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节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作者: 玄北 文案: 别人的清穿,入宫宫斗努力做太后,宝音的清穿绝对不进京,留在老家养老。 盛京城外,皇帝冬巡路过指着田间的水稻询问,“旗人不善耕作,你是如何想到在此处种地?” [别问,要问就是老祖宗留下的种田血脉作祟,看到这肥沃荒着的土地,就控制不住撒蔬菜种子。] 宝音微笑,“就是想试试看,这些并不是我的功劳,下面人伺候得用心罢了。” 京城,皇帝开恩,允超龄的往年秀女参加这届选秀。 [在一夫一妻制的现代我都不想结婚,更不要说妻妾成群的古代了。] 宝音反手给自己种上牛痘。 她小脸煞白对前来的太医说,“是我没福气,竟然得了天花,呜呜呜,我是不是要死了?” [快点撂牌子吧!] 康熙笑得高深莫测,“留牌。” 完结文《盘点历史,从朱棣吃猪粑粑开始》欢迎大家开宰 这里排雷一下,真不是恋爱脑文,女主到现在都是逢场作戏,皇帝有点动心。女主做什么不拒绝,皇帝衡量后认为有利就放纵了,大家回头看有伏笔,女主最开始心声比较多,后来有怀疑,心声都是试探比较多,设定这篇文时奔着反清这个目的去的,什么样的人皇帝才不会怀疑,自然是知道对方心声,有利用价值,一举一动都掌握手里,这是个翻脸将儿子都能废了的皇帝,宠爱能有信任重要?一个连心里想什么都了如指掌的人,皇帝才会放心。 不知道大家带了多少滤镜才能看出女主爱皇帝,后面有皇帝禁足女主,是发现女主在海外发展势力,觉得有些不受控制,大家不要带滤镜看!! 2024年7月11号留 内容标签: 清穿 搜索关键词:主角:宝音 ┃ 配角:康熙,九龙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女主事业脑,很清醒 立意:财富自己创造 vip强推奖章 穿越清初,宝音只想埋头不问世事过完这平凡的一生。只是命运不放过她,在家族推动下,她终究被迫进宫做了皇妃。一次意外她发现年轻的康熙皇帝竟然梦见了后世,知道了大清难堪的结局,宝音决定以自己的方式改变这个世界,哪怕最后的结果是粉身碎骨,她也要让东方这头巨龙睁大双眼放眼看世界。 本文风格轻松诙谐,文风成熟细腻,从主角和小人物着手描写社会因剧烈变革产生的动荡。 (作品上过vip强推榜将获得此奖章) 年中/年终盘点奖章 2024年度 古言组年度盘点优秀作品 (在年中/年终盘点活动中入选的作品将获得此奖章) 第1章 康熙二十一年二月十五日。 告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皇帝启程东巡。 此次东巡只有一个目的,祭祖告诉祖宗长达八年的三藩之乱终于平定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二月十五从京城出发,一路紧赶慢赶,三月三日抵达盛京。 盛京将军安珠户一大早便等候在永安桥西侧。 跟在安珠户身后的还有留在盛京的宗亲官员们。 一路奔波劳累,在盛京皇城休息一晚,隔日皇帝便带着太子前去盛京城外的福陵昭陵祭拜。 如此忙碌到三月六日,皇帝才闲下来,抽时间将盛京将军安珠户叫来问话。 盛京将军是文职,总管盛京一切事务,俗称“一把手”。 安珠户任职盛京将军一职还没几年,皇帝其实并不满意安珠户这个人选,安珠户太平庸,唯一长处就是还算忠心。 之前大清被拖入三藩之乱泥沼中,辽东这边一切以稳为重,皇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眼下皇帝有将安珠户换掉的想法,只是还未找到合适人选。 询问了蒙古部族和罗刹国的交界处巡逻安排后,皇帝挥挥手让安珠户退下。 下午在文溯阁宴请赶来的蒙古各部亲王郡王,还在戏台看了几场戏。 隔天一早又召见了留守盛京的臣子。 忙到快中午,皇帝终于闲了下来。 梁九功在为皇帝布菜。 见桌上有清脆的青菜,皇帝很意外。 “这菜哪来的?” 现在是三月,外面雪还未化,上哪里弄来这水灵灵的青菜? 皇帝出行携带人数有七万多,七万人的吃喝无论哪个地方都负担不起,只能从京城驱赶牛羊猪,去岁秋日晒的菜干是有,不容易储藏的青菜就甭想了。 早前带的菜也只供了几日。 “盛京的内务府孝敬的,说是从城外采购。” 皇帝点点头,又问:“太子那备了吗?” 梁九功连忙道:“已经备上了,太子殿下上午用了一大碗青菜牛肉汤面。” 皇帝擦了手,拿起筷子径自去夹盘中青菜。 这一顿饭他用得香。 用了饭,梁九功接过宫女手中的茶盏转递给皇帝。 皇帝漱嘴后询问,“这盛京可有什么新鲜事?” 梁九功弯腰说了打听到的事,只一句带过宜妃阿玛三官保家扩充府邸一事,没具体说三官保此举惹得周边邻居骂声一片。 宜妃是当前后宫最受宠的娘娘,梁九功自然乐意卖对方一个好。 皇帝这才想起来在宫里时拗不过宜妃的磨缠,答应给她娘家一个脸面,这次来盛京会在三官保府上歇一晚。 倒也不怪他想不起来,他前去祭祖自然要从盛京皇宫起程。 至于答应宜妃的事,皇帝想了想,回程再去三官保家住上一晚,算是全了爱妃脸面。 “新鲜事也不是没有,据说有人在南门外开了田,还种了水稻。” 这对于皇帝来说确实是新鲜事,盛京的大老爷们还维持着满人习俗,圈了地也只是养牛羊,种地那是极少见,也只有在京城才会出现。 “种水稻?” 皇帝突然反应过来,“有人在盛京这边种水稻?” 他表情极为惊讶。 水稻一般只在南方种植,皇帝关注耕种,在宫里种了一亩,不过北方还是以种小麦为主。 乍一听有人在盛京这块地方种水稻,就好像冬日里看见了一抹春意。 “走,去看看。”皇帝显然来了兴趣。 他更想知道这水稻能不能适应北方气候,若是可以说不定还能在北方推广开。 这关系到民生福祉,皇帝自然是想要去亲眼看一看。 皇帝出行身边伺候的人不能少,但此次是微服私访,身边的人员便缩减了又缩减,尽管这样依然还有三十多号人。 其他已经换上普通衣服先一步排查危险。 皇帝是骑着马出城,昭陵和福陵一个在北边一个在东边,圣驾又是从西门进,可以说盛京城门只有南边没有走。 这次恰好就达成了这个成就。 盛京往南只一条官道,这是通往浑河的官道,每年夏秋便有大量商船在岸边停靠。 马哒哒奔跑在官道上,冷风如刀一般割人脸,身上仅有的一点热气也被吹走。 路两边都是枯黄的荒地,大概行了十几里终于看到远处官道两旁的人烟。 又继续行驶先看到两层高的大房子,然后才是房子后面错开的低矮房屋。 “吁~” 皇帝嘴边冒着白气笑着对身边的明珠道:“这房子可真气派,比盛京的皇宫看着还要气派。” 这房子可不就看着气派,盛京的皇宫本来是努尔哈赤攻入盛京后建造,只住了两代帝王,宫殿本也就不多。 而眼前这一排房子呢,看着有城墙高了,房子还建得非常宽敞。 长长一排,比宫殿还要长。 谁家房子一排都快比得上乾清宫的长度了? 马又继续往前,因官道是曲折的,远看还以为屯就在气派的房子后,等近了才知道是路两旁。 越过屯子后,一行人总算是看到整整齐齐的农田,此时水渠里还有冰碴,田里也是光秃秃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倒是庄子附近一片无遮挡的农田被琉璃罩了起来。 所有人都震惊这庄子主家的大手笔,不是谁都有钱弄出罩住一亩地的大琉璃房子! 琉璃房子一半地空荡荡,另一半种着瓜果蔬菜,寒冷天里看见绿色那叫一个喜人。 皇帝看到那些绿油油的青菜猜测自己午膳中的青菜应该是从这里来的。 一大群人下了马,皇帝留了几人看马,又带了剩下的人浩浩荡荡往琉璃房走去。 这几天寒冷,庄上的人都躲在屋里取暖,门房的人捅咕炭火将埋在里面的红薯翻了个面,就这低头的一小会儿就错过拦住这群人的机会。 等发现,这伙人已经走到琉璃房门口,木头门框,垂下来一厚实棉被。 掀开进入,里面温暖如春,跟外界成了两个世界。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节 进到里面才发现这些琉璃都不平整,房顶的琉璃还有气泡,这种带色带气泡的琉璃在京城是残次品一般是要被销毁的。 没想到还有人废物利用拿来制作房子。 “这琉璃墙似是两层。”明珠看出点什么来开口。 皇帝思索了一下留守盛京的家族,还是没有猜出是谁家有这般大手笔。 “你们是谁?怎能随意闯入人家家里?”守门的老李一抬头就看见琉璃房门前聚集了一大群人差点没把他吓死。 他就烤个红薯时间,怎么就凭空多出这么多人? 老李拿着火钳跑了过来,一脸凶神恶煞模样,足以吓哭屯里的小孩。 可惜还没等他靠近琉璃房前,就被几名汉子拦住了。 老李看着胸前的刀吓得浑身哆嗦。 皇帝听见动静掀开帘子探出头去,“莫要伤害老人家,请他进来我要问话。” 老李头脑子一蒙,人群让开一条道,他稀里糊涂进去。 进去后讲房里菜都好好的,顿时松了口气。 摄于对方人多势众,老李气短了许多,“你们这样不对,哪有不打招呼就往人家庄子里闯?” 皇帝好脾气道歉,“是是,是我等不对,擅自闯入庄子还请老人家原谅,我等随圣驾来盛京,这万物复苏之际见到了这琉璃造的房子难免惊诧,情不自禁就走到这里来。” 老李嘟囔一句,“你们要是打一声招呼,我还能拦住你们?” 说到这里他自豪道:“咱这玻璃房可是盛京第一,冬日那会儿城里的爷们都跑来玩,还跟咱家订了不少这样的玻璃。” 皇帝适时捧场,“老人家何止是盛京第一,宫里都没有这样的。” 老李骄傲摆手,“那可不能跟宫里比。”嘴里虽然这么说,脸上表情却不是。 老人家表情很好懂,在场人都看出来了。 康熙哈哈一笑,转手指向前方那块空地。 “老人家那边种什么?” 老李忙拦着众人前头,“那是主家育的苗,不准人接近,你们要看就在这门口看看得了。” “育苗,听说你家去年种了水稻,这莫不是水稻苗?” 老李竖起大拇指,“还是这位爷聪明,没错这就是水稻苗,我家主人亲手育苗,平时就不准了靠近,咱们在这边看看就得了。” “大冬日几位可是要订菜?各位爷恐怕来晚一步,这里的菜都不能动,已经被内务府订下了,庄上还有一些熏肉,几位要是不嫌弃可以去瞅瞅。” 老李积极想要将这些人弄走,让外人闯到这边本就是他失职。 在场或多或少都看出了他的意思。 “能见见你主家吗?我们不买菜,想订购一些琉璃。”皇帝笑了笑开口。 “不是琉璃是玻璃,这玻璃跟琉璃是没法比。”老李更正他说法,老李认死理,甭管外面叫什么,主家说是玻璃那就叫玻璃。 “我看你们还算讲规矩,不跟其他爷们一样不讲道理,这样我带着你们去见见主家,有什么你们跟主家说。” 老李看着这呼啦啦一群又皱眉,“你们人太多了,选三个人跟我走吧。” 没等皇帝说话,明珠先大声训斥,“大胆奴才,让我们分散,可是想行不轨之事?” 第2章 明珠这一声训斥若是旁人恐怕早就吓到了。 很不巧他遇见的是老李,老李偏偏就是头倔驴,根本不带怕的。 当然这也是主家给的胆量。 老李脸耷拉下来,“怎么?想闹事?” 他抱拳冲向京城方向道:“这盛京城我们就没有怕的人!想要闹事麻烦掂量一下,我们主家舅老爷可是朝中的明珠大人。” 明珠本人:“……” 几十双眼睛不约而同看向明珠,明珠嘴角抽动只觉得黄泥巴掉□□里说不清。 他刚想要澄清身份,被皇帝动手拦住。 “原来是明珠大人。”皇帝意味深长道。 “老人家,能否将你主家请来,我们就问问话。” 梁九功适时走出来,向老李举了个牌子。 老李大字不识一个,官牌还是认识的。 他心里忐忑不安,不会是给主家招惹麻烦了吧?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请示主家。” 老李掀开被帘子跑了。 没了外人,皇帝脚步缓慢往那空着的地走去,到地头才看到这空地已经长起了指节高的禾苗。 禾苗长势极好,皇帝看了也高兴,民间竟然还有这般大才能孕育早稻! 算一算到四月中旬就能插秧,九月收割,收割后完全不耽误种冬小麦。 多种一季粮食,得多养活多少人? *** 宝音趴在炕上绞尽脑汁在修论文,没错,是论文。 谁能想到穿越后她还是逃不过写论文的魔咒? 穿越前宝音正在学校图书馆修改期刊论文,本校研究生想要毕业有硬性要求,需要发表几篇国内外学术期刊的论文。 她只是连续熬了几晚,熬不住趴桌上睡着了,谁能想到就这么穿越了。 不仅从南方穿越了北方,连民族都给她换了一个。 宝音“看着”脑海里满是红色要求修改的论文,整个人都要麻了。 这是她穿越后带的金手指。 自带的论文搜索系统。 页面简单像极了学校图书馆自带的检索系统。 系统傻瓜模式,只能搜索论文。 当然跟某个大名鼎鼎的查重网站一样,每一篇论文只给看正文第一页,想看下面要花费“点”买。 “点”怎么来? 需要宝音上传论文,系统评估后给出相应点数。 到目前为止宝音只上传了两篇论文,一篇是写清初满人饮食文化,一篇写清初满人服装变迁。 没错,就是借了身边的便利。 两篇论文给的点数不多,却给宝音换来了培育早稻培育和快速堆肥相关的论文。 只这两样就让宝音不愁吃穿,过上提前养老生活。 “格格,格格!” 宝音歪头,就看见贴身丫鬟蓝玉快步走进来。 “门房老李说,玻璃房那来了一大批人,好像都不好惹,他还说那群人拿了块官牌子说要见主家!” 盛京都知道这庄子是谁的,也没人来打扰她,眼下皇帝来了盛京,不出意外应该是随圣驾来的京城官员。 至于是否有可能是皇帝,这个念头只在宝音心头闪过就被略过了,皇帝这次行程很赶,明日就要出发去永陵,哪有时间出来闲逛? 宝音忙从炕上起身,蓝玉上前帮她穿上衣服。 出门前还套上了翠烟色披风,披风自带帽子,宝音将帽子一盖,整张脸被覆盖在帽子下。 穿过门厅出了门,乍从温暖的室内出来,吸到冷风,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格格,小心着凉!” 蓝玉捧着一手炉追上来塞宝音手里。 宝音就这样揣着手炉领着五六个侍卫往暖房走去。 这一段路不短,一里路。 也幸好是红砖铺的路,不然光想想泥泞的土路就令人发疯。 待到暖房门前,宝音已经四肢冰凉,冷风似乎无孔不入往缝隙里钻。 水汽已经让暖房玻璃一片模糊,宝音掀开厚被子推开玻璃门进去。 暖房内温度比外面要高十度,宝音总算是舒服了些。 还没看到人,先听见远处的说话声。 越靠近暖房入口,留的蔬菜越多,高高的黄瓜架子和冬瓜架子将视线遮得严严实实。 宝音领着侍卫从边上走了过去,很快看到了蹲在地头的几人,还有旁边警戒的一大群人。 浩浩荡荡的人将地头站满了。 大概是听到身后有动静,一伙人回过头来。 见领头的是个年轻女子,皇帝很惊讶。 [大冷天,不躺在炕上猫冬,跑出城吹冷风,这群人脑子进水了?] 皇帝愣了愣,这女子没开口,声音是从哪里传来? 他看看左右,似乎只有他一人能听见。 “我便是这庄子的主人,找我有何事?” 皇帝深深看了一眼面前女子,开口道:“听说有人在盛京种出了早稻,我等过来查看,若是属实,将上报朝廷以资嘉奖。”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节 宝音拉下帽子露出小脸,她鼻梁高挺,皮肤雪白,还是鹅蛋脸,比不上汉人顶级大美女,旗人中容貌绝对算拔尖。 皇帝身后不少年轻侍卫目光躲躲闪闪,有点想看又有点害羞。 见惯了美人的皇帝没什么反应,而是耐心等对方回答。 宝音没想到这群人是被水稻引来的。 [早知道就低调点了。] “这些不算早稻,得依赖暖房才能生长,不值得这位爷夸赞。” 皇帝这下确认这声音似乎是女子的心声,他啧啧称奇。 “旗人不善耕作,多习惯放牧,姑娘是如何想到在此处种地?” [别问,问就是老祖宗留下的种田血脉在作祟,看到这肥沃土地,就控制不住想要种地的欲望,这么好的黑土不种点菜多可惜?] 宝音抿了抿嘴,“家里有汉人奴隶,说这块地合适拿来种地,都是下面的人张罗,我也不是很懂,这位爷若有什么想知道,我可以将人喊过来。” 见面前女子口气僵硬,有赶人的意思,皇帝立马换了话音。 “听门房说,姑娘跟明珠大人有亲,正好我等要回城,倘若遇见明珠大人,刚好可以帮姑娘请个安。” 皇帝左手边的明珠还在思索这是谁家的格格。 三代以内亲戚都在北京,倒是有一些远房亲戚留在盛京。 也不知道是哪一房打起了他的名号。 听见皇帝念到他的名字,不由抬起头,恰巧看到对面女子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 他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冒名顶替? [哎呀,这人还真多管闲事,不就挂了个明珠的名号吓退了一些打庄子主意的人吗?有必要上纲上线吗?] “不必麻烦,舅爷那边已经上门拜访过了。”宝音已经有点不高兴了,讨厌没有眼色的人。 [姑娘我姓叶赫那拉,谁敢说跟明珠没有亲?] 皇帝眼里露出点笑意,原来是叶赫那拉家的人,叶赫那拉家的姑奶奶还是一如既往彪悍。 叶赫那拉氏是满人八大姓之一,孝慈高皇后也就是皇太极的母亲孟古皇后就是叶赫那拉氏贵女。 除了这位以外,还有一位传奇人物——叶赫老女。 叶赫部被灭后,活下来的叶赫氏被编入八旗,成为普通旗人。 当今叶赫那拉氏一族最有名的就是纳兰明珠。 凡是姓叶赫那拉氏那都跟明珠有亲。 *** 夜晚,皇帝洗了头,宫女拿了毛巾细细擦拭,待半干没有水滴下,披散着开始往上面抹养发头油。 抹完又拿来暖炉烘,待干了又编成辫子。 梁九功脚步匆匆走了进来,皇帝瞥见他,挥挥手示意身边人退下。 梁九功正要行礼,皇帝不耐烦道:“不必多礼,说说都查到了什么?” “是。” 梁九功起身道:“奴才已经调查清楚了,那位格格是纳兰佟桂的女儿,纳兰佟桂跟明珠大人有点亲戚关系,借着这层关系在内务府谋了个会计司员外郎,负责管理奉天这边的官庄。” 皇帝“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那位格格名宝音,今年十九,十三岁那年成为在选秀女,得万岁爷恩典可自由婚嫁,已定过三次亲,三任未婚夫都不幸遇难,盛京城里有不好传言传出,又提到那位红颜祸水叶赫老女,宝音格格便搬去了庄子居住,有明珠大人这层关系在,倒避开了这些纷争。” 皇帝手指点在膝盖上,“再去派人调查……” 他原本是想说调查能听到心声一事,话到嘴边换了。 “去查查那三人死因可是人为。”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巧合的事凑在一起就不是巧合。 “奴才遵旨。” 见梁九功面露迟疑欲言又止,皇帝面露不悦。 “有什么话遮遮掩掩不能说?” 梁九功扑通跪地,“回万岁爷,奴才调查时有查到,传宝音格格那些话带头的是三官保家……” 皇帝疑惑,“这两家莫不是有仇怨?” 梁九功吞吞吐吐。 皇帝一脚轻踹过去,“狗奴才,有什么不能说的?” 梁九功赶紧跪好,“听说郭络罗家怀疑宝音格格是想进宫,才传这种话。” 皇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据他观察那丫头不像是想进宫的样子。 同时他对三官保的感官也极速下降,宫里进不进人,进谁又岂是一个嫔妃娘家能管的? 第3章 明珠目送皇帝进了皇城,立刻对手下道:“去查,我要知道是哪个胆大包天打着本官的名号。” 一炷香时间后,已经回到临时住处的明珠得到了消息。 “还真是本家亲戚?” 这倒是出乎了明珠意外。 叶赫那拉氏翻译成汉语叫叶赫那拉也行,叶赫纳兰也行。 目前这个姓氏分两支,一是布扬古一脉,一是金台石一脉。 明珠出自金台石,纳兰佟桂出自布扬古一脉,两脉虽然远了些,但金台石和布扬古那可是堂兄弟,还是一个祖宗。 明珠喝着茶,想到了下午皇帝看人的眼神,不由心中一动。 鉴于早先那著名的叶赫那拉氏诅咒,宫里已经连续三代未选叶赫那拉一族的姑娘入宫了。 别看叶赫那拉氏是满人八大姓,看着旁人家姑娘能进宫,就自家姑娘不行,谁不眼馋? 再看看佟家如今的富贵,谁能不眼红? 家里姑娘要是能生下皇子,他何必去支持大皇子? 乌拉那拉氏说到底不是叶赫那拉氏。 想到这里明珠伸出手指勾了勾,“安三,你亲自去佟桂府上,让他明日带着一家妻女一同随驾。” 他着重加了一句,“其他人可以不去,家中未出阁格格是一个也不准缺!” 安三当即领命,趁着还未宵禁去办事了。 他进入纳兰佟桂府里没多久,府里后门就有人骑着马急匆匆往城外跑,就差那么一点城门就要关了。 *** 宝音咬烂了笔头总算是将论文改完了,她选择提交,原本纸上被涂涂抹抹无法直视的论文被提取到脑海里。 再检查格式,修改错别字。 论文被系统估算八个点数,询问她是否上传。 宝音痛苦得想要发疯,改了两天结果才多给两点,传还是不传? 当然传,八点就八点,她不想再受这份折磨了! 放过系统也放过她。 点击上传,八个点数到账,个人账号里余额刷新变成了十一点。 宝音看中了某款护肤品相关的课题论文,这一世她深深体验到北方冬日物理攻击带来的震撼,极需要一款油性强的护肤品来保住干燥的脸蛋和冻成红萝卜的十指。 找到收藏的论文,点开后往下翻,第二页出现了购买点数选项。 点了购买,下面内容自动解锁。 “唔……竟然这么麻烦?” “提取植物精油需要高浓度酒精,材料里的甘油制作香皂时倒是能顺便提取……” 宝音嫌麻烦,穿越配套的三件套,肥皂、玻璃、水泥,她都知道。 为何她只动了玻璃,还不是因为玻璃的工艺自古就有,清朝这会儿已经有提高玻璃的工艺了。 要动,动的也是洋人的蛋糕。 这块蛋糕她是卖了配方,再作为奉天分销商代理玻璃买卖,关系撇清了,有人觊觎玻璃配方也找不到她头上。 可肥皂、水泥要是拿出来,她就没法低调了。 宝音并不想改变什么,只想安稳养老。 赚再多钱有什么用,又不能留到下辈子花。 至于留给后代,抱歉,现代一夫一妻制她都不愿意结婚,更不要说小妾合法化的古代。 她一个女人也没有传宗接代的压力。 奋斗这十多年来,宝音的努力就换来了这个庄子。 除了代卖玻璃赚点分红,最大的收入还是庄子卖鸡鸭鹅和菜换来的。 “要不做一次,满一年用量?” 宝音皱眉,好像护肤品都缺不了甘油做基底。 要做就多做点,她摸了摸有点干的脸蛋。 她穿越来时家境并不好,也缩衣节食过几年,后来她长大一点才出主意帮亲爹谋了一份差事,就这份差事还是狐假虎威接了明纳兰明珠的光。 亲爹能爬到内务府会计司员外郎一职,也是她帮忙出主意让官庄利用火炕孵化鸡鸭蛋才得到的提拔。 家里宽松一些后,亲爹立马娶了继室。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节 宝音觉得帮到这里算是还了生恩,接下来她只想安安稳稳养老。 她也庆幸自己穿成了清初的满人姑奶奶,自由度比汉人强,她要真成了汉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强压着裹小脚了。 成为满人姑奶奶,只一个难关就是选秀,她运气好,小时错过了康熙十年那次选秀,等够年龄了,又赶上三藩之乱,皇帝哪里还有闲工夫选秀,那些年里符合年龄的秀女都恩典自由嫁娶了。 宝音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衣食无忧,关起门来过自己小日子。 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手机,金手指只能搜索学术性论文,要是能看小说刷视频就好了。 “格格,格格!” 外间传来紫翡的声音,她有四大丫鬟,今日是紫翡守夜。 “等等,别进来!” 宝音抬高声音,她坐在炕上并未起身,而是手忙脚乱将炕桌上一叠纸张塞旁边被子里。 拍了拍被子后,她摸了摸头发,披上了外衣下炕,趿拉着棉拖鞋冲着外面问,“什么事儿?” 紫翡站在寝室门外,隔着厚厚帘子声音带着激动道:“格格,大爷过来了。” 紫翡口中的大爷是宝珠这一世的嫡亲兄长,她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 妹妹是继室所出,今年才四岁正是最好玩的时候,今年开春后妈肚子里又怀上一个,这会儿正躺在府里养胎。 正应了那句“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府上主人就那些却争抢的厉害,资源就那么多,大房跟二房抢,继室又跟长媳抢管家权。 宝音跑出来住也是这个原因,烦家里乌烟瘴气。 “他过来做什么?” 宝音话音里并没有开心,她这两个哥哥或许从小没受过什么教育,典型自私自利,跟这个时代普通旗人没什么区别,满人天性里就没有礼让那一套。 没什么本事,就眼巴巴指望阿玛帮着筹谋差事。 对于她这个亲妹妹也没有多少关爱,她还记得小时候家贫那会儿,两个哥哥还哄骗她手里吃食。 “大爷没说,正在正厅等着呢。” 宝音一听扣上了扣子,又披上了披风往外走去。 外间屋子很冷,确切来说整个庄子只有供人睡觉的屋子还有玻璃房那边烧了煤。 她刚踏出寝室就不由打了个哆嗦。 也幸好现在温度上来了,要是冬日零下二三十度那会儿,那日子才叫难过。 “大哥。”宝音进了正烧着壁炉的正厅,向坐在壁炉前烤火的青年福了个身。 青年费扬古应了一声,又扔了一块木头进去,伸手靠近火苗一边搓手一边道:“阿玛让我来通知你,明日一块随御驾出巡。你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就出发,卯时前就要赶到西门等候。” 宝音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懵了,“这,阿玛有资格伴驾?” “谁知道?反正盛京城内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得了恩典,阿玛这两日就急着这事,刚得到准确消息,就让我来通知你。” “我不去。”宝音愣了一下,立马拒绝。 费扬古瞥了她一眼,“这可容不得你,除了母亲和小妹,我们都得去,都上了名单的。” “赶来匆忙,这有什么热乎的让我对付两口。”费扬古冲着紫翡喊。 紫翡看向自家主子,见主子没反应,只好回道:“回大爷的话,厨房还有面。” “那给我卧两个鸡蛋!” 紫翡脚步匆匆去厨房了。 宝音怒气上涨,“怎么不来问问我就把我名字报上去?” 费扬古摊手,“这能怪我吗?你又不知道我们老子钻研得厉害,他一直后悔那年小选没将你一块塞进去,结果便宜了三官保家,人家大女儿那么大年纪还是一寡妇都能进宫当贵人,阿玛一回想起来就后悔得心滴血。” 宝音冷笑一声,“就算把我名字报上去也是妄想,我们叶赫那拉氏的诅咒,还有我这克夫名声,恐怕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 她也是穿越过来之后才知道诅咒是真的。 费扬古啧啧一声,他和老二看得清楚,这个家能靠的不是亲阿玛,而是眼前这个妹妹。 也就继夫人当大妹是任人揉捏的小可怜,连斗的对象都不清楚实在可笑。 “好了,别气了,我都问清楚了,我们就陪着去盛京围场,连见万岁爷的机会都没有,说是去伴驾,但看阿玛的意思是带你去相看,这不是京城那边来了不少人吗?说不定有合适的。” 宝音冷嘲热讽,“也就骗那些家不在盛京的糊涂虫。” 叶赫老女的威名谁能不晓,这可是许一个死一个,战功赫赫! 她现在仅死了三任,盛京的人家就将她联想到那位叶赫老女,对她避之不及。 当然这也有她煽风点火的手笔。 好不容易吓退了求亲的人,没想到这世父亲还不死心。 宝音心里冷笑,她倒要看看哪个不怕死的敢娶她! 费扬古并不想掺和进阿玛和妹妹的斗争中,传了话,他就没心没肺呼啦啦吃面,吃完一抹嘴,让人带他去休息。 宝音见现在也才七八点钟,不算晚,便将庄子上的人都喊起来准备明早出行要带的行李。 这次出门少数一个月打底,厚衣服得带几身,换洗衣物多备些,还有特殊时期要准备的月事带和卫生纸。 吃食也要带上,到了围场谁能顾上她,还不是自己顾自己。 宝音肯定不会亏待自己,小炉子带上,煤球也装上,铁制小奶锅必不可少,挂面也要装上,还有牛肉干、猪肉脯这类可以垫肚子的零食。 对了,火锅料也得带几罐,这是她用牛油熬制,自家种的辣椒。 唔,还有吃火锅用的香油、麻酱、花生酱,对了还有沙茶酱。 外出必备防感冒、拉肚子的中成药也得带上。 每一样宝音都盯着装上车,足足装了三大车,这还是只去一个月的量,盛京离围场不算远,到时少什么她再传信让庄上人给她送。 总之,她肯定是不会亏待自己。 第4章 天还未亮,盛京城东门边就集结了浩浩荡荡的队伍。 这可是七万多人呢,还不加上后来赶到的蒙古亲王郡王贝勒带的随身侍卫。 宝音坐在马车上一路颠簸着过来,以往大冬天她是不出门的,车厢也没整什么保暖措施,导致她现在穿着厚衣服裹着棉被坐在里面瑟瑟发抖。 盛京的三月时而温暖如春,时而又变脸下起小雪。 前几日下了雪,这两日都融化了,气温便低了不少。 庄子上忙活到半夜,她迷迷糊糊就睡了三个小时,然后半夜两点给费扬古叫起来,连夜坐着马车来东门外。 来了后,费扬古又四处去找自家人在什么地方。 宝音马车就停在路边,抱着手炉裹着棉被打瞌睡。 其实也睡不安稳,外面不时有马蹄声,还有说话声。 等到将近五点,天色总算不是那么暗沉了,东边天际跟西边暗沉形成鲜明对比。 消失了两个多小时的费扬古终于回来了,他一屁股坐在车厢外,指示马夫拉着马往里面走。 身后三辆满满当当堆着行李的车也跟着走。 宝音头磕在车厢上醒了过来,按住额头她出声询问:“要出发了?” 费扬古扭头回了一句:“早着咧,是找到老二和你嫂子了,我们现在过去。” 宝音立刻不说话了,她现在困得快睁不开眼了。 马车走走停停,近二十分钟才停下。 纳兰佟桂应该有差事并不在这里,留在这里看守自家行当的是宝音的二哥苏和泰。 跟大哥费扬古相比,苏和泰明显更懂得钻营,家里谁说话算数,谁有钱他心里都有底。 以前在家里还看不出来,等宝音搬到庄上后,就感受到自家二哥的热情。 随着天边鱼肚白出现,队伍热闹起来,宝音的耳边也跟着吵闹起来。 不大的车厢就睡着宝音一个还说得过去,现在又多了个苏和泰。 苏和泰非常积极,撩开车帘子一角能让妹妹看到,每走过去一辆就介绍这是谁家。 他们几乎在队伍的最外围,能走在前头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盛京熟悉的那几家都是临时加上,几乎都凑在一起排在队伍尾巴。 队伍最中间当时就是皇家御驾,之后是宗亲和蒙古王爷们再然后是京城的达官贵人。 而他们位置还要排在内务府驱赶的猪羊后面,本来已经消耗了一半的猪样,在盛京又给补了回来。 车帘子就掀开这么一小会,一股浓郁腥臊味传了过来。 苏和泰正说着,就看见他媳妇和大嫂携手过来,手里还抱着刚睡醒的闺女和大侄子。 苏和泰给自家媳妇一鼓励眼神,就下车将位置让给女眷孩子了。 两个侄子侄女一上车就欢呼叫“姑爸爸”。 宝音不待见两位兄长,对可爱的幼崽态度还是很不错。 掀开被子就招呼两小孩一块钻进来。 二嫂跟在大嫂身后坐进来,语气里是浓浓酸味:“大妹这车可比咱们那车舒服多了。” 宝音这车外面看着平平无奇,里面每一面都用羊皮包裹起来还夹了棉花,地板也是铺了一层又一层棉被,保暖效果勉勉强强,昨个儿忙到半夜的成果,她半躺着盖了一层厚被子就跟躺在云朵里一样。 宝音全然当做没听见,自家二嫂家世低,是包衣出身,跟宝音家后来起来了不同,这位二嫂家里就没富裕过,嫁过来就带了五头羊,这羊还是二哥出的二十头聘礼中带回来的。 或许是穷惯了,看什么都眼馋,但有一点好,就是不经过人允许她不会动手去拿。 宝音从旁边小箱子里翻出了打发时间点猪肉脯,总算是堵住了二嫂的嘴。 两个小孩看到,也吵着要。 一人塞了一块打发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节 大嫂细细咬着,跟宝音说说现在是什么情况。 “咱们这些后来跟上的人家,需要自带帐篷米粮,大妹要是没带,就跟我住一个帐篷,让你大哥跟阿玛挤一挤。” 二嫂插嘴,“二妹来跟我住,你二哥得了个差帮着喂羊,我帐篷里没人。” 宝音立马拒绝,“不用了,帐篷我带了。” 她那三马车,住的用的吃的喝的都备上了。 因家里身份不够,不能带伺候的丫鬟,紫翡她们几个差点没把家里搬空。 当然最不可缺少的银花生也带了不少。 外面动静越发大了,大嫂掀开帘子瞅了一眼,“是圣驾出城了!” 大嫂二嫂着急忙慌带着小孩下车,宝音穿了鞋跟着下去。 没多久听见马鞭抽打空气的响亮声,见周围人都纷纷跪下,宝音她们也在马车边跪下,朝着那根本看不见影的御辇下跪叩拜。 拜完皇帝拜太子。 宝音只当过清明提前给祖宗磕头了。 一套程序走完,远远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伊立”。 然后是呼啦啦地起身。 大嫂和二嫂抱着孩子跟宝音打了一声招呼回自己车上了。 宝音回车上等了快一个小时才看到前面的车动了起来。 也就是说队伍领头的走了快一个小时,才轮到他们。 目的地是永陵,永陵在盛京的东边,抚顺境内。 全程也就不到三百里,若是轻车快马一日就能抵达。 可这么长的队伍没几天是走不到。 果然马车上摇摇晃晃了一整天,天色昏暗时到了今日的露营地,当地被称为柳林河的地方。 皇帝还可以住营帐,他们这些跟随的人就只能凑合睡马车。 宝音拿了米给二嫂,二嫂喜笑颜开送了一碗野菜粥过来。 宝音啃着牛肉干,喝着稀粥对付了一顿。 第二日路更加不好走,因为已经进山了,这日天未亮就出发,再停车时已经快深夜,好处就是距离永陵不远了。 等休息时才知道皇帝根本不在,一早去山里行围去了,赶路的就只是大部队而已。 第三日皇帝依然不在,倒是看到内务府官员连夜将祭品运送到永陵去。 又是被吵得睡不着的一晚,这晚倒是见到了她的好阿玛。 纳兰佟桂意气风发,告诉儿女一个好消息,他得到了明珠的赏识,努努力就能将一家搬到京城去。 大哥二哥闻言翘首期盼,对于宝音来说却是晴天霹雳。 鬼才要去北京! “嘘嘘,低调,还不一定能成呢。”纳兰佟桂示意儿女保密。 宝音心里期盼这消息是假的,她已经习惯了盛京平静日子,真要去北京城一切又得重新开始,更重要的是天子脚下城墙上扔下一块石头就能砸中一个黄带子,哪里有在盛京自在? 隔日队伍少了一大半人,一打听皇帝又去行围去了。 什么叫行围,就是八旗士兵人挨着人形成人墙将一片区域围起来,包围的野兽也会被人群惊吓到往中间跑。 皇帝和宗亲们便在包围圈内猎杀猎物。 宝音跟在队伍最后头,并不知道宫妃那边不时能得到皇帝猎到老虎的好消息。 就这样赶了半个月路,宝音整个人都疲惫不堪,终于到了松花江边的乌拉军屯,这也是此次冬巡的最终目的地。 皇帝去巡视边防,官员们也跟上,随行的内眷终于有时间出来交流。 当然不同阶层有不同的交际圈,皇妃结交的是各位福晋和远嫁公主。 底层官员夫人奉承的是上司夫人。 他们这些内务府官员家眷来往地自然也是内务府官员家眷。 宝音被大嫂领着去拜见都虞司郎中夫人。 都虞司郎中是镶黄旗包衣。 也是穿越过来后,宝音才知道内务府包衣跟她想象中不同。 包衣是皇帝的奴才,却有自己独立户籍,这天下谁不是皇帝奴才,包衣还占着身份优势得皇帝信任,曹家是包衣籍吧,也不耽误人家在江南呼风唤雨。 这位郎中夫人营帐内人很多,宝音跟在大嫂后面随大流拜见,大嫂见到相熟的夫人凑在一起说话去了。 聊着聊着一众聊到了乌拉特产东珠,极品东珠是需要上贡皇家自然轮不到她们,但是小的珍珠不代表不能买。 正好这里就是原产地,珍珠价格可比京城便宜多了。 一群夫人心动不如行动,便坐马车去往乌拉的商业街。 珍珠对于宝音来说没吸引力,送走大嫂,她一个人骑马往回走,马儿边吃草边走不知不觉走到了江边,宝音看到江上忙碌的打牲队。 看人劳作很解压,骑在马背上吹了一会儿风,眼角扫到不远处走过来一大批人,她才骑着马往旁边让了让将道儿让出来。 皇帝巡视完军屯,看到边境一些战死的枯骨还未掩埋,将安珠户叫来痛骂了一顿,心情不是很好,只领着亲近的人站在松花江边眺望长白山。 这般随意逛着,沿着江边走到了打牲队采珠的地方。 前方一骑着马立着的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见装扮应该是谁家家眷,他也没当一回事。 [怎么,我就在这站着也不允许?] 皇帝听见熟悉的声音望了过去,就看见侍卫们在驱赶人。 [行吧,行吧,这地方让给你们,我走还不行?] 皇帝眼神变得深邃,伸手招来梁九功,指着骑马跑远的身影。 “去查查,人怎么会在这儿?” 皇帝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无端端有人把人送到他眼前让他十分不悦,他很讨厌被人揣摩到心思。 第5章 梁九功应下后就要走过去将人带走。 [这群人谁呀,身份这般牛批,不许我走,难道是……康熙?] [还有洋人?这么早就引狼入室了,难怪清朝被洋人灭了。] 皇帝身子突然一晃,什么?大清灭于洋人之手? [这该不会是遇见皇帝了吧?] 她目光不由放在被护在中间的男人身上。 “慢,将人请过来,态度好些。”皇帝开口改了命令。 梁九功才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主子吩咐,停下身回头说了一声“是”,他并不能听见心声,见主子对眼前这女子过于关心,立马会错意了。 这也正常,皇帝身边可不少女人,哪怕带着三位妃子,沿途也没少见下面奴才进献女子,只是皇帝并未受用。 “纳兰姑娘,我家主子说这么巧又见面了,想请你过去说说话。” 梁九功微笑着说请。 宝音盯着梁九功看了几秒,还是没想起什么时候见过他。 [这人谁呀?算了,随便应付一下吧。] “竟然在这里遇见阁下和贵主,真是巧了呢,应该是我主动去打招呼才是。” 宝音主动往江岸边那群已经停驻的人群走去。 [要真是皇帝,那岂不是看见教科书上的历史人物了?] 宝音越走越近,她装作不经意抬眼看向前方那群人,然后某个明显是中心人物的男人身上。 男人一身杏色祥云纹常服外面披着宝蓝色披风,看着就英姿勃发。 [不像呐,我记得好像在网上看过,康熙皇帝只有一米五几,个子还没我高,还有一脸麻子,眼前这人脸上是有痘坑,可个子高我一头,少数也有一米七八。] [呼,认错了,原来不是皇帝,不是就好,吓死我了。] [好丧啊,怎么穿越来清朝了?为什么不是秦朝,想要去见见我那迷人的老祖宗!] 原本还在震惊大清江山不是被汉人夺回而是被洋人推翻的皇帝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穿越? 穿越又是何意? [不对,我现在是满人,对于始皇帝来说我是蛮狄才对,算了算了,清朝就清朝吧,好歹该传过来的物种都传过来了,吃吃喝喝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现在是满人?是不是意味着之前不是? 皇帝已经被这接二连三的信息给冲击到了,已经无暇顾及其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大清亡于洋人之手! [话又说回来,这群人莫名眼熟,赶路这半个月我都吃住在车上,也没见过陌生人。] [啊!] 皇帝回过神来。 [这些人好像半个月前去过庄子上,还一直问,结果什么都没买,抠门得很!] 皇帝深吸一口气,心里庆幸这心声目前只有他一人听见,否则这抠门名声就得传开了。 这女子看着乖巧,内心却十分大胆,没有尊卑。 “上回走得匆忙,忘记跟姑娘下单购买那琉璃板,不承想这里巧遇了格格,刚好我有问题想要请教姑娘。” [都说了是玻璃不是琉璃,怎么纠正不过来呢?算了,琉璃就琉璃吧,我躺平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6节 “这位爷,平板玻璃订单已经排到半年后,真空不出多余的货给您。” [玻璃属于易碎物品,谁往外地卖呀,本地卖卖就得了,现在赚点小钱,以后再将方子卖了最后收割一波,养老钱就足够了。] 皇帝沉默声震耳欲聋,钱花不出去,这还算他抠门吗? 他此刻只想知道大清是如何毁于洋人之手。 “请姑娘随我在江边走一走,正好我也有话想要私下请教姑娘。” 皇帝率先往江边走去。 宝音看了看身后没有跟上的人,只梁九功向她露出殷勤微笑。 “姑娘请跟上,我家主子正等着姑娘您呢。” 宝音在看前方,男人背着手站在十步远的江边,光看背影就很有气势。 这再次让宝音怀疑起对方的身份。 听见近在咫尺的脚步声,皇帝动了动嘴想要询问关于后世情况,却无论如何都张不了嘴。 他换了好几个问题,凡是涉及未来的天机都无法问出声。 皇帝再看宝音眼神变了,难道是上天禁止他开口询问? 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何身份?是上天赐予大清的机遇不成?不然怎么只有他听见女人的心声? 是了,他能听见这女子心机,那是否可以引导此女子说出天机? “上回见姑娘在关外培育出海盗很是佩服,我想请教一下,姑娘所培育的稻种可否在这松花江畔种植?” 原本紧张的宝音顿时松了口气。 “应当可以。” [原来是问这个,这可是大东北,“北方稻米之乡”,当然可以种,不过我那种子还未培育出早熟耐寒品种,我记得山对面的朝鲜也种植水稻,气候跟东北差不多,要是能将那边的水稻种子弄过来杂交一下就好了。] [我那点水稻种植可是不容易,盛京的汉人都是明末北方跑过来的汉人,种小麦还可以,水稻压根都没见过,倒是朝鲜人有种植水稻历史,能找到老李也是意外,老李虽然是朝鲜人,好歹种过水稻,要不是从长白山翻过去朝鲜不容易,一路都是豺狼虎豹,弄到种子不容易,我也不至于花大价钱弄暖房种南方水稻,还得一代一代适应本土气候。] 皇帝不知道朝鲜是不是种水稻,但知道朝鲜也是苦寒之地,若是找到稻种,肯定能适应这边环境。 [这人到底是谁?竟然这般关心水稻?我先查查……] 查查?这女子莫非还有神通能查人身份? [康熙三十一年,康熙皇帝在丰泽园澄怀堂宣布发现和培育早熟稻种的事,从此拉开了水稻在北方种植的序幕,这篇《北方杂交水稻的前世今生》开头倒是有写北方种植水稻历史跟康熙皇帝有关,康熙三十一年出成果,也就是说起码提前一两年才有发现和培育,现在才康熙二十一年,若这个人真是皇帝,关心稻种也说得过去。] [到底是不是皇帝?要真是,我也太倒霉了,万一是呢?对了,人家没主动暴露,我就当没认出来,在回盛京前当啥也不知道。] “真是不好意思,我并不懂什么农事,这些都是家中奴才去做,家里守大门的老李是朝鲜人,早年逃荒过来,说年幼时家里种过水稻,我便让他尝试了,不知是种子原因还是其他,种子不耐寒,需要在暖房培育。”宝音眨巴眼睛解释。 皇帝瞥了她一眼,心里感叹这女子诡计多端。 倒是可以从朝鲜购一些稻种在御田中。 皇帝每年都会在宫中亲手种上几块地,这是从明朝时就留下的老传统了。 [可惜穿到了清朝,要是穿越去了秦朝,就算是肝也要肝出杂交水稻论文的点数,亩产千斤的水稻送到老祖宗面前,这会儿全世界都得说汉语!] 亩产千斤?还是水稻? 皇帝心神震荡,世间还有如此高产粮种? 岂不是神仙稻种? 这女子莫非是神女下凡? 皇帝背在身后紧紧握住玉扳指的手指发白,他侧目看向身边的女子,眼神带着势在必得。 无论是不是神女,只他能听见她心音这一桩事,他就不允许此女脱离他掌控。 之前还想要将人拿下细细审问未来的打算,后来发现问不出,幸好打消了这念头。 人若是回了天上,他岂不是失去了知道未来的机遇,失去得到亩产千斤稻种的机遇? 这可是亩产千斤,高出现今五倍产量! 宝音站在江边吹了半个小时冷风,身边这个男人就没再开口过。 随着太阳往西边挪去,气温下降,她开始有点瑟瑟发抖。 [好冷,可以回去了吗?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是发现我故意将话题引去朝鲜?] [话说我对朝鲜没什么意见,针对的是棒子国,穿越来之前棒子国是不是不要脸宣传丝绸之路源头都是棒子国的?高丽气候跟东北有什么区别?能种得了桑养得了蚕吗?还丝绸之路源头,怎么不说泡菜源头?哦,泡菜也是从我们这偷回去的。] 身边男人一直没开口,宝音思绪开始跑偏。 [等等,我为何跟一个陌生男人在这傻站着?人家不开口,我可以主动告辞呀。真是被冻傻了,果然今日不宜出门。] “咳咳,您这边还有什么要询问的吗?若是没有请允许我先告辞。” 皇帝已经冷静下来,见人嘴唇冻得发紫,便点了点头。 “小梁子,你亲自将纳兰姑娘送回去。” 梁九功上前一步忙应下,然后伸手对着宝音做出“请”的姿势。 宝音急步离开,那股子迫不及待的架势让梁九功都错愕不已。 这还是头一次有女子这般急着避开万岁爷。 他不由自主看向皇帝,皇帝眼皮都没抬,“把人送回去,看牢了,让人警醒些不要让她发现。” 梁九功忙道“是。” 说完脚步匆匆追人去了。 宝音骑着马来,却是坐轿子被送回去,本来她不想让人送,自己骑马回来就行,可那位小梁子不肯,说要完成主子的吩咐,宝音只想离这群人远远地,不想再纠缠下去只好答应了。 回到营地外围的住处,目送那群人离开,宝音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管那个男人是什么身份,她是一点也不想知道。 再想一想自己表现得很木讷,是那种很无趣的性格,应该没人会惦记。 她记得康熙皇帝后宫有各种类型美人,万一那个人是皇帝,她这种无趣性格应该不会被关注。 确认自己没有露出破绽,宝音很满意。 再望了一眼天边的太阳,今日天气不错适合吃火锅,她落脚地方附近就有茶饭处,敞在野外临时搭建了十来个土灶正忙得热火朝天,旁边是蹲着洗菜切菜揉面的太监宫女。 这里的茶饭处其实是负责给太监宫女侍卫做饭的,规格是队伍里几个茶饭处最低等的。 最高等的自然是给皇帝太子做御膳的御厨。 今日伙食不错,竟然还有羊肉吃,她花银子买了一斤让人切片装食盒。 他们这样品级低的人家带的人手有限,没有丫鬟伺候一切都得自己来,可以花钱跟茶饭处买食材自己回去处理,也可以选择出钱买饭,一些太监自然愿意赚这个外快。 宝音这段日子都是选择出点银子跟大嫂二嫂一起吃,很少吃外卖,也就今日大嫂没回来,二嫂也不知去哪里了才找到茶饭处自己买食材。 宝音一顿火锅吃得心满意足,却不知道已经回住处的皇帝脸上满是阴云。 当然要是知道,她的心情会更好。 第6章 乌拉军屯是屯军的地方,这里有给士兵居住的房子,也有士兵家属聚在一起形成的屯。 屯这地方也就几十上百户人家自然满足不了七万多人的居住,最好的房子自然是要供给皇帝,其他人没这条件就住帐篷,这一路都这么过来的。 皇帝的脸色很恐怖,他拿着到手的奏折狠狠往桌子上一摔,把正在抄书的太子给吓了一跳。 御前侍候的宫女太监更是受惊跪下。 “汗阿玛?”太子弱弱叫唤了一声。 太子长这么大还不曾见到皇帝这般生气过,哪怕是除三藩时战事失利,皇帝也表现的一派从容。 皇帝闭上眼捏了捏鼻梁,“胤礽,我这边还有政务,你且退下。” 时年八岁的太子忧心忡忡,还是乖巧退离了屋内。 屋里一片寂静,御前侍候的人都噤若寒蝉跪地不敢说话。 皇帝重重坐回椅子上,面前桌上原本摆放整整齐齐的奏章被方才那么一摔塌了一片。 “都退下。”皇帝冷声道。 梁九功起身用力往身后摆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 很快屋里的太监宫女陆陆续续退了下去。 梁九功不退反进,上前一步觍着脸道:“万岁爷,您今日也走了不少路,累了吧,要不奴才给您捏捏脚?” 皇帝睁开眼睛,看他还在,便皱起了眉头,“你怎么还在?” 梁九功面上笑容凝住,立马打了个千,“那奴才告退。” “回来!” “欸,奴才遵旨。”刚退后两步的梁九功喜笑颜开停下脚步。 “万岁爷,您有什么吩咐?” 皇帝沉默盯着他,盯得梁九功都不自在起来才问,“先前让你查的消息有结果了吗?” 虽然没有指明,梁九功却立刻领会了皇帝的意思。 “是……奴才已经查清了,那位纳兰格格的几位未婚夫都是意外离世,第一任未婚夫是在前线战场中箭身亡,第二任感染天花离世,第三位……” 皇帝冷眼看他。 梁九功给了自己一巴掌,也不敢再卖关子,“第三位听说有了心爱的人,家里不愿退婚,便绝食威胁,后来更是带着情人私奔,只是他家里人将消息瞒住了,等瞒不住了才声称人进山打猎遇见猛兽。” 梁九功边说边揣摩圣意,难道这后宫真要多出一位小主? 看万岁爷这般态度,这位的造化还不小呢。 皇帝此时并没有什么绮念,他心头被一个震撼消息给蒙上了一层阴影。 大清竟然是灭于洋人之手!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7节 皇帝满脑子疑问,在他看来洋人是蛮夷根本不值得一提,因从小接触洋人,皇帝对于洋人国家也有所了解,在他看来西方那都是小国寡民,一个国家还没有大清一个省人口多。 再说西方洋人国家彼此就不停在打仗,跟春秋战国没什么两样。 