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燥雨》
第1章
[现代情感] 《今夜燥雨》作者:喜蜜【完结】
简介:
边城村寨医女 x 失忆卧底警察
一见钟情|熟男熟女|破镜重圆|年龄差体型差|极限拉扯
泰缅边陲小镇,温小禾跟陆北骁在一起的第三年,陆北骁恢复了记忆,他想起自己是卧底警察,还有一个等他回家的未婚妻。
那个女孩找到温小禾的时候,哭的梨花带雨,说她和陆北骁是青梅竹马。
“把他还给我,求求你。”
“我等了他十年,等他回来跟我结婚。”
温小禾沉默许久,轻声说:“好。”
这一晚,温小禾离开了生活二十年的村子,孤身一人越过边境线来到陌生的国家。
三年后,温小禾给当地难民营的孩子包扎伤口,被暴徒当街持刀挟持。
陆北骁救下她,她准备趁乱溜走。
男人一把铐住她的手腕。
“准备去哪儿?”
“打算再一次不告而别吗?”
入夜,温小禾做了个梦。
“晏清哥哥……”
她一次次唤着,一次次都被旁边的陆北骁听进去。
睡着了还在喊别的男人,陆北骁心里恼火,拍醒她。
他看着被捏到嘟起来的小嘴,冷不丁地问:“他亲过你吗?”
她睡眼惺忪地点头。
“什么时候!”陆北骁气疯了。
“四……四年前。”
“四年前,你应该还在念书,他倒是辍学了。”
“呵,搞女学生?”
他话音刚落就反扑过去,把她压在身下,咬着她的唇,吻得激烈。
阅读指南:
1.男主身心俱洁,女主c
2.年上六岁,男主28,女主22
3.男主190,女主164
4.一串神秘数值:107 72 94 18
5.关于男主和未婚妻:仅订婚,没有真的谈过,原因后续正文里
内容标签: 都市 制服情缘 业界精英 女扮男装 市井生活 失忆
主角视角:陆北骁 温小禾
其它:警察卧底失忆孤女
一句话简介:失忆卧底警察 x 泰缅村寨孤女
立意:热爱生活
第1章 chap.1 “要吗?便宜卖。”……
湄索,泰缅交界处。
老旧的大巴车停靠在脏乱不堪的公路上,低矮的小屋子里冲出来一个挎着鼓囊帆布包的假小子,两手扒开车门钻进去。
她行动利索,侧着身体穿过拥挤的人群过道,钻到司机看不见的后排位置,凑到一个中年男客旁边。
猫下身体,掀开帆布包,漆黑漂亮的眼珠四处张望,嘴里小声询问:“要片吗?便宜卖。”
男客犯瞌睡,咪咪眼看他来了兴致,指了指她口袋里的碟片,“有啥样的?”
“角色扮演,禁忌之恋,口味猎奇的……你想要那种,我给你找。”她眼睛瞄向车门,眼瞅着司机要开车了,语速颇快些,神色着急。
男客摸了一把下巴,眼睛好似粘了胶水粘在她的身上了似的,迅雷不及掩耳抓住她的手臂,不怀好意的问:“有没有你亲自示范的?”
“你看清楚了,我是男人!”她厉声推开男客,眼底一抹心虚,见这人不是诚心要买,攥紧帆布包拔腿就要跑下车。
男客力气顶她三个,一双咸猪手抓上她的外套,硬是把人拖了回来,粗壮的手臂杠在她的下颚处锢着她,迫使她仰头看他。
“是男人就对了,我就好这一口。”
声音粗劣,身上一股子槟榔味。
温小禾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她女扮男装就是为了卖片赚外快能避开流氓,没想到躲得了流氓躲不掉基佬。
“瞧瞧,细皮嫩肉的,长得比女人还漂亮。”
男客趁着她走神儿,伸手摸上她的脸蛋,趁机揩油。
“滚啊!”
温小禾怒吼一声,张嘴咬下眼前的手背,身后的男人吃痛的喊叫,抽出手撕拉一声,手背上两排牙印滋滋冒血。
“臭小子,你敢咬我,看我不弄死你。“
他挥拳要打,温小禾拔腿就跑,男客紧追着,她好不容易挤过人群眼看就要跳下车,车门在她面前哗啦一声关上。
她瞪大眼睛,愣在原地一秒,男客追上来,揪住她的衬衣后领,拖着她的往后排走。
“救命,救命啊。”
她一手捂住头顶的帽子,嘴里喊着,双腿蹬地,奋力的挣扎想要摆脱男客的大手。
她瘦弱的身体哪儿有什么力气,越是反抗越是吃苦头,被摔在地上整个身体往后仰,又被一路拖拽着,胯骨硌在大巴车的台阶上嘎吱作响。
大巴车上挤着的人麻木的模样,连看都不多看她一眼,不仅没人出手相救,反而还有人故意伸脚踩在她的手背和膝盖上。
在湄索这地界上,活过今天也不见得活过明天,谁愿意多管闲事。
男客把她拖拽到后排,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另一只手压着她的后背,她俯身朝下,脸贴座椅上,罩布又脏又破,汗液和馊饭的味道冲进她的鼻腔。
“唔,放开我!”
伴随着咳嗽声的叫喊是最无谓的挣扎,她扭动着身体,感受到身后的危险,侵犯来临前,脑袋一片空白,神经短暂的麻木代替了恐惧和绝望。
就算大巴车上有人上演活春宫,旁观者也不会多管闲事,甚至连摸出手机拍照看戏的人都没有。
在这里,随时都有人会被当街杀死,也随时会有人见色起意凌辱少女,没有人制止,只有人趁机效仿追随,发泄欲望。
大巴车上谁也不会出手救温小禾,这群人没有蜂拥而上成为帮凶,是看在她是“男人”的份上,毕竟基佬还是少见。
温小禾始终抓着自己头上深绿色的报童帽,她的头发不能散开,哪有男人会留一头乌黑顺直的长发。
“放过我,我可以给你钱,给你指路一个快活的地方。”
她哭着哀求,急促的喘息,身后的男客大手撕扯着她的衬衣,动作一停,目光从她的腰间上移。
这臭小子身上还有钱?
藏在哪儿,肯定是藏在帽子里了,捂的那么严实。
“把钱给我!”
男客伸手去扯她头上的帽子,她紧紧拽着帽檐,死活不撒手,如笋般的手指像坚固的钉子凿进粗糙的布料里。
“钱不在这,钱不在这。”
她急急的辩解,男客不松手,似乎认准了她帽子里藏了钱。
有钱,有钱就能在湄索多活一天,在这里甭管街上哪支武装暴乱,有钱就有地方躲,就有命活下去。
被压在椅子上的人又说:“钱在我家,让我下车,我带你去拿。”
“臭小子,你敢耍我!”
男客反手把她拽起来,狰狞面目。
她眼前的视野还没转变,便硬生生的挨了一巴掌,头上的帽子摇摇欲坠。
顾不上脸上火辣辣的疼,眼疾手快的摁住帽檐,几缕柔顺墨色发丝还是贴着额头落了下来,垂在脸颊两侧。
“你……”
男客一愣,指着她,眼看就要脱口而出她是女人的事实,一枚子弹幻影般擦着他的耳边飞过去,溅起一道鲜红的飞血。
男客“啊”的惨叫一声,顷刻间捂住受伤的耳朵蹲到地上,血流不止。
温小禾抬头看过去,大巴车前方玻璃被子弹打穿,紧接着耳边是车轱辘爆裂的巨响,司机被迫急刹车,整个车厢的人受了惊吓瞬间乱成一团。
透过破碎的车窗,毫无阻挡的视线落在前方一辆敞篷皮卡车上,站在车斗上的几个武装分子耀武扬威的高举着长枪,枪筒冒着未散尽的白烟。
这些暴徒手臂上缠着红色布条,是缪瓦武装组织的人!
她双膝一弯蹲下,从帆布包里翻出止血药包,塞在男客手里,帮他止住流血。
冰凉的食指放在自己的唇中,冷静的说:“想治好耳朵就闭嘴,如果你敢把我是女人的事情说出去,我有的是办法废了你的耳朵。”
男客惊魂未定,点头如捣蒜。
大巴车车门被强破开,三个武装分子架着枪冲上来,拿枪口扫视一众乱糟糟的乘客。
“都抱头蹲下!”
一声令下,躁动的人群变得安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像是瞬间被抽空了氧气。
车内每个人都抱头蹲在地上,满脸崩溃绝望的神色,却不敢发出半点抽噎哭声。
在这种情况下,谁先出声,谁先死。
“我有红布条!”
寂静的人头中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孩“站起来,从帆布包中拽出一根红色的布条。
有了这根布条,就证明她归顺缪瓦武装组织,是大大的良民。
一个武装分子收起枪走过去,轻飘飘的扫她一眼,攥着她手中的红布条仔细看一眼,上面确实有缪瓦的雄狮标志。
虽然是用笔画上的,但这是被允许的,他们要的是百姓归顺的心,不在意形式如何。
第2章
“你可以下车。”
“有缪瓦红布条的人都可以下去!”
武装分子转身冲着抱头蹲着的人喊了一声,正准备从温小禾身边离开,突然耳朵流血的男人尖叫起来,扑向温小禾。
“快,快再给我一个止血药包。”
他耳朵又开始血流不止了,满手满脸都是血染的鲜红。
温小禾毫无防备的被他撞到,挎在肩上的帆布包掉在地上,甩出一地碟片,还有一些急救药物,绷带,酒精……
更显眼的是,还有一堆五颜六色的布条,绿的,黑的,白的,缠绕在一起。
温小禾大惊失色,连忙蹲在地上捡,她捡布条,受伤的男客捡药品。
没走远的武装分子扭过头,目光落在她的手边,瞪大眼睛,快步过去跨站在她脑袋前,蛮横的拽起她。
“你敢耍我!”
眼前这个半大小子哪儿是归顺缪瓦的百姓,分明是个偷奸耍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鬼头。
帆布包里象征着哪个武装组织的布条都有,碰上哪群人她都能脱身。
武装分子提起枪,上膛,枪口对准她的脑袋,二话不说便要冲着她开枪。
温小禾打小在湄索提心吊胆过日子,却从未被人真的用枪抵着过,她是真的害怕了,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如同灌了铅似的,一动不动。
她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侧脸,紧接着是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深黑色背心配迷彩裤,露着结实有力的双臂。
“陆北骁!”
她大喊一声,耳边枪声打响,她的脑袋完好无损。
抵在她额头中央的枪筒被击碎,子弹带来强烈的冲击力,连带着枪柄也从握枪人的手中脱落,掉在地上。
后上车的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一转,把冒着白烟的手枪别在腰后,目光冷傲,迈开长腿面无表情的走过来。
“骁哥。”
车内的武装分子恭敬的声音此起彼伏,老实的站着,等着他发号施令。
整个车厢内,除了退到两旁的武装分子,只有温小禾一人站着,她不躲,目光直视眼前的男人。
“不要命了,赶紧蹲下啊。”
方才扑倒她抢夺药品的男客此时抱头蹲在她的脚边,小幅度的用手肘撞一下她的腿,好心提醒的口吻。
走过来的男人一看就是这群人的老大,一个小喽啰都能杀她如碾死蚂蚁,更别提这群人的头目了,只会更狠。
温小禾挺直腰板,倔强的轻扬下巴,盯着眼前的男人,渐渐红了眼窝,眼眶里泪水一个劲的打转转。
她这条命,他不怕下地狱,就取走啊。
第2章 chap.2 “日后跟着骁哥,福气在……
陆北骁在距离她半米的位置停下脚步,目光轻扫过她泛红的双眸,自然移动到旁边的小弟脸上。
“刚才是你要开枪?”
小弟耿耿脖子,咂着双腮“嗯”了一声,急忙解释道:“骁哥,这小子心思不正,连咱们的人都敢耍弄。”
陆北骁眸光骤冷,瞥他一眼,打算刀人的眼神十分瘆人,声音低沉。
“我说过不准动老幼妇孺。”
小弟咬着后槽牙瞅一眼温小禾,算哪儿门子的“幼“,这小子看起来得十六七了,只是长得矮小。
他生气心里不服却迫于眼前男人的威严不敢辩驳,“行,都听骁哥的。”
他们是谁,是武装分子,打家劫舍掠夺物资是常干的事,骁哥竟然立下规矩不让欺负老幼妇孺,真他娘的狗屁规矩,整的跟那群饭桶警察似的一天到晚假惺惺的。
偏偏纳塔老大就看中了他,亲自提拔他当二把手。
就算他不明不白消失三年重新出现,纳塔老大依旧没有多问半句笑着迎他回缪瓦,洗尘宴办了三天三夜。
温小禾睁着眼流泪,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的右脸上滚落,嘴角轻颤两下,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原来他抛弃她,不吭一声的消失的无影无踪,是为了投靠缪瓦,吃香的喝辣的,享福去了。
“人渣。”她动了动嘴巴,光有口型没有声音。
陆北骁睨眼看她,将这两个字收入漆黑的眼底,再难听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不会让他动怒。
她说的对,他确实是人渣。
“骁哥,你认得他?“小弟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出声询问。
空气静止了两秒,温小禾张了张口,打算说什么,被陆北骁寒气逼人的声音堵住嘴。
“不认识。”
温小禾脑袋宕机,耳边“隆”的一声巨响,惊愕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睡在一起三年的枕边人,消失三天就不认识她了,好啊,她真成“下堂妻”了。
一个小弟提着枪从前面挤过来,凑到陆北骁身旁,身体擦过温小禾的肩膀,将她撞到旁边。
“骁哥,人都找到了,车上一共十二个商人,都是从弥糯那边过来的。”
陆北骁垮立侧站着听小弟汇报,避开温小禾绝望的眼神,余光还是忍不住看她。
红彤彤的眼睛跟兔子似的,让人心碎的模样,实在是可怜。
小弟连着喊他好几声“骁哥“,陆北骁收回余光,用眼神扫视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十几个商人,语气淡漠。
“把这些人带回去,剩下的人放了。”
温小禾拽紧身上的帆布包,跃跃欲试,人挤人跟着一众乘客下车。
她扭头看向站在车厢内的陆北骁,凶狠的瞪他一眼,咬牙切齿恨极了。
“渣男,要滚就滚远点,别让老娘再碰到你。”
她又用口型骂陆北骁。
转过头去,半秒,还未来得及下车,身后传来一道冷萃侵骨的声音,“还有她,也带回去。”
她下意识停下脚步,转身去看身后发号施令的男人。
男人伸直手臂,修长的手指隔着攒动的人头指着她的额前,食指的指甲修剪的圆润光滑,指缝间没有一点脏泥残渣。
日光穿透泛黄的车窗玻璃,笼罩着他半张英俊侧脸,额前刘海的剪影落在眼前,显得眸色更深,如夜一般。
高耸的眉弓搭配驼峰鼻,三庭比例完美到无可挑剔,面部折叠度极高,锋利的下颚线连着干净的耳后脖颈。
她当时就是被这张脸蛊惑,鬼迷心窍才会救下满身是血的陆北骁,在救治他的数日里,很快陷入前所未有的热恋。
尽管这个男人伤了大脑,什么都忘了,只记得名字,她还是跟他结婚了。
连排低矮的平房,一张红纸剪出的喜字糊在墙上,廉价的喜酒辣嗓子,喝到后半夜,他抱着她笑,她抖着肩膀与他前胸贴着前胸。
温小禾拽着包拔腿就跑,嘴里嚷着:“带你大爷的陆北骁。”
没跑两步,拦腰被人从后面抱住,双脚腾空扑通两下,眼前视线一转,头朝下,柔软的前胸抵在男人坚硬的肩膀上。
“放我下来!”
她一边叫喊,一边用手摁着脑袋上摇摇欲坠的帽子,抬起右脚猛踢他的小腹,又被他预判用另一只大手扣住她的脚踝。
粗糙的大手握着一截细窄白皙,掌心的微茧磨红她脚腕细嫩的肌肤。
她被陆北骁用麻绳绑住双手丢到铁皮卡车的斗篷里,用一条粗绳跟一众做买卖的男男女女串联捆在一起,没有半点“特殊待遇”。
“你混蛋!”
她冲着陆北骁的背影喊破嗓子咒骂,眼睁睁看着男人在她眼前消失,皮卡车“哐当”一声后驶动起来,车轱辘滚过泥土公路,车后扬起一片金黄沙尘。
尘土飞扬,温小禾捂住口鼻被迫安静下来,车子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的路景变得陌生,而后眼前出现了“缪瓦”两个大字。
木头雕刻而成的雄狮头颅有两米高两米宽,高高的悬挂在半空中,皮卡车飞快的驶过拱形门,两侧站着的武装分子,竖起枪高喊“骁哥”。
这里是缪瓦武装的老巢?
车斗里的男男女女不是在哭,就是在怨天怨地,温小禾是唯一镇定的人,同床共枕三年,陆北骁就算再不是东西,也不会杀了她。
他杀她,是会遭天谴的,恩将仇报,杀死发妻,这个罪名,下十八层地狱都不为过。
皮卡车停在空地,连带着温小禾在内的车斗上的人全部被赶了下来。
陆北骁经过她身边,停下脚步,命令一旁的小弟,“除了这个小兔崽子,剩下的人都关押起来,等纳塔老大发话。”
小弟点头,招呼来其他人,把绑来的商贩全部带下去。
温小禾看着身边一个一个人被带走,空旷的地面上只留下她一个人,她开始变得不安,睁大眼睛看着陆北骁。
她的嘴巴被胶带粘着,说不出话,整车被绑来的人唯独就她被封了口。
陆北骁是什么用意,她不用想都知道,不就是不想认她吗,觉得一个妈妈桑生下来的假小子配不上他了。
她当初就不该救他,放着他让他流血过多而死才好呢。
第3章
“这小子怎么处置?”
小弟处理完所有商贩,转身看到还有一人,询问陆北骁。
陆北骁沉默片刻,沉声说:“送去我屋里。”
送……去哪儿?
小弟傻愣在一旁,看到温小禾白皙漂亮的脸蛋,立刻反应过来。
怪不得纳塔老大每次说把养的小情人送给骁哥几个,骁哥都不要。
原来骁哥是弯的。
“是,骁哥。”他上前拽住温小禾手腕处的麻绳,拉着她往不远处的一栋屋子走去。
温小禾嘴里呜咽,听不清在嚷什么,挣扎着不愿意去。
小弟费了力气,终于把她带到骁哥屋子门口,拉开门,推她一把,把她推进屋子里,立刻关上门。
“小兔崽子跟个娘们似的,哼哼唧唧的,怪不得招男人喜欢呢,连我都要动心了。”
“老实呆着,日后跟着骁哥,福气在后头呢。”
隔着门他笑声□□,也不管里头的人听没听懂,反正是一语双关了。
男人跟男人,福气自然在“后头”。
跟骁哥一起去澡堂搓澡的时候,他就偷摸瞧过一眼骁哥的身子,那长度,那围度,那卖相,简直是惊掉下巴的程度。
这还是正常状态,就堪比婴儿手臂一般,要是……那啥的时候,怕是没人能吃得消。
温小禾被关在屋子里,手是被捆着的,嘴是被堵住的,双腿却能走动。
她有的是法子逃出去。
一个小破屋子,能困住她就怪了,也不看看她温小禾这些年是搁哪儿讨生活的。
湄索的红灯区,她三岁就知道怎么躲咸猪手,七岁便学会翻墙爬屋,十岁开始女扮男装被妈妈逼着卖碟片补贴家用。
外头没人看着她,逃出去,易如反掌。
她先是从屋子里翻出一把匕首,背着身划断捆着双手的麻绳,又撕下嘴上的胶带,双手一推木门竟然直接把门推开了。
竟然没有落锁,温小禾心中一惊。
并非是刚才的小弟不想锁门,是陆北骁这里根本没有门锁,只能从里面关,不能从外面关。
这里是缪瓦的老巢,方圆百里全是他们的人,就算不锁门没人看守,里面的人想跑也跑不远。
温小禾不了解外面的情况,她猫着身子溜出去,躲过好几茬巡逻的武装分子,一路心惊胆战。
她很快意识到没办法原路逃走,皮卡车驶入的那个大门被缪瓦的人严防死守,没有这里的头目引路,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前面的方向是北,在其他的方位一定还有出口。
她先往南边走,走了没几步迎面撞上了几个武装分子,勾肩搭背,手里拎着酒肉,她赶紧躲在墙后,好在这伙人顾着说笑没有注意到她的身影。
她偷瞄一眼前面,再往前走,缪瓦的人更多,应该是这群人吃饭的地方。
果断放弃,往东边走。
不出所料,东边真的人少,她轻手轻脚,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突然,正当她放松警惕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侧脸映入眼帘,她吓得连忙躲到皮卡车的后面。
陆北骁只身一人迈着两条长腿从侧边走来,剑眉黑眸,神情冷淡,推门走进前面的一个屋子。
隔着窗棂,里面好像有女人的倩影,隐约能听到男女欢笑逗乐的声音。
她攥起拳头,咬着唇一脸愤愤,“陆北骁,你大爷的敢出轨绿我。”
才离开三天,他就搭上别的女人了,果然能归顺缪瓦的没一个好东西,骨子里都是人渣畜生。
她一时间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了,脑子一热朝着传出女人媚笑声的屋子走去。
第3章 chap.3 “我不介意让你成为缪瓦……
越走近,屋子里女人卑微逗乐男人的声音越清晰,听着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温小禾不用看便知道里面的人在干什么勾当。
他这是把红灯区搬到缪瓦来了。
“哗啦”一声,木门被推开。
坐在高位上的男人一身黄绿相间的迷彩军装,强壮的如同一头雄狮,双脚踩着作战靴,赤身裸体的女人匍匐在他脚下。
男人慵懒的靠在沙发上,抬起眼皮看向站在门口傻愣住的“毛头小子”。
“谁手底下的人这么没规矩,连纳塔老大的房间都敢闯。”
裸身的女人不慌不忙抓起地上的一块布匹围在高耸的胸前,侧身坐到男人的大腿上,修长玉腿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男人的膝盖。
被旁的男人看光了身子,她委屈的不得了。
温小禾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男人,纤长笔直的睫毛下是一双浅灰色的眼眸,五官深邃,鼻梁高挺,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他就是……纳塔?
不应该是个年过五十猥琐阴险的老头子吗,她记得在小的时候就听过纳塔的名号了。
他看起来有三十几岁,绝不会超过四十岁。
“您可要给我做主啊。”
沙发上的女人一边索求,一边仰着头奉上热吻,身子软的如同一条小青蛇。
男人被她的唇瓣弄湿脸颊,唇角眉峰一片水渍,依旧不为所动,大手随意的搭在女人的细腰上,压低眼眸与站在门口的“小子”双目对视。
温小禾扭头就跑,伸出去的手还没碰到门把手,一把锋利的短匕首从她的身后飞来,擦着她的手背穿透坚固的实木门插在门把手上。
“斯”的一声,她缩回手,看着眼前冒着银光倒映着自己脸庞的锐利刀锋,吓得不轻。
她缓缓转过身,双肩忍不住颤抖。
缪瓦武装组织的头目纳塔,就在她的眼前,这人有多么凶残,湄索的三岁小孩都知道。
碰上他,就是碰上索命的阎王爷了。
“往哪儿跑。”
高位上的男人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不冷不热的话。
他松开手,怀里的女人识趣地起身,拖着勉强遮体的布料退到一旁。
纳塔从沙发前走过来,投射在地上的长影慢慢逼近笼罩上站在门口的温小禾。
他靠近,她后退,直到后背撞上墙壁退无可退。
“谁派你来的?”
纳塔垂眸,鹰隼般的目光环绕在她的身上,审视的意味。
缪瓦的男人,不会如此羸弱矮小,目光交汇,纳塔觉得她简直是个畸形的男人。
貌美,灵动,清纯……他脑海中浮现一系列形容女人的词。
“没,没人派我来,我走错地方了。”
温小禾紧张的回答他的问题,只求他高抬贵手放她离开这里。
纳塔居高临下地站着,目光微移,落在她白皙的脖颈处,过了几秒,他忽然地笑了。
“走错?”
“在这儿,连一只老鼠都不会没眼力钻进来找死。”
温小禾神经瞬间绷住,下一秒,脖子被一只大手掐住,下巴被迫上扬,贴着她细嫩肌肤的五根粗糙手指用力一紧,她只剩下张嘴的动作,发不出一点声音。
“说,你是谁的人?”
这一带盘踞着四十多支武装组织,在军火物资和日用品短缺的情况下,没有朋友,只有敌人。
温小禾用手抓紧他的手腕,不停的摇头否认,她想说她是来找陆北骁的,可是纳塔根本不给她机会。
他要活活掐死她!
站在不远处纳塔的情人,似乎对这场面已经免疫了,竟觉得无聊开始玩弄自己的美甲。
她再抬眼,以为会看到一具尸体,却见纳塔老大松了手。
如小鸡仔一般的愣头小子剧烈的喘息着,手扶墙站不稳,两腮绯红,竟有几分独属于小女人的魅色。
她有些站不住脚了,提着胸前薄薄的布赤脚走过去。
她毫不容易留在纳塔身边,光提防女人还不够,还要提防男人。
温小禾将将缓过气,一边咳着一边解释:“没有人派我来,我是来找人的,咳咳,陆北骁,陆北骁是……”
她话没说完,被走过来的女人撞了一下肩膀,又上气不接下气。
纳塔瞳孔一缩,冷声问:“陆北骁?”
女人伸出纤细的手摸上他强壮的虎腰,神态妩媚,纳塔吼一声“滚”,她提着裹胸的绸缎踉跄着跑远。
温小禾短暂看向落荒而逃的女人,收回目光又见纳塔铁青着脸,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她坦白跟陆北骁的关系,会不会被灭口……
陆北骁投靠缪瓦武装组织,就是纳塔的人了,他不该有家室不该有软肋,更不该跟除了缪瓦以外的人有半点来往。
“我说错了,我不认识他。”
温小禾的解释太多余了,跟陆北骁出生入死的手下都只知他是骁哥,她却能准确的说出陆北骁三个字。
纳塔眼神轻扫过她的双眸,冷声:“认不认识,等他出来就知道了。”
温小禾尚未反应过来,就被纳塔拽着手臂拖到沙发前,她脸朝下趴在地上,套着硬底作战靴的脚重重地踩在她的腰椎上。
第4章
她疼的额头冒汗,越是挣扎脊背上男人的脚越是发力踩实。
“你放开我!我不是缪瓦的人,你没权利这么对我。”
纳塔冷呵一声,微微折腰,低头在她耳后,大手掐住她光滑细嫩的后颈,手感如同嫩豆腐。
“我不介意让你成为缪瓦的人。”他勾勾唇角,声音蛊惑又狠戾。
陆北骁是何时出现的,温小禾没有察觉,毕竟这男人连看都没多看她一眼,好似纳塔脚下踩着的是空气。
“这是全部赎金,十二个人一共三千六百斤粮食,一百二十支枪,还有十二个……女人。”
陆北骁递给纳塔一张手写纸,收回手的瞬间,下落的目光扫过地上的温小禾,眸色漆黑如墨。
纳塔大手把纸张一团丢到地上,高兴的又踩了好几脚地上的温小禾,“好,好啊,你做事我放心。”
温小禾疼的眼前发昏,偏偏耳边笑声阴恻恻的,迫使她清醒警惕。
“救我……”
她也说不清,自己是在跟纳塔求情,还是在跟陆北骁求救。
这两人都靠不住。
一个白眼狼,一个毒蟒蛇,总之都“不是人”。
她声音微弱,吐字不清,陆北骁只看她的嘴型就知道她说的什么,依旧熟视无睹,唯有微颤的睫毛昭示他心底的不安。
纳塔一弯腰,大手抓住她的衬衣后领,提着她的脖子迫她仰着头。
双唇贴上她的耳边,有意无意地蹭着她耳后最敏感的位置,扎人的短胡须往她的脸颊上贴,她偏头躲也躲不掉。
“你刚才说什么,救你,是在求他救你吗?”
温小禾不说话。
纳塔放开她,身体往后倚靠在沙发上,只用一只脚踩着她的后背,就这样她也站不起来。
“她是你的人?”
“不是。”
“哦?那看来是我误会了,你说你是孤儿,烂命一条,我才把大事都交给你的。”
“要是平白无故冒出什么亲人恋人,你让我怎么跟外头的兄弟交代?”
温小禾听着两人的对话,心寒如冰窖,什么孤儿,什么烂命一条,他前几天还抱着她亲,亲得她一脸口水,情到深处说有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厮守终生。
她抬不起头,也自然看不见陆北骁单薄的眼尾泛了红。
“是,塔哥。”
陆北骁突然应了纳塔一声,她不明所以脸贴地歪着头想要看他。
下一秒,头顶传来子弹上膛的声音,冷硬的枪口顶上了她的后脑勺。
纳塔给陆北骁递了枪……
他不是已经信了吗,信两人没有关系,为什么还要杀她灭口?
“别,别杀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温小禾绝望地喊出声,浑身颤抖个不停,她怕陆北骁真的会丧心病狂地对她下手。
陆北骁手里拿枪,枪口向上偏离两寸,目光凝视上重量不对劲的弹匣,稍有疑虑后,挪动枪口向下,修长的食指迅速扣下板机。
耳边“砰”的一声,温小禾瞬间闭紧双眼,却没等来子弹穿过头颅。
意识到脑袋和全身都没有被子弹打穿的疼痛感,她缓缓睁开眼,瞥见陆北骁的耳后一滴汗水顺着干净的脖颈线条没入黑色背心领口。
她惊魂未定地吞咽口水,踩在她脊背上的脚也挪开了,乍然背后轻松,她恍惚了一下忘了要立刻爬起来。
纳塔弯下腰,上手把她捞起来,抱在大腿上,温小禾惊恐地逃脱,又被他用手臂牢牢锢住。
“谁告诉你我要杀她的,这枪是给人玩的,装不了子弹。”
“是我会错意了。”
陆北骁双手把枪递还给纳塔,挺直腰身站回去,垂下眼眸不看温小禾一眼。
温小禾咬牙,恨不得冲着纳塔的手臂咬下去,不想杀她,为什么要给陆北骁递枪!
这不是摆明让他大义灭亲以证清白吗?
“我这就把人带走,让人严加看守,查查她的来路。”
陆北骁伸手握住温小禾的手腕,用力一拉,温小禾刚一起身,另一只手臂又被纳塔紧紧地抓住。
“不必。”
陆北骁打算带温小禾走的,却不料纳塔一口回绝,态度强硬。
第4章 chap.4 “你现在是我的了。”……
三人僵持住,温小禾刚才被踩着,现在又被扯着,浑身疼极了。
“疼死了,都给我放手!”
她大喊一声,左右两个男人竟同时松开手,气氛一下变得更怪异了。
她刚才是同时吼了缪瓦的两个老大吗?在缪瓦的老巢……
后知后觉害怕地看一眼这两个男人,下意识地挪动脚步远离他们,防不胜防,纳塔反应过来,大步往前一迈再次掳住她,这次明显力道轻了些。
“跑什么?”
“你现在是我的了。”
“滚啊,谁是你的。”
温小禾扑通着脚踹他的腿,脸上都是对他的厌恶,用尽力气反抗。
身后的男人双臂环抱着她,有力的下身贴着她的后腰,她除了恶心,没有半点其他的感觉。
陆北骁脸色铁青,急切地说:“塔哥,我这就去把赎金里的那几个女人给您带过来,都是雏,按您的喜好找的。”
他快步往外走,准备去领女人,身后传来纳塔的声音,“我现在对女人没兴趣,听人说有些男人的身子比女人的还软,今天我也试试看。”
陆北骁停下脚步回头看,定睛注视着温小禾的脸,他在思考,思考要不要……说破她是女人。
不,如果她是女人,纳塔更会疯掉。
温小禾一脸纳闷,今天怎么这么背,一天遇到两个基佬。
不对,刚才纳塔明明是在跟女人寻欢作乐……怎么会突然对她的“男儿身”来了兴致。
“等等。”
她突然喊停,冲着纳塔皮笑肉不笑的一乐,缓缓开口道:“你不是只要雏吗,我不是,我已经结婚了,早就跟男,跟女人睡过了,怕是不能让你满意,你放过了,让我干什么都可以,我会医,肯定能帮你很大的忙。”
纳塔玩味地笑了一下,灰色瞳眸妖冶生辉,大手钳住她尖细的下巴,充满男人荷尔蒙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颊上。
“不是雏?”
“怎么会,你只跟女人睡过,又没跟男人睡过,我用后面又不用前面,你怎么不算雏。”
温小禾瞪大眼睛,一脸错愕,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可是,什么前面后面的污言秽语,她又不是男的。
“你听我说。”
“不听。”
纳帕打断她的话,狠戾的眼眸中闪烁着不明的光芒,盯着眼前的温小禾如同看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宠物。
温小禾急地找说辞,一时半会又想不到,一双漆黑灵动的眼眸看向陆北骁求救。
纳帕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冷下脸,质问的口吻:“阿骁,你留在这儿是想看活春宫还是想一起?”
温小禾眼巴巴地望着陆北骁,努了努唇,什么话也说不出。
救她,救救她。
她不说话,陆北骁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眸色深深,面无表情看她一眼,沉声说:“塔哥玩得尽兴。”
温小禾如被雷劈,顷刻间愣住,让别的男人跟她玩的尽兴…..她做梦也想不到,这话会从陆北骁口中说出来的。
纳帕抓着她的手臂,她伸手去够走远的男人,突然手臂一疼,她仰起头怒视纳帕。
“你掐我干什么。”
她一开口说话,强忍着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纳帕眉眼间染上一抹故作心疼的神色,用大拇指自下而上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痕,似哄似骗地说:“他都不要你了,不如跟我,我可是缪瓦的王。”
温小禾推开他的手,语气不屑:“王?你确实是王,王八蛋。”
纳帕咬着腮帮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加之他混血感的五官,脸上妖气横生,多少年没听人骂过他了,这地界上人人都想这么做,可人人也不敢这么做。
“好啊,你也给我生个孩子,看看是人还是蛋。”
也?温小禾更恶心他了,不折不扣的烂黄瓜,还是个喜欢乱播种的烂黄瓜。
“啊,你放我下来,救命啊,有人□□了……”
她被纳帕扛在肩头,双手用力拍打他的肩膀,双脚在半空中一顿乱踢,她宁可摔在地上,她也不要被纳帕羞辱。
至于陆北骁,今天这事,她恨他一辈子。
“省点力,等会儿有你用力的地方。”纳帕强壮的手臂环着她的细腰,大步流星往沙发上走。
沙发,容易伸展不开,但地小也有地小的好处,一旦被压住,她躲都没地方躲。
温小禾被丢在沙发窝里,她双手支撑着想要起身,脑袋“砰”的一声撞在男人坚硬的胸膛上,额头瞬间一片红。
她“嘶”地发出声捂上头,另一只手使出吃奶的劲去推纳帕,奈何面前的男人像是一堵墙纹丝不动。
第5章
她忽然摸到自己的长发,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如瀑般的乌黑秀发披在胸前身后,散发出独特的月桂香气。
对视上纳帕不慌不忙的神色,她明白原来纳帕早就看出她是女人了。
“放过我好不好,你不缺女人的,为什么非得是我。”
她哭成泪人,结了水雾的视线变得朦胧,两排浓密的睫毛上沾着晶莹透亮的泪珠,看的人绝望又心酸。
纳帕有些不耐,心里想着真应该给她一耳光,让她把嘴闭上。
“我从不嫌女人多。”
对他来说,女人是消耗品。
他不记得自己睡过多少女人了,也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孩子,睡过就扔到一边,怀了就生下来,反正他不会多看一眼。
但眼前的这个女人真美,不是皮肤最白的,更不是眼睛最大的,却让人深深的着迷。
纯净的像是被海水冲洗过的贝壳,有棱有角却不沾半颗沙砾。
她身上有种独特的魅力,好像在石缝中生出来的劲草,偏偏这劲草的顶端开了一株鲜艳夺目的红花,让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想要征服。
她不是雏,也没关系,跟过陆北骁,也没关系。
他就是看上她了。
早晚有一天,她这株劲草也要像其他的女人一样裹着一块遮羞布摇摇欲坠般醉生梦死地臣服在他的身下。
“撕拉”一声温小禾身上穿着的衬衣被撕成碎布条,几个小巧的塑料纽扣崩飞出去,她缠了胸,没有穿胸衣。
纳帕盯着她看,眸色稍稍一愣,女人缠胸呼之欲出的香艳画面远比赤身裸体更让人窒息。
温小禾的双手被举过头顶,两只手腕被他单手圈住,眼看他另一只手就要碰到她缠胸的棉布了。
她认命般的闭上双眼,只求噩梦能快些结束。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
“老大,出事了,弥糯那群人在送来的粮食里藏了炸药,咱们的粮仓被炸了。”
一个小弟火急火燎跑进来禀报,看见屋里的景象,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敢出声。
“什么!”
纳帕震怒,松开沙发上的女人,三步化作两步,带着前来禀报的手下冲出去。
今年是旱年,谁手上的粮食都少,比枪支弹药都紧缺,弥糯在这个时候炸了他们的粮仓,就是在公开宣战。
温小禾从沙发上坐起来,屋门敞开,冷风灌进来,冻得她抱紧双臂瑟瑟发抖。
耳边传来一阵男人的脚步声,她以为是纳帕回来了,下意识的蜷缩身体。
一件暖和宽大的黑色外套从天而降包裹着她的身体,她低头看见熟悉的衣服一角,缓缓上移视线,对视上陆北骁清冷感的黑眸。
“你……”
他怎么回来了,来给她收尸还是来看活春宫的?
“跟我走。”陆北骁一贯严肃命令人的口气让她极不高兴。
“你想的美。”
陆北骁不跟她争口舌,伸手抓她,她躲闪开,站起身来,一个没站稳险些摔了,腿一软重心“咯噔”一下,双手及时抓住男人的手臂。
陆北骁趁机捞她起身,打横把她抱起来。
“不跟我走,你还想留在这不成?”
温小禾眼里噙着泪花,倔强地说:“我就是想留在这,怎么了,被一个男人睡,不比被两个人睡强多了,况且纳塔是这里的老大,只准你给他当走狗,不准我给他当情妇吗?”
陆北骁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深黑眼眸看向抱着的女人,眼神刀人。
同样是缪瓦的“一号人物”,陆北骁给人带来的威慑力跟纳塔不一样,纳塔强大的气场多半来自杀戮果断嗜血如命,与之相反,陆北骁更像是主宰着“生”的神邸天帝,疏远淡漠,深不可测。
温小禾被吓住,不再吭声,很快注意力被呼吸占据,她嗅到他身上有股谷物泛潮的味道,要贴得很近才能嗅到。
这种味道,在湄索她经常能闻到,很多人家的粮仓里就是这个味,粮食不经过晾晒直接倒进粮仓,如果渗入水,很快就会泛潮。
粮食堆放在外面,很容易被偷走,玉米粒,稻谷,油棕果,木薯,无一例外,对大家而言,饭口感再不好,也比饿肚子强。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无人看守的小门,她拍打陆北骁的肩膀,嚷道:“放我下来,我要从这出去。”
陆北骁抱着她的手用力一紧,瞥一眼旁边的小门,继续往外前走,漫不经心地反问:“我什么时候答应放你离开了?”
第5章 chap.5 “消气了吗?”
温小禾怔住,他什么意思,她不离开难不成要跟他一起呆在缪瓦吗?
纳塔刚才对她虎视眈眈,他不闻不问,现在带走她却不让她离开,是打算把她当礼物再送给别的什么人吗?
这一带可不止缪瓦一个武装组织,温小禾如此想绝不是自己吓唬自己,完全是基于陆北骁烂透了的人品的大胆推测。
“你做梦,陆北骁,我是不会留在这的,放我下来!”
她情绪更激动,趴在陆北骁的肩头大喊大叫,路过的几个武装分子往这边看,见是骁哥掳着一个女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骁哥来缪瓦七年,女人里就只见过他跟纳塔的妹妹娜帕说过话,无论是哪次从外面掳来女人,甭管什么样的,他都不要,问就是瞧不上。
直到现在他手下的一众小弟还嚷着说要掳邻国的公主来跟骁哥配对,他总不会再瞧不上了。
陆北骁大手捂住她的嘴,扛着她进了自己的屋。
温小禾“唔唔”两声,屁股摔在硬床板上,攥紧拳头忿恨地看着陆北骁。
她起身要冲出去,细窄的肩膀被陆北骁一只大手扣住,动弹不得,拿一对漂亮的眼睛瞅他,她的眼眸就好像黑水晶,不大不小,却有种让人看一眼就能陷进去的魔力。
陆北骁打算安抚她,薄唇蠕动两下,硬朗的侧脸毫无征兆地挨了一巴掌。
简陋的木屋里传出一记清脆响亮的扇耳光声音,几个好事的小弟躲在墙根,捂着嘴笑一哄而散。
原来骁哥喜欢这样的,有血性,有烈性的小娘们。
温小禾手掌震麻了,停在半空中,脸色浮现一层惨白,她从没对陆北骁动过手,扇他耳光是无意识的反应。
他会不会……报复她,会恼羞成怒之下杀了她吗?
毕竟他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不是湄索村子里的小百姓,成了纳塔身边的左膀右臂,在这地界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滔天。
如果人们称纳塔老大是活阎王,那陆北骁现在就是人们口中的黑白无常。
她一动不动地站着,没了其他的动作,连手都忘记要缩回来。
陆北骁一抬手,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这男人一只手的力气有多大,她最清楚,大巴掌要是扇在她身上,她轻则骨折重则半死。
她不眨眼,看着陆北骁只是抬起手摸了摸挨打的脸颊,没有半点愠色,奇怪的是眼眸中的冷冽之色也消减了不少。
“消气了吗?”
眼前的男人问她,她心尖头一颤,错愕地望着他,不过很快,眼神中的疑色就消失了。
他这是打算先礼后兵?
“没有。”
她干脆利落,话音掷地有声,一股不卑不亢的韧劲,简直就是一个张牙舞爪的狐狸。
“你做的这些事情,下地狱都不足为惜,我打你都觉得脏了手。”
这话够伤人,陆北骁的心也不是铁做的,他眸中酝着晦暗不明的眸光,视野里似乎有些水雾气。
“好。”
好?温小禾听他不痛不痒的应声,自嘲地笑起来,扭曲着一张精致小巧的脸,笑得不够真心。
碧姨说得没错,她确实瞎了眼找了个没心肝的男人,他睡了三年觉得够了,就抛妻舍家给纳塔当摇尾巴的狗,图富贵图权势。
他现在跟外面那群烧杀抢掠,欺女辱妇的极端武装分子有什么区别?
她笑着笑着,手腕突然被掐住,手心里多了一个冰凉的金属硬物。
低头看,是陆北骁一直别在腰后的手枪,漆黑枪身擦的锃亮反光,枪把上隐约带有不属于她手心的余温。
没等她反应,被大手掐着完全没有用力的手腕移了位置,置于男人心脏前,枪口贴着他薄薄的黑色棉质背心。
轻薄的黑背心套在他的身上,自带紧身效果,硬直的肌肉线条清晰显眼,左边粗壮的胳膊垂在身体一侧,右手臂圈着她握枪的手腕用力一紧,紧绷凸起的青筋从宽大的手背连到健硕的手臂内侧。
“开枪。”陆北骁定定地看着她,命令的口吻。
温小禾的手牢牢被他覆着,大手盖着她小手,陆北骁教导似地迫使她握住枪,指尖连着颤抖。
“你疯了!“她声嘶力竭地吼他。
“打我一枪,看看我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有了结果,我托梦给你。”
陆北骁语气平淡,眉眼间看不出半点惧色,他不怕,特别是不怕死在温小禾手里。
第6章
冤魂会一直缠着杀死它的人,正好永远跟她捆在一起,不死不休。
“疯子。”
温小禾不动手,陆北骁就勾着她的手指按住板机,她心里乱成一团,使劲力气推开他。
“你想死就去死,别死在我面前。”
她挣脱开,第一个反应就是丢掉手里的枪,这东西太凉了,夺走她手心里的余温,五指连着心脏一并冻得生疼。
她看到门没关,拔腿就要跑出去,陆北骁迈着大步轻而易举追上她,长臂从后面揽上她的腰,一脚踹上门。
温小禾极不安分,对着他又打又咬,嚷着要出去,要回湄索去。
“回什么,我走了,那群人会好好对你?”陆北骁冷言冷语,态度倨傲,偏戳她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是啊,没有陆北骁,她会重新过上三年前的日子。
被碧姨逼着女扮男装卖碟片补贴家用,倒贴费用给村子里的人治病还要被他们嘲笑是红灯区妈妈桑的女儿,生来就是肮脏的,连生父是谁都不知道。
温小禾不管不顾,被他抓着腾不出手,就用脚踹他,死活就要从这里出去,她回去只是吃些苦头,留在这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纳塔只是去救火了,不是去死了,回来会继续折磨她,陆北骁又不帮她,她孤身一人在缪瓦,不用数日就会沦落成娼妓。
陆北骁不耐,解开腰带,又不把腰带从裤子里抽出,大手抓着腰带两端穿过她的腰侧,两手一合扣在她的小腹上。
这下她彻底挣脱不开了,陆北骁不需要用多大的力气,只要徒手抓着腰带扣,她就解不开也逃不掉。
“陆北骁,你混蛋,你放开我!”
她背对着身体,越是挣扎反抗,身后男人坚硬的身体贴得就更近。
似乎能感觉到……
她骂得更凶了,如果知道陆北骁的十八代祖宗是谁,她一定全部骂一遍。
陆北骁表情严肃,低下头锋利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恨不得把整个头都埋进去。
“留下来,我就放开你。”
温小禾只是嘴动,在这个姿势下,她的身体完全是僵硬的,她的屁股被什么东西抵着,跟肩膀上男人坚硬的下颚蛮横的如出一辙。
她如果扭动身体,只会加剧身后的“异物感”。
“好,你先解开腰带放了我,我答应你。”
她要给自己争取生机,就不能跟他硬碰硬,顺着他让他放松警惕,也许能找准时机跑出去。
反正,她已经知道哪个门没有人看守了,就在陆北骁屋子旁边,离得很近。
给她五分钟,她就能跑出去。
“真话?”
陆北骁沉声,缓缓抬起头,坚硬的下巴算是抬起来了,别的硬物却凑得更近了。
温小禾神色慌张,身后笼罩着的炙热气息让她心跳漏了好几拍,她太熟悉这种感觉到了,不用回头看,就知道陆北骁脸上是什么表情。
他一直都很喜欢这种克制隐忍的前戏,似乎能带给他某种快感。
白白占有没意思,势在必得才是最让人疯狂的。
“真的,真的。”温小禾点头如捣蒜,眼角噙着泪光,说不上来的破碎感,让人心生怜爱。
她可不是摇尾巴的狗,而是诡计多端的狐狸,撒谎骗人信手捏来。
但这是她第一次骗陆北骁,陆北骁没有不信的理由。
她等着他放开她,他的大手果然移开了,她马上低头去解捆着小腹的腰带,额头上一片虚汗。
心惊胆战的汗滴顺着她脸颊一侧的碎发滑落到漂亮的锁骨上,一个转身无措的目光对视上陆北骁染上欲色的眼眸。
她自然的憨态,跟她张扬市侩的性子形成了极大的反差,陆北骁心里一动,伸出手一把拉过她。
高大的身体为他营造了天然有利的优势,将矮他一头一肩的温小禾压着抵墙壁上,低头便吻上去。
“唔……”温小禾脸色潮红,下巴被他用手轻抬,仰面迎上他的吻,许久,才得自由,猛烈地喘息着。
她嫌弃的擦嘴,又拿乖张的小眼神去瞅陆北骁,一脸不服气。
他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就算结了婚,他也不能一声不吭的强吻她,他似乎觉得有名分就可以胡作非为。
三年,在这方面,他就没变过,不懂尊重人的家伙。
“看什么,我不亲你亲谁?”
陆北骁看她抹嘴,心中不悦,又一手钳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抓着她空落的双腕,啄吻上去,从额头到眉眼再到脸颊,弄得到处都是津液水光。
温小禾哼唧反抗两下,管他要亲谁,一脚踩在他的靴子上,陆北骁闷声忍痛放了手,逼急了他还真不确定这女人会不会谋杀亲夫。
“你不是不承认吗?”
“骁哥,是吧,我们又不认识。”
刚才他不愿意承认,现在是她不想认他了,当暴动分子的老婆,比她的出身更让她脸上没光。
陆北骁压低眼眸,把她圈在身前狭窄的空间里,低声说:“没有……我没有不承认。”
他有难言之隐,却不能跟她说。
温小禾别过脸不看他,耳边男人的话,好似夹杂着哀求的意味。
屋外有脚步声,是陆北骁身边的小弟,之前就是他把温小禾带去屋子里没关门没看守。
“骁哥,纳塔老大让你过去一趟。”
陆北骁挺直腰身,伸手一摸口袋,打火机不见了,应该是刚才落在粮仓了,他看一眼温小禾,不容反驳的说:“你留在这等我回来,我不在没人敢进来。”
第6章 chap.6 “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
温小禾注视着他转过身走到一旁桌子前,拉开一个抽屉从一排打火机里抽出一个装进口袋里,敞开门步伐迅速走出去。
阳光一下子照进来,十分刺目,她眯眯眼,隐约看到站在外面的小弟片刻震惊的表情。
再睁开眼,已经没人影了。
她能听陆北骁的话,老老实实在屋里等着他回来就怪了。
他走了,她得赶紧逃出去。
温小禾记性一直很好,她跑出陆北骁的屋子,很快就找到刚才无人看守的门口。
是一个很小的木质拱形门,两侧是粗壮的树干削成的杆子,深深的凿进泥土地里,树干上刻着一些她看不懂的符号,像是狼首。
奇怪,缪瓦的标志一直都是雄狮,怎么会在木门上刻狼纹。
她没有多想,一门心思要逃离这里,快步穿过木门,踩着狭窄的泥土路一路往下走。
两步一打滑,昨晚下过雨,地上的土是湿的,加之杂草丛生,下山的路很难走。
再难走,她也不能回头。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没人知道缪瓦的老巢在哪儿了,这地方,陡峭,危险,人迹罕至,半山腰连个村子都没有,不仅易守难攻,还很难被注意到。
天色渐黑,只一晃眼走神儿的功夫,她就没了方向感,无法再辨别东西南北。
好在她身上还挎着帆布包,包里有手机有手电筒,还有一把小巧的匕首。
刀柄是实心橡木的,刀身极短,只有二十厘米,刀尖锋利,刀鞘上刻着细小的葛花图案。
这是几天前陆北骁送给她的结婚三周年礼物,他亲手做的,做了三天三夜。
似乎那个时候,他就盘算着要离开了,做这把刀废寝忘食。
越是往深处走,温小禾身体越是瑟缩,一眼望过去,身边都是树枝草丛,再远些是黑漆漆一片,看不清了。
地上泥土潮湿味混杂着草木飞禽昆虫尸体的腐烂味,充斥着她的鼻腔。
她一手拿着手电筒照明,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匕首,不知怎得,眼前突然生出一层稀薄的白雾。
她不敢再挪动脚步,站在一个空地中间,四周都是参天大树,枝繁叶茂树枝连着树枝,抬头望不到天空。
突然,四周传来鸟雀挥翅惊飞而起的声音,擦过树叶,沙沙作响,她顺着声音看过去,草丛中好似有一对冒绿光的眼睛正盯着她。
不是人,是某种野兽,很可能是野狼。
她险些将手中的匕首吓得扔出去,深呼一口气,放轻脚步往后退。
声音再小,也逃不过狼的耳朵,草丛中一阵风刮过,浑身雪白,四肢壮硕的野狼腾空而起,飞速蹿出,一双绿色的狼目充满血腥。
这是它的地盘,不容任何人踏足。
纳塔豢养了这只狼,故意不在门口安排人看守,为的就是惩罚想要逃跑的人。
温小禾往后退,脚下被断枝一绊,重重地摔在地上。
纳塔处理完火烧粮仓的事情,认定是弥糯的细作有意把此事嫁祸给陆北骁,挑拨他们内部关系。
他回到屋子里,没看到自己的“新宠物”,抓过身边的人质问:“人呢,我的人去哪儿了?”
“老大,我,我没看见啊。”
一旁的小弟被吓得不轻,他以为没有女人会想着逃跑的,能成为纳塔老大的女人,那是她们的福气。
第7章
就像婉拉,从前不过是个卖甘蔗的女人,自从跟了纳塔老大,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过上神仙日子,在这地界上没人敢惹她,底下的人谁见了她不叫一声婉拉姐。
突然一声野狼的吼叫,响彻整个半山腰,安静的夜晚,显得是那么凄厉。
纳塔猛地撒开手,摔在地上的小弟屁滚尿流爬出去,纳塔抬头望向天边,有人闯入了阿尖的领地,一定是那个女人!
他心神变得紊乱,心中愤怒,可恶,她竟然真的想跑,想都不要想。
他拿起桌子上的一把长枪,快步走出去,招呼一众人赶过去。
“随我去射杀恶狼。”
众人疑惑,提起枪跟着老大走,这山里哪儿有什么恶狼,不是只有老大的爱宠尖牙吗?
此刻,半山腰,温小禾满脸惊恐,死死盯着眼前嚎叫的野狼,浑身汗毛倒竖,不由自主的握紧匕首,指甲几乎陷进手心肉里。
眼前的野狼,张着口,钢齿般的牙在月光下冒着森然的寒光。
温小禾呼吸都停止了,遏制不住地颤抖,死死盯着正在向她一步一步走过来的野狼。
野狼一边缓缓的靠近她,一边嚎叫着,每一声都响彻半山腰。
它的鼻子不合时宜的动了动,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这人身上有他主人的味道。
温小禾双腿发软,扶着身后的树干艰难地站起来,她想跑,但她确信她的速度绝对不敌眼前的野狼。
如果转身跑,一定会被从身后撕咬,整个后背皮开肉绽。
她思虑之时,天边突然一道闪电,紧接着是巨雷轰隆作响。
面前的野狼受到惊吓,霎那间,露出凶残的面目,张着血盆大口,腾空而起,朝着她扑过去。
“啊……”女人惊恐的惨叫声,划破寂静的夜空。
温小禾紧闭双眼,疯狂地挥动手中的匕首,杂乱无章的攻击,绝不可能伤到野狼半点。
绝望之际,她忽然感觉到一个高大的身躯从一侧冲出来挡在她的身前,将她牢牢的护在背后。
她下意识伸手抓住来人的衣服,贴着他的后背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耳边传来男人闷哼吃痛的声音,她睁开眼,看着对方的肩头血淋淋一片,鲜红的血液在微弱的月光下呈现黑色,顺着男人健硕的臂膀流到她的手背上。
“陆北骁!”
