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姐妹的互换人生2》 第1章 [古装迷情] 《双生姐妹的互换人生2》作者:枫铃杳【完结】 文案 第二部 复仇篇 一对从小失散的孪生姐妹,一个长在商贾之家,一个被秘密组织培养成刺客。多年不见,她们再次相遇时,一个已嫁入梅陵首富家冲喜,一个却要北上总兵府收集罪证。 两个人都对现在的生活有着各自的无奈,在了解了对方的难处后,她们决定互换身份…… 北江镇总兵罗域,心黑手狠,寡情多疑。在外敌眼里,他是最难对付的强敌,在朝廷眼里,他是常年占据要地,拥兵自重的祸患。想除掉他的人太多,偏偏没有一个能成功的。 某日,他收到线报,发现身边的侍童竟与画像中的刺客一模一样。可是,这侍童身娇体软,怎么都不像是刺客,于是,他百般试探,最后干脆撕了她的伪装,将她逼上床榻,“你若不是刺客,从此便做本帅的女人吧!”…… 梅陵首富家的独生子,左宗宝,年近二十不学无术,不务正业,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混得是声名狼藉。更是不知何时染上了怪病,一病不起,外界皆传,他是得了脏病。左家老太太为此操了不少的心,最后无奈只得花重金买来个孙媳,给他冲喜。 听闻邬家养女无论样貌性情还是才华皆是人间极品,左家老太太便花重金礼聘,娶回家来做孙媳妇。可是,过门之后,她们发现,这孙媳妇和传闻中的大相径庭,什么琴棋书画,她是样样不通,反而有一身好武艺,镇得左家忤逆子一愣一愣的。 某日,小厮回来说,少奶奶在外和一英俊男子借切磋为名,私下偷会,甚至还有肌肤之亲。左宗宝听闻暴跳如雷,破着嗓子朝房门喊,“一个成家妇人,居然与人私会,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相公吗?你这个不守……” 话未说完,邬玺玥跨出房门,一手握拳,一手叉腰,往院子里一站。“我不什么?” 再看左宗宝,声音立时降了八度,扶墙后退,额头冒汗,“你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阅读指南: 1,四洁 2,he 轻松,甜宠 3,本文共分三部,这部讲的主线是复仇,一三部见专栏预收。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甜文 女扮男装 轻松 主角视角邬玺玥,邬玺梅左宗宝,罗域 一句话简介:猜我是谁 立意: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1章 车行数日,左家的马车赶至城外最近的一座农庄,到时天刚刚入夜,新任管庄的李大管事独自出来迎接。将一行人接进庄子,安排了上房。 安顿好后,邬玺玥,左宗宝,还有随行来的郭掌柜和顺子,便在厅中与李大管事说话。 当问起庄子上的境况时,李大管事满面愁容。 左宗宝道:“我记得大哥……,不,之前有人跟我提过,说各庄上但凡来人,皆有一众管事出门迎接,更有仆人佃户位列两边,好不热闹。可眼下,虽说天色不早,可这庄上未免过于冷清了些。大管事竟独自出来,身边连个提灯的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李大管事无奈道:“这庄子里真正做事的人越来越少。实不瞒二爷,过了今冬,小的也想与二爷,老太太请辞了。” 旁边郭掌柜捏着胡子道:“李大管事,老爷在世时对你我可不薄,如今左家正是用人之时,别人就不说了,你怎么可以临阵脱逃呢?” 李大管事叹气,“唉,我也不想走,我也想报老爷当年知遇之恩,可……,唉。” “到底怎么回事?”左宗宝催问。 “这庄子被左宗宣控制了太多年,如今他虽是把管庄权交回到老太太手里,还将以前的大管事辞退,可他的势力仍在,而且根深蒂固。庄上现在除了我,但凡管事的皆是他的人,佃户们听他们的比听我的多,根本管不了啊。” 左宗宝气得跳起,“岂有此理,有多少他的人,一并赶走了就是。在这庄上,你才是管事的人,还能被他们拿捏了?” “二爷有所不知,那左宗宣所用之人,皆是些泼皮地痞,只要我动他们一人,他们就敢半夜杀了我,甚至掳我妻儿老小。前不久,我一个学徒因为与他们其中一人发生了口角,结果……”李管事说时,眼圈儿红了,“结果就让他们给下毒,毒死了。” “这朗朗乾坤,他们竟敢做这种无法无天的事?”左宗宝气得来回踱步。 “他们有什么不敢的,左宗宣当年仗着左家势力,与此处官府多有往来,手下养的这些泼皮无赖被纵得无法无天,官匪勾结,坏事做尽。如今就是他被赶出左家,可那些泼皮势力已成,再想瓦解并非易事。” 郭掌柜紧锁眉头,“看来,这左宗宣根本没有诚意将左家产业交回,只是恐吃了官司,以退为进的部署罢了。想必庄子里这些人,现如今仍听命于左宗宣呢。” 李管事点头,“所以,小的还是提醒二爷一句,此地不宜久留。只怕久了有人会对二爷不利。” 左宗宝看了看旁边坐着喝茶不吭声的邬玺玥,不觉露出得意之态。“哼,这倒有趣了,我堂堂左家正主,还对付不了几个地痞。李大管事,有劳你今晚列张名单,凡左宗宣的人,明日我便都给他们赶出去。我倒看看他们如何害得了我?” 郭掌柜只看他眼神,大概知道这位二爷是在狐假虎威,真正不怕事的,该是他身边那位闷头喝茶,眼神里带着两分不屑,三分傲慢,五分不羁的二奶奶。可完全不知情的李大管事就不免心里为这初出茅庐的二百五,暗捏一把冷汗。 不过,既然主家开口,自己该提醒的都提醒过了,接下来便是按吩咐办事。 李大管事道:“既然二爷如此胸有成竹,那我这便回去罗列名单,明日一早便召集人议会。” “好,去吧去吧。” 李大管事走了,左宗宝见郭掌柜还不走,心说:这人,屁股真沉,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 他满脸嫌弃道:“郭掌柜,天色也不早了,你还不去睡?” 郭掌柜连忙起身,“那我也走啦,二爷二奶奶好好休息。” 待他走了,顺子也识趣的退了出去。 关上房门,左宗宝搓着手,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娘子一路辛苦,咱们也早些睡吧。” 邬玺玥斜了他一眼,没说话。简单洗漱过后,她到床上拿了枕头被褥随手往地上一丢。 左宗宝看她这些动作,急了眼,“哎,你不是答应我,出来咱俩就同床吗?” 邬玺玥整理着地上的被褥,漫不经心道:“我可没答应,我答应的是,你可以睡床上。但并不代表,我也要睡床上。” “我说的……”左宗宝这才反应过来,一拍脑袋,懊恼道:“我,我,我怎么这笨啊!” 他不甘心,又凑上来道:“可女子怎么能睡地上呢?不是说女子怕凉,会腹疼吗?” 邬玺玥瞧了他一眼,本想说习惯了,但未来万一换成梅儿呢? “无妨,总比与你同床好。” “哎你!真气死我了。”左宗宝气得来回踱步,赌气道:“好好好,你睡你睡,腹痛的时候别让我瞧见。” 第2章 看他这般气急败坏,邬玺玥觉得好笑,不禁嘴上抿出一道弧度。 这不经意间的一笑,被左宗宝瞥见,心里的气恼顿时消了,看着地上的被褥,又想起她曾经受伤虚弱的模样,心里终究还是不忍,“算了算了,还是我睡地上吧。” 他把邬玺玥扒拉到一边,坐到地上铺好的褥子上,连衣服也没脱就钻进了被子。 邬玺玥见他不甘心又无能为力,心里划过些许温暖。想之前纵是受再重的伤,别人只关心她任务有没有完成,从来不被关心伤势如何,痛不痛。 有生之年,有人关心自己,也算是一种福气吧。 * 次日天明,李大管事早早通知了各处管事,但直到左宗宝和邬玺玥到了,他们也没来。 看着空空如也的议事堂,郭掌柜头一个意识到这里的难处。 顺子小声在左宗宝耳边提醒,“二爷,他们这是给您下马威呢。” “爷又不傻,当然看得出来。”说着他便朝邬玺玥看。 邬玺玥从小在江湖上混,这种泼皮地痞她见得多了,今天这场面是她早就料到的。这些人,用文的根本不管用,要让他们知道厉害,就得一次狠到位,以庄主的身份杀一两个以立威,甚至以此来震慑其他庄子上的泼皮。于是出门时,她特意穿了男装,方便动手。 见众人无计可施,也就只能用自己的手段来了。她看向李大管事,“你手上有多少能用得动的人?” 李大管事讪讪的,“呃,不瞒二奶奶说,我真正能使唤的也就是手下那几个徒弟而已,一共五个。佃户们是细分到各处被管着,纵有不服,也不敢公然与他们对抗。” 邬玺玥道:“那就带上你那五个徒弟,我去会会他们。” “啊?” “可我那些个徒弟,他们都是拿惯了账本的,这跟人理论动手都不在行……” “无需他们动手,只去捧场就行。” 李大管事虽然看不懂,但昨晚上听郭掌柜私下里跟他提过,说这位二奶奶好像挺能打,也不知能打到什么程度,反正二爷见了她就像老鼠见了猫。 不管怎么说,既然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那就听命行事吧。 “好吧,那我这就去找他们来。” 左宗宝问,“那我呢,也跟着去吗?” “不用,今日我是你的护卫,收拾几个泼皮,我自已去就行了。” 说罢,她起身跟着李大管事一道出去了。 郭掌柜略显担心,不禁问左宗宝,“这,我听李大管事说他们人不少呢,二奶奶一人能行吗?” 左宗宝想了想,“他们有多少人?” “主要的有六个,不过他们手底下打手不少,一共算下来,怎么也得二三十个。” “他们打手厉害吗?” 郭掌柜道:“不过是些市井无赖,自是比不过左家护院们。” 一听这个,左宗宝放心了,“那妥了,等着吧。” * 庄子里六个管事的,正聚集着一帮地痞在厨房院子里吃肉喝酒。 其中一个长得瘦高鼠脸水蛇腰的中年男人,名叫裴九,算是这地方的头头儿,他举着酒杯道:“这回那个废物来了,咱们可得给宣爷好好出口气。” “就是,宣爷和大管事在的时候,咱们跟着吃香喝辣,现在连点油水都没有,翻遍了厨房,就这点儿东西。” “他们还想把咱们赶出去?哼,想的美,没个千八百两的,咱们就哪儿也不去。” “哈哈哈。” 裴九阴险的撇撇嘴,“今天咱们先给他来个下马威,让他知道知道,这庄子里真正管事的是谁。” “就是,他们以为换个大管事的就完了?就是宣爷在的时候,也得对咱们九哥客客气气的。一来就想端老爷架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九哥,那接下来怎么办?” “先看他上不上道,上道他自然会派人来请咱们,不上道,咱们就先晾他一天。” 正说话时,邬玺玥带着人进来了。 裴九嘴角一抹得意,朝手下人挑了眼,那意思:瞧见了吧,这就来请咱们来了。 “你们这里谁说了算?” 邬玺玥进院开门见山的问。 对面没人搭理,装作没看见。李大管事看着裴九道:“是他,他叫裴九。” 裴九听见,朝这边斜眼歪嘴,一副不屑的神情,就是不予理睬。 邬玺玥本来还想先把人抓回去,让左宗宝发落,顺便立个主人家的威。但是见这些人的嚣张若此,怕是没得救了。她可没有耐心再问一句,上去一脚将他们当中的桌子给掀了,酒菜洒了一地,桌子对面的裴九更是被淋了满身满脸的汤汁菜叶。 “娘的,老子……” 裴九本以为这人是来请他们的,没想到不仅不是,上来就掀桌子,还顺带给了他个难堪,当时恼羞成怒,出口就要喷粪,可这脏话还没出口,但觉两侧脸颊微凉,跟着便是撕心裂肺的疼,且他越是想喊叫,就越疼。 周围那些人定睛一瞧,登时吓傻,只见裴九的嘴已被生生割裂,裂口从两侧嘴角直到耳朵,伤口渗出的鲜血顺着两腮流下,染红了小半张脸,形状极其可怖。 李大管事和他徒弟们更是惊得不轻,他们知道这位是左家二奶奶,本以为这位二奶奶是有什么惊人的口才,或是计谋,能过来与这些人周旋一番,没想到这么直接,上来就开干,还下手如此凶狠。 邬玺玥手握匕首,冷冷看着裴九,“能说话了吗?” 众人无语,嘴都给人撕了,问人家能说话不?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裴九这时疼得几乎窒息,嘴是张不开了,他紧捂着伤口,疯狂给手下人示意。 三十几个人,打量面前打扮成打手的邬玺玥,瘦瘦小小,还有点娘,能有多大的能耐,方才的意外不过是他们一时没防备,让这小子钻了空子罢了。想比狠,谁能有他们这些泼皮狠呢? 三十几个人当即各自抽出身上随身的家伙,一起朝邬玺玥打来。 这么多人? 看得院门前的李大管事心惊肉跳,心说这二奶奶能行吗? 这心思还未想完整,就见邬玺玥手握匕首在这些人当中如影子般穿行而过,所过之处,血肉横飞,刀刀皆至要害。再看这些人,不是眼睛没了,就是肘骨尽断,白骨外露。都没死,但都倒在地上比死还疼。 院子里登时哀嚎声一片。 裴九傻了眼,惊恐的看着邬玺玥,当她再走近时,他扑通一声给她跪下了。 邬玺玥回头,李大管事的不禁抻着脖子吞咽一口,连忙上前,“二奶奶有何吩咐?” 地上众人:???二奶奶? 邬玺玥道:“有挂肉的钩子吗?” 李大管事怔了怔,“有,二奶奶要多少?” 邬玺玥数了一下地上的人,“三十三个。” 李大管事也不敢问她要来干嘛,直接吩咐徒弟去取。 “再取些麻绳过来。”邬玺玥补充道。 只听这些东西,吓得地上的人又晕过去俩。 待东西取来后,邬玺玥拿着这挂肉的钩子到裴九面前,不顾他哀求的眼神,拎起他衣领子,找准了锁骨,拿钩子往上一钩。 第3章 “啊!”一声惨烈的叫声,裴九晕死过去。 邬玺玥钩上裴九,回头吩咐那五个徒弟,“你们把剩下的都钩上,然后牵着他们去庄上转一圈儿。” 五个徒弟吓得不轻,不敢下手,但更不敢不做,只能硬着头皮干。 不过他们对这些人也有气,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报复,也确实解气。不大的功夫,这一院子人就像猪肉被串到了一块。 …… * 在议事堂里的左宗宝逐渐开始担心,“怎么去了这么久?” 顺子道:“要不小的去看看?” 左宗宝不放心,起身道:“咱们一块儿去。” 三人出了议事堂,就见远处那田地头上一大堆人,热闹得很。 郭掌柜手打搭凉棚看去,“二奶奶好像在那边儿。呃,他们好像在遛狗。” “遛狗?”左宗宝望过去,“哟,那狗看着还挺大。走,过去看看。” 他们到了田地头,就看见李大管事领着他那五个徒弟,可这遛的哪是狗啊。只见他们身后牵着几十个缺胳膊断腿,满脸是血,半死不活的人在田间地头里遛弯,最后还有一个嘴巴裂开的,更是像死了一样瘫在地上硬生生被拖行。 咝! 三个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左宗宝心里发颤,这是下手一次比一次狠啊。 他们看着是挺害怕,但佃户们见这些人被整的这么惨反而高兴了,他们才是被这些泼皮压榨的最惨的,有些甚至被欺辱了都无处伸冤。 邬玺玥这时到左宗宝身边,“这不就赶出去了吗?能有多费劲?” 左宗宝颤声道:“娘子,你这下手是不是太狠了点儿?” “不狠,如何让他们害怕。这也就是杀鸡儆猴,做给左宗宣的人看的。要让他知道,跟错了主子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今日,是在庄子里,接下来几日,还要让他们带着这些人到附近庄子都去走走,以后再去其他庄上时,就再没人敢无视你了。” 左宗宝哆嗦道:“娘子为了我真是……辛苦了。” 李大管事的这时从田头上过来,道:“二奶奶,您这么做到是立竿见影,可是,此地县衙的老爷是那裴九的本家,平日里来往密切。虽说咱们这庄子里有庄规,有惩戒庄人的权利,可是,衙门不过问还好,一旦问起来,恐怕是要惹官非的。而且,我看那裴九……,怕是要出人命呀。” 邬玺玥不以为然道:“这些人平日里压榨佃户的事定没少了做,你收集齐他们以往所犯罪证,于游街时公开,届时,县令为避嫌,定然不敢过问。” 李大管事道:“可就算县令明着不过问,暗地里,只怕日后会寻我们庄子的麻烦。” 左宗宝不屑道:“李大管事就照二奶奶说的做吧,那县令曾经收的银子,说到底还不是我们左家的,他若连这都拎不清,那这个县令他也就别当了。别说一个小小县令,就是知府见了我也还是客客气气的呢。哪儿轮到他在爷面前耍官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新年快乐 第2章 李大管家想了想也是,左家虽为商贾之家,但钱能通神,一个七品芝麻官又算得了什么?他没再多说,就按着邬玺玥的吩咐做事去了。 李大管事与他那五个徒弟,开始清算裴九等人在庄子上的恶行,这不记录还好,一记录,这些人简直罪恶滔天,仗着各方的后台背景,他们在庄上欺男霸女,逼死好几家姑娘,打死过好多庄人。 洋洋洒洒几页纸,写完后便带着人到处游街示众去了。 果然,他们绕着各庄游街,被所辖的灵泉县官府知道了,愣是没敢管。一则是怕左家的财力,二则是因为裴九这些人做了太多恶事,以前灵泉县令裴仁勉给压着,如今全被公开了。走在街上几乎引起民愤,他若这时还去管,那自己贪污的事,肯定也会被扒出来。 裴仁勉是不想管,裴九的媳妇却上门来闹,将他堵在家里,隔着房门叉腰骂街:“你当这个灵泉县令,当初也没少了我家男人的帮扶,你要是不管这事儿,不替我们孤儿寡母跟那姓左的要赔偿,信不信我把你以前干的那些坏事全抖出来!” 穿鞋的就怕这光脚的,关键她还是泼皮的媳妇,可以说更不是个善茬。 裴仁勉清楚的知道,要是他不给钱,这女人真能把他给卖了。 其实裴仁勉完全可以杀人灭口,但这次牵涉的人多,不光裴九,外头还有三十几个活口,只要让别人知道他杀了其中之一,其余几个也能把他给弄死。另外,他也不确定这女人有没有私藏了什么证据。所以最好的办法,还得先安抚。 他让下人把女人请进屋里,然后关起房门来,压低了声道:“裴九家的,你小声点儿,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与你家男人的关系吗?” 裴九媳妇翻着白眼,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知道就知道了,反正我家男人死了,我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若是拿不到左家的赔偿,我们迟早得饿死。不过,我也告诉你,我就是饿死前,也得拉上你一起。” “知道知道,你先别激动。”裴仁勉遇上这等泼皮也是不法子,尽量克制自己将要爆发的脾气。“这案子本来好说,杀了人嘛,要么偿命,要么赔钱,以左家的财力也断不会不给。但是如今他们把你男人做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给抖出来了,还有人证物证,若真追究起来,你非但要不到赔偿,怕是连你家现在那点儿家底都得给赔出去,连带我这顶乌沙,不不,怕是连人头都保不住了。” “咱们同是一条船上的人,要死一个也跑不了。” 什么?拿不到赔偿,还要倒贴自家的?那怎么可能。 裴九媳妇心虚,“那,那我男人就白死啦?他们左家就一个子儿也不赔?” 裴仁勉道:“你让我一个小小县令去找左家要钱?你也太抬举我啦。人家左家不用说别的脉络,就光梅陵知府这一个,要治我那还不轻而易举?” 裴九家的气道:“那怎么办?” 见这女人终于松了口,裴仁勉暗暗松了口气,安抚道:“你放心,这钱你能不能拿到在两说,不过,要报这杀夫之仇,倒是容易。” “昨晚上,我已连夜让人给左宗宣送了信。这事儿,不用咱们出手,他才是最想要左宗宝命的那个人。等左宗宝一死,左家就算是彻底落到了左宗宣手里,到时候,你还怕拿不到好处吗?” 闻言,裴九媳妇这才满意。 正如裴仁勉所料,当左宗宣得知这件事后大为震惊,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邬氏不仅会武,出手竟还如此狠辣,与人打架不留退路,不是致残就是要命,这种打法,他那些个泼皮地痞肯定是不敢惹的。 “看来这个左宗宝的命,可不像他爹娘的命那么好取啦。” …… *** 这天晚上,左宗宝躺在地铺上,看着熟睡中的邬玺玥,心神荡漾。 瞧那些人被打的,再看她平日打我,那真跟爱抚一样。 她应该是喜欢我的。 “娘子,娘子?” 他轻轻唤了两声,见她没动静,便蹑手蹑脚的起身,来到床前挨着床沿坐下,借着透进来的月光打量她眉眼。 第4章 我这娘子好看是好看,只是,她身手那么好,究竟是什么人呢? 他正看得发呆,邬玺玥猛然张开眼睛,在看到床前有人时伸手一把扼制住他的咽喉,同时坐起。 左宗宝差点儿被掐断气,不停拍打她的手。 手指就将发力之前,邬玺玥看清他的脸,忙松了手,垂下半张眼皮阴沉道:“你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 左宗宝捂着脖子,好不容易捯饬过气来,“我就看你盖没盖好被子,你差点儿掐死我。” “以后别在我睡着的时候靠近,容易出人命。”邬玺玥威胁道。 左宗宝屁股朝她挪近了些,“娘子,这庄子不好玩儿,既然事儿都办妥了,咱们明天去别的地方吧。我听说庆州有座祈寿山,也就十几日的路程,那里风景极佳,尤其是冬日雪后的风景最美。山上还有月老庙,很灵验的。许多男女慕名前去,诚心祷告,皆能如愿与心爱之人结成佳偶。咱们也去吧。” 佳偶?说不定是怨偶。 邬玺玥扯了扯唇角,不经意间流露些苦涩。 “这趟出来不是让你玩的。” “顺路嘛。反正去庆州的路上,沿途有不少咱家的酒庄,药庄,纱厂,还有铺面什么的。” 在左宗宝说话时,邬玺玥眉头微微蹙起,眼睛暗朝屋顶上瞥了一眼。 “怎么样吗?这破地方,我都呆腻了。就那几个破山头,这大冬天的还光秃秃的,还一股子臭味儿,没什么好呆的。再说,郭掌柜已经把庄子里的账目都核对过了,我也跟着看过了,没什么出入,咱们可以放心走啦。”左宗宝摇着她胳膊抱怨道。 邬玺玥这几日看那县令没什么动静,被打的泼皮们也都各自在家养伤,老实的很。庄子里也顾了些新的护庄打手,一切都安排妥当,是没有留下去的必要了。 她点头道:“也好,那你明日安排吧。” “太好了!” 左宗宝激动的拍手,仍想与她憧憬一下去祈寿山的事,但邬玺玥却冷着张脸,“能睡了吧?” 左宗宝失望,却不敢多说,“能,能,娘子你睡。” 他耷拉着脑袋委屈巴拉的回到自己地铺上。 等左宗宝在被子里没了动静,邬玺玥忽然睁眼,再次朝屋顶看去。 从刚才她就发现屋顶上有人,但她不想惊动左宗宝,故而没有告诉他。这时,她感觉屋顶上的人仍在,便在左宗宝睡着后,悄然起身,穿衣出门查看。 待她出门后,左宗宝从被子里探出头。 这么晚了,她去哪儿啊? 邬玺玥出门后,朝屋顶望去,并未发现可疑,四下查看也没有。 方才房顶上分明有人窥探,会是什么人呢? 正这时,远处黑暗中一点银光自上而下,直冲邬玺玥胸口而来。 是暗器。 她下意识稍一侧身,同时抬手,二指在脸侧一夹,飞镖已夹入两指之间。 在她接住飞镖的一瞬,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力度,这个准头,还有这飞镖…… 当她看到镖身上清晰的一个“穆”字时,她知道自己身份已然暴露。 她抬头朝飞镖来处望去,远处,一棵几乎隐入夜幕的果树上,穆云川双臂抱在胸前,下巴微抬,犀利地俯视院中一切。待与邬玺玥目光对上时,他嘴角勾起一抹得意,旋即跃入茫茫黑暗之中。 邬玺玥淡淡吐出口气,身份暴露了…… “娘子,那人是谁呀?”左宗宝披着衣服来到她身后,眯眼朝远处穆云川消失的方向看。 邬玺玥没说话,转身回房,只在与他交错时将那飞镖塞给了他。 左宗宝一看那镖身上的字,当时就急了,匆匆跟上去。 “这不会又是那个什么上差吧?他好像就姓穆。” “就是他。”邬玺玥回房,随手倒了杯水喝。 左宗宝急道:“他什么意思呀?干嘛老跟着你?” 邬玺玥喝水,目光越过杯沿略显心事。 左宗宝见她这神态,更加狐疑。心里暗骂:真是烦人,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明天早点起来,先离开再说。 *** 次日清早,左宗宝别过庄子里的人上路了。 车行至傍晚,天上飘起了零星的雪花。怕晚上路难行,一行人便在镇中的酒楼里下榻。 一进客房,左宗宝就开始抱怨,“这什么破酒楼,最好的上房就这?床板硬得都硌屁股。” “这被褥如此单薄,家里下人用得都比这好。” “还有这茶壶,茶杯,这是什么玩意儿?” …… 顺子道:“二爷,这已经是镇上最好的酒楼了。小地方就是如此,您就将就些吧。” “我就说再往前走走嘛,说不定能赶到附近州县呢,总比这地方好。” 邬玺玥累了一天,只想清静清静,听这家伙唠叨个没完,心中恼火,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当”一声,左宗宝闭嘴了。 他给顺子使眼色,让他出去。 待顺子离开,左宗宝挨桌坐下,对邬玺玥道:“我这不也是怕委屈了你嘛,这住宿实在太不像样了。” 这算什么差,若出了这镇子,说不定就要在山上过夜,到时不仅要挨冻,说不定还有野兽。这小子真是什么都不懂,还喜欢指手画脚。 邬玺玥懒得理他,直接开门叫来小二,点了几个菜。 简单吃过饭后,二人一个床上一个地上休息了。 睡至夜深,邬玺玥隐约听见隔壁有哗哗水声,像有人在洗澡。 这镇子很小,赶路的人要么留在上一个城镇,要么就去下一个州县,在此过夜的,无非是算着时间白天赶不到下一州县才勉强留下来。但这大半夜的入住进来,倒像是刻意赶路到此。 如此刻意,还住在他们隔壁,邬玺玥顿生怀疑,于是悄悄起身,从窗户翻上屋顶到隔壁窥探。 她掀开屋顶瓦片向内查看,果然,就见屋内腾腾蒸汽下,坐在浴桶里的正是穆云川。 穆云川在得知邬氏离开梅陵后,便连日追踪她,又在昨晚刚探出她的下落,今天,她就又跑了,于是马不停蹄追随而至,寻到她下榻之所已是深夜。他猜测明早她们便会继续上路,故而打算今晚就守着不睡了,也借此机会,洗个澡去去满身的污垢。 当看到是他时,邬玺玥垂下半张眼皮:真是阴魂不散。 正这时,身后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声音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她回头一瞧,左宗宝不知何时竟攀着梯子上来了。 你上来干什么?! 邬玺玥想说话,但看了眼屋顶下的穆云川,只能跟左宗宝比划,让他赶紧下去。 左宗宝假装没看懂,只在上房时放轻了脚步。 “娘子,你不是上来看月亮吗?我来陪你。” 说话,他已经上来了。挨着邬玺玥将将坐下,就看见屋顶上有个洞口,“娘子,你,你不是在看月亮啊?” 穆云川听见声音,抬头上看。当再与邬玺玥目光相对时,他皱了皱眉头,这次的会面似乎有些尴尬。 第5章 邬玺玥压着心头火,默默将瓦片盖上,捏住他的耳朵,咬牙道:“我让你看月亮!今天晚上你就在这儿看一晚上,不许回屋!” 说完,她跳下屋顶回房了。 左宗宝坐在被雪打得湿漉漉的屋顶上,揉搓着耳朵委屈巴拉,“人家上来好意陪你,你反而如此待我……” 正自语,他眼珠动了动。她不是看月亮,干什么来了? 他看了眼身下的瓦片,随后掀开一块,趴下身子往里一瞧,登时火冒三丈。 “哎呀你这个浪荡蹄子,大晚上不睡觉,跑这儿看别的男人洗澡?” “真是气死我了。” 左宗宝骂了两句不敢骂了,怕回去挨揍。他再看瓦片下洗澡的穆云川,气不打一处来,不能骂媳妇,还不能骂三儿吗?他直接把屋顶的瓦片揭开了大半,冷风夹着飞雪直接落入房里。 穆云川洗澡洗的好好的,莫名其妙头顶上就开始飘雪,冷风飕飕的吹得他直哆嗦。他抬头看去,就见头顶的屋瓦被掀去大半,一眼望去除了满天的星斗,还有一颗瞪眼怒视他的人头。穆云川也是无语,头一回,跟踪对象如此猖狂,不躲不藏,还上房揭瓦,这是打算冻死我啊。 “嘿!你干什么?你家娘子偷看我,又不是我看她,你掀我屋瓦干什么?”穆云川急了,澡是洗不下去了,起身披上衣服抬头哆嗦着与他理论。 “我娘子为什么只看你,没看别人?还不是因为你跟个狗皮膏药一样跟着我们!” “我为何跟着她,她心里清楚,你回去问她去!” “我,我,我不清楚,我也不想清楚。”…… 邬玺玥在屋里气得直哼哼,太丢人了,这么对骂下去,整个酒楼的人都得听见。 她探身出窗户朝上喊,“你赶紧给我回来。” “我不回,我今天晚上,就看月亮了我。”左宗宝赌气。 “我数到三!” 左宗宝一听,还没等她开始数,立刻趴起来下梯子,“等等,等等,我这就回,你慢点数。” 穆云川隔着屋瓦听二人对话,哭笑不得。怕老婆不怕我,我尊严何在? 他抬头再看,屋顶还敞开着呢。 “喂!你倒是给我把屋瓦盖上!” 左宗宝已经顾不得管他,着急忙慌的下梯子。 他宝笨拙的下到窗口时,邬玺玥揪住他衣领直接将他硬拉进了屋。 “哎!”左宗宝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摔在了地上。 邬玺玥气急,俯身揪起他耳朵骂,“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去探听旁边的虚实,你不好好睡觉瞎搅合什么?” 左宗宝捂着被捏的耳朵龇牙咧嘴,但并不服气,“你探听就探听,为什么偷看他洗澡?” 我是故意看他洗澡吗? 邬玺玥气到无语,想我堂堂一杀手,何时还要在这儿跟个废物多费唇舌。她松开手,压了压火,“我就是故意看,我喜欢看男人洗澡,怎么样?” 左宗宝更气了,从地上趴起来,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吼道:“你,你家里没男人吗?非得去偷看别人家的?!” “哼,那怎么一样,人家身形魁梧,肌肉坚实,男子气概,你有吗?满身松垮,有什么好看的。” 冷嘲热讽一番,邬玺玥直接扒巴拉开他,上床睡了。此时,听见声音的穆云川不觉低头看了眼自己尚袒露在外的胸肌,眉峰嘴角不觉向上扬。心里暗想:有眼光。 左宗宝一直以自己外貌为荣,不想竟被自家娘子说得一文不值,眼圈儿登时红了。骂也骂不过,打也打不过,他一怒之下夺门而出,“砰”的一声关了房门。 听见开关门的声音,穆云川心里着实紧张,几步跨到门口,以身挡住房门。这小子不会吵不过他娘子,来找我麻烦了吧?我可丢不起这人当了这么多年的锦衣卫,头一回有做贼心虚的紧张。 作者有话要说: 第3章 穆云川这回想多了,左宗宝出门并不是去找他麻烦,而是直接去找顺子了。 这么大的动静,顺子住在隔壁,早就听见了。他好事的趴着房门听动静,忽然自己房门就开了。 左宗宝骂骂咧咧进门,一屁股坐凳子上,“说我松垮,你看过吗你就说?当着外人的面儿,她就这么说我,我不要脸面的吗?” 见主子委屈的差点儿哭了,顺子心里也不好受,安抚道:“二爷,二奶奶说的是气话,您别当真。” “我能不当真吗?”左宗宝揉了揉被眼泪模糊的眼睛,站起来开始宽衣解带。 顺子不解,“二爷,您,您这是要干嘛呀?” 左宗宝不理,直接把上衣都脱光了,然后站在镜子前左看右看。感觉相比之下,自己是不及人家强壮。 “你说我这身上的肉,当真松垮吗?” “当然不是了,二爷您不光脸长得好,身子也一样好。您看您,肌肉紧实,不薄不厚,多一分嫌太壮,少一分嫌太松,肤色更是莹润如玉,摸上去如剥了壳的鸡蛋。” 说着,顺子指了指他肚脐下的一颗红痣,“您知道您这颗痣叫什么痣吗?” “什么痣?”左宗宝耷拉的嘴角问。 “这可是美人痣,有这颗痣的人,皆是天选的美人,美男子,一般人是不会有的。” 左宗宝被夸得云里雾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越看越好看。他摸了摸自已的胸腹肌,也不是没有,就是比起人家的显得薄了点儿,可这样看着才像正常人嘛。 他闷哼一声,“可那女人就是不懂得欣赏,放着家里的不看,非大晚上去偷看别人,还说那人有男子气概,我没有吗?” 顺子讪讪的,“二爷,那要论强壮,您确实比不上人家……”话还没说完,就见左宗宝沉了眼,他立刻改口,“可长那么壮干嘛?跟个狗熊似的。还是二爷这样,温文而雅更得女子欣赏。” 狗熊?对,他就是狗熊。 听顺子把穆云川比作狗熊,左宗宝心情好了许多。回头披上衣服坐在座位上,无精打采道:“可是,就有女人不喜欢我这温文尔雅的,偏喜欢看狗熊。怎么办?” 顺子过来给他倒了杯水,接话道:“那是二奶奶还不知道您的好,等她知道了,懂得了,自然就会对您倾心啦。” 左宗宝攥着茶杯,无心喝水,又问,“那怎么才能让她知道呢?她现在连手都不让我摸。” 顺子想了想,“诶?小的有个办法。就是不知二爷你愿不愿意?” 左宗宝当时来了精神,“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二爷,您听过象姑馆吗?” “听说过啊,不就是男娼院吗?”左宗宝当时反应过来,“你不会是让我跟男妓学吧?” “二奶奶若喜男色,那二爷学来做闺阁之乐也无妨啊。那些受宠的男妓,个个身怀绝技,腰身一扭,迷倒万千嫖客。您若是学了,回来跳给二奶奶看,说不定能讨得她欢心。” 左宗宝想了想,眉头一皱,“不行不行,我堂堂男儿,怎么好去学那些。你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边去!”左宗宝盛怒,狠狠在顺子屁股上踢了一脚。 第6章 这夜,左宗宝赌气就在顺子房里呆着没回去,也没什么心思睡觉,到天还没亮,他就催促马车准备上路。在所有人都下楼上了马车后,左宗宝悄没声儿地在穆云川门前晃,为了不弄出响声,他拿了根腰带给他把门拴上了。 让你再惦记别人家娘子。 他得意地晃着脑袋下楼上车,对车头的郭掌柜和顺子道:“出发。” 邬玺玥看他神色怪异,狐疑道:“你方才干什么了?” 左宗宝神神秘秘的,“我给那讨厌的家伙锁屋里了,省得他再追着你跑。” 邬玺玥闻言不觉抿住唇,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看她面有笑意,左宗宝试探道:“娘子,我昨天不该跟你那么说话,可我就是一时气糊涂了,你没生我气吧?” 邬玺玥垂下眼帘,“没有。” “没有就好……”左宗宝松了口气。 说话间,马车已到城门,此时城门尚未开,在此停留等候出城的人有不少,有的骑马,有的驾车,有的走路。左宗宝打开车窗向外探看,想看有没有门路能早一步先离开,好更快摆脱穆云川。但是当他环顾周围时,竟发现穆云川就在不远处,一身红衣,腰间佩刀,正威风凛凛的骑马而立。 当看到这一幕,左宗宝愣了:他怎么比我们还快? 他赶忙心虚的关了窗户。 邬玺玥只余光瞥见他的举动,就是发生了什么。她空视前方,淡淡的道:“他天没亮就出来了。” 左宗宝一听,满眼狐疑,“你怎么知道?” 邬玺玥淡然道:“他离开时,我听见了。” 左宗宝气的咬牙,“真是狡猾。” “当当。”这时,窗口被敲响。 左宗宝打开窗子,见穆云川正骑马立在窗外,立刻就要关窗,却被穆云川伸手以不可抗拒的力量给挡住了。 穆云川掠过左宗宝,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似的,只看向他身边的邬玺玥。 “邬娘子,介意在下与你们同行吗?” 邬玺玥目不旁视,看着前方道:“脚长在你身上,愿意跟就跟着吧。” “什么跟着?我没同意。”左宗宝急眼,对穆云川怒道:“我说穆千户,你是不是闲的呀?你不去查你的封天会,老盯着我娘子干什么?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到底要干嘛,你给我说清楚。” 穆云川手握马缰绳朝城门望了眼,略带深意的一笑,“我跟着邬娘子正是为了查封天会。” “呵,你不会是说,我娘子就是封天会的吧?你别逗了,娘子,他说你是……”左宗宝说话回头看到邬玺玥时,忽然间想起之前种种经历,尤其是在庄子里打死打残那几个人的事,他问到嘴边的话竟没有出口。 穆云川看出他有所迟疑,勾了勾嘴角,“怎么?也开始怀疑了吧?对初次见面的人能下那么重的手,绝无可能是普通妇人。我查过邻江邬家的邬玺梅,是个温婉娴静的小娇娘,怎么可能有这般狠辣的手段?再者,被关押在知府大牢里的封天会杀手被杀时,正是邬娘子在大牢的那几日,这说起来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话可不能乱说,我娘子那是被冤入狱。我们自己已经查清楚了,杜鹃实则是被家里的下人所杀……” 不待左宗宝说完,邬玺玥打断道:“不必与他多费唇舌,若有证据,他早就抓我归案了。” 穆云川朗笑,随后点点头,“嗯,邬娘子果然胆识过人。被人质疑还能如此泰然自若。”说着他稍稍俯身,朝车内望,想仔细观察邬玺玥的眼神,却被左宗宝以身挡住了他的视线,不让他看。 看不见邬玺玥,他干脆就将目光落在这醋坛子身上,“枕边人是个杀手,宝二爷不怕哪日她一时错手杀了你吗?” “你少胡说了,我娘子都说了,你没证据就别在这儿造谣。”甭管左宗宝心里怎么想,但当着外人面儿,他一定是向着自已娘子的。 穆云川也不急,又道:“封天会杀手,右臂内侧有一环剑刺青,你娘子是不是,你一看便知。哦对了,你们现在是同房不同床,还是假夫妻,你自然是不知道的。” “你怎么……!”左宗宝差点儿就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他鼓了鼓腮帮子,“你少胡说,我们恩爱着呢。我娘子手臂上根本没有你说的什么刺青。” 这时,城门开了,等在城门前的人陆续离开。 左宗宝是一刻也不想见这个人,催促顺子,“赶紧走啊!” “是,二爷。”顺子挥鞭,马车晃晃悠悠地驶离小镇。 车行一段,左宗宝回头瞧看,那穆云川果然就跟在后边不远。 “这人真是讨厌。娘子……”回头时,他发现邬玺玥闭上眼睛睡着了。 “娘子,娘子?”他又试探的唤了两声,确认她是睡了,便小心凑近了些仔细观察。 这么漂亮的娘子,怎么可能是杀手呢。可是…… 他又看了看她手上的茧子,虽然天天泡乳浴,已经比初见时的老茧少了许多,但还是很明显。 她这老茧是哪儿来的呢? 穆云川的话和过往的经历一次次在他脑子里过,直到他也熬不住,靠着车身睡着了。 ***** 护城营里,军兵上下没日没夜的赶工重建。罗域除了指挥也亲自上阵,搬石砌墙,没有一丝懈怠,甚至比任何人干的都多,常常是累到无力才回帐休息。 旁人不知,但他自己清楚,他这是企图以此来麻痹自己,迫使自己放下心里那个人,那个从头到尾对自己没一句实话,且居心叵测的女人。 夜幕降临,众军士去吃饭,罗域也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营帐。 入帐后,他身子一沉挨榻坐下,顺势躺了下去,闭上眼睛,黑暗中是邬玺梅的身影,伴着这份挥不去的思念,他思绪逐渐模糊有了睡意。 正这时,帐帘从外打开,一小卒托着晚饭进来,轻手轻脚的来到榻前,“总兵,吃饭了。” 罗域半梦半醒,能清晰的听见小卒的声音,但整个人因为疲倦就沉浸在有她的梦境中一动不动。 “总兵。” 小卒再唤一声,见罗域仍未反应,便将托盘放到一旁,然后回头张望。待他再转回头时,面上已变得狰狞。 他缓缓从袖中抽出匕首,抽刀出鞘,举手朝罗域心脏扎下去。 只在这一瞬,刀光闪过罗域的眼睛,令他从梦境中抽离,虽还未看清眼前发生的事,却本能的朝一旁躲闪。刺客距离他太近,即便这时闪身,但这一刀仍是扎在了他胸间。 罗域彻底清醒,用力握住刀柄,一脚将刺客踢飞。 刺客倒地正砸碎了榻尾的碗盘。 “哗啦!” 异常的声音立刻引来门外的守兵。 “有刺客!” 军营中顿时混乱,所有军士朝中军帐涌来。 刺客见势不妙,打倒几个守兵,夺路而逃,但刚出帐子,一支利箭射来,正中他大腿。跟着一群人上来,将之拿下。 雷珏义提躬赶来,没顾上审问刺客,急匆匆入帐,就见罗域已经胸口中刀,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中军帐彻夜通明,军卒们进进出出,一趟趟的送热水,端血水,那被血浸红的纱布堆在榻前像座小丘。 第7章 罗域这次受的伤是他平生受过最重的一次,因为那一刀扎的位置过于凶险,这还幸亏是他及时闪躲的那一下,才没扎在要害上,但也离心脏不远。所以军医拔刀时连大气都不敢喘,额头的汗珠不断往下淌。 韩庭不时用帕子帮军医擦拭,以免汗水遮了他的视线,自己也不时卷着袖子给自己擦汗,心里默默祷告,希望罗域千万不能有事。 而此时,那刺客被扒光了衣服反绑着,倒在雪地里挨冻。每隔半个时辰,就有人往他身上泼冷水。 雷珏义急得在帐外来回踱步,摩拳擦掌,这气憋急了,就往刺客身上招呼几脚。“你招是不招!” 刺客早已被冻得神志不清,雪花落在他冻紫的唇上已不再融化,他哆嗦着,发出些声音。 有小卒俯下身去听,半天听不见他说什么。雷珏义急了,上来把将小卒扒拉开,亲自趴上去听。 “是,是,黄,黄……熙。” 刺客终于招了,雷珏义盛怒之下一脚下去,结果了刺客。 雪夜下,雷珏义捏得拳头咔咔作响。“黄熙!这个老匹夫!” *** 深夜里,总兵府里窸窸窣窣,吵醒了邬玺梅。她起身推开耳房的小窗,就看见院子外头亮着不少火把,听声音好像是福伯不停催促下人们不知在干什么? 是大人回来了? 邬玺梅心中悸动,她忙穿上外衣出门,朝有光的地方跑去。 直追到前院,将到回廊的地方,隔着老远,她就听见福伯和韩庭的声音。 “大人受伤的事万万不能声张。” “韩大人不说,我也知道。你放心吧,今晚这些人都是大人心腹。” “那福伯,我就先走了。” …… 大人受伤了? 邬玺梅心头一紧,手心儿顿时渗出汗珠。 听他们言语之间,大人的伤好像不轻。可是,大人身边不是一直有人保护吗?而且他身处军营怎么也会受伤呢? 好不容易熬过一夜,次日天一亮,她便找到福伯,佯装不知道这件事,问,“福伯,大人离府已经有阵子了,他什么时候回来呀?” 福伯看见她就烦,带着气性道:“我怎么知道?我一个下人,哪知道大人的行程如何安排?” 邬玺梅又问,“那我能去军营看看大人吗?顺便给他带些换洗衣物。” “不用了,那边自然有人照应。”福伯说完就装作很忙的样子要走,不想和她多说关于罗域的事。 邬玺梅不甘心,又追上去,“福伯,那我也想去看看大人……” “啧!”福伯拧着眉头回过头来看她,眼里有几分无奈,他嘴唇开合几次,终是没忍住,道:“小喜呀,我看你平时拍起大人马屁的时候,也挺机灵的,可为什么有些事情就看不明白呢?” 邬玺梅疑惑的看着他,等他往下说。 “大人这次为什么离开,你就当真一点看不出来?” 邬玺梅不觉皱起眉头,“我,我感觉大人好像是生气了,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见她一脸无辜,福伯有些不忍,叹了口气,“错不在你,倒是大人他……”他又看了眼邬玺梅,连连叹气。 邬玺梅察言观色,“福伯,你是不是有话想说啊?” “唉,有些话,我不知该不该说。”老头儿叹气。 “福伯有话就说吧。” 福伯沉思片刻,目光忽然变得坚定,他四下环顾后,小声问道:“小喜呀,你来总兵府也有阵子了,你觉得总兵人怎么样?” “挺好的呀,大人他与外界传言的完全不一样,还很平易近人呢。” “平易近人?呵呵。”福伯苦笑,“他那只是对你而已。” “对我?” “他对别人可不是这样,你看我都在罗家干了几十年了,都这把岁数了,他该骂还骂,该提防的还提防,对外头那些文官就更是不客气。对他自己手下的兵倒是能同甘共苦,可平日操练起来也是严厉的很。大人无论在官场,在家里,还是在军中,皆是说一不二的,可唯在你面前就换了一副面孔。你是个细致的人,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邬玺梅回忆之前种种,罗域对她除了有时候莫名其妙的生气外,倒是不曾严厉,更不曾骂过她。若是严厉,光是自己总起晚这一条,怕是就有挨不完的骂了。 见她不语,福伯接着道:“你可知自从你来了之后,外边儿都传了咱们大人什么闲话吗?” 邬玺梅木讷的摇了摇头。 福伯道:“外边儿都说,咱们大人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未完待续) 第4章 大人喜欢男人? “啊?!”邬玺梅愕然。 “小喜,你该知道这传言的由来吧?” 邬玺梅倒吸一口气,半晌没吐出来。 是,是我?大人他对我…… 福伯叹气道:“俗话说众口铄金,对一个男人,尤其是对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来说,这种流言可比任何流言都来得致命。若是连军营里也传开了,对大人来说就更是灭顶之灾。无论曾经他立过多少战功,只怕也再难有威信可言。” 可我是女子啊,大人他不该被如此非议。 邬玺梅有苦难言,垂眼想了想,“所以,大人这次离开,是为了躲开我?” “大人因何离开,我也不清楚,但是,只要你留在府里一日,外边对大人的非议就多一日,日子久了,难保不会给大人带来灾难呀。” 大人…… 沉默片刻,邬玺梅道:“所以,福伯是觉得,我应该离开大人,离开总兵府?” 福伯点头,“有大人的维护,旁人不能把你怎样,唯有你自己离开。你若真的感念大人对你的好,就替大人想想,离开总兵府吧。” 离开?我若离开了,姐姐的任务该怎么办?可若不离开,大人他…… 若我告诉大人我是女子,那大人定然会追问我女扮男装的目的,届时,我又该如何作答? “小喜,小喜?” “呃,啊?”邬玺梅回过神来。 福伯道:“前阵子大人冒着风雪救你下山,又因你昏迷茶饭不思,日夜照料,我们这些下人看着皆无比担心。大人为你不惧流言,你可以为了大人离开吗?” 邬玺梅一时拿不定主意,为难道:“福伯,可容我考虑些时日?” 福伯略显失望,勉强点了点头,“好吧,反正大人也不在府里,你尽快考虑。不过军营嘛,你暂时就别去了,免得流言更重。” 福伯离开后,邬玺梅心事重重。 要替姐姐完成任务就不能离开总兵府,要留在总兵府又不能坏了大人的名声,就只能让自己恢复女儿身。但是,恢复女儿身总得找个合适的理由。 诶?不如就说我被逼嫁,但我不愿意,故而逃婚。 这样说的话,不仅找到了女扮男装的理由,还借此告诉大人,我其实已有婚配。 邬玺梅咬着唇,觉得是个不错的理由。 嗯,等大人回来,我就这么说。 可是大人的伤…… 她不禁双手合十向天祝祷:希望大人平安无事…… 第8章 ***** 左家的马车朝庆州的方向一路前行,沿途经过各庄子,厂子便会停留数日巡查对账。不过有了头一家农庄的先例,后边的这些家再没有敢挑衅闹事的,那些被左宗宣养起来的泼皮地痞更是听说了裴九的事之后,都先一步跑了。所以使得对账的事变得异常顺利,只用了不到一月的时间,他们便到了庆州地界。 “前边就是庆州城,可算能好好歇歇了。”郭掌柜拍打着胳膊腿道:“我这老胳膊老腿,都快散咯。” 顺子旁边驾着车,“这边山路多,您老再忍忍。” 邬玺玥一路上都在警惕,所以是晚上醒,白天睡。而左宗宝自从听了穆云川的话,晚上有些惴惴不安,睡不踏实,故而此刻在车厢里睡得昏天黑地,纵是车身颠簸也毫不影响。 忽然,道上起了风,紧跟着一支利箭破空而下,从侧面直入车厢。 邬玺玥闭目中感觉不对,猛然睁眼,伸手搂住左宗宝后脖子,将其按下,同时自己弯腰闪避。 “当”的一声,利箭破窗而入,斜插入她脸侧的车身上。 只看这箭,她隐隐不安,来人并不普通。能避开车厢板,使箭从窗□□入,还能对准要射杀的人,这个角度和力度,都不是寻常习武者可以做到的。 左宗宝被按趴在地,惊醒之余发现了车身上扎入的箭,惊的瞪大眼睛。“娘子……” “趴着别动!”邬玺玥喝一声,左宗宝便趴着一动不敢乱动。 此时,前方一声马嘶,马车骤停。 邬玺玥纵身跃出,站在车头。此时,前方路上已被十几人堵住了去路。 “你们先进去。” “哦。”顺子应了声,扶起吓瘫的郭掌柜躲进车厢,和左宗宝一起趴在车厢里不敢动。 只拢眼扫过来人,邬玺玥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这些人的眼神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冷漠。 不会是封天会的吧? 出动这么多人,目标难道是我? 短暂对峙后,对面十几人一涌而上,邬玺玥站在车头未动,待到他们靠近忽然一串石子掷出。 她要先试试这些人的身手。 果然,这些人来路不一般,几颗石子飞出竟无一人中招,最多只是被石子擦破点皮,其余皆轻巧闪开。 邬玺玥不敢轻敌,从靴中拔出匕首,飞身与来人交战一处。 真交上手,她更加确定,他们就是封天会的。只不过,他们在行会中不是高级别杀手,接的都是些个小活儿,他们的目标应该不是自己,而是车里的左宗宝。她想保护他,但自己分身乏术,唯有尽快解决这些人才行。 因为心里着急,她出手比平时更快更猛。可她功夫虽高,却架不住对面人多,时间长了耐力不足根本招架不住,几十个回合之后,她逐渐显出疲态。而此时,被她打死打残的也不过四五人。 见她疲态已露,对方攻击反而更猛。正这时,忽然一支利箭朝她而来,而她却被杀手层层包围不得脱身,甚至无法闪避。 眼看利箭就将刺中她后心,耳畔忽然传来清脆的一声,不知何处飞来一支镖,正打在那箭尖儿上,使利箭瞬间改了方向,直扎入旁边一杀手的手臂。邬玺玥见状,顺势将匕首一横,在那人咽喉上补了一刀。 又死一个。 她在心中默默计算着。 一箭未中,跟着又一箭破空而下,邬玺玥知道有人暗中观察她,并会适时出手,便不闪不躲,继续与其余杀手抗衡。果然,在那箭将至时,又一飞镖掷来,与上次一样改变了箭的方向,正刺穿旁边一杀手的心脏。 那隐在暗处的杀手见连发不中,便将目标又锁定到马车上。按着经验,他将箭尖瞄准了车身底盘。 邬玺玥打斗中发现藏身暗处的杀手,此时正箭指马车。 不好! 她知道左宗宝危险,为了脱身回去救他,不顾左边袭来的刀,反而右手直刺,扎死了挡在面前的杀手,但左手臂上也同时中了这一刀。尽管如此,待她摆脱了众杀手时,那箭还是伴随一声嗡鸣射向马车。 千钧一发之际,一骑快马不知从何蹿出,到马车附近骤然一声马嘶,高高举起前蹄,在半空中乱踢,伴随而来银光自上而下闪过,正劈中了箭身。利箭当即断为两截,落在地上。 听到外边的动静,左宗宝偷偷抬起身,从窗缝里向外看,就见穆云川骑马挡在窗前,目光凝聚,嘴角带着一抹得意的笑,正直勾勾盯着前方。他目光所至之处,正是邬玺玥。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身份吗?替我保住左宗宝的命,我就告诉你。”打斗中,邬玺玥高声道。 穆云川扭头朝趴在门缝上的左宗宝看了眼,露出不屑的神情,“为了个废物,值得吗?” 废物? 左宗宝这气,当时就要从车厢里冲出去。 顺子忙扯住他,“二爷,二爷,这种场面,你出去也是给二奶奶添乱。” “我……” 左宗宝又急又气,但又无言以对。对她而言,我真的就只是个累赘吗? 穆云川本想冷眼观察她的功夫底子,但见她手臂上有血渗出时,眉头微蹙。 她受伤了? 他抬眼朝箭来的方向看去,就见一堆落了雪的乱石后头,隐约有人影晃动。 这时,躲在暗处的杀手正拿弓搭箭,耳边忽闻马声,想跑但已来不及,被穆云川一刀劈死。 在处理了这个潜在的危险后,他从马上跃下,冲入杀手之中,与邬玺玥并肩作战。 她匕首刺出几乎贴着他脖子而过,却划破了在他身后偷袭者的咽喉,而他刀劈下去,正掠过她的手臂,正中她身后的杀手。二人作战中相互建立了默契,配合的天衣无缝。 有了这么厉害的帮手,邬玺玥很快将剩余的杀手解决,只留了最后一个活口。 她横刀抵住活口的咽喉,“是谁雇你来的,目标是谁?” 那活口斜瞟她一眼,冷语道:“你不知道行会的规矩吗?” 闻言,邬玺玥目露寒光,二话没说,手腕儿一横,那人当场气绝。 “哎!”穆云川想拦,但已经晚了。 邬玺玥擦拭匕首上的血迹,顺手插回靴筒,淡然道:“抱歉,手抖了。” 穆云川看着邬玺玥摇了摇头,“啧,好一个杀人灭口。” “可你就是杀了他,也瞒不住你的身份了。” “我什么身份?”邬玺玥反问。 “这个要你来说,你方才答应的。” 邬玺玥扯了扯唇,“我的身份就是,邬家养女,左家二奶奶,邬玺梅。” 说罢,她朝马车走去。 穆云川看着她后背,气道:“你言而无信。” 邬玺玥跳上马车,回头道:“我又不是君子,无需守信。” 穆云川紧走几步上前,“我再问你一事。坠马岭上救我的,是不是你?” 邬玺玥不语。 左宗宝这时从车厢里出来,“娘子……,哎呀,你受伤啦?” “我没事,小伤而已。” “什么小伤,流这么多血啦。快进来,我帮你包扎。” 二人说时进了车厢。 第9章 顺子和郭掌柜出来,惊魂未定的四下里瞧了瞧,见那些杀手都死了,这才挥鞭继续上路。 穆云川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默默吐出一句。“一定是她。” 待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中,穆云川撕掉杀手的衣裳检查,果然在其臂内侧发现了环剑的标记。 他回忆那最后一个杀手说的话,显然是已经知道了邬玺玥也是封天会的人才那么说的。她既然是封天会的,为何会对同会中人下此杀手? 他又不觉想起之前在坠马岭上一幕,难道,那日她并非救我,而是借我之手,只为杀了那个人? …… *** 终于到了庆州城,人多热闹的地方才让人感觉到安心。 他们先挑选了城中最好的酒楼,最好的客房入住。这客房还是个套间,里外分开,空间大,里间除了床,还有贵妃榻。 左宗宝扶着邬玺玥上床,拿出进城时顺路买的创伤药,“娘子,我帮你上药吧。” 这点伤对于邬玺玥来说,那是家常便饭,不过既然有药,她也不介意用点儿。 她从他手里接了药罐,眼角朝房门微微一挑,“我自己来,你先出去。” 左宗宝心里有点失落,却也没有显露,“那我出去了,你要是需要就喊我,我就在外头。” “嗯。” 左宗宝出了房门,蔫头耷拉脑袋,一脸的颓丧。 顺子在门外守着,见他这般模样,关切道:“二爷,二奶奶又骂您啦?” 左宗宝摇了摇头,仍是一副颓废相。 “那您这是怎么啦?” 左宗宝叹了口气,若有心事,“我觉得,她是嫌弃我了。” 顺子:??? “这话怎么说啊?小的看二奶奶对您和以往一样啊。” 左宗宝瘪瘪嘴,“自从她见过那个狗熊以后,就对我十分冷淡。尤其是今天……” 顺子隐约觉得,他这是自卑了。想他这主子从小被阿谀奉承长大的,哪经历过这种打击? “二爷,您想多了。二奶奶一向少言,今日又打了那一场,肯定累了,不想说话是正常的。” 左宗宝像没听他说话,接着颓丧道:“不过我也确实什么也做不了,不仅保护不了她,还让她因为我而受伤。有时候连我都觉得,她和狗熊更般配。” 顺子哭笑不得,“二爷,您这不是骂二奶奶吗?二奶奶说不定就喜欢您这样儒雅的呢?若不喜欢为何拼了命都要护着您呢。她怎么不护那狗熊的命呢?” 闻言,左宗宝摸着自己俊俏的脸,“可是我好像除了脸,真的一无是处。” “只要能让自家娘子喜欢,这就够了。能讨得娘子欢心,也是本事呀。” “可我看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怎么真的笑过……” 正说话,楼下厅堂里几个食客的对话吸引了左宗宝的注意。 “你们瞧那人,明明是一男子,却生得女相,好不水灵啊。” “你不知道,那是象姑馆里的小官儿,不水灵如何取悦客人呢?象姑,象姑,就是像姑娘一样。” …… 左宗宝顺着他们的眼神望过去,就见酒楼外街市上,有露天的花轿抬着一女子,呃不,是男子穿街过巷。那男子生得女相,举止儒雅中透露着娇柔,看着让人不绝起一身鸡皮疙瘩。 “男人为何打扮成这样?”左宗宝嫌弃道。 “二爷,这就是我前阵子和您提起的,象姑馆里的小官儿。” 主仆说话时,楼下的客人也接着聊。 “……再水灵也欣赏不来呀,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气魄,成天打扮的花枝招展,成何体统。反正我是无福消受。” “你可别小瞧人家,听说,还有大户人家的女眷前去看那里的小官儿歌舞呢。” “真的吗?” “真的,就我知道的,就有……” 说话声音渐弱,那几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不与外人听。 “真有女子会喜欢他们跳舞?”左宗宝不由得小声自语。 顺子似看出他的心思,道:“二爷,要不您去瞧瞧?” 左宗宝一脸嫌弃,“我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可您不想讨二奶奶欢心啦?” 左宗宝又犹豫了,“我想啊,可让我去那种地方,被人知道了还不笑话我。” “这是在庆州,又不在梅陵。就算去了,也没人认得二爷。” 左宗宝仍是摇头,“不好,不好,万一碰上熟人,就更成笑话了。” 忽然他眼前一亮,“要不,你去给我请一个来,让他在这儿教我如何?” “行啊,那小的这就去。” “等等,要请就请里边儿的头牌来教。” “二爷放心,小的知道了。” 顺子离开酒楼,左宗宝侧耳在门上听了听,然后小心推门问,“娘子,你上好药了吗?” 里边没人说话。 他走进房里,发现邬玺玥在上完药后已经睡了。熟睡时,她嘴唇略显苍白,看着让人心疼。 …… * 顺子花重金请了象姑馆里一当红男妓,回酒楼时正被穆云川看见。穆云川认得顺子是左宗宝身边的小厮,再看他旁边这位,唇红齿白,描眉画眼,衣着也是格外的招摇,心里对其身份有所猜疑。 这是什么人? 待顺子领人上楼后,便有食客对其议论:“那便是象姑馆里的当红小官儿啦。” “哟,乍一瞧还当是女子呢。” “好看吧?” “好看是好看,可再好看也是男人啊。” …… 穆云川闻言,眉头紧锁,注视着他们上楼,直待顺子将那小官儿领入一客房,他不觉倒吸口凉气。 那左家废物竟有这嗜好? 那她,岂不会受委屈…… 第5章 客房里,左宗宝打量小官儿,竟不想男人还可以这般打扮。 顺子道:“二爷,他叫折梅,是象姑馆里最会舞的小官儿。” “这就是我们家二爷,想请你传授舞技。” “我可也不是什么人都教的。”小官儿妖娆的说了一句,上前围着左宗宝转圈打量,不禁赞叹,“爷生得眉清目秀,是难得的媚相,不知为何要学这舞技呢?” 左宗宝倒不藏着,道:“只为博我家娘子一笑。” 小官儿以扇遮口,轻笑几声,“真是欲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就冲爷这份心意,这舞我教了。” “不过,既是讨人欢心,那学舞之前,要先学笑。” “笑?”左宗宝不解,“笑还需学吗?” “那爷笑一个我瞧瞧。” 左宗宝咧嘴,挤出个难看的笑。 小官儿道:“爷去镜子前瞅瞅自己笑得如何?” 左宗宝去照镜子,咧了咧嘴,确实不好看。 小官儿随后跟到镜前,莞尔一笑,“笑容是最容易感染身边人的,爷想让看您的人高兴,自己得先心情愉悦。心里若闷闷不乐,又怎么能让别人喜欢呢?” “可我没什么好高兴的呀。” “那爷试想一下,你对面坐着的正是你家娘子,她此刻正看着爷笑呢。” 第10章 左宗宝对着镜子,仿佛看到了邬玺玥正弯着唇角,深情凝视自己,嘴角不觉上扬,扬起一抹甜蜜。 “对对对,就是这样。笑得再甜点儿。”小官儿站在左宗宝旁边,对着镜中的他道:“爷记住这个笑容,记住这种感觉,即便将来蒙上了双眼,也能笑得如此甜,这便已经学成一半了。” …… * 次日一早,邬玺玥已经恢复了精神。她起身下地,见左宗宝还在贵妃榻上睡得香,便独自下楼吃饭。 这时在酒楼吃饭的人很少,大多都已出发去了祈寿山祈福去了。 她点了几个菜,就坐在窗口看着外边零星飞舞的雪花,兀自心事。 这时,眼前光线微暗,有人在她对面落座。她抬眼瞧去,是穆云川。 她嫌弃地朝窗口扭了扭身,“大人若有证据,抓我便是,总这么跟着我,也难怪我那夫君会吃你飞醋。” 穆云川稍稍沉默,半晌好似自语道:“也……不见得就是飞醋。” 邬玺玥眼神一滞,转而扯唇轻笑,“大人这是何意?” “邬娘子何必明知故问呢?” 邬玺玥稍显不悦,“大人一直说民妇是杀手,可知杀手若知大人心意,是会加以利用的。” “你承认是封天会的人了?” “我凭什么要认?民妇只是善意提醒大人,不是什么话都能随便说的。” “邬娘子怎知在下不是出自真心?” “还记得那日,坠马岭上,邬娘子助我于危困,后又在我濒死时喂我服药,救我性命。邬娘子或许不知,那时我虽重伤,但仍有意识,当山风吹起邬娘子面上的轻纱时,我便已然对娘子动心……” “民妇不想与轻浮之人同桌。”不等他说完,邬玺玥起身坐到了别桌。 穆云川却不罢休,跟着坐了过去,“我并非轻浮,只是自坠马岭上一别……” 说到此处,他咬了咬后槽牙,“罢了,还是说正事吧。” “邬娘子一直说我没有证据,但你忘了,我是官,你是民,我想抓你可以有千万个理由,然后对你验明正身,到时你是不是封天会的人,就一目了然。” “我之所以没这么做,一来是有些私心,二来,我的目的是彻底铲除封天会,而非其中一兵一卒。据我观察,相比封天会的杀手,你更想以你现在的身份生活。所以,但凡看出你身份的人,你都会杀了灭口,坠马岭上如是,昨日城外山道上亦如是。” 见邬玺玥看着窗外仍是不语,他接着道:“你若真想摆脱封天会,光杀人是没用的,不如与我合作,彻底铲除了封天会,才能真得摆脱他对你的束缚。”说完,他察言观色,问道:“邬娘子觉得如何?” 邬玺玥不语,目光仍落在窗外街道上某处。 穆云川觉得奇怪,不禁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衣妆凌乱在街上拼命奔跑,口中高呼“救命”,但路上无一人相助,只远远聚集冷眼旁观。直到酒楼附近,那姑娘被四名男子抓住,按在地上当街就打,口中污言秽语。 当看到这一幕时,邬玺玥神情淡漠道:“只有乱世才会出现封天会这样的行会,因为太多的不公,太多无处宣泄的戾气,官府不管,总需有人来解决。” “你怎知官府不管?” 话还没问完,就见几个捕快从酒楼前走过,谈笑风生,好像对街的事他们完全看不见一样。 穆云川:…… 他起身就要出去,邬玺玥却抬手按住他的手臂,脸上挂着她特有的冷漠,道:“大人本就是路过而已,难道不想看看,若是没有大人,他们会有怎样的结局?” 穆云川朝对街看去,想着这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可能没人管? 他攥起拳头,坐了下来。再次将注意力转回到邬玺玥身上,“你的意思是,封天会劫富济贫,锄奸惩恶?走的乃是正道?” 邬玺玥看着窗外淡漠道:“非也,据说他们拿钱办事,杀人只看钱财,不分好坏。” “那他们是亦正亦邪?” “不。为了钱不分是非,怎么可能是正派?” “既然如此,除之不好吗?” “不是不好,而是无用。你铲除了一个封天会,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出现。想要彻底铲除,唯有世道清明,天下无不公之事,封天会自无用武之地。” 穆云川沉思片刻,“邬娘子如此说,是否过于厌世了。你只不过看到了此事的表象,并不知其内情如何?怎就知不是那女子之过?” 邬玺玥忽然回眸看向他,目光变得凌厉,“纵是她杀了人,因何不送其见官?而是当街羞辱。恃强凌弱本就是恶,而放任恶行施暴于街头,就是律法的不公。” 这时,小二将饭菜送上,二人谈话暂时中断。 待小二离去,穆云川愧疚道:“我方才一时失言,邬娘子莫误会了。我只是说,这种事不过是偶然罢了。” “偶然?那个裴县令只不过区区七品,就已经在当地作威作福,裴九等人作奸犯科,无恶不做,皆因他而逍遥法外。这一路上所经之处,不乏山匪,水匪,若非大人一路相送,我们怕是现在还到不得这庆州。而一入庆州又怎样,这头天大早就看到欺男霸女之事。捕快连问都不问,想是已经知道打人者是什么来头了。江南乃富足之地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些本就贫瘠的地方,只会有更多的盘剥与压榨。” 穆云川身为当朝官员,自不想承认这一点,他垂下眼帘道:“邬娘子严重了,或许,那几个捕快没看见罢了。” 邬玺玥冷笑,“是吗?那大人可敢与民妇打一赌?赌他们就是视而不见。” 穆云川好奇,“何为赌注?” 邬玺玥想了想,“半年内,无论我干什么,大人不得干涉我。” 穆云川有一瞬的迟疑,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要在半年时间里做什么呢? 见他半晌不语,邬玺玥道:“大人不敢赌了吧?” 穆云川微抬下巴,轻扯唇角,“赌就赌。不为别的,我就想看看,你这半年里究竟打算干什么。” 邬玺玥抿出一抹笑,猛一拍桌子,桌上竹筒里的筷子飞起,她顺势一掌,筷子如同利箭从窗口而出。再看那四个打人的,皆被筷子扎中要害,倒地死了。 街上顿时乱作一团,那几个本该走远的捕快立刻跑过去查看。 “你看见了,他们没瞎,看得见。”邬玺玥淡淡的道。 穆云川眼角不觉抽动,那赌约是给我下的套吧? 他看了眼地上被打的女子,似乎也已气息奄奄,不禁问,“你能救,方才为何不救那女子?” 邬玺玥漠然道:“我今日救了她,来日她可能死得更惨。于此世道,眼下这个死法,或许对她而言,反而是最好的。” 对于这种言论,穆云川感觉一阵窒息,但似乎又能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他这个身处食物链上层的人,正享受着世间的不公给他带来的利益,他是没有体会过人间疾苦,但过往的案例中,那些无权无势的人一旦惹上麻烦,怕是连个好死都难。 半晌,他吐出口闷气,“既然邬娘子觉得,封天会有其意义所在,为何又极力想摆脱它?” 第11章 邬玺玥扯唇,“别扯上我,我不是封天会的人,只是道听途说,就事论事罢了。” 这时,那几个捕快顺着线索追进了酒楼,见此间靠窗口的只有这二人在说话,便叉腰上来,个个横眉立目,“是你们打死人的?” 邬玺玥一指穆云川,“是他。” 穆云川:…… “好大的胆!跟我们走一趟!” 两个捕快刚要上手,穆云川拍案而起,伸手一挥,披风掀开的瞬间,腰上刻着“北镇抚司千户”字样的腰牌乍现。 后边捕快头子看见,立刻扒拉开那两个捕快,上前赔笑,“哎呀,原来是千户大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其他捕快还未反应过来,已被捕快头子挨个打了后脑,“你们眼瞎啦?不看看这位是谁,就敢拿人?” “嘿,千户大人莫怪,我们真不知道您是……” 穆云川沉了眼,质问道:“方才那几人当街施暴于一个弱女子,你们看不见吗?” “我们,我我,我……” 捕快们个个低头,捕快头子支支吾吾,吭哧半天才凑近几步,小声道:“千户大人有所不知,那几个打人的,他们是此地知州衙内的人,那女子是知州大人的小妾。她本来已经被她爹娘卖给了我们大人,谁知竟不守妇道,与外男私通,被我家大人发现就给她关起来了,如今更是大胆敢逃跑,所以才……” 邬玺玥冷眼,“满口胡言,小妾?第几房小妾?你家大人高寿?” “这人已经死了,就由着你们编排污蔑?要不要找主家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个捕快不敢吭声。 穆云川此趟出来是为了查封天会,没时间与他们周旋,训斥一番后,他沉着脸,“回去让你家知州自省领罪,否则本官定然将此事上奏朝廷。” “是,是。”捕快们灰溜溜的走了。 “各地皆如此,还能是偶然吗?就算是大人,虽自诩公正,但实则已被如今腐朽的官场所染。”邬玺玥略带冷嘲道。 穆云川不解,“此话怎讲?” “大人忘了方才是怎么对民妇说的吗?大人说,大人是官,我是民,大人若想抓我有千万个理由,介时是动用私刑,还是对民妇验明正身……” 穆云川脸一红,解释道:“呃,那不过是诱供之词,邬娘子怎的还当真了?” “那,大人见我杀了人,要抓我吗?” 穆云川眉头微动,对她,他有私心,他不想抓她。通过这次与她的对谈,他更不想抓,明知她是封天会的人,他也不想抓。 是啊,官字两个口,想抓就抓,不想抓就不抓。 他忽然间沉默了…… 楼下的动静吵醒了左宗宝,他睁眼见邬玺玥不在房里便出来寻找,当看到她正与穆云川面对面而坐,中间还摆着饭菜,当时醋坛子又打翻了,三步并两步地冲下楼。 “娘子,他是不是又来烦你了?” 邬玺玥道:“没有,大人刚下楼,打个招呼罢了。” “我点了些吃的,正等你一起吃呢。” 左宗宝感觉今天的娘子对他格外温柔,心情大好,得意的看着穆云川坐下,“我家娘子,专门给我点了饭菜,专门等我下楼一起吃。穆千户,你是不是银子没带够,要不要一起?” 穆云川剜了他一眼,起身要走,转身时想到一件事,又折了回来,“左二爷,这都日上三竿了你才起,为何啊?” 左宗宝不屑的翻白眼,“你管我为何呢?我和我家娘子房里的事,还要你管啊?” 穆云川扯唇,“你家娘子?不对吧,我可亲眼看见,你招了个小官儿与你共度良宵的。” 说完,他留下一抹冷嘲快步出了酒楼,朝知州衙门去了。 左宗宝愣了瞬,赶紧回头看邬玺玥,见她满眼狐疑的看着自己,脸当时就红了。“娘子,这,这,这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给你解释。” 邬玺玥拢起双眼,小官儿? 他有龙阳之好? 那我还如何能把梅儿交托给你? “到底怎么回事?” 左宗宝没办法,犹豫片刻后,“娘子,一会儿回房,我给你看个东西,你可不要生气。” 邬玺玥勉强点了下头。 二人吃过饭后回客房,左宗宝拉着邬玺玥让她坐在床上,还将隔间的门帘放下,尽量让整个房间看着光线暗淡,还在房里点了熏香。随后跟邬玺玥神秘兮兮的道:“娘子稍等。” 说完,他出去了。 邬玺玥拢眼神环顾整个房间,觉得有些诡异,尽管她对左宗宝没什么怀疑,但仍是警惕地闻了闻从那香炉里飘出的阵阵烟雾。 除了淡淡的桂花香气,没有别的可疑味道。 他在搞什么? 片刻后,伴随屋外欢快悦耳的曲声,门响了,紧跟着里间的门帘打开,左宗宝出现了。 