是遇见了你,或许我也只能让这个伤口放任下去了。” 朴风澜哼了声, “跟未来老公说什么谢谢?” 林景纯红了脸。 之后他们又去看了朴父,他躺在病床上, 似乎有了恢复的痕迹,医生说再过不了多久他就会醒来。 林景纯在外面也替朴风澜高兴,这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会让人更加珍惜生命和眼前人。 当天朴风澜又回公司处理剩下的事情了,虽然他伤才好, 但林景纯也不能说什么,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林景纯以为朴风澜这几天都不会回来, 但他当天晚上就回来了。 彼时林景纯已经熟睡,迷迷糊糊中有人上了床。林景纯本就浅眠, 一下就被惊醒,她有些慌张, 以为又是什么绑架份子来了,正要张开说什么,嘴巴便被人堵住。 朴风澜和她缠绵许久,直到空气里都是他的味道,才说:“是我。” “你怎么……” 回来了。 然而这三个字还没说出口,朴风澜又吻了上来,外面雪在下,床的咯吱声摇晃了一夜。 林景纯以为朴风澜最近很忙,但他每晚都没歇息。反而最累的是林景纯,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感觉身体快散架。 今天朴风澜又回来,林景纯义正言辞说要节制。 朴风澜叹了口气,不想答应也得答应。他神采奕奕又说道:“你想举办一次个人的演出吗?” 林景纯一愣,“什么演出?” “就是你脚不是好了吗?我觉得可以给你办一次演出,你应该会喜欢。” 演出啊。 距离自己演出的时候到底有多久呢?自从脚伤之后,林景纯每天都在数着日子,她怎么可能不记得,已经快十年了吧,她再也没有站在舞台上。 “我恐怕不行吧……这都多久没有跳舞了。” 朴风澜看着她,坚定说:“怎么不行?我相信你,你就可以。” 朴风澜怎么会不知道林景纯在担心什么,但比起她的担心,他更愿意实现她的梦想。 林景纯看了看自己的腿,说:“好,我试试,我一定可以。” 第76章 朴风澜宠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好宝贝。” 朴风澜给林景纯找了最好的芭蕾舞老师,并在伦敦最大的歌剧院给她预定了档期。 林景纯每天都跟着老师练,老师很温柔,也很有耐心,许是朴风澜给她说过林景纯的情况,所以她时不时问林景纯有没有不适。 林景纯摇摇头,觉得自己当年的感觉好像找回来了,她生得很美,天生是跳舞的料子,天鹅颈,四肢纤细,修长白皙的腿,无一不是最美好的打造。 后来离演出时间越来越近,朴风澜请了很多人来看,当然也有当地的人,他们光是看宣传照就觉得这个东方女孩很美,也想去看看一睹风采。 演出当天林景纯很紧张,但朴风澜一直为她加油打气。 林景纯看着朴风澜,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对的选择就是在朴风澜身边。 在深处黑暗时,她渴望着有光把自己的带走,渴望有光照亮自己的黑暗。 而如今,她真的遇见了。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喜欢她疲惫的眼睛,怜惜她的满身补丁,在她不停逃逸时依然选择靠近。 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朝她走了九十九步。 他存在着,并和她互相喜欢着。 朴风澜的光照亮了林景纯的一切,浸入她的世界贯穿她的呼吸。 聚光灯打在台上,林景纯穿着白色芭蕾舞服,深吸一口气,接着昂首阔步地走上了台。 音乐舒缓放起,林景纯也开始踮起脚尖。 这一刻,她身上没有一丝的疼痛。她很好,很完美地展现了自己。 那些明亮的灯光就是朴风澜赠予她的火光,让她可以一直一直旋转下去,直到最后。 林景纯表演完一首曲子,底下掌声如雷,她看着台下的观众,觉得恍惚和不可思议。 她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十年了,她终于可以再站在舞台上,这一刻,她在人群之中看见了朴风澜,他在台上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林景纯热泪盈眶,眼泪模糊中朴风澜的身影在摇曳。 