她疯了似的大喊,他身上熟悉的芒果叶淡香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她想到了三年前的那个雨夜,悬崖下陆北骁也是这样,血流不止,险些没了性命。
如果不是她采药误了时间,在山洞避雨,碰巧看见他,他绝对活不过那个雨夜。
“躲开!”
陆北骁一把将她推开,右臂流血,用左手拿着枪,面无表情地朝着扑过来的尖牙连射几枪。
这个畜生,早该死了。
这么多年来,它被纳塔用人血人肉豢养,已经算不上是山间野兽了,是彻头彻尾的邪物。
尖牙连中几枪倒地,狼身好几个血窟窿,又摇晃着身体缓缓站起来。
陆北骁枪口瞄准尖牙的脑袋,子弹“嗖”的一声划破空中白雾打穿狼首,一股血流飞溅在旁边的树干上,尖牙彻底倒在地上没了气。
温小禾跑过去,颤抖着双手不敢去碰他的手臂,他整个胳膊上都是血,她慌乱地从帆布包里找出止血包,捂住他受伤的肩头。
“你跟我走好不好,回去,回湄索,就不会再受伤流血了……”
她语无伦次,哭得泣不成声。
她求陆北骁不要再待在这里了,这里到处都是危险,有杀人不眨眼的纳塔还有吃人的野狼,他待在这里会没命的。
“你听着,今晚的事情你不知道,也没有见过这只狼。”
“如果有人问你去哪儿了,你就说是到处走走散心。”
陆北骁听到她的话心碎一地,来不及哄她别哭,左手攥住她发抖的肩头,一脸严肃地交代。
尖牙死了,得有人给纳塔一个说法,他素日疼爱骄纵这头狼胜过他自己的亲儿子。
温小禾梨花带雨,脸上全是泪,他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只盯着他身上的伤。
一个止血药包接着一个止血腰包,他肩膀上的血好不容易止住,她的泪却还在流。
“跟我一起回湄索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你想要钱,我们可以一起去赚,你不是说我做的蒜香猪肉饭最好吃吗,我们可以拿去卖,生意肯定会很好的。”
“如果是湄索的环境让你讨厌,我们也可以搬去其他的地方,去清迈,去曼谷,天下之大总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陆北骁不说话,只是一味地看着她,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温小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猛地推他一把,眼里的爱意变成了怨恨。
“你不是说你爱我吗,你这个骗子。”
她在他眼里还比不上纳塔给他的权势和金钱,她不是他的妻子吗,不是他口口声声说,要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一起白头到老的人吗?
“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男人都是会变的。”
陆北骁移开目光不去看她的眼睛,侧身站着,攥着手枪的手指蜷得很紧,指肚压得发紫。
这话像一盆冷水从温小禾头顶浇下来,她身体猛烈地抖了一下,望着眼前熟悉的侧脸,觉得他是那么的陌生。
黄豆大小的雨滴从天而降,冰冷地打在她的脸颊上,男人硬朗的脸庞在她的视野里变得模糊不清。
记忆回笼,她想起三年前的雨夜。
那天,他身上也在流血,天上也在下雨,她给他包扎伤口,背着他回家,走了一夜山路才回到村子,双手双脚都磨出血了。
“是你救了我?这是哪儿?”
“这是我家。”
“就你一个人住?”
“家里没别人,你安心在这里养伤吧。”
他第二日就起来砍柴了,第三日就跟着村里的男人上山打猎了,第四日就拆了身上的纱布不用再上药了。
可是等到第十天,他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有些沉不住气了。
“我好心救你,你怎么还赖上我了?”
陆北骁没回应她,一连好几天又继续给她干活,摘药,洗衣服,砍柴做饭,上街买粮食,没有他不能干的。
村子里的人都说她捡了个男人回家,用不了多久就要成婚了。
“那些话不是我传出去的。”
“我知道。”
“你知道?”
“因为是我说出去的。”
……
之后,村民口中的话成真了,她真的跟捡来的这个男人结婚了,来路不明年龄不明,只知姓陆名北骁,是个中国男人。
回过神来,温小禾夺过他手中的枪,抵在自己的头上,逼他。
“跟我下山,不然我死给你看。”
她没办法,只能以死相挟。
第7章 chap.7 “这不是你该碰的东西。……
“把枪给我,这不是你该碰的东西。”
陆北骁伸手,并非是命令的口吻,而是哄诱。
温小禾冷笑一声,移开手,朝着旁边的一棵树开了一枪,枪声被藏在瓢泼大雨之下,她的手很明显的颤抖了一下,手枪的后坐力远比她想象的要大。
“你不会真以为我不会开枪吧。”
“我第一次摸枪的时候连吃饭的筷子都不会用呢。”
湄索的红灯区可比外人想象的要复杂的多,特别是十几年前,路上的毒贩暴徒流氓比地下道的老鼠还多。
她三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长了一张会惹祸的脸,毕竟她妈可是红灯区的一号人物,谁不知道妈妈桑佩碧是个大美人,她生的女儿自然也不会差。
就这样温小禾还能安然无恙的活到十八岁,说她不会用枪,谁信啊。
“我不能走。”
陆北骁盯着她的眼睛看,像是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直接拒绝了她,语气平淡毫无波澜。
如果他算的没错,这把枪里一共有六发子弹,刚才已经有五枚子弹打中了尖牙。
温小禾浑身都湿透了,雨水不停地冲刷她的脸颊,一遍又一遍,她冻得浑身哆嗦,手里的枪像是个冰疙瘩。
“为什么!”
“这里有谁啊,你为什么不能离开,你到底要留在这里做什么?”
陆北骁冷峻的眉眼压低了一寸,眼神定定的落在她的脸上。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越是这样,他越是不能漏出半点破绽,她猜到一星半点事情,都因此丧命。
“他当然是留在这里物尽其用啊。”
一道沉闷的男声穿透茂密的树杆枝叶,纳塔带人从侧边走过来,黑压压一片人影,他走在最前面,拿着猎枪,雨声渐小,作战靴踩着地上浸水的枯树叶吱吱作响。
温小禾手腕一疼,陆北骁眼疾手快在纳塔走过来之前夺过她手中的枪。
“大哥。”
陆北骁把手枪别在腰后,转过身面对着迎面而来的纳塔,态度恭敬。
第8章
纳塔目光扫过他,落在温小禾的脸上,她脸上泪水混着雨水,乌黑顺直的头发湿透凌乱披在肩上,眼周通红一片,跟兔子眼似的。
温小禾有些怕他,悄悄挪开目光不与他对视。
纳塔嘴角一扯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目光下移,沿着地上淌血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尖牙,眯了眯眼。
“谁杀的?”他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比夜雨还凉的寒气,只一句话就足够让人胆战心惊。
陆北骁低着头,应声:“今夜雷声格外大,尖牙受到惊吓丧失理智朝我扑过来,打斗的时候我开了枪。”
空气瞬间冷凝,没人再说话。
纳塔鼓了鼓腮帮子,歪着脖子用手摸了一把下巴,很是不愿意的样子,鹰隼般的眼眸盯住陆北骁。
“它在我身边的时间可比你长。”
“你走了三年,尖牙可从没离开过这座山,它对我忠心的很啊。”
言外之意,不忠心的人是陆北骁,他不如这山里的一只畜生。
陆北骁摊开双手,徒手卸了枪,又把别在裤腿上的短匕首拔出来插在地上。
“取我半条命给尖牙陪葬。”
他肩膀上已经被咬了一个血窟窿,血淋淋的,被雨水冲刷无数遍,已经不知道流了多少血了。
再取半条命,他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不行!”
温小禾大喊一声,跑过去抓上陆北骁的胳膊,仰头看着他,劝道:“那就是个吃人的畜生,你为什么要拿半条命给它陪葬。”
人给狼陪葬,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纳塔本来打算给他个教训就算了的,看到温小禾激动成这个样子,他心里一股火。
“半条命?”
“你觉得尖牙就值半条命,取你一整条命还差不多。”
温小禾脸色更白了,瞪大眼睛看着纳塔,陆北骁对他忠心耿耿,他竟然为了一条狼要杀了他。
他们这种老大,不是最看重左膀右臂吗?
“不是的,不是的,尖牙不是他杀的,是我,是我害死了尖牙。”
“尖牙要咬死的人也是我,不是陆北骁,你要人陪葬就取我的性命。”
她冲着纳塔大喊大叫,疯了一样。
陆北骁垂眸看着她,瘦小颤抖的身躯挡在他的面前,饱满圆润的脑袋那么小,却十分坚硬。
他硬朗的面庞被夜晚的黑暗笼罩着,神色难以琢磨,好似低头笑了一下。
纳塔眼神狠厉,狭长的眼直勾勾盯着温小禾,他从她脸上看到了赴死的决心。
她竟然能替陆北骁死,真让人意外。
“陆北骁已经把你送给我了,你给尖牙陪葬,算怎么回事?”
他讥讽一笑,很是轻蔑的口吻。
温小禾颤抖着唇,她攥了攥帆布包,摸到包里坚硬的匕首,打算跑到纳塔面前,不是求情,而是刺杀。
手臂被一只大手抓住,陆北骁站在她的身后,居高临下的位置,自然把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
她扭头望向身后的男人,水汪汪的眼睛噙着泪花,睫毛不停的颤抖,像是风雨中破碎翅膀的蝴蝶。
目光交汇,没有说话,她的心却疼得厉害,像是炸裂开了。
纳塔歪着头,伸长脖子,很是火大,缓了许久才压下心底的火气,再一抬头,看到温小禾捡了地上的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抽出腰后别着的弯刀,反手飞过去,分毫不差地把她手中的匕首打落在地上。
温小禾手腕一震,险些摔在地上,陆北骁扶住她的腰,她勉强站稳。
她望向纳塔,眼神中有几分疑惑,他不想让她死?
是因为陆北骁刚把她送给他,他的新鲜劲还没过吗,也对,男人对女人的新鲜劲要等睡过了才会过去。
“尖牙如果想咬的人是你,那它确实该死。”
嗯?温小禾眼睛一亮,没想到纳塔转变心意来的这么快,看来他这个人,喜欢狼没错,但更爱女色。
她将将松口气,耳边又传来一道逼人的声音:“想要咬伤缪瓦的大夫人,尖牙它死不足惜。”
缪瓦的大夫人?是谁,这里除了她,没有第二个女人。
“大夫人!”
“大夫人!”
跟随着纳塔的一众小弟,高举长枪,呼声此起彼伏。
温小禾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碰上陆北骁坚硬的前胸,她的手臂被身后一只大手抓住,冰凉的手臂突然有了一圈温暖,莫名形成强有力的安全感。
她仰头看着陆北骁,轻摇脑袋,她绝对不会当缪瓦的大夫人的,更纳塔这种人成为夫妻,她会被万人唾弃。
陆北骁黑眸比夜色还深,凝视着她,缓缓松开圈着她的手臂的大手。
温小禾彻底慌神了,她眼神里升起绝望之色,抬起手想要抓住陆北骁的手却被她轻松躲开。
没等她开口质问,腰后袭来一道痛感,纳塔掐着她的腰,把她拖入怀中。
“陆北骁!”
她喊他,企图唤醒他的良知,刚才是谁愿意替他死,是谁挡在他面前以死相挟纳塔,他才有命活着,他都忘了吗?
纳塔单手锢着她,腾出一只手钳住她的下颚,她只一味张着嘴,发不出半个字,脸颊上平白多了两道指痕。
他低下头,狭长的灰眸死死盯着她一脸绝望的表情,口吻强硬地说:“你以后只能叫我的名字,不止下面的嘴,上面这张嘴我也要。”
温小禾挣扎两下,晃动脑袋脱开他的大手,咬破了下唇,鲜红一片,愤愤地说:“你做梦,我已经嫁人了,不可能再嫁给你。”
“是吗?”纳塔低哑的声音带着几分恼羞成怒的痴狂,她说她已经嫁人了,已经嫁人了,他怎么没早几年把湄索占为己有,翻个底朝天把她翻出来,让她从头到脚都沾上他的气息。
他问温小禾,却抬起眼皮看向陆北骁。
陆北骁清隽的面容上没有半点表情起伏,拳头攥紧,肩膀上刚止住的伤口,又开始滴血,一滴滴滴在湿润的泥土地上。
“三日后是良辰吉日,我明天下山置办婚礼要用的东西。”
温小禾眼睛睁大,接着质问他:“你疯了吗?陆北骁,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样做会害了我,会害了你自己。”
他不仅不救她,还亲口提出要下山置办婚礼用的东西,上次他们结婚,也是他一手置办的,连喜糖都是他亲自挑选的。
纳塔点头,让一旁的小弟把温小禾捆起来带走,没等她走远,便对陆北骁说:“这事你熟,交给你办我放心。”
温小禾背对着陆北骁和纳塔两人,她看不到陆北骁现在的表情有多难看,黑暗中铁青着一张脸,却能听到两人谈话的声音。
纳塔不是蠢货,他猜都能猜到陆北骁和她之间的关系,她又说她结婚了,除了陆北骁还能是谁。
她停下脚步,冷言冷语:“我喜欢红色,糖纸和剪花都要红色的,骁哥可得好好记住了,不然我会不高兴的。”
顿了两秒,陆北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不咸不淡的口吻:“好。”
一众小弟又高呼起来,在寂静的雨夜,此起彼伏的声音实在刺耳。
“恭喜纳塔老大!”
“恭喜纳塔老大。”
……
温小禾走出去没几步,眼前一黑,“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陆北骁一个箭步冲过去,把她从地上捞起来,双膝跪在泥土地上,抬起受伤的右臂,忍痛摸上她滚烫的脸颊,心里咯噔一下。
两旁站着的小弟跃跃欲试要从他手里抢人,只等纳塔老大发号施令。
陆北骁扭头看站在原地的纳塔,眼神冷冽,纳塔眯眯眼,摆了摆手让两旁的小弟都让开。
“你们也是旧相识了,这两日你负责跟着她,她想要什么就准备什么。”
“如果她丢了,你也就不用继续待在缪瓦了。”
第8章 chap.8 “你恶不恶心啊,都是口……
陆北骁抱着温小禾走远,地上一道血迹跟着他的足迹拖的很长很长。
一个小弟凑到纳塔身边,小声询问:“大哥,您明知道骁哥跟这女人关系匪浅,为什么还要让他看着这女人,万一……”
万一陆北骁有二心,偷偷把这个女人放走了呢。
纳塔灰眸稍动,睨眼看他,玩味的笑着:“如果他有二心,就不会回来了。”
陆北骁三年前负伤失踪,前不久又突然出现在缪瓦,说是腿断了这些年在外面养伤,伤好就立马回来了。
他如果想跟这个女人厮守终身,就不会再跑回来,他本来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纳塔早就放弃找他了。
他之所以回来,就说明,这女人在他心里的分量,还不如缪瓦带给他的权势和金钱。
男人嘛,有了地位和金钱,什么女人找不到,怎么会蠢到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所有。
陆北骁在缪瓦七年,才混到现在这个位置。
第9章
他这条命硬的很,为纳塔挡刀挡枪,九死一生活下来,就像他自己说的,烂命一条,无亲无故,最适合做刀尖上舔血的买卖。
纳塔现在还真舍不得杀了他,留着他有更大的用处。
“大哥说的对。”小弟陪笑附和,眼底是狐狸般的狡黠,贼眉鼠眼一肚子坏水。
骁哥不在,他是最有可能成为缪瓦二把手的,这里没人再比他能打了,偏偏骁哥没死,又回来了,他只能笑脸相迎。
纳塔伸手一指地上的死狼,命令道:“处理掉,换个有灵气的宠物,别谁是主人都分不清。”
小弟应声:“是,大哥。”
纳塔望一眼渐亮的天边,皎洁的月亮和泛白的初阳同时挂在地平线上,旗鼓相当,像是谁也不让谁,争相霸占着广阔的天际。
不急,很快,三天后很快就会来到,他要这只张牙舞爪的狐狸变成摇尾乞讨的狗。
她,别想逃出他的手心。
雨停了,太阳升起来,天色放亮,逐渐晴空万里。
昨晚的事情,好像一场梦,一场噩梦。
温小禾缓缓睁开双眼,一时间,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猛烈的晃动着,白茫茫一片,脑袋嗡的一声作响,待视野渐渐清晰,她才发现自己置身于陆北骁的屋子里。
硬邦邦的木板床,墙边是一个老旧的衣柜,门口有一个方形桌子,窗台上晾晒着一些芒果叶,房间里充斥着淡淡的芒果清香,要仔细嗅才能嗅到。
红砖墙,木头门,水泥地,高悬着发黄的灯罩,还不如他们在湄索的家温馨舒适,陆北骁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回到纳塔身边。
“醒了?”男人低沉的声音落入她的耳畔,温小禾这才注意到陆北骁坐在床边。
她不说话,扭过脸,赌气似的不理他。
陆北骁伸出手碰了一下她的脸颊,高烧退下去了,脸上还是有些热。
“饿一天了,起来把饭吃了。”
温小禾转头看他一眼,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碗冒热气的米粥,用另一只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米粥,轻轻吹凉。
她手肘撑着硬木板坐起来,轻扬下巴,斜眼看他。
“你就给我吃这个?”
“你刚退烧,得吃点清淡的。”
陆北骁拿着勺子,瓷制小勺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吹凉米粥的动作专心又认真。
温小禾肚子饿扁,别说是热米粥了,就是一个冷馒头,她都能吃得津津有味,吞了吞口水又说:“我可是缪瓦的大夫人,我要吃肉,你去给我弄来。”
陆北骁伸手喂粥的动作停在半空中,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勺柄一紧,勺子里盛着温度刚好下咽的米粥,米粥晃动了一下,少许洒在床上,点点湿润的白。
他眸色骤冷,黑色的瞳孔中翻涌着让人看不懂的波澜,连呼吸声都重了。
“想吃肉就吃,扯什么由头。”
显然这个所谓的“吃肉的由头”,是触怒到他了。
顿了两秒,他又抬手,勺子递到温小禾的唇边,她紧闭着双唇,没有要张口的意思。
陆北骁放下勺子,大手端着碗,骨感的手背稳稳地贴着膝盖,目光冷冷的扫视到她的脸上。
“绝食吗?”
“你就算把自己饿死,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你不吃饭,这里没人会心疼你,知道吗?”
温小禾眼睛眨动一下,肚子咕噜噜叫唤起来,她连忙捂住肚子,还是不吭声也不张嘴。
她的脑海中回荡着陆北骁以前说过的一句类似的话。
“不吃早饭对胃不好,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做早饭,看着你吃。”
截然相反的话,从同一个人的嘴里说出来,果然,他说的对,男人都是会变的。
“你去告诉纳塔啊,你看看他关不关心我,三天后没有新娘,你们办的哪门子的婚礼。”
陆北骁用手捂住她的嘴。
别真把人喊过来了,他还想着多跟她待一会儿,哪怕就看着她,什么都不做。
温小禾掰开他的手,瞪他一眼,夺过他手中的饭碗,拿起勺子自己吃。
饿得前胸贴后背,又刚退烧,手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别说吃粥了,光是端着碗,手都不稳,米粥在她手里摇摇晃晃。
突然,她手里的碗被人抢走,她仰头,陆北骁的一张俊脸已经凑到了她的眼前。
他单手端着碗,喝了一大口,低头吻上她的唇,熟练地撬开唇齿,把含在口中的米粥全部渡到她的嘴里。
温小禾本能地吞咽,陆北骁一手扣着她的后脑,一手端着碗,一口一口的喂给她喝。
喝完大半碗米粥,温小禾得了自由打了个呛嗝,推开陆北骁,恼羞成怒。
“你恶不恶心啊,都是口水。”
“你觉得比这更恶心的,我都吃过了,还嫌口水?”
陆北骁放下手中的碗,又端起一杯水,眼神扫过水杯,又看一眼温小禾。
“无耻。”温小禾迅速抢过他手中的水杯,似躲什么一样咕嘟咕嘟喝下好些温水。
陆北骁被骂脸上一点不生气,看到她吃了饭也喝了水,眼神也柔和了些。
“你出去,我要休息。”
温小禾轰他走,态度坚决,她一点都不想看到他,他坐在这给她一口一口地喂粥,只是因为良心有愧。
他现在关心她,不就是因为她要活着,活到三天后跟纳塔结婚吗,她死了,他没法纳塔交代。
不是真心的,他做再多都没用。
陆北骁紧蹙眉头,给她盖上被子,沉声说:“这是我的屋子,你让我去哪儿?”
她现在这个样子,虚弱地连个碗都拿不住,他能走吗?
温小禾被怼得无话可说,现在是她霸占着他的屋子,撵他走似乎确实说不通。
她抓紧被子躺下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背对着陆北骁,合上眼。
睡是睡不着的,心绪不安,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床边一轻,心里一慌扭头寻过去,看到陆北骁没走而是坐到了桌边,她放下心,又把头扭了回去。
陆北骁手里拿着一本书,目光上移,看一眼床上隆起的被子,又深情又警惕。
小弟在外面看到他,敲了敲窗户,推开门跑进来,大喊一声:“骁哥。”
“小点声。”陆北骁合上书,凌厉的目光扫他一眼。
小弟注意到床上的女人,冲着陆北骁连连点头,声音压低:“大哥让我给你送钱过来,说婚礼要用钱的地方多,不用省。”
陆北骁瞟一眼他手中拎着的行李包,包里鼓鼓囊囊的,少说也是塞了二三十万在里头。
是结婚,又不是赌博,哪儿需要这么多。
况且,这婚,注定结不成。
“放这吧。”他指了一下桌子,小弟立刻把行李包抬到桌上,眼睛像是粘在钱上了似的,手松开眼没离开。
陆北骁瞥他一眼,大手一伸,从里头掏出一沓现金,递他眼前。
“拿着吧,这两天没什么事不用往我这边来了。”
小弟见钱眼开,双手去接厚厚的现金,他似乎能闻到钱上的香气,点头哈腰地说:“是,是,我明白,骁哥您放心吧,保证没人过来打扰您跟大夫人相处。“
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小弟也不是没见识的人,能在纳塔老大身边讨生活,他也是见多识广的,他晓得,这叫什么来着,对,叫共妻。
意思是好几个男人固定跟一个女人有夫妻之实,听说在弥糯有这种事,这地方武装冲突比一天三顿饭都平常,谁有功夫谈情说爱,逮住一个女人就一哄而上了,图省事。
“滚。”陆北骁听到刺耳的字眼,周身笼罩着逼人的寒气,黑眸中突生两簇熊熊燃烧的妒火,将钱甩在他的身上。
这屋里哪儿有什么大夫人,只有他的女人,那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
小弟不知道哪儿句话惹怒他,赶紧捡起地上的钱,屁滚尿流地跑出去。
陆北骁重新拿起桌子上的书,随便翻开一页,书上有好些字都被扣掉了,残缺不全。
这书怎么看,让人捉摸不透。
他眼睛里没字,大手撕掉残缺不全的页,剩下一串乱七八糟的页码,这些数字在他的脑海中迅速按照某种规则排列组合,形成一句话。
“事情已办妥。”
他眼神中多了一抹惊讶的神色,而后良久的深思。
并非是这句话的本身让他多意外,而是这种传递信息的方式,只有他和羊知道。
问题是,羊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为了掩护他,暴露了自己。
第9章 chap.9 “不然呢,不是老大的种……
陆北骁伸手擦她脸上的汗,被她扬手挡住,猛推一下,他吃痛得闷哼一声,目光垂落到肩头,包扎好的伤口又撕裂,鲜血渗出纱布。
温小禾下意识担心他,跟他双目对视上,又狠下心一句话也不说。
陆北骁突然捧起她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乞求似地说“帮我包扎一下吧,肩膀很疼。”
第10章
温小禾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男人温暖的大手抚在她的手背上,黑色碎发下一双迷人的桃花眼,笔直浓密的长睫像刚出生的婴儿才会有的,干净又纯粹。
这都是假象,他就是用这副皮囊骗了她三年,现在还想着故技重施,想的美。
她没有半点犹豫,从他的两手之间抽出手,冷声说:“不合适吧,我怎么说也是你的大嫂,让我给你包扎伤口是不是太暧昧了些?”
陆北骁眼色一沉,右手扣住她的后脑,蛮横地吻上去,吻得又急又重,像是在夺取她口中的氧气。
温小禾紧闭双眸,如翼般的睫毛不停地颤抖,用手推他的手臂,摸到一股湿润粘腻的液体。
吻还没有停下,她睁开眼,目光瞥向一侧,看到陆北骁右臂上的血,已经浸透纱布沿着肌肉线条流淌到手腕上,鲜红夺目。
她呜咽着让陆北骁停下来,再吻下去,血就要从他的手腕上滴落到地上了。
肉眼轻易就能看到,他手臂上一道血流越流越快,缠着的纱布成了红色,湿爬爬地贴在他结实有力的臂膀上。
她不停地被陆北骁引导着换气,氧气从唇边渡进去,又迅速被吸走,整个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细腰向下塌陷几分,陷入被子里。
良久,陆北骁终于松开她,她掀开被子,骂一句“疯子”,从床上跑了下去,光着脚又跑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帆布包。
她提着包的两个角,把东西都倒到床上,两只手扒拉着找药。
陆北骁坐在床边,拇指擦了一下嘴角的水渍,玩味地一笑,默默地看着她找东西。
温小禾一手拿着草药包,另一只手拿着洁白干净的纱布条,将药包按在他肩膀的伤口处,按了好一会儿,血流终于止住了。
她展开纱布条,一圈一圈地把纱布缠绕在他的肩膀上,从肩头绕到背后,再绕回来,反反复复好几次,最后在他的上臂处打了个结,动作熟练利索,眼神专注认真。
陆北骁任由她摆布,眼神夹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草药包按在伤口上是很痛的,里面有三七、紫珠、小蓟好几味药,他一声不吭,像是没有知觉。
“还是老婆对我好。”
陆北骁冷不丁地说这么一句,声音温柔宠溺,温小禾神色一顿,停下手中的动作,过了两秒拿起床上的帆布包,朝着他胸前打过去。
“混蛋,你还知道我是你老婆啊。”
“当然,就算让我再失忆一次,我也不会把这事忘了。”
陆北骁这话更像是承诺,而不是什么夸大其词,他跟在纳塔身边出生入死,哪天死,哪天失忆,这都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不会忘记她,永远不会,这份感情早就在过去的一千零九天缓慢地刻进他的骨头里,深深地凿进去,再也抽不出来。
温小禾身体前倾过去,伸出食指贴上他的唇,一脸认真地摇头说:“不会,你不会再摔下悬崖也不会再失忆了。”
她无数次这样祈祷,无比虔诚。
陆北骁攥住她的手指,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处,暖和了些,浅笑说:“好,我答应你。”
从前他从未怜惜过自己的命,包括跟师父在一起潜伏的时候,他做事也是首当其冲,抛头颅洒热血,不畏生死,只求完成任务。
自从在湄索走一遭回来,他就感觉不一样了,整个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勒住,连带着浑身四肢也伸展不开,时不时就会走神,思绪漫无目的地飘荡,情绪低沉,好似丢了神智。
直到在大巴车上看到她,他注意力瞬间集中,三魂七魄归体一般有了精气神,当他看到她被人用枪抵着头的时候,他简直要疯了,差点一枪打死身边的小弟。
还好最后子弹偏离了,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没有漏出破绽。
他的心在她手里攥着,他们注定是分不开了。
温小禾忽然意识到什么,表情严肃起来,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陆北骁看着她不说话,显然她猜得没错,他已经恢复记忆了。
这样就说得通了,他想起了曾经的事情,所以就回到了纳塔身边,他想过回在缪瓦的日子。
在这里,他拥有一切,地位,金钱,受一众小弟的尊重和敬佩。
而且,纳塔可以掳女人开后宫,为所欲为,难道他不羡慕吗?他怎么可能甘心在湄索偏僻的村庄里跟她厮守终生。
人性,无论男女,都是趋利的。
“除了纳塔,你还想起谁了?”
“你的家人呢,他们在哪儿,还有,你究竟是中国哪个城市出生的人?”
温小禾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从前她不问,那是因为陆北骁失忆了,问也问不出什么,不代表她不想知道。
她第一次给陆北骁处理伤口的时候就知道,他不是寻常男人,应该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军人,大概率是从北边来的。
可她没想到,他竟然不是正统军人,而是缪瓦的武装分子。
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暴动者”三个字跟陆北骁这个人联系在一起,他长得太正气了,像是旧版报纸上才会有的帅哥,剑眉星目,五官大气。
他明明更适合当军人,或者是警察,当然,在湄索,当军人要好过当警察。
警察是一群酒囊饭袋,整日欺压百姓,跟富商有钱人勾结,只为上层人服务。
军人就不一样了,政府军是扫平暴动武装分子的主力军,是百姓心里救世主的存在。
陆北骁凝视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除了你,我没有家人,只有一个师父,我敬他如父,他爱我如子。”
“师父?他现在哪儿,我们可以把他接到湄索去,照顾他,给他养老送终。”温小禾还想着让陆北骁跟她回去,他敬重的长辈也是她的长辈。
“他前几年的时候就死了。”
陆北骁仿佛想到了什么残忍的画面,黑色瞳孔骤缩,脸色阴沉,他不会放过纳塔的,早晚会替师父报仇。
温小禾觉得自己说错话了,闭上嘴,看着陆北骁,她不打算再问下去了。
陆北骁很快就缓过来,脸色恢复寻常,看不出一点悲伤难过,继续说:“我的祖籍是芒市,这个地方在中国一个叫云南的省份。”
“但我出生在清迈,十八岁离开清迈来到缪瓦,七年后,在一场交易中中了埋伏,滚落山崖。”
他不再继续说下去,后面的事情温小禾自然都知道,三年里朝与暮,她和他从未分开过。
温小禾并没有过问这些事情,他却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把能说的都说了,这短短两句话,就是全部能说的。
他在缪瓦这么多年,还没有人知道他的祖籍是哪儿的,只知道骁哥是清迈人,孤儿出身,打枪厉害,打架更厉害,做事也够不要命的,一股狠劲。
温小禾听着他说完这番话,不知为何心里很疼,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
他一定吃了很多苦,从小到大,估计来到缪瓦之后,日子还不如从前了,摸爬滚打,混到今天这个位置。
她更坚信,陆北骁不愿意离开,是因为不想放弃在这里拥有的一切,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怎么会甘心扔掉。
“我知道这一切你得来的不容易,可是为什么要拖我下水,我不可能嫁给纳塔的,如果他逼我,新婚之夜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陆北骁伸出手捂住她的嘴,这话听着太不吉利了,什么死不死的,只要他还活着,她就死不了。
就算这辈子寿终正寝,他也会死在她前面,先到黄泉路上替她清道,省得她被沿途的小鬼骚扰。
温小禾闭上嘴,他的手松开,顺带着扯一下被子,包裹到她的脖子位置,语气平淡地说:“再睡会吧,等五六点钟的时候,我带你去买东西。”
“我不去。”
温小禾一口回绝,她才不要去买什么婚礼用的东西呢,最好这场婚礼办不成,她也不用嫁给纳塔了。
陆北骁脸色一变,口气不容置辩:“不行,你必须去。”
温小禾一愣,眨了眨眼睛,他刚才还说话温温柔柔的,怎么瞬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目光冷冽,铁青着一张脸。
“去就去你变什么脸啊,这附近的市场在哪儿?”
她在山上没看到有村子,没有村民的地方哪儿会有集市,集市都是在村庄附近开设的,一般是周天会开市,今天刚好就是周天。
“山下,我开车带你去。”陆北骁严肃着脸,起身站起来。
他背对着温小禾,脑袋后面没长眼,自然是没看到温小禾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
又惊又喜,眼里生光,漂亮的眼珠一个劲地转,竟然在山下,这么说,她可以下山了?
听他这意思,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起去集市,岂不是很容易就能逃跑?
她混迹在大街小巷倒卖碟片这么多年,最擅长在这种弯弯绕绕的集市村落之间把人甩掉了。
第11章
“别等了,现在就去吧,等五六点钟人都快走没了,去了也买不到好东西。”
温小禾掀开被子,穿上鞋,拉上他的手腕,迫不及待地往外走。
陆北骁经过桌边,捞起椅子上的外套,搭在自己的手肘上,等下天黑就冷了,她穿得单薄,容易复烧。
温小禾拉着他的手腕,比他快走半步,陆北骁任由她抓着他的胳膊,垂眸注视着她的脑袋。
跟刚结婚的时候一样,她抓着他的手,还要用手指勾住他的袖子,双重保障下抓得又紧又牢生怕他跑了。
可是她已经两年多没有这样的举动了,她现在又变得敏感且没有安全感了,这一切都拜他所赐。
他把她掳到山上,又把她嫁给纳塔,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她在大巴车上喊了他的名字,声音太大了,跟在后面的小弟都听到了,难免有人把这事告诉纳塔,如果他不这样做,她下车就会被纳塔的人盯上,
等回到湄索的村子里,她一个人遇到什么危险,他就是有法子救她时间也来不及,还不如把她带走,至少在他身边,他能时刻注意到她。
陆北骁发动车子,打过方向盘,停在门口的铁皮卡车掉了个头,从大路驶向山下。
两人刚走,一个守门的小弟就把枪被在身后,小跑着去给纳塔送信了,骁哥带着大夫人刚刚下山了,纳塔老大当然得知道。
温小禾默默记住沿路的标志性的树干,等她跑出去,她就去跟军方说缪瓦老巢的位置,让他们带人把十恶不赦的纳塔杀了。
“这么高兴?”
她看着窗外,耳边传来了陆北骁的声音。
“能下山当然高兴了。”她脱口而出回答他,眼神突然一变,扭过头看他,又说:“我的意思是能去买东西,而且花的不是我自己的钱。”
陆北骁轻应一声,目视前方,两手握着方向盘,挽着袖口露出一小截小麦色的粗壮手腕,手腕干净极了一点汗毛也没有。
温小禾盯着他光秃秃的手腕,突然想到了什么,打开身前的帆布包,埋头翻找什么。
找了好一会儿还没有把手从包里拿出来,她皱起眉头,撇撇嘴,一脸的不情愿,漂亮的眼眸里似在费劲地回想什么。
“怎么就没了呢……”
“什么没了?”
陆北骁几乎是秒回她的话,眼睛目视前方,注视着蜿蜒曲折的山路,耳朵却时刻留意着她的动静。
“红绳,你走后我去寺里求的,求大师保佑你平安,大师说如果能见到你,一定要把红绳系在你的手腕上,防止你人又不见了。”
陆北骁不信神佛,但既然她一心求来的,他没有拒绝的道理。
“长什么样,等下回去找找,可能丢在屋里了。”
温小禾点点头,合上帆布包,回想了一下红绳的特征,没有什么特别的。
“就很普通的一根红绳,好像有个黑珠子。”
“好。”陆北骁应声,只觉得这群僧人真会坑蒙拐骗,一根红绳能有什么神奇的作用,又是保平安又是防人丢。
她喜欢,那他就带着,有没有用的,无所谓。
山上。
通风报信的小弟背着枪跑进纳塔的屋子里,正巧看到两个人架着一个昏厥过去的女人从屋子里出来,心生好奇,上前询问:“这不是婉拉姐吗,她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老大威武呗。”其中一人瞥他一眼,模棱两可的回答他,又意味深长地色笑起来。
“那怎么就被抬出来了,不是应该……”
至少应该把人留在屋里,等她醒来自己走不是,好歹……好歹纳塔老大尽兴了,应该心情不错的。
“这屋?开什么玩笑,老大说了,这屋三日后当婚房,里头的床是跟大夫人洞房花烛夜用的,她什么身份,也配留下。”
小弟连连点头,这么说也对,他忽然看到女人双腿之间在流血,说话变得结结巴巴。
“血,怎么流血了?”
“大惊小叫什么,没见识的东西,老大说了,她这是小产了,不打紧,找医生给她开点药吃死不了的。”
背着枪的小弟这才注意到女人微微隆起的小腹,看样子有三四个月了,他一脸震惊的模样。
“是老大的孩子?”
他才来缪瓦不久,确实不知道纳塔会心狠成这个样子,为了一己之欢,连最宠爱的女人和自己尚未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
“不然呢,不是老大的种,还能是你的啊。”
“再说了,老大最不缺的就是儿子,这个没了就没了,后院有的是,况且等到三日后一成婚,自然有大夫人给老大生儿子,从夫人肚子里生出来的才是缪瓦的小少爷,明白吗?”
说完,两个男人架着赤裸着身体昏过去的婉拉大摇大摆的离开,走在道上,丝毫不避讳别人的目光。
再得宠的女人,都是纳塔老大的玩具罢了,玩具哪儿有什么自尊,能喘气活着就算老大心善了。
第10章 chap.10 “不,不要开枪!”……
山下一片平原,视野变得空旷。
远远的看到人头攒动,地上摆着好些东西,还有简陋的摊贩小车,热腾腾的雾气绕在半空中,吆喝声一声比一声高,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辆铁皮卡车停在路边,温小禾从车上下来,望着眼前所谓的集市有些疑惑。
“怎么跟湄索的集市不一样?”
没想到,在缪瓦,就连山下卖日常用品和吃食零嘴的人身上都背着枪,像是庄稼汉的模样,也像是打猎的人,全是男人,没有女人。
“他们是附近村子里的人,是缪瓦的百姓。”
“纳塔给他们每个人都配了枪,为得是让这些人心甘情愿归顺缪瓦。”
陆北骁停好车,站到她身后,跟她解释。
温小禾一边往前面走,一边小声说:“你们不怕这些人联合起来反抗吗?”
“他们不敢。”
陆北骁上前一步,跟着她的脚步,强硬地牵上她的手,周围人瞥眼打量温小禾的样子让他浑身不爽。
温小禾想要抽手,被他冷冷地看一眼,劝道:“你最好别松开我的手。”
她以为是这集市上会有什么危险,只好老老实实地跟他十指相扣。
“骁哥,好事将近啊,恭喜恭喜。”
卖红布的摊前,一个年轻男人跟陆北骁打招呼,递给温小禾最好的一匹布,笑得很是高兴。
温小禾接过红布,一脸诧异,他不害怕陆北骁吗?
“你叫他骁哥?”
她摸了摸布,还给摊前的年轻男人,她不是诚心要的,走个形式给人看罢了。
“当然了,大伙都这么叫。”
“那你管纳塔叫什么?也叫大哥吗?”
温小禾继续问,她不相信这些人是真心喜欢陆北骁的,他可是缪瓦的二把手,跟纳塔没什么两样。
卖布的年轻男人一时语塞,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听到纳塔两个字,脸色都变得难看了。
温小禾拉着陆北骁转身要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不是,纳塔是人形恶魔,村子里没人会喊他大哥,但骁哥不一样,如果不是骁哥当年劝说纳塔放过我们,我们整个村子的人都会被屠杀。”
温小禾扭头看他,他神情真挚,不像是说谎话的样子。
她仰头,陆北骁面无表情,似乎这事对他来说不足一提,完全没放在心上。
“是你救了他们?”
她现在越来越不懂了,明明陆北骁不想残害百姓,为什么还要留在纳塔身边助纣为虐。
他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吗?
“你为什么救他们?”
陆北骁垂下眼眸,沉沉地看着她,他没说话,手心一空,温小禾抽走手,一脸严肃地质问他。
她要他说实话。
卖布的年轻男人瞬间变了脸,站起来,指着她怒道:“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呢!”
他一嗓门,像是跟人吵起来了,周围的几个摊位上的同村人全部站起来,成堆地往这边走来,要打群架似的。
温小禾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没有说不该救,她只是想知道陆北骁是出于什么原因劝纳塔不要屠村的。
因为他心里还有善念吗?如果是这样,她就要留在这里,说服他一起离开,哪怕……是成为缪瓦的大夫人。
陆北骁深邃的眼眸动了动,语气低沉,一字一句地说:“留着他们,才有这个集市,对缪瓦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温小禾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手臂从人群中走出去,众人下意识地给陆北骁闪开一条路,眼神依旧怨气横生地看着他身旁的女人。
“骁哥怎么会跟这样的女人在一起?”
“没听说骁哥要结婚啊,倒是听人说纳塔要迎娶大夫人,请柬都发出去了。”
“你是说刚才那个女人是纳塔的妻子,不是骁哥的,怪不得呢,长得够漂亮,心也真够坏的,竟然不想让骁哥救咱们。”
第12章
……
温小禾没走远,听到身后的声音,肩膀紧跟着一颤,停下脚步,思虑着该怎么解释。
陆北骁松开她的手臂,低头看她一眼,转身朝着身后的村民说:“你们误会她的意思了,她也不是什么大夫人,是我已经过了门的妻子。”
温小禾惊讶地仰头望着他,金灿灿的夕阳光芒从他额前的碎发散下来,照在脸上,深邃眸光那么坚韧执着,这番话对他来说,好像比他的命还要重要。
村民在他的注视下散开,各自去摊前招呼生意了。
既然是骁哥的妻子,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骁哥的面子,他们都得给,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横竖不过是一句有歧义的话,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北骁转身看到温小禾站在他身后一脸茫然的表情,微微弯下腰,凑近她,沉声问:“我说的有错吗,怎么这副表情?”
温小禾抿抿唇,平视他的眼睛,问他:“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不是吗?”
陆北骁站直,目光从她眼前移开,一本正经地说:“嗯,他们知道没什么。”
言外之意,就是山上的那群人不能知道。
温小禾心里想了一万个理由,他这么做一定有这么做的道理,她不再继续追问下去,决定先干正事。
这次下山,可能是她唯一一次逃走的机会了。
陆北骁在众目睽睽之下,牵上她的手,带着她从集市中穿过去。
路过摊位前,凡事温小禾看一眼的东西,他就掏钱让摊主包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他手里抱着的东西越来越多,吃的玩的,就是没一样是为三日后的婚礼买的。
温小禾松开他的手,去接摊主递过来的香蕉煎饼,双手捏着,咬下一口,香蕉的软甜和煎饼的酥脆合二为一,炼乳和巧克力酱均匀的涂抹在煎饼上,堪称一绝。
她走在前面,陆北骁跟在她后面,她不说话,他也不开口问她。
走着走着,温小禾停下来,突然捂上肚子,拧巴着一张小脸,急急地说:“我肚子疼,应该是吃坏肚子了,我先去厕所,你站这等我一下。”
不等陆北骁应声,她已经跑出去了,不远处就是临时搭建的公共厕所,人来人往。
她跑进去,丢了香蕉煎饼的包装纸四处张望,果然,看到一个很小的后门。
她回头看一眼,陆北骁并没有跟上来,放心大胆地从后门跑了出去,外面是一片农田,坏就坏在,一个建筑物也没有,一览无余。
陆北骁很快就会发现她不见了,顺着后门出来,一眼就能看到她。
温小禾一直跑,没有半刻停下来,连成片的农田,远比她想象的要大。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实在是跑不动了,好不容易看到两个老人家手持镰刀弓着腰在前面割水稻。
她快跑过去,询问:“婆婆,请问从哪儿走能出去啊?”
老妇抬头看她,手上割稻子动作没停,哑着嗓子说:“出去?你是说从这村子里出去吗,还有好一段路呢,你一个小姑娘约莫要走到天黑才能出去。”
温小禾犯了难,满目愁色,怪不得陆北骁轻而易举地就把她放走了,原来这个村子这么大,她要出去,也不能走这条路啊。
她抬抬头,前面还是一望无际的平整农田,最高的庄稼才到她的膝盖处,但凡是有个人,一眼就能看到。
“小姑娘,不如到我家去吧,等明儿老婆子我亲自送你出村,早上七点钟村口会有一辆大巴车经过,你坐车就能走。”
老妇看她不像是本地人,猜到她可能是山上那群混蛋掳来的女人,可不能让她再落在那群人手里了。
“太谢谢您了,婆婆。”温小禾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村子这么大,她躲起来,缪瓦的人没那么容易找到她。
老妇放下手里的活,同一旁的老伴说:“你先干活,我带这姑娘回去烧饭菜,你早点回家。”
温小禾站在一旁连连点头,她刚跟上老妇的脚步准备离开,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往哪儿走啊。”
温小禾身体一僵,顿了好几秒才转身,看到身后的男人,她整张脸变得惨白。
如果是陆北骁,她还不至于这副表情。
纳塔站在不远处,一身迷彩军装,深棕色的作战靴深深陷入水稻泥地里,皮面上一层脏兮兮的泥,一双鹰眼凝视着她,阴测测的,灰色瞳孔中酝酿着腥风血雨。
他就站在原地不走向她才是最吓人的,像是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远远的看着不够真切也不够清晰,身上好似环绕着一层白雾,十分骇人。
温小禾睫毛猛烈地颤抖着,看到他手一挥,身后的几个小弟抓起枪,纳塔的嘴唇好似动了动,听不清说什么。
枪口很明显不是对着她的,而是,对着她身边的老妇人。
“不,不要开枪!”
温小禾拼命地摇头,惊慌失措,她宁可纳塔让人把枪口对准她。
纳塔无动于衷,冷冰冰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薄唇起启,只有两个字口型非常容易辨认。
“开枪。”
温小禾心一横,一把扯过身后的婆婆,将整个后背暴露在枪口下,她紧闭双眼,趴在老妇人的身前。
第11章 chap.11 “连你都是我抢来的,……
“砰砰”连着两声枪响,温小禾右耳被枪声震地嗡嗡作响,她紧紧地环抱着身前的老妇人,老妇人泪流满面,哀求着让小姑娘放开自己,犯不着为她一个老婆子挡枪。
温小禾吓得紧闭双眼,老妇人突然“啊”的一声惨叫起来,推开她,双膝跪地扑到地上。
“老头子,老头子,你别吓我啊,你醒醒你醒醒。”
温小禾瞬间睁开眼,看到地上一滩血迹,躺在地上的老人家一动不动,衣服上两个血窟窿,不停地往外冒血。
她吓得踉跄一步,险些摔在地上,鞋尖深深踩进血泥里,染红了浅棕色的皮面,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触目精心的血红。
她见过很多死人,却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一个大活人在几秒之间中弹身亡。
她愣神的功夫,纳塔已经朝着她走过来了,还没走近,长臂一伸把她拽进怀中,一手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
“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就是你逃跑的代价。”
温小禾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干呕了一下,浑身都在颤抖,她扭头恨恨地瞪着纳塔,发疯了似的质问:“是我要逃跑,你要杀就杀我,为什么要杀别人,他就是一个老农,一个本分的庄稼人,他什么事都没有做错,只是刚好在这里遇到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这个混蛋!“
她声嘶力竭,对着纳塔怒吼,挣扎着从他怀中逃脱,一个不小心摔在前面的地上。
纳塔不扶她,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她,脸上毫无半点愧意和怜悯,反而更冷漠了。
“他们死了,你才能真正地长记性,不是吗?”
杀她太容易了,一个枪子儿的事,他暂时不想让她死,他很期待后天的大婚。
温小禾看着他就觉得胃里恶心,他的双手沾满血,是个恶魔,根本不是人,是畜生,猪狗不如的畜生。
她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脸上再次浮现惧怕之色,双唇剧烈地颤抖着碰撞在一起。
“不,你让他们住手,不要再杀人了,我跟你回去,我不跑了,真的不跑了。”
她爬到纳塔腿边,双手拽住他的裤腿,哀求的眼神看着他,精致漂亮的脸蛋上两道泪痕,泪珠顺着她尖细的下巴滑落到白皙颈部上。
纳塔眼神中泛起一抹动容之色,眉头蹙起,弯腰将她从地上拖起来,大手用力地抓着她的手腕。
“我脚边不干净,你以后不要跪。”
跪过他脚边的人太多了,数不胜数,在他眼里都是低贱的人,包括后院那些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
她不一样,她是他的夫人,应该跟他一样高贵,手起刀落,蔑视众生。
“好,好。”
温小禾不管他说什么,只是一味地连连点头,只要他能放了老妇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含着泪看向跪在地上的老妇人,眼前的悲剧都是她一手制造的,如果她老老实实地待在陆北骁身边,没有跑出来,老人家也不会因为她丧命。
她反握住纳塔的手臂,想着拉着他走,却发现纳塔没有要走的意思,纹丝不动地站着,灰色眸光审视一般看着她。
“我没骗你,我真的不跑了。“她再三保证。
纳塔敛眸,抻一下脖子,用舌头抵住下颚,沉声说:“我从不信任任何人,你跟我保证没用。”
他话音刚落,身边的小弟举起枪,枪口对准地上,紧接着两声枪响响彻半空,惊起田中鸟雀。
温小禾猛地转身看过去,不远处跪在地上的老妇人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鲜血从她的指缝之间喷涌出来。
第13章
老妇人张着嘴看向她,眼里没有半分怨恨,鼻息间只往外出气不再吸气,身体往后一仰重重地倒下,挨着老伴倒在血泊之中。
“婆婆!”
她挣脱开纳塔的手,踉跄着摔过去,爬到老妇人面前,慌忙从帆布包中拿出止血用的草药,摁在老妇人的胸前。
子弹打穿心脏,胸前喷溅而出的血柱不停的往外冒血,没有止血的可能。
她将帆布包里的草药包全部都倒出来,一个不剩,双手交替着给老妇人止血,她再怎么努力都是白费的。
“跑,跑……”
老妇人颤抖着手,手上沾满鲜血,抓上她的衣角,模糊不清地跟她说话。
脑袋奋力地抬起,再重重地落下,眼睛一闭,彻底没了气,身体瞬间冰冷,脸色是活人脸上没有的蜡黄,从头到脚的骨头和血肉在顷刻间变得硬邦邦的。
她绝望地松了手,她会医,从小看父亲留下的日记本学来的,药材都是她到山里一点点采的,摘药,分药,磨药,熬药,一步一个脚印,人还能不能活过来,她上手一看就知道。
当年陆北骁伤得那么重,摔断了胳膊,身上全是血,但是子弹打偏了,打在腹部,要不了他的命。
眼前的这个老妇人,心脏都被打穿了,连中两枪,不偏不倚,就算立刻送去医院也活不了了。
何况,缪瓦这地方,大概是没有医院的。
她瘫坐在地上,如同失去了魂魄只剩下一副身躯,缓缓扭头望向纳塔,声音冷清地问:“我都答应你了,为什么还要杀人?”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放过一个人对纳塔来说是不可能的,他只会杀人,不会救人,更不会因为什么人的求情而心软。
纳塔不吭声,朝着她走过去,目光一扫她的双袖衣角,全是肮脏的血,伸出手想要把她拽起来。
温小禾不知从哪儿拿出来的匕首,纳塔毫无防备,手臂被匕首划出一道血痕,血淋淋的。
他眉头一皱,下意识一个扬手的动作,凝视上她的眼睛,巴掌停滞在半空中。
温小禾仰着头,怒火中烧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他,紧绷着唇角,丝毫不畏惧。
目光下落到他的手腕处,一根红绳缠绕在小麦色的手腕上,格格不入,十分显眼。
“这是我的东西,还给我!”
她给陆北骁求来的平安红绳,现在戴在纳塔的手腕上,佛祖如果保佑这样的人,那才是真的不开眼。
纳塔故意晃了晃手腕,落下手,又用粗糙的大拇指搓磨一下,爱不释手的样子。
“哦,是你的?”
他抬起眼皮,嘴角一抹讥诮的笑,神色越来越凉薄。
温小禾不说话,盯着他手腕上的红绳看,光秃秃的红绳上只有一颗黑珠子,红豆大小,珠子一圈刻着密密麻麻的经文,她看不懂,但她确信这东西就是她的。
纳塔逼近她,她摔在地上,他就弯下腰跟她说话。
“在缪瓦,天上落下一滴雨,都是属于我的,明白了吗?”
温小禾冷眼瞥他,咬着牙说:“关我什么事,把东西还给我,这不是给你的。”
纳塔眼神一下委屈起来,捧着自己的手腕,仔仔细细地端详这根红绳,不舍地说:“如果我不还给你呢,你想怎么做?”
温小禾咬着唇,凶狠地说:“你不要脸,抢来的红绳是不会保佑你的,还会反噬到你身上,让你不得好死。”
纳塔不怒反笑,轻笑一声垂下手腕,大手扣上她的后脖,扯着她的脖子,逼她对视上他的眼睛。
“连你都是我抢来的,还差一根红绳吗?”
“反噬?好啊,我倒要看看是怎么反噬我的。”
他身上一点纹身都没有,这不应该,在这地界上,但凡是有头有脸想要发财的人都会去纹身,做法祈求心愿成真。
纳塔显然是不信这些的,却还是要霸占她求来的平安红绳。
他想要的东西,他会自己去拿,用不着别人送到他的手里。
温小禾后颈酸疼,脊骨发麻,她忍着疼再次攥紧匕首,这次不是冲着他的手臂刺过去,而是冲着他的心脏。
杀了他,一了百了。
纳塔想要拽她站起来,所以跟她靠得很近,胸膛在她的脑袋前面,她目光直视的位置刚好就是他的心,一颗冰冷残忍的心。
就在匕首尖端刚对准他的心脏的时候,温小禾的手腕突然被一只大手钳住,匕首飞落出去,整个人被顺势拉起来,往旁边跌跌撞撞好几步,远离了纳塔。
陆北骁用力抓着她的手腕,不让她再靠近纳塔半步,扫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语气平淡地说:“塔哥,您没事吧。”
纳塔直起腰,嘴角荡漾起一抹轻慢笑意,注视着两人攥在一起的手,眼底尽是狠戾。
“幸亏你来了,不然她就要把我杀了。”
温小禾惊愕地看向纳塔,她刚才的小动作,他都看到了,为什么不防备不夺走她的刀?