现在有人告诉他未来大清不是灭在他万分警惕的汉人之手,而是远在万里之外的洋人, 若是别人说,皇帝只会觉得可笑,偏偏这个消息来自一个疑似后世之人,还不是人家说的,是他偷听人家心声得来。 他都能突然听见人心声,那么大清亡于洋人之手也应该是真的。 前脚自豪自己灭了三藩,后脚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这让皇帝如何能冷静? 他嗤笑一声,或许该感谢在祭祖之后听到这个消息,否则他真不知道该以何脸面祭拜祖宗。 难道告诉祖宗,他前脚稳住大清江山,不必被汉人赶回关外,后脚就告诉祖宗未来大清还是亡了? 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是祖宗保佑,若不是此次东巡祭祖,他也不可能有此际遇,竟然意外知晓了未来。 知道了未来,就有改变的可能,知道大清的未来敌人是洋人,他可以从容提前百年来布局。 皇帝心有的阴影散去了几分,转念又想到那个心里满是大逆不道想法的女人。 要不要将其抓起来严刑拷问? 皇帝眼神闪烁不定,作为一个掌控欲极强的帝王肯定不会允许有什么脱离他掌控,他又想到自己开口询问时被一股莫名伟力阻止,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心里还是有些堵得慌,未来大清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那个女人那般鄙夷,心声中对大清万般看不上,宁愿回到暴君统治时代也不愿意生活在他的治下? 她若愿意主动告知未来,荣华富贵是垂手可得,真实情况这个女人却偏安一隅,没有出世的想法。 皇帝心里有些焦急,洋人、洋人、大清未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若江山重回汉人之手也就认了,可为何偏偏是洋人? 皇帝心里模模糊糊有了不好预感,江山若是被汉人夺回,凭借儒家尿性还会给大清修史,承认大清的正统就跟当年明修元史一样,可江山要是落入洋人之手,大清是真的遗臭万年了! *** “哎哟,妹妹晚饭就吃这个?” 门帘被掀开,一甩着帕子穿着骑服的年轻女子冲进来,不是别人正是宝音的二嫂宝济氏。 宝音正吃着火锅,清水涮羊肉,蘸着芝麻酱吃。 一路辛苦,膳食也不合胃口,带来的火锅底料已经消耗干净,反正就快回程了,她也就没传人送来。 新鲜的羊肉蘸着芝麻酱也不是不能下嘴,但在被人看来只白水煮肉未免寒酸了些。 “妹妹,快别吃了,阿玛得了明珠大人的赏识回去后就要升官了,往后咱们家就要起来了,快快,阿玛让烤了两只羊喊全家过去庆贺一番。” 宝音嘴里的羊肉有点吃不下去了,这个消息对于她来说太突然了。 她阿玛什么德行她还能不知道,志大才疏,没什么心眼,这些年虽然谋了个内务府差事,但远离京城才平安无事,这要真陷入政治漩涡里说不准就收获九族消消乐,她可没记错纳兰明珠下场并不算好,她爹何时跟纳兰明珠牵上关系? 她家在盛京虽然打着纳兰明珠的旗号,可这样干的又不只是她一家。 再说过年过节跟盛京的族人都一块送礼了,算是支付了代价,这不代表她愿意跟明珠走太近。 宝音跟随二嫂走了近两百米才到她阿玛的营帐。 两边营帐不算远,却也是男女分开的,中间有木栏隔离。 二嫂在前面掀开厚厚帘门,宝音还未走进去就听见这世亲爹在吹牛。 “……那一个大虫可凶猛了,当时情形那叫一个危机,明珠大人就守在万岁爷身边,当时我跟在明珠大人身后,谁能想要左前面又冲出一只山猫来,那山猫或许是吓坏了,胡乱冲击最后冲向了万岁爷,是我一箭射退了山猫……” 帐内是大哥一家和二哥都坐在皮垫子听阿玛吹牛,但也只有几个小不点听得一惊一乍。 大哥正低着头擦拭腰间的宝刀,二哥一脸无趣打着哈欠,旁边火堆悬挂着两只已经烤熟的烤全羊。 纳兰佟桂看见宝贝女儿进来了也不吹嘘他无中生有的英勇事迹了,得意挺胸道:“今日跟你们说个好消息,你们阿玛我得到了明珠大人的赏识,将要调进京城,往后我们家要搬去京城生活!” 几个啥也不懂的幼崽见玛法开心跟着欢呼,其他人也自是喜不自胜。 唯独宝音脸上没有喜色。 纳兰佟桂啧啧一声问,“宝音,你怎么不高兴?以后咱们家就是京城人了!” 毫无疑问旗人也是有鄙视链,在盛京的鄙视蒙古,蒙古鄙视盛京,皇城平等鄙视蒙古和盛京。 反正在盛京的旗人地位肯定比不上在京城的,一般只有在皇城混得不如意或是犯错才会被打发到盛京。 宝音脸色不是很好看,她怎么可能愿意,盛京外的庄子已经成为她的安乐窝,谁愿意离开舒适圈,要是搁新中国她肯定收拾行李就去了,三百年前的北京在她看来还不如后来一县城。 “我要留下。”她一脸坚定道。 纳兰佟桂听了这话立马暴跳如雷,“你留什么留?别以为赚了点银子,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那每年上千两银子的收入是靠你阿玛的脸面挣来的吗?” 纳兰佟桂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你阿玛脸面还没这么值钱!借的还不是大学士府的光,不然你凭什么能安安稳稳挣到那些钱?” “现在明珠大人给了你阿玛脸面,愿意提拔我,允许我全家搬到京城去,我们就应该高高兴兴搬过去。你不去,就是不给明珠大人脸面?往后还想安稳捞银子,想什么好事?” 纳兰佟桂气得脸都涨红了。 费扬古吓了一跳,阿玛先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火。 他连忙打圆场,“妹妹只是脑子还没转过来,阿玛何必发那么大火?” 他又劝说宝音,“阿玛说的也没错,你那庄子上的生意内务府早有人看上了,要不是看在明珠大人的面子上,哪里还有你安稳赚钱的机会。” 二哥苏和泰也跟着劝说:“大妹不就是搬到京城吗?咱家以后有明珠大人做靠山岂不是比你在盛京赚的还要多,何必因为这点小事闹得全家不高兴。” 大嫂和二嫂也纷纷劝说。 宝音又气又怒,他们只顾着现在占便宜得意,往后明珠倒下才知道后果。 她现在是有口难言,总不能说她知道明珠没有几年好日子过了吧,就算说了,光看现在明珠如日中天,恐怕也没人愿意相信。 见全家一起上阵想要说服她,都奔着荣华富贵去,宝音自暴自弃干脆随了他们的意,“行,搬吧!” 第7章 宝音这顿饭吃的很不舒服,香酥的烤羊吃在嘴里也是食不下咽。 其他人倒是很开心,这烤全羊就是在家中也是过年过节才能吃到。 一顿食不下咽的饭吃完,宝音不愿意多待匆匆离开了。 她走后,费扬古忍不住开口,“阿玛,宝音似乎很不开心,她从小生长在盛京,不愿意离开也是人之常情,要不就让她留下好了。” 纳兰佟桂不是没看到自己女儿全程脸色不好看,他还是当做没看见。 他叹了口气,将手中啃过的羊腿往桌上一扔,“你当我愿意为难她,还不是答应了想法子将你妹妹带进京,你可不要泄露出去,你妹妹脾气倔,肯定不愿意,这关系着我叶赫那拉一族的荣耀,又岂能是我能拒绝的?” 纳兰佟桂又看向儿子、媳妇,“你们也听好了,都不准泄露出去,谁要是耽误了族里的好事,那可不是我能保住的!” 苏和泰忙应承:“儿子肯定不会告诉妹妹。” 他媳妇宝济氏这会儿才会意过来小声问丈夫,“大妹妹是不是要进宫做娘娘了?” 苏和泰“嘘”了一声,“八字还没一撇呢,宝音自个儿肯定不愿意,你可别说漏嘴了!” 宝济氏捂住嘴,两眼珠滴溜溜转,脸上满是兴奋。 布赛氏牵着女儿跟在丈夫身后往住处走,她性子柔顺,思来想去这事还是做得不妥当,便忧愁地问丈夫,“大姑子若是知道阿玛这般算计她,会不会不高兴?” 费扬古叹息一声,“这是你我能管的吗?没看阿玛都无法拒绝,这事我们家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先瞒着宝音。” 他也不敢肯定宝音知道这事会发多大火,只能先瞒着走一步看一步。 *** 四月十六日御驾重新回到盛京,一身狼狈的宝音连府都没有回,在东门就离开队伍回到了南郊的庄子。 她泡在热水桶里回忆狼狈不堪的归程,谁能想到去时好好的,回来时就遇上了暴风雨,又临春雪融化,回程比去时还要煎熬。 丫鬟青珞抱着内衣和浴巾进来,放在壁炉边烘烤边好奇问道:“格格,路上好玩吗?” “一路上只埋头赶路了,沿途村庄都是残垣断壁,都不见人烟。” 现在的东北非常萧条,为了让青壮年专心打仗,许多村庄都毁了,也只有大点的城才有人。 哪怕是盛京生活的人也不多,还没有后世一县人口多。 青珞低低抽了口气,“格格这一路辛苦了,都瘦了许多,也不知道皇帝老爷怎么想的,大冷天冬巡,这该有多受罪。” 宝音心想,冷着谁也不能冷着皇帝,照她看来皇帝这一路玩的可是很欢快,她这一路听得最多的就是今日万岁爷又猎到了几只老虎,算一算皇帝猎了少数有三十只,几乎要将长白山到吉林沿途的老虎赶尽杀绝了。 “管他呢,总算是结束了,这一趟出门太累了,反正我是不愿意大冷天再出门了。”她打了个哈欠又关心起庄子的事情来。 这春雪化了庄子里的事情就多了,要犁地要施肥要抽水准备插秧,还有人工孵化鸡苗鸭苗这些都要人忙活。 蓝玉提着半桶热水兑进桶里,又从柜子里取出毛巾和硫磺皂来,“我的好格格,您别想这些了,还是快些梳洗去睡一觉,瞧瞧您眼皮底下都青了,这些事奴婢们都盯着呢,保证不会出差错。” 宝音靠在桶壁上,任由蓝玉帮着解开辫子,打湿后用硫磺皂水重复洗了两遍,这次出门近一个月,只拿湿毛巾擦拭过一回,她总感觉全身都馊了。 蓝玉洗完又抹了少许头油护理,再用毛巾包起来。 宝音洗完走出来,那边青珞已经拿着浴巾等着帮她擦拭。 换上干净的内衣,穿上跟军大衣差不多款式的棉袄,宝音才出了浴室往卧室走去。 卧室炕已经烧热了,她盘腿坐在炕上,蓝玉跟着坐到她身后换了条毛巾继续擦拭湿发。 青珞则取出瓶瓶罐罐一层一层为宝音涂抹脸和手脚。 正忙着就听门外有脚步声音传来,一前一后有两人推开门走进来,又很快进了卧室。 正是宝音的另外两丫鬟,紫翡捧着一账本,赤珠端了一砂锅粥。 宝音身边的四个丫鬟都是她用心培养,放到外面做个管事是绝对没问题。 宝音颠簸了一路又冷又饿,这会儿身体暖过来胃口也回来了,端着碗自己拿了勺子喝。 紫翡就站在炕边上念这一个月来的账单,每日收入支出一笔一笔念。 根据每笔支出,宝音也算了解了庄上各种活计的进度。 鸡鸭种蛋已经在孵化中,玻璃的收入大幅度降低,倒是新产品毛巾有不少城里内眷看中,多少算是收入来源。 紫翡念完小声询问,“格格要不要派人去博山,本该月前就运到的玻璃一直没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8节 宝音摇摇头,“不用。” 盛京的玻璃市场都已经饱和,能用得起玻璃的人家终究是少数。 至于去京城后…… 她怀疑玻璃迟早要进皇宫,这钱她是赚不到了,皇帝肯定要提前开造办处将民间会玻璃工艺的匠人都弄去。 历来封建王朝这顶尖的工艺都供皇家享乐,怎么会允许流入民间? 现在断开联系倒也好。 “咱们还有些玻璃库存,将几个订单完成了,就不要再接单子了。” 紫翡很可惜,“格格,以后玻璃生意都不做了吗?” 宝音:“这个以后再说,我们要搬去京城了。” 四个丫鬟都面面相觑,一副惊讶模样。 宝音也没解释,将空碗递给赤珠,又摸了摸已经半干的头发打了个哈欠道:“我先睡一会儿,什么事等我醒来再说。” 只是才刚到日正,宝音就被紫翡给推醒了,总共也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格格,外面来人了,咱家老爷也来了!” 宝音一下子清醒过来,“我阿玛怎么了?” 紫翡和赤珠忙活得团团转,帮她穿上衣服和鞋子。 “是咱家老爷领着人上门来了,也不知是谁家公子,一身气派。” 宝音心里一咯噔,难道阿玛还没死心,又找人来相看?这次是先斩后奏啊! 她脸色阴沉,脚步匆匆往外走出,走到门外又变成了面无表情。 “阿玛,您怎么来了?” 宝音见厅堂里只有纳兰佟桂一人松了口气。 纳兰佟桂道:“你这丫头也不回府,我不得来看看你,对了,出城时碰上了佟公子一行人,说是来看看你田里的水稻育苗情况,便一块过来了。” 宝音立刻想起那位见过两面的佟公子。 [这人对水稻也太关心了,这一路奔波劳累恐怕刚安顿下来就巴巴跑过来了,水稻苗就在田里又不会跑,用得了这般紧盯着吗?] [可惜盯着也没用,现在才刚化雪,气温还未升上来,等水稻移到田里还得过一段时间。与其盯着水稻还不如推广番薯、玉米、土豆,不是说“康乾盛世”被叫做“番薯盛世”吗?] 皇帝还未踏进门的脚步顿了顿,还是走了进去。 “在下又来叨扰姑娘了。” “康乾盛世”康是指他,这乾莫非是下一任帝王? 只是这番薯又是何物? 宝音面上亲切,“公子可是又来看稻苗?得五月份才能移到田里,公子马上要随御驾回京了,恐怕是赶不上了。” 她口吻中带着幸灾乐祸。 纳兰佟桂受到惊吓刚要呵斥长女,却被皇帝扫了一眼,那一眼带着警告,纳兰佟桂被吓得不敢吱声了。 “稻种更为重要,若是姑娘不介意,我可以请示皇上留在盛京等种下再回京。”皇帝开玩笑道。 [嗯?这人到底是不是皇帝?看起来又不大像,他说暂时留在盛京的口气不像是假的,要是皇帝肯定没这时间,这人又姓佟,康熙年间可是有个很有名的家族,这人架子这般大,难不成是来自“佟半朝”的那个佟家。] “你爱留就留呗。”宝音不客气道。 “宝音!你瞎说些什么?不要忘记我们马上要搬去京城了,到时庄子就剩下人,如何招待佟公子?莫要胡说!”纳兰佟桂打断道。 然后又道:”这都午时了,让厨房准备宴席,没见家里来客人了吗?” 他转身笑呵呵请皇帝上坐。 [阿玛也真是的,不请自来的人也当是贵客,没听这人刚才还威胁要告诉皇上吗?最烦嘴碎的男人!] 皇帝嘴角一抽,这女人胆子真不小。 “刚才误闯入一间屋子,见有许多架子放置了密密麻麻的鸡蛋,是放里面储存吗?” 那屋子热气腾腾,一进去仿佛是进了三伏天。 [啥,闯进鸡苗孵化室里,这人怎么到处乱走,屋里守着的人呢?都告诫了不许外人进去?] “没错。”宝音肯定点头。 小骗子,秘密还不少。 皇帝面带微笑。 “姑娘既然搬到京城,可有找到住处?我刚好认识一些衙门的人,或许能帮上忙。” 一旁的纳兰佟桂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实际上出了城见到万岁爷他一直有种梦游中的感觉,现在他终于确定了,泼天富贵终于轮到他家了,还是女儿争气! [这个问我有什么用,房子的事不应该跟我亲爹说吗?] 宝音看了一眼亲爹,得了,魂游呢,指望不上了。 她便问起了京城的房价,对于一个后世过来的人最关心的莫过于房价问题。 “这个我已经打听过了。” 纳兰佟桂瞅了一眼皇帝打断道。 “正阳门大街的一进小四合院一间房二十六两,一套近三百两,大一些位置更好的自然也更贵一些。” [竟然这么便宜,北京的四合院放在后世一套少数上亿,普通打工人得从秦朝开始存钱才买得起。我现在到是可以炒房,可问题是是我也活不到三百年后看到房价涨上天的时候。] 皇帝端起茶碗轻啜一口,见听不到什么有用消息了便放下茶碗后起身,“不打扰了,我已经看过稻苗,就先告辞了。” 纳兰佟桂面带焦急,哪里敢出声留人,只好起身送人。 见女儿坐着纹丝不动,又拍了她一下,“宝音,你去送送佟公子。” [呵呵,还是露出马脚了吧?我就猜到这是你带来相看的人,阿玛,你就认命吧,我这克夫人设是不可能塌房的!] 皇帝一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脚。 第8章 圣驾并未久留,休息一日后剩下两天再次祭拜福陵、昭陵便启程回京。 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盛京一下从喧嚣转变成了安静。 城里不少人心思都追随皇帝而去,有些已经启程跟在圣驾后面,盛京一下子变得空荡起来。 宝音的庄子也忙碌起来,这一次搬去京城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要带上的东西可不少。 心情很不好的宝音已经许久没有再打开“论文搜索系统”了。 距离圣驾离开盛京才过去五日,城里的纳兰府就迫不及待上门催促。 来人是继母身边的嬷嬷,三十左右,姓张,是包衣籍。 这位张嬷嬷也有几分来历,早年战事紧张宫里放出不少人,张嬷嬷出宫后很快嫁了人,后来丈夫死在了吴三桂进攻常德之战中,她无儿无女被夫家赶了出来,为了讨生活便梳发做了教养嬷嬷。 当时赶上继母定亲,继母娘家便将人请去,作为继母陪嫁一块来了纳兰府。 张嬷嬷见到宝音行了个礼,“奴婢见过大格格,老爷已经定下出发时间,二十四日出发。” 宝音请张嬷嬷喝了杯茶,脸色很平静,“知道了,麻烦嬷嬷回去告诉太太不必担心,我不会误了时辰。” 她跟继母属于河水不犯井水。 看得出来继母十分欢喜这次能够搬去京城,派人前来催促,可见她心中的急切。 “只是不知家里可有在京城置办宅子,家里这么多人匆忙进京,若是没个落脚之地就麻烦了。” 张嬷嬷屁股只挨着椅子边,腰背挺得很直,她恭敬道:“老爷也有这般顾虑,已经派了大爷提前出发去京城,大爷两日前已经出发。” 看来是真急了。 宝音觉察出异样来,从阿玛说要去京城到回来后催促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都答应去京城了,阿玛为何还这般催促? 他完全可以先去当差,他们这些家眷等天气暖和些再出发也不迟。 “嬷嬷可知阿玛为何这般焦急?太太身子重,阿玛也不多体谅太太。” 这般埋怨的话宝音可以说,张嬷嬷却不能附和。 她道:“听说是大学士派人来催促,务必让老爷带全家尽快去京城,一些好的差事可不等人。” 宝音抿了抿唇,感情自家老子官瘾犯了。 *** 四月底难得是个好天气,宝音掀开车门帘往外看,城门处排队的车队极为多,来来往往人流如织,远比盛京要繁华。 他们十日前从盛京出发,因带家眷和行李多,在宝音提议下先乘马车去没沟营再包船去天津,到了天津坐马车进京。 这般也让几个年幼孩子免了路上奔波的劳累。 “大哥!” 宝音坐在车上打量车外,外面路上马很少,多是骡子和驴,连马都很少见。 人跟盛京没多大区别,个个又黑又瘦,看起来就跟没吃饱过似的。 马车又往前走,很快进了城,马车进城后没多久她听见外面二哥的喊声。 宝音掀开帘子一角就看见大哥正站在城门附近朝他们挥手。 “直走,咱们家在城东。”大哥小跑过来坐在车把式身边道。 宝音听见自己阿玛咳嗽声,紧跟着听见他询问,“怎么在外城?不是内城?” 京城分为内城外城,内城住着满人,什么大官王公和皇宫都在内城,外城住着汉人。 可以说一道墙将京城分成两个世界。 纳兰佟桂自豪自己是满人,高汉人一等,自然不愿意跟汉人住一起。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9节 盛京也有汉人,都是蓄养的奴仆。 费扬古为难道:“儿子这些天有去内城看房子,那伢子带我去看的房子多是一进,也住不下。现在战事结束,内城愿意卖宅子的更少了,儿子便在外城租了个三进大宅子,打算等阿玛你们来京再做打算。” 二哥一脸失望,“原来是租的房子。”紧跟着他又活跃起来,“这么多天大哥没找到合适的,那买宅子这事就交给我吧,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差事。” 听二弟这话费扬古心里冒火,老、二这混账玩意又想抢他差事。 宝音看看黑着脸的大哥,又看看积极伸手的二哥,自家二哥是看见一只羊都恨不得薅一撮羊毛下来,要是没有利益,他肯定不会这么积极。 次子这想捞钱的如意算盘珠子都崩他脸上了,纳兰佟桂狠狠瞪了他一眼,“等我上职,就给你谋一桩差事,宅子的事不需要你操心,老实待在家里。” 苏和泰脸上满是失望,他老子太偏心大哥了。 马车沿着长街道行驶了约十多分钟,终于拐弯向东。 费扬古租的宅子位置不错,就靠大街,原来是一富商的宅子,那富商近几年不准备来京城,便将宅子挂上租出去。 “人家不短租,要租就租一年,价格也不贵,一年就要五十两,儿子便做主同意了。” 车停在一栋房子门口,门是两扇黑门,门外还有一块上马石。 宝音下了车,就听见大哥站在阿玛跟前说。 纳兰佟桂点点头。 五十两一年这价格说贵也不算贵,说便宜也算不上便宜,毕竟五十两都能买一间半屋子了。 继母挺着大肚子走过来,笑呵呵地看着大门说,“老爷,大爷这房子选得好,面朝北正对着皇城,老爷要是去内务府也方便得很。” 内务府在皇宫,外城到皇宫可不近,这是明褒暗贬呢。 苏和泰冲妹妹努努嘴,无声道:“又来了。” 宝音转过视线不去看他。 她这位继母总喜欢做出一些啼笑皆非的事,眼界有限,喜欢在阿玛面前给大哥上眼药水,大概是认定了嫡长子才是她肚子里“儿子”的敌人。 纳兰佟桂对小娇妻还有几分耐心,“行了,先进去吧,各房选好院子休息,舟车劳顿也不嫌累。” 费扬古开了锁推开门,一群人呼啦啦进去,管事命仆人卸下门槛,先将马车拉进去。 宝音分到西院靠近水池的院子,紫翡差使仆妇将箱子搬进院子,蓝玉则带了两个小丫鬟打扫屋内。 宝音站在院子里,就听紫翡小声埋怨,“这马上就要到夏日了,靠近水边蚊虫多,太太明知道格格不喜欢,还将格格安排在这院子里。奴婢方才看了,后院还有一个挺大的院子,也不知道太太留着做何用。” 宝音没有吭声,她也没有准备在这里住多久,她更喜欢过一个人当家做主的日子。 已经将这些年存的银子都带上,好歹买个庄子,不大也没关系,最好是有温泉,这古代冬天日子可真难熬,要不是赚了些私房,她连烧炕的碳都烧不起。 紫翡性子好强,但护主,这话在庄子上说说也就算了,在这里若是被太太知道,肯定没她好果子吃。 宝音让她快住嘴,这丫头嘴巴噘得能挂油壶。 她又想起贴心稳重的青珞和赤珠来。 这次就带了蓝玉、紫翡两个大丫鬟,出发得太匆忙,庄子的一些事若是撒手她也不放心,便让青珞和赤珠留下,等种完水稻再带着她的那些行李来京城跟她汇合。 蓝玉动作很快,也就擦擦桌椅上的灰尘而已。 忙完又领着小丫头熏香,将宝音常用的物件摆上。 五月里倒是不需要再烧炕省了不少事儿。 正忙着,张嬷嬷走进来。 她福了个身道:“大格格,今日家里忙,顾不上做饭,家里便没开火,太太命人去酒楼点了一桌席面送到家里来,太太特命我前来请格格。” 宝音一听,叫上蓝玉跟张嬷嬷去正院了,半路上遇见了二嫂,二嫂跟抱着儿子的二哥走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有点神神秘秘。 或许是看到宝音,二嫂立刻住了嘴。 宝音总觉得家里人最近有点古怪,大嫂看她眼神里透着歉意,二嫂则是羡慕。 倒是大哥二哥眼神很正常,但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她好像被家人排除在外。 宝音对这一世家人感情不深,哪怕她从小穿过来。 或许是三观差距太大,她跟这世的亲人总有距离感,说她冷血也好,对她来说这些人说是亲人还不如说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后来她赚了银子,让家里富裕起来,算是偿还了占据这个身体的因果。 她将这些异样记在心里,进到正院就听她阿玛那特有的大嗓门带着兴高采烈道? “我已经派人去大学士府递帖子了,府上管事说明日福晋有时间,若是再迟些就要忙接驾的事,可就顾不上咱们了。” 苏和泰踏进正厅一屁股坐在饭桌前惊讶问:“圣驾比咱们早出发那么多天,怎么还未归京?” 纳兰佟桂看这个吊儿郎当的儿子极为不顺眼,“你当万岁爷东巡是玩的,跟咱们一样闭着眼赶路?出去一趟肯定要巡视地方,这一去一回路线都不一样,回来去的地方肯定不少。” 苏和泰抓了抓光秃秃的脑门,“我这不是随口一问吗?阿玛,我明日去大学士府能求到差事吗?” “什么去大学士府?明日你就在府里好好待着,大学士还未回京,你去见谁?福晋见人肯定只见女眷,宝音,明早你跟你母亲一块去,还有老大媳妇盯着老二媳妇,别眼皮子浅。” 宝济氏被公爹这般一说,眼眶一下红了,再没心没肺也扛不住被人当面埋汰。 大嫂看了妯娌一眼,低声应下。 纳兰佟桂说完一脸骄傲道:“这次咱家能进嫡枝的眼是全家的荣幸,都好好表现,还有宝音收收你那臭脾气,去大学士府上作客可不准摆臭脸。” “我要搬出去,阿玛要是答应,我明日就好好表现。”宝音抓住机会趁机提条件。 纳兰佟桂脸一板就准备发脾气,可转念一想,要是顺利这个女儿也留不了多久,现在答应她又怎么样,就算现在出去也住不长。 于是他敷衍道:“行行,只要你找好住处,随便你搬不搬出去。” 第9章 一早天未亮,宝音便被叫起梳洗。 等打扮妥当,东边才显出微微鱼肚白。 走出房门,宝音打了个冷哆嗦,一张嘴就是一团白气。 今日出门做客,她穿上了红色的马面裙,上半身是黑色毛衣,外面是普通旗装,还套了个坎肩。 脚上踩的是羊皮靴,跟这个时代皮靴不同,那一层羊绒是在里面,外面有套了一层做了双层鞋面,脚踩着绒毛一点也不冻脚。 五月的北京清晨还是很冷,很大原因是这时候还处于小冰河时期。 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宝音尽最大努力不让自己生病。 不由打了个哈欠,眼睛很酸涩,换了个陌生地方,几乎没怎么睡。 “大格格来了?用过早膳没,快来一起用膳。” 见宝音进来,兆佳氏笑眯眯喊她一块坐下用膳。 待她坐下,还亲手盛了碗粥放在宝音面前。 宝音心里冒出一句话来,无事献殷勤。 她现在确定了家里一定瞒着她什么。 满人早饭很单调,主要是饽饽和炒白菜还有粥。 宝音自己有培养的厨子,这次没带过来,这早餐看着也不像府里做的,应该是从外面买回来的。 “早上凑合吃点,你阿玛出门前吩咐让你大哥该采购的采购,晚上家里就能开火。” 宝音咬着饽饽听太太说闲话。 很快大嫂二嫂携手过来,今日出门去拜访,便没准备带孩子去。 长媳次媳一同过来,兆佳氏便住了嘴,喊人再拿两副碗筷过来。 四人沉默吃了早餐,外面天色大亮,太阳都露出半边脸。 兆佳氏见天色不早了,便领着三人出府,车把式已经拉着马车在府门口等候了。 一共两辆车,兆佳氏牵着宝音上了头一辆,宝济氏耸肩,拉着大嫂上了后边那辆。 马车启动慢悠悠往皇城走去。 宝音看着被继母松开的手腕,觉得哪哪儿都是蹊跷。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继母这般亲近态度太不对劲了,像是故意捧着她。 明珠府离皇宫不算近,小十里路,在皇宫后面的什刹海边上。 绕过了红墙的皇宫,就看到一大片水域,这里景色非常优美,马车行驶到这里,太阳刚好爬上来,阳光照在水面上,仿佛一滩金子在跳跃。 这时什刹海的繁荣不比后世差到哪里去,这里在元朝时就是漕运终点,商业非常繁荣,沿着河边能看到商铺和寺庙,这里现在是正黄旗的住所,马车经过德胜大街能看到不少卖早点的摊子。 不远处就是德胜门,每次看这种古墙,历史的厚重感便扑面而来。 “到了,下车了。” 马车停在一座很低调的府邸前停下,兆佳氏声音里带着些许激动,宝音跟在她身后下了车。 四人下车汇在一起,那边府侧门已经打开,出来一嬷嬷模样的妇人和气询问:“可是盛京来的亲戚?” 兆佳氏说:“是。” 那妇人热情道:“快请进,福晋昨日接到拜帖就吩咐我今日一早在门房处等着。” 宝音抿了抿嘴跟在继母身后进了府。 明珠家这处宅子就在什刹海边上,也就是后世的后海,景色得天独厚非常漂亮。 外面景色好,府里也不差,种了不少海棠,宝音一路往正院走去,往来仆从都目不斜视。 待进了二院,丫鬟明显多了起来。 “几位请坐,福晋马上就来。”那嬷嬷喊丫鬟上茶,待宝音一行人坐下后笑着道。 宝音刚端起茶碗就看着一富贵华丽装扮的妇人被丫鬟们拥着走进来。 妇人容貌寻常,打扮却富丽堂皇,一进门就笑着道:“老爷早早打发人来送信,说又有亲戚从老家搬来,京城里家中亲戚不多,倒是让我少了走动的机会,我可就盼着跟亲戚们多来往。”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0节 这话显然是谦虚,要知道明珠娶的可是英亲王阿济格之女,宗室之女又哪里缺走动的亲戚? 兆佳氏连忙起身行礼,“给福晋请安。” 两位嫂子连同宝音也起身跟着行礼。 “快快请起。”爱新觉罗氏亲手扶起了宝音,看着宝音满意点头,“你家女儿长得标致我看了都爱,快,快坐下。” 宝音就被爱新觉罗氏拉着一起坐下。 “这次也是托大人的福,我家老爷才有升迁的机会,这不昨日刚到京城,今日就冒昧登门拜访,匆忙过来实在太失礼了。”兆佳氏面带笑容道。 “失礼什么?”爱新觉罗氏面带笑容拍了拍宝音的手。 “我最爱跟年轻女孩一起说话。” 宝音故意低下头,做含羞状。 爱新觉罗氏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吩咐身边的嬷嬷,“去将大少夫人叫过来,来见见亲戚。” 等嬷嬷快步离开,爱新觉罗氏笑着对宝珠道:“你们年龄相仿,你们多聊聊。” 没多久一样貌清秀的年轻妇人走了进来,先给爱新觉罗氏行礼。 爱新觉罗氏笑着介绍,“带你妹妹去逛逛,这里不需要你们陪着。” 官氏屈身应下,微笑着对宝音道:“妹妹,请随我来。” 宝音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官氏走了。 五月初北京春意盎然,外面不说,明珠府上就一步一景。 这府建得非常大,远不是他们家租的三进院子可比。 官氏是旗人,说话还不会绕弯子,张口打听宝音的信息,一听是盛京来的,便兴致不高,带着宝音走马观花走了几处地方,又将她送了回去。 见宝音回来,兆佳氏起身告辞。 爱新觉罗氏挽留了两次还是不成,便让身边嬷嬷将一行人送出府。 回去的路上,兆佳氏不住称赞说宗室之女可真随和,一点架子都没有,还有大学士府真气派。 宝音含笑不语。 这会儿明珠可是备受皇宠,跟索额图都能平分秋色,权臣的府邸那还用说。 说着说着兆佳氏自卑道:“早知道就不送人参、虎皮了,平白惹人笑话。” 这次见了大学士府,兆佳氏也算是开了眼界。 她送礼送的是花大价钱买的人参还有虎皮貂皮,这会儿觉得送的那些上不了台面。 宝音宽慰了继母两句。 等回了府,见人都忙着,她自回院子里补觉去了。 一个下午加一晚上,宝音总算是歇过来了。 上午她使唤蓝玉出门,怕遇上坏人,还喊了家里两个男仆陪同。 蓝玉下午回来,宝音正跟紫翡对账,京城的良田价格高,她手上只有两千出头银子,买下几亩地是没问题,可要买下一大片地是需要机遇。 蓝玉走进来回禀:“奴婢问了官牙,您说的大汤山一带连成片的田地没有,都是偏僻一点的小汤山有不少荒地。” 宝音下意识搜索北京小汤山,脑海里立刻出现了上百篇论文,都是与温泉有关,个别开头倒是写康熙年间小汤山建了行宫。 她搜康熙小汤山,这回出来的论文更少了,有一篇开头写了康熙五十四年在小汤山建立行宫。 宝音眼睛一亮。 现在才康熙二十一年,也就是说三十三年后那处温泉才会被皇家占去,她完全可以先享用三十年。 皇帝回京,街上戒严,宝音本来是打算出城亲自去看看小汤山的地,结果到中午街上才解除警戒。 等街上士兵都散去,宝音让蓝玉去车行租了马车。 这两天兆佳氏因为跟两个儿媳妇争夺管家权一事闹得不痛快,也无暇过问宝音。 宝音趁着没人留意悄悄从后门上了马车。 马车嗒嗒往内城驶去,蓝玉朝对面的玉面公子道,“格格,其实奴婢去看就行了,您没必要亲自去涉险。” 这玉面公子正是宝音,到底是见过亚洲四大邪术,哪怕只是学了些皮毛,也足够她掩盖掉女性特征。 除了声音没法改,这走出去就活脱脱是位小公子。 “不去亲眼看看我也不放心。”她手里拿着巴掌大镜子检查自己妆容。 确定没有花了妆,才将帽子戴上遮住前额头发。 马车进了内城,穿过几条大街又往北门的安定门走去。 出了城门立刻荒芜起来,人烟少,城外都是荒地和小树林,大的树木倒是不多。 官道也是坑坑洼洼,马车几乎走几步就颠簸一下。 这样的路对于宝音来说才算正常,从盛京来京城这一路上几乎都是这么颠簸下来的。 颠簸了半个小时,路上总算是见不到什么人了,车夫便让马放开了跑,又过去半个小时才抵达小汤山附近的大汤山。 大汤山有不少庄子还有寺庙,寺庙也有温泉,冬日泡温泉也是寺庙的一项营生。 跟繁荣的大汤山比,小汤山就荒芜许多,靠近山,又因无法种地,温泉对于此地百姓来说并不稀奇,这里便成了荒地。 宝音让车夫沿着山脚走了一段,又亲自爬上山瞭望风景,对于这个地方她是再满意不过了,距离京城近不需要担心盗匪问题。 荒地价钱也便宜。 “走,回去。” 宝音满意对蓝玉说,两人下了山,山也不高,才五十米,这高度对她来说太友好了。 这一趟出门,宝音算是圆满结束,回去的路上叮嘱蓝玉去衙门将她看中的那块地拿下。 那是一块平地,不靠山,也没有被山阴覆盖,马车经过时还能看到野生温泉池。 她下车试过,水温微微烫,不像山脚下那般烫手。 蓝玉点头,说明日就去官牙询问那块地有没有主。 天色渐晚,等进了城太阳已经西斜。 马车停在府后门,蓝玉搀扶着宝音下车,结算了车费又打赏了车夫,等马车嗒嗒走出巷子,蓝玉才敲响后门。 很快有婆子来开门。 “格格,您总算是回来了,下午老爷归家没找到您,发了好大一场火,这会儿正等在您的院子里。” 天色渐暗,宝音见婆子捂着屁股,就知道是挨了一顿打。 她看向蓝玉,蓝玉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也不数直接塞婆子手上。 “迁累徐婆婆了,这些钱你拿去吃酒。” 那婆子立马喜笑颜开,又赠送了一个消息。 “今日府上来了人,不知说了什么老爷和太太十分高兴,老爷本打算让格格去见客,这才发现格格不在府里。” 宝音点头表示知道了。 二人告别徐婆子往后院走,三进院子住着大嫂和二嫂一家,宝音的院子在二进,距离正院很近。 她回了自己院子,刚进屋就看见纳兰佟桂黑着脸坐在正堂内。 “你这是什么打扮?谁家闺女打扮得不男不女出去?” 宝音皱眉,反问了一句,“你答应我可以搬出去,我出去找住处,扮成男人有什么问题?” 她是越发烦这一世的亲人。 还是尽快搬出去。 见女儿生气,纳兰佟桂反而有些发怵,说到底他还是有些怕这个女儿,早年他一事无成是女儿撑起这个家。 别看他平日总是发火,一副家主姿态,然几个儿女谁怕过他? 他咳嗽一声,努力维持一家之主威严,“明珠大人今日派人上门告知了一个消息,之前因战事停了几年的选秀明年会恢复,这次万岁爷会开恩,让往期还未婚嫁的秀女一块参与。明珠大人很看好你,还送了两个教养嬷嬷来府里,以后你就专心留在家中学规矩,莫要念着搬出去。” 宝音惊住了,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还要参加选秀。 她回忆这段时间经历,突然被带去冬巡,又突然来了京城。 她又想起那个身份成谜的男人,再次怀疑起对方的身份。 见女儿脸色难看,纳兰佟桂尴尬咳嗽一声,“阿玛之前催着你嫁人是你不听,现在闹成这样阿玛也没有办法。” 纳兰佟桂还做着当国丈的美梦,他可是从明珠那里得知了万岁爷对自家女儿另眼相待。 他打量了一眼自己女儿,不明白自家倔驴女儿为何能入万岁爷的眼,只能说各花入各眼,他心里打着算盘,女儿被万岁爷看上,进宫那是肯定的了,不指望出一个贵妃,只是宠妃就足够家里受用无穷,他内心火热,说不定他就是下一个三官保。 三官保在盛京的得意,他可是亲眼看见。 宝音已经懒得再搭理纳兰佟桂,说得再好听也无法洗清他卖女儿的打算。 宝音也不是太伤心,她早就知道这个世界她只能依靠自己,她对这世亲人本来就没投入多少感情,就是心里沉甸甸的,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让她分外厌恶。 不,她才不会认命。 就算是皇帝又怎么样,她不愿意做的事就没人能够强迫她! *** 皇帝回宫是大事,从进城起皇帝就没歇过。 先是去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然后是召见内阁大学士处理这两个月积攒的政务。 晚上连翻牌子的时间都没有,等临睡前泡脚的时候,皇帝才想起自己忘记的事。 “小梁子,将洋人有关的折子都送过来。” 梁九功领命,退出去后又抱一箱子折子走进来。 “万岁爷这都是地方呈上来的折子,奴婢将跟洋人有关的都放在了一起。” 梁九功取出折子呈上去。 皇帝拿起最上面的翻开,但很快丢到地上又拿起一本,就这样翻看了十来本,他语气里满是怒意。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1节 “这些洋人还真是胆大包天,今日敢侵占澳门,明日就敢攻打大清!” 梁九功对于皇帝突如其来的怒意有些摸不着头脑,万岁爷为何突然对洋人关注起来? 第10章 皇帝心里恼怒,知道大清亡于洋人之手后,他此刻再看洋人行迹那是处处都不怀好意。 他对洋人可不算差,除了不准传教,还任用洋人在朝廷里当官! 皇帝这段时间心中备受煎熬,他没有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都是他亲耳听见还能有假? 又想到这消息的来源,皇帝打定主意尽快将人弄进宫来,从而能问出更多消息来。 *** “格格,凳子只能坐半边。” “格格,请直起腰,行礼时要姿态优美。” “格格,睡觉前需要裹紧腿矫正睡姿。” …… 宝音的日子不好过,被限制出家门后,陷入了水深火热中。 两个嬷嬷是贴身跟着她,除了学习宫中礼仪,还要调整日常姿态。 但凡宝音拒绝或是做得不合格,她身边的蓝玉和紫翡先挨了尺子。 没过几日宝音和身边的丫鬟就憔悴了许多,原本对叶赫府上残留的亲情也化为乌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哪怕为了两个丫鬟着想,宝音也低下了头,不再消极抵抗开始配合起来。 才过去半个月她宫规就学得有模有样,起码见什么人行什么礼,都没出过差错。 或许是宝音的配合让纳兰佟桂放了心,对于她的管控松了些,也允许她身边的丫鬟出门。 蓝玉可以出门,宝音让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地。 要不是不能立女户,她都想让蓝玉她们独立出去,地契放在她们名下。 宝音对这世的亲人已经失望透顶,决定趁早为自己做打算。 “去一封信,让赤珠她俩快马加鞭赶过来,把老李也喊过来,进京后不要来府里直接去小汤山。” “紫翡,等地契拿到手,就让牙人帮忙雇人将地给平整了,我们只出钱,这活包给牙人,至于他们雇人花多少钱我不管,我只有一个要求尽快,早点干完早点拿到剩下的钱。” 休息的空闲时间,宝音将紫翡拉到墙角小声说话。 “你去找牙人的时候跟对方透露若是活干得好,接下来修庄子这个活也交给对方。” 正说着,外面走进来一位表情严肃的嬷嬷,“格格,更衣时间已到,请莫要为难奴婢。” 宝音暗自磨牙。 五月下旬,赤珠等人终于进京。 没往府里来,直接在大汤山租了个民宅,有老李出面宝音放心许多。 古代对于女子太不友好,蓝玉和紫翡外出这段时间她也跟着提心吊胆。 也就这时,宫里透露明年选秀一事,一时间京城家有女儿的旗人都热闹起来。 皇帝年轻,有野心的人家都想去拼一把。 宝音学规矩之旅已经告一段落,两位教养嬷嬷自认已经没有什么好教的了,便回大学士府复命。 兆佳氏出面给了重酬将人送走。 两个“灭绝师太”离开,宝音原本以为自己解放了,才休息了两日就被兆佳氏偷偷摸摸喊了过去。 兆佳氏耳根泛红别扭道:“这是你阿玛为你找的人,你带回院子去,什么都别问,跟着学罢了。” 屋子里正跪着一女子,女子弯弯月眉,眼神潋滟,容貌清秀却透着一股媚态。 还未等宝音说话,兆佳氏就催促她将人领回去,那神色是又羞又恼。 宝音不明所以将人带回院子。 才进屋子,那女子便娇声娇气道:“小姐,奴家学的都是侍候男人的本事,若是有言语不当之处,还请小姐不要发怒。” 宝音立刻会意这女子的身份,她心里又气又怒,纳兰佟桂还真是周到,连妓子都请来了! 自己这老子是打定主意卖女儿了! 她也打定主意让他盘算都落空,宝音气鼓鼓想。 “不要喊小姐,叫我格格。” 什么小姐、公主这些称呼到后世都烂了。 宝音语气不是很好,女子喏喏改了口,“是,格格。” “算了,跟你也无关。”她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对方也是可怜人,她没必要迁怒到别人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还记得家里人吗?” 女子怔了怔,似是没有想到这位大家小姐竟然没有鄙视她。 她这样的身份,一向被一般人家女眷嫌弃鄙夷,方才那位太太的态度才是正常。 “奴家名月奴,家人已经不记得了,早年逃荒,家人将奴家卖了。” 宝音心里沉了下去,这就是她看不顺眼这个时代的原因,很多掣肘让她无法改变这个世界。 她为何宁愿留在盛京也不愿意进宫拼一把,不正是因为这世道烂透了吗? 她就跟那将头埋进沙里的鸵鸟一样,平平淡淡度过这一生。 “我阿玛请你过来,我大概猜到你要教我什么。这些我不需要,这段时间你就留在这跟我说说外面的事,待这事过去,我让人出面为你赎身,要是愿意回家我就送你回家,若是不愿意,待我的庄子修好,你留在我庄子上平静度日。” 月奴闻言立刻跪下,“月奴愿意留在庄上,感谢格格的大恩大德,格格真是菩萨在世。” 宝音神色冷淡,“我只能救你一人,哪里算得上菩萨,落入风尘也是被世道逼迫。” 她也不是滥好人,月奴有才情,收下她对她有用。 就这样有月奴的遮掩,宝音过了一段舒心日子,期间兆佳氏偷偷将她叫到屋里询问她学习进度,几句虎狼之词便让兆佳氏面红耳赤败退了。 宝音琢磨也没说什么,对于后世来说再清水不过了。 进入六月天气逐渐热了,四合院冬暖夏凉,却不怎么通风。 再加上随着天热蚊虫起来,宝音日子难过起来。 今年刚搬过来没有储存冰,出去买这冰价一日高过一日,几个主子只分到一些碎冰。 热的话,宝音还能扇风纳凉,可蚊虫就不好处理了,吃个晚饭手臂腿上都能起几个大包,每次吃饭都跟渡劫一样匆忙,她分外想念电蚊香和电蚊拍。 太阳还未下山,紫翡就拿了艾草来熏。 宝音意外,“这艾草哪来的?” 艾草不易得,也就端午节有人拿出来卖,其余多是卖到医馆用来制作药膏,同时它开始香料的原料。 端午节都过去一个月了,还能见到干枯的艾草,不得不惊讶。 紫翡笑着道:“是青珞,大汤山有一些野沟长着不少艾草,普通百姓不认识,任由其荒废着,她割了一些,听说格格备受蚊虫叮咬之苦,便让奴婢带回来。” 宝音一听来了兴致,“城外艾草多吗?” “多得很呢,小河边,路边,有水的野外一找就是一大片。” 宝音轻拊掌,笑道:“那就好,紫翡你带钱去收购艾草,不要在城里收,找那些乡下村子,一文钱十斤艾草,三天内能收多少就收多少。” 紫翡吃惊也没有问收回来做什么用,自家格格肯定是又想到赚钱的法子。 “格格,收太多恐怕没地方放。” “庄子上的房子不是已经动工了吗?先修几个库房,这天日头强,艾草也容易晒干,这样干脆收晒干的艾草,收价提高到三文钱十斤,再磨成粉放库房,用水缸装莫要受潮。” 宝音起身拿笔画了一个模子,标上尺寸后交给了紫翡,“出去时顺便多找几个木匠定做一千个模子。” 只三日紫翡就带了一斤艾草粉回来了,宝音捏了捏已经干透了。 艾草作用广泛,不但能泡脚、驱蚊,还能入药治风寒、中风、痢疾、虫咬等多种疾病。 月奴拿了高价酬金不能教取悦男人的手段,到底心中忐忑,便主动教了一些优雅的,比如制香、做胭脂等这些女儿家闺中打发时间的乐趣。 制香便是将几种香粉混合了放入香炉中点燃,或是将香料放入香炉中用炭火烘烤逼出香气,那种做成成品的线香反而是不入流的。 宝音对这些不感兴趣,月奴特意拿来了一尊倒流香香炉,让她把玩了几日。 对于制香,宝音多少有些概念,不过她要做的可不是曲高和寡的香,而是能够进入普通人家,让普通人家用了也不心疼的香。 当然目前还不能实现,蚊香的受众,宝音对准了内城的旗人。 宝音忙了起来,艾草粉需要粘合剂才能做成盘形蚊香。 后世可以用便宜的化学粘合剂,现在可没这条件。 她再次点开了搜索系统,舍不得花那来之不易的点数,只能多点开几篇论文,哪怕一篇论文只能看首页,也为她提供了不少灵感。 古代线香粘合剂一般是淀粉或榆树粉,再早些会用糯米水,糯米水是天然粘合剂,先秦时就拿来修直道。 后来运用广泛,修墓、修城墙都有糯米的身影。 她想要赚钱,可舍不得用淀粉,只能往榆树皮上打主意。 于是收购的物品又多了一样,这榆树皮她也不陌生,是小孩子最爱的玩意,榆树枝揭皮,皮拿来泡水,泡上几日水变黏稠就可以拿来吹泡泡。 这大概是古代版的泡泡水。 五日后,宝音从一木盒子中取出一盘晒干的蚊香,蚊香呈土黄色,取出木盒时带着一股艾草香,旁边还有个长方形的盒子,装着的是手指粗艾草条。 宝音先点上盘形香,燃烧时间上她不是很满意,一盘还烧不到两个小时,跟后世烧一夜的蚊香根本没法比。 条香到时长,可太粗了,成本高不划算。 “盘香还能粗一些吗?” 紫翡:“粗一些会粘连,轻轻一掰就会断。”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2节 宝音摇头,“算了就这样吧。” 反正就这一锤子买卖,她从来不怀疑古人的智慧,古人只是见识不如现代人而已。 她今年卖蚊香,是占了优势,到明年、不,或许再过一个月就有山寨版出现在市面上,说不定配方比她的还要好。 “就按照这个模子来,先存一些货,去内城问一些杂货铺和卖货郎愿不愿意代卖。” 吩咐完紫翡,宝音让小丫鬟请来月奴。 月奴一听宝音让她回胡同里,脸都吓白了。 宝音忙道:“你先回去,后日我派一位姓李的大爷去赎你,这些香你带回去,若是能分一些跟你相熟的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原本忐忑不安的月奴定下心来,她跪下磕头,“奴家愿意为格格办成此事。” 宝音脸上一红,自己打什么主意感情人家都听出来了。 第11章 一头骡子驮着月奴往东城的勾阑胡同而去,牵着骡子的是花厅里的龟奴。 进了胡同这里就热闹起来了,不时能看见艺人、妓女穿梭在胡同中。 勾阑胡同原来是安置官妓的地方,在顺治年间便有圣旨解散官妓改乐籍为良。 一些官妓无以为继便悄悄从事旧业,近几年此地再次热闹起来,更不要说胡同里还有一处宗学。 月奴家境贫困,一场大旱让父母不得不卖了她,她运气不好被伢子卖进了青楼。 她所在“花厅”算是京城最顶尖的青楼,往来都是八旗子弟。 龟奴牵着骡子从后门走进院子里,这里前院是表演场合,后院才是诸多姐妹的住处。 白日里醒着的姐妹并不多,月奴近年岁数大了,已经从花魁位置退下来,原本一人独享的院子也多了两个邻居。 进了后门,月奴便下了骡子,她还挎着一大包袱,刚落地包袱就被人接了过去。 一看是洗衣服的粗使丫头,正眼巴巴瞅着她,月奴从袖子里摸了几文铜钱塞过去,“去买糖吃。” 她没让小丫头继续拿包袱,而是亲自拎着包袱往院子里走去。 “哎哟,可真是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都好些日子没见到姐姐了,原本以为是被哪位爷看中纳为妾了,姐姐这怎么又回来了?莫不是被人退货了?” 院子里一浓妆艳抹女子刚要出门赴会,就迎面碰上月奴,以为她灰溜溜回来,便讥讽了两句。 “海棠,大家都是姐妹,何必这般失了和气?”东厢房窗户被人从里面推开,一女子伸出头来圆场。 月奴没有说话,她跟海棠的矛盾不是一日两日积攒,要说仇怨也没有,就是抢胭脂水粉闹出来的小矛盾。 等她帮格格办完事就能离开这了,没必要为一时之气闹起来。 海棠见两人站统一战线,翻了个白眼一甩袖子走了。 月奴眼神一动,走到窗户前,从包袱里取出两盘香来递过去。 “路上碰上了脸熟的卖货郎,从他那里拿了不少驱蚊的香,月奴这里谢过妹妹的解围。” 女子接了过去,“就几句话而已,不值当如此,我这夜里也闹蚊子声音,正需要这些,不知需多少钱,我拿给姐姐。” 月奴后退一步,“不,一共也没多少钱。妹妹先用着,要是觉得好,我让那卖货郎多送些过来,也能多赚些钱。” 女子眼神狐疑,“姐姐可是看中那卖货郎,别怪我多嘴,咱们跟那不是一路人,连赎身钱都凑不起,也别拖累人家。” 月奴抿了抿嘴:“妹妹多想了,只是顺手帮一个小忙。” 女子显然不信,却没继续劝,将香放在窗台上,又说起海棠来。 “别怪海棠将气撒你身上。她最近跟一位小爷打得火热,指望人家帮她赎身能过好日子去,可惜那位爷家中不同意,希望落空了。” 月奴没说什么,找借口说送给其他姐妹试用。 穆仁最近迷上了“花厅”里一叫小凤仙的雏儿,小凤仙有一口好嗓子,一张嘴那一口唱腔就将穆仁迷得五迷三道。 穆仁是镶白旗,早几年在北方戍边,也就这两年调入京里来。 入京两年就被京城的繁华给迷花了眼,后来被前辈带着逛了一回胡同就流连忘返,除了在军营当职,休息的日子都在胡同里厮混。 