他一直都这么闪亮啊。 谢谢你。 朴风澜。 真的谢谢你。 林景纯在心里这么说。 * 伦敦的事情处理完,林景纯和朴风澜在英国过了圣诞节,这里也特别热闹。 家里安了圣诞树,一派喜悦的场景。朴父也已经醒了过来,他们一家人都去接了,朴父看着林景纯,脸上是温和和满意的笑容。 林景纯也一并回以微笑,他们回家吃了团聚的一餐。 林景纯觉得自己越来越幸福。晚上她躺在床上,想早早休息,朴风澜让她睡觉,自己又下楼处理公司的事情。 早上起来的时候,林景纯看见自己身旁有个袜子,她感到有些好笑,原来圣诞老人也给自己送礼物了。 她打开,发现是一个精美的盒子,包装得十分漂亮,她暗暗猜到了什么,慢慢打开,发现是一个晶莹剔透的宝石戒指,宝石被切割成一朵铃兰花的模样,很精美,纯度很高,洁白无瑕。 林景纯有些吃惊。 刚好门开了,朴风澜走了进来,可以说朴母和朴父还有朴向月都走了进来。 朴风澜抱着一大捧鲜花,走到林景纯身边,然后单膝下跪。 窗外依然在飘落着林景纯最喜欢的雪,可林景纯知道这个时候伦敦已经不下雪了,这场雪是朴风澜特意为她制造的。 林景纯看了看朴风澜,又看了看他的家人。 朴风澜牵着林景纯的手,说:“林景纯,今天我要向你求婚。七年前在北京,我要把盆栽送给你,可是你走了,那个铃兰也已经奄奄一息,如今我们已经错过七年,我不能再忍受没有你的日子,一刻都不能再等。现在我用铃兰戒指向你求婚,还有我的家人在见证,以后我的父母,就是你的父母,我只想说,我会给你全世界最好的爱。” 朴母和朴父微笑着看着两人。 朴向月在一旁起哄,“嫁给他!嫁给他!” 林景纯笑了,心涌澎湃,甜言蜜语的事情朴风澜从来做不来,他只会把她担心的、面临的问题都解决掉,才会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 这样的朴风澜,就是情不自禁想要去依偎他、喜欢他、相信他。 林景纯压下心中的感动,对朴风澜说道:“我愿意。” 朴风澜听到回来,把林景纯揉入怀里。 林景纯只穿了很薄的睡衣,当朴风澜靠在她肩膀上时,她感觉到有滚烫的热意。 朴风澜…… 他哭了? 林景纯下一秒把他抱得更紧。 回想起来,那些年和朴风澜走过的那些路花开满枝,绿叶繁茂,只她不敢抬头看,一同略过了他对自己所有的温柔。 “对不起。” 林景纯喃喃道,也在朴风澜背上哭,嘴里一直不停地说道:“对不起,让你等了我这么久。” * 安定好一切之后林景纯和朴风澜便回了雾江,毕竟这里是他们美好爱情开始的地方,他们都对这里有美好的回忆。 今天是朴风澜升f2赛车手的最后一场赛车,林景纯早早地去了赛车场观看。 之前她也是坐在这个位置,只不过那时候是在北京。 朴风澜穿戴整齐,对林景纯高傲一笑,接着裁判一声令下,他很快踩上油门。 马达声音轰鸣,林景纯看着赛场上激烈的追逐,不由得为朴风澜捏了一把汗。 不过最后结局是好的,朴风澜如愿以偿地再次拿到了奖牌,他站在第一名的位置上,对着林景纯的方向高高举起,林景纯为他摇旗呐喊,也跟着高兴地跳起。 之后晚上庆功宴,朴风澜说不去了,朋友们都纷纷打趣,“重色轻友。” 朴风澜懒懒回话,“你还真说对了。” 他现在只想和老婆在一起。 其他任何人都别想打扰他们。 后来林景纯和朴风澜走在海边,之前他们第一次来到的海边。林景纯感慨万千,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不过他们还好还是他们。 此时天空下起了小雪,林景纯惊讶望着,接过一片雪花,“雾江怎么会下雪呢?是不是你安排的?” 朴风澜笑道:“还真不是,可能是老天爷看有情人终成眷属,为我们撒下的礼花。” 林景纯觉得他不太正经,轻轻锤了一下他的胸口,“你啊。” 朴风澜说:“我想以后就当赛车手了。” 林景纯吃惊问道:“为什么?” “因为有你了,赛车的事情说不准,我不想我什么时候有意外让你担心难过。” “可你不是最喜欢赛车了吗?” “你最重要。” 林景纯心里仿佛流过一阵暖流。 可她还是说道:“继续赛车吧,直到你真正退役那天,不管未来如何,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你喜欢我,也热爱赛车,所以我不能看见你因为喜欢我就放弃赛车。” 