陆北骁态度谦和恭敬,面容清冷,沉声道:“不会再有下次,我保证后天的婚礼会照常进行。”
温小禾甩开他的手,捡起地上的匕首,气愤地看他一眼,迅速跑开。
纳塔望着她的背影,抬起手指着陆北骁,命令道:“你把人带出来的,你负责带回去。”
“是,塔哥。”陆北骁应声,刚好看到他手腕上缠着的红绳,一颗黑色串珠,目光短暂的停留了两秒。
纳塔用余光撇他,收起手,语气不悦地说:“你还有事?”
“没有。”陆北骁收敛眸光,眼里没什么温度,语气无甚波澜,面上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
直到纳塔带着人走远,陆北骁才垂下目光看地上的两具尸体,他神色冷峻,眼神中流露出百倍千倍万倍的愤怒,浑身被寒气笼罩着,紧攥拳头。
很快,纳塔这个名字就会在这世上彻底消失。
第12章 chap.12 “有我在呢,你犯不着……
温小禾一路跑到集市上,她回头看,陆北骁并没有追过来,但是她也不敢再逃跑了,只能站在车边等他。
天渐渐黑了,集市上的人都散去了,她站在空旷的地方,有些害怕,并非是因为周围寂静无人,而是因为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都过去一个小时了,陆北骁还没有过来,他不会是被纳塔给……她不敢再往下想。
陆北骁从远处走过来,脚步无声,一眼便看到蹲在车边的女人,她蜷缩着身体,冻得浑身瑟瑟发抖,倔强地仰着头,眼里噙着泪光,夜幕下像星星碎了掉落在她的眼里一样。
温小禾突然看到一双熟悉的靴子和男人的裤腿一角,她迅速站起身,一件宽大的外套从天而降披在她的肩上。
“你去哪儿了?”她语气急急,眼睛里都是担忧。
陆北骁拽着她身上的外套领口,裹紧些才放开手,沉声说:“放心,我没事。”
温小禾感觉到周身的温暖,心里的委屈一下子绷不住了,肩膀颤抖着哭起来。
“怎么办陆北骁,我害死了两个人,他们是因为我才死的……”
陆北骁定定地看着她,抬到她肩膀上方的手还没有落下就收了回来,声音难得轻柔:“他们没死,还能救。”
温小禾止住哭泣,隔着眼前的水雾看他,哽咽着问:“真的吗?可是我的草药包都用完了,血还没有止住。”
“你信我,如果你不放心,日后我带你去医院看他们。”
陆北骁一边安慰她,一边伸出大手用手背擦拭她眼下的泪痕,她这两天流的眼泪赶得上过往三年了。
从前是晚上哭,现在是白天哭,哭得更让人心碎。
他好几次忍不住要吼她,让她不要哭了,有他在,她死不了,缪瓦山下村子里的人一个也死不了。
“医院,什么医院?”
温小禾怎么不知道缪瓦还有医院,从前听人说,纳塔为了控制百姓,严格管控医疗物资,寻常人家连治感冒的药都没有。
“嗯。”陆北骁平淡应声,伸手拉开车门。
温小禾先上车,心里揣着疑问,等他从另一边上车带上车门后,她忍不住继续问:“你把他们送去泰国军方的医院里了吗?”
她太聪明了,这也是陆北骁心知肚明的一点。
他不说话,温小禾也不再继续问了,她不理解为什么陆北骁一个暴动分子头目能在泰国军方的医院里来去自如。
“别多想,只是有朋友是医生。”
陆北骁开着车,突然冷不丁地来这么一句解释的话,温小禾看破不说破,歪头道:“你想了半天就找了个这么离谱的理由吗?”
反政府的武装分子头目有个当军医的医生朋友,这能有人信吗?
陆北骁沉默不语,扭头扫她一眼,又专注地看着前面蜿蜒曲折的山路。
师父说他是最出色的卧底,从警校几千号人里挑选出来的佼佼者,做事滴水不漏,怎么到了温小禾面前,他就破绽百出了呢。
第14章
温小禾干脆直接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任务在身上?”
铁皮卡一个始料未及的刹车,她身体前倾,陆北骁眼疾手快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她这才没一头撞在前窗玻璃上。
车子停在陡峭的山路上,前面不远处就是缪瓦武装组织老巢的大门,几米宽的巨大木雕雄狮张着血盆大口高高地悬在半空中。
她不说他是什么人,反而直接问他接了什么任务,她坚信他不是缪瓦的人,至于是谁的人,她心里也有数。
“你别忘了,你是我亲手送给纳塔的,后天就是你跟他的婚礼,就算我有什么秘密,你也只是我随随便便就可以抛弃的棋子。”
棋子?温小禾眼睛一眨不眨,目光定在他的脸上,瞳孔里只剩下深深的震惊。
很难想象这话会从陆北骁口中说出来,他曾经为她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假的吗,在湄索的时候,有个男人当众羞辱她的出身,陆北骁就跟这人打起来了,一个人打十几个人,打破头脑门上全是血,回到家的时候还冲她笑,说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拿她的出身说事了。
也对,他现在恢复记忆了,甭管他是为了什么,反正不是为了她,相反,还可以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抛弃她。
她不再说话,陆北骁发动车子,飞快地驶入缪瓦老巢。
她今晚还是跟陆北骁一起睡,她睡在床上,陆北骁坐在椅子上,坐一宿。
每隔十几分钟,窗户后面就会有一个黑影闪过,是纳塔派来监视他们的,只要屋里有不正常的动静,外面的人就会冲进来,把他们抓个正着。
陆北骁在缪瓦七年,树立了不小的威望,纳塔既把他当左膀右臂,又忌惮他,随时准备出掉他。
身为手下却跟大哥的女人乱搞,确实是个能整治他的由头。
温小禾睡眠很浅,是多年以来的养成的习惯,她住的屋子是个木屋,窗户很低,门也脆弱不堪,她得时刻提防着。
一个漂亮的小女孩独自生活在动乱多发的村子里,危险就在她的身边。
这三年跟陆北骁生活在一起,她已经好很多了,没有听到脚步声就立刻惊醒,尽管这样,也耐不住外面隔十几分钟就晃动一下的黑影和如老鼠窜过一样细细索索的脚步声。
她翻身,紧贴着墙壁,双腿蜷缩着,膝盖几乎能抵在下巴上,双臂抱着自己的身体,眼皮时不时颤抖一下。
“爸爸,爸爸……”
她又梦魇了,嘴里小声嘟囔,呼吸起起伏伏,十分的不安。
陆北骁已经没法让她信任了,她在梦里梦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她的生父,温之言。
泛黄厚重的笔记本是她和父亲之间唯一的联系,密密麻麻的清隽刚劲字迹织就她此刻的梦。
那是一个温润儒雅的年轻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胸口插着一束洁白的茉莉花。
他从一个金光闪闪的门里走出来,慈祥地笑着,金光笼罩在他的身上,温小禾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暖。
她跑过去,手一伸,人就不见了,只留下一扇门敞开着,里面很黑,像是无尽头的深渊。
“爸爸!”
她惊叫一声,从噩梦中醒来,大口大口呼吸,双眸紧闭,长睫上沾着晶莹的水光。
感觉到整个头被按住,埋在一个柔软厚实的胸膛里,她缓缓睁开眼,看到陆北骁白天穿的那件黑色棉质体恤,布料蹭到她的脸颊上,没有想象的那么粗糙。
背后一只宽厚的大手一下一下地轻拍着,耳畔是低低沉稳的熟悉声音,一声声重复着安慰她:“别怕,别怕。”
她的脑袋良久没有抬起,小小的身躯被他环抱着,扑通扑通猛烈跳动的心缓缓沉下,是心安的感觉。
没一会儿,她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在温暖宽厚的怀中沉沉地睡过去。
第二天,大清早。
一道刺目的晨光穿透窗棂,洒在床上,温小禾翻了个身,正好拿脸迎上光,她睁开眼,只能半阖着双眼瞄向外面。
椅子上的人已经不见了,搭着一条薄薄的毛毯,叠得很整齐。
她摸了摸床侧,没有半点温度,不像是有人来过的样子,现在的陆北骁怎么会哄她睡觉呢,肯定又是一场梦。
她翻身坐起来,一手撑着硬床板,用另一只手揉揉双眼,眼皮比平日要厚重,肿的很高。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她偏偏头,避开刺目的光,等缓过来的时候,陆北骁已经走到她面前了,骨节分明的大手拎着一件不算新的红色嫁衣。
“穿上试试。”
温小禾看一眼他扔在床上的红嫁衣,不悦地说:“明天才是大婚,现在试什么?我不试。”
陆北骁把她拽起来,手上的力道不算轻,她吃痛的皱眉,抱怨道:“你干什么啊,大清早的发什么脾气。”
“婚期改了,今天大婚。”
“我等会儿可能不在你身边,你穿上嫁衣藏好匕首,老老实实地配合,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要反抗。”
“婚礼必须照常进行,不能有半点差错。”
陆北骁脸色冷沉,身上衣服和脚下踩着的靴子沾着不容易看出来的尘土,温小禾这会儿才察觉到他身上风尘仆仆的气息,他像是火急火燎地干了什么事,急匆匆赶回来的。
“是出什么事了吗?”
温小禾立刻站起来,看都不看床边的红嫁衣一眼,只一味地盯着眼前的陆北骁。
陆北骁久久地与她对视,语气坚决:“没有,你不需要知道,我保证你不会有事。”
温小禾摇头,这话什么意思啊,什么叫保证她会没事,那就是有事的意思,事情还不小。
“不行,你要做什么,带上我,我可以帮你。”
“你当好今天的新娘,就是在帮我了。”
这是陆北骁唯一能跟她说的话,他又转身走了出去,两个小弟跟他擦肩而过,恭敬地喊他一声骁哥,朝着屋子里的温小禾走过来。
温小禾用手一摸床上的红嫁衣,这才发现嫁衣下面藏着一个匕首,锋利短小,比她之前随身带着的那一个要尖锐得多,刀锋锐利,寒光四射,看起来能削铁如泥。
“这把匕首是给你玩的,没那么锋利,省得你不小心伤到自己。”
“那有什么用,又杀不了人。”
“有我在呢,你犯不着干这种事情。”
这是陆北骁几天前送给她那把匕首时说的话,当时她没有危险,只是他下定决心要离开湄索一段时间。
那这一把更为锋利的匕首算什么?
他是下定决心要赴死去吗,所以给她一把更为锋利的,让她有能力保护自己。
“陆北骁!”
两个小弟已经走进了屋子里,她想要说的话只能生生咽下去,冲着走远的男人大喊一声。
“大夫人,我们是来接您去拜堂的,您怎么还没穿嫁衣啊?”
小弟见她望着走远的骁哥,又看看被扔在床上的红嫁衣,犯了难。
“滚出去。”温小禾怒斥一声,她心里窝火,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陆北骁一句都不愿意告诉她,他们不是夫妻吗,她凭什么不能知道。
小弟上前一步,态度还算恭敬:“您别难为我们,纳塔老大说了,您要是不想换衣服,他就亲自来给您换。”
底下的人都说,纳塔老大娶的夫人其实是骁哥相好的情人,骁哥为表忠诚,亲手把这个女人送上老大的床,确实是个干大事的人。
他起初还不信,得了这么个差事,来看过才信了,这女人的心百分百还在骁哥身上呢。
第13章 chap.13 “啊……好疼。”……
温小禾仰头直视他们,眼神很凶,两个小弟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灰溜溜地跑出去了。
他们可不敢真惹怒大夫人,只能去找纳塔老大禀明此事。
“关上门!”
她大喊一声,门“哐当”一声被关上,关门的小弟险些挤到自己的手,隔着门惊慌地哎呦一声。
夫人好大的脾气,简直比纳塔老大还要阴晴不定。
温小禾瞥眼看床上的红嫁衣,这衣服是从哪弄出来的,像是别人家压箱底的东西,陆北骁带人去山下抢来的?
她百般不愿把这衣服穿上,只是看着就浑身刺挠,纳塔的脸浮现在她脑海中,足够让人恶心。
想到陆北骁临走时说的话,她犹豫着拿起嫁衣,放在双膝上展开,红色的长袖裙子,胸前是密密麻麻的手工刺绣,布料偏硬,从款式看,约莫是十几年前做的。
她起身从床上起来,把身上的衬衣解开,动作缓慢,面无表情地套上红嫁衣,好像行尸走肉一般。
“哗啦”一声打开门,阳光直射在她的脸上,憔悴的一张脸毫无血色,像是被薄薄的一层雪覆盖着的枯萎玫瑰花。
不仅是双眸,连唇色都是清冷的,好似一抹惨淡的月光在嘴角抿开。
鲜红的嫁衣是她身上唯一的亮色,裙摆拖在地上,每走一步裙边就带起一些地上的泥土,脚边脏兮兮的,她不在乎。
第15章
不像是出嫁,倒像是赴死。
周围的人路过都停下来看她,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只是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这就是大夫人吗?怎么连个笑脸都没有,长得再漂亮顶着一张死人脸,纳塔老大也下得去嘴?”
“咸吃萝卜淡操心,老大喜欢偏要娶她,你管得着吗?”
“那…..后院的婉拉姐咋办,咱们都以为她会成为夫人呢,她自个也是这么想的,私下早就让人喊她大夫人了。”
“嘘,别提,小心被大夫人听到了。”
……
温小禾瞥眼看他们,眼神冷冷的,什么大夫人,她才不是呢,今晚纳塔如果对她用强,她就用匕首杀了他。
她充满恨意的眼神在别人眼里,是对婉拉的嫉妒和醋意,至少周围的一众小弟都是这么觉得的。
一个长相貌美的女人从旁边走过来,脸上是病态,嘴唇泛白,身上穿着朴素的长袖长裤,打扮的像是山下村子里的女人。
她步伐缓慢,走到温小禾面前,与她对视上,仔仔细细地端详她一番。
“原来是你。”
温小禾也认出她来了,是前几日趴在纳塔脚边卑微求欢的女人。
不一样的是,她今天身上裹得很严实,脸上浓妆艳抹尽数褪去,从一株艳丽的红芍药变成了楚楚可怜的白桔梗。
“你这是怎么了……”
她好心询问婉拉的病情,却被眼前的女人突然扬手扇了一耳光,清脆地巴掌声穿透耳蜗,整个脑袋嗡嗡作响,半张脸火辣辣地疼。
温小禾捂着脸,头还没抬起来,就扬起手回了她一巴掌,婉拉的脸上也瞬间多了一个红肿的五指印。
打架吗?她从不吃亏。
落在她手上,招惹她的女人一巴掌,招惹她的男人更是两巴掌,都逃不过。
“你敢打我!”婉拉凶狠地瞪大眼睛,疯了似的伸手撕扯她的头发。
温小禾迅速躲闪开,婉拉摔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双手陷进泥地里,仰头瞪眼看她,恨恨地说:“你连个处都不是,塔哥凭什么娶你,我十六岁就跟了他,三年怀过五次孩子,却没有一个活下来,是我自己不要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温小禾低头看她,竟然从她眼里看到了一丝真情实意,她对纳塔竟然是真心的,简直是疯了。
周围的小弟纷纷唏嘘不已,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纳塔老大向来只睡雏,睡过几次就杀的杀,扔的扔,现在竟然娶一个“二手货”。
婉拉看到她一脸漠然的表情,心里更加气愤,又继续往下说:“生孩子要十个月,十个月的时间,足够让塔哥忘了我……”
婉拉提防着所有人,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女扮男装出现在纳塔眼前,又轻而易举地被纳塔看上。
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卖碟片的假小子摇身一变成了缪瓦的大夫人。
而她,昔日风光无限的情人,因为这次的流产,身子彻底毁了,塔哥不会再看她一眼了,让她这么甘心。
温小禾双膝一弯,蹲到地上,双手抱臂靠近她小声说:“我不会在这里待久了,你只要活着,纳塔还是你的。”
她的话,仅婉拉一个人能听到,婉拉一惊,震惊的眼神望着她,不可思议地说:“你想走?”
温小禾没在说话,她提起裙摆,转身准备走,婉拉伸手拽住她的裙子,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压低声音说:“我可以帮你。”
“不用,我有办法。”温小禾掰开她的手,语气平淡地拒绝了她的好意。
婉拉望着她的背影,眼底一抹难以捉摸的神色,她走不了的,纳塔早就布下天罗地网了,他知道有人会趁着大婚之日作妖。
唯一能帮温小禾离开的人,只能是她。
纳塔已经抛弃她了,她可以随时下山,走了就不必回来了,她等到现在还没走,是要亲眼看看这场大婚,她梦寐以求的婚礼。
三年前,她被亲爹和后妈虐待,差点打死,是纳塔下山掠夺物资的时候杀了他们,她求纳塔带她上山,她愿意以身相许,做什么都可以。
山上所有女人里,她不是最漂亮的,却是唯一对纳塔有真心的,他喜欢什么,她就做什么,无论床上床下,够卑微够低贱,自然成了他最宠爱的情人。
温小禾一路走到纳塔的屋前,穿着一身迷彩军装的魁梧男人已经站在门口等她了。
纳塔摆了摆手,让一旁说话的小弟都走开,他看到女人身上鲜红艳丽的嫁衣,神色一恍惚,迈着大步走过去。
“你今天很漂亮。”
纳塔小心牵上她的手,亲吻她的手背,头颅向下低,眼神却是上挑的,透着一股狠厉直视她冰冷麻木的双眸。
温小禾嫌弃地甩开手,手背但凡沾上一点水光都让她恶心。
纳塔阖了阖眼,忍下怒意,再睁开眼,皮笑肉不笑,沉声说:“我去前面喝酒,你进屋等我,等天黑我们就洞房花烛夜。”
山上没人结过婚,村子里连个敢上山主持婚事的人也没有,只能这么办,空地上摆上好几个桌子,坛子酒高高垒起来,好酒好菜,热闹极了。
温小禾没有要进屋的意思,杵在原地,怒道:“你做梦,我是不会跟你洞房的。”
纳塔鼓了鼓腮帮子,目光变得异常狠戾吓人,手背上青筋一跳,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将她提离地面,暴躁地说:“别逼我现在就要了你。”
温小禾拍打他的手臂,喘不动气,一张脸憋得通红,双脚扑通着,脚尖无论如何也够不到地面。
“放……手。”
他一只大手掐着她脖子,还有余地,稍稍用力就能让她喊不出声,扭断她的脖子比折断一束脆弱的野花还要容易。
她呼吸只出不进,脸色由红转白,昏厥的前一秒纳塔松了手,她被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吸气,缓了许久才变过脸色来。
居高临下站着的男人又弯下腰把她从地上捞起来,扛着她进屋,把她扔在床上,声音沙哑:“老实呆着,今晚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纳塔交代完拿走桌子上的枪别在腰后,朝外面走去,温小禾想要从床边站起来,手腕一紧,扭头看过去,才发现纳塔不知道什么时候用一个手铐把她拷在床头上了。
手铐不是银色的,更不是军用的,通体深紫色,一圈毛绒绒,看起来像是……
一想到这东西被纳塔拿来干过什么事,她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他睡过那么多女人,就是根烂黄瓜,现在还用这个东西拷着她,赤裸裸地羞辱。
房门被锁上的那一刻,她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浑身颤栗,挣扎着扭动身体,连带着手腕上的金属手铐撞击木制床头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
她侧坐在床边,屁股快要从床上掉下来,双臂并在身前,两个手腕朝内紧紧贴在一起。
被拷牢的双手伸长手指只能勉强碰到嫁衣衣角,想要拿出裙摆下的匕首,简直是痴心妄想。
她急得满头大汗,再次用力去够裙摆下的匕首,随着身体一扭,“啪”的一声从床边跌到水泥地上。
“啊……好疼。”
温小禾痛苦地喊出声,双手高高地举过头顶,手腕上两道红圈勒痕,床头猛烈的晃动一下,像是在抗议,她越是反抗,越是吃尽苦头。
天色转眼间就黑了,“砰”的一声巨响,从屋外传来,是枪声!
一声枪响后,紧接着是慌乱躁动的脚步声,密密麻麻,“砰砰砰”连着好几枪,好像是有两拨人打起来了。
她挣扎着站起来,伸长脖子往外看,隔着贴喜字的木窗,只能看到外面不停的有人在逃窜。
她想要靠近些,看清外面是什么人跟纳塔的人打起来了,又往前挪了一步,手铐被拉直。
突然一个子弹穿透窗户玻璃,在她的眼前一点点放大,她愣神忘记躲开,迅速旋转飞来的子弹头擦着她的太阳穴过去,穿透身后的木头墙。
第14章 chap.14 “好,我让人把他的尸……
她吓得脸色一白,望着窗户上被子弹穿透的洞,小小的圆洞里,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侧脸,这张侧脸跟她脑海中某个朝思暮想的人清秀儒雅的脸一点点重合,分毫不差。
一身军装的男人手持双枪,从木屋前跑过去,猛地停下脚步,像是预感到什么,偏头看向旁边的窗户。透过破碎的窗,一张极美的脸,目光懵懂地与他对视,他瞳孔顷刻间收缩,急急地踹开木门,跑了进去。
是她,真的是她。
“苗苗……”
他轻声唤她,感觉到心脏不再跳动,时间如同静止了一般,周围的一切枪声和躁动声都在他的耳边消失殆尽。
温小禾震惊地看他,情急之下朝着他走过去,又被手腕上的手铐往后一拉,肩膀磕到床头上,一片泛紫红的淤青。
“晏清……哥哥。”
她确信自己没有认错人,嘴角压下紧抿着双唇,轻轻阖眼哭起来,哭得肩膀不停地颤抖,鼻腔一下一下地抽噎。
第16章
何晏清快步走过去,手忙脚乱地解开她手腕上的铐子,冰凉修长的手指不停地颤抖,两手按着她的双肩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异口同声,一个哽咽着哭得梨花带雨,一个星眸含情薄薄的眼皮滚动几番强压着心痛。
“晏清哥哥,村子里的人都说你……”
“都说我死了对吗。”何晏清打断她的话,扶着她肩膀的大手颤抖了两下,等到她稳稳坐到床上,才松开手。
温小禾轻轻点头,仰头望着他,用手拭去脸颊上的泪,她不是伤心哭的,是高兴哭的。
晏清哥哥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他现在还穿着合身笔挺的军装,戴着军帽,成为了小时候想要成为的人,加入泰国政府军做保护一方百姓的军人。
“是差点死了的,不过我命大,活下来了。”
“你怎么会被抓到这里来,他们对你做什么了吗?”
何晏清说着就要拉她起身,查看她身上有没有哪里受伤,温小禾制止住他的动作,摇摇头:“我没事。”
“没事就好,我带你走。“何晏清总算放下心,轻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外走。
门大敞着,“嗖嗖嗖“连着三发子弹朝着何晏清和温小禾飞过来,何晏清一个转身抱住身后的女人,两人摔在地上,滚到一旁。
他一揽着护在身下的女人,另一只手掏出枪,迅速对着木门连射几枪,木门被子弹击穿,院外的机关枪声音也止住了。
温小禾被他压在身下,脑后是男人温暖的大手,他的手一点茧都没有,五指穿过她的秀发,触碰到头皮的指尖柔软极了。
远处还有枪声,甚至有近距离的脚步声从屋外跑过,这场扫平暴动分子老巢的战事并没有停止,可她现在一点都不害怕。
甚至想让时间就停止在现在,一直这么贴着他的肩膀,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脏,确信她的晏清哥哥还活着。
“压到你了吗?”耳畔传来男人担忧的声音,她才缓过神来,红了脸颊,轻摇一下脑袋。
何晏清拉她起身,率先走在前面,查看院子里的情况。
“没事了,可以出来。”
他转身朝着屋内喊了一声,温小禾快跑出来,站到他面前,天上的月亮很圆很圆,皎洁的银光撒了一地,像是细碎的钻石围成一圈刚好把这对金童玉女圈起来。
“等会儿我找身衣服给你换上。”
何晏清这时才注意到她身上的红嫁衣,原来纳塔要娶的新娘是她,幸亏是他来了,还好这次行动归他负责。
“少校,少校。”
一个士兵模样的人边喊边火急火燎跑过来,他脸上沾着一道喷溅的血迹,手中攥着枪,神情焦急万分。
何晏清下意识攥住温小禾的手腕,扭头问:“出什么事了?“
“纳塔,纳塔跑了……”
温小禾身体一颤,瞬间紧张起来,他们没有抓到纳塔,纳塔一定会卷土重来的,他随时会再次出现,把她掳走。
何晏清皱着眉,感觉到手中圈着的手腕不安地抖动了两下,扭头安抚身边的女人:“别怕,他跑不掉的。”
温小禾晶莹透亮的眼睛对视上他深邃的黑眸,她当然信任他,缓了缓情绪,轻轻点头。
“派一小队沿着山路抓捕纳塔,他被击中了腿,走不远。”
“二小队和三小队包围整座山,务必在今晚铲除全部余孽,不要让他们流窜到山下的村子里伤害百姓。”
“剩下的人留在这里清理战场,凡是缴枪投降的武装分子全部压回去,誓死抵抗者不留活口。”
何晏清指挥手下的士兵,声音铿锵有力,眉眼间尽显英武之气,俊美的脸上闪露着沉着,刚毅,果决。
“等等!”·温小禾突然松开他的手,低下头心事重重的样子。
“苗苗,你怎么了?”
何晏清习惯喊她的乳名,他从前都是这么唤她的,没觉得现在长大了有什么不合适的。
“陆北骁不能杀。”她坚定不移的口吻。
何晏清没吭声,眼神里闪过一抹疑色,陆北骁,这人谁啊,苗苗看起来很紧张这个人。
他接了任务在今晚铲除纳塔老巢,按道理说,这里没有一个人能幸免,缴枪投降者不杀,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一旁的士兵忍不住说话:“少校,我记得纳塔身边有个左膀右臂,叫骁哥,这位姑娘说的应该就是这个人。”
“他人呢?”何晏清语气不太对劲,嫌弃地看一眼手下的兵,多嘴。
“没,没看见。”
士兵一五一十地汇报事情,忽然又想到什么,一脸认真。
“少校,我想起来了,刚才有个用枪很厉害的男人,穿一件黑色背心,身材健硕,气宇不凡,一看就是个能打的,他会不会就是……骁哥。”
温小禾连连点头,急切地说:“对,他是穿一件黑色紧身背心的,很能打架,他现在在哪儿?”
何晏清蹙眉,目光温柔地落在她的脸上,多了一抹疑惑之色。
士兵看一眼自家少校,咬了咬唇,支支吾吾说:“我们十几个人才围住他将他射杀。”
“射杀?”温小禾听不清他最后的两个字,模棱两可地重复一句,心脏剧烈地一疼,如同万根针同时扎进去。
她身体一弯,用手捂住自己的心脏,疼得喘不动气,黄豆粒大小的眼泪连成线从眼眶里毫无阻隔地掉落在地上。
好疼,利刃剜心一般。
他真的是纳塔的人吗?
她之前的猜测都是假的,是臆想的,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所以自然而然为他做的事情找理由找借口,盼着他不是纳塔的人。
她哭得悲惨,肩膀不停地颤抖,月光下那么瘦弱的一个人,蜷缩着身体,泣不成声。
何晏清摆手让一旁的士兵退下,他解开身上的外套,披在她的肩上。
他大手没有从她柔软的肩头挪开,手指隔着冰硬的衣服料子轻拍她,不厌其烦地安慰:“不哭了,不哭了,从今天起的每一天我们继续在一起。”
他无暇顾及谁是陆北骁,他只关心她怀里的女孩,他要把她从片肮脏的土壤上带走,就算玫瑰花在泥泞的土壤中生出来,他也要想方设法不让这株玫瑰花沾上半点泥土。
谁给她穿上的红嫁衣,难看死了,款式老旧,裙摆上还沾着泥泞。
何晏清越看越觉得刺眼,他带她上车,第一件事就是让身边的士兵送来一套崭新的衣裙,是司令长官前些日子托他去外地买回来,这套衣服温小禾穿着正合身。
他以为温小禾换上衣服,第一句是跟他道谢的话,没想到却是。
“晏清哥哥,你能不能让人去把他的尸体带回来,送去医院,也许能救活呢,他虽然在纳塔身边做事,但他不是坏人,他救了很多村民,而且他有朋友在你们的医院里,那个人肯定会救他的。”
夜风很凉,何晏清站在她面前挡着风,又给她捂暖和手,温柔地说:“好,我让人把他的尸首带回去。”
“送去医院......”温小禾帮他补充一句。
“好,送去医院抢救,我保证,让医生竭尽全力救治你的这位朋友。”
温小禾应声说好,手腕一圈隐隐作痛,她目光顺势垂落盯着一圈红肿的手腕,眼底闪过一抹心虚。
陆北骁不是她的朋友。
她还没想好,怎么跟晏清哥哥说这件事,他一定会生气的,说她不该如此草率跟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结婚,还被这个忘恩负义的男人掳到这里当人情送给纳塔,险些成了坏蛋头目的老婆。
何晏清借着月光看清她手腕上的伤口,神色一下变得严肃,语重心长地说:“你的手......罢了,.包里有药吗,我帮你涂上。”
过去这么久,他还记得她随身带药的习惯。
在何晏清的记忆里,她很小的年纪就挎着一个帆布包走街串巷卖片子,小小的一个人还没有帆布包高,忍受别人的冷嘲热讽,偏偏在这群人受伤的时候,她还要出手相救。
第15章 chap.15 “累的我手腕好痛”……
“怎么没了?”
何晏清拿着干瘪的帆布包,转身问愣在原地背对着他的女人。
温小禾脑子里想着陆北骁是死是活的事情,回过神来,语气平平地说:“哦,药都给别人用了,本来出门的时候就没带多少。”
她轻抬手腕,摸了摸一圈红肿,又说:“不用上药,没流血,这都小事,过几天自己就好了。”
何晏清不知哪儿来的火气,扔下帆布包,走到她面前,声色俱厉地说:“非得流血才叫大事吗,上车去。”
温小禾撇嘴,迈腿上车。
晏清哥哥一发脾气,她就如霜打的茄子一样了,连碧姨都说,一物克一物,她这样的混世魔王得正派君子来降服。
何晏清望着她钻进车内的背影,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她不知道,他看到她在屋子里被用手铐铐住的时候,心都碎了,懊恼和愧疚一股脑的涌上来,将他的理智彻底埋没。
第17章
还有那大红嫁衣,他恨不得徒手撕了。
他放在心尖上的女人,怎么能穿那样肮脏的东西,怎么能被这样欺辱对待。
何晏清攥了攥拳头,跟随她的脚步上了车。
车子刚发动,窗户就被人从外面敲响了,是刚才那个士兵。
何晏清不想理会,他继续转动车钥匙,隔着窗户喊一句:“有什么事回去再说,让开。”
她的手腕肯定很疼,双手摊开,指尖碰到膝盖上,手心却放不下。
白皙的腕间一圈欲要滴血似的红肿,手指缺血微微泛白,纤薄的手背上青色血管像低矮的山丘隆起来。
谁叫她硬撑的,谁让她不流血就不包扎伤口的。
何晏清愤怒的目光快速扫过后视镜,双手攥紧方向盘,唇边蠕动几下,眼眶下涌出一片薄薄的透明水光,漆黑的瞳孔像是水洗了一样愈加清澈璀璨。
他打开中央扶手箱,抽出一个墨镜,单手戴在眼睛上,饱满四方额头,高挺的鹰钩鼻,花瓣形状完美的双唇,深绿色的军用贝雷帽,绅士又不轻浮,儒雅却稳重。
温小禾伸手碰到他的肩膀又把手收了回去,她看向车外的士兵,急切地道:“把窗户摇下来吧,问问是什么事。”
也许是有陆北骁的消息了。
何晏清余光扫过自己的肩头,犹豫了片刻,打开车门,冷声道:“什么事?”
士兵赶紧走上前,如实说:“少校,陆北骁的尸体不见了。”
“不见了?”
一道响亮的女声从后排传来,温小禾探出头,激动地快要哭出来了,漂亮的双眼里是不可思议的庆幸。
何晏清坐在车上,眉头皱了一下,沉默不语。
“晏清哥哥,他没死,他肯定没死的,让你的人去找他好不好,他受了伤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会危及生命的。”
温小禾抓上他的手臂,连着晃了好几下,乞求地口吻。
士兵见她误会了,又看一眼长官脸都是黑的,赶紧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人身上连中几枪,肯定是活不了的,大伙都忙着看押俘虏,没人在意一具尸体,我带人找了好几圈,没看见尸体,想着山里野兽多,应该是被野狼老虎豹子什么的叼走了。”
何晏清脸色没有变化,紧跟着问道:“你确定?”
士兵站在车边点头,温小禾仿佛被定住了一样,从后排站起来,身体前倾,一手抓着何晏清的手臂,另一只手扶着车门。
她身体一晃眼看就要摔倒了,何晏反手扶住她的胳膊,柔声说:“你放心,就算尸体被狼叼走了,我也让他们去狼嘴里夺回来。”
士兵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直到长官跟他对视,他才确定刚才这句话不是开玩笑的。
“是,我这就派人去狼嘴里夺尸体。”
一个暴动头目,死了不是好事吗,被野兽撕碎尸体这叫大快人心,少校干嘛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折腾他们。
几百号人忙得很,从天黑到天亮,又是收缴赃物又是看押俘虏,还要下山安抚村民,多少正事都忙不过来呢,哪儿有功夫去狼嘴里夺死人。
他接受命令离开,不见得非要执行,难不成连中几枪的人到了狼嘴里还能死而复生了?
这任务去不去的都无关紧要。
温小禾脑袋耷拉着,一声不吭,双臂自然垂下,两只手按在双腿侧边,眼眸压低,紧抿着唇,似乎在忍受什么痛苦。
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失去了知觉,纵使手腕再用力去按压,也感觉不到半点疼痛。
何晏清看到她手腕更肿了,伸手拽着她的衣袖,用了些力气才将她的两只手从座椅上拿离轻轻放在膝盖上。
“他们去找了,有信我跟你说。”
他想不通,温小禾怎么会这么在意陆北骁的生死,但现在问她缘由,似乎并不合时宜。
温小禾点点头,终于把头抬起来,看着面前的何晏清,勉强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谢谢你,晏清哥哥。”
何晏清眸色一顿,温柔地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力道很轻,掌温仅仅停留在蓬松的发丝上。
“苗苗,你跟我还要说谢谢吗?”
他觉得温小禾跟以前不一样了,她以前更活泼,更无拘无束,会肆无忌惮地跳到他的背上,趴在他的耳边诉说对他的喜欢,是让人着迷上瘾的野蛮生长的红玫瑰。
这四年来,他没有一天不想念她。
训练再苦,实战再危险,只要一想到她,想到她还在湄索等他回去,他就浑身充满了力量。
温小禾只一味地冲着他笑,没有再继续说话,她的思绪早就飞出去了,笑得很生硬。
何晏清捞过一旁的毛毯盖在她的膝盖上,转过身去,打转方向盘驶动通体黑色的吉普车。
往后日子还长,慢慢来不着急。
他相信,只要慢慢相处,两人肯定会回到从前的关系,他要她知道,四年的时间,他什么也没变,包括这颗心。
吉普车驶入军区,温小禾偏头看向窗外,从纳塔的老巢被何晏清带到这里,就好像一场梦。
井然有序的列兵,高耸入云的炮塔,低矮的红瓦石砖连排屋一眼望不到尽头,严肃寂静,不同与寺庙的神圣疏离,有炊烟袅袅升起的安心。
“苗苗,我先带你去宿舍,等我汇报完工作,就回来。”
“对了,你要吃点什么,我让人送来。”
温小禾轻应一声,“什么都行,我不太饿。”
“你是已经饿过去了,胃里连饥饿的感觉也没有了。”
何晏清并不觉得缪瓦那群人会好好对待她,这群畜生可能连饭都不会给她吃,逼她老实听话。
他只是这么想,心里徒生一股怒气,一脚把油门踩到底。
温小禾被单独留在何晏清的宿舍里,路过士兵忍不住外里看,都想瞧一眼少校从纳塔老巢里带回来的女人长什么样。
屋子不大,四四方方的,仅有一张床和一张桌椅,桌子上靠墙面排着好些书,右手边堆着半个人那么高的文件袋,有敞开的,有密封的,也有空了的。
床上用品和暖壶台灯都是队里通一发的,朴素的深绿色,沉稳大气。
垂感极好的白色棉麻窗帘罩着玻璃窗,窗户单薄不能隔音,时不时有脚步声和窃窃私语的声音传进来。
“何少校从缪瓦回来还带了一个女人,你瞧见了吗?”
“隔着很远,望了一眼,可真好看啊,比皇宫里的公主都漂亮,也怪不得少校会心动。”
“诶,你说麦小姐这么办,司令不是想撮合麦小姐和少校在一起吗?”
“麦小姐何等尊贵的身份,还愁没有男人娶吗。”
士兵们嚼舌根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道甜美又颇有气势的女声传来,“谁准你们一个个围在这的,不用训练的吗?”
“麦……麦小姐。”士兵们点头哈腰跟她问好,赶紧小跑着离开。
温小禾撩开窗帘往外看,正好对视上屋外女人好奇的目光。
还没等她放下窗帘,麦小姐“砰”的一声踹门进来,昂首挺胸说:“你就是温小禾?”
这屋里也没别人了,除了她还能是谁,温小禾不知道她过来是什么目的,瞧着火冒三丈,只轻轻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身上。
浅蓝色及膝裙子,白色蕾丝束腰,裙摆宽大,露出半截修长笔直的细腿,白皙的脖子上系一条耀眼的钻石项链,头发高高拢起扎成一个丸子头,插满一圈茉莉花,头颅饱满圆润,额间一点碎发都没有。
“可算是找到你了,累的我手腕好痛,这是何少校让我给你打的饭菜,你趁热吃。”
说着,她把手里拎着的饭盒放到桌子上,又从手包里拿出一次性筷子放到一旁。
见身后的女人一脸迷茫,才想起来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麦莎·卓泰缇,你跟他们一样叫我麦小姐就行。”
“卓泰缇?”温小禾突然惊讶了一下。
“嗯,就是你知道的那个卓泰缇家族,雅吉拉王妃是我姨妈。”
麦莎早就习以为常了,凡是刚认识的人听到她的姓氏都会漏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
卓泰缇家族本来就是泰国最有权势的家族之一,自从雅吉拉姨妈嫁给猜颂殿下后,卓泰缇这个姓氏更是无人不晓不人不知了。
“哦,光顾着说我了,你呢,你从哪儿来的,怎么会在缪瓦那种地方,还好是遇到何少校了,如果是别的长官去,肯定啊把你当同伙一起抓起来了。”
温小禾坐在桌前吃饭,麦莎就站在她身后,叽叽喳喳地问这个问那个,一刻不停。
门口一阵稳健的脚步声,何晏清抱着一套崭新的被子和枕头走进来,不耐地呵斥她一声:“麦莎,你出去!”
第16章 chap.16 “是咬到了,有点出血……
麦莎耸耸肩,要不是何晏清这个家伙几年前救过她一命,她才不会听他使唤呢。
第18章
“不是吧,何少校,刚把人带回来,你就迫不及待地要跟人家睡一个屋了?”
她瞟一眼他手里抱着的被子,故意拿话激他,谁让他一进门就吼她的。
温小禾呛了一口,放下筷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什么,什么睡一起?
何晏清剑眉蹙起,瞅着麦莎冷不丁地来一句:“添乱。”
迅速丢下手里的东西,越过麦莎,给桌前的女人递上一杯温水,大手轻拍她的后背。
“没事吧。”
温小禾摇头,大口大口地喝水,好不容易把嗓子眼里卡住的食物咽下去。
她放下杯子,看向被何晏清扔在地上的棉被和枕头,仰头疑惑地望向他。
何晏清耳垂微微一热,压低声音解释道:“别听她瞎说,她向来说话不经过大脑,今晚我……我睡地上,你睡床上。”
麦莎抱臂在身前,挑了挑精致的弯眉,饶有趣味地说:“不是吧何少校,这还没到中午呢,你就想好晚上怎么睡了。”
分明是她刚才拿话引他,才一会儿功夫她又翻脸不认账了。
何晏清说又说不过她,瞪她一眼,指着门口,“你出去,爱干嘛干嘛去。”
麦莎鼓起腮帮子,毫不示弱地朝着他吐舌头,临走还要撂下一句气他的话:“你就算心里想,人家温小姐也够呛答应你的,谁愿意跟一个长官睡一张床上,你晚上打呼噜震天响吧。”
别人她不知道,她司令舅舅可是连午睡都要打呼噜的人,什么人带什么兵,想来他手底下的兵也跟他一个样。
门“哐”的一声被关上,温小禾抬头看到何晏清被气得脸发红,拍了拍他的手臂说:“麦小姐好心给我送饭,你干嘛把她哄走啊。”
“什么饭?”何晏清四处一看,看到桌子上的饭盒,两荤两素还有一盒冒热气的长粒米饭。
温小禾指了一下桌子上的饭菜,问道:“这些不是你让麦小姐送来的吗?”
何晏清冷声道:“她拒绝我了,这丫头一天八百个心思,你别吃那个了,吃这个吧。”
他大手把桌子上的饭菜收起来,拿出他从外面让人买来的饭。
“姜黄鸡饭和绿咖喱汤,都是你爱吃的。”
温小禾正准备吃,刚接过筷子,又被他抓上胳膊,沉声说:“等等,我先给你包扎一下手腕。”
何晏清在她面前称得上是手忙脚乱,又是布菜,又是半蹲在地上给她的手腕消毒抹药。
他挽起她的袖子,捏着衣袖的手指抖了一下,手腕上一片摩擦的红痕,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呼吸渐渐沉重,他阖上薄薄的一层眼皮几乎能看到,她一个人穿着嫁衣被关在屋子里,听着外面接二连三的枪声是多么的绝望。
他打开软膏,挤出一些白色的膏体蹭到指尖上,轻轻地涂在她的手腕一圈,冰凉的药膏抹在红肿凸起的皮肤上,冰冰凉凉的,一点都不痛。
“好了,这两天先别碰水,要换洗衣服洗脸洗手,就喊我。”
温小禾乖巧地点头,坐在椅子上,两手心朝上腾空放着,隔着膝盖还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她肚子“咕噜”一声,伸手去够桌子上的一次性筷子,一只大手越过她的肩头,先一步攥住筷子。
何晏清攥着筷子中间,她的手指碰到筷子最下面,纤薄的手背自然碰到他温热的手心,突如其来的炙热让她迅速缩回手。
“我喂你吃。”
何晏清站在她身后,将她的小动作都一并收入眼里,深邃的眼眸里藏着一抹失落,不动声色地拿起筷子。
“我自己来吧。”
温小禾伸手去抢筷子,使上劲也没从他手心里把筷子拽出来,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何晏清先松了手,像是自我安慰一样:“也好,被人看到影响不好,你自己吃,小心点别蹭到手腕上。”
他全当她是怕被外面的人说三道四,特别是满大院都是单身男人,瞧见风声就说下雨,一个个在队里呆久了都成婆婆嘴了。
温小禾捏着长筷子,一口一口地吃着桌子上的饭菜,她手腕还是有些隐隐作痛,每吃一口都不容易。
何晏清久久地看着她,转过身去铺床,换了新的床单和被罩,又从床柜里翻出一个床垫,铺在床下的地上。
他今晚就睡在床边,守着她。
太阳快要落山了,温小禾才放下筷子,从桌前站起来,她端着空饭盒,眼睛找垃圾桶,何晏清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垃圾桶在外面,我去扔。”
他似乎不想让她出门。
温小禾初来乍到,也怕自己迷路了,点头说好。
天转眼就黑了,她摸索着墙壁上的开关,把房间里的灯打开。
房梁上悬着一个小小的灯泡,发出昏黄色的灯光,不算亮,却照的整个房间温暖极了。
何晏清还没回来,她环顾屋子一周,所有东西都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一尘不染,就连窗台上都没有一点灰尘。
晏清哥哥还跟从前一样爱干净,什么东西到他手里都能变的跟新的一样。
何晏清走回宿舍,在门口被前来汇报情况的士兵拦下。
“少校,有消息了。”
他表情冷漠,单手抄在裤子口袋里,冷声冷气的问:“陆北骁的尸体找到了?”
“不是,尸体还在找,榫卯传来消息了,说是找到纳塔了,但是……”
“但是什么,说!”
“有个人恩怨要解决,没法现在把纳塔的位置告诉咱们。”
榫卯,又是这个榫卯,代号古怪,人也不听从上级安排,总是一意孤行。
何晏清受够了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纵。
“不用管他,继续派人搜查,一周之内,把纳塔给我找出来。”
“可是,可是这个榫卯的级别在您之上,咱们怎么能越权行事,要不要先把这事告诉司令?”
“不用,就按我说的做。”
士兵见他如此坚决,只好听从他的命令,毕竟何晏清才是他的长官,这个叫榫卯的,是男是女,都没人知道。
“是,少校,我这就去继续搜查。”
何晏清收拾起乱糟糟的情绪,迈着长腿走进屋里,看到床边坐着的人,脸上才有了笑意。
“要洗漱睡觉吗?我去打热水。”
他端起地上的脸盆,走到她面前,大手摸了一下她的头,疑惑地问:“嗯?怎么不说话。”
温小禾欲哭无泪,他刚才在外面跟士兵的谈话她都听到了,纳塔两个字刚一出口,她情绪过于激动,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她张了张嘴,含糊不清地说:“咬……咬到十头了。”
何晏清一愣,放下脸盆,两根手指轻捏着她尖细的下巴,弯下腰凑近看,一头乌黑茂密的短发凑到温小禾眼前,高耸的鼻梁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了。
“是咬到了,有点出血。”
温小禾坐在床上,手腕涂着药膏没法把手放在床上,干脆就伸直胳膊,抬起双手,姿势像是要环抱住他的腰。
男人的碎发蹭到她的鼻尖,硬硬的,有点痒,她忍不住往后挪动屁股。
“别乱动。”
何晏清前倾身体,宽肩窄腰的修长身材把她的视线严严实实地挡住,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沾着药膏涂在她的舌尖上。
冰冷的指尖接触到柔软粉嫩的舌尖,他呼吸一滞,目光躲闪似的上移,对视上她荡漾着水光的明眸,耳垂泛上蒸熟般的红。
近在咫尺的距离,大手捏住的柔软下巴,轻扬着的脑袋,懵懂的眼神。
他脑袋里的思绪已经不受控制的想象如何欺负她了……
不知不觉,两人靠得更近了,几乎是贴在一起的,他看着她的眼睛,腰一点点挺直,直到两人的唇在一条平行线上。
温小禾感受到男人逼近的荷尔蒙气息,她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小姑娘,隔着衣服布料碰到的坚硬让她心跳加速,不是心动而是不安。
她目光下移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就被扔在地上的软膏,心里咯噔一下,软膏的盖子都没来得及扣上,融化了一地的乳白色膏体。
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抚上她纤细的上臂,只稍稍一用力,她瞬间恢复了理智,猛得一把将面前的何晏清推开。
“晏清哥哥,我…….我舌头不疼了。”
她不知道刚才是怎么了,何晏清怎么会对她产生男女之间的想法,他不是早就拒绝过她了吗?
“苗苗,我把你当妹妹,你一天天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都说了我不会当你男朋友,不要再跟在我身后了。”
“你还小,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
她已经记不清,晏清哥哥从前拒绝过她多少次了,她就像个狗皮膏药一样,他越是拒绝,她越是穷追不舍,夸下海口非他不嫁。
这些往事,在他一声不吭离开湄索传来死讯之后,她就记不太清了。
第19章
而后陆北骁闯入她的生活,她更是记不起来了,甚至忘了他的忌日,仿佛永远都不会再想起来何晏清这三个字。
“哗啦哗啦”连着好几声,好像是屋顶上的瓦片掉下来了,还不止一片瓦。
两人都被外面的声响吸引了注意力,温小禾站起身,何晏清往旁边挪动一步也转过身去望向窗外。
他脖子和耳垂上是未褪去的红,眉眼压得很低,黑眸里翻滚着不同寻常的热浪,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我出去看看。”声音不稳,带着丝丝沙哑。
这种异常的响动,如果是平日,他根本不会在意,也许是流浪猫窜上了屋顶,但现在屋里不止他一个人了,马虎不得。
温小禾“诶”了一声,想要喊住他,他已经头也不回的走出去了。
夜里起风了,寒风呼啸,刺骨的冷,冰冷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忍不住缩紧脖子。
何晏清走远了,他身体里有种冷热交加的感觉,涨的难受,得到院子外面冻一会儿再进去,省得失去理智做出荒唐的事情伤害到她。
她还没有做好接纳他的准备,没关系,他可以等。
温小禾独自在屋里,越发觉得周围冷泠泠的,砖砌的墙壁好似透风,没一会儿的功夫温度好似下降了七八度。
她走到门口,手扶着门框,往外探头寻找人影。
“晏清哥哥……”
她连着喊了好几声,奇怪,怎么没有人应声呢。
“晏……”
最后一声没喊出来,倏地从旁边窜出一个高大黑影,微茧的大掌捂住她的小嘴,锢着她的手臂,把她拖到屋外一侧过道。
温小禾挣扎求救,却只能发出几声几不可闻的闷哼。
心脏剧烈颤动,她的耳畔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啸着的风声,这里是军区,怎么会有人闯进来,她必须冷静。
第17章 入v三合一 “我找陆北骁,我是他的未……
眼前黑漆漆的, 她的额头抵在男人的胸膛上,鼻尖萦绕着浓重的血腥味,伸手碰到男人健硕的手臂,耳边传来熟悉的闷痛声。
这声音……她不再挣扎, 轻轻掰开捂在嘴巴上的手, 两只手握住他粗糙的掌心。
“陆……”
温小禾刚开口, 便被眼前高大的黑影以吻封缄。
先是唇角细细摩挲, 而后又用舌头舔湿她的唇瓣,撬开紧闭的牙关, 口水交融。
温小禾踮起脚尖,双臂揽上他的脖子,仰着头回应他的吻, 唇舌纠缠, 她退一步, 他再近一步, 她退无可退,最后靠在墙壁上,吻的又深又长久。
一吻结束,他将头埋在她的锁骨上,她的手插进他茂密乌黑的短发里, 两人呼吸都乱了套, 口水吞咽的声音在狭窄逼仄的军区过道里清晰可闻。
温小禾缓了缓情绪, 忽然想起了什么, 抓上他的胳膊,急切地说:“你快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陆北骁细品嘴里的血腥味,抬起头, 冷冽的眼眸在黑夜里带着丝丝的血红。
他明明没有用牙齿咬她的嘴唇,她嘴里怎么会流血,这么私密的地方,不是被咬了哪儿来的血!
“他咬的?“
话语间心脏好像顷刻间被名为妒忌的手撕烂,比身上的伤口痛百倍千倍万倍。
温小禾没懂什么意思,皱眉问:“谁?”
“何晏清,他亲你了?“
浓浓的火药味弥漫开来,陆北骁咬着后槽牙,把手又伸过去,将她整个人都围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温小禾摇头,舔了一下舌头,嘴巴里一股子铁锈的味道。
“没有,晏清哥哥不是这种人。”
她心虚地偏开视线,是不是这种人,她心里也没底,毕竟刚才在屋里,差点就擦枪走火了。
男人对女人产生欲望,身体变得是很明显的,她能感觉的到。
“别问这事了,你先离开这里,他们都在找你。”
温小禾担心何晏清见到陆北骁,会把他抓走,严刑拷打逼问他纳塔的下落。
陆北骁是纳塔的左膀右臂,就算没做什么坏事,何晏清看见他活着也不会饶过他的。
陆北骁不慌不忙,目光好似粘在她脸上似的,沉声道:“你跟我一起走。”
温小禾以为他是想通了,要跟她一起回湄索,思虑一番后还是觉得时机不对。
“不行,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候,你先躲起来,找个地方养伤,等你伤好了,我们再走。”
他现在自顾不暇,她跟他一起走,只会更容易暴露他的踪迹。
他只有自己藏起来,等晏清哥哥找到纳塔之后,他才算真的安全了。
陆北骁皱眉,比夜还要黑的瞳孔里写满了不悦,大手攥上她的手腕,厉声道:“你以为你在这,就是安全的吗?”
何晏清这个家伙能设计救下麦莎,接近司令,谋取一个少校的位子,还有什么事是他不出来的。
把温小禾留在这里,才是真的危险。
温小禾推开他的手,心意已决,催着他离开:“你快走吧,晏清哥哥很快就找过来了,如果被他看到,你就走不成了。”
陆北骁一丁点感动都没有,忍着身上的疼,心里疯狂吃醋,简直是疯了。
又是晏清哥哥,她这张嘴一张一合,除了会叫何晏清哥哥,还会干什么。
他负伤连夜过来找她,担心她的安危,她却要撵他走,真够狠心的。
“我只是伤了,不是死了,你现在就跟他独处一室是不是早了点?”
陆北骁冷着声,大手抓住她的腰,五根手指贴着她的腰际用力,温小禾吃痛的喊出声,迅速捂住自己的嘴巴。
这个疯子。
他们就靠在屋子一侧说话,何晏清只要一靠近屋子就能听到这边的动静,她尽力不发出一点声音,可是陆北骁却毫不在意。
“苗苗,苗苗。”
一墙之隔,屋内传来何晏清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从屋内到屋外的脚步声,步子很快。
是晏清哥哥回来了,却没看到她在屋里,正往这边的过道走来。
温小禾不敢动弹,偏偏面前的陆北骁听见动静,醋意大发,又伸出手掐住了她尖细的下巴,歪着头强吻上去。”
苗苗,呵,他都不知道她还有这么个乳名,叫起来真够肉麻的。
晏清哥哥,苗苗妹妹,怎么听都觉得这俩名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远处何晏清一声声“苗苗”回荡在陆北骁的耳朵里,猩红的醋意爬上他的眼尾,他吻得剧烈,牙齿咬着她的下唇,吞下她嘴巴里夹杂着鲜血的铁锈味的津液。
温小禾正要反抗,突然贴在她唇瓣上的薄唇不动了,好似静止了一样,身体重重的靠在她的身上。
她察觉到不对劲,抬手推了推面前的男人,他纹丝不动,像是一栋冰冷坚硬的肉墙,胸前衣服下缠着厚厚的纱布。
“陆北骁……”
她小声喊他,耳边没有一点回音。
温小禾艰难地扶着他的胳膊,撑着他的身体,仰头看,他眼睛半阖着,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连简单的站立都让他感觉到力不从心,仿佛马上就要晕倒了。
“苗苗,是你在那吗?”