这不又到了休息的日子,一早出大营便跟同僚们勾肩搭背来胡同喝酒了。 喝完酒听完戏,晚上顺水推舟在小凤仙这里休息了。 一夜风流后,穆仁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穆仁就是平常爱遭蚊子咬的那类人,夜间站岗时,蚊子不叮同伴,专盯着他一人咬。 对他而言,夏日难熬的不是酷暑,而是酷暑自带的蚊子。 每天早上醒来,手臂上没有几个大包是说不过去的。 今日起床,难得他没有被痒醒,这让他大为惊奇。 他歪过身一把抱住小凤仙打听缘由。 同样睡了一个好觉的不只是穆仁一个人,或者说前一晚夜宿的客人都睡了一个没有蚊子在耳边烦恼的夜晚。 “月奴姐,那香是跟哪个卖货郎买的,是常来咱胡同的那个小哥吗?” “月奴,这香价几何,我买上一些,今早客官说睡了个安稳觉,赏了我不少银子,银子给你,香我先订了。” “我先来的,月奴,我们姐妹一场,你也不忍心见我顶着肿包脸吧,我们一块长大,你知道我总挨蚊子咬。” “有位爷给了奴家十两银子,指明了要这种香,妹妹也不想看到姐姐我食言吧?” 一早门被拍响,月奴才开门就被团团围住。 不仅姐妹们上门求购,连闻讯而来的鸨母都打听香的来处。 月奴立刻知道鸨母是看中蚊香的商机了,要是在花厅里全烧上,她们这里就是唯一一间没有蚊虫烦恼的青楼了。 这一夏天得抢来多少客人? 月奴自是说不知,咬紧说是从一走街串巷卖货郎那买到的。 鸨母要走两盘,准备去找人琢磨方子去。 其他人按照往常规矩交钱订货。 帮人带货这种事其实很常见,以前也有哪个香铺子的香用着好,其他人有看中的也找那位姐妹帮忙带货。 京城的潮流不在宫里不在后宅,而是在青楼里。 许多好看的妆容发髻那都是一家青楼火了,其他青楼模仿再传到外面。 月奴自然拿起笔依次收钱记下名字。 忙完这些她统计了一下收到的银子,叫了后院小丫头帮她送信。 *** “格格,老李那边说收到的艾草堆不下了,问要不要卖一些给药铺?” 蓝玉边为主子揉肩边问。 宝音睁开眼道:“先不急,多招些人做香。” 庄子就是吞银子怪兽,每日都有大笔支出,京城的料子钱也贵,特别是青砖交了银子也没现货,她都琢磨着要不要换成红砖,红砖没法像青砖那样不容易坏,可她也没打算传给下一代。 说不定等她人死了,红砖都还没坏。 正说着,后门的婆子找了过来。 婆子笑得殷勤:“格格,后门来了个小丫头,说是给您送信。” 宝音看了蓝玉一眼。 蓝玉去取了一把铜钱塞婆子手里,“我跟婆婆去看看。” 没多久,蓝玉捏着一张纸进来。 宝音看完又递给蓝玉。 “你让老李出面,拉一车蚊香去勾阑胡同,顺便给月奴赎身,人家这般卖力,咱们也不能寒人心,尽快将人赎出来,先安置到大汤山那边去。” 蓝玉应下。 京城里突然多了一种香,也不贵一文钱两盘能点两个晚上,让一家人不受蚊虫叮咬。 走街串巷的小乞丐吹上了天。 配方一看就知道,艾草那味儿谁还能闻不出来。 只是那艾条一般是用来艾灸,谁能想到拿来熏蚊子,岂不是暴殄天物吗? 药铺子的艾条一根有多贵?谁会拿来熏蚊子? 之前也有人拿艾草烧了熏,可那艾草燃烧得快,也没人吃饱了撑的特意跑去城外割那艾草就为了熏蚊子。 蚊香的爆火让走街串巷的卖货郎看到了利益,这些消息灵通的卖货郎很快打听蚊香的出处。 大汤山一下子挤了上百卖货郎。 德胜门内有不少旗房,这些房子被旗民拿来出租,多是租给外来进京的官员和商贾。 某位江南来的商贾在进门前看到隔壁门口的卖货郎被围住,那些主妇买的不是针线反而是一把一把的香,商贾很好奇,伫立听了几句,顿时了然,“这不就是驱虫的香吗?” 这种香在江南可一点也不稀奇,一些香铺子就有卖。 没想到这都传到京城里来了,商贾摇摇头走进院子。 蓝玉又是兴奋又是焦急,“格格,咱们手里货不多了,要不要继续收艾草?” 宝音问仓库里原料还有多少。 蓝玉回道:“还有两千斤。” 村里来钱的办法太少,一听有人收购野草,那是全村老少出动,要不是只收五日,方圆二十里以内的村子都会闻风而动。 事实上最后两日就有四五个村子偷偷来卖艾草了,蓝玉当时装不知道。 这些村子都有亲,她们庄子就在这,也不能真把关系弄僵了。 两千斤还都是干艾粉,宝音怀疑是不是把京城周边的艾草都割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3节 也不对,京城大着呢,艾草跟野草一样肆意生长,倒不至于给弄灭绝了。 “不收了,再雇人将剩下的都做成线香,总得给别人喝一口汤。” 做事不能做绝了,不然跟后世的小日子一样,突破一个技术就将专利注册百分之八十多,难啃的骨头都留着,就等着别人啃了,收专利费。 这事做得绝又恶心人,导致中美欧不带小日子玩,小日子新干线好吧,咱们就不用,让它自己玩去,咱们另开高铁赛道,培养出市场再换代,小日子快车技术便自然而然就落后了。 小日子可没有庞大的市场能提升技术。 起码她穿越前,小日子的科技已经死掉了,哪怕敞开专利也没人跟它玩。 市场还是做大了,分到的蛋糕才多。 就跟蚊香一样,需要培养用户使用习惯。 现在买蚊香的都是凑热闹,很快就会饱和,等进入市场的人多了,蚊香价格肯定会下跌。 不过,到时她已经离场走人。 明年下不下场还得视情况而定,哪怕不下场她也达成了目的。 她原本目的就是想有蚊香可用,赚钱不过是顺带而已。 第12章 大汤山这些日子是很热闹,不知哪里来的大户跑小汤山那地方买了一块地,然后就有伢子来大汤山几个村庄招人。 只要有一把力气男女都要。 这农户人家缺什么都不缺一把子力气,哪怕要自带铁锹锄头干活,也有不少人去报名。 修整完地,结完了钱,不少人以为这活就完工了,没想到这户主家又继续招人修房子。 黄庄的张瘸腿父子歇过正午的太阳正准备出门去上工,还没开门就看到隔着矮墙骑着大马的侄子。 “二子,你回来了?” 那穿着太监衣服的青年走进院子里,眉眼带笑一点也没有在宫里的严厉模样。 “二叔,家里还好吗?我发了俸禄给您送过来。” 张瘸腿挥手:“我不要,你自己攒着,往后娶一门亲我心愿就了了。” 张瘸腿这个侄子也是苦水里熬过来的,年幼时爹死娘改嫁,靠着张瘸腿这个叔叔拉扯长大,很不幸有一年遇上了大旱。 没办法只能收拾家当逃荒。 逃荒的路上遇上了劫匪,一家子就走散了,张瘸腿那条腿就是在那次逃荒路上被人打断的,后来只父子相依为命。 又过去几年京里有人来找两人,说他们侄子出人头地了,要接他们去享福。 张瘸腿穷得叮当响,连给儿子娶亲的钱都没有,一咬牙带着儿子上京了。 等来了京城张瘸腿才知道自己侄子进宫做了太监,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只觉得天塌了,大哥没后了! 他可是跪在大哥床头前答应过大哥要将侄子养大,以后下去如何跟大哥交代? 好在侄子劝慰他,说以后过继他一孙子到大房他才勉强过去这个坎。 侄子在宫里当职也不容易,后来花费了不少银子在城外面买了几亩地,一家人才算是落了根。 张瘸腿人老实,现在就一心赚钱给侄子娶一门媳妇。 太监张茂麟笑了笑,“二叔家里活重吗?您腿脚不好,要不给您雇两个长工?” “不用,不用!”张瘸腿急忙拍了拍自己的腿,“我这腿好着呢,我现在能做活,你看我都去帮人家盖房子,不用请人。” 张茂麟嘴角笑容收起来,“二叔,家里缺钱使吗?怎么还要您出去做工?这盖房子可是有危险,您腿脚不好,若是从上面掉下来该如何是好?” 张瘸腿笑呵呵道:“不重,我就是搬砖,一次搬个几块,人家不嫌弃我干活慢,一天能挣五文钱呢!” 五文钱够他一日口粮了,何况工地还管一顿饭,对于张瘸腿来说可是好活。 张茂麟无奈,五文钱有什么用,挣一年还不够他去饭馆一顿饭钱。 他看向堂哥,想让堂哥帮着劝。 没想到堂哥傻呵呵冲他伸手,“小二,大哥我一日能挣二十文!” 张茂麟无语凝噎。 张瘸腿却顾不上侄子了,他现在急着去上工,便朝厨房喊:“珍娘,下午就不要去上工了,给你小叔子整几个好菜,再去他房里点上香,让他好好休息。” 很快厨房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女人应答声。 然后一有点胖黑的女子从厨房出来,爽快道:“爹,你跟大郎快去吧,不然赶不及了,小叔子这里我来照顾。” “行!”张瘸腿迫不及待道,“我这要来不及了,老大你路过香厂时帮你媳妇请假。” 张茂麟有点不适应,要知道以往他回家都是备受瞩目的存在,哪里像这回叔叔眼里竟然做工比他还要紧要。 “小叔子,香点好了,你要是累就去睡一会儿,我去村头买点卤肉,再给你炒个青菜。” 张茂麟罢手,“堂嫂我不饿,你要有事你先忙去,我自个儿回屋子休息。” 张茂麟话音一落就见堂嫂眼睛一亮,“那小叔子你休息,我门给你带上。” 没多久堂嫂也走了,张茂麟看了看空落落的院子摇摇头,“都什么事呀!” 他推开门,还没进屋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艾草香。 艾草棒就插在墙角处,正冒着白烟气。 张茂麟也没有多想,掀开帐子往里面一躺。 在宫里他要随时警惕,稍微忽视一命就呜呼了,只有回到家才能放松下来,这一放松眼睛就迷瞪起来,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了天色变黑,院子里也传来了堂哥堂嫂压低说话的声音。 张茂麟这一觉睡得舒服,于是起床拉开门往外走去。 “小二,你醒得正好,正准备叫你吃饭呢。”堂哥冲他招手。 张茂麟看了看院子,没见到二叔,便问:“二叔不在?” “嗨,我爹最近爱上了钓鱼,跟几个城里来的工匠去桥那边钓鱼去了,没那么早回来。” 张茂麟是真没想到才两个月没回来家里变化就这般大。 堂嫂已经在院子桌上摆了饭。 菜有两样卤肉和两样炒青菜,主食就是三碗粥和几张大饼。 大饼很薄,堂哥洗了手坐下拿了一张夹了菜放饼上卷起来。 “这是外面传过来的吃法,小二你也尝尝。对了,你没洗手,先洗手再接饼。” 张茂麟洗了手,只觉得新奇,一问才知道做工的时候主家这般要求的,说很多病是吃进肚子里的,要求吃饭前洗手。 “人家管中午一顿饭,不能不听人家的,别说自去他家干活,还真没一个生病的。人家还交代病从口入,生水也不要喝,最好烧热放凉再喝,我们这些土里刨食的哪里知道这些道理,田里干活的时候渴了还不是喝沟里的水?” 张茂麟沉默接了饼,又见堂嫂点了几根香在桌旁。 将张茂麟盯着香,堂哥炫耀道:“这是你嫂子她们香厂制的香,驱蚊虫很有效,你嫂子是厂里人,这些断掉的可以是福利,每人能分一些,回头你带一些进宫,晚上点上一根,就没有蚊子叮咬。” 张茂麟闻言神色一动,询问这香价格几何。 一听价格便宜他立刻就心动了。 “明天我带上一些进宫。” “张哥哥,你回来了?”张茂麟一进屋,就有小太监来给他端茶捏肩。 张茂麟点了点头,指着自己带来的包袱说,“这里有一些香你们分一分,晚上点上可以驱赶蚊虫,睡个好觉,记得给我留一点。” 那小太监一脸感动,“没想到张哥哥出宫还惦记咱们。” 张茂麟一脸无语,“少拍马屁,我要去给娘娘请安了,晚上记得帮我把屋里香点上。” 小太监声音清脆应下。 这个世界蚊子还没进化到适应化学毒剂,只艾草就承受不住。 永寿宫里的底层的小太监小宫女在体验过蚊香的牛掰后,蚊香一下子成为硬通货。 宫里总有一些人稍微风吹草动就被惊醒,夏天来临蚊子一多,就有不少人夜里睡不好,对于有蚊帐的人来说蚊香是锦上添花,对于某些睡眠不好的那就是救命良药。 谁也不愿意一脸倦容服侍主子,稍微出点差错可是会丢了小命。 张茂麟挨不住永寿宫里小太监小宫女的哀求,同意帮他们带货。 只是他不久前才出过宫,现在也出不去,便让干儿子出去跑腿。 张茂麟凭此举赚了多少钱先不说。 乾清宫内,皇帝正在听洋人师傅讲海外国家形势。 他脸色很平静,看不出在想什么,只是跟往常粗浅了解不同,这回他问得很深,问某些国家国策,也问西方的文艺复兴。 以前他只当是奇淫技巧是小道,现在知道洋人未来会超越大清,不免想要更深入了解。 御前宫女送上刚泡好的茶,梁九功接过茶盘,挥手让宫女退下,他亲自送到御案上。 皇帝开口道:“南师傅来大清近三十年,可有想要回归故里的想法?” 这几日他召见了不少在京的洋人,这些都是早年来大清,对于故国消息似乎有些滞后,皇帝有些失望,打算派人去西方了解情况。 知道洋人是大清未来的敌人就要知己知彼。 南怀仁好不容易在大清站稳脚跟,哪里还愿意回归故乡,故乡来人还需要他推荐才能进入皇帝眼里。 “臣谢过皇上的关心,臣已经习惯了这里生活,再回故乡恐怕已经无法适应。” 皇帝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让他退下了。 心里则盘算选哪些人去西方,最好是八旗子弟,若是宗室之子最好。 他伸手端起茶碗,看了一眼梁九功,随口问:“你身上哪来的艾草味?一早就想问你了,跟腌入味了似的。” 梁九功伸出袖子闻了闻,他尴尬道:“奴婢是身在久入芝兰之室而不闻其香,是下面小太监敬了一种艾香,点燃后可以熏跑蚊虫,奴婢睡了几夜好觉,不知不觉就染上了香味。” “万岁爷若是闻不惯,奴婢便让人换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4节 皇帝放下茶碗,“那倒不必,只要不贴着我,我也闻不见。” 梁九功忙后退几步,就怕熏着皇帝。 皇帝将案桌上的纸收拾了,又开口询问:“延祺宫修缮得怎么样了?明年可以住进人吗?” 延祺宫是东六宫之一,前朝是就破败,一直未修缮。 近几年前方战事不断,私库国库紧张,皇帝本没有计划现在重修。 也不知为何,东巡之后,皇帝就突然下旨重修延祺宫。 宫里在修的宫殿不少,其他都是小修,为选秀做准备,延祺宫属于大修,显然是要进一位贵主子了,让宫里主子很是在意,纷纷让家里人打探,是哪家贵女,还未进宫就这般隆重? 梁九功也被几位娘娘叫去问过几次,只是皇帝的心思他哪里知道。 虽然知道东巡时皇帝看中了一个女子,梁九功可不认为那延祺宫是为那女子准备的。 那女子样貌才情并不出色,没有德妃的善解人意,也没有宜妃的娇俏可人,性子寡淡,哪怕万岁爷想要尝尝清粥小菜,最多也就一个贵人打发了。 梁九功也才猜测是哪位贵女要进宫。 听皇帝问话他忙道:“回万岁爷,延祺宫曾被烧毁过,前院正殿毁坏严重需要这般重建,要换的木料得从海南运来,预计得明年才能完工。” 这速度皇帝不是很满意。 “让内务府多派人手,对了养心殿造办处怎么样了,那琉璃造出多少了?先将乾清宫和太皇太后、皇太后宫里的窗户换上,多出来的先出售到民间,让内务府加紧修缮,银子不够从私库里出,东西六宫先缓缓,到时也不需那般急,在冬日前装上即可……” 梁九功只一个念头,万岁爷这般做是不是有些不妥? 这琉璃方子是从宝音格格那里得来,万岁爷可是将山东玻璃坊给端了断了人家财路。 这造办处是万岁爷自己掏私库钱办的,未来赚钱肯定是入私库。 拿私库钱修后宫,万一入住延棋宫的真是宝音格格,那岂不是等于是拿女方的银子修宫殿再分给女方住? 可要不是宝音格格住进去,啧,岂不是更惨? 梁九功摇摇头,甩去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 万岁爷又怎么会错呢?这般做定然是有他的道理。 第13章 宝音很不开心,谁能想到纳兰明珠府上的回旋镖重新扎她身上。 没错,两位原本已经结业的教养嬷嬷再次来到了叶赫府,这次是长待,大概要陪同宝音参加选秀为止。 两位嬷嬷回来的原因很简单,选秀时间未定,若时间拖到明年,之前宝音紧急培训的那些规矩隔时间长说不定忘掉了也不一定。 好在宝音已经过了紧密培训阶段,不需要嬷嬷整日盯着,隔三岔五突击检查一下就行。 两位嬷嬷在宝音这里用处不大,宝音只在兆佳氏面前稍施手段,两位嬷嬷就被盼女成凤的继母给请了过去。 没有两位嬷嬷的贴身监视,宝音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日应付完嬷嬷的突击检查,宝音目送二人离开,没多久她就看见紫翡脚步匆匆走过来。 紫翡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格格,您给的那一千两银票快用完了。” 宝音扶额,她不是很明白在京城只花三十两就能买到一间房,为何到乡下花了快一千两还不够。 紫翡给她算了一笔账。 “格格您说地基要深,最好能抗住地龙翻身,订购青砖的银子省不了,还有您订的那些瓷器和瓷砖,这些需要窑厂开窑反复试验,一烧就是一窑,这笔开销是算您头上的,还有蚊香厂现在收支不平衡需每日还要结算工钱……” 紫翡深吸一口气,告诉她一个不幸的消息。 “格格,账上快没银子了!” 宝音抠了抠手指,她好像是花的有点多,大头是在烧制瓷器上,她订购了不少瓷砖和蹲便器,都是现如今没有的,需要瓷窑一次一次尝试,这些花费是避免不了的。 还有庄子的房院占地五亩,这又需要不少砖,这还只是打地基,后续盖房子她还准备买钢筋这又是一笔开销。 算一算一千两算什么,人家修个园子扔进去几十万两都听不见一声响。 宝音头疼,也怪她,看那地跟白捡似的便宜,就往大了设计,设计完了才发现投入太多。 现在怎么办?总不能跟阿房宫一样成为只打了地基的烂尾楼吧? 宝音见紫翡一脸愁容,开始思索手里还有什么牌可以变现。 她手里还有一千多两银子,这个是不能动的,总要留点积蓄应对突发状况。 倒是可以买香皂,这个京城水太深弄不好被人家来个零元购她把握不住。 盛京的庄子藏了一些好东西,可远水解不了近渴。 宝音突然想到什么问紫翡,“玻璃的分红是从三月就断了吗?我离开后就一直没送庄上吗?” 紫翡:“账上没有这笔收入,我也曾问过青珞,那边似是跟盛京老家断了联系。” 这印证了宝音的猜测,很大可能山东玻璃坊出了差错,那边想独吞她的分红。 当然也有上面发现了玻璃,直接强取豪夺打包收走。 她来到京城还未听见皇家组建造办处这个衙门,也就是说很大可能这玻璃生意还没被皇帝拿走。 她眼睛闪着光道:“既然那边跟咱断了联系,也不必去管了,去找一家京城酒楼,就说包下,然后放出消息我们拍卖玻璃配合!” 青珞心惊,“玻璃方子格格真要卖出去?这可是能传子孙的方子!” 宝音冷笑,“你以为这方子还能保得住吗?人家都将我们一脚踹出去了,摆明利益太大想要独吞,那就别怪我掀翻桌子,榨干玻璃方子最后一点价值。” 宫里某个打着闷声发大财的人冷不丁打了个喷嚏,看着屋内冰鉴堆积的厚冰,随口吩咐送一半给在尚书房读书的阿哥们。 正阳门大街的聚贤楼在四九城算是小有名气,姑苏菜在北方还是少见,大街两厢又建了各地会馆,地方来的富商都喜在聚贤楼请客。 聚贤楼只做晚膳,也就是下午那顿,上午一般没有客人。 不过今日上午却来了一个客人,张口就跟掌柜预约某日包楼。 包楼? 掌柜定然是不愿意,他做的熟客生意,接一单把熟客往外赶的生意肯定不行,他笑着婉拒,“客官,咱这每日都有客人,一个个都有身份,实在是推脱不掉。” 宝音看了这两层木楼,笑了笑,“放心耽误不了您的生意,我只包上午。” 她扫了一眼空落落的大厅,道:“您这下午才开张吧?我只包上午,您看给个合适价钱,若实在不行,那就算了,我去对门的金馐楼。” 说罢她做转身姿态。 “姑娘且等等!”掌柜一听这白捡的生意就要跑了,忙开口叫住人。 掌柜脚步匆匆走出柜台,抹了抹汗道:“姑娘这也太心急了,我答应还不成?” “二十两,您看二十两成吗?” 包楼肯定不是这个价,来聚贤楼吃一顿没五两银子是打不住,可问题是包的是没客人的时段,这钱等于白捡。 宝音眉头一皱,“掌柜没您这样宰客的,我包的是没人的时段,楼本就是空着,再说又不用您什么,就跟您借一个地方,二十两可是能在京城买大半间屋子了。” 掌柜也有自己的道理,“姑娘,我虽不知您包我们聚贤楼做什么,想来肯定是借我们聚贤楼的名气,这二十两就当作我们交个朋友,您要请哪些客人,我们都能帮您服侍的妥妥的。” 宝音眉毛一挑,这掌柜有点意思,竟然懂品牌效应。 “那掌柜可否再帮我一个忙,我愿意在二十两基础上再加二十两。” 掌柜有点警惕,到是没见钱眼开,“您说说看,且看我能不能办到。” 宝音笑了,“那您肯定能办到。” 她冲外面喊了一声,立刻有两个家丁模样的汉子抬了一扇窗户进来,只是这窗户跟寻常人家不同,不是纸糊,而是用了淡青色的琉璃。 阳光刚好透过大门照射进来,照在琉璃上给琉璃打了一层亮光。 “嘶!这是琉璃?”掌柜倒抽一口气。 这般清澈平整的琉璃没几百两拿不下来吧? “这是玻璃,跟西洋来的玻璃是一个东西。” 宝音:“我这玻璃窗就先放在您这,接下来若是有客人问起,你就说有神秘卖家要出售这玻璃方子,十日后借您这楼出售。” 掌柜回过神来,忙挥手,“担不起,担不起,这要是碎了我可赔不起。” “掌柜放心,这西洋玻璃方子我们家破解了,根本不值钱,这玻璃窗户要是坏了,我不要您赔,这样您若是答应这玻璃窗户在您这展示,等十日后这东西就送给您了!” 还有这种好事? 掌柜立马改口:“姑娘,这事就包在我身上!” 两人签订契约,这中人还找了衙门见证。 当天下午凡是来聚贤楼吃饭的客人都目睹了放在门口处的玻璃窗。 很快十日后有人要卖玻璃方子的消息传开,不管是江南的商人还是广东的商人都得到了消息,甚至还传到了来京的洋人耳中。 皇帝在南书房待了一上午,等用过膳再回乾清宫,不管是正殿还是东西暖阁窗户都换上了琉璃。 皇帝坐在窗户前,抬眼就能看到太监在后殿忙活,只是装了个琉璃窗,这屋子似乎都变大了,当然他还惦念着在乾清宫修一个琉璃房,冬日里也能晒晒太阳。 修琉璃房先延后,先用琉璃赚些钱再说。 皇帝坐了片刻,开口道:“宣裕亲王入宫。” 裕亲王半个小时后才到,一进乾清门就发现了异样。 皇帝笑呵呵跟他介绍,“大哥,你看我这琉璃窗如何?” 他话语里满是暗戳戳地炫耀。 福全很赏脸:“通透明亮,是好东西,皇上您怎么想到将琉璃用在窗户上?” 皇帝咳嗽一声,“妙手偶得而已。” 福全又将窗户吹捧了一圈,皇帝听了一连串马屁直接爽翻天了,一高兴大手一挥,“大哥院子的玻璃我包了。” 全包是不可能的,琉璃产出不多,乾清宫也就紧着几个常住的宫殿,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边还等着呢。 福全并不知道琉璃真实价格,不过他是知道大清的琉璃价格不菲,能赶上上等玉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5节 福全回了府,身后跟着内务府派来抬着玻璃的太监。 因怕琉璃被颠碎,这一路上都是人抬着过来。 总算是到了裕亲王府,太监马不停蹄将裕亲王的正院和书房玻璃装上了,多出来的玻璃福全不让动了,让人做成琉璃摆件放书房去。 过了两日,福全的小舅子来府里看望侧福晋瓜尔佳氏。 瓜尔佳氏生了福全第三个儿子,也是目前仅有的一个儿子,就算是福晋西鲁克氏也要避她风头。 三阿哥保泰出生快满两月,瓜尔佳氏因频繁生育,这次坐的是双月子,小阿哥也拖到六月才办满月礼。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五月间万岁爷刚回京,事情多哪里抽得出时间出宫看小侄子,瓜尔佳氏找了借口让福全同意将满月礼放在了六月。 其实小办满月礼大办满百日也不是不行,只是小阿哥不凑巧,百日是在七月,七月有鬼节,自是不合适,合适的日子也就剩了六月。 瓜尔佳氏的弟弟满伦来府里是提前来送礼单,也没见到还未出月子的姐姐,就被请到外院跟姐夫说话。 满伦被请去书房一眼就看到了玻璃窗,他惊讶道:“姐夫这般快就用上玻璃了?” 他满脸都是羡慕:“还是姐夫有门路。” 本来想要装个b的福全皱起眉,“这是宫里出的琉璃,不是西洋来的玻璃。” “这不就是玻璃窗嘛,聚贤楼大堂放着呢,七日前就有人传出消息说破解了洋人玻璃配方,后日辰时三刻会在聚贤楼以拍卖方式出售配方。” 福全心里一咯噔,只有一个念头,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拿宫中的方子出来售卖? 第14章 福全当即派贴身太监李玉柱去聚贤楼打探。 李玉柱骑马快去快回。 “王爷,那聚贤楼大堂确实放着一扇琉璃窗,清澈透明仿如一江春水,那酒楼掌柜见人就说后日拍卖方子的事。” “聚贤楼附近就是各地会馆,奴婢猜测此事恐怕已经传入各地进京的富商耳中!” 福全震惊,他起身踱步,猛然转身吩咐,“去,给本王备马!” 福全急匆匆奔赴紫禁城。 皇帝正在南书房读书,旁边的西洋画师为他作画。 听梁九功传报裕亲王求见,他放下书,奇怪道:“大哥竟然这个时辰求见?” “去请裕亲王进来。” 没多久福全进来,甩了甩袖子就要打千儿,还没做全就被皇帝亲手扶起来。 “你我兄弟且不必多礼,大哥进宫可是有要事?” 福全神色严肃,小声将有人私自贩卖方子的事说了。 此事可大可小,皇帝要是不追究那就是一个方子的事,要是追究那就是无视王法偷卖皇家宝方! “有人要在京城卖琉璃方子?”皇帝闻言一脸惊怒。 大清的琉璃制品一向比不上洋人的玻璃,也是将那些造玻璃的工匠弄走,他派人去查才发现西洋玻璃的暴利。 这玻璃原料在他看来一文不值,一件玻璃制品竟然能卖出上百到上千两白银,这暴利皇帝都眼红了。 他打三藩打的家底都快没了,封后宫修宫殿都扣扣搜搜,宫里还有大片宫殿都破着呢。 面前摆着这么大利益,皇帝也扛不住诱惑。 他承认这事做得不地道,他不是都修宫殿了,等人进宫,他定会好好补偿。 他都到这份上了,竟然还有人胆大包天私挖他墙角? 皇帝瞬间脑海里闪过几个名字,都是能接触到琉璃制作过程的人。 “给朕去查!” 皇帝显然愤怒了,平日里他私下可是很少称朕。 帝王一怒,血流千里。 侍卫飞快行动起来。 人是申时末出的宫,事是酉时初查清的,就在步军统领衙门上门拿人的半道上,一道皇帝手令终止了此事。 皇帝拿到详细情报,脸上神色怪异。 一看那掌柜的证词,他大概明白这是谁干出来的了。 好家伙他不告自取拿了她配方,她就釜底抽薪绝了他赚钱路子是不是? 这事还没地方说理去,是他先干出这种不地道的事来。 真让人上门拿人,也没这道理,人家也没做错,自己的方子想卖就卖,哪怕是皇帝也不能随意夺走人家方子。 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福全看到皇帝从盛怒到怒气消失又变成了无奈,不由起了好奇心。 这谁干出这等事还能让皇上也奈何不得? “皇上?” 皇帝将手中的纸捏成团,他神色平静下来,“这事到此为止,多谢大哥进宫告知,大哥若是手头紧,也可以参加那拍卖会,宫里不会追究此事。” 福全咧嘴笑道:“皇上赐了不少田地,太皇太后也时常给些赏赐,奴才手头不缺银子。” 这大概是大多旗人的心态,清初这会儿旗人都享受到了开国分红,个个富裕,看不上工商。 顺治年间还有旗人将余钱拿给奴仆经商,这些奴仆不敢亏钱,多是拿去放印子,后来顺治帝还专门下了旨意,不允许旗人将钱交给奴仆去经商。 朝廷没有禁止旗人经商,只是当今工商都是身份低下的人在做,旗人自然看不上。 再过个几十年,这些不知节制的旗人浮财用尽就会陷入窘困当中,到时就仅靠着朝廷发的那点米粮钱过活。 皇帝见状也没有多劝,若不是他查过洋人玻璃在市场上的售价,他也不会按捺不住做出夺人方子的事。 这日早朝结束的有点早,皇帝似乎有急事,不给朝臣吵架时间,飞快地结束了早朝。 皇帝一下朝就来到了侧殿,御前宫女们纷纷上前帮他换衣。 纳兰容若见皇帝换了一身民间衣服,顿时了然。 “万岁爷,您可是要出宫?” 皇帝想起来纳兰容若跟那女人有点亲戚关系,便道:“容若,你也去换一身,随我一起出宫。” 又指示身边的宫女,“去,给纳兰侍卫也找一身。” 没多久两人换了一身衣裳,做民间打扮,带着侍卫坐马车出了宫。 皇帝手里还拿了一纸折扇,下了车站在聚贤楼招牌下,他扇了扇一副潇洒模样。 *** 宝音提前一日说要出门,纳兰佟桂接了差事去承德去了,兆佳氏听她说要出门,只问了她去哪里,听闻是去以前老家的手帕之交家中做客,便点头答应了。 约定的时间是八点多,宝音也不能迟到太久,用过早膳便带着蓝玉紫翡出门了。 中途跟一个青年会合,纳兰佟桂若是在,恐怕会大吃一惊,因为这青年显然是他传闻中已经被野兽叼走的未来贤婿。 若他再看到青年对宝音毕恭毕敬,或许会醒悟这一切都是自己女儿搞的鬼。 宝音掀开车帘子,冲青年点点头,“和丰,待会儿拍卖就交给你了。” 青年抱拳:“格格请放心。” 正阳门大街就在外城中轴线上,宝珠家居住的胡同离这里属实不远。 她考虑聚贤楼也是有原因,正阳门大街上比较出名的就是聚贤楼,从前朝开到现在,虽然落寞了,可还有着地理优势,聚贤楼周边散落着不少会馆。 可以说五湖四海的人都在这边汇聚。 人来到一个不熟悉的地方,首先考虑的肯定是抱团,不少进京的商贾在考虑住处时会先考虑自家省会馆的附近。 马车距离聚贤楼五十米的位置停下,和丰先下了马车。 接着马车才哒哒往聚贤楼走去。 聚贤楼虽然占据一座楼,大门并不大,宝音和两个丫鬟下了马车后进楼,马车被出来的小二指引着从隔壁胡同进后门停放。 她提前订了一间二楼包房,就是为了看拍卖情况。 当然拍卖会她是不出面的,这事已经交给了和丰,处理这点小事对于和丰来说不过是手到擒来。 宝音并不知道此时二楼有人看着她进了楼。 皇帝坐在窗户边,折扇敲打着手掌心,他开口:“容若,过来认认人,这位可是你那从盛京来的族妹?” 纳兰容若走到窗户边看了一眼,“有点像。” 纳兰容若是见过宝音的,盛京时他作为御前侍卫可是随驾去过那庄子,后来也从阿玛口中得知了庄子主人跟他家有亲戚关系。 回京后也从额涅和妻子那里听过这位小族妹,听阿玛的意思是想送这位族妹进宫搏一搏荣华富贵,算是作为后手。 对于这件事纳兰容若是不赞同的,只是阿玛已经打定主意,小族妹的阿玛也同意了,他就没再多操这份闲心。 皇帝敲手心的动作未停,“那还不将人请进来?” 纳兰容若是男人,立刻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他拉开门,门外立刻就有小太监询问,“纳兰侍卫,您有什么吩咐?” “刚进楼的是我妹子,我正打算请她过来。” 那太监笑着说,“哪里需要大人出马,小的这就将纳兰小姐请上来。” 说完屁颠屁颠下了楼,正巧撞上了刚上楼的一行人。 “可是纳兰府上格格?” 宝音属实惊住了,还是她身边的蓝玉机灵,“你怎么知道我家格格?” 来人恭敬道:“是纳兰府上的容若侍卫发现了您,请您上楼说话。” 一听是纳兰容若,宝音顿时放松下来,她对这位清初的大才子可是慕名已久,可惜始终无缘得见。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6节 宝音也没怀疑纳兰容若如何会认出她,她进出过大学士府,大学士府上的人见过她的也不少。 “我还未见过容若兄长,小哥,还请前面带路。” 太监心里一暖,他这样的人还从未被贵人唤过哥,这位格格可真一点也不像满人姑奶奶。 宝音被请到门外站了不少侍卫的门前,到这里她也没起疑心,但是门被里面拉开后,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脸上笑容僵住。 [姐妹们,谁懂啊,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皇帝的笑容收起。 “这位妹妹快进来,我是你族兄,你若愿意称我一声兄长便可。” 宝音视线转移到门后说话的青年身上,她眼睛一亮,这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看到最英俊的一个男子。 [这就是纳兰容若?史上公认的大才子?就是红颜薄命了些。我查查,好像没几年可活了。] 宝音眼神从欣赏变成惋惜。 [满人的才气可都汇集他一人身上了。] 得知纳兰容若寿命将近,皇帝也很惋惜,他轻咳一声,“既然是容若的亲戚,且一块坐下吧。” 这还是他第一次体验不受人待见的滋味。 怎么说呢,有点新鲜。 “妹妹请坐。” 纳兰容若亲自拉开的座椅。 很不巧,夹在两个男人中间,但好在中间空隙很大,也不算是紧挨着。 宝音皱着眉头坐下,纳兰容若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然后就听皇帝开口,“纳兰格格可是来拍卖玻璃方子?” 宝音扫了对方手上玉扳指,顿了下道:“听说有这么一桩事,过来凑个趣。” [这人是不准备装了吗?手上的龙纹扳指都没取下,我还能装作不知道他的身份吗?] 皇帝拿着扇子的手一顿,放下扇子,不由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 失误,忘记取下这个玩意儿了。 第15章 纳兰容若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介绍二人认识,“妹妹,这位是三爷,三爷,这是我族妹。” [上回是佟爷,这回是三爷,下回是不是得再换个称呼?] “见过三爷。”宝音福了个身。 皇帝“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纳兰容若开口问道:“妹妹常居盛京,搬来京城可还习惯?京城比盛京如何?” 宝音柔声回道,“京城更繁华些,只是我不常出门,对我来说区别不大。” [都是一样落后,没有空调、手机、外卖,若是能给我选择,让我做皇帝我都不愿意留下来。] 一旁偷听她心音的皇帝都气笑了,连万民之主都不当,大清在她心里就这般埋汰吗? 不管她之前是什么身份,她现在是满人,怎么一点也不记同族人的好,不想着贡献一点力让大清变得更好? “纳兰格格就这样出门,连个侍卫也不带,京城可没格格想象中的那么安全。”皇帝甩开纸扇轻晃。 京城这般大,藏污纳垢的地方可不少。 [谁说我没带人,为了这场拍卖会我可是请了京城最好的镖局做安保工作,别看这楼里面没什么守卫,楼外面来来回回压马路的人,还有摆摊小贩可都是镖局派来的人,哪怕是为了尾款,镖局也不能看着我被绑走。] 皇帝眉一挑,总算是逮到她尾巴了,这拍卖会还真是她办的。 宝音磨牙:“是,下次我定会带人。” 知道对方的身份,她也不敢大胆对着干,只希望这位的兴趣赶紧过去,她可没有进宫的意思。 她都不明白,她表现得够无趣了,这位怎么还盯着她不放? 明珠放下茶碗有些坐立不安,万岁爷对待后宫娘娘一向温柔,怎么对妹妹这般语气? 难道是阿玛的一厢情愿,万岁爷并没有让妹妹进宫的意思? “妹妹可用过膳,我们随意点了些,你也跟着用点。” 桌上摆放了几道凉菜和几盘点心,有着江南独有的精致。 宝音来这里可不是吃饭的,所以她婉拒了,“我来这里约了人,恐怕无法在这多留。” [等一下还要随时远程操控拍卖会,嘶,这香糟鸭舌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皇帝笑吟吟提议,“要不将你那朋友一块请到这边来,这边就我二人,倒是也不介意多加两个位置。” [这男人真恶毒!我上哪变出个朋友来?] 宝音面带为难。 皇帝带着玩味笑意看着她,按照正常情节一个女人被一个陌生男人这般盯着该羞红脸低下头才是。 然而宝音的反应是深深皱起眉头,她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揶揄,这是摆明要拆穿她的谎话。 [我道理哪里招他了?改还不行吗?难道这世界上真有什么穿越女光环?] [救命,我这颜狗吃不下这款!] 皇帝脸上的笑容一滞,也跟着皱起眉头,“怎么?莫非是哄骗我们,根本没什么人?” [救命呀,该怎么圆谎?] 纳兰容若站起身,“妹妹,你原先订的包厢是哪一间,你别动,我去将人请过来。” [求求你别来添乱了!] [是你们逼我的,别怪我出大招了!] 宝音叹了口气,叫住纳兰容若,“兄长先不忙,我那位朋友最近遇上了些难题,约我出来也是想请我帮忙出出主意,她此刻还没到。” [快、快问我到底什么事!] 纳兰容若关心问:“遇见了什么难题,可需要我帮忙?” 宝音眼睛一亮,“那我说出来,兄长帮我朋友出出主意。” 然后她不等纳兰容若开口,立马道。 “前些日子我认识了一位朋友,她人长得漂亮,心地也善良,就是身份不好,这次来京城就是来找她亲爹。” 是外室女?妹妹怎么认识这等上不了台面的人? 纳兰容若蹙眉,问:“可有找到?我认识一些人,或许能帮上什么忙。” 宝音:“谢谢兄长,人已经找到了,就是中间出了些差错,且听我细细道来。” “我朋友的爹是个大家族家主,年轻时去江南时一次偶然邂逅了她娘,不巧家里突然出了问题,不得不离开了江南,离开前给了她娘一幅画和一把折扇,说会回来接她回家。” 这一听就是没接了,纳兰容若不耻那男人不负责任的行为。 宝音则看了一眼皇帝,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皇帝笑容收起来,心里有了不好预感。 “她娘等了十八年终于等不下去了,前些日子她娘临终前告知了她身世,让她拿着信物进京寻亲,前段时间我偶然认识了她。” 纳兰容若:“不是说都认亲了吗?还有什么难题?” 宝音唏嘘一声,“认是认了,可认亲的不是她。” 纳兰容若倒抽一口气,“鸠占鹊巢?” 门口一众听得津津有味的人也跟着抽了口气。 宝音一言难尽道:“可不是!” “我那朋友只带着一丫鬟进京,进京没多久就丢了盘缠,最后遇见一位在街上玩杂技的姑娘,这位姑娘看两人没住处,便将两人领去大杂院住。” “相处了一段日子,我朋友将亲爹身份说了,那姑娘拍着胸口说帮她找爹,后来一打探她爹有大来头,寻常百姓根本无法靠近,后来又打探才知道她爹近些日子会出城打猎……” “只是猎场有崇岭包围,我朋友是江南女子哪里爬得了山,最后只能将认亲的凭据交给了那位杂耍姑娘,让她帮忙找到她爹。” 皇帝嘴角抽搐,又是寻常百姓不能接近,又是猎场,京城符合这条件的也没有几个。 纳兰容若提起心来,“所以这姑娘就鸠占鹊巢,自己认了爹?” 宝音忧心忡忡摇摇头,“那倒不是,唉,只能说天意弄人。” 皇帝松了口气,他肯定不会有这么大的女儿,可是这女人为何说几句就看他一眼,那眼神里分明暗示着什么。 “那姑娘翻过山很不巧被箭射中,那位家主本以为是猎场进了刺客,让人去查,就查到了那位姑娘带的认亲凭证,偏偏那姑娘中箭昏迷了过去,等醒来事情已经成为定局。” 纳兰容若匪夷所思:“女儿还能认错?那你朋友呢,有没有将爹认回来?没了凭证,她总该知道她娘跟她爹当年发生了什么吧?” 门口的一众人也为这位亲生女儿担忧。 宝音再次叹了口气,一脸忧心忡忡,“可不是。” “只是我朋友她爹是大户人家,她连大门都进不去,她也上门过,结果是被人赶了出来。” “那后来呢?” “后来那姑娘醒来,也想将真相说出来,被家主的妾室拦住,妾室说若是将真相说出来会牵连到她,那位姑娘也活不了。” “大户人家很忌讳血脉混淆,人家不会承认自己认错了,只会责怪那姑娘贪图富贵冒认了亲。” 纳兰容若摇摇头,“这话也没错。” 那冒名顶替的姑娘还是下九流身份,真相一出狠心一点地送去官府,说不定小命就没了。 “后来那姑娘养了几日伤,便找机会出门跟我朋友见了面,说了这个中缘由,她也恨自己身体不争气,在紧要关头晕了过去,错过了澄清真相的机会。” “这哪里怪她,一切都是阴差阳错。”纳兰容若皱起眉头道。 耳边全是狂笑声,皇帝喝着茶一脸淡定模样。 “没错,可不就怪不到那姑娘身上,只是我朋友也委屈,她完不成自己娘的遗愿不说,好好的爹变成别人的了,可要是认,就会枉送无辜之人性命,她也做不出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7节 “也不知两人怎么商量的,我朋友就做了那姑娘丫鬟跟去了亲爹家。” 皇帝头一歪,嘴里的茶喷出来。 纳兰容若也是一副瞳孔震惊,“糊涂呀,你朋友不会真入了奴籍?你没劝一劝?” 宝音看他急上火,忙道:“没入奴籍,是名义上,两人商议是找个借口让我朋友入府,再找个合适机会澄清真相。” 纳兰容若猛灌了一碗茶水,“这也太荒唐了,你还是快点劝说你朋友,找她爹说明真相,事情就不是她们这样干的。” [嘎嘎,谁让你们逼我无中生友来,我拿出琼瑶剧毒死你们。] [嘿嘿,别急,接下来还有更炸裂的。] 皇帝接过帕子擦嘴,掩盖住嘴角的抽搐。 宝音有些为难,“你当我不想吗?只是我那位朋友困住那府里不能随意外出,我也是找人传信才知道她近况。” “你直接说遇见的难题吧,我看我能否帮上忙。” 纳兰容若觉得自己老了,怎么跟不上现在小姑娘的想法了,将信物交给别人认爹,还做了假女儿的丫鬟? 这脑子到底是塞了多少稻草才能做出这种事? 宝珠开心道:“是这样,我朋友她爹最近对我朋友特别好,送首饰送珠宝之类。” 纳兰容若眉头舒展,“应该是发现你朋友真实身份,特意弥补她?” 门口的人也纷纷跟着点头。 宝珠嘿嘿一笑:“那倒不是,是我朋友爹看她似曾相识,想纳她为妾!” 不提纳兰容若一脸恍惚。 这回皇帝也绷不住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宝珠不忘给了最后一击,“我朋友也忍不下去了,想要认回亲爹,她来找我也是想请我出个主意,保下另一位姑娘性命。” 皇帝忍不住问道:“这爹就非认不可吗?” 宝音意味深长道:“自然有非认不可的理由。” [这可是以你孙子为蓝本的小说,皇家血脉能流落在外吗?] 皇帝一抹脸,不得不承认自己精神受到了重击,后世都这般编排爱新觉罗家子孙吗? “行了,不留你了。” 他挥挥手终于肯放人了。 第16章 宝音这会儿不急着走了,要不是时间不多了,她可是非常乐意留下来多说说“你是风儿我是沙”的故事。 可惜楼下传来人声鼎沸,马上拍卖会就要开始了,她还得亲自去盯着。 等人一离开,纳兰容若陷入纠结,他是不是该查一查是谁家的事,当然他绝对没有看好戏的意思,纯属有些好奇。 “甭琢磨了。”皇帝将手中的扇子往桌面上一扔,传出啪嗒一声响,“没听出来吗?根本没有什么朋友,编的故事而已。” 纳兰容若一怔,经过皇帝一提醒,他也跟着回味过来了。 京城谁家府邸门槛那般高,女儿找上门连亲阿玛的面都见不到? 还有猎场换个名称不正是指围场吗? 纳兰容若怔怔看向皇帝,一个念头浮上心头,不会吧,这位族妹可真大胆,竟诽谤到万岁爷身上,她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当着万岁爷的面诽谤万岁爷? 要不是万岁爷才二十有八,根本生不出一个十八岁的大姑娘,恐怕他也会怀疑那个爹是不是万岁爷。 醒悟过来,纳兰容若起身在椅子旁跪下。 “奴才为妹妹请罪,请万岁爷原谅她先前的不敬言语。” 皇帝哼了哼,“朕心里有数。” 摸了摸拇指上的扳指,皇帝心里冷笑,这女子分明都猜到他身份了,当着他面都这般大胆。 若不是能听到心音,恐怕他也只当是一个故事。 也不对,若不是心音,他也根本不会注意到她,或许正如她所想那样,低调过完这一生。 呵呵,现在嘛,是他的机遇。 *** 宝音出了包厢就往楼梯处走,掌柜准备的包厢就是离楼梯最近的那间。 今日上午聚贤楼等于她包了,接的都是闻讯而来的商贾,这会儿全都汇聚在楼下,走到楼梯口都能看到大堂的人都挤上楼梯了。 进了包厢,紫翡拉开椅子让格格入座,满脸困惑问,“格格最近新认识了什么人吗?奴婢似是没有见过。” 老家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接手了小汤泉庄子上的工作,她也减少了外出的次数,最近几日更是只出过一次门,她也没见自家格格结识什么外人呐。 宝音噗哧一声笑出声了。 “怎么,把你也绕进去了,没有这么个人,是我听来的故事,不然我们怎么脱身?” 紫翡一脸恍然大悟,旁边的蓝玉过来给宝音捏肩,“格格,这故事有后续吗?那位小姐有认回亲爹吗? 宝音诧异,扫了紫翡、蓝玉一眼,两个丫鬟都是一脸渴望知道后续的神情。 她低头想了想,很快明白过来,琼奶奶的小说对于经历过信息爆炸的她而言有点狗血、三观不正。 可是在这个信息封闭,日子枯燥乏味的年代,隔壁夫妻打架都能传来传去让人回味半个月,这个故事无疑是降维打击。 要知道当年的真假格格电视剧播出时可是万人空巷,全国人一起追剧,里面多少明星靠这部戏直接爆红,若不是后来自己做了错事,那血可以说比神仙姐姐还要厚! 宝音点头,“有时间我再跟你们说。” 紫翡期盼问,“格格,这个故事我能写下来吗?我想让青络和赤珠姐姐也能看看。” [《真假格格》里有不少三观尽毁的情节,以前看还觉察不出来,长大后我倒是回味过来了,不过这部剧能红肯定有它红的道理,起码小燕子这个人设塑造就很吸引人,这是这个年代女性缺少了的,这种冲破时代枷锁的个性不正是吸引人的地方吗?] [况且我只讲第一部不就行了。] 想到这里宝音笑了笑道:“那你可要好好写,写完我帮你出书留着做纪念。” “格格!”紫翡娇嗔一声,随后欣喜道:“奴婢会的这些还不是格格教的,奴婢写完肯定请格格帮忙斧正。” 楼下传来掌柜浑厚的声音,“诸位让让,让卖家上台。” “大家都是奔着赚钱来的,都别耽误大家时间,这位抬抬脚,让小哥先上台。” 楼下嘈杂声转小,跟着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外面远处的叫卖声。 宝音走到外面,今日来的人多到出乎她意料,有不少人上了二楼正扶着栏杆往楼下望。 宝音干脆不出去了,回到包厢虚掩着门听外面动静,没两秒她就听见了和丰的声音。 聚贤楼大堂内有一座高台,平日是说书用,说的是姑苏评书,一到下午就有人上门点上三两样小菜就着酒听着评书消磨一下午。 当然这都是不差钱的旗人老爷。 今日台上上来了一个年轻男子,男子身姿挺拔,上了台先露出三分笑容,朝台下众人拱了拱手。 “诸位员外,我是泰山商行的和丰。”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交头接耳起来,纷纷打探泰山商行底细。 问了一圈没人知道,还是自称广东来的茶商说有印象。 “好像跟洋人交易过,曾出大价钱让洋人帮忙运树,惹出不少笑话。” “我们商行还小,可能知道的人不多,这次邀请诸位来的原因诸位应该已经明了,毕竟那玻璃窗可是摆在诸位眼前。” “这位小哥,你就直接说方子价值多少,看我等是否能买得起。”人群中有人高喊。 这话顿时赢得他人赞同。 西洋来的琉璃摆件有多贵,众人都是有目共睹,这摆明是个下金蛋的好买卖,消息一传出来,就有人开始筹集资金,当然也有一些觉得自己买不起,特意跑过来凑个热闹。 丰和笑容不变,“诸位先不要急,这方子价格没大家想得那么贵,我们商行也是意外破解了这玻璃,玻璃是易碎物,不适合远途交易,我们商行也不准备涉足这行买卖,经东家允许便拿出来跟大家交个朋友。” “就一个方子,难道还能卖给人?”有人抓到了疑点询问。 “哈哈,既然交朋友,那这次拍卖肯定跟以往不同,不是谁报价高,谁就拿走方子。” 见下面人瞠目结舌,和丰才缓缓道来这次交易方式。 “是这般,我们商行这次将这方子拿出来,只要有人想用这方子,都可以向我们交一笔钱算是使用费,这次请大家来也是商议一个合适的数目。” “嚯!这岂不是说我也有可能买到?”大半过来凑热闹的商贾不淡定了。 “后生,出多少钱能够用这方子?” 和丰微笑看了过去,“这个方子的价值大家应该都知道,少说也有上百万两的利益,卖个一百万两应该不足为过吧?” 台下没人吭声了,不是没有人能一下拿出上百万两银子的商人,可愿意将一半身家都赌在这上面的就很少了。 “真要卖一个人谁都出不起,所以我们东家决定不卖,在场诸位出个使用费,这个方子我们授权给诸位使用,若是遇见困难,我们还会提供技术上的支持。” 有人不淡定了,“还能手把手教?” 和丰镇定道:“大家都奔着钱去的,肯定要教会大家,只是我们商行的玻璃师傅人手有限,只能按照交钱顺序来。” “和先生,您就别磨蹭了,给我说个价格吧。” 和丰露出灿烂笑容,“这不是跟大家商议吗?我们这边的方案是按照年限来出价,五年起步,一年一百两,若是一下买断二十年这方子就是您的了。” “这期间我们技术若是更新,会通知您那边,有人买五年的话到第六年没有续费的话,我们肯定也没法阻止您继续做这买卖,当然同行排挤,我们也是不管的,技术更新肯定跟您没什么关系。” 二楼皇帝意外道,“这办法不错。” 商人不讲诚信就让同行对付他,只是有个难点玻璃技艺要一直更新才行,他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第六年再更新新的技术,这样才能保证后续的利益。 *** 宝音坐在楼上有些坐立不安,“收多少了?” 蓝玉从楼上下来,脸激动得涨红,“有五万两了,还有人在观望,也有人回住的地方取钱了。” 有出手大方一口气买断二十年的,也有人怕被骗只肯买五年。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8节 五百两对于将生意做到京城的商贾来说真不算多,他们进京求人办事都不止一千两了。 