林景纯看着漫天的雪花,多漂亮啊,她头一次觉得最后安定在一座城市是一件幸福的事。 当然,因为有他在才幸福。 朴风澜看着林景纯,说:“那听你的。” “以后你在哪开演出,我就在哪赛车,我的轰鸣声永远为你鼓掌喝彩。” 林景纯说好。 又一片雪花落在她的手心,冰冰凉凉的,她却觉得很温暖,身边有这么一个人,怎么会不温暖呢。 她忽然问道:“朴风澜,你说——雪化了是什么?” 朴风澜也接过一片雪花,看见它在手心融化,回答:“是春天。” 林景纯靠在他的肩头说:“是啊。” 但她知道。 即使这里的冰雪永不融化,她爱的少年啊也会永远在她身边,不会离去。 【正文完】 第58章 番外 今天是朴风澜和林景纯的婚礼。 朴风澜买下一座岛屿, 说要给林景纯最盛大的婚礼。 婚礼开场前夕有一段赛车表演,看得人热血沸腾,好像也是他们爱情的象征。 整个岛都被鲜花装饰, 正中央是铃兰的标志。 婚礼上来的有朴父和朴母,林景纯没有通知赵湘,只是发了个短信说她结婚了,对面显示已接收,但是没有再回复一句。 第二天林景纯收到了赵湘的红包, 说不出什么心情, 她让人把林伟接了过来, 虽然林伟已经神志不清,但有人照顾着他也闹不出什么大事。 朴母和朴父给了林景纯很多房产证, 、车子、银行卡,说这些都是见面礼。 他们喜欢这个儿媳妇。 林景纯觉得很幸福, 朴风澜的家人都对她很好。 第77章 从此以后,他们也是她的家人。 来的人很多, 亲朋好友,商业名流, 全来见证这一场世纪婚礼。 神父站在台上, 对着朴风澜说道:“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 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 照顾她,尊重她, 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朴风澜说:“我愿意。” 神父又问林景纯, “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林景纯点头,“我愿意。” 两人交换了婚戒。 神父对众人说:“你们是否都愿意为他们的结婚誓言做证?” 众人鼓掌欢呼,“当然愿意!!” 台下的岑真白了林伟一眼,“你的声音真大!” 林伟不屑,“那咋啦?” “神经病!” “今天是个好日子,别逼我骂你!” “你就这么跟你上司说话的?”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起来。 这时到了丢捧花的环节,岑真赶忙上前捧场,她也好想有个男朋友啊啊!没想到下一秒捧花刚好落在她手里。 岑真眨了眨眼,有些愣住。 林景纯对她笑,“恭喜啊,真真。” 众人也在贺喜,岑真不知所措,回头看了一眼,恰好与文纬对视上。 文纬朝她露出一个不正经的笑。 岑真的心却莫名其妙加速…… 后面朴风澜扶着林景纯下台,走到一个台阶的时候她的鞋子不小心掉了,朴风澜俯身给她捡了起来,又认真地为她穿上,林景纯低头看着英俊的朴风澜,有一瞬间恍惚,好像他们回到了高三那年的舞蹈室,那时候她摔倒,是朴风澜为她穿上了舞鞋,而如今朴风澜又为他穿上婚鞋,莫名地,林景纯觉得心口滚烫。 * 如今交通越来越发达,雾江离北京的距离缩短,两人第二天就去了潭拓寺,林景纯说是还愿。 朴风澜笑道:“其实不用还了,你不是已经在我身边了么?” 林景纯说:“之前你在这里写的平安福我都看过了,你每年都来过是吧。” 朴风澜沉默一会儿,“怎么提起这个?” “那时候来北京比赛,无聊写着玩儿的。” 林景纯还不知道他那个性格吗?只是笑笑没说话。 她拿了一只笔,一个一个找到朴风澜曾经写的平安结上,为其标注。 【希望林景纯在美国过得开心。2012.12.19】 ——朴风澜,谢谢你的祝福,在美国我其实过得不开心,但是现在遇见你就开心了起来。2020.5.3 【愿林景纯身体健康。2013.7.13】 ——愿朴风澜幸福安康。2020.5.3 【林景纯能不能记起来朴风澜这个人,在梦里也行。2013.8.15】 ——我梦见过你的,朴风澜。梦见你很多次救我于水火之中,可是后来梦醒了,你不见了,可却真的拯救了我。