何晏清站在不远处喊了一声,快步朝着过道里的两个人影走过来。
温小禾扭头看,眼前黑漆漆的,只能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心一横,扶着陆陆北骁快步从过道里走出去。
何晏清一直走到尽头都没有看到人,又站在原地四处看看,奇怪,分明有人影的,难道是他大晚上出现了幻觉?
他挂念着温小禾,想着万一她已经回屋了呢,这么久没看见他,肯定会担心,于是转身又往回走。
温小禾扶着陆北骁靠在草堆旁边,张望四周犯了难,她头一回来军区,怎么知道从哪儿能出去呢,又不能在这里耽搁时间,晚上不停地有士兵巡逻,陆北骁这么大一个人藏在哪儿都容易被发现。
“往东走。”
陆北骁一手捂着流血的腹部,一手指着不远处的一条小路。
温小禾赶紧把他扶起来,朝着东边的小路一直走。
果不然,看到一个敞开的铁栅栏门,从这个铁门出去就能离开军区。
门上的锁不像是被破坏的,倒像是什么人拿钥匙打开的。
两人从小门出去,一路往山上走,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荒废的寺庙。
“就这。”陆北骁停下脚步,温小禾一边扶着他的,一边推开庙门。
扑面而来的浮尘,地上都是杂草和树枝,四四方方的院子里,长着一棵参天大树,树下有一口水井。
井边放着一个水桶,盛着半桶水,桶壁擦得干干净净,是有人刚用过的痕迹。
进了庙,地上有一个草席,草席边放着一个燃尽的蜡烛,还有一把锋利的短刀,刀刃上有干涸的血迹,一堆被血染红的纱布缠绕在一起,还有几枚连着血肉一块被挖出来的子弹。
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a>| 女扮男装
第20章
“你自己取的子弹?”
温小禾简直不敢相信,他不用麻药就在这个破庙里用刀子割下了自己腹部的血肉,刀尖深深的扎进去,把子弹剜出来,这得多疼。
陆北骁应了一声,靠着佛像底座脱下身上的衣服,血淋淋的纱布映入眼帘,他的眼睛没眨一下。
温小禾半蹲下,给他包扎伤口,小麦色的腹肌被鲜血糊了一片,伤口处不停的往外冒血。她颤抖着手把止血药粉倒在他的伤口上,陆北骁忍不住闷哼一声。
“我轻点,你再忍一下。”
她说话的声音都在抖,甚至忘了问,陆北骁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些药,这些可都是好药。
他一早就知道自己会受伤了吗,所以提前在这个破庙里放好了各种药品?
可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是故意被子弹打伤的吗?”温小禾敏锐地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她越发好奇陆北骁到底想要做什么事情。
陆北骁又套上沾血的黑色背心,抬起眼皮看她一眼,没有吭声。
他不辩解,那就是承认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非要让自己受伤才能达到目的?”
温小禾语气又急又气,她转身要走,被一只大手圈住手腕,陆北骁站起来,凝视着她的后脑,低声道:“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师父吗,他是中国军人。”
“中国军人?”
温小禾立刻转过身来,她鲜少听到这个字眼,从她有记忆起,周围的军人都是泰国人,没有中国人,就连晏清哥哥也是泰国军队的少校。
她和何晏清都是中泰混血,爸爸是中国人,妈妈是泰国人,她也清楚地知道,陆北骁不是混血,他的身上只有中国血统,他口中的师父也是一个中国人。
但她没想到的是,他的师父竟然是中国军人。
“那你为何要投靠纳塔,哪一国的军人都不会跟暴动分子勾结在一起的,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的师父吗?”
陆北骁似乎还有话要说,这时庙门突然被人推开,进来一个他们都熟悉的人。
温小禾扭头看过去,她的一只手还被陆北骁攥着,两人一前一后站着,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婉拉?”
她甩开陆北骁的手,小跑过去,看见婉拉手里捧着一个青花瓷碗,碗里是热腾腾的炒面,扭着细腰走进来。
眼前的人跟前几日完全不一样了。
两只露在外面的手腕各带一个实心的金镯子,雕花精致秀气,身上穿的长袖褂子和长裤也是极好的料子做的,背后的太阳光照在身上,一片波光粼粼。
婉拉瞅她一眼没说话,低着头走到陆北骁面前,柔声说:“骁哥,这是纳塔老大让我给你送来的,趁热吃。”
她放下碗筷,回头看愣在原地的温小禾,皱皱眉头,又对陆北骁说:“你还真去把她抢回来了,受了这么重的伤都能在军区来去自如,怪不得纳塔老大肯重用你呢。”
温小禾走过来,语气疑惑:“你什么意思?”
婉拉摸了摸自己的鬓角,斜眼看她,语气很是不耐。
“我亲眼看到你被政府军的长官带上了车,你们关系不一般吧,我原以为把这事告诉纳塔老大,他会对你死心的,没想到啊,他竟然又派骁哥去抓你了,说是睡不到你不死心。”
“你也别挣扎了,干脆从了纳塔,咱们姐妹二人一起服侍,也算有个照应。”
“但是,大夫人的位子,可就不能给你了,我救了纳塔老大,有功,他已经许我当大夫人了。”
“他还说,日后别的女人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就抱给我养着,你的孩子也不例外。”
后面的话,温小禾充耳不闻,她的思绪完全被婉拉的第一句话给抢先占据了。
是纳塔让陆北骁把她抓回来的?
她气愤地冲到陆北骁面前,扬起右手,给了他一耳光,咬牙切齿道:“亏我那么信任你,还担心你被晏清哥哥看见,连夜扶着你上山,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
她越说越气,又扬起手,这次陆北骁先攥住了她的手腕,巴掌没能落在他的脸上。
温小禾用力抽出手,推了他一把,转身就要跑出去。
婉拉环抱双臂站在一旁默默看着,纵容她从面前跑过去,脚下愣是没挪动半步,只是意味深长地冷笑一声。
真是天真,来都来了,以为能走了?
温小禾双手打开庙门,身体僵住,她目光看向院外,一点点变得害怕。
穿着一身迷彩服的纳塔,脚上还是深棕色的作战靴,松松垮垮的裤腿窝进靴子里,嘴里咬着一根香烟,挑眉看她,桀骜不驯的样子。
他往前走一步,踉跄一下,恼羞成怒,朝着旁边的手下大喊一声:“愣着干什么,过来扶我。”
婉拉听见动静,从里面跑出来,用手推了温小禾一把,叫她让开。
“我来扶您吧。”
她一脸崇拜地看着纳塔,双手扶住他粗壮的手臂,破晓的晨光下缠绵悱恻的眼神都快要把人融化了。
纳塔没吭声,右半边身体的重量完全压在她的身上,一步步朝着门口的温小禾走过去。
要不是他伤到的位置特殊,他巴不得现在就地办了这个女人。
敢在大婚之夜跟姓何的勾结,让他损失惨重,掐死她,都是便宜她了。
温小禾目光下落,咪起眼,眼中的恐惧荡然无存,甚至还有点想笑,原来他的老二吃枪子了,真是活该啊,佛祖开眼对烂黄瓜的报应。
纳塔瞥见她眼底看笑话似的意味,窝了一肚子火气,伸出手眼瞅着就要捏住她的两腮,给她点颜色瞧瞧。
陆北骁从庙内走出来,一把将温小禾拽进自己的怀里,冷眼看着纳塔,语气淡淡地说:“人带回来了,您也该兑现承诺了吧。”
纳塔的大手停在半空中,顿了顿将手收了回去,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对陆北骁这个行为极不满意却只能压在心里。
他折了那么多兄弟,陆北骁若是在这个时候叛变,对缪瓦武装组织无疑是雪上加霜,他犯不着跟他撕破脸。
陆北骁能把这个女人抓回来,已经是按他的要求对他表明忠心了,他不兑现承诺的话,实在是难以服众。
“你想要交通线,插手我的生意,只是为了得到钱?”
“我平日给你的钱很少吗?”
他审视陆北骁,一双鹰眸深不可测,似乎想要一探究竟他的内心。
还好他懂得狡兔三窟的道理,不然就真在大婚之夜被陆北骁养的这个小娘们联合外面的政府军害死了。
他怀疑过陆北骁,可又找不到任何证据,只能猜到是温小禾偷偷把信息传递给了何晏清。
加之婉拉亲眼看到的,这个猜想就被证实了。
温小禾扭动身体,被陆北骁牢牢地锢在怀里,他一味地看着纳塔,眼神里多是野性和狂妄。
“人的欲望是永远不会被填满的,您应该最清楚才是。”
“我在缪瓦整整七年,这次回来可不是为了在您手下做事的,或许我们可以试着先平起平坐。”
婉拉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陆北骁,缪瓦的人都说骁哥对纳塔是最忠诚的,拥护大哥不惜付出生命,没想到他不是想叛变,他是想自己当老大。
真是翻了天了。
她以为纳塔会发火,会开枪杀了陆北骁,没想到耳边传来男人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好啊,平起平坐。”
“阿骁,你果然是痛快人,就这么说定了,我把泰缅到云广的交通线交给你,你来当老大。”
纳塔最欣赏的就是有野心的人,陆北骁有这个本事能力,他也不可能永远压着他,与其跟他闹僵,不如跟他成为朋友。
只要他不跟政府军勾结,平起平坐算什么,钱还不是大把大把地赚,女人还不是一个一个地睡。
陆北骁低头一笑,刚好对视上温小禾朝他瞪眼,他伸伸手掐上她的脸蛋,眼里是无尽的宠溺。
他终于要完成师父的遗愿了,他跟她也终于可以过从前的日子了。
纳塔不懂他这个笑是何意,只当他是因为名利钱财高兴,伸出手抓住温小禾的手臂,动作蛮横。
他要将温小禾带走,陆北骁没松手。
“阿骁,你什么意思?我们不是说好的……”纳塔眼神凶狠盯上陆北骁,目光滑落到温小禾的脸上,眯起眼像是看势在必得的猎物一样。
“是,我答应了您把人抓回来,但我没答应把人交给您。”
陆北骁边说边将温小禾往自己怀里拽了拽,眸光冷淡,透着一种生人勿进的疏离感。
接着话锋一转,又道:“至少现在不行,你给我的交通线是真是假,我总要亲自验一下。”
第21章
婉拉紧跟着附和:“是啊,纳塔哥,你何必急于一时呢,等骁哥验过交通线,我跟小禾姐自然能一起服侍你。”
她软绵绵的手搭在纳塔的手臂上,撒娇似的晃了晃,纳塔毫无感情地瞥她一眼,嘴角一勾,玩味的口吻:“好,都听大夫人的。”
婉拉抿嘴笑,心里简直乐开花了,娇嗔道:“您该喝药了,我先扶您回去吧。”
她临走还要扭头看一眼身后的温小禾,挑衅的眼神,似乎在炫耀什么。
她对大夫人的位子感兴趣,旁人还不见得稀罕呢。
温小禾推开陆北骁,冷哼一声,直言:“平起平坐?
你刚才不是说你师父是中国军人吗,你就是这么当徒弟的?真不怕他从地下爬出来教训你啊。”
陆北骁拉着她进屋,关上庙门,逼她到角落里,神色严肃。
“过两天,我跟你回湄索。”
“回去干嘛,回去继续当你的老大吗?”温小禾说话没好气,小眼神冷冷地飘他。
偏偏她越是这样,陆北骁也是受用。
她不知道,在他眼里,她连拿眼睛瞅人都可爱极了。
“不当老大,还当家庭主夫,家里里里外外的话我都包了,你想做什么就做点什么,明年开春攒了钱我们要个孩子。”
陆北骁恨不得在脑子里把两人的后半辈子都安排好,他已经开始憧憬她肚子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流着他的血液的生命将两人彻底融合。
温小禾没说话,她似乎猜到陆北骁究竟要什么了。
当老大是假的,贪财也是假的,他要交通线,可交通线到底是什么,她不曾听人说过。
跟他死去的师父有关吗?那个中国军人。
“都到这个时候了,给我讲讲吧。”
温小禾清澈的眸子凝视着他,狭窄逼仄的佛像角落里,两人面对面靠在一起的身体互相传递着身上的温度。
陆北骁余光看一眼窗外,确信外面没人,大手揽着她的后腰,声音低沉地说:“你想听什么?“
温小禾思虑一下,仰头盯着他的眼睛发问:“先说说你自己吧,你现在已经恢复记忆了,总该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吧。”
陆北骁:“这个等回去再说。”
温小禾:“那就说一下交通线是这么回事,做什么用的?”
陆北骁:“现在还不能说。”
温小禾:“……”
“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你能说什么?”她语气不耐,翻了白眼,既然什么都不能说,干嘛还要问她。
陆北骁似叹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往庙外走,“等会儿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别生气了。”
“诶,出去干什么?”温小禾被他拽着往外走,脚步很快。
“今晚不睡这。”
陆北骁可舍不得让她跟他一起睡在庙里,而且佛祖面前不好办事,他也忍不了。
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找来的房子,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墙壁嵌入式的书柜叠着厚厚的中外书籍。
木门上有贴过春联和福字的痕迹,温小禾曾见过,这是中国人过年会用到的东西,祈求新年的福运。
屋内水声滴滴,伴随着两人喘息的声音,听得让人心跳耳红。
“你轻点,小心伤口又裂开。”
“轻点你能舒服吗?”
温小禾盯着自己白皙的大腿,分开的两条腿都快靠到她的脸边了,目光延伸到泛红的膝盖上,小腿贴紧他健硕的后背,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插入他茂密黑色短发里,掌心的汗水没入他的发丝里。
“不,不行了……”
陆北骁在这事上不喜欢哄人,很少说好听的话,他更喜欢身体力行,要她哭着主动让他别停,他才满意。
“要我停下来吗?”
温小禾不说话,只是用行动回应着他,得到答案,他更加变本加厉。
太阳高升,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
温小禾吃力地推了推他的肩膀,意图不明,陆北骁皱着眉,大手扶在她的细腰上,她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是湿汗,这会儿分开,会感冒的。
“等一下。”
他也没真让她等着,把她从床上抱起来,拿过一件单衣包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托在她的屁股下面。
温小禾吃力地用手环住他的脖子,因为重力的缘故,她疼得更厉害了。
天知道,她现在的声音是多么的诱人。
陆北骁抱着她走到柜子前,单手拉开柜门,拿出厚厚的被子,突然改了主意。
又抱着她往桌边去,大手一挥,把被子铺在方桌上。
“这里没试过,我们试试。“
温小禾眼前一黑,屁股已经坐在桌子上了,他都负伤了,哪儿来的这些没地方用的牛劲,全部一股脑都用在她身上了。
棉被被打湿,窗边太阳照进来,又将棉被晒干,反反复复,不知道几个来回。
温小禾彻底晕了过去,软成一滩水趴在方桌上。
陆北骁停下来,从后面抱住她的腰把她打横抱起,又取出新的两条被子,铺盖到床上。
“好好睡一觉。”
他用大手擦去她额头上的汗珠,从头套上衣服走到院子里,烧了一整壶的热水,放凉了给她清洗身体。
缠绵后的味道留久了会很腥,她不喜欢。
温小禾舒服地睡过去,再醒来的时候,闻到一股饭香味。
她看看自己身上,已经穿好了衣服,她想从床上起身,两脚踩到地上,双腿发软到抖动,只能双手撑着床板站起来。
推开屋门,刺目的落日余晖让她睁不开眼,微眯着眼睛去看屋外。
陆北骁光着膀子,宽肩窄腰,肌肉轮廓明显的后背缠着纱布,单手拿着斧子劈柴。
每砍一下木头,肩膀上的肌肉块就收缩一下,手臂上的青筋隐约凸起跳动,汗珠从他的脑后发丝流到后背上,顺着脊柱的线条没入腰间。
远处层峦叠嶂,浓绿和碧蓝交接,山里的空气极为清新,让人心旷神怡。
陆北骁转过身看到她,放下手里的斧子,笑着说:“晚饭我已经做好了,你别出来,进屋等着,外面风大。”
温小禾迈出去的脚又缩回来,山里的风确实挺大的,瞧着外头的太阳又要下山了。
说实话,她现在有些害怕夜晚,一到晚上就发生好多事,比白天还要让人忙碌和不安。
“嗯。”她轻应了一声,依依不舍地转身进屋。
现在这个样子,像极了他们在湄索的生活,整整三年的时间,她几乎什么都不用想,所有的一切都有陆北骁在,他说会把她照顾的很好。
如果他没走,她那天也不会重新女扮男装去卖碟片补贴家用,仿佛他们的重逢,早就在佛祖的安排之中了。
他们分不开,分不开的。
炸鱼金黄酥脆,鱼肉软嫩入口即化,船面滑溜溜,咬在嘴里满口浓郁汤汁,有一点点辣味。
温小禾吃饱喝足,有了些力气,想起问他:“这是哪儿?”
她都在这睡了一整个白天了,总得清楚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我从前住的地方。”
陆北骁放在筷子,用手抹去嘴边的香草料残渣,递给她一张纸巾,认真回答她的话。
温小禾擦拭嘴角,看看四周,注意到不远处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相框,是少年时的陆北骁跟一个中年男人的合影。
相片的右下角写着三个字,林公玉。
陆北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声音平平,似乎陷入了某段回忆。
“我师父,林老师。”
“他是中国边关一所警校的年轻教授,也是一名出色的刑警,因为某些原因来到缪瓦,这一待就是十年。”
温小禾看着这张照片,目光停留在中年男人祥和的笑脸上,林老师的手搭在少年陆北骁的肩膀上,两人靠在一起拍照,她能感觉到真切的师父对徒弟的感情。
“他是生病去世的吗?”
除了这个原因,她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会让一个正值壮年意气风发的男人丧命。
“不是。”
“是被纳塔残忍杀害的。”
陆北骁眼神突然变得很凶,声音也粗重了些,放在桌上的手攥成拳头。
温小禾伸出手覆上他紧攥着的拳头,声音轻而柔:“你会成功的,佛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也不会不帮好人。”
她清楚地意识到路北骁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了,他要杀了纳塔,为林老师报仇。
短暂地思考,她的眸色有平添了一分疑惑,挪开手,垂下眼眸思考着什么。
他明明有机会杀了纳塔的,为什么不动手?
对了,还有那个交通线,纳塔还没有把这个什么交通线交到他的手里。
第22章
温小禾刚抬起头,嘴巴微微张开,外头就传来一道响亮的男声。
“骁哥!”
是一直跟在陆北骁身边的那个小弟,扛着枪站在外面。
陆北骁喊一声:“等着!”
他看向温小禾,抬手摸上她的脑袋,深邃的眼中充满深情,柔声道:“在这等我,纳塔找不到这里,你不要出去。”
陆北骁起身准备走,温小禾拉住他的衣角,追问:“你去哪?”
他又要走,上次就是这样,走了之后就受伤了,险些丧命。
陆北骁回头凝视她一眼,蠕动了一下唇没出声,平静如水的目光又移到墙边的相框上,草草扫一眼,掰开拽着衣角的小手,快步走出去。
“陆北骁,你会活着回来的对吗?”
温小禾追到门口,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伸出去的脚又很快收回来。
只要她在这里等着,不走出去一步,他就会回来的,她相信就是如此。
陆北骁走出去十几米,脚步一顿,连头也没有回,继续往山下走。
他怕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执行任务的中途失忆是他未曾料到的,遇到一个女人爱上一个女人,更是他想都没曾想过的事情。
他这样的人,活了今天没明天,不该跟任何一个人女人有牵扯的。
从前的打算是等任务一结束,他就归于人海之中,孤独终老。
想着师父的遗愿了了,自己也没其他的打算,也许会先去看看晓晓,再到坟头看往师父,告知他晓晓的近况,算是尽孝了。
现在,得多带一个人去看晓晓和师父了,也说不定是两个人,毕竟他昨晚一滴不剩。
陆北骁走后,一晃三日,温小禾真的一步都没有离开木屋,饿了就用院子里的柴火做饭,旁边的厨房里有很多吃的,冰柜里什么都有,够一个人吃上个把月的。
等到第四天傍晚的时候,她在院子里煮饭,拿着铲子翻炒锅里的葱香猪肉饭,热气在锅边翻腾,葱丝混着肉末,香气扑鼻。
她一只手托腮,像是在想什么费脑筋的事情,一不留神,锅里的猪肉饭糊了,她赶紧端起锅放到地上。
“都第四天了,怎么还没回来……”
温小禾蹲在地上,一边往盘子里盛饭,一边喃喃自语。
突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双浅棕色的女式皮鞋,鞋带是蕾丝样式的,漂亮别致,目光上移,是深蓝色牛仔裤角。
她把盘子放在地上,直起身,看到一个脸庞稚嫩皮肤白皙的女孩站在她面前。
女孩皱着眉头与她对视,目光略显诧异,好似温小禾才是这里的不速之客。
“你是谁?”
女孩开口质问,声音极好听,像林子里会唱歌的百灵鸟一样。
“你找谁?”温小禾反问。
小女孩探头往木屋里看,没看见要找的人的影子,她从书包里翻出一个老旧的信封。
“我找陆北骁,我是他的未婚妻。”
她翻书包的时候,包里塞着一个校服,校服上的姓名牌刚好露出来:林晓。
温小禾接过她手中的信,没把她的话当回事,语气平淡地说:“你多大,成年了吗?”
陆北骁哪儿来的这么小的未婚妻,个头才将将到她的肩膀,也就一米五几,圆圆的脸蛋上全是胶原蛋白,嘴角还有几颗小小的青春痘。
简直就是个小孩子。
与其说是未婚妻,还不如说是陆北骁的私生女呢。
“你管我多大,我要见陆北骁。”林晓双手叉腰,撅着小嘴命令的口吻。
她直觉眼前的这个女人跟陆北骁关系匪浅,说不定就是陆北骁在外面的相好的。
温小禾拆信的动作一顿,看着她挑了挑眉,意思是你还是个叛逆小孩,小鬼头脾气倒是不小。
她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平视林晓的眼睛,声音柔和:“你要见他,就得先回答我的问题。”
林晓撇撇嘴,咬了一下唇角,小脸红扑扑的,不服气地说:“十二。”
温小禾叹一口气道:“你知道你口口声声找的男人多大了吗,他今年二十八,胆子大点都能把你生出来了。”
林晓显然是知道的,她推了温小禾一把,烦这个女人拿年龄说事。
差十六岁怎么了,哪条法律规定差十六岁的人不能结婚的?法律都不管的事,这女人费什么话。
“诶。“温小禾险些被她推倒,故作生气地看她一眼。
真是人小鬼大,小丫头力气倒真不小。
她见从林晓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了,打开手里的信,泛黄的信纸极脆,在她的手指间吱吱作响。
“你轻点,别给我撕了。“林晓很宝贝这封信,语气不善。
温小禾目光扫过信上的内容,脸色一点点沉重,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片刻,她小心翼翼地收起信,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林晓。
原来林晓是林老师的女儿,林老师在临死前把她付给了陆北骁,又怕她因为先天性心脏病日后寻不到好的婆家,就说要让陆北骁在她成年后娶她,算是口头订了婚约。
温小禾能理解,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封信真情流露临死托孤让她感慨万千,可是一抬眼看到林晓,她忍不住砸了砸嘴,愁容满面。
事是这么个事,但是林老师这也太“深远”了,他怎么能给一个两岁的小女孩和一个十八岁的男人口头订婚。
该说林老师是太信任陆北骁了呢,还是该说他实在是太不对自己的女儿负责了。
林晓看到温小禾脖子上的吻痕,瞳孔瞬间炸裂,草莓印,陆北骁竟然给这个老女人种草莓印。
她越想越委屈,自己跋山涉水好不容易找过来,未曾谋面的未婚夫竟然出轨了,简直比她看过的那些言情小说还要狗血一万倍。
按照电视剧上演的,她不能趾高气扬,应该故作可怜。
“把他还给我,求求你了。”
“我从小就抱着他的照片睡觉,我们是青梅竹马,感情很深的。”
“我等了他十年,等他跟我结婚,都没有等到……”
温小禾蹙眉,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孩子迷恋帅哥,情有可原。
十年,从两岁等到十二岁,能等到就怪了,陆北骁真回去跟她结婚了,指定得被当做有恋童癖抓起来。
这孩子不仅脾气大,还挺会演戏,哭得那叫一个楚楚可怜,偏偏林老师的遗书里说这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让人不敢说一句纠正她三观的狠话。
这荒郊野岭连个医院也没有,这小孩再一激动犯病晕过去,她当真是无颜面对林老师和陆北骁了。
“好,好,我都答应你。”
“你先别哭了,跟我进屋。”
说时迟那时快,林晓的哭声立马止住,像被按下了暂停键,背着书包跟着温小禾的脚步走进屋里。
温小禾拧干湿毛巾给她擦一把脸,又给她擦了擦手,端着脸盆到院子里泼了水。
再进来的时候,一手端着一个吃饭用的盘子。
“葱香猪肉饭,这份糊了的我吃,你吃这份没糊的。”
林晓水汪汪的大眼睛睁得又大又圆,盯着她打量,闻到饭香吞了吞口水。
“快吃吧,看我干什么,你北骁哥哥最喜欢吃我做的葱香猪肉饭了,你也尝尝。”
温小禾递给她一双干净的筷子。
林晓脸色一变,撅着小嘴纠正道:“是未婚夫,他不是我哥哥,是我未来的老公,你都这么老了还不懂什么叫未婚夫吗?”
第18章 chap.18 “兄弟一场,我一定会……
“小鬼头, 我哪里老了,我才二十二岁。”
温小禾半弯下腰,轻拍一下她的脑袋,像大姐姐一样温柔地看着她。
林晓对她有敌意, 表现得太明显了, 看来得等陆北骁回来, 好好跟他谈谈, 不然林晓这孩子一直如此迷恋他,张口闭口说陆北骁是她未来的老公, 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以后肯定会为现在说的这些话羞得脸红,名副其实的童年黑历史。
“切,比我老就对了, 有我在, 北骁哥哥才不会看上你这种老女人的。”林晓一边吃她做的饭, 一边吐槽她。
温小禾低头笑着, 轻轻摇头,真是个不讲理的小丫头。
林晓年纪小,说什么难听的话,她都不会放在心上,她是个大人, 哪儿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她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葱香猪肉饭糊了, 味道不是太好, 索性放下筷子,一手托着腮看对面的林晓吃饭。
这小丫头长了一张白嫩嫩巴掌小脸,却不柔弱,双臂劲瘦有力, 扎着一个高马尾,利索清爽。
“好吃吗?”
第23章
林晓把最后一勺饭塞进嘴巴里,鼓着腮帮子一边津津有味地咀嚼一边说:“不好吃,一点都不好吃。”
她才不要承认这个女人做的东西好吃呢。
温小禾淡淡一笑,收拾桌子上的空盘子,突然看到她手腕上缠着一层纱布,她动作一停,担忧地问:“这怎么弄的?”
林晓快速把手收回去,手腕塞进袖子里,瞥眼看她,嘟着嘴说:“要你管。”
“谁打你了吗?”
温小禾放下盘子,拽过她的手腕,纵使林晓不让,她还是将她的袖子撸了上去。
一层薄薄的纱布,纱布下面应该是抹了药,看不到伤口。
“你年纪这么小,手怎么这么糙,有人逼你洗衣服做饭了吗?”
林晓不吭声,抽出手背在身后,嘟囔一句:“才没有呢,是我自己弄的。”
“你……”温小禾不解地看着她,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正是爱美的时候,怎么会如此不爱惜自己的手,还有手腕上的伤口,她也不说是怎么弄的,让人担心。
林老师死了,陆北骁也远在天边,林晓日子过的肯定很不容易,只是想着,温小禾鼻尖就酸酸的。
这种无依无靠,孤独生活的感觉,她忍受了十九年。
林晓看见她眼角的泪痕,坐不住了,终于开口解释:“是我习武的时候不小心伤到的,手糙就糙吧,哪儿有练家子手是滑溜的。”
“习武?”
温小禾重复她的话,眼前一亮,怪不得她能一个人背着书包翻山越岭到这里来,原来还是个练家子。
林晓点点头,洋洋得意,继续跟她说。
“我学的可不是三脚猫的功夫,师父就我一个女徒弟,把看家本领都交给我了。”
“奉劝一句,别想着跟我抢北骁哥哥,你打不赢我的。”
话音刚落,她从椅子上跳下来,伸出手就去抓温小禾的手臂,未曾料却被温小禾一个躲闪后反擒住。
“诶诶诶,疼,你松手啊。”
林晓弯着腰背对着温小禾,一只手臂被她擒住摁在身后,嘴里一个劲地叫喊。
温小禾松开她,拍了拍双手上的浮尘,语气平淡地说:“小孩,跟我动手,你还得练几年呢。”
林晓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眼神向上看瞪着她,一脸得不服气,斥责:“粗鲁,粗鲁的老女人。”
“双标,双标的小屁孩。”温小禾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林晓说也说不过她,打也打不过她,拽起桌子上的双肩包,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诶,你别乱跑!”
温小禾跟着她跑出去,把碗筷丢到地上的水桶旁边,一抬头看见林晓往山下跑,她想也没想便追上去。
林晓在她前面不远处,两条腿跑得飞快,像个山间的猴子似的。
温小禾半点不敢马虎,紧紧追着她,一边喊一边追:“别跑了,快跟我回去。”
山中植被茂密,残枝败叶厚厚一层铺在地上,古树高耸入云,粗壮的树干要三五个人伸长手臂才能抱住。
温小禾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口干舌燥地看着眼前跑远的林晓。
“这山里全是野兽和毒蛇,你再跑我就不管你了,我自己回去!”
林晓突然停下脚步,像是被定在原地了似的,她吓唬小孩的话真起作用了?
温小禾实在是跑不动了,嗓子直冒烟,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手一碰到林晓的肩膀,瞥到站在不远处的男人,吓得一把将林晓抱进怀里护着。
“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林晓仰头看她,能感觉到小禾姐对这个男人的恐惧,她的身体无意识地颤抖,却还是牢牢地护着自己。
“你是谁?”
林晓胆子颇大,直视上纳塔的眼睛,丝毫不害怕。
这里是北骁哥哥的家,这个男人既然能找过来,肯定也认识北骁哥哥,说不定他会知道北骁哥哥的下落。
纳塔眯眯眼,玩味地提起长抢,像在林中打猎似的瞄准林晓,又故意逗她,嘴里发出“砰”的声音。
林晓被吓了一跳,脑袋一扭埋进温小禾的怀里。
“别怕,别怕。”
温小禾轻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跟纳塔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是狠毒,但不会没有缘由的杀人。
林晓不至于成为他的目标。
纳塔歪嘴,大摇大摆地走过去,用枪杆挑起林晓的下巴,舌头舔着上颚说:“你的头埋在我日后吃饭的地方了,拿远点,小心我给你拧下来。”
温小禾推开他的枪杆,双手捂住林晓的左右耳,厉声道:“满嘴污言秽语,你吓唬一个小孩算什么男人?”
林晓被捂着耳朵,只能仰着头看她,听不到她在说什么,看嘴型,小禾姐是在凶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不仅不生气反而还笑,只不过……笑得也太难看了。
纳塔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歪着脖子看她,一脸桀骜不驯,嘴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笑。
“我是不是男人,过两天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现在还没好利索,医生嘱咐不能纵欲,做倒是能做,只怕爽不了。
他做事,每次都要尽兴才好,一次少说也得两三个小时,为了欢愉而非是为了例行公事。
若是因为伤半途而废,就太没劲了,扫兴的事情他不想干。
“无耻。”
温小禾臭骂他,反倒是给他骂爽了,纳塔笑得更欢,伸手摸上她的脸蛋被她歪头躲开。
他的手落下的时候摸了一下林晓的脑袋,笑着问:“多大了?”
林晓眨了眨眼睛,看出男人是在跟她说话,她伸手掰开温小禾放在她耳朵上的双手,抬起下巴看着眼前的男人:“你说什么?”
温小禾拉着林晓的胳膊,不让她靠近纳塔,紧跟着跟纳塔交代:“她跟我没关系,就是来山里游玩的孩子,你要做什么冲我来。”
林晓脸色不悦,扭过脖子看着温小禾,语气严肃:“我都说了,我是来找北骁哥哥的,我是他的未婚妻,你年纪大了记忆力都不好了吗?“
温小禾马上捂住她的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纳塔什么都听见了。
他沉下眸,打量一番林晓,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竟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陆北骁的未婚妻,关键是温小禾竟然没有反驳她的话。
纳塔仔细端详这个小女孩,狭长的灰色眼睛眯成一条线,眼尾炸开好几层褶皱,总觉得她有些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
“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带你去见陆北骁,怎么样?“
他诱骗的嘴脸丝毫不掩饰,光明正大地把坏心思用在林晓身上。
“林……晓。“
纵使温小禾用力捂着林晓的嘴巴,不许她回答纳塔,她还是含糊着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林、晓。”
纳塔嘴里反复嚼着这两个字,忽然脸一黑,他终于记起来这小女孩长得像谁了,被他亲手杀死的警方卧底林公玉。
长得相似,都姓林,天下哪儿有那么巧的事情,这孩子一定是林公玉的女儿。
“哈哈哈——”
他一脸凶狠,寒气弥漫周身,目光中徒增杀气,偏偏又仰头大笑起来,像个阴晴不定的神经病。
片刻,纳塔止住笑声,半眯着的狭长凤眸看向温小禾瞬间睁开,晃出一抹狠戾的光芒。
“陆北骁先一步睡了你,我没跟他算这笔账,你说,我现在是不是该让他偿还回来。”
“她还这么小,陆北骁肯定舍不得碰,那就让我替他把他的未婚妻从小孩变成女人,我帮他这么大的忙,他得打心眼里感谢我吧。”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两个小弟就先一步上前,拉住林晓的胳膊,从温小禾身边把林晓拖走。
“纳塔!你禽兽不如,你要是真敢这么做,陆北骁一定会杀了你的。”
温小禾被身后的两个人抓住肩膀,动弹不得,恨不得一脚踹在纳塔的□□上废了他的命根子。
纳塔眼神深沉,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拖长尾音:“他?杀我?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知道呢。”
“你什么意思?”温小禾不再挣扎,怔怔地看他,瞳孔无限放大,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整三日没有陆北骁的消息,加上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
他走的时候什么话也没留下,只是让她留在山上木屋等他。
陆北骁不是不信守承诺的人,他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
纳塔不语,只是一味地盯着她看。
“放宽心,兄弟一场,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遗孀,陆北骁的两个女人同时在我身下飘飘欲仙,光是想想就痛快。”
第24章
遗孀?
“混蛋!陆北骁不会死的,你再诅咒他,我一定撕烂你的嘴。”
温小禾冲着他又踢又打,被人拽地远远的,半点碰不到他身上。
纳塔望着她,眸中深沉,脸上挂着一抹戏虐的笑,冷声道:“那我们拭目以待,看看是谁的嘴先烂掉。”
他紧紧裤腰带,摆了一下手示意随行的小弟把温小禾带下山。
第19章 chap.19 "你不是很在意她的死……
狡兔三窟, 纳塔的老巢不止一个,易守难攻的山脉也不止一处。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温小禾眼睛上绑着黑布条,看不到前面的路,身后的两个男人一人摁着一侧她的肩膀。
她踉跄一步, 险些摔倒, 身后的男人不仅没有放慢脚步, 反而又用力推了她一把。
“还以为自己是大夫人呢, 不该问的别问。”
“林晓呢,你们把她弄哪儿去了?”
温小禾被押着走过悬在高空上的木板吊桥, 她脚下轻晃,每走一步都是被推着往前的。
这一路没有听到林晓的声音,她极不放心, 纳塔什么恶心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他说出的话, 从不会是玩笑。
押着她的两个男人不语, 催着她往前走,显然是被封了口的,纳塔故意把她们两个分开关押,是何用意,温小禾猜不到。
是怕她们串通一起跑吗, 可是, 林晓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不在她身边, 她才更容易逃跑。
铁锁链碰撞的声音猛然在她耳边响起,后背被人用力一推,她摔倒在一片枯草堆上,细小坚硬的石粒硌着她手心生疼。
她单手撑着地, 还没直起腰,手臂被一只大手掐住,用力一拉,撞上一个坚硬冰冷的胸膛。
头顶呼出的气息里有一股很浓的雪茄味,她遮着双目,也知道面前的人是谁。
“放开我!”
她扭着胳膊挣扎,男人的掌心在她眼前一掠,视线倏然明亮,映入眼帘的是一面粗糙的手背,手指又粗又长,紧攥着一条黑色布条。
她上扬视线,撞上一对狭长的灰眸,窗外渗入温暖的日光笼罩着他的眼眸,竟该死的蒙上了一层柔和与温暖。
纳塔嘴角一勾,阴冷的声音从她的头顶泻下来,瞬间击破她眼前温柔的假象。
“后悔了吗?”
她忿忿地道:“后悔被你抓到。”
男人慵懒乖张的目光从她头顶一扫而过,片刻挪移,习以为常地呵一声,她如果说好话求饶,那才是见鬼了。
“你真该长个记性了。”
他对她还是太心软了,这么久了,无论她怎么反抗和挣扎,他还真没惩罚过她。
温小禾还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就被他拖着往外走,她脚下步伐紧跟着纳塔的脚步,稍有半步的后退手腕上就传来掐碎骨头的疼。
“你放开我,我要见林晓,你把她弄去哪儿了!”
“呵,先担心你自己吧。”
纳塔拖着她往一扇铁门走,迎面而来的微风夹着寒气,越靠近周围的温度越低,直到降到零度以下。
不过一二百米的距离,她的睫毛和发丝上就结了一层白色的冰雾,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呼出一口气,寒气便灌进肺腔一次,浑身打着哆嗦,眼眶冻得直流泪。
仰头看身边的男人,极低的温度下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鸦黑的长睫盖着的灰眸狭长成倒三角的形状,浓密的眉毛又是一个正三角形,目光锋锐。
他一只手抓着她的□□,一脚将封锁着寒潭的铁门踹开。
这地方荒废已久了,除了几十米深的寒冰和冷气,还生了好些毒蟒邪虫,凝聚山间灵气,毒性巨大。
“啊——”
身后的女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受了惊吓大喊,挣扎着要往后躲。
纳塔冷眼直视,用力一拽把她拉到身前,一手环在她的锁骨处,另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
攀着冰壁一寸寸缓慢蠕动的两条巨蟒头尾颠倒缠在一起,绿眼尖牙,呲牙咧嘴吐出血红的信子,“丝丝”的声音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传来,没有光的黑暗处红眼睛白眼睛密密麻麻若隐若现。
“不要,不要……”
连成串的泪珠糊了她的视线,耳朵的听觉和身体的感觉却更加敏锐。
似乎有什么东西爬过了她的脚边,柔软,湿润,缓慢……
纳塔单手钳着她的下颚,另一只手胡乱抹去她的脸上的泪水,他不锢着她,她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似乎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样。
他低下头,趴在她的耳边低语:“你哭出声,它们就听见了。”
明明是好心劝说的话,到他嘴里却像是威胁,更矛盾的是,他掐着她下颚的大手五指明显一紧,手背上青筋暴起,凸起的指关节泛红,似乎是在逼她喊出声。
温小禾咬着牙,紧闭双唇,额头上直冒细密的汗珠,下颚处两道红的好似要滴血的掐痕,就像是粗绳勒的,不像是人手能掐出来。
她不喊疼,更不求饶,这让身后的男人更加愤怒。
“说,你爱我。”
阴沉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危险的气息弥漫在四周。
湿润的薄唇轻触她的耳轮,张张口肆意地留下一片水渍,风一吹整个耳朵都是凉的。
温小禾吓白了的唇蠕动两下,似乎是想发出声音,掐在她下颚处的长指轻挪,倔强不屈的女声回荡在寒潭之中。
“疯子,拿开你的脏嘴。”
“哈哈哈,疯子,我当然是疯子,你让我朝思暮想想到发疯不能自已。”
受伤不能泄欲的这几天,她完完全全占据着他的脑子,这张极美的脸在他眼前挥之不去,一句句恨极了的辱骂更是回荡在他的耳畔,让他着迷。
梦里,他狠狠地占有着她,无休无止,醒来眼前一片空寂让他完全失去理智。
他发了疯一样找她,带人搜山,一座一座地搜,就算要跟陆北骁撕破脸成为敌人,他也要得到她,占有她,撕裂她。
疯批的话音刚落,温小禾耳垂疼到嘴角抽搐,该死,他不满足于舔她一耳朵口水,改为用牙齿摩挲撕咬。
“疼…...”
一侧耳垂是正常的粉嫩,另一侧耳垂则是红的像鸽子血,肿了一整圈,牙印又深又密。
耳边男人吞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不知为何强硬话里多了一种乞求的意味。
“说,说你爱上我了,就像我爱你一样。”
温小禾眉头微微蹙起,扭着头对视上他的眼睛,顿然愣住,血泪沾在他的脸颊上,像是一根欲要扯断的红线。
纳塔抬起眼皮看着她,挑了挑眉,仿佛根本没有任何流泪的感觉,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狠戾冷漠。
她没有回应他的话,他从她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如同一个气急败坏的丧家之犬。
要不是这一滴血泪……他都快忘了痛心是什么感觉了。
也许是因为眼前的事情脱离掌控了,他恼羞成怒地抓起温小禾,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丢进了寒潭中,呛了好几口水,扑腾着双手,越是挣扎越是往下沉的迅速。
“救,救命……”
好冷,冷得她四肢变得僵硬,嘴里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
渐渐的,除了麻木,她没有了任何的感受,双手扑打水花的动作变得缓慢又无力,一次抬手落下后再也没有了动作。
潭面上的水花渐小,水面很快没过她的鼻子,窒息感几乎席卷全身各处,五脏六腑如同被刀子切割一样痛苦。
濒临死亡的感觉,仿佛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求救,在冰冷的寒潭中颤抖哆嗦。
也许是人天生就有强大的求生欲望,在晕厥的前一刻,她猛地睁开双眼,迅速伸出手,手碰到岸边如冰的石头,五根冻得发红肿胀的手指死死的抓紧最后一根稻草。
纳塔眯眯眼,漫不经心地上前一步,踢了一脚将她的双手踹入寒潭。
温小禾再次沉入水中,溅起一片水花,冰墙上盘旋着的巨蟒猛然惊醒,如一阵旋风钻入深潭之中。
纳塔双眼骤然间瞪大如铜铃,掏出腰后的手枪朝着寒潭中的漩涡连射几枪,开枪的同时,他跳入水中,一把将下沉的女人揽出水面。
半米外,巨蟒没了动静,黑红色的血咕咚咕咚似喷泉般涌出,彻底染红潭面。
纳塔咬着牙,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儿,自认为铜墙铁壁般的身体被冰水贯穿到底,冰洌刺骨的噬痛传来,他皱紧眉头,抓着温小禾迅速上岸。
原来寒潭深处比岸上还要寒冷千万倍,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冷意了,而是数万根针同时扎入身体的痛意。
第25章
两具身体,衣服都被冰水彻底湿透,纳塔干脆将身上的衣服脱下,裸着上身抱着昏迷不醒的女人快速走出去。
他裸露的手臂上一个血牙印,流出的血是黑色的,他浑然不在意,目光盯着紧闭双眸的温小禾,如死人般安静祥和的脸,白皙冷漠,毫无要醒过来的征兆。
“小禾苗。”
他突然喊她,心如刀割,脚下步伐加快,手臂上流淌的血也似乎更多了。
小禾苗,小禾苗……脱口而出后,他的思绪被拉的很远很远。
温小禾等比例缩小的脸蛋浮现在他的眼前,她不是跟他说她的命最硬吗,像田间的禾苗一样,风雨越来,长势越好,一个小小的寒潭,怎么就能困住她呢?
她还将稻苗送给他,让他不要投河寻死,他本来就没想死只是冲个凉……是她多管闲事。
后来她又多管闲事,闯入他的屋子,两人对视,他以为这叫命运。
“你要是敢死,我就杀了那个姓林的小孩,你不是很在意她的死活吗?”
纳塔咬紧牙关,怎么也没想到有一日他会成为被恐吓的一方,向来都是他威胁别人。
第20章 chap.20 “什么时候连你也敢指……
怀里的女人微微皱眉, 梦魇似地呢喃:“别……别杀人了。”
纳塔惶然低头看她,摁着她手臂的指尖情不自禁地一紧,眼神中多了一抹沉思。
她害怕他,是因为他双手沾满鲜血, 如果他没有, 她会不会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像对陆北骁, 对何晏清一样, 也对他笑得很甜。
不知想到了什么,下一秒, 他眼神突冷,浑身散发着戾气。
没有如果,覆水难收, 何况是数不胜数的人命, 他已经记不清多少人死在他的刀枪之下了。
一直埋伏在他身边的叛徒还没有找到, 现在作罢, 就是死路一条。
“冷,好冷……”
怀里的女人浑身冰凉,惨淡的双唇打颤,浓密纤长的睫毛不停的抖动着,似醒非醒的样子, 很快, 又如死人一般陷入了混沌之中。
纳塔加快步伐, 如同一阵疾风, 闯进一间平矮的木屋里,身后是一串鲜红的脚印和血滴。
正坐在床边摆弄野花的婉拉,被他踹门的巨响吓到,慌忙站起身来。
“纳塔哥, 这是……”
男人火急火燎从她身前迈着大步超过去,一边把昏迷的女人放到床上,一边喊到:“拿药来!”
婉拉一脸担忧地看着男人的背影,迅速放下手里的一簇黄色鲜花,转身快步走到柜子前,双手拎出一个急救药箱。
她走到床边,看都没看温小禾一眼,打开药箱,拿出里面的止血药粉和纱布,作势要给纳塔包扎,不料却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
“你做什么,先给她找续命的药!”
纳塔黑着脸,怒斥她,扬手便将她手中的药粉包打翻在地上,姜黄色的细粉末撒了一地,他的手臂还在流血,一滴一滴的血沿着手肘手腕落到地上。
婉拉胸前也被姜黄色的粉末沾染,顾不上拍打衣服,抓上纳塔流血的手臂,小心翼翼地说:“纳塔哥,让我先给你包扎伤口吧。”
她目光落在流血的位置,两个极深的咬痕,血是黑色的,瞳孔突然放大,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话也说不利索:“蛇毒!你中了蛇毒!”
“药,药呢。”婉拉回过神来赶紧翻找身前的药箱,双手不停的颤抖,自言自语地嘟囔着:“没事的,纳塔哥你不会有事的,我这里有解百毒的药,前几天底下的人屠村,从村子里抢来好些药物。”
纳塔沉默不语,目光冷冷地扫过手臂上的伤口,眼神愈加凶狠,怪不得方才他觉得浑身无力,脚下发虚,原来是那寒潭中该死的畜生咬了他。
瞥见床上昏迷不醒的女人,他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像是猜到什么,大手一挥,将温小禾身上湿漉漉的裤子从膝盖处撕碎。
纤细白皙的小腿肚上两个浅浅的毒蛇尖牙咬痕,血珠蔓延出来的速度很慢,呈现深红色。
不知道是不是蛇毒起了作用,他的视线变得模糊,温小禾小腿上细小的伤口在他眼前重影,从两个变成四个,从四个变成八个……
他呼吸一窒,心中升起一股局促和紧张,高大的身体站不稳,折下腰单手扶着床头。
耳边是婉拉紧张的声音:“药来了,快把药吃了吧。”
纳塔突然活过来,眼睛放亮,抢过婉拉手中的黑色药丸,踉跄着凑到温小禾身边,撬开她的唇齿,将药喂进去。
“纳塔哥!”
婉拉伸手去阻拦,还是慢了一步,黑色药丸已经在女人嘴里化开流入喉咙里了。
她震惊地望向纳塔,药箱啪的一声摔落在她脚边,里面的药粉和药丸散了一地,白色的,褐色的,红色的,唯独没有黑色的。
就这么一粒解百毒的药丸,他想都没想就喂给了温小禾。
他不要命了!
况且,温小禾腿上的伤根本就不要紧,看血色十有八九是没中毒的,只是被蛇咬伤了而已。
“我去找人来。”
“让他们都去给你找药,这附近的村子里一定还有人藏了药。”
婉拉转身欲要跑出去,没走两步,身后传来纳塔呵斥的声音。
“滚回来!”
低沉的尾音极不稳,颤抖着,他该是极痛苦的。
婉拉肩膀抖了两下,犹豫着回头,对视上男人极具威慑力的目光,低下头解释道:“蛇毒能沿着血管一点点蔓延到全身各处,会死人的……我哥哥就是打猎的时候被毒蛇咬死的,你现在跟他的样子一模一样。”
说完这一番话,她缓慢地抬起头,视线停留在纳塔的脸上。
他的唇色已经渐紫了,整张脸变得铁青乌黑,迷人的双眼布满血丝,健硕的胸脯一起一伏,呼吸地十分艰难。
纳塔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她,不慌不忙地问道:“如果他们不给药,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婉拉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他们不给,我们就屠村。”
别说是一颗续命的解药了,就是感冒发烧的药物,平常百姓都不会愿意交给他们的。
他们这群人,是禽兽恶魔般的存在,如果手里没枪又单独走夜路,是会被村民活活打死的。
平常百姓可谓是恨极了他们。
纳塔一侧嘴角微勾,呵笑一声,脸上的表情极为阴森恐怖,大手松开床头,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到婉拉面前。
婉拉伸出手想要搀扶他,却突然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掐上脖子,窒息感瞬间席卷全身。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一心要救他,他却像疯了一样要掐死她。
“纳…...纳塔哥……”
她痛苦地喊他,双手抓着他粗壮的手腕,无论如何也掰不开掐着脖子的大手。
“什么时候连你也敢指使我杀人了!”
“你也配?”
纳塔逼问她,却不给她回答的机会,他手上用力,掐得她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婉拉一双大眼睛里布满了恐惧,双手挣扎得没了力气从身前滑落到身侧,五脏六腑传来刺痛的感觉,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在血管中倒流,一点点抽干身体内所有的氧气。
“咳咳……”
这时,床上的女人突然咳嗽了两声。
纳塔猛地松开手,快步回到床边,俯下身伸出手摸上女人的额头,眼角的深情和柔意仿佛是变了一个人。
婉拉跌倒在地上,嗓子里一股血腥味,忍不住趴在地上干呕起来。
还没等她抬起头,眼前再次出现熟悉的深棕色作战靴。
目光上移,纳塔英俊的脸映入眼帘,他缓缓蹲下,单手掐住她的下巴,咬上下唇一脸凶狠地说:“我从前倒不知道你也是个没心的。”
“不,不是的……”
婉拉摇头想解释,被纳塔无情的甩开,她再次摔到地上,这次脸朝地,她的半张脸被地上的石头摩擦出血,披头散发,看起来是那么的狼狈不堪。
她怎么会没有心……她的心就在他的身上,他为什么看不到,为什么?
婉拉眼里噙着泪花,紧抿着双唇,从地上爬起来,驻足看着站在床边的男人。
他看着床上昏睡的女人,她看着他,目光一个比一个炙热深情。
她一只手捂着流血的一侧脸,瞥一眼脚边的急救药箱,没有看第二眼,扭头便往屋外走。
无论如何,她都要再找来一颗解药……
一只脚刚迈出去,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痛苦的惨叫声,她身体一震,倏然转过身去,被眼前的一幕吓愣在原地。
好些血飞溅而来,糊在门框上,窗台上,连同她的领口衣袖上,都多了一抹红。
纳塔一手握着锋利的匕首,另一只胳膊抬在半空中,血淋淋的,被毒蛇咬过的位置变成了一个血窟窿,饭碗大小,肉和皮都被剜了下来,只剩下骨头。
第26章
他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丢了匕首,不慌不忙从地上抓一手止血药粉,胡乱地洒在伤口上,又用纱布随意地缠了几下。
婉拉差点晕厥过去,眼前黑了好几秒,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放血疗毒,剜肉医疮,他真是疯了。
她小跑过去,整张脸都是惨白的,双腿软得不得了,仿佛被剜肉的人是她。
“纳塔哥,你怎么可以……”
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她不敢继续说下去,方才就被他警告过了,她不配说他什么,更不配干涉他的一举一动。
婉拉赶紧从又拿出药箱,仔细给他止血包扎,他手臂上的血流了一地,弄得两人身前都是。
却是刻意拿远了手臂,没有一滴血是染到床上的,更没有沾到昏迷不醒的女人身上。
纳塔任由婉拉给他包扎,高大的身躯杵立在床边,凝视着床上的温小禾,偏偏耳边又回荡起她的声音。
“别杀人了,别杀人了……”
她都昏过去了,还想着叫他别杀人,真是愚蠢可笑。
婉拉给他包扎完手臂,她自己嘴角还在流血,脸上脏兮兮的,又看了纳塔好几眼,全是疑惑的神色。
她不懂,为什么纳塔要这样做,对温小禾的苦肉计吗?
他从来都不是怜惜旁人性命的人,连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和出生入死的手下稍有不慎都难逃他的杀害,何况是在他眼里连猪狗都不如的寻常村民。
她说屠村,是顺着他的心意说的,他有何不满意……
两人都中了蛇毒,他选择剜肉,把唯一的解毒药留给温小禾,还是在陆北骁下落不明的情况下。
倒是一出极好的苦肉计,温小禾醒来,保不准就真着了他的诡计了。
纳塔注意到若有所思的婉拉,侧过身去睨她一眼,语气平淡地说:“我把她留在这,你照顾好她。”
“纳塔哥你去哪儿?“
婉拉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她担心他身上的伤。
都这样了,还要急着出去,肯定又是真枪实弹地跟什么人去火拼。
纳塔没说话更没回头,径直从屋里出去,婉拉追了几步,靠近窗边的位置,听到外头传来纳塔和手下的谈话声。
“有消息了吗?“
“底下的人说,看见陆北骁受了伤往南边去了。“
“带一队人,把他的尸体带回来。“
“是,大哥。“
两人走后,一窗之隔,不知为何屋内的婉拉变得紧张兮兮,双手攥成拳头,来回踱步,像是在寻思什么要紧的事情。
片刻,她停下脚步,快步走到床边,从一侧床下抽出一本泛黄的书,书上印的文字是汉字。
第21章 chap.21 “你凭什么不同意,这……
“你们凭什么关我!你知道我爸妈是谁吗!”