人实在太多了,才一会儿工夫楼下就收了五万两银子了。 宝音看了看天色道:“时间不早了,告诉和丰今日就到这里。” “格格,还有人在观望呢。或许等等就买了。” “正是没买,才要我们推一把,去告诉和丰,时间到了,哪些再想买的,让人跟商会的人谈。” “商会?” 她们哪来的商会?不是和丰随口一说吗? 看着紫翡迷糊的表情,宝音意味深长道:“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 …… “十七万两?”皇帝一听下面收到的银票,全身酸透了。 这钱本来该落入他手里。 “怎么收到这么多?” 梁九功道:“回万岁爷,本来有大半人观望,谁料那小子突然说今日就到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商人就跟疯了似的往那小子怀里塞钱,生怕他不收一样。” 皇帝皱眉,转头问纳兰容若,“容若可知是何原因?” “商人精明,还没验明方子真假,怎么愿意出钱?” 纳兰容若思索片刻,“奴才想,或是跟这聚贤楼有关。” 皇帝双手交叉放在桌上,颔首道:“说来听听。” “聚贤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这里吃一顿没十两银子走不出去,能进这聚贤楼的都是达官贵人,或许因为这事发生在聚贤楼才让这些商人深信不疑。” “换言之,聚贤楼为卖方做了背书,也就是见证方,正因这一点才没人怀疑真假。” “还有这最后突然收手也是神来之笔,人家表面态度不在意这剩下的人买不买,一副爱买不买的姿态,这些本该旁观的人也不敢赌,方子若是真,可就错过了一场富贵,只能下场成为局中人……” 一百万的方子只卖五百两,谁不想捡这个便宜? 何况五百两银子对于商贾只是小钱。 这才有了后来疯狂塞钱的举动,这是生怕人不收拿不到方子。 “这幕后之人深谙人心,顺应人性贪婪布局。” 说到这里,纳兰容若小声询问,“万岁爷,莫非这伙人在行骗?” “方子是真的。” 见纳兰容若眼露恍然之色,皇帝没好气道:“不是朕,这幕后之人你也认识。” 第17章 “这么多钱该怎么花?”回府的路上,蓝玉哆哆嗦嗦问。 她还真没见过这么多钱。 宝音也兴奋,她还没一下赚过这么多钱,紧跟着又紧张,有钱没有保护这份财产的能力,放在这个世道那就是肥羊。 大清女性是无法独立生存,因为不能立女户。 一个家庭没有儿子只有女儿,结局往往很悲惨,会被人吃绝户,林妹妹就是典型案例。 她现在的生活看似自由,其实还是要靠着纳兰家。 她其实看得很清楚,纳兰佟桂为何能允许她另建住处,还不是看有利可图。 宝音能赚钱,这才是纳兰佟桂对她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主要原因。 想到这里,刚赚到钱的喜悦心情荡然无存,她满眼茫然,刚穿越这个世界的时候她也异想天开过要大展身手改变这个世界,后来发现仅仅体面活下去就耗尽全部力量。 之后她就躺平了,没幻想着做什么富可敌国的大商人,封建社会商人就等于肥羊,年幼时她还试过将家中的鸡蛋羊奶做成蛋糕卖,后来这方子成为某个佐领家的家传秘方,给纳兰佟桂弄到一个在内务府打杂的活计。 自那以后,她便再没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 “格格?”蓝玉见宝音靠着窗户满脸失落,不由担心开口。 “是谁惹您不高兴了?” 宝音摇摇头,其实她的日子跟现在的女人比已经不错了,哪怕是公主也没有她过得自在,公主还担负着扶蒙任务。 “财不露白,庄子上的活若是不急先缓一缓吧。” 本以为解决了钱的问题庄子建造速度能够提升,可现在想想还是低调点吧。 *** 徐有为脚步匆匆回到了徐家在京城的宅子,一进门他就拉住一个男仆问,“我爹在哪?” “老爷在书房。” 徐有为听完直冲向正院书房。 书房门敞开着,徐三老爷正在欣赏桌上他新得的一幅唐伯虎绢本画。 徐有为快步踏入门内,压低声音道。 “爹,拿到了!” 徐三老爷眼皮都没抬,悠悠开口,“花了多少银子?” “没多少,就两千两。” 徐三爷直起身子,有点纳闷,“你莫不是上当受骗了,玻璃方子怎么只值这点钱?” 徐有为从怀里掏出方子道:“是不是真的,找人验一下。放心吧爹,我找人盯着呢,徐家的银子没那么好拿,若方子是假的,我就让他翻倍吐出来!” 徐有为说话很有底气,他爷爷是徽商领头人物徐文通,老爷子一路从前朝打拼过来,手眼通天,哪怕老爷子已经去世,他老人家留下的人脉还在。 收拾一个骗子还是绰绰有余。 三日后徐有为收到一个让他惊喜交加的消息。 喜的是方子是真的,凭着方子真弄出了清透的玻璃,惊的是一个小道消息传入了他耳中,这玻璃方子很可能是从造办处流出来的。 造办处是皇上不久前设立的一个衙门,造的就是这玻璃,卖方子前的半个月,造办处就将玻璃造出来了,因为产量不多,都供着宫里了,消息才没传出来。 徐有为拿着方子欲哭无泪,这方子烫手啊! 聚贤楼再次聚集了一群人,这次没人主导全都是不约而同聚集过来。 “老郑,你得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是信任聚贤楼,才买的方子,现在落了个进退两难的后果,你得负责!” 聚贤楼的郑掌柜也是欲哭无泪,他不停拱手给人道歉。 实际上在第一个人找上门时他就狠狠给过自己两记耳光,“叫你贪财,这下聚贤楼名声都让你给弄臭了!” “诸位别砸,我就是出借了一个地方,没跟人合谋大家银子!” 来自山西王氏商行的掌柜举着椅子,“郑掌柜不是我等不给你面子,我们买了个能看不能用的方子,账面上亏空五百两,我跟东家说不过去,你要是不将那卖方子的一伙人供出来,就别怪我们告到官府去!” “对,去官府,这钱不能白扔!” 徐有为站在角落里冷眼旁观,别看这些人声势浩大,实际上就摔了几个不值钱的茶碗。 说到底还是想闹大,让官府给个说法,这方子能不能用。 为什么不找卖方子的人? 有胆子卖宫里方子的人,他们敢去找吗? 还不是舍不得玻璃方子带来的庞大利益,想要聚众闹到衙门去。 徐有为为何这般清楚,因为他也是这样想的。 几百号人聚在一起,不都奔着这个想法来的。 钱,他们不在乎,就想要一个结果,这方子能不能用! 郑掌柜往地上一坐,自暴自弃道:“那就告到官府去!” 他上哪去找人赔钱,十七万两,刮了他一身肉也赔不起! *** 大兴县县令一早右眼就一直跳,眼皮不跳后,蝉鸣声又惹人心躁。 眼见马上就要过午,一早没有大案递上来,县令心情总算是舒展开。 这右眼跳灾也是不准,一定是昨夜没休息好。 将茶喝尽,县令悠哉起身,准备去内院用餐午休,就在这时师爷拿了一纸诉状进来了。 县令有了不祥预感,“啪”一下捂住右眼,“长清,已经午休了,有什么案子下午再说。” 傅长清苦笑一声,“明府恐怕由不得我们了。” 他将诉状递过去,县令接过,迅速看了一眼,顿时倒抽一口气。 案子简单明了,就是三百多个商人共同出钱买了一个方子,方子疑似从宫里流出。 你说方子拿到手你偷偷用不就成了,告到他这里,这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吗? “能推到对面去吗?”县令掐了掐虎口问。 县令口中的对面是指宛平县县衙,京城以正阳大街为中轴线,东城归大兴县,西城归宛平县。 傅长清摇摇头,“涉案地点在聚贤楼。”聚贤楼不巧就在正阳门大街东边。 县令焦急踱步,“都涉及宫里,告我这有用吗?怎么不直接递到顺天府去?我又不是神仙,能查宫里去!” 傅长清想到商贾塞给他的那一百两银票,和他们的诉求,胸有成竹道:“明府,莫要急,依我看这群商人目的不是要回银子。” “不是要银子?”县令松了一口气,谁知道敢拿方子出来卖的人是谁,要是抓到太子身上,后宫娘娘身上,他该如何面对? “不要银子,他们递诉状给本府又是为何?” 傅长清:“或许是要官府给个准话,此案县衙无权处置,不如转交顺天府?” 顺天府拿到诉状就跟拿到烫手山芋一样,迫不及待甩给了内阁。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9节 内阁原封不动递到皇帝案桌上。 七月十二,宫里又闷又热,南书院窗户都敞开着,两个角落放了冰,还有太监不停为苦夏的皇帝扇扇子。 皇帝放下请安的折子,随手拿起内阁刚送过来的,一翻开他就忍不住笑了。 “玻璃方子拿到手了,我还能让他们上交回来吗?我若是不允,这些方子肯定捂着,过个两年再以西洋物件名义贩卖,朝廷还能禁卖不成?” 他在折子上写下一行朱批,“和瓷器同例,允民间自由铸造、买卖。” 方子都传出去了,还能收回来集中销毁吗? 想到弄出这些事的人,皇帝觉得还是早点把人弄进宫,再放到民间还不知道会惹出多少事来。 *** 大雨天,紫翡举着伞快步走进院。 她来汇报一个不好的消息。 “大汤山的仓库漏雨了,靠窗户的香都被打湿。” 紫翡皱眉,“青珞姐姐说昨夜下雨检查过,窗户是紧关着的,谁料今日一早就看见几扇窗户都敞开了。” 蓝玉生气道:“肯定是有人吃里扒外,有查出是谁干的吗?” 紫翡:“格格,青珞姐姐让我告诉您,发现仓库不少原料不能用后,请的一些工人请辞了。前些日子黄庄张家也开了一个香坊,抢了咱们不少宫里的生意,这些离开的工人去了张家香坊。” 蓝玉气呼呼道:“依我看仓库的事肯定是那张家干的,格格,咱们去衙门告他!” “告什么告,咱们又没有证据。” 大雨一下什么证据都没了。 宝音揉了揉有些痛的额头,今早她得了一个“惊喜”,选秀提前了,提前到八月初,距离八月没几日了。 在选秀这桩大事面前,屈屈一个商业对手不足为题。 再说,她现在也不缺钱。 “算了,那香厂本来就不怎么赚钱了,毁了就毁了。” 蚊香厂她本来只打算开一段时日,谁料一直没有竞争对手出现,还是多卖了一个月,市场才反应过来。 一出手就将最大的蚊香大户皇宫渠道给抢走了。 后面的一些散客也赚不到什么钱,京城里百姓都学聪明了,让孩子去城外割艾草回来熏蚊子。 现在关就关了吧,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紫翡,让你打探京城附近养牛的农户,打听出有生痘的牛吗?” “有,有,京城百里外往承德去的方向,有个村子不少牛都生了痘,赤珠姐姐请人去问过,那庄户说牛痘是小毛病,都不愿意卖牛。” 宝音怕买牛已经来不及了,这一来一去牛说不定都好了。 “蓝玉,你带着这几个小罐子亲自去取些牛痘疱液回来,别自己动手,让养牛的人去取。” 第18章 一场暴雨似乎带走了暑气,早晚变得凉爽起来。 兆佳氏肚子变大了,才坐了一会儿就忍不住歪到另一边。 “大学士府上传讯了让你好好准备。” 或许是怀孕后期全身不适,兆佳氏说话有些不经过脑子。 “你也别紧张,别人咱们家不知道,你是铁板钉钉能进宫,这选秀就是走个过场。” “有明珠大人在,说不定能封嫔!”兆佳氏带着笑意道。 宝音却是心里一咯噔,这跟明珠有什么关系? 原本以为是阿玛的妄想,叶赫那拉家族的女人是不可能入宫,她敷衍一下进宫走个过程让他死心。 可听继母的口风这里面还有明珠的意思,这么说那两位嬷嬷不是继母求来,而是大学士府特地派来。 眼下明珠可是明相,说不定康熙会给他一个面子选她进宫。 再想想聚贤楼遇见的那二人,宝音脸色白了起来,她攥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吱响。 她最讨厌被算计。 再想想东巡时纳兰佟桂得了明珠的赏识,还有全家搬进京师,原来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大嫂偶尔流露的愧疚,二嫂话语里的奉承。 原来全家都知道,只瞒着她一个! 就好像牺牲她一个换取一家人荣华富贵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 宝音心彻底冷了,她一点都不欢喜,她不是这个时代的女人,从小被家族灌输要维护家族利益,能接受被理所当然的牺牲掉,她就不应该对这些人还抱着期待。 原本定在来年二月的选秀提前了半年,时间便仓促起来。 兆佳氏借走的两位嬷嬷被归还了回来,这次不再管着规矩,而是跟宝音介绍各宫娘娘。 宝音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听见去,心里只期盼蓝玉快点回来。 距离第一轮选秀还有两天,蓝玉终于赶回来了。 宝音拿到塞了木塞的小药瓶将所有人都赶出去,一个人关在屋里。 宝音没立刻打开,对于这种没有经过灭活和减毒的病菌她还是有些犯怵。 几个药瓶上面都贴着标签,是根据牛发痘时间取的痘液。 一般生痘初期病菌最厉害,后期跟牛免疫系统厮杀过,一些病毒被中和这时候传染性反而弱了。 她取出排在最后面的那个药瓶,上面写着痘痂。 这是她原本准备带进宫的,想要过了第一轮后用上,在宫里出现出痘症状,肯定会第一时间将她移出宫去。 这是她原本准备的杀手锏。 宝音放下这个瓶子,她已经打算连宫都不进,人都不进宫,她就不信她还能被选中。 拿起写着初期痘液的瓶子,宝音哆哆嗦嗦拿起针在手臂上刺了一下,血珠子很快冒出来。 抹掉血,她拿起发簪,用尖嘴挑了些许痘液准备抹在伤口上。 心里不是没有恐惧,事到临头,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是生是死就看老天爷了。 她将痘液按在伤口上,怕伤口太小,又取了些痘痂研磨成粉,凑上去吸了一口,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宝音心里惴惴不安,她以往打过的疫苗都是经过科学提炼过的,哪有像现在这般野蛮过。 但很快想到牛痘毒性不大,不至于失了性命,才总算放心下来。 随后她又想到了疏漏的地方,她住在深宅中,没有接触病源就突然出现天花症状,还是选秀在即这个敏感时间点,怎么看都有些过于巧合。 宝音皱起眉头,总不能让屋里丫鬟先染上再传染给她吧? 她没事,丫鬟可能会受罚,她不确定在知道谋划完了,阿玛会怎么处置她的丫鬟们。 不能用这个理由,宝音又盘算家里这几日跟她接触过的人。 两个大学士府的嬷嬷近半个月没出府,不能是她们。 经常外出又很容易感染上天花的…… 蓝玉敲门,“格格,二爷过来了。” 宝音眼睛一亮,这曹操来得可真巧。 苏和泰纳闷进屋,“你把自己关在屋里干什么?” 说着紧张起来,“大妹,就算你不想进宫,也千万别想不开呀!” 宝音翻了个白眼,“找我有什么事?”好不容易多了一条命,她还没打算放弃。 苏和泰抓了抓前额头,刚剃的头发长出来了有点儿痒。 宝音不忍直视,再没见过比大清更丑的发型了,整个头剃得只剩下黑乎乎的发根,后脑勺还顶着一条细辫,辫子以穿过铜钱为准。 还不如直接剃成光头呢,发型真的可以影响一个人的颜值! “大妹,借我点钱呗?阿玛只想着老大,将我全然忘在脑后,我得花钱打点关系。” “借多少?” 苏和泰眼睛一亮,伸出一只手,“五十两!你有吗?” 她当然有,只是她的钱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借出去的。 “我心情不好,陪我喝点酒,喝高兴了我借你。” 苏和泰一听还能混到酒喝,立刻豪爽道:“不就是喝酒吗?今日我就陪到底!” 宝音给门口的紫翡使了个眼色,紫翡进里屋取了碎银子。 约莫一刻钟后,她提着一坛酒还有一个食盒回来。 “还有下酒菜,紫翡,打了什么酒?” 紫翡取出卤煮火烧、爆肚和花生米放在桌上,“放心吧二爷,知道您喜欢烈的,我特意买了酒馆最烈的酒。” “是孙婆子酒馆吗?附近其他家酒水不行,都兑水了,也就骗骗穷鬼。” “是孙婆家的,保证会让二爷您满意。” 宝音坐下,桌子对面苏和泰丝毫不客气灌了自己一杯酒。 接着才慢悠悠给宝音倒酒。 “这酒滋味好,正宗源升号出的二锅头,嘶,好酒!” 苏和泰捡起筷子夹菜,“妹子,你也喝点,这酒在老家的时候可是尝不到。” “进宫的事你也别放在心上,都是阿玛一厢情愿,你不愿意就算了。” “至于族里意见,以前我们快饿死的时候也没见族人拉一把,现在我们家好起来了,一个个人模人样跳出来说是为了家族好,族里有好事也没见落我们头上。”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0节 苏和泰又美滋滋喝了一杯。 “我跟老大都同样想法,我们俩有知之知明,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真要进宫,好处也落不到我们头上,最后还不是便宜小的。” 他这话暗指兆佳氏的肚子里那个。 这话倒也不假,若宝音真的进宫,这孩子一出世就有个当娘娘的姐姐,起始点就跟两个兄长不同。 这也是兆佳氏积极让她参加选秀的原因。 宝音平静开口,“我不进宫,难道你就不失望?家里有个娘娘,保两代富贵没问题。” “得了吧,后宫不受宠的娘娘也不在少数,也没见哪家一下升天了,也就三官保穷人乍富瞎蹦跶,他也只在盛京那个小地方耀武扬威。他要是在京城,你看他敢吗?给他三个胆,他也不敢!” 宝音心里有了些许波动,但是很快又平静下来。 她这个二哥呀,真他娘是个人才,吃谁的饭,就向着谁。 这前脚拿了她五十两,后脚就站在她的立场为她抱不平,要不是她深刻了解他的尿性,恐怕早被哄骗过去了。 她二哥可是用这招将他岳父哄得见他只喊贤婿,连亲闺女都没他这个女婿亲。 “唉,这事是明珠大人做的决定,阿玛说不上话,也不是你我能决定的。”宝音一副认命的样子。 一提到明珠,苏和泰也不敢瞎胡说了。 “喝酒,喝酒。” 明珠定下的事,他还真没那个狗胆子推翻,怕大妹失望,他连忙又给自己灌了几杯。 大妹要是不肯借钱他也不亏,起码混到一罐好酒。 宝音就坐在对面看着苏和泰把自己灌醉。 二锅头的威力从不让中国人失望。 让紫翡去院门口守着,宝音走到放药瓶的桌上,选了初期的痘液。 抬起二哥的袖子往上一撸,宝音拿簪子比画了一下,簪子不够锋利,她找来了剪刀,点上蜡烛刀尖在火苗上烧了会儿。 然后拿剪刀尖尖对着二哥手臂在上面画了个十字。 没怎么用力,伤口也不大,她涂上痘液,过了一刻钟才拿帕子擦干净,将袖子放下来。 “紫翡,让人喊二嫂过来,就说二哥在我这里喝醉了,快带人过来将他扶回去!” 紫翡应了一声。 没多久宝济氏就带着仆妇来抬人了。 见到二嫂,宝音脸上满是歉意,她递过去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二哥来找我借钱,看我不开心便陪我喝了点酒。” 宝济氏哪里不了解自己丈夫。 两人能相亲相爱,完全是臭味相投。 “喝酒?大妹怎么不找我?我酒量也不错,刚好我有点饿了,这些菜色看起来就挺适合下酒!” 宝音则看向紫翡,“没听见二奶奶的话吗?快给装上送去。” 到了晚上,二房那边没什么动静,反而宝音觉察出自己身体出现不适。 临睡前,她叹息一声,自己竟也成了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第二天她有点咳嗽,一摸额头有点热。 用完没什么胃口的早膳,她开始想着要不要今日再将二哥哄过来再给来一次。 就在这时外面传出了动静。 宝音心中一动,对院子里的小丫头说,“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宝音坐下喝茶,一边等待结果。 很快小丫头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道:“格格,二爷疑似出痘了!” 宝音脸上震惊,“何时起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何时起的,二爷昨夜吐了,睡在了书房,早上也没醒,还是二奶奶跟太太请过安后喊二爷起来用早膳才发现他身上起了疹子。” 宝音敢打赌,二嫂一定是觉得少吃一顿亏了才喊宿醉的二哥起来。 他们还没分家,用膳都是公中出钱,少吃一顿都是亏。 “太太已经命令将二房院子关起来了,就等大夫上门确认。” 宝音放下杯子,“你去跟太太说,我有点舒服,让大夫给二哥看完,再来我这边走一趟。” “啊?” 第19章 兆佳氏快要疯了,前脚继子被确诊为出痘,后脚继女那边也确诊了。 最关键的是继女马上就要参加选秀,铁板钉钉会有个好前程,前后就差那么几天,就这么生生错过了! 她也顾不上惋惜,这可是天花,人人闻之色变,她就算不要顾着自己也要顾着肚子里的孩子和年幼的女儿。 兆佳氏带着女儿还有大房出府避痘,选得也不远,就在临街又租了个两进院子。 继女是秀女,若是因病错过选秀,还得上报族长,族长再上报统领,这般一层层上报,直到报到都统。 当天都统领着一大群人来到了纳兰府,有种过痘的和太医一起进去诊治,确认情况属实再将资料上交户部,再由户部上报给皇上。 因选秀就在明日,所有程序加快,两个时辰后皇帝就收到了消息。 皇帝将折子丢到一旁,表情似是很平静。 等南怀仁上完课退下,他才让人宣去看诊的太医。 皇帝明白她这是在耍心眼,还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胆大包天。 若是发生在旁人身上,他二话不说赏其一丈红。 可发生在她身上,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太医来得很快,像是早早在乾清宫门外等候了。 皇帝放下笔,揉了揉脖子,“确认是天花?” 太医跪着道:“不敢瞒皇上,那兄妹二人症状比天花轻得多,也确实是有出痘迹象。脉象也像出痘!” “兄妹?”皇帝挑眉,怎么还有个倒霉鬼? “是,听说那位格格就是被她兄长传染上,昨日下午二人一起喝了酒,今日一早两人同时发了热。” “臣问过那府里下人,他们家二公子近来总是出门,有时出城有时在城内,没人知道他是何时传染上的。” 皇帝起身走了两步活动了一下身体,背过手问太医,“有没有一种看似严重,其实症状很轻又像是感染了天花的病症?” 太医愣了一下,“人痘最相似。” 五年前太子感染天花,皇帝网罗天下名医,从而找出预防天花的办法。 太子没用上,可后来生的皇子皇女都用上了。 用了人痘并不能确保万无一失,有反应强烈的还是会撑不过去,可一旦撑过去就等于战胜了天花! “你觉得那秀女症状像种痘吗?”皇帝随口问道。 这一问令太医大汗淋漓,他咽了咽发干的嗓子,道:“或许是时间短,痘还没彻底发出来,臣也不能确定是天花还是种痘。” 每个人感染天花后的症状都不一样,有人初期很轻,后期很严重。 也有人病情来势汹汹,却能安然度过。 人痘技术都掌握在太医手中,皇帝是有传开的意思,只宗室大臣积极响应,民间因痘种不多,还未普遍传开。 正是民医没有掌握,他去看诊时才没往人痘方面想。 想到这里他不由咋舌,要真是人痘,这位秀女就是大胆,瞒骗皇上,那可是欺君之罪,一家老小都得杀头。 皇帝嗯了一声不说话了,挥挥手让太医退下。 太医边退边抹了把汗,等出去才反应过来,皇上好像没交代他要不要再走一趟。 去不去? 去,皇上没交代。 不去,若是以后证实秀女作假,那就是他的失职。 太医一时间进退维谷。 太医退去,皇帝继续批折子,忙完又去给慈宁宫陪太皇太后用晚膳。 直到夕阳西下,皇帝回到乾清宫才召来人询问。 “说吧。” 跪地的是一个容貌平凡的男人,平凡到走在路上都不会有人看第二眼。 “六日前宝音格格身边的蓝玉姑娘出了一趟远门,奴才远远跟着,发现她行为诡异。” 皇帝皱眉,“继续说。” “是,那位蓝玉姑娘去了百里外的一个庄子,那个庄子其实是官庄,养了不少牛,奴才找了庄头,以他侄子身份进了庄子,发现蓝玉姑娘来此竟然是收集病牛的……” 男人咽了咽唾沫,似是难以启齿,“病牛身上的脓疮!” 皇帝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收集什么?” “牛身上的脓疮。” 皇帝一言难尽,继续问,“之后呢?” “之后蓝玉姑娘带着收集的瓶子回了京,因怕装脓疮的瓶子碰碎,路上都是坐的牛车。” 说完男人又补充了一句,“昨日蓝玉姑娘回府后就将瓶子交给了宝音格格。” “昨日?”皇帝敏锐察觉到这个时间有问题。 昨日丫鬟回来,今早就有了感染天花的症状?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1节 就这么巧? “你可知道那些病牛生的是什么病?” 男人低着头回道:“牛痘!” 皇帝气笑了,“她该不会以为牛痘跟人痘一样都能预防天花吧?” 随口一句话让他眼睛睁大,这事还真说不定,毕竟她来自后世。 皇帝突然沉默下来,吩咐道,“你先退下。” 等人退下,皇帝坐回去,眼里满是惊疑,“会不会真能预防天花?” 不行,他得弄清楚。 *** 宝音躺在床上,紫翡心疼地为她擦拭额头。 这具身体没有经过任何疫苗,对牛痘反应强烈,除了发热,四肢酸痛,身上起了几颗痘以外头还疼得厉害。 她知道这个免疫力起了作用。 “二哥那里怎么样了?” 蓝玉戴着口罩端来温水小声道:“二爷那边听说已经能起身了,热退了就没事了,留下的疹子大夫说过些日子就退了。” 宝音松了口气,这事到底是她对不起二哥。 紫翡埋怨道:“二爷整日里瞎胡闹,也不知从哪里染上了病,这次还连累了格格……” 宝音喝了几口水躺回去,“这事跟二哥无关。” 蓝玉垂眸没有插嘴,从她拿回牛痘再到格格发热起痘,这一切都太过迅速,她心里有所猜测,却谁都没说。 “反而是我对不起二哥。”宝音拉高被子吐了口气道。 这话听得紫翡一脸惊疑。 “等我好了,也给你们种上,感染过牛痘可以预防天花,症状却又比人痘要轻。” 她们在盛京是听过太医院研究出人痘的事,只是迟迟未推广开。 来京城才知道,种上这个有一定危险,好好的人说不定给种死了,在没有听见周围有谁感染天花前,很少有人去主动种。 跟民间消极情绪不同,上层主动的人更多,这或许跟民间百姓人口不怎么流动有关。 有些人一辈子就待在一个小地方,不认为自己就这么倒霉感染上天花,等真听见有天花传来,到时再种也来得及。 紫翡惊讶了,“格格这是牛痘不是天花?” 宝音扯了扯嘴角,“要是天花,你早被传染上了。” “格格,太医来府了。” 外面有小丫鬟站在门口禀报。 宝音皱起眉头,今日是选秀第一日,她以为错过了就错过了,这太医怎么还过来? “谁去请的?” 小丫鬟摇头说不知道。 宝音心顿时沉了下去。 “这位爷,您这病已经好转,痘已经发出来,热也退去,且放心吧。” 穿着官服的太医跟苏和泰道喜。 苏和泰夸张松了一口气,天知道他酒醒来知道自己得了天花得有多恐惧,还以为自己快死了,谁知道这天花有点名不副实,才第二日烧就退了。 太医拿起一根小锥子,微笑道:“您这痘种是优质痘种,容我取一点回去做研究。” 苏和泰闻言二话不说捂住了手臂,两眼警惕防着贼一样看着他,“这可不行,痘破了可是会留疤。” “除非你给钱!”他伸手做要钱姿势。 太医嘴角抽搐,他还是第一次碰到病人反问大夫要钱的。 苏和泰口中振振有词道:“您看我这痘发得又快又好,才第二日热就退了,拿出去也是优质痘种,旁人要是种上,肯定跟我一样好得快。” 太医一言难尽,伸出一根手指,“行不行?不行我就不取了。” “才十文钱?行吧,你取吧。”他暗自窃喜道。 太医无语到极点,要不是带着任务过来,他都想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取完痘,太医收拾了药箱二话不说让人带他去格格院子。 这位才是他来这里的目的。 太医来府意味着宫里的意思,宝音再不愿意也不能拒绝。 隔着床帘,她伸出一只手。 太医诊脉后,脸上表情很严肃,“这位格格症状比方才那位爷要重许多,昨日开的清热药方还需要继续喝。” 他心里有些怪异,这两兄妹症状都很轻,跟天花快要痊愈的脉象如出一辙,这才第二日,比种人痘症状还要轻。 “多谢太医。”帐内传来一年轻女人的道谢声。 太医表情更加怪异了,这种道谢一般是病人家属,反而病人本人很少说,这位格格怪客气的。 “蓝玉,你为我送送太医。” “是。” …… 今日紫禁城北边的神武门非常热闹,这里汇聚了看不见尽头的马车和轿子。 宫里因秀女进宫热热闹闹,南书房却很安静。 皇帝正在看台湾相关折子。 梁九功拿着一张纸走了进来。 “万岁爷,这是太医院递上来的脉案。” 皇帝放下手中的折子接了过来 看完他觉得好笑,“这才第二日就快好了,好歹多病上几日才做得更真些。” 若不是他一直盯着,可能还真让她如愿了。 “让太医尽快找死刑犯尝试,若牛痘真能预防天花,对于我大清可是天大好事!” 看兄妹二人症状如此轻,皇帝心中也火热起来。 第20章 选秀进行到复选,宝音也没等到上面发话让她继续参加,终于放下心来。 知道宝音错过选秀,纳兰佟桂火急火燎从承德跑了回来。 一见面就撒了一场火。 “真是给你机会,你都抓不住!” 宝音神色冷淡,“阿玛是已经知道我参选必定会被选中?” 纳兰佟桂脱口而出,“那是当然,你有明珠大人……” 他反应过来,忙捂住嘴,眼珠子左右乱转。 见女儿脸色苍白,纳兰佟桂有些心疼,可他还是硬下心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去求求明珠大人看可有解救之法……” 宝音冷笑,“在阿玛眼里女儿算什么?是为你争夺荣华富贵的工具吗?” 纳兰佟桂大声反驳道:“你胡说些什么?我这还不是为你好,能进宫总比你担着克夫名声孤独终老,死后做个孤魂野鬼好!”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在乎。”谁会在乎死后的事? 但是古人非常在乎。 “你呀你,怎么就不理解阿玛我的一片苦心呢?” 纳兰佟桂恨恨离去。 宝音闭上眼小声道:“你永远不会明白生活在一个与自己思想差异太大的世界有多痛苦。” 她也终于明白过去为何要破四旧,思想不打破,如何能破而后立。 从睁开眼磕磕绊绊学满语,再到出门碰壁被阶级压迫,压得人无法喘息。 她也想跟别人一样糊里糊涂过完这一生。 可是不行,她骗不过自己,她疯狂思念那个自由活着的时代,只能这般清醒地煎熬着。 宝音心不由往下沉,为什么老天爷要开这个玩笑,将她送到这个地方来? …… 选秀进入皇帝复看环节,这会儿满人还远没有后世人那么多,这个环节皇帝只给了两天。 两天时间绰绰有余,除了勾选充入后宫的秀女,还有为宗室子挑选秀女。 忙完这件事,被选入后宫的女子留宫考察,皇帝也终于抽出时间接受明珠的觐见。 “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起吧,爱卿要见朕可是有要事?” 明珠抛出几个前朝不重要的事跟皇帝禀告,说完又不免提起当前的热门话题选秀。 “今次选秀比起十年那回要不遑多让,要是当年庶妃能长大,想来奴才也该做郭罗玛法了。” 皇帝认真瞅了他一眼。 明珠不是早做郭罗玛法了吗? “爱卿是有话要说?”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2节 明珠口中的庶妃是康熙十年入宫的叶赫那拉氏庶妃,也是明珠的三女。 当年进宫时还年幼,太皇太后体谅允许带了奶嬷嬷,可惜这位没两年就在宫中夭折了。 若是能平安长大,光凭着生父是明珠,今日六宫就有她的主位。 皇帝早不记得这位庶妃长什么样子了,毕竟当年入宫还是个幼童,谁会注意一个孩子长什么模样。 若不是明珠提起,他都已经忘了有这号人物。 明珠恭敬一拜,“奴才女儿命薄,没福气伺候万岁爷,奴才族中刚好有一位适龄格格,万岁爷也见过,就是在盛京城外庄子上那位,今年也参与选秀,只是运气差了点,临选秀前生了病错过了,奴才想请万岁爷开恩,赏一个恩典。” 皇帝没有一口答应,“朕知道了,此事还得征求太皇太后的意见。” 明珠见状识趣告退。 皇帝继续写指婚的名单,写着写着嘴角上扬起来。 要进宫的秀女名单已经定下,如今后宫最关注的莫过于这批秀女定下的位份。 高位妃子已经将这批秀女底细都摸透了,只差打赌能进延祺宫的是谁。 皇帝拿着一份初拟册封的名单去慈宁宫请示。 慈宁宫很安静,人上了年纪,不喜欢吵闹,只让后宫嫔妃初一十五来请安。 太皇太后眼睛不好,苏喇嘛姑递上了西洋眼镜。 戴上眼镜的太皇太后看了一眼名单,见上面圈了一个人名有些奇怪。 “这个是怎么回事?” 皇帝半蹲在太皇太后身边,答道:“这是明珠的族人,因出痘错过了选秀,今日明珠求见,来求个恩典,朕暂将名字添上,来问问您老人家意见。” “明珠啊。” 太皇太后显然也想到了夭折在宫中的明珠之女,当年是她钦定那孩子进宫,可惜没福气竟然没了。 不管什么原因好好的孩子死在了宫中,是皇家理亏。 太皇太后道:“你看着办,既然是明珠请求,那就给个体面。” “孙儿也是这般想,皇玛嬷您看给个什么位份合适?” 太皇太后将问题踢回去,“皇帝觉得该给个什么位份?” 皇帝状似思索了片刻,询问,“要不先进宫暂做个庶妃,享妃位待遇,正式册封以后再说。” 太皇太后沉吟不语。 片刻后道,“哀家记得当年叶赫那拉格格享福晋级待遇,还在刚入宫的荣妃、惠妃之上,如今这一位叶赫那拉氏入宫总不能还跟之前一样。” 皇帝拍板道:“那待遇再升一级,享贵妃份例,待诞下子嗣再行册封。” 太皇太后点头,只是提升待遇,又不是册封贵妃,她自然不会反对。 “住处安排在哪个宫?当年那位住的是钟粹宫,如今钟粹宫已经有了主位,倒是储秀宫主位还空着。” 皇帝点了点头若无其事问,“您看安排在延祺宫如何?延祺宫刚修缮完毕,正殿可以住人。” 太皇太后突然反应过来,她这孙子是跟她玩心眼呢。 延祺宫荒废这么多年也没见修,东巡回来,皇帝突然派人修缮,后宫议论纷纷,她自然也有所耳闻。 此刻一听皇帝将人安排进延祺宫,她立马明白过来了,皇帝这是早早就相中了。 什么明珠,恐怕是君臣二人商量好的。 “慈宁宫后的咸安宫还空着,琪琪格还没搬进去,正好两人一起做个伴。” 太皇太后不冷不淡道。 咸安宫已经改名宁寿宫,只是牌匾还未更换。 皇帝婉言拒绝了,“宁寿宫不够大,皇额涅抚养了小五,宫人也多,就不给皇额涅添乱,还是东六宫的延祺宫合适。” “皇额涅若是觉得寂寞,可宣宜妃来陪伴。” “宜妃都恨不得长在琪琪格身边,到底是母子情深,也难为她了。” 宜妃就一个子嗣还送给了太后抚养,现在是见天留在太后身边。 太皇太后立马觉察到这还未入宫的叶赫那拉氏在皇帝心中的那份不同,她才稍作试探,他就护人了。 “你觉得延祺宫合适,那就延祺宫吧。” 孙子都快三十了,也无需她时刻叮嘱,只淡淡提醒了一句,“玄烨,后宫不能乱。” 爱新觉罗不能再出痴情种了。 “是,孙儿会谨记。” 秀女归家,择日入宫。 户部官员忙碌起来,马不停蹄去宣圣旨。 别人府上的热闹跟纳兰家无关,自从宝音兄妹俩痊愈后,家中的气氛就很沉闷。 毕竟一步登天的机会就这么从指尖溜走了,任谁都会不甘心。 不过很快全家视线都转移到继母身上,继母怀胎八个多月,最多一个月就要生了。 接生姥姥得提前去请。 宝音帮着管了几日家,让继母安心养胎。 这日她在整理厨房的账本,就听见大哥急匆匆地闯进来。 “大妹,快,快去外面接旨,有官员上门宣旨了!” 宝音脑子一懵,还未反应过来,她已经被大哥拉着跑了。 等她糊里糊涂接到圣旨才醒悟过来,她被宣召入宫了! 她刚要开口,就被身后一只手按住,有人在耳边提醒。 “大妹,抗旨不遵是要全家砍头的!” 宝音木着脸谢了恩。 官员带着太监拿着喜钱离开,宝音才看向欢天喜地的其他人。 阿玛喜不自胜宣布府里下人赏三个月月例。 二嫂盘算着将自己阿玛从盛京请过来分享这件喜事。 大哥则跟阿玛商量着她入宫一事,和进宫要带的东西。 “还有去大学士府报喜!” 二哥举起手中气十足道:“我去!” 每个人都很欢喜,只有宝音一个人失魂落魄。 她将圣旨往身旁人手里一塞,浑浑噩噩往后院走去。 蓝玉一脸担忧扶着她。 留在院子里的紫翡已经知道圣旨了,她也知道自家格格千方百计想要躲开,结果还是没躲过。 “老爷太狠心了,竟然把格格往那种地方送。” 从前朝开始,选秀就是让人避之不及的事情。 “格格,您还好吗?” 宝音看了两个丫鬟一眼,摇摇头苦笑道:“放心,我没有寻死的打算。” 名义上的亲人她可以不在乎,可跟着她的这些手下她不能不在乎。 知道要进宫,宝音第一念头就是逃,逃到海外去。 然而她不确定有多少人愿意跟着她背井离乡。 “格格,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蓝玉咬着唇,心里有点难受。 宝音捂着空落落的胸口,事情出来她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或许入宫是身为穿越女既定的命运。 她张了张嘴,两眼黯淡下来,仿佛有什么熄灭了。 “就这样吧。” 蓝玉忍不住哭出来,“格格,您别这样,奴婢害怕!” 宝音艰难地扯起嘴角,“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我呀,想要一个人躺一会儿。”她轻声说。 这边宝音心情低落对什么都提不起劲。 另一边皇帝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经过实验,太医已经确定种植牛痘可以抵抗天花,且牛痘对人体没什么损害,比人痘还要安全! “尝试过十名死刑犯,全都度过,没有后患,后来又接触了带有天花疱液的衣服,最严重的只是起了高热,吃了药也就退了。” 皇帝非常激动,这岂不是说牛痘完全可以替换人痘,牛痘比人痘安全,不用担心染上天花,更适合推广,往后他可以宣布大清战胜天花了! “让太医院再增加一些人实验对比,我要更多例子!” “臣遵旨。” 皇帝兴奋在南书房走来走去,甚至想要高喊一声,哪怕是人痘也没让他这样高兴过。 大清多少功臣倒在天花上。 “万岁爷!” 梁九功神色焦急小跑进来,“永和宫有人来报,说七格格不好了!” 皇帝脸上的喜色消失得干干净净。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3节 第21章 宝音睁着眼望着房顶,门外是纳兰佟桂小声的劝慰声。 “好女儿,你可是要做皇妃的人了,可不能再随意闹脾气,宫里可比不得家里。” “快开开门,你晚膳都没吃,身体如何遭得住?” “听话,快些开门,大喜的日子,你兄长们都等着跟你一起庆祝呢!” 纳兰佟桂见屋里没有丝毫动静,可把他吓坏了,女儿该不会想不开吧? “来人,给我撞开门!” 宝音眼神终于有了波动,外面很吵,纳兰佟桂喊人来撞门,蓝玉她们劝阻,然后是纳兰佟桂恼怒喊人鞭打蓝玉的话语。 宝音穿上鞋拉开了门。 纳兰佟桂见门开了,脸上的怒气立刻转变成喜色。 “宝音,还好你没事,你这两个丫鬟不管不行,竟然敢拦着我,留着也是惹祸,我看不如干脆打发了。” 宝音咬牙道:“我的丫鬟,还轮不到你们帮我处置!” 纳兰佟桂面上闪过一丝尴尬,紧跟着让家丁们都退下,他低声下气道:“好女儿,我知道你生阿玛气,可气归气,千万别气坏自己身体。” “你看,现在不是很好吗?万岁爷看在明珠大人份上允你一进宫就享贵妃待遇,虽然没有正式册封,可你也不比四妃地位低,没有皇后,上头就皇贵妃和钮祜禄贵妃,这不比嫁进一般人家强?” 宝音冷漠道:“阿玛一心想把我往那地方送,如今可算是如愿了,只望阿玛以后不要后悔。” “后悔?不,阿玛怎么会后悔。好女儿,你小时候也见识过佐领对咱们家的欺压,还记得你弄出的吃食方子,刚上街卖了两次就被佐领家以不允许经商为由抢走,那时候你不是说让阿玛努力往上爬吗?” “怎么,你现在反而不懂事了?” 宝音眉眼垂下来。 钻研着向上爬没有错,不代表要不择手段。 “你也不想想,明珠大人特点了你的名,请万岁爷开恩让你参选,你是必定要入宫了,不是错过了选秀就能逃开。” “有明珠大人做靠山,你可以在宫里横着走,谁也欺负不了你,若是幸运生个小阿哥,咱们叶赫那拉氏族人都是你的底气!” 宝音懒得再说,两人隔阂了三百年,思想差异的鸿沟根本说不通,他永远不会明白,只希望他不要后悔。 “事情都成定局了,你也不要再闹脾气了,走走,去正院,一家人就差你一个了。” 纳兰佟桂推着她的肩膀,把她往院外推。 府里张灯结彩,人人都喜气洋洋,连孕晚期一脸疲惫的兆佳氏都因这桩喜事精神了许多。 “现在可得叫娘娘了,额涅这里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兆佳氏笑呵呵冲她自顾自饮了一杯。 兆佳氏喝完,其他人一个接着一个向宝音敬酒。 宝音没有动杯子,其他人也没劝,都跟没看见她脸上的嘲讽似的满脸喜色。 宝音自嘲,她可算是知道“成名后身边都是好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前不久纳兰佟桂还因为她错过选秀而大发雷霆,这会儿她再怎么甩脸,他也全然当没看见,笑呵呵捧她。 真没意思。 宝音拿起酒杯往嘴里一灌,将空杯子扔在桌上,“我喝了,你们随意。” 杯子碰到盘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气氛冷了下来。 费扬古忙打圆场,“妹妹马上就要进宫了,不必吵她,今日宴席就当我们家提前过中秋节了!”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气氛又热闹起来。 主要话题还是围绕在宝音即将入宫这件事。 “娘娘进宫,按规矩是不能带嫁妆,日常用品进宫后内务府会准备,倒是可以带两箱子用惯了的物件。” 纳兰佟桂看向兆佳氏,“府里还有多少银子?” 兆佳氏面色不是很好,“刚搬到京城,处处都要花钱置办,去掉准备买宅子的钱,账面上还有五百多两。” 五百多两不算少,一升米也才十文钱。 纳兰佟桂每月都月银三两四钱,靠着这笔收入肯定是存不下这么多钱。 朝廷之前不断打仗,宫里也是紧衣节食,内务府也没什么油水可以捞。 这银子大多数是宝音给的。 她赚的钱,三分之一送给了明珠,三分之一给了家里,剩下那三分之一才属于她。 搬到京城后,她就没在上交过钱。 兆佳氏不知道这笔钱的来处,她一直以为是纳兰佟桂捞的油水。 纳兰佟桂果断道:“宅子不急着买,这笔钱先换成银瓜子、花生,给娘娘带进宫。” 说到这里,纳兰佟桂用商量的语气跟宝音说,“宝音,进了宫你也没法打理老家的庄子,不如让你二哥回去帮你盯着,每年收益给你送进宫去,也当是给你二哥找个事干。” “我不回老家!” 苏和泰眼睛亮了,“妹妹,干脆你把蓝玉许给我做二房,让她继续打理老家的庄子!” 宝音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打她庄子主意不够,竟还打起了她身边丫鬟的主意? “蓝玉她们是良籍,是自由身,以我的名义雇佣她们,跟府里没关系。” “既然没关系,那庄子可不能交给她们,妹妹,不是我说得难听,外人都不可靠,我们都是有血脉相通的手足,怎么也不能坑着你。” 是不会,只是会将她的产业变成公中,再每年给她一些银子打发了,这银子有多少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回到院子,蓝玉抽噎起来。 “格格,您怎么就把地契给大爷他们了?” 宝音没有回答,她从床头抱出一个小盒子来。 “这是你们的卖身契,自己保存不要交给任何人。” 若是能立女户,她早帮她们消去贱籍了。 “这是四万两银子,你们拿着,上次说要给你印书玩,现在看来也实现不了了,等你写完你自己去问问,没人肯印,就买间书铺也是个营生。” 蓝玉不肯要银票。 “格格进宫不知道何时才能出来,正是缺钱的时候,奴婢们怎么能拿?” 宝音沉默了下来,亲人琢磨着瓜分她的财产,自己的丫鬟却惦记着她身上钱不够花。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这些银票你们先帮我收着,平日开销也从这里出。” 说完又递过来一沓银票。 “这一万两拿去建小汤山的庄子。” 她露出一抹苦涩笑容。 “我住不上了,你们还可以住。” “庄子按最初的图纸建,陶管密封的问题尽快解决,最好将温泉水引入每一个院子,保证冬日供暖问题。” “若是不行,那就再造烟道,能够集中供暖。” 本来是打算用铜管,实在是开销太大,后来宝音想到陶罐的保温性不差,便改用陶瓷烧制的管子。 盛京的庄子修的就有一点遗憾,烧的是炕,只固定睡觉的房间能取暖,个别屋子供暖不足,还需要开壁炉烧柴。 优点是排水做得勉强。 这次再建庄子,她希望能做到更好。 “格格请放心,只是打了个平了地面,排水暗道用砖砌了,您让研究的草木灰水泥已经快有进展了,等成了,庄子建起来就快了,这些奴婢都会遵照您的吩咐办。” 宝音也没什么能交代的了,几个丫鬟都是她用心培养,放手交给她们,她也放心。 *** 皇帝疲惫揉着鼻梁,他刚从永和宫回来。 皇七女早产,生下来后三天两头生病,她的离去,他早有心理准备。 对于孩子夭折这件事他已经麻木了,这些年接二连三失去子嗣让他学会了不去投入感情。 梁九功小心走进来,就怕触了眉头。 “万岁爷,太子殿下和景仁宫阿哥来了。” “喊他们进来。” 已经八岁的太子像个小大人一样牵着弟弟走进来,让皇帝心里备受感触。 “小四怎么过来了?” 太子松开手认真回道:“儿臣看到四弟在御花园,便带他来见汗阿玛。” 四阿哥奶声奶气道:“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他扑通一下五体投地。 皇帝将他扶起来,“你们来所谓何事?” 太子:“汗阿玛,儿臣听闻七妹妹没了,想要去送一送。” “小七已经送出宫了,你要是有心就去陪陪太皇太后,请她老人家莫要过于伤心。” “儿臣遵旨。” 太子又拉着四阿哥离开了乾清宫。 皇帝闭上眼歇息了一刻钟,突然开口问,“延祺宫人手安排得怎么样了?” “回万岁爷,人也就安排妥了,还有几名宫女名额内务府的意思是等娘娘进宫再选。” “三日后接人进宫。”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4节 第22章 “开着门的是故宫,关上的是紫禁城。” 宝音对故宫不陌生,十一也跟同学挤进来过。 延祺宫倒是没怎么听过,没进宫前她还以为是一处偏僻的院落,待穿过长长的宫巷,看到路过的景仁宫的牌匾,又继续往东,她才恍然延祺宫在哪。 《延禧xx》大火时,她也挤进来围观过那烂尾水晶宫。 没想到时光倒流,水晶宫没了,她却住了进来。 轿子在延祺宫门口停下,宫门是敞开着的,在她下轿子前,宫门前已经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 “起来吧。” 宝音扫了一眼门匾上的汉字和满文,抬脚走进去。 延祺宫占地非常大,有两进,前院正殿有五间房,东西配殿各三间,后院跟前院配置一样。 “娘娘,您住处在正殿。” 见宝音往东配殿走去,领头的太监忙提醒道。 宝音停下脚步,回过头问,“你叫什么?” “奴婢延祺宫首领太监马必应,之前在乾清宫当值,娘娘您要是觉得奴婢名字不顺耳,可以赏赐奴婢一个新名字。” “免了。”宝音兴致缺缺指着东配殿的窗户说,“那可是玻璃?” “回娘娘的话,是养心殿造办处造的琉璃窗,宫里紧缺着呢,东西六宫也就咱们延祺宫和景仁宫装上了。” 马必应一脸倍感荣耀道。 宝音忍不住翻阅资料,确定没看错,她心里琢磨出味儿来。 养心殿造办处提前出现了。 就这一会儿闲聊功夫,又有一大群人捧着东西进了延祺宫,是内务府来人。 “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这是娘娘未来一个月的份例。” 宝音先看到几个银元宝,然后是宫装、蜡烛、茶叶等等物品。 内务府送完离开,然后是各宫派人过来送礼。 宝音并不知道这次她在宫里可是大出风头,选秀圈定的几个秀女只封了个答应,这会儿全挤在了咸福宫,反而她这个错过选秀的直接入宫占了一宫主位。 她没心情理会,“你们推一个人登记造册,不确定的商量着办,别打扰我。” “娘娘,您可不能这样自称,一宫主位该自本宫。”马必应抬头小声提醒。 宝音没有理会他,她往正殿走去,立刻有太监小跑过去为她开门。 马必应跟一个明显领头的宫女商议了一下,宫女往正殿走去,马必应指挥人将内务府送来的东西该摆放的摆放,该收拾造册入库的入库。 这边宝音也进了正殿东二间,一看那一米宽的床,就不由露出嫌弃表情。 “娘娘,延祺宫宫女八人,八品首领太监两人,普通太监十二人,您看是否要见一见?” 宝音坐在床边上,“先不急,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原来叫妞妞,管事嬷嬷说跟一位主子名字冲了,给奴婢改成了兰儿。” 宝音点头,“那兰儿,我现在有点不适,你去帮我请位太医过来。” 兰儿愣了一下,道,“是,奴婢这就去。” 