2020.5.3 【林景纯腿伤好起来吧,我不怪你了。2014.1.5】 ——朴风澜,我很想你。2020.5.3 【林景纯回雾江吧。2015.6.27】 ——好。2020.5.3 【林景纯……】 【风吹往大西洋,希望你快乐安康。】 朴风澜看着林景纯一个一个回复,也有些触动,他怎么能不触动呢,那时候心就在林景纯一个人身上,她去了大西洋彼岸,从此他的心也就随着她飘去了大西洋彼岸。 风能吹过去遗憾。 那林景纯,能听见自己的叹息吗? 朴风澜淡淡地叹了口气。 林景纯敏锐察觉,回头,“怎么了?” “没什么。”朴风澜说:“就觉得老天爷挺公平的,知道我放不下你,所以就让我们在一起,让我没有错过你。” 林景纯写完最后一句,牵起了他的手,“以后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的。” 第59章 番外 婚礼之后, 朴母和朴父待着朴向月回国了。 朴风澜买了一个很大的别墅做婚房,林景纯其实不要这么大的,但是奈何不了朴风澜, 也只能由着他们去了。 朴风澜和林景纯的后日子过得平淡幸福,朴风澜开赛车,林景纯举办演出,短短几年,林景纯已经成了很有名的舞蹈家, 她把自己的经历写了一本书, 也很畅销。 出版方还是由宋孜安负责。 再次见到他, 两个人是在咖啡馆,宋孜安变得更加成熟稳重, 聊完书之后,他看着林景纯, 笑道::你还是这么喜欢喝苦咖啡。” 林景纯点了下头,“以前生活苦就喜欢喝苦咖啡, 现在生活好起来了,我还是喜欢喝。可能无关生活, 只是因为我喜欢。” 宋孜安也喝了一口没加糖的苦咖啡, 细细品味, 道:“是,我也喜欢上了苦咖啡。” 林景纯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半开玩笑道:“你这么优秀, 一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吧。” 宋孜安摇了摇头,“还是一个人好。” 林景纯没说话。 宋孜安又开口, “你举办婚礼的时候,我在澳洲, 没能参加,觉得有些遗憾,这是我带给你的礼物 。” 他说完把一个盒子拿了出来,林景纯看了一眼,是黄宝石,切割精细,价格不菲,她推了回去,“我婚礼都那么久了,不必挂念。” 宋孜安还想说什么,林景纯笑着对他说:“算了,我收下吧,谢谢你的礼物,你以后婚礼可一定要让我参加。” 宋孜安看着林景纯亮晶晶的眼眸,不得不说朴风澜把她保护得很好,她依旧纯净、不掺一丝杂质,笑起来清丽又柔和。 他笑着说好。 后面已经是晚上,两人一并出了咖啡厅,宋孜安提出要送林景纯回去,林景纯说不用了,两人谈话间,面前马路上停了一辆黑色宾利,按着喇叭。 林景纯循着声音望过去,看见车窗摇下,露出朴风澜的脸。 林景纯立刻露出笑容。 宋孜安把她的神态收进眼里。 林景纯接着对宋孜安说:“那书的事情就麻烦你了,谢谢你,我先走了。” 宋孜安无声地说了句好。 朴风澜跟他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宋孜安点了下头。 朴风澜给林景纯打开车门,自己又坐回驾驶位,“那我们先走了。” “嗯。” 下一秒,轿车扬长而去。 车上,朴风澜看着林景纯手里还没放进包里的礼盒,说:“他送的?” 林景纯说:“是啊,他说送我们的新婚礼物。” “这都过了这么久了。”朴风澜哼了声,“明天我要把奢侈品店全包下来。” 林景纯笑了下,朴风澜还是这么小孩子脾气,这么爱吃醋。 “两周没见?没有想我?” 朴风澜看了她一眼,问。 朴风澜去外地比赛,明明林景纯也要去的,但是出版的事情没有定下来,林景纯就暂时留在雾江,所以两个人隔了半个月没见面了。 “想,我比你想我更想。”林景纯说。 这时车正好停在红灯处,朴风澜侧过头吻了一下林景纯。 林景纯猝不及防,慌张道:“你好好开车。” 朴风澜怡然自得 ,“看来你也没这么想我嘛,我可比你忍得更辛苦。” 林景纯低下头,没有接话。 一到家,朴风澜就把林景纯横抱上二楼。 这时是夏天,林景纯穿得少,只穿了一件裙子,朴风澜轻而易举就扯开。他压下来,吻红豆。 林景纯浑身酥软,大脑开始不受控制。 