邬玺玥一瞧他这打扮,瞬间有种窒息感。 呃…… 只看他下身穿着条白色金花轻纱褶裙,上身单穿了件阔口白纱衣。这纱衣薄如蝉翼,穿了跟没穿一样,内里的肌肉曲线看得一清二楚。就是这样一件衣裳,他也不好好穿着,不系扣也不系腰带,就那么随意敞开着,衣摆胡乱掖进裤腰里,整个显得松散随意,且透着一股子放浪。 若是旁人这么打扮邬玺玥定给他一脚踢出去,但这行头在左宗宝身上,却半点儿不让人厌恶,反而赏心悦目。 他挑帘入内,伴着乐曲飘然到她面前,微挑红唇,带出几分羞涩,将手中一条黑丝带蒙上了眼睛,系于脑后,接着便在她面前舞动起来。 曲声欢愉,他笑靥如花,举手投足间都是魅惑。邬玺玥看着这一幕,知道他是专门跟那小官儿学了这些,在极力的讨好自己,嘴角不觉上扬。 透过丝带,左宗宝朦胧中看到她的笑,知道她喜欢,扭得更加卖力,笑容也更加自然。 一曲终了,周围安静下来。他缓缓向前挪近一步,哑声道:“娘子,别人有的,我也有。” “不信,你摸摸。” 他说时又向前挪近些,弯腰试探着握了她的手,见她没有抗拒,便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贴着肌肤,缓缓向下移动。 “喜欢吗?”他颤抖着声音问,语气里是强烈的期待。 当掌中清晰的感受到他肌肤的温度时,邬玺玥不觉耳热。 他没有吹嘘,文弱的外表下,他里边儿还是有点儿料的。肌肉摸上去光滑紧实,富有弹性,让人不禁想捏两把。 她体验着从未有过的触感,尽力抑制不断起伏的胸口。 第6章 左宗宝却没那么能控制,当将邬玺玥的手抚上自己胸口的一刹,便不停喘着粗气,喉头翻滚,眼神随着那只手向下的探索而逐渐迷离。 当她指尖划过那颗红痣时,他已感觉浑身无力,登时屈了单腿跪在床前踏凳上。 烟雾朦胧之间,他攥着她的手,狠狠吞咽,声音颤抖的几乎不成句,“你,你喜欢吗?” 邬玺玥抑制住自己的喘息,却无法抑制唇角上扬,“喜欢”二字无需言表。 左宗宝向前又挪了挪,眼圈儿带着些湿润,“我,我知道,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甚至……连你遇到危险,也不能保护,反而连累你为我受伤。但是,我可以尽我所能,让你与我一起的时候,日日都欢喜。这样……,你能答应,不离开我吗?” 第12章 看着他眼睛里近乎哀求的神态,邬玺玥心里一丝不忍,这是她做杀手后,鲜少再有的怜悯之心。 左宗宝等不到她的回应,便在狠狠吞咽后,喘着粗气试探靠近。 二人间距离越来越近,左宗宝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邬玺玥心中一片混乱,眼睫不由得扇动。就在他的唇将要吻上时,她忽然抵住他的胸口,将他推开。 不行,他是梅儿的。 左宗宝蹙了蹙眉,委屈的看着她,他明明在她眼里看到她也是动了情的,可为什么又要推开他? 他想再次靠近时,邬玺玥在他胸口用力推了一把,他一个没稳住摔坐在地。 他诧异的看着邬玺玥,眼圈儿不禁红了,带着哭腔的问,“为什么?” 邬玺玥有些心疼,却什么也不能说。 终是等不来答案,左宗宝在眼泪快掉出来之前,趴起来跑出了房间。 邬玺玥看着自己的右手,他身体的余温仍在,回忆刚才的情景,不觉又是深深换了口气。 的确是秀色可餐。 郭掌柜抱着琵琶与顺子在窗下等消息,这时看见左宗宝哭着从房里跑出来,二人不觉面面相觑。 “不会又让二奶奶揍了吧?”顺子担忧自语。 郭掌柜道:“我就说嘛,正经人家谁看这个呀。哟,我得躲起来,别回头怪到我头上。” 他说完自己抱着琵琶回房了。 顺子担心主子,忙跟着左宗宝跑去自己住的那客房。 一进屋就见左宗宝趴在桌上,头埋在手臂中间,后背一抽一抽的。 “二爷,是二奶奶不喜欢您这样吗?” 左宗宝好像没听见,仍趴在胳膊上抽泣。 顺子狠狠给了自己一嘴巴,“都是小的出的馊主意,小的这就去找二奶奶,就说这主意是我出的,让她要揍就揍小的……” “你回来!” 顺子正要走,被左宗宝喊住。他抹了两把眼泪,颓丧道:“她没有不喜欢。” “那就是喜欢啦?既然喜欢,二爷为什么哭啊?” “我就是不知道啊,她明明是动了情的,可为什么还是要把我推开?”左宗宝委屈道。 顺子琢磨了一会儿,“二爷,您是不是有点太急了?” 左宗宝回忆,“我急了吗?” “心急吃不上热豆腐,您得慢慢来,猴急猴急的再把二奶奶吓着。” 左宗宝鼓着腮帮子,委屈道:“要是没有那个狗熊,我也不急。” “狗熊?”顺子怔了怔,想起来了,“您说穆千户啊。” “就是啊,那家伙成天死缠烂打,今天早上他还缠着二奶奶,跟她说我坏话呢。背后说人,真是卑鄙小人!” 不能吧? 顺子感觉有点不大可信。 堂堂一个千户,一大早,给人家夫妻挑拨离间? “那既然这样,要不,咱们就尽快返程,回了家,他再想见二奶奶就没那么容易了。” 左宗宝想了想,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午饭时,邬玺玥从房里出来,正与左宗宝在门前相遇,二人都略显得尴尬。 左宗宝讪讪的,“娘子。” 邬玺玥心里有愧疚,毕竟相比对方的真诚,自己却隐瞒了太多事。 她语气软了些,道:“我正要去找你呢。” 见她这般温和,左宗宝顿时忘了前日的委屈,高兴道:“娘子找我有事?” “你不是想去祈寿山吗?明日一早就去吧。之后,还有几家庄子要巡视,若是再推迟,恐怕就来不及回去过岁旦了。” “我也正想说这事儿呢,还是娘子想得周到。” “那吃了饭,娘子若有精神,我们一起去庆州城转转,顺便也走访一下这里的几家店面。” *** 穆云川盛怒闯入知州衙门,一个五十几岁,身形肥硕的中年男人匆忙出来迎接。 “上差远道而来,下官未曾远接还请上差恕罪。”他就是此地知州赵琰。 “你这个知州当得还真是厉害呀,强抢民女,当街杀人还不算,竟为掩盖事实还杀人灭口?” 穆云川做为北镇抚司千户,这些年来一直负责追查封天会的线索,此趟南下也是为了查封天会。但是,因为邬玺玥几句话,他无法坐视那女子当街被打死的事。便在结束了与她谈话后,直接去查那女子身份,想顺手就定了这知州的罪名。然而,他去查了,竟发现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那女子的父母兄弟竟被活活烧死在城郊家中。当他看到那一片废墟时,他才更加明白,邬玺玥为什么当时阻拦他救那女子,如若恶霸不除,即便是暂时救下那女子,面临她的很可能是更残忍的凌虐。 这件事令穆云川震怒,当即闯入衙门质问赵琰。 赵琰眼神闪躲,躬身道:“上差,若说下官疏于管教手下,是下官之过,可若说下官强抢民女,杀人灭口,这,这下官是万万不敢认的。” “你敢说城郊的火不是你让人放的?” “上差,您若有证据,那这便抓了下官,下官绝无怨言,但您若只是猜测,下官这……,实在委屈呀。” 赵琰语气谦卑,姿态恭顺,可眼神里却隐隐透露着不屑,似乎对穆云川的质问和怀疑毫不在意。 穆云川微拢眼神,“看来,赵知州手眼通天,已是部署好了?” “上差,清者自清,下官何需部署。” “只要做过就不可能没有线索。我奉命南下查案,既然查到你这儿了,就自有你认罪的时候!”说罢,穆云川转身出来,释放烟号给手下,决定暂留庆州查案。 送走穆云川,赵琰沉了脸,与手下心腹道:“这个穆云川,怎么好好跑庆州来了?” 手下道:“听说是去梅陵查封天会的事,顺道来此,正遇见他们当街打人的事。” “几个蠢材,死了活该!这事儿有明目张胆干的吗?人跑了,要打要骂那也是抓回去再说,怎么能当街上就……”赵琰皱着眉头,沉思片刻,“你速找人去梅陵跟上头说一声,这几日有人盯着,没法给他送人了。” “那之前抓回来那些人怎么办?穆云川今日很可能已经查到了线索。” 赵琰屈目,阴森道:“那些人不能留,杀了吧。” “是。” “还有,你盯紧点儿,必要的时候给京城那边报个信。” …… *** 次日一早,邬玺玥和左宗宝到祈寿山上游玩,山上比山下冷,这几日树上,石头上,屋顶上都积了些雪,远远望去银装素裹,风景更胜春夏。前来游山赏雪的虽不及春夏人多,但也有不少。尤其在祈寿庙这里,前来祈福的男男女女特别的多。 左宗宝拉着邬玺玥跑进庙里,一起跪在神前祷告。 邬玺玥是不信这些的,不过,看他双手合十,闭着双眼十分虔诚的样子,不禁也抬头看向供桌后的神像。 你若真的有灵,就请保佑未来梅儿能在左家安稳度过一生吧。 左宗宝这时也在心里默默祈祷:信徒左宗宝诚心祈求,让我与娘子举案齐眉,白头到老。还有让那个狗熊别再缠着我家娘子。哈,还有,最好能保佑我与娘子尽快……圆房…… 第13章 邬玺玥看他求个神也如此猥琐,不禁猜测他究竟求了什么。 “哎,完了没有?” “完了完了。”左宗宝从垫子上趴起来,接了庙祝送来的结愿红绳,跟着邬玺玥走出大殿。“娘子,你求的什么?” “说了不就不灵了?”邬玺玥随口说了句,二人来到殿门前的百年老槐树下。 这棵老槐树上挂着许多结愿红绳,密密麻麻地挂在落了雪的树枝上,这老槐俨然成了一棵红柳,在这白色的山头上,格外耀眼。 “娘子,据说许过愿后,只要将这红绳抛到树枝上,愿望便能实现,红绳挂得越高越灵验。你要不要试试?” 邬玺玥看看手里的红绳,心想这有何难。她随手将红绳向上一抛,原以为会轻松挂枝,却见那红绳轻飘飘地又落在了雪地上。 左宗宝赶忙拾起,安慰道:“山上风大,这绳子轻飘飘的不容易挂树上,娘子再试一次吧。” 邬玺玥接过红绳,这次用了些力道向上抛,结果却仍没挂上。 想自己落叶飞花都能当暗器使,竟能被这小小红绳给难住?她倒也不是信了这传说,但还是赌气连试几次,却均未将红绳挂上树。 左宗宝看看自己手上的红绳,“这么难吗?” 他使出凭生用过最大的力气,将红绳向上一抛,不想那红绳竟轻而易举的就搭在了树枝上,位置看着还不低。 他高兴了,“哈!我挂上啦!娘子,我挂上啦。” 见他这般轻松,邬玺玥紧锁眉头,心里隐隐不安。 难道是我的愿望不能成真? 左宗宝看她面有不悦,犹豫着凑过来问,“娘子,你许的什么愿啊?怎么这么难实现呢?” 邬玺玥剜了他一眼,“事在人为,何需求神拜佛!” 说罢,她脚下一点,腾空跃起,半空中又几个翻飞上了树顶,然后将那红绳挂在最高的树枝上,随后又跳回地面。 附近之人见状纷纷赞叹,“好功夫!” 邬玺玥正仰头自得地看着自己的红绳,却忽然一阵风吹来,将那红绳又吹了下来。再看到地上飘落的红绳,她心里开始隐隐不安。 这…… 难道梅儿将来不会留在左家,亦或是他不会善待她? 邬玺玥不觉看向左宗宝,眼睛里带了些许怒色。 左宗宝与她对视之间,惊得浑身一哆嗦。“娘子,你要不给它打个结,绑到树上算了。” 一庙祝看了全程,走上前来,单手作揖,“施主,一切皆有定数,不可强求啊。” 说完,他慢悠悠的走了。 左宗宝狐疑道:“娘子,你究竟许的什么愿啊?” 邬玺玥心情不悦,瞪他一眼,生气走了。 “哎,这是风吹的,又不是我吹的,你瞪我干什么呀?”左宗宝随后追了出去。 邬玺玥出门站在一棵树下,看着手里的红绳,心事重重。左宗宝跟过去,“娘子,你许的愿肯定与我的不一样,我方才许愿,是求神保佑我们能白头到老。你该不会许的正与我这个相反的吧?那神灵自然不会答应你。” 和我白头到老?呵,无稽之谈。 见她仍闷闷不乐,左宗宝道:“其实这种事,你也别太当真了。我们上来是来玩儿的,你别不开心呀。要不我去爬树上,给你把这红绳系上去。” “不过,你这许的愿里要是有别的男人,尤其是,是那个狗熊,那我可不去。你就是打我,我也不去。” 狗熊?邬玺玥被他说笑了。随手攀上一树枝轻轻一按,树枝上的积雪瞬间扣下,盖了左宗宝一头。 看他一脸狼狈,邬玺玥忍不住道:“我看你才像个狗熊。” 虽被扣了满身的雪,左宗宝却见她笑了,心情喜悦,也抓了把石头上的雪撒向她。 邬玺玥动作快,只往旁边一闪便轻松闪开,又抓了雪抛回去。两个人就在山上追逐撒雪,嬉闹说笑。 玩闹了一阵,两人遇到一座亭子,亭子里有几个人不知在做什么。二人好奇过去看才知道是有人摆摊算卦。 邬玺玥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但左宗宝玩儿心重,就爱凑热闹,听说有人算卦立刻拉了邬玺玥跑入亭子。 此时,亭子当中的石桌旁坐着个道士打扮的人,五十多岁,花发长须,看着还真有种仙风道骨的意思。 当邬玺玥和左宗宝出现在亭子时,道士微拢的眼神忽然间亮了。“呀,二位天生贵相,乃命中注定大富大贵之相。” 邬玺玥自是不信这些神棍的吹捧之词,本不欲搭理,可左宗宝来了精神,当即挨着那道士坐下,“是吗?那你说说,我们怎么个大富大贵?” 那道士仔细端详左宗宝一番,“可否借公子左手一观?” 左宗宝伸出左手让他看,邬玺玥虽不信这些,却也想看看这老道打算说些什么,就跟了过云。 道士兀自观摩一番左宗宝的手相后,捏着胡子不住点头,“公子有封侯拜相之命,且是一生安逸,福禄双全的难得好命。” 只一句“封侯拜相”,就引得邬玺玥心中讥嘲:果然就是个神棍。这呆子不学无术,怕是字都认不全,还封侯拜相?呵,可笑。 左宗宝却更加激动,双臂撑在桌上向前倾身,“那我未来儿女有几个?” 道士再看他面相和手相,眼眉间不似方才那般喜悦,略带了些疑惑道:“公子这子女缘份可不好说啊。” 左宗宝就担心这个,偌大的家业无人继承,最重要的是祖母肯定会着急。“怎么不好说呢?” “公子未来膝下有子亦无子,有女亦无女。”道士摇头晃脑,给人一种故弄玄虚的造作感。 左宗宝听糊涂了,“这是什么意思?” 道士摇头浅笑,“此乃天机,不可泄露。” 邬玺玥起身对左宗宝道:“不过是故弄玄虚,骗人罢了。咱们走吧。” 道士闻言抬头在她脸上端详片刻,叹道:“老道以为是有凤来仪,原来不是。” “娘子,别急嘛,我再问两句。”左宗宝安抚了邬玺玥又看向道士,“道长,你说话越来越深奥了,能不能说些让人听得懂的?” 道士笑道:“公子放心,你与你家娘子乃天造地设的一对,未来定能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左宗宝最爱听的就是这句,当即大喜赏了老道一锭银子,然后欢天喜地拉着邬玺玥下山了。 路上,邬玺玥斜眼瞥他,“那老道就是骗钱的,你还真信。” 左宗宝不以为然,“咱们出来就是为了寻开心,他说好话哄咱们高兴,这就足够啦。何必较真儿呢。倘若他真说了什么不好的,那还不扫兴吗?所以做人就要难得糊涂。” 闻言,邬玺玥失笑,竟不想这呆子还有这种觉悟。 在山上玩闹了一日,二人到晚上才回客栈。 经过这一日的相处,邬玺玥隐隐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对这个草包却真诚的家伙有了别样的情感,正是这本不该有的情愫更令她辗转难眠。 她转身看向贵妃榻上的左宗宝,正与他目光对上。 见她也没睡,左宗宝跳起来几步跑上来,跪坐在她身边,“娘子,你也睡不着吧?” 第14章 (未完待续) 第7章 邬玺玥没起身,只以手撑头支起些身体,“嗯,我有些话想问你。” “娘子要问我什么?”左宗宝手肘撑在床上,眼睛里全是期待。 沉默片刻,邬玺玥道:“若是有一日,我忽然像换了一个人,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待我吗?” “换了一个人?”左宗宝被问的一头雾水,“娘子,我只喜欢你,换一个人,我可不一定喜欢。” 邬玺玥急道:“我的意思是,我的样貌不变,就是脾气性子变了。” “变成什么样儿啊?”左宗宝一脸认真。 “变得温柔了,性子好了,也不打你,也不骂你。” 左宗宝认真的想了想,“娘子,只要你心里没有别的男人,你对我怎么样我都不介意,你不必为了我改。” “我是说,若有一日,我真的变了,连武功都废了,你会怎么样?” 左宗宝被她问得稀里糊涂,看着她发愣。他这个反应让邬玺玥很不安,她叹了口气,“算了算了,睡吧。” 说完,她翻了身,把脸扭到了里边儿。 “哎,你别生气嘛。”左宗宝急了,为了看着她说话,他也顾不得会不会被揍,就半截身子压在她腿上往里探看,“我就是没太明白你问这些是什么意思,并不是不喜欢。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你行了吧。” 邬玺玥剜了他一眼,腿一屈,膝盖在他胸口上撞了一下。 “哎呦。”左宗宝被撞开,揉了揉胸口,感觉不疼便又压了上去,“打也打了,你不气了吧。” 邬玺玥懒得理他,头枕着手臂,也不看他,好似自语道:“我不生气,我只是忽然间有了放不下的东西。” “什么东西?” 邬玺玥沉默片刻,淡淡的吐出一句,“另一个我。” 左宗宝:??? “娘子,你今天就与平时不同,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好像在托孤……,呸!”左宗宝抽了自己一嘴巴,“我说什么呢?” “反正,我跟你保证,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只要你还是你,我都会像现在一样待你。” …… 两个人在这房里说话,却不知道,此刻隔着一道墙,穆云川躺在床上,透过富有穿透力的床板,切实听见了隔壁的声音,眉头不禁锁起。 她的确是在托孤…… 可托的是谁?另一个她? 长相相同,武功尽失,温柔,且性子好…… 他脑海里登时浮现出之前冯旗拿给他的那张邬氏画像,难道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若是这样,那个人定是真正的邬玺梅,那么她又是谁,她们是何关系?最重要的是,真正的邬玺梅,现在何处呢? ***** 接连下了两日的大雪,这日雪停,天气格外晴朗,正午的阳光照进中军帐,正投射在罗域沉睡的脸上。渐渐的,他醒了。 他坐起身,感觉身体有些发沉,头也昏昏沉沉的。他低头看了眼,胸前缠着纱布,并不见血渍。 “来人!”他唤了一声,但无人进帐。 中军帐外通常有守兵,这时候怎么没人? 这不正常。 他穿上里衣出帐,刚挑开帐帘,就见邬玺梅迎面而来。阳光下,她虽穿着家丁的粗布衣裳,可一张俏脸,粉润如玉,吹弹可破。在看见他时,一双黑亮的眸子弯着好似月牙儿。 她怎么来了? 罗域回避了这些日子,以自我摧残的方式来迫使自己不去想她,但在见到她的这一刹,他好不容易沉寂下来的心又一次悸动,牵扯着他的伤口一阵阵的疼。 邬玺梅走上前,托起手中的饭菜,“大人,小的给您送饭来了。” 说罢,她不等罗域开口,就托着盘子从他身边掠过,走入营帐。罗域目光随行,看着她的后背心脏跳得厉害,胸口憋胀越发疼痛。 他放下帐帘,强作镇定的跟着她回到帐中,跟在她身后,“你怎么来了?” 邬玺梅背对着他道:“小的想大人了。” 闻言,罗域抑制了许久的情绪无法再控制,他几步上前,猛的从后环住她的身体,低头埋入她的颈窝,在她肩颈上种下吻痕。 “大人,别这样……” 邬玺梅在他臂弯中挣扎,罗域却将手臂环的更紧,贴近她的耳朵低语,“不是想我了吗?” 邬玺梅身体忽然间软了下来,不再挣扎。 罗域抬手勾起她的下巴向上掰,在四目相对时,他眼神越发炙热,“想我什么了?” 二人之间暧昧的气息逐渐浓重,在即将控制不住时,邬玺梅的眼神忽然间变了,变得冰冷,她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他曾送她的那把匕首。寒光闪过他双目,她冷然道:“想你去死!” 话音刚落,那匕首已深深扎进他的心脏。 “呃!”伤口一阵剧烈的疼痛,罗域大汗淋漓,从噩梦中惊起。 他捂着伤处大口的喘息,此时,一丝冰凉顺着眼角滑落,直滴在他手背上。 自他有记忆以来,他已经很少见到自己的眼泪了,若非痛到极致,怎么可能落泪。 自从几位兄长战死沙场后,罗域小小年纪就背负了无数人的厚望。百姓仰仗他得以安居乐业,朝廷倚靠他抵御外敌,罗家军上下更是将命都托付给他,私下里奉他为君王,就连父亲对待他也好像是为兄长报仇的工具,除了严厉少有别的。 他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习惯了受人尊敬,被人依靠,人生轨迹按部就班,朝着所有人所希望的那样,向前发展。对此他习以为常,觉得这就是天命所归,就是宿命。直到邬玺梅的出现,他才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个人,普普通通的,有七情六欲的人,也有私心,有欲望。 他渐渐平复了伤痛,抹去手背上的眼泪。 回忆梦里最后的一幕,即便她的刀已经扎进自己的胸膛,他顷刻间的感触不是想防御,不是想杀了她,竟然是觉得能死在她手里,或许是对他的一种解脱。 这一刻,他明白了,他早已离不开她。无论她是什么身份,无论她是不是来要自己的命,他都离不开她。 既然离不开,那也无需再逃避,自己的人生已无其他选择,何不在有生之年也自私一回,彻底将她拉进他的人生,是生是死,皆在一起…… “哎呀,总兵醒啦?!” 帐帘打开,韩庭入内,看到苏醒过来的罗域大喜,激动的眼眶泛红。 随后军医跟入,二人来到榻前,给他检查伤口。 一番检查后,军医喜道:“如此严重的伤,换了旁人怕是三五月也难好转,总兵却只数日就已然好了大半。只要再卧床休养一段时日,即可痊愈。” 韩庭闻言着实松了口气,“这我可算是放心了。” 罗域自嘲道:“你们不是总说我是天命所归吗?既是天命所归,又怎么可能轻易死了呢?” 二人含笑点头。 “我这便将喜讯告之军中,好让大家伙儿都安心。”韩庭说着出去传话去了。 军医留下来给他换药包扎,“总兵这伤虽是明显好转,但仍需谨慎,这些日子尽量少下地多卧床,谨防伤口崩裂。” 第15章 罗域摸了摸新换好的纱布,朝帐外喊,“来人!” 门外小卒进来插手,“总兵。” “去备马来。” 小卒愣了瞬,不觉朝军医看去。 军医也傻眼了,合着我刚才话白说了? “总兵,不是才叮嘱了您要卧床休养吗?起来走动都要小心,更何况是骑马。” 罗域试着站起来走了几步,稍稍活动两下胳膊,感觉也没军医说的那么严重。 就这两下把军医可吓得不轻,“总兵,您可别乱动了,伤口若裂开,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因为那个梦,罗域的心早就不在这儿了,他胡乱寻了个借口道:“军营养伤不便,我想回府去。” 这是真的,军营住宿没那么多讲究,生活所需的东西在这里能简就简,首要的就是不暖和。罗域受伤大出血,最需要的就是保暖,在府里各种保暖物品备着,他就是光着不穿衣服都不怕伤风,这也正好减少他换衣时牵扯了伤口。住在府里,比起军营来,实在方便了太多。 军医想了想,“这倒也是,不过骑马是万万不可,总兵若要回城,不如改乘马车。” 马车,罗域活了二十几年印象中还真没几次乘车的。军营里更没这玩意儿。待命人将马车备好,时辰已经不早,暗淡的天空又飘起了雪。韩庭让他明日再回,他却一刻也不想耽误,拖着伤体迎着雪,连夜回去了。 回到府里已是深夜,他下了马车没让惊动任何人,就门房守夜的两个府兵扶着他回了内院。 打发走府兵后,他来到耳房门前,此时,耳房窗门紧闭,里边漆黑,他看不见里边的人,却站在门前许久,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想明白了真好。 这时,院中黑影闪过,影子落下,在新积的雪里踩出几个脚印。“大人,您回来啦。” 罗域离府前,把影子留在了邬玺梅身边,只因听说封天会有人对她不利,怕她出什么意外,结果却是自己受了刺客的攻击。 “她这几日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大人放心。” 罗域点点头,拖着伤体回自己房里去了。 影子从未见过如此虚弱的罗域,心中担忧,但身为影卫,他并无权干涉主子情感之事。直等那房门关上,他才叹了口气,跃入黑暗之中。 *** 次日天还没亮,邬玺梅推开房门,整个人显得心事重重。 这几日,她心里又担心罗域的伤情,想去军营看他,可在听了福伯的话之后,她又不知该拿什么身份面对他。自己这女儿身的秘密该不该在这时候告诉他? 邬玺梅除了小时候逃难的那一次经历后,人生就再没有过太多困苦,家里需要她操心的事也没有,可来了总兵府,她发现原来要保守秘密才是最累的。这几日,更是因为这些事,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她不知道该如何取舍,所以就夜夜辗转难眠,白天也没什么精神。 又是半梦半醒的熬过一夜,天还没亮她就醒了。 看着院子里新积的雪,她叹出口气。 我到底要不要去军营看望大人呢? 之前不知道大人对我有意,我还能坦然面对,可是现在…… 只是想想,她就不禁红了脸。 想来想去,她觉得还是应该尽快找罗域坦白了这件事,免得他继续受那谣传的非议。 嗯,就按先前想的那样,说我是被逼嫁,逃婚出来的。 不过,既然是坦白认错,总得有诚意吧? 她想了想,找来根竹竿。 这次去军营,就带上它,我这也算负荆请罪,想来大人知道我是女子,又是无奈下才骗他,一定会心软,不会打我的。 想好后,邬玺梅准备去马场骑马,但刚到院子口,她忽的止住了步子。 不行,万一大人要替我解除婚约,我该怎么办?我总不能让他去左家吧。 这说辞还需斟酌。 唉,好烦呀。 费尽心思想的理由,竟这么不堪深究。 她思绪再次陷入混乱。 这时,罗域披着件斗篷推门从房里出来,看见院门前的邬玺梅,心里对她是又爱又疑的复杂。 她在干什么? 他暗中观察了片刻,发现她手里拿着个竹竿,在雪地上不知写什么。 邬玺梅满脑子想着要编什么样的理由对罗域说,手里拿着个竹竿在雪地里随着心事胡乱写画。 罗域绕到她身后,探看她写下的东西,却只看到雪地上画的乱七八糟,横竖撇捺都有就是不成字,不过在这其中倒也偶然夹着两个简单的字:大人。 她究竟在想什么? 再看她时,她侧颜映衬在雪景中,格外好看,鼻尖儿和脸蛋都红扑扑的,衬的她脸色更加白皙。她眼帘微垂,却遮挡不住清澈的眼眸。就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杀手? 她自入府可有无数机会下手杀我,她却并未动手。若为刺探军情,可她偏偏还立过军功,为战事九死一生探过敌营,甚至书房里的文书皆在,她从未翻看过。那她身为杀手,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难道是美人计? 罗域心中泛起一丝涟漪,不敢想他埋在心底深处的话:那你已经成了。 伫立片刻,他朝她走过去,“你在做什么?” 邬玺梅正全身心的想理由,忽然听见他的声音,惊得一哆嗦,手里的竹竿也掉落在地上,正压在那“大人”二字上,雪字登时碎裂开来。 她回头时,罗域已经到了她身后。 “大人?!”邬玺梅愕然,“大人何时回府的?” 罗域没回应,只一步步靠近。 之前不知他对自己有特别的心思,邬玺梅尚能自持,如今已知他对自己有意,邬玺梅慌得腿软,心跳加速,更加不敢正视。 “大人……”她嗫嚅一声,脚下不觉后退,甚至想躲起来。 罗域俯身拾取掉落雪地里的竹竿,动作稍显迟缓。他看到地上两个已经碎裂的字,扯了扯唇,“你的大人已经碎了。” “哈?碎了?”邬玺梅不解,但在罗域的眼神示意下,她这才注意到地上的字。她咬了咬唇,羞涩道:“大人说笑了。大人钢筋铁骨,哪里那么容易碎呀?” 罗域微弯唇,朝她步步靠近。他的身躯高大健硕,犹如高山般,带着强烈的压迫感逼近,邬玺梅不敢正视,便转了身去。 罗域站在她身后,仿若梦境里的情形,几乎贴上了她的身子。 他稍稍俯身,哑声问,“地上的字,写的是我?” 邬玺梅点头,“嗯,小的有事想对大人说,却不知怎么开口,所以就在这里无意写下的。” “哦?是何事?” 罗域踱步到她身侧,想看着她的眼睛说话,但她却不敢面对,又把身子扭到一边。这情景看着别提多像情侣间打情骂俏的举动,引得罗域胸口不觉燥热。他看着她的背,想起梦里他亲吻她肩颈的一幕,心里犹如百爪挠心,冲动的想将她拥入怀里,不管她是何身份,也不去想她因何女扮男装,更不去管她会不会像梦里那样给他一刀。 他双臂环过她的身子,将竹竿塞进她手里,再以手掌包裹住她的手。她下意识地抽手,但没抽回,就胆怯的低下头,任由他在身后不断的靠近。 第16章 罗域贴近她耳畔道:“世上的大人千千万,你若心里想的是我,就该写……” 说话,他握着她的手在雪地上写下二字:远,疆。 当感受到他胸膛的温热,还有他在耳畔呵出的气息,邬玺梅肩头颤抖,浑身由内而外燥的厉害,胸口忍不住起伏。 罗域保持着写字时的姿势,轻声问,“这两个字认识吗?” “远……疆……”邬玺梅已然像失了神,并不知这字的含义,只下意识的念出口,心跳已达到了极限,耳尖更是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罗远疆。”罗域贴着她耳朵低吟自已的字,希望日后她能改口,不再唤他“大人”。 当意识到这字的意义,她从他半拥的怀里跳脱出来,深深埋下头,“大人,小的无意冒犯,还请大人恕罪。” (未完待续) 第8章 她的反应和梦里的情形不太一样,罗域有些失望,他收回心神,闭上眼睛,深吸口气,良久才吐出。之后挺起身道:“你不是有事对我说吗?说吧。” 邬玺梅脑子里一片混沌,方才还有些头绪,此刻却被罗域一番操作给挠得忘了个干净。 她红着脸想了半晌都没整理好该说的话,急得快哭了。 “大人,我,我忘了我要说什么了,你容我想想再说吧。” 说完,她从他臂膀下溜了。 罗域看着邬玺梅红着眼眶仓皇逃走的样子,哭笑不得。 明明是你打扰了我平静的生活,却为何好像是我在欺负你? 再看她手里那根竹竿被她拖着在雪地上划出长长的一条痕迹。他忽然好奇,她这一大早拿个棍子干什么? 邬玺梅被罗域突如其来的暧昧举动吓得不轻,甚至连他的伤势情况都忘了问。 她跑到半路忽然想起来,这才又拖着竹竿跑了回来。 罗域这时已经回了房,她将竹竿靠墙放下,来到房门口。在门口低头抠手,犹豫要怎么才能做到像以前那样坦然的面对他。 “进来吧。”正不知所措时,罗域的声音从里边传出。 被发现了。 邬玺梅只能硬着头皮推开房门。 罗域这时刚刚解下斗篷,迟缓的动作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有伤在身。 邬玺梅忙上前接了他手中的斗篷,“我来吧。” 罗域没有拒绝,看着她接过自己的斗篷,又低着头默默的到旁边叠整齐,那乖巧的模样让人心头发软。 罗域目光在她后背停留片刻后,自己走到床前坐下,拉开腰间的衣带。 邬玺梅放好斗篷,回头看时,就见罗域里衣敞开着,露出其内的缠绕的纱布。 看到旁边小桌上的纱布和药,邬玺梅上前,“小的替大人换药吧。” 罗域点头,垂下手臂,没有任何防备。 邬玺梅弯腰脱下他的里衣,动作小心翼翼,生怕触动到他的伤口。罗域就这么看着她,目光像粘在她脸上般。 邬玺梅有所察觉,便把头埋得更低,手上动作显得有些凌乱,在拆下纱布最后一层时,为了不使伤口上贴合的纱布坠落,她用手指轻轻按住。只是一个微小的动作,罗域不禁吞咽,但心里那层波澜很快就被疼痛遮盖。 待将最后的纱布取下,邬玺梅看这伤口的位置,眼眶不觉泛红,这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啊。 “伤在这儿,一定很疼吧?”她颤声问。 罗域见她眼眶泛红,心里竟有些难受,此时,他已分辨不出,她是真的心疼,还是在作戏。 “你方才不是有话对我说吗?想好怎么说了吗?”半晌后,他问。 邬玺梅动作稍滞,眼珠不觉乱转,满腹心事的样子,根本掩藏不住。她也知道自己藏不住事,便转身去取药,借此隐藏心虚。 罗域自嘲的勾了勾唇,不知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邬玺梅垂眼转身,手里攥着药瓶,目光停在他伤处,磕巴道:“还是等大人伤好了再说吧。” 罗域忽然拉住她手腕儿,猛的一扯,将她拉坐在床,她险些扑进他怀里。她手撑在他宽厚的肩膀上,那种紧实而带着温热的触感,在寒冷的冬日里莫名让人留恋。 邬玺梅脸一红,想离开,却被他按住手,她不禁抬头,发现罗域的眼神不再清白。 若换作平时,她定然挣扎逃开,但是现在,他身上有重伤,她唯恐伤到他,不敢乱动。她战战兢兢的望着他,“大人,小心伤口。” 罗域刚才有一瞬的冲动,想就此揭开她的伪装,让她彻底成为自己的人。但只是扯了她一把,他的伤口就有如撕裂般的剧痛。他知道眼下这个身体,也就只能想想罢了。 他不甘的松开手,隐忍道:“坐下上药。” 邬玺梅暗暗松了口气,心道:坐下就坐下,动手做什么,吓死我了。 她抿了抿唇,“大人有伤在身,有什么吩咐,说话就行了,小的会照做的。” 听她这么说,莫名又勾起他心里的欲念。 她打开药瓶,用专用的木勺将药涂在伤口上,然后叠了纱布覆盖上去,再以绷带层层缠绕。 看着她在自己身前忙碌,罗域抑制道:“无论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做吗?” “小的是大人的侍从,当然要听大人的吩咐了。” 说着,她已将纱布在他胸前缠好,最后在一侧打了结。 “那从今天开始,你就搬到我房里睡吧。”罗域盯着她的眼睛淡然说了句,好像这事儿平常的像吃饭喝水一样。 邬玺梅愣了瞬,随后朝旁边的坐榻看了眼,这才吐出口气,“大人是怕晚上起夜吧?那小的晚上就睡那儿……” “不,睡这儿。”不等她说完,罗域拍了拍自己的床。 邬玺梅登时满脸胀红,“为,为什么?” 罗域摸了摸伤处,“受伤了就怕冷,你来给我暖床。” “暖,暖床?”邬玺梅连脖子都红了,“大人,你要不找……,找福伯给你暖吧……” 罗域:…… 心虚的说了一句,邬玺梅偷偷抬起眼睛,在对上罗域的眼神时又忙的避开,低头道:“大人,小的是男人,还是该有所避讳的。不然,所有爱戴你的人,都会恨上我的。” 男人…… 罗域被气得想笑,真是个嘴硬的。 “上次你说过,会一直留在总兵府,那你可想过,要以何身份留下呢?像福伯那样吗?” 邬玺梅虽然是打心里喜欢罗域,但她从未想过要与他天长地久,她心里还盼着有一日能和姐姐浪迹天涯,过另一种生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留在总兵府,不过是为了暂代姐姐,帮她瞒过封天会而已。 这时乍听罗域这么问,她不由得脑补出一些奇怪的画面:待罗域七老八十的时候,自已大概也早变成了没牙的老太婆。还要每日起来,佝偻着身躯对镜裹胸,粘假喉结,堵耳洞,然后围着他转来转去的拍马屁?稍有个说错话的时候,又要挨训。还天天巴望着有新来的小厮接替自已? 这画面是有点吓人。 只看她发呆的表情,罗域就知道她不知心里又在寻思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第17章 观察她片刻,他又试探道:“还是说可以换一种身份?” 邬玺梅从想象中抽离,咬了咬唇,对罗域干笑,口不对心道:“小的手无缚鸡之力,当不了将军,也当不了护卫,这辈子八成也就只能做个侍从了。只要大人不嫌小的老了以后,笨手笨脚,小的也不介意服侍大人和未来夫人到老。” 本来前半句罗域听着还挺高兴,苍白的唇角一直弯着,但是听到后半句,脸色倏地就沉了。他咬了咬牙,眼里充满了怨恨,在盯着邬玺梅看了一会儿,干脆就自行躺下了,还捂着伤口,费劲儿的把身体扭到了里边。最后抛下一句,“你出去吧。” 邬玺梅站起,看着他的后背发愣,又生气了??? “大人?” 罗域不理她,就那么躺着。他硕大的身躯,即便是躺着也形似山脉,蜿蜒壮阔,可样子却又好像无端发脾气的孩子。其间反差,让邬玺梅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见他不理自己,她只好上前拉了被子给他盖上身,“那大人好好休……” 话没说完,罗域身体不动,只抬起手来拉住被子角一扯自行盖上了。 被子被无端夺走,邬玺梅双手僵在半空,片刻后,她直起身,从后看着罗域。算了,平日里忙忙碌碌,风风火火的人,忽然间因为受伤而行动受限,只能卧床休息,心情就会变得不好吧。 “大人休息,小的就在外候着,大人有事就叫我。” 邬玺梅垫脚退出了房门。 这一日,罗域有事就只叫福伯进去,邬玺梅只得退居二线,做点别的事情。 到了晚上,她也没敢进去他房里,仍是在耳房过夜的。罗域却待到半夜不见她来,心里更气了。 果然是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 巡抚府里,黄熙,武怀安和其他几个北江镇官员齐聚议事。 自他们安排了人去暗杀罗域后,一直紧张的等消息,但是这消息迟迟不来,连刺客的消息都没了。不过后来他们听说,罗域从军营回城了,回城的时候是坐着马车,还在半夜里悄悄回来的。这些细节引起了黄熙等人的怀疑,怀疑罗域很可能是受了重伤。 这当大将的身受重伤,还怎么守城,怎么打仗,这就是让他交出兵权最好的时机。若他执意不交,那现在由平宁府出兵,打他也是绝佳的机会。可是,他到底是真受伤,还是假受伤? 官员中有人道:“罗域重伤机不可失,失之恐再无机会。黄大人应该速将此事告知平宁府路总兵,让他速发兵北江镇,擒拿罗域。” 这话刚出口,武怀安道:“可是,他若只是重伤未死,为何不对我等下手?” 众官员点头。 一官员道:“有可能刺客逃了,亦或是,刺客当场被杀。他无凭无据,就算知道是谁要杀他,他又岂敢在重伤时,随意对当朝官员动手?” “这么看来,罗域十之八九,是受了伤的。” “是啊。” “我看也是。” 武怀安道:“可万一不是呢?他没受伤。一旦动起手来,被他反咬一口,再把平宁府夺了,那我们也跟着完了。” 众人这时看向黄熙。 黄熙捏须想了一会儿,目露精芒,“本官有一办法,可探其到底有没有受伤。” *** 这天清早,军医匆匆赶入总兵府,由福伯领着进入内院,直入罗域房内。邬玺梅听见声音从房里出来,就听见罗域与军医说话的声音。 “我今日要外出赴宴,但受伤之事万万不能泄露出去。你可有办法让我暂时行动不受这伤的限制?” 军医再次检查过罗域的伤情后,为难摇头,“总兵这伤看着虽已结痂,但它毕竟伤在凶险之处,不可大意。”顿了顿,他看罗域态度坚决,又道:“若是这宴会非去不可,那也只能是将伤口暂时绷紧,就算大人动作稍大些,也不至于使伤口崩裂。不过,这疼嘛,大人就只能忍着啦。” 罗域抚住伤口沉思片刻,“好,那就有劳,给我把这伤口绑紧吧。” 邬玺梅越听越担心,走到门前,又没敢进去。这两天,罗域对她很冷淡,像是之前的气还没消。若是以前,她肯定会想尽办法去讨好,去哄他高兴,但是从知道他喜欢自己之后,她好像再也没办法以从前的心态对待他了。所以,这两日,她没敢靠近,就等着他自己气消了。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福伯陪军医出来,经过她时,福伯道:“大人叫你进去。” “哦。” 邬玺梅应了声,忐忑的走了进去。她见罗域正坐在床上系里衣的腰带,忙上前主动帮忙,“我来吧大人。” 她默默的从罗域手里拿起衣带给他系上。 罗域没说话,就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直待她系好衣带,他缓缓起身走到衣柜前,试探着活动胳膊,并从柜子里取出外衣。“你今日陪我出去一趟。” 邬玺梅从他手中接了衣裳,伺候他穿衣,“是去赴宴吗?” “嗯。你听见了。”罗域语气平淡。 邬玺梅系着他的扣子,不安道:“大人伤还没好,为何不拒绝呢?” 罗域垂眼看着她,“若我没有重伤,倒是可以不去,反而现在我若不去,他们必会有下一步行动。这次的宴,目的也正是要看我到底伤势如何。所以我不仅要去,还要彻底让他们相信我没有重伤。” 邬玺梅想了想,“那我随大人去,能帮大人做些什么吗?” 罗域看着她,嘴角抿出一道意味深长的弧度,他勾起她的下巴,“你什么都不用做,去看热闹就行了。” *** 午时后,巡抚黄熙于家中设宴,邀请罗域作客。 罗域整装后,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是病态,然后带上邬玺梅乘马车来到巡抚府。下车后,他被众官员簇拥入内,直至府内宴客楼上。 正对戏台的高座上,黄熙与罗域同桌而坐,其余宾客皆依次落座。之后,有下人上菜,上酒。 邬玺梅适时上前,拿起碗碟试菜试酒。 待菜肴摆下,黄熙主动举怀,“今日设宴就是为了恭贺罗镇台击退鳌军,又立不世之功,诸位,我们敬镇台一杯。” 罗域端起酒杯,与众官员一饮而尽,动作似平日里一样,大开大合,毫无病弱之态。 黄熙与众官员见状不觉相互递眼色。 黄熙道:“听闻镇台前不久受了伤,可有此事?” 罗域一笑,“黄大人看我可像受伤的?” 黄熙借机盯着他仔细端详,见他多少有些倦怠,心中生疑,“镇台今日看着的确气色不佳。” 邬玺梅在身后站着,心里突突乱跳。 若真被他们看出来,他们不会在这儿对大人动手吧? 罗域轻笑几声,将杯中酒一饮而下,“黄大人好眼力,这几日为护城营重建一事,确实颇为伤神。” 众官员一个个暗中窥探,盯着罗域的面色一顿揣摩。看着面色确实是有病态,但看他举手投足又不似有伤在身。 罗域回头扫向众官员,官员们忙心虚低头,不敢直视。 罗域扯唇笑了,回头问黄熙,“诶?黄大人今日不是请罗某前来看戏的吗?这……诸位大人都看着本官作甚?” 第18章 黄熙讪笑道:“镇台平日里神采飞扬,今日看着略有不同,这是,诸位大人们关心镇台罢了。” “是啊是啊。”众官附和道。 罗域也不说话,就端着酒杯饮酒,面色微沉。其实受了外伤的人是不宜饮酒的,邬玺梅在后边儿看着他一杯接一杯的喝,心里惴惴不安。 黄熙盯着他喝了几杯下去,笑道:“戏班子正在后边儿准备。” 说着,他吩咐下人,“去后边儿看看,他们好了没有?” “是。”下人去了。 前边,酒过三巡,客套话说的差不多了,黄熙抬手在身侧击掌,戏台上立时起了乐,很快,角儿们登台开唱。众官员摇头晃脑,皆带了些醉意的说笑看戏。 “罗镇台难得来赴宴,我特意请了城中名角儿来唱戏。” 黄熙设宴,一来想看罗域是否身受伤,二来也试图借此劝说罗域交出兵权。为此,他特设戏台,唱的正是“杯酒释兵权”。 由打戏开唱,他就不时拿眼睛扫旁边的罗域,见他面色平淡,不喜不怒,便有意试探,“罗镇台,这戏唱得如何?” 罗域把酒,淡然道:“扮相好,唱得也好,不愧是名角儿。” 邬玺梅在他身后隐隐不安,她方才试酒,抿了一点儿,此刻微醺时都能看得出来,这台上的戏不就是唱给他听的吗?怎么大人好像浑然不知一般。 黄熙淡淡扯了扯唇,“我问的是,这戏的内容如何?” 罗域酒杯将到口边时闻言,目光忽转看向黄熙。 (未完待续) 第9章 当与罗域目光对上,黄熙心中就是一紧,生生将后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远处的武怀安并未看到他的眼神,不知死活的来了一句,“镇台可饮得此酒?” 说着,他更是端了杯,带着几分醉意来到罗域面前,“下官敬镇台一杯。” 众人此刻皆朝这边注目,看罗域是否会接下这杯酒。 罗域握着手中这半杯酒缓缓摇晃,微屈了双目环顾四下,嘴角轻扯,随后唤了声,“邬喜。” 邬玺梅头还晕着,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罗域回头看她,她才回过神来,上前一步,“大人。” 罗域将手中酒杯举到邬玺梅面前,“这酒赐你了。” 闻言,武怀安当时脸就黑了。我好歹是堂堂知府,四品大元,朝廷命官,我敬酒,你不喝也就罢了,让下人喝?就算你位高权重,门下鸡犬升天,门人个个精贵,可那也是私下里的事,有当众这么下人面子的吗?这已经不是面子的事,根本就是当众侮辱。这种情形,说小了,是瞧不起武怀安,但在这种场合下,他却不仅仅是侮辱这一人,更有蔑视朝廷之嫌。 邬玺梅接下酒杯,看了眼里边的酒,虽说只有半杯,但这个量她一旦喝了,必醉。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邬玺梅没遇过这种场合,也不知该怎么做,唯一能做的,就是听罗域的安排。 醉就醉吧。 她举杯一饮而尽。 她喝完了,武怀安这个难受,他立在原地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罗域微抬眼,口吻中带着强势,“武大人,喝啊。” 武怀安不敢不从,虽心中不甘,仍哆嗦着饮下了这怀。 “武大人。” 喝完武怀安要坐回去,罗域却叫住他,起身拎起酒壶绕过桌子到他面前,一把攥住他手腕儿,又给他杯中倒满。 “我记得,之前武大人不是要在今日自罚三怀吗?这罚酒也该喝了。” 武怀安知道拗不过,只得忍气,又喝下一杯。 “好酒量!”罗域朗声夸赞一句,将他手中杯夺下,随手往地上一掷,“不如接下来换上大杯,岂不更有诚意?” “拿大杯来!”不容再议,他便高呼一声。 有下人拿了大杯进来,没先给他,而是到黄熙面前请示。黄熙怕罗域在这闹起来,便也只能点头。 大杯送上,武怀安一看那酒杯,当时心就凉了一半,这碗大的酒杯,别说两杯,就是一杯也得醉死在这儿。 “镇,镇,镇台,下官已不胜酒力,不如就,就小杯吧。” 罗域不管他,满斟了一杯送到他口边,屈目俯视,容不得他说半个“不”字。 武怀安知道拗不过,只得接过强忍胃里的灼烧把这杯给喝了,可喝完他就瘫了,当地坐下,胸口一阵阵犯恶心。 罗域不管他,又倒了一杯俯身送上。 众官员见状噤若寒蝉,连气都不敢喘。心道:这哪里是受了伤的人,这分明就是头蛮牛啊。喝醉了又在这儿撒疯。 黄熙起身相劝,“这人已经醉了,镇台就别再为难武大人了。” 罗域挺身直面在座众人,“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罗域最不喜出尔反尔之人。再说……”说着,他朝戏台上扫了眼,冷嘲道:“今日这宴,不就是以酒为题吗?既然如此,就当喝个痛快。” 说罢,他再次俯身,捏着武怀安的腮帮子,硬将酒给他灌了下去。待酒下肚,武怀安整个人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此举可将在座众官员吓坏了,不想他竟敢当众这般行事。唱戏的惊住,哪儿还唱得下去,纷纷退了场。 黄熙更没想到,他竟明目张胆的欺辱朝廷命官,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失了方寸。他手里捏着酒杯不住颤抖,不知是该不该摔,所有人都屏息看着他手里的杯。 罗域这时侧目,扫过他颤抖的手,嘴唇轻轻一扯,挺腰走到他面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这力道,黄熙此刻就是想摔杯,都动弹不得了。 罗域就这么捏着他的手指,稍一用力,那酒杯竟隔着黄熙的手指捏碎了,鲜血登时溢出,顺着黄熙的指缝淌下。 众人皆惊,一个个比罗域的脸色看着还要苍白。 罗域拿着海碗的酒杯原地转了一圈,环顾众人,朗声道:“我罗域的兵权不是靠谁给的,而是我罗家军拿命奔来的。这里头有我父兄,和罗家历代先祖的血肉。一杯酒要换我的命?纵是我答应,我罗家军也不答应。” 他轻扯唇角,“今日这台上的戏,不适饮酒,罗某就不奉陪了。” 说罢,他想叫邬玺梅走,但看过去时,她已经满面烧红,垂着一双醉眼站那摇晃,看着随时都能倒下去。 没办法,他回到座位后,随手将那海碗丢下,稍稍屈身,扛起她从席间穿过。在将出厅门时,他停步回头,“我再提醒诸位一句,三日内若再见不到各家的捐银,就准备举家去护城营搬石头吧。” 说完他扛着人走了。 直到他消失在众人视线,各官员才长长舒了口气。 在座中有那脾气烈的,当时怒骂,“岂有此理,这个罗域,他敢当众羞辱朝廷命官,他也太大胆啦!黄大人,咱们不是都说了,要摔杯为号,要当场给他拿下吗?您怎么不摔杯呀?” 黄熙这气,心说我摔得了吗?没看我手都快被他给捏碎了吗? 这时,有门人忽然闯入来报,“大人,不好啦,埋伏在院子里的府兵,都,都都都,都死啦。” “啊?!!” 第19章 众人脸色大变。 沉寂了半晌,黄熙才缓上来口气,沉着脸,“好个罗域,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啦。” “那罗域手握重兵,府邸内还有亲兵驻守,出行时明卫暗卫随行左右,他自己亦有武在身,就我们手里那点儿人,怎么可能擒得住他?”有人叹道。 “是啊,若要擒之,恐怕唯有他出了这北江镇地界才行。” 众人沉默,片刻后有人道:“对了,最近坊间胜传,罗域私德有亏,竟有龙阳之好,而且,传说与他相好的就是他身边那个侍从。若这传言属实,倒不防利用那侍从,在城外布局,以诱罗域。” 众官员闻言个个亮起了好事的眼睛,不禁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竟有此事?” “我也听说过。” “不是真的吧?罗域可不像有那癖好的。” “不可能,我听说罗域此前还去过烟雨楼,拿下过那儿的花魁呢。又怎么可能是虚的呢?” 其中有一官员得意道:“这件事,你们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花魁初夜,罗域的确是去过,还给了老鸨一笔银子,将之包下。不过后来就再没去过。我那时就觉得奇怪,特意去打听,你们猜怎么着?” 这些男人,平日里一个个道貌岸然,满口仁义,更不屑与夫人们多言半句,但只要沾上这种事,就好事的比他们口中的长舌妇人还厉害。个个拢耳倾身,催促他接着说。 那官员撇了撇嘴,接着道:“据那花魁柳儿说,当晚她被抱上楼,与罗域饮下一杯酒之后,就不省人事了,再醒来时,床上竟是干净的。” “这么说,罗域压根儿没碰过她?” “那他包下她,目的就是要隐藏她还是处子之身的秘密。哈,有趣。” “如此看来,罗域的确是喜好男风,否则美色当前,怎可能无动于衷?” 嘲讽一番后,有人再次建议黄熙,“大人,若是如此,那侍从我们当真可以利用。” 黄熙拢眼神徐徐点头。 * 罗域扛着邬玺梅上了马车,本想分开坐,但邬玺梅这时已经浑身瘫软,往凳子上一放,她就像水一样往下出溜。罗域就将她置在自己身边,半拥着她瘫软无力的身子,吩咐一声,“回府。” 路上,罗域先是解开衣裳,查看了一番自己的伤,纱布上渗出了些血迹。 伤口还是裂了,只是不知是否严重。 他胡乱收了收领口,看着怀里醉醺醺的邬玺梅,胸口缓缓起伏。 “委屈你,喝了那杯酒。” “嗯?”邬玺梅微阖双眼,半醉半醒地晃了晃脑袋,贴着他的胸膛仰起头,对着眼前模糊的人影磕巴道:“不委屈,小的愿为大人……做……任何事。嗝~” 罗域本来还没从气愤中转还,听她这声酒嗝,又不觉好笑。 邬玺梅说完又闭上眼睛像是睡了,可罗域却被她这话撩拨的胸腹燥热。他握住她微烫的脖颈,不轻不重的揉捏摩挲,眼中幽怨,“真是个满嘴甜言蜜语的骗子。” 邬玺梅虽闭着眼睛,但隐约能听见人说话,尤其是罗域的声音,对她来说这太熟悉了,即便是醉了,她还是想要听清楚。 她醉眼微睁,当看到罗域时,她眨巴眨巴眼睛,嘴唇弯出一道弧度,笑得好像天上的月牙。“大人又入我梦了。” 入梦? 你总梦见我吗?就像我梦见你一样? 只想到那个梦,罗域又心潮起伏,在喉头几次翻滚过后,他忽然捧住她醉酒烧红的脸,俯身下去在她耳边质问,“告诉我,为何要女扮男装接近我?” 女扮男装? 邬玺梅的意识比方才清楚了些,她朝罗域转过脸去,试图辨认清楚,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而她的气息或深或浅地落在他的侧脸上,将他体内本就逐渐燃起的火焰鼓动的越发灼热。 他扭头回望,四目相对间,有说不出的魅惑 “因为……,因为我……,唔……” 邬玺梅将将出口,罗域却用唇堵了她的嘴。 他怕听到他不想听的话,他怕她亲口说是来杀他的,若是那样,他该如何面对。 罗域闭眼堵上她的唇,很快又想起她可疑的身份,理智促使他又警觉的睁开眼睛。眼睛睁开时,邬玺梅正唿扇着双眼带着醉意茫然望着他。 罗域心里颤了颤,做贼心虚的松了唇,苍白的脸上登时泛起红晕。 邬玺梅拢着醉眼,满脸狐疑,“大人,你在对小的做什么?” 罗域脸更红了,有种被抓包的羞愧。 邬玺梅歪了歪头,断断续续的道:“你方才,是在亲我吗?” 罗域吸入口气,愣是没吐出来。 邬玺梅皱起眉头,像受了莫大的委屈般,“大人,我告诉你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 终于要对我坦白了?罗域眉头舒展了些,期待道:“什么秘密?” 邬玺梅朝他勾了勾手,罗域吞咽一口,便俯下身去,将耳朵凑近。 邬玺梅小声道:“我是女子,大人不应该喜欢我。” 罗域被她说愣了,“你是女子,我为何不该喜欢?” “你不是喜欢男人吗?” 罗域:…… “你这都听谁胡说的?” “那大人究竟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被她突然的发问,罗域怔住,数息后,他眼眸微微垂下,多了些温柔,“我喜欢的人是你。” 她不禁撩开她眼前的一缕青丝,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见她并未反抗,又吻上她的鼻尖儿,继而是唇。 邬玺梅迷迷糊糊的,感觉唇上软软的很舒服,不觉扬起下巴回应。有了这回应,罗域内心狂喜,拥住她软绵绵的身子,吻得更深。邬玺梅偶尔在自己梦里挣扎蠕动也显得那样无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罗域稍稍抬头,目光缱绻,他用拇指肚拭去她唇上的潮湿,还是决定问清楚困扰他许久的事。 “你到底为什么女扮男装?” 邬玺梅抬手抚摸他的脸,醉笑着道:“因为梅儿……” “梅儿?”罗域眉头微蹙,竟连名字都是假的…… 邬玺梅唿扇双眼,她心底知道不能吐露真话,哪怕是在梦境也不能,她极力控制自己已经将要失控的心智,带着醉气道:“因为梅儿……,梅儿仰慕大人,仰慕……,从小就希望见到大人……” 从小就仰慕…… 罗域心情复杂,我有这么老吗? 看她又逐渐闭上了眼睛,他追问,“见我,要做什么?” 邬玺梅在心底深处挣扎,表情逐渐有些痛苦,“梅儿,不,不能说。” 见状,罗域同样纠结,半晌才开口,“为什么?” “因为,因为说了,大人会,会杀了,杀了梅儿的……”好的声音几乎带上了哭腔。 闻言,罗域不觉攥紧了拳头,他没敢再追问下去,只看着她呼吸渐渐均匀,直到睡着。 他咬了咬牙,心里猜测,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会让我要了她的命呢。 * 马车驶到府门前,罗域抱着醉过去的邬玺梅跳下车。 第20章 福伯见状惊得直冒汗,忙上前搀扶,“快来人,把小喜抬回去。” 两个小厮立即上前要把邬玺梅抱走,被罗域喝住,“不必!我自己来。” 直到把人送进自己床上,还给她把鞋脱了,盖上被子,这才出门,看着一脸凝重的福伯,随口解释了一句,“黄熙设宴就是在试探我有没有受伤,难保方才门前没有被人跟踪。” “原来大人是在做戏……” 老头儿讪讪的,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实则腹诽:简直是越描越黑。就算怕有人跟踪,以大人的身份,无论受没受伤,抱个小厮这合适吗?再说,门口做戏,进了门还做戏?还做到房里去? 唉,算了。你是主子你说了算。 “老奴这就去找军医来给大人看伤。” “不用了,我去军医那儿。”罗域回头朝屋里看了眼,觉得让军医看见了,也少不了又得误会,还是算了。 他关上房门,自己走了。 邬玺梅迷迷糊糊听见门外有罗域的声音,以为他是在和自己说话,挣扎着睁了睁眼,模糊中感觉眼前景象不对,她摸了摸身下,是厚实柔软的床垫。 我这是在哪儿啊? 她扯着身上的被子拉了拉,感觉盖在身上很温暖,隐约还带着罗域身上的味道。 这一闻,她混沌的意识里一瞬间跳出两个字:暖床。 她忽的惊起,瞪眼睛向四下环顾一番。 我为什么在大人房里? 我可不想被人当成男的来暖床。 她是被一瞬间的惊吓给吓醒的,实际上并没有从醉意中完全醒来,她稀里糊涂的跳下床,鞋也不知道穿,就踩着棉花,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己的耳房。 * 待罗域重新在军医那边包扎好再回来,就见自己房门大开。他担心邬玺梅有事,几步跨入房门,发现床上空着,可她的鞋却还在。 人呢? 他出门再看,就看到房门前一串凌乱的脚印拐着弯儿的蜿蜒到耳房。 她醒了? 他觉得奇怪,她醉酒后怎能这么快就清醒。 他来到耳房,耳房门也是敞开着的。他走进房门,竟见邬玺梅头朝床尾,面朝下的趴着,半截身子耷拉在床沿上,两只脚上的袜子湿漉漉的,看着都冷。 他走进房里,顺手关上门。 走到床边,他想抱起她给她摆正身体,但只一弯腰伤口就疼。这让他想起军医方才反复叮嘱他的话,切不可再用力,造成伤口撕裂。 想到这儿,罗域将伸出的双手收回,缓慢坐到床头,小心翼翼的托起她两条垂在床边的腿放到床上,随后将她脚上的湿袜脱下,露出其内冻红的脚。 第10章 本来只是怕邬玺梅穿着湿袜冻坏了,可不想这人生的俏,连脚都如此绵软小巧。罗域托着这双脚发怔,竟不舍得放下。 邬玺梅迷糊中感觉脚上变得温暖,脸上一副很舒服的神态。她缩起脚指一个劲儿往罗域手心儿里钻。最后竟还顺着他的手,直钻进他怀里,还试图再往里。 罗域被她这举动,弄得浑身燥热,胸口憋胀的难受。若不是身上这伤,他怕是再也克制不住了。 他将她的脚裹进怀里,紧紧抱着,闭上眼睛极力克制。而这时候,邬玺梅却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在雪山上迷路,在冷到快窒息的时候,身边多了只毛茸茸的白虎,他的身体很暖,暖到她不能拒绝,揪着他的毛发拼命往他怀里钻。 * 这一夜,邬玺梅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等她再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一个晃神,她差点儿又睡过去,还好福伯的训斥及时在她脑子里回荡,她这才忽的惊醒,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还好没睡过去,不然又要挨骂了。 她起床洗漱时感觉不对,又摸了摸嘴,嘴怎么又肿了? 是因为吃过什么吗? 回忆时,她想起前一日,罗域在宴上的事,那时她强撑着自己的意识不想当众出丑,所以,罗域强行灌人酒,以及当众说的那些话她都隐约有些印象。 当想到那句:“我罗域的兵权不是靠谁给的,而是我罗家军拿命奔来的。”邬玺梅刚送进口里的漱口水咕咚一声给咽了。 完了完了,我听到了大人的秘密,他不会杀我灭口吧? 鹿岛那次,勉强可以说是他为了除贪官,但这次就…… 太明显了,想装傻都难啊。 “小喜!”这时,门外传来福伯的声音。 邬玺梅收了神,匆匆出门,“来了来了。” “大人叫你去他房里。” 怕什么就来什么。 邬玺梅心脏不觉抽搐。 大人不会要问我是否记得昨日之事吧? 我该怎么说呢?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呀。”福伯见她愣在原地发呆,催促道。 “哦,就去。”邬玺梅硬着头皮去了。 她小心推门进去,罗域坐在床上刚换上里衣,腰带尚未系上,就那么敞开着。 邬玺梅见状忙低下头,“大人。” “过来。”罗域淡淡的说一句,听不出任何情绪。 邬玺梅虽然心里忐忑,但行动上不敢有半点迟疑,就怕他对自己有所怀疑。 罗域挺身站起,双臂微张,示意她替自己穿衣。 邬玺梅低头上前,替他系好衣带,又拿了外穿的棉衣套进他胳膊,一颗颗系上扣子。 罗域一直试图看她的眼睛,她却始终低着头。当注意到她微微发肿的嘴唇时,想起昨天的事,胸口又一次不自觉的起伏。 邬玺梅隐约察觉到他的不自然,手上加快了动作,但越是着急扣子就越系不上,不一会儿,头上就急出了汗。 罗域扫过她胀红的脸,自己把最后一颗扣子系上,语气平淡的问,“昨天的事可还记得?” 果然。 邬玺梅顿时悬起了心脏,“小的正想问大人呢,昨日小的喝了酒,什么都不记得了。后来小的没出丑,没给您丢人吧?” 罗域侧目打量她,看她眼神飘忽,知道她没说实话,只是不知她究竟记忆停留在哪里。 他缓缓逼近,带着强烈的威压,凝视她道:“我不管你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昨天我宴上说的话,你既然已经听见了,这辈子就不可能再离开总兵府。” “大人放心,不管昨日宴上发生了什么,只要大人不赶小的出府,小的绝不离开。” “很好,记住你今天的话。”顿了顿,罗域又道:“还有,上次不是让你搬来与我同住吗?你怎么不听吩咐了?” “哈?大人不是生小的气了吗?小的不敢呀。” 罗域斜了她一眼,“那就今日晚上来吧。” 完了…… 邬玺梅低下头,五官几乎拧到了一起。不知该找什么样的借口才能逃避。 这时,福伯进来送饭,“大人,早饭已备下,您是在这儿吃,还是去暖阁?” “就在这儿吧。” 罗域说着自行系上腰带从里间出来。 福伯将早饭摆下,邬玺梅自觉的出来试菜,一一尝过后,她退后一步,“大人请用。” 第21章 罗域落座,拿起勺子舀了些粥,正要送进嘴里时,邬玺梅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儿,他下意识握拳以抵抗她的力量,心里瞬间的反应是:逼她与我同床,所以她这是要动手了? 正当这时,他发现她原本红润的脸变得青白,就在与她对视的刹那,她一口鲜血喷出,跟着便倒了下去。 “梅儿!梅儿!来人!……” 一切发生的这般迅速,让人措手不及。他立刻派人去请郎中,命府兵将宅邸包围,另外亲自带人去厨房抓凶。 厨房里的人都是在总兵府做了少说十几年的老人,怎么会有问题?这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的,直到他在橱柜下发现一家丁的尸体,他才明白,是凶手易容混进府里的。 此刻,他已顾不得考虑是谁想杀他,他更在意的是邬玺梅的状况。 处理完厨房的事,再回来时,几个郎中已为邬玺梅看过诊,但结论都不太好,说这毒过于罕见,且毒性极强,无药可救。 罗域请遍了城里名医,一次次待他们看诊,却一次次失望,直到深夜,有一郎中在看诊过后道:“大人,草民学医不精,尚无力能为这位小兄弟解毒,不过,草民倒有一法,可暂时缓解毒性,让它不至夺其性命。” 这是唯一一次让罗域看到希望的,他憔悴的脸上浮现一丝喜色,“太好了,那请大夫开方吧。” “方子已经开好。” 郎中将方子递过去,旁边福伯接了药方,“我这就去抓药。” “稍等。”郎中叫住他,“我方才看诊时,发现那小兄弟已经无法吞咽,恐怕普通的药方已无用。所以,我用了十倍药量,以此熬煮为病患沐浴熏蒸,使药物通过此法渗入体内。” 罗域点头,立刻吩咐福伯,“你速去城中买药,要亲自去办。” “是。” 福伯走后,郎中再叮嘱道:“大人,熏蒸之法起效较慢,故而每日要泡足一个时辰,且水温要以热到使人发汗为佳。” “我记下了。那么郎中可有解毒的办法?”罗域追问。 “这个,怕是要看天意啦。草民听闻有一神医,其人最善解毒,且以此为好。故而居无定所,到处游历,专寻难解之毒来解。若大人能寻到此神医,说不定这小兄弟还能有一线生机。” “那郎中可知这位神医名号?” 郎中摇摇头,“草民只知其号称解毒圣手,至于真名,怕这世上无人知晓。” …… 罗域当晚便发下悬赏,重金寻求神医下落,并派出众多手下前往各地寻找。 到天亮时,福伯也将药浴的水备好,置在暖阁之中。待一切备好,罗域关起房门,将她身上的男装件件退去,直到最后的裹胸也被拆下,她女儿身的秘密彻底暴露在他面前。他摘下她脖子上那条吊坠,只当是普通的坠子放在枕下,而后,她身上便再没有一丝遮挡。 目光在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停留片刻,他咬牙吞咽,最后抱起她来到暖阁,小心放入药浴之中…… ***** 邬玺玥一行人返程时选择了另一条路线,顺便又巡视了几个左家的产业,耽误了些行程。在将近回城前,他们选择了走水路。 夜晚,左宗宝缠着邬玺玥在船头甲板上看水上夜景。乌玺玥这还是头回如此悠闲,虽然此刻夜色有乌云压着,实在也不怎么样,但她感觉倒是十分惬意。 左宗宝怕她冷,撑开自已的狐裘披风从后绕搭在她肩上,包裹住她后背,手就自然而然地落在她肩头。见她没有抗拒,他心里暗爽,扭头直勾勾看着她,手指在她肩上好似不经意的挪动。 邬玺玥单手撑着下巴,望着夜空,“是你叫我出来看夜景的,现在不看天,盯着我做什么?” 左宗宝眼里除了她,哪里还容得下别的,痴痴的道:“你就是我的月亮。” 邬玺玥收回视线朝他瞥了眼,“油嘴滑舌。” 这话在左宗宝听来就像打情骂俏,一听就莫名的兴奋。 他往她身边挪了挪,见她没抵触便更加大胆,“娘子,船上冷,裹紧些别着凉。”说话,他伸手扯住搭在她肩上的披风往自已这边儿拉,想将她和自已裹在一起。 邬玺玥垂眼看他这些得寸进尺的小动作,又好气又好笑,正犹豫要不要赏他一嘴巴,他忽然抬眸与她视线相触。 只是一刹那的对视,左宗宝就乱了呼吸。如此的夜色,如此的情境,又是如此的贴近,他被呼吸牵引不由自主的朝她靠近。 就在两唇将要贴上时,邬玺玥及时收了心神抵住他的胸口,“还不是时候。” 左宗宝完全无法理解,明明已是夫妻,明明都动了心,明明情景交融,就该水到渠成的事,为什么就那么难? 他心里既生气又委屈,红着眼圈儿质问,“你究竟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邬玺玥赌气起身,“不想等就找别人亲去。” 丢下一句,她转身进了舱。左宗宝随后趴起来追了几步,气恼的冲着舱里喊,“我若想亲别人,早就亲了,还能轮到你?!” 喊完,他心里舒畅了些,随后猫腰进去,“我就问你句话而已,你愿意答就答,不愿意就不答,你生什么气呀?娘子……” 回舱后,为了哄邬玺玥高兴,左宗宝又换上那件薄如蝉翼的舞衣,自己哼着小调在她面前搔首弄姿。 这好看的脸蛋,诱人的身子,再配上他贱嗖嗖的笑,她没绷着一会儿就笑了,连她自已也没想到,她堂堂一杀手,竟有这种喜好。 这边船舱里玩儿的正兴,船舱外,掌舵的船主在门外鬼鬼祟祟。他从身上摸出个瓶子,将瓶口对准船舱缝隙小心打开,很快几只黄褐色,指甲盖大小的虫子从瓶子里飞出,朝舱里两个人悄然飞去。 左宗宝正扭得欢脱,耳边就传来嗡鸣声,扰得他不胜其烦,不由得挥手驱赶,“这大冬天的哪里来的虫子?” 邬玺玥定睛看向飞虫,当即警觉,“这虫子不对!” 她折下盆栽内三枝花梗朝飞虫掷出,“当当当”接连三声,花梗已戳入船舱门板。 左宗宝过去查看,就见三只花梗尖儿上,各扎着只飞虫。他回过头来竖起大指,“娘子真厉害。” “咝!” 正这时,邬玺玥就觉后肩处一阵痛麻,伸手在肩上拍了一掌,再看时,一只飞虫死在自己掌心。 “怎么啦娘子?”左宗宝急忙上前查看,他情急下扯开她的衣领,发现她肩上已经隆起个红色的疙瘩。“你被咬啦!” “不好啦,走水啦!”此时从船舱另一头传来顺子和郭掌柜的声音,跟着就是混乱声。 船上好好的怎么会走水,再联系到这几只意外的毒虫,邬玺玥当时想到,这必定是有人故意纵火。 她捂着几乎没了知觉的左臂出舱查看,果然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酒味儿。 “有人纵火。”左宗宝也闻见了这股味儿。 邬玺玥知道一定是那船家搞的鬼,便朝船头望去,就见那船家带着几个撑船的伙计已经跳上一艘小船跑了。 邬玺玥目测了大船和小船间的距离,顾不得肩上的虫咬,追至船头,在船头上轻轻一点跃入水中。 第22章 “娘子!……” 左宗宝以为邬玺玥落水,趴在船头惊呼,可没想到却见她在水面上蜻蜓点水,几个翻飞就轻松落到那小船上。 小船上的人大惊,还没想明白该打还是该躲就被邬玺玥三拳两脚扔下船。那船主见状傻眼,当即跪在船头,“饶命啊。” 邬玺玥上前抓住他衣领将他提了起来,“船划回去!” “是是,我这就划。” 小船靠近大船,左宗宝,顺子,还有郭掌柜依次跳下,弃了大船。 直待小船划远,几个人回头朝大船望去,那大船已经陷入一片火海。 左宗宝气不过,上去给了那船主一脚,“好阴险啊你。不仅放毒虫咬伤我娘子,还纵火,想烧死我们?谁指使你的?” “大爷饶命,小的就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小的也不知到底是谁要害爷,只记得给我银子那人,他身边有个小的称他富贵爷。” 左宗宝沉下眼帘,愤怒中更多的是失望,半晌吐出一句,“是大哥身边的小厮。” 他原以为左宗宣再狠,也无非是在生意上与自已为难罢了,没想到他处心积虑却是为了要自已的命。 这时,他见邬玺玥手捂着肩头不时搓动,表情痛苦,关切道:“娘子,你怎么啦?” 邬玺玥没有回答,反而看向船主,“那咬人的虫子到底是什么,怎么这么痒?” “痒?”船主闻言诧异,“那虫子叫闹猴,是一种毒虫,咬人后虽不致死,但可使人麻痹。雇我放火的人跟我说过,你们当中有人是高手,故而要先行麻痹之后再纵火。只是没想到,这毒虫竟对女侠无用。” “我是感觉有一丝痛麻,但更多的是痒。”顿了顿,邬玺玥道:“可有解药?” “求女侠放了我,我立刻给你解药。” 邬玺玥冷然,“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与我谈条件吗?我杀了你,照样可以搜出解药。” 船主无奈,只得将解药交出。 