约半个小时候太医到了。 宝音看见来人觉得有趣,来人正是之前去府里的太医。 ”臣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免礼,吴太医我想知道牛痘的进展。” 她也不磨叽直奔主题。 吴太医迟疑了一下,“娘娘要是想知道,最好直接问万岁爷。” 宝音心里窜出一股怒火,她咬牙切齿,好呀,被她猜中了,果然牛痘已经被发现了! 从她看见玻璃就发现不对了,她方子是卖出去了,可京城的玻璃铺子还只是少量出货,这宫里的大片玻璃就不是一时半会能弄出来的,她说呢,之前合作的人怎么突然中断了她的分红,原来是被人一锅端了! 现在呢,只是诈了一下,太医果然知道牛痘。 这意味着什么? 她之前被人监视着! 她不能再骗自己了,那位三爷就是康熙皇帝! *** “万岁爷,吴太医在外头等着了。” 皇帝正在翻看北方传递过来的军情。 “让他进来。” “臣吴起祥叩见陛下,愿陛下万福金安。” “免礼,牛痘实验如何?” 吴起祥一脸喜色道:“回万岁爷,臣给今年刚入宫的二十名宫女种了牛痘,无一人死亡,最严重的也就高烧三日。今日臣给她们种下了天花疮毒,无一人有不适应症状。” “也就是说牛痘可以预防天花?”皇帝也是一脸惊喜。 牛痘对人体危害近无可是大喜事,至少不用担心年幼皇子皇女因种痘夭折。 “吴起祥,朕命你为宫中还未种人痘的宫女太监全都种上牛痘,后宫嫔妃还有未种痘的皇嗣排在宫女之后。” “臣遵旨。” 吴起祥又禀报了另一桩事,“臣方才从延祺宫过来,延祺宫娘娘有问臣牛痘的进展情况,臣不敢不说。” 皇帝神色顿了下,道:“延祺宫妃有进献牛痘之功,朕已经知道了,你且退下。” 吴太医离开,皇帝又继续看奏章,翻看几本后皱起了眉头,他喊来纳兰性德。 “容若,罗刹人又抢掠了几个部落,朕想让你潜去黑龙江查探情况,倒也不必太急,马上就要过中秋了,中秋过后你再启程。” 纳兰性德单膝下跪,“奴才领命。” “今日先别急着走,留下陪我用晚膳。” 晚膳结束,纳兰性德告退,敬事房太监送来绿头牌。 皇帝扫了一眼,“怎么没有延祺宫的绿头牌?” 敬事房大太监顾问行忙回话:“回万岁爷,延祺宫娘娘的绿头牌还未做好。” 皇帝没再碰绿头牌,“去,将延祺宫妃召过来。” “奴才遵旨。” 宝音抿了抿唇看着笑成一朵菊花的陌生太监。 “娘娘,万岁爷召您去乾清宫伴驾!” 宝音把玩着指甲没有说话。 那太监脸上的笑容绷不住了,又重复了一遍。 马必应等太监宫女已经吓得跪倒在地。 现在情况很明显,皇上召延禧宫主子去侍寝这是恩宠。 而这位祖宗态度也很明了,抗旨不遵呐! 屋子里一片寂静,不少人无端端冒出一身冷汗。 宝音觉得自己应该是要疯了,没错,她是快被逼疯了,她迫切的想要发泄一场,哪怕最后结局轰轰烈烈也没关系。 “唉哟,娘娘,您莫要为难奴婢!” 那陌生脸太监撑不住了,早知道就不抢这份活了,真真是要人命呐! 宝音垂眸,“我身子不适,你去回话吧。” 太监脸上冷汗直冒,看这位主子面色红润,哪里像是生病的样子。 他又看向马必应,让这老小子去劝。 他哪里知道马必应早后悔了,当初主动请缨以为是好差事,这会儿才知道这位主子是比隔壁景仁宫的皇贵妃主子还要任性。 真真是坑惨他了! “她不愿过来?”皇帝皱起眉头。 “回万岁爷,延祺宫娘娘说身子不适。” 皇帝冷笑一声,“恐怕不是身体不适,而是心里不舒服才对。” 一旁的梁九功暗暗为延祺宫那位捏了一把冷汗,万岁爷可不是任由人拿捏的主,当年的钮钴禄皇后违了万岁爷的意,万岁爷可是甩手就走。 “她到底想要闹到什么时候?” 上回皇帝离开聚贤楼后在叶赫那拉·宝音身边安插了人手,她的一举一动时刻有人来报。 没进宫前的闹腾他可是一清二楚,原本以为进宫后她会认命,谁料招儿应在这里。 皇帝道:“摆驾延祺宫!” 梁九功已经闭上眼等待万岁爷发火,谁料竟然等来了这么个结果。 他整个人愣住了,万岁爷,怎么妥协的是您哪? “傻愣着干什么?”皇帝瞪了他一眼,“还不摆驾?” “是是,奴婢遵旨!” “皇上驾到!”顾问行喊了一声,跟着皇帝走进延祺宫。 延祺宫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安康。”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5节 皇帝穿过跪地的太监宫女往正殿走去。 随行的梁九功有些匪夷所思,他还从未见过哪位嫔妃不主动出来接驾。 皇帝走到门前突然停住脚步,他皱起眉头回头问随行的太监们。 “有哭声,你们可有听见?” 梁九功愣住,“奴婢并未听见有人哭泣。” “怎么没有?这不是……”皇帝突然明白过来,这是某人心里的哭声。 这哭声起伏不定,仔细听还有一股陌生旋律,让他好气又好笑。 皇帝跨进正殿门,梁九功等人迫不及待要跟上,被他伸手制止。 “你们且在门外候着。” 皇帝循着哭声往东二间走去,踏进狭小的里间就看见一个背对着躺在床上的身影。 哭声停歇,皇帝走过去,俯身去看她的脸。 脸是干的。 “这是怎么了?还哭鼻子了?” 宝音睁开眼,“我没哭!” [我才没有哭,只是心在下雨。] 皇帝带着笑意问:“怎么,见到朕一点都不惊讶?” 宝音起来行礼,“皇上万福金安。” 她没有回答他先前问话,而是请求道。 “皇上我有克夫命格,克没了三任未婚夫,您放我出宫吧!” 皇帝微笑,“这可不行,你进宫是朕给明珠的恩宠,你放心,朕也不信克夫之说。” 他走上前揽住她的肩,笑吟吟问,“就这么不喜欢进宫?” [救、救命!他就没有一点边界感吗?] 宝音感觉到身边陌生男性气息,半边身子都僵了。 “不喜欢,我不喜欢。”她忍不住说出真话。 [进宫有什么好?卧室就巴掌大,这床翻个身就掉下来,还没有浴室、抽水马桶,听说故宫晚上闹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朕其实也不喜欢。” 第23章 宝音一下愣住了。 [他在说什么?他可是皇帝!] “夏日闷热,冬日寒冷,只是朕是大清的皇帝,你是朕的妃子,以后总要学着适应。” 宝音有点惊讶。 [他说的不喜欢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个皇帝跟我想的不大一样,我还以为他会生气。] [也对,后来他修了畅春园,一年一半时间在园子里,另一边不是北巡就是南巡。] 她抬头,刚好看到他脸颊上的几个痘坑。 [可是我不想适应,对我来说就如牢笼。] “我不仅不喜欢皇宫,我也不喜欢大清!” [快,快点发火,最好一杯毒酒赐死,说不定我就能穿回去了!好想回去,这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待的!] 皇帝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往外走,“朕也不喜欢,所以朕在努力让大清变得更好,只是朕只有一人精力有限,只能管一些看得见的地方。” “要是有人能帮帮朕就好了,可惜呀,汉人对朕充满敌意,总有人念着前朝,想要推翻大清的江山!” [这还是没搞明白根本,老百姓可不管头上的皇帝是胡人还是洋人,当年洋人抢圆明园,京城的老百姓可高兴了,抢着带路递梯子,只要给钱,老百姓可不管这么多。] [为什么?还不是搞愚民那一套,老百姓心里没有国家大义,没有爱国之心。] [肚子都填不饱,就不要要求太多。] [天下最多的是百姓,只要能填饱肚子,谁愿意造反,当初元朝要不是欺压汉人太甚,饿肚子的朱元璋能造反吗?] [明朝要不是开除李自成,让他没了工作,他会落草为寇吗?] [清朝想要同化汉人注定是小瞧了我华夏文明,世界四大古文明,就只有华夏文明传承了下来,还不是华夏文明包容性强,满人同化到最后,末代皇帝连满语都不会说,而汉人的文化呢,因为清朝统治丢失不少,结果被棒子国抢了去,说汉服是他们的,孔子是他们的,端午节是他们的,就差说汉字也是他们的!] [还不如学学鲜卑人主动融入中原文化,有谁拿李世民一半的鲜卑血统说事?谁能不承认他是汉人,他是千古一帝?] [清朝一开始路就走窄了,若是没有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没有搞剃发易衣冠这一套,也不会惧怕统治不稳压制汉人,当初完全可以学隋文帝,鲜卑改汉姓摇身一变融入汉族。] [等等,他为什么跟我说这些?要是我没记错,这位康熙爷可是定下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 皇帝心里很是震撼,震撼后世子孙连满语都不会说了,也震撼后世一女子就有如此见解。 *** 乾清宫东暖阁内,桌上的菜只动了几样。 皇帝本来已经用过膳了,他自制力强用膳只到七分饱,这会儿只拿起酒杯把玩。 “我想回家!” 坐在对面的妃子哭哭啼啼。 皇帝放下酒杯,“以后宫里就是你的家。” “这不是我的家。”哪怕醉了,她依然清楚这一点。 “我的家在……”她嘟着嘴,“我的家回不去了!” 她双眼迷茫看向他,片刻后歪头问:“你是谁?” “我是大清皇帝。” 她扁扁嘴,“胡说,大清早就亡了。” 皇帝深吸一口气,“我是你的丈夫。” “才不是,我没结婚!” “我真是你丈夫!” 她脸上全是质疑,“我不信,除非你拿出证据。” 或许是喝醉了,有什么话不用憋在心里。 皇帝尝试着开口,这回竟然说出来了。 “你忘记了,你穿越了,是你亲口告诉我。” 她眼神变得更加茫然,“对,我穿越了。” 她呜咽一声,“你是国家派来救我回去的对不对?” “呜呜呜,亲友,你怎么才来?这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待的!” “这个世界不拿女人当一回事,罔顾妇女意愿强迫我嫁人,呜呜,我好害怕!” 她显然是真害怕了,全身在发抖。 皇帝张了张嘴,最后无奈道:“朕会好好待你。” 她显然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她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中。 “我不喜欢这里,这里太恐怖了,女子没有地位,没有手机、没有网络、连最基本的电灯都没有。” “别的穿越者还能推进工业革命,可是我不行,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研究生,根本玩不过这里的人。” “我都已经躲在盛京庄子不问外界埋头过自己日子,为什么要把我强拽出来?” 她嚎啕大哭起来。 皇帝无言以对,她对他来说是无上珍宝,他不可能放手。 最后他将人揽在怀里。 “大清或许不如你意,但是你能亲眼见证它的改变,朕在这个位置坐得战战兢兢,朕需要你帮朕把这个国家变得更好……” 他叹息一声,他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大清,从坐上那个位置他就身不由己。 “作为报答,朕给你该有的尊荣。” 皇帝见她没动静了,一低头发现她睡着了,不由错愕。 “来人。” 梁九公从外面小跑进来,他现在是叹为观止,之前万岁爷语气有多冷,这会儿就有多柔情。 以后对待这位主子态度可得小心了。 “叫宫女过来。” 很快来了两个宫女。 “扶你们纳兰主子去西侧间沐浴。” *** “……听说在乾清宫过夜了,这可是宜妃娘娘都没享受到的待遇!” “不止呢,听说景仁宫昨日砸了不少瓷器,万岁爷亲自牵着那位,不少宫女太监都目睹了。” “一入宫就这般嚣张,太皇太后能饶得了她?”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延祺宫这位背后可是站着明珠大人,这位是万岁爷的左膀右臂,如日中天,连太子殿下的舅公索额图都得避其锋芒……” 天还未亮,景仁宫门前就聚集了不少人,这些都是等着给皇贵妃请安的人。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6节 后宫无主,皇贵妃等同副后,后宫嫔妃每天一早过来请安,再由皇贵妃率领众人去给皇太后请安。 大概是昨日发生的事太过震撼,今日景仁宫门前倒了不少醋坛子。 皇贵妃一夜没有睡好,眼下还有点淤青,梳妆的宫女指腹擦了点粉想要帮她遮掩住。 “主子,您用点饽饽吧。” 皇贵妃没胃口,“隔壁那位还没回来吗?” 嬷嬷劝道:“主子您何必在意她,您是皇贵妃,她区区一庶妃还能越过您不成?” “延祺宫那位若是太过嚣张,太皇太后就饶不了她,您应该保重身体,哪怕不为自己也要考虑未来的小阿哥。” 佟佳氏醒悟过来,“是我魔怔了。” 这两年她服用了不知多少调理身体的药物,就是想为表哥诞下属于他们的孩子。 她不应该不顾及身体,差点这些努力就功亏一篑了。 简单的垫垫肚子,佟佳氏去到正殿接受了诸位嫔妃的请安。 稍稍坐了一会儿,她便领着一大帮嫔妃往宁寿宫走去。 东六宫到西六宫中间隔着乾清宫,后妃自然不能走前朝,容易撞着外臣,一般走景和门穿过交泰殿再到隆福门抵达西六宫处,再穿过巷道前去宁寿宫。 这可是很长一段路,嫔以上位份的主子还好些有步舆坐,那些贵人答应和没什么存在感的官女子就叫苦不迭了。 当然嫔以下也没资格拜皇太后,在宁寿宫大门前行完礼便可以散了。 佟佳氏带着人赶赴宁寿宫时,宝音才从乾清宫后面西侧房里出来。 起床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床上差点没吓死,等发现只有自己才松了一口气。 延祺宫的宫女早早送来了衣裳,宝音只让宫女编了个辫子就离开了乾清宫。 清初这会儿满人女性的发型还比较简单,已婚只需要编个辫子盘在脑后,顶多再加块布包上。 未婚更简单了,连辫子都没有。 “这是去哪?”她坐上步舆有点迷茫。 马必应笑呵呵道:“娘娘该去宁寿宫给皇太后请安了。” 宝音点了下头没再说话。 步舆一颠一颠,清晨的空气有些干冷,她低下头手里拿着一个兽首手炉陷入思绪。 皇帝为何不杀她? 昨晚记忆断断续续,她还记得自己说了不少大逆不道的话,喝了酒壮了胆以为能慷慨赴死。 结果呢,她竟然完好无损。 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动手? 宝音用力敲了下头。 昨日她好像说了不少不该说的话,到底说了什么? 她只记得将满腹委屈倾诉了出来,为何今日平平静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难道是她的臆想? 还是一切都只是梦而已? “娘娘,宁寿宫到了。” 步舆落地,宝音回过神来,马必应伸手搀扶着她下轿。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说话声。 “这位可是纳兰家的妹妹?这容貌可真是一顶一的好,用汉人的话怎么说,该叫【国色天香】吧?” 一连串语速极快的满语听得宝音着实费力。 说话的是一个容貌明丽的女子,一身旗妆打扮,笑吟吟下了步舆。 “荣妃姐姐又乱说了,国色天香是指牡丹,不能用在叶赫那拉妃身上,该说出水芙蓉。” 又有步舆落了下来,轿上的女人笑起来眼睛弯弯像月牙,她跟宝音打招呼,“宝音,许久未见。” 第24章 “纳兰珠?”宝音喃喃出声。 宜妃纳兰珠,郭络罗庶妃布音珠和宝音被称为盛京三朵金花。 其中布音珠容貌最盛,也因为年龄最大,早早出嫁了。 盛京的八旗子弟圈子里,提及纳兰珠和宝音比较多。 谁能想到康熙十六年那场内务府选秀,让三人命运发生改变。 三官保家的两个女儿被送进了宫,纳兰佟桂的女儿因未婚夫去世,被传出克夫传闻。 命运有些奇妙,当年的三朵金花再次碰面,竟然是在宫里。 郭络罗庶妃牵着小格格走过来,提醒道,“该去给皇太后请安了。” 宜妃没有动,摸了摸耳环提醒道:“叶赫那拉妹妹,你该给我行礼。” 宝音虽然享贵妃份例,位份却只是庶妃,庶妃在宫里意味着没有正式位号。 她咬着唇没有吭声,一旁的荣妃笑着打圆场。 “宜妃妹妹何必难为人,叶赫那拉妹妹可是享有贵妃待遇,说不定哪日就名副其实了,到时你我还得还回去,这就叫【三十年河东】……” 宜妃忍不了了,“荣妃姐姐,不会用成语就不要瞎用,别带歪了三阿哥!” 荣妃笑呵呵道:“三阿哥的学问有万岁爷管着,本宫也插不上手,行了,都是后宫姐妹,哪有那么多规矩,天色不早了,皇太后该【严阵以待】了。” 是虚左以待。 宝音在心里默默纠正。 她觉得有趣,这后宫女人个性鲜明,都直来直往,完全不是她想象中那种勾心斗角。 宁寿宫中,皇贵妃佟佳氏跟惠妃乌拉那拉氏坐着喝了一小会儿奶茶了。 没多久就听见外面传出的动静。 两人都不约而同看向外面,也同时看到那张面生的面孔。 “这就是叶赫那拉氏了吧?”两人同时想道。 容貌比不上早年的郭络罗氏,现在在宫里也是拔尖。 好在万岁爷不爱重女色,四妃中以容貌冒头的也就宜妃一人。 “见过皇贵妃,皇贵妃吉祥如意。” 宝音跟在宜妃、荣妃身后向佟佳氏行礼。 跟着妃位又彼此行了平礼。 “这位是延祺宫新来的妹妹吧,快找个地方坐下。” 佟佳氏随手指着殿内末端的位置,宝音沉默走了过去。 没有宫女搬凳子过来,她就独自站着。 然后其他人自顾自说话,宝音发现自己好像被孤立了,她也不在意,反正这些女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哪怕来自一个地方的郭络罗姐妹,跟她接触也不多。 “人都来齐了吧?”等了一会儿,见一嬷嬷从外间进来,佟佳氏出声询问。 宁寿宫的嬷嬷微微弯腰开口,“钮祜禄贵妃身子不适,德妃也报了病,这二位已经派宫人来请罪。” 佟佳氏点了点头,“皇额涅可用过膳?” “太后娘娘已经用过,在后殿等着各位娘娘。” 佟佳氏立刻起身领着浩浩荡荡的女人们往后殿走。 皇太后正逗着小阿哥玩,她说的是蒙语,宝音穿过来这么多年,满语凑合能说,蒙语只会几个词汇,但好在宁寿宫有嬷嬷做翻译。 宝音随大流请了安,皇太后留了皇贵妃、惠妃、荣妃商议中秋节章程,便让其他人都散了。 回到延祺宫的路上,宝音心生疲惫,皇帝不肯放她出宫,往后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要过多少年。 光想想就令人绝望。 “娘娘,您看。”看转过巷子,马必应就提醒宝音。 “咱们宫来人了!” 他仔细辨认,认出了大学士明珠和御前大太监顾太监。 他一脸欣喜,上次这样的配置还是册封后宫的时候,这时候这二人一起来,是不是意味着主子要升了? 确实要升了。 明珠满脸笑容念圣旨。 “朕惟佐理内廷……册封尔为贵妃……钦哉。” “臣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宫门内外宫女太监也跪地,“恭贺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宝音如坠冰窟,宫里只有庶妃出宫的例子,成为贵妃就等于绝了出宫的希望。 “贵妃娘娘请接旨。” 宝音没有动弹。 明珠笑眯眯道:“宫中妃子册封贵妃快则一月,慢则几年,娘娘这种入宫仅隔一天的还绝无仅有,还不要辜负万岁爷的恩宠。” “娘娘,请接旨。”他声音大了些,中气十足提醒。 宝音眼看向明珠眼神带着愤恨,这是她第二次见到明珠,就是这个人在背后操控了她的人生。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7节 “娘娘。” 宝音恨恨跪下接过了圣旨。 景仁宫一片死寂。 延祺宫被封贵妃的旨意已经传遍后宫,一墙之隔的景仁宫又岂会不知道。 嬷嬷端着药膳走进殿内,见佟佳氏正在翻看宫务不由松了口气。 然而等她靠近才发现自家娘娘眼神并未落在纸上,飘忽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嬷嬷将药膳放在一旁的桌上,佟佳氏幽幽开口,“表哥应该很喜欢她吧,不然也不会在她进宫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册封她为贵妃。” “娘娘,您不要多想,宫里的女人还少吗?您想想早年的荣妃,再想想如今的宜妃,这新人一茬接一茬,是永远断不了的。” “恩宠什么在宫中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还是子嗣。” 佟佳氏更加迷茫了,她不明白她跟表哥身体都很健康,为何她就怀不上孩子,只能看着孩子不断从其他女人肚子里蹦出来。 “胤禛呢?” “小阿哥在后院玩呢。” 佟佳氏叹口气,手不由自主摸向肚子,她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翊坤宫。 宜妃听见这个消息直接破防了,荣妃说的那些话这么快就应验了,万岁爷偏心,她熬了这么多年,将儿子送给太后抚养才换来妃位。 延祺宫那位呢,凭什么? 凭什么一进宫就是贵妃? 最重要的是按照康熙二十年皇帝定制,贵妃两位,皇贵妃一位。 也就是说上面贵妃不腾出位置,她们四个妃子妃位就到头了! 钟粹宫,荣妃听到消息愣住了。 她身边的宫女为她打抱不平,“娘娘熬了这么多年,怎么让新来的越了过去?” 荣妃叹了口气,“就凭人家背后是明珠。” 她之前在宁寿宫卖了个好,本来是打算拉拢叶赫那拉氏背后的明珠。 后宫有什么可争的,要争就争前朝,没看大阿哥有明珠撑着,处处跟太子争都不落下风吗? 现在人转眼成了贵妃,哪里还稀罕她施恩。 “这就叫【世事无常】。” 惠妃看着有些破败的长春宫叹了口气,东西六宫以东六宫为首,她本来已经看中了延祺宫,打算修缮好跟皇上请示后移宫。 万万没想到皇上不准,还派人来重修长春宫。 如今延祺宫住了新人,还被封为贵妃,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娘娘若是担心那位,不如去请太皇太后做主?”年轻的太监走近提议。 惠妃摇头,“我是担心大阿哥,那位贵妃背后是明珠,一旦她诞下子嗣,明珠可能会转而支持那位所出。” 毕竟他们都是叶赫那拉氏。 那太监迟疑了一下,小声道:“奴婢听说了一个传闻,不知该不该说。” 惠妃看过去,“什么传闻?” “奴婢听宫女们私下里传叶赫那拉氏一族曾诅咒过太祖,‘亡大清者必叶赫那拉氏!’” 惠妃摇摇头,“这话太祖都不信,太祖娶了叶赫那拉氏生下太宗,太宗也娶了母族的两位格格,这种传言不可信,其他宫中我不管,万万不能从我宫中传出。” “是。” 慈宁宫太皇太后正拉着苏喇嘛姑说话。 “苏茉儿,你瞧瞧皇帝还跟哀家玩心眼儿,他上次怎么说的,只享用贵妃待遇,等诞下子嗣再行册封,可现在呢,人一入宫就迫不及待封了贵妃。” “他要真看中人,哀家还能拦着他不成?” 太皇太后语气有点重,孙儿这突如其来的叛逆让她不免联想到了先帝。 苏喇嘛姑劝慰太皇太后,“皇上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这么做必定有他的理由。” 老太太气呼呼道:“哀家就等着他的理由。” 说曹操曹操就到,皇帝阔步踏进暖阁。 皇帝手里拿着一本折子,一派轻松道:“孙儿接到一个好消息,实在忍不住特意过来告诉皇玛嬷。” 太皇太后斜视看他,“是新封贵妃的事?哀家已经知道了。” 皇帝摸了摸鼻尖,“这事跟贵妃也有关联。” 他将牛痘一事说了。 太皇太后惊讶喊苏喇嘛姑拿眼镜。 等她戴上眼镜,认真看折子时,手不由颤动起来。 当年若是有人痘有牛痘,先帝是不是就不会死? 她的福临死的时候才二十四岁。 “牛痘为贵妃所献,朕令太医实验过,今日结果出来,宫中凡种牛痘者无一死亡,贵妃有功,孙儿一时高兴直接下了圣旨,没有跟皇玛嬷商议便下旨是孙儿的过错。” 老太太笑呵呵道,“这事皇帝没做错,叶赫那拉氏有功于大清,封贵妃也是应当。” “对了,贵妃家中也该赐予恩典,皇帝打算怎么赏赐?” 皇帝想了想道:“贵妃家贫,孙儿打算赐贵妃之父内务府镶黄旗佐领一职,具体事宜待孙儿询问贵妃意见后再行决定。” 第25章 “过来,过来看看可有喜欢听的。” 见宝音进来,皇帝冲她招了招手。 宝音磨蹭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在桌子左下方停下。 “明日中秋,朕让太监准备了戏台,你可有喜欢听的,来挑选一出。” 她抿了抿唇,接过了戏折子。 戏折子是布制,一页一页折叠起来,上面写了曲目,还有朱笔勾画过的痕迹。 [这是清朝版的中秋晚会吗?有明星唱歌吗?有小品杂耍吗?哦,只有戏曲啊。] 她对戏曲不感兴趣,顶多会唱两句家乡的《女驸马》,这还是小时候耳濡目染。 “我没听过戏,选不好。”她将戏折子放回桌上。 [尊重人设,我一乡下土妞,来京城前可没听过戏。] “无妨,你,给贵妃主子来一段。”皇帝随手指了下面站着的一个太监吩咐道。 那太监立刻咿咿呀呀唱起来,带着颤音,声音曲折婉转。 皇帝轻拊掌做享受模样。 “这是《牡丹亭》《题扇》中一段。”太监唱完,皇帝介绍道。 [《牡丹亭》我知道,是昆曲,我还以为唱的是京剧。] [我看看……原来京剧是乾隆大寿徽班入京,后来融合了本地腔调才逐渐演变成后来的京剧呀。] “就选这个吧。”她无可无不可点头。 [我也听不懂,要是讲评书,我还能凑合。] 皇帝又勾了几个曲目,吩咐太监将戏折子送去慈宁宫。 等太监们都退下,他才说了给叶赫那拉氏府上封赏的事。 一听是这事宝音就炸毛了。 “叶赫那拉家分功未立,如何能得到封赏?” [瞧把他们能的,卖了我还想得封赏?] 皇帝笑着解释,“牛痘有功社稷,爱妃要赏,爱妃家中也该赏。” [凭什么?] [牛痘是从我带过来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赏赐他们?] 皇帝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以往封赏后妃娘家,后妃们脸面有光,哪怕跟家里关系不好,也是欣然接受,还从来没有碰上这种不愿意见着娘家好的。 这后世女子的想法果然跟如今世道大不相同。 此刻他还不知,宝音马上就要干出一桩更炸裂的事来。 [自古以来就是对的吗?] [他们把我卖了,还要给他们好处?] “爱妃可是有不同想法?” 宝音忍着气直言道:“皇上要赏就直接赏我吧,我阿玛能力有限,若是耽误了皇上派的差事,反而不美。” 皇帝被她这话给逗笑了,什么叫作直接赏她? “你已经是贵妃了,还要如何赏赐?” [贵妃又不是我自愿当的,要是有选择我宁愿做个无名分的庶妃还能谋划出宫的机会。] “皇上若真要赏,那就赏赐我跟我的丫鬟见面吧,我与家人关系生疏,反而跟身边的几个丫鬟形同姐妹。” 这个赏赐几近于无,贵妃本就可以召唤家人入宫,皇帝无不可点头。 “朕允许你将人召入宫中,你娘家封赏且暂时搁置,日后你若改变主意再跟朕说。”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8节 “谢皇上。” 宝音看他总算是顺眼了些。 说完这桩事,皇帝绕过龙案牵起她的手。 宝音还是不习惯牵一个陌生男人的手,但想到方才他都退让了,她也只能勉强自己去接受,尽量不把注意力放在手上。 [这是要去哪里?] 见他拉着她往外走去,宝音心里有疑惑。 皇宫很大,皇帝去哪里当然不用走路,乾清宫随时有步舆备着。 步舆是皇帝在宫中最简朴的代步工具, 红木座椅,周围没有遮拦,十六个人抬着。 皇帝上步舆后,梁九功将宝音请到另一边。 这是宝音过来时乘的八人步舆。 宝音被抬着走,看到坐在前面的皇帝背影,有些不明白他们这是要去哪。 离开乾清门又走了很久,终于穿过筒子河,看到西华门宝音终于反应过来。 [这是要出宫!] 她激动起来,西华门外就是□□她岂能不知道? 步舆一前一后穿过西华门,出了西华门就看到一片非常大的湖泊,沿途有不少园林。 步舆沿着湖泊往南走,没多久就过了桥,过了桥就看见湖泊东岸的一个园子。 “丰泽园?” 下了步舆她难免有些奇怪,怎么带她来这里? [有点奇怪,后世□□故居可比这大多了,有不少建筑,谁能想到最开始的丰泽园就是几间屋子和一块田?] 皇帝脚步顿了顿,见没有声音再响起,才走过去牵住她的手。 这回宝音没有抗拒,两人进展到现在还停留在牵手阶段。 “朕今年在丰泽园种了一亩紫米,就快收获了,想起你对种地也有些兴趣,便带你来看看。” 皇帝牵着人进了园子里一块平整的耕地旁。 “园外面还有几亩地,朕尝试种植了水稻,一个月前已经收割,回头让人送你几斤尝尝。” [这是紫米?我只吃过紫米,还没见过紫米在田里是什么样子。] [清朝这会儿是小冰河期吧,明末有的自然灾害,清初也有,说实话研究水稻还不如推广番薯、土豆、玉米,这些才是抗灾粮食。] [不是有句话说康乾盛世就是番薯盛世吗?] 皇帝心中一动,将这几个名字记下来。 番薯他知道,南方有种植,今年福建总督请安的折子里似乎提到过,只说贫苦人家多有种植,耐干旱,倒没说亩产多少。 琢磨着派人将这几样良种找出在御田种下看看亩产,皇帝又牵着人出了园子。 园子外面不远,沿着湖泊还有几块良田,此刻都空着。 “养心殿造办处已经能制出琉璃来,你若想,可造个琉璃房子出来,冬日有点绿意也很喜庆。” [白嫖我玻璃方子不说了,还想让我白干活?] 她眼里满是震惊。 [我以为贷款上班就已经够离谱了,这是让我把人都赔上?] [幸好我及时将玻璃方卖了,挽回了部分损失,不然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不会种菜,那些都是庄子里下人做的。”她断然拒绝道。 [不让资本家割韭菜,是我身为00后的底线。] “那就招人手进京,下次春耕前,田里产出你自由处置。” 宝音低头玩起了手指,用无声沉默来表示反对。 皇帝无奈了,牵着她在田边走,“你若是不愿就算了,朕打算在慈宁宫南面花园和御花园各建一个琉璃房,冬日朕再带你去赏玩。” 就在两人沿着湖边闲逛时,位于外东城的叶赫那拉府也是一片狂喜。 “咱家宝音现在是贵妃了!” 消息传到宫外,纳兰佟桂欣喜若狂,脸上更是一片红光,“我就知道宝音这丫头有大出息,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苏和泰同样一副喜气洋洋道:“妹妹做了贵妃,那我是不是也能当官了?” 皇帝对自己的妃子娘家是真不错,多番提拔,不说国舅佟家,只看看三官保,生了两个好女儿,就跟着鸡犬升天。 费扬古犹豫道:“妹妹会不会拦着,让她进宫那会儿她一直跟咱们置气。” “不可能,都是一家人,她还能拦着不让家里好?”在纳兰佟桂看来,自家女儿跟自己只是置气,过一段时间也就那样了。 当年他索要宝音吃食方子献给佐领家,她也就生气一段时间就过去了。 这回是气得很了些,可到底是一家人,难道还能看不得家里好? “老爷,明珠大人送来请帖,请您和太太到府一叙。” 纳兰佟桂一脸惊喜,果然身份是不一样了,以前可都是他上门去拜访还得看安管家脸色,现在大学士竟然递上请帖请他们夫妻上门…… *** 天色蒙蒙亮,紫翡就候在神武门前了,旁边还有不少年长的旗人。 这些都是宫女的家人,宫女可以见家人,这是只有大清才有的恩典,历朝宫女入宫就是一辈子,彻底跟家里断了联系。 昨日庄上来了一个小太监,说是景仁宫贵妃要召见她。 半夜紫翡就赶来城门口,到达神武门天色还未亮。 到了时间,宫门打开,有太监带着宫女出来,然后就看见宫女和家人隔着铁栅栏说话。 “哪位是紫翡姑娘?”有一个年轻太监冲着人群喊。 紫翡冲过去,“我就是!” 那年轻太监态度很和善,比现场其他太监态度好多了,“跟我来吧,娘娘要见你。” 越过栅栏,太监领着她往门里走,一边走一边提醒,“进了宫不要说话,也不要四处去看,就跟在我后面,要是遇见贵人就下跪等贵人离开。” 紫翡连忙说“是”。 紫翡穿梭在宫巷间很快就分不清南北了,只知道她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路,穿过了不知道多少道门,终于来到了延祺宫门前。 年轻太监领着她进了延祺宫,在西边配殿廊檐下停下。 “娘娘去给皇太后请安还未回来,你且在这里等着,等娘娘回来再召见你。”说完便离开了。 紫翡站在廊檐下,看着宫门内忙碌的宫女,她也不敢动,就这样站着等着。 约莫过去半个时辰,宫门外传来动静,没多久紫翡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儿走进门内,她泪珠子忍不住落下来。 自家格格怎么瘦了这么多? 宝音停住脚步,冲西配殿招手。 紫翡小跑过来跪地,“奴婢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吉祥。” 宝音看到她很开心,亲自扶起她,拉着她的手往正殿走。 “是不是夜里就来了,发尾还有些湿,怎么这么早就过来?” 摸她的手有些冰凉,宝音直接将手炉塞给她。 进了殿内坐下,她关心询问,“家里还好吗?水泥烧出来了吗?” 两人都知道她口中的家里指的是去庄子的丫鬟们。 宝音进宫前一日就放几个丫鬟出府了。 “是换了大同煤炭,又用草木灰烧了耐火砖终于能烧成功水泥了。” “那就好。” 宝音对这进度很满意,庄子她现在不能住,不代表以后不能,皇帝早晚要在城外建园子,到时候她也过去,说不定还能去小汤山看看。 “只是……”紫翡有些为难。 “只是什么?”宝音不解询问,“技术上还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是,是二爷。” 紫翡咬了下唇道:“二爷不知道从哪里打探道庄子的事,前日出现过小汤山,蓝玉差点被看见,躲进了一户人家才躲过去。” 宝音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第26章 她这个二哥简直绝了, 这是还没打消纳蓝玉做二房的主意。 宝音没再继续问,反而关心起牛痘来。 “牛痘你们可都种上?” 紫翡点头,“凡是庄子上的人都种上了。” 宝音点头, 神色严肃起来,她看了看一旁的兰儿,吩咐道:“你带他们出去。” 兰儿屈了屈腿, 带着宫女太监们退出去。 宝音低声跟紫翡道,“回去后你帮我做几件事。” “先这样再这样,然后再那样, 我出不去, 宫外一切都靠你们了,不管怎样也要保住属于我的东西。” 紫翡面带惊色, 很快冷静下来, “奴婢不会让主子失望。” 宝音抿了抿唇, “这件事未结束前, 你们先躲起来, 等一切成定局再出来,总有一日我会让你们光明正大挺直腰板活在这世上。”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9节 *** 小汤山两日发生了一桩稀罕事, 那位主家的大夫说自家主子发现了一种更安全的痘种, 此事已经被朝廷证实, 庄子的主家也被召进宫里做了贵妃。 这个极具传奇的故事瞬间传遍了附近庄子, 连去大汤山的寺庙游玩的书生都耳闻了。 宛平县西面有个小老庄子的地方, 此地有一户人家姓杨,供着一读书人,正好和友人到大汤山的寺庙泡温泉。 听到这个消息,便离开了寺庙骑着毛驴去找小汤山。 到了小汤山很快打听到山脚下的庄子。 这个庄子还在建设,平地上放置了不少一节一节的陶管和青砖。 十来个人正沿着画白线的地方挖沟渠。 杨姓书生牵着驴子走了过去, “老乡,跟你打听个事。” 有人抬起头问,“什么事?” 杨姓书生将在寺庙听来的牛痘传闻说了,那人抹了抹汗道:“我们是种了,能不能管天花我们不知道,总不能找个天花病人过来试一试吧?” “不过这庄子的主人是位贵妃,前几日管事说主子成了贵妃,请我们每人吃了个红鸡蛋。” 杨姓书生明白自己是找对了地方,“这牛痘真能预防天花不成?” “瞧你说的,能哄骗谁,也不能哄骗皇上,庄子主人都被迎进宫做贵妃了,这事还能有假?” “你们在说什么呢?”远处有人冲这边喊。 那人一看,忙道:“来了个问路的书生。” 回完那人也不敢再说闲话了,低下头忙自己的了。 杨姓书生见状走了过去。 “我是宛平县老庄子的杨敏真,这位老倌怎么称呼?” “叫我老李就行了。”老李边嗑瓜子边回问,“是打听牛痘的吧,种痘地方在那,交一文钱就能种。” 杨敏真诧异,朝廷推广种痘可是分文不取。 “这一文钱也不是咱们收,请大夫不是要花钱?这一文钱是给大夫的,积少成多吗?万一有人种痘后反应较大,也能让大夫帮着看看。” 这话一下把杨敏真给说服了,谁家看大夫只需要一文钱? 两人往西边走,就看到大柳树下搭的棚子。 有不少衣衫褴褛的孩子在排队,几乎都是女童。 大夫正帮着种痘,种痘很简单,拿湿了的棉球擦一擦,再用针刺破抹上痘液。 种过的人也不准走,留半个时辰观察情况,旁边地上坐了几十号人。 “是不是觉得有女童过来奇怪?”老李嗑着瓜子边问。 按说贫穷人家大多数不会花一个子在女孩身上。 “我们主子心善,说这世道女孩过得太苦,便免去了女孩的钱,这钱我们主子补上。” 杨敏真没有说话,这种事太正常了。 就像他家,家境不算贫寒,家里女孩依然要做活,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下,他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没多久又有一个脸上发了几颗水痘的人喜笑颜开走过来。 现场其他人都一副羡慕模样,起先杨敏真不明所以,很快他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只见大夫找来一空玻璃瓶,用针戳破他身上的痘,取走痘液后从抽屉拿了十文钱塞给他。 杨敏真惊讶。 一旁老李道:“这小子运气不知道算不算好,大部分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就他出了痘。” 没一会儿,一妇人领着同样起了痘的女童过来,很快欢喜地拿着钱走了。 “种痘要耽误一下午,哪怕不要钱,一些人家也不肯给自家女孩种,知道发痘后的痘液可以卖钱,你瞧瞧,这队伍里女童是不是越来越多?” “女童不用花钱,若是起了痘还能给家里人都种上,这不是又省了一笔?” 杨敏真皱起眉心里感觉到不适,却不明白是什么原因。 “请问我能种吗?”他握紧拳头开口。 旁边同行的人劝他,还未证实是否对天花有效,还是不要尝试。 老李从口袋里又掏出一把瓜子道:“随意,我们这不禁止人来。” 城北边有人种牛痘和朝廷公布的牛痘可以预防天花一事是一前一后。 得知种牛痘后不需要空出半个月时间,不会伤及性命,牛痘的痘种成为最急缺的存在。 急缺到市面上有人花钱买痘种。 随着牛痘广泛传开,贵妃发明牛痘的故事也跟着传开。 *** 聚贤楼很热闹,自从上次拍卖会后,上午也有客人上门了。 逐渐地,聚贤楼上午也开始营业。 旁边的茶馆、酒楼见状,也跟着开了早市。 “掌柜,许久不见,生意可还好?” 正在迎客的郑掌柜打了一个激灵,一回头就看到一张让他难以忘记的脸。 “你是泰山商行的和管事!上回我差点被你们害惨了,你怎么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别,我不姓和,我姓西林觉罗。” 郑掌柜神色一僵,神色带上疏离。 “这位爷,您有何吩咐?” “哈哈,别那么紧张,这次不借你地方,你当我是寻常客人。对了,可知京城比较有名气的讼师?” 郑掌柜本来紧张的神情松了下来,“比较有名气的讼师多在江南,京城颇为有名的倒有两位,一位叫何怀何讼师,一位叫杨启厚杨讼师。” 和丰靠着柜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啜了一口问,“谁更厉害?” “还没比较过,这两位一位在宛平县,一位在大兴县,二人从未交手过。” 和丰沉思了片刻,道:“我这里有个官司需要最好的讼师,只要打赢这场官司,我愿意出三百两。” 郑掌柜呼吸粗了起来,“三百两?” “不错。”和丰神态轻松道,“你帮我将消息传出去,明日我在你这接见这些讼师,这二十两算是给你的报酬。” 郑掌柜看到这二十两面色苍白起来,上次收二十两的下场还记忆犹新,这次这二十两他会付出什么代价? 只是这事容不得他拒绝,他一个汉人得罪不起满洲人。 *** 宣武门下斜街的慈仁寺附近开了不少书铺和书摊。 平日里读书人会到这里寻找需要的书籍。 蓝玉目不斜视当着众多男人的面走进了一家比较旧的书铺。 “掌柜,我跟约定买你家铺子的买家。” 掌柜皱眉,“怎么是女人?” “女人怎么了?女人不能买铺子吗?我主家可是宫里的娘娘!”蓝玉嚣张道。 掌柜神色立刻变了。 “姑娘愿意买,我这么自然卖,只是事先说好的不能变,买了书铺就得买下印刷坊,那些伙计一个都不能赶走。” “行,没问题,要是不同意,我也不会过来。” 掌柜见她答应,神色轻松不少,关上门领着她去了后面的胡同。 这个胡同要比临街破上很多,掌柜推开其中一家门,蓝玉就看见里面忙碌的人。 有晒刚印出来纸的,也有调制墨水的。 “掌柜我看你这铺子还能撑下去,干吗要给卖了?”蓝玉好奇地问。 掌柜一脸苦笑,“还不是朝廷管得严,许多书不能印,一不小心就是杀头抄家的罪过,只敢去印一些殿本,京城的书铺卖的书都一样,去谁家买不行,外面书摊子更便宜,这书铺逐渐就不赚钱了,只能接一些佛经维持运转。” “前些日子东家手里钱不够凑手,便打算将这铺子给兑出去,除了书铺还有一家报馆也打算处理了。” 蓝玉心中一动,“报馆卖吗?” 掌柜惊讶,“卖呀,怎么不卖。只是报馆能拿到朝廷公文是借着我们东家的关系,卖了可不一定能拿到了。” 蓝玉笑了笑,“这个不需要你来考虑,你们报馆愿意多少出手?” “这个,我得问问东家。” *** 中秋节,宫里很忙碌,一早各宫和花园就张灯结彩挂上了灯笼。 西华门外会唱一整日的戏,一些平日里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小答应小贵人都跑去听戏去了。 今日皇太后免了众人的请安,上午宝音便没有出门。 她站在院子里听着隔壁小阿哥唤狗狗的声音,不由发起了呆。 这位小阿哥恐怕不知道自己未来会做皇帝。 “娘娘,人接过来了。”小太监苏临低声提醒。 宝音转过身去就看见被马必应带进宫的蓝玉。 “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宝音见她怀里放了个包袱,微微颔首。 “不必多礼。” 之所以让延祺宫大太监马必应去接人,就是怕这些东西带不进宫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0节 进了殿,照例让其他人退下。 蓝玉一脸心疼看着自家主子,“格格,您怎么瘦这么多,宫里饭食不合胃口吗?” 宝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什么胃口。” 宫里的菜都是预制菜,口味淡不说还没什么蔬菜,吃着没意思。 嫔位以上是可以点菜,只是还少了她爱吃的辣椒,吃什么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区别,自入宫以来她就没吃过几顿舒心的饭。 蓝玉很是心疼,格格受苦了,都怪老爷将格格送到这种地方,以前在老家格格多鲜活,现在呢,被困在一堵宫墙内。 “格格,您得保重身体,我们都在外面等着您呐!” 宝音勾了勾嘴角,“不说这个人,你都带了什么进来?” 蓝玉将包裹放在桌面上,解开后道:“您常用的彩色铅笔,还有收集到消息和最新的官报,您看看哪里要改。” 大清的官报很简陋,跟戏折子一样折叠起来,每一页刻着最新的朝廷公文。 因为时效性,内阁发公文往往是下午,报馆拿到公文黄昏就要印出来,所以纸墨都很廉价。 这种只印官方公文的报纸宝音自然是看不上。 她抽出一张纸,是让蓝玉从外面买了还未裁的纸。 “要这么大。”她比画了一下大小。 蓝玉帮着裁了。 宝音拿起铅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就叫《世界新闻报》,我们不报官方公文,只注重八卦消息。” “八卦?” “就是京城的小道消息。例如谁给谁戴绿帽子,谁家扒灰这种,你听了你好不好奇?” 蓝玉耳朵有点红,蛮好奇的。 “这边注明日期。” 宝音画了个小框写上日期二字。 “这个地方就将诉讼的状文登录上去,旁边字体要大些,题干吸引眼球一些,就写贵妃状告家人夺财产!” “尽量多吸引人买我们的报纸,接下来几期可以跟踪报道,比如官府什么反应,哪位官员说了哪些话,这些消息花钱去买。” “旁边就刊登《西游记》吧,不要原文登上,我要白话文,念出来小孩子都能听懂的那种,一期就刊登一回,这边最好还得有美猴王的印画,往后多找书生约稿,那种酸儒意淫自己发达后娶官家女子的书就算了。” “下面登记一些养生小技巧,比如喝开水,勤洗手之类,这里分享种地养猪养鸡小技巧,这里我要做个科学小实验专栏,第一个就写纸杯通过绳子传播声音吧。中间这块登记广告。” “比如招工信息,还有商家打广告,就拿蚊香做个示范。” “所有的内容都要俗字,还要标注上标点符号,字可以大一点,但是我希望往后字体能做到小且清晰。” 宝音将一张偌大的纸画上不同区域,有些区域还备注了分类内容。 “现在内容少,一张纸就足够了,以后内容多了再增加。” 蓝玉表示理解,又问,“那售价多少呢?官报的价格是十文钱,包月三百。” “我们只要两文,往后不论加多少副刊都是两文。” “我们的报纸不是给官老爷看的,是商人、是平民百姓都能看的。” 她就是要发疯,她就是要闹大,她就是要所有人都不好过! 知道马上让她不开心的人也要不开心,宝音心情好了很多。 果然发发疯,有助于心理愉悦。 用过两点那顿晚餐,她坐着步舆去南府了。 她到了才发现皇帝正陪着太皇太后、皇太后看戏呢。 皇太后抱着小阿哥,钮祜禄贵妃坐在一旁。 皇帝左边坐着皇贵妃,右边是宜妃,其他妃子坐在他们后面,全都一脸开心表情。 [啧,端水大师。] 皇帝拿她没办法,虽然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肯定不是好话。 “姐姐可是刚来,请这里坐。”一个没见过的妃子突然起身道。 紧接着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在外人看来她一副高冷模样,跟傲气冲天的皇贵妃有得一拼。 “不了,我坐这就行了。”她随意找了个角落位置。 旁边坐着的答应连忙起身躲避。 开口让座的妃子孤零零站着看着有点不知所措。 “德妃你坐你的,不用理会她。”皇帝出声给了个台阶下。 “是。”德妃顺从坐下。 太皇太后眼睛盯着戏台,全然当没看见这一出,后宫的争风吃醋她一贯不插手。 倒是皇太后小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显然是忙着现场吃瓜呢。 在场不少人心里解了气,还以为多受皇上宠爱,到底是比不过有子嗣的妃子。 是贵妃又怎么样?皇上说不给面子就不给面子。 台上美猴王装扮的两个角出来,一番打斗非常热闹。 “这出《真假美猴王》是谁点的?”皇帝面带笑意问。 “是臣妾。”宜妃娇声道。 “臣妾小时候跟阿玛去将军府听过这出戏,可惜只听了一半就回家了。” “这回见到旧识突然想起来了,皇上恐怕不知道臣妾跟贵妃自小就认识。曾经还一起玩过,离开盛京的时候,贵妃还订了一门亲事,真是巧了,如今竟然在宫里遇上了。” 宝音进入宫太突然,册封也突然,导致派出去打听她底细的人还未回来,在场许多人都不知道她曾经定过亲。 宜妃这话一出,场面立刻安静下来。 有不少人看向这位新册封的贵妃。 宝音面无表情。 [定亲这件事皇帝已经知道了,纳兰珠只知道我定过亲却不知道后面两次都是我自己安排,要不是突然被带进京,恐怕已经定第四回了。] [我本来的目标是订八次,超越那位叶赫老女,等过了三十岁就不会有人盯着我了。] [三十岁在现代未婚的一大把,在这里却是做祖母年纪,可惜了,一次东巡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皇帝嘴角一抽搐,还想订八次亲,真克死八任未婚夫,恐怕是他也不敢娶。 这女人为了不嫁人,可是费尽心机。 戏台上咿咿呀呀,台下人心思各异,都在等皇帝反应。 “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裕亲王带着福晋过来请安,跟在他身后的是恭亲王夫妻。 皇帝如今就这两个亲兄弟,今日中秋团圆节,自是要召兄弟进宫。 “孙儿给皇玛嬷请安,给皇额涅请安。” 太皇太后笑呵呵让孙子起来。 “都来做,今日坐的都是一家人,不要客气。” 几位嫔妃将位置让出来,裕亲王和恭亲王夫妻入座。 “臣妾见过皇贵妃,见过贵妃。” 