“放我出去, 我是陆北骁的未婚妻,他知道你们把我关在这里,一定会把你们都杀了的!”
林晓的声音回荡在山顶之上,她被关在一个狭小的洞穴内, 深不见底, 四面是冰冷坚硬的深灰色岩石, 只有一点光亮从洞口的栅栏门处照进来。
她哪儿受过这种罪。
林老师走后, 陆北骁给尚在襁褓中的林晓找了一对极好的养父母,家里有上市公司, 住的是京城的四合院,念的是国际学校,她想要拜师学武, 请的也是寺庙里最好的师父。
她这次瞒着家里人跑来泰国, 用零花钱租的直升飞机, 又定位到山顶, 没走几步路就到木屋了,压根算不上在外吃苦。
林晓想到前不久在网上看到的新闻,说是有个男明星被骗到泰国差点回不去,心里不由得害怕起来。
这群人不会也敢违法的事情吧。
可是他们认识陆北骁,听为首的男人的话, 他们好像还是好兄弟……
林晓摇摇头, 她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这群人跟陆北骁闹掰了?
估计那个老女人肯定知道点什么。
“喂, 我问你们,那个老女人被关在哪个山洞里?”
“不如把我们关在一起,也省的你们分两拨人守着我们。”
栅栏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踩得地上的枯叶吱呀作响。
“小屁孩,耍什么花招,给我老实呆着!”
负责看守的男人朝着洞口喊了一声,并没有走过来,却是朝着远处走了,脚步声渐小。
一个孩子怎么可能逃得出去,栅栏都被他用铁链锁住了。
人又不是鸟,还能飞出去不成,就算他去喝酒了,也耽误不了这边的正事。
“你别走啊,先放我出去!”
林晓压根没意识到周围的危险,嚷着叫人放了她,她真是气极了,又是跺脚又是大喊大叫。
这群人敢这样对待她,她爸妈不会饶了他们的。
也许这会儿,救她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林晓喊破嗓子,外头没人再应声,她终于闭上了嘴,低头看向脖子上挂着的项链。
这条项链是生父留给她的,有定位功能,里面的芯片连接的是外太空的卫星导航,没有信号也能用。
林晓用手摸着项链上的铁片,不知为何,明明知道只要老实呆着就能获救,但是她还想自个从山洞逃出去。
最好是能找到那个老女人,也不知道她现在是死是活……
山洞里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外面更是鲜少有人经过,飞禽走兽的脚印比人的脚印还要多。
耳边时不时传来不明物顺着墙壁爬行的阴森声响,她说不害怕也是强撑着罢了。
师父说过,女孩子也能成为勇敢的人,她绝对不能服软,更不能吓得掉眼泪,这太丢脸了。
嘶嘶——
脚上的小羊皮鞋皮面又软又薄,被什么冰凉湿软的东西擦过,她吓得尖叫一声。
洞穴里回荡着小女孩惊吓过度的求救声,伴随着木头栅栏猛烈的晃动,一声比一声凄惨。
“救命啊,救命啊——”
洞穴外的枯草地又嗦嗦作响,是沉稳的脚步声,林晓奋力地探头往外看,眼睛里是焕发生机的光芒。
突然,她的瞳孔放大,脸色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加惨白,白的像是糊了一层面粉。
来救她的,哪儿是人啊。
一头身长近丈的巨虎,全身雪白,毛发顺滑,眼睛黑如墨,在洞穴外转了个圈,雄赳赳朝着栅栏处走过去,一张嘴两排锋利的獠牙露出来,高挺的虎背上两根坚硬的骨刺,一看就不是温顺之物。
师父教过她如何降服老虎,但……真要她实战,她心里便打怵。
眼前的巨虎,血盆大口,张嘴能把她一整个脑袋连带着脖子咬掉吞下。
“哗啦”一声,面前的木头栅栏被老虎撞裂,碎了木头散落洞穴一地。
老虎并没有上前,而是朝着四周看去,显然这里是它之前占据的地盘,林晓被它当作是侵略者了。
啊呜——啊呜——
老虎的吼叫声在山顶频频响起,它朝着林晓冲过去,林晓翻身一跃,竟真的躲了过去,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她闭上眼,又睁开眼,脑海里回想师父教过她的武功。
“晓晓,切记,打虎不能蛮横要智取,先抓顶花皮,再用长枪。”
“师父,什么是顶花皮?”
“在脖子后面,一抓就灵。”
……
林晓大着胆子,从老虎身后跳起,徒手抓住老虎的后颈处,所谓的顶花皮,比她想象的要厚实。
她的手太小了,根本抓不住,只胜在身形娇小灵活,要想打赢老虎,力气是远远不够的。
“啊!”
老虎一个转身,后背上的女孩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她脸朝地,趴在地上吃痛地喊了一声,浑身的骨头像是裂开了。
她用手撑地,想要爬起来,却再次摔倒,不情愿地又尝试了一次,直到额头上全是虚汗,这才意识到腿断了。
被激怒的老虎步步紧逼,双目通红,林晓的心提到嗓子眼,用左手抱着骨折的右腿艰难地挪动身体,呼吸骤停,脸白如纸。
“不,不要……”
她真恨,自己跟师父练功的时候该再用点心的,不然肯定不会如此狼狈。
没想到,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祸福相依,说不定死在这座山上,能见到爸爸……自己的生父,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的血亲。
她一滴眼泪也没有流,靠在墙边,缓缓闭上眼睛。
兽爪“嚓嚓”摩擦过地面,老虎的气息就在她的脚边,她能感觉到独属于野兽的沉重呼吸声。
老虎腾空而起,伸直两个脸大的前爪扑向她,血盆大嘴几乎能装下她半个身体。
半空中响起接二连三的枪声,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哐当”声。
林晓下意识用手捂住耳朵,蜷缩着身体窝在角落里,脑袋埋进双膝之间,她不敢抬头,更不敢去看。
第27章
周身一股暖意,宽阔的臂膀将她牢牢地圈住,放在她后背上的双手似乎颤抖了两下。
男人肩上熟悉的松叶清香让她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她缓慢地抬头,对视上眼前明亮坚毅的黑眸。
“大,大师兄。‘
她哇的一声哭起来,方才还好好的,就算是下一秒要被老虎生吞活剥,硬是一滴眼泪也没流,偏是这会儿看到贺知渊,万千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眼泪忍不住了。
呜呜声许久,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贺知渊黑着脸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片刻,林晓只撅着嘴,眼泪哭干了,拽着贺知渊的袖子往自己脸颊上蹭,一把鼻涕一把泪。
贺知渊反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力道不轻,勒出一圈指印,怒吼道:“你知道大家找了你几天吗!”
哪儿有什么大家,三天三夜没睡的人只有他自己罢了,一众担心林晓的人里也唯有他的身体能熬得住。
大师兄向来温润柔和的面容突然变得严厉骇人,林晓被吓住了,一时间什么狡辩的说也说不出口。
她瞒着大家偷跑到这里,想到被发现的后果是什么,不过就是被师父他老人家责骂一顿,没成想,竟连大师兄也如此生气了。
师父疼她从不重罚,她是不怕师父的,就算怕也是装样子。
要说最害怕的人,当属眼前的大师兄,她小的时候不喝药,大师兄一个眼神,她就吓得乖乖喝掉,一滴不剩。
搞不懂,贺知渊只比她大五岁,如今不过才十七岁,身上哪儿来的这么强大的气场。
在林晓的记忆里,贺知渊好像从小就是个“大人”,师门里其他小孩一起玩耍的时候,他就在一旁默默练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刮风下雨暴雪惊雷无一例外。
虽说如此,但他却很少生气,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如同刮过松柏的一阵清风,给人一种温润坚毅,神清气爽的印象。
“大师兄……我知道错了。”
“你能不能不要把我遇到危险的事情告诉师父,他老人家年纪大,受不了惊吓。”
林晓哀求的眼神看着他,脸颊上的泪痕还没干,微微蹙起眉头,称得上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贺知渊心中一紧,缄默不语,长臂一伸从地上把她抱起来,大步流星往山洞外走。
空地上停着一辆小型直升飞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站在飞机旁边,看到贺知渊抱着人出来,立刻小跑上前,恭敬地喊道:“三少。”
贺知渊轻应一声,抱着人迈着大步上了飞机,医生紧随其后。
等了好一会儿,飞机都没有起飞,机舱内传来林晓单方面的争吵声。
“你救了我,我肯定会还你这个人情的,但我现在不能跟你回国,我还有事情要做。”
林晓从飞机上跑下来,又被追上来的贺知渊拦住。
“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先跟我回去。”
她皱着眉头,掰开贺知渊的手,嘴角崩成一条直线,一本正经地说:“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找陆北骁。”
陆北骁,又是陆北骁,一个快三十的老男人,她打算惦记多久?
贺知渊轻哼一声,听到熟悉的名字顿时心中升起闷气:“我就不该让人现在治好你的腿。”
林晓扬着下巴一脸的不服气,瞥他一眼说道:“有本事你把我的腿再打断啊,腿长我身上,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我不同意。”贺知渊说着,又伸手拉住她的手臂。
“你凭什么不同意,这是我的私事,不要你管。”
林晓生气,甩了好几下也没把他的手甩开,干脆低下头,朝着他的手背张嘴咬下去。
她的牙齿很齐,又长了两颗尖锐的小虎牙,咬人可疼了。
贺知渊吃疼闷哼一声,浓眉微微皱起,俊俏的脸蛋拧巴着,清亮的眸子蒙上一层阴沉,眼瞅着手背上血淋淋,抓着她的大手还是不松开,反而是更用力了。
第22章 chap.22 “胡闹!”
“我是你师兄, 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管的!”
贺知渊绷着脸,扛起她往回走,林晓在他的肩头挣扎,对着他的后背又拍又打。
“放开我, 你放开我!”
“我不要跟你回去, 我走了, 那个老女人就要死了, 我得去救她!”
她虽然不喜欢温小禾,却也不想让她死掉。
陆北骁喜欢她, 她肯定不会是坏女人,只是一个不要脸赖在自己未婚夫身边的老女人罢了。
贺知渊松手放开她,大手摁住她的肩膀, 只是如此, 她就无法扭头从他面前逃跑。
“你是因为一个女人才不愿意跟我回去的?”
林晓仰头望着眼前的大师兄, 坚决地点点头, 眼睛里多了一抹异样的神色。
他怎么这么在意她不走的理由,是因为男人还是因为女人,有那么重要吗?
“贺知渊,你不会喜欢我吧。”她突然岔开话,冷不得问这么一句。
贺知渊愣住, 身体越发僵硬,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不流动了。
“胡闹!”
林晓被吼一声好似霜打的茄子, 撇了撇嘴, 伸出小手抓住贺知渊垂在身体一侧的手臂,一边晃着一边说:“师父教导我们习武之人要有善心,你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吧。”
贺知渊盯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言不发, 眼前的女孩一副求人的模样,叫人忘了她刚才是如何蛮横无理的。
罢了,无论如何,她说的对,师父说过不能见死不救。
“人在哪儿?”
“跟你一样也被关在山洞里吗,我派人去救她出来。”
林晓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他们抓了我们,但是没有把我们关在一起,温小禾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她忽然抬头,又说:“但是我敢肯定她一定也在这个山上,我们跟着那群坏蛋,跟着这些人的脚步一定能找到她。”
贺知渊皱起眉头,拽过她来,语气坚决地说:“不是我们,是我,山里太危险了,你先回去,我去救人。”
“可是……“林晓嘟起嘴,一脸的不情愿,被他推到飞机旁,迟迟不愿意上去。
贺知渊拿出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又敲下几行字。
最要紧的是林晓的安危,他必须把她安全带回去,他不希望有什么意外发生。
至于另一个女人,他已经派随行的雇佣兵去搜山救人了,顺便联络了这附近的泰国政府军,对方回复说会派一小队进山解救百姓。
“没有可是,我保证她不会有事,你先上去。”
林晓一步三回头,谁救温小禾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她还没跟这个老女人把账算清楚呢,她凭什么跟陆北骁住在小木屋里啊,得让她离开陆北骁才行。
她现在还小,没法嫁给陆北骁,但等她成年,不就可以了吗,到时候学校里那些女孩子肯定都羡慕她,陆北骁的外貌和身材简直就是言情小说里的男主,只要见过他照片的女孩都会把他当成梦中情人白马王子的。
她手里那张陆北骁十八岁时候的照片,都快被翻看的褪色了,还是爱不释手。
要不是爸妈反对,她巴不得整一个陆北骁痛包,天天背身上,告诉身边的所有人,她有一个很帅的未婚夫。
她除了习武,就只有一个爱好,那就是看言情小说,卧室里堆满了畅销书,把自己想象成小说女主,她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实力。
钱,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钱,只知道这世上没有她买不起的东西。
十岁生日,养父母送了她一座岛,这是她所有生日礼物里最便宜的东西。
贺知渊看着她上了飞机,悬着的心放下,转过身给什么人打电话。
突然,准备一同上飞机的医生惊叫起来,追着直升飞机的屁股跑。
“林小姐!林小姐!”
“三少,您快看啊,林小姐她把飞机开走了。”
起落架缓慢的离开地面,小型直升飞机在半空中盘旋半圈,头顶的旋翼剧烈的转动起来,一团白色重影,根本看不到清晰的轮廓。
贺知渊猛然扭头看,黑漆的瞳孔涨大,握住手机的大手一紧,他竟忘了林晓会开直升飞机的事情。
还是他亲手教的,她胆子大的很,一学就会。
师父不许她学开飞机,她便对着大师兄软磨硬泡,又是做点心献殷勤,又是天冷嘘寒问暖,他一个没忍住就答应了。
早知如此,他无论如何也得忍住。
这时,空中的飞机突然晃动了两下,架势极为不稳。
“别喊!”
贺知渊朝着医生斥责一声,他仰头盯着空中的直升飞机,眉头皱得能碾死苍蝇,眼里充满了担忧和不安。
第28章
她胆子真是太大了,知不知道贸然在山里这样做掉下来会摔死的。
医生闭上嘴,耷拉着脑袋老实站在一旁,等再抬头,眼前哪儿还有人,向下的山路上只有一角一晃而过的黑色风衣衣摆。
林晓没敢把飞机开远,只是从一个山头到另一个山头,约莫直线距离也就二三百米。
等到飞机平稳落地,她坐在驾驶舱缓了许久,终于打开门从里面爬出来,双腿都是软的,没等抬头,眼前多了一双熟悉的白色运动鞋,视线上移便看到贺知渊铁青的俊脸。
还没喊出声,手臂被一道力气拽住,贺知渊没给她任何挣扎的时间,把她扛在肩头,一言不发的往山下走。
“啊,贺知渊你打我屁股,我讨厌你!”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大师兄你放过我吧。”
“住手啊…….好疼,呜呜呜,我要告诉师父。”
……
缪瓦武装组织盘踞地。
那边林晓丢了,这边也乱作一团。
纳塔带人去追杀陆北骁,不知为何在山中遇到了两队人马,其中一队人马他认识,为首的人是何晏清,另一队人马不知是哪儿来的,像是天降神兵,厉害的很。
一群人从山下逃跑上来,脸上都挂了彩,还有断了胳膊腿的,让人搀扶着急忙去包扎。
纳塔浑身是血,好在四肢是全乎的,手持双枪,急冲冲进了屋子。
婉拉听见外头的动静,慌忙转身,手里的书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吓得掉落在地上。
她心想完了,怎料站在门口的男人看都没看她一眼,直奔里屋床边,温小禾还躺着昏迷不醒呢。
请过大夫说是要再等等才能醒来,今儿白天是醒不过来了。
纳塔走到床边停下脚步,身上的紧身短袖在打斗中早就被撕碎了,肩膀上一块块的肌肉棱角分明,背后两块硕大的肩胛骨,后腰别着一把带血的匕首。
看到床上人平静的睡容,他一路上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
“纳塔哥……”
婉拉绕过屏风,站在不远处轻唤他一声,声音细弱。
“有事?”
纳塔没有回头,脸色依旧是冷着的,声音沉稳有力。
婉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脖子上还有男人的指印,鼓起勇气问道:“是遇上什么人了吗,怎么弄得一身伤回来?”
她的话不出意外激怒了纳塔,纳塔阖了阖眼,脸上写着不耐烦,斜眼看向她,冷声道:“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婉拉身体一僵,她什么身份,前几日纳塔就告诉手下要喊她大夫人了,没有婚礼,只有轻飘飘这么一句话。
如此,她也知足了。
身为妻子,连自己丈夫的去向都不能过问,他就是这么让她记住自己的身份的吗?
“是,纳塔哥。”
她应了一声,稍稍低下头,靠在屏风旁边,里屋的男人好似当她是空气一样,继续含情脉脉地看着床上的女人。
她搞不懂,温小禾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如果她知道的没错,这么多天纳塔压根没有碰过温小禾,怎会对她的感情如此深。
得不到就是最好的?呵,男人果然都一样。
她忽然想起什么,惆怅怨恨的眼神一下子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警惕和敏锐。
“纳塔哥,方才家里来信,说是嫂嫂身体不好,想让我回家看看。”
纳塔漫不经心地轻应一声,他的心思都在温小禾身上,压根就没深处想,婉拉家中的哥哥与她关系极为不好,又怎会让她回家看望嫂嫂。
她这样说,是疏漏百出的谎话,纳塔却没有识破。
婉拉转过身走到柜子前,摸出一个包裹揣在怀里,包裹中隐约能看到一株黄钟树花和一个竹哨。
“纳塔哥,那我就先走了,方才大夫来过了,说……她今晚估计就能醒过来了。”
坐在床边的男人又是敷衍的应了一声,看起来巴不得她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他,若不是有恩于他,他早就让人把她扔出去喂山中的野兽了。
等到婉拉出去,纳塔俯下身,用手轻轻拍拍温小禾的脸,手指碰到的温热让他迅速起身站起,攥紧的手心变得更加滚烫。
这是……发烧了?
他不会照顾人,用虎口掐住她的下颚,厉声道:“醒醒。”
温小禾睫毛动了动,眉头轻微皱起,完全是烧糊涂了,只能听到有人说话,却无法作出回应。
她脸上的灼烧感侵袭他的手背,他松开手,扶着她坐起来靠在墙边,打算喂她把退烧药吃下去。
温小禾被他晃的脑袋更疼了,漂亮的眼睛倏忽睁开些,低头看到他按在她肩膀上的大手。
“你干什么……”
她条件反射似的挪动身体,跟眼前的男人拉开距离。
她现在这样都是拜他所赐,他还要怎么折磨她?
纳塔慢悠悠松开手,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透着一股阴狠冷厉,他盯着眼前半死不活的女人,冷笑一声:“干什么,干你。”
温小禾尚未清醒,迷迷糊糊听到这句话,双手抓紧盖在身上的被子,十根手指蜷缩着,红的厉害。
他敢逼迫她,她就断了他的命根子。
纳塔咬了咬后槽牙,他真是受够了温小禾这个忠贞的样子,为谁守身如玉呢。
“哼,一副不经草的样子,我还真怕一回就把你草死了。”
第23章 chap.23 “他该庆幸,有你护着……
温小禾长在红灯区, 什么污言秽语没听过,抬起头对视上他的眼神,凶巴巴地说:“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纳塔不气反笑,再抬起手, 手里多了一片药。
温小禾垂着脑袋, 呼吸起起伏伏, 勉强靠在墙边盖着被子, 虚弱的不成样子。
她眼眸朝下,连多看纳塔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纳塔伸出手, 把药放在她眼前,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她抬起头,索性掐住她的下巴, 撬开她的牙齿, 捏着药塞进她的嗓子眼里。
“咳咳咳。”
温小禾不停地咳, 勉强把药咽下去, 连口水都没有,差点卡在嗓子眼里。
她咳的双眼通红,肿了好一圈,像兔子眼似的。
纳塔皱着眉,环视一圈, 快步走到床边, 拿着茶杯回来。
“喝水。”
他都不知道, 有人还得拿水顺药, 真是娇气,嗓子眼这么细,以后可有她受的。
温小禾端着茶杯低头喝水,许久才抬起头来, 她用手捏着空杯子,视线越过眼前的男人往屏风后面看。
明明方才听到婉拉的声音了,怎么不见她的人影?
单独跟纳塔待在一起,她心里打怵,婉拉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如果在,还能让她安心些。
纳塔按住她的脑袋,逼她转过头来看着自己,语气不悦地问:“找什么?”
温小禾抬眼看到他手腕上的红绳,他浑身是血,唯独红绳上一点血迹都没有。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她伸手去抢,没等碰到就被纳塔一转身躲了过去。
“什么你的东西,连你都是我的。”
纳塔一手捏着手腕,拇指摸索过上面的红线,转动一下黑色珠子,灰色的眼眸里闪着喜悦的流光异彩。
保平安的红绳,甭管之前她要给谁,现在落在他手里就是给他的。
这东西,他视若性命。
“这是我给陆北骁求来的,你就算戴着也没用。”
温小禾吃过药,额头上出了好些汗,身上汗涔涔的,虚汗顺着脸颊流下来,湿透里衣没入心口。
纳塔闻言,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我倒觉得有用的很,这红绳上也没写名字,自然是谁戴着就保佑谁,你心里想着的人这会儿已经到黄泉路上了。”
“黄泉路?你骗谁呢。”
温小禾才不信他的话,他几次三番说陆北骁死了,全是哄骗她的,为的就是让她心甘情愿待在他身边。
“你看这是什么。”
纳塔从腰后掏出一把匕首,刀锋上全是血,黑色的刀柄呈现深红色,血迹都干涸了。
这把匕首,陆北骁从不离身,温小禾怎会认不出。
温小禾掀开被子,双膝跪在坚硬的床板上,伸出手去抢匕首,扑了个空,又再次跌坐在床上。
“你卑鄙无耻,他在你身边那么多年,为你做了那么多坏事,你现在却要杀他。”
她凶狠地瞪眼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睛里不知不觉蒙上一层水雾。
想到陆北骁走之前说的话,他明明已经答应了她,不是说好,等回来就跟她回家吗?
第29章
绝对不可能,陆北骁怎么会这么轻易死了,他命硬的很,就连寺里的和尚都说,他会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大师说的话,一向很准,方圆百里的人都去供奉。
“为我做事?他是在为他自己做事!”
“还真当自个是这里的救世主了,这么多年,我要杀谁他便设法救谁,比如那两个中枪还能活下来的老人,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不跟他计较的。”
“他该庆幸,有你护着他。”
纳塔睨眼看她,一副把所有事情都看穿的样子,陆北骁不死,她怎么会愿意跟了他呢。
温小禾松了一口气,还好纳塔够蠢,真信了陆北骁是个有野心的,做那么多事情就只是为了取代他老大的位置。
陆北骁还没有暴露,他不可能放弃完成任务的,是不是代表他现在还活着?
一把随身的匕首而已,又不是被砍下来的头颅,纳塔说陆北骁死了就是死了吗,他那张嘴又不是大刀阔斧。
她面上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的表情,只能故作伤心,小声哽咽着,声音里含着哭腔:“我们是夫妻,他死了,我该怎么办……”
纳塔的心脏突然一阵疼痛,他紧攥双拳,定定地看着床上羸弱可怜的女人。
他俯下身,双手扶上她颤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我再坏也不会坏你,待在我身边好吗?”
温小禾听这话,没有抬头,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和嫌弃。
这叫什么话,他自己说出来也是真不要脸,他觉得他对她很好吗,好到把她一脚踹进寒潭里想让毒蛇把她咬死。
眼前这男人是怎么对待婉拉的,她都看在眼里,还有他的那些女人那些孩子都被何晏清带人抓走了,他也没说要设法去救,想都没想过。
就这样的男人,再有权势再把话说的好听,她都不会动心。
跟他在一起,才是真正的火海地狱。
温小禾默不作声,纳塔笑了一下,只当她是答应了。
外面的门被推开,一个男人扛着枪神色慌张闯进来,顾不上规矩不规矩的,越过屏风快步跑到纳塔身旁。
“老大,出事了,陆……”
纳塔一个狠戾的眼神看过去,他瞬间闭上嘴,目光自然的看向床上脸色惨白泣不成声的女人。
哦,对了,这是陆北骁的女人,老大一直都惦记着。
纳塔脸色极为难看,面上又强忍着保持镇静,冲着手下怒斥一声:“滚出去。”
扛枪的男人赶紧转身跑了,他似乎叹了一口气,紧皱着眉头迟迟舒展不开。
事关重大,他必须得禀报老大。
明明他们已经掌握了陆北骁藏匿的地方,到了那却发现人已经跑了,还在地上发现了婉拉夫人的耳环。
一对质地极好的透绿翡翠珠子,早些年纳塔老大送给婉拉夫人的,她直到现在还是每天都戴着,不离身的,缪瓦所有人都认识这对耳环。
极有可能是婉拉夫人故意放走了陆北骁,而且是跟他一起逃走的,没想到她竟然是叛徒。
他前脚刚走,纳塔作势也要离开出去,临走还要装模作样安抚温小禾:“别哭了,他死了,还有我呢,老实在这等我回来。”
温小禾轻轻点头,低着头用手抹去脸颊上的泪痕,等他走远,抬头望着他的背影,轻扬起下巴,眼神里是淡淡的平静和冷漠。
她猜的没错,陆北骁果然没死。
方才那人虽然没把话说完,但她把那人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他们脸上难看,就是又在外面吃了败仗。
她心里激动,忍不住又咳起来,用手捂着胸口,突然眼里闪过光,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对了,还有林晓,她也被纳塔抓了。
就算陆北骁活着,有心要回来救人,他受伤了一时半会也来不了,林老师临终前把林晓托付给他,林晓对他很重要。
她要想办法逃出去,先找到林晓。
她掀开被子下床,双脚刚沾地,整个人便摔了下去,不知为何腿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这才注意到小腿上一处小小的伤口,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到了,她目光一顿,恍然想起在寒潭中的毒蛇,这伤口是……被咬的?
她怎么没死呢,只是发烧了,看来那些蛇也没有多大的毒性,真是虚惊一场。
温小禾坐在地上好一会儿,脑袋还是晕乎,眼前的桌椅板凳甚至是头顶的房梁都在不停的晃啊晃,四五六个重影数不过来。
她勉强扶着床站起来,一步一踉跄走向门边,脚还没到,手先碰到门框,紧紧抓住。
外面天黑了,又宽又长的黄泥路上竖着几个火把,远远看过去是稀疏的猩红火光。
她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头疼欲裂,低着头分不清方向,只是往前走。
偏偏这会儿路上一个站守的人都没有,唯有几堆杂草和碎石块。
受伤的在屋子里治病,没受伤的这会儿正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他们白天跟着老大又是跟雇佣兵打,又是跟政府军打,好不容易从枪林弹雨中活下来早就累瘫了,哪儿还有精力出来巡逻。
天上散下皎皎白光,照亮整个山头,墙外女人的脚步声杂乱无章断断续续,隔着窗,屋里男人们喝酒划拳嬉笑的声音震天响。
“哥,咱们在这喝酒,北边山洞里那个小孩不能自个跑出去吧。”
“你就放心吧,哥跟你保证,那小孩就算是被山里的豺狼虎豹吃了,她也跑不出去,光是锁链我在门上都缠了四五把。”
“来喝酒,喝高兴了咱们几个下山寻乐子去,我前几日瞧见在河边有几个洗衣服的小娘们,屁股又翘又圆,俊的很。”
“喝,喝,满上,都满上!”
……
窗外的人影一闪而过,一道倩影迎着月光跌跌撞撞向着北边的山路走去,满目苍绿树荫里的一点晃动的白,十分显眼。
温小禾没走几步被脚下的树枝绊倒,摔得肩膀生疼,手心手背上全是脏兮兮的土,这一摔倒是让她脑子清醒了些。
她得走快些,纳塔回来看不到她,肯定会想到她往北边洞穴去了,明知纳塔会追来,她还是不得不这样做。
“林,林晓......”
她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嘴上被地上的碎石头磕破流了血顺着下巴滴落,她用手抹去,只当是脸上的汗水。
林晓才十二岁,她被关在山洞里,肯定会被吓哭的,这都过去多久了,她一个人肯定很害怕,很无助。
山洞……她知道一个小孩子被关在山洞里是什么滋味。
眼前一点光也没有,耳边是恐怖的风声,脚下是乱爬的毒虫,若是发出尖叫的声音,只会把更多的毒物引来,爬满全身。
她跟林晓不一样,她不是被迫的,而是自愿的。
村子里的男人渐渐发现她长得漂亮,便起了歹意,才十几岁的年纪,她一个人住在破屋里,窗户关不住,门也关不住。
她只能跑到山洞里躲起来,一躲就是一整宿,第二天天亮才敢从山洞里出来。
那些喝了酒心怀不轨的男人晚上找不到她,自然就散去了。
她背着碧姨偷学爸爸留下来的行医笔记,最开始就是为了能给自己治病的。
在山洞里待一宿,她身上脸上一块好地方也没有,每一块皮肤都被咬过了,青的紫的灰的,如果不及时治伤,会整块烂掉,只能用刀子剜出烂肉慢慢等新肉长出来。
又一次她差点死了,整个人泡在药桶里,上不来气。
是晏清哥哥路过听到屋子里的动静,把她抱到了附近的医院,在手术室外一站就是一宿,把她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之后,晏清哥哥一家就成了她的亲人,村里的人都默认她是要嫁到村长家的,没人再敢打她的主意。
第24章 chap.24 “我想过所有人,唯独……
后来晏清哥哥辍学非要去参军入伍, 明知泰国军队是什么样子,他还是要去,瞒着家里人一走了之,没几天就有人传信回来说他死在外面了。
村长一家都觉得是她害死的自家儿子, 是她怂恿何晏清去入伍当兵的, 村里流言蜚语不断, 她又过回了以前的日子, 躲着村里心怀不轨的男人。
倒是不用再藏匿在山洞里了,晏清哥哥教会了她打枪, 还教了她防身术,虽然是三脚猫的功夫,足以应付了。
她往山上爬, 明明距离月亮越来越近了, 眼前的视线却越来越黑暗, 密不透风的树林, 抬头是交织的枝叶,乌漆嘛黑一片如同一张大大的蜘蛛网。
第30章
半山腰以上没有路,只有陡峭的岩石,她一点点爬上去,好不容易站在一块空地上, 再往上去更是难走, 风一吹, 好几个碎石头从她的头顶滚落下来。
山顶的洞穴就在她的头顶上, 很快了,很快就能到了。
温小禾双手双脚扒着岩石,脚下一滑,身体后倾跌落下去, 摔在草丛里,整个后背压在尖锐的碎石上。
单薄的衣服撕开好大的一个口子,冷风一股脑的灌进去,冻得她没等站起来先浑身哆嗦起来。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她咬牙爬起来,双手胡乱摸索着好不容易碰到能支撑身体的东西,娇小的身躯被粗壮的树干挡得严严实实。
她探头往前看,几点摇晃的红光在漆黑的树林里极为夺目,为首的男人背对着她,肩宽腰细,双手掐腰的姿势,显得极为霸道凶狠。
纳塔?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出去追陆北骁了吗,难道陆北骁藏在这座山里?!
温小禾下意识朝前走了一步,双脚踩在枯枝树叶上,静谧的四周这动静可不小。
她迅速蹲下,这一个动作差点让她疼得喊出声,又赶紧捂住嘴,后背伤口撕裂开,疼得眼泪直流,硬是一声都没发出来。
她不能出去,如果真的是陆北骁,她出去只会添乱。
不远处的人围成一团,除了纳塔,还有十几个人,个个身后都背着枪,气势汹汹。
模糊不清的声音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枝钻进她的耳蜗里,断断续续听的不够真切,却也大概听到这些人在说什么了。
“跑去哪儿?”
男人低沉的声音里一股怒意,质问的口吻杀气重重。
“没,没跑,我正要打算回去。”
“纳塔哥,你怎么带这么多人过来找我,你吓到我了。”
怎么是女人的声音?
温小禾神色疑惑,忽然意识到说话的女人是谁,瞪大眼睛,满眼是震惊。
婉拉…...
纳塔怎么会带人追她,听这话的意思,她是要逃跑?
她跑什么,她不是已经如愿当上大夫人了吗,不是深爱着纳塔吗。
在她昏迷的这一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搞不清眼前的状况,只知道陆北骁现在一定是安全的。
正当她抬头的时候,婉拉的声音再次响起,伴随着尖叫声,好像受了很大的惊吓。
“不,不要啊…...”
“纳塔哥,你放过我吧,好不好,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声音比刚才更加狠戾,好像用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女人的呜咽声跟他的声音合二为一。
“呵,你不知道?”
“我想过所有人,唯独没有想过你,竟然是你,你敢背叛我!"
婉拉被掐住脖子,窒息感席卷全身,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僵住了,温小禾捂着嘴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稍稍抬头正好能对视上她绝望的双眼。
她的眼睛在火把的光映照下是猩红的,白眼球里布满密密麻麻的血丝,恐怖骇人。
她张张嘴,好像要说什么,眼睛看向的位置不在纳塔脸上,而在温小禾的脸上。
温小禾头一次知道人的眼睛还能瞪的那么大,眼皮跟眉毛挤在一起,眼珠好像要掉出来。
“哐“的一声,婉拉被扔在地上,深陷的草坑一动不动,风都静止了,她没有挣扎,安静地躺着。
温小禾脸色惨白,“腾“得一下从草丛里站起来,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婉拉死掉,婉拉有什么错,她罪不至死。
她起身的动静惊动了不远处的人,纳塔和身边的手下纷纷转身看过来,纳塔做了个手势,身边的人架起长枪子弹上了膛朝着树后一步一步走过去。
男人走过去,低头一看,几乎没有思考,枪口对准按下扳机。
砰砰两声枪响,树上鸟雀惊飞冲上黑暗的天际,缓缓白烟从长枪管里冒出来。
“是只野兔子,老大。”
男人弯下腰单手拎起一只浑身血淋淋的白兔,背着枪气快步跑回去。
纳塔看一眼他手中的兔子,又撇一眼方才疑似有人的地方,眯起眼点了一下头。
“拿回去,给兄弟们下酒。”
“是,老大!”
……
低矮处,温小禾被人强行拖过来,又被从身后摁住双肩,挣扎着站不起来。
“别出声,是我。”
熟悉的男声温润细腻,她突然静止住,缓缓扭过头,对视上一双清亮迷人的桃花眼。
“晏,晏清哥哥……”
“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温小禾蹙着眉头,小脸扭曲拧巴,她心虚极了,她带着陆北骁离开军区,何晏清并不知晓。
她不告而别,何晏清心里恼火,觉得她是在以牙还牙,偏偏真找到她了,只剩下担忧了。
“这几天你跑去哪儿了,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找你,我有多着急,你…...”
再狠点的话他说不出来,焦躁的话音戛然而止,无奈地摇了摇头。
温小禾拽住他的手臂,咬咬唇解释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是我不好,我不该一声不吭就走。”
“错了。”
何晏清打断她的话,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月光皎皎,重峦叠嶂,他的眼里只映着一张巴掌大的脸。
如此,属于他的一方天地就在他的眼里了。
“错了?”温小禾无辜的眼神望着他,迷茫失措,重复着他口中的话,试图探求一个所以然。
何晏清摁着她肩膀的手一紧,大手攥着骨骼清透的肩头,隔着单薄的布料感受到坚硬的肩骨,月光尽数洒在他泛光的眼角上。
“说与不说,都不许走。”
温小禾垂着眼眸,听到这句话里好似有哭腔,抬起头看到何晏清严肃的表情,嘴角绷紧凝视着她。
“我…...我其实已经。”
已经嫁人了,嫁给了与他势不两立的人。
后续的话还没说出口,不远处的女人惨叫的声音响彻云霄,硬生生把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婉拉!”
她喊出声,站起来想要跑过去,又被身后的何晏清拉住手腕,用力拽回去。
何晏清抓着她的双手把她按在他的怀里,她仰着头看他哭得泣不成声:“是婉拉,你救救她好不好,她在纳塔身边没有做过坏事,她很可怜的。”
“她跟我从前一样,没有人可以依靠,她的身边只有纳塔,就像……”
就像她那时身边只有何晏清,她以为何晏清会是她的救赎,会是那个春去秋来暑来寒往陪在她身边的人。
这种感觉就好比飞蛾扑火,会让人失去理智,做很多错事。
“他们人太多了,我去救她,会把你再度置于危险之中。”
何晏清冷静的看着她,无论远处女人的惨叫声多么凄惨,无论怀中女人哭得多么伤心,他都保持着一个姿势圈锢着她不让她离开半步。
他手里只有一把枪,七颗子弹,没办法同时带走两个女人。
纳塔每天都在杀人,这座山上天天都有人死,他管不过来,他只管温小禾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的惨叫声停了下来,一众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地上的枯树枝吱呀吱呀响了又响。
等一切都趋于安静,何晏清终于松了手,温小禾得了自由转身就跑,她跌跌撞撞来到婉拉身边,跪倒在地上。
“婉拉,婉拉!”
地上躺着的女人早就凉透了,要如何回应她的呼唤,只有吹过耳畔的风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何晏清拿着手电筒走过来,黄色光圈忽然照到地上,温小禾看清婉拉的样子吓得尖叫一声,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又作势要跌倒,还好身后的双手及时扶住了她。
何晏清双手扶着她顺势将人抱在怀里,望了一眼地上瞬间眉头紧锁,立刻关了手电筒。
“别怕。”
放在她后背上的大手一下又一下轻拍着,柔声细语的安抚。
惊魂未定,温小禾大口大口地喘气,又趴在何晏清的怀里干呕起来,她从没见过这样恐怖的死状。
婉拉跟了纳塔六年,光是未出世的孩子就流了七八个,到头来被他亲手杀死,连个全尸也没有。
温小禾平静下来,紧抓着何晏清的手,颤颤巍巍地转过头去看。
何晏清上前半步,绕到她面前挡住她的视线,语重心长地说:“别看了,我让人来处理。”
他握住温小禾的手,又一边摸出手机打电话,温小禾趁他不注意又定睛看过去。
地上的女人面目全非,剜了双眼,鼻子被砸成烂泥,牙齿全无,身上的血都流干了,膝盖以下没有一点肉,只剩下白花花的骨头。
第31章
害怕吗,当然害怕。
她要让自己把眼前的这一切深深地刻在脑海里,纳塔这群人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残忍,她恨不得立刻杀了他。
这一刻,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林老师一个享有盛名的警校教授会愿意到这里来当一个卧底,他在做一件很伟大的事情,他一定救了很多人……
“等等!”
温小禾突然喊了一声,好似看到了什么东西,推开面前的何晏清跑了过去。
她弯下腰从婉拉手边捡起一朵黄钟树花,花瓣上一道道深褐色的折痕,花枝是新鲜的,花瓣却是焉焉的。
这是婉拉死前一直攥在手里的花。
为什么要攥着这朵花,黄钟树,好像在哪儿见过……
温小禾四处张望,终于在几米外的地方看到了一棵黄钟树,小花一簇一簇,枝叶同周围的树不一样,就算埋在一片黑暗中也能认出。
温小禾想起之前偷听到的话,纳塔说婉拉背叛了他,背叛他的人不是陆北骁吗,怎么成了婉拉。
还有婉拉临死之前看她的眼神,没有敌意,更没有求救,而像是嘱托什么……
何晏清挂断电话,站在一旁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走上前问道:“在看什么?”
“没什么。”温小禾收回目光,默默攥起拳头,转移话题:“对了,纳塔在北边山洞里关了一个小女孩…...”
没等她说完,何晏清语气平淡地接过话去:“嗯,白天接到报案了,人已经被家属带走了。”
第25章 chap.25 “2007年8月11……
何晏清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接通电话朝着远处的树下走过去。
“是,是我,请讲。”
温小禾趁这个机会, 跑到黄钟树下, 刚走过去就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了一脚, 一个软趴趴的包袱脏兮兮的, 系口松松垮垮,里面好像包着一本书。
她回头看一眼站在不远处打电话的何晏清, 眼珠一转,捡起地上的包袱,快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沿着来时的路一路走下去, 还算顺利, 不一会儿半山腰上就没了温小禾的人影, 等何晏清挂断电话追上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山路横七竖八, 大晚上的想要找到一个人,难于登天。
温小禾藏在草丛里,看到何晏清从她眼前跑过去,这才抱紧怀里鼓鼓囊囊的包袱站起来。
她确定周围没有人,才解开婉拉留下来的包裹, 直到看到里面的东西, 她的眼神还是疑惑的。
一本印着中文字的书, 她认不全上面的字, 但知道应该是什么古文,跟爸爸在日记本里写的语句不一样。
除了这本书,还有一个日记本,一个小巧精致的竹哨。
她先拿起竹哨, 放在嘴边吹了一下,哨声不算响亮,几乎是要紧挨着才能听见。
忽然头顶袭来一阵冷风,一只秃鹰从天而降,落在她的肩膀上,吓了她一跳。
“你,你从哪儿来的?”
秃鹰像是能听懂人话一样,站在她的肩头转了个身,尖锐的嘴朝着南边山下一处破庙,又低下头像是答复她的话。
温小禾摸了摸手中的竹哨,意识到是这东西唤秃鹰来的,婉拉怎么会豢养一只秃鹰,她那么柔弱的一个女人。
目光下落,秃鹰腿上的绑绳吸引了她的注意,是金属线,银色的,缠了好几圈,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竹哨,绑绳,唤鹰……婉拉是在跟什么人传递信息?
她把竹哨塞在衣服里,随之秃鹰腾空而起,挥打着翅膀冲向高空,在她的头顶上盘旋几番消失不见。
温小禾拿出包袱里的日记本,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翻开来看,或许这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跟婉拉的死有关。‘
日记本的扉页夹着一朵黄钟树干花,不再是鲜艳的黄,而是干枯的深褐色。
翻开第一页密密麻麻的字映入眼帘,笔锋刚劲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支饱经沧桑的松柏枝桠。
2001年2月8日,大年初一接到紧急任务前往泰国,代号花,哎,昨晚真应该多吃俩饺子,泰国菜够难吃的。
2001年6月2日,成功潜入缪瓦武装组织,与羊接头失败,另寻时机。
2001年7月15日,流产了。
2001年7月16日,纳塔说看到鲜血从我身下流出来像是再次夺走了我的初次,我决定利用这一点深入潜伏,跟上级汇报未获批。
2002年5月1日,与羊第一次接头,竟然是我的恩师林老师。
2002年6月4日,三人组第一次行动,顺利完成。
2002年7月15日,第二次行动,顺利。
2002年8月20日,等待第三次行动……
2002年8月30日,顺利。
……
2004年1月31日,算着日子,今天应该是农历新年吧,想吃韭菜鸡蛋馅的饺子,不说了,又该行动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2004年2月1日,羊殉职,榫卯失踪。
2004年2月3日,本次行动未获批,刺杀纳塔失败,静待时机。
2004年2月13日,单独行动,缴获运往云广两地的毒品七十五公斤。
2004年3月17日,打击电诈行动获批,与原行动任务合并。
2004年8月15日,捣毁明家电诈集团,成功解救我方人员在内三千二百七十一人。
……
2007年6月10日,榫卯回来了,他有点不对劲,跟上级汇报后决定是否继续联络。
2007年6月15日,榫卯好像忘记我了,好在没忘记林老师交代的任务,算他有良心。
2007年7月20日,榫卯带回来一个陌生女人,状况有变,汇报上级继续观察。
2007年7月30日,与榫卯恢复联络。
2007年8月9日,榫卯遇险,行动暂停。
2007年8月10日,计划未获批,决定擅自行动,希望林老师在天之灵能保佑我如愿以偿。
2007年8月11日,花殉职,榫卯得救,任务继续。
温小禾一页一页翻着笔记本,手指好似不听使唤,颤抖地越来越厉害,瞳孔肉眼可见的放大了数倍。
8月11日…...是明天,现在是8月10号的晚上九点左右,婉拉已经在日记本上提前写好了明天的内容。
纳塔比她预料的来得更快,她死在了8月10日的晚上,而并非是11日。
林老师,榫卯,任务,接头……
这些字并不难认,温小禾把笔记从头看到尾,心里堵得慌,婉拉上一秒还活着,还在争风吃醋跟她抢纳塔,现在就突然变成了卧底,这让谁都一时间无法接受。
日记本里除了记录她每天做的事情,还记录着每一次的行动任务,一行一行的任务写下又划掉,唯独最后一个任务迟迟没有被划去。
“我方计划掌握并摧毁以纳塔为首的缪瓦武装组织从云广两省运输电诈人员的交通线。”
这行字的下面画了四个圆圈,圆圈代表行动既没有成功也没有失败。
翻过空白的一页,左侧的白纸上写着一句潦草又坚决的话,墨水未干。
“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
温小禾深吸一口气,眼神中多了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神色,取下笔记本上卡着的铅笔,一只手握着笔一只手捏着本子,抬头远望天边,片刻缓缓低下头。
颤抖的铅笔笔尖摩擦过泛黄的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2007年8月11日,花死而复生,继续执行任务。”
不就是从纳塔手里抢东西吗,什么任务不任务的,这事她做定了。
陆北骁现在下落不明,她要是走了,婉拉笔记里写的任务就真完不成了,只有代替婉拉,成为新的花,才能杀了纳塔。
“苗苗,苗苗。”
远处传来何晏清的声音,他顺着山路走下去没找到温小禾,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温小禾抱着东西拔腿就跑,跑了没几步又忽然停下脚步,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包袱,心事重重。
这东西不能带在身上,她拿走竹哨就够了,日记本和书绝对不能被人发现。
她跑远些,找到一棵不显眼的大树,把包裹埋进土坑里。
身后是何晏清的声音,一声声的呼喊她的名字,焦急万分,温小禾没有半点犹豫,踉跄着朝着南边山脚下的一处破庙跑去。
榫卯就是陆北骁,羊就是林老师,秃鹰来的方向一定就是陆北骁藏身的地方,她要赶在纳塔之前找到陆北骁。
天渐渐亮了,她好不容易赶到山下的庙前,在要推门进去的时候却犹豫了,触碰到门把手的手指不动声色地蜷缩起来,柔弱单薄的身影伫立在高大的庙门前一动不动。
她真是糊涂了,怎么能拿着婉拉的竹哨跑来寻陆北骁,这不是告诉所有人,已经暴露的婉拉跟陆北骁是一伙的吗?
第32章
纳塔本来就因为她的缘故,视陆北骁为眼中钉肉中刺,几次三番耍阴招要除掉他。
要是被纳塔知道陆北骁就是榫卯,是潜伏在缪瓦武装组织里的卧底,他不就有了借口光明正大的除掉陆北骁了吗?
她简直是疯了才会差点中了纳塔的诡计。
温小禾一转身,十几个土匪模样的男人从天而降跳出草丛,齐刷刷将她围成一圈,用枪指着她。
是纳塔的手下,她认得这伙人。
她挪动步子倒退着往后躲,前面两个手下让出一条道,脚踩作战靴一身迷彩服的男人不紧不慢走出来。
“病好了?“
狭长的灰眸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眸色如深渊,四四方方的额头前黑色碎发在拂晓晨光里轻摇晃动,傲慢不羁。
温小禾看着他的目光似比平日更加仇恨,纳塔有些诧异却也没觉得奇怪,她不是一直都害怕厌恶他吗?
他走近,颀长的影子落在温小禾的脚边,高大的身躯挡住她的视线,她贴着寺庙的墙边退无可退。
纳塔刚一伸出手,只是有触碰她脸的架势,温小禾打掉他的手,没有推开他而是从他的臂弯下钻了出去。
婉拉的死状在她的眼前一遍一遍浮现,纳塔的双手双脚,他身体的每一处,都让她感到恶心。
不仅是心理上的,更是生理上的。
他的这双手,擦得很干净,指缝里却有血丝,那是婉拉的血……
“你这是怎么了?昨晚我们不是说的好好的…..,”
纳塔边说话边勾起嘴角,声线语调更是温柔的不得了,抬起眼皮阴翳凌厉的目光足以让人吓破胆。
他竟然冲她笑,他怎么笑的出来的。
庙院里,参天古树上一只全身黑色的秃鹰突然拍打着翅膀飞起来,所有人都仰起头往上看,唯独温小禾没有。
不知是不是因为鸟叫声吓到她了,她肩膀颤抖了一下,哎呦一声扑到纳塔的胸膛上。
纳塔目光一怔,迅速伸手抱住她,眼神里的阴狠凶残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惊喜。
“我醒来看到你不在,婉拉姐也不在,我一个人害怕,走出来后便迷了路,看到这儿有座庙,想着会有人…...”
纳塔低头看着她,深呼一口气,心疼地皱起眉头,用力揽着她的腰,轻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了,是我不好,以后我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屋里了。”
温小禾直视他的眼睛,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偏头靠在他的胸膛上,是心脏的位置,强有力的心跳声杂乱无章,一声一声震入她的耳朵里,她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
他杀了那么多人,凭什么还活着,这颗近在咫尺的心脏就该静止不动。
第26章 chap.26 “说你以为他死了,昨……
围在一旁的手下, 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刚解决了一个不怀好意的女人,这又来了一个。
这女人心思藏的还没婉拉深,脸上的笑得那叫一个僵硬, 偏偏纳塔老大就愿意当睁眼瞎, 把人抱在怀里宝贝的不得了。
哗啦一声, 寺庙的大门敞开, 门边的椰子树随着地上席卷而来的疾风摇晃几下,落了一地的绿叶。
温小禾扭头对视上熟悉的双眼, 男人瘦削的脸紧绷着,鲜血湿透了上衣,腰间别着一把黑色手枪, 手里紧攥着一把锋利崭新的匕首。
她下意识推开纳塔跑过去, 手腕被纳塔用力握住, 她动弹不得, 望眼欲穿地看着站在寺庙门口的与她久久对视的人。
陆北骁的眼神一点点冷下去,第一眼看到她时的惊喜荡然无存,除了冷漠还带着疑惑和烦躁。
她还真是一点都沉不住气,真当他死了?
纳塔一手抓着温小禾的手腕,另一只手扶上她的细腰, 不着痕迹地重重地捏了一下, 低声道:“说话啊。”
温小禾吃疼地拧着脸, 不情愿地问道:“我说什么?”
纳塔轻笑一声, 只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教唆她:“说你以为他死了,昨晚已经跟了我了。”
温小禾眼睛瞪圆,皱着眉头不说话, 莫须有的事情,她怎么说的出口。
“罢了,你脸皮薄,我替你说。”
纳塔手臂环在她的腰上,不像是亲昵的举动,更像是挟持,温小禾在他身旁站着怎么看也不像是情人,倒像是人质。
他松开温小禾,张开手臂,大摇大摆走向陆北骁,笑声敞亮:“阿骁,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为了找你,我带着兄弟们好几宿都没合眼了,咱们回去可要好好的喝一杯。”
陆北骁压根不卖他面子,肩膀稍稍一侧故意错开纳塔的拥抱,睨眼看向不远处站着一动不动的女人,黑眸化作深不见底的潭水。
“辛苦大哥了,我还没死。”
温小禾感觉到迎面而来一阵冷意,陆北骁那阴森的眼神好像她真的出轨纳塔被他当场抓到了一样。
她有些不敢抬头对视陆北骁的眼睛,低下头数着脚边的石子,天杀的,该怎么跟陆北骁说她擅作主张顶替了婉拉的卧底身份。
告诉他,他能同意吗?
还有什么“向上级汇报“的事情,婉拉在日记本里写了不少于一百次,光是看着这个字眼,温小禾就心里发怵,觉得吓人得很。
她摇摇头,觉得暂时还是不能告诉陆北骁,他要误会就误会吧,反正她身正不怕影子歪。
纳塔收回双臂,脸色僵硬,当着这么多手下的面陆北骁都敢忤逆他的意思,他脸上怎么可能还挂得住笑容。
他俩到底谁才是缪瓦的大哥?
纳塔眼神阴鸷的盯着陆北骁,陆北骁的视线越过他落在他身后女人低垂的脑袋上,眼里的怒火越烧越旺。
她怎么还不跑过来跟他解释!
最起码……应该关心关心他是不是还全乎吧,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之前在湄索的时候,他上山打猎蹭破点皮,回家不小心被她瞧见了,她都要红着眼眶掉眼泪的,哭成个泪人,嘴里含糊不清地一遍遍重复说再也不想吃野兔了。
‘
怎么这会儿她像是换了个人,故意躲避他的视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真的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
陆北骁攥紧拳头,拧着眉头凝视温小禾的脸,看到她缓缓抬起头纤长眼睫上亮晶晶的水光,心底刮过一阵风把怒气都吹散了。
哭什么,他确实差点死了,是有人用林老师的秃鹰送信救了他。
这种凶险的情况下,他自己也说不准能不能活下去,就算她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他也不怪她。
她是他心尖尖上的人,是他藏起来的软肋,是有血有肉的女人,不是一样摆在桌子上的东西更不是死物,她有着做任何选择的权利。
真有什么,也是纳塔这条野狗混账该死,跟她没关系。
陆北骁和纳塔面对面站着,谁也没有继续说话,面前两个气势极强身手了得的男人,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半步去打破周围安静到诡异的气氛。
拂晓白昼,荒芜破败的庙宇前刮过的一阵阵清风掠过椰子树带着淡淡的香气,没人会感觉到舒心。
两个傲慢不羁的男人双目对视,谁也不比谁气场弱几分,一个像烈焰,一个像寒冰,火要吞噬冰,冰也要覆盖火。
眼瞅着这边就要动手了,陆北骁扔了手中的匕首,大手一摸后腰卸了别在腰带上的手枪,这是要跟纳塔肉搏。
身后空地上“哐当”一声巨响,温小禾寒气入体大病初愈又爬了一整夜的山路这会儿再也撑不住了,直直地倒了下去。
陆北骁一个箭步冲上前,纳塔也不闲着三步变两步向后跑过去,还是被陆北骁抢了先,他抱起地上的女人就要准备往山上走。
“她昨晚已经跟了我了,你确定还要抱她走吗?”