邬玺玥服下后很快痛麻的感觉消失了,但痒的却是越发厉害。 左宗宝见状急道:“你这解药根本不起作用啊。” “不是,这的确是解药,可为什么对她无用呢?” 左宗宝急得想揍人,邬玺玥却拦住了他。只盯着船主片刻,便一脚将他踢下水。那人只在水里挣扎了一会儿,就沉了下去。 “娘子,还没逼问出他解药的事呢。你怎么就把他杀啦?” 邬玺玥搓着肩头道:“不是解药的问题。先上岸吧。” 顺子将船摇到靠岸,几人弃船登岸。先在附近找了家酒楼住下,左宗宝买来些止痒的药膏。邬玺玥把他支走,然后对着镜子独自上药。 药膏冰凉涂在疙瘩上暂时缓解了痒感。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回忆那船主的话,心中猜测:难道是我体内的毒与那毒虫的毒产生的某些融合,故而改变了其毒性? 这天夜里,邬玺玥被肩上的奇痒扰的不能安睡,总是睡一会儿,醒一会儿,想挠又不敢,怕抓破了。 这比刀剑所伤可难受多了。 她翻来覆去的,把在旁边坐榻上睡觉的左宗宝吵醒了。他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见她正坐在床上使劲儿搓着肩膀,便披衣下地,打着哈欠过来。 “娘子,还痒呢?要不我给你抓抓吧。” 邬玺玥本不想用他,但实在痒得厉害,自己搓得手心几乎快没了知觉,便没有拒绝。 左宗宝耷拉着眼皮,伸手隔着衣裳给她抓。见她还是很不舒服,就试探着拉开她的衣领。当她肩膀外露时,左宗宝顿时困意全消。 第11章 邬玺玥背上的疙瘩比最初时的疙瘩看着小了些,但仍是很明显的一个。左宗宝不敢直接在那疙瘩上抓,就在其周围抓挠。 邬玺玥只觉太舒服了。 “再重点。” “呃~” …… 她闭着眼睛,竟有点享受这种痛与痒来回切换的感觉,口中不觉发出声响。 左宗宝听着这动静,浑身燥热,不一会儿出了满头的汗,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娘子,你舒服就好了,能别发出声音吗?你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定力的。” 邬玺玥一怔,睁开眼睛,赶忙拉起衣领,“我好多了,你去睡吧。” 左宗宝收了心思,暗暗吞咽一口,这才又回到自己榻上。 可是,即便闭上眼睛,方才那声声魅惑之音却不断在脑海心田里回荡。 他在黑暗中抬头窥视,怎么也睡不着了。 *** “什么?没死?”当得知花了大笔钱雇佣了封天会的杀手,还高价买了那些毒虫,竟连个废物都没杀了,左宗宣险险晕过去。 其母张氏不安道:“雇那些人可几乎已经把你手头上的银子都用了呀,这他都不死……” 左宗宣沉着脸,“没想到那个邬氏那么厉害,连封天会杀手,她都打得过?” “要这么看来,她肯定不是真正的邬家养女。当初以为她粗鲁不懂礼数,想着留她在左家比留着江梦珠更有利,没想到反而是更大的麻烦。” “后悔的话就不必说了。既然她那么能打,就不能跟她硬碰硬。” “儿啊,你有何打算?” 左宗宣想了想,“母亲,我之前交给你的那几处商铺地契呢?” 张氏闻言急了,“你要做什么呀?那几家店面可是绝好地段的,光收租每年就不少银子呢。” “只要左宗宝死了,还愁那些吗?” “可就怕你舍了这些银子,还是除不了左宗宝,那不是得不偿失嘛。” “母亲放心,这次我让他们防不胜防。” “可是,你还是该给自己留条后路的。” 见张氏说话支支吾吾,左宗宣起了疑心,“母亲,我的地契呢?” 张氏变颜变色,目光犹疑,“我,我这不是怕你那娘子又偷拿了去给她娘家嘛,就,就送回你爹那去保管了。” “我爹那儿?好,那我现在去取。” 左宗宣作势要走,被张氏一把拉住,“今日已晚,改日再去吧。” 左宗宣眼角抽动,质问道:“你是不是又把我的东西给别人啦?” “哎呀,什么别人呀?那是你兄长,他们家中拮据,过得不及你好,我这做母亲的偶尔接济不也是应该的嘛。” 不等左宗宣发火,门外偷听的孙氏已冲了进来,朝左宗宣吼道:“你整日里防我跟防贼似的,不许我管家里一分一毫。如今好了,家底儿都让人给搬空了。” “你说什么?什么搬空了?你就知道我拿不回来了吗?” “那你倒是拿回来呀。” 张氏心虚,给出去的东西,怎么好往回要呢? 孙氏又对左宗宣道:“我早就跟你提过,从你被过继的那天起,你就没有家了。你当人家是亲生,人家却当你是摇钱树。成天里防着我?我为你生儿育女,我是要跟着你过一辈子的,你防我?这下好了,多少年来的积攒,就这么让人给偷了……” 孙氏越说越委屈,当即坐地上大哭,“我怎么那么命苦啊……” 张氏气得脸色胀紫,也跟着哭道:“你命苦?当初要不是你跟你娘家假借怀孕赖上我儿,我们家能要你?” 第23章 “什么你们家?我嫁的可是梅陵左家,不是你那小地方的门户。” “啪!”话音刚落,孙氏重重的挨了一巴掌。 左宗宣瞪眼道:“那么想去左家你就去,看你进不进得去那个门。” 孙氏委屈的看着丈夫,“我是在替你委屈呀,你辛苦十几年攒点私房钱容易吗?都被人拿去贴补人家儿子去了!” “那都是他的兄长!你少在这儿调拨我们一家人。” “你们是一家人,那我呢?你若真当他是一家人,当初为什么要过继他,还不是贪图人家的钱……” “够啦!”左宗宣大声喝止了二人间的争吵。然后对张氏沉了脸,“我不管之前那些地契田契如今在谁手里,明天早上,我要看到它在我房里,否则,我完了,大家都别想好过!” 说完,他摔门出去了,留下张氏和孙氏互相瞪眼。 *** 次日,张氏不敢耽误一早回家,找两个儿子要地契,可他们一听就炸了毛。 “切,他不是很有钱的嘛,怎么还惦记那几张地契?”老大左宗魁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道。 老二左宗进跟着附和,“就是,没听说给出去的东西还往回要的。” 张氏为难,“这不是他遇上事儿了嘛,你们先把那地契拿来,待他得了左家的家业,那不还是你们俩的嘛,到时候咱们不亏。” “他办的事儿,我们都听说了。又是找人诬陷,又是地痞泼皮的折腾,后来甚至买凶杀人他都干了,银子被他花了个干净,最后也没除掉左宗宝。那万一这些地契也被他赔进去,那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左宗魁道。 “是啊母亲,好歹现在有这些几张地契,咱们的日子就不用愁了。他自己的银子折腾没了,让他自己想办法去,他一个过继出去的人,未来又不给您二老摔盆送终,管他那么多干嘛呀。” “话不能这么说啊,就是过继出去,那也你们亲弟弟。再说那本就是我擅自作主交给你们的,如今他来要,我不给他,也不合适啊。” 这时,上手坐着的他们的爹,左丰叹了口气,深沉道:“他们俩说的不无道理,既然已经过继出去了,就不再是咱们家里的人,最多只算是堂兄弟。之前他帮了咱们家不少,咱们也领他的情,日后凡出力的事情,咱们能帮就帮,至于那些地契嘛,你就跟他说,不是不想给他,而是因为前些年咱们家的积债太多,就拿那地契抵债用了。若他实在缺钱,咱们家就是砸锅卖铁,也尽量给他凑些。” 张氏没法子,只能回来跟左宗宣照说,左宗宣一听就恼了。 “你爹与你两个兄长也是没办法,这地契已经拿去抵了债,他们也拿不回来呀。这都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娘……” 左宗宣狠狠咬住后槽牙,不待她继续编下去,打断道:“以往十几年里,我给了你们多少银子,如今见我失了势,就打算放弃我了是吗?” “不是,宣儿……” “好!今日我便把话撂下,日后我左宗宣再与你们无关,是荣华富贵也好,是饿死街头也罢,皆与你们无关。” “宣儿,你怎么可以……” “来人。” 两上婆子进来,“老爷。” “她以后不再是这宅子里的人,给她收拾东西,送她出去。” “儿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亲娘啊?” 左宗宣也不理,摔门出去了,孙氏在门外一直偷听,直待他离开,这才进了门,得意的晃着脑袋,看那两个婆子不敢动,便吩咐,“你们没听见老爷说的话吗?还不把这外人拖出去?” 张氏气得上来就抓孙氏头发,俩婆子仍不敢动,毕竟这可是主子的亲娘,万一帮错了可吃罪不起。婆媳二人拧打在一处,两个婆子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上手拉架。 *** 夜深时,云儿起夜去茅厕,在经过书房的时候,就见里边亮着灯。小孩子怕黑,便顺着书房墙根儿下走,想借个光。 她没敢打扰左宗宣,所以在经过书房窗户时,特意猫下腰走,走到窗下,就听见里边的人说话。 “那个死老太婆,竟然打算将我逐出家谱。那正好,反正杀不了左宗宝,那就把她杀了,我至少还能分得左家一半家产。” 云儿闻言险险没喊出声,她立刻捂了嘴,两腿发软就地瘫坐,一动不敢动。 “眼下那个废物还有邬氏都不在,左家只剩下那死老太婆,正是下手的好时机。你告诉香月,让她直接给老太婆下毒,越快越好。” “是。” 说了这些,书房门打开,云儿慌忙躲进黑暗处。 富贵离开后不久,书房灯熄灭了,很快,左宗宣从房里出来,并四下环顾。云儿捂着嘴又往后挪了挪,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儿。 左宗宣在院中站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待四下恢复宁静后,云儿顺着墙根儿溜出院子,然后直奔后院,趁夜深无人时,她从后院的狗洞钻了出去。 直到离开自家宅子,云儿才疯了般朝左家大宅跑去。 黑夜里,云儿几次摔倒又爬起。这段路对于她来说实在太长了,眼见天已经快亮了,她只怕赶不上将消息告诉老太太,急得直掉眼泪。等她好不容易跑到左家大宅时,她双腿累到瘫软站不起来,就跪在门前使劲儿的拍门。 “咚咚咚咚咚咚……” 一连串闷闷的敲门声,终于将门房的人吵醒。 “来啦来啦!”门房的人披着衣裳一路小跑,“这谁呀,怎么这么敲门?” 直待开了门,门房人诧异,“云姐儿?你怎么来啦?”再看她,跪着倚在门槛儿上,身上穿得也很单薄随意,却是满头的汗。“哟,这,这是怎么啦?” 云儿含着眼泪,“我要见老太太,我有急事……” 门人看她神色紧张不敢怠慢,匆匆将人带到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这时候还睡着,不过已经醒了,嬷嬷进来传话说是云儿要见她,她本是不想再见左宗宣那边的任何人,想着要回绝,但嬷嬷提醒,“老太太,您还是见见吧,我看云姐儿的神色不对,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老太太沉思片刻,“那你让她进来吧。” 云儿走进房里时,老太太已经被丫鬟婆子们伺候起身。老太太再次见到这个重孙女儿也颇为意外,短短数月,怎么更瘦了,脸色蜡黄,身上穿得单薄随意,看着像晚上睡觉,随意披了件衣裳就跑出来了,头发还很凌乱。 老太太皱了眉头,“云儿,你这一大早的,是怎么来的呀?” 云儿先是在房里四下环视,看到香月不在,这才扑到老太太膝前跪下,哭道:“老太太,有人要毒害您。” 一屋子人闻言愕然,面面相觑。 老太太抚摸云儿的小脸,眼神不可置信。在她看来,左家大宅里再无外人,又有护院日夜看守着,谁能进来害她呢? 她半信半疑,甚至怀疑这重孙女儿是不是被那一家子给祸害疯了。心里莫名有些心疼,“你说的是谁呀?” 云儿抹着眼泪,“是,是,是香月姑娘。” 老太太怔了瞬,旋即苦笑,在她看来,香月是所有下人里,除了于嬷嬷最可靠的丫鬟,怎么可能毒害自己呢? 第24章 她摸了摸云儿的额头,想看她身体是否安好。 云儿也看出她的不信任,立刻握住她的手,“老太太,你相信我,我昨晚亲耳听见父亲说,他说您要逐他出家谱,所以他打算趁二叔不在杀了您,这样就能分到左家的半数家产。” 咝! 老太太倒吸口凉气,这逐他出家谱的事原本只是顺嘴提了一句,若无内鬼,左宗宣又是怎么知道的? 于嬷嬷追问,“他还说什么啦?” 云儿道:“他还让富贵来催促香月尽快动手。所以,您千万别随意吃她送来的东西……” 正说话,香月端了热茶进来。 老太太习惯早上起来先喝口蜂蜜茶润肠胃,所以香月每日都早早起来冲茶,待茶晾至半温就给送来。只是平常她来时,老太太都还没起,屋子里也没有其他人,可今日老太太不仅起了床,屋子里还聚了许多人。尤其在当她看到老太太膝下跪着的云姐儿时,她五官都变得有些不自然。 香月觉得不对劲儿,当时转身出屋,老太太本来还不太信云儿的话,但见香月的反常,顿时生疑。 于嬷嬷更是反应迅速当即吩咐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快,把她抓回来!” 几个下人当即冲出去拿人。 “哗啦!” 一阵凌乱,香月被人抓回来了,可她手里的蜂蜜茶也撒了。 香月被按在地上,她哭着道:“老太太,香月做错什么了,为什么如此对香月?” 于嬷嬷怒斥道:“你一大早鬼鬼祟祟的,给老太太送茶,怎么看见人就跑啊?莫不是那茶里让你加了不该加的东西?” “怎么会呢?什么也没有啊,就是平常的蜂蜜茶。”香月哭道。 于嬷嬷这时看向身边一婆子,婆子小声道:“那茶让她给摔了。” 于嬷嬷怒道:“你以为你把证据摔了,老太太就拿你没办法了是吗?” 香月哭着上前抱住老太太的脚,“老太太,香月是您从小就带在身边的,怎么可能害您呢?您可千万别听外边的人胡说八道呀。” 说着,她瞥向旁边的云儿。 老太太左右看了眼这二人,吩咐旁边丫鬟,“你带着云姐儿到厅里吃点东西,再给换身厚点的衣裳。” “是。”丫鬟带着云儿退出了房门。 之后,老太太再次看向香月,“我活了这把岁数,虽是老眼昏花,但一个人心里有没有鬼,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你方才进门,看见一屋子下人还有云儿在,便连话都顾不得说一句就跑出去销毁证物,当我老太太看不出来吗?” “老太太,香月真没有……” “我念在你也在我身边伺候了十几年,就给你个机会。你若是老实招了,我兴许饶你一命。” 香月哭的梨花带雨,一个劲儿摇头,“没有,老太太你信香月,香月不会害您。” 老太太脸一沉,给于嬷嬷递了眼色。 于嬷嬷当即叫来两个壮实的婆子,“拉她下去打。” 婆子架起香月拖了出去,很快就从别的院子里听见香月的哭喊声。” 老太太道:“告诉她,她早点儿招了便罢,若还不招,就把她卖到窑子里去。” 香月跟左宗宣能混到一块儿,本来就是贪图能当上有钱人家的女人,听说要被卖进窑子,那这辈子不死也完了,她也相信老太太能有这样的狠绝,她当时就服了软。 婆子们架着她回来时,香月屁股上已经渗出一片血迹,被打得趴在地上不能动弹。 老太太冷着脸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和左宗宣鬼混到一处去的?” 香月这才将她与左宗宣之间见不得人的事叙述了一番。 “宣,宣爷离开左家之前,曾经答应我,只要我帮他传递消息,日后就纳我做妾。” “哼,纳你做妾?你个蠢笨的东西。那左宗宣心比天高,他会看得上你?别说让你进他院子里,就是外室,他都不会要你。”老太太白眼道。 香月虽是把左宗宣招了出来,但心里却还是信左宗宣给她说的那一套,眼神里对老太太的话明显不服。 老太太如今也无所谓她信不信自己,只追问,“后来呢。” (未完待续) 第12章 香月道:“后来,我就替他传了几次消息,不过老太太,那些消息无非也就是告诉他府里发生了什么事而已,没有别的。” 老太太微抬下巴,“你还不说实话是吧?” “我说的都是实话呀老太太……” 老太太扶额,面容倦怠,“去吧,把她发卖了,就去庄子口附近的窑子就成,不必去什么好地方。” “是。” 于嬷嬷刚要喊人来,香月哭着往前爬行几步,“我说,我说。” 她看老太太这次是铁了心的不留她了,这才道:“宣爷的确是让我给您下药,说是既然您要逐他出家谱,他这么多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老太太只是眼珠微微转了转,就觉得这事不对,问道:“他若对宗宝下手,他得到的幸许会更多,为何却绕个弯子来害我?” 香月虚喘几声道:“那是因为,这次二爷和二奶奶出门,他花了不少钱,先是找了庄子上的泼皮,后来又雇了好些杀手,却都因为二奶奶没能得逞。眼看二爷他们都快回来了,他没法子才将主意打到老太太身上。” 闻言,老太太放了心,欣慰自己给宝贝孙子选了个有用的孙媳。 老太太这时又想到一件事,不觉拢起眼神质问,“你说你是在左宗宣离开左家之前与他勾搭在一起,这么说,陈氏的死,还有那鸽子汤也是你干的吧?” 香月闻言不觉浑身战栗。 只看她这表情,已经不必再问了。老太太气得攥紧了拳头,真想把这蠢货给剥皮抽筋。 她压了压火气,“这都是左宗宣指使你干的?” 香月委屈的点头。 老太太呼出口闷气,“我现在给你个机会,只要你愿意去衙门指认左宗宣,我便可饶了你。” 香月犹豫。 于嬷嬷厉声道:“怎么?你还指望左宗宣能纳你不成?你被发现了,对他而言,你就再没有可以利用的价值,他甩掉你还来不及呢。” 香月并不傻,她深知左宗宣是个什么样的人,一番内心斗争后,她点头答应了。 老太太让人把香月先暂时关到柴房,准备日后安排去衙门报案。 这些事情都办妥了之后,于嬷嬷道:“老太太,云姐儿该如何安置?让左宗宣知道是她告的密,肯定没好日子过。要不,就让她留下来?” “留下她,就是给了左宗宣拿捏咱们的筹码。”老太太寻思片刻,“这样吧,你去问问云儿的意思。那毕竟是她父母,她若是也不想再回去,你便差人送她去城外庄子上小住,对外就说是你亲戚家的孩子,让她有地方暂时安顿。” “这样也好,我这就去安排。” 云儿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待于嬷嬷问她时,她便选择了去庄子上。于嬷嬷立刻安排人,暗中将她送出了城。 *** 左宗宣这天在家中等消息,可等了大半日也没等来,反而到了午饭时,孙氏才发现女儿不见了。 第25章 “这个云儿,又不知跑哪儿躲闲去了,真是越来越懒。害我一个人照看垚儿,一刻也没得空休息。”孙氏抱怨着坐上饭桌。 左宗宣闻言一怔,“什么?你说云儿不见了?” “是啊,从今儿早上就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啪!”左宗宣怒拍桌子站了起来。 孙氏吓一跳,“爷,你这是干什么?!” 左宗宣怒道:“你是怎么当娘的?孩子不见了也不知道寻?” 孙氏不以为然,“你怎么回事?云儿以前也不见过,也没见你这般着急呀。” 左宗宣也懒得与她多说,当即派人去左家打听云儿的消息。 他咬着牙恨恨道:“她要敢坏我好事,看我不打死她!” ***** 寒风萧瑟,与北江镇一江之隔的平宁总兵府门前乍现一队人马。人马到时,府门大开,雷珏义领人闯入,见人就杀,直至内院。 “路炳辰驻边数年,寸土未收,寸功未立,却骄奢淫逸,鱼肉百姓,历数其罪,罄竹难书……” 雷珏义打雷般的声音唤醒了平宁总兵路炳辰,他提刀冲出房门,不待他说完,喝道:“罗域好大的胆,他与我同是驻边总兵官,凭什么来抓我?” “就凭你不服众!拿下!”雷珏义大喝一声,路炳辰被人当场拿下。 就在雷珏义带人擒拿路炳辰时,韩庭与其他几员将领,也各领人马在平宁府各处拿人…… * 北江镇总兵府书房内,罗域秉烛夜书,在奏折上笔走龙蛇,洋洋洒洒,历数所杀之人的罪状。 待韩庭等人任务完成,开始查抄平宁府官员家资时,罗域的奏折已经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 “罗域昨夜奇袭平宁驻地,其贼子之心已昭然若揭。我等身为朝官,不能坐视不理。” “可罗域盘踞北江镇多年,明知他有反心,又能拿他如何?” “如今之际唯有上奏天子,待天子定夺。” “本官正是为了此事请诸位前来……” 天亮之前,黄熙获知此事,惊愕之余大为震怒,当即召集了北江镇众官员联名写下奏章要参罗域一本。 城门将开,送奏章的快马在城外官道上疾驰,忽然一支冷箭放出,马上之人当场中箭坠马。 影子收弓来到尸体旁,从他身上搜出了奏章。 …… 奏章送到罗域手上,他扫过其内容后,随手将之扔入火盆烧了。 影子道:“此次北江镇参与弹劾大人者,是否诛杀?” 罗域垂着半张眼皮,淡然道:“蝼蚁而已,不必急于对付,先留着。起势时,我要用他们来祭旗。” “是。” *** 一夜忙碌后,他回到房里,看着床榻上仍不省人事的邬玺梅,困倦的眼里又多了些忧思。 “大人,药浴已经备好了。”门外,福伯的声音传来。 “知道了。” 罗域应了一声,缓缓掀开邬玺梅的被子,将她的衣物退去,抱她进入暖阁,放入浴桶中。然后拿起旁边的帕子替她擦拭身体。 这么久以来,他日日如此,每次为她药浴时,皆是对其自制力的一次考验。 他缓缓吐出口气,对着毫无知觉的邬玺梅自语,“已近两个月了,你还要躺到什么时候?” 罗域这两个月来,消瘦了许多,几乎脱了相,但他仍是每日不论多忙,纵是不眠不休,也要亲自照料,只为保住她女儿身的秘密。他还期待着,能有一日,由她亲口告诉他真相。 待擦拭过她身体后,他解开她的头发,青丝如瀑垂落在浴桶外,他拿了梳子为她梳理。 “大人,门外来了位郎中,说是想为小喜看诊。”这时,福伯隔着门报事。 自从各处张榜遍请天下名医以来,有不少人前来看诊,但没有一个在瞧过之后,能给医治的。这也多少让罗域对这些不请自来的郎中不再报太大的希望。 他淡淡的道:“请他在厅中稍候,待药浴后再请人进来看诊。” “是。” 梳理过后,她的头发如绸缎般丝滑,他手卷着她的发丝放到鼻子下,浅浅嗅着她的味道,眼帘微垂,似睡非睡。 “大人,时辰到了。” 直待福伯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才恍如梦醒般睁开眼睛。他伸手到水里试了试水温,还是温热的。 他起身舒展身体,然后将邬玺梅从水中捞出擦干了身体重新抱回到床上,再将干净衣物给她换上。 做好这些后,他朝门外吩咐,“请郎中来吧。” “是。” 不大的功夫,福伯领了个须发皆白,但面色看着红润有光的郎中进了屋子。 “有劳大夫。”罗域淡然说了句便将郎中让进里间,自己则坐到一旁坐榻上。 郎中坐在床前给邬玺梅号脉,之后又查看过她的瞳孔,不觉捏须点头。 罗域见他与其他郎中神色不太一样,起身问道:“大夫,她病况如何?” 郎中道:“她中的毒,的确世间少有,且药性极烈。不过,她体内的药性能控制到现在,也是不易。敢问大人用了何药方控制其药性的?” 罗域闻言,眼中闪现些许期待,吩咐福伯将药方拿来给郎中看。 郎中看过后,点了点头,“不错。还好有此方止住了毒药的药性,不然老朽怕是也无能为力啦。” 罗域闻言大喜,“这么说,大夫有方可医此毒?” 郎中点头,“有是有,不过,如今她尚不能开口服药,故而老朽将在此药浴方子当中加入几味猛药,使其能尽快开口服药,到时老朽再开解毒的方子。” “好,那有劳大夫开方了。” 郎中随福伯去开方,罗域将影子召唤而来,“你去查一下那个郎中。” “是。” 是夜,影子再见罗域时插手,“恭喜大人,那郎中就是传闻中的解毒圣手。在来此之前,他一直在西南边陲,采毒菌以炼毒,听闻大人散布出去的消息后才赶来的。” 罗域闻讯大喜,当即叫来福伯,“收拾出最好的客房,请神医入府居住。” *** 罗域的奏章八百里加急很快到了京城,奏章先一步到了内阁,当一众阁臣看过奏章后大为震惊。 “路炳辰竟被罗域给杀了?!” “罗域好大的胆,矫诏杀人,他这是要反啊。” “他盘踞北江镇多年,与外敌对峙而不退敌,借此年年向朝廷索要饷银,就知道其有不臣之心。我早说该将其革职问罪的……” “这马后炮就别放了吧,罗域狼子野心谁不知道?只不过要革他的职?谁能革的了他呀?之前也不是没派过大臣前去喧旨,就只是让他交出兵权,结果怎么样?他硬说那是假传圣旨,还将那大臣给杀了。又是先斩后奏,陛下能怎么办?只得说,那就是假传圣旨,以安其心。” “远的不说,前不久那黄熙不也借戏词让他交兵权吗?反被他当众羞辱,还又讹了一笔钱去。” “如今,他私占了平宁,其势更大,一个不小心惹恼了他,届时他真的举兵造反,京师危矣。” 第26章 “不过,他若真有反心,此次就该举兵南下了,为何反而要上书奏报此事?”阁臣中有人问。 “说的也是啊。” 众阁臣不解其意,皆将目光转向内阁首辅董季身上。 董季手捏胡须,拢眼沉吟,“罗域比他那三个兄长可难对付多了。他有不臣之心,这毋庸置疑,不过……” 顿了顿,“他私占平宁,而未举兵南下,必是有事牵绊,使其尚不能举兵。其中可能是他军资尚未齐备,也可能是他尚未找到举兵的借口,亦或是别的什么。” 众人点头,“我猜必是军资不够,他虽盘踞北江镇多年,屯粮积财,攒下不少,但若是用以招兵买马还远远不够。要不然这些年,他也不必总想方设法的弄钱。” “是啊。这次他占领平宁,不也把平宁的大小官员都给抄了家嘛。既是抄家,那银子本来是要交回国库的,他却闷声不响的全扣下了。” “这么看来,他的确是缺钱。” “那也不一定,也有可能就是缺少举兵的借口。不然出师无名,他这个兵也不好举。” “不管因为什么,如今我们该如何应对?总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吧?” 董季点头道:“如今之计,唯有先安抚,再想办法将其诱出其所辖之地,杀之。” “阁老有何良计?” 董季想了想,“我记得罗域好像尚未成亲吧?” 阁臣们面面相觑,有人问,“好像是这么回事。阁老为何问起这个?” “若他尚未成亲,不妨奏请陛下,将其招为驸马,以安其心。待其入京迎亲之时,借此杀之,岂不是一举两得?” 众人闻言不禁赞道:“此乃妙计。” “老夫这就去找陛下说去。” 众阁臣随着董季出了内阁,董季拿着罗域的奏折往乾清宫面圣,阁臣中一人,督察院御史刘煜堂尾随而来,凑在董季耳边低语,“阁老,最近听闻北镇抚司千户穆云川正在庆州那块儿,查案呢。” 董季怔了瞬,“查什么案?” “听说起初是因为他目睹有人当街行凶,打死一少妇,结果询问之下,发现死者是当地知州的妾室。他怀疑死者是被那知州强抢而去,就此开始追查,但是他这一查,却牵扯出庆州,梅陵一带好些事情,甚至……,就快查到小公子身上了。” 闻言,董季拢起眼神,“穆云川?就是穆清河收养的那义子?” “正是。” “哼,这个穆清河,他怎么回事?也不好好教教他儿子为官之道?”顿了顿,董季问,“穆清河知道这件事吗?” 刘煜堂道:“应该尚不知晓。” “那便告诉他吧,他应该知道要如何处置。” “是。下官这就差人去知会穆清河。” *** 穆云川这些日子,一直和手下留在庆州查案,经他们一个多月的探查,发现庆州的案子复杂到难以想象,背后牵扯盘根错节,庞大到像一张蜘蛛网。 起初,他以为无非是庆州知州赵琰强抢民女,被反抗后杀人灭口,但是后来发现,远远不止。有百姓得知他在查这案子便私下里报案,穆云川才知道,庆州以及周边地界一直有人口失踪,皆是样貌出众的年轻男女。而且,伴随这些人的失踪,庆州内外的河道,荒野还会时常有面目全非的碎尸出现。人们开始怀疑,那些失踪的人都被残害了,但为何被残害却至今无人知晓,官府对类似的案件更是草率糊弄,根本就不查。 穆云川根据几个失踪人口案的线索追查,却并没有从中查到他们的共通点,这就让他有些无从下手。不过,就在前几日,他忽然想起一个人,那是他曾经在京城里有过来往的一个官员,叫李醇。在他印象中,李醇曾在两年前被调任到庆州做按察使。这时想起,他觉得或许能从李醇口中得到些消息,便去吏部查他的去向,结果这吏部的官员却一口咬定,查无此人。 一个大活人,竟然凭空消失? 他仔细回想过去,确定当年李醇就是被派到了庆州,于是又在城中寻了几户人家打听,也没有人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出现过。 穆云川这下彻底懵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记忆偏差。 回到馆驿,他百思不得其解。 “我记得当年李大人离京之时,你也在场,可记得他要去何处就职?”穆云川眉头深锁,问冯旗。 冯旗道:“属下记得也是庆州啊。” “那为何此地没有留下他半点儿痕迹呢?” 二人双双陷入了自我怀疑。 正这时,馆驿的官员进来,“穆千户,京城来人,说是要见您。” 穆云川与冯旗对视,京城来人? 将人请入,原来是穆清河派人来送信了。 当穆云川看过书信内容后,大为震惊,眉峰紧锁。 “义父为何不让我查下去?” 送信人道:“指挥使大人信中已言明,此案背后牵涉慎重,不可深究。大人还说,若你执意与死者讨个公道,治一两个州县小令足矣。” “可是,此案牵涉远远不止几个州县小令……” (未完待续) 第13章 不待穆云川继续理论,送信人道:“大人说,穆千户此来梅陵要以追查封天会为重,切不可本末倒置,耽误了大事。大人还说,若穆千户过于执拗,他也只能将您调回京城,派其他人代您,继续来此追查封天会。” 穆云川虽心有不甘,但他也能从书信中看得出来义父态度坚决,只得答应作罢。 心腹冯旗不甘道:“大人,庆州这边的案子咱们查到现在,已有诸多线索证实此地官员上下勾结,买官卖官,贩卖人口,逼良为娼,甚至有更多不可告人之事,很可能还与当年旧案有关。若此时放弃,实在可惜。” 穆云川又岂不知晓,他咬牙道:“大概正是因为牵涉太多,上头才不让追查下去。” 沉思片刻,他抬起头,“此案不能明查,但可暗访,我回趟京城,你留在庆州,暗中搜寻线索。” “是。” 万般无奈,穆云川治了赵琰和几个庆州的官员,将这些人当街问斩了事之后就连夜骑马赶回京城。 *** 岁旦前几日,邬玺玥和左宗宝终于到家了,老太太让人备了一桌好菜给他二人接风洗尘。 二人出去两月余,老太太在这期间听说了邬玺玥在庄子上的事,惊讶之余更多的是高兴,她没想到那个让她一直瞧不上的孙媳妇,竟能对左家,对左宗宝有如此大的帮扶。再见邬玺玥时,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 “玺梅呀,你在农庄上治那几个刁奴的事,祖母都听说了,你做的对,做的好。若不那般铁腕儿手段,怕是三年五载也难震得住他们。”饭桌上,老太太笑逐颜开,看着邬玺玥啧啧赞赏。 左宗宝见老太太难得的夸奖自家媳妇,很是得意,“是啊祖母,我这娘子好生厉害。祖母你知道吗?我们半路上还遇了好几次险呢,有人雇了杀手暗算我,都是被我娘子给救的。” 老太太气愤道:“这事儿我都听说了,都是那儿狼心狗肺的左宗宣!你可知道,你们不在时,那厮竟还支使了香月给我下毒呢。” 第27章 “啊?”左宗宝大惊,上下打量老太太,“祖母,那你没中毒吧?” “祖先保佑啊,多亏了云儿那孩子,及时赶来报了信,祖母才免于遇害。” 左宗宝松了口气,“那云儿呢?” “我暂时让于嬷嬷给她安置到庄子上去了,免得她回去再让那歹毒的东西给害了。” 左宗宝连连点头,“是不能再送回去了。” “对了,香月我让人关到柴房去了,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改日你就去找陈知府报案。有了香月做人证,这个左宗宣,我定要让他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祖母,放心,我明日就去。” 老太太舒了口气,笑道:“不提那些不高兴的啦。祖母看你们平安回来,祖母也就安心啦。”说着,她又打量起邬玺玥,“之前是祖母亏待了你,你不会记恨祖母吧?” 邬玺玥不语,想着之前这家人那般算计妹妹,岂是一两句话就能不恨的。 左宗宝见她不说话,忙打了圆场,“祖母,娘子她度量大,不会计较的。” “那就好,你放心,日后祖母绝不再像以前那般糊涂。”老太太顿了顿,眼中稍有一丝游移,道:“只是,祖母当初只知你是邬家养女,温婉贤淑,琴棋书画样样皆精,竟不知你还有一身好武艺,不知你这身武艺是从何而来呀?” 邬玺玥看出她眼中的怀疑,她是不喜向人解释什么的,但为了妹妹将来着想,她早也编好了一套说辞。 “我幼年时曾拜过一个世外高人为师,自那之后,我就经常私下与他学武。不过师父乃一隐士,不喜与人来往,就不让我对外人道,所以至今连我父母都不知此事。” “原来如此。”老太太将信将疑。 “娘子,你别光说,快吃菜。”左宗宝见邬玺玥面色不太好,便给她碗里夹了些菜。 邬玺玥面色不好并不是因为被怀疑,而是她自从被那毒虫咬伤后,一天比一天难受。疙瘩虽然下去了,但是胸腹总觉得憋气,甚至有想吐的感觉。 此时,她的恶心感又一次袭来,她忍不住干呕,实在难受,便起身道:“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歇着了。” “快去吧……” 老太太话音未落,邬玺玥已经快步出去了。 “娘子你等等我,我陪你……” 左宗宝随后就要跟去,却被老太太一把抓住,欢喜道:“你娘子她是不是有喜啦?” 左宗宝愣了瞬,她那干呕的样子,的确好像是怀孕妇人才有的反应。可是他知道自己明明和她没有过啊。“不是吧。” “什么不是呀,她那个样子,就像有身孕的。你这傻孩子,还不知不觉呢。于嬷嬷,你快去请大夫来给二奶奶瞧瞧去。” “是。” 于嬷嬷出去请大夫,左宗宝急吼吼地跑回东院。他心里有些猜疑,邬玺玥经常自己往外跑,难道是跟外边的人……? 他憋了一肚子气,刚入院门,却见邬玺玥扶着棵树,微躬体子,看样子很虚弱。 “娘子,你这到底怎么啦?” 话还没说完,邬玺玥只觉胸腹翻江倒海,跟着一口鲜血涌出,人也倒了下去。 “娘子,娘子……” 左宗宝将邬玺玥抱回房里,焦灼的等待郎中。很快郎中来了,本以为是瞧喜脉的,不想竟是看病。 一番看诊后,郎中摇头,“以二奶奶脉象来看,她并没有什么病啊,反而身体康健,脉象平稳。” “好人怎么可能吐血呢?”左宗宝焦灼的问。 “那二奶奶近期可有什么异常?” 左宗宝道:“对了,前两天,她被一种叫闹猴的毒虫咬过,会不会与这个有关?” 郎中手捏胡须,“闹猴?这种毒虫我倒是知道,不过它只是使人在短时间内麻痹无法行动,并无其他毒性,如何能引起吐血呢?” 左宗宝立刻翻出之前那船主给的解药,“那你看这个是不是闹猴的解药?” 大夫接了药,先是放在鼻子下闻,然后又碾碎了看,最后点头,“这的确是闹猴的解药。” “那这就怪了,若也不是这解药的问题,那是怎么回事呢?”左宗宝不安道。 郎中没看出病因,离开了。 没过多久,邬玺玥醒了,胸腹的憋胀感减轻了许多。但她自己清楚,这应该是那闹猴导致她体内原本的毒提前发作了。 守在旁边的左宗宝见她醒了,急忙上前,“娘子,你好些了吗?” 邬玺玥坐起,好像没事人一样下地朝外间走去。 “郎中是不是来瞧过了?” 左宗宝跟过去,“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晕过去了?” “猜到的。”邬玺玥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郎中怎么说?” “那郎中说你身体康健,脉象平稳,吐血也并非闹猴的毒所致,反正他也说不清,不过,我已经让人再去找大夫来给你瞧了。” 邬玺玥寻思,这毒性发作提前可不是什么好事,如今有太多事尚未解决,北江镇那边也没什么消息,她这时候不能有事。 可自己眼下又寻不到神医,该怎么办呢? 她将视线落在左宗宝身上,是否可以借助左家的财力呢? 左宗宝见她看着自己若有心事,道:“娘子,你看着我做什么?” 邬玺玥沉了口气,打算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他。她挨桌坐下,手肘搭在桌上,道:“我曾经中过一种毒,如今可能是毒性发作了。” “啊?”这明明是件很可怕的事,为何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如此不足一提的感觉。左宗宝瞪大的眼睛问,“发作了,会,会怎样?” 邬玺玥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扯了扯唇。但左宗宝却感觉到那一眼意味着什么。他顿时想起之前那晚,她对他说的那些奇怪的话,眼圈不觉红了,“娘子,你不会有事的。我这就把整个梅陵的名医都找来给你医治,你放心。” “没用的,梅陵周围的医馆,我都看遍了,无一人能看出我体内有毒。” “那我就让人去外地请大夫。” “我这毒,非一般人可解,需得传说中一位解毒圣手。不过,那神医可遇不可求,他甚至有可能已不在人世。” “你放心,我这就让祖母传话出去,但能寻到神医者,重重有赏。” “可我中毒这件事,不想让第二个人知道。”邬玺玥是怕传出去,神医没找到,反而先引起封天会的怀疑,甚至发现她和妹妹的身份是调了包的,到时她们两姐妹怕是一个都跑不了。 左宗宝皱了皱眉毛,若是不说实话,如何让祖母去寻医呢? 他低头想了一会儿,“娘子放心,我就说是我中了毒。” 左宗宝说完便出门找老太太去了。 跑到老太太房里,他扑过去抱着老太太先哭了一顿,“祖母,救救我吧。” 老太太不知发生何事,问“宗宝,你怎么啦?好好的哭什么?” 左宗宝含泪道:“祖母我中毒啦。” “啊?你中什么毒啦?”老太太急得立刻捧起孙子的脸左右端详。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浑身不舒服,胸口憋得慌,好像随时都要吐血一样的难受。” 第28章 老太太拢着眼神打量他,见他面色红润,半点没有中毒的迹象。 “祖母,我这毒可不简单,一般人看不出来,需得是传说的解毒圣手,才能治得了。求祖母,帮我把神医寻来吧。” 老太太皱起眉头,看着他的眼神越显心疼。 “呃,好好好,祖母帮你寻。不过,咱们先找个郎中来瞧瞧,别耽误了。” 左宗宝想着反正一口咬定自己就是中了毒,即便来个大夫检查不出什么也没关系,就答应了。 很快,大夫来号过脉后,便与老太太私下里说了些话。 等大夫走了,老太太回来安抚,“宗宝放心,祖母已经让人去帮你寻找名医啦。一会儿于嬷嬷给你熬些药,你先喝了。余下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 左宗宝感觉祖母有些怪,但反正目的达到了,他也就不再纠缠,自己回了东院。 直到晚上,于嬷嬷把药给他送来后,邬玺玥闻了闻那药,不禁笑了。 左宗宝见状,“你笑什么?这药哪里不对吗?” 邬玺玥道:“我就说吧,你祖母并不信你的。” “嗯?什么意思?” “这是静心安神的药,用以治疗思觉失调的。” “啊?!” 老太太看他面相就不像有病,更不用说中毒了,请来了大夫瞧也说没病。老太太就猜他可能近日出这一趟远门,一路上又是刀光剑影,又是下毒纵火,许是给吓着了,便让大夫给开了些安神的药,骗他说是解毒药,只是为了安抚他的情绪罢了。 左宗宝懊恼,兀自在厢房里辗转反侧。 要怎么办才能让祖母信我是中了毒呢? *** 次日,邬玺玥扮上男装出了房门,她打算今天陪左宗宝一起去衙门报案。因为自己体内的毒提前发作,昨天那情形,即便是左家也未必能找得到神医,所以,生的希望不大,那就在活着的时候,尽量把左家的麻烦扫平,也好等妹妹回来时,有个安稳的居所。 她站在院子里深吸口去,便去叫左宗宝起床。 二人来到衙门,见了陈知府,将左宗宣所做的坏事说了一遍,左宗宝接着道:“陈大人,如今人证已经有了,您看这案子能重判左宗宣吗?” 陈知府本来看见是他还挺高兴,心说退休前还有钱拿,但听说是左宗宣的案子,脸色瞬间就变了。 邬玺玥从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看到复杂的情绪,有失望,有烦闷,更多的是恐惧。 这是个什么表情? 陈知府摇了摇头,“本官很快就不是这梅陵知府啦,你要不再等等,待新任知府来了,你再报案。” 左宗宝愣了,以往他们有个什么事情,只要说一声,这贪财的老知府定会安排妥当,怎么这次竟然还推脱? 哦,肯定又想着借此捞一笔呢。 左宗宝早有准备,他取出一个小木盒,打开来,里边黄澄澄的,闪得老知府两眼直放光。 “陈知府,这不过是个小案子,劳烦您就给顺手办了吧。” 看着递上来的金子,陈知府老脸上更显为难,他是真想收却咬着牙摇头,看那神态几乎都快哭了。 邬玺玥眼神微动,感觉到其中的不对。 “陈知府莫非有难言之处?”她问。 陈知府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摇头,邬玺玥道:“不如这样,若大人明言,这案子即便不由大人办理,这些也送与大人,只当是感谢大人这些年对左家的关照。” “对对,大人收下吧。”左宗宝在旁边附和,并将木盒再次递过去。 陈知府犹豫片刻,屏退左右,这才收下金子。而后叹道:“本官与你们左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若是能办的自然就顺手给你们办了,可这案子偏偏涉及到左宗宣,这本官可不敢插手。一不小心,只怕我这老命就没了。” 左宗宝诧异,不禁与邬玺玥对视。 “陈大人这是何意,不就是被我们左家赶出去的人嘛,陈大人堂堂一知府,还会怕他?” 陈知府闻言,投来个惊诧的神色,“你们还不知道吧?你家那位大爷,今时不同往日了。他现在是琼楼楼主身边的红人,别说是我,整个梅陵的官员见了他都得给上三分薄面呢。” 左宗宝觉得不可思议,这离家短短两个多月,梅陵变化就这么大了吗? 陈知府再朝门外瞧了眼,压声道:“这琼楼楼主可不是好惹的人,他手下的人也多不是善类。我劝你们呀,能与你大哥和解就和解,万万不可再这么闹下去,到时候吃亏的可是你们。” 邬玺玥寻思道:“琼楼楼主究竟是什么人,有如此滔天的权势?” 陈知府摇摇头,“不瞒你们说,本官并未见过其人,只是有所耳闻,但这不可说,说了只怕惹来横祸。本官已然这把岁数了,只盼着能尽快辞官归田,颐养天年。有关琼楼和左宗宣的事,本官言尽于此,你们该怎么做,就好自为知了。” *** 深夜,邬玺玥一身黑衣出现在琼楼附近。白天听陈知府一番言论,邬玺玥心生疑惑,打算亲自到这琼楼探一探,她倒要看看那琼楼之主的庐山真面目。 她趁夜潜到琼楼后门,翻墙上树,几个翻跃已上屋顶。她伏低身体向院内张望,看到有光亮在院中移动,是护院在巡夜。她避开这些巡夜的,又跳上更高的一处屋顶时,她忽然发现不远处,另有一人正伏在一屋顶上向下窥视。 那人揭了屋顶的瓦片,有光从洞□□出,借着亮光,邬玺玥看清了那人的脸。 诶?那不是穆云川的手下吗? 那人正是冯旗,冯旗留在庆州查案,发现了些线索直指梅陵琼楼楼主,于是趁夜前来探查。他伏身在屋顶偷看,并未察觉到邬玺玥。 第14章 当认出是冯旗时,邬玺玥不由得开始烦躁,她四下环顾。 那家伙应该就在附近。 这时候,她胸口憋胀恶心的感觉又来了。 糟了,又要发作。 邬玺玥转身跳出琼楼,她要赶在吐血前回去。 冯旗感觉不远处有异动,回头查看却也未见异常,便继续低头查看屋内的情形。 他脚下的这间屋子,正是琼楼楼主的卧房。屋里亮着几盏烛灯,昏暗中,琼楼楼主穿着件里衣,靠坐在床头。 左宗宣将一碗药送到他手中,顺势就挨床坐了下去。“小阁老,药趁热喝了吧。” 屋顶上的冯旗乍一听这语调不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道一句:恶心。而后不觉惊愕。 小阁老? 难道他是…… 他再次俯身观察床上的人,不觉面露惊恐之色。 只这一个晃神的瞬间,脚下瓦砾响动,引起了屋内人的警觉。 不好! 冯旗转身跳下屋顶,朝院墙奔去。 黑暗中,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哨响,琼楼内顿时火光冲天,无数护院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 冯旗脚力尚算快,在被发现前翻出院墙,跳上候在巷子里的马背。 “驾!” 冯旗催马往城郊方向跑,不久就听见身后有人追赶。他再次催马想拉开与后边人的距离,但身后的人穷追不舍。 第29章 待到城外一处偏僻之处,他回头望了眼,把心一横,便于奔跑之中,迅速跳下马背,滚到了旁边草丛中。 他躲在草丛里屏住呼吸,待后边几匹马追着自己的马从眼前掠过,他才从里衣扯下块白布,咬破手指,在其上简单写了几个字,然后拿出个小指粗细的哨子放入口中。 这哨子的响声只有训练后的动物能听见,人类是听不见的。待哨子吹响后,很快,一只黑色的鸽子落到他脚下。他抱起鸽子将那白布卷到鸽子腿上,然后撒手放了出去。 做完这些,冯旗探身从草丛里出来,四下环顾,并未发现有人,而方才追着他的那些人已不见了踪影。 他刚松了口气,忽然耳边声风,他下意识侧身,面前寒光闪过,刀锋自上而下贴着他的身体落下。跟着,旁边又出现一个人,这人一甩手,一个铜球牵引一根鱼线般的细绳朝他而来。 冯旗反应过来想躲,却已被那细绳缠了脖子。他举刀向后砍,想砍断绳子,但迅速的后撤力已将他拽倒,并向后拖拽,直到他被挂上一棵树,双脚离地…… *** 黎明时分,周婆子如往常一样早起后就到东院门前,依旧像魂儿一样准备躲起来随时待命,但刚到院门口就见这门口躺着一个人,惊得嗷一嗓子晕了过去。 这一嗓子把左宗宝给惊醒了,他披衣就往外跑,“怎么啦怎么啦怎么啦……?” 出门一看,门口躺着两个人,过去一瞧,就见邬玺玥倒在地上。 邬玺玥昨日晚上从外回来,还没来得及进门,就吐血晕了过去。 左宗宝将她抱回房里,本来想去请郎中,但他转念间又阻止了顺子,随后转了转眼珠,“二奶奶的事你先别说出去,你这就去街上,把所有带毒性的药买回来。” 顺子不解,“您要毒药干什么?” 左宗宝解释道:“不是毒药,那种一吃就死人的药别买,只要那种能让人慢性中毒的,懂了吗?” 顺子似懂非懂,“明白了,要吃不死人的,有毒性的。” “对,你快去吧。” 顺子看他如此焦灼,也不敢多问,麻溜儿的出门买药,买了十几种,回来按吩咐偷摸熬好了。 他端着这碗药回来放在左宗宝面前,“二爷,您要这个干嘛呀?这院子里有老鼠吗?” 左宗宝哆嗦着端起碗来,犹豫了一会儿,直接给自己灌下去了。 顺子见状大惊,“二爷!你这是干嘛呀?” 药刚入腹,左宗宝就觉腹内一阵绞痛,跟着就吐了血。这可把顺子吓坏了,药可是他买的,也是他熬,这要是出个什么事,他是百口莫辩啊。 “二爷你先撑着,我这就去找大夫。” 左宗宝一把拉着他,“别把我服毒的事说出去,不然,我就说是你故意害我。” 顺子急得快哭了,心说哪有这么诬陷人的。 “那二爷,你这是要干嘛呀。” 左宗宝虚喘道:“你去告诉祖母,就说我吐血了,其他什么都别说。” “是,是,我这就去。” “你们在干什么?” 邬玺玥这时从昏迷中醒来,见左宗宝面色苍白,还吐了血,一副虚弱快死的模样,不觉心生怀疑。再看顺子手里拿着个仍有药渣的空碗,当即起身过去将那碗夺了,凑在鼻子下闻了闻。“这,这是谁给你的药?这是毒药啊。” 顺子惊出一身冷汗。 左宗宝拖着虚弱的身子,安抚道:“娘子莫急,是我让顺子给我弄的这些。” 邬玺玥愕然,“你疯啦?!” 左宗宝道:“我若不服毒,祖母不会真的去找神医的。” 邬玺玥恍然,心像被扯了一把,揪得生疼。 “你这傻子!”她骂了句,搀扶他上床躺下。 左宗宝对顺子道:“你愣着做什么,快去跟祖母说呀。” “是,是。” “别忘了,把那碗清理了。” “知道啦。”顺子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邬玺玥看着面色苍白的左宗宝,嗔怪道:“谁让你这么做的?万一出事怎么办?” 左宗宝虚弱道:“只有我真的中了毒,祖母才会不惜一切寻找神医。” “可你为何事先不与我商议?所幸这些药里没有剧毒之物,若是误服一样,你连命都没了。还找什么神医?” 左宗宝颤抖着手覆到她手背上,无力的攥着,“我只要想到,有一日我若见不到你了,一定比死还难受,我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邬玺玥鼻子有些酸,嘴角苦涩地弯出一道弧度,“傻子,只怕你这罪是要白受了。你所服的毒虽混杂一起,看似严重,但只要是大夫看过,就能辨别的出来,几副药下去就能医好,又何需神医?” 左宗宝咧着苍白的唇笑道:“我比你了解祖母,经过此事,日后就算我毒药已解,只要我说我不舒服,祖母仍会疑心是毒药所致。我再装装样子,她必定会为我遍寻名医。若这都不信,那我大不了,每隔几日就服一次毒,祖母迟早会去找神医的。” 邬玺玥:…… 她没想到这个从小被捧在众人手心儿里娇惯长大的,竟会为了她甘愿服毒。感激的话,她没说过,也说不出口,但干涸了许久的双眼逐渐有些湿润,心里对这麻木已久的生活也生出一丝贪恋。 左宗宝见她红了眼眶,高兴的像个孩子,他伸手抚上她的脸,拇指轻拭她微微泛潮的眼睛,“你能心疼我,我受再多苦也值了……” 正说话,门外有人来了。 邬玺玥闻声站到一旁。 老太太进门就扑到床前痛哭,“都是祖母不好,以为你是被吓着了,胡言乱语,原来是真的。是祖母耽误你啦,祖母已经让人去请大夫来啦。” 当见到老太太,左宗宝显得更加虚弱,好似喘口气就能晕过去。 “祖母还是尽快为我寻找神医吧,寻常大夫只能解表,不能根治我身上的毒。” “好好好,祖母这就让人去寻。” 不大的功夫,小厮请的大夫也到了,一番看诊后,大夫大为诧异,“这一个人同时中这么多毒的,还真是少有。” 老太太听着肝颤,哆嗦着问,“有多少毒啊?” “这尚不清楚,少说十几种吧。” 老太太一听差点儿晕过去。 于嬷嬷忙扶住她,问道:“那郎中可有办法解毒?” “老太太放心,这些药,毒性不重,并不难解。我这便开了方子,让二爷照方服药,不出十日便可解去身上的毒。” 郎中对此十分自信的样子,但老太太已经不再相信梅陵城里的这些郎中,一边将就着用他们,另一边让人散布了消息,重金悬赏,遍寻神医。 *** 北镇抚司内,指挥使穆清河高坐在堂上,面沉似水,他屏退左右,独留义子穆云川立于面前。 “你可知道,庆州的案子牵扯甚重,你若执意查下去,就是自寻死路。” “义父,儿子不明,当初是您教我凡有疑案,要追根溯源,不可半途而废,为何到这件案子,您却拦着不让我查呢?” “我这是为了你好,你若不想死于非命,就给我老老实实查你的封天会,别碰这案子。” 第30章 穆云川不甘,“义父,儿子可以不碰,却也想弄个明白,庆州案背后究竟是何人操纵?” 穆清河垂下双眼,似有犹豫之色。 穆云川接着道:“儿子本以为那不过是件寻常案件,不想越查越蹊跷。不知义父可还记得李醇?” 听到这个名字,穆清河不觉抬了抬眼皮,稍露惊惧神态。 他竟然查到了李醇…… “儿子记得,李醇两年前曾被派往庆州为按察使,然而当儿子想找他询问时,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查不到与他相关的资料,连他中进士那年的礼部记录也不见了。就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个人似的。” 听了他这番话,穆清河深换口气,眼神从犹豫变得坚定。“你看到了,你若执意要查庆州的案子,下场就会和李醇一样,消失的连渣都不剩,甚至过个几年,世上再无人记得你。” 穆云川之前就怀疑李醇与这案子有关,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只是,他想不到,这案子背后的势力,竟大到能任意删除更改六部记录。 “义父,这人莫非与内阁有关?” 穆云川在试探,穆清河眼神瞬间变得冷厉。“你不用再问了,知道的越少,对你越有利。” “可是……” “这案子到此为止,不要再问了。”穆清河带着威慑打断了穆云川的追问。 穆云川看得出,他是知道背后操纵的这个人,却基于很多原因不肯说。 他怀疑是董季,可董季身为内阁首辅,已经做到了位极人臣,甚至已经把持了朝政,那么他所做的事至少应该是有利可图的,纵是谋朝篡位他也能理解,但偏偏庆州的案子,在他看来更像是单纯虐杀的恶毒行径。若是董季,他为什么这么做,若不是,这满朝之中又会有谁能如此一手遮天? 穆清河察言观色,看他仍在为这案子愁眉不展,便转了话道:“你封天会的案子查的如何?可有头绪?” 不等穆云川开口,他又补充道:“你追查封天会的案子已有好几年了,若是毫无头绪,就不必再查了,回来暂时歇歇吧。” 穆云川闻言也不敢再执着于庆州案,插手道:“义父,关于封天会,儿子已查出些蛛丝马迹。” “哦?是何线索?” “儿子日前发现一名隐居于市的封天会杀手,我想通过她追查到封天会老巢,并将之彻底铲除。” “如此甚好,你可需要帮手?” “暂时不用,有冯旗足矣。” 穆清河点了点头,“那好,你继续查吧,但是切记,庆州的案子万万不能再插手,否则,为父也帮不了你。” “是。” * 从北镇抚司出来,穆云川压抑在心里的这口气终于呼出。他不想在京城逗留,连夜骑马南下。但在半路上,他发现信鸽的踪迹,于是勒马,吹响了哨子。很快,一只黑色的鸽子落在附近。 他翻身下马,捡起那鸽子,从它脚上取下布条。 当看到布条上血迹斑斑,留下的那一行字迹时,他近日来所有的困惑终于解开了。但是这血迹,却又让他不觉为冯旗担忧。 ***** “快!去请神医!” 黎明时分,罗域守着邬玺梅,忽然发现她似乎有了知觉,惊喜交加,守了三个多月,终于看到了希望。 他立刻叫人把神医请来诊脉。 “神医,我方才见她眼睛动了,这是否就可以喂药了?” 罗域问完就焦灼的等待答复。 神医点了点头,“恭喜大人,先前开的内服药,可以用了。” 罗域大喜,吩咐福伯去熬药。 天亮后,药熬好了,他亲自尝过后,才一勺勺的喂给邬玺梅。 服过药后,邬玺梅的眼眉微微蹙动,连呼吸也比之前重了,罗域脸上终见了喜色。 “神医不愧是神医,一副药下去,人便有了起色。” 老神医道:“先前的药浴至关重要,若没有大人悉心照料,病人只怕撑不到今日。这内服之物,用以解毒,自然是快的。” “那她何时能醒来?” “看她的状况,应该不出三五日便可缓醒。” “太好了。”罗域心情大好。 “对了,病人数月未进食,身体虚弱,可适当喂些补身的汤粥,这样可使她恢复些体力。” “好,多谢神医提醒。” 罗域让厨房备下各种食材,他想到上回她冻伤醒来后就贪吃,这次躺了三个月,怕是早饿坏了,提前备下,以防万一。 喂药到了第三天,邬玺梅有了苏醒的征兆,罗域犹豫后,还是替她裹上了束胸的绷带。 这天晚上,邬玺梅醒了,她缓缓张开双眼,四周昏暗,她仿若做了一场梦,梦里混沌不堪,唯有罗域的声音不时回荡,但也记不得他说了些什么。 月光透过窗缝,在罗域的脸上打下一道光亮,她看到他正靠坐在床尾,闭着眼睛似睡非睡。他眼下黑青,面色不太好,整个人瘦到了脱相,身上的袍子松松垮垮的,几乎撑不起来。 她撑了撑身体想要坐起,却发现浑身绵软无力。 这细微的动作,唤醒了罗域,他睁开眼发现邬玺梅醒了,疲倦的脸上露出笑容,他俯下身,想像在她昏迷时那样抚摸她的脸颊,但在伸手的一瞬,却只摸了摸她的头发。“你醒啦?” 邬玺梅睫毛颤动,心疼地望着罗域,这时的他实在太瘦了。 “大人。” 许久未听见她的声音,罗域恍如做梦,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就痴然凝视她的眼睛。 “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全是大人在对小的说话。” 罗域眼里盈盈闪动着微光,“我说了什么?” 邬玺梅摇头,“不记得了。” “大人,小的是不是睡了很久啊?” 罗域苦涩的抿出一丝笑,“是啊,三个多月啦。” 闻言,邬玺梅眼里溢出些泪水,她不禁伸手抚上罗域的脸,心疼道:“难怪大人瘦了这么多,小的怕是又要折寿了。” 罗域苦笑,“你是为我中的毒,就别说这些了。” “我去叫大夫来。” 老神医前来号过脉后,点了点头,“她的毒已经清了,再饮几副药巩固即可。” “呃,她的毒已经清了吗?可我看她似乎仍然虚弱。”罗域担心道。 神医浅笑,“这皆因久未饮食所致,与毒无关,大人放心,只要日常进食滋补,很快就能康复。病人已经无碍,反倒是大人,若再不注意自己,怕是身子要垮了。” 罗域苦笑点头,“呃……,多谢神医提醒。” “神医?”邬玺梅听闻此称呼,强撑着想坐起来。“您是传闻中那位擅长解毒的神医?” (未完待续) 第15章 罗域上前将邬玺梅扶起,解释道:“你中的毒药性极强,寻常医者皆无法解毒,只有神医可解。” “大人为寻老朽,也是煞费了一番苦心的。不然,老朽远在西南边陲,如何能跑到这北江镇呢?”老神医说笑道。 这便是姐姐口中提到的那个神医,他曾在西南边陲,看样子姐姐并没有寻到他。 第31章 想到这儿,邬玺梅看向罗域,恳求道:“大人,可否容小的与神医单独说几句话?” 罗域眼神蓦地一滞,流露出失望。无论自己做多少事,在她心里,自己却仍未走进她心里。 他暗自咬了咬牙,没说话,只点了下头,将她身子靠在床头,然后起身离开了。 目送罗域离开,邬玺梅急切看向神医,“您当真是传闻中可解百毒的神医?” 老神医捏须笑道:“那都是世人的谬赞,世间奇毒何止千万,老朽实在不敢妄自尊大。” 邬玺梅欣喜,“那便是了。” “神医,我可否请您帮我医治一个人?” 老神医饶有兴致,“老朽生平最好制毒解毒之事,若有中奇毒者,必欣然前往一试。不知,病患现下何处?” 邬玺梅朝窗外望了眼,并没有人偷听。 “她身在梅陵,乃是左家二奶奶,邬氏。她身有剧毒,却至今无人可解,唯有寄希望于神医了。” “哦?那老朽定然要前去一看。” 邬玺梅道:“请神医务必尽快动身,我只怕她时日无多。” 老神医点头,“你身体里的毒已解,老朽已无需在此逗留,这便即刻启程前往梅陵。” 邬玺梅闻言,放了心。 “对了,还有一事,想请神医答应。”她说话向窗外望去,“我想请神医答应,前往梅陵一事,莫与他人提起。” 老神医顺着她的眼睛看出去,淡然捋了捋胡须,“放心吧,不好事多舌乃医者之德。我不会与外人道的。” 出了门,神医来见罗域,与他道别。 罗域闻言挽留,“神医可多留些时日,我也好尽地主之谊,感谢神医此番相助。” “大人心意老朽心领了,不过,老朽云游惯了,不喜在一地久居。” 见他去意已决,罗域不再挽留,吩咐人去取了金子相赠。“这些聊表寸心,望神医千万莫要推辞。” “老朽研习毒物,确实少不得这些身外之物。那便谢过大人了。” 神医欣然接过赠金,正准备走时,罗域终究没忍住问道:“呃对了,不知方才,她与神医说了些什么?” 老神医手捋胡须,困惑的看着他,“老朽乃是医者,不可乱议病患之事。可大人乃这府中之主,若有疑问何不直接去问呢?” 罗域顿感羞愧,想自己如此杀伐决断的人,竟在她面前连句话都不敢直截了当的问。 他勉强保持着总兵官的姿态,点了点头,“来人,送神医。” * 神医离开,他背手在房门前伫立,片刻后暗暗作了决断,推门而入。 邬玺梅这时正靠坐在床头,眼睛轻轻闭着,光线打在她脸上仍显得苍白虚弱。 在见到她的一瞬,罗域心又软了,方才还强势的姿态又弱了几分。他挨床坐下,强作平静的问,“方才,你与神医说了什么?” 邬玺梅知道他多半会来问,所以事先已做好准备。她睁眼凝视他,当看到他消瘦疲惫的神态时,将事先编好的谎言又咽了回去。 “大人,你还记得之前我立功,曾跟你讨过一个奖赏吗?” “记得,你想我答应你一件事。” “那我现在可以要求吗?” “可以,说吧。” “我想,大人你不再过问这件事。” 罗域闻言,眉头不觉颤动,他又一次失望。 你究竟在隐瞒什么? 见他面有气色,邬玺梅解释道:“小的不想编瞎话骗大人,但又实在不能说,故而想请大人不要逼问。大人只放心,这件事与大人无关,对大人没有半点伤害。” 罗域眼神黯淡,无奈叹了口气,“你骗我的事还少吗?” 邬玺梅立刻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从没骗过大人,若我有骗大人的,就不得……” 不等她说完,罗域整只手捂住了她的嘴,“你是真敢发誓,可我却没胆听。” 说罢,他缓缓放下手,发现她脸上又留下浅浅的手印,看着那么让人心疼。 “罢了,不想说就不说吧。念在你替我挡了这一劫,不与你计较。” “想吃东西吗?” 邬玺梅一双眼睛在他消瘦的脸上来回转了几遭,抿嘴点了点头,“嗯,我想吃厨房做的酱牛肉,黄米糕,孜然羊肉,……” 听她说的这几样,罗域不觉皱眉,“别人大病初愈都没什么胃口,你倒是睁眼就想吃肉,身子能吃得消吗?” 邬玺梅笑道:“医书上说,思伤脾胃,很多人吃不下皆因思虑过重,而小的心无旁物,醒了即是好了,没什么忌口。只是……,会不会厨房做得太麻烦了。” 一个隐藏了无数秘密,且疑似杀手的人说自己心无旁物?着实好笑。 “好一个心无旁物啊。” 罗域摇了摇头,唤来福伯,“你让厨房多备点饭菜,要多荤菜。酱牛肉,孜然羊肉,还有黄米糕,都备上。” 福伯一听这些菜名,疑惑道:“是大人想吃这些啦?” “太好了,大人您许久未好好吃过一顿了。” 经福伯提醒,罗域这才意识到,这些菜好像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不觉朝邬玺梅看去,见她孱弱的面容上隐隐带着些狡黠的笑意,心中顿感温暖。 原来是为我点的。 “让他们多做点儿。” “是,老奴这就去。” 福伯离开后,邬玺梅靠在床头仍是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 罗域摸了摸她的额头,关切道:“是不是还有哪儿不舒服?” 邬玺梅摇摇头,“大概是躺得太久了,就觉得浑身无力。” 罗域朝窗子看了眼,“现在开春了,天气也暖了,等阳光好的时候,就把窗户打开,你多晒晒太阳就有精神了。” 邬玺梅点点头,忽然想起些事,问道:“对了,府里下毒的人抓到了吗?” “让他给跑了。”罗域道。 邬玺梅不解,“总兵府守卫森严,厨房里做事的都大人信得过的人,那人是怎么逃过那么多双眼睛往菜里下毒的?” “那个人会易容术,他杀了个厨房做事的小厮,然后伪装他在厨房里下的毒。” 邬玺梅吃惊,“易容术?世上还真有这样的术法。那这个人岂不是很危险?他是什么人啊?” 这也是罗域最近这段时间里一直感到困惑的。会易容术的人并不多见,又胆敢混进总兵府下毒,还能全身而退的,这样的人更是凤毛麟角,不像是黄熙那些人能请得动的。那么究竟是朝廷派来的,还是鳌军派来的,他暂时还没查清楚。 “不知道,我追到厨房的时候,那人已经跑了,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邬玺梅垂着眼睛,隐隐不安:难道是封天会的人? 罗域看她心神不宁,安抚道:“不必担心,想杀我的人多了,可偏偏这么多年,我还是活的好好的。” 大人以为那人是冲着他来的…… 邬玺梅怔了瞬,心里不禁泛起些愧疚。 过了一会儿,福伯准备了饭菜送来。罗域将贵妃榻上的小几摆到床上,然后将几道菜摆下。 邬玺梅刚刚醒,其实没什么胃口,那些荤菜是她专门点给罗域的。罗域知道她的心思,盛了碗粥放到她面前。“你刚醒,吃点清淡的。” 第32章 说着,他舀了一勺清粥递到她口边。邬玺梅没有拒绝,张嘴把粥喝了。 “不知道是不是饿了三个月饿坏了,感觉这粥的味道是我吃过的所有东西里最好的。”邬玺梅抿着泛白的唇道。 “喜欢就多吃点。”罗域又喂了一勺过去。 “大人,我自己来吧,你也吃。” 看他不动,她夹了牛肉递过去。罗域看了眼这块肉,再抬眼时顺手握住她的手腕儿,把肉吃了。 好好的酱牛肉,吃上去竟有了些许甜味儿。 两个人各自吃了些东西,罗域好似无意的提起,“中毒前的事,你可还记得?” 邬玺梅心里一紧,手悬在菜上僵住了。 她的记忆正停留在三个月前,对那时发生的事记得尤为清楚。她记得他在巡抚府里说的危言,她记得福伯劝她离开,她更记得他威胁自已不准离开总兵府,这么多的事,一件件历历在目,仿若是昨日才发生的事,他究竟要我记得哪一件呢? 正慌乱时,罗域忽然朝她伸出手,拇指在她嘴角抹了下,一粒米粘在他手指上。 这举动已然让二人间的气氛暧昧不清,谁知罗域接下来竟把那粒米吃了,还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态,好像这举动像平时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若不是因为身子虚,邬玺梅觉得自己一定又要胀红脸了。 “大人?” “嗯?”罗域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抬眼看她。 邬玺梅本来想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但在对上他眼神时,又把话咽回去了。“没事。呃,大人你……多吃点儿。”她故作平静的又夹了菜放到他碗里。 “我刚才问你话呢,中毒前的事还记得吗?”罗域又重复问了句。 邬玺梅故作虚弱,身子软趴趴的向后靠,手指扶额,“小的大概睡了太久了,一费神就头晕的厉害。三个月前?记不清了。” 傻子都看得出她这头晕是装的,但她刚醒,罗域不忍逼她,淡然道:“来日方长,你慢慢想吧。” 吃过饭后,罗域让人收了碗盘,后将小几挪开,然后扶着邬玺梅躺下,“你好好休息,我出去处理些事情。” 邬玺梅不安道:“大人,要不小的还是搬去耳房吧,总占着大人房,与礼不合。” 罗域眉头颤了颤,原本已经站起身要走了,又坐了回来。他垂眼在她眉目间凝视,良久后幽幽道:“我提醒提醒你吧,你中毒前,我吩咐过你,让你以后就睡这儿,给我暖床。” 中毒前那么多事,原来就让我记着这俩字啊? 邬玺梅满脸窘迫,“大人,那是因为你有伤在身,说是怕冷才让小的暖床啊,现在天已经暖了,您的伤应该也好了,就,就不用再让人暖床了吧。” “原来你记得这么清楚?” 邬玺梅:…… “你记着便好,省得我一件件提醒你。”罗域浅笑,“还有件事,你知不知道你这次中毒,少说有两个多月水米不进,又是如何用药治疗的?” 邬玺梅看他神态中带着几分狡黠,不敢随便接话,警惕的摇了摇头。 罗域朝暖阁那边扬了扬下巴,“就在那儿,你每日都要泡足两个时辰的药浴。” 药浴? 邬玺梅心里一紧。 是沐浴的浴的吗? 也就是说…… 看她惊慌害羞的神色,罗域不觉抿出一抹得逞的坏笑。他起身给她掖了掖被子,“我先去忙,晚些时候回来看你。” 直到他出了房门,邬玺梅一脸便秘的蒙上了被子。 哎呀,他肯定知道我是女儿身了。 那他为什么还要让我暖床…… 她翻了身侧卧,手指无意间触碰到枕下,摸到个凉凉的东西。她伸手掏出来一看,这不就是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坠子吗? 看到这个,邬玺梅郁闷了。 连坠子都取下来了,大人肯定是知道了,不仅知道,他已经看过了,说不定还…… 邬玺梅躺床上捂着脸欲哭无泪。虽然自己一个黄花大闺女被人看了身子,但因为是罗域,她倒没有太难受,让她更发愁的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逼问自己女扮男装的缘由,到时她该如何狡辩啊。 她想在罗域回来前想个好借口,但这种伤神的事终究不是她擅长的,想了没多久,她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睡到半夜,她被后背传来的燥热唤醒,回头时就见罗域在她身后,面向她侧身睡着。 “暖床”二字登时浮出脑海,羞得她转过头去,捂住砰砰乱跳的胸口,半天连大气都不敢喘。 隔了许久,她才再次回头偷窥。罗域睡得很安稳,他穿着里衣,领口松散着,露出胸前的肌肤。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到他胸口那道伤疤,那伤疤如今已经完全愈合。他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眉眼依旧平和。这一幕不禁让她想起曾经在军营时的情形。情景虽然相似,但心境却大不相同。 盯着看了一会儿,她感觉浑身燥得厉害,口干舌燥的难受。 暖床?他明明自己就像个火炉似的,还用得着我暖床? 她暗暗腹诽一句,然后寻思要怎么跨过他这身体下地去取水。 她轻手轻脚的坐起,刚要掀开被子,罗域睁开了眼睛。 “你要干什么?” 邬玺梅惊了一跳,下意识抓起被子遮住身体,慌乱的看向他。 罗域坐起来,本就昏暗的光线被他宽厚的身躯遮挡得更加暗淡。邬玺梅紧张到吞咽,揪着被角往后挪了挪。 罗域看了眼她紧握在胸前的手,觉得有些好笑,“以前在军营不就是这样吗?有什么好怕的?” 邬玺梅腹诽:那怎么能一样?那时候也没人告诉我,你对我…… 见她越发羞涩,罗域胸口不由得浮躁。他深吸口气,压制住自己的欲望,毕竟她还未完全康复。 “怎么啦?是不是渴了?” 邬玺梅点了点头。 “等着。”罗域说了声,起身去外间倒水。 片刻后,他拿了个装满水的碗回来,挨床坐下,将碗就到邬玺梅口边,“喝吧。” 邬玺梅看了眼,好大一碗水,这是在饮牛吗? 她一手扶住碗,张嘴就到碗边,仰头喝水。 咕噜,咕噜…… 光线打在她皙白的脖子上,里衣的领口有些许松散,露出了一侧的锁骨。这时,一滴晶莹透亮的水珠顺着她嘴角滑落,滑至下颚,脖子…… 直到水珠滑入衣领的那刻,罗域的心思也滑了进去,之前每日抱她去药浴的情景又浮上心头。他默默吞咽,在深吸几口气后,将视线移开不敢再看下去。 邬玺梅喝了半碗水,喝够了。 “你睡吧,有什么事就叫醒我。” “嗯。” 邬玺梅趁他出去放碗,赶紧面朝里躺下,闭眼假寐。过了一会儿,她听到罗域故意放轻的脚步逼近,之后他轻手轻脚的上床盖被。 