她低头看着朴风澜,没来由地问朴风澜 ,“以后你会不会和你孩子抢奶喝?” 朴风澜捏了一下林景纯。 林景纯吃痛地皱了下眉,面色有些委屈。 “都是我的,他喝什么?” 林景纯把这话听得面红耳赤,任由朴风澜动作。 最后天空泛起鱼肚白,朴风澜摸了摸林景纯湿湿的头发,问:“你喜欢孩子?” “我挺喜欢的。”林景纯的声音潮潮。 “可我就想要你一个。” “……” 朴风澜哑着声音 ,“我们不要孩子好不好?我不想让他跟我抢。” “抢什么啊?” 第78章 林景纯的脸又开始红,明明有潮红,现在有害羞的红。 朴风澜这人,又不开始正经了。 朴风澜盯着她,好笑道:“抢走你的注意力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林景纯干脆把脸埋进枕头里。 朴风澜看着她白皙的背,给她盖好被子。 第二天,朴风澜起了个大早,带着林景纯,去医院做了结扎。 第60章 番外 结婚第五年, 林景纯跟着朴风澜回了英国过年。 期间赵湘打电话过来,她说那个美国佬再次抛弃了她,现在的她孤苦伶仃 , 身边没有一个人,恳求林景纯回美国。 林景纯给她打了一大笔钱,说足够赵湘安享晚年。 赵湘打骂她是白眼狼,吃里扒外,难听的话都说尽了。 林景纯挂掉电话, 这些年她过得很幸福, 已经很少听到这种词汇, 如今再听到,有些陌生, 有些感慨。 还有一点…… 淡淡的忧伤。 朴风澜楼住她的肩膀,说:“以后不用再管她的事情了, 你已经做到了最好,你是最棒的。” 这些年还好有朴风澜陪着她, 在她性格优柔寡断,无法彻底与赵湘断绝关系, 每次赵湘找来, 都是朴风澜处理或者安慰她。 林景纯说:“我没事。跟你待久了, 我也可以独当一面了。” * 两个人到了伦敦,朴母和朴父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朴母一直对林景纯嘘寒问暖,看起来是真的很关心她。 林景纯和朴风澜没有孩子, 朴向月也已经读初中,她是家里最小的, 也是最受宠的。 可朴向月认为最受宠的是林景纯,“不过没关系, 谁让我也喜欢漂亮嫂嫂呢。” 每次朴向月想偷偷买什么父母不同意的东西,她都是找的林景纯,她知道林景纯一向最好了。 饭桌上全是林景纯爱吃的菜,是朴母和朴父亲手做的。他们整天在公司里日理万机,却腾出时间来做了林景纯爱吃的菜。 林景纯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回忆起来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的氛围。 吃过饭,朴母和朴父又拿出许多的礼盒,说是林景纯从一岁到三十岁的所有生日礼物。 林景纯一一拆开。 发现都是自己小时候喜欢但从没满足的。 她那时候惊讶地看着众人,只见朴风澜得意的笑,“我还能不了解我老婆吗?” 接着他又说:“真遗憾不能穿到你的小时候,不然在那时候我就满足你,让你从小就喜欢上我。” 朴母和朴父忍俊不禁,“景纯可忍受不了你这个臭脾气。” 朴向月凑过来,“嫂嫂我帮你拆。” 朴风澜睨了她一眼,差穿她,“你是想要顺着你嫂嫂的礼物吧?” 朴向月皱眉,“我哪有!” 林景纯温和笑笑,“谢谢你们,大家一起拆吧。” 待插到三十岁的时候,是一个巨大的箱子,一打开,许多花瓣和彩带从里面炸了出来。 林景纯抬头,看见外面的天空中也放起了烟花。热烈和绚烂,就跟这个家庭一样,如同火光把林景纯包围住。 让她切切实实感觉到了幸福。 她现在,比以往每一天都要幸福。 烟花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一家人一边看一边唱生日快乐歌,也推了一个蛋糕出来,蛋糕的造型是一个芭蕾舞者在舞台上跳舞,而舞台是由铃兰花而做的。 林景纯看着这些,热泪盈眶。 烟花结束,后面是无人机,上面摆成—— 祝林景纯生日快乐! 林景纯看着众人,蛋糕上的一根蜡烛正好在感叹号的位置。 她心潮澎湃,感动得说不出一句话。 只觉得遇见朴风澜,遇见他的家人,真的是一件幸福而美好的事情。 朴风澜也的确做到了他曾说过的,给她全世界最好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