纳塔落后一步,干脆停下来站在陆北骁身后宣示主权似的开口,他不信一个男人会不在意自己的女人给他戴了绿帽子。
陆北骁顿了一步,抱着怀中女人的手臂又紧了紧,手臂上暴起的青筋从壮硕的肱二头肌延展到粗糙的手背上。
他没有转身,更没有回答这句话,唯独低头轻笑了一声,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纳塔不说,他还会多猜一会儿,纳塔说了,他就不用猜了。
从纳塔嘴里说出来的话,十句有十二句是假的,连标点符号都不能信,他上下嘴皮一碰说跟就跟了,这条疯狗真拿他陆北骁是傻子呢。
“多谢大哥,我现在回来了,就不劳烦您继续替我照顾她了。”
陆北骁抱着累到昏睡过去的女人走远,步伐沉稳一点都不慌乱,一副有恃无恐势在必得的样子。
第33章
他够嚣张,够戾气,敢跟大哥硬碰硬,正是因为这样,才让人觉得他最好看透。
纳塔眯眯眼,咬着腮帮子看着他消失在林子里,等他走远突然一拳打在旁边的树干上,这一拳,树干晃动不停,他的手背也变得血淋淋的,指关节上的肉都烂了。
鲜红的血有些粘稠,沿着树干的纹理缝隙缓缓流下来,混到泥土里,染红了脚底一片杂草和碎石。
一个扛着长枪的小喽啰小跑过来,低着头从口袋里摸出纱给纳塔包扎手背上的伤,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老大,咱们为什么不在这杀了陆北骁?”
他们跟随老大追逃走的小娘们,没成想这小娘们竟先一步找到了陆北骁。
他们找了三天三夜都没找到的人,让这个小娘们歪打正着了,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这两人一直都有联系。
早知这样,就该让老大把那个小娘们用绳子捆起来打一顿,逼问出陆北骁的下落。
既然现在好不容易找到陆北骁了,老大怎么还不动手,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取代陆北骁在缪瓦的位置了。
温小禾被陆北骁带走,纳塔窝了一肚子火正好没地撒,抬脚一脚踹在他的腰上,咬牙切齿低声道:“蠢货,你想让缪瓦所有人都知道我纳塔为了一个女人暗算自己的左膀右臂?”
小喽啰被踹出去三米远,捂着腰爬到纳塔脚边哎哟哎哟地求饶:“老大…..老大,我错了,小的嘴欠说错话,您别…别生气,我对您一万分的忠诚,上刀山下火海再所不辞。”
“哦?”纳塔弯腰用手拍打一下裤腿上的灰,咂着腮帮子,意味深长地重复他的话:“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他眼珠一动,摸了摸下巴,趴在他脚边的小喽啰吓破胆,颤抖着身体不敢回话。
老大不会真的让他上刀山下火海吧……
纳塔直起腰,手里多了一把银光闪烁的匕首,往地上一扔,漫不经心地说:“来,做给我看。”
“做,做什么……”小喽啰吓得往旁边挪动身体,地上的匕首在他眼里好像是从地狱深处伸出来的恶魔之手,要将他硬生生拉入十八层地狱。
纳塔递了个眼色给旁边的心腹,撕掉手背上未缠好的纱布,重重地扔到地上。
手下会意走过来,半蹲在地上,捡起落在泥土中的匕首,面无表情地朝着趴在地上的小喽啰刺了过去。
小喽啰惊恐地喊叫声还没从嗓子眼里发出来就张着大嘴咽了气,锋利的匕首刺进他的心脏里,心脏是被直接剜出来的 ,匕首不像匕首,更像是一把铁锨。
纳塔已经走远了,他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一个蠢货,死就死了,他要留在身边的人,忠诚和脑子缺一不可。
死透了的小喽啰是被随后离开的男人们嫌弃晦气一脚踹下悬崖的,连给他收尸的人都没有。
他们不知道纳塔老大为什么生气,只当这个人是倒霉惹怒了老大。
讨好卖乖,剑走偏锋,还真以为自个能被老大重用?
这么多年,缪瓦几千个兄弟,来得来去得去,唯独就只有骁哥一个人被老大重用多年。
就这样,底下的兄弟们没有不服气的,谁都知道骁哥的本事有多大,赤手空拳一个人打十个人不在话下,刀枪棍棒更是样样好手。
骁哥那才是真为纳塔老大挡过枪子儿的兄弟,老大待骁哥再好,他们也不眼红。
如今骁哥非要跟老大争女人,野心大的吓人,又是要钱又是要生意,颇有要跟老大平起平坐的意思。
一山不容二虎,早晚有一死的时候,他们这群人在心里头早就默默站过队了,谁想跟老大,谁想跟骁哥,心里清楚着呢。
第27章 chap.27 “都是你的。"
三天后, 温小禾睁开眼睛,看到坐在床边的男人,熟悉的侧脸低垂着,阳光照过来, 消减几分他脸上的冷气。
陆北骁背对着她, 小麦色的后背上一道道蜿蜒如山丘的刀疤, 新伤叠着旧伤, 不流血了看起来更清晰更触目惊心。
他光着上身,只穿着一条宽松的迷彩裤, 大马金刀坐着,方便挂枪的黑色皮带系得紧紧的,胸前凸起的肌肉线条分明, 心脏的位置分明是结了痂, 像是曾被什么利器反复刺入拔出。
这些伤, 前段时间还没有, 他看起来比前两天更黑更瘦了。
看着看着她心里一阵绞痛,鼻尖的酸楚钻进嗓子里,张了张嘴又合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怎么忍心这个时候告诉陆北骁,婉拉死了, 她目睹了一切。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坐在床边的男人感觉到身后的异常, 偏头看到她睁着眼睛, 泪眼汪汪。
“又做噩梦了吗,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温小禾摇摇头,嘴角向下撅着嘴,伸开双手撑着床板想要坐起来, 陆北骁叹一口气,手臂一伸把她抱到大腿上,一只手环着她的细腰,另一只手攥着她冰凉的手。
“梦里都是假的,有我在,让人欺负你。”
温小禾抽出手,在陆北骁不解的目光注视下,双手捧上他的脸颊。
这会儿挨得近了,才看到他脸上疏短的胡渣,约莫是这几日新长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刮去,手心覆在上面,微微扎手。
软乎的小手突然摸上他的脸,陆北骁眸色一凝,一片轻薄的羽毛扫过他的心底,他开口说话,语气不算柔和:“拿开手。”
温小禾懵懂疑惑,打量似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怎么,又失忆了,连她都不能碰他的脸了吗?
她的双手缓缓往下移,仰着地头也跟着往下低,不情愿地表情都快从小脸上溢出来了。
陆北骁心一下提起来,紧张地不得了,赶紧抓住她下落的手腕,哄道:“没不让你动,我是说,扎着你不舒服。”
温小禾故作生气地哼一声,甩开他的手,偏过脸去,嘟囔道:“我知道你遇险,找了你一宿,可你呢,你心里分明没想着我,我要不去找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回来了,就在那个破庙里剃发当和尚了?”
陆北骁抱着她更紧了,辩解的行动比话语更快,微凉的薄唇几乎贴到她的侧脸上。
“想着,没有一秒钟不想着你。”
如果不是想着她,他根本活不下来,他死了,她得哭好一阵,万一把眼睛哭瞎了这么办,一个人回到湄索又被村子里的人欺负了怎么办,家里的新修起来的灶台她还不会用,一不小心起火了怎么办……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硬撑着,凭着要见她的念想活下来。
独属于成熟男人粗重的鼻息一浅一深打在她的耳朵上,耳朵和脸颊接连的位置最为敏感,她并着双腿斜坐在他的大腿上,小屁股硌得越来越疼。
还没等她继续质问,肩膀一沉,陆北骁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方方正正的额头压着微湿的碎发抵着她圆润的肩头。
只是轻微的重物感,他没有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上,她可抵不住一个一米九的男人的依靠。
两个身体紧贴着,薄薄的布料透温透感,两人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变化,温小禾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肩膀一抖,抚在她后腰上的大手探进白色体恤里悄无声息的往上移,
这才她抖得更厉害了。
“凉……”
“等会儿就热了。”
陆北骁眉梢跳动一下,耳垂爬满涨红的颜色,瘦削的下颚线紧绷着,欺身压上她身前最柔软的地方。
温小禾嘴巴干干的,湿润的薄唇一贴上来,就忍不住往前凑,不用人撬开她的唇齿,她粉嫩的小舌头自己就伸了出去,贪婪地吸允着,缠绕着。
她闭上眼睛嗯哼两声,微蹙着眉心,刚清醒没多久的脑袋又晕乎起来,好像置身于软绵绵的云朵里。
陆北骁一只大手按着她的脑后,含着她的唇又舔上她的唇角,眼睛里染着猩红的情色。
“嗯……上面好不容易吸进去的,下面又都流出来,笨蛋。”
温小禾听这话就不高兴了,瞥一眼桌子上的水杯,作势就要从他身上下来,准确说是从他湿漉漉的手上下来。
敢挖苦她,她就自己去找水喝,用不着他送到嘴边。
陆北骁箭在弦上,离了她怎么射,哪儿那么容易放她走,单手按着她的大腿根,
“桌上没水了,但我这还有,苗苗再努力一点,自己就能抱着喝了。”
这一声苗苗,温小禾差点从他手上滑下去,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陆北骁,干嘛这个时候喊她苗苗。
他明明知道,晏清哥哥也是这么喊她的…….
陆北骁单手放在她的腿根处,撇眼看到不小心溅到地上的水渍,绷着脸问:“他喊你苗苗,你也这样?”
第34章
“没……真的没。”
温小禾一只手抓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捂着嘴,再多说一个字她就要忍不住发出难堪的声音了。
“捂什么嘴?”
陆北骁一边说,手臂上青筋暴起,像是一条条细小的青蛇从肱二头肌钻到手背上,忍着问她话,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忍,忍不住……”
“那就不要忍着,我喜欢听。”
她嘴巴上的手是被迫拿开的,声音却是主动发出来的,她的声音一低,陆北骁的手就再用力的一点。
直到水漫金山,地上浅棕色的作战靴变成深褐色的,温小禾无力地趴着,不舒服得扭动身体,两只手随意地搭在男人健硕的肩头上,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身后一路垂到腰间。
肤如凝脂的腰后,大巴掌五根手指印红的清晰可见。
“你摸摸它,不止我,它也很想你。”
温小禾后悔极了,早知道不问他这个问题了,这才被他抓住小辫子了。
“真乖,嗯……不着急,这里能喝的东西都是你的。”
粗重的呼吸声混着气喘吁吁的咂水声,空气中弥漫着腥甜的味道,车厘子的颜色是最好的兴奋剂。
太阳从头顶落到地平线上,屋内地上的光不着痕迹地移动到墙面上,而后转瞬即逝。
一道高大的黑影从床上下来,走到桌边点燃蜡烛,红色的烛光映在墙面上摇曳,一双大手关紧窗户,冷风袭进来险些吹灭唯一的光亮。
床上的被子微微隆起,温小禾整个人缩着,陆北骁从背后抱住她,□□的两个人互相依偎着,昏暗的屋子里一点红光是最好的点缀。
“睡吧,我就在这,哪儿都不去。”
耳后沉稳柔和的低语,说不尽的安心与稳妥,温小禾感觉着背后贴紧的身体比手里的被褥还要暖和,她闭着眼翻过身钻进他的怀里。
窗外风声凛凛,树叶被风吹的发出沙沙的声音,墙上破损的红纸黑字是一个残缺不全的福字,毛笔字苍劲有力,挂在外头久经风霜却给人一种坚如磐石的感觉。
天不亮,门就被人推开了。
娇小瘦弱的身躯从狭小的门缝里挤出来,月光还在脚下,远处的太阳大有要升起的架势,一圈一圈白光晕染开。
温小禾脚步轻轻的,身上披着一件外套,她边穿衣服,边往山下走。
好在陆北骁把她带回了山上的木屋里,从这里顺着山路下去,不远处就是晏清哥哥所在的军区。
她又一声不吭的走了,晏清哥哥这次肯定生气了。
本来是没打算近日去找他的,可是婉拉的骨灰还在他的手里,她想着要回来,把婉拉和林老师埋到一块,坟跟坟紧挨着,叫这两个人在地下能做个伴。
日记本里,比陆北骁的代号出现次数更多的就是林老师的代号,羊。
温小禾想不明白,他们怎么能给自己起这种不吉利的外号。
林老师叫羊,来到缪瓦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就成羊入虎口了吗,还有婉拉,她是花,再鲜艳美好的花儿也经不起纳塔的摧残啊,花易凋零……
陆北骁叫榫卯,更是古怪,榫卯是什么东西吗,她不知道。
她双腿发软,走起路来,脚都不怎么能抬起来,膝盖和大腿根格外疼,好在露在外面的脖子和双手没什么明显的痕迹。
安葬婉拉的事情,她想背着陆北骁去做,这事只有她来做才是安全的。
纳塔一定会派人盯着的,看什么人会去领走婉拉的尸体,现身的人一定就是婉拉的同伙,他心思深沉,不会想不到的。
陆北骁不能去,旁人更不能去,她去,纳塔不会多想的,顶多只是觉得她心善。
不知不觉走到军区大门口,她走到哨兵站岗的地方,说明来意。
“大哥,我是婉拉的家人,听说她在山上遇害了,我想把她带走好生安葬。”
哨兵扫视她的一眼,片刻没说话,缓缓开口道:“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尸体,尸体都家属领走了。”
“领走了?怎么可能…..”
温小禾喃喃自语,她尽力会想日记本上的内容,所谓的行动三人组,没有第四个人了,是谁抢先一步替婉拉收尸?
门口的哨兵哄她走,她不得不离开军区大院。
“温小姐?”
身后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紧接着是脚步声,温小禾转过身,麦莎已经来到她身后了。
“你怎么不进去,是来找何晏清的吗?他被司令舅舅派出去执行什么任务了,要一周才能回来呢。”
“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也行,他能做到的,我麦莎也可以做到。”
第28章 chap.28 “可惜了,猪油蒙了心……
“麦莎小姐……是你啊”
温小禾只见过她一面, 却印象深刻,不单单是因为她的家族荣誉,更多的是因为她与众不同的气质。
四面黄土,哨兵站岗, 远望是看不尽的山河, 脚下是杂草丛生的泥土地, 她整个人站在这里都显得格格不入。
裁剪讲究别致的裙子, 华丽昂贵的首饰,梳得一丝不苟的时兴发型, 手里拎着一盒精美的点心。
她像是宫殿里的公主,不像是住在军区里成天跟一群老爷们朝夕相处的女孩子。
“我朋友的尸体昨晚在山上被何少校发现,我想着今天过来把尸体带回去安葬, 没想到被人抢先了一步。”
麦莎挽上她的胳膊, 想着什么, 语气平淡地问道:“昨晚的尸体…..你的朋友是叫婉拉吗, 河源村的人?”
“是,是河源村,叫婉拉,麦莎小姐认识她?”
温小禾记得婉拉在日记本里写到河源村了,她从中国来这里潜伏, 最早到的地方就是河源村。
“昨晚何晏清把她带回来, 司令舅舅就立刻下令让人安葬她了, 派人寻遍村子也没找到她的家人, 我们只好擅作主张埋葬她了。”
“她是被山上的那群土匪害死的对吗,我听其他人都在说这件事……你不要太伤心,早晚有一天司令舅舅一定会把这些人都杀了的,他们嚣张不了几天。”
温小禾神色一点点变得凝重, 反握上麦莎的手,焦急地说:“带我过去,你们把她埋在哪儿了?”
“就在那边。”麦莎随手一指不远处的一处山坡,一脸疑惑地看着温小禾。
温小禾松开她的手,朝着她指的位置跑过去,麦莎在后面想要追她,被随行的士兵拦下。
司令让他们看好麦莎小姐,他们怎么能放任麦莎小姐跟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去坟地。
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就连他们都不怎么敢过去,埋在地上的都是被纳塔害死的男男女女,女的最多,时间一长阴气就重,就连白天空气中都飘散着一层阴冷的薄雾。
温小禾跑到坟地里,脚已经迈过去了,眼睛才看清周围的景象。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阴曹地府呢,成百上千个坟墓堆,有的竖着木头墓碑,刻着时辰和姓氏名字,有的只是插着一根树枝,树枝尖尖上系着白色的布条。
她每走一步脚下就发出沙沙的声音,四处杂草丛生,树枝枯叶铺了一地,还有石子和塑料瓶罐,约莫是大风吹过来的。
她从地上捡了个长树枝,手指粗细,勉强能借上力,一边走一边找婉拉的坟,大着胆子往前去。
麦莎知道她的名字,她的坟上肯定竖着木头墓碑,应该不算难找。
天已大亮,不知为何,墓地里还是模糊不清,始终飘着一层薄薄的冷雾,萦绕在她的身边,背后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眼前白雾缭绕,头顶乌鸦哀叫,耳边还有时不时吹过来的邪风,她脚下的步伐越走越快,一秒都不敢在原地停留。
“谁啊……”空灵沧桑的声音从一处坟墓前传来,隔着薄薄的冷雾,温小禾看不清是谁在哪儿,吓得往后倒退了两步。
佝偻着身躯的老人从雾中走出来,看到温小禾的脸,身体一颤,瞳孔放大。
“姑娘,怎么是你?”
温小禾上前一步,认出眼前的老妇人,也是心中一惊,更多的是喜悦之情。
“婆婆!”
是前不久好心救她的老妇人,当时正跟老伴在田间耕作,她跟她求救,本来是要逃走的,不料纳塔又追了上来,还冲着婆婆开了枪。
温小禾想到那天的事情,不经意间攥起拳头,眼神恨恨的,纳塔害了那么多人,她一定要杀了他。
“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她走到老妇人面前,搀扶着她的胳膊,扶着她坐到旁边的石头上。
第35章
老妇叹了一口气,眼睛里是化不开的哀愁和悲切,缓缓开口道:“还不如死在医院里,还能跟我家老头子一起去地下,他一辈子都不会照顾自个,也不知道到了那边一个人怎么办。”
温小禾身体一僵,脸色白了一个度,看了一眼远处飘着烧纸灰烬摆着水果的坟墓,是新坟。
没想到…..只有婆婆一个人活下来了。
老妇一抬头看到她出神悲伤的模样,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不管你事,八十多岁的人了也活够本了,手术是成功的,他自个身体不好,没出院就咽了气,怨不得旁人。”
温小禾鼻尖酸楚,对视上老妇人的眼睛,她眼里分明闪着泪光,这番话只是用来安慰人的,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真正能看透生死的人。
朝夕相处五六十年的夫妻,早就把爱对方融入到生活的一点一滴之中了,耳边吹过的风都是我在对你诉说爱意。
只见过故去的老人家一面,她都能难以释怀,又何况是眼前的婆婆呢。
“婆婆,我一定会杀了他。”
她半蹲在老妇人身前,双手放在她的膝盖上,咬着唇说话,眼里噙着泪,眼神坚定。
老妇人看着她流下一滴泪,抓着她的手腕,用力地摇头,带着哭腔说:“姑娘,别,别去做任何事情,为了我们两个老家伙不值得,你还这么年轻,往后还有好日子。”
温小禾心意已决,她要杀纳塔,不单是为了婆婆和她死去的老伴,也是为了婉拉,更是为了无辜受苦的人。
她起初根本不理解林老师他们做的事情,纳塔再坏,也坏不到他们头上,他们干嘛要牺牲自己呢。
如今她想明白了,如果没有人站出来,没有人去做这些事情,纳塔就会继续猖狂下去,死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难道不是谁的亲人,不是谁的爱人吗?
心爱的人死去,那种窒息撕心裂肺的疼痛,她真切得感受过,晏清哥哥的死讯传来的时候她正好在村子里。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村长家的,到了门口,看到漫天的白布,那天风很大,风里裹着沙粒,明明吹的人眼睛睁不开,她的眼睛还是一眨不眨。
村长没让她进去,怕她被他的妻子活活打死,村里的人都说,是她害死了何晏清。
要不是她贪财重利好面子,何晏清怎么会辍学怎么会一门心思的要入伍参军,直到现在,她都背负着这个骂名。
“诶,里头的那些人要是像你这样,山上的豺狼虎豹早就被他们赶尽杀绝了。”
“可惜啊,猪油蒙了心。”
婆婆从石头上坐起来,自言自语,温小禾把手中的树枝递给她用,看着她步履蹒跚的走远。
里头的那些人?
温小禾皱着眉头,反复琢磨婆婆刚才说的话,这话是什么意思,里头的人指的是何晏清他们吗?
他们的天职不就是杀掉暴动分子维护一方百姓吗,怎么到了婆婆口中,成无用的人了。
“婆婆!”
温小禾还想追问下去,再一看眼前已经没人了,地上纸钱烧尽,只剩下徐徐灰烬自上而下的往半空刮。
她转过身,便看到了婉拉的坟墓,坟墓前立着一个木头墓碑,跟旁边的一排排墓碑没什么区别。
只是坟墓前放着的一朵黄色小花,实在是在一片黄土白沙中引人注目。
温小禾弯下腰把黄钟树花捏在手里,花瓣像是被人用脚踩了,还有鞋印,如果不是陷在泥里,早被风吹走了。
她仰头望望四周,一棵黄钟树也没有,如果是被风吹过来的,不可能就吹来一朵,还是这么完整的。
花枝像是被折断的,有人故意来看过婉拉,而且还带了这朵花,这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林老师在三年前就死了,陆北骁没离开过屋子,行动三人组里没有第四个人,又会是谁呢?
对,日记本里还提到了别人,没有代号,只有两个字“上级”。
这个所谓的“上级”一直都在他们的周围,看不见的眼睛,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操纵和指挥着他们三个人。
婉拉昨天刚死,“上级”这个人就知道了,比她来的还要早,先一步过来看婉拉的尸体。
这个神秘的上级,一定就在他们身边,可是,会在哪儿呢?
她想不到,紧攥着黄钟树花,盯着眼下的坟墓,耳边轰隆隆的声音响起,不远处的路上驶过一辆辆深绿色的铁皮卡车,车轮滚过沙坑,扬起的沙尘眯人眼。
温小禾丢下手中的花,快步跑过去,站在路边看到前排车里的人,一个中年男人穿着军装坐在副驾驶里,胸前口袋里别着一朵黄花,军帽遮着他的额头和大半的眉眼。
硬朗的下颚线,高挺的鼻梁,眼角的皱纹都让她那么熟悉。
林老师?
她不禁喊出口,一动不动地站着,瞪大眼睛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从她眼前一闪而过,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十几辆军用卡车已经不见踪影了。
她的心砰砰跳动,确定不是自己伤心过度产生了幻觉,刚才车内的人一定是林老师,不会看错的。
那张合照,林老师和陆北骁两个人的照片,现在还放在木屋的桌子上。
陆北骁消失的那四天,她在屋子里,日夜都会看到这张照片,林老师的脸早就印在她的脑海里了。
她必须回去把这个事情告诉陆北骁,林老师怎么会死而复生呢,纳塔不是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杀了他了吗?
如果那个人不是林老师,又会是谁!
他胸前佩戴着代表婉拉的黄钟树花,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那坟前遗留的黄钟树花,也是他的吗?
第29章 chap.29 “我认识一个人,他跟……
“诶, 温小姐!”
麦莎从旁边冲过来,大喊一声,温小禾愣神许久一下子回过神来,眼神木讷地看着她。
“你怎么了, 不是被坟地里的孤魂野鬼吓着了吧, 这是一副什么表情啊。”
麦莎疑惑地看着她, 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温小禾摇摇头, 指着不远处的军区大门口,问道:“刚才从那进去几辆车, 坐在车里的人是谁,你看到了吗?”
“我当然看到了,是何晏清, 你不是要找他吗, 我带你进去吧。”麦莎拉着她的手臂就要往军区走。
温小禾急切地说:“不是, 除了何晏清, 还有另一个人,大概五十几岁的年纪,穿着一身军装,看起来应该是个军官。”
麦莎边拉着她走,边回想, 哦了一声后解释道:“你说的是我舅舅吧, 他是这里军区的司令, 大家都叫他萨巴将军。”
“萨巴将军?他不是中国人吗?”
温小禾脱口而出, 麦莎一愣,捂嘴笑起来,“什么中国人啊,萨巴将军是我的亲舅舅, 他只是长得像中国人而已,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认识一个人,他跟萨,萨巴将军长得一模一样。”
温小禾还想继续往下说,麦莎已经带着她走到军区门口了,她立刻闭上嘴,警惕地看一眼旁边的哨兵。
有麦莎在旁边,哨兵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把她们放进去了。
到了院内,麦莎把温小禾拉到一旁的犄角旮旯里,看看四处没有人,神秘兮兮地说:“你可不要乱说话,我舅舅最讨厌别人说他长得像别人了,之前有个士兵喝醉了酒也说过这话,第二天就被萨巴舅舅枪决了,这是他的忌讳。”
温小禾吓得后背冒出一层细汗,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点头如捣蒜。
“我知道了,我不说,我就当不知道这事。”
她是故意表现成这个样子的,听了麦莎的一席话,她更确信这里面有鬼,这个萨巴将军不是林老师也跟林老师有着某种关系。
他越是在意什么,就越是害怕什么,这个叫萨巴的司令长官,生怕被人知道他跟林老师长得一模一样。
“走吧,我带你去见何晏清。”
温小禾还是头一次见到麦莎一脸严肃的样子,她抱臂转身走在温小禾前面,似乎思考了许久,才下决心说道:“大概三年前吧,从那以后,萨巴舅舅就变得很奇怪了,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就连我在他面前都不敢乱说话,他以前可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也不会用司令官的身份压别人一头。”
温小禾跟在她身后默不作声,听到她说三年前,眸色一凝,眉头拧得更紧了。
第36章
三年前,正是林老师出事的时候。
“何晏清就在前面,转过去就到了。”
麦莎一转头,方才还跟在她身后的温小禾已经不见了踪影,四下看看,哪儿还有她的半点影子。
“温小姐!温小姐!”
她小跑着往回去找,以为是自己走的着急,把人落在后头了。
不远处的木桶后面,麦莎走后,温小禾才现身,她确定周围没人看着,赶紧往军区最大的屋子跑去。
记得晏清哥哥之前就是在司令的屋子里开会的,提到过说是整个院子里最大的屋子。
她一路躲着巡逻的士兵,碰到就先躲起来,等人走了再出来。
“温小姐?”
巡逻的队伍明明走远了,最后面的一个士兵突然回过头来,大声地喊她。
温小禾一愣,缓缓转过身,心中忐忑不安。
她想装作不认识喊她名字的士兵,已经来不及了,整个巡逻的队伍原路返回,一排人站到她跟前。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进来的!”
巡逻长官质问她,目光自上而下打量她一番,紧皱着眉头。
“我是……”温小禾话还没说完,就被站在一旁的士兵截断了,士兵亲自跟长官解释:“队长,我见过她,她是何少校的朋友,之前来过这里。”
巡逻长官变了脸,笑着说:“原来是何少校的朋友,看我这没眼力见的,真是长了狗眼,您请,您请,何少校就在前面的屋子里。”
说完话,他又冲着一旁的士兵道:“都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巡逻,小心我告诉司令你们偷懒。”
“是是是,我们这就去。”一众士兵点头哈腰,小跑着离开,不敢再站在这看热闹。
巡逻长官笑眯眯地跟温小禾道别:“小姐,那我也退下了,您请便。”
温小禾点点头,看了他一眼立刻转身走了,头也不回,脚下更是生了风一样。
这些人,真是吓她一跳。
留在原地的士兵奇怪地看向长官,询问道:“您怎么就放她走了,方才何少校还派咱们去找她,没想到她自己送上门来了。”
巡逻长官瞥他一眼,眼睛眯成一条线说道:“你去告诉何少校,人,咱们给他找到了,不过,现在又跑了,跑去哪儿了不知道,反正是在院里。”
“您这是何意?”士兵哪儿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又赶紧追问。
“让你去就去,废什么话!”
士兵白白挨了一脚,扛着枪灰溜溜地跑了。
巡逻长官留在原地,意味深长地看着温小禾走远的方向。
这个女人偷摸混进来,肯定是要干什么的,最好何晏清去找她,两人凑到一块,被司令看见,何晏清吃不了兜着走。
早就看何晏清不爽了,凭什么好事都是他姓何的,短短几年的时候就是少校了,再看看自己,混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个巡逻队长,天底下就没有这样不公的事情。
他何晏清就是救了麦莎小姐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救了司令一命呢,多大的本事啊,张狂成这个样子,竟把外面心怀不轨的女人引进来了,等着看萨巴将军怎么处置他吧。
温小禾左拐右拐,好不容易摆脱掉巡逻士兵的视线,终于来到司令住的地方。
这里条件不比曼谷和清迈,军队里开会的地方也在萨巴将军的住处,没有特定的会议室。
这会儿屋里出奇的安静,门外连个看守的人也没有。
温小禾趴在窗边往里面看,透过薄薄的窗纸,瞧见两个男人的身影,相对站着,其中一个面朝着她的男人就是萨巴将军,那个跟林老师长得一模一样的中年男人。
她放轻脚步,走到屋后,没什么人经过的地方,侧身将耳朵贴紧墙面,石头垒起来的墙面根本就不隔音,屋里两个男人的谈话声听得一清二楚。
“萨巴,不是说了吗,全部杀了,为什么留了一个!你知不知道,他活着,我们的计划早晚会败露。”
“不用你说,我知道!你以为你很聪明吗,聪明到可以对我的安排指手画脚,你错了,大错特错。”
“你这话什么意思?咱们不是说好了吗…...”
“说好什么,说好一起分钱,那也得有命拿钱,这三个人如果都死了,中方不会找我们的麻烦吗,他们一旦起疑心,咱们就完了,彻底完了。”
“你就是胆子太小了,你不敢做的事,我来做!我会以中方的名义把他引出来,杀了他,让他有命来没命回去。”
嚷着要杀人的男人声音响亮,一字一句震天响,只听声音就知道是个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中年壮汉。
萨巴没有继续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只是这个陌生男人单方面的往下说,气势汹汹。
“你必须配合我,不用你动手,你只需要露个脸,你这张脸用处可是很大的,抵得上千军万马。”
温小禾脸色发白,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三个人,她现在只要一听到三这个字,整个人就会神经紧张,浑身紧绷,像是条件反射。
他们说的不会是陆北骁吧……
屋里再度传来萨巴将军的声音,他的声音很好辨别,沧桑有力,正气十足。
“你明知道我不是他……我不喜欢这张脸,为了这张脸平白生了很多祸端。”
另一个男人打断他的话,哼了一声,似乎是嫌弃萨巴将军这个人优柔寡断,磨磨唧唧不够痛快。
“不是又怎么样,重要的是要让那个人以为你是,你不用说话,就露个脸,他一定会中计的,纳塔杀不了的人,我们来杀。”
“你还在想什么,这有什么可想的,难道你想让中方知道,我们假意跟他们合作,两边收钱吗?”
“还是想让山上的纳塔知道,咱们跟他不是一条心,要逼他大开杀戒,山下村子里可是有几千个人呢,都是泰国人,你要为了一个中国人,害死自己几千个手足同胞吗?”
“不,我绝对没有这样想……你说的对,咱们必须动手了,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如果不是我派人一直盯着,那两条交通线上的货早就被中方的人截获了。”
砰的一声摔门而去的声音,屋里的其中一个人走了,交谈的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只有一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长筒皮鞋踩在泥土地上的声音跟别的鞋子不一样,温小禾没有看到那人的正脸,但她知道此人也是泰国军队里的人。
也许是个大官,这人敢直呼萨巴将军的名字,话语间没有带任何敬称和官职,来头肯定不小。
第30章 chap.30 “别叫我哥哥。”
见屋里没声了, 温小禾也打算离开,一转身,屋檐上突然窜下来一只野猫,好大一只狸花猫朝着她的肩膀扑过去, 她一个躲闪, 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
“谁在外面!”
萨巴将军的吼声从窗户传出来, 紧接着巡逻的士兵浩浩荡荡地闻声赶来。
温小禾从屋后跑出来的时候, 外面已经站满了拿枪指着她的士兵。
萨巴将军站在中间靠前一步的地方,冷凝着眼神看着眼前这个毛手毛脚的小姑娘, 不算白的皮肤,瘦小的个子,一双透亮的大眼睛灵动漂亮, 挺俏的鼻梁, 不难看出是中泰两国的混血。
她的五官如泰国人一样深邃, 流畅偏圆的脸庞和坚毅的黑眸又如传统印象的中国人一般。
“谁带你进来的?”
略带沙哑的声音, 说不出来的沧桑感,又像是酿造很久的美酒,让人着迷。
萨巴将军的身型跟人想象的不太一样,在没有见到他之前,温小禾一直以为他会是一个大腹便便, 挺着啤酒肚, 军装穿在身上紧巴巴的中年男人。
并非如此, 他是个身形高瘦的人, 戴着斯斯文文的眼镜,头发打理的油光顺滑,不像是个带兵打仗的司令,倒像是个参谋, 像个儒士。
“麦,麦莎小姐带我进来的,我们是朋友,我不小心迷路了,这会儿正要去找她。”
温小禾缓了缓情绪,尽力保持镇静,眼前是十几个拿枪指着她脑袋的士兵,她硬闯出去是不行的,表现出一点反抗就会被打成筛子。
萨巴将军皱起眉头,鼻梁上方一道竖着的折痕,语气耐人寻味:“麦莎?”
他呵笑一声,看着温小禾的眼神骤冷。
第37章
“小姑娘,你知道欺骗长官是要付出代价的吗?”
温小禾急了:“我没有骗您,不信您可以找麦莎小姐过来,她可以为我作证。”
麦莎这会儿肯定也在找她,只要萨巴将军见到麦莎,自然会放了她。
萨巴将军眯眯眼,扫视她的脸庞,她的话不像是假的,脸上一点骗人的样子都没有。
“我暂且信你说的,但是,你得先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躲在屋后偷听,刚才我跟坤将军的谈话,你都听到了多少?”
温小禾吸了一口冷气,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也没想到,萨巴将军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多面,把这事说出来。
他难道不怕人知道他密谋的事情吗,表面说要除掉纳塔,实际上早就跟纳塔联手了,两边讨好,坐收渔翁之利。
他根本不配当一方百姓的司令长官。
“什么偷听,您误会我了。”
“您是这里的长官,想必说话是讲求证据的,必然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故意为难我一个女人。”
萨巴将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胆大,寻常人看到他早就跪在地上哀求饶命了。
他并不好女色,却硬生生没把视线从温小禾的脸上移开,她确实长得够惊艳,这不足以让他如此。
重要的是,眼前这个小姑娘,长得像一个故人。
算起来,如果佩碧有孩子,那孩子也该像眼前的小姑娘这么大了。
他半刻没说话,抬起手,两根手指一勾,厉声道:“把她押下去。”
温小禾瞳孔一震,脸上浮现出害怕的表情,靠着墙边往后退。
她不能被关起来,陆北骁还不知道这里的事情,他如果去跟那个叫什么坤的将军接头,肯定会被他们算计谋害的。
就像婉拉一样,行踪被出卖,死得不明不白,临死之前还以为是自己办事不力,被纳塔识破了真实身份。
不,她就是最出色的卧底,是有人出卖了她,就是眼前的这个萨巴将军。
怎么会这样,他这样做,对得起自己身上穿得军装吗,对得起国王和王妃的信任吗,对得起百姓的敬仰吗?
温小禾退却的步伐和眼底的深思全部被萨巴看在眼中,他不相信这个女孩什么也没听到,屋子不隔音,她说一句都没听到肯定是在说谎。
“我要见麦莎,你们不能把我关起来,你们无权这么做,我不是缪瓦的百姓,我是湄索人。”
温小禾挣扎着,肩膀被两个男人摁住,她走过萨巴将军面前,嘴巴还是嚷嚷着。
“等等。”萨巴将军突然出声喊住,不知为何冷不丁地问道:“你来自湄索?”
温小禾点头:“‘是,我是从湄索到这里来的,之前从未来过缪瓦,您不能把我关在这里,我要回家!”
“回家?你家里有什么人?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萨巴将军突然声音变得不一样了,少了几分严肃,像是跟自家亲切的孩子说话。
温小禾眼珠一转,抿了抿唇说道:“我家里没人,只有我自己,我没有父母。”
她要告诉萨巴将军实情,那才是疯了,她一人做事一人当,并不想连累别人。
陆北骁也好,碧姨也好,不关他们的事。
“把人带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她出来。”
萨巴将军眼神黯淡无光,又恢复了之前的严肃和冷漠,这小姑娘是个孤儿,跟他猜的不一样,有些信息对不上。
眼看温小禾就要被两个士兵押走了,旁边突然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军装笔挺,脚下步伐平稳又迅速。
“放开她!”
何晏清怒吼一声,径直走上前把温小禾拽到自己身旁,态度坚决,眼神犀利。
温小禾看到他,如同抓到救命稻草,急急地说:“晏清哥哥,我……”
“不要说话,一切有我呢。”何晏清打断她的话,拽着她走到萨巴将军面前,一只手臂揽着她的后背。
萨巴将军睨眼看他,瞥见他手上亲昵的动作,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晏清态度谦和恭敬,一本正经地说:“将军,如果她做了错事惹您生气,您要惩罚就惩罚我。”
“呵,还有上赶着领罚的?”萨巴将军挑了挑眉头,脸色黑了一个度,浑身散发着不悦的气息。
温小禾一惊,仰头看着何晏清,张了张嘴:“你怎么会……”
她话没说完,确切说,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何晏清怎么会愿意为她受罚呢,他不必这样做,她喊他晏清哥哥,又不是真的兄妹。
头顶突然传来富有磁性,铿锵有力的男声。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连根银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不光是温小禾面露惊讶,周围的士兵全都瞪大了眼睛,一个个都是一副在线吃瓜的样子。
谁都知道,萨巴将军一直在撮合麦莎小姐和何少校,不惜短短三年提拔他五次,大有要让他迎娶贵族小姐平步青云的架势。
他今日说出这样的话,甭管是真是假,都是自毁前程。
何晏清没有理会四周诧异的目光,目不转睛地与萨巴将军对视,坚决与恭敬并不冲突。
“妻子?你说她是你的妻子,我怎么从未听你说过。”
萨巴将军半信半疑,他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奇怪,是不一般,但是不是那种情人之间会有的感觉。
“我应该早些时候跟您说的,只是想到我的妻子没什么见识,是个乡野之人,我顾及脸面才一直对外隐瞒。”
何晏清面不改色,说得好像是真心话,听着像极了肺腑之言。
男人哪儿有不好面子,何况他如今是少校,有军衔有官职,更是在意自己的名声。
哪个少校的妻子不是贵族小姐,再差些也是富商出身,他这么想,在外人看来毫无错处,情有可原。
萨巴将军摆了摆手,看不出真正的态度,语气平淡:“既是如此,你就把她带回去吧,教教她最起码的规矩。”
他目光划过温小禾的脸,眸色一凝,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就好像年轻的佩碧站在他面前一样,让他根本没办法怀疑她是什么心怀不轨的人。
温小禾巴不得赶紧走,她拽了拽何晏清的衣袖,何晏清低头看她一眼,气得不得了,压着心底的火气,反握住她的手腕。
“是,将军,我这就带她离开。”
他拉着温小禾走远,直到从萨巴将军的视野中消失,才松开她的手,冷着一张俊脸与她面面相视。
“晏清哥哥…..你听我解释。”
“别叫我哥哥。”
温小禾被吼了一声,闭紧嘴巴,两只手放在身前拿食指打转转,眼巴巴地望着他。
怎么这么生气……她这不是没事吗?
何晏清眉骨跳动一下,觉得自己话说过了,伸手想要抱她,手停在半空中又收了回去,终究是没着了她的道心软。
“你来……找我的?”
他的手悄无声息地攥起来,问这句话的时候,脖子上凸起的喉结滚动了好几下。
接二连三地不吭声跑了,又回来找他做什么……当他是什么了,一定不会离开她的爱慕者?
他现在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少校,不是村长家的儿子,更不是她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什么哥哥。
如今外面有多危险,她自己心里没数吗?
前几年是成吨成吨害人命的东西,这几年有兴起了什么新型诈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这地界才能太平。
这次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心软了,她再敢乱跑,他就拿绳子把她绑起来,让她吃喝拉撒都在屋里,反正她怎样,他都不嫌
弃。
温小禾下意识摇了一下头,又赶紧点头,“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关于萨巴将军。”
何晏清不想听她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满心里只有她的安危,打断她的话。
“好了,你也饿了,先去吃饭,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温小禾甩开他的手,站定在原地,一脸焦急:“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第31章 chap.31 "我们无缘。"
何晏清站定在原地, 扭头看向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我不能待在这里,我得出去,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温小禾仰头看他, 眼神几乎是哀求。
何晏清抬起眼皮, 看到远处巡逻的士兵, 伸手把温小禾拽到自己面前, 紧挨着,低声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去替你做,你暂时不能从这里出去,萨巴将军派人盯着你。”
第38章
温小禾后背一凉, 想要转身被何晏清先一步阻止。
“别回头。”
温小禾不敢回头看, 冲着何晏清点了点头, 拉着他的手小跑到宿舍外面。
逃离了巡逻士兵的视线, 她四处张望看看,确保周围没有人,心一横,决定把听到的秘密告诉何晏清。
晏清哥哥不是外人,他跟萨巴将军肯定不是一伙的。
万一萨巴将军真的把她杀了, 他的秘密也会被何晏清公之于众, 她不仅是为了拉拢何晏清, 更是为了死去的人和活着的百姓。
“萨巴将军跟纳塔是一伙的, 他们合伙算计从中国来这里执行秘密任务的警察,之前你看到的婉拉,她就是其中之一。”
“我听到萨巴和一个叫坤的男人谈话,他们还要继续害人, 准备……”
准备杀了陆北骁。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对视上何晏清的目光,皱起眉头,反问道:“晏清哥哥,你是不信我吗?”
何晏清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眼神里的诧异也是转瞬即逝,他觉得眼前的女人是惊吓过度生了臆症。
他伸出手摸摸温小禾的脑袋,担忧地口吻:“刚才吓着了吧,是我不好,我跟你保证,以后这里不会有一个人拿枪指着你。”
他不用靠萨巴将军,不用靠娶麦莎,照样能凭着自己的能力平步青云,他还这么年轻,不到三十岁,再过几年,等他立功了,肯定会升中校,再升为上校。
他不需要妻子带给他什么荣耀和脸面,至高无上的权力地位,他凭自己就能拥有。
温小禾摇头,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腕,拧巴着一张小脸。
“我没有被吓到,更没有胡说八道,这些都是我亲耳听到的,不然,我这么会知道萨巴将军跟一个叫坤的男人在屋里。”
“你用脑子想想啊,何晏清!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连哥哥都不叫了,直呼他的名字,这是真的生气了。
何晏清瞳孔倏然扩大,定定看着她,思绪被拉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眼前飘散一层淡淡的雾气,脸庞稚嫩的小女孩,一张温小禾等比例缩小的脸,清亮漂亮的星眸一眨一眨。
“何晏清,你如果敢喜欢上别人,我就一枪打爆你的头。”
“何晏清,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听到了没有,你要当一个军人,而不是他们口中的小混混。”
“喂,你要去哪儿,何晏清,带上我。”
……
她是从什么时候喊他晏清哥哥,不再喊他名字的,是他假死之后又现身,她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苗苗……我真应该带你一起离开村子。”
何晏清久久看着她,缓缓开口说了这句题外话,头顶的光落在他的眼睛里,波光粼粼。
温小禾愣住,眼睛一眨不眨,心里好像有一根刺,被人突然挑出来。
他是后悔了吗?
后悔把她一个人留在村子里,后悔没有带她离开湄索。
带我走……
她无数个夜晚都做同一个梦,梦到何晏清没有死,某天突然出现在门口,像再平常不过的往日,默不作声,手里拎着要给她的东西。
他的心是热的,她能感觉到,他推开她的时候,手是冰凉的,她同样也能感受到。
冷热交替的感觉,可谈不上有多好。
“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你也用不着后悔,你走后,我生活得也不算差。”
温小禾语气平淡,轻飘飘的一句话概括了她在他死去的现实中痛苦度过的无数个日夜。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越是痛苦到极致的回忆,越是记不清,失去心爱的人是如此,母亲怀胎十月艰难地生下孩子也是如此。
“不算差……那是也不算好的意思。”
何晏清这个人啊,跟从前没区别,至少在温小禾看来,是这样的。
你跟他说什么,他不喜欢从整句话理解,非要单单摘除某个字,某个词去反复咀嚼。
“很好,比你在的时候要好。”
温小禾话说的重了些,却也是事实。
有陆北骁在,村子里没人敢惹她,见识过陆北骁当街不要命的打人,村里的人更老实了,一句难听的话都不敢当着她的面说。
至于背地里,谁又会知道呢,估计说陆北骁比说她还要难听。
何晏清脸色倏然发白,薄唇嚅动好几下,清冷的声音从牙齿缝里挤出来。
“是因为他吗?”
两人对视,心照不宣,温小禾知道他说的是谁,她在他面前也没提过第二个男人了。
她求他救陆北骁的时候,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多么让人熟悉的真情实感,何晏清能感觉不到吗?
他那么聪明。
“嗯,也不全是因为他,我自己也能生活的很好,多谢你那几年照顾小小的我。”
温小禾表现的很是云淡风轻,脸上不喜不怒,像是在平淡地诉说旁人的事情。
她转身准备离开,手臂再度被身后的人用力拉住,颤抖的男声从耳后传来。
“我们是错过了吗?”
空气静止了两秒,温小禾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过身去,片刻缓缓开口。
“人跟人之间,没有错过不错过,只有有没有缘分。”
“我们无缘。”
何晏清身体抖了一下,他从来不知道心还能这么难受,这种感觉足以让人在瞬间变得不堪一击。
“我们无缘……”
“那你跟谁有缘,跟陆北骁吗,他那样的人,说不定哪天就死了,甚至可能拉上你一起赴黄泉。”
“这就是你说的缘?”
何晏清越说越激动,笔挺的军装绷在身上,硕大的胸脯起伏得剧烈,好像要将上衣撕裂。
“谁规定一起死不算缘分的?”
“晏清哥哥,不是只有都光鲜亮丽的活着才是两个人最好的结局。”
温小禾笑着回答他的话,黄泉路长什么样,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如庙会一样灯火辉煌。
何晏清觉得自己要被她逼疯了,她还没疯,他就要疯掉了,看着温小禾用力掰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走远。
“他真是给你下了迷魂药了,你这样做,对得起碧姨吗?她……”
听到自己母亲的名字,温小禾脚步一顿,眼神变得更加冷漠坚定,一字一句地说:“她真想让我对得起她,就不该生下我第二天就把我丢到村子的破屋里,晏清哥哥,你忘了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是过路的牧羊人用羊奶把她喂活的,她差点就冻死了。
那个寒冷的夜晚,连一只刚出生的小羊羔都能活下来,浩大的天地却容不下她,她是人啊,却要跟小羊争抢口粮。
身后的男人不再说话,温小禾冷笑一声,一步一步朝着旁边不远处的小门走过去。
这个小门,上次陆北骁就是从这离开的,没人看守。
何晏清伫立在原地,双手紧攥成拳头,双腿像是灌了铅似的,迈不动一步。
他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就认准非她不娶。
那时,她瘦瘦的,黑黑的,身上穿得破烂不堪,像个小乞丐,明明已经十几岁了,看起来还像个小孩。
长期营养不良,还没长开,是他把她带回家,把所有的好吃的都送给她,逼迫家里做饭的时候多做一点,好包起来捎给她。
他满心里都是她,做什么事情都是因为她,明知道参军是会死掉的,还是决定去。
有她在,为了他们的以后,他不怕死。
四年的陪伴,三年的牵挂,换来一句谢谢。
这七年的时间,他从一个少年变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保护她了,她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那他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做了半天试卷,好不容易拿了满分,却是走错了考场,到头来试卷成别人的了。
“苗苗,我又怎么会不知道……萨巴是什么人。”
“我装傻,以为可以护好我们两个人。”
何晏清看着她的背影,凄哀的神色,自言自语,他从来不是什么心系天下的英雄,他只想当她一个人的少校。
温小禾凭着记忆,好不容易从平矮的山头翻出去,脸上身上都是灰,脏兮兮的。
第39章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弯下腰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一双棕色的作战靴映入眼帘,她心里咯噔一下,缓缓抬起头,看到熟悉的灰色狭长眼眸。
纳塔浑身戾气,独自一个人出现在这里,手里拿着一把枪,这个样子像是专门为了找谁而来的。
“你……怎么是你。”
温小禾连连后退,忽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眼底一抹谋算深思。
纳塔收起手枪,拉上她的手臂拽着走,嘴里说着:“呵,一个人出来的,我还真是高估了何少校对你的感情啊。”
温小禾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臂上,厌恶感从心里溢出来,不放心地问出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走的时候,给陆北骁留了一个纸条,说是去山上采一些草药备用,天黑之前就会回去。
连陆北骁都不知道她到这里来了,纳塔竟然知道……
“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纳塔撇她一眼,蛮横地把她拽上铁皮卡车,他发动车子,朝着山上扬长而去。
温小禾心里慌张,下意识地不去看他,看向窗外。
他来找她,不会是因为耿耿于怀之前她说的话吧,真当她是心甘情愿的要跟他在一起了。
也就是她现在身上没有刀子,不然她现在就摸出刀子刺进他的心脏里了,杀他一百遍都不足以平恨。
第32章 chap.32 "我早晚安排人弄死你……
“你要带我去哪儿?”
温小禾发觉这不是上山的路, 而是往湄索的方向去。
纳塔撇了她一眼,嘴角一勾,说道:“你既然跟了我,我总要回去见见我未来的丈母娘吧, 择日不如撞日, 咱们今天就回去。”
温小禾脸色难看, 心里慌张, 她怎么能把纳塔这样的人引到湄索去,那里已经够乱的了。
自从陆北骁跟查那彭那个二世祖打过一架把他打伤了之后, 街上搞事的就只剩下些虾兵虾将,凶残程度加起来赶不上一个纳塔。
“不行!”
温小禾态度坚决,当即拒绝了他, 手放在车门把手上, 作势要从车上下去。
纳塔早就把车门锁上了, 根本不把她的小动作放在眼里, 眼里含着笑意。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的人已经先一步过去了,想必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跟你的母亲见面了。”
温小禾眼睛瞪大,吓得嘴巴微微张开, 心里的怒意全部表现在脸上, 半刻才问道:“你是在威胁我吗?”
纳塔不再说话, 瞟一眼车里的镜子, 看到温小禾吹胡子瞪眼气得不得了的模样,竟冷笑了一声。
温小禾两手攥在身前,担忧地看向不远处的半山腰上,陆北骁还以为她去采草药了, 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告诉他。
她很想回湄索,但不是跟纳塔回去啊。
她正寻思该怎么脱身,眼睛往上一瞥,看到山路上横七竖八的尸首,瞬间愣住。
“那是……”
她张皇失措地看向纳塔,支支吾吾问他。
铁皮卡车压过地上的尸首,鲜血喷溅到车前玻璃上,她尖叫一声,双手捂住眼睛,身体蜷缩起来。
相比之下,纳塔就要麻木多了,他打开雨刷,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的路,鲜红的液体映照着他灰色的眼眸变成了深红色。
“怕什么,死人而已。”
死人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就好像死兔子,死鸭子,死猪一样,没什么区别,毫无情绪波澜。
“他们不是你的手下吗?”
温小禾认不全人,但是却认得这些人身上穿的衣服,除了纳塔的手下,没有别的什么人会是这种打扮,深绿色褂子迷彩裤子,里头套着灰色的棉质背心,手臂上绑着一条红色的布条,军人不像军人,土匪不像土匪。
一个个凶神恶煞,血流满地,脑袋,胸前,膝盖,手臂,血窟窿一个接着一个,死了依旧面带阴冷恐怖的神色。
这是窝里斗还是跟什么人交战了?
如果是从前,她会以为是何晏清带人跟纳塔打架,现在她不会这样以为了,萨巴将军跟纳塔的人作对,只是表面上做做样子,绝对不会动真格,像这样死伤惨重,绝对是另有其人。
难道是陆北骁想起来什么,给婉拉报仇雪恨?
这也不对,看地上的火力,一个人做不到,少说也得有个二三十人的样子。
“怎么,你心疼他们?”
纳塔真是脑子抽了,才会开玩笑似的问出这种问题。
温小禾顺着他的话说:“他们是你的手下,我说要跟你在一起,你的自然就是我的,他们死了谁保护我们,那些个政府军一直想除掉你,不是吗?”
“政府军,呵呵,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杀我。”
纳塔嘴角带笑,听温小禾亲口说出来这番话,顺耳顺心,他对她本来就一点警惕都没有,这会儿她问什么,他就说什么。
“为什么?他们有什么把柄在你的手里吗?”温小禾眼底一抹狡黠,悄悄打开手机里的录,继续问。
纳塔打转方向盘,沿着无人的山路一直往前开,一百多公里外就是湄索。
“把柄?用不着,他们要钱,我要命,谁也不亏谁。”
“就政府给他们发的那点钱,我给他们十倍,他们自然不会跟我作对,两败俱伤有什么好的,不如各自安好。”
温小禾胃里一阵恶心,眼眶憋的泛红,强忍着没有干呕出来。
各自安好,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让人生厌,他所谓的各自安好,就是带着手下打家劫舍,欺负老百姓,烧杀掠夺无恶不作,动辄就是屠村,尸横遍野。
林老师,婉拉,还有那对老人家,这些都是温小禾亲耳听到亲眼看到的,除此之外,还有数不尽的好人死在纳塔的手里。
他的这双手沾满了鲜血,他是个残忍的刽子手,从地狱爬到人间的恶魔。
人们恨极了谁,就诅咒谁进地狱,温小禾不这么做,她以为纳塔这样的人,进地狱都侮辱了地狱。
十八层地狱的折磨对他来说,全都算是恩赐。
“那他们……是谁干的?”
温小禾对视一眼纳塔,又很快把目光移开,她想起来纳塔并不喜欢身边的人打听这些事情,之前婉拉多问了一句,就被他狠狠扇了一巴掌。
纳塔冷不丁地开口:“拜你所赐。”
温小禾疑惑地看向他,什么叫拜她所赐,她一整个上午都在坟地和军区里,一步都没有离开过,哪儿来的能力杀那些人。
“姓林的那个小丫头,不就是你引过来的,我不过是绑了她,她家里人就坐不住了,找了一堆雇佣兵到山上来取我的项上人头。”
“瞧见山顶上那些浓烟了吗,就是他们干的。”
纳塔眼神愈加冰冷,一字一句地说,对着温小禾,他没有半点不耐烦,她想知道什么,他就告诉她什么。
任何人都有可能出卖他,唯独温小禾不会,她什么背景也没有,他们之间只关乎情爱,这让纳塔极为放心。
温小禾往外头看,连绵起伏的山,最高一处的山顶巍峨耸立,浓烟滚滚,火窜起来十几米高。
那不是纳塔的老巢吗,就这么让人夷为平地了?