两位福晋给佟佳氏和钮祜禄氏行礼。 这时皇帝突然冲后方招手,“贵妃过来朕这边。” 他微笑着对两位福晋道:“这是叶赫那拉贵妃,还未行册封礼,你们应该不认识。” 裕亲王福晋忙道:“是臣妾疏忽了,该进宫跟贵妃娘娘请安才是。” 宝音犹犹豫豫走了过来,皇帝拉住她的手,微笑道:“贵妃献牛痘有大功,这牛痘可以预防天花,还没有种人痘的危险,目前种牛痘的人无一例死亡。” 裕亲王福晋恍然大悟道:“臣妾似是听过,下人说有位贵妃根据人痘发明了牛痘。” 皇帝闻言有些惊讶。 [没错,是我让人这么传的,牛痘会终结天花,往后我的名字必定记载史册,就是现在也是一道金身,以后谁也不能勉强我,牛痘能活人无数!] 皇帝深深看向她,她这是在养望? “贵妃可知此事?” 宝音当然不会承认:“不清楚,我只给家里丫鬟种过。” [营销逼格这种事,要是承认自己做的,那也太low了。] “那就对上了。”裕亲王福晋一拍手,“应该是下人传出来的。” 其他嫔妃酸极了,谁都知道皇上对天花的看重,这会儿她们也知道叶赫那拉氏为何被封为贵妃了。 别说贵妃,她要是男人,封爵都不在话下! 夜色袭来,圆月高高挂起,皇帝举着酒杯接受众人的敬酒。 宝音的座位排在钮祜禄贵妃之下。 她瞅了一眼。 [这位就是老十的母亲吧?好像没什么存在感。] [话说死得早也算是一件好事,不用面对那么多糟心事。] [德妃身边的小宝宝应该是六皇子吧,不记得什么时候夭折了,好像还迁怒到老四身上。] 她又看向皇贵妃身边吃着蛋羹的小阿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1节 [四阿哥现在知道德妃是他亲妈吗?可怜,养母死了,生母不待见。] 皇帝手上酒杯落地,他看向六阿哥又看向皇贵妃,眼里满是震惊和悲痛。 小六和表妹都没了? “皇上?”梁九功弯腰要捡起酒杯。 皇太后看了过来。 皇帝因一时悲伤缓不过来神来,“无事,给朕换个杯子。” 到底是朝夕相处的人,一听未来没了,他有些承受不住。 他看向佟佳氏,表妹身子健康,每隔几日都有太医把脉,怎么就突然离世? 他又看向另一边的钮祜禄氏,贵妃看着也不像短命的。 还有小六,在几个孩子里身子骨不算弱,怎么也会没了? 德妃前不久才没了小七,以后小六也保不住得多难过? 至于被宝音当做小可怜的四阿哥他直接忽略了。 [唉,算了,我自己生活都乱糟糟的,又何必关心别人。] 想到现在的处境,宝音心里烦躁。 面前放着桂花酒,甜滋滋带着米酒的香甜,这个比白酒好喝多了。 她喝了一杯,两杯…… 这边气氛太过热闹,宝音也被酒气熏红了脸颊,扯了扯领口,起身出去透透气。 皇帝见她离座给梁九功使了个眼色。 梁九功忙召来一个宫女,让其跟了上去。 宝音出了戏台,又走了一小段就是丰泽园外的田地了。 今日热闹,沿途都挂着灯笼,远处还有士兵把守。 宝音没再继续走了,她依靠在一根柱子旁,身后的太监宫女远远跟着不敢靠近。 有件烦心事儿困扰她许久,那就是皇帝为何不杀她。 不杀她,不关她,全然当做没事发生。 她现在犹如被困住一个牢笼挣扎不得,又不知该如何寻找出路。 [我好像病了。] 皇帝借着更衣的借口出来找人,还没靠近就听见这句话。 他摆摆手示意太监们不用跟上。 [对什么都提不起劲了,以前我还想给这个世界留下些什么,现在一点欲望都没有。] [论文也许久没有碰过了,我这种情况应该是病了吧?] [有点像抑郁症,也不知道重不重,应该不算重吧,重的话应该有自残行为才是。] [其实重的话也挺好,找个高墙一跃,一了百了。] [但我好像不想死,没有勇气去死,皇帝为何不杀我?] [他要杀我,我也不用纠结要不要活了。] 情志不畅,这是血瘀症状。 皇帝皱起眉头走了过去。 宝音寻声抬起头,迷茫的双眼看见他时清醒了过来。 她的眼神变成了戒备。 皇帝距离她两米远停下脚步,他缓缓伸出手。 宝音反射性背过去手。 皇帝眼睛眯起来,坚持了一小会儿,终究是宝音低头,委委屈屈握住他的手。 [我不是妥协,我是好汉不吃眼前亏!] *** 大米一升十文钱,一两银子能买150千克,当然这是带壳的大米。 三百两值多少呢? 京城能买一个不大院子,一家人能舒舒服服过上几年。 这钱书香门第的杨启厚不敢赚,从底层爬起来的何怀却迫不及待拿下。 从在聚贤楼于众人之中拿下这个机会,何怀就在家里关了几日,终于磨出了一份自己满意的状书。 用朱笔誊抄一遍,等待晾干,他满意封装好,洗了把脸往宛平县县衙走去。 节日后的衙门要清静许多,谁也没有胆子扰了官老爷的清静。 宛平知县王养濂背着手从县衙后院过来,刚进前院就碰上了县丞李开泰。 “明府,出大事了!” 王养濂眯起眼睛,看向他手中的状纸,“李县丞越界了!” 诉讼官司不在县丞的权属范围内,李开泰越过他接状纸是越权! “明府请担待,此事责任庞大,下官只能越俎代庖将这状子转交给明府。” 这老狐狸。 王养濂不信他会这么好心,他接过状纸,只匆匆看了一遍就勃然大怒。 “一女子竟然状告生父夺其家产,岂有此理,简直是礼乐败坏,此等不孝女子就该乱棍打死!” “这种状纸打回去便是,李县丞何必拿给本府?” “是,按常理是不用理会,明府请往这看……” 李开泰指着状纸上一行地址。 见王养濂没反应过来,他小声提醒,“明府,这是当今贵妃娘家地址,这状子是贵妃状告生父呐!” 王养濂腿脚一软往后退了几步坐在了椅子上,他揉了揉眼睛又看向纸上的地址。 不敢置信问,“你没认错,确定是贵妃本人状告亲爹?” 李开泰苦着脸,“我还能哄骗明府不成?” “我找写这状纸的何怀问过了,贵妃出了三百两银子,还写了一封什么授权书盖了贵妃的私印,这私印总不能作假?” 王养濂脑子一片空白,他就不明白,这贵妃不好好待在宫里,怎么想着状告自己老子! 但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这事不是他能够处理。 “明府,该怎么办?这状纸我偷偷拦截下来,那讼师还在前衙等着呢!” 王养濂一下生龙活虎起来,“你私自截下来?” “也就是说衙门还没接?” 王养濂上下打量他一眼,“你做得好,现在你去告诉那何怀,就说本府病了,病得无法起身,今日不接案子。” 李开泰暗骂他一句不要脸,可他拦截状纸就是为了让王养濂不要接这个案子,不要惹祸上身。 “那何怀要是明日再来如何是好?” 王养濂骂了一句,“明日来就说我病没好,这京城又不止我一个知县,请他去大兴县衙去!” 大兴县衙。 知县张茂手抖着手中的状纸,嘴里吐出两个字,“无耻!” “王匹夫实在是厚颜无耻!” 师爷傅长清见知县破了大防模样,无奈劝道:“明府,事已至此,还是想想解决办法。” 张茂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话语里满是焦躁,“办法,有什么办法?贵妃娘娘的状子我敢不接?” 傅长清提议,“此事说到底是法律漏洞,不如移交给顺天府……” “顺天府不管民案!”张茂不耐烦打断。 “是,属下的意思是,让顺天府转交给内阁,至于内阁是上达天听也好,还是将案子打回,这事明府都是按章程办。” 张茂明白了这个意思,这是将锅能甩出去最好,实在不行也要内阁给个指示。 “我实在不知离了长清该怎么办,长清如我手足。” *** 顺天府尹张吉午跷着腿,手里拿着一张诉状,语意不明道:“张茂,你可真是本官的好下属,整出这么一桩令本官为难的事来!” 大兴知县张茂微微躬着身,苦着脸回道:“下官这也是没办法了,此案若从表面上来讲,就是女儿状告生父夺财。” “按照我朝律法,女子无继承权,这种案子直接不用理会,还能治原告扰乱县衙的罪名。” “可这案子被告是宫里的娘娘,这案子容不得下官不接。” “且此案还有异议……” 他偷偷看了张吉午一眼,道:“司法规定女子无继承权,此案争议在贵妃闺中所得财产与父辈祖辈无关,为贵妃本人经商所得,继承法不适用此案。” “当前还不知贵妃状告生父缘由,下官的意思是最好是将此案上报内阁,再经内阁报给皇上。” “若是能说服贵妃,将此案撤回是最好不过,若贵妃娘娘有其他诉求,我等也好知晓。” 张吉午跷起的腿放了下来。 “张茂,你是说此案娘娘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张茂腼腆笑道,“下官只是觉得这是娘娘家事,没必要诉之公堂,娘娘索要家财,叶赫那拉府还能不给?” 张吉午起身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 “此言有理,不过此案不应上交内阁,先送去刑部走一遭。”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2节 他意味深长道:“法不责众。” 恰巧刑部也这么觉得,言此案不归他管,一脚踢到大理寺。 就这样大理寺也被拉下水。 这会儿是人都看出了这状纸背后的问题。 大理寺相当于后世的最高法院,只执掌平反刑事案件改为审诉案件。 很快大理寺也以同样理由将状纸递交上内阁。 这下就可笑了,区区一桩案子,竟然绕过了两大司法部门,都无法可依,无章可循,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法不健全,司法有漏洞! 在状纸踢到大理寺前,曾经做过刑部尚书的明珠已经了解了此案经过,甚至状纸内容都被人一字不改誊抄呈给了他。 明珠冷眼旁观,等状纸入了内阁才让人将纳兰佟桂找来。 大学士府景色依然秀丽,纳兰佟桂却没心情欣赏。 他不通汉语,还是安管家帮着翻译成满语读给他听。 纳兰佟桂眼睛瞪大,额头布满汗珠,放在膝盖上的手鼓起了青筋。 “奴才,奴才……” 他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她这是将叶赫那拉一族架在火上烤! 她是不是觉得自己是娘娘了,就能上天了? 明珠冷漠问,“所以,你真扣下了娘娘的私房?” 纳兰佟桂回过神来,“大人,请听我解释,我也是逼不得已,为了筹备娘娘的嫁妆已经耗尽家财,如今房子都是租的。” “当初都说好了,娘娘进宫管不了外面的田庄,就让她二哥帮着管,每年产出折现送给娘娘……” 说到这里他语气变得急切起来,“娘娘都答应了,还将田契房契都交了出来!” 明珠懒得再看他,一旁的安管家小声说,“佟桂大爷,这诉状上写着您以父权强压娘娘将田庄交出去。” 纳兰佟桂手脚冰凉,他颤抖着唇道:“一切都是奴才的罪过。” 明珠不耐烦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当前应该做的是说服娘娘撤回诉状,当一切都没发生。” “我、我去,我去说服娘娘。” “你去什么去?你有资格进后宫吗?” “回去让你老婆准备准备,明日进宫探望贵妃,若是说服不了贵妃,就等着这官司打到皇上面前,到时你我脸面就全丢尽了!” 正在赏玩琉璃摆件的索尔图差点没笑出声。 “这么说明珠被自己送进宫的贵妃给刺了一剑?” 一站在阴影处的官员回道:“是,相关奏折传递内阁后,就在明珠大人指示下压在了诸位总督请安折子后,皇上看到最少也要两日后。” 索额图愉悦道:“是吗?那明日御殿听政就帮明相一把,事关贵妃,总压着也不算个事儿。” 要说索额图跟明珠的争斗还要回到康熙初年。 索额图曾经是少年皇帝身边的侍卫,帮皇帝除去鳌拜有功,一跃成为皇帝的心腹大臣。 只是索额图在三藩时站错队,皇帝要削藩,他站在反对一方。 平三藩时朝廷出师不利,索额图又鼓吹将建议削藩的人处死。 此事彻底惹恼了皇帝,而在削藩这件事上站对队的明珠一跃而起,在朝中势力逐渐能跟索额图相抗衡。 索额图又笑出声道:“我看这案子麻烦了,什么顺天府、大理寺都没资格处理这桩案子,应该交给宗人府才对!” “贵妃也在皇上九族之列。” *** “妹妹怎么能这样?”苏和泰急哭了。 “现在哭有什么用?”纳兰佟桂铁青着脸道,“我算是看明白了,我这个女儿就是石头心肠,一点人性都没有!” 费扬古叹了口气,“大妹这是心里有气!” “阿妈就不应该送她进宫,她心里堵着那口气,要跟家里作对!” 事到如今,纳兰佟桂也后悔了。 “早知道这丫头性子那么倔,我管她做什么?” 留在家里每年还能上交点浮财,进了宫就跟那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还反咬一口。 一旁的女眷们都不敢插嘴,兆佳氏挺着个大肚子也跟着着急。 她也是现在才知道,家里银子都是宝音那丫头给的。 府里人瞒得可真好,这是把她当外人防着。 “阿玛,这下可如何是好?” 谁家出了一位贵妃不欢天喜地,偏偏他们家跟倒大霉一样。 “只能先安抚住人了,兆佳氏你明日将地契房契送进宫,劝娘娘消消气,先把官司撤掉。” 兆佳氏心里恼火,好事轮不到她,这种得罪人的事让她去做。 他们可都是贵妃的亲人,结果推她一个跟贵妃没血缘的去受气! 兆佳氏摸了摸肚子,她身边的张嬷嬷立刻上前扶住她。 “叫!”张嬷嬷掐了她一下,低声提醒。 兆佳氏立刻叫起来,“哎哟,我肚子疼……” “太太,太太,您是要生了吗?”张嬷嬷惊慌失措扶着她。 兆佳氏跪坐在地上,下方流出淡黄色液体,这下可不是假装,她是真要生了。 屋子里一下乱成一团。 纳兰佟桂看着两个没用的儿子气得跳脚,“傻站着干什么?” “还不去请接生婆和大夫!” 第27章 大清逢五大朝, 平时皇帝都是御门听政。 这个御门这会儿就在乾清门。 皇帝坐在龙椅上,周围围着内阁六部的官员们。 “……黑龙江边界还需要探查详细情况,朕打算命纳兰容若前往勘察。” 立功的好事, 明珠都没有反对。 此事很快通过,纳兰容若领命。 皇帝目光投向兵部侍郎邵甘。 “邵甘,朕听闻南方有西洋良种, 你兼任漕运总督,可知番薯、玉米、土豆这三种番粮?” 邵甘站出来小心回道:“臣有所耳闻,番薯在福建一带广为种植, 玉米臣在家乡时也见农人种过, 土豆却是未曾听说,不知皇上从何处得知?番薯一直被视为穷苦人果腹之物。” 奉天总督站出来, “臣倒是听过土豆, 臣巡视奉天时有见一些佃户种植, 据说前朝万历年间出现。” 康熙环视众臣, “朕听闻此三种作物产量颇丰, 为何无人敬献给朕?” 户部侍郎走出来恭敬道:“不知皇上从何处听说,此类物种保存不易, 容易腐烂, 只少部分地区有种植。” 康熙语重心长道:“朕知户部想法, 此类粮种无法保存, 不能作为粮食征收, 也怕推广让其占了粮田。百姓能力有限,无法改良保存之法,不代表朝廷就不行,不能因噎废食。” “这样,户部收集此类番邦良种, 择奉天一官庄种植,明年朕要知道这些番粮的亩产,工部需配合,研究出延长番粮的办法。” “臣等遵旨。” 皇帝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准备结束今日的常朝。 “无事尔等退下吧。” 这时刑部左侍郎走了出来。 “臣有事启奏皇上。” 皇帝歪坐在龙椅上,“准奏。” “数日前大兴县接到一纸诉讼,大兴知县不敢处置,上交顺天府,没多久转入刑部,刑部以无权处置为由已交到内阁,臣想借此机会询问内阁何时给予回复。” 皇帝好奇起来,什么案子让大兴县、顺天府、刑部都没办法? 他看向内阁大臣明珠和索额图,“可有此事?” 明珠扫了一眼索额图,主动站出来道:“回皇上,内阁是接到了这么桩案子,已经于昨日递交御前。” 皇帝越发好奇了。 什么案子连内阁都感到棘手? 他冲梁九功道,“去找出来。” 梁九功听令往乾清宫走去,不大一会儿他揣着折子回来。 皇帝接过折子随手翻看,待看清上面内容后,原本带着兴味的神色变得面无表情起来。 这个折子内容不算多,皇帝却看了足足一盏茶时间。 随后他将折子放在一旁的御案上,平静开口,“内阁是什么章程?” 明珠还没开口,索额图先开了口。 “皇上,贵妃起诉生父一事举世罕见,奴才认为应该秉公处理,还贵妃一个公道!”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3节 “奴才不认同。”明珠面无表情道,“我大清以孝治国,皇上对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孝顺,天下人可见,贵妃只是一时愤怒,左了想法,未必真心忤逆不孝。” “奴才认为应该劝贵妃撤回状纸,将此事化小。” 索额图:“奴才认同明珠看法,贵妃有言生她者母,养她者母,贵妃年幼便自力更生,七岁便想办法养家,其父顶多养她两年,她愿意为其父养老,只要求拿回被其父霸占的私财。” “奴才不认为这是不孝行为,反而明相所言才是愚孝,我大清可不倡导愚孝!” “奴才认为此事应当公开审,让天下人看看我大清如何秉公执法!” 明珠皱眉,“皇上,奴才不认同索额图看法,此案为民事案件,本不该闹到朝堂上,一切不过因下面官员顾及贵妃身份。” “奴才认为此案很明了,按照律法打回就是。” 索额图笑呵呵道:“皇上,明相此言何其可笑,明相恐怕未翻阅本朝律法,对于此案无适用律法,这才是下面官员无法处置的根源。” 皇帝又看向刑部。 “刑部尚书有何看法?” 本来吃瓜的刑部尚书硬着头皮走出来,“回皇上,索相说的没错,我朝没有相关律法判,民法关于财产部分只有继承法,这种父母在世自己赚取的财产无律法涉及,且范围只涉及儿孙,女子不在继承范围内。” 皇帝约莫猜到了她几分想法。 “你们可有不同看法?” 他问向现场的满汉大臣们。 立刻有人站出来表明自己的看法。 “我大清继明法,个别律法已经不适用当前大变之世,个别条例应当适当改进。” 满汉大臣互看了一眼,默契开始站队。 “臣支持明相,事关贵妃名声,最好不要闹大。” “索相说的有道理,道理越辩越明,此案应该公审。” “个别律法不适用当今现状,应改!” 看着吵成一团的大臣们,皇帝不动声色,将皮球踢回去,“此案发回内阁,明日内阁再给朕一个章程。” “退朝!” 说完不等其他人开口,皇帝起身走了。 “恭送皇上!” 南书房。 梁九功轻声开口,“皇上,今日朝堂争议已经传进后宫。” 皇帝正在翻看状纸的原本,闻言点头,“延祺宫有何反应?” “延祺宫不知,贵妃娘娘的嫂子今日拜见惠妃娘娘,被惠妃娘娘领着去了延祺宫做客。” “继续说。” “如今延祺宫大门紧闭,并未传出消息。” “各宫娘娘颇为震惊,纷纷派人打探详情。” 还真是烈性女子。 皇帝将状纸放下,“太皇太后老人家可知晓?” “慈宁宫未传出动静。” 皇帝倒也不奇怪,他的皇祖母历经三朝,扶持过两任少年天子,这点小事自然不会被她老人家看在眼里。 “派人盯着前朝,朕要知道索额图和明珠的动静。” 今日朝堂索额图旗帜鲜明支持贵妃也说得过去,他跟明珠政见不合,明珠支持的,他自然反着来。 皇帝也想借着这件事动一动朝堂了,三藩平定,接下来的大事只有□□。 解决了这个问题,他才能抽出手了解后世弊端,解决后世子孙面临的难题。 *** 聚贤楼,何怀在请人吃饭,当然这请客的钱有人资助。 请的还不是别人,是京城说得上的讼师们。 “恭喜何兄发大财了。” 何怀满脸笑意,“哪里哪里,状纸递上去,衙门还未给回复,这钱还不一定能拿到手。” “何讼师,我对这个案子很好奇,花三百两打一场不一定赢的官司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您跟我们详细说说呗!” 郑掌柜不知何时进来,他捧着一摊子酒放到桌上,“这酒就当我送诸位的,这可是顶好的二锅头。” “掌柜破费了,何贤弟要不您就满足掌柜一回,我们也好奇。” 这本来就是何怀“请客”的本意,“那我就说说,诸位可不要外传。” 郑掌柜见达成目的,悄悄给门开了一道缝,门外候着十多个说书先生,平日里分散在京城茶馆何街市,此刻都聚在门外等着。 何怀清了清嗓子,先卖了个关子。 “这次的官司可不简单。” 他看看左右,“你们要是知道这原告是谁,恐怕也跟我一样大吃一惊!” “原告是谁?”有人催促问。 何怀神秘兮兮道:“是宫里的贵妃!” “贵妃?!”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响起。 门外也传来压低的惊呼声。 “这位贵妃不是别人,就是前不久献牛痘有功的那位。” 牛痘已经证实预防天花,这是经过事实验证的,偌大京城不难找到天花病人。 牛痘消息传出后,有家里人染上天花的特意跑去郊区种了牛痘,回来果然没得上。 近几天,牛痘苗成为热门货,还有人伢子做起了这门生意。 “贵妃状告谁?” 一听是这位贵妃,不少人仗义执言道:“可是未入宫前有人欺负了贵妃?” 这里都是汉人,虽然心底不喜欢满洲人统治,可到底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皇帝可以不认,研究出牛痘的贵妃还是有好感。 何怀低声道:“贵妃状告的是她生父!” “嘶!” “你确认没说错?” “贵妃怎么会状告生父?” “果然是蛮夷,不识孝道!” 说这话的被其他人怒目而视,“说其他满人可以,说贵妃不行,要不是有牛痘,我弟弟就没了,他种完痘没几天,学堂里就有人出痘了!” 何怀打圆场,“对对对,贵妃跟别的满人不一样,不要迁怒到她身上。” 一位张讼师将话题掰回来,“贵妃状告生父作为何事?” “为财产。” 何怀将状子内容说了。 “大清虽然遵循明制,也删除了一些律法,明朝女子没有继承权,却可以立女户。”他直接忽略明朝女户跟唐朝不是一码事这件事。 “这次贵妃的诉求就是女子合法拥有属于自己财产,任何人包括夫家、娘家都不能插手。” 不少人沉思。 “这也是我们的机会,只要官司赢了,我们就能合理要求朝廷更改律法,这是一种进步,属于我们汉人的进步!” 其他人恍然过来。 归根到底,汉人不是排斥满人的统治,排斥的是不使用汉人治理天下。 讼师也被朝廷视为讼棍和泼皮。 说不定这个案子能改变大众对他们的看法。 只要这桩案子能赢,让朝廷修改律法,就能洗清讼师几百年的污名。 往后他们也能挺直腰杆,说自己帮人打官司是为了帮助朝廷完善律法,这不比泼皮、讼棍说出去好听? 郑掌柜悄悄掩了门,转身问说书先生,“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十来个说书先生点头。 郑掌柜将人带下楼,肉疼的每人给了一两银子。 “这是定金,明日我要听见全京城都要听见这起案子,剩下的九两银子明日傍晚过去取。” “记住,法不责众,说的人多了,才没人找你们麻烦。” “是是是。” 领完银子说书先生们散开了。 郑掌柜还在心疼银子,心疼的揪心,不过一想到刚到手的几张菜谱,那点心疼劲儿就没了。 他站在门前嘀咕,“那泰山商行到底是什么来路,竟然有这么多食方子。” 不过只出了点小钱配合着办事就拿到了几张菜谱他也不吃亏,这钱不还是从对方身上赚来。 一下午时间,一个爆炸性传闻就在外城传开了。 毫无疑问,贵妃状告生父这种炸裂新闻直接勾起不少人吃瓜的欲望。 可惜打探不到详细内容,倒是从大兴县衙役口中得知前些日子确实接到了这么个状子。 不了解详情又打探不到详情,每个人都绘声绘色加工传给下一个人,等隔日传入内城已经面部全非。 “什么?牛痘贵妃状告生父?” “什么?牛痘贵妃被养父给告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4节 “贵妃因为脸上生痘把继父给告了?” …… 纳兰佟桂脸气歪了,手上腿上都扎着银针。 “造孽,真是造孽!”他含含糊糊说话,像极了后世的歪嘴龙王。 费扬古这几日身心疲惫,“阿玛,请您专心养病。” 苏和泰早早就跑了,不跑不行,他大妹怒了他,这会儿他跑去小汤山看能不能求大妹那几个丫鬟帮他求情。 纳兰佟桂一滴猛汉泪从眼角留下来。 虽然万岁爷没发话,但他知道他在京城的名声臭了。 他想到当初宝音问出的那句话。 他恨不得回到过去掐死自己,后悔,他后悔死了! “大夫,我什么时候能好?”纳兰佟桂含含糊糊问。 嘴角的口水不断往下流。 大夫捏了捏银针,“一个疗程先看看效果。” “阿玛,咱别着急,慢慢治。” 纳兰佟桂瞪眼,“我能不急了,没听你媳妇说,那丫头死不愿意见她,这官司迟早要上公堂,我也要上公堂对峙。” 费扬古有点不理解,“妹妹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庄子还给她,她也不肯收,非得朝廷判决后再说。” 纳兰佟桂眼神闪了闪,想到明珠的吩咐,他皱着眉头道:“当前紧要的是让你妹妹不要再闹下去。” “她不顾及家里人还能不顾及她那几个丫鬟?” “让你派人去找,人找到没有?” 费扬古忙道:“之前有人在北郊发现她们的踪迹,我派人去了,没找到。” “那就多派点人手,嘶,大夫,你扎哪?疼呀!” 第28章 依旧是乾清门, 皇帝先处理完其他事,舒舒服服歪坐在龙椅上。 “内阁商议如何,能给朕和贵妃一个章程吗?” 明珠皱着眉上前, “皇上,奴才还是认为此事该削弱影响,贵妃状告生父太不应该, 若是传出去影响过大。” “奴才昨日已经将纳兰佟桂喊到府里问过话了,纳兰佟桂说没有抢走贵妃私房的意思,那地契庄契依然写着贵妃的名字, 只是贵妃入了宫, 不好打理宫外的财产,才想着帮忙打理, 可能没说清楚让贵妃误会了。” “纳兰佟桂愿意还给贵妃, 往后贵妃愿意派下人管也好, 还是派内务府管也好, 他都不会再插手。” 索尔图走了出来, “皇上,奴才不认同明珠的看法。” 明珠怒视他, “索额图, 此事闹大与你有什么好处?身为朝廷官员, 该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若为陛下着想应该尽快平息此事才是!” 索额图没有理会明珠的指责, 他一脸严肃道:”皇上,奴才反对明珠的言论不是因政见不合。” 他侧头看了明珠一眼,“明珠大人府上一向宾客盈门,恐怕不知道昨日下午一则流言在京城快速传开。” 皇帝神情莫测起来。 索额图这话无疑是触动的皇帝警惕神经。 宾客盈门? 明珠到底接待了多少宾客? 是否在结党营私? 明珠连忙否认,“索额图你何必泼我污水, 我对皇上忠心耿耿,上门的不过是衙门下属……” “衙门一些政务下属官员无权处置,便上奴才府上找奴才,奴才也是为大清忙碌,并无私心呐!” “行了!”皇帝打断,他又看向索额图,“索额图你继续说,昨日京城发生了什么?” 索额图示威了一眼明珠,道:“昨日京城四处都在传贵妃状告生父一事,传得有鼻子有眼,昨日传入奴才耳里已经变成了贵妃因其父杀妻,贵妃才大义灭亲状告生父。” 皇帝眼睛瞪大。 这什么跟什么? “皇上,此事民间传得沸沸扬扬,需要尽快平息才是,奴才认为应该当众审理此事才能让京城百姓认同。” “明珠所言的平息此事不过是阻塞言路,此举因噎废食不可取,皇家的名声不能污。” 皇帝又看向明珠,“明珠,你怎么看?” 明珠扫了索额图一眼,谨慎道:“奴才认同索额图的看法,不过奴才觉得应该先询问贵妃娘娘意见,这件事是父女之间的误会,纳兰佟桂愿意将财产归还,娘娘说不定会消气。” 皇帝态度模棱两可点了点头。 “梁九功,你去问问贵妃,对此事结果处理可满意?” 过了一会儿,梁九功气喘吁吁回来了。 “启禀皇上,贵妃娘娘说不满意,她不认同这个结果。” 大臣们出现骚动。 明珠眉头更是紧锁。 “贵妃娘娘问,她已经出阁,当初未带嫁妆入宫,该以什么名义将这些财产带入宫?” 索额图咧嘴一笑,“这不简单,当然是以嫁妆为由,看来娘娘这是不满意内务府给安排的嫁妆。” 明珠没理会他,询问梁九功。 “娘娘还有说别的吗?” 梁九功瞅了皇帝一眼,面色有些为难。 皇帝瞪了他一眼,“磨磨蹭蹭,有什么不能说?” “娘娘说,若是以嫁妆名义带进宫,她是不认的,民间法律规定,女子嫁人后嫁妆丈夫也有支配权,这份资产是她靠一双手清清白白赚来,放在娘家和带进夫家有何不同,都不属于她本人罢了。” “娘娘说不是很明白这份道理,自己所赚的钱为何不属于自己,所以想要诉诸公堂,将这里的道理辩一辩,让她也能心服口服!” 乾清门前一片寂静。 明珠这会儿总算是明白过来,贵妃在意的根本不是什么财产,而是律法方面对女性财产没有保护。 而其他人则偷偷看上方龙椅上的皇帝,心里那是啧啧称奇。 贵妃这是不仅防着生父还防着皇上。 不少人心里满是好奇,贵妃到底有多少私产要这般防备。 原来如此。 皇帝总算是将这一连串事情给串起来了。 那个女人这是借此事指责他拿走了琉璃方和牛痘。 敲山震虎! 他心里冒出一个词来。 他本该生气,身为一国之君,天下都该是他的,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可是想到她那血瘀之症,又不由心软了下来。 他以为这病症是因为入宫,现在看来私自拿走她的东西,这才是病因。 再想想一个女子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能抓住的只有自己带来的知识,就这还被人夺走,法律还不支持她维权。 皇帝心里有点不舒服,沉甸甸的。 他皱了皱眉头,“此事,尔等如何看?” 明白过来的明珠立刻改旗易帜,“奴才觉得贵妃说得有道理,我满洲人入关前女子出门能够狩猎打仗,支撑门户,总不能入关后地位还不如从前了。” 索额图瞪了明珠一眼,这老匹夫太不要脸了,他跟着道:“更改律法不是小事,奴才还是觉得此事应该公开审理。” 明珠怒瞪他,“索额图,你非得将此事闹到大庭广众之下,置皇上、贵妃名声不顾,到底是何居心?” “你!”索额图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皇帝不耐烦他俩的争吵,“行了,此案打回大兴县,由大兴知县审理,内阁、刑部旁观。” *** 许方伯是一名举人,去岁来京城参加会试落榜,举人可以做官,需要等待候补。 许方伯不甘心做一方知县,便想着参加下一届会试。 他家在福建,距离京城太过遥远,上一次落榜后干脆留在京城找个书院读书没有回家。 正阳大街这边聚集着不少学子,学习气氛非常浓郁。 这日一早,许方伯从租住之地出来吃早餐,走到大街上就听见孩童响亮的叫卖声。 “卖报,卖报,《世界新闻报》,贵妃状告生父缘由一切尽在《世界新闻报》,两文钱的《世界新闻报》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正准备找个摊子填饱肚子的许方伯叫来一个卖报小童。 “两文钱是吧?给我一份。” “好嘞,大爷,您拿好。”小童麻利抽出一份递给他。 许方伯接过,觉得这小童有几分眼熟,他拿着报纸走了几步才想起来,小童好像在附近乞讨过。 他也没放在心上,找了个临街的面摊要了一碗阳春面。 等面的时候他翻开了报纸,映入眼帘的就是偌大标题。 “贵妃状告生父,只因律法不公?” 许方伯倒抽一口气,他小心看看左右,见没人注意感觉将报纸叠了起来。 如今市面上的报纸都是官报,只传达朝堂政策,这种疑似诋毁朝廷律法的私人小报还是蝎子拉粑粑——独一份。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5节 “只要不被官府取缔,这个报馆的报纸我会一直订下去。” 许方伯也无心用膳,心思都放在小报上了,面上来他吃得匆忙,被烫得龇牙咧嘴也不在乎,吃完放了钱在桌上,就揣着小报急匆匆回住处了。 像许方伯这样的人也不在少数。 京城脚下,学子的政治敏感度还是有的。 回了住处,许方伯先关了房门,才开了窗户对着光看起了报上内容。 “嘶,贵妃状告生父原来是真的!” 昨日不断有人提起,他还以为是无稽之谈,谁能想到今日小报就出来了,还将状纸内容都登上去了。 看完了状纸内容,许方伯很快被字与字之间的标点符号吸引住。 “这是句读?” *** 东城的赵员外家里有不少良田,唯一可惜的是他子嗣不顺,只有一女。 人到中年就不由为后世操心,面对族里送上门的嗣子,他也是一股欲气哽在喉间。 他是遗腹子,生母生下他没多久就被娘家带回改嫁,他长大后原本属于他的财产,也被族中瓜分所剩无几。 若不是赶上改朝换代,他借机赚取了一笔财产,恐怕连米都吃不上。 这几年他纳了几房妾室,只为生一个儿子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年日子艰苦,毁了身体,到现在也只生下一女。 这两年他心里有预感,他怕是命中无子。 他现在的财产日后只能一部分作为嫁妆被女儿带走,另一部分归为族里。 这让他如何甘心? 可世道就是如此。 结果呢,族里逼迫太盛,竟然选好了孩子送上门! 赵员外气笑了,他还没死,族里就打他财产主意了。 这是不打算给他机会,让女儿多带走嫁妆。 赵员外生气之余又很无奈,今日却在一张小报上看到了转机。 “贵妃若是能告赢这场官司,是不是法律能够改变?” “赵大!”赵员外喊来管家。 “你去打听一下,何怀讼师在何处,将他请过来、算了,你打听他住在何处,我亲自上门拜访。” *** “呀,小燕子到底有没有帮紫薇姑娘找到亲爹?” 某间宅子后院,一位女眷将报纸翻过面,还是没看见下文有些急了。 “嫂子,这里有写‘连载中’,应当是下一期还会有。”穿着襦裙的少女指着括号里一行小字提醒道。 “还真是。” “如秋,这小报从哪家买的,多订些,莫要错过下期。” 少女笑嘻嘻道:“是从二哥那里抢来的,嫂子你要是想订,就派人去报馆,以后每期都会有人送到府里门房。” “我其实更喜欢孙悟空,每次听戏只听一部分,还从来不知道孙悟空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嫂子,你文采好,这里有征稿,要不你也写一篇送过去,若是刊登出来,那可是很有面子的事。” 女子有些心动,也有顾虑,“恐怕太太不会同意,还有这句读我得研究一阵子。” 少女眨眨眼,“那我们就偷偷投,不让母亲知道。” *** 菜市口的露天茶馆,一说书先生正读着报纸。 读完了贵妃状告生父,读完了《西游记》开篇第一回,又读了《真假女儿》,下面的养生小技巧和小实验也读了。 围着的民众点了点头,“这小报上不说,我还真不知道水里有很多肉眼看不见的微小生物,水烧开了喝,原来是杀死这些小生物。” 说书先生念完大版面内容,然后咳嗽了一声。 “下面是招工信息,西城琉璃厂附近有一家皂厂和一家香厂招工,只限女性,提供一日两餐,日薪十文,月结。” 人群中一阵骚动,还从未有人在小报上招工。 “别吵,下面还有。”说书先生敲了一下抚尺。 “北城外小汤山急缺大量人工,会手艺的优先,目前招两百人,包两餐,一日十到十五文不等,十日一结。” 嚯! 这下是真轰动了,菜市口这边多是京郊过来卖菜的,乡下人谁家没有多出的人手,还不是找不到活还被人克扣工钱吗? “这里还有一家叫聚贤楼的酒楼急购一种叫土豆的菜,目前需要一百斤,谁家若是有,记得挑过去,就在正阳门外大街,很好找。” *** “娘,琉璃厂那边招女工,一日十文钱,包两顿吃的,狗娃治病每月需要一百文,这些钱够了。” 大杂院内,一女子将挑着的豆腐担子放下来,先进屋看来看儿子,才对在檐下煮药的妇人说。 女子叫二妞,早年买来的童养媳,丈夫不幸早死,她就跟着婆婆一起抚养儿子。 隔壁胡同那姓王的商人体谅她生活不易,常常赊给她几板豆腐让她挑出去卖。 若不是靠着走街串巷卖豆腐赚钱,女人还不知道怎么付儿子每月吃药的钱。 婆婆听完皱起眉头,“怎么招女人?莫不是什么不正经的活计?” 女人接过婆婆手中的活,开玩笑道:“不正经的活还能找上我?” 女人这些年劳累去,风吹雨打,黑黝黝走出去跟男人无异。 “我想去试试,胡同口的说书先生说,人家没有年龄限制,也不需要长得好看,就是要能干活的,愿意听人家指挥的。” “一日十文,一个月有三百文咧,多攒些年狗娃将来娶媳妇的钱都有了。” 卖豆腐是一项苦活,天刚亮就要出摊,她挑着担子专往胡同里转,每日就赚个几文钱。 因为这生意穷苦人家做得多,时常跟其他卖豆腐的碰上,担子被人砸过,也被五大三粗的男人威胁过,也有跑一整日都没卖完豆腐的时候。 有时候路过招人做工的人家,女人也羡慕过。 可再羡慕也无用,人家不招女人。 一听这话,婆婆也不阻拦了,“下午我陪你一起去。” 将剩下的豆腐煮了,婆媳二人匆匆忙忙吃了饭,便往琉璃厂赶去。 琉璃厂很空旷,这里还没修《四库全书》,书铺也没转移过来,最近倒是多了几个新建的玻璃坊。 来到玻璃厂,二人以为要找人打听寻找一番,谁知一来就看见一大群聚集在一起的人。 有男有女,看来都是奔着活来的。 “不是说只要女工吗?”女人听见旁边有人发出质疑声。 有男人笑呵呵道:“只招女人不代表我们不能来碰碰运气。” 这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了,生活都不易了,也没人在乎什么男女大防。 在女人看来,男女大防那是官家才有的讲究。 她要是认这个,恐怕得活活饿死在家中。 很快有人出来维持秩序。 “大家排队,男人跟女人分成两排!一个个来。” “管事,不是说招女人吗?怎么还招男人?” 管事忙得一身是汗,“别急,我们厂是招女工,还有别的厂招男人干活。” “都排好队,不要插队,插队的不要!” 这话一出,原本骚乱的队伍立刻安静下来。 女人婆婆糊里糊涂排在队伍里,等得知自己被录用了,登时瞪大了眼。 “我这样年纪的都要啊?” 记下她信息的女人笑呵呵道:“瞧您说的,您还不到四十,哪里算老,只要能做活,我们都收!” *** “大人不好了!” 宛平县衙,衙役拿着一份小报进了衙门。 “今日弟兄们巡逻,发现街上有人在卖小报,上面印了跟贵妃有关的案子?” 王养濂吃惊,“是哪个胆大包天不要命了?” 他抽过报纸翻看内容。 看到熟悉的状告内容,直接倒抽一口气。 这报纸水深呐,若是他没记错,这状子只他和县丞还有隔壁老对头看过,之后状纸就送上去了。 这小报背后究竟是何人,竟然对此事了如指掌? “明府,要拿人吗?”衙役问。 “拿什么人?”王养濂怒瞪他一眼,“先跟大兴知县通通气。” 只是隔天王养濂态度就不一样了。 “这小报竟然将乾清宫发生的事都写了出来!” 各朝中大臣反应,就好像作者当时在场一样。 王养濂一脸慌张,此事发生在宛平县,他没有及时处理就是他的失职。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6节 “快,快随本府去拿人!” 慈仁寺附近的书铺一条街被官兵围了起来。 “无关人员不要靠近,朝廷正在捉拿要犯!” 清理完街道后,王养濂亲自找到了这家位于胡同里的报馆。 门被踹开,还不等里面工人反应,一群衙役便凶神恶煞扑了进去。 蓝玉从里面走出来,怒目而视,“这里是贵妃娘娘的产业,谁敢闹事?” 第29章 淡淡的龙涎香味萦绕在南书房内。 外面一场秋雨似乎带走了暑气, 温度急剧下降。 皇帝穿上了坎肩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皇上,顾太监过来了。” 皇帝两眼微睁,里面一片清明。 顾问行怀里揣着什么进来行礼。 皇帝不等他跪下, 先一步开口,“免了。” 顾问行掏出几张报纸递了过去。 “皇上,这是采购太监递上来, 说京城四处有孩童叫卖,因其内容跟贵妃娘娘有关,不敢不上报。” 皇帝接了过去, 待看清纸上内容, 很是吃惊。 他转递给了梁九功,“瞧瞧, 宫里的事宫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梁九功看清楚最醒目的那一篇, 跟着露出惊讶表情, 随后他想到什么提醒道。 “皇上, 这是前日您让传入后宫的消息。” 一字一句都是他操笔, 又怎么能不记得? 皇帝没理会他这番辩解,反而看向顾问行。 “这是贵妃的人弄出来的?” 顾太监称“是”。 “她这是打定主意要把事情闹大。”皇帝挑眉道。 “大兴县可审理此案?” “是, 过午后准备开堂, 贵妃也已经出宫了。” 皇帝闭上眼, 龙涎香在他鼻尖萦绕。 “她就那般想要出宫, 竟然将太皇太后都给说服了。” 皇帝声音很低, 梁九功等人埋着头,恨不得什么都没听见。 *** 宝音乘坐步舆到了西华门又换了马车,马车行驶在皇城内,她还是没缓过神来。 “我竟然出宫了!”她也没想到太皇太后竟然允许她出宫。 给这位牛掰女性点赞。 起先被叫到慈宁宫,她还以为会被骂一顿, 谁能想到太皇太后很随和问了她的想法。 宝音捂住发烫的脸想到自己说的那番话。 “臣妾只是有些不明白,入关前我满人女子能打猎能支撑门户,怎么入关后连属于自己私人财产的权利都被剥夺了,我们女人入关后地位怎么还不如从前了?” “身为贵妃的我想要合法拿回属于自己的财产都那般不易,臣妾想不到民间女子该有多困难,想来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吧。” 没想到只这么几句话就让太皇太后动容了,同意她出宫打这场官司。 果然还是女人体谅女人,指望男人?哼! “格,娘娘!” 宝音听见马车外压低声音的呼喊声。 她掀开车窗,就看见紫翡在路边冲她挥手。 “快上来。” 宝音让马车停下,紫翡小跑过来,在太监的搀扶下爬上了马车。 一进车内,她就迫不及待道:“主子,蓝玉被宛平县衙门抓了。” 宝音皱眉,“可是报纸缘故?” “是,那宛平知县也没敢动蓝玉,将她关在驿站中,说会奏疏皇上,只是他这道奏疏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被皇上看见,蓝玉只能暂时关押。” 宝音心底一松,“只是暂时被关,别担心,我亲自去要人。” 蓝玉被抓一事到底给她心里蒙了一层阴影。 心里惦记着这件事,马车没多久抵达了大兴县衙。 宝音一下车就看到等在门口的纳兰佟桂和大哥费扬古、二哥苏和泰。 纳兰佟桂见她板着脸下跪,“奴才恭请娘娘金安。” 宝音:“平身。” 她瞅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脸有点不对称。 “奴才会尽力配合娘娘。” 经过明珠大人讲解,纳兰佟桂这会儿已经明白,他这个女儿何止是对他不满,是对朝廷发布的律法都不满。 她,可真是胆大包天! 皇上不准后宫干政,她就不说,直接走官司这路子满足她诉求。 现在好了,闹大了,全京城都知道他家这点子事了。 宝音见纳兰佟桂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可见是非常不高兴。 不高兴又怎么样? 自己憋着! 宝音可高兴了,难得露了个笑脸。 “都是一家人,阿玛何必行此大礼?” 纳兰佟桂憋得说不出话来。 “咳。”旁边传来一道咳嗽声。 宝音循声看过去,就看见明珠领着一众官员走过来。 “见过贵妃娘娘。” 明珠冲她拱拱手。 宝音屈膝还了一礼。 “明珠大人可是主审?” 明珠:“回娘娘,皇上命内阁何刑部观看,主审乃大兴知县。” 宝音点了点头,“本宫这个案子很有代表性,本宫也想知道衙门会怎么审。” 甭看双方闹得僵,宝音自入宫就跟明珠绑在一起。 同族是天然联盟。 肮脏的政治,哪怕打生打死,明面上也是和和气气。 其他人缀在后面,不远不近跟着。 宝音和明珠一同进了衙门,衙门内知县张茂已经躬身等候着,见二人立刻行礼。 “下官见过娘娘,见过明珠大人,见过诸位大人。” “免礼。”宝音身边的太监开口。 知县起身,忙请他们入座。 待宝音坐下,明珠开口道:“何时开堂?” “这般急?怎么不等等老夫?”索额图的大嗓门从外间响起。 明珠一脸晦气表情。 “下官见过索额图大人。” 索额图没理会知县的行礼,而是阔步走到明珠身边,原本坐在明珠一旁的官员迅速起身将座位让出来。 索额图不客气坐下,扫到了宝音,随意拱了下手,“这位是贵妃吧,见过娘娘。” 显然索额图并未将宝音放在眼里。 索额图的嚣张,宝音早有所耳闻。 不过也对,人家侄女是嫡皇后,侄外孙是当今太子。 若是寻常人家,宝音这样的顶多是贵妾。 皇家贵妃再贵也是妾,不被人放在眼里太正常不过了。 宝音没觉得受到了冒犯,她是知道索额图的下场,跟这么个注定要死,死后还得挖出来鞭尸的有什么好计较的? 明珠板起脸询问,“索相不是说要出京赶不过来了吗?” 索额图一身猎服,将马鞭就这么随手往旁边一放,咧嘴道:“我是要出城了,走到一半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桩事,这不就赶回来了吗?” 他拿着马鞭指着大兴知县,“那谁谁,还不升堂?”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7节 “是是,下官这就升堂。” 张茂走到“明镜高悬”牌匾下,拿起醒木往公案桌一拍。 “升堂!” “带原告、被告上堂!” 原告上来的是讼师何怀,被告是一脸心如死灰的纳兰佟桂。 两人都站在公堂中,一个有功名,一个是旗民都是不用跪的。 他们背后栅栏外还拦着一大群来凑热闹的市民。 走了一下流程,何怀开口。 “明府,这是我们出具的证据……” 何怀掏出一张纸,一笔一笔念上面的入账。 从第一笔卖鸡蛋糕赚到的三百一十二个铜板,再到后来庄子每年分给家中的分红。 一笔一笔,十来年可不是小数目。 何怀念了很长时间,纳兰佟桂脸涨得通红,在场所有官员都拿眼角瞅他。 感情这么多年纳兰家都是靠贵妃娘娘养家。 何怀念的最后一笔是玻璃方带来的二十多万两入账。 纳兰佟桂惊讶地看向女儿,这笔钱他不知道呀! 别说官员就是下面听着百姓也跟着倒抽一口气。 “二十万两,这得花到下下辈子吧?” 刑部一名官员小声道:“难怪贵妃要带走自己的财产,这可是二十万两!” 打三藩,朝廷国库都被打空了,官员也是两袖清风。 猛一听贵妃手里有二十来万,顿时眼红了。 户部过来凑热闹的官员掐了一下虎口,贵妃这钱没纳税呀! 坐在公案后的张茂等何怀念完后,一拍醒木。 “被告,这些你可认?” 纳兰佟桂耷拉着脸道:“我认!” “认就好。”张茂扫了一眼一旁把玩指甲的贵妃。 “何怀,你可还有想补充的?” 何怀胸有成竹道:“大人,贵妃年幼便肩负起养家任务,这些钱财均是靠自己努力赚取,《大清律例》只规定女子不在继承人范围内,却没有规定女子不能合理拥有属于自己的财产,此为法律疏漏,此次状告其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律法规定,父母长辈健在,子孙禁止分家,女儿依然被排除在这条范围内,这里只规定儿孙没有规定女子,法无禁止即可行,女子是否能要求分家?若是适用这一条,贵妃的诉求是要求分家。” 这是狡辩,女子连继承财产的资格都没有,又如何有权利要求分家? 说道理还是原告是贵妃,皇权在上。 纳兰佟桂忍不住开口反驳,“我没想过霸占贵妃娘娘的私产,这些都可以当作嫁妆让娘娘带走。” 何怀不依不饶道:“《大清律例》规定丈夫能够合法支配妻子的嫁妆,这与在娘家有什么不同?” “只是掌控财产的人从父母长辈变成了丈夫。” 他冲着上方遥遥行了一礼,“诸位大人,贵妃的诉求是能够合法合理拥有属于自己的财产,这个财产拥有者拥有唯一性和排他性,也就是这个财产只属于贵妃这个当事人,合法的私人财产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其他人都没有染指的权利。” “宋时规定妇人嫁妆非经许可不能动用,嫁妆不可带走此条法律出自元朝,明继元制,历经三百年,此法已经过时,无法适用当今时代。” “当今陛下曾下令禁止裹脚之风,此为大善之策,却屡禁不止,试问连财产都无法得到保护的女子,如何能够反抗裹脚这股不正之风?” 何怀最后这句直接把话题层次拔高,在场官员面色严肃起来,皇帝的善政官员肯定要维护。 皇帝穿着一身便衣混在人群中,他听着群众激烈商讨,也有所得。 “宋朝女子过得这么好吗?财产不经允许旁人不能动用,我们岂不是过得还不如古人?” “二十万两白银?难怪贵妃要打这个官司,官司要是赢了以后是不是可以让女儿来继承财产?” 民间有不少只生女儿的人家,为了保住家财往往会选择招赘婿。 这并不意味着家业落在女儿手里,身为男性的赘婿才是继承人。 有多少赘婿等二老离世就翻脸不认人的,但是没办法,世道如此,只能赌一赌人性。 “我家前面胡同的李瘸子就为女儿招了赘婿,今年李瘸腿摔了一跤起不来身,那赘婿就变脸了,整日在家摔摔打打,要是家财都由女儿继承,是不是就不敢了?” “这不是可以立女户了?” “简直是胡言乱语,女人怎么能单独立户,女户可是要上交女儿进宫!” 有人反驳道:“大爷,你说的是哪门子的事?现在都改朝换代了,宫里的宫女召的都是旗人,哪里还需要汉女?” 有人反应过来,是哦,女户不需要上交闺女,那可不就是好事? 栅栏外的喧嚣并未影响里面的审判。 知县拍了拍醒木,问被告,“被告可有什么想说的?” 纳兰佟桂丧丧道:“没有。” 他有什么可说的,不是早明白自己来这一趟是给女儿抬轿子。 明珠大人可是给他说明白了,这件事闹大也有闹大的好处,娘娘为民间女子请命,这可是大好事,他们一家名声污了算什么,等娘娘气过去,还能亏待家里? 纳兰佟桂知道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不过是配合走个过场罢了。 