待他安静的躺下后,邬玺梅松了口气。 赶紧睡吧,睡着就不慌了。 好在邬玺梅这时身子还比较虚就算担心害怕,却很快就睡过去了。再到天亮时,光线落在她眼睛上,她半睡半醒之间,感觉周身暖暖的,掌心间还热乎乎的捂着什么东西,那触感有说不出的舒服。 第33章 她手指动了动,随之睁开双眼,就发现自己正面对罗域睡着,一只手贴着他的胸膛,那温热舒服的触感正是来自于此。而罗域的一只手臂还环在自己的腰上。 邬玺梅脸一红,立刻屏住呼吸。偷偷抬起眼睛。 还好,他没醒。 正想着,罗域眉眼动了。她忙撤回手,闭上眼睛装睡。 第16章 罗域这一夜并没有安睡,因为他心里多了对她的怀疑,整夜都在提防。所以在睁眼仍觉得疲惫时,他觉得自己挺可笑,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但这念头只在他低头看到她时,就戛然而止。 此时的她,面色比之前恢复了些,带了些血色,她闭着眼睛的时候,安静温婉,又带着几分稚气未脱的可爱,尤其那微微鼓起的腮,看着就让人想捏一捏。 这一刻,他觉得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算提防一辈子,也是值得的。 就这么安静的过了一会儿,罗域起身,穿上衣服就悄然离开了。 听着罗域离去的脚步,邬玺梅忐忑的心情渐渐安静下来。她掀开被子,试探着下地走动。 这时,福伯送药进来,见她已经下地,忙放下药上前,“你怎么下地了?大人吩咐让你卧床好好休息。” 邬玺梅扶着床架子走了几步,“躺的太久,只怕再不动人就废了。” 福伯看她气色比昨日好了些,就道:“那你在房里走走就好,切不可出门,当心受风。” “嗯。我知道了。” 福伯觉得她与之前好像不太一样,就是没看出哪里不一样,片刻后,他指着桌上的药,“你先把药喝了吧,别放凉了。” “嗯。”邬玺梅缓缓走到外间,挨桌坐下服药。 福伯道:“对了,你今日有什么想吃的,就跟我说,我稍后让厨房准备。” 邬玺梅想了想,问,“大人今日回来用饭吗?” 福伯道:“大人近日事忙,回来大概也要到晚饭的时候了。” 邬玺梅眼珠动了动,“那早午饭就劳烦福伯替我备些清淡的,晚饭嘛,我想吃……” *** 到了晚上,罗域果然在晚饭时回来吃饭了。等菜上了桌,他看着一桌子菜品,愣住了。 苦瓜炒蛋,冬瓜排骨海带汤,绿豆粥,莲子百合…… 邬玺梅解释道:“开春了容易上火,吃点清淡的。” 罗域抬眼看向她,她忙避开眼神,假装夹菜。 罗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哧”一声笑了。 邬玺梅不解,“大人笑什么?” 罗域道:“我竟然不知道你喜欢吃这些?” 邬玺梅道:“这不是小的陪大人过的第一个春季吗?以前在家时,每到春天我们就吃这个,去火。” 罗域点点头,夹了苦瓜放到她碗里,“这东西还解毒呢,多吃点儿。” “嗯。”邬玺梅夹起那片苦瓜,只闻味道就想吐了。 这和喝药有什么分别嘛。 罗域嘴角带笑,朝她扬了扬下巴,等着看她吃。 邬玺梅把心一横,将那片苦瓜塞进嘴里。瞬间,苦涩的味道充斥了口腔,真比药还难以下咽,最郁闷的是,她又不能囫囵吞了,还得咀嚼。只咬了一下,唇齿间便全是苦瓜汁。 太痛苦了。 她抬起眼睛朝罗域看过去,罗域笑了笑,“吐了吧。” 邬玺梅没吐,抻着脖子咽了,然后狂喝了几口汤,才勉强将嘴里那股苦味儿压下去。喝完汤,她抬头笑盈盈的对罗域道:“苦是苦了点,但能去火,大人也尝尝吧。” 罗域夹了片苦瓜放嘴里,咀嚼道:“最近是有些上火,不过要去我的火,靠这个可没什么用。” 邬玺梅听了这话,心又不觉乱跳。 为了岔开这话,她抬手扶额,故作痛苦,“哎呀,我头怎么这么疼?” 罗域看得出她是装的,但还是起身过去,将她抱起,“你才刚醒,还是多卧床休养吧。” 说罢,他将她抱回床上,盖上被子,“你呀,把心放肚子里。来日方长,我不急。” 邬玺梅:??? 这天晚上,为让她安心养身,也为自己去火,罗域拿了枕头在旁边坐榻上睡了。 ***** 夜黑风高,左宗宣新宅附近人影晃动。 邬玺玥身穿夜行衣,蒙面潜入宅内,直摸到左宗宣所居屋院。她在窗下确定其已然熟睡,悄悄抽出匕首,正欲闯入时,耳后忽然有风,她向侧一闪,一支飞镖戳在窗框上,发出闷闷的一声响。 这镖她认识,是穆云川的。 又是他…… 邬玺玥头也没回,知道今日暗杀计划受阻当即翻身上房,几个飞子翻出了院墙。 穆云川尾随,在暗巷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又要杀人?” 邬玺玥的确是想杀了左宗宣,经过上次吐血后,她吐血越发频繁,纵是左家为了左宗宝遍寻名医也终没有一个能诊出她中毒的。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就想在死之前把所有对左宗宝有害的人都清理掉,这其中最大的一害便是左宗宣。可以说只要除了他,左家即便有再多的商业竞争对手,至少对左宗宝来说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可计划却被穆云川搞坏,她心中愤懑,揶揄道:“真是阴魂不散,你不是在庆州查案吗?怎么这么快就放弃了?是发现水太深,自己蹚不过去吧?” 穆云川垂了垂眼,“我奉命追查封天会,自要以封天会杀手为重,庆州知州已被我就地正法,余下的事,自然有别人接管。” 邬玺玥不屑道:“我与你说过了,我不是封天会的。” “你若不是,可敢让我看你的右手臂?” 邬玺玥冷笑,“呵,穆千户真是越发放浪了。你去大街上随便找个良家妇人问问,谁会凭白让你看,但能找出一个,我就随你。” 穆云川因为之前与穆清河的见面中看出,他这干爹有意要换人来接管封天会的事,心中不免起急,这次再来追查就带上了几分强势。 “随你怎么说,今日我必要有个答案!” 说罢,他便动了手。 邬玺玥自然也不会让着他,两下交手,穆云川明显感觉她体力较之前弱了许多,二人在巷子里缠斗,邬玺玥几次找到破绽试图脱身皆被他轻易阻挡。这放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几十个回合过后,邬玺玥胸腔感觉到憋闷,出手力不从心。 穆云川只一招,手肘抵住她咽喉将她按在墙上。 邬玺玥奋力挣扎,仍是挣脱不开。穆云川扯了唇角道:“邬娘子这是与你家夫君郎情妾意的太久了,连功夫都荒废了?这才过多久啊,你就弱成这个样子了?” 见她不语,穆云川干脆上手欲解她衣扣。这手还没挨上,邬玺玥一口鲜血喷出吐了他一身,跟着就顺墙出溜下去。 穆云川愕然,一把将她扶起,“邬娘子,邬娘子!” …… * 待邬玺玥再醒来时,自己已经躺在馆驿之中。她每次吐完血,再醒来,就像没事人一样,完全没有吐血昏厥后的虚弱。 穆云川从屋外进来,看她醒了,便上前打量,“你昏迷时,我请大夫给你瞧过,说你无病无伤,你到底怎么了?因何吐血?” 第34章 邬玺玥低下头,寻思片刻,淡然道:“如果我说,我就快死了,你信吗?” 穆云川先是神情一滞,但回想之前种种,他恍然道:“你半夜去杀左宗宣,就是为了在死前给左宗宝清除未来的障碍对吧?” 邬玺玥点了点头。 “一个纨绔子,他何德何能,令你如此垂青。” “他虽是纨绔,却待我真诚,如此足矣。” 穆云川道:“女人太容易满足,迟早是会吃亏的。你究竟是为他,还是为了真正的邬玺梅?” 邬玺玥朝他扫了眼,对他所知之事并不意外,只淡然道:“穆千户是否过于自信了,以为发现了一件事,便知道了所有?” 穆云川拢起双眼,嘴角扯起一丝得意,“我不仅知道你不是真正的邬玺梅,我还在你昏迷时,验过你的身,你手臂上有环剑刺青,就是封天会的杀手,你无可抵赖。” 邬玺玥心里一紧,低头看时,衣领确是有被解开过的痕迹。 她闭眼压了压火,若不是现在自己中毒已深,高低得再和他打一架。 穆云川头回见她这般忍气吞声,心中不觉好笑。 “不过,我可以念在你曾救过我的份儿上,不抓你归案。但是,有关封天会,我需要你的帮助。” 邬玺玥要为左宗宝摆平以后的事,也要为妹妹留个干净的将来,就必需在人生最后的这段时间做足,若被他抓进大牢,那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左右权衡后,决定将封天会的事告诉他。 “封天会的头目,常年戴着面具,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样貌。杀手之间也互不了解,唯一可以确认身份的只有手臂上的刺青。上次在坠马岭追杀你的那个人,我有幸知道,他是行会左右护法之一,叫夺魄。除此以外……” 她垂眼想了想,“每个行会的杀手,在入会前都会服下一种特殊的毒药,世上无人可解,十年为限,到期必亡。” 穆云川愕然,“所以,你吐血,就是因为毒发了?” 邬玺玥嘴角扯出一丝苦笑,随即站起身,整了整衣衫,“我所知道就这么多,你若不抓我,我可就回去了。” 见他不语,邬玺玥出门,在从穆云川身边经过时,他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语调变得温和,“若我能替你找来解药,你可愿意离开左家跟我走?” 邬玺玥瞥了他一眼,扯唇道:“走去哪里?大牢吗?”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兵,我是贼,永远都是敌人。” 说罢,邬玺玥甩开他朝外走去。 穆云川对着她后背喊,“我没验你的身,方才不过是诈你罢了。” 邬玺玥脚步一滞,狠狠运了口气。 可恶…… 她走后,穆云川叫来驿丞问,“你可听说过,有人擅于解毒吗?” 驿丞摇头,好奇道:“最近怎么这么多人中毒呢?” “前不久才听说,北江镇总兵罗域放出消息,遍寻天下神医,说是他家里有一侍从中了毒。后来又听说,左家那纨绔子也中了毒,也在寻找神医。” 左宗宝中毒,穆云川当然知道只是烟雾,真正中毒的是邬玺玥。不过说到北江镇,他颇为好奇,“侍从?一个侍从还需这般劳师动众?” 驿丞道:“下官听闻,罗域与那侍从关系非同一般,或有断袖分桃之嫌。” 穆云川皱起眉头,不可置信,“无稽之谈。” “呵呵,下官起初也觉得不可能,不过,据说北江镇已经传开了。” 穆云川回忆从前在战场上见过的罗域,怎么也难以将他与“断袖分桃”四个字联系到一起去。 “莫要以讹传讹。” “是,下官妄言了。” * 天亮后,穆云川到山间释放信号,想召唤冯旗,但无论如何都等不来回应。结合之前那封血书,他隐隐感到不安。于是,他开始到梅陵城郊寻找线索。 按照他的分析,那封血书的布像是里衣上随衣撕下来的,可见,当时冯旗甚至连找纸笔写信的机会也没有,那多半是在窥探琼楼时被人发现,临时出逃。既然是逃也就只能往地形相对复杂的城南郊外一带。而且,锦衣卫散养的信鸽大多在草丛树林茂盛的地方,所以南郊最有可能。 他来到梅陵南郊,开始四处寻找线索,经过一番寻找,他终于在一条蜿蜒的小路上发现了些已经覆盖了土的血迹。 顺着这血迹,一路找过去,他愕然看到被高挂在树枝上的冯旗。 冯旗的尸体这时已经开始腐烂,当看到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如此惨死,他心如刀绞。 “冯旗!”他呐喊一声,惊起此间无数鸟雀。 穆云川在马背上纵身跃起,飞身上树,在接近冯旗尸体时,他抽刀砍断绳索,顺势抱住冯旗的尸体跳到地面。 看着冯旗,穆云川自责,愧疚,悲痛,愤怒…… 他咬牙将冯旗双眼用手合上,将眼泪吞下道:“你放心,这个仇,我一定替你报!” ***** 有关罗域断袖分桃的传言,在北江镇愈演愈烈,这皆因黄熙等人在背后捣鬼,目的就是要使他在北江镇甚至军中彻底失了威望。 罗域本不在意,但这传言已传到了军中,他们甚至打起了花魁柳儿的主意。 这日,柳儿外出被几个地痞拦住,竟欲当街行不轨之事,其目的就是为了当众验身,证实那日罗域根本就没碰过她。 罗域闻讯当即带人前往,救下柳儿,并当众砍下那几个地痞的头。他单手提着几颗血淋淋的头颅,另一手提剑,大步闯入黄熙府中,当着几个厅里的官员将那头颅往他面前一掷,剑指黄熙,“你们几个听好了,若再敢妖言惑众,乱我军心,这就是尔等下场。” 说罢,他举剑在已经吓瘫的黄熙面前自上而下,一剑扎穿了滚在他脚下的那颗人头。 吓得黄熙当场一声怪叫,晕死过去。 * “大人。” 天刚蒙蒙亮,福伯隔着窗子轻唤了声。 睡在坐榻上的罗域睁眼隔窗看到福伯的身影映在窗子上。 他扭头朝床上望了眼,见邬玺梅睡得安稳,便轻声下地,边穿衣边往外走。 出了房门,他将门关上,走出一段距离后才与福伯说话。 “何事?” 福伯道:“大人,方才有人来报,说城中有人闹事。”…… 邬玺梅听着门外逐渐消失的声音,慢慢睁开眼睛。 经过一段时日的调养,她身子已经痊愈,连药都已经停了,只是碍于罗域对她日渐暧昧的举动,她才故作病态,一直装病。不过,这几天,罗域一直很忙,常常早出晚归,尤其是三日前,他接了封家书后,就一直心事重重,很烦躁的样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邬玺梅有些担心,但罗域对她总是时冷时热,冷的时候像是想杀了她,热的时候就暧昧不清,这般反复无常令她不敢轻易打听。 此时,罗域带着福伯出去了,邬玺梅才把心放肚子里。她掀被子下地,想趁着两个人都不在的时候,去烧点水清洗清洗,这躺了许久,身上都快臭了。 第35章 她去厨房水井里打水,有下人看见她,上前问,“小喜,你病愈啦?” 邬玺梅道:“已经好多了。” “你要打水吗?我来帮你吧。” 邬玺梅看这小厮左手拿柴,右手拎着两只鸡,很忙的样子。“不用,我自己能行,一桶水而已。多谢。” 说完,她将水桶从井里拉了上来。 烧了桶水,回来她躲到耳房里,关门闭窗,然后解开头发,脱去衣裳,撩起水小心梳洗。 与此同时,罗域提剑气势汹汹的出了府。 最近一段时日,有关他断袖分桃的传言在北江镇愈演愈烈,这皆因黄熙等人在背后捣鬼,目的就是要使他在北江镇甚至军中彻底失了威望。 罗域本不在意,但这传言不仅传至军中,甚至连远在老家的父亲都听说了,还在两日前送来了书信,说是已在老家物色了门当户对的女子,要给他订亲,他这才意识到这传言的严重。 他本来因为杀了平宁府一干官员后,不想把事情闹太大,故而对眼皮子底下这帮官员有所容忍,但不想,这帮人竟得寸进尺,甚至打起了花魁柳儿的主意。 第17章 今日早上,柳儿外出被几个地痞拦住,竟欲当街行不轨之事,其目的就是为了当众验身,证实那日罗域根本就没碰过她。 罗域盛怒当即带人前往救下柳儿,并当众砍下那几个地痞的头。 他单手提着几颗血淋淋的头颅,另一手提剑,大步闯入黄熙府中,当着厅里几个官员将那头颅往他面前一掷,剑指黄熙,“你们几个听好了,若再敢妖言惑众,乱我军心,这就是尔等下场。” 说罢,他举剑在已经吓瘫的黄熙面前自上而下,一剑扎穿了滚在他脚下的那颗人头。 吓得黄熙当场一声怪叫,晕死过去。 * 邬玺梅在房中清洗一番后,换了干净衣物,正梳理头发,听见正房门响,然后听见福伯的声音。 “诶?人呢?” 邬玺梅忙将头发束起,跑出来,“福伯,我在这儿呢。” 福伯看她潮湿的头发,问道:“你怎么出门儿啦?还洗了头,受风怎么办?” “我太久没洗了,脏得厉害。我这就回房去。” 福伯对她现在是又气又无奈,想撵,撵不得,想好声好气跟她说话,以自己对罗家那点忠诚,他又办不到。只能冷着个脸,阴阳怪气。“就是,快回屋吧。大人如今是一个头两个,你就别再给他添乱了。” 邬玺梅边往房里走边问,“发生什么了吗?” “还不是因为你。”福伯没好气道。 “我?” “是啊,你在屋子里养病不知道,外边却都传开了,说咱们家大人有断袖之癖。这些日子,不止街头巷尾在议论这事,连军中都有了。唉……,与你说了也没用。” “对了,你没中毒之前,不是还说会考虑离开总兵府吗?你考虑得如何啦?” 邬玺梅讪讪的,“我,我,我还没想好。” 福伯叹口气,“你替大人挡了一劫,说起来呢,我是该感谢你,不过,你留在这儿终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尽快考虑吧。” 福伯说完不由分说,直接把她推进屋里,顺手关了房门。 邬玺玥站在门前想了一会儿,打开门,“福伯,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福伯一脸嫌弃,“什么事?” “我想到个办法,或许可解大人眼下的困境。” “你能有什么办法?”福伯半信半疑。 邬玺梅道:“外边的人应该已经知道我中毒的事了吧,若是这样,不妨借此机会就说我死了,就说,大人身边那个侍从已经死了。这样的话,有关于我的谣言,就不攻自破。很快就会被人遗忘了的。” 福伯摸着胡子,嘟囔道:“这似乎也是个办法。” “那福伯就去试试吧。” 福伯转头就把这事跟罗域说了,罗域刚治了几个官员回来,听到邬玺梅撺掇福伯,让他去散布她假死的消息,心里顿时生疑。 假死,难道她是在躲避什么? 她想摆脱封天会? 他拢眼神沉思片刻,“照她说的做。” “是,那老奴稍候就去安排。” 吩咐了这件事,罗域朝内宅走,随口问,“她今日状况如何,有无异常。” “倒也没什么异常,就是他早上的时候自己烧水洗过头。” 罗域沉了脸,“她病还没好,不是让你看着她吗?” “大人,当时我不在,是他自己去后院烧的水,等我发现的时候,他都洗完了。而且,依我看,他身子已经痊愈了。” “好了?”罗域一脸狐疑。 “是啊,厨房的人说,他是自己打水,烧水,提水回房里,连大气儿都不带喘的,劲儿大着呢。” 闻言,罗域沉了眼。 又装病骗我。 这些天外界的压力让他身心俱疲,他顶着压力不想拆穿她,等待着她有一日能体谅自己的困境,亲口说出事实。但自己所做的一切,在她眼里却那么不值一提。 既然好了,那也是时候该挑明了。 * 邬玺梅装了许久的病弱,有点装不下去了,这天趁着罗域不在,她不仅洗了澡,还把衣服洗了。等将衣物挂好,她看时辰差不多了,罗域该回来了,她才匆匆回了院子。 等回到院子,发现正房里已经亮了灯。 大人回来了? 邬玺梅有一丝紧张。 大人要问起来,我就说,躺得久了出去走走。 她垂下眼睛,假作虚弱的走近,房门开着,蜡烛亮着,可罗域并不在房里,只是桌上多了些杂物。 原来不在啊。 她走进房里,看到桌上放着张纸。 这是什么? 她走近借着灯光一看,顿时惊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只见纸上一副画像,正是束着高马尾的邬玺玥。 这!…… 她双手不禁颤抖。 “画里的人,看着眼熟吗?” 就在她看着画像失神时,罗域的声音忽从耳畔传来。 她惊恐回头,罗域已在她身后。 他带着刚沐浴过后的皂角香气出现在她身后,他披散着湿潮的头发,身上只穿了件黑色缎面的寝衣。她回头时,他也微倾了上身,松散的寝衣几乎敞开,结实的胸膛上仍挂着些未干的水珠。几缕微湿的发丝从他肩上滑落,正搭到她的肩头。 若是平时,她定会耳热心跳,但这时,她心里已被恐惧侵占,被发现是杀手,只怕命也保不住了。她顾不得思虑旁的,只想辩解,但脑子里却空荡无物,声音颤抖到几近破碎,“大,大人……” 看到她眼中无尽的恐惧,罗域最终确定了她的身份。他挺起身,垂眼俯视,带着些冰冷道:“你可知这画中的,是什么人?” 邬玺梅摇了摇头,紧张吞咽却说不出话来。 罗域神情淡漠,“她是封天会的杀手。” 他果然已经查到了。 邬玺梅手中的画掉落,身体不由得瑟缩颤抖。她想躲,却被桌子堵着,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 第36章 罗域再向前逼近一步,伸手绕过她的身体拿起掉落在桌上的画像,就这般半拥的姿势将画举在她眼前,“她代号逐月,是封天会派来杀我的。” “不是的。”邬玺梅情急下,贴着他的身体硬转了身。她想辩解,但脱口而出的否认,已经暴露了她的身份。 “你怎知不是?” “我,我……”邬玺梅后仰,试图与罗域拉开距离。 罗域伸手掐了她脖子拉回,她就此跌进他怀里,双手下意识的抵住他胸口。 罗域双眼微红的凝视着她,“你就是他们派来刺杀我的人,对吗?” “不是,不是的……”邬玺梅此刻脑子里一片混乱,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不断否认。 话音未落,罗域忽然伸手扯下她头上发带,青丝瞬间垂落。 “若不是,你为何女扮男装?” “我……” 罗域从没有这般粗鲁的对过她,她不禁心中酸楚,眼里溢出泪光。 看她满眼委屈,罗域松了松掐在她脖子上的手,颤声质问,“我再问你一次,你究竟是不是杀手?” “我不是……” 话未说完,“刺啦!”一声刺耳的撕裂声,她的上衣应声被他撕开,裂开的一半顺着光滑的肩臂脱落,露出其内裹胸。 邬玺梅惊住,她想过可能被杀,但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他向前逼近,掐住她的脖颈迫她抬头,“既然不是,那便做我的女人吧!” 说罢,他低头吻上她的唇。 这徒然窒息而又强势的侵袭,令邬玺梅顷刻间头晕目眩,她想挣脱但每一次挣扎换来的只有他更深的禁锢。直至她浑身无力,双腿发软不自觉的向下瘫软,她彻底放弃了挣扎。 罗域察觉到她身体的变化,手掐着她的腰顺势将她托置桌面。他带着几分怨气在她唇上不轻不重的咬下,而后抬离半寸,目光缱绻的落在她迷乱的眼眉间。 他捧着她的脸,口唇微动,几次想开口问她些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只不断的喘着粗气。 他猜她不会说,或者不会说实话。 那还有什么好问的? 他手掌便顺着她的脖颈下滑,直到胸前,穿过衣领搭在她肩上,将留在她身上的另一半碎裂衣物退去。 感受他粗粝的手掌在肩背上摩挲,她更加难以自持,竟不由自主的哼出了声。顿时,她脸颊绯红,害怕的闭上眼睛,任由他将自己紧守的秘密彻底打开。 当最后那一层裹胸脱下时,罗域体内积攒已久的欲望再难控制。他当即将她抱起,径直步入床榻…… 烛光摇曳,床上的幔帐跟着摇晃到大半夜。 “疼吗?” 他头一回,怕自己鲁莽弄伤了她,会时不时的放缓了在她耳边问。她只感觉身体像被撕裂一般,痛到说不出话。她高高抬起下巴,咬着牙承受他一次次的侵袭,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这声音却让他更加难以自持,他手掌在她周身游走,试图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身上索取。 “大人,饶了我吧,我……,我要死了……” 直到耳畔传来她无力的讨饶,他才渐渐放缓了动作,最后停下。 终于停了。 她的头无力的朝一侧耷拉下去,双眼微合,气息如丝而缓慢,像是随时要睡着了般。 罗域心疼却又不甘,爱恨在他心中不断更替交叠,他双手握着她的肩,将头埋进她颈窝里。 “告诉我,你为何要来总兵府?” 半晌等不来她的回应,他语音沙哑,“给我个理由,只要你说,我就信。” 又是没有回应,他失望抬头,发现她已经全身瘫软的睡着了。 他吐出口闷气,翻身从她身上下来,缓了一会儿,他坐起身,伸手想抚摸她挂着汗珠的脸颊,但手掌悬在她脸侧却停住了。 片刻后,他起身下榻,给她轻掩上被子,随后披衣离开了。 * 次日直到近午时,邬玺梅才从熟睡中醒来,感觉昨夜就像做了场梦,刺激又不真实。她在被子的遮掩下,试探的抚摸到自己的身体。 唉,不是梦。 她撑手坐起,只是最寻常的动作,却感觉浑身酸软疼痛,尤其是两条腿,软得像没了骨头。 这不禁让她回忆起昨夜的事,耳畔粗重的喘息声,身体被他手掌不断的摩挲,还有那令她头晕目眩的吻…… 她越想越脸红,即便是无人在旁,她也不禁羞臊的掩面。 当闭上眼睛,她眼前是他昨晚全身心投入的神情,想到他动作中也带着些焦躁不安和笨拙,她不禁咬唇,心里生出些喜悦。 那也是他的第一次吧…… 这时,她感觉自己的嘴唇肿胀,与前两次一样,她这才反应过来。 难道前两次,是大人他……? 难怪昨晚,感觉那么熟悉了。 她吐出口浊气,只叹自己太过迟钝了。 她想再多休息一会儿,但看窗外阳光明媚,鸟雀叽喳,这不定是什么时辰了,还是快些起来吧。 她强撑着身体下地,就看到地上已经碎掉的衣裳。 这可怎么办,没的穿了。 这时,她注意到,在床头小桌上,摆放着两套衣物。她过去翻看,发现这其中,一套是家丁服,另一套却是女装。 她明白,这是罗域给她的选择,是继续她不可告人的任务,还是就此做他的女人。 邬玺梅多想穿回女装,可是,做他的女人,我可以吗? 在律法户籍上,她仍是左家的人,这一点若未来被人发现,会给她和罗域都带来不小的麻烦。 想到罗域可能会因此而被世人诟病,她还是选择了那套家丁服。 梳洗整齐,她在收拾床铺时看到了褥子上那一片血迹,知道是昨夜留下的,为了不让人看到,便偷偷拿去拆洗。 她打了水,把染了血的被褥带到耳房,浸泡在水里,正要清洗时,听见福伯在院子里喊她。 她赶忙出来,关上房门,生怕被人看到里面的东西。 “福伯,你叫我啊?” 福伯先是上下打量一番,回想罗域之前的吩咐:若看到她与平日不一样了,就不必吩咐她做事,若她与平日一样,那便如常吩咐。 福伯一头雾水,这是跟平时没什么差别吧。 他再三确认后,吩咐道:“大人此刻正与韩,雷二位大人前厅说话,你去备些茶果送过去吧。” “好,我这就去。” 邬玺梅去厨房备了茶果送到前厅,此时,厅里三人围着一张圆桌,桌上摊开几幅人像。 “这皇帝,为了稳住咱们大人,把他亲妹子都豁出去啦?我可听说,这宁乐公主美艳动人,这个驸马当了倒也不亏。哈哈哈……” 今早,罗域得到消息,得知皇帝下旨赐婚他与宁乐公主,圣旨就在来的路上。 他将消息告诉韩庭与雷珏义,让二人出主意。可这俩人一样是半生戎马,要是出个行军打仗的主意还行,出这主意,要么不出,一出必是馊主意,就好比先前上青楼自证的那事儿,不仅没用,还引发了后来许多麻烦。不过,他也没办法,除了这俩还能指望谁?若让影子出主意,那必是把公主杀了完事儿,更直接。 第37章 韩庭听了雷珏义的话摇头,“这就是缓兵之计,这边靠赐婚稳住大人,那边就着手部署人马与北江镇对立。若咱们大人不应了这婚事,便是抗旨,若是迎亲,那恐怕就是自投罗网。” “你是说,他们这是诱总兵去京城,然后要对总兵下手?”雷珏义黑眉倒竖,扯着嗓子道。 “很有可能。” 雷珏义怒道:“好阴险,这办法,也只有内阁那几个老东西才想得出来。” “眼下咱们兵力尚不足备,不可冒险,但也不能往火坑里跳。故而最好是赶在圣旨到前,先订下一门亲事,有亲事在身,皇帝总不能逼人休妻再娶公主吧。”说着,韩庭将桌上的几张人像又往罗域眼前推了推,“总兵,不可再犹豫了。” 韩庭自得到消息,便从以往寻他做媒给罗域说亲的几家里挑了几个,送来了画像和八字让他选。这其中,不是富商之家,就是武将之家,皆是可以在未来对其有帮扶的。 罗域看着桌面上这些人像,略显心事。就知道让这俩出主意,肯定又是这种馊主意。 雷珏义指着其中一个,“这个不错,家资殷实。” 韩庭拿出另一个,“这个,平南督军嫡女,武将之家,门当户对。” “还有这个,江北首富之女,人长得也好看。” “还有这个……” 正说话时,邬玺梅送了茶果来,在门前她就听到雷珏义的话,心里还纳闷儿这是在说什么呢,待她进门后看见桌上的人相,心凉了一半。 当罗域看见她,仍旧穿着下人的衣装时,眼神也变得黯淡,心中失望至极。 这时,雷珏义看见她,裂开大嘴笑道:“小喜兄弟,许久没见你啦。” 邬玺梅浅浅挤出个笑容来,将茶果送上。 韩庭借机指着桌上的画像道:“小喜兄弟也是自己人,不如替你家大人看看,这几家姑娘,哪个与你家大人更般配?” 果然是自己猜的那样,大人要选亲了。 她目光空视桌面,心里已经混乱不堪,哪里看得进去人像。 韩庭又道:“这几人当中,非富即贵,皆与总兵门当户对,他日亦能帮扶总兵。只是,乱花迷人眼,你家大人已经挑花眼,拿不定主意了。” 罗域眉头微蹙,心道:好端端胡说八道些什么? (未完待续) 第18章 邬玺梅紧抿嘴唇,感觉自己胸口憋闷,她怕在众人面前难堪,便收了盘子,低头道:“小喜后院还有事没做完,就先退下了……” 她的话都还没说完,就抱着托盘跑了,临出门时,腿发软,在门槛儿上绊了个趔趄,险险摔倒。 罗域见状忙起身,跨几步过去,将她扶住,“你怎么啦?” 邬玺梅这时候眼泪已经在眼圈儿里打转,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哭,把头埋得更低,“没事,就是腿软了一下。”说完,她挣开他的手跑了。 罗域望着她的背影,紧咬着后槽牙。他不明白,她不愿意做他的女人,却又在意那几张画像。 你究竟想怎样啊? 雷珏义皱着眉头,“这小喜兄弟怎么啦?性子何时变得这么急了?” “此事以后再议,你们先回去吧。”罗域丢下一句,便朝内院快步走去。 韩庭满面沉重,为罗域取向一事,真是操碎了心。 * 回到内院,他房里已经收拾停当,连她用过的被褥枕头都换了新的。 就是这样的疏离感,令他有无法言说的失望。 他再来到耳房时,里面没人,地上却放着浸在水里的旧床褥,水是浅浅的红色。他上前闻了闻,有血腥的味道。他这才想起来,女子初次与人同房,是会落红的。 想到这里,方才的气恼消散了,嘴角不觉上扬。 虽然她不想承认,可终究不还是我的? 可是,她人呢?…… 这时,福伯进了院子,“大人?您不是在前院会客吗?” 罗域朝耳房那边瞧了眼,“她呢?” 老头儿一脸黑线,我们大人如今连名儿都不叫,直接变“他”了。 “小喜呀?我没见他呀。这小子,一贯的偷奸耍滑,一有活儿干的时候就不见人。我这就去寻。” “不必了。我自己去找。” 邬玺梅从前边回来没回院子,而是跑到马场喂马,这个时候,似乎只有和动物呆在一起才最放松。对着它们,她不必隐藏心事,也不必伪装身份,更不必掩饰情绪。 我要是变成一匹马该多好,这样就能毫无顾忌的代替姐姐呆在总兵府了。也不用在意人家是要娶妻还是纳妾的事。 此刻,她不想看见任何人。 她抱膝窝在角落里哭。 这时,有两个家丁路过,相互攀谈。 “听说了吗,皇帝下旨赐婚宁乐公主与咱们大人了,咱们大人就要当驸马了。” 驸马? 邬玺梅抹掉眼泪,不由得竖起耳朵。 “这公主一来,咱们总兵府是不是就有丫鬟嬷嬷啦。那倒挺好,省得全是男人,连点生气都没有。” “瞧把你美的,圣旨还未到,迎亲更不知到何时了。” …… 两个人说话间走远,邬玺梅满脸诧异。 大人要做驸马,那刚才那些是什么?妾室? 呼…… 连妾室都要门当户对,那我又算什么呢? 她喜欢罗域,是真的从小就仰慕他,相处之后更生情愫,可她也清楚,以她现在的状况,纵是不管这些世俗的门第观念,单单一个已婚妇人的身份,她就再没资格与他靠近。 如今圣旨一下,公主嫁入府中,那她甚至连容身之处都没有,若有一日被公主知道有她这样一个女扮男装的人在府里,下场可想而知。 罢了,反正我死了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我也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还是尽早离开吧。 她兀自发了会子呆,最后抹掉眼泪。从马厩里出来,刚踏出来,眼前光线忽的暗了,抬头时,罗域魏伟的身姿如城墙般挡在她眼前。 “大人?……” “哭过了?”罗域注视她红肿的眼睛道。 邬玺梅不知该说什么,更不知该以什么身份面对。她低头想从他身边绕过去,却被他再次挡住去路,带着几分强势质问道:“为什么哭?” 邬玺梅想躲但躲不开,只得低着头,倔强道:“我没哭,方才沙子进眼睛了。” 罗域勾着她下巴抬起,她心虚的不敢与他对视,眼睛朝一侧垂下。 “嘴硬!” 说到嘴,他的目光不由得移到她唇上。邬玺梅见状,感觉到危险,转身想逃,却被他拉回裹进怀里。 “你总跑什么?” 他俯身在她耳边呢喃,那气息就如昨夜,暧昧得令她颤抖。 “大人,这里人多……”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说着,他便凑近吻了上去。 罗域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只要见到她,就想靠近,想亲吻,想与她贴得更近,想将她揉碎了塞进自己身体。尤其在昨夜尝过了其中滋味,这种冲动的欲望便似洪水猛兽,一发不可收拾,甚至无法控制。 第38章 此处挨着府兵营,随时有可能被人看见二人的亲昵举动,那这刚消停下去的谣言岂不又要爆发? 邬玺梅用力挣扎,但这所谓的挣扎,在他怀里更像是搔痒,只会惹得他欲望更加强烈。他贪婪的从她身上汲取,直到舌尖一阵刺痛,他才松了口,抬手在嘴角上沾了沾溢出的鲜血。 在他的印象里,她是那样一个温顺,又有点憨的性子,不想竟还有烈性的一面,为了拒绝,竟敢咬他。 他心里充满了错愕和失望,但同时又被这点痛感激发了征服的欲望。 邬玺梅慌乱解释道:“若被人看到,有关大人的谣言……” 不待她说完,罗域向前一步再次逼近,“想替我破除谣言,比你假死有更容易的,只看你愿不愿意罢了。” 说罢,他屈膝将她抱起,不顾人来人往直奔内院。 邬玺梅急得在他怀里挣扎,一双拳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零零碎碎一顿乱敲,“放我下来,大人,我自己能走。” “你不是腿软吗?我抱你回去。” “我不软了,你放我下来。” 当福伯和几个家丁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惊得下巴险险掉了,这已经如此明目张胆,无需避讳了吗? *** 深夜,密林深处,铜面人背手而立。树叶婆娑之间,一黑衣人乍现眼前,单膝而跪,“主人,逐月已死。” 此人是封天会又一杀手,是排名仅在邬玺玥之后的疾风。 铜面人闻讯,微屈双目,流露些许惋惜,“她死了?呃……,这么轻易就死了吗?” “她三月前中毒,前几日传出死讯。”疾风道: “你做的很好。眼下另有一件事由你去办。” 铜面人将一张画像交给他,“此人名叫穆云川,乃北镇抚司下一千户,此人武功高强,善谋略,一直以来与我封天会为敌,有他在终究是个麻烦。眼下他正在梅陵查案,之前我曾派夺魄前去刺杀,却反被其所杀。你此次前往,需格外小心。” “是。” 疾风看过穆云川的画像后,揣入怀中,当即上马南下,往梅陵方向而去。 *** 此时的穆云川驾着马车疾驰,赶至庆州城外某小镇上的一家客栈,跟客栈掌柜说了几句便快步上楼,敲响一间客房的门。 前来开门的正是那解毒圣手的小徒弟。 穆云川调用了一些人手,顺着神医曾去过北江镇的线索寻到了他的下落,得知他已至庆州地界,便快马前来相请。 在确认对方身份后,穆云川插手施礼,“在下穆云川,乃锦衣卫千户,此次寻得神医下落,只因我一友人身受剧毒,非寻常医者可解,故而想劳驾神医前往为其诊治。” 神医搂着胡子也有些纳闷儿,怎么最近需要解毒的人这么多? 他颇有为难道:“哎呀,可是不巧啊,老朽受人之托,欲前往梅陵,为一伤者看诊,恐怕暂时不能……” “梅陵?”穆云川救人心切,不待神医说完,打断道:“这真是太巧了,我所说的这位友人亦在梅陵。” “哦?” “既然伤者皆在梅陵,事出紧急,可否请神医即刻动身,在下已在外备下车马,可亲自送神医前往。” 神医见他风尘仆仆,眼下黑青,像是连熬了几夜赶到这儿的,看来这事确实很急,便同意了。 *** 邬玺梅知道自己不可能和罗域在一起,而且,姐姐的死讯已经传出去了,也算是她这次代替姐姐来潜伏总兵府的任务完成了,已经没有必要再留下来。但是,罗域这些日子像着了魔似的缠着她,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索取,她根本没有机会走。而且,她心里其实也有些不舍。 这天,床帐又摇晃了半日,从白天折腾到黑夜,邬玺梅实在承受不住,哑着嗓子求饶了,罗域才停下动作,喘着粗气伏在她身上幽怨低语,“你就这么狠心,眼睁睁看我饱受非议而置之不理吗?” 邬玺梅犹豫片刻,抬手搭上他后背,柔声问,“我若真是这般狠心,大人会恨我吗?” 罗域从她颈窝里抬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嘴角扯了扯,伸手轻轻拔开粘在她脸颊上的湿发,“恨,如何不恨呢?” 邬玺梅眼底微微泛了红,“那大人会杀了我吗?” 罗域吞咽,“不会。” “大人不怕人言可畏?” 罗域没有回答,谁能不怕?可他更怕的是失去她。 这时,屋外光影晃动,很快,福伯的身影映在窗子上。 “大人,韩雷二位大人来了,有要事找您。” “知道了,让他们在花厅稍候。” 罗域从邬玺梅身上翻下,背对邬玺梅准备穿衣。邬玺梅看着他宽厚的脊背,想着自己就要走了,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就不由得伸触摸。 当指尖划过时,罗域小腹又是一阵痉挛,他诧异的回过头看向她。这些日子,两人缠绵时,她虽是半推半就,却从不曾主动,甚至都不曾迎合。他看了眼她落在自己背上的手,眼里不加掩饰的流露一丝喜悦,却又不可置信。 他嘴角不自觉的扯出一抹笑,忍住心里的欲望,低语,“你先睡吧。” 说罢,他穿上里衣,起身拎起外衣出了门。 邬玺梅长出口气,回想他方才眼神里的委屈,心里不由得自责。 既然要走了,还是该替大人解开这个谣言吧…… *** 次日天亮,屋子里仍然放着两套衣裳,一套是家丁的,另一套是女子的。邬玺梅这次没有犹豫,将那套女子衣裙穿在了身上,随后坐在梳妆台前整理妆容,还将罗域留在她这儿的那支发簪戴在头上。 约么半个时辰后,她从屋里出来,已不再是假小子装扮,而是粉面桃花,青丝如瀑的美娇娘。 这时,有小厮经过院门,眼角余光竟见院内有女子身影,不觉心惊。 这总兵府里没女人是出了名儿的,别说美娇娘了,就是满脸折子的老嬷嬷也没有一个。视线中乍现女子影像,那小厮第一反应便是府里闹鬼了,吓得愣在门前半晌没敢正视,更没敢动。 邬玺梅见院外有人,想去问问罗域的去向,刚朝他走了几步,那小厮惊叫着跑了。 “啊!有鬼呀!” 邬玺梅:…… 鬼? 她四下里瞅了瞅,没有啊,大白天哪里来的鬼? 很快,总兵府里闹鬼的事就传开了,甚至还传到府兵营。 罗域这时正与韩雷二人在府兵营说话,因为护城营重建完工,几人正欲前往巡视,谁知这时候竟传来这么个消息。 罗域恼火,“是什么人敢在我总兵府散布如此无稽谣言!” 他骑马返回府内,韩雷二人也好奇,随后跟来。 邬玺梅正在屋里收拾东西,听见院中喧闹出来看时,正对上三个人步入院中。 只见在院子里,明媚的阳光下,她袅袅婷婷立于屋檐下,一身藕粉色衣裙衬得她肌肤胜雪,盈润如玉。她眉如细柳,唇似丹朱,一双瞳人剪秋水。 如此景致,罗域几乎看得呆了,他知道她漂亮,却没想到这般漂亮。 她终于愿以女装示人,不再伪装。他这些日子压在心头的阴霾终于消散,脸上露出笑容。 第39章 随后的韩庭和雷珏义却傻了眼,上下打量院中女子,觉得眼熟,可就是说不清在哪里见过。 “哪儿有女鬼?在哪儿呢?”正这时,福伯也收到消息赶过来看。当见到邬玺梅时,他愣了,但很快就露出惊喜,“诶?小喜?” 经福伯提醒,韩庭和雷珏义这才认出来。雷珏义上前两步,到罗域身边,“诶,真的是小喜兄弟……,不是,小喜姑娘?大人,她真是小喜?还是小喜的姐妹?” 邬玺梅闻言轻掩红唇,笑出了声。 “哎,这个笑,他就是小喜!”雷珏义一脸不可置信。 罗域这时上前,轻握她的手臂,目光在她头上的那支发簪上停留,再看她时,激动的呼吸已有些难于自控。他低声问,“想清楚了?” 邬玺梅羞涩的点了点头。“嗯。” 罗域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扬。 福伯喜道:“原来小喜是女子,难怪大人……,唉,我真是老糊涂了。” “糊涂的又何止福伯一人啊?”韩庭说了句,又问罗域,“总兵,你是否早知小喜兄弟,呃,不,早知小喜是女子啦?” 罗域低头看了看邬玺梅,满眼含情,“嗯,去年在军营,我就知道了。” 军营? 邬玺梅愕然,那时大人就已经……? 她抬头看向罗域,正对上他炙热的目光。 雷珏义气道:“总兵,你这也太不厚道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告诉我们,害我们还以为你……,唉,不说了。小喜……” 他说话上前几步,想再看清女装打扮的邬玺梅,罗域却拉着她的胳膊往身后避开。 韩庭赶忙上前将雷珏义拉回来,“总兵府内宅中,既然有了女眷,日后,我等就要有所避讳了。” “总兵,我们先出去了。” 罗域点头,“你们先在外稍候。” 韩庭拉着雷珏义走了,福伯看此间气氛不对,也讪讪的退了出去。 出了院子的人皆松了口气。 雷珏义撇撇嘴,跟韩庭抱怨,“瞧见没,这就护上食儿了。” 韩庭笑道:“是你自己没有眼力劲儿。” …… * 当院子里只剩下二人时,罗域的眼神更加炙热,邬玺梅就怕看到他这种眼神,她刚想转身逃跑,却被他从后揽住小腹,硬收入怀中。 他的胸膛热浪滚烫,在贴上她微凉的背脊时,触感如电光火石瞬间燃遍全身。 他低头在她烧红的耳尖上轻咬,继而或轻或重的向下探索。她被吻得浑身酥软,忍不住仰头靠在他肩上,露出皙白的脖子,他顺势吻上去,双手开始不安分的在她身前游走,下探。 直到她耐不住,低吟出声,他像是得到了某种讯息,猛的将她抱起,在凝视她片刻后,便径直回房。 待将她放上床,邬玺梅向后躲,他单膝跪在踏凳上握住她的脚踝,将她向自己拉近,然后伸手环住她腰身,另一只手在她肩颈上摩挲。 邬玺梅抵住他胸口,羞涩道:“大人可否容我有一日喘息?” 罗域手指穿过她领口的衣襟,挑着向下滑动,哑声道:“还未缓过来吗?” 邬玺梅红着脸,低声呢喃,“大人昨日折磨了我多久,大人自己不记得吗?”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醉生梦死”,“41259013”灌溉,比心 第19章 “折磨?”罗域哭笑不得。 他抚着她鬓边的青丝,呵出口气,柔声道:“也好。我要去趟护城营,最多三五日便回来,你乖乖等着,等我回来。” 邬玺梅诧异,“大人要去护城营,现在就走吗?” “嗯,韩庭和雷珏义正在外等着呢。” 他在她脸上轻轻抚摸几下,正欲起身时,她却忽然向前倾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罗域双眸猛然震颤,再次燃起炙热。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主动。 他不可思议的凝视她的眼睛,呼吸又一次急促。 他颤声道:“你这样,我一时半刻可走不了了。” 邬玺梅也不答,又在他唇上一吻。这次的吻落下后,她再想躲开时,罗域猛的搂住她脖子吻了回去,吻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深,更贪婪…… 邬玺梅双腿架在他肩上努力的迎合着,直到抑制不住呜咽出声,他才逐渐安静下来。 休息片刻后,他稍稍抬头,拔弄她凌乱的青丝,低哑的唤了声,“梅儿。” 邬玺梅愣了,带着满脸的潮红看向他,“大人,你怎么……?” 罗域挂着无数汗珠的脸上,露出笑容,“我早知道了,那么爱说醉话,能瞒得住什么?” 邬玺梅慌乱的眨着眼睛,不知自己喝醉了都说过些什么。他又都知道了什么? 看她慌的六神无主,罗域故作严肃,“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些,等我回来,你得乖乖给我交代了。” 邬玺梅嗔怪道:“早知道我就不换女装了。” 罗域宠溺的亲吻她的脸颊,“世上可没有后悔药,既然已经做了我的女人,我可任你打,任你骂,但你不能骗我。” “那我若是不从呢?” “那你就试试。” 罗域在她鼻尖上点了两下,而后又在她额上轻吻,才带着无尽的依恋的下榻,穿衣出了房门。 罗域离开,邬玺梅随意披了件衣裳跟了出去,趴在门上张望。 罗域将出院门时,听见声音回头,见她站在门前,眼中若有泪水,他想立刻回来抱住她,告诉她自己不走了,但还是忍住了。他朝她挥了挥手,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邬玺梅望着他消失的身影,眼泪已止不住落下。 只有她自己清楚,这怕是她能看见他的最后一眼。这场替身的游戏终于将有个结局,她该回去找姐姐了。 别了,大人…… ***** 穆云川接了神医到梅陵,到馆驿中安置。 刚安顿好,他便急道:“在下这便去寻我那友人前来给神医诊治。” 神医颠簸了一路,感觉身上骨头架子都要散了,为难道:“呃,千户大人,可否容老朽稍事休整。再说,老朽之前已与大人提过,我是受人之托前来梅陵,纵是给人看诊,总得有个先来后到,还望大人莫见怪了。” 穆云川解释道:“非我不懂道理,实在是我那位友人,中毒太深,我只怕晚一步她的病……” 神医点头,也能理解。“好吧,那老朽就不休息了。大人且去请人来吧。” 说着,他又吩咐身边的小徒弟,“你先行去趟左家,看看左家二奶奶的病况如何。” “是。” 小徒弟刚要走,穆云川诧异道:“神医口中,受人之托,托的便是左家二奶奶?” “是啊。” 穆云川不觉失笑,“这更是巧了,在下口中所说的友人,正是她。” * 穆云川猜测邬玺玥不可能将她中毒之事告诉左家人,想着让她到馆驿来见神医应该更方便看诊,便亲自前往左家。 左宗宝这些日子依然是病病歪歪的,身体喝了药就好些,不喝就不好,就这么拖着,曾经那个粉面桃花,唇红齿白的翩翩公子竟换了副病秧子模样。 第40章 邬玺玥本以为自己不会太在意,反正他死不了,但这些日子下来,她发现自己对他已做不到无视。尤其最近几日,她几乎每天都会吐血,毒发迹象越来越重,想着是没什么太大希望了,也就不想让他再为自己受罪。就天天亲自给他喂药,逼他把解毒药喝了。 这天,左宗宝靠坐在床榻上,看着邬玺玥手里这碗药愁眉苦脸,“娘子,你都逼我喝了四天的药啦,再喝,我的毒就解了,还怎么骗祖母啊?” “解了最好,骗人的法子多的是,没必要这样糟践自己。” 左宗宝笑着拿过她的手,攥在双手间摩挲。这几日,他每次喝药都撒娇,非要拉着她的手才肯喝,邬玺玥已经习惯了,看在他为自己服毒的份儿上也就由着他,他便说话越发大胆。 “这哪里是糟践,为了娘子,我心甘情愿的。” 邬玺玥抽手,“少油嘴滑舌的,赶紧喝,一会儿凉了。” “你非让我喝也行,但你得答应我个条件。”左宗宝狡黠道。 “又什么条件?” 左宗宝抻了抻脖子,将侧脸露给她,“你,你,你亲我一口。” 邬玺玥白了他一眼,“你少得寸进尺。” “我哪有得寸进尺,咱俩是夫妻,都这么久了,我才只拉过你的手而已?”左宗宝鼓着腮帮子,无赖道:“反正你不亲我,我就不喝。” 邬玺玥沉着眼运气,“我看你是皮子又痒了吧?” 左宗宝知道她不舍得动手,就把脸伸过去,“你打你打,你舍得打就打吧。” 见她不动手,他更来了劲儿,握着她的手直往自己胸口上招呼,“往这儿打,使劲儿。” 他卧床不起,身上就穿着件里衣,胸前本就松散,打着打着,他故意将她手按在自己胸口的肌肤上,偷摸感觉那种肌肤贴合的触感,不觉心神荡漾,呼吸也变得不畅。 邬玺玥见状要抽手,但被他死死按着,唿扇着眼睫,“这样多呆一会儿也行。” 邬玺玥终究抵不过这无赖的纠缠,也没再抗拒。另一只手端起那碗药送到他面前,“喝吧。” 左宗宝干脆将无赖耍到最后,张了嘴非要她喂。 正这时,顺子进来,“二爷,穆千户有事找你。” 左宗宝正自沉浸在与邬玺玥肌肤相亲的愉悦中,忽然被打扰,极为不爽,“那狗熊找我做什么?” “狗熊说,不是,穆千户说有关二奶奶的事,想找您问几句话。” 有关我? 邬玺玥暗自琢磨,自从上回跟他说了封天会的事后,他有段时间没来骚扰,今天突然来,还要找左宗宝,所为何事呢? 左宗宝心里打鼓,几天没见,又来惦记我家娘子。 他夺过药碗仰头喝了,然后随手掷下空碗,起身下地,“给我更衣,我倒要看看,他又要干嘛。” “我也去。”邬玺玥跟着道。 “你去做什么?” “我也想看看,他要跟你说些什么。” 左宗宝不想穆云川见邬玺玥,但她坚持,他也拗不过,只好一起去了前厅。 穆云川找左宗宝只是借口罢了,毕竟男女大防,他一个外男不能直接找宅中妇人说话,就说要见左宗宝。不过,果然如他所料,他们俩是一起来的。 他故意越过左宗宝,朝邬玺玥一笑,“别来无恙。” 只看穆云川对邬玺玥的眼神,左宗宝就已打翻了醋坛子,心道:这家伙果然是奔着我娘子来的。 真是贼心不死。 “穆千户找我何事?”他没好气道。 穆云川没理他,却对邬玺玥道:“神医我找来了,此刻就在馆驿中。我猜想左家人并不知是你中毒,所以,你去馆驿医治会方便些。” “神医?就是那个解毒圣手?”左宗宝激动道。 “正是。” 邬玺玥没想到,本不报希望的事竟然有了转机,当即随穆云川来到了馆驿。 老神医乍见邬玺玥时着实吃了一惊,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但很快他就明白了,这是一对双生子。 他当着其他人,并没有多言,只像平时一样,给邬玺玥诊脉。其间,他眉头紧锁,不住摇头。 左宗宝紧张的搓手踱步,额头不住渗汗,最后实在忍不住问,“神医,我娘子她的毒,有解吗?” 神医收手,再观她面色,仍是连连叹气。 “哎呀,神医,您这是要急死我呀,究竟有解无解?” 片刻后,神医道:“有解,亦无解。” 这话,连旁边穆云川也沉不住气了,“神医,此话怎讲?” 神医捋着胡须道:“她体内的毒,是可以解,但是解毒所需的药,皆是稀有昂贵之物,只怕不容易凑齐呀。” 闻言,左宗宝松了口气,“这神医放心,只要这世上有的,无论多贵都不是问题。” 穆云川斜了他一眼,满眼鄙夷。 神医点头,“那好,我先开了解毒的方子,你们可对照备药。不过,这个方子,我需好好斟酌一番。” “那就有劳神医了。”穆云川道。 神医领着小徒弟去开方,这边,邬玺玥起身向穆云川点头致谢,“多谢穆千户,没想到,你竟真将神医找来了。” 穆云川嘴角轻扯,“我正要说这事儿呢。其实神医也算不得是我寻来的,而是有人事先托了他前来梅陵与你解毒。” 邬玺玥闻言一怔,感觉他话里有话。 穆云川接着道:“我不久前打听到,北江镇总兵罗域曾于天下遍寻名医为其府上一侍从寻找神医。我猜测以他的实力,应该能寻到,于是便差人在北江镇一带寻人。果然打听到神医的消息。不过,在我前往相邀时,神医却说,他已受人之托,要来梅陵为人医治解毒,而这所托之人,正是邬娘子。” 北江镇? 是梅儿。 左宗宝松了口气,略带不屑道:“原来如此,这么说,神医并非你找到的。那这人情,我们左家可就不领了。” 穆云川斜了他一眼,没理会,又对邬玺玥试探道:“没想到邬娘子自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竟有熟人身在北江镇?莫非,她是真正的……” 他拖了长音却没往下说。 左宗宝听他这么说,也生出些怀疑,想往下听,穆云川却只说半句,他急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你要么就别说,要么就说完。说一半藏一半,故弄玄虚。” 邬玺玥扯了扯唇,“穆大人有什么想知道的,大可直接了当的问,若是没有,我就先走一步了,明日再来向神医讨要药方。” “宗宝,我们走。” 说罢,她绕开穆云川出了房门。 宗宝? 左宗宝感觉这样称呼十分亲切,屁颠屁颠的跟了出去。 “娘子,你等等我。” 穆云川看着二人离去,不觉扬起嘴角。 *** 次日拿到药方,其他所需的药材虽然名贵,但并不难找,有一大半的药材,左家库房里就有,就只差一味药引,白色龙涎香。 龙涎香还算好寻,可白色龙涎香乃是珍品中的珍品,世间少有,就是有钱也未必能买到。左家又是重金收购,又是悬赏,均未得到有关白色龙涎香的任何线索,只得再次到馆驿找神医商议,看是否有替换之物。 第41章 神医道:“这白色龙涎香的确是难得之物,不过,她这个毒,还必须得有此物。” 左宗宝与邬玺玥相互对视,露出为难之色,因为白色龙涎香眼下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神医又对邬玺玥道:“不过,我可以试着寻找些方法,先将你体内的毒性压制,如此,你们可有更多的时间去寻找。” “也只能这样了。”邬玺玥点点头,从身上摸出之前在夺魄身上搜出的那瓶抑制药,递过去,“这个是我之前用来抑制体内毒性的药物,不知是否对神医有用?” “哦?这太好了,定是有用的。”神医大喜,接过药倒在手心里检验一番后,却皱了眉头,“这并非什么抑制解药,而是能使你体内毒性加剧的毒药。” 邬玺玥闻言愕然,“这怎么可能?” “你体内的毒原本不重,正是因为此药才日渐加剧。你服用它多久了?” “一年一次,已经十年了。” “难怪。这药对我研制解药很有用,可否暂且留在我这里。” 邬玺玥点头,“神医请便。” “好,那老朽这便去研制解药了。” “神医且慢。”神医正要走,邬玺玥叫住他,随后对穆云川道:“我想与神医单独说几句话,可否请穆大人行个方便?” 穆云川像是已猜到她要问什么,没有多言就出去了。 左宗宝以为自己不用出去,但见她眼神,还是灰溜溜的出去了。 二人离开后,神医笑道:“邬娘子是想问老朽,有关北江镇的事吧?” 邬玺玥点头,“不知她境况如何?” 神医道:“老朽去时,她身中剧毒已有三月,不过,幸有北江镇总兵悉心照料,才撑到老朽前往。如今,她应该已经痊愈了。” 罗域照料梅儿?莫非他与梅儿……? 这怎么可能呢? “话说,你们两姐妹长得可真像,老朽乍见你时,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神医捏须笑道。 邬玺玥不觉失笑,别说是别人,就是自己十年后再见妹妹也感觉不可思议。 …… 就在邬玺玥与神医打听妹妹消息时,左宗宝晃悠到院子里。穆云川抱着胳膊看着他,扯唇道:“看来,她也没多信任你嘛。你们这夫妻扮得够假的。” 左宗宝撇撇嘴,“我这叫尊重。你不懂。” 穆云川失笑,“只怕是你不尊重也不行吧。左家二爷惧内这个事儿,好像已经在梅陵传开了,不是什么秘密了。” 左宗宝气得脸色胀红,“我说穆千户,我们夫妻的事,是尊重也好,是惧怕也罢,与你有何相干呢?怎么哪儿都有个你呀?你们北镇抚司是不是太轻闲了?” 穆云川好似没听见,又接着道:“诶对了,上次庆州城那小官儿的事,解释清楚了吗?我也好奇,你与那小官儿究竟一晚上干什么了?” 左宗宝气得牙痒痒,这要是普通人,他高低得给他两脚,但是这位,他知道打不过,自不会傻到去硬碰硬。可这口气不出,他心里堵得慌。 他朝屋里瞧了眼,见神医和邬玺玥已经起身,看样子就要出来了。他眼珠一转,找了块不太平坦的地方,往地上一摔。 “哎呀!你推我干什么呀?” 穆云川傻眼,心说发生了什么? 邬玺玥闻声出来,见左宗宝坐在地上表情痛苦,赶忙上前搀扶,“你怎么啦?” “他推我。”左宗宝委屈巴拉。 穆云川急忙辩解,“我没推他,是他自己摔的。” “哎呀,破了。”左宗宝抬起手,手掌在碎石地上擦破点皮。 邬玺玥抬头看向穆云川,不满道:“纵是他出言不逊,偶然惹了大人,大人也不至于对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下狠手吧?” “不是,我……,我没有……”穆云川只觉满腹委屈,百口莫辩。 邬玺玥将左宗宝扶起,“我们走。” 穆云川跟在她身后,“我真没推他……,你相信我,我……” 他无论再说什么,邬玺玥也没理他,更没回头。 左宗宝将出馆驿院门时,回头朝穆云川瞥了眼,得意之态无需言表。 穆云川这气,闭着眼睛一个劲儿运气,“这个卑鄙的家伙!” “别让我再看见你跟男人鬼混,不然我非抓你个现形!”他指着大门骂,心里始终不明白,那天他跟那小官儿的事是怎么和邬玺玥解释的。怎么她知道了那件事,竟还如此维护那小子。 第20章 在护城营三天,罗域一直处于春风得意的状态,嘴角就少有的一直翘着,想压都压不下去。这让看惯了他严厉的将士们,多少有点不习惯。 雷珏义跟在他身后,暗暗给韩庭努嘴挤眼,“有女人相伴就是不一样。这小喜姑娘也不知给咱们总兵灌了什么迷魂汤,都离开好几天了,还沉浸在记忆里呢。” 韩庭斜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 “怕什么,咱们总兵现在还做着梦呢,听不见。” “嗯?你们说什么?”罗域回过头来,一脸认真的看着二人。 噗!果然听不见。 仗着这两日罗域心情好,雷珏义说笑道:“总兵,韩副将说你这两天嘴角老是翘着,不累吗?” “我何时说过这话?”韩庭急道。 罗域倒没生气,只要想到邬玺梅,想到她在自己怀里时羞涩又妩媚的模样,他身心都是愉悦的,比从前打多少胜仗,得多少赏赐更让他欢喜。 想到再等一日,就可以回去见她,他这天晚上竟失眠了,躺在床上,满脑子是与她一起的记忆。尤其是最后那日,她主动亲吻他的那一幕,就停留在他脑子里久久不去。再想到他们是如何缠绵,又如何依依惜别。她含着泪的眼睛里充满了对他的依恋,还有些许感伤…… 回忆至此,罗域猛的坐了起来,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忽然间感觉那天她的眼神不对,那眼神不像是道别,怎么竟有些像绝别。 咝! 她不会是走了吧? 他忽然间忐忑不安。 想到邬玺梅很可能已经趁自己不在离开了总兵府,甚至已经离开了北江镇,罗域再也等不到第二天,当即披衣上马,连夜回府。 当福伯将邬玺梅留下的书信交到他手上时,他两腿一软,坐在了回廊长凳上。 打开书信,信上是她亲笔所书:梅儿福薄,不堪与大人相配,就此别过,望大人勿念,勿怪。 简短的几个字,罗域已红了眼眶,他手撑膝盖,指甲几乎嵌入肉里。 勿怪?你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我不离开我了吗? “大人,您也别太在意了……” 不等福伯说完,罗域抬头怒视,“她走你为何不差人来报?” 福伯为难道:“大人,其实,她走了也是好事。毕竟,她来历不明,老爷先前的家书中就已提过,说要大人洁身自好,还说已经在老家给您挑好了门亲事,正是武将之后,更有利于大人未来成就大事啊。” “我成就大事何需靠女人?!” 罗域气到浑身颤抖,他已不想再与他多言,毕竟这些话都是自己父亲所转达。 第42章 他闭上眼睛,强压怒火,“她何时走的?” “您去护城营当天晚上她就走了,现在算起来,应该都出了平宁境地了。” 福伯刻意提到平宁府,就是为了提醒他,他已经追不上了,若追出平宁府,很可能会迎来杀身之祸,毕竟,朝廷现在于平宁府外已驻下重兵,只要他踏出自己的地盘,立刻就会被人擒拿。 但谁知,罗域却不在乎,当即点了精兵五百,全部乔装改扮,出城寻人。 *** 挨着平宁地界,有一县城,名为上河县,县内贫瘠,百姓食不果腹,可里边的县令倒是养得脑满肠肥,家眷们也个个穿金戴银,生活奢靡的很。 这天师爷领着个中年男人穿厅过院来见上河县令。县令这时正仰躺在贵妃榻上小憩,那中年男人便在外间等着,直到县令醒来唤他入内,他这才陪着笑弯腰走了进去。 “县老爷,您醒啦?”男人来到榻前,猫腰道。 上河县令慵懒的换了口气,“我倒是想休息呀,可这事儿是一件接一件,它没个完呀。” “老爷日理万机,为这上河百姓真是操碎了心。”男人恭维道。 “嗯~”县令舒展了身体,“你们东家叫你来找本官何事啊?” 男人道:“不瞒老爷,是这么个事儿。前些日子,我们家少爷与他几个朋友在酒楼里饮酒,旁边桌上来了三个女子。我们少爷和那友人前去与其说话,有意结识,不想那三个女子不识抬举,反而怒斥我们少爷。我家少爷和那几个友人也搭着喝得有点儿大了,便将那三名女子打伤了。如今那三名女子的家眷要闹到县里来,我家老爷爱子心切,故而让我来请老爷到时千万给网开一面。” 县令闻言皱了眉头,“你们那少东啊,怎么整日里惹事?我这都替他平了多少事了?他年纪也不小了,总得学得收敛点儿吧?” “县老爷说的是,我家老爷狠狠斥责了他。可事情已然出了,还请县老爷您多帮忙。我们老爷说了,这五百两先孝敬老爷您喝茶,日后,再请您吃饭。” 说话男人将一张银票塞给县令。 县令接了银票瞅了瞅,这么多? 县令顿生怀疑,“那三个女子,究竟是伤了,还是已经死了?” 男人苦笑,“当日打完了还活着,不过,据说当天晚上有两个已然断气,还有一个重伤,至今倒还活着。” “这人命是大案,搞不好会闹到知府衙门去。你那少东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其实这事儿,那三个女子也脱不得干系。大白天的,哪家正经姑娘到处乱走动?还扮着男装,不伦不类,这不成心是去招蜂引蝶吗?不仅如此脾气还大,我们少爷不过是想请她们喝一杯,她们竟还端起了架子。我们少爷便骂了她们几句……,对了,这次,可是那几个女子先动的手。” 县令想了想,“这几个女子是何身份,你可知道?” “这个我们老爷查过,她们是外乡人,家里开着武馆,到我们镇上是打算开分馆的。” 县令闻言直摇头,“开武馆的,这可不好办啦。” “我们老爷知道棘手,所以才连夜让我来县里求老爷帮忙。” “能开武馆,家里多少能有些门路,若是硬着来定是两败俱伤,得不偿失。”县令起身在房中踱了几步,“不如这样,反正,那几个女子已死,没人知道打人者究竟长什么样儿。你让你家老爷花些银子,找人替你家少爷顶包便是。” “可杀人是重罪,有谁愿意顶这包啊?” 县令不以为然,“这世上多的是活不下去的穷鬼,只要肯出钱,多的是愿意卖命给你的人。你只要把人找来,我立刻判他们死刑,不必等苦主前来,这案子就结了。连知府那边都不必去,这可替你家老爷省了不少银子呢。” 男人点点头,“可是,还有一个,到现在还没咽气呢。” 县令怒其不争道:“这还用本官说吗?没咽气,就让她咽了气呀。她都到了你们的地盘了,生死还不由着你们吗?” 男人恍然,“明白,明白了,多谢大人提点。” …… *** “小兄弟,看这天阴的,怕是快下雨啦。若下雨路上难行,恐怕天黑前是到不了县里了,要不今晚你先在这镇上留宿一夜,明日再赶路吧。” 车夫驾着车,回头朝车内喊话。 “也好,那就劳烦大叔去就近的镇上吧。” 车里的正是邬玺梅,赶了几天的路,今天她来到这小镇上。 这镇子不大,且街市上看着就很破败,行人往来,死气沉沉,脸上都没什么笑容。偶尔经过赌场酒楼时才能听见几声喧嚣。街边常有乞丐路过,看见个外地人便上前乞讨。相比北江镇,这里的确治理的不怎么样。 难怪北江镇百姓那样爱戴大人呢。 想到罗域,邬玺梅又不免神伤。 这时,街边有几个男人凑在一起,抱着胳膊,猥琐的盯着邬玺梅,从街头盯到街尾,直待她走进一家客栈,这才离开。 是夜,邬玺梅正在客栈和衣睡着,忽然感觉脖子一疼,跟着便没了意识,等她再醒来时,还未睁眼就听见隐约的说话声。 “四个替死鬼,都凑齐了。大人明日给他们判了吧。” “不急,总得走个过场,还是要过一下堂的。对了,你找这四个人,身家清白吗?都花了多少银子?” “我们老爷说,浪费那钱做什么,有给他们的钱,还不如都孝敬了县老爷您呢。这几个都是外地到镇上的,让我家老爷给抓了来的。” “啊?这怕不妥吧,万一他们有靠山呢?” “县老爷放心,这几个人看穿着就知道是普通人,下榻的也都是最便宜的客栈,岂会有什么后台。再说,他们死的时候皆是冒名,纵是真有后台也查不出来。” …… 听到这儿,邬玺梅猛的睁开眼,发现自己已深陷牢狱之中。 她暗自回忆方才听到的对话,又看到旁边倒着另外三个人,不觉惊出一身冷汗。 她冲到牢门前,向外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为什么抓我……” 喊声在大牢里回荡,却没有一个衙吏前来。 这时隔壁牢房传来颓丧的声音,“你省省力气吧,进了这上河县大牢,你就只有等死的份儿,哪个管你是否冤枉。喊也没用的。” 这可怎么办? 她回去试图去摇醒那几个同被打晕的人,但他们却像死了一样,一点儿反应没有。 挨过这一夜,次日邬玺梅和另外三人被押上公堂。 几人一上公堂便各自喊冤,“大人,我只是途经此处的客商,并无犯罪,如何就被押入大牢啦?” “我也是啊,我昨天才到的,能犯什么罪呀大人?” …… 邬玺梅还没来得及开口,上边惊堂木一下,公堂上瞬间安静。 上河县令懒得与这几个死定了的人废话,示意师爷将几份事先拟好的供词摆到他们面前。 “半月前,你们当街打人致死,经本官调查,人证物证俱全,无从抵赖。” “打死人?”几个人面面相觑,“我们没有啊,半月前,半月前我还没到这儿呢!” 第43章 几个人又是一阵争辩。 县令并不理会,又道:“今日这个押,你们是画定了,痛快自己按上手印,就免了受皮肉之苦,若是不然,那就免不得费些力气了。” “我们没有杀人,凭什么画押!”邬玺梅喊道。 这时,四人中一人看过那供词,惊道:“这,这是死罪,你们这是要我们给别人顶罪呀?” 上河县令眼皮一沉,他可不想让公堂以外的人听到这些话。当即给衙吏使眼色,衙吏们受意,一起上前,将几人按上就往纸上强行画押。 有那秉性刚烈的,奋力挣扎,竟被衙吏一掌抽晕,然后还是给强行画了押。 四份画了押的供词到手,县令一拍惊堂木,“杀人偿命,你们几个人,三日后,不,明日问斩。” 县令怕夜长梦多,决定尽快处决四个替罪羊。 * 就在邬玺梅被问审时,罗域已经分散那五百亲兵,拿着她的画像沿途寻找。按他的推测,她应该是奔着江南一带的路线走,多半在渡河后会乘马车,于是便带着人先在码头寻问线索,再到马车集散的地方寻问,终于问出些眉目,便带人追到了上河县附近的那镇子上。 进入城内,此地破败的景象让罗域越发担心邬玺梅的安危,穷乡僻壤之地,不仅出刁民,更出贪腐。 他加紧寻找,连问了几个人,都说没见过邬玺梅。直查到夜里,他来到她之前入住的客栈。那掌柜在看到邬玺梅画像时变颜变色,却张口就说不曾见过,罗域心生怀疑,当即将那掌柜抓了提到后院审问。 一入后院,几个亲兵两旁边一站,那气势哪里是这小地方上的衙吏们可比,罗域甚至没有逼问,只是亲兵的刀往他脖子上一架,他便招了。 “这位爷,不是小人不说,是实在惹不起呀。抓走那小兄弟的乃是此地一霸,他家里的少爷前些日子打死了人,于是伙同上河县令要抓几个替罪羊顶包。这小兄弟一看就是外地来的,所以他们就趁半夜把人给抓了。如今应该就在县大牢呢,听说明日天一亮就要被当街问斩了。” 罗域怒不可遏,当即安排了一队人让他们留下屠了那镇霸一家。自己则带着余下的人连夜赶赴上河县。 上河县令此时正在酣睡,不过这家伙也不知是不是坏事做尽怕有人寻仇,所以衙门夜里巡逻的倒是按排了不少,前门后门,前院后院,中厅回廊各有数十府兵把守巡哨。 罗域也不管他有多少人在里头,带人闯了进去。兵和吏,一交上手就知差距,那些个巡哨的衙吏被杀得晕头转向,都没反应过来,头已经没了。 罗域无心与这些人打,直接来到衙门大牢,左右挥刀劈死几个看门的狱吏,便闯了进去。 这时牢里的四个人,包括邬玺梅都已心如死灰,他们喊也喊了,骂也骂了,哭到死去活来也改变不了这结局,只能像活死人般,或躺或靠的瘫在那里,等待死亡。 邬玺梅看着前方墙上那扇巴掌大的小窗,回忆起从小到大的经历,当想到姐姐,想到罗域时,她对人世间仍有留恋,不禁潸然泪下。 忽然,耳畔传来嘈杂声,门外有厮杀喊叫的声音。她寻声看过去,就见牢门从外被踢碎,暗淡的火光下,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牢里的人不知这人是来杀人,还是来救人的,皆不敢出声。待他靠近,画面越发清晰,就见他身着夜行衣,脸上蒙面,单手提刀,刀上的鲜血,顺着刀刃不断淌落,在这死寂的大牢里隐隐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他径直来到邬玺梅面前,隔着牢门与她对视。昏暗中,蒙面下的那双眼睛依然深邃且专注。 是大人? 他怎么会来? 这已不是他所辖境地,对他该有多危险啊。 邬玺梅不敢确认,更不敢叫出声,只是眼泪不听话的在眼眶里打转。 罗域挥刀劈开牢锁,里面的人纷纷逃出。只剩下邬玺梅还趴着牢门,愕然的看着他。 罗域没说话,跨入牢门,来到她面前,注视着她的双眼里布着血丝。 邬玺梅张了张嘴,没说话,只咬住了唇。 罗域稍一屈身,左臂搂住她膝弯将她扛上肩,随后右手提刀大步出了牢房。 县衙出事,很快就有驻兵前来增援,罗域领数百亲兵与之搏斗。 邬玺梅缠着他的脖子,把头埋进他的肩膀,不看就不怕。她像个挂件般牢牢缠在他身上,随他在此间厮杀恶斗。 直至衙门里只剩下那上河县令,罗域一刀劈开他藏身的桌子,那县令肥硕的身体吓得不断颤抖。 罗域居高临下,斥道:“胆子不小,竟敢动我罗域的人。” 罗域? 县令闻言当时屁股下边溢出一片黄水。 “饶命啊镇台,下官不知道他……” 话音未落,罗域手起刀落,县令的头颅已经滚落在地。 …… “大人,天快亮了。”这时有亲兵在旁提醒。 罗域环视一眼周围,“走。” 罗域领亲兵撤出上河县衙,在县门前与其他亲兵汇集,然后趁夜骑马返回平宁地界。 第21章 当太阳初升,橙色的光洒落山道时,数百骑兵浩浩荡荡疾驰而过,他们个个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罗域单手环抱邬玺梅,紧紧的抱着,一刻不曾松懈,好像只要松一松,她又会消失不见。 邬玺梅在他怀中仰视,忍不住伸手扯下他的蒙面。 “大人……” 真的是他…… 她知道,他这次来找她,是冒了多大的风险。 罗域低头凝视,一言不发,却满脸的幽怨。片刻后,他低头吻上她的唇,还是那样的肆意 她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而他却睁眼看着前方的路,不敢有半点懈怠。 