雇佣兵……她之前听何晏清说过,这是一种职业,哪个国家的人都有,比保镖还要厉害,一个人就能打上百个人,雇佣他们是按秒算钱的,一个人一天就是几十万到几百万。
陆北骁真是给林晓找了一对极好的养父母啊,估摸着全球的财富榜都能排上名吧。
这小丫头,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这里来险些丢了命,想不开,实在是想不开。
等下次见到林晓,一定要好好劝劝她,先把那些不着调的言情小说戒掉。
“你打算怎么办?”
温小禾不信,纳塔能不记仇,能轻而易举的放过别人,他死伤那么多兄弟,肯定是不会算完的。
“去湄索,跟你见家里人。”
纳塔深深地看她一眼,眼睛里的怨气竟然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如平常人一样的清澈目光。
温小禾默默在心里咒骂一声,她哪儿有什么家里人,她的家里人就只有陆北骁,他想见陆北骁早就见过了。
“你想得美。”
“我一直都想得很美,心里想的都是你。”
恶心。
温小禾不愿意再跟他继续搭话,眼瞅着车子就要驶入湄索了,她回是回不去了。
她的手放在身前小腹处,突然摸到腰间塞着一个什么硬邦邦的小玩意,眼珠一转,想起是什么东西,深呼一口气。
第40章
真是上天帮她啊,她出来的着急,忘记换衣服,这身衣服穿了好几天了,婉拉留下来的竹哨,现在还在她身上呢。
等到了地方,她就用这个竹哨跟陆北骁传递信息,告诉他,萨巴将军不能信。
“怎么还没到?”
温小禾急切地问出口,看起来像是迫不及待要带纳塔去见家里人。
纳塔淡淡一笑,立刻回答:“快了,前面就是,今晚找个酒店先住下,明儿一早我跟你去见佩碧。”
温小禾身体一僵,移开目光企图掩饰心里的慌张和不安,镇定地说:“还是直接去村子里吧,家里有住的地方,我不习惯住在外面。”
他心里打什么算盘,她能猜不到吗,真跟他住到酒店里,她就真跑不了了。
“去镇上吧,先去见你的母亲。”
纳塔冷着脸,一本正经地说,他用力地打转方向盘,似乎在生闷气。
这个女人嘴里究竟有没有实话,她现在还没有从前乖巧,有点心眼子全部用在他的身上,让人生气。
“你怎么知道佩碧是我的……”
温小禾一直隐瞒这件事,她称呼自己的妈妈叫碧姨,当着外人的面是这样,当着佩碧的面也是如此。
她只是生下了她,没有养育她一天,顶多算是半个母亲,叫一声姨已经是很给她面子了。
纳塔瞥眼看她,语气平平地说:“你亲口告诉我的。”
“我告诉你的?什么时候?”
温小禾的质问,没有得到他的回复,纳塔收回看她的目光,心凉了半截,她果然不记得了。
纳塔最后在湄索最繁华的街道停下车,他不着急打开车门,从后座拎出一个袋子,拽出一条裙子和几件零散的珠宝首饰扔给温小禾,命令地口吻:“穿上,别给我丢人。”
温小禾抱着怀里的衣服,又看看扔在衣服上的金镯子和金项链,镂空样式,镶嵌着珍珠,款式老旧,她怀疑这些东西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你转过身去。”
“你跟我还害羞吗,我们现在可是每天都要说早安晚安的关系。”
纳塔自个也搞了一套体面的衣服,西装领带,边说话,边当着她的面换衣服。
温小禾立刻转过头不去看他,眼神冰冷,轻笑的口吻:“要不要我把今天的早安和晚安一起说了?”
“哦?说说看。”
纳塔饶有兴致地用手一扯脖子系紧领带,长臂一伸按住她的肩膀,笑眯眯地眼神强迫她转过身来。
温小禾肩膀疼,皱起眉头,朝着他扔裙子,甩在他锋利的下颚上。
“我早晚安排人弄死你。”
纳塔咂嘴,攥着她肩头的大手更加用力,直到她脸色疼得发白,他才松了手,捡起掉在腿上的裙子,甩回她的脸上。
“穿上下车,我只给你两分钟,别逼我弄伤你。”
第33章 chap.33 "借你吉言"
十分钟后, 温小禾从车上下来,边扎头发边整理裙摆。
纳塔皱着眉头,走过去,拽住她的手, 把她手里攥着的黑色头绳扔掉。
“你干嘛!”
温小禾甩开他的手, 低头看地上, 哪儿还有头绳的踪影。
“土里土气。”
纳塔拉上她的手腕, 几乎是拖着她往小镇里走,温小禾挣扎了几下, 惹来周围人的驻足凝视,她只好老老实实跟在他的身后。
湄索的镇上要比村子里繁华不少,排列整齐的老旧房屋是这里的商铺, 弥漫的烟沙, 地上摆摊的卖什么都有。
温小禾抬头看一眼纳塔, 她没想到, 纳塔对这里比她这个本地人还要熟悉,带着她穿过人群,直奔红灯区。
这会儿是白天,红灯区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她穿着白色吊带裙, 乌黑的秀发垂落到腰间, 手上脖子上都被逼着戴上珠宝首饰, 像是天上的神女。
纳塔走在前面, 她被他拽着,紧跟在身后。
靠着墙的两个女人对着纳塔抛媚眼,没得到正面回应,又把目光转移到温小禾身上, 诧异的目光转瞬即逝,似不甘心地翻了个白眼转身走进屋里。
纳塔瞥一眼身后的温小禾,冷声问道:“认识她们?”
“不认识……但她们应该是碧姨带的女孩。”
温小禾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往下低着,这句话由她来说实在是难以启齿,她以为这些女孩的不幸都是因为碧姨。
如果碧姨不收她们,她们不会沦为娼妓的。
纳塔停下脚步,温小禾抬起头,视线越过男人高大的身躯,落在不远处的中年女人身上。
浓妆艳抹,吊带短裤,大波浪的卷发,一张跟她完全不像的脸。
她们站在一起,没人会觉得她们是母女的,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是相似的,一个卑微献媚,一个不染世俗。
“哟,我还以为是什么老主顾大白天的找过来了,原来是你这个小白眼狼。”
佩碧单手掐腰,另一只手夹着一根香烟,斜着身子靠在门框边吞云吐雾。
目光仅仅在温小禾脸上停留几秒,很快视线锁定在她旁边男人的身上。
不是之前那个了,选男人的眼光还是这么差劲。
温小禾抿抿唇,跟佩碧一见面就挨骂,她习以为常了。
她这么久没回来,连个信也没寄回来,佩碧脸上看不出一点担心她的样子,好像她死在外面也没关系。
“他非要见你。”
是纳塔要来的,她是被迫的。
佩碧扔掉手指间夹着的烟,又用高跟鞋踩了好几下,三步一扭腰朝着这两个人走过去。
“好女婿,你看我这个女儿值多少钱啊,你要是给的多,我再额外送你一个,我手里头就是女儿多。”
纳塔脸色一黑,他想不到这种话能从一个母亲口中说出来,竟然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和手底下的娼妓相提并论。
还要买一赠一,可笑,她从前也是这么跟陆北骁说的?
“我不是来买卖妇女的,我请求您把她嫁给我,日后我会跟她一起为您养老送终。”
温小禾圆瞪的眼睛里布满了震惊和不安,她看纳塔不像是开玩笑的。
“不行!”
没等佩碧说话,她先一步拒绝了。
纳塔侧身看着她,不解地问道:“你后悔跟我了?”
温小禾一瞥眼就能看到他腰后别着的两把手枪,她怎么敢说后悔,只摇摇头:“不是,我是说,用不着给不相干的人养老送终。”
奇怪的是,佩碧一点都不生气,捂着嘴笑起来,打趣的口吻:“还以为你这个小白眼狼有良心了呢,原来是我这个新女婿有心啊。”
温小禾蹙眉,天底下最没有心的人就是这个男人了,他杀人比杀只鸡都容易,双手沾满血的人在这里装什么好人。
佩碧转着圈打量纳塔,她口中所谓的新女婿,一看就不是个寻常人,通身的气派,好似阎罗殿里的神明。
“我也是遇上贵人了,瞧瞧这身衣裳,你这手腕上的表要好几万块吧,可是比我之前那个女婿强多了。”
她突然伸出手,摸上纳塔的腰间,手指碰到一个冰凉的硬物,快速缩回手。
“哎呀,你怎么还随身带着家伙啊,莫不是什么不得了的身份地位。”
哪儿都有要逮捕纳塔的政府军,他的身份如果暴露,这整条街的人都活不了。
温小禾挡在纳塔身前,急急地说:“不是,他就是个走南闯北的商人,带枪是为了防身用的,你也知道咱们这不太平。”
纳塔的手放在腰后,默默的把枪收起来。
佩碧一脸的不高兴,瞥了一眼温小禾,语气不耐地说:“是个商人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家族显赫的贵少爷呢,穿得人模人样的,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纳塔眸色一凝,他没想到佩碧是个如此难缠的女人,一个红灯区的老妈子,还嫌弃上他商人身份了,还做梦要勾搭上达官贵族,痴心妄想。
早知如此,他就该亮明身份,他和温小禾的婚事,佩碧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佩碧不再搭理他们两个人,也不说让他们进屋里,自个又点了一支烟,转身走了。
“你的人呢,可以让他们先撤走了吗,我都跟你回来了。”
温小禾一路走过来,在小镇上看到了很多乔装打扮,凶神恶煞的男人,不用猜就知道这些人是谁的人。
地痞流氓和暴动分子,可是不一样的,手上沾血的人气场不干净,她一眼就能分清。
“谁说我会把他们撤走的,我不打算回去了,你不是更喜欢这里吗,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在这里生儿育女。”
第41章
纳塔伸手揽上她,带着她往屋里走。
温小禾脸色渐白,她能感觉到腰后碰到的手枪,是那么的冰冷坚硬,快要走到门口,她突然将纳塔推开,扶着门框干呕起来。
佩碧坐在桌边嗑瓜子,手里的动作一停,嬉笑的脸瞬间平静下来,皱起眉头看着趴在门边捂着嘴的女孩。
她不会是……
要真是如此,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是陆北骁的还是这个叫纳塔的?
罢了,不想这个,是谁的都一样,好不到哪儿去。
有一点她拿了主意,这孩子绝对不能生下来。
温小禾和纳塔前脚刚进屋,佩碧就从桌边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瓜子皮,无视他们两个人走出去。
“快开门迎客了,你们别在这碍事,这会儿是地多,等会儿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你…...”
温小禾扭头看着他的背影,因为干呕过的缘故,脸色发白,眼睛红通通的。
她没办法亲眼看到所谓的开门迎客,肮脏,变态,猥琐,整个湄索入夜后最恶心的地方就是这里,她只想快点离开。
佩碧顿足,只是站在门口等了两秒,没听到有人再说话,她快步走出去。
院子里传来她张罗的声音。
“阿美,阿佳,墨迹什么呢,不是让你们站出来招呼客人吗!”
“没说着你啊,小玲,看什么看,赶紧去换衣服,裹成这个样子客人看什么,看你这张丑脸吗?”
“都给我放机灵点,一个个跟个木头似的,养你们我要赔死啊。”
……
温小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纳塔从里面带出来的,天色已黑,一个一个男人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是去里面找谁的,不言而喻。
那些男人身上散发着恶臭味,甚至还有的人手臂上有针扎的小眼,牙齿是烂掉的,脸上的皮肤也溃烂不堪。
纳塔紧紧地揽着她,把她护在身边。
到了地方,纳塔停下脚步,她自然也回过神来,抬起头看到一家灰污破烂的宾馆。
“我没想到,这已经是最好的了,先将就一晚吧,我明天让他们去买一栋大房子。”
她竟然听到了他话语中的愧疚感,买房子,买这个字竟然也能从他嘴里说出来,他没去趁着夜黑风高抢占百姓的屋子,已经足够让人意外了。
“没事,这里就挺好的。”温小禾率先走进去。
店里就一对中年夫妻,妻子在后面做饭,丈夫在柜台前算账,男人看到他们进来,赶紧从柜台前出来,笑着招呼。
“里面请,里面请,二位是来旅游的吧。”
温小禾不语,走上楼梯,听到一楼传来纳塔的声音。
“是,我跟我妻子来这里旅游,听说这里的寺庙很灵验,顺便求个子嗣。”
老板接着说:“不瞒你说,我会看相的,夫人一看就是会生儿子的。”
“借你吉言。”
纳塔单手抄在口袋里,放下一沓钞票,走了上去。
温小禾一上楼就把门锁上了,她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听到楼道里传来的脚步声,心提到嗓子眼。
万一他硬闯,她只能用桌子上的剪刀跟他拼命。
脚步声停在门外,她从床边站起来,摸上剪刀,藏在身后,一步一步走到门边。
时间像是静止了,四周安静极了,她站在门边,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等了一会儿,外面的人好像离开了。
“砰——”
身后的窗户发出的动静惊扰了她,温小禾猛地转过身去,双手紧攥着锋利的剪刀,挡在身前。
“谁?”
第34章 chap.34 "我就喜欢听人说实话……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家宾馆已经够破败的了,估计周围什么人都有,这大晚上的,别是什么入室盗窃的混混。
屋子里没开灯, 她是故意这样的, 好让纳塔以为她已经睡下了, 不料现在害怕的人成了她自己。
紧着一颗心往窗边走, 窗户半开着,风一吹, 窗帘呼呼地卷起来,什么也看不见,一片漆黑。
她身上穿着吊带连衣裙, 散着头发, 手里攥着一把剪刀, 大晚上的好似要索命的女鬼。
赤脚踩在地毯上, 脚下也没有声音。
她看不到窗外的情况,只能快速扫视屋内,浅浅的月光勉强照进屋里,这小屋子太过于简陋,衣柜都只有半个人高, 根本藏不了人。
楼下后院的狗叫起来, 好像受了什么惊吓。
等到剧烈的狗吠声停止, 她才放下手里的剪刀, 一屁股坐到床上。
大概是太紧张幻听了吧。
屋子里连个风扇也没有,不一会儿就燥热起来,她爬上床,翻了个身, 没有盖被子。
清浅的月光洒在床上,身材窈窕的女人躺在床上,侧脸精致小巧,乌黑浓密的长发如藻般散开,一双长腿垂落在床尾,白裙子刚好遮住完美的小腿形状,细细的脚踝一只手就能圈过来。
温小禾刚要闭上眼,眼前的视线忽然暗了下去,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床头,完全陷在黑暗之中,看不清长相。
她的心被吊在喉咙里,猛地爬起来,已经来不及了,手腕被人拽住,男人的脸迎面撞了上来。
“呜——”
她还没来的及说话,一只湿润的大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口鼻,更可怕的是,男人欺身将她压在床上,她完全动弹不了。
浅白的月光刚好照在男人的脸上,一张大汗淋淋的俊脸放大在她眼睛里,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完美的唇形。
她瞪大眼睛,不再挣扎,捂着她口鼻的大手缓缓移开,还没等男人起身,她先像个树懒似的抱住他的腰身。
“呜呜呜,陆北骁,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刚才吓死我了。”
陆北骁没有说话,压在她身上的力气似乎更重了,呼吸也很沉重,爆炸的胸肌贴着她的胸前的柔软一起一伏。
“对了,萨巴将军,他跟纳塔是一伙的,你千万不要去跟他们接头,他们已经杀死了婉拉,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还有,还有纳塔,这附近都是他的人,你得躲起来,等我杀了他,我们就可以远走高飞了,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去中国吗,你是中国人,我也算半个,咱们肯定可以在中国生活的。”
“陆北骁,你怎么不说话啊,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温小禾絮絮叨叨说了好些,屋子里很黑,她双手抱紧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有多差劲。
她说着,他就只能点一下头,嗯一声,连动都动不了。
温小禾松开双手,扶着他站起来,奈何他太重了,两个人又一起摔在床上。
她闻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不好的预感突生在心头,赶紧跑到墙边把唯一的灯打开,落地灯小小的,灯光不算亮,勉强能看清床上的人。
陆北骁的脸色黄中带白,嘴唇失了血色,眼神迷离,一只手捂着小腹处,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流出来。
“你!”
温小禾冲过去,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屋子里什么药也没有,连最起码止血的绷带也没有,她怎么给陆北骁止血啊。
陆北骁气喘吁吁地撑着床坐起来,额头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细汗,疼得闷哼一声,腹部的血流得更多了。
“你先别叫,小点声把床上的被子剪开,我没伤到要害,止住血就死不了。”
温小禾点头如捣蒜,捡起地上的剪刀手都在颤抖,掀起床上的被子一顿乱剪,好不容易撕下布条。
陆北骁一手捂着伤口,另一只手撑着床,勉强坐在床边。
温小禾捧着布条走到他身边,手忙脚乱地给他包扎,对视上他虚妄又脆弱的眼睛,她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流,沾着血的手指不停地颤抖。
完全是凭着肌肉记忆去给他处理伤口的,好在腹部没有子弹残留,不然在这样简陋的条件下她真的搞不定。
背对着月光,陆北骁低垂着头,细碎的短发在额间晃动两下,他伸出手抓住温小禾的手,她的手终于停止了颤抖。
“好了,不用再缠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气息不稳,伤口有多深有多疼,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
温小禾抿唇,黄豆粒大小的泪珠咂进嘴巴里,咸酸的味道,心都碎了。
“怎么这样,我走的时候不是说让你留下等我吗?”
她埋怨他,怪他从木屋里出来,受了这么重的伤。
“我不来,你不就嫁给别人了。”陆北骁剑眉微拧,流露出不情愿的表情。
第42章
温小禾摇摇头,眨了眨透亮的杏仁眼,月光碎在她的瞳孔里。
“你明知道是假的,我只是想杀了他,成为他的妻子,做他的枕边人,他对我不就放松警惕了,这是最好的办法。”
“你,婉拉,甚至别的人,都没有可能动手成功,他那么警惕,怀疑周围的一切。”
“你也下山的时候,肯定也看到了,死了那么手下,纳塔眼睛都没眨一下,开着车就从那些尸体上压过去了,那些人都是为他死的啊,他的心毫无触动,他不信任也不在意任何人,除了我。”
“我才是执行这个任务最好的人选。”
她连中国籍都没有,却在跟陆北骁抢一个不属于她的卧底任务。
“不用你做什么,我已经把外面看守的人都处理掉了。”
“今晚就是他的死期。”
温小禾不解地眨动眼睛,目光从他的脸上落到他的腰腹处,担忧地问:“可是你现在也受伤了,就算纳塔身边没有帮手,你跟他打,你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谁说我要跟他动手的?”陆北骁反问。
温小禾被他一句话堵住口,看一眼门窗,确定这个时间不会有人在外面偷听,她坐到陆北骁身边,小声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陆北骁勾了勾手,她凑过耳朵,瞳孔一点点放大,惊讶地捂住嘴巴。
“真的吗,只要这样就可以了吗?”
陆北骁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个药包,塞到她的手心里。
温小禾把药收起来,眼神坚定地看着陆北骁,她一定会完成他交代的事情,给林老师和婉拉报仇。
“你留在这个房间里,我回来之前不要出去,这家宾馆没什么客人,你贸然出现被人看到,恐怕会招来警察。”
陆北骁现在的身份还是缪瓦的二把手,悬赏榜上有名的坏蛋,这里的警察不知道他卧底的身份,见到他会把他抓起来的。
在纳塔被绳之以法之前,他的身份还不能暴露,所以迷晕纳塔的事情,只能她来做。
老板见过她,知道她是纳塔的“妻子”,她去要一杯酒,说要跟纳塔喝点小酒,老板不会起疑心的。
“你随时喊我。”
陆北骁看着她从屋里走出去,摊开一只手,手心里多了一个竹哨。
这哨子,他跟师父一人一个,后来师父的那个哨子给了婉拉,婉拉也死了,这东西不吉利。
明天天亮,他的人就来了,他等不及,先一步赶过来,没想到纳塔身边的手下那么难缠,剩下的全是能打的,他又不能用枪,只好肉搏,流点血是意料之中的。
温小禾跟老板要一瓶酒,记在账上,老板二话没说就从冷藏柜里拿出一瓶白酒。
“夫人,看您白天冷着脸,我还以为你们夫妻不合呢,没想到您是个外冷内热的,还知道睡前跟先生小酌两杯,真是体贴人啊。”
温小禾笑笑不说话,抱着酒瓶转身上楼。
走到楼梯拐角的位置,她背对着楼梯口,把藏在腰带里的蒙汗药拿出来,拆开纸袋,全部倒进酒里。
没关系的,都睡过去也没事,陆北骁会把她带回屋子里,而纳塔,他会被明天一早赶来的警察带走,等待着他的是正义的审判。
她搞不懂为什么不一刀杀了纳塔,陆北骁说他作恶多端,还有很多事情要他交代,留活口比杀了他强。
知道纳塔现在孤身一人,手下都死光了,她心里没那么害怕了,抱着酒瓶站定在他所在的房间门口。
“咚——咚咚——”
敲了好几下门,才听到屋里传来纳塔的声音。
“进来。”
她轻轻推开门,屋里亮着灯,纳塔穿着衣服站在窗边,背对着她,隐秘在昏暗处,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个时间竟然没有休息,他是打算一整晚都不睡了吗,还好她进来给他送“酒”了。
纳塔转过身来看到她,疑惑的目光扫视她一眼,看到她手里抱着的酒瓶,勾唇一笑。
“怎么想起来要跟我喝点了?”
温小禾把酒瓶放到桌子上,倒了两杯酒,端起来走到他身边,自然地把其中一个酒杯递给他。
“认识这么久了,咱们还没好好聊过,我现在仍然讨厌你,只是迫于你的威胁才答应跟你结婚的。”
纳塔摇晃着手中的酒杯,长腿一迈,坐到一旁的沙发上。
破旧的沙发小小的,他刚一坐下,沙发就凹陷进去了,高大的身躯陷在沙发里,并不协调。
“我就喜欢听人说实话。”
眼前的女人要说是心甘情愿的,他还真不信,会觉得她在骗他,在算计他,想着从他身边逃跑。
这样很真实,他很喜欢。
本来在她进来之前,他总觉得今晚外面有点奇怪,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劲。正打算出去转一圈,正巧她进来,手里还拿着酒,他的心一下子就落下来了,看到她,什么担心都没有了。
他不在乎任何事情,唯独只在乎她这个人是不是还在他手里。
第35章 chap.35 "腿麻了。"
温小禾坐到沙发扶手处, 斜着身体,嘴角含笑望着他,眼神里好像有一把锋利的刀子。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是谁, 我猜你也认出我来了, 不然也不会留着我这条命。”
她捏着酒杯, 前倾一下, 自然碰到纳塔手中的酒杯。
盛酒的玻璃杯碰撞一下,房间里回荡着丁零的声响, 在寂静的夜晚,像是动听的交响乐。
纳塔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凝视着她的眼睛, 抬起手把酒递到嘴边, 牙齿咬着杯壁, 喝得一干二净。
他确实高兴, 高兴温小禾原来没把他忘记。
一面之缘,他们还能记得彼此,多年后重逢在一起经历打打杀杀,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过来,坐我的腿上。”
他放下空酒杯, 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没等温小禾说什么, 他不耐烦地伸出手揽上她的细腰, 用力一拉把她拉入怀中。
温小禾手里的酒尽数撒了出去,一滴不剩,她连喝都没喝。
纳塔一手揽着她的后腰,一手取走她手中的空酒杯, 低笑着声音说道:“这酒太烈了,不适合你喝。”
温小禾跌坐在他的大腿上,两人面对面,她双手撑着他的胸膛,勉强跟他隔开半个拳头的距离。
纳塔一脸宠溺地看着她,放在她腰后的手一点都不老实,胡乱地摸上摸下。
温小禾强忍着不适,大概是他喝了酒,身上一股酒气,她不喜欢这个味道,连带着胃里难受。
“都这个时候了,我连抱你一下都不行?”
纳塔自嘲似的勾唇一笑,大手放在她的背后,像是拍小孩似的,轻拍了几下,眼神里多了一抹疏远和冷静。
他很少用这种眼神看人,上次流露出这样的表情,是在山上,杀死婉拉的那个晚上,温小禾躲在草丛中迎着月光将他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你想干嘛?”
温小禾警惕起来,她总觉得纳塔的眼神怪怪的,刚才对她的信任怎么这会儿一点也看不出来了。
这个时候?
这四个字,让温小禾背后一凉,她当然知道过了今晚,纳塔就要被警方绳之以法了,他身边的手下都死光了,唯独就他活了下来,但他也有被处死的那一天,这一天不会来得很迟。
他难道是预料到了什么,还是萨巴将军又把消息透露给他了?
纳塔摇摇头,脸上百般无奈,更像是无计可施束手就擒的模样。
“我不想干什么,我就是觉得咱们现在这样就挺好,如果能一直抱着你,我什么都不在乎,什么权利地位金钱,谁要我就给谁。”
温小禾看着他的脸,怎么也想不到多年前那个胖乎乎老实巴交的河边小男孩竟然会是现在他这个样子。
无论是身材,还是容貌,他这个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做梦,除非我残了,不然我是不会老老实实待在你的怀里的。”
“那现在呢,你是残了吗?”
纳塔歪头,竟如青涩少年一般打趣逗心爱的女人,奈何他怀中的女人黑着脸,灵动的眼眸写满了谋算和恨意。
“他对你好吗?我说的可不是何少校,我说的是我的好兄弟陆北骁。”
温小禾迟疑了,她心中忐忑不安,纳塔很少在她面前提起陆北骁的名字,今晚怎么会突然扯到他身上呢。
她害怕陆北骁的行踪因为她的不小心而暴露,索性一把将纳塔推开,从他的腿上下来。
第43章
“你觉得呢?”
她把这个简单的问题又抛给了身后坐在沙发上隐秘在角落里的男人,男人站起身来像是一团吞噬万物的高大黑影,一步一步走过去。
纳塔伸手碰到她的肩膀,大手按住她小巧的肩头,弓下腰,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腰间,整个人从背后将她抱住,低下头。
坚硬的下巴磕在她的锁骨处,温小禾忍不住皱起眉头,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一定要冷静,实则心急如焚。
药效怎么这么慢,算着时间他也该晕过去了。
她沉默不语,担心抗拒被让纳塔起疑心,索性就站着一动不动,两眼一闭,默默祈祷他赶紧昏倒,耳后传来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
“没有谁生来就是混蛋的,我也不愿意这样,但我要活命,我想着我们有朝一日还能再见。”
“自从我第一次杀人,就没有再睡过一个安稳觉了,我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他们向我索命,有四五岁的孩子,还有妙龄少女,七旬老人,他们死了却没有停止对我的折磨。”
“小禾苗,我这个人这辈子没怕过,唯独那天你昏迷在寒潭里,我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害怕,如果你有半点闪失,我恐怕会杀了所有人给你陪葬,最后再自尽。”
温小禾身体颤抖了一下,她是后怕,如果因为她的死,要连累无数的人死,她但愿自己活下来了。
“我是不是应该心疼你一下?”
她的声音冷冷的,背对着纳塔,身后的男人是看不到她现在的表情的,她边说话边翻了个白眼。
做了错事再忏悔,确实容易让人心软原谅。
但他做的事情是可以被原谅的吗,他在缪瓦烧杀抢掠,欺辱妇孺,残害百姓,对外呢,贩卖几千公斤的白粉,上亿的军火武器,又害死了多少人,数不胜数。
他是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可那些死掉孩子死掉妻子丈夫父母的人呢,他们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个世上,难道就能睡得着吗?
“你还真是没心的女人,跟我天生一对。”
纳塔埋头在她的肩膀上,深嗅一口,贪恋她身上独特的香气,依依不舍地松了手。
温小禾立刻往前走了一步,跟他拉开距离,转过身去,警惕地看着他。
就当是被狗咬了。
纳塔抬起眼皮,对视上她厌恶的眼神,竟露出一副委屈的嘴脸,叹了一口气往床上走。
他刚走到床边,身体忽然失去重力,砰的一声倒在床上,长腿垂落到地毯上,大半个身体在床上。
“纳塔?”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醒醒啊。”
温小禾出声喊他,快步走过去,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床上的男人一动不动,灯光落在他的脸上,他安详,平静,呼吸沉稳,锋利的脸庞野性十足,像是一头睡着的雄狮。
温小禾呼出长长的一口气,总算把他迷晕了,他还真是能硬撑,足足三倍的药量,寻常人喝一口就不省人事了,他倒好,一饮而尽还能说那么多的话。
她轻手轻脚走出房间,反手掩上门,陆北骁比她高很多,一抬头就对视上了男人那双深邃的黑眸。
温小禾没想到他会站在外面,又刚做了亏心事,险些叫出声。
四目相对,她拿开捂嘴的手,小声问:“你怎么站在这,也不怕被人看到。”
话音刚落,她跌进陆北骁的怀里,男人紧抱着她,细碎的额间短发触到她的肩膀,她心里发痒,他的呼吸有些紊乱。
“别在这抱……”
温小禾不敢大声说话,又怕被店里的老板和老板娘看到,用手戳戳陆北骁的胸前算是提醒。
在旁人眼里,她跟纳塔才是一对夫妻。
陆北骁抬起头,听她的话短暂的结束了拥抱,手又摸上她的脑袋,难为情地说:“腿麻了。”
他不会是在这里一直站着等她吧。
她就是进去送杯酒,又不是拿枪跟纳塔火拼,他这么担心做什么。
“我扶你回去吧,事情已经办妥了,他这会儿就在床上,药量足够他睡个三天三夜了。”
温小禾搀扶着陆北骁回到隔壁的房间,打开屋里的灯,小心翼翼地查看他的伤势,看到伤口没有裂开,松了一口气。
她进去有一个多小时,陆北骁就在外面站了一个多小时,带着身上的刀伤,他这会儿坐在床边都够疼的,额头上直冒虚汗,谁知道刚才是凭着什么力气撑到她出来的。
“你要这么不放心,干嘛还让我去送酒,反正他是跑不了了,你再等两天身上的伤好了,开枪一枪打死他岂不更容易。”
温小禾气他拿自己的伤势不当回事,故意用话刺激他,更是抱着双臂转过身去,不再正眼瞧他。
陆北骁呼吸声很重,她不说话的时候,身后就是窗外的风声和男人强有力的喘息声,燥热的天气里,莫名的性张力荷尔蒙。
“福利院来信了,说是有人来找我了,应该是我父亲那边的人,我想带你回去。”
温小禾转过身,又诧异又惊喜,忘了刚才自导自演的戏,激动地说:“太好了,这样你就不是一个人了,一定是林老师的在天之灵保佑着你。”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陆北骁凝视着她的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汗水顺着他锋利的下颚线往下淌,没入黑色短袖上衣的领口,平整的锁骨沾着汗珠湿漉漉的。
温小禾点点头,附和道:“是,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三年前有林老师和婉拉在,之后三年有她在,他确实不算是孤身一人,只是在温小禾看来,什么都比不上血浓于水,他这样好的人,该享受家人团聚的快乐。
“跟我回去好吗?”
陆北骁又问了一遍。
温小禾目光躲闪,慢吞吞站起来没回答他的话,两手放在身前紧攥着。
她能跟他回去呢,离开了这里去中国,她就永远找不到亲生父亲的下落了。
第36章 chap.36 “如有反抗,原地枪毙……
天边大亮, 太阳从天际线升起的那一刻,破旧的宾馆被浩浩荡荡的士兵包围,不是驻地的泰国军队,是来自中国的特种兵。
陆北骁没听到她的答复, 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温小禾吓了一跳, 想到昨晚陆北骁说的话, 知道是他们的人来了, 心总算安定下来。
破门而入的男人,身材颀长, 相貌周正,一身得体军装,手里拿着一把黑色手枪, 身后门外站着一排跟他穿着同样衣服的人。
他走到陆北骁身边, 伸出手, 跟他握手。
“你好, 我是苍鹰战队队长程恭,感谢你配合我们完成任务。”
陆北骁点了一下头,看向一旁的温小禾,笑着说:“配合你们的人是她,不是我, 要谢就谢她吧。”
程恭与温小禾对视上, 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 她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 竟然敢直面纳塔这种国际罪犯。
“你好。”
温小禾赶紧伸出手跟他浅浅地握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没做什么,不用谢我。”
程恭点点头,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女人跟陆北骁的关系不一般, 她很漂亮,漂亮到让他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我会如实禀报上级,所有人论功行赏。”
温小禾尴尬地笑了笑,陆北骁接过程恭的话,态度谦和:“这些不重要,我希望你们能把林公玉和李婉的尸体带回去,葬在该葬在的地方。”
“这是自然。”程恭点头。
突然,一个特种兵冲进来,一脸严肃,看到屋内的两个人眼神警惕犀利,走到程恭身边,附耳说话。
他用手掩着嘴,温小禾听不到也看不到他在说什么,但是从他脸上的表情看来,是出事了。
他们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程恭脸色一点点冷下来,摆了摆手示意来禀报情况的特种兵先出去。
“程队长,您要是有急事,就先去忙吧,不用管我们两个,他身上的伤我会给他包扎的。”
温小禾出于好心才这样说的,若是换做旁人一定会嚷着叫他们的人去找医生来给陆北骁看伤,陆北骁这一身伤不就是为他们弄的吗。
任务是完成了,他们总得给人负责。
程恭看她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奇怪,像是看犯人,目光自下而上扫视她,声音冷冷的。
“我们的人没有在房间里找到纳塔。”
温小禾僵硬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急急地说:“怎么可能,我明明给他下了药,他也喝了酒,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晕倒在床上了。”
陆北骁皱眉,拉上她的手腕,安抚道:“先过去看看吧,程队长手下的人不会办事不力。”
第44章
温小禾仰头望他,抿着唇,像是吃了一个苦果子,只能往下咽。
两人走出去,她才开口逼问:“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他的人不会办事不力,办事不力的人就是我吗?”
陆北骁低头看她,拉着她的小手,他靠在墙边老实地不得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跟程恭很多年前就认识了,苍鹰战队颇有名气,这十年一直都在前线作战,就连林老师都说过,程恭是难得的将才。
他不过是实话实话,到温小禾耳朵里就变了一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你信他不信我,干嘛还让我参与你们的行动,等第二天一早程队长来抓人就好了,求我送什么酒。”
温小禾生气甩开他的手,气鼓鼓地往旁边的房间去,房间外围满了人,房门敞开,外面的人不让她进去,她站在走廊上往里面看,床上空无一人。
纳塔果然不在,可是,昨晚明明……
她亲眼看到纳塔昏倒过去,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喊也喊不醒,怎么天刚亮人就不见了。
她一转身,陆北骁又站到她身后,她翻了个白眼,迈着大步往楼梯口走。
“你要去哪儿?”
陆北骁很容易追上她,拽住她的手腕,语气有些生硬。
温小禾心里委屈极了,好像是她把纳塔故意放走的一样,这里没人信任她,她对这群特种兵而言就是一个陌生的泰国女人。
他们可以这样揣测她,难道陆北骁也可以吗?
他们是夫妻,是这世上最应该互相信任的人,陆北骁竟然也以为是她故意为之,助纣为虐。
林老师和婉拉的死,是他这么多年的心结,难道就不是她的心结吗。
她眼睁睁看着婉拉死在她的面前,死状悲惨,断手断臂,连个全尸都没有,到了晚上一闭眼,眼前就会出现婉拉躺在血泊中的画面,这很好受吗?
“我去找纳塔,他不是跑了吗,我去把他找回来,找他回来就能证明我的清白了。”
“省得你还要想办法跟程队长解释,你的妻子打乱了你们原本的抓捕计划。”
陆北骁深呼一口气,有些无奈地开口:“我没想过跟他解释什么,纳塔已经无药可救了,他就算跑出去也撑不了几天。”
“什么意思?”温小禾疑惑地问他。
陆北骁将她从楼梯口拉回到房间,程恭已经不在了,他语气平淡地继续往下说。
“你不知道他中了蛇毒吗,没办法救治,就为这,他前几日屠了一整座医院,杀了好些医生。”
温小禾目光一凝,有些诧异,明明中了蛇毒的人是她,在寒潭里被毒蛇咬伤的人也是她。
纳塔怎么也中毒了?
陆北骁担心她还是自责,又继续补充道:“这些是婉拉传信告诉我的,在她还没有死之前。”
既然是婉拉说的,就不会是谣言,她那么聪明那么严谨,一定是确定了这件事才会告诉陆北骁的。
怪不得在婉拉出事之后,陆北骁就没那么着急杀死纳塔了,他的死已经成为了定局,只是这一天来得是早是晚的事。
“可是,没看到程队长把他带走,我总是不放心。”
“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睚眦必报,我下毒迷晕他,他已经不会再信任我了,只会回来报复我。”
温小禾还是有些后怕,她不仅担心自己,还担心佩碧,万一纳塔找不到她,就去找佩碧了呢,他去过红灯区,知道怎么走怎么找到她的亲生母亲。
程恭从门口经过,旁边带着两个特种兵,武装完备,头盔面罩下只露出一对玻璃珠似的眼睛,透着一种肃杀的气息。
温小禾突然跑出去,拦下程恭,没等她开口说话,程恭猜到她想说话,率先开口。
“我已经派人扩大范围搜查纳塔的下落了,你不必担心。”
温小禾摇头,双手抓住他的手臂,哀求道:“程队长,你可不可以派人去保护我妈妈,纳塔见过她,他跑出去肯定会想着报复我的,找不到我索性就去我妈妈,求你,一定要派人去红灯区保护我妈妈,她叫佩碧,很有名的,那条街上没人不认识她。”
程恭耐心听她说完,叫过来一旁的两个特种兵,命令道:“你们去红灯区二十四小时保护一个叫佩碧的女人,纳塔很可能会出现在她周围,一旦发现立刻抓捕,如有反抗,原地枪毙。”
听到原地枪毙四个字,温小禾微微一愣,眼神中有些不可思议。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胖乎乎的小男孩站在河边,一只脚往不浅不深的水里伸,矮胖的背影摇摇晃晃,四周是半米高的芦苇丛,白茫茫一片。
“小禾。”
陆北骁喊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原本站在她面前的程恭已经走远了,只有陆北骁站在她的斜后方。
她眼眶里泛着泪光,透亮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欲哭。
陆北骁刚要走过来,她先跑过去抱住了他,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后腰,脑袋贴着他的胸膛。
“如果程队长没有找到他,他还能活几天?”
“等他死了或者被抓起来了,我就陪你回去,回你在中国的家。”
“一走了之,我实在不放心佩碧……”
她的性子一点都不像佩碧,大概是随她未曾谋面的亲生父亲,纯粹又善良,懦弱又勇敢。
佩碧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调教手底下的姑娘有的是法子,再刚烈的女人落到她手里不出三天就能心甘情愿的出来卖艺接客。
这些事情,温小禾都是听村子里的人说的,她作为女儿,关于亲生妈妈的事情还要从其他人的口中知道。
佩碧可不是死了,她只是打心眼里厌恶这个女儿罢了,归根到底是怨恨温小禾的父亲,一个从中国远道而来的年轻俊俏的志愿医生。
佩碧也是在村子里长大的,遇到温之言的时候那年,只有十七岁。
温之言治好了她父亲多年以来的病,盛情难却只好住到她家里,顺便给村子里其他人看病。
两人在一个屋檐下,正是燥热的季节,晚上总下雨,少男少女被困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不知怎得竟双双红了脸。
佩碧的父母知晓两人的心意,张罗着给他们二人办了婚事。
原本是极好的一家人,偏偏温之言又要去另一个地方救治难民,说是必须,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穷苦百姓因为战乱死去。
佩碧扭不过他,只能答应他。
这一走,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村子里开始传流言蜚语,说他是故意寻了个借口抛弃佩碧,肯定在其他地方也有老婆孩子。
他走后不久,佩碧的父母受不了村民的话,要着全家搬走,佩碧不答应,说什么也要留在村子里等温之言回来。
佩碧的父母赌气搬家,马车走到桥上,桥断了,人和东西全都掉进了河里,两人为了救落水的东西没及时爬上岸,都淹死了。
信传回村子里的时候,佩碧惊吓过度晕倒了,再醒来的时候就被村子里的赤脚医生告知,她已经怀孕了。
第37章 chap.37 "就说新来的嫂嫂不舒……
翌日。
两人原本打算在湄索再呆几天, 等程队长把纳塔抓回来。
天公不作美,国内陈家的一通电话打到了陆北骁的手机上,他是陈家的私生子,前不久京市陈老太爷的三儿子英年早逝, 在遗书中写道跟前女友生有一子。
这个孩子, 就是陆北骁。
陈家人催着陆北骁回去认祖归宗, 说是陈老太爷身体抱恙, 已是弥留之际,盼着能看一眼他这个从未见面的小孙子。
陆北骁挂断电话时候, 温小禾已经醒了,她靠在床头,脑袋昏昏沉沉, 对视上陆北骁的眼睛, 哑声道:“既然是爷爷的心愿, 我们今天就回去吧。”
佩碧身边有特种兵, 她不会有危险,温小禾还是信得过程队长的。
陆北骁走过去,站在床边抱上她,轻声细语地说:“他们人可能有点多,你到了那边不要乱跑, 跟着我就好。”
温小禾点点头, 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她以为的人多是七八个人, 总不会超过十个, 可是到了京市,下了飞机直接从出口坐上陈家来接人的车,来到陈家看到数不胜数的人,只觉得眼花缭乱。
墙上挂着一个牌子, 牌子上写着陈公馆三个字。
“那是……故宫吗?”
温小禾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金光闪闪的龙头形状的屋檐,雕龙画栋好漂亮,她只在画册上看到过,没想到陆北骁的家就在故宫的旁边,就只隔着两条街。
陆北骁轻应一声,拉上她的手,一同进去。
第45章
穿过客厅里的人群,来到陈老太爷面前,老太爷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唐装大褂,胸前佩戴者一串佛珠,慈眉善目,面带笑容。
“是老三的孩子,错不了错不了。”
老太爷拄着拐杖站起身,身边的中年女人立刻搀扶上他,微微弓着腰,态度谦卑温顺。
“爸,您慢着点,知道您挂念北骁,他如今回来了,您把他留在身边往后慢慢看。”
陈老太爷仔细瞧着陆北骁,伸出手攥住他的手,疼惜爱怜这个流落在外的小孙子,眼眶里泛着泪光。
“北骁,快叫爷爷啊。”
一旁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中年女人,雍容华贵,说话也是慢条斯理,像是一朵永不败的芍药花。
“爷爷。”
陆北骁喊了一声。
“诶诶诶。”
陈老太爷连连应声,脸色看起来都红润了不少,好似从未被人叫过爷爷一样,喜悦得不得了。
“你妈呢,去把她叫出来,孩子都回来了,她怎么能不出来见一面。”
扶着老太爷的中年女人,一脸为难,压低声音说:“爸,您也知道我妈那脾气,她说要她出来就一个法子,那就是躺着出来。”
陈老太爷皱着眉头,心里火气直冒,因着陆北骁在这,陈家旁系的其他人也在,他不能大发雷霆。
“罢了。”
他松了口,身边的中年女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再度有了笑意。
“北骁,这位是……傻孩子,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大伙介绍介绍。”
她看到温小禾,温柔地笑,眼神里都是欣赏和喜欢。
陆北骁面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双目含情看一眼旁边的温小禾。
“她是我妻子,我们已经结婚三年多了。”
中年女人点点头,拉上温小禾的手,亲昵地说:“是叫苗苗吧,好孩子,你跟我走吧,让他们爷孙俩好好说说话,我正好给你介绍介绍今天到这来迎你的人都是谁。”
大家族的背调手段是很厉害的,还没等陆北骁亲口说,陈家的人就已经把温小禾了解的十分清楚了,连她的乳名都知道。
温小禾看向陆北骁,眼神里询问他的意见,她担心自己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会让陈家的人不满意,陆北骁在她身边站着,她还能安心些。
“我妻子比较腼腆,今天还是算了吧,我以后会介绍她跟你们认识的。”
陆北骁紧紧握着温小禾的手,一字一句的跟站在面前的中年女人说话。
气氛一度变得尴尬,陈家老的少的都在客厅里看着他,他初来乍到,一点规矩都不懂,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长辈面子。
陈老太爷打圆场:“北骁,你大伯母是好意,她带苗苗去见家中的亲戚,你就放心吧。”
在老太爷看来,陈家的女人家里,再没有像大儿媳妇这样懂事温顺的女人,这也是为何他偏叫大儿媳带温小禾去拜见陈家诸位女性长辈的原因。
温小禾实在尴尬极了,她不想驳了陈家爷爷的面子,只好主动送了陆北骁的手,请求似的说:“让我跟大伯母去吧,我很快就回来了。”
陆北骁看看陈老太爷,又看看一旁的大伯母,最后目光落在温小禾脸上,点了一下头。
“嗯,有事叫我,我就在这哪儿都不去。”
大伯母一脸欣慰地看着他俩,打趣道:“真是难得,我还是头一回见成婚三年还如胶似漆的夫妻呢,北骁真是随了三弟弟,是个情种呢。”
陈老太爷笑而不语,长辈没说话,陈家的旁人也不敢附和或者说什么。
温小禾大着胆子说:“他对我一直都挺好的,我们生活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他洗衣服做饭上山砍柴,地里的活也是他干,什么我也插不上手。”
这话说完,诺大的客厅变得更安静了,鸦雀无声,甚至有的人脸上露出极为尴尬的表情。
不远处一个小男孩西装革履打着领带,小皮鞋擦得锃亮,仰起头问身后的妈妈。
“妈妈,什么是砍柴啊。”
穿着一身昂贵礼服的年轻女人赶紧用手捂住小男孩的嘴巴,小声道:“嘘,别乱说话。”
就连大伯母脸上的表情也愣住了,她一动不动地站着,一手挽着温小禾的胳膊,无措地看向陈老太爷。
她脑海中不知为何,突然浮现出陆北骁喂猪的画面,也不知道这俩人在泰国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她又觉得心疼,又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身为陈家人,陈家三少爷竟然在外过这样肮脏贫苦的生活,陈家脸上无光啊。
陈老太爷顿了几秒,开口道:“男人嘛,在外头过的再差也不能让自个的女人吃苦受累。”
众人赶紧附和:“是啊,三少爷真是好男人。”
在一群不知真假的陪笑和夸赞声里,温小禾终于跟大伯母从客厅里出去了。
跟着出来的还有好些人,一众人走上二楼,是一个宽敞的餐厅,四根粗壮的高柱竖立着,绫罗绸缎,金碧辉煌。
大伯母带着温小禾落座,随后的女眷也跟着坐下,井然有序,似乎遵循着某种老幼尊卑的顺序。
也有小孩子坐在大人前面的,显然这孩子的身份比后面的大人更尊贵,或者换句话说,她的血脉更亲陈家家主。
陈家上百口人,除了家主一家,就算是旁系,也能分出个三六九等。
“苗苗,这是你二伯母,是影后,快叫人。”
温小禾看过去,坐在大伯母旁边的一个女人,看样貌完全看不出是五十岁的人,倒像是三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得体大方的旗袍,好像画里出来的,眼神清冷,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全绿透亮。
“二伯母。”她乖巧地打招呼。
女人轻微点头,不苟言笑,摘下手腕上的翡翠镯子,一声不吭地戴到温小禾的手上。
“拿着,见面礼。”
命令的口吻属实让人不敢拒绝。
温小禾捂着手腕,还能感觉到手镯上的热乎气,这东西戴在她手腕上真的合适吗,她的皮肤没那么白,是健康的小麦色,手腕上几乎是没什么肉感的。
“这是陈家二房的大姑姑。”
“大姑姑好。”
“这是三房家的二婶婶和小婶婶。”
“二婶婶,小婶婶。”
…….
“最后面坐着的是你七爷爷家的小孙女和八奶奶家的大孙女,是你两个最小的妹妹。”
两个穿着公主裙梳着漂亮辫子的小女孩站起来,恭敬地朝着温小禾鞠躬,甜甜得唤了一声嫂嫂。
“你们好。”
温小禾赶紧站起来,跟她们打招呼,随后又坐下。
好歹是介绍完了,光是这样简单的介绍,还没说每个人详细的信息,就过去半个多小时了。
长桌上坐了几十个人,最少有四五十,温小禾没功夫数一数,只是打眼一看,眼花缭乱,姹紫嫣红,仿佛置身在一片花海里,鼻间混杂着无数种香水的味道,让人头晕。
她闭了闭眼,胃里一阵恶心,头也疼得厉害。
“苗苗,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坐在主位上的大伯母察觉到她的异样,赶紧搀扶上她的胳膊,又扭头喊过来家里的佣人。
“去叫医生过来。”
陈老太爷身体不好,陈家在家里养了一整个医疗团队,光是家庭医生就有好几个。
女佣回话:“太太,医生今天都休假了,是老太爷的意思。”
大伯母哦了一声,明白是老太爷觉得人多吵闹,想着今天家里人多,索性就把医生都大发出去了。
“这样吧,你去叫二少爷过来,他今早下了手术台回来,这会儿也该起了。”
“就说是新来的小婶婶不舒服,叫他来看看。”
温小禾摆摆手,慢吞吞说:“大伯母,不用了,我只是有点头晕,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不用麻烦。”
大伯母执意要把人请过来给温小禾看病,眼神示意女佣去叫人,一边还不忘夸赞陈家的二少爷。
“都是自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反正薄言闲着也是闲着,叫来你正好认认。”
“他啊,可是咱们京市最年轻的主治医师,自家人去医院排他的号都排不上呢。”
二伯母坐在一旁,冷言冷语说:“瞧你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薄言是你生的呢。”
温小禾吓了一跳,左边看看大伯母,右边瞧瞧二伯母,总觉得这俩人不对付,一个那么热情,一个那么冷漠。
大伯母拍了拍温小禾的肩膀,看出她眼底的尴尬,眼神示意她不必理会,转而又对坐在一旁的妯娌说:“我的好妹妹,我可生不出薄言这样的好儿子,也就只有你,有这个福气。”
第46章
第38章 chap.38 “怀上了?”
二伯母翻了白眼, 嘴里嘟囔一句:“你家经年也是不错的孩子,好些日子没见到他的人影了,他要是没出差,今天也该过来跟自家弟弟和弟妹见一面。”
这边餐厅说话间, 女佣带着陈薄言进来。
温小禾一转头就被眼前的画面迷住了, 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 眉宇清冷, 眼皮微垂,肩宽腰细, 常年健身的痕迹,高挺的鼻梁埋入剑眉之间,面部折叠度极高, 花瓣形的唇一抹淡粉, 右眼下颧骨上方似乎有一颗痣。
“母亲。”
陈薄言走过来, 恭敬的站到二伯母身后。
二伯母应了一声, 看他一眼,随后说道:“这是你三叔叔家的人,你叫她弟妹。”
“昨天听爷爷说了。”
陈薄言点头跟温小禾问好,温小禾赶紧站起来,有些拘谨的样子, 喊了一声二哥哥。
“你感觉哪儿不舒服?”
陈薄言说话冷冷的, 随意地看她一眼, 似乎已经对她的病症心知肚明。
温小禾说:“头晕, 恶心,而且睡不醒,总是犯困。”
“去医院挂个号吧,你可能是怀孕了。”
陈薄言说完, 手抄在口袋里,转身就往外走了,多余的什么话也没说。
他身后餐桌上的人叽叽喳喳起来,最惊讶的当属大伯母和二伯母。
大伯母愣了好几秒,缓缓开口道:“我现在就让佣人去挂号,明天我陪你去做检查。”
温小禾连忙拒绝:“不用的,大伯母,我自己可以去医院检查,还有陆北骁呢,他可以陪我一起去。”
二伯母呵笑一声,蔑视似的抬起下巴,挑了挑眉头。
“听到没,人家不用你好心,她是怀孕了,又不是生病,去医院还需要人陪啊,我当初怀薄言的时候,哪一次产检不是自己去的,那些个狗仔跟我跟的那叫一个紧。”
“二伯母,我不是这个意思。”
温小禾赶紧打圆场,生怕被人误会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餐桌上没人敢说话,从大人到小孩,就跟那穿着华丽的木偶人似的,坐着一动不动。
陈家大伯母和二伯母不对付,这事谁都知道,两人年轻的时候就认识,说是一个学校的,只不过一个学的是音乐,一个学的是舞蹈,学校里还有这两人一块同台演出的照片。
可自打嫁进陈家以后,这两人就愈发看对方不顺眼了。
不算陆北骁,之前陈家就两个孙子,大伯母和二伯母一人生了一个儿子。
如今这两个儿子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是没成家。
前些日子,二伯母还带着家里的女佣把大伯母悉心栽培的杨梅树给砍了,说这棵树挡着自家儿子的桃花运了。
陈家旁系,那些个二奶奶七爷爷家,纷纷站队,有的亲近大伯母,有的亲近二伯母,谁也不知道家主的位置最后会落在哪个孙子头上。
大伯父身体不好,常年吃药,没法接手公司的事情,二伯父倒是个身体硬朗的,可是心思完全不在事业上,最爱游山玩水古董名画。
家里的大哥陈经年是陈氏集团的总裁,日夜操劳,一个月有二十天都在出差,很少回家。
至于二伯父家的儿子陈薄言,最得陈老太爷的喜欢,是个极为有天赋的医生,医界传闻般的人物。
有传言,陈老太爷有意向把公司交给陈薄言,背地里跟他聊过很多次,让他放弃医生的工作回来接管集团。
不知什么原因,陈薄言愣是没答应,似乎对留在心外科继续上班十分执着,几千亿的财产也撼动不了他的决心。
正当温小禾犯难,怎么说也左右不讨好的时候,女佣过来了。
“太太,老太爷请您带三少奶奶下去。”
大伯母问道:“说什么事了吗?”