很快张茂就宣布了审判结果。 那就是没结果。 “此案过于复杂,需要上交内阁审核,今日退堂!” 紫翡脸色微变,“这就结束了?” 宝音起身,一点也不意外道:“这个案子是律法问题,需要经朝堂商议怎么补充这个漏洞,不是一个小小知县能下决定。” 还是那句话,案子的重点不在衙门而是在朝堂上。 朝廷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将女性地位压制到死,彻底剥夺女性拥有财产的权利,二就是给女性一个出头的机会。 且看朝廷博弈吧。 宝音也早早知道这场官司是没那么快结束。 最后还是要看皇帝决策,皇帝下令修改法律条文,下面官员才能依法审判。 没有指示那就继续僵持着。 她也不急,给民间一点反应时间酝酿一下。 她不打无准备的仗。 报纸就是她最好的舆论武器,皇帝拖着也没关系,她会让他见识到什么叫做民心所向! 且酝酿吧。 “没意思,就这么完了?”索额图嗤了一声,甩着手率先一步走人。 宝音也跟着走人,上马车刚要让人绕到宛平县衙去,就被跟随而来的太监拦住。 “娘娘,宫中有规定,您不能在外滞留太长时间,您该回去了。” 宝音语气冷漠,“怎么?我现在不想回宫,你们还要拦我不成?” 话音一落,一个身影上了马车。 宝音惊了一下,才看清楚是皇帝。 [他、他怎么在这?] 皇帝挨着宝音坐下,开口询问:“想去哪?” 宝音讷讷开口,“我有一个丫鬟被关起来了,我去救她。” [刚才衙门里的事他都看到了吧?] [他怎么不问我?] 皇帝握住她的手,吩咐开车。 马车踢踏离开,慢一步的明珠看着离去的马车若有所思。 方才似乎看见了皇上的身影。 他扫向一脸苦涩的纳兰佟桂,拍了拍他的肩。 “佟桂,你生了个好女儿。” 纳兰佟桂:“啊?” 第30章 马车哒哒向前。 马车里的宝音有点不自在, 她的手被皇帝合在手心。 “怎么这般冰凉?”他的语气似乎有些责怪。 见她手没有热,他直接握紧。 宝音有点不适应,努力让自己忽略这种亲昵触碰。 [一场雨下来降了起码十几度吧, 小冰河时期威力这般大吗?还没到九月,竟然降温这么多!] 皇帝再次听到了小冰河时期,心里模模糊糊有了概念。 “出来得匆忙, 忘记拿手炉,皇上怎么出宫了?” 她想要拽出手,却被皇帝给按住。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8节 [算了, 随便他吧, 想握就握吧。] [话说他这种行为算不算温水煮青蛙?我都有点适应他这种突袭摸小手的动作,惊悚呐!] 皇帝嘴角噙着笑, “朕好奇县衙如何会审判你这案子。” 宝音往旁边挪了挪, 道:“皇上就没想问我点什么吗?” “问什么?”他往后一靠, 一副放松姿态。 宝音终于抽回了手, 直接躲到角落里。 “状告我阿玛这件事, 您坚持‘以孝治天下’,我此举大逆不道, 您不应该生气吗?” [若是电视剧情接下来我该被打入冷宫, 然后受到宠妃的奚落, 再发誓……呸呸呸, 这也太老套了, 话说紫禁城的冷宫在哪?] 什么跟什么?还冷宫,以为是唱大戏吗? 皇帝将话题拉回来,一副很轻松的口吻道:“你是贵妃,是主子,孝道不是拿来束缚你?” 这话将封建社会权力本质说得很透彻, 权力是束缚下层,而不是绑架上层。 宝音很惊讶,[他是在教我帝王心术?] [这一点他孙子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大权在握六十年容不得一丝反对,国家一潭死水,死后清朝迅速衰落。] 皇帝皱眉,后面竟然还有这般长寿的皇帝? “皇上觉得我没做错?” “当然没有。” 他就是这般护短。 错的是他人,他的女人怎么会有错? 在皇帝看来叶赫家私自挪用贵妃私财就是有罪,有如今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入关后我大清暂用《大明律》,这些年三藩叛乱,让朕也抽不出时间管这些,前些年朕已经意识到《大清律例》有很多疏漏之处,许多律法过于严苛,朕已经派人修改,编修了《现行则例》作为补充。” “关于女子方面的法律要顾及满汉矛盾暂且缓置了,此方面修改朕会督促刑部。” 皇帝本人是没有看低女人的想法,他是太皇太后和苏喇嘛姑抚养长大,身边都是优秀的女性,女性抚养长大,让他成婚后对关进深宫的嫔妃多了一份体谅,也多了一份包容。 [可笑,男人修改的法律怎么可能考虑女人的权益?怕是恨不得将女人压制不得翻身吧?] [这世间有多少优秀女性,不说唐朝,北宋时期女子还能自由出行,还能诞生杨门女将,梁红玉这类英雄人物,才女也有李清照,一场靖康之难,北宋灭亡,南宋不敢跟金朝作对,士大夫只敢将一切耻辱强加在女人身上。] [甚至心理变态到“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还不是不敢挥刀向强者,只敢欺负更弱的女性吗?] [到了明朝,朱元璋驱逐暴元,恢复汉家江山,可是呢,他对女性不友好,竟然恢复了废除千年的殉葬制,真是气死人了,我家始皇大大两千年前就废除殉葬制,只用兵马俑陪葬,这种没人性的制度,千百年来只有元人干得出来,竟然也被他当做好东西给捡回来了!] [就因为这,大明女性地位更低了。] [甚至出现了裹小脚之风和贞节牌坊,怎么不把男人的小脑一块裹一裹?] [唐太宗还苦人口太少,强迫寡妇改嫁,怎么到明朝就鼓励贞节牌坊了?是嫌弃国家人口太多吗?] [还有清朝,都是什么玩意?没继承点好东西,明朝的那点糟粕倒是一个不落全继承下来了!] [拜托, 大清开始于孤儿寡母,怎么只记得孤儿把寡母忘了?] [太皇太后扶持两代帝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老人家知道法律对女性的不公平吗?] [哦,也对,法律压制的只有民间女性。] 皇帝感觉脸有点痛,这种劈头盖脸被人痛骂一顿的滋味可不好受,他又不能生气,不能暴露能听对方心声这个秘密。 宝音皱眉看向皇帝,总觉他表情有点怪异。 [这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明知道西洋知识是好东西,自己学了不少,就是藏着掖着不往外传,他那好孙子还偏偏处处学他,最后呢,洋人搞文艺复兴、大航海、工业革命,大清只搞了个闭关锁国,最后还不是被洋人坚船利炮打破国门。] [那会儿西洋人看大清就跟看没开化的猴子一样,落后愚昧还富有!] [最后华夏被列强瓜分,脊梁骨都被打断,这种耻辱永世难忘,直接将大清钉在了耻辱柱上……] 皇帝一把握住她的手。 行了,不要再说了,朕不能保证不暴露。 宝音怒火被浇灭。 [算了,说这么多有什么用?这个世界不值得我浪费感情。] 她情绪低落下来,泪也跟着落下来。 [好想回家,虽然我的祖国不是那么完美,但我还是想她。] [这里不是我的家。] “怎么又哭了?” 一只手伸过来,抬起她的下巴,帮她抹去眼角的泪珠。 [奇怪,情绪怎么又莫名低落了,不行,我都报仇了,应该高兴才对,谁让我不开心,我就让他全家不开心!] [啊,别摸我脸,边界感呐亲——] 宝音躲闪了一下,皇帝按住了她的脑袋,额头贴在她额头上,轻轻哄道:“好了,别哭了,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皇帝此刻心有点柔软,他感觉到她心声中那股恨铁不成钢,她终究是盼着大清好的。 [救、救命——] 宝音僵住了,用力把人推开。 [他他他,他在做什么?鸡皮疙瘩起来了!] [是想乘人之危吗?] 她脸上出现了警惕之色。 皇帝欲言又止,很困扰,她怎么不开窍呢? *** 京城多出了一个小报,各家报馆最为关注。 小报这种东西宋朝就出现了,明朝也有,但在本朝却是罕见。 因为朝廷控制言论,各报馆只敢印内阁发放的公文。 安善优就是一家报馆的东家,这报馆还是祖传下来,到他这一代只能说勉强维持生活。 因为报馆之间内容的同质化太严重,这几年他在找出路。 去年他发现了一件值得关注的事,就是各地来参加会试的考生极喜欢收集往期的官报。 这让他发现了新的财路,官报在京城饱和了没错,但是可以往外卖呀! 各地考生可不在乎能不能看到最新朝廷政令,他们更加希望了解朝廷过往的政令,说不定考题就出自这些政令之中。 今年开始安善优每期会多印许多,然后打包便宜出售给各地商人。 这生意没得说,这些过期报纸在外地卖得很火爆。 安善优本来以为自己凭着这股优势,成为京城报馆扛把子,谁能想到这过完中秋节,京城突然又冒出一个小报。 这小报瞎报一通,连当今贵妃状告生父这种事都敢刊应。 安善优私下里嘲笑,这小报是自寻死路,果然衙门有行动了,将报馆人给抓了起来。 “可惜喽,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他怜悯地拿起酒杯将剩下半杯酒撒在地上。 “东家,东家!” 安善优满脸不悦,“何事如此慌张?” 报馆主事者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东家,那小报的人被放出来了!” 安善优霍然起立,“你说什么?” “不是说被县衙抓起来了吗?怎么又给放了?” “属下不知呀,是下面工匠来请辞,说《世界新闻报》出的工钱更多,属下派人去看过了,那报馆不仅重新开工了,还将两边隔壁院子给买下了,说是要扩建!” 安善优神情恍惚。 报馆主事者急切询问,“东家,接下来该怎么办?人家买小报,可是会影响我们报馆的销售。” 安善优打断他,“什么怎么办?” “这是好事啊!”他一脸喜不自禁,人被放出来这说明什么? 朝廷放松言论管制了! “小报能报的我们官报也可以,快快,派人去衙门,贵妃告父案的详细经过我们也登!” *** “荒谬!” 属于浙江省的会馆,几个学子聚集在一起分享一份小报。 “这句读可真是狗屁不通,是何人故弄玄虚?” 句读不稀奇,大家读书时也常常为了方便,用圈来做句读。 可从未有人用这不认识的符号来断句。 这一点带着个尾巴是什么意思?还有这像鱼钩形状的符号又是什么鬼? “贻笑大方、班门弄斧!”有人恶狠狠评价道。 一件新鲜事物刚出现时受人抵制是再正常不过,在场人之所以对标点符号反应那么激烈,说到底还是感觉到自己的权利受到了侵犯。 这种句读正常来说应该出自一位让大部分读书人心服口服的大儒之手,大家口口相传,锦上添花才能成就一桩雅事。 谁能像这小报这般不讲究,不打个招呼就用上了,摆出一副爱看不看的无赖之态,可不就让心高气傲的书生们感觉到冒犯? 这是全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啊,诸位在这里,正好找你们有事。”有位书生模样的青年从小路走过来,对着亭子里几位学子道。 “池阳你来得正好,我们准备写一篇文章抨击小报乱用句读一事,你文采好,帮我们把把关!”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9节 “句读?”那叫池阳的抓来抓帽子道:“是来自西洋的句读符号吗?” “啊,你知道?”有人惊呼出声。 池阳意外,“你们不知道吗?西洋人的书都有这种符号。” 很巧,他家在宁波,宁波就有不少洋人传教士落脚。 有人更加愤怒了,“竟然用蛮夷的句读符号来断我华夏文章!” “我觉得我们应该团结起来,让官府取缔这种乱我华夏文明的小报!” 或许是枯燥的读书日子太过乏味,有人想追求刺激,这个提议出来后响应者众,跟着加入的人越来越多,这股浩浩荡荡的声讨活动很快在各省会馆蔓延开。 隔天就有声讨在个别官报上报道出来。 不过官报的受众只有官老爷们,这种朝廷政令的第一手信息,连商人都没资格享受,更不要说普通百姓。 所以这声讨初看声势浩大,实际上只传播在小范围内。 普通人全都被《世界新闻报》上爆料的那二十万两白银给牢牢吸引住了注意力。 露富的效果很显著,来工厂报名的人更多了,越来越多的人都知道香厂、皂厂是贵妃开的。 贵妃可是有二十万两银子! 越来越多人涌到之前招人的厂门外,贵妃娘娘有钱,出手大方,谁不想挣她这份钱? *** 乾清宫东侧殿,皇帝考核完太子和大阿哥课业,随口问了近来宫中最热门的话题。 “保清、保成,你们二人对于贵妃状告生父一事有何看法?” 大皇子积极道:“儿子觉得贵母妃做得对,纳兰佟桂敢扣留贵妃私产就应该狠狠惩罚,让他明白尊卑!” 皇帝不置可否看向旁边的太子。 “保成,你怎么想?” 太子沉稳道:“儿臣认为此事应该依律法照办,贵母妃没有以皇权压制,而是选择诉之公堂,从法律层面上寻求结果,本意就是维护我大清的法律。” “儿子不赞同,贵母妃这案子根本没有法律可依……” 大阿哥插嘴。 皇帝扫了他一眼,见他闭嘴了,又看向太子,“保成,你继续说。” “是,儿臣也认同大哥观点,此案发展到现在已经很明朗,就是我《大清律例》在这方面有漏洞,只要汗阿玛补回这些漏洞即可。” 实际上并不是什么漏洞,《大清律例》就是从法律上抹去了女人的身份,让女人依附男性生存,将女人归分为男性财产。 满人入关沿用明法本意是稳住汉人,许多法律本就跟满人自己的法律有冲突。 治理旗人和治理汉人其实是施行了两套方案。 旗人女子也享有一定经济自由,此案之所以闹大,说到底还关系着满汉之间争夺对天下的话语权。 谁也没说贵妃用《大清律例》来打官司有错,这是先帝颁布的有什么错? 皇帝心里还算满意,这个太子很好,没有被儒家带歪,讲什么愚孝那一套把戏。 这件事说到底很简单,只要他下一道圣旨就能解决。 但是做事不是简单粗暴就能达成目的。 有时候政策出发点是好的,到下面就成了恶政,更不要说天下还是汉人居多。 底下人有千百种方法糊弄他。 皇帝也不想弄得收不了场,最好的结果还是他顺应天下大势“不得不”下旨修改。 皇帝扫向一旁还没桌子高的三阿哥和四阿哥,三阿哥有点事不关己的安静,四阿哥倒是一脸跃跃欲试。 他直接忽视了,这个儿子倾诉欲强,有点话痨,真要让他开口,一下午时间都得赔他身上。 也不知道德妃怎么生的,他跟德妃都不是话多的人,偏偏生出一个小话痨来。 “保清、保成,你们也学了两年史书,回去翻阅史书,写一份历朝法律层面对女性赋予的权益交给朕。” 他又看向眼露渴望的四儿子,补充了一句,“小三、小四也写一份。” 第31章 四阿哥小脸满是兴奋, 今日汗阿玛也给他留了课业,之前这是大哥和二哥才有的待遇! 他兴奋地回到景仁宫,刚想要将这个消息分享给额涅, 就听见正殿里间传出的说话声。 “娘娘何必伤怀,没有亲生的阿哥又怎么样?四阿哥一直养在您身边,谁还能说不是您的儿子?”嬷嬷小心劝告。 实在是今日的事太恶心人。 一早娘娘还高高兴兴等待福晋进宫, 结果呢,竟然劝说娘娘召庶妹进宫陪伴。 这哪里是陪伴娘娘,分明是把人弄进来生阿哥的。 嬷嬷看着自家娘娘恹恹模样, 就气得咬牙。 佟佳氏看着玻璃窗, 怔怔道:“我有点羡慕延祺宫了,要是我能像她那样狠下心肠就好了。” 因为狠才能不受家里摆布, 因为狠才能不为难自己。 门外的四阿哥愣了一下, 他后退几步揉了揉脸, 然后做出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冲着屋内喊, “额涅, 儿子回来啦!” 佟佳氏收起颓废模样,勾起嘴角眼里满是温柔道:“快过来让额涅看看, 今日怎么回来这般早?” 四阿哥仔细打量了佟佳氏一眼, 见她脸色正常才松了口气。 “额涅, 你看, 这是汗阿玛出的题!” 佟佳氏接过去。 小阿哥叽叽喳喳地诉说着上书房里那些, 老师教了什么,汗阿玛问他什么,他怎么回答,汗阿玛又怎么给他们出题。 佟佳氏看小阿哥头上有薄汗,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 还接过嬷嬷递过来的蜜水喂给他。 小阿哥满脸幸福,趴在她膝盖上,仰着头一脸期待问,“额涅,汉人的法律我可以问老师,旗人关于女子方面的律例您能跟我说说吗?” 佟佳氏怔住了,因为她从来没有关注过这方面。 *** 小汤山,十来亩地上一下子挤满了人。 老李叉腰中气十足冲着队伍喊,“不许插队,插队的都赶出去!” 说完他举着茶壶对着壶嘴吸了一口,一扭头看见脚步匆匆的蓝玉。 “蓝玉姑娘,怎么这般着急?” 蓝玉调转步伐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道:“老李出大事了!” 老李嘿嘿一笑,“能出什么大事?” 之前因为不能大肆招人,平整完地的人回去,只留下不多的修暗渠。 现在有主子做靠山,也能大肆招人了,老李还想大干一场,在冬日来临前建好房子。 蓝玉一脸急切,“你是不知道小报一宣传,有多少人往咱们这边来?” “能来多少人?”老李不在意问。 蓝玉小声报了一个数,“两千多,这还是刚开始。” 老李打了个哆嗦,不敢置信问,“怎么这么多?” 他眉头也跟着皱起来,看了一眼排队的人,扯着蓝玉走远了一些。 蓝玉小声道:“一些来自尼姑庵,大部分是之前放出宫的前朝宫女,这些人在尼姑庵日子不好过,一听庄子是贵妃的就跑了过来。” 她瞄了一眼队伍里不少身形挺拔的妇人,又看向队伍后面不少拖家带口的人。 “还有就是京郊附近的农户,之前朝廷应允百姓开荒,这些熟地有不少被当作荒地被人圈走,一些人带地投身为奴,也有人不愿意来这里碰碰运气……” “知道贵妃娘娘手里有银子,来投靠的人更多了,你别看今日人多,后面说不定会更多!” 老李深深皱起眉头。 “要不就说不招人了?”蓝玉试探性问。 老李瞥了一眼越来越长的队伍,没好气道,“你觉得现在能行吗?” 也不怕被人给生吃了! “那怎么办?”蓝玉急了,“咱们可养活不了这么多人!” 老李一跺脚,“这事我们处理不了,且问问娘娘吧!” 自己地盘一下聚集大批人,昌平州衙门呈现高度警惕。 按照朝廷律法,民间未经允许是不允许出现超过两百人的大规模聚集。 眼下少数有上千人,这可是远远超过了限定这个数目。 “明府,打探清楚了,都是去小汤山。” 昌平州通判向知州汇报。 地方百姓都知道小汤山庄子是谁的,昌平州衙门怎能不知? 一听是去小汤山,知州松了一口气,起码这件事不需要汇报九门提督了。 不然京城脚下汇聚了一大批人,他不及时汇报,是想滚回家吃自己吗? “上报顺天府吧。”知州选择将烫手山芋扔出去。 *** “娘娘,接下来可如何是好?” 蓝玉先递了消息,等了一天才能入宫,一见面就将外面情况给说了。 宝音沉吟片刻后询问,“被占去的土地多吗?” “多,怎么不对,直隶这种情况最普遍,越是靠近京城越是常见,许多百姓花费几年开荒,将荒地变成熟地,一转眼就被圈走,有地契的还好些,没地契的就只能眼看着自家地变成人家的。”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0节 “还有一些地方有地契会更惨,没地契的还能抛地逃难去,有地契的只能带着地投身为奴!” 圈地是满人入关后的一项政策,允许旗人跑马圈地。 圈的是前朝皇庄和一些荒地。 后来朝廷发现这些圈地用来放牧了,就叫停了。 但是私下里圈地之风越演越烈,甚至连百姓的有主之地也被圈走。 “朝廷不是不准圈地了吗?”宝音翻看了一下搜索内容问。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蓝玉小声道:“官老爷总有办法让百姓屈服,别说还有官庄带头圈地!” 官庄是内务府那帮人在管,那帮人吃相还不算太难看。 “娘娘您看要停止招人吗?马上要入冬了,这些人咱们养不起……” 宝音回过神来,“是银子不够吗?” “银子还有,是买不到粮食了,快入冬了,现在粮价一天一个价,涨得很快。” 宝音沉默片刻,拿出纸写了许久。 “这是玻璃镜、望远镜和眼镜的制作方法,去问问之前买玻璃方的商贾买不买,得了钱不用送进宫拿去买地,不是说荒地多吗?这地我们自己开,不限于小汤山附近,只要连在一起就行,地一半拿去建温室种土豆和红薯,另一半拿去种冬日不常见的蔬菜瓜果。” “人继续招,好歹让人挨过这个严冬。”她语气低沉,“他们投奔我是相信我能给一条活路。” 靠着牛痘累积下来的信誉不能在这个时候毁于一旦。 “没有粮食就从南边运,找南方的商人,钱可以再赚,人心散了却没那么好再聚。” 蓝玉愣了下,说是。 *** 景仁宫。 小阿哥陷入了苦恼,他找汉人老师询问了不少,每个人都给了他不同见解。 他还是对古时女性和现在女性地位为何不同懵懵懂懂。 为什么每个朝代法律都不同?对女性限制也不同? 这问题对于他来说太超纲了。 小阿哥想要做到最好,让汗阿玛夸奖他。 他抓耳挠腮,眼看就要到汗阿玛定下的截止时间,他不得不去求助额涅。 佟佳氏手中握着一本册子,是从敬事房要来的侍寝彤史。 嬷嬷端来药膳,见她许久未动,便催促道:“娘娘,这药膳需趁热吃。” 佟佳氏眼里有一丝迷茫,她放下册子问,“嬷嬷可知……” 话说到一半她住了嘴。 叶赫那拉氏一进宫就成为后宫瞩目存在,皇上对她的偏爱更是不加掩饰。 可为什么……她至今未侍寝? 若不是心血来潮从敬事房要来彤册,她怕是也不会发现这一点。 “娘娘,要问奴婢什么?” 佟佳氏皱眉舀了一勺汤放入口中。 药膳滋味只能说寡淡。 “没什么,胤禛呢?” “小阿哥拿了许多书让身边的太监帮着念,正忙着呢。” 佟佳氏露出微笑,“皇上出的这题算是难住胤禛了。”她说今日耳边怎么那么清静。 “额涅!”门外传来呼喊声。 佟佳氏将彤册收起来,看向大门。 “额涅在。” 小阿哥举着几张沾了墨迹的字跑了进来。 佟佳氏见到一只小花猫瞬间被逗笑了,她接过宫女沾湿的帕子帮他擦脸。 小阿哥嘀嘀咕咕说了一堆,然后两眼期待看她。 “额涅,您知道的吧?” 在小阿哥眼里,自己额涅是无所不能。 汗阿玛也厉害,哪里厉害他也说不清,自己额涅可是管着宫里所有宫女太监! 额涅哪怕没有汗阿玛厉害,也差不到哪里去。 佟佳氏愣了一下,皇上这记回旋镖扎在自己身上了? 从先帝开始,满人就开始学习汉人文化,当家万岁爷更是其中翘楚,可不代表后妃也是。 佟佳氏自小就知道自己要给表哥做妻子,完全是往皇后方向培养,她会管家,也会骑射。 在家时常说的是满语,汉语学了一些只限于会说。 十三岁入了宫,汉语也停留到当初那个阶段,此时看到儿子崇拜的眼神,佟佳氏不由冒出一头冷汗。 她这个养子也不知道听了什么,对她过于崇拜,佟佳氏也不好意思解释没那么神通广大。 怎么办? 她手不由捏紧了彤册,突然一个念头浮上她心头。 她直起腰拍了拍小阿哥的肩,一脸高深道:“额涅之前没有想过,一时也答不上来,不如你去问问延祺宫贵妃,想来这个问题她才有资格回答。” 小阿哥眼睛一亮,是啊,汗阿玛出这道题不就是因为延祺宫贵妃状告生父案吗? 问那位贵妃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额涅果然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 “额涅,贵母妃会不会不理我?”小阿哥支支吾吾问。 身为宫中阿哥,哪怕年龄再小也意识到住在隔壁不是邻居,跟自己额涅一样是汗阿玛的女人。 佟佳氏笑着召唤宫女准备了点心,“你去帮额涅送点心,顺便问答案,这样就不用担心贵妃不肯见你。” 小阿哥夸张松了一口气,然后高高兴兴出门去了。 佟佳氏松开彤册,对上旁边嬷嬷不赞同的眼神,“娘娘怎么能让小阿哥接触延祺宫,要是她想对小阿哥不利该如何是好?” 佟佳氏叹了口气,“放心吧嬷嬷,她不会。” 因为她发现隔壁那位可能不爱表哥,不爱那个男人又怎么会因嫉生恨伤害那个男人的孩子? 宫里竟然还有不爱表哥的女人,表哥可是大清的皇帝! *** “娘娘,景仁宫小阿哥来拜访。” 宝音正拿着彩笔在纸上涂涂画画,就听见有人来报。 她很意外,“是隔壁那位小阿哥?” 兰儿走进来神情也同样意外,“是。” 她们延祺宫跟隔壁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谁能想到隔壁宝贝蛋一样的小阿哥主动找上门来。 宝音也起了好奇心,这位可是未来的四大爷,“去将小阿哥请进来。各色糖果也准备一些。” 糖是和丰带回来的,去年去南边除了引入橡胶树,还置办了荒山和荒地种甘蔗,秋季新出的糖大部分运送糖厂做白糖和冰糖,还有一些做了水果糖、太妃糖和奶糖。 这些糖走海运送进京,蓝玉进宫给她带了不少。 吃着香甜的奶糖,宝音才感觉到一丝家乡气息。 小阿哥进门后规规矩矩行了礼,也没有四处张望。 说明来意后,宝音让宫女收下了点心,然后客客气气拿糖招呼他。 本来有些紧张的小阿哥吃了一颗水果糖整张脸瞬间亮起来,宝音看了有些想笑,果然没有小孩子能逃过糖的诱惑。 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糖果,这些糖果对于麦芽糖和蜂蜜来说就是降维打击。 “我是想请教贵妃……” 小阿哥眯起眼睛说明来意。 宝音可没想到皇帝会拿这个问题来考验自己儿子,还真是就地取材。 “四阿哥想要问什么?” 小阿哥咬碎了果糖咽下,急切道:“我已经知道历朝对女子的法律,却不懂本朝对旗人女子还算优待,贵母妃会儿还要上告,这跟我了解的不一样!” “你想问的是这个?” 宝音看着他眼神复杂,小孩哪里知道旗人女子地位比汉女高那是因为旗人女子要参加选秀,谁也不知道自家女儿会不会成为后宫主子,因这一点未婚的旗人家女儿在家地位颇高,远不是汉家女儿能比的。 这些只是旗民共识,只要不白纸黑字落在纸上,谁又能保证未来呢? 宝音叹息一声,“我打官司不是为了自己,是想为女性发个声。” 要真只是拿回财产,只需要告到佐领、都统乃至旗主那里。 现在才是最好时机,她是贵妃,大清也刚立国没多久,皇帝也是一位难得开明的君主,要是换成那位章总,她肯定是提也不提。 她振奋起来,伸手掐起小阿哥的脸蛋,“我呀,只是想代替这个沉默千百年的群体发个声音,不能总让你们这些臭男人忽视我们女性的声音。” 小阿哥含着糖挣扎,“我不臭,我要告诉额涅你欺负我!” 第32章 “老爷, 这是今日的官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1节 顺天府的后衙,管家拿着一份官报送进书房。 张吉午接了过去,翻开看看, 眉头上挑起来。 “这都几日了,怎么还有人鼓吹封禁小报?” 他觉得好笑,官报自己都开始抢着报贵妃案, 怎么只允许州官放火不允许百姓点灯? 管家:“老爷有所不知,这不是官报鼓吹,是一些生员闹呢。” 他给茶碗添上热水, 道:“近几日各地会馆都在抗议《新闻报》乱用西洋句读一事, 听说声势挺大,宛平县衙和大兴县衙都有些叫苦不迭。” 张吉午意外, “那些人不知道那是贵妃的产业?” “知道, 就是知道才闹得这般凶, 说贵妃代表的是皇上态度, 这样闹也是想让朝廷给个说法。” 若是真采纳句读, 那影响可就大了,所有书籍都要重新排版, 若修书的话可关系这各学派话语权。 汉语很奇妙, 断句不同意思也不同。 张吉午没好气道:“简直就是胡闹!” “可不是, 这般闹下去可是会惊动朝廷, 怕是宛平县和大兴县撑不住会来找老爷。” 这倒是真有可能。 张吉午看了一眼天色, 还早呢,他吩咐管家安排轿子出门。 轿子抬上他往闹市走去,很快张吉午下了轿,四处走动起来。 “老仗,京城内的小报听说过吗?” “什么报?” “《新闻报》。” “没听说过。” 张吉午又换了个人问。 “老哥, 小报听过没?” “哦哦,是说书先生念的那个吧?” 张吉午含笑问,“你觉得这小报是好是坏?” “挺好的,就是上面一些内容太过离谱,说什么人掉水里没呼吸可能是假死,需要人做什么心肺复苏,还要口对口灌气,你说是不是胡说八道?人死了还怎么救回来?” “救命,谁来救救孩子!” 男人正吐槽着,旁边茶摊上传出一声带着哭音的呼喊声。 “真可怜,谁家孩子,大人怎么看的?这么小让他吃花生米?” “我就坐在附近,大人遇见熟人了说了几句话,一转头发现小孩不好了。” 张吉午为那小孩担忧起来,要知道这样呛住的小孩很难救回来。 然后他就看见刚才搭话的那个男人飞快地跑了过去。 “我试试,我试试小报上的救治法子!” 小孩亲人慌乱让了位置,男人从背后抱住小孩,两手交叠放在肋骨下方,就这么一下一下按压。 很快一粒花生米从小孩嘴里弹跳出来,原本已经昏迷的小孩发出虚弱哭声。 “好了!嘴唇不紫了!” 人群中传出欢呼声,孩子的亲人嚎啕大哭跪着给男人道谢。 而男人竟是一脸怀疑人生,“真有用!” 他没有理会感激的小孩亲人,挤出人群走到张吉午面前,一副还没回过神来的模样,“老弟,你说那救落水人的法子是不是也有用?” 张吉午同样震撼。 他也没心思问民众对小报的看法,而是转身乘轿子回顺天府。 管家匆忙迎接,张吉午快步往书房走去,他要写一封折子上报皇上。 “你去收集这几期小报交给我!” 管家刚应下,前面府衙有人找了过来。 “大人,昌平州有急事禀报!” 张吉午只好将折子延后,先去衙门处理要务。 等看清昌平州送来的公文,他差点没气死。 这群王八蛋一个个都不愿意担责任,把顺天府当什么了?当背锅的了? 官司处理不了,转交顺天府! 州府地方有大批人聚集处理不了,也转交顺天府! 怎么不干脆直接并入顺天府得了? 什么,他们本来就属于顺天府管辖? 哦,那就没事了。 “大人!”顺天府丞快步走进来,因为是跑过来出了满头汗。 “昌平州有急报,是为何事?” 张吉午没好气道:“京郊有十多个县的人往昌平汇聚,目前有上千人聚集了。” 府丞焦急道:“那是不是要派兵镇压?” “镇压什么镇压?”张吉午将公文塞给他,“人是奔着贵妃庄子去的,你敢派人去吗?” 府丞道:“那也不能聚集上千人,人多生乱呐!” 张吉午没有着急,而是若有所思,“不,这次说不定是个好机会。” 身为顺天府尹他早看管辖范围内的大肆圈地不顺眼了,先前几次上奏,都因为朝廷跟南边作战被搁置。 谁也不能肯定朝廷一定会获胜,圈地这种小事自然也没人关心。 现在可不一样了,借着这件事闹大,说不定真将这件事给做成了! 隔日,张吉午换了一身常服骑着毛驴低调去往小汤山。 刚靠近小汤山,他就看到山脚边上搭建的矮棚。 因为此地有地热,这里气温明显比城里要高些。 又走了一段距离他看到了粥棚。 有人大声呼喊,“都来吃口热粥,等会儿集合一起去开荒,这荒地就挂在我们庄子名下,以后归你们种,大家放心,这地保证没人能夺走!” 立时有人拿着碗奔过去排队。 张吉午穿梭在小汤山许久,发现这里人虽然多,却井井有条,没有一点慌乱。 逃难的百姓神色也很稳定,没有一点惊慌,话里话外都是那二十万两白银。 “爹,吃完这顿不会没下顿吧?” “多吃点,牛痘贵妃有二十万两白银呢,别怕没下顿。” “小叔,去干活会不会不给工钱?” “贵妃有二十万两白银,还能看上你那点?” “还去开荒啊,这地不会被贵妃拿走吧?” “怕什么,她给饭吃,开荒的地归她有毛病吗?再说人家有二十万两白银,还看得上那点荒地?” 嗯,二十万两白银给的底气。 张吉午也是头一次发现露富这种事竟然还能带来这么大影响。 一批一批的人来,又一批一批地走。 张吉午看着队伍若有所思,然后找到庄子的管事表明身份。 *** 南书房内传出一片训斥声。 里间读书太子和皇子们注意力都没放在书上,竖起耳朵听外面动静。 三阿哥端起装奶茶的紫砂壶喝了一口,放下奶壶时发现四阿哥偷偷往嘴里塞什么。 “四弟,你在吃什么?” 他凑过去问。 早膳早就过去,这会儿还没到吃晚膳的时间,三阿哥也只能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宫里的点心就那几样,他都吃腻了。 四阿哥瞄了一眼两个年长的哥哥,偷偷打开了装书的布袋说,“是贵母妃给的糖。” “糖?我尝尝。” 他伸手掏了一个四方四正的,外面是牛皮纸,里面还裹了一层透明纸衣。 “这个好吃,里面有干果!” 三阿哥眼神里满是惊喜。 四阿哥极有分享欲道:“你吃的是牛轧糖,这个是牛奶糖,这个是石榴味,这个是玉米味。” 两个小的凑在一起跟小老鼠一样窃窃私语,自然很快被两个大孩子注意到了。 大阿哥两条胳膊勾住两个小的脖子,头挤进两人中间,“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三阿哥一张嘴就是一股子糖的甘甜味,“是糖,小四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好多好吃的糖!” 四阿哥没想到三阿哥是个嘴上没把门的,急切地叫了一声,“三哥!” “什么糖?我尝尝。” 等皇帝进里屋来就看见三个儿子围在一起哄最小的,最小的那个红着眼眶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2节 看到皇帝进来,四阿哥再也忍耐不住自己的委屈。 “呜哇,汗阿玛,大哥他们抢我的糖果子!” 大阿哥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不是抢,不是说会赔你吗?” 皇帝看向太子,“保成,怎么回事?” 太子面带羞愧,“四弟带来的糖果子太好吃了,我们不知不觉就吃完了。” 四阿哥抽抽啼啼道:“这糖果子只有贵母妃那里有,你上哪弄来赔?” 皇帝眉一挑,“哪位贵母妃?” 四阿哥噘着嘴道:“是延祺宫的贵母妃,这些糖果子是她拿来给我赔罪的,吃完就没了。” “赔什么罪?” 皇帝有些惊讶,小四跟延祺宫混得很熟吗? 四阿哥捂住嘴,他想到这是他和那个女人之间的秘密,他答应了不告诉别人。 四阿哥有些纠结,汗阿玛算别人吗? 皇帝也没有追问到底,开始翻看起他们交上来的作业。 他也说不出失不失望,这些答案明显不是他们这个年纪能想到的,显然照搬了汉人老师的说法。 倒是小四的回答让他有点意外,这孩子是真思考过,回答女人地位低是因为没人关注过她们。 指点了几个孩子的字,皇帝又走到南书房外间,他面无表情翻看让刑部编写的纂修的《现行则例》。 纂修三年,交上来的都是什么玩意? 只知道从大明律照抄,一点脑子都没有。 民间闹得沸沸扬扬,刑部这群蠹虫就没想着变通一下,要他们有什么用? “皇上,户部尚书求见。” 皇帝忍不住蹙眉,他想到户部上奏的折子,伊桑阿是怎么想的,收税收到贵妃头上? “不见!” “皇上,礼部尚书求见。” 礼部来凑什么热闹? 皇帝语气不算好,“宣!” 礼部尚书帅颜保躬身走进来,“奴才恭请皇上圣安。” “伊立。” “皇上,奴才有重要事禀报!” 礼部尚书起身后一脸凝重地递上一个折子。 梁九功极有眼力见,接过来送到皇帝手中。 皇帝翻开,淡淡问了一句,“你请奏封禁报馆是怎么想的?” 帅颜保神色严肃道:“皇上,近日因小报出现,导致民间绯议声不断,皇家私事都成为百姓茶余饭后话题,实在是有损我大清威严!” “京中报馆本是传抄谕旨和章奏,这个完全可以用各地提塘来传达。” 好嘛,为了封禁小报,干脆连官报一块封禁。 皇帝很想拧一拧他脑子,看能拧出多少水来。 “各省会馆学子也因句读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奴才怕这些人脑子一热将事情闹大。” 外面又有太监进来。 “皇上,这是顺天府呈上来的折子。” 帅颜保还想再劝,皇帝已经懒得理会他,他拿起顺天府的折子。 看了几段,立刻笑了起来。 可不就巧了。 他将折子丢给梁九功,“给咱们这位礼部尚书念一念顺天府尹的折子,他对小报可是有不同见解。” 梁九功接住折子,清了清喉咙用满语翻译起来。 “臣顺天府尹张吉午奏请推广报馆……” 折子里张吉午说了自己的所见所闻,从闹市急救,再到城外逃荒百姓,全都是小报有利的一面。 皇帝听到逃荒百姓眉头皱起。 折子不长,后面还附带了一份管理报馆的详细条例,从源头控制报纸言论。 皇帝眉头舒展,急他所急,这才是他的好臣子。 梁九功念完,帅颜保还是不赞同,“皇上一旦鼓励各地建设报馆,不能保证地方生员不会抨击朝政!” 他甚至还提起了“哭庙案”。 皇帝脸色一变,因为“哭庙案”发生时先帝刚驾崩,等他长大了才了解此案,也明白此案造成的影响。 可以说“哭庙案”直接加剧江南跟朝廷的冲突。 “你且闭嘴,梁九功宣顺天府尹进殿!” 张吉午很快进来,“臣恭请皇上圣安。” 皇帝面色不是很好,“张爱卿,你奏请的推广报馆一事,礼部尚书有不同意见,你们自己辩一辩。” 张吉午冲帅颜保拱手,“敢问大人有何建议?” 帅颜保直截了当道:“我不赞同鼓励开设报馆,朝廷禁止读书人议政,一旦鼓励报馆,这种事就无法禁止,朝廷能管得了京城,还能管得了地方?” 张吉午摇了摇头,“此言差矣,下官在奏折上说明了,只有地方官报才允许发行朝廷政策,私人小报不允许涉朝政,况且通过这些小报,皇上在宫中也能了解天下事。” “推广报馆利大于弊,大人不该因噎废食。” 帅颜保质问,“你敢保证小报不偷偷刊印反朝廷言论?” 张吉午摇摇头,反问了一句,“难道没有报纸,民间就没有人刊应了吗?” 不,反清言论一直都有,白莲教活动更是一直没断过。 这个白莲教也有趣,宋时反宋,明时反明,跟似乎朝廷对着干才是他们的主业。 皇帝这会儿已经知道未来大清江山稳固,对于帅颜保那些危言耸听的话不怎么在意。 他已经发现报纸利用得好就是一把锋利的刀,没看小报才出现几日,民间已经将某女吹嘘得如同菩萨在世吗? “行了,不要争论了,明日朝堂再议。” 皇帝打发走帅颜保留下张吉午。 “和朕说说逃荒百姓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33章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了桌面上, 宝音支着下巴坐在窗户边。 今日难得是个晴天,一早就听耳边宫女叽叽喳喳,说哪个宫的嫔呀妃呀去了御花园, 她属实有点烦躁,便将身边的人都赶到了外面。 延祺宫内两棵楸树叶子已经全部变黄。 正殿前的院子里一群人正在忙活着,安装她不久前定做的秋千架。 宫里的生活虽然枯燥, 但是有一点好,要什么内务府都能办到,办不到的加钱也能给她办到。 秋千架就安装在西侧殿外, 除了垂下来的铁链, 其他都是木质结构。 内务府派来的人忙完并未走,又搬来许多砖, 在正殿和侧殿之间搭建了一个小厨房。 小厨房内没有做灶台, 宝音画了一个铁皮炉子, 能烧蜂窝煤带烟囱的那种。 图纸被蓝玉带出宫了, 这些拿到宫外去打, 材料庄子都有。 盛京的冬天很冷,北京的冬天她想应该比盛京好不到哪去。 往年在家这个时候都在准备过冬物资, 今年进了宫, 头一年她也不知道该准备什么, 只尽量让自己住得更舒适一些。 总不能进了宫, 日子还没以前好。 小厨房四面墙已经搭建起来, 就等待晾干后上大梁。 内务府的人撤了,院子里闲着的宫女太监开始收拾院子,不说地面,秋千的椅子都擦拭得干干净净,还找了块皮子铺在上面。 宝音出了一会儿神, 又低下头写自己的论文。 日子总是要过的,她得为自己人留下点什么。 近来她喜欢上了将记忆里一些东西画出来打发时间,没有详细数据或记不太清时还会翻看搜索出来的论文。 这样一来点数日益减少,她不得不拾起笔费尽脑筋写论文。 咬着笔头,就看到三位阿哥一前一后进了大门。 有些意外,她放下笔走到外间。 “贵母妃,我跟大哥、三哥来看您,这是栗子糕,御膳房的太监说这是用今年刚打下来的栗子做的,正是吃的时候。” 宝音还未出声,隔壁那位话多的小阿哥就呼啦啦说了一大堆。 宝音抿嘴想笑,她也看过不少清穿剧,了解这位小阿哥真实性情,再看他时总有些出戏。 大阿哥和三阿哥一起上前行礼。 大阿哥拱了拱手,爽朗地说明来意。 “四弟说这糖果子只有贵母妃这里有,想换一些还给四弟。” “派个人过来说一声就是。” 还带伴手礼,怪客气的。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3节 跟他们拿不告自取的老子就是不一样。 宝音从里间端出一个古朴的红木匣子,匣子是小抽屉模样,每一层放着不同颜色纸包装的糖果。 “就这些了,全给你们。” 大阿哥没有多留,走的时候还捡了两粒糖,说是要给妹妹尝尝。 两个小阿哥磨磨蹭蹭不肯走,打起了院子里秋千的主意。 宝音吩咐人照顾好两个小阿哥,别磕着摔着就放任不管了。 她继续死磕论文,也不知过去多久,外面传来了哭声。 她一惊,快步走出去。 “出什么事了?” 三阿哥张着嘴哇哇大哭,旁边服侍的小太监一脸焦急道:“阿哥牙掉了!” 三阿哥吐出了嘴里的奶糖,宝音也看到镶嵌在奶糖上的一颗乳牙。 怎么说呢,挺好笑的。 “送一杯温水过来。”她吩咐宫女。 水送过来,宝音哄着三阿哥漱口。 “啊,张嘴。” 宝音看牙床上那点白点,顿时松了口气,“没事,是换牙了,换完牙前不要吃糖,也不要舔新牙,不然长出来的牙会歪,成为凸嘴阿哥。” 她吓唬他。 不提还好,一提三阿哥忍不住伸舌头去舔,听舔歪了会变成凸嘴阿哥,两眼里满是惊恐。 “我不要凸嘴!” 宝音暗乐,小孩子可真好骗。 大概是此刻她神情太过温柔,三阿哥脱口而出,“贵母妃你能当我亲额涅吗?” 宝音心想,这小子一定是没挨过亲娘的打。 她没有说好不好,笑着反问他,“我是没意见,你是怎么想的?” 小孩掰着手指道:“贵母妃这里有好吃的糖果子,贵母妃会抱我会哄我喝水,延祺宫跟四弟住的景仁宫也近,贵母妃要是当我额涅,我就能搬过来可以找四弟玩。” 宝音心道,小屁孩想得还挺美。 她笑得越发温柔,“我当然欢迎,不过这种事三阿哥是不是该先去问问你额涅,等她同意了你再搬过来。” “我这就去问!” 小孩急切往大门方向跑,原本跟随他的太监急忙追了上去。 跨过门槛时他还回头叮嘱,“四弟,你等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四阿哥表示不想跟傻子说话。 怎么会有人不想要自己额涅? 他就只要额涅! 三阿哥一走,四阿哥也跟着告辞。 宝音吩咐人把他送回隔壁,回屋看到了栗子糕,有点想吃糖炒栗子和长沙臭豆腐了。 …… “额涅!” 三阿哥冲进正殿,荣妃正在品尝栗子糕。 近来板栗丰收,放置一段时间后风味正好,御膳房做了不少掺板栗的糕点。 “这是怎么了?”荣妃抬起眼皮就看到儿子嘴里多了个洞。 紧随其后的小太监忙道:“阿哥换牙了。” “这般早?”荣妃让人去请太医。 三阿哥已经等不及了,他抱住荣妃的手臂用力摇晃。 “额涅,快,快帮我收拾行李,我要搬去延祺宫了,你要想我,以后去延祺宫看我!” 荣妃被他这一连串话给说糊涂了。 “为何搬去延祺宫?” 小太监上前一步将延祺宫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三阿哥迫不及待炫耀道:“我要给贵母妃当儿子了!” 荣妃低下头看到儿子那得意洋洋的小眼神,手有点痒,这个儿子是不能要了! “来人,拿扫帚来!” “本宫今日要【大义灭亲】!” 正殿母子的鸡飞狗跳很快传遍六宫。 晚间皇帝也收到了讯,他特意过来看挨揍的儿子。 荣妃有点受宠若惊,这几年她已经很少侍寝了,她也知道皇帝是被几个儿子的死伤到了,不敢再让她生孩子。 再加上皇上日理万机,来后宫机会也不多,平时见到的机会就少,这都有半年没来钟粹宫了。 皇帝坐在床边,关心询问,“我看看掉的是哪颗牙,可有炎症?” 见牙床只是泛红,新牙冒头,才放下心来。 “怎么突然要做贵妃的儿子?” 三阿哥还在纠结自己跟四弟失了约,听到这话不加思索回答,“贵母妃笑起来好看,说话也温柔,还抱我哄我喝水。” 皇帝顿了顿,若无其事笑道:“你要是给你贵母妃做儿子,以后可就见不到你额涅了。” 三阿哥惊讶到瞪大眼,转头抱住荣妃,“不要,我只要额涅!” 荣妃心里气消下去,这儿子总算没白养。 皇帝也就来看看儿子,很快离开了钟粹宫。 过了一会儿,有太监来报。 “圣驾没有停承乾宫,转了弯不知是去景仁宫还是延祺宫。” 荣妃叹口气,“肯定是延祺宫,我们这些老人哪里比得上【人比花娇】的新人?” 荣妃这回还真猜错了,皇帝没有去延祺宫,步舆停在了景仁宫门口。 正在埋头苦干的宝音听到后“嗯”了一声,压根没往心里去,谁管皇帝去哪个宫?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写点论文。 *** 安善优焦急踱步,没多久管家就领着五六个人进来。 “见过安兄。” “几位兄长快请进。” 丫鬟端茶上来,安善优让人都退下,他才一脸焦急道:“沈兄,你是不知道我这一天是有多煎熬,饭是一口都吃不下,可算是把你们盼过来了!” “唉,我不也是,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吐槽了一会儿,安善优总算是进入主题,“沈兄,朝廷可是真要封禁报馆?” 昨日就有风声传出来,说有礼部尚书上折子奏请皇上封禁各地报馆。 这事对于旁人没影响,对于他们这些靠报馆为生的人影响可就大了。 安善优口中的沈兄是一名青年文士,叫沈韵庭,家中长辈在前朝当过官,满人入关后,家中长辈不允许他做满人鹰犬,他便以开报馆为生,偶尔也结交一些来京的学子。 沈韵庭跟顺天府尹是老交情,也是所有报馆主家里消息最灵通的。 沈韵庭神色轻松道:“皇帝还没有下旨,朝堂上还得闹一闹,再说有贵妃的小报挡在前头,我们怕什么?” 这话也没错,只是…… “贵妃跟咱们不一样,又不靠小报赚钱,她那报馆就是亏本买卖!” 两文钱的报纸连本都收不回来! 沈韵庭没再开口,他上午从张吉午那里得了信儿,贵妃已经出手,不会让朝廷封禁小报,让他且放宽心。 虽然不知贵妃亏本也要办小报的用意,但很明显小报对贵妃用处很大。 一群人埋怨着无妄之灾,数落来说落去,最后说落到那群考生身上。 “要不是他们多事,朝廷怎么会关注到报馆,怎么会想着封禁?” “不就是一个破句读吗?翻来覆去吵,这下好了,吃饭家伙都要被人抄了!” “唉,报馆要是关门,我得回老家了,想想努力半生,最后还是空着手回乡,无颜面对家乡父老!” 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悲伤,京城居住大不易,破产在即呀! “其实也不是没有挽救办法。”沈韵庭突然冒出一句话。 其他人目光如炬看向他,“沈兄,可是有好主意?” 沈韵庭手指放在桌面上轻点,“这事解铃还须系铃人……” 第34章 在座诸位面面相觑, 有人被惊醒,“沈兄指的可是会馆那群学子?” 沈韵庭含笑道:“此事终归因他们而起。” 他看了看左右道:“我的报馆每日都能收到十多封稿,也有些走人情想要我帮着刊登到官报上, 想来诸位的报馆跟我差不多。” “此事到底是他们闹大的,还需他们平息。”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4节 安善优有些不解,“谈何容易?我听说因句读一事, 已经有人写信去了江南,请教梨洲先生,也有人去信船山先生, 到时势必令江南文人震荡, 哪里还能平息?” 安善优口中的梨洲先生和船山先生乃是黄宗羲和王夫之两人,他们二人跟今年正月离世的顾炎武并称当世三大儒。 三位大儒名下弟子众多, 遍布江南和两湖, 也就是天下富裕之地。 句读一事若是传到南边, 到时可就不是京城这点动静了。 “我们无暇顾及将来之事, 当务之急是保住你我的报馆。” “没错, 沈兄此言有理。” “可是要如何说服那些学子?” 那一个个都是举人,举人可以做官了, 最差也是一地县令。 “这个倒不难, 我等只要将朝廷要封禁报纸一事透露, 再这样……那样……” *** 江苏会馆附近的一座宅子里, 陆肯堂正在接见几位同乡。 “陆兄, 可听闻朝廷要封禁报馆一事?” 相互见礼后,前来拜见的人里就有人迫不及待询问。 陆肯堂,江苏人士,有过耳不忘之资,曾见过顾炎武, 被夸赞有状元之资,弱冠之年便得秀才之身,之后以岁贡生身份进入国子监读书,去年回江南乡试初下场便得第五名。 回到京城后,他便成了江苏学子中的名人。 陆肯堂点头,按照他乡试的成绩,他大可不必再参加会试,直接等待朝廷授予官,可他不愿意,没忘记被夸赞的状元之资,区区一个经魁如何让他满意。 回京城后,他回到国子监埋头读书,国子监消息灵通,自然也是听过朝廷要封禁报馆的消息。 报馆若是被封禁对于百姓影响不大,对于文人影响可就大了,朝廷本就不允许学子议论政事,若是再关了报馆,意味着朝廷控制言论的手段更加激烈。 往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会不会再出现以“文”论罪。 陆肯堂叹息一声,“国子监诸位同窗皆已知晓。” 来人立即道:“朝廷不允许我等讨论朝政,句读与朝政无关,可是反对声者众才引起朝廷警惕?” 不允许讨论政事,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句读,能让他们畅所欲言,怎么还连累报馆要被封? 陆肯堂多聪明,立刻明白他的未尽之意。 “诸位之意……” 来人拱手道:“依我等看来,句读不尽是坏处,确实能让文章本意尽显,我等想请陆兄带个头,在报上夸一夸句读的好处。” 