渐渐的他感觉怀里的她已经彻底瘫软下来,他松开口,凝视她迷乱的双眼,猛换了几口气,将心里的欲望咽下,扬起手里的鞭子再次催马上路。 直到进入平宁境地,一队人才放松下来。军队入兵营休整,罗域则带邬玺梅去了馆驿。 一入房门,他没说一句话,迫不及待将她抵在门上亲吻,片刻后,他像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带着喘息,哑声问,“你身上可有伤?” 邬玺梅恍惚的摇摇头,“没有。” 刚出口,她的嘴便又被他堵上,衣裳也被他撕扯,脱落。最后,他将她抱上床榻…… “大人……,呜。” 几次后,邬玺梅又想求饶却被罗域用手捂住了嘴,她诧异的看着他,他却避开眼神,继续在她身上索取。 直到见她眼角有泪溢出,他才躬起后背,逐渐安静下来。他缓缓松开手,撑起些身体,喘着粗气道:“还跑吗?” 她望着他生气的眼神,犹豫不语。罗域眉头颤动,急道:“你忘了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你答应过不会离开我,你为何食言?” 邬玺梅垂下眼帘,侧目看向旁边,黯然道:“大人不是要做驸马了吗?还来寻我做什么?” “你是因为这个?”罗域换了几口气,之前压抑的怒气消了些。若是因为吃醋,他多少还有些欣慰。“我跟你说过我要当这个驸马了吗?!” 第44章 “可大人纵不是驸马,未来娶妻也必定是门当户对,非富即贵,怎么也轮不到我。”邬玺梅说话时带着几分委屈,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淌落。 见她落泪,罗域心疼不已。但她的无奈同是自己的无奈,纵不说罗家未来的大计,只说眼下这个总兵官的身份,娶妻似乎并不能随心所愿。他轻轻拭去她脸上那滴泪珠,注视她的眼睛,叹声道:“你……想做正妻?” 邬玺梅抬了抬眼皮,说实话,她没想过,也没敢想。她甚至从没想过要与他天长地久,因为对她而言,那太不现实。 她没说话,只是幽幽的望着他。 罗域黯然道:“可你知道我的身份,许多事,我身不由已。” 闻言,邬玺梅咬唇,心里的委屈更重。 “梅儿正是知道不能奢望才离开大人的。” “其实,梅儿从小就与亲生父母离散,养父母虽待我很好,亦如亲生。可梅儿自己知道,寄人篱下,就不能像在亲生父母面前那样骄纵。所以梅儿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处处小心,尽量讨好,生怕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引得父母兄长们不高兴。虽然梅儿已经习惯了讨好别人,看人脸色,却不想一辈子都这样。若与人为妾,怕是到死都要如此度日。” 罗域咬牙听她诉说,心里有如针扎的疼。他抚着她的鬓发柔声道:“有我在,不管你是何身份,你谁都无需讨好,哪怕是我。” 邬玺梅摇头,“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大人难道不怕被冠上宠妾灭妻的帽子?” “你想的太多了。” “并非梅儿想的多,只是内宅争斗素来如此,男人们不知道,或是视而不见罢了。” “大人应该知道,梅儿心思单纯,心无旁物,只想过点简单的生活,不想整日勾心斗角的过活。梅儿不想为难大人,大人若真心疼梅儿,就让梅儿走吧。” 听到她执意要离开自己,罗域胸口就有窒息的痛楚。他闭眼良久,而后深换口气,“那你先告诉我,你家住何处,真名又是什么?” 邬玺梅皱着眉头,“大人怎么好端端问这个,梅儿不是刚入府的时候就告诉大人了吗?” “你还想骗我!江南一带根本就没有个临溪县!” “呃……”邬玺梅心虚,“大人,你查我?” “你还不肯说实话?你不告诉我这些,你让我如何下聘,如何提亲?”罗域红着眼睛质问。 邬玺梅一怔,瞪着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下聘?提亲? 大人是要三书六礼娶我为正妻? 她心存感激,却更加痛苦。 那我更是罪犯重婚了。 罗域看她犹疑,拢眼神道:“还不说实话?” 邬玺梅微抬眼帘,回望罗域,眼神里是委屈,乞求,还有一丝妖娆。 罗域是真拿她没办法,只得吞咽一口,翻身从她身上下来,然后从后裹着她身子,在她耳畔低语,“你以为我就生来顺遂,凡事皆能如心所愿吗?” “若能选择,我更想与心爱之人浪迹天涯。可现实是,从小到大,并没有人真正关心过我的喜好,连我的婚姻都要作为成就大业的筹码。” 说着,他握着她的肩膀将她扭向自己。 二人四目相对,他抚摸着她的脸颊,“我本来以为,所谓的天命就是这样,直到遇见你,我想自私一回。” “我不管你到底是谁,想对我做什么。既然你费尽心机的来了,那就别想再走。” “你不想说实话也罢,反正明日回府后,未经我允许,别想再踏出府门一步。” 邬玺梅幽怨的看着他,明明前边的话还让人心疼,后边他却要禁锢自己。 “大人身不由已并非梅儿之过,大人想要为自己而活也没有错,却将唯一的自私放在梅儿身上,梅儿岂不无辜?”邬玺梅委屈呢喃。 罗域失笑,“这是你自己求来的,谁让你来招惹我的。” “大人这是在耍无赖。” “嗯,我觉得好像也是。” 邬玺梅生气鼓着腮,垂下眼睛。 罗域以为她是害羞,是认命,却不知邬玺梅此刻正暗自盘算着别的。 我不能跟他回去,若回去了,不把姐姐的事抖出来,他定不会放我,可若是说了,姐姐麻烦可就大了。 “想什么呢?”罗域掰起她下巴问。 邬玺梅眼珠微动,“大人,我肚子疼。” 又来? 罗域这时基本已经确定她不是什么杀手,但肯定也是藏着什么目的不对他坦诚。 肚子疼,一样的把戏想耍多少回? 他勾了勾唇,“要去更衣?” “嗯。” “去吧。” 这么痛快? 邬玺梅起身穿衣,罗域在她身后拢起眼神看她一件件穿好,直到出门,他嘴角扯出一道弧度,真是个狡猾的小狐狸。 邬玺梅去了茅厕,拿出随身携带的那包解药,取出一粒吞下。然后若无其事的出来,就见罗域已经在外候着她了。 “完事儿啦?那就回去睡吧。” 邬玺梅苦笑,现在就已经像坐牢了。 这一夜,邬玺梅强忍着困倦不敢睡,只要犯困就偷偷掐自己一把,罗域在她身后假寐,猜测她还是不安分,八成想着要半夜溜走,便加着小心一直醒着。但他没想到的是,邬玺梅脖子上那个吊坠,是可使人致昏的,他一直以为那就是个普通的吊坠。直到她偷偷把那吊坠盖子打开,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可已经来不及了。 待他彻底失去行动能力,邬玺梅起身重新穿好衣服,收拾好行囊。在离开前,她坐在罗域身边,俯身在他唇上轻吻,然后将一张字条塞进他衣服内。 “大人……” 只唤了一声,一滴眼泪落下,正滴在罗域脸上。 他有感觉却无法动弹,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透过双眼的缝隙,眼睁睁看她离开…… *** 一大早,韩庭带人赶来。当他得知罗域不顾危险,竟带人离开北江镇寻人时,立刻便带了人马随后而来。到了此地听说罗域就在馆驿中下榻,这才安心。 但是在馆驿直等到日上三竿也没见人出来,他意识到不对,直接推开房门,就见罗域毫无知觉的躺在榻上,怎么叫都叫不醒。 韩庭传来驿丞问话,得知昨天罗域是带着个小子回来,但今早那小子就不见了。 韩庭明白了,这是邬玺梅为了离开罗域,给他下了药。 有人提议先解了药力,却被韩庭拦下,他看一眼榻上的罗域,“先把人带回去再行解药。” *** 第二天晚上,罗域被带回总兵府。众人正不知该如何为其解这药力,罗域猛的睁开眼睛坐起,他清楚的记得那天她离开自己时的场景,他是憋着气昏迷的,这时醒来,胸口剧烈的胀痛。 “噗!”一口鲜血从胸腔涌出,吐了一地。 “哎呀,快去请大夫!”福伯见状忙吩咐下人。 罗域知道自己不是中毒,而是气的,他无力的摆了摆手,“不必了。我没事。” “都吐血了还没事,还是叫大夫来看看吧。”韩庭道。 第45章 罗域摇头,随即下地,吩咐福伯,“更衣。” “总兵,你这是要做什么?”韩庭道。 罗域胸口起伏,气得眼角抽动,“我要去把她找回来!” 他见福伯不动,便自行穿衣。 这可把韩庭急坏了,“总兵,她执意要走,就随她去吧,何必执着?” “再说,总兵带人出了平宁驻地找人的事儿,已经传开,如今外头正布了天罗地网要抓您呢,这时出去,简直就是自投罗网啊总兵。” 福伯在旁边也跟着劝,“是啊大人,韩大人说的是,这不是儿戏。罗家四位少爷,如今只剩大人一个,可不能再出意外啦。” 韩庭接着道:“而且,最近鳌军又有动静,前日探子来报,说关外十里已接连发现鳌军迹象。此时若大人有个意外,怕是这北江镇也难保啦。” 罗域却似没听见二人的话,披挂整齐便踏出房门。 门外,是护送他回来的五百府兵,见他要走,齐刷刷跪倒在地,队列从院内延伸到院外,一眼望不到头。 韩庭跟出房门,接着劝,“总兵即便不顾自己,不顾罗老将军,也不顾罗家,难倒也不顾这跟您出生入死的五千罗家军吗?还有那城外营中的十万将士,他们哪个不盼着总兵有一日还这世道清明?” “纵是这些都不值一提,那么罗家另外三位将军呢?总兵也不欲为他们复仇了吗?” “总兵你一人身系万人之众,怎能因一女子而致自身安危于不顾呢?” 说着,他也跪在罗域面前,“还望总兵三思!” “望总兵三思!” 五百亲兵齐声呼喊,声音响彻云霄。 罗域望着这些亲自带出来的兵,瞬间红了眼眶,多年来出生入死的兄弟情,他断不能辜负。 那她呢…… 韩庭扯着他的衣摆,道:“大人举兵在即,她离开或许对她而言也是好事。他日战场厮杀,刀剑无眼,她一女子,大人如何护她周全?” 言及至此,罗域有所动容。他深换一息,牙几乎咬碎,最后闭上眼睛,挥拳砸在了墙上,鲜血登时顺着墙缝淌下。 * 罗域终究没有再去寻找邬玺梅,却在院中挥舞长矛,以此宣泄心中的痛苦与不甘。他腾空跃起举矛前刺,落地时双手握着矛杆向下挥打,矛尖重重砸向地面,瞬间击碎青砖,溅起无数碎石。 他不躲不闪,任由那碎石在手上身上划出无数伤口。伤口越疼,才越能覆盖他心里的疼。 就这样直到入夜,他体力耗尽了才瘫倒在床榻上。 他手里托着他换衣时发现的书信: 梅儿感激大人垂青,但梅儿不能陪伴大人左右,只因有不得已的苦衷。大人心怀天下,未来必成就大业,梅儿纵在天涯海角,也会为大人祝祷。望大人不要再来寻找梅儿。 看过这封信,他胸口又是阵阵胀痛。口中一遍一遍重复“梅儿”,直到入睡。 这天夜里,罗域于梦中猛然张开双眼,坐了起来。 “梅儿?” “邬喜?” “梅儿……” “邬,喜,梅?” 想到这儿,他当即召来影子,“你沿途去江南一带,看有没有一个叫邬喜梅的人。还有,沿途若能查到她行踪……” 思虑良久,他咬牙道:“护送她回家。” 影子插手,“是。” ***** 就在左家人为龙涎香犯愁时,左宗宣某日忽然到访,说是有要事见老太太和左宗宝。 老太太本不愿见他,但听门上人说是他这趟来与龙涎香有关,这才勉强把人让进了花厅。 左宗宣进门,对老太太仍像从前那样恭敬,深施一礼,“宗宣许久未给祖母请安,还望祖母莫怪。” 老太太不想理他,把脸往一旁扭了扭,不受他这礼。 左宗宣也不觉尴尬,又打量一旁的左宗宝,见他的确面色不太好,靠在椅子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这才确信他中毒未愈的事情。 “宗宝,你这气色看起来怎么这么不好?我还当外边儿传你中毒是假的呢。我该早来看你的。” 左宗宝翻了个白眼,冷然道:“你此来不是说有龙涎香的消息吗?就快些说吧,不必绕弯子了。” 见他们已不似从前那样好欺哄,左宗宣不再装腔作势,挺了挺身,轻笑一声,“我的确能弄到白色龙涎香,不过,这龙涎香本就难得,白色龙涎香就更是传闻中才有的宝物,要想得到它,这价钱可不低呀。” 左宗宝道:“只要是真货,多少钱,你开个价就是了,不必在这儿卖关子。” 左宗宣扯了扯唇,冷脸伸出五根手指。 老太太看了眼,眉头微蹙。“五千两?” 左宗宣不屑的摇摇头,左宗宝道:“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五万两啊?” 本以为这个价已经是天价了,不想左宗宣竟还是摇头。老太太这下面露怒色,“你该不会是要五万两黄金吧?” “你不如去抢!”左宗宝怒道。 左宗宣不以为然,漫不经心道:“都不是,我要的是,左家五成的家资。” “什么?!”左宗宝与老太太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没换上气来。 左宗宣看向老太太,“祖母,宗宝可是您的命根子,左家五成家资来换他的命,还是值得的吧。您也不要觉得是我狮子大开口,毕竟这宝贝不是我的,人家就这么开了价,孙儿只是替别人传话罢了。” 左宗宝狐疑道:“别人?谁呀?” 左宗宣冷嘲道:“宗宝,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不通人情世故呢?人家不亲自来谈,自然是不想让人知道身份。你就是问我,我也不敢说呀。” “故弄玄虚。”左宗宝忍下口气,又道:“既然是谈买卖,那总得有个讨价还价的机会吧?” 左宗宣摇头,“不行,人家说了,必须是五成,而且,是要农场,茶园,还是要船行地皮,得人家来挑。有一样不同意,人家就不卖。” “这简直是趁火打劫。”左宗宝怒道。 老太太气得闷下头,眼角直抽搐。 左宗宝并不是特别明白这五成家业对左家,对自己未来的生活有什么影响,他只知道,没有龙涎香自己娘子怕是要没了。本来他看左宗宣这般嚣张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见老太太气成这样,他又开始担心,万一祖母看他这两日气色好了,会不会不答应。 第22章 左宗宝怕祖母不答从左宗宣手里买龙涎香,于是拳起手放在口边一阵狂咳。 身后丫鬟忙给他递水,捶背。 “宗宝,你这几日不是都好些了吗?怎么又咳上啦?”老太太满眼关切。 左宗宝缓了口气,故作虚弱,“祖母,我这个身子一直这样反反复复,这两日在神医那里医治,比从前好了许多,但也会偶尔咳嗽。” 左宗宣见状笑道:“祖母,宗宝可是左家的继承人,如果他真有个好歹,那您留着那五成产业,莫不是给我的吧?” 我呸! 老太太差点儿就脱口而出,还好忍住了。 她沉吟片刻道:“这谈生意,素来是有来有往的,我们左家的产业都是摆在明面儿上的,多少庄子,多少厂子,多少店面地皮,都是可以查到的。可这个白色龙涎香,我们连见都没见过,只凭你空口白牙这么一说,我们就要考虑出让五成产业,这未免有些太强人所难。纵是,你背后的人不愿露面,那至少也该让我们看见这样东西吧。” 第46章 左宗宣想了想,毕竟这五成产业不在小数,要看看货也是情理中的事。“也好,那我回去与卖家说说,看他是否愿意。” …… 左宗宝回了东院将这事告诉了邬玺玥,邬玺玥又怎么可能真让左家为了自己失了这一半的产业。她寻思一番,便在天黑后,穿着夜行衣前往左宗宣家宅附近盯梢。 按她猜测,既然那幕后卖家不想露面,多数二人见面会在夜里。果然,等到宵禁后,左宗宣偷偷坐着自己轿子出门了。 邬玺玥跟着他一路穿街过巷,最后来到了一座高楼。 她抬头看向匾额,竟是之前来过的那个赌场,琼楼。 左宗宣的轿子停在琼楼后院门口,待他进门,邬玺玥也寻了处光线暗淡的地方翻墙入院。 琼楼的后院很大,夜间巡哨的也不少。她寻找院中有光的地方,在屋顶上翻飞,很快就找到了左宗宣,随即跟在他附近,直到他进入一房间。 她四下环顾一圈,在确定没被巡哨发现时,跃上那房间的屋顶,小心掀开其上瓦片向内窥探。就见一清瘦男子,正披着件白色的披风坐在房里的坐榻上,榻上小几上还摆着个碗,碗里深茶色的汤腾着热气,闻起来有淡淡的药味儿。 左宗宣进房后,见男子恭顺的弯下腰去。 那男子转着手边的药碗,慵懒道:“来见我何事啊?” 左宗宣赔笑,“小阁老,左家人说了,那五成产业是可以给,但是他们想先看看那白色龙涎香。” 小阁老? 这么说这人是……? 难怪这琼楼这么大牌面开赌场没人管,后台原来这么硬。 邬玺玥继续往下听。 “怎么?他们不信我有那东西?”男子漫不经心道。 “他们不是不信您,是不信小的罢了。您又不肯露面,若是他们知道您的身份,断不敢提这等要求的。” 男子闻言唤人进屋,邬玺玥定睛瞧看,这进来的人正是那天她所见过的赌场掌柜。 “你去取龙涎香来。” “是。” 那掌柜出去,不大的功夫就抱着个锦盒进来,他将锦盒放到小几上,然后退到一旁。 男子将盒盖打开,露出了其中之物,一块白色清透的琥珀。 这就是白色龙涎香? 邬玺玥拢眼神观察,看着形状也不怎么好看,怎就称为宝物了? “这龙涎香本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不过它的香味儿正对我的病症,我父亲便四处搜罗来给我医病。”男子说时将那龙涎香取出,在灯下观摩道:“这块白色的龙涎香是前些年皇帝赐给我父亲的,我父亲又将它给了我。说是极其珍贵之物,但与我而言,它除了好看些,与其他龙涎香并无分别。” “现在有人那么需要它,那便拿去吧。以这么个无用的东西,换取梅陵左家半数家资,相信我爹还有朝廷都会很高兴的。” 说罢,他将龙涎香重新放入盒中,连同锦盒一并推到左宗宣面前。“只管拿去让他们看吧。” 左宗宣不想,他竟这般信任自己,当即一躬到地,“小的定不负小阁老信任……” 见状,房上的邬玺玥高兴了,这东西在左宗宣手里,肯定比在琼楼好拿呀。 * 次日巳时将过,左宗宣醒了,穿戴整齐后,便拿着龙涎香准备去左家谈事。临走前,他打开盒盖检查,这一开盖他傻了眼。昨天还是清透的白色龙涎香,今日竟变得灰不溜秋,俨然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龙涎香。 “这,这,这……”左宗宣惊得半天没上来气,差点儿憋死。 孙氏这时进门见这一幕忙问,“老爷,你怎么啦这是?” 左宗宣使劲儿捶打了几下胸脯,质问道:“我这盒子里的东西,是不是你给换了?” 孙氏急道:“你怎么又怀疑我啊?我换了干嘛呀?再说你这盒子里原本是什么我都不知道。” 这时,垚儿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着个青团在那啃,啃得满嘴都是黏糊糊的豆馅儿。 孙氏见状,过去给他擦嘴,边擦边朝外喊人。 一个小丫鬟闻声跑进来,“夫人。” 孙氏质问道:“谁让你一大早给少爷吃这个,你不知他这几日咳嗽,不能吃甜的吗?” 丫鬟委屈道:“不是奴婢给的,是太太今天一大早来过,她给垚儿的。” 太太? 没等孙氏开口,左宗宣上前一把攥住丫鬟的手腕儿,“你说今早谁来过?” 丫鬟被抓得手腕儿疼,挣扎道:“太太来过,门上人不让她进,他就哄着垚儿给她开门。” 左宗宣怒道:“你明知道我不让她来,你怎么不拦着?” 丫鬟委屈,“奴婢一个下人,哪儿拦得住呀,垚儿一开门,她就冲进来了,还把我给推倒了。” “那她进来后都干了什么?” “她就四处转来着,我要看着垚儿,就顾不上她呀。” “那她可上过这屋?” 丫鬟点点头,“好像来过。” 左宗宣盛怒,当时备了马车,来到城郊左丰家里。 一进门,张氏迎了出来,寒暄的话还没出口,左宗宣劈头盖脸朝她伸出手,“把东西还我!” 张氏一脸茫然,“儿啊,你让娘还你什么呀?” 左宗宣冷言道:“你一大早去我那儿拿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张氏一听当时眼泪就下来了,哭道:“哎呀,娘只是许久没见你和垚儿了,想去看看你们,这也有错吗?你怎的把娘当贼防着啦?”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左丰和那两个儿子出来了。见到院中场景,左宗魁先不干了,冲上来推了左宗宣一把,“你一大早跑我们家干什么?这里哪有你的东西?” 左宗进跟着奚落道:“就是,自己十多年了混不出个什么名堂,就知道跑我们家来要东西。早知道,爹娘把我过继过去,说不定,我现在已经拿到左家家产了。自己废物还来寻爹娘的晦气,你不要脸,也别来扰我们清静。” 左宗进刚说完,左丰又端着长者架子道:“宗宣,你这般与你亲娘说话,是从何处学来的规矩?你可有拿我们当亲生父母兄长?” “爹,别跟他废话。他要是跟咱们客气,那总还是堂兄弟,若不客气,就直接打出去罢了。”说着,左宗进便朝门上喊,“来人,把这人赶出去!以后别让他进来。” 左宗宣被气得直运气,事到如今,是亲兄弟还是堂兄弟,他已经不想再想了。他抑制住自己打人的冲动,道:“你们可搞清楚,那白色龙涎香并非我的东西,是我代别人保管之物。那人我惹不起,你们也惹不起,若是再不拿出来,就等着横死街头吧。” “嘿!你还敢诅咒爹娘,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时,左宗魁,左宗进两兄弟就一起动手朝左宗宣头脸上招呼。 旁边张氏见状哭得更厉害,边哭边作势拉架,“别打呀,你们是亲兄弟。” “宣儿,我真没拿你东西,什么白色龙涎香,我连见都没见过。” 无论张氏说什么,左宗宣也不信了,院子里乱作一团,直待左宗宣被护院拖出去,这场闹剧才算消停。 第47章 左宗宣这回算是彻底对这家人心灰意冷,他也不再管他死活,连家都没回直接去了琼楼。一见那楼主当即跪在地上磕头。 楼主看他这满身凌乱,头脸上还到处黑青,伸手在他脸上轻抚,疑惑道:“你这是怎么啦?” “小阁老饶命,我,唉……” “到底怎么啦?” 左宗宣气道:“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小的从您这儿拿回去的龙涎香,今早让人给偷了。” 楼主脸色骤然变得阴气森森,“让人偷了?” “是啊,偷那东西的正是……,我那亲生的娘。” “之前她就经常私自拿我东西回去贴补我那两个兄长,前阵子我曾为此将她赶了出去,也算是断绝了来往。谁知今早她竟骗了犬子给她开门,然后就将小阁老的龙涎香给偷走了。我便驱车赶去讨要,谁知竟被他们给打了一顿。您看小的这伤,唉……”左宗宣欲哭无泪,只能一个劲儿的叹气。 楼主拢了拢眼神,带出一抹寒意,“敢拿我的东西,他们倒是胆子不小啊。” “他们不知道那是小阁老的东西,我也没敢私自透露您的身份。所以,眼下不知该怎么办?” “他们这般待你,已不视你为亲人。那么这件事,你不必管了,我自会处理。”说着,男子背过双手,冷冷的勾了勾唇,“哼,这世上敢坑我东西的人,还没出世呢。” 左宗宣隐隐感到不安,但未免把自己也搭进去,他选择了沉默。 *** 邬玺玥今早天没亮,就将龙涎香送到馆驿,叮嘱神医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普通龙涎香入药。神医知道此物来历不明,但为了救人性命,还是答应了。 待她回到左家时,左宗宝刚起床,见她穿着夜行衣回来,不免担心。“娘子,你晚上出去啦?怎么穿这么一身儿?” 邬玺玥道:“龙涎香的事解决了,不必再为此出让任何资产。” “解决啦?”左宗宝愣了瞬,压低了声音道:“你不会真去偷了吧?” 邬玺玥斜了他一眼,“别胡说,神医说了,普通龙涎香亦可入药,只是药效发挥的慢而已。” “神医真这么说?” “嗯,我今早已经把普通的龙涎香给送去了。”说罢,她进了屋。 左宗宝在门口踱了会子步,将信将疑,但想想管她说的是真是假,反正这解药能顺利到手不就行了。 想到这儿,他推门跟进去,见邬玺玥已经上床睡了,便又偷摸退了出来。 *** 药材齐备,很快解药就炼制好了。 邬玺玥前来馆驿拿药,神医将一小瓶递给她,“一日服一颗,先服十日,我再给你诊脉。” “好。” 左宗宝道:“神医,那用龙涎香替代白龙涎,真的可以吗?” 神医怔了瞬,立即反应过来,磕巴道:“呃,呵呵,都是龙涎香,可以的。” 得到肯定,左宗宝这才放心。 这时,穆云川来到院中,站在邬玺玥身后,“我有事问你,借一步说话。” 邬玺玥还未开口,左宗宝叉腰挡在他面前,“这是我娘子,凭什么要单独与你说话?你安的什么心?” 穆云川本就有心事,此刻不想与他废话,双手直接掐住他腋下,将他腾空举起,像端了盘菜似的给他扔进客房,顺手上了锁。 “啊!你放开我!” “哎!你给我开门!开门啊!” “娘子……!” 左宗宝的呼喊声从房里不断传来。 邬玺玥直看着他从眼前被端走,不觉呆住,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但这场景着实又很好笑。 唉,这呆子回去又要自卑了。 穆云川再回来时,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反而异常凝重,邬玺玥隐约感觉到,他所说的事,恐怕不那么简单。 二人来到另一间客房,关起门来,穆云川问,“你那龙涎香是不是从琼楼偷来的?” 邬玺玥道:“不是。” “你说实话,那东西并不常见,据我近日所查,唯有琼楼的主人才有。” “那又怎样,我这解药里并没有白龙涎,只有寻常的龙涎香。” 穆云川摇了摇头,“你不肯与我讲实话,那我也要告诉你。琼楼的主人,你们惹不起。他是内阁首辅董季的小儿子,董承泽。那董承泽自幼聪颖绝伦,小小年纪,遍览群书,诗词歌赋样样皆精,是董季最喜爱的儿子。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才子,性子却是天生的乖张,暴虐。” “我曾听闻,他幼年时,最喜欢虐杀鸡犬,到大了些便开始虐杀府里的丫鬟下人,手段残忍致极,是他爹一次次将内宅那些事情压下去,才未引起骚乱。但是,随着他长大,他的行为越发不受控制,杀人放火,拐卖人口,逼良为娼,甚至开始设计谋算边关战场上的局势,设赌局,他买赢,战事必赢,他买输,战事必输,并以此为乐。” “数年前,镇西关罗家军惨败,就是他的杰作。可惜了常胜之家,两位罗将军战死沙场,罗老将军虽有幸活下来,却也落了个终身残疾。当时,这件事几乎引起朝廷动荡,镇西关将士上血书要求拿董承泽人头来祭奠罗家二位将军。董季见事态严重这才亲自裁决了董承泽,将他处以极刑,以为边关将士泄愤。” 言及至此,穆云川不禁叹气,“可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且在庆州这么多年,勾结官员,做下无数丧德之事。更有甚者,传说,他自服用假死药后,开始喜好男风,更为了不被人取笑,还强迫众多官员与他同好,凡不屈从的者,只有死路一条。如此丧心病狂之人,你万万莫去招惹。” 邬玺玥倒不以为然,因为这些年她出入王侯将相之家,对于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 “官官相卫,高位者纵是犯下滔天罪责却不仅能活着,还能继续作威作福。这种事,我见得多了,不足为奇。” “这件事我一直没听说过,直到这次我查庆州知州时,才发现了端倪。董承泽之前几年就在庆州,是这一两年才到的梅陵。” 邬玺玥扯唇,绕着穆云川转圈打量,看得穆云川不明所以。 “原来就是因为他,所以穆千户才在庆州追查不下去。” 穆云川点点头,“现在想想应该是了。” “堂堂北镇抚司,也沦落为他人爪牙,真是可惜。”邬玺玥略带调笑道。 “邬娘子就别揶揄我了,我是好意提醒你,千万别惹到他,否则以你个人,很难对付。” 邬玺玥心下不屑,想着大不了杀了了事。 “好,多谢穆千户提醒,我会小心提防的。还有别的事要说吗?” 穆云川犹豫片刻道:“我准备去趟北江镇,所以特意向邬娘子道别。” “北江镇?”闻言,邬玺玥不觉蹙眉。 (未完待续) 第23章 穆云川察言观色,扯了扯唇角,“怎么?怕啦?” “你去北江镇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去看看真正的邬玺梅是什么样子。顺便向她替你报个平安。不过,若邬娘子肯挽留在下,在下说不定就不去了。” 邬玺玥白了他一眼,心道他真去了也未必见得到梅儿,我若强留反而印证了他的猜测。就算真见着了,也无所谓,反正他已经知道了。 第48章 “请便。”她随口说了一句,转身出了客房。 此时,左宗宝那屋的房门已经快被摇晃散架了。 “狗熊!你不许打我家娘子的主意!” “这该死的狗熊!你给我等着!” …… 骂得越来越不客气。 待给左宗宝放出来时,他眼睛里在冒火。回到家后,他便立刻去找家里的护院总管求教怎么增肌变强壮的方法。发誓以后再也不能让人像端菜一样把自己端走! ***** 邬玺梅在离开罗域后,从馆驿偷了匹马,连夜骑马南下。 这日,她经过一个山头,天上忽然下起了雨。雨很大,遮挡了视线让人看不清楚。 她手搭眼上远眺,发现雨幕后不远处有一山洞,便牵着马过去,准备在此暂避。 她刚进山洞,映入眼帘的场景竟吓得她浑身一激灵,张嘴半天没喘上气来。 只见若大的洞穴内,横七竖八地倒着十几具尸体,遍布的鲜血尚未彻底干涸,看样子这场殴斗发生在不久之前。 她本想离开,但外边雨下得极大,并没有要停的意思。此时若出去,走也走不了,停又无处避雨。 她再次环顾山洞,洞内除了尸体再没有其他。她暗暗咬了咬牙,算了,就在这儿等一会儿吧,反正,他们已经死了,对我也没什么威胁。 想通了这些,她便站在洞口处将将淋不到雨的位置等待雨停。 可是直等到很晚,雨势仍旧很大。 她回头朝洞里看了眼,不会要在这儿过夜吧? 看着那一地的尸体,她感觉浑身阴恻恻的发冷。 正在她回头扫视那一地尸体的时候,忽然目光中感觉有尸体动了一下,吓得她提了口气,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诈尸了吗? 邬玺梅缓了好一会儿,朝那尸体看过去时,发现那人好像并不是诈尸,而是没死,正拼着最后一口气在地上挣扎。 毕竟是一条命,总不能眼睁睁看他痛苦而袖手旁观吧? 纠结半晌,她决定去看看。 来到那人跟前观察,这人身上的血比洞里其他任何一具尸体身上的血都多,几乎已经将他脸上身上染红,是这里所有尸体里看着最吓人的,可偏偏就是没死,吊着口气不时蠕动身躯。 邬玺梅俯身,试探着唤了声,“哎,哎!” 地上的人睫毛微动,双眼缓缓张开一道缝隙,在看到邬玺梅时,他暗淡的眼神里竟有露出一丝难以名状的光。 在与这眼神相触的瞬间,邬玺梅后悔了。 万一他是坏人,那我不是自找苦吃吗? 想到这儿,她决定还是不救了。她起身就要走,但步子却迈不动,低头一看,一只鲜红的大手正牢牢攥住她的脚踝。 邬玺梅吓了一跳,慌乱中用力甩腿,但怎么都无法甩掉那只手。 在用尽了力气后,她一屁股坐在地上。“都快死了,居然还这么大力气。” 这时,那人的另一只手稍稍挪动,手指微动,指向他自己的胸口。 邬玺梅想了想,“你是要我从你身上取东西吗?” 那人无力的闭着眼睛没说话,握着她脚踝的手也随之松开,整个人像又死了一样。 邬玺梅试探着伸手到他衣服里摸,还真摸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后,发现里面是药丸。 他是让我喂他服这些药? 她将药倒出,里面只有三颗,她也不知该喂多少,但见他伤的如此重,就一股脑全给他喂了。 喂完药,她看这人胸前的伤口上还汩汩冒血,有些看不下去。血流成这样,就喝的是仙丹,怕也没用啊。反正已经喂过药了,也不怕再多帮一次。她撕开这人的衣裳,从自己包袱里翻出一瓶外伤药,这是出门在外必备的东西。 将药撒在他伤口上止血后,她从自己身上扯下一条布,缠绕在男人胸前,最后在他肋处打上结。 做完这些,她站起身,看着脚下的血人,“能帮的我都帮了,你若醒了,我不图你报恩,只求你可别来寻我麻烦就是。” 说完,她再次来到洞口,挨着洞口的石壁坐下来,看着外边的大雨,渐渐对洞里的尸体也没那么怕了。 *** 雨过天晴,山间传来空灵的鸟雀声,邬玺梅猛的睁开眼睛,揉揉了微感疼痛的太阳穴。 “怎么又睡着了。哈啾!” 伤风了。 她站起身,下意识回头朝洞里看了眼,竟发现昨天被她帮过的那个男人不见了,空留了一地干涸的血迹。 她愣在了原地。 人呢? 血流成那样,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好吧? 有人半夜把他偷走了? 那我怎么可能还活着? 马也在。 兀自发了会儿呆,算了,还是赶紧走吧。 离开山洞,邬玺梅牵马走在山路上,地上仍旧湿滑所以不能骑,只能牵着走。 待到有水源处,她见前方有条小溪,便紧走几步过去。 这山里的水清澈甘甜,她将手上的血迹洗干净,然后喝了几口水,又拍了些水在脸上,赶路的疲劳顿时消散。她从马上取下羊皮水带,将之灌满。 正要继续赶路时,前方不远,溪水中央,伴随忽然飞起的水花,乍现一人。 这人肤色略深,五官周正,身形修长,偏瘦。微微阖起的眼睛只露着半个瞳仁,看起来细长且带着些神秘。他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赤着上身,身上形虽瘦,却全是肌肉。伤疤遍布全身,有新有旧。尤其胸前缠绕的布带上,仍有明显的血迹。 晨光下,落下的水花晶莹剔透,像闪着星光从他周身落下。 若不是那身上的伤痕,这画面竟有些唯美。但邬玺梅可没心思欣赏,只是目光在他胸前那布条上掠过,她便已认出,这就是昨天那个快死了的人? 不会吧,那是什么灵丹妙药,伤成那样,竟一夜就恢复了? 男人洗净身上的血污,从水中站起,拢眼朝她瞥来。 与这目光一对上,邬玺梅吓得一哆嗦,这眼神太冷,太吓人了。想那山洞里的人,该不会都是他杀的吧? 可怕。 她有点后悔对陌生人施救了。 她转身就走,加快了脚步。 快走快走,不能让他发现我已经认出了他。 水里那男人神情不变,漠然看着她远去,一步步上了岸,从石头上拿起刚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物,不急不缓的穿上了身,然后束起头发,朝邬玺梅的方向跟了去。 *** 总算到了城镇上,邬玺梅找了处客栈落脚,在简单沐浴后,准备好好休息一夜再行赶路。 是夜,她隔着床板无意间听到些不寻常的声音,有人在客栈里说话,而且内容中隐约听到了罗域的名字。 她猛的惊醒,寻着声音的来源,将耳朵贴到床板上,那对话的声音顿时变得清晰。 “……得到消息,罗域那个侍从到咱们这儿来了,这不就是给咱们送银子来了嘛。” “是啊,重金悬赏。只要抓了他,咱们后半辈子躺着都能过完。” 偷听中的邬玺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49章 他们是什么人?重金悬赏抓我? “咱们寨子许久没遇上这样的好买卖了,这次可多谢那罗域了。” “不想罗域威震南北,竟是个假凤虚凰,居然喜男风。” “就是,我看他那什么总兵也甭当了,换咱们老大去当当吧。哈哈哈……” “你小声点儿,别让人听见。” …… 二人说话声渐弱。 听到这里,邬玺梅躺不住了,她猛的坐起,看天色,也差不多快亮了。她收拾东西,摸黑溜出客栈,到马厩里骑上自己的马,来到城门。 城门此时还关着,但已有车马行人在此等候开门。 邬玺梅焦灼的在人群中等待,不时观察周围人的动态,生怕其中就有想抓她的人。 好不容易熬到开了城门,邬玺梅迅速骑马离开。当她出城不久,经过一个村子。这村子很荒凉,到处灰突突的,地看着也不肥沃,这时只有零星的几个老弱妇孺在地里干活儿,看不见半个成年男丁。 邬玺梅无心留意这些,只想骑马尽快离开这一带。 忽然,田里那几个干活儿的人像看见了什么豺狼虎豹,丢下手里的锄头便往各自家里躲。 邬玺梅回头查看,就见不远处,伴着滚滚沙尘,有十几个人骑马朝她呼啸而来。 那打头的人口中还喊,“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一群人怪叫着奔来。 邬玺梅见状顿时感到不对,这些应该就是那什么寨子的。 她转头挥起鞭子催马,但跑出去没多远,她仍是被那伙人追上了。 身后一群人当中,有人扬起套马的绳索,在手中晃了几圈朝她投来。 邬玺梅想闪开这套绳,可骑术不精的她,身子一晃,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连滚几个跟头,撞在树上停了下来。 好疼。 她捂着膝盖想站起来,但发现好像脱臼了。 完了。 一群悍匪追至近前,看到滚了一身土,坐在地上站不起来的邬玺梅哄然大笑。 那打头的没说废话,一个眼神示意,便有人下马,上来抓人。 这时,邬玺梅眼前光线一暗,有人挡在她面前。 她抬头看时,正是昨天她救下的那个人。 那人这时也正垂着眼睛看向她,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轻蔑。 见有人拦路,对面那老大沉了脸,“我们只要那个人,想活命的,就别碍事。” 男人仍不说话,漫不经心的将目光从邬玺梅身上挪开,转到对面这十几人身上。他眼帘微垂,淡然扫过这些人,目光里有种让人说不出的森寒。 对面那老大正欲再开口,男人犹如一阵风刮过,冲向了对面。跟着便接连传来马嘶,人喊的声音。 只眨眼的功夫,邬玺梅再向对面看去,先前还生龙活虎的那些悍匪,已人仰马翻,倒在地上不得动弹,而这些人身上并未看见伤口,最多只是口眼鼻耳中渗出鲜血,与山洞里其余那些死尸,死状一模一样。 那山洞里的人果然都是他杀的。 邬玺梅虽也感激他救命之恩,但同时也对他十分惧怕。 杀了那么多人,男人面不改色,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转身朝她走来。 邬玺梅想躲,但身后是树,腿也断了,躲是躲不开了。 她勉强挤出个笑容,“多谢侠士救命之……” 她话没说完,那男人上前一步,扼住了她的喉咙,掐着她的脖子顺着树干高高举起。 邬玺梅双脚离地,在半空中挣扎,却根本抵不住来自对方的掌力,强烈的窒息感,甚至令她意识逐渐模糊。就在她濒临死亡时,男人却松了手。她重新摔在地上,大口换气。 这时,男人蹲身下来,捏着她的下巴掰起,微拢着双目,语意平缓但带有浓烈的威胁气息道:“你是谁?” 邬玺梅一头雾水,这人怕不是有病吧?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要杀我? 见她被吓得脸色苍白,痴呆呆满眼惧怕的神态,男人眼神逐渐变得困惑。 他也没再逼问,低头看了眼她的腿,随后握住她断腿的脚踝找对方向,向上一提。 “咔。”清脆的一声响,断腿接上了。 男人走了,邬玺梅看着前方悍匪们的尸体,终于松了口气。 *** 经过连日赶路,邬玺梅终于见到了她所熟悉的风光。 再翻过这座山头,就到庆州了,也就离梅陵不远了。 她本想连夜赶路,但经过上次的经历,她没敢,便在山间的客栈里投宿,准备天亮了再赶路。 别看这家客栈开在山路上,过路的多,生意还不错。门前拴着许多马匹,里边点着灯,照着大堂里很亮堂。 邬玺梅刚把马停在店门前,就有小二出来招呼。 “小爷是来投宿的吧?” 邬玺梅下马,“是啊,有客房吗?” “有的有的,小爷里边请。” 小二接过她的马随手拴在旁边的柱子上,然后领邬玺梅走进客栈。 客栈门面不大,里边倒是不小,宽敞的大堂里摆着七八张桌子,有几张桌子上正有客人在吃饭,听见有人进来,纷纷回头瞧看。 邬玺梅到柜台上取了房牌就上楼去了。她把行囊放好,然后下楼准备吃点东西。 她下了楼,随便找了张离其他人远一点的桌子坐下。 小二主动过来招呼,“小爷,您吃点什么?” 邬玺梅觉得这山间客栈能有什么,就别挑了,若不是赶了几天的路没好好吃东西,她可能忍忍到城里吃了。 “你这里有什么就随便上点吧,管饱就行。” “好嘞,您稍等。” 小二去了不久端上来一荤一素两个菜,还有两个馒头。 邬玺梅刚拿起个馒头,眼前光线一暗,身边站了个人。她抬头一瞧,又是那个男人。 怎么又是他? 那男人只扫了她一眼,便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小二见有客人,忙跑过来,“这位爷,您要点儿什么?” 男人没说话,甚至没看一眼小二,直接从盘子里拿起另一个馒头,自顾自的咬下一口咀嚼。 小二略显尴尬,看向邬玺梅。邬玺梅知道这男人不仅危险同时还是个怪人,不想招惹,便对小二道:“没事,认识的。” 小二点点头,离开了。 回想之前自己差点儿被他掐死,邬玺梅小心翼翼的往旁边挪了挪,不想离这个人太近。但她又不敢惹他,于是主动把两个菜往他那边推去。“我一个人吃不了,你也吃点吧。” 男人垂着半张眼皮扫过桌上的菜,随后将目光转向邬玺梅,一句话没说,将手里的馒头硬塞了一半进嘴里,撑到两腮鼓起,像是吃了这顿没下顿一样的急躁。 邬玺梅觉得他很奇怪,尤其在看她的时候更奇怪,眼神里充满了试探和玩味,且带着些挑衅,她不明白他对自己的敌意是哪里来的,但是,既然有敌意,又为什么要救她呢。 算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赶紧吃完上楼去。 她起筷夹菜,刚要送进嘴里,旁边传来男人淡漠的声音。 “菜里有蒙汗药。” 第50章 邬玺梅一惊,夹菜的手不觉轻颤。 蒙汗药? 她正怀疑男人说的是真是假,先前给她房牌的那客栈老板领着小二一起朝二人走来,面色不善。 客栈老板怒视邬玺梅身边男人道:“刚才就看你小子不对劲儿,没吃就说里边儿有蒙汗药?来找茬儿的吧?” 话音一落,原本周围安静吃饭的客人忽然间齐刷刷回头,露出凶恶的神情。 顷刻间,整个客栈里危机四伏,窒息感扑面而来。 邬玺梅吓得筷子掉在了桌上,而旁边男人却淡然的将手里那块馒头塞进嘴里。 正是他这轻慢的姿态彻底激怒了客栈里的匪徒,客栈老板暗暗使一眼色,座上的匪徒当即从桌下抽了刀,朝二人砍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章 那小二离得最近,首当其冲,从后腰抽出一柄斧头朝男人砍下,男人嘴里还咬着馒头,稍一侧身闪开攻击,顺势一个擒拿钳住了小二手腕儿,小二还未反应过来,男人另一手在其肘外一劈,“啊!”一声惨叫,小二手臂骨折当场断了。 邬玺梅见状吓得差点儿没晕过去,她抱头钻进了桌子下。 其他匪徒见自己人被废,更加暴怒,举刀冲来。男人本想掀桌子,但见邬玺梅钻了下去,诧异的同时,就临时收手,转而抄起竹筒里的筷子,向前一挥,正扎中几个匪徒的咽喉。 这时,不知何处又跳出三个匪徒,从左右后方一起向他下刀,他察觉后立即弯腰,同时将长凳顶于后背,三刀劈于凳子上,那凳子应声断为两截,但男人却丝毫未伤。待他起身时一拳击中左手一人的腹部,那人当场吐血倒在地上。 “当啷”一声,一把刀正掉在邬玺梅眼前。 她这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但出于自救的本能,她想都没想就将那把刀拾起,双手握着警惕的观察周围的动静。 头顶上叮当作响,邬玺梅偶尔能看到他们的打斗。就见那男人虽赤手空拳,但对付一众匪徒毫不费力,一拳下去就击碎一人心脏,手指一动就折断一人胫骨,就算偶尔打空,那一拳头下去,竟将房里的柱子劈断了一半。 天呐,这是手还是锤子啊? 想起那日被他掐着脖子,邬玺梅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命悬一线。 男人每次出手皆极为狠辣,不是致死就是致残,不给对方半点退路。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正自寻思,眼前光线暗了,面前忽然出现张人脸。 邬玺梅也没看清是谁,双手握刀,闭眼就往前连续猛戳。 男人单手撑着桌边弯腰朝桌下看,就看见这女人闭着眼睛对他一顿无效攻击,那紧闭双眼的面容上带着视死如归的拼命神态。 男人:…… 待邬玺梅的刀再次朝自己戳过来的时候,男人忽的夹住了刀身。邬玺梅抽了几次抽不回来,最后猛的使劲儿,对面的男人心生一念头,忽的松了手。邬玺梅直接被闪得后仰,摔坐在地上。 男人心觉有趣,但脸上没有任何显露。 摔得屁股疼。 邬玺梅睁开眼睛,向上窥探,一双黑亮的眸子里含着些泪水,当看是男人时,她原本恐惧的眼神里,竟意外露出喜色。 “原来是你。” 她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面对这张笑脸,男人神情蓦地一滞,半阖的眼睛不觉睁开,但很快又垂了下去。他直起身,在桌上敲了敲,“出来吧。” 邬玺梅从桌下出来,看着他的时候仍旧颤颤巍巍的,“我方才不知道是你……” 不待她说完,男人忽然伸手掐住她脖子拉近自己,居高临下,垂眼睥睨。 邬玺梅再次感觉到窒息,眼里的喜悦再次变成恐惧。 “你,你要干什么?” 看着她惊恐的神态,男人拢起眼神阴冷冷的问,“你怕我?” 男人简短的问了句,眼睛直直的盯着邬玺梅,像是在审视,而语气更有种,她不该怕他的意思。 “当然怕……”邬玺梅艰难的挤出一句。 看她表情痛苦,男人松了手。 邬玺梅大口换气,心里对这个男人更加忌惮和防备。 男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再说话径直上楼。邬玺梅这时注意到他左手受了伤,在他走路时,顺着他左手指尖不住往下淌血。 她犹豫要不要借机向他示好,那人竟然毫不客气的进了她的房间。 这个人怎么回事啊…… 她赶忙追了上去,当进入房间时,就见他坐在桌边,从身上扯下一条布,随意在左手掌间缠了几圈,然后用牙咬着布头一端,就这么在手背上打了个死结。 男人做完这些,就将凳子放到衣柜旁,然后坐在凳子上靠着柜门闭上了眼睛。 邬玺梅看着他一头雾水,他是打算就这么睡在这儿了? 为了监视我? 他为什么要监视我? 邬玺梅没敢问。 算了,反正他暂时对我来说还是有用的,至少我不会被那些为了悬赏的人抓住去要挟大人。 至于他的身份…… 先过了今晚再说吧。 *** 彻夜辗转,邬玺梅思虑一夜,总算挨到天亮。她回头朝男人看了眼,见他仍闭眼睡着,便偷偷拿出颗坠子的解药放进嘴里。然后,小心翼翼下地,来到那男人跟前。 手里攥着脖子上的坠子犹豫不决。 他再怎么说也救过我几次,我要是把他弄晕了,他被仇家寻到那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可不弄晕他,他一直跟着我,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企图。 能有什么企图呢? 算了,只要他不是为了悬赏跟着我,别的都不重要。 想到这儿,邬玺梅没有拧开吊坠盖子,而是拿起包袱,轻手轻脚的溜出了房门。 待她离开后,男人缓缓睁开眼睛,将屏住的呼吸放开,然后起身到门前,隔着门缝看到邬玺梅骑马离开。 这蠢货,竟然没趁机杀我? *** 邬玺梅加快了行程,这天傍晚时分,她终于抵达庆州地界,还没进城就见好些青壮年的男丁从城前排成长长的一列被官兵带走。从他们脸上可以看出,这并非他们自愿。而城前还站着许多穿着粗布衣的老弱妇孺,抹泪为他们送行。 这场景可与她印象中的庆州不太一样,她养父母家之前与庆州这里有生意往来,小时候她时常跟着家人到这里玩儿,记得这里虽不比梅陵繁华,但百姓生活也算安稳,何时会看到这样的光景。 她忍不住上前打听,“大婶,这些人要去哪儿啊?” 那大婶打量她一眼,见她是个俊俏郎君,面现担忧,“小兄弟,你是哪里人啊?到庆州来做什么的呀?” “我要去梅陵,只是路过此地而已。不过,看到那么多人被押送,不知发生何事?” “只是路过就还好,要是长居,我劝你呀还是快走吧。最近庆州衙门挨家挨户的征兵,凡家里多子者,皆只能留一个,其余人都要被送去上战场啦。” “这是哪里又开始打仗了吗?他们要被送到哪儿去?” 第51章 大婶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只说是好像要送到北方去当守兵。” 北方? 那不是大人的地方? 这么急着征兵,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大婶再次打量邬玺梅,“我也是看你生得俊,若被抓了去可惜了,就多嘴劝你一句,你呀,还是尽快走吧。之前听说有那权贵家的子弟不想去当兵的,就会抓穷人的孩子,强迫他们冒名顶替,实再要是找不下人,就会半夜里去客栈抓过路的。” “啊?这岂不触犯了律法?” “什么是律法?那权利才是律法。”大婶说了句,不禁潸然泪下,“我那两个儿子,最小的才十三岁,前两天已经被他们抓走了。呜呜呜……” 啊?孩子都给抓走了? “大婶放心吧,你儿子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安慰几句,邬玺梅进了城。进到城里,她犹豫那大婶说的话。又想起之前在上河县的经历,若是连住店都不稳妥,不如坐船吧。 她进城后没敢在城里多逗留,立刻找了码头,搭客船前往梅陵。 此时,尾随其后的男人正欲跟着上船,却被忽然跳出的几人围住。 男人拢眼神环视几人,只对视之间,就知道这些人与山洞里伏击他的是同一伙人…… *** 这个时节,乘船去梅陵的人很多,邬玺梅所在的客舱在靠近船尾的地方,这样更方便登上甲板欣赏江上夜景。 船还没开,船上乱糟糟的,她便躲在客舱里休整。正计划着到梅陵后,该如何去找姐姐时,她又隐约听见了隔壁人的说话。 “我刚听人说,梅陵渡口那边儿已经有人在抓壮丁了,他们专盯着客船。” “不会吧,都躲到梅陵了,还是不行?” “北方边关告急,兵不够,现在哪儿哪儿都在征兵。” “那也没这么个征法的,下到十二三,上到四五十,这真是能喘气的都给抓走了。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说的是啊。” “我寻思咱们要不扮成老人,下船的时候就不用被抓了。” “唉,也只能这样了。假胡子有吗?” “有,我刚在城里托人买的。这玩意现在可不好弄来,比黄金还贵。” …… 听了二人的说话,邬玺梅心又提了起来,连梅陵渡口都有人,那我要不要也粘上胡子……? 想到这儿,她猛的敲了下自己脑袋。 我真是够笨的,我粘什么胡子啊?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壮丁,只要换回女装不就好了。 呵~ 邬玺梅被自己蠢笑了。 换回女装是可以,可她所携带的都是男装,没有女装。于是她找船上负责招待的伙计,请他帮忙弄来了一身。 她解开束发,脱去男装,将裹胸拆下,刚往身上套了件肚兜时,她隐约感觉身后好像有双眼睛看着她。 她回头查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吧。 她将女装穿好,随后坐在镜子前梳理发髻。 正对镜梳头,她再次感觉到不对,这次不止是感觉,她耳畔传来些奇怪的声音,是人微弱的喘息声。 邬玺梅觉得奇怪,自己耳力就是再好,也不至于连隔壁人的呼吸声也能听到吧? 她站起来专注的倾听,感觉这声音离自己很近,不像隔壁传来的。 她再次辨别声音的方向,那声音好像就来自身后。 难道这舱房里有别人? 她不觉后脖子发冷。 她小心翼翼的回头望去,墙角衣柜处,有一黑影,是屋里烛光照不到的地方。 “谁?谁在那儿?”邬玺梅壮着胆子喝问。 没人回答,但呼吸声仍在。 她试探的往前走,顺手拿起桌上的烛台,紧盯着衣柜周围靠近,直到光线照进衣柜后边时,一个赤着上身的人映入眼帘。 “啊!”邬玺梅惊叫一声,但很快就在那微弱的光照下认出,这不就是之前一直尾随她的那个人? “怎么又是你?!” “你怎么在这儿?” 男人闭着眼睛不说话,只虚弱的喘息。 邬玺梅将烛台靠近些,发现他胸口上缠绕的布条又被血染红了。“你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 男人仍没有回应。 邬玺梅顾不得再追问他为什么藏在自己舱里,赶紧把人从衣柜后头扶出来,让他坐在凳子上。她跟伙计要来纱布和热水,然后解开之前包扎的布条,拆到最后,有些地方血痂已经将皮肉和纱布粘连,一扯就会连皮带肉,看着就疼。 “你忍着点儿,会有点疼。” 男人没说话,邬玺梅用手指按在那些结痂的皮肉上,一点点撕下原来的布条,整个过程,她屏息凝神,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布条从他身体上撕下。男人全程没有出声,像没有知觉一般。可额头上已渗出无数汗珠,顺着鬓角一滴滴淌落在地。 这时,邬玺梅发现,他的血并不是旧伤崩裂,而是又添了新伤,看着像是箭伤。 他到底是什么人? 武功那么高,竟还会被更多高手追杀? 她没敢随便打听,只默默拿出金创药,撒在他伤口上,然后换了干净的纱布重新包扎。 之前给他包扎,他是昏迷状态中,怎么鼓捣都没事。但他现在分明是清醒的,要包扎就不免有环抱的动作,感觉不太妥当。 她想了想,对男人道:“你能不能双手叉腰,把胳膊抬起来,我好帮你包扎。” 男人没说话,只无力的抬起手臂,双手撑在腰间。 待他摆好姿势,邬玺梅扯着纱布围着他转圈往伤口上缠绕纱布。 男人半垂双目,就看着她在眼前一次次来回转圈,姿态活像个拉磨的驴,有些好笑。 为了能尽快止血,她包了很多圈,把纱布全都用完了。 总算包好了,邬玺梅累得直喘,坐在凳子上轻拭额上淌下的汗。 她倒了两杯水,一杯推给男人,一杯自己饮下。 喘了口气,邬玺梅试探道:“看在我帮你包扎的份儿上,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跟着我?” 男人没说话,就面无神色的看着她。 邬玺梅再次试探,“你不是为了那悬赏吧?” 男人仍不答,就直勾勾看着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 邬玺梅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垂了垂眼睛,就是这一眼,她无意间扫过男人的右臂,竟在他上臂内侧发现了那个环剑刺青。 邬玺梅登时惊住。 他是封天会的人??? 男人正是疾风。 他奉命前往梅陵追杀穆云川,半道却被一群封天会的人围攻,继而在山洞里遇到了邬玺梅。当他在迷糊中看见她的样子时,以为是自己死前看到了鬼,但后来发现不是。他想着她不是已经死在北江镇了,如何又出现在山洞?。 之后他听说有人重金悬赏要活捉从总兵府出走的那小侍从,这才知道原来他是中了她假死的计。他本欲杀她,但发现这个虽与逐月长相酷似的女人,竟半点功夫都不会,心中开始产生怀疑,于是便一路尾随。 第52章 后来经过山间黑店,她躲在桌子下的举动,还有那个对笑展露的笑容,无一不让他觉得新鲜。一个杀手伪装的再好,也不可能有那样笑容。之后,他故意露出破绽假装睡着,她仍没有对他下手,这让他更觉不可思议。 直到她上船前,他再次遇到封天会杀手的伏击,身受重伤,他想给自己包扎,但伤口的位置让他无从上药。他便负伤跳上船,在邬玺梅找伙计要女装时,潜入了她的舱房。 也正因为这样,在她换衣时,他清楚的看到,她手臂上并没有环剑刺青,从而确认她不是逐月。 不过,当邬玺梅看到他手臂的刺青时,那下意识的惊慌,让疾风猜到,她虽不是逐月,但肯定与逐月有关。 邬玺梅也在这一刻猜到,这个人之前要杀她的举动,实则目标应该是姐姐。 二人各怀心事,舱里顿时陷入了窒息的沉寂。 邬玺梅抑制住紧张,站起身,“你受伤了就别乱动,我扶你去休息吧。” 她上前搀扶,疾风没有拒绝,由她搀扶着往床那边走。 他无力的歪着身子,垂下眼睛看着吃力搀扶他的女人,心里生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直到邬玺梅扶他坐到床上,他仍不加掩饰直勾勾盯着她,就像猛禽看着自己的猎物,一刻也不松懈,直到他视线模糊,再看不清她的五官时,最后倒了下去。 疾风个子很高,忽然倒也去震得床都颤了颤,把邬玺梅惊得不轻。她瞪眼在床前愣了许久,才试探着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还有气…… 看着昏过去的疾风,邬玺梅情绪复杂。 他救过我,但他是封天会的,更是要去杀姐姐的人,我不能对他心软。 想到这儿,她咬了咬牙,将他双腿抱到床上,又给他盖上被子,然后就简单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出去了。 第25章 邬玺梅找船主另开了间舱房休息。夜里,她躺床上回想这几日的事,越想越不安心。 他跟踪我,目的是要利用我找到姐姐。 若是这样,我恐怕就不能去梅陵。 想来想去,她决定等船一靠岸,她就换乘马车,再去别的地方落脚。无论怎样也不能把姐姐暴露出来。 *** 天刚蒙蒙亮,天上飘起了细雨,梅陵城外左丰家被忽然闯入的官兵打破了宁静。伴随一片哭喊声,左宗魁,左宗进,还有他们俩的儿子,上到二十几,下到十一岁,全部被带走征了兵。 张氏抱着年仅十一岁的小孙子不撒手,跪在地上哭道:“征兵的事我们也听说了,不是说一家至少能留一个男丁吗?为何全都要带走?再说我这孙儿才十一岁。” 官兵理直气壮,“上头说了,眼下北方吃紧,征兵年岁下降至十岁。” 左丰道:“那也得给我们家留个后呀。” “你们家不是还有个左宗宣吗?” “他是过继给别人的,算着已不是我们家人啦。” “我们不管那个,上头说了,你们家只留着左宗宣,其余到岁数的男丁全部带走。”说罢,官兵头子一声令,把人硬拖走了。 待他们走后,一院子妇人开始哭天抹泪。 左丰实在是受不了,吼道:“都别哭啦!”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张氏哭道:“老爷,这可怎么办?赶紧想办法走走门路,好歹把小孙子给弄回来呀。” 旁边儿媳妇也跟着哭,“是啊,我的儿,他才多大呀。呜呜呜……” 左丰咬牙道:“这事儿,肯定与那不孝子有关!” 张氏愣了愣,“你是说,宗宣?这事儿跟宗宣有关?” “这怎么可能呢?他哪有那本事能调动官府的兵来抓人呀?” “你忘了他上回来时候说的那话了?”顿了顿,左丰目光犀利的看向张氏,“那个什么龙涎香,你究竟拿没拿?” 一句话,张氏放声大哭,“怎么连你也怀疑我?我冤啊……” * 哭闹一场,左丰寻思不能真让官兵把一家男丁都带走,只得将之前从左宗宣身上搜刮来的东西,什么房契,地契,田契,还有些金银宝物,装了一车,赶在午时前送到了左宗宣家里。 左宗宣看着手上失而复得的东西,得意的勾了勾唇,争了半辈子的钱财,竟不想,终究还是权利比一切财富来的更有力。 左丰弯着腰,豁出老脸哀求道:“宗宣,是爹娘错了,这些东西都还给你,你想想办法,跟上头人说说,再怎么样先把你侄儿给放回来吧,他才十一岁,去军营里只有死路一条啊。” “侄儿?”左宗宣撩袍往座位上一坐,扯唇道:“我不是与你们家早就没关系了吗?上回你那两个儿子还把我打了一顿,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我的,又凭什么指望我,拿我的东西帮你们托关系呢?” 张氏哭道:“儿啊,你可不能如此无情啊,那毕竟是你的兄长,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之前他们那般说话是他们不对,他们也是一时为了娘,觉得你冤枉了娘,才没忍住跟你动手。可哪家兄弟之间没打过架的呀?” “冤枉?到这时候了还不肯说实话。我上回就跟你们说过,那白色龙涎香的主人是你们惹不起的。你们就是不听不信,你们把那东西早点还回来,或许我还能舔着脸替你们俩求求情,保你们安度晚年,但若还攥着那东西不放,我可就无能为力了。” 张氏急道:“儿啊,娘真没骗你,那天去你家里,我真是想看看垚儿,是连根草都没从你那拿过。” “是啊,你娘就算再怎么贪心,如今你兄长和侄儿皆被带走,若真是她拿的,她一定不会再隐瞒啦。” 左宗宣对自己这生母还是了解的,她贪财贪小便宜,撺掇他与左宗宝争财产,这一切皆是为了她那两个儿子,若没有那两个儿子,她怕是活着的意义都没有,还留着那龙涎香做什么? 他拢起双眼,疑惑道:“你当真没拿?” “天地可见,娘要是真的拿了,就不得好死。”张氏指天发誓。 左宗宣将信将疑,若不是她偷了去,那龙涎香又去了哪里? 咝! 他忽然想起,左家最近不再寻龙涎香了,说是那解毒的药已经用其他东西替代了。 药方哪有那么容易替代的,再想那邬氏身手那么厉害,想从他家里偷个东西不是易如反掌吗? 想到这儿,他再次找到董承泽,将自己的怀疑跟他说了。 董承泽狐疑道:“有人进出你家里,你竟丝毫没有察觉?” “小阁老有所不知,那左宗宝的娘子,邬氏,可是个高手,曾经连一众封天会的杀手都打不过她,若是她想去哪儿偷个东西,并非难事。” 董承泽躬着身子咳了几声,虚喘道:“寻常妇人,竟有这等本事?连封天会的杀手都打不过?” “这事儿说来蹊跷。原本左家给左宗宝找的是个小户之女,听说是温婉贤淑,性子极好,没想到娶进门却大相径庭。要不是她,我与左家还闹不到如此境地呢。所以我怀疑她根本不是邬家之女。前阵子,我还差点儿把邬家人接来梅陵认人呢。” 第53章 “那为何后来没接来呢?”董承泽狐疑道。 “这不是他们那时出了趟远门嘛,一走就是三个月,回来不久就传出左宗宝又病入膏肓,我以为他这次必死无疑,也就没再折腾这事儿。谁知他们还真把那神医给找来了。” 董承泽低头想了想,沉了眼睛,“你想知道他们是否真的偷了龙涎香,抓那神医回来问问不就好了。” *** 在家中护院的指教下,左宗宝练了几日石锁,感觉自己身上的肌肉见长,身形好的不得了。 为了在邬玺玥面前展示,这天一大早,他光着上身,下身只穿了条褶裙在院子里练,练出一身香汗。 待邬玺玥起床推开窗子时,他故意凹了个造型,朝她挑了挑眉,“娘子,你看我是不是比之前壮实多啦?” 邬玺玥一瞧,不觉好笑。 这呆子,毒刚解了又来勾引我。 她站在窗前手肘撑在窗棂上,手心托住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这还没到夏日呢,你就这般,不怕受风啊?” 见她有喜色,左宗宝凑过去,隔着窗子道:“我一个男人哪儿那么容易受风。” “娘子你看我这几天练的,你摸我这儿,看是不是比以前硬了好多。”他抬起胳膊,在自己肱二头肌上捏了捏。 邬玺玥只看了眼他鼓起的肌肉并没有上手,左宗宝等不急,便握了她的手腕儿往自己胳膊上放。 邬玺玥不想扫他兴致,就捏了一把,“嗯,是比以前硬了点。” 左宗宝大喜,又将她手按在自己的胸肌上,“还有这儿。” “这儿,这儿……” 他攥着她的手在自己身上划拉了一个遍,然后来回扭拧着,娇羞道:“娘子,怎么样,喜欢吗?” 邬玺玥抿嘴端详他,越看越觉得这家伙还真与众不同,明明出了一身汗,却不像别的男人出了汗那样臭,反而倒有股香味儿。他虽赤着上身在这儿撩拨,做着最做作的举动,却没有半点油腻感,顶着这样一张娇花的脸,倒让她觉得是自己占了他的便宜。 “喜不喜欢你倒是说句话呀,老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左宗宝红着脸嗔怪道。 正说话,门外忽然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个人,二人闻声看去,进来的竟然是神医的那个小徒弟。 随后还跟着紧跑的顺子。 小徒弟进了院子,一见邬玺玥,就冲到窗下,哭道:“邬娘子,我师父被琼楼的人抓走了!” …… *** 深夜,邬玺玥蒙面潜入琼楼,寻找神医的下落。 她白天已经来过一趟,但琼楼内院竟有官兵把守,她根本进不去,更不用说找人了。所以只能安耐一日,到晚上再来。 晚上,这里仍有重兵把守,官兵私用,这本来应该隐姓埋名在此偷生的人,竟能调用官兵。 这样的朝廷,真是已经烂到根了。 虽然有兵把守,但是,有夜幕的掩盖,她穿着夜行衣,潜入其中倒并不难。她跳上院中最高的屋顶四下环顾,发现后院柴房处,巡哨的人最多。 神医应该就在那里。 她在屋顶之间几个翻飞,最后落在柴房屋顶。 未免对方设置陷阱,邬玺玥加着小心,为确定神医真的在里边,她先打开屋瓦向内看,屋内的一幕不觉令她气血上涌。 只见柴房正中,行刑架上绑着人,正是已经年迈的神医。而神医此时浑身是血,连花白的须发也被鲜血染红,他双眼被刺瞎,双手双脚畸形的扭曲着,已经被人生生折断。 他旁边一个肥硕的男人,手里握着烧红的烙铁,似是用刑用累了,正坐在椅子上休息。而刑房四角也各站一人把守。 邬玺玥咬牙忍住冲动,再探柴房外,一队巡哨的刚刚路过,但是门口还有两个看守,站那一动不动。 此种情况下,但凡有一人出声,就会惊动整个琼楼的官兵。 她闭上眼静下心来,策划自己的行动计划。 片刻后,她再睁眼,观察那队巡哨的官兵,他们行动的最大距离,不过是围着柴房院门走一圈,每次路过院门的时间不过三四分钟。 此时,巡哨兵刚到院门正对面,有院墙之隔,不会轻易听见响动。邬玺玥抓住时机垫脚踏着屋瓦到柴房门正上方,随即一个翻身跳下,那两个看门的只觉眼前光线暗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咽喉已被扼制,伴随清脆的一声响,二人胫骨被折断,当场咽气。 两守兵死了,但为不引起巡哨兵的注意,她提起其中一尸体的后脖领子直挂到了门框上,虽然形态有些诡异,但黑灯瞎火的,离远了根本看不出来是被挂着还是站着。这时,听院外脚步声,那队巡哨兵已经接近院门。她扶起另一官兵挡在了自己身前。 刚摆好尸体的姿势,巡哨兵经过了,他们只朝院子里随意扫一眼,便又过去了。邬玺玥将这尸体拖到旁边,迅速脱下他身上衣服,套在自己身上。然后捡了几颗石子,回到门前假扮守兵。 巡哨兵又一次经过时,她听到柴房里有人说话。 “老东西,嘴还挺硬的,你就承认了那药里有白色龙涎香有多难?我们小阁老只要得到左家的财产,还能少得了你的好处?” “真是想不开的老顽固,害我们大半夜不睡觉还得在这儿伺候你!” “你可看好了,这东西要是烙在你身上,那可是滋滋冒油啊。” 见神医不说话,男人失了耐心,正要动手时,柴房门被推开了。一般若是有人闯入,那门是咣当乍响,这种慢悠悠的打开,通常是自己人。 当门被推开,一个官兵低头入内。 男人立在原地,以为是上头有什么吩咐,静待他开口。 但是,等她把门静悄悄关上后,转身时几颗石子连同匕首一起飞出。立时,匕首正中胖男人咽喉,他捂着脖子想喊但根本喊不出来。而四角的守卫刚做反应,也被石子击中要害。就是发出几声惨叫,但这里是刑房,有惨叫才是正常的。 邬玺玥上前几步,从胖男人脖子上拔下匕首,回头将那还没死的守卫一刀毙命。 整个过程也就开关门时最慢,余下的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做完这些,她估摸外边巡哨的已经要到门前了,便再次开门出去站岗。 待巡哨兵再次离开,她又回到柴房,将其中一官兵尸体托出去,同样挂于门上伪装,然后走进柴房。 “神医,神医……” 连声呼唤后,老神医有了知觉,他嘴唇动了动,“你是……,邬娘子?” “是我,我来救你出去。” 老神医摇了摇头,嘴唇开合,像在说些什么。他气息如丝,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邬玺玥猜出,这老神医八成是要留遗言了,虽是心痛万分,但知他伤重成这样,应该已无力回天。她附耳过去,“神医要说什么?” “馆驿马棚……内,有……我毕生心血……,万不能……落入……歹人……手……中。” 邬玺玥点头,“神医放心,我定会寻它出来。” 神医缓了口气,“还有,我那徒弟……,还请……邬娘子,多加……照……料。” 第54章 邬玺玥眼眶略有湿润,她能体会这种托孤的感受。 “神医放心,只要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他。” “有劳……邬娘子,给……老朽个……痛快……”神医此刻已没了力气,他最后说出一句,吐出口气就没了反应。 邬玺玥扫过他身上的伤,知道纵是救他出去也只有挨到咽气而已,断无回天之力。她咬了咬牙,伸手掐住他脖胫,闭上双眼,手指稍一用力,神医气绝。 她看着神医的尸体,片刻犹豫后,将屋内灯油洒在他身上。未免神医死后尸体仍被凌辱,她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将之引燃。随后连同其他那几具尸体也一并点燃,只为让这里火势尽可能的大,大到救无可救,无法分辨尸体。 当火光冲出柴房时,门外传来喊声,“走水啦!” 邬玺玥纵身跳上屋顶,在一片混乱中离开了琼楼。 出了琼楼再回头看,琼楼上空一片火光。她在夜幕掩盖下跑至馆驿,到马棚里寻了一遍,最后在放草料的槽底发现了两本册子。 她随手翻了一下,其中一本是关于制毒的方子,另一本是解各种奇毒的方子。 她将两本册子放入怀中,摸黑回了家。 翻墙入院,左宗宝和那小徒弟正焦灼的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见墙头黑影闪现,那小徒弟吓了一跳,以为是歹人,左宗宝忙安抚道:“放心,是我娘子回来了。” 小徒弟再看,还真是。 “娘子,怎么样?神医找着了吗?”左宗宝刚一靠近邬玺玥,就被她身上一股子马粪味儿给熏开了。“娘子,你身上怎么一股子臭味儿啊?” 邬玺玥在马厩里找东西自然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什么马粪,草料,湿草地,连马肚子她都摸了一遍,能不臭吗? 