女佣摇头,解释说:“没什么事,是三少爷的意思。”
她口中的三少爷就是陆北骁。
大伯母一摆手让女佣退下,率先起身,温小禾跟着也站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餐厅。
“苗苗,你别往心里去,你二伯母说话一直这样,她骄纵惯了,没有一天不是千娇万宠的,眼里看不见旁人。”
温小禾跟在后面,点头答应:“是,大伯母,我没有往心里去。”
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二伯母只是待人冷淡,嘴里不饶人罢了,若是真坏,就不会自个的儿子过来给她看病了。
一桌子都是女人家,陈薄言堂堂一个陈家二少爷,贸然上楼来,确实不合适。
从这一点来看,二伯母这人绝对不坏。
一直走到一楼客厅,两人都没再说话。
到了陆北骁跟前,温小禾松了一口气,加快脚步,急不可耐地跟他坐到一块。
“怎么了?”陆北骁察觉到她脸色不对劲,皱眉问她。
温小禾摇摇头,悄无声息地把手伸到他的手中,手心里的汗瞬间被温柔的掌心蒸干。
大伯母也已入座,她坐在对面一侧的沙发上,拿起桌子上的茶杯,边喝茶边说:“爸,您看,这两人才分开没一会儿,就想对方想得不得了,这要是让他们长久分开,还了得?”
“是啊。”陈老太爷点点头,目光落在温小禾身上。
他刚才光顾着看孙子了,还没好好看看这个孙媳妇,说是中泰混血,他瞧着这姑娘斑点没有中国人的模样,一眼就能看出是个泰国女孩。
漂亮是漂亮,可惜没什么用处。
经年和薄言的婚事,他一直都放在心上,想着好好把把关,从世代簪缨里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也好为陈家的百年基业添砖加瓦。
“听北骁说,你们已经成婚三年了,你这肚子……”
陈老太爷想来想去,觉得温小禾也就剩下个生儿育女的用处了,好歹是陈家的嫡出血脉,有总比没有强。
那两个孙儿,如今连个女朋友都没有,盼着他们生儿育女要盼到什么时候。
他这一把老骨头,还不知道能撑几天,只能把看见重孙子的主意打到温小禾身上。
还没等陈老太爷把话说完,坐在一旁的大伯母眉开眼笑地说:“爸,您有所不知,刚才苗苗身体不舒服,正好薄言在家,让他过来看了看,说是可能怀上了。”
“怀上了?!真的?”陈老太爷激动地站起来,手里的拐杖也不用了,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大伯母接着说:“薄言的医术您是知道的,他不确定的事也不会说出口,明儿我带她去医院查一查,得了信立马跟您报喜。”
“明天我陪她去医院吧。”陆北骁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听到要去医院才开口。
陈老太爷点点头,看眼前的孙儿是一万个喜欢,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多了个孙子,连重孙子也跟着来了。
“好,你陪着你妻子去检查,你去她能自在些。”
“是,爷爷。”
陆北骁身板挺直,坐在红木椅子上,与温小禾十指相扣。
到了下午,陈家的人陆续离开,只剩下本身就住在这的人。
陈经年出差在外没回来,陈薄年被一通电话叫走了,说是医院有紧急手术需要他去做。
温小禾总算见到了大伯父和二伯父,两人长得有七八分相似,兄长脸色更差些,身材更苗条,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像个教书的老先生,弟弟则要壮实很多,拎着鸟进来,随手把笼子交给佣人,洗手入座。
饭桌上多是大伯母和二伯父说话,他们问什么,陆北骁和温小禾便回答什么。
“北骁这些年在泰国干什么事业?”
大伯父突然开口问话,声音是饱经沧桑的沉重沙哑,有着大家族长子的气场。
温小禾一惊,这个问题还真把人问住了,她跟陆北骁对视一眼,说道:“大伯父,我们俩就是家里干活,村子里有田地,偶尔也会上山打猎采药,谈不上干什么事业。”
大伯父沉默片刻,放在手中的筷子,一本正经地说:“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北骁是我们陈家的孙子,总不能真当一辈子的农民。”
“你有什么打算?”陈老太爷边用帕子擦嘴,边说。
大伯父看一眼陆北骁,点了点头,对他还算满意,直截了当地跟陈老太爷说:“爸,我想让北骁先去分公司历练一段时间,等时机成熟把他调到总公司,协助经年做事,他们兄弟齐心,集团的未来一定会更好的。”
陈老太爷脸色一沉,看来对他的主意并不认同,反而看向陆北骁。
“孩子,你已经不小了,自个拿主意吧,想做什么,爷爷都支持你。”
第47章
话音刚落,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女佣慌慌张张跑进来,指着外面说道:“不好了,不好了,外面来了好些警察,说是要找陆……陆北骁。”
陈老太爷皱眉,看向坐在一旁的陆北骁,眼神里莫名的质问。
他前脚刚回来,警察后脚就跟过来了,难不成是他在外面惹了什么事?
要说他这么大个人,在泰国种地为生,谁都不信,大概是他干的事情拿不到台面上,索性就这样说糊弄人。
“怎么回事!?”
大伯母率先站起来,神色慌张,焦急担忧地拧着手里的帕子。
陆北骁眼神没有什么变化,不慌不忙地开口说:“我之前帮助他们在泰国打击违法犯罪,应该是有后续了,特地找过来。”
第39章 chap.39 "大哥前几年从外面带……
陆北骁从桌前站起身, 拽着温小禾的手,一同走出去。
桌上的人都站了起来,看着他走远,大伯母担心陈老太爷生气, 赶紧说:“爸, 北骁刚回来, 不懂家里的规矩, 您多担待,他, 他也是做了一件好事嘛,热心肠。”
陈老太爷派人去调查,只查到陆北骁经常救济贫苦百姓, 口碑不错, 旁的一概不知。
“去让管家再查查。”
“我要知道他之前这二十七八年所有的事情。”
陈老太爷拄着拐杖, 在管家的搀扶下从大厅离开。
他一走, 餐桌上的人都散去了,大伯母去交代下面的人,大伯父上了二楼书房,二伯母和二伯父一并离开陈家。
陆北骁和温小禾走出去,看到停在大门口的警车, 车子刚好停放在两个狮子石像之间。
来往的人, 邻居或者是外国游客, 皆都驻足看过来。
陈公馆外停着一辆警车, 莫不是被什么胆大包天的小贼光顾了?
程恭站在警车旁,穿着便装,一身休闲服,除了他, 另外的两个人穿着警服,戴着警帽。
“程队长?!”
温小禾看到程恭,很是激动,以为他已经把纳塔抓到了。
他们前脚刚回来,程恭后脚也跟着回来了,他办事可真迅速。
“陆太太。”
程恭态度恭敬地跟她打招呼,随后看向陆北骁,似乎是想跟他单独聊聊。
“就在这说吧。”
陆北骁单手抄在口袋里,另一只手牵着一旁的温小禾,人生地不熟,头一回来京市,他生怕她走丢了。
程恭很是为难,他看看温小禾,又看看陆北骁,嘴巴嚅动了几下,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什么事让一个特战队队长难以开口,非得躲着人才能说?
温小禾不是没有眼力见的,她毕竟不是他们的人,有些话她在场,程恭难免心有芥蒂。
“我进屋吧,你跟程队长聊,正好我去大伯母那,看看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
她松开陆北骁的手,转身走进陈公馆,三步一回头,好奇这俩人究竟要聊什么重要的事情。
跟纳塔有关吗?
还是有新的任务需要陆北骁去完成?
她猜不透,她但愿不是后者,陆北骁好不容易跟家里人团聚,认祖归宗,又要去不知道什么地方继续卧底,太危险了。
特别是陈家是京市有名的大家族,陆北骁作为陈家的三少爷,名气自然也不小,他不认识别人,别人也会认识他。
这种情况下,上级如果还要他去卧底,就太不理智了。
温小禾站在花坛旁边,看着遍地的玫瑰花发呆,鲜红的花瓣在她的眼前从清晰变得模糊。
头顶的太阳正烈,照的人浑身发虚,她本来就身体不适,没过一会儿就站不稳当了。
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按住,一只大手穿过她的细腰,她靠在熟悉的胸膛上,仰头看到陆北骁的一张俊脸。
“怎么了?程队长跟你说什么了,这么快就说完了。”
虽然现在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她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远离湄索和缪瓦,似乎去哪儿都很安全。
她歪歪头,脑袋靠在陆北骁的胸前,耳朵里清晰听到他强烈的心跳声。
陆北骁目光落在地上的玫瑰花丛里,红色的花朵那么漂亮,到了他的眼睛里却像是一滩鲜血。
他的目光沉冷,语气平淡地说:“没什么,一些不重要的事情。”
温小禾疑惑地嗯了一声,他是说程恭大老远过来找上门堵在陈公馆门口,要见他就是为了告诉他一些不重要的事情。
这话,怎么那么不可信?
“是不是又有新任务了?”
“既然林老师和婉拉不在了,不如让我……”
“不行。”陆北骁打断她的话,语气坚决,眉头拧出一条线。
“我现在不适合参加新的任务,程恭来不是为了这事,你不要多想,至少在你生下孩子之前,我哪儿都不会去。”
“就算是调我去部队,我也不会答应的,现在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陆北骁说了很多,温小禾松了一口气,反问道:“那……程队长有没有说,人找到了没?”
“还没有,但是也快了。”
陆北骁似乎有别的话没说出口,他的表情不对劲,沉稳冷静的目光里弥漫着一种肃杀的气息。
“嗯。”温小禾点点头。
殊不知,陈公馆外,程恭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派了好些人过来,便衣警察,轮番在外面巡逻。
陈公馆外的街道每天人都很多,多几个人也没人能看出来异样。
他们一路追捕纳塔,没想到纳塔竟然能越界跑到中国来,上一次露面是在京市的港口上,可惜没有抓到。
程恭来得匆匆,生怕来晚一步陈公馆会出意外。
陆北骁是京市陈家三少爷的事情,今早陈老太爷就登报了,全京市大大小小的报刊头版头条都是这则新闻。
陈家找回失散多年的三少爷,大街小巷无人不知,连三岁小孩都知道这位三少爷叫什么名字。
人人都说陆北骁好命,流落在外多年,赶在陈老太爷归天前回来,分得一份陈家的家产,陈老太爷为了补偿这个小孙子,一定会分给他更多家产的。
更有甚至说,陈氏集团总裁的位子要易主了,这位三少爷假以时日也得站队,就看他是要讨好大伯父一家还是讨好二伯父一家了。
对于陆北骁会不会成为陈家下一任家主的言论,倒是百口一致,不会,他的父母都不在了,光凭他一个人,没那么大的权势。
陈经年和陈薄年的背后都有权势滔天的外祖父家,其中又勾连着无数的关系,根基极为稳固。
“三少爷,三少奶奶。”
来了个女佣,眉开眼笑跑过来,隔着好远就冲着他们喊。
两人转过身,女佣来到跟前。
“少爷,少奶奶,大夫人让我带你们去楼上卧室,提早就收拾出来了,这些日子您二位就在咱们公馆住下,若是想单住,大夫人那边再给安排房子,咱们陈家最不缺的就是别墅了,三少奶奶喜欢什么样的尽管跟大夫人说。”
女佣穿戴不凡,盘着头,头上插着绒花,眉清目秀,笑起来眼睛弯得跟小月亮似的。
年龄也就二十出头,不跟寻常女佣一样穿着深蓝色的统一工作服,而是另穿着宽袖宽裤腿的粉绸缎长袖长裤,脚上是一双浅口的淡蓝色单鞋。
“麻烦你了。”温小禾应声。
女佣在前面走,陆北骁和温小禾走在后面,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住的地方。
是一栋二层小楼,在宴会厅的旁边,别致精巧,常年没人住,楼梯依旧擦得一尘不染。
温小禾惊讶得看着眼前的屋子,情不自禁地感叹:“好漂亮啊。”
她率先推开门,走进去,东瞧瞧西看看,恨不得多出一双眼睛来。
女佣悄无声息地离开,陆北骁迈着长腿进来,看到温小禾坐在沙发上,爱不释手地捧着一个空茶杯。
“这杯子怎么那么像我从前在杂志上看到的古董?”
“叫什么来着,对,大清康熙豇豆红窑变……”
温小禾实在想不起来了,仰头眼巴巴看向陆北骁。
陆北骁浅笑,拍了一下她的头顶,宠溺地说:“美人醉茶杯。”
“对,大清康熙豇豆红窑变美人醉茶杯,我记得果然没错,这名字实在是太长了。”温小禾莞尔一笑,倒了一杯茶水,轻抿一口,清香微苦。
外面传来吵闹的声音。
“小姐,您慢点跑,别摔了。”
“小姐,您快跟我们回去做功课吧,您今天的功课还没做完呢,等会儿老师醒了该罚您了。”
“哎呀,小姐啊,我这老胳膊老腿真经不起这样折腾。”
第48章
……
是一群女佣,有年轻的女佣,也有年长的老佣人,跑得气喘吁吁,像是在追什么人。
温小禾放在茶杯,站起身来,还没走出去,就看到一个穿着浅黄色公主裙的少女从屋外一闪而过。
少女甜糯可人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
“哪有她那样的老师,念着念着书自个就睡着了,我才不要回去呢。”
“功课又难又多,谁愿意做谁做,我反正不学。”
“除非你们带我去见大哥。”
温小禾奇怪,大伯母明明说过陈家只有三个孙子,哪儿来的孙女?
“哎哟,我的千金小姐啊,大少爷去美国出差了,美国很远很远的,我可没法子让您见到大少爷,您就在家里等着,大少爷哪次回家不是先陪你玩吗?”
“小姐诶,别跑了,别跑了,我们真追不上您了。”
浩浩荡荡的佣人从屋外跑过去,没一会儿,一群人都消失在了屋前,周围又恢复了阿静。
“那是谁?”
温小禾感觉到陆北骁站在她的身后,疑惑地问他。
“她叫黄向梨,是大哥前几年从外面带回来的妹妹,说是她父母对大哥有恩,生死恩情。”
“但,我听说这小孩性格乖张,骄纵难缠,家里就大哥疼她。”
温小禾眨眨眼,自言自语道:“那我以后多去找她说说话,不然她也太可怜了。”
“别人都避之不及,你倒好,上赶着去亲近她。”
陆北骁温柔一笑。
起风了,他牵着她的手,两人回到屋里。
温小禾边走边说:“哪儿有人生下来就是骄纵难缠的,她还是个孩子,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陈经年把她带回来,给她富足的生活,看似多好,实际上他也不常花时间陪她,不是吗?”
陆北骁沉默不语,片刻才开口:“大哥也许有他自己的打算。”
第40章 chap.40 "差不多两个月前。"……
翌日, 不知什么缘故,本来说好的,两人一起去医院,温小禾一觉醒来床上哪儿还有陆北骁的人影。
她拿起手机给陆北骁发了信息, 又把手机扔到床上。
洗漱完, 也没看见陆北骁回信息。
她正打算出去问问, 这么大一个家, 总有人看见陆北骁去哪儿了吧。
没等走出去,先听到院子里有人喊。
“三少奶奶, 您醒了吗,大夫人请您到前面去吃早饭。”
温小禾应了一声,赶紧穿好外套走出去, 女佣带着她穿过连廊, 走到前面的屋子里。
“您自己进去吧, 大夫人在里面。”
女佣恭恭敬敬地退下。
温小禾以为屋里会有不少人, 没想到一进去,只看到满桌的早餐,桌边坐着大伯母一个人。
她喊了一声大伯母,随后坐到椅子上,虽说昨天见过, 但谈不上熟悉, 这会儿还是有些局促。
“来, 苗苗, 先吃吧。”
“北骁一早到我这来,说拜托我今天带你去医院做检查,他临时有事,我问什么事, 他也不告诉我,就说是工作上的人,他们男人自个的事,咱们女人也不好过问。”
“等你吃饱了,咱们就去医院,老太爷啊半宿没睡,挂念着这事呢,一大早就派人过来问,问你去没去医院。“
温小禾勉强吃了几口,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这里半点感觉不到家的温暖,陈家人关心她,只是因为他们看重她肚子里的孩子。
如果她没碰巧在这个时候怀孕呢,他们又会是什么态度?
昨天陈家老太太连面都没露,她不是蠢笨的人,怎么会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像陈家这样的大家族,能接受孙媳妇是一个泰国女人吗?还是一个妈妈桑的女儿。
她从出生的那一刻就被世人认为是肮脏的,就算她一辈子什么事情都不做,也无法改变别人对她的看法。
“大伯母,也许我没怀孕呢……”
温小禾放下喝水的杯子,语气平淡地问。
大伯母放在筷子,赶紧拿话堵住她的嘴。
“呸呸呸,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现在的反应啊跟我当时怀经年一个样,是不是吃不下东西,看什么也没胃口,睡多久醒来还是困,时不时还恶心。”
“我问你,你上个月来那事,是什么时候?”
温小禾想了想,她一直以来月经都不准,前些日子又不断奔波,身心俱疲,倒是忘了这事。
“差不多两个月前。”
大伯母起身,牵着她的手一同往外走,似担忧似埋怨地说:“你还真是心大,北骁也是,自个做了什么事也不往脑子里记,你有了身子他都没察觉。”
温小禾想替陆北骁说话,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要怎么跟大伯母说,其实这两个月的时间,她和陆北骁聚少离多,总共也没见到几面。
倒是跟一个犯罪分子头目,走得格外近。
绝对不能让大伯母知道这些事情,她会吓死的,快五十岁的人了,还是不知道为好。
反正纳塔那边,有程队长的人盯着,总不会叫他再做坏事。
他的手下都死光了,连老巢也被炸毁了,一个人应该是翻不出什么大江大浪的,何况他还中了蛇毒,真是老天开眼,没想到在那寒潭里,不光她一个人中毒了。
温小禾暂时也没想到,为什么同样都是被毒蛇咬了,她没事,纳塔却命不久矣。
她全当自己命大,或者是婉拉在她昏迷的时候给她吃了解药,她一直以来都误会婉拉了……
黑色的迈巴赫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两人上了车。
车子从喧闹繁华的街道平稳地驶出去,消失在十字路口的拐角处,没入一片茂密的松树里。
十几分钟就抵达京市最好的医院了,陈薄言碰巧出来,一边翻看文件,一边看随行的医生交谈。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白大褂,胸口口袋里插着好几只签字笔,五官大气,桃花眼清冷淡漠,身材颀长,长腿笔直,西裤熨烫的一个褶皱也没有。
身边来来往往吵闹拥挤的路人,在他出现后,全部都变成了一抹暗淡的灰。
他抬起眼皮,瞥一眼停在医院门口的迈巴赫,太显眼了,一点都不低调。
不看车牌都知道是谁的车,先下车的是陈家的司机,随后大伯母和温小禾从车上下来。
负责陪同检查的医生已经在车边等着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vip电梯上楼。
“陈医生,陈医生。”
旁边的男医生喊他,他轻应了一声,收回视线。
“我交代你的,都记住了吗,她的心脏情况比片子上看起来要严重,以后下结论不能只看片子,心脏不是人体内单一运行的器官。”
“是,陈医生,都记住了,我这就回去重新给阮小姐开药。”
“嗯,去吧。”
陈薄言收起文件袋,转身往旁边另一栋白色的大楼走去,那边是住院部。
没过多久,温小禾和陈家大伯母就从楼上下来了,温小禾心事重重,脸上看不出一点喜悦。
倒是大伯母手捧报告单,又是拍照又是打电话,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
陈家七八年没有这样的喜事了,就连旁系也没有新生儿,也不知道这群年轻人是怎么想的,一个个光顾着玩,不把传宗接代放在心上。
经年和薄言更是不必说,一天到晚忙得不得了,让去相亲见见小姑娘,你推给我,我推给你,兄弟两人在这事情上倒是兄友弟恭起来了。
快三十岁的人了,都不着急,好像以为自个都才三岁似的。
还好北骁回家来了,带着老婆孩子,陈家啊总算迎来了一件大喜事。
登报,必须得登报纸。
还没等大伯母联系报社的人,老太爷那边就先发话了,说是登报告诉所有人,陈家马上就要四世同堂了。
报纸上倒是没说,这孩子现在在谁肚子里,有些不着边的小报记者开始胡乱写,说是陈经年在外面有私生子,老太爷要认孩子,还有人说是陈薄言经常出入住院部,实际上是情人在保胎,总之越传越离谱。
拿着报告单跟大伯母一起回到陈家的温小禾总算见到陈家奶奶了。
陈老太太坐在太师椅上,手腕带着一个前清宫中的翡翠镯子,一头银白发,用一根点翠的钗挽起头发盘到脖颈上方,一点碎发都没有。
身上穿着苏绣的衣服,大面积的深绿色,用金线勾勒出若隐若现的竹叶轮廓,留着不长不短的尖指甲,一手捏着古董茶杯。
大伯母一进门看到老太太坐在主位上,面上也是很惊讶,赶紧拉过温小禾的手,笑着说:“妈,您昨儿早早睡下了没瞧见,这位就是咱家三少爷的妻子,媳妇我啊活了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有灵气的姑娘,您叫她苗苗就行。”
第49章
老太太不吭声,眼皮都没抬起一下,一味地喝着茶。
大伯母用眼神示意温小禾坐到旁边,她自己紧挨着老太太做,陪笑说:“妈,是媳妇考虑不周,应该昨天让她去见您的,又怕扰了您的清净。”
陈家老太太终于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放下手里的茶杯,问道:“经年什么时候回来?“
大伯母一顿,不是说温小禾和陆北骁吗,怎么又突然扯到自家儿子身上了。
她猜不准老太太大的意思,只能应声道:“经年去美国出差了,还得等几天才能回来,等他一回来,我就让他先去见您。“
陈老太太脸上总算有人该有的红润气色,深深吸气又呼出长气,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椅子上。
“这些孩子里,经年是最有孝心的,你生了一个好儿子。“
大伯母皮笑肉不笑,在老太太面前,她大气不敢出一声,刚嫁进陈家的时候,没少受老太太的白眼,好歹她肚子争气,第二年就剩下了经年,日子才好过了。
陈家新进门的媳妇,都得在老太太这挨一遭,唯独她那个妯娌,这家的二伯母没在老太太这吃过苦。
她那个性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拿捏得了的。
老太太让她在祠堂跪着,说是新媳妇进门的规矩,她抄起棍子就把传话的佣人打了,那叫一个厉害。
她在家里目中无人,在外也是耍大牌的,偏偏人们还都说,她有这个资本,她刷大牌,没人敢说她一句不好听的。
17岁的影后,不是花钱买的,那都是真才实干。
“妈,是您教育的好,这么多孩子,您对经年最上心。“
大伯母算是会说话的,换做旁人还真应付不了陈家老太太。
老太太心满意足,这才瞧一眼坐在媳妇后面的小女孩,黑黢黢的,身材瘦小,像个没成年的,五官小巧精致,一双大眼睛倒是格外有神,亮得像玻璃珠子。
温小禾的照片,她早就看过了,真人比照片上看起来还要瘦,一看就是贫苦人家出身。
“手里拿的什么单子?“老太太问。
大伯母赶紧说:“妈,苗苗怀孕了,已经两个多月了,我正想着让人去给您报喜呢。“
“喜?“陈老太太反问一句,目光随意的扫了一眼温小禾的肚子,没多问半句。
温小禾一味地坐着,有大伯母在,她根本插不上话。
老太太似乎不喜欢她,就算她怀孕了,老太太也不会因为这个孩子对她有所改观。
第41章 chap.41 “这要是经年的孩子,……
“这要是经年的孩子, 才叫喜呢。”
老太太边喝茶,边说话,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撇了温小禾好几眼。
温小禾肩膀抖了一下, 手里的茶杯差点扬手扔出去, 她总算知道, 这老太太为什么面上不善, 看谁都不欢喜,原来她心里就一个孙子, 陈家的长孙陈经年。
想来这位大哥,接手陈氏集团,也有老太太的功劳。
“妈, 瞧您说的, 经年要是真在外面有孩子, 咱家也不能认啊, 实在是丢不起那脸。”
“之前三姑奶家的小子,不就是在外面有了孩子,还来找您拿个主意,您不是也没……”
没让认下。
后面的话,大伯母没说完, 陈家老太太瞧了她一眼, 那眼神着实是把她吓着了。
她闭上嘴, 听到老太太说:“那小子, 能跟经年相提并论吗,他爹就那样,一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认下孩子, 岂不是要让全京市的人笑话。”
“咱们经年就不一样了,外面谁不说他好,多少千金小姐眼巴巴地等着嫁给他,他就算有非婚生子,旁人也不会轻看他半分。”
大伯母低着头,赶紧附和:“是,妈,您说的对,是媳妇说错话了。”
温小禾在一旁坐着,一句话不敢说,光是听着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她就压抑得不得了。
陈家是不能久住的,住久了她得发疯。
她突然恶心起来,捂着嘴,赶紧起身跑到一旁,弓着腰,背对着陈家老太太和大伯母。
身后传来老太太不耐的声音。
“赶紧带她下去吧,好生养着身子,好好把孩子生下来,给孙辈们开个好头。”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抛砖引玉。”
温小禾再不怎么懂中国的文化,她也晓得这词是什么意思。
她难以置信地回头看身后的陈老太太,手臂恰好被大伯母拽住,没等她开口反驳,大伯母已经拉着她出去了。
“大伯母!您刚才也听到了……”
温小禾受不了,陈老太太再怎么贬低她,她都可以忍住,可是凭什么贬低她的孩子。
同样都是陈家的孙子,陆北骁和陈经年就差那么多吗?
凭什么她生的孩子就是砖,旁人生的孩子就是玉。
“苗苗,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是你千万别跟老太太争执,她就是这家里的天。”
大伯母急急地劝说她,边说边把旁边的佣人打发出去,拉着她的手臂,越走越远。
“老太爷当年发家,靠得就是老太太家里的资产和人脉,她祖上跟清朝皇帝沾边,后来又懂审时度势,总之你,你千万别跟她对着干,她说什么你就听着,甭管好的坏的,一两句话光是唾沫星子又要不了人命,你怕什么。”
温小禾一脸为难,她没想到住在这里竟要受这种窝囊气,明明是陆北骁的家,她却有种寄人篱下的心酸。
“大伯母,您之前说,如果我跟陆北骁想搬出去住,您也是答应的,这话还作数吗?”
巴不得今天就搬出去。
大伯母惊讶两秒,看看她的肚子,说道:“搬出去可就没那么多人伺候你了,老太爷还没想好给北骁安排什么职位,现在从陈家搬走,对你们不好。你们这刚回来,报纸又大肆刊登了新闻,外面多少眼睛盯着你俩,你说要出去住,不是我不答应,我实在是不放心。”
絮絮叨叨一顿,总之是不让温小禾搬出去的,也不提要分房子给她和陆北骁的事情。
她是打心眼里真为温小禾和陆北骁好,安心住下,生下陈家的曾孙,老太爷身体抱恙,还不知道能活几天,看着他们二人有孩子,倒是分遗产的时候,肯定是会多给他们一些的。
她也是当母亲的,心疼陆北骁父母双亡,孤身一人在外漂泊多年,半点家里的庇护也没捞着。
她当大伯母的,自然是要为这两个孩子多考虑些,她不心疼,谁还会心疼他们呢。
两人边走边聊,一不留神走到二房的院子里,撞上二伯母往外走。
“哎呀,大老远就听到你们蛐蛐老太太了,我当是谁呢。”
二伯母身子曼妙,修身旗袍长及脚踝,轻笑着看她们,开口打招呼。
温小禾一愣,反握住大伯母的手,欲要往回走。
大伯母停在原地,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示意她不必躲着人。
温小禾只好跟着大伯母又往前走,眼神怯怯的,她昨天就看出来二伯母不喜欢大伯母了,这俩人不对付,旁边又没有佣人,不会一言不合打起来吧。
她都准备好劝架了。
二伯母突然小跑着上前,拉上大伯母的手,故作不悦地说:“你还真是大胆,现在蛐蛐老太太也叫上我了,来了新人,就忘了我这个旧人了。”
她没那么刁钻骄纵,倒是多了小女人似的埋怨和亲昵。
温小禾目光一怔,还是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亲切了?
大伯母回头看看她,叫她跟着进屋,招手说:“苗苗,跟我们进来。”
两人在前面走,温小禾随后跟进去。
三人坐到屋里,全欧式的装修,繁琐华贵,墙壁是黄白色的,吊顶上是一个巨大的水晶灯,诺大的一个钢琴放在落地窗前。
大伯母和二伯母坐到左边的沙发上,温小禾默默坐到右边的沙发上。
“瞧瞧,看来是咱们昨天演的太过了,把咱家三少奶奶给吓着了。”
二伯母捂嘴抿着唇笑起来。
温小禾不解:“演……演戏?”
二伯母笑出声,跟大伯母对视一眼,随后看向对面的温小禾,解释道:“有人不想让咱们家和睦,咱们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做给他们看,他们也是傻的,竟真的挑选攀附起来,殊不知我们才是一条心的。”
大伯母垂眸含蓄地莞尔一笑,担心温小禾不懂,又说:“陈家有二十几支旁系,眼睁睁地盯着家主的位子,我们若是不演戏给他们看,他们就会自个拥护一个新的主子,不如做个局,让他们以为主家两房不合,有攀附受益的机会,反正也是瞎折腾,咱们下一棋让他们看,叫他们连下棋的机会也没有,岂不是更好。”
第50章
温小禾恍然大悟,今天没有旁人在,所以大伯母和二伯母也就不用演戏。
“那大哥和二哥……”
外界传言陈经年和陈薄言关系也不好。
大伯母:“他们?他们兄弟俩倒是很少来往,薄言偶尔住家里偶尔住医院的宿舍里,经年更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在出差,两兄弟很难碰上,感情没有外界传的那么差劲,也没有寻常堂兄弟之间的亲近。”
二伯母点了点头。
温小禾嗯了一声,大概把陈家的事情搞清楚了。
这种大家族也太复杂了,简直不像是一个家,倒像是一个村子,村子里全是自家人,自家人跟自家人闹得最凶。
“对了,我听佣人说,老太太今儿一早就在会客厅坐着了,不会是来给你下马威的吧。”
二伯母神秘兮兮的说话,声音压低了些,除了屋里的人外面没人能听到。
温小禾点点头,如实说:“是,您猜的很对。”
“我哪儿是猜的对啊,我是过来人,当初我怀着薄言进门,没少被她立规矩,这都什么社会了,她让我给她请安。”
二伯母不屑地呵笑一声,猛喝一口茶水,把茶杯重重地放到桌子上。
温小禾好奇地问:“您照老太太的意思做了?”
“怎么会!“
二伯母激动地站起来,她可是这家里第一个反抗老太太的人,怎么会做这样离谱的事情。
她家里也是高知,父母都是大学教授,自个又是当红影后,犯不着在陈家老太太面前低三下四。
“我不仅没给她请安,我还把薄言生在了美国,老太太知道这事,差点没气晕过去。“
温小禾惊讶不已,她没想到,二伯母竟能明着跟老太太叫板。
大伯母伸手扯了扯二伯母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已经说的够多了。
二伯母不以为然,非要一吐为快,她绕过茶几,坐到温小禾身旁。
“我还没说完呢,我说得都是真事,没有半句假话,老太太就算在我面前,我也敢把这些话说给别人听。“
“苗苗,你可得放着那个老家伙,她平日吃斋念佛,就是在给自己赎罪,我当年都已经跟你二伯父领证结婚了,她还骗你二伯父去相亲,想要挑拨我们夫妻之间的关系,为这,我跟你二伯父差点离婚。“
“你没什么背景,在她眼里,还比不上家里的佣人,你可得看好北骁,防着点老太太往你男人床上送人。“
温小禾苦笑,扯了扯嘴角:“您说笑了,陆北骁不会跟我离婚的。“
二伯母咂了一下嘴,似乎想说什么,看到温小禾坚定的眼神,终究是没说出口。
从前他们是相依为命,生活艰苦,现在陆北骁摇身一变成了人上人,走在外面顶着陈家三少爷的名,多少莺莺燕燕闻着味贴上去。
京市最不缺的就是风趣漂亮的千金小姐。
谁都不敢说,男人乍富能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男人跟女人可不一样。
女人有钱,先想着爱的人,男人有钱,先想着寻个爱的人。
苗苗年轻不懂这其中的道理,她们四五十岁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还能不晓得吗?
二伯母本来是想要再继续说下去的,大伯母拿眼神示意她闭嘴,她又看到温小盒眼神坚定,便觉得这话十分烫嘴,好像是她不盼着旁人好似的。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啊。
别到时候一语成谶,再跑到她跟前哭起来。
第42章 chap.42 大结局
七个月后。
破旧的废弃工厂, 陆北骁从里面跑出来,像是追着什么人的脚步出来的。
“人呢!”
他语气急躁,紧皱着眉头。
程恭拿着手枪,站在铁门一侧, 摇了摇头, 说道:“又被他跑了……”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连个人都堵不住。”
陆北骁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愤怒不已,狠踹一脚旁边的铁门。
他冲着程恭大喊大叫, 程恭沉默不语,随行的小警察看过不去了。
“我们程队长在这里守了三天三夜,顿顿面包和矿泉水, 我们还怀疑是你的线索出了问题呢。”
小警察是上个月刚入职的, 不知道陆北骁是什么人, 以为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线人。
陆北骁看他一眼, 语气平淡地说:“你爹是个老警察,他费劲把你塞进警队,是让你进来享福的?”
小警察没想到陆北骁对他的事情一清二楚,惊讶地看向一旁的程队长。
“队长,他……”
程恭摆了摆手, 收起手枪别在腰后, 说道:“你先回去, 这里没你的事了。”
小警察一步三回头, 他走后就只剩下了陆北骁和程恭两个人。
“我知道你妻子快生了,你现在着急抓人,但是局里几百号人出动都没抓住他,你就这样一个人, 身上连把枪都没有,继续找下去会出事的。”
程恭看着他的手臂还在流血,皱了皱眉。
陆北骁沉声道:“他送到陈家的威胁书,你也看到了,他的目标不是我,不是苗苗,是苗苗肚子里的孩子,只要孩子一落地,他就会实施计划。”
说着说着,他的瞳孔变得更加黑了,漆黑如夜。
“你知道,他不是一般的穷凶极恶,现在吊着一口气没死,他活不久了,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你们不早日抓到他,不仅我一个人,整个京市的百姓都会遭殃。”
程恭见他要走,急忙解释道:“不是我们不抓,你总得给我们时间啊,我也着急,可现在什么事情不得上面批准吗?”
陆北骁驻足,转身看他,不屑地笑了一下:“程恭,怎么提拔调任后你的胆子还不如从前了。”
程恭沉默不语,黑眸一点点暗沉无光。
身居要职,他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凡事行动就要上报,层级上报,这七个月的时间里,他带队抓捕纳塔四次,次次失败,总共牺牲了三名同志。
这三位同志,一个才大学刚毕业,一个是家里的顶梁柱,还有一个原定下个月结婚的。
他不像陆北骁,能不顾一切的行动,他得为他身后的同志们考虑。
眼见陆北骁就要走远,他冲上前,喊道:“我想办法把你弄进队里,这样你就能用枪了,我再成立一个重案小组,你任队长,由你全权负责抓捕纳塔。”
陆北骁回头看着他,语气不悦:“什么条件?”
“没,没条件。”程恭被他的眼神吓到,结结巴巴地说话,目光一滞,忽然开口道:“我想起来了,有规定,如果你进队,你不能跟外国籍的女人结婚。”
陆北骁的目光如寒冰刀剑,刺入程恭的眼底。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温小禾就是外国籍,他们已经结婚了。
程恭以为陆北骁没懂他的意思,继续说:“你只要跟温小禾离婚,你就能进队,就可以配枪……这是唯一的办法,你没有枪怎么对付纳塔,就算遇上了,他也没有把握能打赢他,他命不久矣却身上带着武器……”
陆北骁没有犹豫一下,转身往远处走。
“这事不要再提了,我不需要枪。”
程恭欲言又止,陆北骁怎么会不需要枪,他赤手空拳抓捕纳塔,哪次不是伤痕累累,受了伤也不回家,去出租屋里养伤,等好的差不多才回陈家。
他是怕温小禾担心。
眼看孩子就要出生了,还没有把纳塔缉拿归案,最着急的人就是他。
这天晚上。
约莫十点钟,女佣到屋里传话,说是三少爷在外面忙着查案,今晚就不回来了。
温小禾没说什么,应了一声就叫女佣出去了。
她坐在床边,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临近生产,陆北骁回家的日子越来越少,他已经一周没有回来睡过了,只要问,就说是在警局。
孕期的女人本来就神经敏感,她白天又听到家里的女佣嚼舌根,说三少爷估计在外面有女人了,今晚这么着也得搞清楚陆北骁究竟在外面干什么。
温小禾摸起床上的手机,拨通警局的电话。
“喂,您好。
“您好,您找谁?”
电话听筒里是一个女警察的声音。
“我找陆警官陆北骁。”
电话那头的女警察沉默了两秒,一本正经地说:“对不起女士,我们这里没有姓陆的警察,您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温小禾攥着手机,透亮的眼眸像是瞬间结了冰,她愣在床边一动不动,好似被定住了。
“喂,女士,您能听到我说话吗?”
“您好,您……”
第51章
温小禾慌忙挂断电话,手机从床上掉下去,她低头看着地上熄屏的手机,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陆北骁给她的工作电话是假的,他根本没有去警局工作,那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他不是在忙着查案又会是在干什么?
她鼻尖酸酸的,心里难受极了,捂着嘴哭了起来。
女佣在门外,是大伯母派来照顾她的,她不想让人知道陆北骁和她之间的私事。
这诺大的院子里,她真成了笑话。
不行,她不能坐在这里等着,她要去找陆北骁问清楚。
温小禾扶着肚子站起来,突然肚子一紧,滴答滴答的水声从脚边传来,她缓缓低下头,看到身下一片水渍,紧接着疼痛感传来,她坐也坐不下,站也站不住。
“啊……”
她痛苦地喊出声,门外的女佣闻声赶来,扶着她的胳膊,冲外面的人喊道:“快来人啊,叫助产师,三少奶奶要生了!”
这边屋子里的人开始忙碌起来,门关了又开,开了又关。
深更半夜,陈家处处灯火通明,一堆人守在屋外,老太爷和老太太坐在椅子上,其余人分别站在两边。
大伯母焦急不安,攥着手来回踱步,扭头小声问身边的女佣:“三少爷这么还没回来,不是早早就去叫了吗?”
“确实是早去叫了,回来的人说没联系上,三少爷的电话打不通,家里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
女佣一脸无奈。
大伯母叹了一口气,生气道:“赶紧再去打,直到把他的电话打通,哪儿有妻子生孩子,丈夫在外面逍遥快活的,他平日再不着家,今天也必须得回来。”
家里佣人们平日闲言碎语,她也有所耳闻,听得多了假的也成了真的。
世家少爷,能有几个能抵住外面诱惑的?
玩归玩,也得分是什么时候啊,老婆在屋里生孩子,鬼门关里走一遭,他在外面寻欢作乐不回来陪着,日后是要遭天谴的。
女佣小跑出去,这一出去就再也没回来。
七个小时后,天边渐亮,屋里女人的惨叫声终于停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婴儿啼哭。
“生了,生了!”
大伯母激动地眼泪直流,掏出帕子擦拭脸颊上的泪痕。
二伯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这一晚可真是让人心惊胆战,她当时生薄言的时候都没这么艰难。
整整七个小时,里头的女人嗓子都喊哑了,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小,眼看就没力气了,孩子总算出来了。
陈家老太太站起来,探头往里面看,打发一个女佣。
“你去问问,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女佣快步走到门外,敲了敲木门,大喊一声:“老太太问,三少奶奶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没几秒,里面传来助产师的声音。
“你去告诉老太太,是个男孩。”
不用女佣再传话,院子里的人都听见了,老太爷喜上眉梢,拄着拐杖站起来,笑着说:“好啊,好啊。”
“恭喜老太爷,恭喜老太太,喜得曾孙,四世同堂。”
“恭喜老太爷,恭喜老太太,喜得曾孙,四世同堂。”
……
院子里此起彼伏的贺喜声,紧接着就都散去到家里各处张灯结彩,比过年还要热闹。
老太爷和老太太一宿没合眼,这会儿也撑不住了,各自回去,说等会儿天大亮,让人把孩子抱到前厅去,叫大家伙都瞧瞧。
大伯母非要留下,二伯母没说什么,带着自己院子里的佣人回去了。
温小禾生下儿子,昏了过去,本来就是强撑着把孩子生下来的,这一睡就睡了三天。
“孩子呢?”
她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问孩子去哪儿了。
女佣喂她喝下药,说道:“孩子在老太爷那儿,等会儿就抱回来了。”
温小禾掀开被子,不顾女佣的阻拦,穿着睡衣跑出去,一路踉跄着来到老太爷的住处。
大伯母抱着孩子,孩子睡着了,老太爷笑眯着眼,众人打趣。
“这孩子的眉眼跟三少爷一模一样,嘴巴像三少奶奶,哎呦,这耳朵竟是元宝耳,瞧着跟老太爷的耳朵一样,是大富大贵之人。”
“这孩子手指纤细修长,是个弹钢琴的好苗子啊,我正好认识钢琴大师,过两年让他上门来教。”
“真是个白净的孩子,皮肤真白,像玉似的,身上一块胎记都没有。”
……
温小禾闯进来,站在门口的女佣最先看到她,一脸震惊地喊了一声:“三少奶奶。”
谁也没想到她竟然醒了。
大伯母闻声看过来,知道她是思念孩子,着急找过来,赶紧抱着孩子走过去,安慰道:“苗苗,快看看孩子吧,是个男孩,长得可俊俏了。”
她抱在怀里,总有错觉以为抱着个小丫头,头发乌黑浓密,睫毛又长又直,一对眼睛跟葡萄似的。
温小禾接过孩子,神情恍惚,这是她跟陆北骁的孩子……
“陆北骁呢?”
她想起了什么,开口询问。
满院子的人,竟无人接话,大伯母竟也沉默不语。
“陆北骁呢!”
温小禾又问一遍,她抱着孩子的双臂颤抖了两下,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陈家的宝贝曾孙,可别摔了。
“苗苗,孩子也饿了,我让月嫂抱下去喂奶粉。”
大伯母从她手中把孩子抱过去,交给身后的月嫂,示意月嫂把孩子先带回房间。
“外面冷,你穿得这么单薄就出来,还在做月子,不能这么胡闹,走,我带你回屋。”
她又扶着温小禾从前厅里出去,当着那么多人面不好说话。
总算回到屋里,女佣把温小禾扶上床,给她盖上被子,摸到她双手冰凉,心疼不已。
可怜的三少奶奶,难产好不容易生下孩子,三少爷连回来看一眼都没看,完全弃她们母子二人于不顾。
不是外面有人了,还能是这么一回事。
大伯母坐在床边,递给她一杯温水,安慰道:“苗苗,你也别多想,我派人去打听了,说是咱们京市出大事了,有个国际罪犯在郊区杀了一家五口,北骁他……”
“管他陆北骁什么事?”温小禾抬起眼皮,嘴唇是一抹淡淡的白,语气冰冷。
大伯母一愣,又说道:“瞧你这话说的,他在警局工作,出了人命案子,肯定是要管的,他们办案都讲求效率,白天黑夜的不休息,回不来也正常。”
温小禾轻蔑一笑,疏远的目光凝视着大伯母。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向着陆北骁说话,说到底是一家人。
“苗苗,你怎么用这个眼神看我啊,我说的哪句话不对了?”
大伯母不解。
“他不在警局工作,我打电话去核实过了。”
温小禾语气平淡,经历了生孩子的痛苦,她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在她心里,陆北骁怎么样已经跟她没关系了,出轨也好,背叛也罢,她只想要她的孩子。
陈家的曾孙,是她那么容易就能带走的吗?
“这……怎么会呢?”
大伯母一时难以接受,她没想到陆北骁连警局的工作都是假的,他拿着家里的钱,真的在外面花天酒地了?
三弟要是活着,肯定也要被这个儿子气死。
她也有儿子,格外感同身受,想着如果是经年这么对妻子,她就跟经年断绝母子关系。
“苗苗,你好好在这休息,我去找,非得把他找回来给你赔罪不行。”
大伯母说完话,理都没理温小禾,火冒三丈快步走出去。
一转眼,夜幕降临。
温小禾左等右等也没等到月嫂把孩子抱到她跟前,终于忍不住喊来了女佣。
“你去看看,把孩子抱回来吧。”
“是,三少奶奶。”
女佣走出房间,关上门。
又过去一个多小时,外面传来凌乱慌张的脚步声,是刚才被打发出去抱孩子的女佣,她推开门,脸色惨白。
“三少奶奶,不好了不好了,小少爷不见了,照顾小少爷的两个月嫂死在了房间里。”
温小禾脑袋轰的一声,准备下床,眼前一黑,先晕了过去。
“三少奶奶!三少奶奶!”
“快来人啊,叫医生!”
……
这边又乱作一团,温小禾昏了过去,陈家的另一边更乱,前厅围了好些人,来了好几个警察,老太爷不在。
第52章
老爷子听说曾孙失踪,月嫂遇害的消息,气急攻心倒在地上,连夜被送到医院。
负责给老爷子做手术的是陈薄言,二伯母跟着去医院了。
家里如今只剩下大伯母和老太太两个管事的,大伯父在国外疗养身体,二伯父跟几个朋友去欧洲爬山还没赶回来,大少爷陈经年出差未归,人在纽约。
“妈,这可怎么办啊?”
“会不会是绑架啊,可是绑架为什么要杀两个月嫂啊。”
大伯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蚱,老太太愁容满面,倚在太师椅上好像老了十几岁。
“大儿媳妇你消停消停吧,凡事有警察呢。”
程恭站在前厅,穿着一身警察制服,身后跟着三个年轻的小警察,还有两个法医。
他心事重重地看着被法医抬走的月嫂尸体,攥起了拳头。
这事是谁干的,他心知肚明,可偏偏现在他联系不上陆北骁。
纳塔这个混蛋,竟然真的敢来陈家偷走孩子,这外面那么多便衣警察,竟没人看见他。
“一群酒囊饭袋!”
他突然冲着身后的警察怒骂,倒是把陈家的人惊住了,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就发脾气。
“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孩子找到的,带走孩子的人是我们一直在追捕的凶犯。”
程恭跟陈家人保证,他有信心能把孩子带回来。
“你们一直在追捕的凶犯?他……他怎么会盯上我们陈家的孩子呢!”
“是啊,我们陈家在京市从不树敌,谁会害我们?”
“这几天三少爷也不在家,难道是他……”
陈家人七嘴八舌猜忌,忽然门口的位置传来一道虚弱清冷的女声。
“是……纳塔,是吗?”
温小禾脸色苍白,眼角微红,一身白色的丝质睡裙,长及脚踝,挠头散发,像是疯了一样。
程恭目光一震,张了张嘴,想到陆北骁嘱咐过他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他不说,温小禾也知道。
陈家没有树敌,偷走孩子的人又是程队长一直在找的凶犯,大伯母又说最近京市不太平,有国际罪犯出没。
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人,那就是纳塔。
他命还真大,身中蛇毒还能活这么久。
“他不是……中了毒吗,你不是保证说,他活不过三个月。”
温小禾冷冷地眼神看着程恭,她讨厌被骗,特别是被人联合欺骗。
程恭连忙解释:“你听我解释,他确实活不过三个月,但是我没想到,他竟然自断手臂……这样一来,蛇毒在他身体内扩散到速度就慢了很多。”
“你闭嘴!”
温小禾大叫一声,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她只想要她的孩子活着。
凭什么他们之间的恩怨,要让她的孩子来承担!
“程恭,我的孩子算上今天,出生才不到四天,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她声嘶力竭地喊,哭得脸上全是泪,她的身体疼得厉害,心更疼。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掺合你们的事情,我更不会选择认识陆北骁。”
她语气坚决,冷漠至极。
程恭看着她转身走出去,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回房了,殊不知片刻,女佣慌慌张张跑来,指着身后说道:“不好了,三少奶奶,三少奶奶她拦下出租车一个人走了,我追不上。”
大伯母率先跑出去,紧接着程恭吩咐身边的警察。
“派两人去把她追回来。”
孩子面临危险,当母亲的会做什么,没人知道。
温小禾让司机开快些,再开快些,京郊一家五口被谋杀的事情,很明显是纳塔做的,他这么做就是想让温小禾去找他。
她丢了孩子要找孩子,得先找到他,关于他的信息,全京市就这么一则,京郊的一处别墅成了凶宅。
他既然在京市,这七个月就不可能只做这么一起凶案,偏偏就这个凶案被大伯母打听到了,又传到了温小禾的耳朵了。
很明显,是纳塔故意为之。
他就是要引诱温小禾去京郊的凶宅找他。
温小禾到了京郊出事的别墅,准备下车的时候,司机师傅好心喊住她。
“姑娘,你……别在这呆久了,这地方怨气重。”
温小禾沉默不语,推开车门,快步走进去。
她推开别墅的大门,客厅里,坐着一个独臂男人,胡子拉碴,头发很长,仅有的完整的手臂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
裹着孩子的小被子是蜀绣绸缎,小孩子的肚兜也是手工绣的,脖子上挂着金锁,手腕上戴着金镯子。
男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裤子上沾着血迹,鲜明的对比让温小禾眉头紧皱。
“纳塔,把孩子还给我,他是无辜的,你有什么怨气冲我来。”
她知道,这个男人现在一定恨极了她,巴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纳塔把孩子放到旁边的摇篮上,轻轻用手一拉摇篮上的绳子,摇篮升到半空。
“你要干什么!”
温小禾上前一步,瞪大眼睛看着纳塔。
纳塔这才抬起眼看她,还是那双灰色的眼睛,如猎鹰一般犀利,比一年前杀气更重了。
穷途末路,这四个字几乎写在了他的脸上。
“三分钟后,那边的蜡烛就会燃尽,绳子就会烧断,你跟陆北骁的孩子会从十几米高的位置摔下来。”
“这孩子算上今天,才活了四天吧,好像陆北骁还没看过孩子。”
“我倒是比他先抱到孩子了,你说他会不会恨死我了?“
纳塔嘴角一抹阴森的笑,笑得那么恐怖骇人,猩红一点的蜡烛火光在他的手边摇曳,照映在半截空荡荡的深蓝色袖子上。
“别,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把孩子放了。“
温小禾一步步走过去。
“站在那!”
纳塔拿起手枪,从沙发上站起来,走下去,来到温小禾面前。
“我杀了这里的人,又回来,就没想到活着从这走出去。”
“我只是想听你亲口说爱我。”
温小禾有些害怕他,不仅是因为他挟持了她的孩子,更多的是想到了之前在缪瓦的时候,她亲眼看到的一切。
“好,我爱你,我爱你。”
纳塔皱眉,摇了摇头,把枪口抵在她的额头上。
“不真心,太敷衍了。”
温小禾只好再真诚的说一遍:“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纳塔还是不满意,他扣动板手,咄咄逼问:“你是想跟你的儿子一起死吗?”
温小禾咬咬牙,瞪着他,怒道:“纳塔,你究竟要怎么样,你闹够了没有!”
他就不觉得可笑吗,她说爱他,他也不会信。
“看来你还是不懂我的意思。”纳塔话语里透着一股无奈。
温小禾闭了闭眼,压抑着心中的火气,语气平淡地问:“你究竟想怎么报复我,我知道你恨我,你想杀我就杀吧,我只求你把孩子放了。”
纳塔打断她的话,声音冷若寒冰。
“我是恨你,但我更爱你!”
“你知道吗,恨是不能跟爱抵消的,就好比我现在用枪指着你的脑袋,我也会觉得你的眼睛很漂亮。”
温小禾身体一震,圆瞪着眼睛,她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面前的人一点点变成了碎片,在她的眼前支离破碎。
是她亲手把他撕碎的…….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蜡烛马上就要燃尽了。
“我求你,放了他。”
“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我保证你不会死。”
她现在是陈家三少奶奶,用这个身份,可以把任何人安全送出去,回泰国,去美国,总之去哪儿任由他选。
“来不及了,我走不掉的,这里的警察跟泰国的警察不一样,我杀了中国人,他们不会放过我。”
“小禾苗,你怎么不想着早点救我呢?”
纳塔放下枪,五根手指一松,手枪掉在地上。
他只是想摸摸她的脸,温小禾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他抬起手,大手刚要碰到她的脸,突然一声枪响。
子弹贯穿他的脑袋,从一侧太阳穴进去,又从一侧太阳穴出去。
温小禾瞪圆眼睛,瞳孔放大数倍,鲜血喷溅到她的脸上,她的双腿好像被粘在了地上。
哐当一声,眼前高大的身躯倒在地上,他的手还保持着触碰她脸颊的姿势。
陆北骁从一侧跑来,手里是冒白烟的猎枪,他抱住温小禾,声音沙哑。
“没事了,没事了。”
第53章
他忽然感觉到不对劲,目光下落到她的肚子上,原本高挺的肚子竟变得平坦了。
“孩子……”
温小禾突然回过神来,一把将他推开,疯了似地朝着茶几跑过去。
茶几上放着一个蜡烛,火焰燃烧着一截麻绳。
还是没赶上,捆着摇篮的绳子在她眼前断掉,摇篮从十几米高的地方掉下来,婴儿嗷嗷地哭起来。
陆北骁纵身一跃,抱住襁褓中的婴儿。
温小禾瘫坐在沙发上,又快步跑过去,从陆北骁怀里把孩子抢过来。
警察赶到,程队长看到地上的尸体,立刻将陆北骁手中的猎枪夺了过去。
“今天这功劳归我了。”
陆北骁没说话,他知道程恭是在救他,私自携枪,还杀了在逃罪犯,这事可不小。
温小禾抱着孩子往外走,程恭推了一把陆北骁。
“还愣着干什么,那是你的老婆和孩子,赶紧追啊。”
陆北骁快步追出去。
“苗苗,苗苗……你听我解释。”
他好不容易找到纳塔的踪迹,没想到别墅里不止纳塔一个人。
他没想开枪的,但是温小禾在里面,杀了纳塔是最保险的,她不能出事。
“听不见。”
“那我写,我写下来,把这段时间的日程全都写下来。”
…….
陈家三少爷的日记本足足写了三本,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做了别人三四年才能做到的事情。
后来这本书竟歪打正着成了刑侦专业的必读教材。
陆北骁没有成为公职人员,却成为了警方的特别顾问,他可以配枪,也可以跟外国籍的妻子白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