但这时候已经顾不上了,她只瞥了眼左宗宝,便将目光落在小徒弟身上。 小徒弟见她面有悲哀状,心里顿时变得不安。“邬娘子,我师父他是不是……” 邬玺玥没有安慰他,只沉重的点了一下头。小徒弟双腿一软,当即跪在地上痛哭。 “师父,师父啊……” 左宗宝不可置信,小声问道:“娘子,神医他白天才被抓进琼楼,现在怎么就?” 邬玺玥道:“他们对神医严刑拷打,逼迫他承认给你用的方子乃是用了白色龙涎香。神医没就范,撑到我去时,已经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神医自知活不长久,不想再受折磨,就让我送了他一程。” 闻言,小徒弟泪眼婆娑的抬起头,看向邬玺玥,“那我师父,可有交待过什么?” 邬玺玥将怀中的两本册子拿出,递给他,“这是你师父托我去馆驿找出来的,这是他毕生心血,现在交给你。让你继承他的衣钵,悬壶济世。且一再叮嘱,这两本药方,绝不能被歹人拿到。” 小徒弟看着两本药方,眼泪不住的往下掉。 第26章 正这时,顺子跑了进来,“二爷,不好啦,左宗宣带着官兵来,说是要征二爷入伍当兵。” 邬玺玥换装后,跟左宗宝一道去了花厅。此时虽未天亮,但花厅里一片通亮,外边围满了官兵。 左宗宣独自在他从前常坐的位子上坐着,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的饮茶。 左宗宝和邬玺玥进来时,老太太也刚从内院出来,由于嬷嬷搀扶着。 左宗宣听见声音,只淡淡的瞥了眼,屁股连挪一下都没有,继续一手端杯一手捏着茶碗盖子在那刮浮茶。 见他这般无理,左宗宝耐不住上前道:“天还没亮呢,你就来我们家闹事。你又是何时开始管上征兵的事啦?” 左宗宣冷笑,“上头让我管这事儿,那我也不能不识抬举呀。” 老太太这时坐到上手,道:“纵是征兵,也断不该征到这儿来。” “诶?这话我就不爱听,怎么这左家是皇亲国戚吗?左宗宝怎么就不能去战场上打仗了呢?” 左宗宝气道:“你别得意,你忘了?你也是我们家的,要征兵,也该算你一份吧。” 左宗宣撇撇嘴,“本来呢,我也算是这个家的人,过继子也是子嘛。可谁让你们当初把我赶出去了呢?老太太不还写下了断绝书吗?哼,你们真当这事儿没人知道啊?” 老太太私下写了与左宗宣断绝关系的遗嘱,是怕自己有一日不在了,这家伙会上门分家产,所以事先有所准备。不想这件事她做的那样隐秘,竟还是被他知道了。 左宗宝只是上次在饭桌上听祖母提过一嘴要写断绝书,但当时并没写,后来何时写的,连他都不知道。不过,他也没多想,继续道:“若是这样,那我就更不该被征收了,整个梅陵谁不知道,我是左家唯的男丁,本来就不该被征兵。” 左宗宣冷笑,“呵,上头的命令,说征谁就征谁,哪管你是不是唯一呀?呵,真好笑。” “你一直说上头上头的,到底是谁呀?陈大人吗?” 左宗宣朝邬玺玥瞥了眼,“那就问问你这来历不明的娘子吧,她刚才不还给人家放了把火吗?” 老太太闻言皱了眉,屈了双眼看向邬玺玥。 老太太正想开口问,左宗宝赶忙道:“你少胡说,我娘子一晚上与我都在房里,放什么火。” “反正我不去当兵,你能把我怎样?” 左宗宣不屑道:“家里有厉害的娘子说话就是不一样啊,不过,你看看外边儿,这些官兵也不是吃闲饭的。纵是抓不住你们夫妻,这屋子里的老弱妇孺这么多,怎么也能抓她几个吧?” “你!”左宗宝气得直喘。 “不过嘛……”左宗宣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又道:“这兵到是少你一个不少,多你一个不多。如今朝廷所需要的是钱,你们若能将左家七成资产让出来,上头自会代你们说情,免了左家被征兵的事。” “七成?你们不如去抢!” “呵,你以为他们不敢抢吗?”左宗宣冷冷的道。 闻言,老太太不觉浑身打了个冷战,她明白,这朝廷要的东西,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早晚得是皇家的。她只是一时不明白,这左宗宣究竟是攀上了什么大树,竟如此嚣张。不过,这事儿倒也明显,他这上家定与之前龙涎香背后的主人是一回事。 她语气稍稍缓和,道:“之前不是说五成吗?怎么如今又变七成了?” 左宗宣瞥了眼邬玺玥,“本来当初你们若答应了那五成,买卖就成了,左家不仅是朝廷的功臣,也不会有接下来的事,更不会害一个人无端枉死。现在可没那么容易了,上头说了,七成,分文不减。” 老太太听他这话里有话,不觉也朝邬玺玥看去,猜测定是她不知在外惹了什么人,她心里又增几分反感。本想着她武艺高超能维护自己宝贝孙子,但现在看来,终究是惹的祸事更大。左家七成资产啊,那不是刮风逮来的,是耗尽了三代人的心血才换来的。 左宗宝见祖母看他娘子的眼神里有愤怒,维护道:“祖母,你别听他胡说。” 左宗宣扯了扯唇,“我这次可再提醒你们,若这七成你们仍然不肯,那我再来,可说不定就是全部啦。” 第55章 “你做梦!……” “好吧。”左宗宝话音未落,老太太开了口,她叹了口气,“我答应给你们这七成。” “祖母?!”左宗宝愣住了,“你怎么能答应呢?” 左宗宣喜道:“还是老太太明智啊。宗宝你还得再学学,什么叫民不与官斗。” 老太太道:“不过,这七成资产,核算对账交接也需时日,可否请你代为转告,多宽限些时日,容我们准备。” “好,这你放心,只要有老太太一句话,我回去就跟上头人说。” 左宗宣带着官兵走了,老太太泄下勉强撑着的那口气,当时就昏厥过去。一群人将她抬回内院,请来大夫看过后,开了些静心安神的药。老太太服下后,无力在床上靠着。 她睁眼第一件事,便是让人写信,去把侄孙女江梦珠叫来。 提到江梦珠,左宗宝不情不愿,“祖母,你好好的叫表姐来干什么?” 老太太虚弱道:“眼下只有珠儿能与我商议商议。” 左宗宝不满道:“您与我们商议就好了,与外人有何好商议的?” “你们?你和谁呀?你院子里那个?”老太太冷冷的哼了声,“你院子里那个最多也就是碰个山贼土匪什么的能护着你,但说到维护整个家宅,她根本不行,还得是珠儿。遇到这种事儿,只有珠儿在才能拿出个正经主意。” “祖母跟你说,祖母老了,怕是守不了你几天了……” 左宗宝拉着老太太的手,安抚道:“祖母别说这种晦气话,祖母长命百岁。” “纵是祖母能长命百岁,可也毕竟是老了,蒙了眼也蒙了心,许多事情都转不过弯来。只有珠儿在,她才能提醒我。”老太太换了口气,“所以呀,这次她来,祖母也顺便要给你们合八字,订亲了。” “什么?我不!我可没说要再娶谁,纳妾也不行。”左宗宝态度坚决。 老太太道:“祖母又没让你休妻再娶,只是娶房平妻而已,你这也不肯,难不成还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再说了,她进门已经一年了,肚子连个动静都没有,这还如何给咱们左家传宗接代呀?” 左宗宝不以为然,“这事儿又不是着急能急来的,那我爹他急了一辈子不也就我一个嘛。” 老太太这个气,“不行!你从小到大祖母皆依着你,唯有此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表姐你必须娶。” “我就不娶!” “咳咳咳……”老太太闻言气到咳嗽不止,最后摊开掩在口上的手帕,里面竟有一滩血。 左宗宝吓傻了,“祖母,你吐血啦?!” 老太太脸色泛白,虚喘半晌道:“宗宝,你听话,娶了珠儿,祖母死也瞑目啦。” 说着又是一阵咳嗽,于嬷嬷旁边抹拉着她的胸脯,眼含热泪,“二爷,你就答应老太太吧,别再气她啦。” “好好好,我答应,我娶表姐行了吧。” 情急之下,左宗宝打算先应下来,回头等老太太好些了再反悔就是了。可他不知道,他的这些话,却被房顶上的邬玺玥听见了。 邬玺玥虽知他也是被逼无奈,但心情仍不免难受。 回到东院,她坐在院子里,看着天边渐渐升起的太阳,心里有一丝悲凉。 罢了,终究自己也不适合这种太过拘束的生活。再说起初自己留在这儿,也就是为妹妹寻求一条退路而已。现在知道妹妹八成已经在总兵府安居了,不如去看看她,若是罗域对她很好,自己也就放心了,日后天高任鸟飞,过自己想过的自在生活多好。若妹妹处境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如今自己毒已解,大可带妹妹远走高飞,姐妹同行也很好,总比在这儿,为难别人,又为难自己来得痛快。 想到这些,她收拾了些金银衣物,趁天没亮走了。 等左宗宝回来发现邬玺玥不在房里,以为她又出去杀人放火去了,便在她房里等,但等着等着,他感觉不对,总觉得今天这屋子里头好像少了点什么。他起身东翻翻,西看看,最后越看越不对,直到打开衣柜,他愣住了,柜子里她常穿的那几身没了,就连藏在柜底的夜行衣也不见了。 他慌了,一时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周妈妈!周妈妈!” 周婆子闻声跑了进来,“二爷,什么事啊?” 左宗宝回头朝她径直而来,那架势好像要吃人,“二奶奶,你看见她没有?” “二奶奶她……”周婆闭上嘴摇了摇头。 “你赶紧说,你要不说,我这就把你赶出去!” “别呀,二爷,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周婆子苦着脸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左宗宝眼眶泛红,眼泪就在里边打转,哽咽道:“她是不是走了?” “走了?”周婆子意外且又有点高兴,若是那悍妇走了,我就不用这么成天跟魂儿似的藏着躲着啦。当然,她不能表现出来,故作吃惊,“不能吧……” “你到底看见没有?若是没有你现在就走,去账方结了银子走!” 见他已有崩溃状,周婆子不敢再隐瞒,“方才我的确是见二奶奶背着个包袱翻墙走了,但并知晓她是出去有事,还是怎么……?” 话音未落,他发了疯似的把桌上的茶具推到地上,手指也在撞击中夹伤当时红肿发紫。 这种动静,自邬玺玥来了之后就很少再听见了,周婆子吓得缩在院子里不敢动,顺子闻声跑进来,见一地的碎瓷,这倒并不觉得什么,但见他小手指红肿发紫像随时要流血的样子,可吓坏了。 “二爷,你这是怎么啦?好端端发什么脾气呀?” 左宗宝哭腔道:“她走了。她怎么能连跟我说一声都没有就走了?我对她还不够好吗?” “谁呀,谁走啦?” 顺子一头雾水,回头看向周婆子,周婆子唇语了一句:二奶奶。 他再看里间敞开的衣柜,明白了。“嗨,二爷,您怎么就笃定二奶奶是走了呢?她之前不也有好几次夜不归宿,但隔两天就回来了嘛。这次出去,说不定又是有什么事要解决呢。” 左宗宝皱着眉头想了想,“那她为什么还带衣裳走呢?” “那可能就是,这次出去办的事有点麻烦,要几天才能回来,所以要带替换的呀。” 左宗宝这时忽然想到,“哎呀,我知道她为什么走了!她肯定是听见我和祖母说的话啦。” 顺子不解,“您说什么啦?” 左宗宝急得在屋里来回转,“我那是缓兵之计呀,我没有要娶表姐的意思。” “啊?!”顺子也明白了,“二爷别急,要是因为这个,二奶奶这就是跟您赌气,她连休书都没要,肯定不会走远的。小的这就叫几个人去城里找去。” 左宗宝想了想也是,她没有休书能去哪儿,“快去快去!” ***** 邬玺梅站在甲板上,远眺对岸,就快到梅陵了,老远她就已经能感觉到梅陵的热闹和繁华,心潮起伏。 终于到梅陵了。 此时同在甲板上看景的乘客很多,其中有三个四十几岁的男人正眯缝着眼睛,色眯眯的看着她。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对她品头论足。 第56章 邬玺梅隐约听见有人口中污言秽语,但并不知道是对她,回头看去,正与那三个人对视。那三人不仅不觉得羞愧,反而朝她舔嘴挑眉,形态令人作呕。 邬玺梅可不想沾染这些晦气,当即回了船舱。 待她经过疾风住的那间客舱时,房门紧闭。 这人已经闭门好几日了,就没见他出来过,更不见他房里点灯。 不会死了吧? 如果他死了,我便不必再躲藏,可以去找姐姐了。 我这是什么想法,怎么能盼人死呢? 不过他是去杀姐姐的,我这样想也没错。 纠结…… 唉,想这么多干嘛,先进去看看再说。 她敲了敲房门,没人应,房里半点动静也没有。 真的死了。 她小心推门进去,房里的窗户是关着的,昏暗的环境下,她看见疾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上的被子还是她那天给他盖上去的样子,分毫没变。 几日不吃不喝也就算了,药也没换过,人只怕是不行了。 邬玺梅忽然间有些内疚,好好一个人生生被耗死了。如果我那天多给他喂口水的话…… “哎,你还活着吗?”她站在门前,隔着老远试探着问了声。 他仍是一动不动。 邬玺梅走进房里确认,待来到床前时,发现他口唇干涸,两颊泛红,不似死状。 她伸手触摸他的额头,“好烫。” 原来还活着,只是发烧了。 她站在床前,犹豫该不该帮他。不帮,他之前几次救了自己,可帮他,却是在帮姐姐的敌人。 算了,他帮我,也是为了利用我找到姐姐。 想到这儿,她咬牙转身要走。疾风像是忽然有了知觉,手伸出被子扯住了她的手腕儿,口中虚弱的吐出个字,“水……” 邬玺梅吓了一跳,低头看到他缠着纱布的手,心里有些动容,这伤还是为了救她才受的。 纠结再三,还是姐姐在她心里更重些。她把心一横不去看他,用力抽手,却没能摆脱他的钳制。 她连抽几次手,都没把手抽出来,气恼道:“你有力气自己起来喝水就好了,赖着我做什么?我上次替你包扎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了。” 她再次抽了抽手,还是没抽出来。 算了,要不再帮他一次,反正他已经病成这样,就算能活着,也不可能再跟上自己了。 无奈下,她道:“我可以喂你喝水,但这是最后一次帮你。而且,你若是好了,不许再跟着我。” 疾风松了手,邬玺梅出门换了新水,回来将他枕头垫高,然后将水杯就到他口边一点点往里灌。当沁凉的水顺着他的口腔滑入咽喉流入身体,他眼皮微动,狭窄模糊的视线里,是邬玺梅忙碌的身影,还有在他的世界里根本见不到的温柔。 一杯水喂下,邬玺梅问,“还喝吗?” 疾风嘴唇微张,邬玺梅猜测他还要喝,毕竟连着几日他若就这么躺着发烧,滴水未进,还能活着真是奇迹。 她又倒了几次水喂给他,见他不再有任何反应了,替他擦干了流淌到下颚和脖子上的水,才将杯子放回到桌上。 这时,客舱外传来伙计们的提醒,船靠岸了。跟着就传来嘈杂的声音,客人们陆陆续续离船登岸。 邬玺梅看一看疾风,感觉他的人生太过悲凉。看样子也才十六七岁的年纪,却一次次面对生死,这次怕是挺不过去了。看到他,她就不免想起姐姐,同为杀手,姐姐若非与我互换,只怕境况与他也相差不远。 第27章 邬玺梅出了舱房,正碰上伙计和船主前来喊人登岸。 她关上房门,将一些银子交给船主,看了眼舱房门,“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船主可否答应?” 船主道:“这位娘子有事请讲。” “里边这个人,我看他身上有重伤,怕是不能登岸了。” “啊?!!!”船主与伙计大惊,面面相觑,“那他……” “我看他可怜,不想他被扔上街头,曝尸荒野。故而想劳烦船主,可否就由他在船上,这些银子全当是我替他租下这间舱房。若他不死,这算是给他的栖身养伤之所,若他死了,就由船主自行处理,不知可否?” “这……”船主是不想答应的,但看了眼手里的银子,又有点动心。想着客舱每趟也住不满,留一间也不是不行,但听她这话,他还是有点害怕,问道:“他不是有病吧?” 邬玺梅连连摇头,“不是,船主放心,他只是受了重伤。你们若不信,可以进去看看。” “我也是看他年纪不大,就要面对死亡,不想他死前太过荒凉而已。” “娘子与他认识?”船主疑惑的问。 邬玺梅浅笑,“只是萍水相逢。” “娘子如此心善,我若还坚持不肯,未免说不过去。”船主想了一会儿,“那好吧,我答应你。不过,如果他死了,我可就直接给他扔江里了。” 邬玺梅点头,“多谢船主。” “哦对了,麻烦船主,在他没咽气之前,每日给他喂些米汤,生生饿死渴死,好像也不太舒服。” “好,我会嘱咐伙计的。” 与船主商量好之后,邬玺梅最后看了眼那道门,最后收拾东西上岸去了。 *** 从渡口进城,中间还有段路程,虽然不远,但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 邬玺梅在走这段路时,小心护着手里的包袱。将近城门时,远处有人喊抓贼,她寻声望去,并没看见有贼人在跑。 哪儿有贼呀? 她下意识将手里的包袱抱的更紧。 这时,忽然身后伸来一只手,猝不及防地按在她嘴巴上。 邬玺梅没挣扎几下就被拖到附近偏僻的草丛里,连包袱也掉在了路边。 直到远离人群的地方,邬玺梅才被放开,她这时看清绑架她的人,不正是之前船上遇的那三个猥琐男人。 “小娘子,咱们真有缘分呀,又遇见啦?”其中一个搓手道。 邬玺梅后退,“你们要干什么?” “咱们这么有缘分,当然是想好好疼疼你啦。”另一个呲着牙朝她靠近。 邬玺梅见状转身要跑,却被另一个挡住了去路,“想跑?落我们手里你还想跑?” 说话,三人已将她团团围住,步步逼近。 邬玺梅并没有喝解药,但这时候,她也只能拧开那吊坠,起码可保一时平安。 她伸手到领口,刚摸到吊坠,对面那男人上来一下子将她扑倒,掐着她手腕儿往地上按。 另外两个随后跟着,开始撕扯她身上的衣服。 “放开我!救命!” 正这时,不知何处像刮来一阵风,跟着其中两个男人的头忽然往两边一拧,“卡巴”一声,瞪着眼睛倒了下去。而另一男人见状回头时,脖子已被人钳制,跟着被生生吊起,双脚离地。 邬玺梅这时才看清,来人竟然是那个快死在船上的杀手。 他竟然还没死? 杀手的命果然硬。 疾风掐着男人脖子高高举起,那男人挣扎着艰难的挤出一句,“救命。” 第57章 “咔!”男人脖子还是被毫不留情的折断了。 处理了三个猥琐男,疾风垂眼俯视,邬玺梅这时已经坐起,手捂被撕扯开的领口,眼神慌乱。 他蹲下身,将从路边上捡到的包袱拿给她,随后转身站到一边。 邬玺梅明白他的意思,从包袱里取了件衣服换上。稍作整理后,她看着疾风的后背,心中的矛盾更重。 他又一次救了我,我到底该怎么对他? 他是姐姐的敌人,就不可能是我的朋友,可他却偏偏救过我很多次…… 她走到他身后,疾风听见动静,转过身来上下打量她。 “多谢。”邬玺梅心不在焉的道了声谢,“你伤成那样,我以你会……” 疾风没说话,仍是那般直勾勾看着她,片刻后,他眉心猛的颤了颤,露出痛苦的神情。 邬玺梅看他神色不对,问,“你怎么啦?” 她话没说完,疾风竟倾斜了身子朝她倒了下去。 邬玺梅吓一跳,使出浑身力气才托住他,不至被他扑倒。当这副身体靠在她身上时,她才发现,他身上烫得像烧开了一般。 重伤在身,还发着烧,这个人为了那任务也不至于如此拼命吧? 杀手的想法,她真的无法理解。 不过,这次又欠他一个人情,邬玺梅不能放着他不管,硬拖着他到了街上,找了个干苦力的,帮忙把他送到城里,住进离城门最近的一家客栈,然后找了大夫来给他看伤。 大夫看后,眉头紧锁,“他这个伤很重啊,不过幸亏就医及时,若再晚一日,怕是神仙来了也难医啦。” “这里两种药,一个外敷,一个内服。你记着按时给他服下。” 邬玺梅接过太夫递来的药,“多谢大夫。” 大夫接着叮嘱,“最重要的是,有伤就要养,这段时日万不能让他出门啦。” “哦,我会跟他说的。” 送走大夫,邬玺梅将内服的药丸塞进他口中,道:“我知道你能听见,大夫说了,让你卧床休息,再到处乱跑命都没了。” 说完,她准备出去买个遮脸的斗笠,这样,她就可以趁这个人养伤时去左家看看姐姐,顺便提醒她有人要追杀她。但是,她刚转身,又被这家伙攥住了手。 她回过头,感觉同为杀手,他和姐姐还是有点不同的,怎么这家伙这么缠人呢? 迟疑片刻,邬玺梅打算和他好好谈谈。 她挨床坐下,对着床上迷迷糊糊的疾风道:“其实,我……大致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也猜出你跟着我的目的。我猜就连北江镇那个差点儿毒死我的人,也是你吧。” 疾风眼珠隔着眼皮动了动,好似听见了她的话,握着她手也松开了。 邬玺梅看了眼他的手,看来自己是猜对了。“你害我卧床昏迷了三个月,但是这一路上你也救过我许多次,我已经不计较了,那你能不能念在我也救过你几次的份上,别在执着于将要做的事,就当你要杀的人已经死在北江镇了,可以吗?” “不过,我知道你或许也有你的难处,若你非要完成这个任务才能交差,你就杀了我吧。”此刻,她不知为何忽然想起罗域,有种无奈的心酸,视线不觉变得模糊。“反正……” 她有些说不下去。 听见抽噎的声音,疾风眼睛颤动的抬起一道缝隙,就见一颗晶莹,闪着光的水滴顺着她脸颊淌下。看着那闪着光芒的水珠,他不知为何竟对它有一丝好奇,甚至想尝尝它的味道,那样透亮,一定是甘甜的。 疾风进封天会的时候还比邬玺玥小两岁,曾是整个行会中出了名儿的最小的杀手。如今也将近十年,在这十年里,他早就忘了流泪是什么感觉,也很少见别人流泪,即便是那些将被他杀死的人,他也从不给他们机会流泪。 忽然看见她流泪,他不懂,他又没有要杀她,她为什么好端端就哭了呢?他更无法理解,她为什么甘愿替别人而死?反正对于他,没有人能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邬玺梅也希望自己能像姐姐那样坚强,想像她那样不会动不动就哭,但向来敏感的她做不到。 她抹掉眼泪,故作坚强道:“我本来还要继续赶路去别的地方,不过,我会留下来照顾你三天。这三天里,你随时可以杀我,我绝无怨言,但你若不杀我,希望你就当是,你要杀的人已经死在北江镇了。” 说完这番话,她抽回手走出了客房。 疾风闭着双眼,心里默默重复:三天…… 邬玺梅自然知道杀手大多数都是冷血的,当然除了姐姐。那他们说的话,承诺的事自然不可尽信,何况那家伙并没有承诺什么。所以,话是自己说的,约定也是自己定的,就当是说了些好听的,暂时稳住他,但预防危险的准备还是要有的。 她出门先买了带纱的斗笠,随后便前往左家,想提醒姐姐小心这个人。 来到左家,门上人听闻她是来找二奶奶的,道:“这真不巧了,我们二奶奶今早出去了。” “出去啦?她去哪儿了知道吗?” 门人摇头不知,也没敢说太多。 邬玺梅又问,“那她何时回来?” “这我也不清楚。” 一问三不知。 没办法,邬玺梅只能选择第二天再来。 回客栈的路上,她顺便买了些纱布和绷带,回去后,就将疾风身上和手上的纱布都换了新的,还给他上了新药。 包扎好后,邬玺梅又喂了他一些水,然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待到半夜,疾风从恶梦中猛然睁开眼睛,浑身出了层汗,他感觉身上轻快了不少,摸了摸额头,烧也退了。 他起身下地,去桌边给自己狠灌了几大碗水,精神已经恢复了六成。 他抬左手看了看包扎的纱布,脑子里不觉又浮现出她的样子。他摸黑跳出屋顶,寻到邬玺梅所在的房间,在她房间屋顶上掀开一块瓦片,透过洞口看进去,邬玺梅正侧卧在床上,睡得安稳。 疾风原本半阖的眼睛不由得睁开,漆黑的眸子在月光下闪烁着光芒,仿若对这样恬淡的景象很是好奇和喜欢。 *** 这天夜里,出走的邬玺玥并没有直接离开,她想着左宗宝要不是因为给自己解毒,也不会闹出这么多麻烦,更不会无端招惹到董承泽,现在自己若拍拍屁股走人,实在有些对不住他。 于是她就在外开了间客房,待天黑下来,她便再次潜入琼楼。她知道董承泽所居的房间在哪儿,几个翻飞刚跳上他寝室的屋顶。忽然一人影闪过,屋顶上乍现一人,与她面对面而立。 夜幕下,那人约摸四十岁左右,中等身形,面色泛黄,唇色发乌,浅淡的扫把眉下,是一双下三白的眼睛。他背手而立,目光微屈,打量邬玺玥的眼神里充满了轻蔑和不屑。 邬玺玥也同样在打量他,只看刚才出现时的身法就知这人绝不简单,再看他的眼睛,竟有着与自己一样的冷漠,而他又更多一丝阴寒的气息,甚至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眼前这个人似曾相识。 封天会的人? 董承泽请了封天会的人保护他? 第58章 管他请了谁,今天那姓董的,我是杀定了。 想到这儿,她飞身上前朝男人攻去,匕首在手中左右横扫,刀刀对准男人的咽喉,速度之快瞬息间已出手数十刀,可那男人却连姿势都没变过,在她攻击时,他仍双手背在身后,左右好像不经意间的闪躲,便轻松化解了她的攻击。 邬玺玥愕然,就这么个打法,不用他出手,自己早晚被他耗尽气力而败。 她当即转换招式,取中路攻击,一刀刺向他心口,那人右手出来格挡,她手腕儿一转,在那男人右手腕上割了一刀。 男人面不改色,只微微屈目,待她再次攻来时,男人不仅没躲,反而右手虚晃一下,好似在格挡,但左手在她闪避时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随即一推一拉,“咔吧”一声。邬玺玥右手脱臼了。 要说这把人弄脱臼可是她的看家本事,没想到对方一男人竟然用这等功夫。但是不对,邬玺玥打斗中注意到,这人手背上无茧,虎口处有重茧,显然是练兵器的。那么现在赤手空拳,就是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邬玺玥自知不是对手,想跑,但对方却开始了他的攻击,按着方才她攻击的路数,照样打了一遍。 与其说这是在还击,倒不如说是在挑衅,戏弄。 邬玺玥猛的向后跃身,于半空中给自己的断手又接上了。 这时,屋下官兵赶来将此处包围,连董承泽也跟出来,背手站在当院,抬头看热闹。他看了一会儿,招了招手,立时,弓箭手一字排开,各自拉弓等待号令。 “早知道你会来了,这是我特意为邬娘子备的见面礼。”董承泽面带冷嘲,手再一挥,弓箭手当即放箭。 对面那男人老远闪开,静观她被射杀,但这反倒给邬玺玥留下的逃走的机会。 当那些箭齐刷刷朝她射来时,她手一甩,无数石子飞出,有的打中箭尖,有的击中了官兵,还有数颗直直朝董承泽而去。对面那高手主要的任务就是保护董承泽,而这几颗石子出去,下头那些草包官兵根本没办法应对,那男人见状顾不得其他,飞身下去瞬时从腰间抽出一把缠于腰间的软剑,在石子将中董承泽时,他挥舞软剑将石子击落。等再抬头看时,邬玺玥已经不见了踪影。 董承泽恼羞,这本是万无一失的,怎么还是让人跑了? 他盛怒之下,抽刀砍死了几个放箭的弓箭手,咆哮道:“给我追!” 那男人道:“小阁老不必心急,那女人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迟早会落到您手里。” “不过,这个人可不是什么普照通妇人,那是经过训练的杀手。” 董承泽眯了眯眼,狐疑道:“你可是封天会里价码最高的,不会是怕了吧?” 男人不屑,“呵,笑话,以她的功夫,还差得远呢。小阁老放心吧。” 邬玺玥趁夜躲过追捕回到客栈,狠狠灌下一壶水后,仔细回忆方才打斗的过程,越想越奇怪。那人到底是谁,如果真是封天会的,夺魄已死,疾风又打不过我,难道是追魂?可是,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他应该早就毒发死了呀。 次日一早,邬玺玥在客栈楼下吃饭,她看着窗外,时刻警惕着周围的环境,而此时,从楼上下来一人,正是戴着斗笠的邬玺梅。她下楼目不旁视径直出了客栈门,又去左家找姐姐。 两姐妹同住一间客栈,就这样擦肩而过了。 待邬玺梅来到左家时,就见正门开着,左宗宝红着眼睛从里边出来,身后跟着的小厮丫鬟们手里各自提着大盒小盒,忙着往门前一辆马车上装。 “都慢着点儿,别把里边儿东西磕坏了。”顺子不住提醒。 左宗宝看着有些萎靡,又红又肿的眼睛,看着是哭过好久的样子。 邬玺梅见状有些担心姐姐,便压了压帽子上前打听。 “这位小哥,我是从邻江来的,是左家二奶奶的老乡,路过此地,想顺便看望,不知现下她可在家?” 一听“二奶奶”三个字,左宗宝眼泪又要往下掉,为了不让人看见,他转头跳上车,钻进了车厢。 顺子朝车厢看了眼,讪讪的接过话去,“不巧,我们二奶奶现在不在家。” “那她上哪儿了,几时回来?” 车厢里这时竟传出抽泣声,邬玺梅更加不安,不是姐姐有什么事吧? (未完待续) 第28章 顺子答道:“这个,其实吧,我们二奶奶回娘家啦,过阵子才能回来。” 回娘家? 姐姐怎么可能回娘家? 她娘家在哪儿啊?封天会吗? “你是说邻江吗?”她问。 “是啊。这不,才走一日,我们二爷就想她啦,非要闹着去把人接回来。” 邬玺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不会是两个人吵架,姐姐一怒之下走了吧? 她看了眼车厢,左宗宝哭泣的声音仍不时传出。 这回去了扑个空,不更得哭啊? 马车走远了,她没想到,这纨绔子竟对姐姐如此深情。 左宗宝丢下家里的大事不管,硬闹着去丈母娘家追媳妇儿,这事儿没出半日就传遍了梅陵城,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没想到那纨绔子还是个情种,他们左家都摊上那么大的事,七成家产就快没了,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去追媳妇儿。”客栈大堂里几个客人无事闲聊。 “可说呢,他们家那二奶奶到底为什么回了娘家?” “能为什么,不就是两口子拌嘴,吵架了吧。” “他们俩好像不是,听说是左家惹上琼楼就是他们家那二奶奶干的,老太太不愿意留她了。” “对嘛,左宗宝那是出了名儿的惧内,在他家娘子面前连大声喘气都不敢,能拌什么嘴?” …… 这些话正被坐在附近的邬玺玥听见了。 她今日仍在客栈,是因为一来事情还没解决,她想看最近还有没有下手的机会,二来,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没想到,自己没离开梅陵,那呆子倒先走了。 邻江…… 他不会去了惹出什么事来吧? 不行,我得去看着点儿。 想到这儿,她看了眼天色,好像快下雨了,明天再走吧。 *** 邬玺梅回到客栈,去给疾风喂药。 她走进他房里时,疾风闭着眼睛在床上躺着。喂药前,她过去探了探他的额头,惊喜道:“诶?已经退热了。” 她将药丸塞进他嘴里,小心灌他喝了些水。 “做杀手的命就是硬啊。这么快就退了热,相信很快就能康复啦。” 疾风不动声色的躺着。 邬玺梅喂他吃了药后,就寻思今天顺子说的话。 姐姐真的会去邻江吗? 要不我也回去看看吧,万一真碰上姐姐呢。再说,我也许久未见过爹娘,也怪想他们的。 她看了眼床上的疾风,嘴角抿出一道弧度。 跟他说是三天后我才走,明天我就走,让他防不胜防。 正自得意,她胸口忽然一阵恶心,不禁干呕。 这一反应过后,邬玺梅怔住了,她大瞪着眼睛,不会有了吧? 第59章 缓了一会儿,不会的,一定不是的。只是吃多了而已,别自己吓自己。 *** 次日天亮,姐妹俩前后脚离开,并未遇上。 骑马从梅陵到邻江很快,快马加鞭也就一日的路程。 正午时分,邬玺梅途径山间一茶摊儿,因为口渴,就过去向摊主要了碗水,坐在凳子上休息。 这时,她感觉旁边桌上有人看她,便扭头看过去。就见隔着一桌,坐着个人,身形与自己一样,且同样戴着挂纱的斗笠。 虽隔着纱,但对望片刻后,二人皆露出了微笑。 对面那人正是邬玺玥。 邬玺梅跑过去,挨桌坐下,“姐姐?是你吗?” 邬玺玥挑开面上的纱,对她一笑,随即又放下纱。 两姐妹惊喜异常。 “梅儿,你不是在北江镇吗?怎么回来啦?” 邬玺梅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先别说我,姐姐,你可见到神医了吗?” 提到神医,邬玺玥不免愧疚,叹了声气,“见到了,我的毒已经解了,也从神医口中得知了一些你的事。” 她没有将神医遇害之事告诉妹妹,一来不想她担心,二来这件事即便她知道也没什么用。 “那姐姐就知道我曾经也中了毒吧。” 邬玺玥点头。 “那毒我猜测是封天会的人下给姐姐的,于是我就将计就计,弄了一出假死。本来这个计策天衣无缝,可谁知道,我这次回来,路上无意中救下一个人。那个人竟然就是之前要杀姐姐的那个。他起初以为我是姐姐,又要动手杀我,可他发现我不会武功,就一路尾随。后来直到梅陵,我才把他甩了。” 邬玺玥闻言失笑,“你能把封天会的人甩掉,也算是本事了。” “我就是急着见姐姐,想告诉你要小心些。” 邬玺玥不以为意,“放心吧,封天会的高手,该见的都见过了,现在除了一个人,其他的都没什么好怕的。” “对了,我听神医说,在你中毒期间,是罗域一直在照顾你。你们俩不会是已经……?” 邬玺梅顿时面泛红晕,羞涩的低下头,抿着唇点了点头。 “那你为何没留在北江镇?是他始乱终弃?”邬玺玥眼里带了杀意。 邬玺梅连连摇头,“不是的,大人待梅儿很好,这次,我是从总兵府偷跑出来的。” “姐姐你知道,梅儿如今,按着户籍算,仍是左家娘子,我怎么嫁给大人呀?若是未来被人发现是假身份,我与大人都会惹上麻烦。再说,以大人的身份,未来内宅定是多事之地,以梅儿的性子,怕是应付不来那些尔虞我诈。” 邬玺玥觉得也有道理。 她点了点头,“你此时离开他也是对的。” “他私自占领了平宁府,谋反之心已昭然若揭。最近朝廷四处征兵,也正是为了在上河一带驻兵防御他。你若留在那儿,难保有一日不会受其牵连。” 闻言,邬玺梅心中愕然,不想征兵竟是为了防着大人。 正寻思时,她胃里一阵难受,不禁又一次干呕。自从第一次干呕后,她这恶心感越来越重,想骗自己都骗不了了。 见状,邬玺玥不安道:“你有了?” 邬玺梅默默点头,“好像是。” “罗域的?” “嗯。” “多久了?” “算日子,应该有一个月了。” 邬玺玥暗暗吐出口浊气,心下开始替她担心。 邬玺梅低下头,像犯了错的孩子般,“姐姐,梅儿是不是太笨了?” 邬玺玥道:“那本来就是龙潭虎穴,你能保住命从那儿出来,就已经不错了。若换做是我,怕早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邬玺梅不解,“可是,梅儿在大人府里这么久,并不觉得那里有多可怕呀。里面家丁下人皆是普通人,大人虽说上阵打仗很厉害,可若论单打独斗,我觉得还是姐姐更厉害些。” 邬玺玥意味深长的摇头,“那是因为你没有真正见识过藏在他身边的暗卫。” “暗卫?” “嗯,听闻罗域身边暗卫无数,且个个武功高深莫测,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之前封天会曾接过一个赏金任务,是去他身边盗取一物。我还记得,当时悬赏万金,引得无数高手前仆后继,可皆有去无回。自那之后,行会就再没接过有关他的任务。” “还有这种事啊。”邬玺梅仔细回忆过去,皆没有关于那传说中暗卫的线索。 “所以说,你能全身而退,已经超越了无数杀手了。” 邬玺梅闻言不禁苦笑。 笑罢,她道:“姐姐不必故意宽慰梅儿,梅儿已经想好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将来我就寻一处僻静的地方,独自生活,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的。” “你说的什么傻话,我怎么会让你独自带着孩子生活呢?况且你这麻烦多少也是因为我才招惹来了。”邬玺玥沉思片刻,“你放心吧,孩子我来养。” 对这句话,邬玺梅一时没太明白,但也没多想,想着,可能就是姐姐会帮她带孩子而已。 “姐姐,别说我了。说说你吧,我之前见过左宗宝,一提到你他就哭,眼睛都是肿的。后来在城里,我也听了不少关于他的闲言碎语,都说那从前的纨绔子,惧内又多情,是个情种呢。” 邬玺玥斜着眼睛嗔怪道:“连你也来拿我说笑?” 邬玺梅笑道:“姐姐现在的笑容可比以前多了许多,梅儿就知道,姐姐日子过的不错。可姐姐为什么还要离开左家呢?” 邬玺玥略显心事道:“也不是离开,就是在那深宅里呆的有些憋闷了,出来走走,过几天就回去。” “既然这样,姐姐也该跟他说一声,他也不至于急着往邻江追啊。” 说到邻江,邬玺玥看了眼天,“天色不早,咱们路上再说吧,不然怕天黑也到不了邻江。” 二人付了茶钱,骑马继续上路。 将近邻江城,天色已暗,二人倒也不急着赶路,一路上有说有笑,叙述近一年里各自的境遇,发生的事。 正说话时,道旁一片树林里隐约有怪风吹过,引得树叶莎莎作响,连鸟雀也惊叫着乱飞。 邬玺玥当时警觉,两姐妹抬头看向声音来处,夜幕下幽暗的树冠上隐约可见一人。那人身形修长,穿着一身夜行衣,侧身靠在树干上,双臂抱胸,单腿屈膝,垂着半张眼皮,只露出半颗瞳孔。 邬玺梅一见那人,当时愣住,他怎么又追来了? “姐姐,他就是那个要杀你的人。”她小声提醒。 邬玺玥只看他这年纪十七八岁,算算封天会能和自己抗衡的八成就只剩下疾风了。 她再次看向树上的人时,嘴角轻扯,“疾风?” 疾风没有说话,纵身从树上跃下,半句废话没有,挥拳朝邬玺玥打来。 “梅儿,你到一边去。”说罢,她跃下马背,与对方交战到一处。 邬玺梅躲到树后观战,手心里捏着把汗。 其实按着封天会的排名,疾风根本没有资格杀邬玺玥,所以这场打斗她并不怎么担心。只十几个回合,本就受重伤的疾风已经落了下风,额头上不断渗汗。 第60章 邬玺玥隐约感觉到他不对,打斗中问,“你受伤了?” “不关你事!”疾风吐出一句再次出拳。 同为杀手,邬玺玥太清楚疾风的想法,他不过是想赢得下一年生的希望。 她忽然心思一动,想着若将封天会的实情告诉他,说不定能劝他与自己联手,铲除行会,那日后就再也不必东躲西藏,说不定还能与他联手杀了董承泽。 她净顾着想这些了,一时走神。高手过招哪容半点分神,只这一瞬,疾风看到了机会,一记直拳击出,对准了邬玺玥的面门。 邬玺梅怕姐姐受伤,忽然跳出来挡在二人之间。“姐姐小心!” 见她挡在眼前,邬玺玥想将她推开,但已来不及。眼看那拳就要打在邬玺梅身上,疾风竟强行转了攻击方向,致使手臂重重撞上树杆,断了。 本来就未必能打得过,现在手臂断了,疾风自知这回死定了,不再挣扎,只瘫坐在树下,捂着断臂朝邬玺梅望去。 邬玺玥手持匕首朝他走来,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看的是妹妹,不觉笑了。 “呵,一个杀手,竟然动了情?” “那和死了有何分别?” 疾风没有说话,他只想在闭眼的那一刻,看到的是他在这世上最想看到的风景。 说话间,邬玺玥已走到疾风面前,举起匕首,“既然自寻死路,那就让我送你一程吧。” 她正要动手,邬玺梅冲了过来,跪坐在疾风身边,“姐姐,能不能别杀他?他救过我很多次。” 其实邬玺玥本来也没想真的动手,只是她料定以妹妹的善良,她一定会为他求情的。作为一个杀手,有时候要取胜少不得要利用人心。这次,她正是要让疾风领了妹妹这个人情,才能更好的被自己说服。 邬玺玥看了眼疾风,他仍是目光不转的看着邬玺梅。她默默收起匕首,蹲身下来,拉起他的断手,往上一推,错位脱臼的断手又接上了。骨头是接回来了,但撞击带来的损伤就没那么快好,他稍微动一动就是彻骨的疼。 发现对方没杀他,他将目光转回,看向邬玺玥,“为什么不杀我?就不怕我好了再找你麻烦?” 邬玺玥冷嘲道:“你要真能打得过我,行会里的排名,就该是疾风逐月,而不是逐月疾风。” 疾风垂下头,对此愤懑不平。 顿了顿她道:“看在我妹妹的份儿上,我告诉你个行会里的秘密吧。” 秘密? 疾风半开的眼皮微微抬了抬。 “其实每个入会的人,服下的毒药根本无解,十年为限,到期必然毒发身亡。主人为免杀手暴乱故而在每个杀手将至死期时,会安排他做一件自取灭亡的任务。” 疾风不可置信地拢起眼神,盯着她等她往下说。 “之前主人曾安排我潜入北江镇总兵府,若非我妹妹代我前去,我怕是早已被发现了身份身首异处了。但后来他们发现我进入总兵府多时仍未被处死,又派了你去杀我。这样一来,无论你是成是败,对他而言皆是好事。” “我知你仍不相信,不过,你我入会之期相近。你近日可有胸腹胀气,吐血昏迷的征兆?且吐血的频率越来越密,可醒来后却跟无事发生过一般,这便是毒发前的征兆。” 说到这儿,疾风终于信了,他一直以为之前几次吐血是因为身受内伤,不想竟是因为中毒。再想自从他将逐月已死的消息报回行会后,追杀自己的杀手就越来越多。 难道,真是行会派了人来追击我? 那么那个穆云川……? 邬玺玥察言观色,道:“我至今仍活着,是因为托我妹妹的福,我得到了解毒圣手的医治,现如今已彻底清除了体内的毒性。如今解药我还有些,你若想要,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得帮我做两件事。” 这世上没有人真的不在乎生死,尤其是在人有了欲望后,就更加对生活有所贪恋。 疾风稍稍侧目窥向邬玺梅,片刻后吐出一句,“什么事?” 终于开口了,邬玺玥知道,这事成了。 “第一件,你我联手让行会里所有人都知道毒药的骗局,并联手铲除行会之主。如此一来,你我也不必再受行会制约,东躲西藏。” “第二件,我要杀一个人,但他身边有行会中高手保护,我一个人杀不了。必须有人联手,不过,你放心,事成我会给你报酬,绝不让你吃亏。” 疾风垂眼若有所思。 邬玺玥看了眼天色,“我给你时间考虑,我们要去趟邻江,之后便回梅陵,你可以先在梅陵养伤,待我回去再找你。” “如何?” 邬玺梅在旁边拉住他胳膊道:“你就答应吧,那些沿途追杀你的人,不正是封天会的吗?你若不反抗,只有死路一条,和姐姐联手了才能好好活下去呀。” 疾风看着胳膊上的这只手,半个身子都是僵的,一动不动。 邬玺梅接着道:“你一路上救过我多次,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也不希望你为他人卖命。你何不给自己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呢?” 疾风缓缓抬起眼睛,在与她目光相触时,又忙着转头避开。在片刻犹豫后,他空视着地面,沉沉点了下头。 邬玺玥将解毒药取出,倒了五颗塞给他,“一日一颗,你先用着。” “这药可珍贵,千万别弄丢了。” 说完,她站起身,“梅儿,我们走。” “嗯,来了。” 两姐妹上马走了,疾风捂着胸口的伤蹒跚站起,朝着二人消失的方向远望,心里默念邬玺梅方才对他说的话:何不给自己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 邻江邬家布行,前头门脸是布行,后院是住宅。整个布行所在的街市算不上热闹,门面往来的客人也寥寥无几,整个显得很萧条。 左宗宝从店门入内,掌柜以为是客人出来迎接,待一报名姓,才匆忙回内院报事。 邬玺梅的养父邬岷岩原是与邬家姐妹同村的,都是邬家堡的人,也姓邬,所以收养了她之后并没有给她改名换姓。本来对这养女算是很好的,十年来从不苛待,只因去年积下债务还不上,才无奈让她给左宗宝冲喜,为此,他心中一直有个疙瘩。 如今听说这素未谋面的姑爷亲自登门,邬岷岩心中又惊又喜还有些忐忑,不知他此来干嘛来了。是要账?悔婚?还是别的什么? 与左家一比,他自己多少有点自卑,觉得自家高攀不起,所以难免总往坏处想。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春节快乐[害羞] 第29章 “哎呀,姑爷来啦?他人呢?”养母何氏听说消息忙从厨房里出来,拿抹布擦着手上的污渍激动道。 “在前头铺子里等着呢。”掌柜的道。 邬岷岩急道:“姑爷是咱们家贵客,怎么能让人在铺子里等,赶紧请进来……” “算了算了,我自己去。” 他亲自到前边接人,一进铺子,就见地上大箱小箱的,这都快赶上当初下聘时候的东西了。 邬岷岩看见这些,他心放肚子里了,应该不是他想的那些个坏事。若是悔婚,要账,怎么可能还给他送礼呢? 第61章 难不成,梅儿和姑父相处的还不错? 想到这儿,他忙迎上去,上下打量,“你就是宗宝吧?果然是一表人才。” 若是以前,左宗宝被夸了甭管别人是何语气,他都自以为是,但是今天,他反而有些不自在。勉强挤出个笑来,“岳父大人过奖了。” 这时,顺子在旁边朝他暗使眼色,他这才想起,后退一步,一躬到地给邬岷岩作揖,“小婿因家中琐事,一直未得机会前来拜见岳父大人,还望岳父大人莫要见怪。” 邬岷岩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双手搀扶,“贤婿不必多礼。” 左宗宝随手往地上大大小小的箱子上扫过,“这些是小婿的心意,还请岳父大人不要嫌弃。” 只看这些箱子,都是上好的红木,楠木,就知里边的东西也差不了,一时把他搞的有点糊涂了。 “贤婿太客气了。”邬岷岩眉开眼笑。 这时候,藏在门后的何氏,还有大儿媳赵氏看着铺子里的箱子,瞪着惊喜的眼睛,小声嘀咕,“娘,这个姑爷也满懂礼的嘛,不像传闻中那样。” “是呀,梅儿还真是个有福气的丫头呢。” 何氏说着走入店铺,赵氏随后跟着。二人进来,给左宗宝一顿打量,看得他倒有点不自在了。 “想必这位该是岳母了吧?”左宗宝看着何氏问。 何氏笑眯眯的点头。 “小婿见过岳母。” 左宗宝再施一礼,随后看向旁边赵氏,见她三十几岁的年纪,比自家娘子年长不少,不敢乱认,问道:“这位是?” “这是你嫂嫂。”邬岷岩道。 “宗宝见过嫂嫂。”左宗宝施礼。 赵氏笑着屈了屈膝,也不知该说什么。 邬岷岩道:“一家人,就别在这铺子里客气啦,走,咱们到后边儿说话去。” 左宗宝被让进内宅,入花厅,又是一顿寒暄过后,张氏带着儿媳去了厨房准备晚饭。 片刻沉默后,邬岷岩道:“呃,对了,梅儿呢?她怎么没与你一道回来呀?” 左宗宝一听,脸上挂不住了,当时急了,“娘子她没有回来吗?” 邬岷岩愣了,“没有啊,她不是在梅陵吗?” 左宗宝急得站起在厅中踱步,心中担心,不知邬玺玥究竟去了何处。 邬岷岩见状不觉担心,“到底出什么事啦?” 左宗宝眼眶泛红,“就前几日,祖母托病逼着我让我纳妾,我怕祖母生病时着急,就假意答应了,本想着日后待祖母病愈,再拒绝,可谁知这事儿让娘子她知道了,就一声不响的走了。我还以为她回了娘家,谁知她竟没有。现下她孤身在外,也不知去了何处?” 邬岷岩闻言直摇头,心说这个傻女儿,有如此佳婿怎的还瞎跑呢? “这丫头,真不让人省心啊。” 正这时,前边掌柜又跑了进来,“东家,五姑娘回来了。” 掌柜所说的五姑娘正是邬玺梅。 邬岷岩一听,忙拉了左宗宝的腕子,“这下不必担心了,人回来了。” 左宗宝正不知何事,邬玺梅迈着小碎步走入厅中,见邬岷岩时娇滴滴唤一声,“爹!” “娘子……” 再见这副熟悉的面孔,左宗宝眼泪差点儿掉下来,可刚迎上前,就见面前的这个娘子,目光温柔,笑起来千娇百媚,举手投足间更显端庄,怎么看怎么不像他原来那个娘子。 他刚伸手过去要拉她,手又缩了回来了。 邬岷岩再见女儿,顾不得寒暄,看了眼旁边的左宗宝,解劝道:“女儿啊,你瞧瞧,你前脚走,宗宝就追着你来了,有如此夫婿,你怎的还能这般任性呢?男人嘛,三妻四妾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纵是你不愿意,那也得与宗宝商议着来,断不该一声不响的离家出走啊。” “爹爹说的是,女儿也觉得如此佳婿甚是难得。” 说着,邬玺梅回头朝左宗宝莞尔一笑,笑得他心里更毛了,看她好像看到了鬼,不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邬玺梅解释道:“女儿这次离开梅陵,不过是思念爹娘,回来看看爹娘便回去了。” “这就对了嘛。”邬岷岩转头看向左宗宝,“宗宝,一场误会罢了。这下你可以放心啦。” “嗯,是。”左宗宝嘴角抽出个笑,但看着如今陌生的娘子,心里更加不安。默默注视邬玺梅腹诽:莫不是娘子老是大半夜出门儿,被鬼上身了吧? 这时候,何氏,赵氏还有个帮忙的小丫头端着饭菜进来,一见邬玺梅惊喜道:“呀!梅儿?你也回来啦?” 见到许久不见的母亲,邬玺梅激动上前与她相拥,含泪道:“娘,嫂嫂,梅儿想你们了。” 母女抱头哭泣,诉说分别之情。 左宗宝在旁边越看越觉得奇怪,他们是娘子的父母,难道看不出他们的女儿与平时不同吗? 吃饭时,左宗宝一直心不在焉,邬玺梅给他夹菜,他更是惊悚的看过去,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待遇。他看看碗里的菜,根本不敢吃。就怕吃进嘴里,这菜就蜘蛛蝎子了。 邬玺梅也没太在意他,忙着与家人说话,“对了,大哥和洛儿呢?怎的不见他们呢?” 提到大哥和侄儿,一家人相互看了眼,面现愁闷之色。 邬玺梅察言观色,“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吗?” 赵氏叹道:“洛儿去了他二叔家小住,你大哥他去了福善县了。” “福善县?是去看望娟儿了吗?” 赵氏有一女一儿,女儿小字娟儿,比邬玺梅仅小一岁,前两年嫁到了福善县。 提到这地方,何氏和赵氏不觉低头叹气,眼底竟泛了泪光。 邬岷岩道:“唉,说起来,娟儿真是个命苦的孩子,所托非人,嫁了那么个畜生。” “究竟怎么了?”邬玺梅急道。 何氏只顾着抹眼泪,根本说不出话来。 赵氏哽咽道:“数月前,我们得知娟儿有了身孕,我与你大哥就前去看望。那时就发现,娟儿身上好些的淤青。我们私下里问她怎么回事?逼问再三,她才与我们说起,是她那男人经常打她。我与你哥便与那家人说了,若是再有一次动手,便与他们家合离。她那男人当时也答应了,还再三保证不会再动手。我与你哥想着,娟儿已然怀孕,或许生个孩子他们夫妻日子能好些,谁知道前几日就从福善县传来消息,说是她又被那畜生打了,致使胎死腹中。而他们家竟然还对外隐瞒,连大夫都不给找,就打算活生生熬死娟儿。若不是他们家一个家丁看不下去,前日托人捎了信儿来,我们现在都还不知道呢。” 说到这儿,她已泣不成声。 邬玺梅是个性子很好的人,听了这事也气得浑身燥热。“如何会有这样歹毒的人家?” 何氏叹道:“你哥知道了这事儿,当天连夜就去了,不管怎样,先把人接回来再说吧。” 邬岷岩道:“当初,我根本就不同意这桩婚事,福善县那地方出了名儿的民风不正,常有男子暴打家中妻女事情传出。更让人恼恨的是,那地方的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每每遇此种事,他们皆如跳梁小丑,围观狂欢,还以此为男人气概。真是不可理喻的野蛮人。” 第62章 “只怪娟儿她自己,当初鬼迷了心窍,非要嫁给他。不然也不会有今日之祸……”赵氏抽泣,一家人又陷入了悲痛中。 左宗宝这顿饭吃的心里七上八下,一边感觉自己身边的娘子好像鬼上身,另一边又为侄女娟儿感到愤怒,饭菜吃的有一口没一口,也不敢随便插嘴。 好不容易吃完这顿饭,天色已晚,邬家安排了房间给二人休息。 邬玺梅进入房中,环视屋内陈设,“这屋子与我离家时不曾变过,还是那样儿的。” 左宗宝随后跟入,但莫名感觉和如今这个娘子在一起时,很不自在。他站在门口,摆出个好像随时要逃出去的架势。 “宗宝。” “呃,啊?”左宗宝恍如隔世般回过神来。 邬玺梅见他这般,笑了笑,“宗宝,你一路劳顿,先歇着吧,我出去一下。” 左宗宝虽觉得她奇怪,但仍是担心她再消失不见了,急忙问,“娘子要去哪儿?” “我就是想起些事来,去和父亲母亲商议一下。” “是有关娟儿的事吗?”左宗宝问。 邬玺梅点头。 “若有需要我帮忙的,直管告诉我。” “好,我知道了。先多谢了。” 她这一声谢,更吓得左宗宝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邬玺梅出了门,左宗宝松快了些。他长出口气,坐下来狂灌了自己一壶水。然后看着门口发呆,回忆方才他这娘子的种种怪异举动,五官逐渐拧成了包子。 我的娘子究竟怎么回事? * 邬玺梅趁夜从后门出去,邬玺玥此时正在附近等候,待见妹妹出来,她立即出现在她眼前。 “姐姐。”邬玺梅唤了声。 见到她,邬玺玥忙问,“梅儿,那呆子没对你动手动脚吧?” “呆子?”邬玺梅抿着嘴,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她歪着头左右端详,笑道:“只两个时辰不到,姐姐莫不是吃了梅儿的醋吧?” 邬玺玥一怔,脸上微微发热,嗔怪道:“你这丫头,竟拿我说笑上了?” 邬玺梅笑盈盈的,“姐姐放心吧,他何止是没有对我动手动脚?我看他倒像是有所觉察,对我避之不及呢。” “他认出来了?”邬玺玥觉得不可思议。 “他看我时就像见到鬼,我多向他走近几步,他便往后退几步。回屋后,他更是只站在门口,不敢往房里走半步。他定是觉察到你我的不同,心生疑惑,故而如此。” 闻言,邬玺玥不禁失笑,暗暗腹诽:我平日里打他骂他,没给过他几次好脸,他倒是巴巴的往上凑,如今换了梅儿,他倒怕上了。 正自心事,月光落在二人之间,她发现邬玺梅眼睛略有些红肿,收了心神,“梅儿,你哭过?” 邬玺梅抚了抚眼角,想起方才之事,眼眉垂下,这才将侄女娟儿的遭遇对姐姐讲述一遍。 “如今大哥去了福善县两日,半点消息也没有,也不知娟儿怎么样了?” 邬玺玥沉眼道:“这件事并不难解决。” “姐姐有办法?” 邬玺玥点点头,“只要她那男人死了,便不再有人打她。” 邬玺梅:…… 这倒是干脆,治标又治本。 “你先回客栈吧,这是客房钥匙。”邬玺玥将钥匙交给邬玺梅,“明日天亮,你便回来。我今晚与左宗宝有事交代,然后会连夜去福善县,很快就回来。” …… *** 左宗宝正自在房里疑惑,自家娘子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忽然房门打开,邬玺玥进来了。 乍见邬玺玥,左宗宝惊得直往后缩,但见她进门时的眼神和那两步走,他笑了,忙快走几步迎过去,“娘子,你回来啦?” 邬玺玥瞥着他,“方才不还躲着我吗?现在怎么又凑过来了?” 见她已经感觉到自己之前有意避开,便不再隐瞒,道:“娘子,我还想问你呢。之前你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说话娇滴滴的,还一个劲儿的朝我笑,笑得我直发毛。” 邬玺玥忍俊不禁,“对你好一点,你倒不自在了?” “我离家一年,如今回家心情好了而已,有什么奇怪的。” 左宗宝想了想,也对。 “说起你这趟回娘家,你怎么也不与我说一声啊,害我哭……,害我担心了几日呢。” 邬玺玥看向他双眼,那哭肿的眼睛仍未消退,心中一丝不忍,眼神也温柔了些。 与这眼神相触,左宗宝不觉心动,他挪近几步,拉起她的手,“娘子,以后你要去哪儿,能不能先告诉我一声,别让我担心。” 邬玺玥剜了他一眼,转身去到里间,往床上一坐,“你能有空闲担心我?不正忙着要纳妾了吗?” 一听这个,左宗宝急了,几步跨到床前,急赤白脸的解释,“我就知道你是为了这个。” “我对你什么样,你到现在还不清楚吗?我那是应付祖母,她都急得吐血了,我总不能再气她吧,就随口应了,只想着待她病好了,我再反悔就是了。你怎么就当真了呢?” “哼。”邬玺玥淡淡的哼了声,把脸别向一边,不理他。 左宗宝追着跑到另一边,接着解释,“娘子,再说我对我表姐,没有半点男女之情,我只当她是表姐而已。” 邬玺玥还是不理,又把脸转到另一边。 左宗宝追着过去,竖起三根手指,“娘子,我对天发誓,我左宗宝若是对娘子有半点不忠,就,就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邬玺玥没转头,但仍是别着眼睛不理他。左宗宝直接跪在踏凳上,握了她的手,“你到底要我怎样,你才不生气呀?” 邬玺玥换了口气,目光微动,缓缓移到他脸上,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左宗宝低头打量眼自己,“娘子,你到是说句话呀,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呀?” 邬玺玥抿了抿唇,“我忽然,想你跳舞给我看了。” 闻言,左宗宝高兴了,当即站起,“你等着。” 他转身拉上隔间的门帘,然后隔着帘子探了头进来,“娘子,等我。” 说完,他出去了,在外间忙乎了一阵儿,再进来时已换上了那身透光的白色纱衣和金花褶裙。 邬玺玥诧异,这呆子满脑子都装着什么?竟随身带着这种行头? 左宗宝有些羞涩,来到她面前道:“我知娘子喜欢看我跳舞,就特意带了来,想着万一娘子生气不理我,我还可以此取悦娘子。” 听了这话,邬玺玥心中柔软,这可真是个满脑子只想着如何讨我欢心的草包。 左宗宝说完,便用黑纱将双眼蒙上,缓缓在她面前扭动身姿。 邬玺玥看着他略有心事,片刻后,她抬起眼睛,自上而下的打量,他如往常一样,笑容如盛放的花儿。目光再往下探,便是那敞开的衣衫,和那看着就让人耳热的胸膛。 她目光微微闪动,伸手触摸他腹上那颗红痣。 当指尖落在腹间时,左宗宝敏感的抽了抽,跟着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指尖顺着那颗痣向下滑,随后屈指勾上了他的腰带。 第63章 左宗宝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小腹痉挛,紧张到脚指抠地,狠狠吞下口唾沫,颤抖着吐出一句,“娘,娘子……?” (未完待续) 第30章 邬玺玥勾着左宗宝的腰带缓缓往前拉,左宗宝就像失了魂的挪着步子往前。他脑子里一片混沌,不明白,她因何今日有如此举动。 莫非,她是为了不想我娶表姐才…… 这时,他脚腕撞在踏凳上,停下脚步。他吞咽一口,颤声道:“娘子,你不必为了表姐……” 邬玺玥忽然抬起手,食指按住了他的唇,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大好的光阴,提别人做什么?” 当指尖按在他唇上的一刻,他彻底的抑制不住,呼吸越发急促。数息后,他猛的抓住了她的手,牢牢按在自己的胸口,好像松一松她便会逃了。 “娘子……”他的声音已颤得不成句,隔着那朦胧的黑纱,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 邬玺玥缓缓站起,踩着踏凳靠近她,在近到几乎能感受他心跳时,她微抬眼帘,目中含情,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浅浅垫了脚尖儿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就在与她的唇触碰的那一瞬,左宗宝喉头翻滚,胸腹间像有一团火在燃烧,灼的他浑身燥热,整个人像给烫了般的红。 她只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再抬眼时,正对上他炙热的眼神。 他没想到,她竟会对自己如此主动,内心的狂喜令他忘却了曾经挨过的打,笨拙的将她拥进怀中,迷离的目光在她唇上徘徊,在粗喘了数息后,低头吻了下去。 他吻的肆意,双手在她后背上游走,待滑至腰间时,悄悄解开了她的腰带。 腰带脱落到脚面时,他抬起头,目光缱绻缠绵,他不知能不能往下继续,就喘着气凝视她双眼。 她好像猜出了他的心事,双手抚上他的胸膛,穿过那薄如蝉翼的纱衣,勾着衣襟向两臂慢慢滑,直至纱衣滑落肩膀,顺着手臂落到地上。 左宗宝明白了她的心意,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红着脸,试探着捏住她的衣领粗喘着打开,脱下。见她并没有抗拒,他狠狠吞咽一口便整个人扑了上去…… 纠缠之中,左宗宝忽然撑起些身体,半眯着眼睛晃了晃脑袋,“娘子,我,我怎么……头这么晕呢?” 邬玺玥抬手抚上他的脸颊,眼里流露几分心疼。 左宗宝强撑了片刻,最终还是晕了过去,人事不省的倒在她怀里。 邬玺玥将他身子摆正,又用匕首划破指尖,在褥子上滴了几滴血,随后拉了被子给他盖上。 看着他仍然泛红的耳朵,她不禁伸手在他耳垂上捏了捏,“呆子,对不住了。” 说完这句,她换了男装,束起头发,趁夜离开,策马赶往福善县。 *** 次日天亮,左宗宝迷迷糊糊的醒来,看了眼身边床榻空荡荡的,邬玺玥并不在,他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他坐起身,懊恼的托着额头,“好端端怎么就晕过去了?多好的机会……” 正自嘟囔,他就发现掀开的被子下,竟露出一片血迹。心里不觉一颤,“诶?怎么会有血呢?” 看这血迹的位置,“难道昨天晚上,我和娘子已经……?” 他闭着眼睛使劲儿回忆,却半点没有他圆房的记忆。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顺子在外小声呼唤,“二爷,您醒了吗?” 左宗宝盯着那滩血迹发呆,胡乱应了声,顺子便推门进来了。“二爷,二奶奶让您去用早饭呢。” 见他眼睛呆呆的,顺子不禁好奇,凑近几步一瞧,就看见褥子上的血迹,喜道:“诶,二爷,这回您是真跟二奶奶圆房了吧?” 之前邬玺玥吐血在他身上,他就吹过一回牛,后来让顺子发现是假的,这回在褥子上的血,不会再有假了吧。 左宗宝仍在回忆,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怎么和她圆的房,人生第一次,圆房是个什么滋味儿,他完全没体会到,怎么就没了呢? “二爷,这是好事儿啊,您怎么还不高兴了呢?” 左宗宝皱起眉头,“我不是不高兴,我是想不起来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噗!”顺子乐了,“二爷,许是您激动过了头,整个人都醉了。那醉了的人记不得事儿不也是正常吗?” 是这样吗? 左宗宝心里犯嘀咕。 “二爷,前边儿二奶奶还等着您呢,您快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左宗宝一想,这是在岳丈家呢,不能失礼,他赶忙穿戴洗漱,随后便去了厅里。一入厅,就见娘子在桌上坐着,正欲过去时,邬玺梅回眸朝他嫣然一笑,左宗宝愣了,娘子怎的又变了? *** 福善县衙大堂内,县太爷升堂问案。堂前下跪数人,正是邬家两兄弟,邬永宁,邬永安,还有娟儿婆婆黄氏,和丈夫吴建隆。 邬家两兄弟自到福善县后,吴家就以各种理由躲着不让人进门,邬家兄弟唯恐他们为难自家孩子就一直隐忍,但眼看这家人是存心想把人熬死,就干脆来报官了。 “大人,我女儿自嫁给这个畜生,两年来经常挨他的毒打,前不久更是得到消息,得知我女儿被他打到胎死腹中。更可恨的是,他们竟然一不求医二不问药,就生生要将我女儿熬死。我们想着,如此下去,不如接女儿回去,可他们一家却推三阻四,硬是不让我们见女儿。我们实在没法子,只能来报官,望青天大老爷为我们做主。”邬永宁眼含热泪义愤道。 “是啊,我侄女现在被他们一家折磨,生死未卜……” “你别在这儿含血喷人!”不等邬永安说完,裴氏瞪眼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折磨她了?” “你没有折磨,为何拦着我们不让见娟儿?”邬永宁质问道。 “我们那是……” “啪!”惊堂木一响,堂下两侧衙吏齐声,“威~武~!” 堂下顿时安静了。 县令姓崔,是个刚过不惑之年,瘦瘦小小,瓜子脸留着一撮小黑胡子的中年男人。他高坐大堂,但开口却尖声细嗓,甚至有些刺耳。“肃静!” 邬家两兄弟闻声,不觉诧异,这福善县的县令说话怎么这动静?听着太别扭了。 “这里是公堂,不是集市!本官开堂问案,问你们了吗,你们就吵吵?” 顿了顿,他看向邬家兄弟,“你们方才说,并未见到你的女儿,你的侄女,因何就断定她出事了呢?” “我们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邬永宁道。 “有多确切呀?是何人传与你们的消息?” 邬家两兄弟对视,那送信的是吴家一下人,特地嘱咐过他们不能把他供出去,否则他有性命之忧。 “大人,我们是有一日外出时,听到有人议论起此事……” “也就是说,你们是道听途说啦?”崔县令打断道:“既是道听途说,又怎么能信以为真呢?还要告到官府来?你们是觉得本县令太闲了吗?” 邬家兄弟无语,邬永安道:“大人,若这是没有的事,他们为何拦着我们不让我们见人呢?” 吴家在整个邻江一带不算什么,但在福善县里算混得还可以的,做点小生意,常与府城之间有往来,他与崔县令素有往来,因这吴建隆是个暴脾气,经常惹事与人当街殴斗,他前边已经打死过一个妻子,就是这崔县令给他把事情压下去的。一来二去,两边便有了交情。这事儿一出,崔县令知道他又要来银子了,心情极好。又在升堂前打听过这个娟儿,不过是小小商户一女,且这家商户经营的还不怎么好,穷鬼一家,甚至穷到要靠卖女儿给别人家冲喜的份儿,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第64章 不过呢,既然升堂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有的。 他看向吴建隆母子,“是啊,你们为何不让人家进门呢?” 吴建隆瞥一眼邬家兄弟,瞪眼道:“不让你们见,是给你们邬家留着体面呢!那贱人与人私通,还弄出个野种来,打她那是便宜了她。按着我们这儿的规矩,她与那奸夫是该浸猪笼,沉塘的。” “你含血喷人!我女儿自幼乖巧,绝干不出这等事。如今她被你们打的生死未卜,你这畜生没有半分悔过,竟还要往她身上泼脏水?真不是人!” “是啊,姓吴的,你还有点人性没有?我侄女当初为了嫁你,差点儿背着我们与你私奔。你就是如今不喜欢了,始乱终弃,那也该好合好散,出手伤人,你这就是杀人!” 崔氏当即维护道:“什么杀人?她嫁进我们吴家,就是吴家的人,该打该骂,自有我们决定。做出那种不要脸的事,就该往死了打!” 邬永宁被气得差点儿晕过去,强撑着身子颤抖道:“你们如此污蔑我女儿,好好好,你们可有证据?” 吴建隆嘴一撇,“当然有,那奸夫已经被我们抓了,他也亲口招认了与那贱人私通的事实。” 县令半点没带犹豫的,当即命人去吴家把那所谓的奸夫带来了。 当那个被打到不成人样的“奸夫”被拖进公堂时,邬家兄弟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就是那个托人给他们捎信儿的家丁吗? 邬永宁当时气急攻心晕了过去,邬永安扶着他连声呼唤,“大哥,大哥!……” 这事儿是明摆着的诬陷,但看这县令的态度,邬永安知道吴家与这县令早就沆瀣一气。如今大哥晕了,侄女又在吴家不知死活。他为了尽快救侄女出来,最后哽咽道:“罢了,不管如何,既然你们如此不待见我娟儿,便一封休书,放她归家吧。以往之事,我们不再追究。未来,她就是咽气,也咽在我们邬家……” 崔氏冷哼一声,“你们不再追究?呵,你们家的女儿干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你们当然不敢追究,可我们要追究。今日,就要将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绑了去沉塘。” 邬永安急了,指着那家丁道:“这一看就是屈打成招,你们是因为他好心将娟儿被打之事传信给我们,才把人打成这样的。大人,这家人简直丧心病狂,求大人明鉴啊。” 县令捋着胡子悠然道:“哎呀,你这空口白牙的就说别人诬陷,可你却没有半点证据,你让本官如何信你呀?” “这案子嘛,说起来,其实是人家吴家家事,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若非要将嫁出的女儿接回去,不该报官,而是与人家家好好商议。” 邬永安看了眼晕过去的大哥,感觉自己也快了。他闭着眼睛道:“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能放娟儿一条活路?” 吴建隆刚要开口,崔氏给他使一眼色,道:“那贱人本该被沉塘,不过,念在她伺候了我们家两年,我们可以不追究。不过,你们要让我儿写休书,那便将之前所收聘礼都还回来!” 邬永安做梦也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心肠歹毒的人。他暗叹怎么就偏偏让自家人遇上了? 罢了,如今先把人救出来再说吧。 他答应了。 出了公堂,崔氏与吴建隆耳语炫耀,“娘就说吧,只要拖着不给她看病,让邬家知道定然着急来要人。” “那贱人这次胎死腹中,指定不中用了,日后连个孩子也生不出来,咱们还留着她干什么?就让邬家着急,让他们把当初的聘礼都还回来,回头娘再拖媒婆给你说一个。” 吴建隆道:“果然还是娘有手段。” “那是自然,娘若没有些手段,咱们孤儿寡母还不任人欺负?” 母子二人说话经过一卖馄饨的摊位,摊位上坐着个头戴斗笠面遮纱的人。 这人正是邬玺玥,她方才去衙门听过审,之后便来到他们必经之处,边吃饭边静候他们的到来。 这条街是集市,人很多,摆摊儿的,吃饭的,买东西逛街的,还有打把势卖艺的,人来人往,摩肩擦踵。 待这母子二人经过摊位时,邬玺玥结账尾随,当经过一段人群聚集的地方,她紧走几步,在与二人交错之时,她一刀划开了吴建隆的腿部动脉。 吴建隆此时还未觉察,但再走几步,就感觉不对,他发现路上越来越多人看着他,低头一看,整条裤子被血染成了红色,登时头上一阵晕眩倒在地上。 旁边其母发现惊叫着蹲身查看,见儿子已经陷入昏迷连声呼救,“救命啊,救命啊。” 喊声吸引来围观的人,有人上前查看吴建隆的伤情,有人关心寻问。邬玺玥混于人群,不动声色在崔氏脖子处一划,然后转身离开。 很快,有人注意到,指着崔氏的脖子,“她,她脖子也流血啦!” 大动脉破了,那就只有等死的份,邬玺玥不想他们死太快,所以,刀口不大,让他们慢慢等死,顺便体会一下等待死亡的滋味。 不过,她可无心观摩他们的痛苦挣扎,因为,那县令看起来更该死。 她从后门潜入县衙,不大的功夫就出来了,而那县令一家十口,已尽皆被悬于大堂房梁之上。 出了门,她拍了拍手,这可比她曾经潜入各种王侯将相的府邸容易多了。 整个过程没怎么费时费力,干完后,她便去一茶馆儿里准备喝杯茶,休息休息,顺便等候邬家兄弟和娟儿的消息。 这时候,茶馆里的人已经听说了吴家母子的事,但衙门因为比较隐蔽,暂时还没传出来。 邬玺玥换了身行头,坐茶馆里喝茶听他们闲聊,悠闲自得好像这事与她无关一样。 “那吴家母子是不是活该呀,好好一姑娘才两年让他们折腾成这样,就算是活下来,以后也不中用了。” “是啊,不能生了,哪里还有人要啊。” “这就叫报应。” “不过,现在吴家就她一个人了吧,那吴家留下的那些家产也都是她的啦。” “哟,对呀,这不错。” 这桌上四个三十多岁近四十岁的人聚在一起闲聊,说到此处,其中一人拿胳膊肘撞了下旁边穿灰粗布衣的男人,“你不是还打着光棍儿呢嘛,要不娶了她呗。这样,你欠我们那些银子,就能还上啦。” 本来是带着几分嘲讽打趣的话,这灰衣男人倒得意上了,撇嘴道:“我才,不,不不不娶,@#%那,那那样的女,女女人呢。” 这个,不仅长得恶心,开口说话还不利索,污言秽语不说,还是大舌头带结巴。 其余三人也无非是拿他取笑,见他还得意上了,不禁都笑了。 “人家怎么啦?长相好,又年轻,配你绰绰有余,就是不能生,可人家有钱呀,将来你再纳个小的回家给你生不就得了。” “水水,水水性杨花,这种***的女人,她,她,她她她就,就就就……是有金山……银,银山我也不不不不要。” 其余三人相视而笑,心说就这又穷又老还挑上了? “那都是吴家给人家扣的屎盆子,之前他那娘子不就是那样吗?” 第65章 大舌头还没看出别人是拿他逗乐,接着道:“空……空空空穴来,来来风未必无,无无无因,不然他他他干嘛打她,她……要没,没没没点儿错……他打,打她干嘛?他怎么不,不不不打别人?” 第31章 大舌头费劲巴力的说完,把旁边三个人说傻了,坐他对面的人道:“哦,照你这么说,这挨打的人都有错?反而打人的是对的。那你看街口那卖肉的,成天气不顺就打他女人,也是他女人的错?” 大舌头道:“对对对呀,那卖肉的对对对对咱们多,多多多客气,怎么就,就不……看……她不顺眼?再再现说了,咱……咱们只看到表表,表面上是他打……了他他他他娘娘子,那背……背背地里谁知道他娘娘子究竟干干干干了什么惹他,他……气儿不顺了,咱……也不不不不知道呀。不……知其因,不要妄自非非非……议。” 同桌三个人无语,“我们非议?明明是你在这儿非议人家吴家娘子,你还倒打一耙。去去去,我们不与你同桌。” 大舌头站起身,从桌上抓了把花生,“我我,我……还不想与与与与……与你们同座呢。” 说完他骂骂咧咧的走了。 大舌头离开茶馆,经过一巷子的时候,眼前忽然一黑,被人套了麻袋,跟着脖子上就被什么东西给套住,拖入了巷子。 那人正欲喊,就听耳边有人威胁,“敢出声,我要你的命!” 大舌头当即闭嘴,但接着就迎来噼里啪啦一顿乱棍毒打。 做杀手许多年,这还是头回干这种力气活儿。邬玺玥把这人好一顿毒打后,扔掉手里的棍子,这才摘掉那人头上的麻袋。 “怎么样?被打的滋味如何?” 大舌头从麻袋里出来,被打得头破血流,晕头转向,脚下踏着云步晃了半天才看清楚邬玺玥。 没想到那么大力气竟是个女的。 “臭臭臭……臭**,敢敢敢打我……?” 他举手就要扑过去打人,被邬玺玥掐住手腕儿轻轻一拧,“卡巴”一声,断了。随后一脚踢在他肚子上,将他踹到地上。 邬玺玥抬起下巴睥睨道:“我为什么只打你,不打别人?” 大舌头一怔,这话听着如此耳熟。他捂着断手,紧张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你,你你你你要干干干干……干什么?” 邬玺玥摊开手,“就打你呀。反正你说打人的没错,我正好最近心情不佳,拿你出出气。” “你你你你……有病吧,我这就就就就……就去衙门告告告告你去!” 大舌头刚要走,膝弯处就挨了一石子,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邬玺玥不紧不慢的过去,居高临下,扯住他头发往上一掰,迫使他抬头。然后森然道:“那个草菅人命的县令已经被我灭门了,现在轮到你了。” 大舌头一听瞪大了惊恐的眼睛,“你你你……,你就是杀杀杀……杀了……,吴吴吴家母,母子的,的凶凶凶凶手……?” 邬玺玥眼神冰冷的看着他,像看着个死人。 大舌头急道:“我,我没有打打打打过人,我,我是个光光……光棍儿,我……都没没没成过亲,我从来不,不不打人……,你为为为……为什么……抓,抓抓我啊?” “你虽没有打人,但你比打人者更该死。正是因为有你这种人,如为打人者摇旗呐喊,才会助长施暴者的气焰,让他们打人打的理所应当,肆无忌惮。也正是你这种人,才败坏了此地的风气。你说你是不是比那些人更该死?” “别,别别别别……杀我?我,我知道错错错了,我不不不不……敢啦,我以后再……再现也不……” 他话没说完,邬玺玥掐住他下巴两指稍一用力,迫使他张了嘴,还没等男人反应过来,她横握匕首在他上下唇开口处一扫,两腮沿着嘴角被划开个口子,舌头也生被割了下来,男人当场昏厥。 等他再醒来时,他四只被废,双眼被划瞎,双耳穿孔,舌头被割,被遗弃在巷子里等待野狗的吞食。 邬玺玥在处理完巷子里的事后,接连又杀了几个喜欢家暴和嘴欠的男人以及纵容他们的家属,她倒也不是为了除暴安良,只是为了以此转移注意力,以免被人看出是邬家的报复。 做完这些,她赶在天黑前离开了福善县。 *** 待她回到邻江后不久,邬家就得到邬家兄弟的书信,说吴家母子忽然暴毙,如今娟儿成了吴家寡妇,接管了吴家的财产和生意。但是因为受伤严重,病拖的太久需要静养,想让赵氏也过去帮忙照料。 听到这个消息,一家人都放了心,总算人没事就是最好的。赵氏也当下决定前往福善县照顾女儿去。 邬玺梅知道定是姐姐的功劳。她想了想,说道:“虽说娟儿眼下是没有人再伤害她,不过,她现在成了寡妇,只怕日后会有人惦记她手上的家产。” 邬岷岩点头,“是啊,寡妇门前多是非,吴家亲戚虽不多,但就怕有些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惦记上,那就麻烦了。” 邬玺梅对赵氏道:“嫂嫂此次去了,不妨让娟儿考虑考虑,过继个信得过的男孩儿去,挡住那些人的路,免得麻烦。” 邬岷岩眼睛一亮,“梅儿说的不错,这的确是个办法。”他端详自己这养女,“难怪梅儿能在左家立住脚呢,想的就是周到。如此,爹对你也就放心了。” 赵氏点头,“梅儿提醒的是,我去了就说这事儿。” “那我先去收拾行李了。” 何氏道:“我去帮你。” 正这时,邬玺梅听见屋顶上有动静,但动静却很小,是一般人听不到的,她猜测是姐姐回来了。 待何氏与赵氏离开后,邬岷岩道:“梅儿啊,宗宝在这儿住不惯先回去了,你也尽早回梅陵吧,左家如今有事,你独自回娘家这与礼不合。再说,宗宝待你不错,你可别总跟人家使小性儿。” 邬玺梅眼珠转了转,朝屋顶瞥了眼,笑着道:“是啊爹,梅儿也觉得他不错,也不明白为何有人就是喜欢欺负他。或许,就是因为恃宠生娇吧。” 邬岷岩没弄明白她说这些什么意思,可屋顶上的邬玺玥却听得明白,不觉垂下半张眼皮:这丫头。 送走何氏,赵氏,邬玺梅便也辞别了父亲,半路上与姐姐汇合,一起回了梅陵。 *** 梅陵左家,老太太尚在病榻,看着眼前耷拉着脑袋像没了魂儿的孙子,气不打一处来,却又偏偏说不得什么。 “唉,你那娘子,她是怎么进的咱们左家门,她心里不清楚吗?还这般的挑剔,竟连你纳妾她都不允,这说出去也未免太霸道了吧?” “是,她之前是替你挡了不少祸事,算着呢是对咱们左家有恩。可是,这大户人家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呀?那怎么到她这儿就不许了呢?她是公主啊,还是郡主啊?怎么就那么精贵?她凭什么不允?你要是不敢问,待她回来了,祖母亲自去问。” 左宗宝急道:“您可别问,您一问她回头又跑啦。” “跑就跑了……”说完这句,老太太见他眼圈儿又红了,便没再往下说,只在心中骂了句:真是没出息。 第66章 换了口气,她变换了语气道:“宗宝,你舍不得娘子,可你也得体量体量祖母呀。你是左家的独苗,左家未来有无人传宗接代,全在你一个人身上。你但凡要是有个兄弟,祖母也不会为难你。亦或是,你如今已有子嗣,那祖母也不会逼你。可你呢,兄弟没有一个,她进咱们家门已经有一年了吧,肚子连点动静都没有,还不让你纳妾,这,这哪有道理吗?” 左宗宝不以为然,“祖母,您急什么呀,只要有她在,还怕没个孩子吗?” 祖孙这边正说话,门外隔着竹帘,顺子离的老远轻唤,“二爷,二爷。” 左宗宝回头看了眼,便急着起身,“祖母,反正我不娶表姐,我根本只拿她当表姐,对她没有半点男女之情,您就算硬把她塞给我,我也,我也对她提不起兴趣来。到时候,表姐独守空房,我娘子被气走,那这传宗接代事儿,您也就彻底别想了。” “我有事儿,祖母,我先走了。” 说完,他跑了。 老太太抬头看了眼旁边侍立的于嬷嬷,重重的叹了口气。 于嬷嬷讪讪的,已不知该如何解劝。 左宗宝出了老太太院门,顺子赶紧上前来附耳道:“二爷,有人看见二奶奶回城了,可她没回来,反而去了离城门不远的一家客栈。且进去有大半日了,都没见出来。” “客栈?!她独自去的?” “不是,身边还有个遮着脸的公子。” 左宗宝一听就急了,“回城不回家,还往客栈里跑。身边还跟着人……” “她们进客栈多久啦?” “反正,二奶奶是早上回城的,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孤男寡女在客栈里大半日,能有什么好事? 左宗宝气得运了半天的气,气势汹汹的往大门而去,“走!去客栈瞧瞧。” 邬家两姐妹回城,先去客栈里探望过疾风,与他策划前去琼楼刺杀之事。随后,将之前从左宗宝那儿带出来的金银交给邬玺梅,“你要久居梅陵,还是找个稳妥的地方住下。这些钱你拿着,最近挑个好点的宅子。” 邬玺梅接过银子,“多谢姐姐。” “那我先回左家了。”邬玺玥起身瞥向疾风,看他盯着妹妹发痴的眼神,知道即便她不在,也是有人保护她的。 邬玺玥从客房出来,邬玺梅跟着出来相送,刚到拐弯儿处就看见左宗宝从客栈大门进来,左顾右盼的寻人。 两姐妹立刻退了回去,邬玺梅掩口笑道:“姐姐刚回来,姐夫就来寻你了。” “什么姐夫,别乱说。”邬玺玥瞥了她一眼,红脸道。 “好好好,不乱说,那姐姐快去吧,别让姐夫等急了。”说完,她弯着眼睛轻飘飘的回自己客房去了。 邬玺玥下楼,左宗宝正抬头看见她,立刻迎上来,“娘子。” 邬玺玥自顾自的下楼,随口问,“你上这儿来干什么?” “我……”左宗宝看了眼旁边的顺子,“顺子跟我说,你今早就回城了,怎么不回家,跑客栈来干什么?” 顺子:…… 我们爷这就把我卖了。 邬玺玥瞥了顺子一眼,差点没给他吓尿,赶紧缩了脑袋灰溜溜的先一步跑出客栈。 “没什么,会个朋友。”邬玺玥说的云淡风轻。 果然是来见人的。 “朋友?什么朋友?让我也见见呗?”左宗宝说时便不由自主的往楼上看。 “有什么好见的。”邬玺玥轻描淡写的一句,走出客栈,看见停在客栈门前的马车,认得是左家的,便直接上去了,“回家。” 她这般敷衍,让左宗宝更不踏实,可他又不敢问,只能先上了车。 马车朝左家前行,一路上,他总想寻个借口问问,但邬玺玥却显得很累,一直闭着眼睛倚在车身上。 看她如此,他更不敢再催问。 二人就这么安静的回了家,邬玺玥进屋后,看左宗宝满腹心事,说道:“我赶了一夜的路,有些乏了,有什么事,等我醒了再说吧。” 说完,她便进了里间,坐到床上脱鞋准备补觉。 若是别的事,左宗宝或许为了她也就忍下这一时,但这回他是忍不了一丁半点,紧走几步,追她到床前。“我就问你一件事。” 邬玺玥刚脱了鞋,只穿着袜子踩在踏凳上,“问吧。” 左宗宝支吾几声,“就那天……,褥子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儿?” 邬玺玥抬起头,“你不知道?” 见她眼中似有不悦,左宗宝屈膝于踏凳上跪坐下来,“不是,我好像知道,但是,又完全记不起来了。我只记得,那天,我们……” 回忆到那天发生的事,左宗宝就不觉耳热心跳,声音也开始发颤。 他使劲儿换了口气,才接着道:“那天我们的确是有过比平日亲密的举动,可是,我怎么好像中途就晕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邬玺玥屈了屈眼睛,质问道:“怎么,你还怕担责任呢?” “当然不是了,我巴不得你赖上我呢。我就是觉得,人生第一次,我竟不知其味,多少有些遗憾。” 左宗宝耷拉着脑袋,委屈巴拉,看着让人有些心疼。 邬玺玥心中对他有愧疚,故而安慰道:“总有知道的一日,你急什么?” 左宗宝抬起头窥视邬玺玥,见她此时眼睛里是温和的,便大着胆子将手搭上她膝头,“娘子,既然咱们都圆房了,能不能让我搬回这屋来呀?” 说时,他的手顺着她膝盖不断向上试探,一张红唇弯的好像月牙儿。 邬玺玥知道他那小心思,也并没有生气,抿了抿唇,在他那不安分的手背上狠狠抽了一下。 “哎呀!”左宗宝吃痛,忙抽了手。 “我半夜可是会杀人的,也许你轻轻一个翻身,我就会误杀了你,你不怕吗?” 左宗宝知道她存心吓自己,竟壮了胆子搂住她双腿,倾身向她靠近,“我不怕。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邬玺玥双腿挣了两下,左宗宝却拿全身抵上去,死死的抱着不松手。 “你这是哪里学来的做派,像个登徒子。” 左宗宝双臂抱着她的腿,侧脸贴在她大腿上,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和嗔怪,“我这可不是学来的,是被娘子你逼出来的。你今日若不应我,我就不松手,也不起来了。” 邬玺玥之所以在邬家演那一出戏,只是单纯想给妹妹的孩子寻个好的归宿,也免得她声誉受损。但这么做,就注定要让左宗宝当这个便宜爹了。 此时看着伏在自己腿上撒娇的他,她觉得对不住他。 左宗宝以为她会拿膝盖撞自己胸口,暗暗的较着劲儿,做了视死如归的决心,非要拿出小时候对付祖母的办法来闹一场,但等了半天却没见动静。他试探着抬起头,发现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里是少有的温柔。 “娘子?你答应我了吗?” 邬玺玥自幼生长在弱肉强食的环境,对于身边的任何人都缺乏信任。她不想轻易接受,也不敢接受。就像她亲口说的那句:做为一个杀手,一旦动情,便是自寻死路。 第67章 可偏偏这个心思单纯的傻子,却对她掏心掏肺,让她几次都险些陷进去。而这次对他的利用,更是令她对他有了愧疚之心。 面对他无赖的央求,她不禁犹豫。 她虽未答应,但左宗宝隐约察觉到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里有动情的迹象,就像那夜在邬家时一样。 只与这眼神对上的一瞬,他的心便不由自主的狂跳。 “娘子……” 他颤抖着唤了一声,目光便缓缓落到她的唇上,脑海中尽是那夜里初尝她嘴唇的滋味,喉咙不禁翻滚。 他缓缓挺身,试探着朝她贴近。 看着不断靠近的左宗宝,邬玺玥心乱如麻,她不知道该拒绝还是该接受,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如此纠结。犹豫之间,他的呼吸已近在咫尺,她唿扇着双眼,最后不由自主的闭上。 第32章 左宗宝见状,心花怒放,正要大胆吻上去时,门忽然从外被推开。 “咣当”一声,惊扰了此间的暧昧。 多好的机会,就这么被打断了,左宗宝气得刚要发飙,回头一看,竟然是祖母。 老太太听说邬玺玥从娘家回来了,按礼说,她总该来给自己这个祖母请个安,问候问候,自己也好借机跟她提纳妾的事,可谁知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狂妄不懂规矩,回家就回院,根本没拿她这个祖母当回事。再想想自己的侄孙女,那叫一个乖巧听话又知书达理,真是没法儿比。 老太太一怒之下,就拖病拄拐也要过来与她把这事儿敲定了。谁知过来之后,竟隔着窗子看见自己的宝贝孙子跪在地上,抱着人家的腿,跟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似的。这给老太太气的,拐杖都用不着扶了,直接推门而入。 “宗宝!” 喝了一声,正对上二人亲昵的一幕,赶忙别过脸去不忍直视。 “你,你给我出来!” 她生气,左宗宝还气呢。 “祖母这时候来做什么?”他一脸懊恼,根本不想离开她半步。“娘子……” 邬玺玥也就此收了心,暗暗松了口气,心道:来的正是时候,不然…… “可能有什么急事,你快去吧,正好,我也累了,一会儿就别进来烦我了。”说完,她头朝里躺下了。 左宗宝更气了,却又没办法,只能拿起床尾的被子给她盖在身上,“这天还不太稳呢,盖着点儿,别着凉了。” 老太太在窗外看着这一幕,狠狠翻了个白眼。 我从小把他拉扯大,也没见他给我盖过一回被子。 “这邬氏也不知给这小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老太太气得跟于嬷嬷抱怨。 左宗宝出来关上房门,带着怒气到老太太面前,“祖母,你不在床上躺上,这时候跑我院子来做什么呀?” 老太太气得拿拐杖一个劲儿的杵地,发出“笃笃笃”的声音。“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长辈,怎么可以跪女人呢?” 左宗宝茫然,“我没有跪呀。” “你方才没有跪在踏凳上吗?” “哎呀,我,那是我们闺阁里的事……” “那也不成!规矩就是规矩,我们左家的家规就是。男人是天,是一家之主,在哪儿也得顶天立地的做人。” 左宗宝愣了瞬,“祖母,要一直站着,那怎么传宗接代呀?您不是今日还急着要抱重孙子吗?” “就您刚才一搅合,一个重孙子又没了。” 老太太被他气个半死,邬玺玥在里边差点儿没笑出声。 这呆子气他祖母还是有一套的。 *** 左宗宣听说邬氏因为跟左宗宝吵了一架回了邻江娘家,还以为这来历不明的女人是跑路了,没想到,左宗宝亲自去了又把人哄回来了,这让他大为诧异。 “这么看来,邬氏还真是邬家的女儿,不是冒充的呀?” 身边富贵道:“左宗宝都已经去过邬家,还小住了一日,看来是不会有假。” “罢了,管他是真是假,反正过阵子,左家就成了董家的了。”左宗宣翘着二郎腿,嘴角一抽一抽的冷笑,“呵,你说这可不可笑,我处心积虑了近二十年,也没能拿到左家多少东西,人家勾勾手指,就能拿走他们七成资产。要不说,还得是当官儿呢。钱财在权利面前真是一文不值。” 富贵迎合道:“可不嘛,不然那些泥腿子干什么宁可全家吃糠咽菜也要供出个读书做官的呢。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诶,爷,听说陈知府很快就要告老还乡啦,您要不跟小阁老说说,跟他讨了这个知府来做做,那不比跟左家那败家子争个你死我活的强吗?” 左宗宣闻言眼前一亮,“诶?我怎么没想到呢。是啊,以我与小阁老如今的交情,讨个知府来做做,应该不难。待我成了这梅陵知府,我倒想看看左家那一老一小,是个什么嘴脸?” “哈哈哈……” *** 当天晚上,左宗宣从董承泽床榻上下来,穿着里衣出外间取了参汤回来,屈膝跪在踏凳上,满脸谄媚道:“参汤尚温,小阁老喝一口解解乏。” 董承泽带着几分慵懒靠在床头,伸手在他脸上轻抚,而后从他手中接了参汤。喝下后,他将碗递回去,嘴角扯出一道弧度,“今日你也辛苦了,我看你方才欲言又止,是否有事想求我呀?” 左宗宣讪讪的,双手捧着空碗跪坐在踏凳上,“的确是,呃,只是不太好开口。” 董承泽不以为意,“且说来听听。” 左宗宣道:“是这么回事,我自从被左家赶出来之后,手里已没有多少积蓄,再加上这些年生意不好做,我几乎是入不敷出。想寻个别的路子却也没有门路。想来想去,我想,我想请小阁老帮我谋个官做做。” “做官?”董承泽眯了眼睛打量他,“你不会是看上了梅陵知府那个位置吧?” 被一眼看穿,左宗宣红了脸,“呃呵呵呵,小阁老英明,真是什么事也逃不过小阁老的法眼。” 闻言,董承泽扯唇,嗓子里挤出一声冷笑。 左宗宣不知他这笑声何意,战战兢兢的抬头窥视。 董承泽眯着眼睛想了想,“你可知梅陵知府是几品官?” 左宗宣道:“当朝四品。” “这官位可不低呀。按规矩,只有中过进士的人才能为官,何况是堂堂四品。你莫说是进士,就连秀才举人都不是,若让你坐上这知府一位,只怕难以服众。” “小的当然知道,呃,小的也知道小的不配,不过,小的虽未曾考过科举,可是,小人对小阁老却是一片忠心呀。” 闻言,董承泽点点头,“你的确是我用的最顺手的一个,不过,忠心嘛……” 说话,他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不屑,“对我忠心的人多了去了,你又如何证明你是那个最忠心的呢?” “证明……?”左宗宣一时也想不出要如何证明。 董承泽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道:“要不这样吧,我记得你好像有个儿子……” 咝! 只听这个话头,左宗宣脑子嗡的一下子,几乎炸了。 讨好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 第68章 董承泽说到这儿没往下说,就屈着眼睛打量他的神色变化。 缓了好一会儿,左宗宣狠狠吞咽一口,颤声道:“是,今年……才六岁。” 董承泽伸手以指背在左宗宣脸颊上轻轻勾勒轮廓,“你的儿子,应该长相不差。” 左宗宣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脸上的肉已经控制不住的抽搐。“是,他……随我。” “很好。”董承泽收了手,笑道:“想证明你对本座的忠心,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 *** 天亮后,左宗宣踉踉跄跄的回家,再看到年仅六岁的垚儿时,他禁不住的浑身颤抖。 孙氏这时正和小丫鬟给垚儿穿衣服,也不知那丫鬟怎么着把他弄疼了,他伸手给了那丫鬟一巴掌,“你找死啊,敢弄疼本少爷。” 稚气未脱的声音,出口的却是让人极度不适的言辞。 孙氏在一旁边跟着骂,“怪不得便宜呢,笨手笨脚,一点儿小事都干不好。我买你回来何用?” 小丫鬟一边抹泪,却不敢还嘴。 垚儿就像他爹一样,尤其不喜欢见人哭,他站在床上开始抓那丫鬟的头发,又打又骂。口中是左宗宣最常说的一句,“哭哭哭,就知道哭,丧门星!” “不要吵啦!” 压抑了一夜的左宗宣这时终于爆发了,他大喝一声,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才注意到他回来了。 隔了半晌,孙氏吩咐那丫鬟,“老爷回来了,你去备饭去吧。” 小丫鬟挣脱垚儿抹着泪跑出去了。 垚儿在这家里谁都不怕,唯一只怕他爹,见他爹生气了,大气不敢喘一口。而且,看他爹的样子好像气儿不顺,就怕他会骂自己,于是卷缩着身子躲到孙氏身后。 孙氏正要替垚儿说几句好话,左宗宣却意外换了副笑脸,走到床前,用从未有过的温柔摸了摸儿子的脸蛋。粉嫩嫩的一张小脸,大眼睛,高鼻梁,长大了也该是和自己一样的英俊。 “想吃什么,跟爹说,爹今天都给你买回来。” 孙氏一听愣了瞬,觉得左宗宣这举动着实反常。 垚儿高兴了,“我想吃鸡腿,青团,桂花糕,蜜饯果子,……” 他把他娘平时不让他吃的甜食,和自己想的东西说了一个遍。 孙氏无奈道:“娘不是跟你说过了,吃甜的多了牙会疼的……” “好!”左宗宣打断了孙氏,直起身笑容满面,“爹让人都给你买回来。” 孙氏本以为他就是哄孩子高兴,没想到不一会儿的功夫,他真的让人把这些东西给买回来了。他还摆了一桌子让垚儿敞开了吃。 孙氏想阻止,垚儿鼓着腮帮子道:“爹让我吃的,你多什么事?” 一句话,怼得孙氏无语,只能看向左宗宣,“老爷,你这是怎么啦?是有什么好事吗?” 左宗宣瞥了她一眼,嘴上带笑,可眼神里分明带着几分暗淡,“我就快做梅陵知府啦,这还不算好事吗?” 孙氏闻言大喜,当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哎呀,这何止是好事啊,这是天大的喜事。哎呀,我就说嘛,我这个眼皮从昨日开始就一直跳,我本来还担心呢,原来是跳财。” 孙氏高兴的不知说什么好了,站在原地一个劲儿的转圈儿。 “那以后咱们家可就成了官宦人家啦,哈哈哈哈……” “不行,我这就回娘家报喜去。当初你被左家赶出来的时候,他们在背后可没少奚落我的,这回让他们看看,我家老爷多有本事。” 孙氏高兴的连早饭也没吃回娘家去了,左宗宣也没拦着,因为她不在,就省了他更多麻烦。 垚儿拿起鸡腿要吃,被左宗宣拦住,“最后再吃鸡腿,先吃别的。” 垚儿不解,“为什么?” “因为吃了鸡腿再吃别的是苦的,不好吃了。” 垚儿点点头,对他爹完全没有半分怀疑。 将桌上一堆甜食吃了个遍,垚儿最后拿起鸡腿,自顾自的吃下,即便面对他最怕最尊敬的父亲也没有谦让一下。 不过,这鸡腿他只吃了一半,就晃悠着身体,睡了过去。 “垚儿,垚儿?” 唤了几声,见孩子睡着了。左宗宣给他擦干净小脸,然后将他抱起,失魂落魄地踏出了房门。 *** 孙氏去娘家嘚瑟一番,到傍晚才回城。她想顺便打点酒,回去跟夫君庆祝,待来到酒馆儿打酒等候的时候,就听见背后大堂里靠角落有人说是非,隐约好像还有琼楼的事。 孙氏知道自家男人如今就跟着琼楼阁主混,也知道那人手眼通天,无所不能,左宗宣能当上知府,九成也是托了这楼主的福。这听见背后有人议论琼楼楼主,她自然要听上一听,万一这人说的是坏话,她回头把这消息告诉自家男人,这不又是一个邀功的机会嘛。 她当即侧身竖起耳朵偷听。 “……人家是卖主求荣,左宗宣这是卖子求荣,为了当官,连儿子都献出去啦。” 孙氏闻言一怔,没明白什么意思。 把儿子献出去了?献去哪儿? “要不说,这凡成大事的,就得狠,就得绝。给了咱们可干不出这种事儿来。” “你就再狠再绝也未必入得了人家琼楼的眼,你瞧你这长相,远不及人家左宗宣万分之一。” “哎呀,咱们呀,少说两句吧。以后再见着,咱们得管人家叫知府大人啦,可不敢胡言乱语咯。” 孙氏刚要过去问个究竟,这时,掌柜的拿了酒来递给她,“您的酒,拿好。” 孙氏借着接酒的这功夫,稍微静了静心,想着左宗宣要做官的档口,可别因为自己惹出什么事来。即便这其中有什么,也还是回去问自家男人的好。 * 她回到家,房里黑着,她以为没人,跨进房门的时候正要喊人,就见黑漆漆的屋子里,左宗宣就坐在桌子旁边,直勾勾盯着她,跟个泥胎似的。 孙氏给他吓得当时一激灵,酒瓶差点儿掉地上。 “哎呀!我的老天爷呀。老爷,你怎么不让人点灯啊?” 左宗宣不说话,仍一动不动。 孙氏这下可有点怕了,她借着月光将酒放到桌上,然后点了蜡烛。回头再看左宗宣,心里咯噔一下,只看他阴沉着脸,看着门口的方向,双眼空洞洞的,像个死一般。 这情景太吓人了,孙氏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他仍没反应,她再伸手到他鼻子下试探,有气儿。 她松了口气,“老爷,你这是怎么啦?” 左宗宣不语。 孙氏环视一遍屋内,发现儿子也不在,整个屋子安静的吓人。“垚儿呢?” 正这时,富贵从外跑了进来,左宗宣好像诈尸了般冲了出去,“怎么样?” 富贵隔着他看了眼孙氏,左宗宣就不耐烦的吼道:“我问你呢?怎么样啦?” 富贵忙躬下身,带着哭腔,“少爷他,他回不来了。” 左宗宣踉跄一步,跌靠在墙上,勉强撑着墙才没摔下去。 孙氏隐约感觉到什么,红着眼睛在这主仆二人间来回看,“垚儿怎么啦?” 第69章 二人不答,她瞪着通红的眼睛追问,“你们把垚儿带哪儿去啦?” 二人仍不答,孙氏这时回忆起酒馆里听到的事,眼泪登时溢出了眼眶。有关琼楼里边的龌龊事她早有耳闻,她曾经很多次偷听左宗宣与富贵之间的说话,她甚至怀疑自家男人可能早就委身给了那楼主。因为她已经不止一次发现左宗宣的里裤,褥子,甚至是他坐过的地方沾着粪便,甚至还漏血。 不过,她没敢问,她只能劝自己,只要能攀上这棵大树,又有什么不能忍的。只是,她没想到,终有一日,这男人竟连他自己的孩子都献了出去。 孙氏彻底崩溃了,她一把揪住左宗宣的衣领,“你是不是把垚儿给了那畜生啦?!” 孙氏平时对左宗宣又敬又怕,没想到今天竟敢揪着他衣领吼,左宗宣一时没反应过来,愕然看着这疯了般的女人。 “你说话,你说话呀!垚儿呢!?” 左宗宣回过神来,一把将她甩开,孙氏被甩得跌坐在地上。 “你没听见吗?垚儿不会再回来了!” 当得到确切的答案,孙氏彻底崩溃了,眼泪不住往下掉,她抬头看着左宗宣,眼神里充满了怨恨,陌生,和愤怒。 “原来外边儿传的都是真的,你,你简直不是个人!那可是你儿子,你唯一的儿子!” 这话好像戳到左宗宣的痛点,他忽然间发狂,俯身薅住孙氏头发怒道:“我可不是那废物,儿子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这个没了,还会有下一个!” 他狠狠推开孙氏,挺直腰身,面目越发狰狞,“你给我管好你的嘴,敢到处乱说,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33章 孙氏盯着他运了几口气,忽然怪叫一声,冲过去掐住左宗宣脖子撕扯,“你还我垚儿,你还我垚儿!” 左宗宣的脸上脖子上被她抓出好几道血痕,富贵见状赶忙上前拉开孙氏。左宗宣疼的龇牙咧嘴,指着孙氏怒吼,“真是疯了,疯了!” 孙氏披头散发对着左宗宣怪叫怒骂,疯疯癫癫。 左宗宣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把她给我关柴房去!” 富贵这才拉着孙氏离开了院子。 当院子里恢复了宁静,左宗宣缓缓吐出口气,他攥紧了拳头,咬牙自语:“你们等着吧,迟早有一日,我要让你们全都跪来求我,求我!” 最后这声咆哮劲儿有点儿大了,就觉屁股后头一股热流涌出。他忙捂住,大喊,“来人,来人!” 小丫鬟进来,刚一靠近就闻到一股恶臭,忍不住又缩回去几步,“老爷。” “去给我拿条新裤子。” “是。” ***** 天边将将擦出一抹橙红,北江镇总兵府院内,一黑影闪现,影子来到正房门前,插手道:“大人。” 声音将将落下,房门打开,罗域穿戴齐整出现在门前,眼中略带几分焦灼,“查到消息了吗?” “已经查到了,正如大人所料,邬喜正是邬玺梅的化名。”说时,影子将其户籍上所示的资料呈过去。 果然。 虽说其中个别字同音不同字,但还是猜对了。 罗域不觉攥了拳,内心激动。 “可查到她的底细?” “查到了一些。她原籍乃是本地邬家堡,后逃难时与其养父母到了邻江。自到邻江后,邬家便在当地开了家布行。从小到大鲜少外出,并非封天会的杀手。” 罗域不觉皱了眉。这些也正是她对我说过的。 这时,他察言观色发现影子似有难言之处,问道:“你还查到了别的吧?” “是。”顿了顿,影子道:“属下还查到,邬家布行近几年生意不好,积下许多外债,故而,在去年,她……就已经被抵给梅陵左家做了冲喜娘子。” “什么?”罗域眉头深锁,他清楚的记得与她房事之后,那褥子上是有血的。那是她的第一次,这不可能有假。 难道,她是逃婚出来的? 可若是如此,她为何不说呢? 她应该知道,我可以替她摆平这件事的。 “属下还查到更蹊跷的事。自从邬玺梅嫁入左家后,这一年时间里,并未离开过左家。且那位左家二奶奶,与大人身边的邬喜长得一模一样,还是个功夫了得的高手。” 罗域:??? 竟有这样的事? “咝!莫非是双生子?” “属下也如此猜测,只是,既是双生子,为何只用一人身份?另一个却像个影子。” 罗域背手踱步到院中,若有所思,“大概就是十年前那场战乱,导致了二人不同的境遇。一个成了杀手,一个寄人篱下。” “她离开总兵府,必是返回梅陵与她孪生姐妹重聚,也不知她如今栖身何处?” “属下奉大人之命对她沿途保护,但是中途却遇上各路人对她围追堵截,属下替她挡过几次追击后,就把人跟丢了。不过据后来所查的线索看,她确实已经平安返回梅陵,只是,尚未查出其落脚处。属下远行已久,只怕大人担心,故而先行回来禀报。” “有人追击?是什么人?” “据属下所查,有人发了悬赏,要活捉邬喜,以她为质要挟大人。不过悬赏中所提及的是大人身边的侍从,应该并不知其女子身份。” 罗域拢起眼神,森然道:“这悬赏应该是出自京城。” 稍稍沉思,他吩咐道:“你即刻返回梅陵,寻找她的落脚处,并加以保护。” 影子道:“可是,属下若去梅陵,大人身边……” “你此趟前去梅陵,还另有任务。董季之子董承泽如今已到了梅陵,你去查实此事,若当真,便是出师之名。” “是。那属下查实后再回来复命。” “不必,你在梅陵待命就是。我不日将奉旨前往京城迎亲。届时,会顺道去趟梅陵。” “大人何时启程?” “我已命人前去接老将军了,待人回来便启程。” 正说话时,院外传来脚步声,有人来了。影子再次插手,纵身一跃,消失在夜幕之中。 脚步渐近,有人提灯入院,是福伯。 “大人,您醒啦?” “有什么事吗?”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方才几个外出采买的下人回来说,近日有人在城中打听邬喜的事。” 罗域警觉道:“可知是什么人在打听?” “据说那人戴的是绣春刀,应该是个锦衣卫。” 锦衣卫? 难道是奔着封天会来的? “就一个人吗?” “嗯。” “他都打听些什么?” “就打听有关邬喜的相貌,年龄这些。不过,如今城中皆传曾经那小喜侍从已死,那人八成也已经听到这消息了。” 罗域背手沉思片刻,“找个人暗中盯着他,随他怎么打听,但是,不可让他与城中官员接触。” “是。” *** 穆云川自来到北江镇后大为震惊,这里和他印象中战火纷飞的边关简直大相径庭。这里没有硝烟,没有混乱,反而是一片繁华祥和的气象。 尤其在城内,摆摊儿的,开店的,人来人往,皆满面笑容,不似其他地方,纵是最繁华的京城,亭台楼阁之下,人们脸上却从不见如此幸福安逸的神态。 第70章 每当他与人打听起北江镇,无论是乡绅地主,还是贩夫走卒皆对罗域赞誉有加,口吻中不加掩饰的爱戴。 相比其他地方,提到官员不是有意阿谀,就是噤若寒蝉,穆云川忽然间明白,他为何能那般轻易的夜袭平宁府,更明白为何朝廷越来越忌惮北江镇,忌惮罗域。 不过,在他走访期间,也发现另一件事,就是所有人对罗域的事只要知道就没有隐瞒的,唯独当他开始打听罗域身边那个小侍从的时候,人们又出奇一致的开始回避。有的就简单说他死了,有的多说两句,就说他给罗域试毒的时候毒死了,但多的一句没有,甚至有人言谈间似乎对这小侍从很不喜欢。 结合之前关于罗域的传闻,穆云川也大概猜到了原因,有关他短袖的传言,大概成了这位英雄人生当中唯一污点,所以爱戴他的人们根本不想提起。 正因为如此,穆云川并没有查到邬玺梅的任何消息,就只得到了她的死讯。 客栈里,他躺床上寻思:邬玺梅是试毒死的…… 她若是知道自己的姐妹死了,她会不会伤心呢? 正自心事,门前忽然闪过一黑影,穆云川警觉起身,他刚要开门追出去,“噗”的一声,窗纸破开,从外飞入一物。 他上前捡起,是一箭头,箭头上还绑着张字条。 他打开一看,是北镇抚司密令:封天会杀手已混入梅陵左氏,速前往缉拿。 见此令,穆云川倒吸口凉气。 义父如何得知此事? ***** 一大早,左宅中下人们忙进忙出,杀鸡宰羊,好不热闹。这全是因为老太太盼了许久的宝贝侄孙女江梦珠又来了,这回不光她来,连同她父亲母亲也一起来了。 老太太看见许久没见的娘家人,笑得合不拢嘴,连身体都好了许多,脸上又现了红润的光泽。 花厅里,她拉着江梦珠的手,眼睛笑成了一道缝,“姑婆总算是把你盼来了,珠儿看着比之前更标致啦,出落的越发是个美人儿了。” “家里人都说,珠儿长得越来越像姑母当年了。都说侄女像家姑,没想到这侄孙女更像呢。” 说话的正是江梦珠的母亲,杨氏。 江梦珠抿着唇,弯出一道乖巧可人的笑容,“母亲,他们那是哄着珠儿高兴呢,珠儿哪能及得上姑婆的万一呀。姑婆当年那可是方圆百里,万里挑一的美人呢。虽然珠儿不曾亲眼见着,却也听说过,当年姑婆年方十六,家里的门槛儿都快被上门提亲的人给踩坏了呢。” “那是真的,我还记得当年我父亲为了赶走那几个没完没了的媒婆,急得都要拿扫帚打人了。”挨着杨氏坐着的是江梦珠的父亲,老太太的侄子,江平燕。如今四十多岁,看着还真与江氏有几分相像。 “哈哈哈哈……”几个人你言我语把老太太逗得前仰后合,笑声直传到院子外头。 “你们一家子就哄着我老太太高兴吧。” “哎呀,你瞧,你们能来真好,左家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江平燕道:“其实不瞒姑母说,我们家里最近也不太平,里里外外好些个事儿。不过,我看姑母信中说左家遇到了大事,心里担心就随珠儿一起过来瞧瞧,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提到最近左家境况,老太太瞬间就笑不起来了。她叹了声,“还不是宗宝那个娘子,无端端不知怎么的就惹上了人家有头脸的人物,这下可好,非逼着要么就征走宗宝参军,要么就要拿走左家七成资产。” 话音未落,江梦珠一家皆惊,齐声道:“七成?!” 那可是天价了,一座金山没了。 “怎么会这样啊?她究竟招惹了谁呀?”江平燕问。 老太太叹气,“我也不知道,人家现如今仗着宗宝的喜爱,谁都不爱搭理,连我都得看人家脸色咯。” “啊?”江氏夫妇面面相觑。 杨氏沉了眉眼,不悦道:“这未免有些目无尊长了吧?” 提到邬玺玥,老太太是一肚子抱怨,接着道:“这也就罢了,要说当初把她送入大牢那件事,她心里对这家里人有芥蒂,我能理解,只要她善待宗宝,我也就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啦。可前些日子,家中出事,我就想着让珠儿进门与我分担分担,可我才与宗宝商议,被她知道了,竟一声不吭的回了娘家。急得宗宝连哭带哄追去邻江把人硬给哄回来。这下她在这家里可真成活祖宗了。” 闻言,江平燕怒道:“这也太不像话啦,做晚辈如何能做成这样?” “就是啊,这宗宝也是,怎么就由着外人欺负自家祖母呢?”杨氏跟着附和。 “不提她也罢,一提起来,我这心口就疼。”老太太摆了摆手,又不由得捂住了胸口,是真的感觉心慌气短。 于嬷嬷给她递了杯茶,她喝下茶,缓了一会儿才又道:“你们这趟一起来了也好,就帮我拿拿主意,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左家的产业在我手里拱手让人呀。” 江平燕低头犯了愁,“这件事太过棘手,要解决此事,得先知道这上头人是谁,他如此为难左家究竟是为了什么?若是因为邬氏惹了对方,那就只能拿她给人家治罪出气,但若是朝廷看中了左家的银子,那这件事恐怕就难有回转的余地啦。” 其实左宗宣来的几次,老太太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就是上头想要左家的钱,但她就总是觉得这事儿要不是邬玺玥也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心中有偏见,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甚至把主要的责任推到了她身上。 杨氏接着丈夫的话道:“是啊,姑母还是应该先找宗宝的媳妇问清楚,既然是她惹了祸,她总该知道惹的是谁吧。” 老太太点头,立刻吩咐丫鬟去把邬玺玥叫来。 丫鬟去了东院不大的功夫急赤白脸的跑了回来,“老太太……” 话还没说完,老太太沉了眼,“怎么,她又不来?” 江平燕道:“这架子还真是够大的,长辈请都不来?” 丫鬟喘着粗气直摇头,“不是,是,是二奶奶她,她有啦!” 在座的皆是一惊,老太太皱了眉,不解道:“有什么啦?” 丫鬟无语,心说还能有什么? “二奶奶她有了身孕,现下大夫正给她诊脉呢。” “啊?!!!”老太太闻讯大喜,当即让人扶着去了东院。 *** 邬玺玥哪里来的身孕,不过是威胁了那大夫,非让他说自己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然后卧床假装虚弱。 左宗宝远远看着床榻上的她,心里却半点高兴不起来。他仍旧是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怎么与她圆的房。 顺子见他满腹心事的样子,上前小声问,“二爷,您怎么不高兴呀?” 左宗宝收回心神,扫了他一眼,硬挤出个笑容,“谁谁谁说我不高兴,高兴着呢我。” 说完,他嘴角又耷拉了下去。 顺子越看他越奇怪,感觉他的反应不像是心爱之人怀了自己孩子后该有的反应,却怎么看怎么是个冤种相。 邬玺玥在房里朝窗外望了眼,见没有旁人,就对大夫道:“你听说过我的名声吧?” 第71章 大夫抹了把额上渗出的汗,“听说过,呃不,没听过……” 只看他这般恐惧,邬玺玥知道他听说过,打断道:“如今我与你说,我有一个月的身孕,那你便记好了日子,下次再来诊脉可别诊错了。” “不会的,我一定牢牢记住。”大夫哆嗦着道。 邬玺玥对他的神色十分满意,又叮嘱道:“我要提醒你,日后你再来,无论你诊出什么样的结果,是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是有身孕还是没有身孕,皆要按今日诊断的说,切记不要随意更改坐胎的日子。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二奶奶放心,眼下您就是已怀胎十个月,我也说是怀孕一月。” 邬玺玥满意的点点头,“大夫好医术。待我平安生产之后,必有重谢。” 大夫心说,平安生产?生什么?肚子里啥啥没有,生什么? 大夫出了房门,正遇上老太太一行人进院子,又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围坐一圈,对他打问半晌,当得知她怀胎一月,便掐指算了算日子,扭头问左宗宝,“宗宝,这是不是你去邻江那两日的事啊?” 左宗宝红着脸,讪讪的点了点头,“好,好像是吧。” “这孩子,越大越糊涂了,怎么能好像呢?”杨氏打趣道。 江梦珠道:“那我们进去看看表弟妹吧。” 老太太正要起身进去看望,左宗宝拦道:“还是不用了吧,她不喜欢见太多人。这时有了身孕就更不想见了,还是让她多休养吧。” 老太太一听又坐了回去,也对,别自找没趣。 老太太连连点头,“是是是,女人怀了身孕,性子会变得急躁些,还是让她静养吧。” 说完这句,她脸上浮现出笑容,看着宝贝孙子左右端详,“没想到,我们宗宝的孩子来得竟这么快。希望她这胎是个男孩儿,我就不必再为左家香火之事烦恼啦。” 这话出口,江梦珠和她母亲不禁相互对望,心说若真是个男孩儿,那也就没有在这家里耗下去的意义啦。 杨氏想了想道:“对了宗宝,方才老太太提起左家近日之事,你可知道是谁在找左家的麻烦?” “左宗宣呗,他不是一直处心积虑的要得到我们左家的家产吗?”左宗宝脱口而出。 老太太皱着眉头,“他哪有那个本事?说的是他背后那个人。” “那我就不知道了。”左宗宝道。 “你不知道,你娘子一定知道啊,你何不问问她?”江梦珠道。 “啊,问她?”左宗宝显得有些惧怕。 老太太道:“是啊,眼下只有知道背后的人是谁,才能想对策保住我们左家的家业呀。” 左宗宝犹豫不决。 江梦珠见状笑道:“宗宝,你不会连问问表弟妹都不敢吧?” 左宗宝一听急了,挺起胸脯,“谁说我不敢?我……我晚上就问。” 第34章 到了晚上,左宗宝借着给邬玺玥送夜宵时,把家里人对她的疑惑跟她提了。 邬玺玥瞥了眼他,“你们还看不清时局吗?如今北疆局势紧张,朝廷四处征兵,边关随时开战。打仗就需要钱,而能供应上足够军需用银的,也只有富可敌国的左家。所以,你们已无需再想什么门路,左家的资产根本保不住。” 左宗宝哪里想得了这么多,听闻是朝廷要钱,他心中起急,这消息若让祖母知道,那老太太不得被急出个好歹。 “那指使左宗宣背后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就算他代表朝廷,代表皇帝,总也有个人名儿吧?” 见邬玺玥不说话,他拉着她的手摇晃,“娘子,你就告诉我吧。要不然我没法跟祖母交代,回头她又来寻你的麻烦了。” 邬玺玥垂下头,若有所思,“非是我不告诉你,只是,我敢说,你们也未必敢知道。” 左宗宝不解,“这有什么不敢的,娘子你就告诉我吧。” 邬玺玥沉思半晌,“好吧,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他是当朝阁老的幼子,董承泽。也是琼楼背后的老板。” “董承泽~”左宗宝低头默默重复这个名字,好似自语,“阁老我倒是知道,可这个董承泽,却没听过。” “其实这个人,早在十三年前就犯下重罪被判以极刑,却因为董家的权势他活到了现在。” 左宗宝低下头,一脸认真的若有所思。 邬玺玥以为他在思考这件事的严重性,不想他想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她,“娘子,十三年前,你也不大吧,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是谁告诉你的?” 他抻着脑袋隔着桌子,烛光下他一双眼睛里闪烁着狐疑的光。 邬玺玥:…… 脑回路果然与人不一样。 她想了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别说出穆云川的好。 “没谁。” “啪!”见她不说,左宗宝忽然拍案而起,脸胀得通红,两片嘴唇蠕动半晌,最后目光扫到她肚子上,咬牙半晌硬把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哼。”他闷了声,气鼓鼓的走了。 邬玺玥一头雾水,怔怔看着他大步走出院子。 喝!几天不挨揍,长脾气啦? 这呆子发的什么神经? *** 当得知左宗宣背后的人竟然是董承泽,花厅里的几个人瞬间都傻了眼,竟不知其还活着。 当年这家伙被处以极刑时,那可是震动天下的,为此董季还被赞许大义灭亲呢。谁想竟是这么个结果。 老太太最后那点儿希望破灭了,纵是再有钱,又如何对抗得了朝廷。没有被寻个名头判处抄家已是祖先庇佑了。 江平燕当时与杨氏使一眼色,杨氏会意,而后转向老太太道:“姑母,本来我们这趟来就是为了帮姑母化解困境的,但是现在看来,这件事已非我们能解决之事了。那么……”她回头又看了眼江梦珠,“我们家中也有许多事要做,就先回去了。” 闻言,老太太神情稍有凝滞。 世态炎凉的事情她见得多了,自是明白趋利避害乃人之常情,只是不想自己娘家侄子也如此现实,知道左家遭逢变故,是连多一夜都不想呆了。 她勉强保持着体面,不舍的看向江梦珠,“珠儿,你也不小住几日了?” 江梦珠绣眉微蹙,回眸望向父母。 江平燕挤出一抹笑,道:“不瞒姑母,珠儿前几日就与老家一个秀才订了亲事。那秀才家中虽不富裕,不过文采不错,他日若能走入仕途,也算是珠儿的福气。” 老太太彻底失望了,不过想想也是,人家放着秀才正妻不做,跑来与你一个即将破产的纨绔子做妾,那不是脑子进水了吗? 老太太也没再挽留,拉住侄孙女的手,“唉,终是我们左家无福,得不到这么好的珠儿啊。不过,姑婆也希望你日后万事顺遂。做了别人家娘子,也别忘了时常来看望姑婆。” “姑婆……” 一屋子人不禁潸然啜泣。 * 夜幕下,老太太和左宗宝送江平燕一家上了马车。 马车开动,江梦珠打开车帘朝站在左宅门前的老太太和左宗宝挥手,眼中隐隐含泪。直到渐行渐远,再看不清了才放下帘子坐正。 第72章 江平燕看女儿双眼通红,泛着泪光,诧异道:“珠儿,你不会是真的心悦于宗宝吧?” 江梦珠不语,面色微微泛红,默默低下了头。 见状,江平燕斥道:“唉,一个纨绔子,文不成武不就,全身上下就一张脸能看。你有什么好不舍的?” 杨氏心疼女儿,握着她的手对江平燕道:“这人是有感情的,从小到大,无论是老太太还是咱们做父母的,就在珠儿耳边念叨,说让她长大了嫁给宗宝。珠儿乖巧听话,自是按着长辈们的话去做了,一心就在宗宝身上。可谁知道有这接连的变故,先是宗宝怪病缠身,另找了邬氏冲喜。好不容易下了决心要珠儿做这左家的平妻,谁知道又出意外。唉……”她看着女儿,不禁落泪,“真是我苦命的孩子……” 江平燕沉眼,“哭什么?要我说,是珠儿命大,才未嫁进左家。若珠儿当初真嫁入左家,现在可就真是没了退路。左家这次的麻烦,能保住性命,就已算好的了。还指望能大富大贵?别做梦了。” 杨氏想到这当子事,握着女儿的手道:“是啊珠儿,纵是再不舍,这次也当舍下了。你与闻秀才的婚事,也不要再拖了,毕竟你年岁已经不小,再拖,只怕嫁不出去了。” 江梦珠轻轻拭去脸颊上的眼泪,默默点了点头,“珠儿明白,珠儿听父亲母亲的安排就是。” *** 夜晚,圆月高悬于琼楼之顶,几缕云烟浮过,惊起数只鸟雀。 瓦砾下,正和衣闭目卧于床榻的男人猛的睁开双眼,警觉的看向屋顶,旋即纵身跳上。 瓦砾破碎,四散飞起,与此同时,银光在男人身后闪现,邬玺玥蒙着面,手执匕首对准男人后心直刺。那男人闻声回头,隔着落下的瓦砾认出是她,嘴角一抹轻蔑。 “还敢来。” 他刚要像上次一样出手,邬玺玥却在匕首将至时一个侧身闪开了,男人不知她此举意图,耳后便传来风声,他急忙歪头,疾风的重拳擦着他的耳朵而过,而后顺势勾肘,不给他任何退路。 男人双手格挡,同时屈膝下蹲,使出扫堂腿攻击疾风下盘,疾风后跳闪开,但脚尖刚落地从里到外再次出拳正面攻击,男人正准备接招,但身后的风声又起,邬玺玥背后偷袭。男人被两下夹击,见疾风离自己更近便先行应对,谁知他却在拳头将中面门时闪开了。 又是一个虚招,他转身应对邬玺玥,在那匕首将刺中心脏时,他出手握她的手腕儿,邬玺玥却虚晃一招,改攻击他下腹,男人再次格挡时,身后疾风的攻击又接踵而至。男人转身接招,可邬玺玥的这招却是实招,一刀刺入他的后腰。 在二人虚虚实实的夹击下,男人受伤,纵身从楼顶上跃下,站在当院仰看楼顶上的二人,嘴角微微勾起,傲慢而不屑。他缓缓抽出腰间缠绕的软剑,眼神示意让二人一起上。 邬玺玥与疾风对视,片刻后一起跃下,再次与男人交战。 二人仍像在楼顶那般,配合攻击,虚实交替,邬玺玥正面虚晃,疾风背后实打。然而,男人面对邬玺玥的匕首不躲不闪,手中软剑一挥,亦是直刺,但这个长度,相比匕首,邬玺玥显然是吃亏的,不过她本来就是虚招,看疾风的拳已经到了,她后仰闪开,静待疾风的拳头落在他心脏上。 只要这拳头落下,男人必然心脏破裂而死。但是,谁料,那男人刺向邬玺梅的一剑竟也是虚的,那剑竟在将到她身上时,剑身忽然一转,好像龙蛇缠身,绕过男人的腰甩向了身后。 疾风见状收拳闪避,但那软剑却似活了般,跟着他转向,直刺入他的上臂。 疾风受伤,邬玺玥上前援助,但这时,巡哨的官兵听到了动静赶来,迅速将院子包围。 邬玺玥见势不妙,与疾风递了眼色,二人再次虚晃一招,随即纵身跳上房顶,没入了夜幕。 众官兵看向男人,男人抬手止住,道:“不必追了。” * 此时,身在左家的邬玺梅,看着天上的月亮,辗转难眠,替姐姐捏着把汗。 不知他们现在如何了? 邬玺玥和疾风去琼楼刺杀,就让妹妹去左家暂代自己,这也是为了让她提前适应,好在生产那天不会手忙脚乱。 邬玺梅在左家呆了一日夜,待到次日,天一亮,她便动身去了城中一处宅邸。这宅子是整条巷子里的独门独户,环境清幽,不受打扰,就是显得偏僻了些。 邬玺梅之所以选择这里,就是看中了它的位置。她倒也不是有多喜欢清静,只是碍于她的身份暂时不能公开,还有自己这未婚先孕的身子,不想被左邻右舍非议,故而偏僻就偏僻些。 这宅子不大,也分前后院。她一入院,就隔着花厅敞开的窗子,看见疾风赤着上身,坐在桌子旁边,口中叼着纱布一头,与手合力将纱布撕开,然后艰难的往受伤的胳膊上缠绕。 疾风受了伤,那姐姐呢? 见状,邬玺梅心中咯噔一下,开始担心邬玺玥。 在她看来,若是姐姐没受伤,应该会帮着同伴包扎的,现在疾风自己包扎,那姐姐是否受了更重的伤呢? 她几步跑入花厅,却见邬玺玥好端端站在旁边,冷眼旁观。 她一进门,疾风悬在半空的手一滞,眼神不自觉的落在她身上。 “姐姐?”她跑过去拉着邬玺玥上下打量,“姐姐,你没受伤吗?” 邬玺玥朝疾风扫了眼,“我没事,受伤的是他。” 邬玺梅不解的朝疾风看去,疾风忙避开眼神。 见他胳膊上的伤口很长,鲜红的血液仍不断渗出,邬玺梅不明白,他受伤不便自己包扎,姐姐怎么都不帮一下呢? 她没问,只是上前从疾风手里将纱布取走,“我来帮你吧。” 她拉过旁边凳子坐下,然后给他上药包扎。随着那纱布在他胳膊上一圈圈的缠绕,他的视线也像被无数丝线缠绕在她的脸上,无法移开。 邬玺玥抱着胳膊看着他乐,打趣道:“你方才不是说,你要自己来,不用别人管吗?怎么这会儿倒老实了?” 闻言,疾风收了收眼神,耳朵不觉变得通红。 原来他是不想让别人替他包扎。 邬玺梅假装不懂其意,垂着眼睛边缠绕纱布边打岔道:“你们昨晚可成事了?” 只一句话,疾风的眼睛又落在她脸上,绕也绕不开。 邬玺玥也不再管他,说道:“那个人的功夫高深莫测,且还有官兵协助,不好对付。” 说到这儿,她忽然想起昨夜的一幕,看向疾风,“对了,我总觉得那个人好像知道你我的底细。” “他与我交战时会以力对抗,但对你却从不使蛮力。尤其在你第一次出拳攻击时,他竟以双手相抗而非单手,这就足以证明,他似乎知道你我的底,优势劣势他全都知道。” “可是,行会中有什么人能如此了解行会中每个杀手呢?” 邬玺玥挨桌坐下,陷入了沉思。 邬玺梅这时已将疾风的伤口包扎好,并在上打好结,然后起身,“你们还未吃饭吧?我去做点吃的,你们等一会儿。” 她出了厅,疾风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 第73章 邬玺玥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可提醒你,我妹妹已有身孕,是谁的,你应该知道。” “也因为这个人的身份,你不是没有机会,可是同为杀手,我不想我妹妹与你扯上任何关系。为她也为你自己,我劝你想清楚,别陷进去,免得到时候脱不了身。” 疾风双手撑在膝盖上,低着头,目光空视地面,若有所思,半晌吐出一句,“那个人,是主人。” 咝! 邬玺玥神情一滞,回忆那铜面下的双眼,还有昨夜那人的双眼。 尽管那男人与他们打斗时故意屈着眼,但那犀利冰冷的眼神,的确与以往的主人一模一样。 “如果是他,那单凭你我根本不可能赢,因为他太了解你我出手的路数了。” “得找一个武功在你我之上,且主人并不熟悉的人来合力对付他。” 邬玺玥心里已经想到一个人。 沉默片刻,邬玺玥又想起一事,“听说你把客房退了,你现在住哪儿?” 疾风瞥了她一眼,“放心,反正没住这院子里。” 邬玺玥勾了勾唇,“和你说话倒是省事。” 这时,邬玺梅从外边进来,端了三个小菜,和几碗米饭。 “我就简单做了点,你们看合不合口味。”她把饭菜放到桌上,递了筷子给二人。 邬玺玥倒是在左家过了有近一年的正常人生活对这种家常便饭已经习惯,但疾风一直以来连进酒店吃饭都很少,都是风餐露宿,有一顿没一顿的。头回在屋里吃家常热饭,着实不习惯,就连接筷子都不顺畅,筷子掉在桌上几回,掉了捡,捡了掉。 邬玺梅再从桌上捡起来给他时,他窘迫的耳朵泛红,甚至不敢抬眼正视。 邬玺玥道:“梅儿,你不用帮他,让他自己拿。平日里练拳的,连筷子也拿不动吗?” “哦。” 邬玺梅不再管他,坐下来自己吃饭。她夹了点菜放入口中,然后看着姐姐,“怎么样,合胃口吗?” 邬玺玥点头,“嗯,梅儿,你竟然还会做饭?” “我在总兵府学的……”话说半句,又勾起她对罗域的回忆,喉咙不觉哽咽,说不下去了。 她埋下头默默吃饭,不想让人看出她的心事。但这又能瞒得住谁,别说是心灵相通的姐妹,就连疾风看着她垂下去的眼睛,心里也有种从未有过的难受,好像忽然间学会了共情。 吃过饭后,邬玺玥要回左家,临走前,她先催促疾风离开,然后单独叮嘱妹妹,“你性子软,温柔,善良,但是,对疾风不要太好。” 邬玺梅怔了怔,“梅儿只是想着姐姐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所以才……” “我知道,不过,他似乎对你动了心,若是寻常什么人,说不定倒是好事,可他是个杀手。同为行会杀手,我太清楚他从前的经历。多疑,凶狠,对人不留余地,这是每个杀手都有的特征,这些尚且算是最正常的。还有些在长期逆境中成长起来的人,变得扭曲,狂躁,不可理喻。” “疾风此人,我只知其名,知他功夫在我之下,但是,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性情如何,我并不甚了解。所以,对于他,你还是敬而远之为好。至于我与他联手这件事,你不用管,他为了他自己也一定会做的。” 邬玺梅点点头,“嗯,梅儿知道了,姐姐放心,梅儿自有分寸。” 又交代了几句,邬玺玥走了。 第35章 这天夜里,邬玺梅想热些水洗澡,待水烧开后,她去提水时,竟发现锅里的热水已经没了。 水呢? 刚烧好的水,总不至于这么快就烧干了吧? 疑惑中,她看到地上有一串水渍,水渍一直朝卧房的方向延伸。 她顺着水渍寻去,来到卧房一瞧,浴桶里竟已装满水,她伸手进桶里试了试,水温正好。 不用想,邬玺梅也猜出是疾风做的。 她在房间里四下查看,并不见人,又到院子里看了一圈儿。院中安静,只偶尔有几声虫鸣。 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人神出鬼没的,还是小心点好。 她将房门,窗门一一反锁,还将门窗上的竹帘放下,以遮挡视线,做了这些,她又将靠门的柜子推到门前挡上,这才安心。 她拆下发髻,脱衣下水。而此刻,屋顶上,一块巴掌大的洞口旁边,疾风单手枕在头下躺着,屈着一条腿,仰望星空,耳边不时传来的水声,让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宁静。 ***** 傍晚时分,北江镇总兵府内。 一亲兵入花厅,见罗域插手,“总兵。” 罗域见到他眉头微蹙,“老将军呢?” “回总兵,罗老将军他不肯来。” 罗域不解,“为何?” “老将军说,总兵此次赴京,危机重重,不可有失。有他在老家为质,朝廷才会放松警惕。老将军还说,他年近古稀,万事皆轻,唯愿总兵成就大事,肃清天下腐朽,为百姓谋福。如此他便得偿所愿,虽死无憾。” 闻言,罗域不禁眼眶泛红,紧咬着后槽牙才不致失声。他知道,这只怕是父亲的遗言。为了成就大业,为了报仇,父亲已然做了必死的决心。这虽然是他早有预料的事,但此刻,他仍心如刀绞。 他闭目半晌,最后深唤一口气,吩咐道:“明日启程,赴京迎亲!” *** 京城内阁之中,众臣齐聚,对罗域亲自赴京迎亲之事议论纷纷。 “没想到罗域竟当真敢来迎亲?” “他不来就是抗旨。” “可他难道不知,此来凶险?” “他当然知道,所以定然也是做了准备的。” “阁老,既然罗域如今已出平宁驻地,不如尽早动手,以绝后患。” 董季手捋胡须,垂眼沉思,“不急,他刚离开自己的地盘,定然多加着小心,这时候动手,恐怕事得其反,一个不慎,不但杀不了他,反而让他拿了举兵的借口。” “那要待到何时才能动手?” “若让他当真接了公主去,他便有了人质啊。” 董季浅浅勾了勾唇,不屑道:“公主自是不能叫他接走。老夫已安排了人在京城布下天罗地网,只待他一到,便插翅难逃。” 这时,有人提道:“可是,他若带精兵入京,莫不怕他对陛下与阁老不利?” 不等董季开口,已有人答道:“放心吧,他不敢,他那断了腿的父亲还在老家呢,若他真要在此次迎亲时动手,早该把他父亲接去北江镇了。” “也是啊。” “这个罗域也是徒有虚名,既有野心却不尽早安置好亲眷,这简直就是授人以柄嘛。” 董季撇撇嘴,“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小心提防些。” *** 是夜,刘煜堂与董季在董家厅中密谈,部署此次抓捕罗域的计划。 烛光下,刘煜堂着着桌上的京郊地图道:“有这样的部署,只待罗域一到,他便是插翅也难逃了。” 董季捏须,眼里带着几分得意和轻蔑,“要不说,穆清河还是有些用处的。” 刘煜堂笑了笑,“只要这次除掉罗域,阁老便可后顾无忧的夺取大宝,登基为帝了。” 第74章 董季闻言深换一口气,他多年来的野心,终于就要实现了。 他沉浮官场几十载,早已令当今皇帝名存实亡,朝野上下尽皆是他董家门生,皆以他董季马首是瞻。但唯独罗家,手握重兵却偏偏不受他掌控。他本想借战事将罗家尽灭,但还是小觑了罗家在军中的威望。无奈下,他将当时给他出谋划策的小儿子董承泽交了出去。 之后他再想篡位却又不得不忌惮罗家,只要他篡位,罗域就出师有名,他便是替别人做了嫁衣。于是,他便以各种手段逼罗域谋反,如此一来,他杀罗域就是镇压反贼。只要罗家势力没了,这帝位便是唾手可得。 想到这么多年处心积虑的部署,甚至不惜养废一个儿子,终于要得偿所愿了,他心情大振,背手望月。 “老夫多年盘算,等的就是这一日了。” ***** 邬玺梅在自己的小院里住了有近一月,每天睁开眼,厨房里的水都是满的,院子里的柴都是劈过的,米面肉菜都是备好的。别说是洗澡用的水,就连洗个衣服,她前脚去取衣服,后脚盆里的热水就倒满了,待她晾晒衣服时,水盆又空了。反正就是一切体力上的活儿,她都不必自己动手。 邬玺梅一直以为是疾风,直到一日夜里,她被屋顶打斗声吵醒…… 月夜下,屋顶上两个黑衣人一个使拳,一个用峨眉刺,二人交战数十回合,各自退到屋顶一端迎风伫立。 “你是什么人?为何整日在此偷窥?”使峨眉刺的人沉声质问。 对面的正是疾风,他拢了拢眼神,“你又是什么人?” 两个人都不答,就这么看着对方,眼神中疑惑且带着些许敌对。 这时,屋下门声响动,被吵醒的邬玺梅醒了,开门出来查看。待她到院中向上张望时,屋顶上已经不见了人影。 她皱着眉头,“奇怪,哪儿来的声音?” “喵~,喵~” 这时,一墙之隔传来几声猫叫。 原来是猫啊? 邬玺梅松了口气,回房又睡了。 墙外,疾风拢着嘴又叫了两声,听见她关门声,这才放下手。 见状,峨眉刺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不想这面瘫脸,竟还能这般举动。 “学得挺像的嘛。” 疾风剜了他一眼没说话。 峨眉刺双手往身后一背,将兵器收于腰间。一脸认真道:“你不是我的对手,方才我手下留情,无非是看你对这宅子主人并无歹念,且有保护之意。不过,她不是你该觊觎的,有我在,你可以走了。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在这里偷窥,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不会放过你。” 疾风在方才与对方交手时已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实力,以他的实力,再加上他说的那番话,疾风大概猜出了此人身份,在沉默数息后,他转身没入了暗夜之中。 而此时,远处一棵树上,另站着一个人,飞鱼服,绣春刀,正是穆云川。 收到穆清河的信,他日夜兼程赶回梅陵,为的并非是抓邬玺玥,而是来告知她这个消息。今日连夜入城时,经过此间正看见屋顶上二人交手,见这二人皆身手不凡,不似普通人,便不动声色在附近观战。 直到二人结束战斗,一方离去,另一方仍在宅子附近坚守,穆云川逐渐感觉到,这俩人的目标似乎并不是对方,而是住在这宅子里的人。 观察方才那两个人的武功路数,其中一人与封天会的杀手很像,都是没什么章法的搏命路数,且出手皆是致命招,反观另一人,则似乎并不想与他缠斗,像是在不断试探对方的深浅。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穆云川看着宅院大门,心生怀疑。 * 待到天亮,穆云川在宅子周围打听,并没有打听到宅院主人的身份,只知道是个很神秘的女子,平日里鲜少出门,即便出门也蒙着面纱。如此一来,他更确定宅子里的人身份不一般。 基于昨天夜里见到的那两个高手,他怀疑此处很可能是什么组织的据点,很可能就与封天会有关。于是,他打算一探究竟。 他来到宅门前,敲了几下门。无人应声,又敲了几下,里面有隐隐的声响,却无人应答。 邬玺梅听到敲门声来到门前,犹豫未敢出声。 姐姐和疾风都是翻墙入院,什么人会敲门呢? 还是小心点的好。 她没打算开门,垫脚准备回后院去。 她刚回去几步,眼前光线忽然一暗,穆云川挡住了她的去路。 邬玺梅吓了一跳,后退两步,“你是什么人?!” 当穆云川看到邬玺梅样貌的一瞬,他怔住了,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嘴角扯起一丝邪魅的笑,淡然吐出三个字,“邬,玺梅?” 他知道我的名字,邬玺梅心里咯噔一下。 正这时,她眼前再次黑影闪现,眨眼,两个人落下,挡在她面前,与穆云川对峙而站,各自做出备战的准备。 邬玺梅左右看看,一个她认识,是疾风,另一个她却从未见过。 这个人又是谁? 她一头雾水。 院子里陷入紧张的气氛,战斗似乎一触即发。 穆云川看过二人打斗,他能确定打得过疾风,但他旁边这个人,真功夫并未显露,他不知道其深浅,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二人联手,他一定打不过。 “你们是什么人?”穆云川并不想没头没脑的瞎打,便开口问。 疾风不语,只暗暗打量对手。 旁边峨眉刺扭头朝邬玺梅扫了眼,道:“穆千户,她不是你要抓的人,别动她。” 这人一开口,邬玺梅愣住了,她盯着他不停的搜寻记忆。 穆云川诧异,“你认识我?” 峨眉刺没多言,嘴角只淡淡的勾了勾。 这时,屋顶传来细微的瓦砾声,将院中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邬玺玥站在屋顶上半晌,静静观察此间状况,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待他们齐齐看向自己的时候,她纵身跃下,来到妹妹身边。 两姐妹同时出现,令明明已经知道真相的穆云川震惊,他左右不停在两姐妹之间打量,叹道:“果然长得一模一样。” 邬玺玥看着穆云川道:“我正有事要与你商议。” 说话,她看向峨眉刺,“你是什么人?” 峨眉刺环视院子里的人,在确定此间无人对邬玺梅有威胁,将双刺收于腰间,“告辞。” 说完,他翻身跃出了院墙。 “哎!”邬玺梅随后紧追了几步,但那人还是消失在视线当中。她看着那人消失的身影,眼神逐渐黯淡,更显忧伤。 邬玺玥察言观色,来到她身边,“那个人,你认识?” 邬玺梅回头扫了眼院里的人,摇了摇头,“不认识。” 她的确从未见过那个人,可当他开口时,说的虽是官话,但尾音却与罗域的一模一样。 他是大人派来的? 那人就是影子。 * 影子离开后,邬玺梅若有心事,为了不让人看出她的情绪,她去后院给众人备茶。 疾风目光紧随,直到她彻底消失,他又垂下眼皮,似平时一样只露出半颗瞳仁。 第75章 邬玺玥打量眼穆云川,看他风尘仆仆,道:“你刚从北江镇回来?” 穆云川笑道:“那边都在传,说罗域身边的侍从中毒死了,我正不知该如何告诉你这消息,不过看来只是一场乌龙。没事就好,不过,恭喜你们姐妹重逢。” “对了,还有件事我正打算找你说呢。” 邬玺玥指了指花厅,“去厅里说吧。” 三人走进花厅,穆云川和邬玺玥在桌前围坐,疾风却只靠在门前,双臂在胸前交搭,屈着腿,眼睛半张半阖,目空一切,好似这里的一切人和物皆与他无关。 穆云川只看他这做派,更加确定,这个人也是个杀手。 邬玺玥也没管疾风,只看了他一眼,便转头问穆云川,“你要说什么事?” 穆云川面色凝重道:“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现在上头人已经知道你的存在。这次回来,我正是奉了上头的命令,来捉拿隐藏在左家的封天会杀手。” 邬玺玥闻言眼神暗了暗,“这么说,穆千户是打算抓我归案了?” “你知道我不会的。”穆云川叹了口气,“不过,我若迟迟不动手,上头自会派别人来。到那时,就不好办了。所以我此来,正是想与你商议,看看可有办法应对。” 邬玺玥淡然一笑,“你来的正是时候,若是之前,我也没办法,但是现在,有个机会可以让你彻底铲除封天会。抓我一个喽啰算什么,要抓就去抓封天会头目。” 穆云川眼神一亮,“封天会头目?” 邬玺玥点头,朝疾风看去,“我们发现,行会的主人现下就在琼楼,负责保护董承泽。但是,对方武功极高,我们两个合力也不是他的对手,而且,董承泽还调用了官兵在琼楼日夜坚守。若要除掉他们,恐怕得有穆千户,甚至锦衣卫的协助。” “哦?”穆云川微拢双目,带着一丝怀疑审视邬玺玥。 邬玺玥一时没想明白他眼神的含义,道:“怎么,有为难?” 穆云川道:“我这段时日虽不在梅陵,但有关左家的事倒也有所耳闻。你不会是想利用我,替左家解围吧?” 邬玺玥:…… “那个人有没有可疑,你自己查查不就知道了。至于说左家的危机,你若不想被利用,那便只解决了行会头目即可,剩下的我自己来。” 穆云川解释道:“你也别生气,我倒是不怕被你利用,只是,以我现在的身份,对付董承泽恐怕还没等我动手,就被调回京城了。所以,动用锦衣卫是不太可能的,不过,出于私心,我个人倒是可以随你支使。” 邬玺玥听出他话外之音,面色微微泛了红,道:“那便多谢了。” 正这时,一直面无表情的疾风忽然间眼睛亮了,睁开了原本半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院子里某处。 穆云川说话时注意到他的变化,下意识警觉起来。邬玺玥不以为然道:“不用紧张,是我妹妹来了。” 果然,话音刚落,邬玺梅端茶进来了。 她进门经过疾风时愣了瞬,“你怎么不去坐着?站这儿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看你? 邬玺玥腹诽,但没说出来。 邬玺梅将茶放上桌,然后回头看向疾风,“你不喝吗?” 疾风这才走到桌前,拉了凳子入座。邬玺梅将茶杯放到他面前,给他倒了一杯。“喝吧。” 穆云川看着疾风,觉得这小子挺有意思,邬玺梅不在的时候就像是比死人多口气儿,死气沉沉的。但只要邬玺梅出现,他就又活了,连眼睛都是亮的。 喜欢与否,在他脸上真不加半分遮掩。 *** 之后的几日,邬玺玥,穆云川还有疾风就每天聚在邬玺梅的宅子里一起切磋,商榷接下来的攻击方式。 这天晚上,三人终于商量好对策,并决定次日晚上一起行动。 离开宅子时,邬玺玥叮嘱妹妹,“记得把门窗上锁,早点休息。” 邬玺梅道:“梅儿知道,姐姐明日一定要小心。” 邬玺玥拍了拍她的肩,“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说完,她翻墙离开了。 穆云川与她一道出来的,月夜下,凉风拂过,扫尽了白天的浮躁,令人倍感清爽。邬玺玥不禁深呼吸,舒展身体。 (未完待续) 第36章 穆云川看得出来,邬玺玥对明日的对战并不显得那么轻松,不禁问,“那个人武功那么厉害吗?” 邬玺玥呵出一口浊气,“深不可测啊。” 穆云川点点头,“放心吧,我会护着你的。” 邬玺玥不屑,“刀剑无眼,我们虽是联手,但各自护好自己就是了,没必要为旁人豁出命去。况且,战斗中,你若不全心投入,反而容易露出破绽给对手。” 穆云川苦笑,“你非要跟我划的这么清楚吗?” “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分清楚有什么不好,免得日后牵扯不清。” “唉。我有时候真想不明白,那个左宗宝究竟哪里好,值得你如此为他卖命。” “就事论事,此次行动并非为了他,杀了行会之主,我以后就不必躲躲藏藏了。至于之后的董承泽,那不过是顺手罢了。” “可是,你就算杀了董承泽,左家的财产也保不住,国库空虚,势必要绝几家大户以充国库。左家如今的结局算是最好的,至少还留了三成,最重要的是保得住命。相比我所知的其他地方,已有几家巨商被扣了各种罪名抄家灭族。” 说话,穆云川嘴角微扯,“不过呢,三成资产,够那纨绔子挥霍多久?你跟着他,怕是有的苦头吃了。” 邬玺玥不作声,只沿着街巷继续前行。 二人间沉默片刻,穆云川试探道:“反正你们的婚姻本就是假的,有没有想过,就此结束这场骗局,给自己找一个真正值得托付的人?” 邬玺玥掩口失笑,“值得托付的人?谁呀?” 穆云川脸上挂了些红晕,“你这是明知故问。” 邬玺玥失笑,“穆千户消息灵通,难道没听说左家二奶奶已身怀有孕了吗?” 穆云川不以为然,“这事儿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怀孕的是邬玺梅,不是你。你不过是想替你妹妹肚子里的孩子找个好人家寄养罢了。” 邬玺玥点头,对他这判断力甚是赞佩,“大人不愧是锦衣卫千户,果然洞察一切。” “我知道的远比这多呢。”穆云川背着手往前走,意味深长的吐出一句。 邬玺玥不禁脚步停滞。 难道,他知道孩子是罗域的?那可就麻烦了。 说话间,二人已至巷口。 邬玺玥眼珠转动,随即道:“来日方长,谁也说不好以后的事,还是先铲除了封天会再说吧。” 说罢,她拱拱手,朝左宅方向走了。 穆云川听得出来,她故意给他留了希望,没有把话说死。 “呵,你果然善于利用人心。”他看着渐渐没入黑暗的身影,微扯唇角。 *** 半夜摸墙回家,一入东院,左宗宝已经在院子里等她了,两腮鼓得像个河豚。 第76章 看见她翻进来,他当即叉腰质问,“你!怀着孕还不知检点,连着几日大半夜才回来,你,你,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相公?!” 不知检点??? 邬玺玥沉了脸,胸脯逐渐起伏。 左宗宝忍了几日,这回他是彻底忍不住了,也不管会不会挨打,扯着嗓子骂,“我实在是看你怀着孩子,不想与你动怒,可你呢?越来越不像话,每天晚上跑出去与外男私会。你当我是什么?!你……” 他指着邬玺玥的肚子,哆嗦半晌,还是咬牙把后半句话吞了。 邬玺玥气得眼角抽动,拳头已经捏得咯咯作响,但想到自己未来要硬塞了个孩子给他,便又忍了,赌气什么也没说就转身回房去了。 左宗宝最气的,不是被她打,被她骂,而是被如此无视对待,他当即追进屋里,“你当我不知道你去干什么吗?不就是去见那个狗熊吗?我这绿帽子戴得,都快赶上墙头高了!你是真不怕被外人知道。” 邬玺玥被气急了,“好,我与人私通,你去写休书吧。” “写就写,谁怕谁呀?!”左宗宝当即朝门外喊,“顺子!” 顺子战战兢兢的进门,“二爷。” “取纸笔来!”左宗宝斜眼瞪着邬玺玥喝道。 顺子咧嘴退出房门,不大的功夫将纸笔送来,摆到左宗宝面前。左宗宝剜了他一眼,心说:让你拿你就拿?你怎么那么听话呀你? 不过拿都拿来了,左宗宝赌气拿起笔,沾了沾墨,朝邬玺玥看了眼,见她对此毫无波澜,心中更加愤懑,“唰唰”几笔,写下俩字:休书。 然后笔就悬在纸上半天写不下去,最后干脆把笔狠狠往地上一掷,甩了旁边顺子一脸墨。 “你想的美!让我写休书成全你跟那狗熊?你做梦。这辈子,我就是耗也把你耗在这儿。” 顺子紧张的直冒汗,心说:我们这位爷本性又暴露了,不怕真气走二奶奶啦? 邬玺玥眼眉微颤,脑海里忽然想起穆云川对她说的话:你们的婚姻本就是假的,有没有想过,就此结束这场骗局,给自己找一个真正值得托付的人? 有没有可托付之人她倒是不在乎,但也不至于无端受这呆子的窝囊气。 她不想再理他,转身朝屋外走。 左宗宝本以为他左右是躲不过一顿打,但没想到她竟然无视他,还往外走。见状,他急了,冲过去阻拦,“这么晚了,你又去哪儿?” 邬玺玥一个扫堂腿,将他摔在地上,又要走。左宗宝顾不上喊疼,上来抱住了她的腿,脸紧紧贴着她大腿,方才的气性顿时没了,哭腔道:“你别走……” 邬玺玥屈膝在他胸脯上猛撞了几下,左宗宝忍疼就不撒手。“娘子,我错了,我错了,你别走。” 邬玺玥低头看他,又生气,又有些心疼,她垂手捏了他的耳朵,往上一提。 “哎呦。”左宗宝叫了一声,便咬唇忍着不再出声。 邬玺玥眼神示意顺子离开,随后压声骂道:“你这没良心的东西,我每天早出晚归,还不是为了你?你一天不干正事,净吃飞醋。你自己喜欢戴绿帽子就戴个够,别往我身上泼脏水。” 说完,她在他脸上一推,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然后喘着闷气坐到凳子上。 左宗宝琢磨她的话,膝行几步到她跟前,扯着她的袖子,“娘子,你方才说,你每晚出去是为了我?” 邬玺玥犹豫片刻,叹道:“这件事,我本不想与你说,不过,现在告诉你也无妨。” 顿了顿,她眼神变得暗淡,“明晚我们要去琼楼刺杀董承泽。” “刺杀?”左宗宝浑身不觉打了个哆嗦。 邬玺玥接着道:“董承泽身边有一高手,凭我一人无法对抗,要请人协助。即便如此,也只怕不容易,故而这几日,我们都在商榷对付那个人的办法。” 左宗宝一脸凝重,看向她的肚腹,“可你现如今还有身孕,这得多危险呀。” “无妨,才两个月而已,不碍事。” “不不不,什么不碍事?我听说怀孕要三个月才能坐稳胎。”左宗宝握住她的手,眼里已含了泪,“娘子,你别去,不就是七成资产吗?他们要就给他们吧,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就够了。” 邬玺玥摇头,“这件事不光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我必须去。只是,你如此猜疑心重,不如,我们还是算了吧……” 左宗宝巴巴的望着她,颤声道:“娘子,什么叫算了?” 邬玺玥避开眼神,身体扭到一侧,“我明晚之后就不再回来了,你也不必再去邻江寻我,我的家不在那儿,你寻不到。” 左宗宝眼泪唰的落了下来,他保持着跪姿,追着邬玺玥道:“娘子,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我就是一时气过头了才说那些混账话的……” 他见邬玺玥面色冷漠,就抓起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打,“你打我,使劲儿打,只要你不生我的气,你打死我都行。” 邬玺玥撤回手,冷着脸起身走进里间,往床上一躺,翻身向里,淡淡的道:“明晚之后,无论成败,我与董家都势必结了仇,我离开左家也是为了你们好。” “我不管。”左宗宝从地上趴起来,追进去挨床坐下,嘟囔道:“你若是生我的气,怎么对我都行,若说是怕连累我什么的话就不必说了,我长这么大,除了怕一件事,就没怕过别的。” 邬玺玥好奇,“你怕什么?” 左宗宝扭身覆在她身上,探看她的眼睛道:“怕你离开我呀。” 邬玺玥翻了个白眼。 左宗宝又往里探了探,“娘子,你到底怎样才肯原谅我?” “明天再说吧,我累了。”邬玺玥心里乱得很,实在没心情与他纠缠,语气慵懒的说了句,呼吸变得平缓,好像睡着了。 左宗宝还是头回见她在自己还在房里她就睡着了,看来是真的累了。他拉了薄被给她轻轻盖上,之后就在她身边守着,偷偷的抹眼泪。 *** “听说罗域已经去京城迎亲,就要当驸马了。” “那之前说他谋逆就是假的咯?既然这样,就不必再征兵了吧?” “那样的话就太好了,不然还不知要乱到什么时候呢。” …… 大人真要当驸马了? 邬玺梅出门买东西,所经之处,到处有人在议论这件事,看样子不是谣言而已。 她在粮铺里买粮,再听到这消息时,心情低落。 他不是对我说,他不做驸马吗? 唉,终是哄骗我罢了…… “您要的几样,都在这儿了,一共五十文。” 粮店伙计将装好的几样米面豆子送到她面前,她这才回过神来,付了钱,眼圈儿泛着红润,“多谢。” 伙计虽看不见她的脸,但已看得出她微微拢起的肚子,在她接过粮食前又缩了回来,“哎呀,这位娘子身怀有孕,这么重的粮食怎么能自己拿着,还是叫你家男人来取吧。” 说到这个,邬玺梅心里更不好受,虽是自己选的路,可怨念仍有。 我家男人? 他就要当驸马了…… 第77章 正自难过时,光线一暗,跟着一只手伸向伙计所拿的那几袋子粮食上。 “给我吧。” 邬玺梅抬起头,与疾风的目光对上。 他一直跟着我吗? 伙计将粮食交给疾风,道:“对嘛,你娘子有了身孕,不好拿重物的。她就是敢接,我可真不敢给。” 我娘子? 这种称呼,疾风从未想过,但此时听来心里莫名一阵悸动,不由得看向邬玺梅,但隔着纱,他却只看到她眼里泛起的忧伤。 他没说话,抱着粮食出了粮店。 邬玺梅跟着出来,收敛了不悦的情绪,对疾风露出笑容,“今日我有些乏了,不想做饭,我请你去那馆子里吃饭吧。” 说着,她便朝前边某小饭馆里走。 疾风心里清楚她为何觉得乏,想宽慰人却不会,就只跟着她默不作声的往前走。 二人来到一家小饭馆,此时饭馆的人不少。他们落座,随便点了些东西,吃饭期间,有关罗域迎亲之事不绝于耳。邬玺梅极力控制,但仍是忍不住掉了眼泪。 疾风闷头吃饭,直到看见一滴眼泪从她面纱下掉落,在她手背上碎裂。 他的手悬在饭菜上停顿片刻,然后将筷子放下,说道:“别吃了,跟我走。” 说罢,他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随后起身拿了粮食离开了饭桌。 邬玺梅不知他要做什么,但同伴走了,她习惯性的跟从。反正也食不下咽,不吃就不吃了。 她跟着疾风出了饭馆,疾风在前边领路,不时回头看她有没有跟上,平日里习惯了跟踪别人,第一次被人跟着,他多少有点不太习惯。总有种会一不小心,就把人领丢的不安。 邬玺梅这时候身子已经有三个多月了,体力不如从前,也很容易倦怠,跟着走了一会儿,已经感觉很累了。在将到城门时,她实在跟不上,就扶着棵树休息。无力的朝前边的疾风说了句,“走不动了。” 疾风前边走着听见她低语,又折了回来,见她额头已经有汗珠,他用力在自己指头上掐了把。 他朝城门方向望了眼,道:“你等一会儿。” 说罢,他去城门前找了辆马车,直接丢给车夫一锭银子。那车夫看给了这么多,满脸喜色,“这么多银子,够买下我这破车了。” 他刚说完,疾风就真牵马走了。 车夫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原来真是来买马车的。 疾风牵马车回来,来到邬玺梅面前,犹豫片刻,扶上她的胳膊,“上去吧。” 邬玺梅疑惑的看着他,“你想带我去哪儿?” 去散心。 去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 那个地方很美。 …… 心里瞬息想到很多的回答,却搅合在一起不知该先说哪个。最后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是不是不敢跟我走?” 邬玺梅眉头微蹙,这个人奇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知道他对自己没有歹意,若有,她根本活不到今天。便没再多问,扶着他的胳膊,借他的力踏上马车。 在进车厢门时,她回过头来,“对了,你和姐姐不是今晚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吗?此时应该好好休息。” 疾风凝视她的双眼,这是世上他见过最能使他安心的眼神。 他沉默片刻,脱口而出,“我正是在休息。” 邬玺梅点点头,没再多言,弯腰进了车厢。 疾风驾车来到城郊一处,这里有座山,山下人有很多,越往上行路越难走,人也逐渐少了。再往前,马车颠簸已经无法继续前行。 疾风勒马停车,而后牵马往前行了一段,此处已至无人之地。他将马拴在树上,随后打开车厢门。 邬玺梅方才感觉颠簸时就透过车厢看到外面的光景,见疾风停了马车,便从车厢探出身。四下环顾番,她心里稍有不安,对于疾风她总有种信任却又不能完全信任的感觉。 “此处人烟稀少,你,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见出她的不安,疾风不善解释,便转了身,背对她稍稍屈膝,在自己肩上拍了拍,“带你去个地方。” 呃…… 看了眼他宽厚的背,邬玺梅婉拒道:“我现在不累了,自己能走。” 她扶着他从马车上跳下,然后眺望前方,感觉只有荒凉。 他究竟要带我去哪儿? 疾风看她说要自己走,却望着前方迟迟不迈步。他知道她对自己有所提防,但并不介意。 “得罪了。”只道一声,他弯腰将她抱起,不等她反应过来便朝山上奔去。 邬玺梅心里一阵慌乱,但看疾风这时的眼睛里有光,并不像有歹念,也就忍住心中不安,打算随他去看看。 疾风奔跑的速度可比马车快多了,到了山顶时,他忽然纵身一跃,跳下山崖。 邬玺梅险险没被他吓死,但这看似很高的崖,却实则并不高。待落地后她才发现,这山下竟有如此美景。 一片青湖,湖水碧蓝清澈,水底潜着许多形态各异且不知名的鱼。湖边是各色光洁的卵石,阳光照射下,卵石闪烁光芒像无数的宝石。岸上另有些果树,果树上零星的挂着果子。湖水四面环山,云雾缭绕下草木葱茏,犹如仙境。 第37章 站在山脚下,邬玺梅看得发痴,此间好像画境,美得毫不真实。 她来到湖边,蹲身撩拔湖面,不禁感慨,“这样美的地方,应该只有你这种能飞檐走壁的人才能发现。” 她抬起头看向疾风,湖水和卵石反射的光芒在她周身绽放,璀璨夺目。这在他眼里,远比此间的风景更美。 “正是因为无人踏足,这里才免受破坏。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邬玺梅弯着眼睛问。 疾风心里默默想了一会儿,正欲开口时,邬玺梅以为他不想说话,就再次低头看湖里的倒影,当看到湖底的鱼时,她意外道:“你看那条鱼,五彩斑斓的,好漂亮。” 疾风话到嘴边,又抿唇咽了回去,只朝那湖底的鱼看过去。 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且早已习惯了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生活,所以在上次半路伏击过邬玺玥后,再回来就没去客栈,而是一直在这地方养伤。 这个地方是他的秘密,身为杀手,他一向不喜欢被人窥探内心,但是今天,他把她带来了,他愿意与她分享,更希望她能在这里治愈心里的创伤。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儿往水里放。邬玺梅起初还有所防范,但看他面容平和,便选择信任,由着他将自己的手按进水里。 当她的手进入水中时,不知从何处游来一群红黑相间的小鱼,小鱼成群,总共有二十几只,加一起也不过成人手掌大小。这些鱼虽小,可游动起来甚是灵活,在她手掌手指间来回穿梭,十分有趣。 邬玺梅从未见过这种鱼,脸上露出少有的喜悦。 “这是什么鱼呀,好有趣。” 她试探着挪动手的位置,那些小鱼就如影随形,她变换手的姿势,那些小鱼就像穿梭于隧道间一般,偶尔有鱼身碰到手上,就会有异样的感觉,软软滑滑还有点痒。 第78章 “太好玩儿了!你是怎么发现这些的?” 邬玺梅扭头朝疾风看了眼,疾风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发痴,忽然被问话,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不觉呆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在她只是随口一问,便又将注意力转到水下,和小鱼玩儿上了。 疾风刚松了口气,邬玺梅再次抬头看向他,“你也把手放到水里,看它们会找谁?” 疾风闻言眼里也生出些好奇,便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往水边挪近了些,弯腰将双手放入水下。 二人四手,各自托成一个碗状。那些小鱼就在两个人的手掌间来回游动,一会儿游到他手心儿里,一会儿又游进她手心儿里,像一群贪婪的孩子,哪个都喜欢,哪个都舍不下。 “哈哈……” 邬玺梅的笑声不绝于耳,疾风不时朝她窥视,心里也是从未有过的喜悦。 这小半日,两个人就在此度过,邬玺梅坐在湖边看景看鱼,听着山间鸟雀空灵的声音,与小鱼嬉戏,她的心里平静了许多。疾风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或靠着树,或坐在湖边,默默注视她,观察她的一颦一笑,以此来放松身心,准备晚上的刺杀。 与此同时,邬玺玥睡了一天,直到傍晚才醒。左宗宝也就守了一天,连屋都没出去,就怕一个不留神,人又不见了。 待她醒来时,一睁眼,就见左宗宝泪眼婆娑的坐在她身边盯着她。 “娘子,你醒啦?” 邬玺玥坐起身,随口问,“什么时辰了?” 左宗宝没回答,猛的将她拥入怀里,带着哭腔道:“你会回来的对吧?” 邬玺玥最不喜欢这种哭哭啼啼的场面,她将他推开,“我又不是去送死,到时候,我们会看情形的,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了。” 左宗宝抹了把眼泪,“那就好。不过,你跑,会跑回来吧,不会跑到别的地方去吧?” 邬玺玥穿鞋下地,故意道:“那可不一定,等我什么时候气消了再回来。” “啊?别呀。你回来,我肯定能让你消气。”左宗宝跟在她屁股后头道。 “我可不想打你,还费手呢。” 邬玺玥坐在镜子前,拆下发髻,正要动手梳理,左宗宝从她手里夺了梳子,然后站在她身后,一边给她梳头,一边道:“你信我的,今天晚上我有好东西让你看。” 透过镜子,邬玺玥看到他面色微微泛红,眼睛里闪着星点的光,不觉好奇,“什么?” “你回来不就知道了。” * 邬玺梅和疾风再回城时,天色已彻底黑了。宅门前,邬玺梅看了眼漆黑的夜空,“你一日未得休息,此去与姐姐汇合,当真没事吗?” 疾风睁开那平日里半垂的眼帘,摇了摇头。 邬玺梅这是第一次直视他的眼睛,她这才发现,他睁开眼时目光柔和,与他平日的冷厉完全不同。 她笑了笑,“那好吧,多谢你今日带我去领略不一样的风景,我的心情好多了。多谢。” 疾风表面没什么变化,心里已如热浪翻涌。他掐着自己的手指,半晌道:“我该走了。” “呃,好,此去小心。” 邬玺梅讪讪的朝他点了点头,踏上台阶。 直到看她进了宅,关了宅门,疾风才快步去事先约好的地方与邬玺玥汇合。 *** 深夜,邬玺玥,疾风,穆云川三人各自穿夜行衣,蒙着面往琼楼潜行,在将至琼楼时,远远就见其内有火光,跟着便有喊杀声传来。 怎么回事? 三人面面相觑。 正打算过去查看,就见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人从一片硝烟中冲出,身后紧随一队人马。在杀出琼楼一段距离后,相互间打一暗号,便四散分开,各自消失在暗夜之中。 整个过程之快,就像是做了场梦。 穆云川不禁惊奇,“这队人马不一般,即便是锦衣卫也未必做的到如此默契。” 正说话,琼楼里又有官兵杀出,叫嚣着朝各个方向追杀。 没有官兵的妨碍,动手就更无后顾之忧。 三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旋即翻上屋顶。 琼楼内到处都是火,留下的官兵忙于救火,董承泽看着满院狼藉,屈了双目,眼中露出杀意。 “左家,他们好大的本事啊。” 旁边封天会头目道:“我看方才那一队人与之前来的人不一样,应该不是一伙的。” 董承泽侧目,“还有什么人敢如此大胆。” 封天会头目道:“这个一时看不出来,不过,那些人像是受过特训,进退有度,不是一般官兵可比。如果没有我在,就这些兵,再多一倍也抗不住。” “一倍不够,那我就十倍,百倍,我倒要看看,那些人是有三头六臂不成?” 话音将落,屋顶上传来异响,头目抬头望去,就见三人分立于屋顶之上,他们虽蒙着面,但其中二人他是认识的。 正当他打量穆云川时,穆云川甩手掷出数支飞镖,目标是他身边的董承泽。头目见状,抽出软剑,“叮当”几下将之打落。 就在他打落飞镖之际,三人纵身跳下,邬玺玥使匕首直刺封天会头目,头目正欲出剑,却见疾风重拳从另一侧打来。二人就像那日晚上,一虚一实相继配合,头目软剑在手应对自如。而这时,穆云川的刀竟对准了附近观战的董承泽。 董承泽这时身边只有几个小兵保护,眨眼已被穆云川劈于脚下。头目见状使出绝技,软剑便在腰间一个回旋,击退二人。 在邬玺玥和疾风退守时,头目借机冲向穆云川,在替董承泽挡下一刀后,他接连发起攻击将穆云川逼得连连后退。董承泽也借此机会在官兵护送下回房躲避。 没了这累赘,头目嘴角微扯,对三人不屑道:“一起上吧。” 三人相视一眼,按着先前计划的虚实配合攻击,穆云川在另二人配合的虚招下,在头目胸前落下一刀,但头目后撤及时,并未伤得太深,反而他手中软剑直刺出去时,忽然回旋正击中疾风的手臂。 这三人之中,疾风的功夫相对较弱,头目便以他为突破口,故意打乱三人配合。 疾风受伤,头目顺势使出绝招,软剑在手中犹如金蛇狂舞,瞬间闪出无数银光,像无数把利剑在三人间纵横交错,一时间,三个人身上皆或多或少负了伤。而在这无数虚招之间,唯有一剑是实招,当银光聚集之时,那剑尖正对邬玺玥而来,穆云川见状,扑上前去以身相挡,那箭正中他腰腹。 三人见力敌不过,相视一眼,各自使一虚招,随即翻上屋顶,头目还欲追,但此时官兵出去追人,董承泽无人保护,唯恐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他只能作罢。 逃出琼楼,到一偏僻之处。邬玺玥搀扶穆云川,查看他腰上的伤。 “你的伤要不要紧?” 穆云川捂着腰,微靠在邬玺玥身上,隐忍着挤出一抹微笑,痛苦道:“我没有食言吧?替你挡了一剑,你可欠我一条命。” 习武之人都看得出,这一剑所中之处十分凶险,但中了必死无疑,还谈什么欠不欠的? 邬玺玥急道:“现在说这些做什么?你伤的重不重?我看看。” 第79章 穆云川咬着牙,断断续续的道:“不用看,我没事。” 邬玺玥不理他,伸手触摸他受伤的地方,竟发现他腰间硬邦邦的。 穆云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他从腰间掏出了那块北镇抚司的腰牌,“我命不该绝。” 邬玺玥松了口气,狠狠白了他一眼。 穆云川收起腰牌,“你可别怪我,我这不也是想看看,你心里有没有我?” 邬玺玥无语。 “我这只是不想欠你人情罢了。”说罢,她看向疾风,“你没事吧?” 疾风捂着胳膊摇头。 “既然都没什么大事,那我们各自回去包扎,此事以后再说。” 疾风没有多言跃入夜色,很快消失了。 邬玺玥正要走,却被穆云川拉住胳膊,“哎,你还没说要如何报答我呢?” “改日请你喝酒。” 邬玺玥不想在这时候与他多言,就随便丢下句想走,可穆云川不松手,“我像喝不起酒的吗?” 这时,身后再次传来喧闹。邬玺玥回头望了眼,“追兵来了,千户不怕被人认出来,到时被抓了送回京城,还如何对民妇挟恩图报?” 穆云川最喜欢看她跟自己耍心机,不觉一笑,“也是,这个恩,我反正是挟定了,你别想跑。” *** “那边儿有没有?” “没有发现可疑。” “楼主有命,必须将纵火者抓住。” “那边有人!” “追! …… 邬玺梅半夜听见大门外有喊声,出房门来到院子里就见远处天边还有火光。这大半夜里,映的夜空一片橙红。 发生什么事了? 她来到院门前,小心打开大门向外看,就见远处有一队官兵从巷口跑过。 她缩回头。 是在抓什么人吗? 别多管闲事了,回去睡吧。 她将大门上栓,刚转身,一只宽大的手掌忽然捂住了她的嘴,跟着,她整个人就被一副高大的身躯抵在门上。 邬玺梅惊恐的看着面前那副银制面具,无力挣扎,口中发出“呜呜”的求救声。 “是我。” 当听到这声音时,邬玺梅眼圈儿红了。伴随往事一幕幕的回忆,那人自下而上将面具摘下…… “大人?!” 当看到罗域的脸,邬玺梅眼泪掉了下来。 “邬,玺,梅。”罗域双手捧着她的脸,一字一顿的念她的名字,眼眶不觉湿润, 大人已知我真名…… 她眼巴巴的望着他,不知如何解释。 “你骗我骗得好苦。” 罗域面现忧伤,黯然吐出一句。 昏暗中,他凝视这双令他在无数个夜里魂牵梦绕的眼睛,呼吸猝然间变得不畅,他本来有无数的话想对她说,想质问她,但在目光落到她唇上的一刻,他却难以自持,狠狠吞咽过后,忽的俯身吻上她的唇,他无尽的思念顺着舌尖蔓延,更胜过千言万语。 二人吻的天昏地暗,早已忘却其他,正这时,身侧五步开外,忽然有一黑影降下。 第38章 “你们在干什么?” 疾风在房顶上见邬玺梅和罗域抱在一起,虽知这俩人有了共同的孩子,但是,从小在杀手堆里长大的,只懂得人该怎么弄死,并不懂人是怎么被造出来的。他也极少关注这些,即便为了任务出入风月场所,他的眼里也只有任务目标,见之必杀,从不留意旁的。所以乍见这俩人一见面就嘴对嘴,身贴身,缠绕在一起不知在干什么,就跳下来站在二人面前,毫无情绪的问了句。 他的声音在静夜中着实叫人惊得不轻。 罗域下意识将邬玺梅护在身后,“你是什么人?” 刚问出一句,影子不知从何处跳下,挡在罗域身前,与疾风对峙,作出防御的姿势。 疾风并没有要攻击的意思,仍旧一副看客的神态,站在几个人面前。 邬玺梅反应过来,忙扯住罗域的袖子,“认识的。” 当注意到疾风在看邬玺梅的眼神时,罗域回头看着她,心里对“认识”二字生出几分猜疑。 邬玺梅解释道:“离开北江镇后,我途遇几次危险,皆是他出手相救,才化险为夷的。” 闻言,罗域心中愧疚,没想到纵是将自己身边最厉害的影子派出去沿途保护,她却仍遇风险。他不禁握了她的手,紧紧攥在手心儿。 看到二人十指紧扣,疾风本能的感觉不舒服,他半垂的眼睛变得黯淡。 罗域正欲开口感谢,疾风转身上了屋顶,很快就消失了,影子也随之跳出了院子。 邬玺梅笑道:“他就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不怎么爱说话。” 罗域垂眼凝视,“你对他倒是很了解嘛。” 嗯? 邬玺梅感受到他口吻中的醋意,她刚想解释,他便握了她脖子,迫她抬头,再次俯身亲吻。 片刻后,他抬起头,目光缱绻,声音沙哑,“想我吗?” 邬玺梅忍住急促的喘息,唿扇着睫毛,“想……” “想”字还未出口,罗域屈膝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回至内院,步入卧房。 床榻上,他一如从前那般强势,急切的撕扯开她的衣裙,像饥饿了许久的猛兽肆意吞噬猎物。而她情不自禁的闭着双眼,在他身下扭动,不时发出按捺不住的低吟。 此时,屋顶上的疾风越发看不明白,她到底是痛苦还是愉悦。 这时,影子出现落于屋顶,顺手拿起瓦片将那掀开的洞口堵上,“你不知道何为非礼勿视吗?” 疾风空视那被盖起的洞口,忽然冒出一句,“他们那是在做什么?” 影子:…… 脸上不觉挂了些许红晕。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的?” 见他好像真不知道,影子不由得笑了。他寻思了番,说道:“男女两情相悦,互相喜欢,有时就会如此。此乃春闺之事,是私隐,外人不能看。” 疾风低下头,脑海里尽是方才所见的画面,心里默念:两情相悦,互相喜欢……? 罗域的手掌凌乱而急躁的在她周身游走,直到探至她小腹,感觉似微微隆起。他抬头凝视,疑惑道:“你有了?” 邬玺梅羞涩的抿了抿嘴,“嗯。” 罗域脑海里再度浮现方才那男子的身影,略带猜忌道:“几个月了?” 邬玺梅眼神微动,“两个月。” 罗域眉头蹙起,眼中带了怒色。他猛的攥住她手腕儿,把了她的脉门,目光犀利,死死盯着她的双眼。 邬玺梅最怕看见这样的眼神,不由得垂眼避开。 片刻后,罗域松手,气道:“明明是三个半月,你因何骗我?” 邬玺梅诧然,她眨着双眼,“大人竟然会号脉?” 罗域垂下眼帘,“你又骗我。” “孩子是不是我的?” “大人不都诊出来了吗?还问我?”邬玺梅咬唇嗔怪一句,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罗域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抚着她潮红的脸颊,“我懂什么号脉?我是诈出来的。” “啊?大人骗我?”邬玺梅意识到上当,气得在他胸前捶了一拳。 第80章 罗域只觉得胸口被她打得痒痒,伸手攥了她的拳头,按在胸口,颤声道:“从见你的第一天起,你对我就没有一句实话,名字是假的,性别是假的,出身籍贯皆是假的,现在怀着我的孩子竟还想骗我。你骗了我这么多,我只诈你一次而已。” 邬玺梅抿了抿唇,呢喃道:“这不是都没骗成吗?大人想知道的都知道了。” 罗域敲着她的鼻子,“现在可以告诉我,当初为何一再欺骗,一再拒绝我了吧?” “大人不是都知道了?” “我想你亲口对我说。”罗域眼中带着些许怨怼。 邬玺梅垂下眼帘,一双眸子在烛灯下闪着光亮,片刻后她徐徐开口,“大人都已查到梅陵,想必已知我本是左家买去冲喜的娘子,我嫁过去之后,虽未曾与人圆房,但名分上,户籍上却已为人妻,又岂可再嫁与大人?即便梅儿不怕罪犯重婚,也怕有一日会连累大人。故此,才悄悄离开。” 罗域眼中一丝失落,苦笑道:“时至今日,你仍是不信任我。户籍这种事,对于我来说,并非难事。你始终不提,其实是为了保护此时代替你在左家当二奶奶的孪生姐妹。对吧。” 他真的都知道了。 直到这时,所有的秘密都已不再是秘密,邬玺梅才终于松懈下来,身子彻底软了下去。 “她是我姐姐,也是之前那画像上的杀手。我们二人长得一模一样,可从小失散,境遇不同。当初我在被人冤枉下狱时,偶然与姐姐重逢,这才有了后来互换身份的事……” 邬玺梅将从前的事一一道与罗域,罗域轻抚她的脸认真倾听,与他当初猜测的一样。 “你若早与我说了实话,何至于分离。”他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小心翼翼的翻身从她身上下来,而后将耳朵贴在她小腹上聆听里面的动静,嘴角不由得上扬,“我罗家有后了。” 邬玺梅担心道:“若万一是女儿呢?” 罗域动作没变就趴在她肚子上,“那也是后啊。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姓罗。” 邬玺梅欣慰,抚摸着他的脸颊,“大人在听什么?才三个多月而已,哪有动静啊。” “我能听见他们的心跳。”罗域趴在她肚子上不动道。 “他们?”邬玺梅苦笑,“大人当我是猫还是狗啊?” 罗域抬头,从下而上的看她,仍是那样的动人。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欲望,再次探身上来,亲吻她的唇,继而是下巴,颈窝,一路向下直到微拢的小腹。他不敢再继续,侧身躺下,闭上双眼不断捯饬胸腹里憋胀的气息。 邬玺梅侧了身,依偎在他怀里,手轻抚在他炙热跳动的胸膛上,“大人,其实前些日子,有郎中瞧过了,说我……” 她有些支吾。 罗域勾了手臂将她揽入怀里,担心道:“郎中说什么?” 她咬了咬唇,还未开口,脸已经胀得通红。 “他说我……,其实,呃,胎已经坐稳了。” 闻言,罗域体内将压下去的□□又重新燃起,低头凝视她含羞的模样,不住吞咽。手指抠着她的肩背,隐忍到发颤。 邬玺梅等了一会儿,未见他动作,抬眼窥探,正与他炙热的目光相对。她双手按着他肩,探身凑近,在他唇上轻吻,然后就红着脸把头埋入他的胸膛。 罗域只觉自己体内似滚油煎熬,他咬着牙揉搓她娇软的身子,闭着眼睛粗喘道:“我不能拿你和孩子冒险,忍忍吧。” 忍忍? 邬玺梅羞得面红耳赤,她稍稍抬了头,“梅儿是怕大人忍的难受才那么说的……” 罗域瞧着怀里这张胀红的脸蛋,嘴角压不住的上翘,他轻吻她的发顶,将她按入怀中,手掌在她肩背上不断摩挲,呵出一口气,“是,我忍着。” 二人就这般相拥着,各自平息了些许内心的躁动后,邬玺梅忽然想起一件事,贴着他的胸膛抬起头,“对了,大人不是去京城迎娶公主了吗?怎么到梅陵了?” 罗域抚摸她的头发,“我怕你听到消息吃醋,故而专程来与你解释啊。” “哧~,大人何时学会了甜言蜜语?” 罗域笑了笑,“迎亲是假,来抓你回去是真。” “啊?!”邬玺梅愣住。 罗域失笑,在她鼻尖儿上点了一下,“说笑的。” “要抓早抓了。” 呼…… 邬玺梅松了口气。 罗域道:“本来见你之前,我还在想,既然我们之间的误会都没了,你会不会愿意跟我走。但是,既然你有了身孕就安心留下来养胎吧。” 邬玺梅咬住下唇,没敢接话,她喜欢他,但是,就算没孩子,她可能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跟他走。 想了想,她问,“那大人不去京城,算不算欺君?” 罗域道:“已经走到这步了,欺就欺了。” “京城里那些人此刻正布下天罗地网等我往里跳呢,我可不傻,不会往里跳的。” “可大人只身来梅陵,韩副将也没有阻拦?” “所以我找了个借口,说是要来报仇,拿仇人的头颅回去祭旗。而且,证实董承泽还活着,也好出师有名。” 邬玺梅不解,“仇人?在梅陵吗?” “嗯。他是当朝首辅,董季之子,董承泽。此人阴险歹毒,是害我三位兄长战死,害我父亲断腿,害一众罗家军牺牲的幕后主使。” “十三年前他就该被处以极刑,谁知竟是假死。他一直隐姓埋名在江南苟活,如今探到他人就在梅陵,还开了一家赌场,名为琼楼。” “琼楼?!”邬玺梅闻言忽的坐了起来。 罗域看她的反应有异,也跟着坐起,半拥着她道:“你回来许久,应该也听说过吧?” “嗯,听过。那楼主就是大人的仇人?” 罗域摩挲着她的腰,道:“我本以为此事不难,想在看你之前就解决掉他。没想到,他竟擅自调兵私用,还不知从何处找了个高手保护,让人一时无从下手。” 邬玺梅从他提起琼楼时就想到了姐姐,她知道姐姐最近和其他几个人正在谋划刺杀琼楼主人,没想到竟也是罗域要杀的人。 “大人,这事儿太巧了,我姐姐最近和另外几个人正在谋划刺杀琼楼之主,只是她们去了几次都没能打败那个高手。方才你见到的那个人,他叫疾风,也是其中一个。” “哦?”罗域面露喜色,他虽未见过邬玺玥,但知道她是封天会的杀手,想来功夫不弱。“如此说来,我们或可有机会联手。” “嗯,天一亮,我就通知姐姐此事。” *** 就在罗域和邬玺梅相拥说着情话的时候,邬玺玥靠坐床头,欣赏左宗宝新学的舞。他的穿着越发大胆,就光着身子,穿了件黑色珍珠汗衫。汗衫以珍珠为链,交错之处还嵌了螺钿亮片,在烛光照射下,闪烁出数道光芒。 在她回来前,他早早泡过花瓣浴,整个人散发着清幽的香气,从里到外就像是盛放堪折的娇花,看着就让人心思神往。 这就是他对她的道歉,他知道她喜欢看,所以不遗余力的舞动,只为讨她欢心,让她原谅。 第81章 邬玺玥靠坐在床头,看着眼前娇花一样的男人,脸上逐渐浮现笑容。 一曲过后,左宗宝挨床沿坐下,隔着黑纱打量她的神态,“娘子笑了,是原谅我了吧?” 昏暗跳跃的烛光,在夜风中轻扬的纱帘,还有他身上淡淡的花香,无一不氤氲着暧昧的气息,邬玺玥似是被美色所迷,回忆起那天晚上亲吻时的愉悦,不禁探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左宗宝做梦也没想到她竟有主动的一日,欣喜之余,他不等她离开太远,便揽腰将她拉回吻了回去。 深吻时,左宗宝握着她的手开始向上探索,当握住她手臂时,邬玺玥猛的抽动,吃痛的低吟一声。 “哎呀。” 他无意间触动了她的伤口,那是道浅显的伤,对于邬玺玥来说并不算什么,所以她甚至没有包扎,只是上了点药,就让它暴露在空气下自己愈合。但是被他这么一捏,皮肉裂开痛入心肺。 “你没事吧,我弄疼你啦?” 不等邬玺玥回答,门外竟传来“咚咚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 二人瞧了瞧窗外,离天亮还早着呢,谁大晚上来敲门。 “宗宝,你出来一下!” 这时,门外传来老太太的声音。 左宗宝吓一跳,和邬玺玥对视一眼,“祖母怎么大晚上来?娘子,我出去一下。” 左宗宝起身把那一身勾栏衣服脱了,披上正经衣裳出门。“祖母……”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没有分寸?若非我让下人们盯着点儿,你差点儿就害了我宝贝曾孙啦。” 老太太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说得左宗宝一头雾水。 “祖母,什么曾孙?你说什么呢?” 老太太沉脸,一本正经道:“你们俩方才在房里干什么呢?你方才身上穿的那是什么?那是正经人能穿的吗?” 左宗宝胀得满脸通红,急道:“祖母,我们那是闺房之乐,你大晚上不睡觉,怎么还带蹲窗根儿的呢?” “我就是怕你们俩年轻不知轻重,这才两个多月,那孩子还没坐稳呢,你们俩就胡来,那我曾孙在她肚子里能受得了吗?” 左宗宝委屈道:“不是,祖母,我们什么也没干。” “我都听见声儿了,她方才都喊疼啦。” 左宗宝哭笑不得,他又不能跟祖母直白的说刚才只是亲了个嘴儿而已,更不能说,她这娘子能翻墙上树跟人打架,这胎还不稳,那什么才叫稳啊。 啥也不能说,只能无奈点头,“祖母放心,我有分寸。” “你能有什么分寸?眼下,谁也没有我宝贝曾孙来得重要,你也一样。打明日起,不,打现在起,你睡你的屋,她睡她的屋,你半步不得踏入她这屋,尤其是晚上。祖母我日日夜里来查房。你若是敢半夜溜进她房里,我可把她接我那院子里养胎云。” “啊?!”左宗宝生无可恋。 邬玺玥在房里听着倒是越发觉得好笑,心说这倒也好,省得自己把持不住,暴露了假怀孕的事。 “不好啦,不好啦!” 这边祖孙二人正说话,门房上的人急赤白脸的跑了进来,“不好啦!左宗宣带官兵来抓人啦!” 闻言,邬玺玥忽的坐起。 真的来了? 下人话音未落,左宗宣已带人直冲内宅,来到东院。一见此间老太太也在,他勾着嘴角得意道:“都在呀,这倒是省事儿了,来人,都给本官绑了!” 老太太怒道:“那七成不都答应给你们了吗?怎么还来?” 左宗宣冷笑,“哼,这可就要问问你的宝贝孙子和他那娘子了。” 左宗宝心虚,她知道邬玺玥才从琼楼回来,八成是被人发现了身份。“你,你说什么?我和我娘子怎么啦?” “怎么啦?你那娘子是封天会的人,你明知道还故意包庇,不对,是你们全家都知道,且故意包庇。此乃包庇罪,全都给我带走!” 上来几个官兵,直接给二人绑了。 “什么?封天会?”老太太大惊,不可置信的看向左宗宝。 左宗宝被绑后挣扎了几下,怒道:“你别含血喷人!什么封天会,我们家没有!” “有没有,把邬氏抓出来一问便知。”他示意官兵去房里拿人。 但官兵几个屋子里一找,竟不见了邬玺玥的踪影。 左宗宣拢了双眼,阴森道:“人呢?” 左宗宝松了口气,还好她跑了。 老太太此时也起了疑心,若是普通人,怎么可能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呢? 左宗宝咬了咬牙,“那悍妇,昨日已被我休了,你们来晚一步。” 左宗宣撇撇嘴,“哎呀宗宝啊,我还真没看出来,你竟这般有情有义。好啊,既然你不说,那就都带回去,严刑拷打,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带走!” “左宗宣,你凭什么抓我们?陈大人呢,我们要见陈大人!” (未完待续) 第39章 左宗宣挥了挥手,示意官兵稍等。他来到祖孙二人面前,“你们还不知道吧,那个陈知府已经告老还乡了,你们平日里上供给他的银子没用了。现如今梅陵知府的位子悬空,待我替首辅大人罚没了你们左家的资产,便可破格提拔我坐上这梅陵知府的位置。” “什么?你要当梅陵知府?”左宗宝不可置信。 左宗宣得意的晃着脑袋,“呵呵,不可思议吧?这就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为你们家当牛做马那么多年,就捞到那么一点油水,还被你们说没良心。如今我才看清楚,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那就是权势。我有机会明白这个道理,可你们没有啦。穷其一生不过就为了那么丁点蝇头小利,拼尽几代人的心血攒下的资产,人家勾勾手就能得到。而你们呢,不过是人家砧板上的肉,任由宰割,真是可悲呀。” 说罢,他扬了扬下巴,示意把人带走了。 *** 从左家跑出来,邬玺玥在天明前翻墙进入妹妹的院子。她打算先在这儿躲避官兵,等将董承泽杀了,才能彻底解除左家的危机。到时再救左宗宝,就能省去很多麻烦。而现在,他们还没拿到左家的资产,也没有抓到自己,是不会对左宗宝下杀手的。 她来到妹妹家的院门前,一眼就看见门前掉落的那个银制面具。 有人混进来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当即推房门进去查看。 猝然的门声,惊醒床上的两个人,邬玺梅遮着被子看到门前月光下的人。 是姐姐。 她松了口气。 而当罗域起身看到邬玺玥时,着实吃了一惊,不觉在这姐妹二人脸上来回打量,她们不言不动时,简直太像了,唯能给人辨识的,就只剩下二人截然不同的眼神而已。 邬玺玥看到妹妹身边的男人,心里瞬间也就明白了,原来之前见到夜袭琼楼的,正是他,罗域。 *** 院子里,邬玺玥,影子,疾风,成犄角相对而立,继而相互攻击。 在邬玺玥得知罗域也正欲杀董承泽后,双方一拍即合,决定联手。所以,邬玺玥和疾风配合在试影子的功夫。 第82章 一番打斗过后,邬玺玥道:“影子的功夫应该在那人之上,只不过,那个人使的兵器是软剑。长兵对短兵,有先天的克制。真打起来,恐怕不利,得有人能牵制住对方才行。” “除了我的刀能克制他以外,这里似乎没别人能克制,你们怎么不叫我呢?” 这时,屋顶上忽然出现一人,众人抬头看,是穆云川。 碍于穆云川的身份,恐怕会对罗域不利,邬玺玥没打算叫他来,但他自己竟然来了。 他跳下屋顶,来到几人面前,朝罗域拱手,“罗镇台,没想到那天晚上见到的竟真的是你。只不过,北江镇距此远隔千里,我以为是我想多了呢。不过想想,练出的兵进退有度,如同神兵来去无踪的,除了镇台也别无他人了。” “穆千户过奖。”罗域微拢二目,带出几分威慑道:“千户知我在此,不知将做何打算?” 穆云川笑了笑,“在下不久前曾去过北江镇,那里的风貌是我许久都没看到过的,宁静,平和,欣欣向荣,朝气蓬勃。虽处边关,竟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人们畅所欲言,没有阿谀逢迎,没有诸多禁忌。我若为寻常百姓,也想过那样的生活。” “虽说我与镇台立场不同,但并不妨碍我们此次共同的目标。董承泽坏事做尽,早就该死了,这次与你们联手除奸的,是我穆云川,并非穆千户,锦衣卫的事暂时与在下无关,更不会过问。请镇台放心。” 罗域点头,“那罗某就多谢了。” 说罢,他扫过邬玺玥手里的匕首,对身边邬玺梅道:“梅儿,我之前给你的那把刀呢?” 邬玺梅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我去拿。” 她小跑回房,将那把匕首拿来,交给罗域。 邬玺玥的扫了眼那匕首,眼睛顿时亮了,“饮血刀?” 罗域道:“你竟然认识它?” 邬玺玥看着那刀,“当然知道,传说饮血刀削铁如泥,吹毛立断,乃短兵之王,是罗家世代相传之物。曾经有人出重金委托行会夺取此刀,但多年来,凡接此任务者,皆有去无回。我正是那时见过此刀图形。” 听到这儿,邬玺梅愣住,抬头望向罗域,愧疚道:“啊?这竟是大人家传之物?我,我竟一直以为只是把普通的刀呢。” 罗域闻言,抬手揽在她肩上,满眼宠溺,“许你的信物,岂可随意?” 邬玺梅抚住胸口,后怕道:“还好没把它弄丢。大人怎的不早点告诉我?” 罗域笑着抚摸她的头发,二人相视脉脉含情。而这时,邬玺玥和穆云川却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疾风,就连影子投向他的目光也变得异样。 疾风看着邬玺梅与罗域间亲昵的举动,眼神里灰蒙蒙的,了无生气。 这就叫两情相悦吗? 罗域走到邬玺玥面前,“我看你使的是匕首,不妨换成此刀,说不定能起些作用。” 说话,他将饮血刀递过去。 邬玺玥收起自己的匕首,接下饮血刀,抽刀出鞘,寒光一闪,锋芒即露。 “果然是把宝刀,没想到我竟有幸得见。”邬玺玥还还刀入鞘,道:“恶战在即,我就不客气了。” *** 夜黑风高,静谧昏暗的街巷里传来几声犬吠,幽暗的月下,罗域面戴银色面具,顶盔冠甲,身背长矛,由远及近快步而来。在将近琼楼时,他一声暗号,便有二十余人从四面八方杀出,在他身后以迅雷之势集结,从正门杀入。 大门刚被冲开,琼楼内就有无数弓箭射来。 董承泽料到他们定还会再来,便设下天罗地网准备生擒这些人。 罗域为此早有准备,就在箭射来的同时,前排十几个精兵迅速从背后拿出滕盾防护,而其余兵则从背后摘弓搭箭,迅速还击。这箭射出去的瞬间,箭杆儿上的火药立时燃烧,箭无虚发,眨眼间对面弓箭手就一个个中箭,并引燃了身上的衣物,变成火人,四处冲撞。 这些官兵本就没什么实质做战的经验,被火引燃了几个人后就乱了阵脚,呼喊着四处奔逃,火势也在他们不断冲撞中越来越大。 罗域挥手下令,二十精兵立刻杀入火中。 这时,楼顶上观战的董承泽气定神闲,抬手发了第二条令,跟着便有无数军兵从前后左右四面杀出将罗域等人包围。 罗域横握长矛,高高举起,二十精锐再次集结。 官兵仗着人多,一涌而上,在他们靠近时,罗域手握长矛一记横扫,击倒一片官兵,二十精锐各自举兵器趁乱杀入敌军,顿时血光四溅,喊声不绝于耳。 董承泽起初还很从容,但见到罗域一矛下去便可横扫一片,且丝毫没有露出疲态,他的面色逐渐变得难看。眼见官兵越来越少,他给身边的行会头目使一眼色,头目当时授意,纵身跃下。 头目刚落到屋顶,还未朝罗域这边动手,一支飞镖正对面门而来。头目双手于眼前一夹,夹住了飞镖。待他再抬眼时,邬玺玥,穆云川,疾风已经将他包围。 头目今日特地戴了他一惯用的铜面具,就是为了要在身份上给邬玺玥和疾风施以压力。 此刻,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在二人间环顾,冷笑道:“你们两个叛徒,还敢来?” 说时,他已将软剑从腰间徐徐抽出。 三人也无半句废话,一起朝他攻击,一番打斗过后,面具男发现不对,这三个人使的都是虚招,似乎只在消耗他的体力。 这四十多岁人到中年,与二十多岁的人比体力,那就是自寻死路。行会头目拢一拢眼神,转变战术,开始主动攻击,他仍是选择疾风为突破口,忽然剑尖指向疾风,对准他心窝猛刺下去。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有风袭来,他知道有人攻击,但这攻击速度之快,却是他没想到的,不等自己刺中疾风,自己腰背上已连中两刺。头目后跳闪开,转身时,发现对面的人当中竟多了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人。 “又来一个找死的。” 影子明明已经刺中那头目要害,但见他却跟没事人一样,其余人皆惊,唯有影子感觉的到,他身上穿了护甲。 头目嘴唇轻扯,抬手攥住自己衣领猛的一扯,外衣脱去,露出了其内的玄铁护甲。 四人见状不禁咬牙攥拳,本就不好对付的人,他还穿了护甲,也就是说,他们之前商议的攻击策略顷刻间变得无用。 行会头目看出了他们眼中的气愤,得意道:“无知小儿,今日是你们自寻死路。” 话音一落,行会头目举剑朝疾风攻击。见状,穆云川上前支援。 头目有护甲在身,无需太多防御,反而专注于攻击。面对穆云川的攻击,他不躲不闪。果然那一刀下去,未伤他分毫。反而是疾风在面对对方的猛攻下躲闪不及,中了几剑。虽然伤不重,但还是见了血。 这下,四人的配合陷入了窘境。只能从配合攻击,转为以防御为主。 行会头目仗着有护甲在身加快了攻击,疾风和穆云川相继受伤。待他再向邬玺玥攻击时,他手中软剑不知为何竟挥不动了,抬头一看,是影子用长鞭锁住了他的剑,二人隔空较劲儿。 第83章 邬玺玥见状举匕首朝他面门刺了过去。 头目一时间无法夺回软剑,当即弃剑,使出与邬玺玥头次较量时用的招数,在她刺来时,猛的握住她手腕儿,一推一拉,邬玺玥右手脱臼。 “呵……” 头目嘲讽的话还未出口,忽觉胸口一阵刺痛,低头一看,邬玺玥左手持刀已扎穿了他的护甲,刺入他的心脏。 原来,邬玺玥在他松开软剑的那一瞬,就知道他会弄断她右手,于是在她手断前,松开了匕首,同时左手接刀,在头目专注于弄断她手的时候,一刀插入其心脏。 头目一口鲜血涌出,踉跄几步,仍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这,怎么可能……” 邬玺玥抽刀,在他面前晃动匕首,扯唇道:“主人,饮血刀,你不会不认识吧?” 闻言,他这才将目光落在那刀上,满眼不可置信,“饮,饮血……” 话音未落,他双腿一软,坠下屋顶,摔死了。 正这时,影子注意到高楼上董承泽于暗处手握弓箭,偷偷瞄准了楼下的罗域。 即便影子与其他三个人协作,但他的注意主要还是在罗域身上,毕竟那才是他的使命。 见罗域有危险,影子当即从乱战中抽身,脚下轻点,腾空跃起,于半空中,举出长鞭,朝董承泽挥去。长鞭子挥出正套住董承泽脖子,在他发箭前,将他从高楼上硬拉了下来。 罗域闻声抬头,见董承泽被拉下高楼,当即脚踏青石,而后在众官兵头肩上几番踩踏,腾空跃起,于半空中高举长矛,在董承泽坠下时猛的朝他扎去。 一矛扎穿他的腰腹,董承泽的惨叫声响彻夜空。 罗域手握矛尾,下落时,猛的向地面砸下,伴着地面碎裂的青砖,董承泽全身筋骨尽断,如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残喘。 众官兵见状吓得当场乱作一团,有的不知所措,有的仓惶逃跑,相互踩踏死伤无数,最后残余者当场缴械,纷纷扔了手中兵器,匍匐在地向罗域跪拜,“饶命啊,大人饶命。” 结束了。 罗域提刀到董承泽面前,董承泽仍在扭曲抽动。罗域摘下面具,居高临下冷视将死的董承泽。 董承泽弥留之际模糊的视线看清了罗域的脸,不觉瞪大了惊惧的双眼。“你,你……,你不是……” 罗域矛尖儿直指他,“作恶多端,可曾想过有此下场?” 董承泽张了张嘴,一口血从口涌出,痛苦中他露出个扭曲的笑,“呵呵呵……” 又是一口血涌出,“十三年前……我,我就已经该,该死了,白活了……这,这么多年,还,还有,罗,罗家三,三位将军……陪葬,呵呵呵,值了……” 罗域双眼抽动,在他咽气前长矛对准他的咽喉直刺下去,生生砸断了董承泽的胫骨,将他头颅从脖子上拔了下来,随后扯下他身上的衣物包裹,挂在了矛尖儿上。 穆云川这时捂着胸口的伤跳下屋顶,看着没了头的董承泽,眼眶湿润,“冯旗,你可以安息了。” 说罢,他又来到那行会头目的尸体跟前,扯开其上衣,发现其内臂并没有环剑刺青。 邬玺玥接好断手,跳下屋顶,她捡起地上那把软剑,凹成环状,左右看了看,“原来,那刺青就是这东西呀。” 疾风捂着胳膊过来看,邬玺玥看他手捂着臂膀,有血渗出,“你的伤看着不轻,赶紧包扎去吧。” 疾风没说话,左右环顾一番翻身跳出了院墙。 穆云川将那行会头目的头砍下,然后从邬玺玥手里拿走那把软剑,“这是证物,我得带走。封天会头目已被诛杀,我这便要回京复命去了。” 他朝罗域拱了拱手,“镇台放心,我绝不提及你半句。” 罗域点头,“多谢。” 邬玺玥对其他人道:“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一步。” 穆云川听说了左家的事,知道她要去干什么,问,“要我帮忙吗?” “不必了,知府衙门而已,我自己就行。你们也尽快散了吧,免得被人发现。”说罢,她离开了。 影子提醒道:“大人,我们也该尽快离开了。” 罗域知道自己在梅陵多待一时,就有一时的凶险,但他心中仍放不下邬玺梅,他呵出口气,将人头取下交给影子,“容我回去与她道别。” 影子道:“那这里怎么办?” 罗域抬头环视琼楼,拢了拢眼神,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里边儿不知掩藏了多少肮脏的东西。” “放把火,烧了干净。” “是。” *** 知府大牢里,传来抽打声,左宗宣手拿皮鞭,面目狰狞扭曲,他撸起袖子往左宗宝身上狠狠抽打。 “你不是娇贵吗?等我把你这一身好皮囊抽得稀烂,我看你还怎么娇贵?” 左宗宝身穿囚服,被抽出一道道血痕。从小锦衣玉食的他,哪经得住这种毒打,早就耷拉了脑袋,头发被汗水打湿,凌乱地垂着,遮挡住他毫无生气的脸,气息奄奄。 老太太被绑着在旁边看,左宗宣知道,打她宝贝孙子可比打她更让她痛苦。老太太哭得晕过去几回,都被狱吏拿冷水泼醒。 “宗宣,你,你有怨念就冲我来,宗宝他对你这个大哥从来没有戒心,即便是那四家掌柜那般欺哄于他,他也不曾怀疑过你。是我,是我反复在他耳边叨念,让他对你提防。你要怪就怪我,要打也就打我吧。别再打宗宝了……” 老太太说时又一次泣不成声。 左宗宣本就打得累了,听她这么说,便收了鞭子,冷嘲道:“是吗?那你可真该打!” 他晃悠到老太太面前,拿鞭子戳着她鼻子道:“想我在你们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我就不能继承左家家业?凭什么!” 第40章 老太太老泪纵横,连连点头,“是,是我的错。宗宝他从来没想过跟你争家产,是我硬逼着他继承的。这你应该是知道的。” “你不要再打他了,你只要放了他,你想怎样就怎样。” “呵,左家现在什么都没了,你又拿什么来与我谈条件?”说到这儿,左宗宣挺了挺身,狰狞的笑着,“不过呢,放了他倒也不是没有机会。其实只要他承认,邬氏就是封天会的杀手,我便可与上头人说说,看能否从轻发落你们。只是祖母您也看见了,他宁死不认啊,那我这个做大哥的能怎么办?” 老太太朝左宗宝看去,用尽浑身的力气呼唤,“宗宝,那邬氏究竟是不是杀手啊?” 左宗宝虽意识已经模糊,但听到这句时,仍使劲儿晃了下头。 左宗宣气得咬牙,“宗宝,我还真没看出来,你骨头竟这么硬。” 他扔下鞭子,从旁边碳炉上取了烧红的烙铁,“那就让我瞧瞧,你究竟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老太太大惊,惊呼一声,“不要!”又晕了过去。 左宗宣瞪眼看向狱吏,阴狠道:“把老太婆给我泼醒,我非让她亲眼看着,她的宝贝孙子,是怎么被我一点一点的弄死的。” 狱吏拿了冷水过来,给老太太当头泼下。老太太无力的睁了睁眼,虽有意识,但气息奄奄。 第84章 左宗宣拿着烙铁到左宗宝面前,掰起他的脸,左右端详一番,“啧啧啧,瞧瞧,即便受了伤,仍挡不住这绝世美颜。不过,等这烙铁烙上去之后,还会不会这么好看,就不知道了。” 说罢,他眼神逐渐变得凶狠,举着烙铁逐渐靠近。 正这时,他眼前光线一暗,邬玺玥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迎面一脚踢在他肚子上,将他一脚踢飞,重重撞在墙上,顺着墙瘫在地上,而飞起的烙铁坠落时正落在他裤,裆的位置,“刺啦”一声,冒起一团黑烟。 “啊!”左宗宣惨叫一声,脸上的青筋一条条凸起,像一条条青紫的长虫布满他整张脸,既恐怖又恶心。 狱吏见状朝邬玺玥冲了过来。 几个狱吏而已,邬玺玥并不放在眼里,三拳两脚都杀了。随后,她上前查看左宗宣。这时的左宗宣,脸上的青筋已经落下,只瞪着一双死鱼眼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邬玺玥伸手探他的鼻息,发现他竟然就这么死了。 死得还真干净。 待处理完这些人,她急忙上前查看左宗宝的情况,见他衣裳已被鲜血浸红,心脏顿时悬起,她撩开挡在他面前的头发,轻唤,“宗宝,宗宝?” 左宗宝迷糊中听见熟悉的声音,眼珠隔着眼皮动了动,却无力睁开,嘴唇开合,若有似无的吐出一句,“娘……子……?” 邬玺玥顿时红了眼眶,心里默斥:呆子。 “别怕,我带你回家。” …… 邬玺玥找来匹马,将左宗宝和老太太驮回家,临离开衙门前,她顺手放了把火把知府衙门给点了。 为了不惊动左家宅子里的人,她绕到后门,将马拴在门口,然后将左宗宝扛回东院。 自白天左宗宣把老太太和左宗宝抓走后,左家下人个个自危,大多数都无法安睡,各自盘算自己的出路。 顺子这时更是担心自家主子的安危,彻夜在院子里等消息。直等到黎明时分,他忽见一人影翻墙进来,先是一惊,但仔细辨认后发现是二奶奶,激动的迎过去。 “二奶奶!你可算回来……” 话说半句,他发现她身上扛着的这个满身是血的人,竟然是左宗宝,眼圈儿当时就红了。“二爷,二爷。” 叫了半天见他不醒,他哭腔道:“二爷这是怎么啦?” “一会儿再说,你先去找个信得过的人,去后门把老太太抬回来。”邬玺玥边走边说。 顺子一听,还有老太太,“哦,我这就去。” “别声张,不要让太多人看见。” “是。”顺子连忙跑出院子。 邬玺玥推门进房,把左宗宝放到床上,解开他被血浸湿的衣服,大概检查一番后,皆是皮外伤。她取出封天会的特制秘药塞入他口中,然后将创伤药撒在他各处伤口上。 很快,顺子回来了。 “二奶奶,老太太已经送回北院了,现下正由于嬷嬷和几个丫鬟照料着。” 他走近几步,看到床上的左宗宝,惊到失声,“呀!二爷,二爷怎么伤成这样啦?呜呜呜……” 邬玺玥瞪了他一眼,“哭什么?!” 顺子勉强止住眼泪,小声抽泣,“二爷从小到大,手就是破点儿皮都得卧床休息,他哪儿受过这种罪呀?” “二奶奶,我去请个大夫吧。” 邬玺玥担心,若是这时候请大夫来,很可能会暴露她晚上所做的事。 她想了想,“先不用请,他身上只有外伤,我已经给他上过药了。你让神医的徒弟给他和老太太瞧瞧就行。” “是,那我去叫他来。” 顺子离开后,邬玺玥到门口向院外扫了眼,“周妈妈。” 周婆子颤颤巍巍的过来,“二奶奶。” 邬玺玥道:“你在左家呆了许多年,应该知道左家的印信在哪儿吧?” 周婆子一怔,印信这东西可是左家当家人才能有的东西,这么多年一直在老太太手里攥着,连左宗宣都没见过。那东西可以说是左家的命脉,谁拿着谁就有左家资产的决策权。这么重要的东西,老太太肯定是当命根儿一样的藏着。 不过,周婆子这人一向好事又八卦,她还真知道在哪儿。她本来不想说自己知道,但看邬玺玥这个神情,她最后还是说了,“就在北院书房里。” 邬玺玥让周婆子领她去寻印信,经过左家库房时,就听见附近有几个人在说话。 “老太太和二爷被左宗宣抓走了,那还能活着回来吗?肯定打死了。” “就是不死,左家这回也完了。” “嗯,咱们可不能就这么傻等。不如先下手为强,偷点东西离开吧。” “就是。” “就是。” …… 这些人说着话已偷摸溜进库房,开始在库房里乱翻,见什么好的就揣进怀里,有的甚至包了包袱往外带。 库房外,周婆子偷摸朝邬玺玥窥视,见她脸阴沉着,心道一句:一帮不知死活的东西。 这十几个婆子小厮进去一顿抢掠得意的出来,刚要趁夜溜走,眼前黑影闪过,这些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命丧当场。 周婆子远远看着,不由得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邬玺玥处理了这些人,见周婆子站着不动,催促道:“走啊,去书房。” “哦,来了。” 二人摸黑去书房,在月光的照射下,邬玺玥拿到了印信,随后开始整理左家账目。 周婆子上前提醒道:“二奶奶,方才那些人的尸体,要不要老奴去找人收拾了,免得被人发现了。” 邬玺玥整理着手里的账目无暇抬头,只平淡道:“不用收拾,你去库房把便于携带的金银取一些出来,其他的弄乱,能摔的摔了,能砸的砸了,然后放一把火,火势越大越好。” “啊?”周婆子震惊。 库房?那里边儿可有不少宝贝呢。 “还有,把这儿也烧了。” “啊???”周婆子一脸蒙圈儿,不知这位奶奶发了什么疯,这是要毁家呀。 …… *** 深夜,邬玺梅焦灼的在院子里等待他们的消息,平时最贪睡的一个,这时却半点睡意皆无。 忽然,墙上翻入一黑影,她不但不怕,还欣喜若狂。她知道,那一定是他。 果然,罗域穿着一身金甲入院。 “大人!” “梅儿……” 二人奔向对方,在院中相拥。 许久,他们相互感知对方的体温和心跳,才慢慢平复先前焦灼的情绪。 “终于回来了。”邬玺梅在罗域怀中抬头,望着他的眼睛里带着泪光。“大人可有受伤?” 罗域低头凝视,轻抚她的脸颊,摇了摇头,“没有,让梅儿为我担心了。” “那其他人呢?他们都平安无事吗?” “放心吧,都没有受重伤。” “那事成了吗?” “成了。” 邬玺梅松了口气,先前所有担心终于都安心了。可是,要做的事都完了,那接下来…… 她再次望向罗域,“那大人是不是……就要走了?” 第85章 她声音变得哽咽。 罗域咬了咬牙,没说话,却牵起她的手走进房里。 房内昏暗,月光透过窗子撒落斑驳的光。 罗域挨桌坐下,将邬玺梅拉入怀抱,揽着她的腰坐在自己腿上。 他仰脸看着她,眼睛里闪着光,“董承泽死了,很快我来梅陵的消息就会传出去,我得在这之前离开。” “是啊,大人在此多留一刻便多一些危机。那大人快走吧……” 邬玺梅怕罗域危险,当即就要起身让他离开,却被他握着腰身按了下去。 他仰脸看着她,含笑道:“倒也没有那么急。” 说话间,他揽在她腰背上的手臂又收紧了些,“我想再看看你。” 邬玺梅明白,这次再分别,想再见不知要等到何时。 她红了眼眶,唤了声“大人”,感觉喉咙已经哽咽。 “我有样东西要交给你。” 罗域从怀里掏出样东西塞进邬玺梅手里,邬玺梅摊开手看,手里是一个铜环,上边挂了少说也有十几把钥匙。 “这是哪里的钥匙?” 罗域望着她,只弯着唇角,却半晌没回答。 这其实是他留给她的后路,更直白些,可能就是遗产。他在来见她之前,派人在一山青水秀的隐秘之处建了一座宅子。宅内有机关有密道,地库里存了足够她一辈子用不完的财产。他只怕自己这次起义失败,从此与她生死两别,不能再照顾她往后余生,所以借此机会将宅子的钥匙给她,想着即便将来他真死了,她也能有好的生活。但是却意外的得知她竟怀了自己的孩子。她身怀有孕,他不敢说,就怕她看懂他的用意而动了胎气。 他心下酝酿半晌,才故作轻松的开口,“我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有套宅子,这是那宅子的钥匙。” 邬玺梅闻言正要问些什么,罗域抢了她的话道:“你如今怀有身孕,不便奔波,待日后生下孩子,可以前去看看。看那宅子你是否喜欢?” 说着,他又从怀里摸出一张纸,交给邬玺梅,“这是有关那宅子的位置和内部图,其中还有机关密道的入口,你一定要保管好,不到万不得已,切不要给他人看。” 邬玺梅接过,简单看了眼便揣入衣中。她心里有些乱,很多不安的念头在她心中氤氲,眼神里便带上了心事。 罗域察言观色,猜出她心事,怕她多想,便伸手探入她里衣,抚着她微微拢起的小腹,温柔道:“孩儿,爹不在的时候,可要乖呀,不能折腾娘。要不然,等爹回来可揍你们啊。” 一句话便将邬玺梅方才的担忧都驱散了。她勾着他的脖子笑,“他现在哪儿听得见呀?” “我的孩子当然听得见……” 他说着话,粗粝的手掌抚过她的腰腹一路上行,弄得邬玺梅登时胀红了脸,呼吸也变得不畅,不由得闭上眼睛。 罗域仰看她痴醉的神情,嘴角上扬,不住的吞咽,克制情绪。 邬玺梅原以为他是想在临走前做那些事儿,不想他摸索着到她背上时,将脖子和背后的肚兜带子解开,随后扯了她的肚兜从衣下掏了出来。 邬玺梅羞得满脸胀红,诧异的看着他,“大人这是做什么?” 罗域拥着她的身子将肚兜叠好,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满脸陶醉,随后将它宝贝似的揣入自己怀里,又望向她痴缠道:“有你的味道。” 邬玺梅脸更红了,“大人!” 罗域按住胸口放肚兜的位置道:“我此去,你我再见之期不定,有它可解我相思之苦。” 邬玺梅臊得胸前起伏,嗔怪道:“大人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罗域失笑,双手托着她的腰背,看着她的眼神里是无尽的痴缠。 邬玺梅好像被这眼神牵引,不由自主的低头吻了上去,唇齿纠缠,仿若以此互诉相思。 良久后,二人才稍稍分开。罗域吞咽一口,哑声道:“我该走了……” 只一句话,两个人的眼神逐渐黯淡,继而变得悲伤。 邬玺梅含泪起身,“梅儿送大人。” …… *** 黎明前,邬玺梅与罗域执手相看泪眼。 院子里,二人再次相拥而泣,他们都知道这次分别后意味着什么。 罗域摩挲着她的肩,犹豫半晌,开口道:“梅儿,若是我……” 不等他说下去,邬玺梅抬手掩了他的口,眼泪已潸然落下。“大人若不回来,就别想梅儿腹中孩儿姓罗。” 罗域明白她的用意,自是不会生气,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点点头,“好。” 影子纵火烧了琼楼后,就返回与罗域汇合。 他在院子里守候,见天边已泛起红光,再次催促,“大人,再不走就天亮了。” 罗域闻言只拥得邬玺梅更紧,哽咽道:“对不起。” 邬玺梅紧紧咬唇,只将头埋在他怀里使劲儿的摇,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罗域咬牙忍住将要落下的眼泪与她分开,“我得走了。” 他转身到门口,经过门口站立的疾风时,在他眼中打量片刻,几番张口,最后只吐出一句,“多谢。” 他翻身上马,邬玺梅追出,拉着他的马缰,“大人,你一定要活着。” 罗域喉头哽咽,他抚着她的头发,却迟迟不敢承诺,只含泪道:“照顾好自己。” “嗯。” 罗域催马上路,一步三回头,踏上未知的前路…… (本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后续篇已同步更新,宝子们后台找一下[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