陆肯堂也没有犹豫,当即应下来。 没两日,小报官报口风就变了,原本一致批评句读的声音,出现了夸赞声。 一开始只有一两个,后来跟着夸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人举出实例来证明句读断句的好处。 一句话不加句读需要人自己领会,若是加句读少数能出现三种意思。 《世界新闻报》中的一句“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用句读能拆分七种意思,就让人大开眼界。 聚贤楼,近日生意不错,京里读小报这个活动就是从他酒楼里传开的。 再加上最近多了几样菜,招来了不少客人。 郑掌柜热情地跟几位熟客打招呼,“王老板,你家玻璃坊生意怎么样?我准备在皇城再开家酒楼,到时候需要不少玻璃做窗,能给小弟空出来吗?” 王老板罢手,“别提了,最近玻璃都被各大王府贝勒府定下了,没有多余地放出来。” “张老板,最近在哪忙呢,有段日子没见到您了。” “别提了,泰山商行放出了新方子,给出了条件,想要得拿粮食换,这不找人调粮食进京了。” 郑掌柜连忙捧了几句将张老板送上二楼。 又扫了一眼一楼大厅满当当的客人,郑掌柜很满意,这些都是钱呢! 正准备去后厨盯紧上菜,郑掌柜瞅见角落里独坐一桌身上写满失意给自己灌酒的客人。 郑掌柜眼珠子一转,从柜台上拿了一盘小菜往角落走去。 “客人,这是本店送您的小菜,客人是哪里人?” “原来是掌柜的。”那客人瞅了郑掌柜一眼,忙让开了位置。 郑掌柜坐下,笑呵呵询问,“我看客人像是遇见了难处,要不同我说说,或许我能帮上忙。” 聚贤楼为何生意比对面酒楼好,不就是因为郑掌柜长袖善舞吗? 自从借酒楼给人开了拍卖会后,郑掌柜就开窍了,时常帮着撮合生意,这些商贾也认这份人情,请客吃饭多是来聚贤楼。 时间一长,消息传开了,一些外地商人怕没赚到钱反而亏本便都来聚贤楼寻找合作伙伴。 两人说说笑笑,郑掌柜算是弄清楚了情况。 这位曲姓商人来自蜀地,因为前阵子很不巧路上遇见大雨,湿掉的布花色都晕了,这种布没有布行肯收,怕坏了声誉。 曲商人话语里都是颓废,“这些布是我借钱收来,本来是指望进京赚上一笔,如今砸在手里,我都不知道如何回去。” “真恨我自己,恨不得找条河投了。” 郑掌柜连忙摆手,“还不至于到那步田地。” 郑掌柜打听了这批货源,都是上等的棉布,他灵机一动,“老弟可知道《世界新闻报》?” 曲姓商人自然是知道,这个小报是现今最热门的话题,无论走到哪都有人讨论起小报内容。 就说曲姓商人自己也盘算着,布要卖不出就折价兑了,弄些小报回家乡卖。 郑掌柜靠近了说,“知道就好,老弟可知道这小报给钱就登,老弟若是愿意在报馆上打广告,还不怕手里的布卖不出去吗?” “可是我听朝廷要封禁报馆了!” 郑掌柜激动一曲姓商人的肩膀,“就是要封我才说好,老弟可知道今日小报还没一个时辰就卖光了,你看这大堂都是没买到跑来听报的。” “这说明什么?小报一份难求啊,老弟不趁着朝廷还没下令,难道还真要等朝廷禁令下来再去?” 曲姓商人也跟着反应过来,可不是这个道理,紧跟着他又为难道:“我不认识报馆东家,人家愿意帮我登吗?” 郑掌柜盘算着介绍一支广告商人能赚多少提成,一边拍了拍自己胸口。 “这有什么,我认识啊,走,老哥这就带你去!” 京城大名鼎鼎的小报就藏在一个不起眼的胡同里,门边上挂着《世界新闻报》几个字。 推开门就能看到里面别有洞天,院里的墙什么都被扒掉了,只留下高高的棚子和棚下方的印刷字模。 “别看了。”郑掌柜拉着东瞅西瞧的曲姓商人,“印刷已经换到别的地方,这里只负责收稿和筛选要登报的稿件。” 郑掌柜拉着他进了对面的一间屋子,里面摆放了好几张案桌,每个案桌后面都坐了人,靠门坐的是男人,隔着屏风坐着的是女人。 曲姓商人有点懵,这还是头一次看见男女在一间房子里干活,男女大防呢? 郑掌柜没有搭理他,拽着他往屏风后靠近窗户的一桌走去。 “蓝玉姑娘,许久不见。” 蓝玉抬起头,翻了个白眼,将桌面上的木头牌子正对着他。 “叫蓝主编!” “是是,蓝主编,听说你们招商部还未开业,这不帮你们介绍个生意。” 曲姓商人带着笑问好。 蓝玉挑眉,“谁说没开业?” 她从桌上一堆文件里挑出一份,“看到没?外源升号签下的广告契约!” 郑掌柜想要拿过来看,被蓝玉收了回去。 “商业机密,不跟外人分享。” 郑掌柜哈哈一笑,将身边的曲姓商人推了过去。 曲姓商人说了自己的困难。 蓝玉神色一动,询问起他这批布的品质和数量。 “都是上好布料,本来打算运进京试试水,问过几个布行都不愿意收,有愿意收的压价也低,连本钱都收不回来。” 曲姓商人坐下倒吐苦水, 蓝玉就给他商量,“这些布底价多少,要是合适我们拿下,我们庄子最近多了一批人,这些布料只是色花了,又不是不能穿,乡下人又不介意。” 曲姓商人报了个价,比市面上的棉布要少两成。 曲姓商人小赚,蓝玉也不亏。 商量让人去看货,若是布料如他所说就拿下。 曲姓商人高高兴兴带着人去看布了,郑掌柜突然醒悟过来,一拍膝盖。 “不对,我这提成泡汤了!” 蓝玉拿了一份合同递过去,“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郑掌柜,我们主子要跟您谈笔生意。” 郑掌柜神色严肃起来,指了指天问,“可是那位?” 蓝玉道:“还能有谁?” 蓝玉请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我们主子想要入股您的聚贤楼,当然您要不同意我们自己开也没问题,偌大京城还不至于容不下两家酒楼。” 郑掌柜神色警惕起来,“聚贤楼不是我个人所有,是族产,此事得问过家中长辈才行。” “不急,我们先来说说条件。” 蓝玉指着合同说,“我们入股是不出钱,拿菜谱来占股,这叫技术入股,往后再开设分店靠出资占股份比例。” “这合作要是谈成了,往后为了扩大分店,可能会开一家培养厨师的学堂,这教授学徒的师傅需要聚贤楼出……” 郑掌柜脸僵住,这合约摆明了是想借鸡生蛋。 “我要是不同意呢?”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5节 蓝玉收回合约,一脸公事公办道:“那往后我们就是同行了!” 郑掌柜抹了把脸,“容我细想想。” 其实聚贤楼被收编也不是没有好处,以后有靠山了,也不用担心被人白吃白喝,三天两头遭人打秋风。 坏处也不是没有,聚贤楼这招牌可能不再属于他们郑家。 其实这招牌本来就不是他们郑家,是前朝太祖朱元璋办的,也是前朝没了,他家才捡了这便宜。 “以后食谱能给我们看吗?”郑掌柜问出重点。 这年代食谱就是各家不传之秘,想弄到别人家的食谱那是比登天还难。 蓝玉不在意道:“食谱可以内部分享,只是你们厨子教授徒弟时也不能藏一手,这个往后再谈,你要是同意我们立马签约,趁着冬日没来,先在京城开个两三家!” “这个……” 郑掌柜有些为难,“我得先劝家里老爷子同意。” *** 门头沟琉璃局村,自去年琉璃厂迁移这里,琉璃局村便多了不少民办琉璃坊。 徐有为勘察了京城各个地方,最后还是认同琉璃局村适合建玻璃坊,这里靠近煤窑,就地买煤也便宜。 周围还有众多琉璃坊,挖人也方便。 徐有为选定了地方,就找人买地,只几日功夫一座玻璃坊就坐落在琉璃局村。 他买方子时给的钱多,泰山商行后续上门直接给出了做平板玻璃的办法,要不是人家教,光是自己琢磨恐怕就得一段不少时间。 这段时间徐有为的玻璃厂接了不少单子,他又扩了地招兵买马准备大干一场。 这日泰山商行的和丰管事找上门,徐有为亲自去迎接。 自小报出来,京城里的商界谁还不知道泰山商行的底细,谁能不知道人家有宫里的贵妃做靠山? 不对,这泰山商行本就是贵妃的产业才对。 现在谁还觉得泰山商行不起眼,人在江湖谁不给个面子? “徐东家,多日不见可还好?” 徐有为请人入座,呵呵笑道:“还得谢谢和管事的照顾,不知和管事今日来我这里所为何事?” 和丰递过去一张纸。 “这些贵玻璃放可能做?” 徐有为拿过纸仔细看,斟酌片刻后回答:“有点难度,得问师傅们能否吹出来。” “需要吹吗?不能用模子压?” 徐有为笑笑道:“那需要用模子,就这几样,师傅吹一吹便是。” “若是大批量出货呢?” 徐有为来了精神,压低声音问,“和管事要多少?” “每样来上千件。” “这可不好办呐。”徐有为有些为难。 “近来皇城各王府、贝勒府都催着要玻璃,几个辅国公府的生意都给推了,和管事一下要这么多,怕是抽不出人手。” 和丰脸上的笑容消失,他挑眉,“不能多开几口窑?” “我也不瞒着和管事,这玻璃不能多卖,物以稀为贵,若是流入民间,这些大人物可就不高兴了。” 和丰起身,“那我就不叨扰徐管事了,本来还想跟您再谈个生意。” 徐有为连忙起身把人给拦住。 “我的和管事呐,有话我们好好说!” 徐有为说了不少好话才将人留下了,重新入座后,立即开口询问做什么生意。 “徐东家可知道眼镜?” 徐有为立刻会意,“您是说西洋来的眼镜?” “没错,这眼镜从明朝开始便流入中原,还价格不菲,徐东家应该知道这玻璃原料不值一提,就不知眼镜这个钱徐东家可想赚?” 徐有为当然想,他为难道:“我们玻璃坊还未能做出透明的玻璃来。” 他说着眼瞅向和丰。 和丰当即向他表明这不是问题。 徐有为心道,果然泰山商行还藏着一手。 他立刻露出笑容,“和管事这方子我们买了,一万两白银,您看行不行?” 和丰摇头,“我不要钱,我想拿方子入股您这玻璃坊。” 徐有为收起笑容,“和管事,您这样做可就不好了,这方子我当初花两千两买的,您现在突然插足是不是不妥?” 和丰老神在在道:“徐管事莫要急,此事我肯定不让您吃亏。” 他掏出一面巴掌大镜子递过去,“您觉得这面镜子价值几何?” 徐有为看到镜子里清晰的自己,吓了一跳,这镜子要是送到扬州去,一面就得千金! 扬州那群爱斗富的盐商可以为了这面镜子疯狂撒钱! “就这一面镜子,你信不信我拿出去有的是人求我合作,这要不是看在我们老交情的份上,我能来找你,带你来发这笔财吗?” “是是,和管事您说得对,这生意我跟您做了,这玻璃坊我们徐家愿意拿出四成股!” 和丰摇摇头,“四成少了。” 徐有为脸色大变,难道还想吞下这琉璃坊? “最少七成。” 徐有为彻底坐不住了,“和管事,这玻璃坊上上下下要打点,给出去七成,我们徐家就落不到什么了,不是白忙活一场?” 和丰笑道:“徐东家还是看窄了,我跟你实话实说,这七成里两成归我们泰山商行,三成是要上交皇上,剩下两成分给王公大臣们。” “往后这玻璃坊谁敢动手?说不定生意还能做到西洋去,赚钱嘛,谁不想越赚越多?” 徐有为甚至惊讶,要是能卖到西洋去,他肯定不会在意这点股。 说来这玻璃坊他前前后后也就投了一万两进来。 要是这生意能做得跟景德镇那样大,他肯定乐意,恨不得白送。 第35章 小汤山庄子附近, 许多荒地被开了出来。 老李见状赶紧去昌平州办地契。 康熙十二年便有政策,凡是开垦荒地,十年内不需要纳税。 京师附近因为圈地之风盛行, 许多本籍民众抛地跑往外地开荒。 开荒的地在一定年限不抛,官府会给办地契。 这也不是没有漏洞可钻,许多农户开了荒地, 种了没一两年就有人拿着地契找上门,说地是他家的。 普通百姓又上哪去说理由去,还不是自认倒霉。 老李也怕到时候这片地无端换了主人, 赶紧花钱买下, 上等田一亩五六两,荒地还真不值几个钱。 这次将小汤山的荒地全都拿下, 多出的人手也有活干。 自家主子可说了, 只能救急不能救贫。 青珞领着两牛车布回到庄子, 沿途有不少忙活的人跟她打招呼。 老李看到小跑过去, 先是摸了摸车上的布料, 才开口询问。 “青珞姑娘,这布料是哪来的?” 青珞头看向京城方向, “蓝玉找人弄来的, 没花多少钱, 四处分分就没了, 这是分给咱们庄上的。” 老李激动地搓了搓手, “这布要怎么处理,我们分了吗?” 青珞白了他一眼,“想什么好事?这些布主子有用处。” “还记得上回发的布票吗?” 大批人来干活,总不能不给报酬,钱是没给, 发了粮票和布票,这些可以跟庄子开的商铺换粮自己开火做饭,也能去饭堂吃现成的。 不是没人心里犯嘀咕,可一想到粮票能换到粮食,也就接受了。 其实算一算,拿粮票去饭堂吃比自己做要划算。 不用烧柴省了一大笔,不用做饭也省了时间。 才几日庄子上忙活的人就习惯了拿粮票去饭堂打饭,有想吃点好的,可以拿钱跟人换粮票,多出些粮票去饭堂开个小灶。 青珞拉回来的两车布很快被人注意到了,地头有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这些布是要卖的吗?王家的,你手上有多少布票?” “布票按人头分,前天我们一家分到了两尺半。” “不知道能不能拿钱来买,我家老大到说亲的年纪了,得穿一身好的去相看。” 中午吃饭时,青珞带着人进了饭堂。 “跟大家说一下,庄门口的商铺来了一批瑕疵布料,价格便宜,想要扯布的吃完饭可以去。” “青管事,我家就五寸布票,能买多少布?” 青珞不假思索道:“这次的棉布是瑕疵布,用布票是一尺换三尺布,数量有限,不外卖!” 三尺布哪怕是瑕疵布拿到外面去也得四五十文。 寻常的棉布价格在10到20文,南边时不时打仗,这个价格波动也实属正常。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6节 这么算下来,一尺布票能值四五十文钱,这可是白来的! 有不少人后悔了,因为之前觉得拿布票不划算跟人换成了粮票。 粮票可没有三倍差价。 也有人端着碗跑回住处拿票去了。 青珞见饭堂人都无心吃饭,耸了耸肩退出去了。 刚出去没多久就看见紫翡冲她招手。 “蓝玉不在,这次你进宫去。” “真的?”青珞十分惊喜,要知道从老家过来,她还没见过主子。 “主子要的铁皮炉子做好了,饭堂用了说好,一点烟也不漏,我和蓝玉商量了一下,这饭堂长久下去也不是事,迟早要取消,不如多弄些铁皮炉子来租,还有这蜂窝煤,只需要煤灰,西山的煤灰可不值钱,我们可以多囤一些,开个煤厂给京城供煤。” 青珞笑话她,“你还真钻进钱眼里了?” 紫翡摊手,“这也是没办法,养活这么大批人,不想办法赚钱该怎么办?” *** “我是齐天大圣孙悟空!看棒!” “吾乃玉帝外甥显圣二郎真君,见居灌洲灌江口,享受下方香火……” 马车路过官道的茶铺,一只手掀开帘子就看见两个小孩各拿着一根棒“嘿哈嘿哈”打得火热。 不远处不少人围着一位说书先生,隐约能听见在说孙悟空大战二郎神的故事。 “昌平州百姓安家乐业,民风淳朴啊!”明珠感叹一声。 皇帝未置一词,马车继续走,约莫一刻钟后终于停下。 明珠和张英先后下车,又恭请皇帝下车。 皇帝下车先看了一眼路两旁开荒的百姓,让明珠二人不要跟上,他带着三名御前侍卫慢慢走了过去。 “老人家,今年收成如何?这是打算开荒吗?” 正忙着捡石块的老人抬起头来,有点拘谨道:“回这位贵人,是帮主家开荒。” “哦,听声音不是本地人吗?老人家哪里人?” “霸州人。” “怎么来昌平开荒,我年前路过霸州,那边不是有不少荒地?” “回贵人的话,老汉跟同乡一起来投奔贵人,贵人赏一条活路,老汉实在不安心,便帮贵人做点事。” 皇帝耐心询问,终于问出这位花甲老人家中情况,老人家里本有十多亩水田,前几年家中儿子儿媳相继病死,他年迈无力养育孙儿,田便租给了村里人种,自己靠着开荒的地种些粮食为生。 秋日衙役来收税,说他开荒的荒田是有主的,是熟田,要补缴税。 “老汉哪有来的钱,只能变卖了十多亩水田补上税。” “好在这边娘娘慈善,愿意收留老汉和两个孙子,老汉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活。” 皇帝蹲下身问,“朝廷已经下令开垦的荒地也不允许原主人要回,这些衙门就不管吗?” 老汉摇摇头,“怎么管?地契主人是上面的旗人老爷,衙门谁敢管?” 皇帝皱眉,告别老汉后,又沿途问了不少人,全是京师周边失地之人。 皇帝眉头皱得更紧了,上了马车继续往小汤山走。 “此地人杰地灵呐。”皇帝看着还是绿茵一片的大汤山,赞叹了一声。 一路过来,见到的都是枯黄叶子,只这里还是一片葱绿。 张英也跟着赞叹。 明珠走过来提醒,“皇上,汤山自古便有汤池。” 汤池? 皇帝先考虑到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年纪大了,近来背后还起了癣,太医曾进言常泡温汤能够缓解癣症伴随的瘙痒。 只是太皇太后嫌出京太过兴师动众,一直不愿意冬日出巡。 皇帝若有所思,想到某人上回反应过大,暂且将这个想法压在心底。 “前面可是小汤山?”皇帝望着远处的山询问。 “是。”张英恭敬询问,“皇上可要去?听闻贵妃娘娘的人兴师动众请来上千人预备修建一座庄子。” 明珠若有所指道:“敦复此言差矣,我怎么听说这上千人都是来投奔娘娘庄子的流民,差使人干活,给予人报酬,这是活人性命的善事,怎么能称得上兴师动众?” 张英顺理成章道歉,“是臣说错了。” 明珠若有所思,也没揪着这点穷追不舍。 他看向皇帝,微微躬身询问,“皇上可要去小汤山?” 皇帝摇头,“继续赶赴昌平州府。” 皇帝就这样走了半日,走走停停,确定光昌平州圈地之风便没断过。 之前张吉午当面奏对,皇帝信了也没选择全信,今日总算是抽出时间亲自来查看。 一出来才发现情况恶劣,不只王府贝勒府寺庙等官庄圈地,皇庄也没停过。 甚至近些年百姓开荒的地也被相继圈走。 回去的时候,皇帝心情说不上好与不好,只能说在预料之中。 *** 宝音用上了新灶,青珞还送了几口锅进来,炒锅、平底锅、奶锅、煲汤的陶瓷锅应有尽有。 知道她想吃臭豆腐,还送了一罐进宫。 “主子,今年盛京庄子上收获了一千多斤辣椒,除了留了一部分做种,全都晒干送进京了,您看是做成火锅料还是做成辣酱,或继续腌辣白菜?” 宝音已经很长时间没吃辣了,听她一提起就馋得要命。 “聚贤楼还没同意我们参股吗?” 青珞回道:“说要劝家里老人同意,一直没给答复。” 宝音想了想道:“本来就是想借他招牌一用,不愿意就算了,正阳门外商铺多的是,买一间铺子,做好防火措施,开一家火锅店吧。” “尽快将辣椒推广开,宫里这饭菜我实在是吃腻了。” “是,主子您给新饭馆起个名吧。” “海底捞!”宝音满怀怨念开口,天知道她有多怀念海底捞火锅,十二年了!都十二年没吃到了! 青珞没有多待,很快被领着出宫。 宝音留在小厨房看太监安装烟囱。 烟囱当然不是铁皮管,而是用的陶管,怕接口漏烟,小太监还用黄泥涂了一圈。 宝音就站着看他们干活。 忙完后,宫女们提了水桶来清洗锅灶。 宫里水井打上来的水是不喝的,只用来浇花洗衣服,喝的水都是从城外拉进来的泉水。 至于原因宫女太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前朝时就有的规矩。 锅清洗完,宝音突然开口,“铁锅是不是要开锅?” 小厨房里其他人面面相觑。 居住在宫里的太监宫女哪里知晓,只好将锅送去御膳房让那边的厨子帮忙弄。 宫里规矩,晚膳之后是不用膳,可以用些点心。 这让宝音有点受不了,她习惯了一日三餐,偶尔再加顿宵夜。 现在有了小厨房就方便多了,去送锅的太监们还带了不少菜回来。 进宫前宝音以为宫里吃的是山珍海味,进宫后她才知道宫里常备的就是鸡鸭鱼羊,一些野味也是皇庄供上才有。 牛肉是不用想了,皇帝以身作则是不吃牛肉,这一样就被划去。 倒是奶供给不少,贵妃每日有四头牛,四头牛的奶,宝音觉得自己用不完,她没有其他满人那样嗜奶如命。 听说皇帝一日有一百头牛的奶供给,她觉得皇帝拿来泡澡都用不完。 这些喝不完的奶也没浪费,一部分拿去做点心,一部分被下面太监宫女分了。 晚上,宝音吃到小奶锅煮的鸡汤面,是一脸满足。 真不容易,晚上终于能吃点热乎的了。 “娘娘,皇上召您去乾清宫。” 宝音才吃两口就听见有人敲门,很快梁九功被放进来。 宝音看了看天色,都黑了,这个时候各个宫门之间应该已经上锁了。 宝音低头看了看碗里的细面,默默又吸了两口,在梁九功一言难尽的眼神里,漱完口。 “走吧。” 梁九功没有动,“娘娘是不是该换身衣服?” 宝音看了看自己这一身,上面毛衣,下面裙子,没觉得哪里不对。 哦,头发下午洗了,这会儿披散,因为长时间编成辫子,垂在后面有点大波浪形状。 “就这样吧。”她起身走前面。 皇帝看了要是生气,那就再好不过了。 “娘娘!娘娘!” 宝音充耳不闻快步向前走。 梁九功领着几个太监追上去,他也不敢太大声,就怕惊着隔壁的景仁宫那位。 皇帝也不知道从哪里回来,一身朴素的棉布青衣站在日精门前等着。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7节 宝音看到他身影脚步慢了下来。 她望了望高高挂在天边的弦月,又看了看月下宫墙边的人,深吸了一口冷气走了过去。 “唉,娘娘,等等奴才。” 梁九功的声音紧随其后。 皇帝似是听见动静,转过头来。 旁边的小太监提着灯笼,烛光下,宝音看到他戴着一顶月白色的帽子,像极了古画里的人物。 [这是出宫了吗?看惯了穿锦衣模样,还真有点陌生。] “过来。” 皇帝冲她伸手。 宝音从昏暗环境走过去。 皇帝伸手撩她头发,“怎么披头散发就出来了?” [有什么问题吗?散发不是很正常,等天热了我就把头发剪了!] 宝音没回答,皇帝也没追问,拉住她的手往乾清宫走去。 身后太监忙关上日精门大门。 主子们要说话,梁九功也没敢跟太近,带着其他太监远远跟着。 “今日我去了城外,才知道大清圈地之风依然强盛。” [圈地啊,这不是很正常?在盛京那会儿要不是我阿玛进了内务府会计司,我那小庄子也保不住,奉天到处都是皇庄,不还是圈来的?] 皇帝感叹一声,又提起了路上见闻。 [想起一个笑话,康熙好像自豪自己节俭,说自己一年开销还没有明朝皇帝一日大。] [呵呵,明朝开销大那是因为宫里一切都需要花钱买,清朝呢,圈了那么多皇庄,日常开销都由皇庄来供,开销当然不如明朝。] 皇帝脸色一僵,握紧了她的手,似是提醒她不要乱想。 [不过也正常,哪个时代没有特权人士?后世还有特供品呢。] [再说满人入关后时刻担心汉人迫害,吃喝当然不放心从民间采购,圈皇庄供给也是正常。] 第36章 接下来一段路宝音没再胡思乱想过, 很快两人进了乾清宫东暖阁。 看到桌上备了菜和酒,她有点奇怪。 [这么晚还没吃饭?怎么还有酒?] [上回请我喝酒是什么时候?好像胡言乱语了一通,怎么今天又来?] 皇帝没让梁九功他们进来, 而是让人关上门。 听见关门声,宝音紧张回头。 [他想做什么?] “坐下,陪朕用膳。” 宝音这才放松下来。 [这是去哪了, 到现在没吃饭?] 宝音只用了两口,宫里的食物看着精美,味道也不错, 但是吃多了也就那样, 至于酒她是不肯再碰。 直到现在她都还在怀疑上次喝醉是不是泄露了什么。 皇帝只饮了一杯酒,他在喝酒方面很克制, 不会超过一杯。 见她不动杯子, 也没有劝。 宝音吃了两口就不动了, 更加想念刚才热乎乎的鸡汤面。 [早知道我多吃两口了。] “爱妃很怕朕吗?”皇帝突然开口。 宝音愣了一下, 没等她开口皇帝一把将她拽过来。 他半抱着她, 头靠在她胸/口处,她的头发垂下来盖住了他半边脸。 “你怎么不笑?进宫后就没见你笑过。” 宝音整个人都傻了。 [他他他, 想要做什么?] 好在皇帝没有做别的, 只是抱住她没有动。 “爱妃在想什么?怎么不回答?在宫外时不是很爱笑, 怎么入宫后反而不笑了?” 宝音沉默声震耳欲聋。 [说什么?] [进宫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不爱的男人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 她挣扎, 皇帝却用力圈住她。 “朕想看你笑。” 他终于肯放开她。 宝音退后几步, 看着他皱起眉头。 [他脑子坏掉了?] “罢了,来陪我喝一杯。” 他推了推她面前的杯子。 宝音看看他,又看看杯子,硬着头皮一口闷了。 皇帝见她眼神迷瞪起来,轻轻抓住她手腕把她带到怀里。 他嗅着她头发上的清香, 喟叹一声,“怎么不笑呢?” 在他儿子面前她都肯笑,怎么一到见到他只剩下警惕了? 许久未听见声音,皇帝拨开她头发一看,人已经熟睡了。 他看了她许久,才开口道:“也只有睡着的时候,才不抵触我了吧。” 他摇摇头,抱起她将人送到里间的床上。 帮她撩开散落的头发,皇帝弯下腰手指轻弹了下她的额头便转身离开了。 屋内安静下来,没多久就听见外间的开门声,原本该睡着的宝音睁开了眼睛,她伸出袖子,悄悄吐出了含在嘴里的酒。 之后她两眼怔怔盯着床顶的黄色帐子。 [有点奇怪,怎么看他也不像正人君子。] 皇帝站在暖阁门口迟迟未动,梁九功悄悄上前提醒。 “皇上,要叫水吗?” 皇帝瞪了他一眼,“叫宫女进去服侍贵妃主子。” 说完,便甩手往南书房而去。 南书房门前,几位内阁大学士还有户部尚书都在等候了。 皇帝一到,门口的太监立刻打开南书房大门,就去点了蜡烛。 皇帝没有理会几人,一进门就发火。 “朕早先就下令禁止圈地,为何屡教不改?” 土地税收事关国库,一旦大量土地被官庄皇庄八旗兵丁占去,国库可就收不上来税收。 官庄和皇庄可是不用交税的。 “回皇上,此事奴才也有所耳闻,不过奴才保证赫舍里氏没有干这种事!” 明珠也说叶赫那拉一族也没有。 实际上在场人都心知肚明各家没少圈,圈地最多的还是皇家。 皇帝开口道:“朕要废止圈地,自后永不许圈地。” 说完,他带着余怒道:“京郊百姓流离失所,尔等尽快给出个安置方案!” 明珠忙道:“奴才愿意设立粥棚。” 至于被占去的土地是说什么也不肯还。 吃到嘴里的肉,怎么能再吐出来? 这次连户部尚书都反对了,“若是还回所占土地,皇庄是不是得归还?官庄是不是也要归还?” 皇庄供养着皇室,官庄供养着八旗子弟。 若是归还,会动摇大清根基。 皇帝也明白这个道理,退后一步,“便如尔等所言,若有人再剥夺百姓田地,朕轻易饶不得!” 讨论完圈地,皇帝环视几人,“让你们商议报馆一事,为何还未给朕一个准确答复?” *** “田老弟,你这是准备回乡?”聚贤楼,郑掌柜看到背着包袱走进来的田三有点意外。 田三也就是遇到大雨,布差点砸手里的那位,一进门就握住郑掌柜的手。 “不知道该怎么谢谢哥哥,若不是您我这布肯定要亏本出手。” 郑掌柜用力抽回手,搞什么?两个大男人还黏黏糊糊,“一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8节 田三松开手又是一番道谢,然后才道明来意。 “马上快要入冬,再耽搁这路就不好走了,我便打算启程回乡,顺便来跟哥哥道个别。” 郑掌柜挥了挥手,“都说了不用客气。” 他伸头往外面看了看,外面停放着一辆马车,车上堆放了不少报纸,还有几个木头箱子。 他冲田三竖起大拇指,“不错呀,这报纸拿到蜀地一定会大卖。” 田三咧嘴笑道:“是,这次进京才发现变化很大,还有小报,老家那边可没有这个。” 郑掌柜得意挺胸,这份变化他可是出了一份力。 他冲田三挤眉弄眼,“老弟是喜欢紫薇姑娘还是小燕子姑娘?” 田三这几日没少为紫薇姑娘担忧,这爹到底认没认? 想到离开,这个疑问将要留到明年,他不由惆怅。 郑掌柜一阵坏笑,这几日他聚贤楼来听书的就分成了两派,整日吵吵闹闹。 “老弟,我也是受人之托,请你帮忙做一件事。” 田三脸色严肃起来,“哥哥请说,若我能做到,定会帮到底。” 郑掌柜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什么,田三眼睛瞪大,竟然是这种事? 郑掌柜拍了拍他的肩,“记住,官家妻女,下场凄惨,就这两个条件,遇见合适的送进京,你要是帮着做成了少不了你好处。” 田三不敢细想,他好像闻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郑掌柜见他惶惶不安,又安慰他,“放心,牵扯不到我们这些小人物身上。” 田三露出苦笑,“希望如哥哥所言吧,哥哥放心若是遇见我肯定会出手帮一把。” …… “咳咳!” 宝音坐在秋千上晒太阳,连续几日失眠让她免疫力下降,今早慈宁宫请安回来,便身体不适。 “娘娘,药好了。” 马必应从小厨房端了一碗汤药走过来。 宝音皱眉,“先放着。” 马必应劝解,“娘娘,药该趁热好,发一身汗,病才能退去。” 宝音闻到那股中药味就想yue,不过是个小感冒,吃不吃药不都得一周能好? 她指着远处的石桌,坚持药放那去。 “你们都离我远点,别传染上!” 驱散围着她的人群,她坐在秋千一边晃动,一边懒洋洋晒太阳。 兰儿领着一众宫女坐在西配殿廊檐下加紧赶工口罩。 口罩有点简陋,两块棉布中间塞了棉花,就现在这条件,也不能挑剔。 几个人手脚很快,一人缝一个部位,流水线作业,转眼就出来一个。 “放热水煮一刻钟,拿到太阳下晒。”她吩咐道。 宫女们正忙得团团转,宫门前突然多了一群人。 “都忙着呢?” 宝音看到皇帝带着人走进来。 [奇怪,他怎么来延祺宫了?] “我听皇贵妃说你生病了,特意过来看看你。” [是有这么一回事,早上皇贵妃请我去御花园游玩,被我以生病为由拒绝了,不过她为什么要将这件事告诉他?] 宝音百思不得其解。 皇帝走过来,去碰她额头。 “有点热。” 他示意她手伸出来,“朕为你把把脉。” 宝音目光中满是好奇。 [厉害,他还有什么不会的?] [我记得后世有人说他是学神来着。] 收回手,皇帝看向马必应,“太医给的方子拿来让朕瞧瞧。” 马必应马上交上来一张药方,也不知道先前藏在了哪里。 皇帝认真琢磨,命人拿笔改了两味药,“此方开得太稳,不妥,换个两味药再吃吃看。” 他见宝音不出声,便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询问。 宝音收回视线。 [其实他对我挺不错的,只是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皇上来延祺宫是……” 皇帝笑吟吟牵着她往正殿内走去,“朕画了几张图,让人烧了瓷器,今日送进宫,朕想着你会喜欢,便给你送来。” 两人坐下,就看见太监们抬着十多个箱子进来。 头一个箱子打开,太监抱出一套瓷器送到桌上。 “这是……” 宝音看到瓷瓶上的图案一下愣住了,那是在盛京庄子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只是场景中少了许多人,重点放在了一男一女会面上。 除了盛京那次还有松花江边,甚至还无中生有多出一幅月下相约图。 [吐血,这要是传到后世,会不会被人认为她跟他在私会?] [还有这些杯子为什么都是猎虎图?东北金渐层那么可爱,怎么惹到他了?] 宝音看着这些瓷器一言难尽。 皇帝送礼送的可不只是瓷器,瓷器只是开胃菜,之后送上来的是各种金银珠宝首饰,金玉象牙犀角摆件之类,要是拿到后世一件就够她吃喝不愁了。 后面还有什么绫罗绸缎,这些都排不上号。 [奇怪,怎么想起送礼物给我?] 皇帝握住她的手道:“我们满人没有用女人嫁妆的习惯,你以后放宽心,你的就是你的,没人会动,也没人敢动!” [那可不一定!] 第37章 宝音还在腹诽玻璃牛痘这两样东西。 皇帝却有不同看法。 玻璃这东西, 宫里造的能满足宫里用的都勉强,卖玻璃方子的钱可都在她手里攥着,因为签白契没纳税, 伊桑阿那老头几次来找他,不都被他搪塞过去了? 还有牛痘,牛痘带来的荣誉可没少她, 民间多少人给她立碑,私下里叫她牛痘娘娘? 朝廷有禁止过吗? 该她的不都给她了吗? 宝音低低咳嗽起来,她捂住嘴认兰儿拿口罩来。 戴上口罩, 她才开口:“皇上还是快回去吧, 别被我传染上。” 皇帝挑眉,当他听不出来这咳嗽声有些刻意? 这东西六宫大概也只有她敢将他往外赶。 “行, 你且好好休息, 有空朕再来看你。” 宝音连忙起身把人给送走。 “娘娘, 这药?”马必应端着一碗重新煮了的药过来询问。 宝音扫了一眼, 恹恹道:“不喝。” 一个小小感冒, 用得了兴师动众吗? “不用跟了,我去躺一会儿。” 她回去睡了, 谁知晚上竟然起了高热。 迷迷糊糊中宝音似乎看到了皇帝, 她心里烦躁脱口而出, “能不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屋子里原本忙碌的宫人吓了一跳, 扑通跪地。 宝音说完这句心里痛快了又得意洋洋瞪了他一眼才迷迷糊糊睡着。 皇帝一脸铁青甩袖子离开。 马必应一副死了爹娘的表情, 跪在地上发抖。 皇帝快速出正殿,梁九功缩头缩脑跟在后面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罢了,朕跟一个病糊涂的人生什么气?” 良久后,皇帝又转身回去。 梁九功倒吸一口气,皇上对娘娘这绝对是真爱! “朕来喂。” 见宫女喂不进去药, 皇帝伸手接药碗。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9节 结果就是宝音死不张嘴。 [呜呜呜,谁往我嘴里灌苦水?苦死我了!] [救命,有人要毒死本公主!] 皇帝被闹得心烦意乱,宫里的小阿哥小格格都没她这么娇气。 “护士姐姐,我不吃药,我打针。” 迷迷糊糊中她开口道。 皇帝将勺子递到她嘴边,“乖,先喝药。” 最后是又哄又骗才喂完半碗药。 喂完皇帝才发现身上湿了一大片,梁九功招呼人将衣服送上,皇帝去了东边里间更换衣服。 回来路过书房时皇帝好奇地走了进去。 书房里书很少,笔墨纸砚也不多,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张书桌,可以想象白日里这里阳光会有多好。 桌上半遮半掩了几张草稿纸,他伸手抽出一张。 “浅析清初满汉女子服饰特征?” 皇帝粗粗扫了一眼,不解她研究这个作何用。 放下后,他打量起这个不大的书房,目光被桌上一个锁起来的木盒子吸引住。 很快,他眼神撇开回到西间的卧房。 宝音这次生病受了老大罪,缠绵病榻半个月身体才见起色。 连下了几日大雪,宝音差点以为自己来到冰雪世界。 这般大的雪哪怕后世也少见,她很担心蓝玉她们的现状,从她生病起就断了跟她们的联系。 而被宝音惦记的蓝玉等人,却远没有她想得那么艰难。 自打人手多起来,庄子的建设进度就按了加快键,起先是盖房的人多,生产的水泥赶不上进度。 后来调了一批人去烧水泥磨水泥,进度立马就快起来。 再加上砖都是现成的,十日功夫就建成了一个院子。 有了经验,速度又加快了,修完三个院子,两栋员工小楼后,又在靠近山脚的地方建了一排砖瓦小院,修了水泥炕。 哪怕气温低到零下二三十度,这群人住在温泉边又烧着火炕也没冷到哪里去。 就是人有点多,房子不是一户一家,而是男女分开住,一间房少数挤了十多个人。 入冬前,皇上下令废止圈地。 大部分逃荒的人还在观望,也有一些人念着故土难离,陆陆续续返了乡。 这段时间他们干活没少挣粮票,换到的粮食足够他们度过漫长的寒冬,等到明年再开几十亩荒地,这日子就缓过来了。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就是这般坚韧,稍微给点活路,他们就能顽强活下去。 小汤山的流民日子比外面要好很多,庄子的管事从不对他们又打又骂,干活不仅给吃的还送粮票布票。 来这里的人都说自己是进了福窝。 粮票能换粮食不说,布票也能换布和棉花。 自第一次送布后,后面又陆陆续续送来几回棉花,虽然不能让全家都换上一身新衣服,可也把家里每个人的棉袄都填得厚实一些。 老李走到山脚下敲了一声锣,立刻就有汉子披着衣服往外跑。 只一小会儿功夫他面前就排了两条队伍,少说也有上百号人物。 “现在抽五十人去暖房那边除雪,每日两斤米半尺布,愿意地跟我走。” 呼啦啦人群中跑出来六七十个穿着厚棉袄的男人。 老李只点了前面五十个,多出来的挥手让他们回去。 老李领着人去仓库拿铁锹,独轮车后,赤珠拿着一张纸走过来。 我这里需要三十个心灵手巧的,会刺绣的优先。 这次出来的人没那么多了,就出来二十多个,她看了又补充了一句,“会织布,搓麻绳的也行。” 这次出来的就多了,她也没嫌弃人多,就领着人走了。 月奴细声细语道:“奴家需要有养鸡经验的妇人。” 这个出来的就多了,月奴只点了前十个领着人也走了。 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招人,有要挖煤的,有要烧石灰的,还有要挖水渠的,总之尽量让所有人手里都有活干。 忙起来才不会东想西想,才觉得有盼头。 京城里的市民躲在屋子里猫冬,小汤山的庄子却忙得热火朝天。 铲雪的人到处都是,这些雪被堆积在路两边,又被人推着独轮车送到附近的大湖里。 *** “曲三爷,快到了吗?” 一辆马车上,一中一青两妇人裹紧被子畏畏缩缩问驾车的男人。 曲三拉着马车行驶在官道上,回过头道:“快了,前面就入京了。” 曲三,一个多月前跟郑掌柜告别,心里就装着一件事。 就这么巧,他在济南那地方遇见了一对条件符合的母女,这对母女日子有点惨,沦落到靠卖皮肉生意为生。 曲三以前觉得官老爷高高在上,看到母女二人处境,不由感慨人生不是事事如意。 曲三几次上门,总算劝说母女同意进京,他也不拖延,在济南处理掉报纸,便躲开找这对母女要债的人带着二人入京。 一路走走停停,谁料到通州是遇见了大雪,只能停留几日,直到今日风雪暂歇,他才带着人进京。 马车进城后直接往聚贤楼开去。 聚贤楼很热闹,跟其他空荡酒楼成鲜明对比。 这一切还得从近日出现的暖锅说起。 跟常吃的锅子不同,聚贤楼的暖锅刚一出现就俘虏了众多人的口味。 没有人能够拒绝在严寒之日吃上一顿热腾腾火辣辣的暖锅。 冬日里蔬菜罕见,可暖锅的食材却是随处可见,什么豆芽、千张、冻豆腐、肉丸子、鱼肉丸,海鲜河鲜都能下锅。 偶尔还有菠菜、菘菜少量提供,可以说天气越寒冷,聚贤楼生意越火热,火热到晚膳后都有人不断上门,就是想热乎乎吃一顿再发发汗。 郑掌柜正在二楼给各个包间赠送土豆片。 楼下的小二突然跑了上来。 “掌柜,下面有人找。” 郑掌柜奇了,这个时候谁来找他? 他下楼就看到曲三和他身后瑟瑟发抖的两个女人。 曲三双手抱一起哈了一下,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哥哥,你这里可真热闹。” 郑掌柜愣了一下,连忙将人往后院领。 聚贤楼的后院其实连着大厨房,厨房边上有两间屋子,一间郑掌柜住,另一间小二和厨子轮流休息用。 这两间都盘了炕,连着厨房的灶,所以屋子里比外间酒楼还要暖和。 曲三吸了吸鼻子,拱手道:“小弟我不负哥哥重托。” 郑掌柜看那畏畏缩缩的两母女立刻明白过来,他表情严肃,也没有当场问,而是道:“这一路都辛苦了,其他不用说,先填填肚子。” 他出去很快端着一盆大乱炖过来,香料气息直接馋得曲三直流口水。 郑掌柜招呼他们三人坐下,又去厨房拿了碗筷和几个白面馒头。 “时间急,没来得及准备,今日咱们跟后厨一起凑合吃一顿。” 曲三招呼母女俩洗手,一点不见外往两女人手里塞馒头。 他拿着筷子夹菜,“吃吃。” 郑掌柜也和气道:“别客气,敞开肚子吃,后厨还有。” 曲三只吃了两口,就发出喟叹声,“又吃到辣子了,我就好这一口,没有辣椒吃饭都不香了。” 曲三很好奇地问,“上回来还没见京城有辣椒,这些是从哪来的?” 郑掌柜露出一抹苦笑,“哪来的?用这家店招牌换来的。” 曲三一听就知道这里面有内情。 郑掌柜摇摇头没有继续说,要不是他偷了房契去签了合同,恐怕这冬日热闹的就不是聚贤楼,而是一家叫“海底捞”的酒楼了! 等漫长的冬日过去,聚贤楼也会泯然众人矣。 见三人吃得香,郑掌柜捏了一个馒头道:“你们在这吃着,馒头不够让厨房小厨给你们拿。” “够了够了,一大盆菜呢!” 郑掌柜匆匆忙忙去前面招呼客人了,还抽出空叫了一个小二去报馆叫人。 曲三吃饱喝足,端着茶水喝。 他对面的母女二人见状跟着停手。 “不用管我,你们继续吃。”曲三怜悯道。 他见到母女二人时,二人都瘦骨伶仃,谁能想到两人会是县太爷的女眷。 崔氏道了一声谢。 曲三边喝茶边道:“等会儿有人来接你们,你们就跟着走,不说拿回家产,日子肯定比你们现在要好。” “也别担心是坏人,牛痘娘娘听说过没有?” 崔氏咽下馒头忙点头,“听过,衙门召集城里的大夫研究怎么给人种痘。听说是宫里娘娘发现的。”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0节 “对,就是这位,这位可是菩萨心肠,上回我离京时,听说她名下庄子还收留了上千流民,这要是没她允许,谁敢收留这么多人?” “往后你们去了贵妃那里,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日子总不至于比过去还差。” 崔氏眼角湿润,“多谢三爷为奴家母女二人寻一条活路。” “奴家实在是不知该怎么报答您。” “不必谢我,我也是受人所托去寻找你们这种境遇的可怜人,也是你们运气好,让我赶上了。” 正说着,有人敲了门。 曲三起身开门,就看见一位陌生的妇人。 这妇人板着脸,有气势极了,像极了宫里出来的嬷嬷。 曲三还未开口,气势先弱了三分。 妇人扫了曲三一眼,“麻烦腾个地方,我有话要问问她们。” 曲三忙道:“我刚好要去找郑兄,这里就让给你们!” 他说着卑微退出去,还主动带上门。 一边走一边回头,等到了外面,看到柜台后算账的郑掌柜,他凑过去问:“那妇人是谁?一身气势,不像是普通人呐。” 郑掌柜手没有停,“看出来了?” “哥哥,跟我说说,该不会是宫里出来的吧?” 郑掌柜得出结果,在账本上添了一笔,回他,“猜对了一半。” “人是宫里出来,不过是前朝的宫女,早年宫里放人,超过三十岁的宫女宫里开恩让出宫,一些出来家里都没了人,也没什么活命本事,就结伴投了附近的尼姑庵。” “尼姑庵的日子清苦,一些宫女积蓄耗尽,她们下场都不大好。” “之前传出贵妃娘娘的庄子招人,就有人试探去了,一去才发现那边招识字的人,不论男女待遇都不错,这不就跟挖萝卜一串连一串全都投奔去了。” “我记得那庄子也不大,能养活那么多人吗?”曲三摸了摸下巴问。 郑掌柜晃动了一下算盘,没好气道:“没看我也帮着挣钱养活人吗?” 蓝玉管事可真是见缝插针,见他这聚贤楼只需要切菜的小帮工,就将他那些大厨给弄去庄子教授人手艺去了。 他那些大厨子平时眼高于顶傲气着呢,结果呢,一听一冬天给二十两银子,屁颠屁颠就去了。 也对,要是他听说教人只教基本看火、切菜、炒菜功夫,看家本领人家不奢求,他也愿意去。 第38章 被布包裹盘在脑后的辫子夹着银丝, 这位脸上带着深深法令纹的妇人一坐下,就让崔氏母女大气不敢出。 只能眼睁睁看着曲三抛下她们离开。 气氛非常压抑。 妇人抿了抿嘴,嘴角的法令纹更深了。 她先自我介绍, “我姓方,你们称呼我方娘子即可。” 没等崔氏母女开口,她继续道。 “我是报馆的一位报人, 专门为报馆采集信息,这次被指派来记录您二位的信息。” “接下来我会询问您二位一些问题,请如实回答, 若是有冒犯之处, 还请担待。” 崔氏抱住女儿,鼓起勇气道, “您问吧, 我们如实回答。” …… “好了, 您看看记录跟您所说是否符合, 要是没问题, 请签字。” 崔氏露出一抹自卑神色,“奴家不认字。” 崔氏推了推自己女儿, “宁儿认识几个字, 她爹以前教过她。” 方娘子看了一眼如同稚子的少女, 眼里闪过一丝可惜。 “不要紧, 我读给你听。” 方娘子读了一遍, 崔氏点头,“都对。” “那就按手印吧。”方娘子掏出印章先按了,再指了个空白位置示意方娘子按在那里。 忙完后,她将牛皮纸将几张纸包起来放入羊皮包里,这才对母女二人道:“你们跟我走, 先给你们安排住的地方。” 崔氏拉着女儿跟着方娘子走到外间,郑掌柜热情招呼她们。 “这么就走了?” 方娘子没带一点笑,公事公办道:“是,天色不早了,给她们安排住的地方。” “那明日是不是?” 郑掌柜指向房顶,好奇询问。 方娘子皱眉,“这个会有人接手,掌柜还是不要知道太多。” “行行行。”郑掌柜轻轻拍打自己的嘴,“我不问就是。” 旁边曲三交待崔氏母女,“这事完了后,以后好好过日子,人活着才有希望。” 崔氏吸了吸鼻子,直接跪下,“奴家给恩公磕头,要不是恩公,我们母女恐怕时日无多。” 她旁边神智宛如幼童的女儿见母亲跪下咧嘴一笑跟着跪下。 “别别,快起来!”曲三想将人扶起来,又限于男女大防不敢去扶。 崔氏带着女儿叩了三个响头起来了。 方娘子见状领着二人出了酒楼,坐上牛车离开了。 牛车往西,穿过几条胡同,在一处比较狭窄的胡同口停下。 崔氏拉着女儿跟着方娘子停在胡同尾的一处宅子。 方娘子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里面才有人来开门。 是个面容慈善的妇人。 方娘子指着母女二人道:“给她们安排房间,让她们好好休息一晚。” 崔氏见方娘子将她交给别人,有点紧张,那门内的妇人带着笑冲她点点头,“外面冷,快进来。” 方娘子把人送到就转身离开了,她还要将材料送回报馆。 崔氏拉着女儿紧张跟在妇人身后。 妇人安抚道:“别怕,大家都是可怜人,都是走投无路奔着一条活路来。” 当崔氏坐在温暖的炕床上才知道这个宅子住了五六个人,全都是经历凄惨的女人。 听其他人说自己的经历,崔氏也控制不住倾诉欲望,将自己过往说了出来。 最后她红着眼睛道:“老天爷开眼,总算是给我们一条活路!” *** 风寒好后,宝音多了咳嗽的余症,倒也不是多重,就是喉咙痒,忍不住想咳嗽。 “娘娘,川贝冰糖雪梨好了。”兰儿提着从御膳房送过来食盒过来,将一盅冰糖雪梨取出放在宝音手边。 宝音接过去,几口吃了,也不知是不是真起了效,咳嗽没那么频繁了。 “蓝玉可派人去接?” “去了,马太监亲自去接。” 兰儿谨慎提道:“娘娘,皇贵妃派人提醒,说咱宫里召见宫外的人太过频繁了。” 宝音无所谓道:“这是皇上答应的,皇贵妃要是有意见可以跟皇上提。” “……” “娘娘,纳兰府上小少爷满俩月了,递了贴子进宫,您看可要给些赏赐?” 宝音这才意识到自己那未曾蒙面的幼弟出生已经两个月了。 因继母生产不顺,多做了一个月月子,幼弟的满月礼也推到了这个月。 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上个月宝音跟家里闹得僵,都闹到打官司的份上了,他们也不敢奢望宝音来给脸面,这不安安分分一个月,才试探性递了贴子。 宝音闭上眼,纳兰家的那点事早不被她放在心上了。 实话实说,在这个世俗限制内,纳兰佟桂给足了她能给的自由。 她所有的怒气,那股想要跟世界同归于尽的愤怒源于这个世界对女性的直白压迫。 “出银子让内务府打个金长命锁,再取几样没有宫中标记的东西给府里送过去。” 希望纳兰府真懂了,她愿意给,他们才能拿。 蓝玉很快被接进来,宝音看她鞋都湿了,赶紧让她换鞋,换下的鞋也拿去小厨房烤了。 天冷后,宝音搬到暖阁住,也不爱让宫女太监们守着冷冰冰的宫殿,一个个年纪都不大,干脆赶去小厨房烤火取暖去了。 “格格!”蓝玉吸了吸鼻子,眼睛亮的惊人,“那件事已经办成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宝音很不耐烦朝廷办事拖拖拉拉,一件官司今日踢给刑部,明日踢给大理寺,后日又退给内阁,转眼就渺无音讯了。 各个衙门既然推来推去,那就不要怪她出绝招了。 “传话的人安排了吗?” “有,寺庙借住了不少穷秀才,只是帮着说几句话,又不影响名声,愿意的有不少。” 宝音闭目思索,觉得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宜早不宜迟,明日吧。” *** 这日是个好天气,难得阴云散去出了太阳。 京城各个主道开始忙碌起来,官府拉徭役来铲除城内的积雪,避免雪化后城内出现内涝。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1节 正阳门前的大街上,各个商铺都出了人将自家店门口的积雪铲出去,方便服役人员将雪拉走。 日头高照,街上人组建多起来,没人注意到一对穿着破破烂烂的母女走到正阳门前,然后在守门士兵眼皮底下脱鞋抽打门口的石狮子。 一下一下,声音回荡在士兵耳中,看门的士兵头一次碰见这种事,一时没反应过来阻止。 周围忙着铲雪的人都停下手里的活看了过来,然后就见抽了几下石狮子的年长女人举着一张纸跪下来,声音凄厉喊道:“我有冤情,求青天大老爷给条活路!” 宛平县衙。 知县王养濂套上厚棉服和师爷匆匆往外走。 师爷给他介绍情况。 “是一对母女打正阳门前石狮子鸣冤,守门士兵头一次遇见这种事,还是听周围百姓说起才明白,人已经押送到县衙了。” “明府这事闹得很大,正赶上清理积雪,目睹的百姓太多了,压不下去。” 王养濂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民间百姓只知道击鼓鸣冤,却不知道衙门前的鼓那是紧急情况下召集衙役用的,百姓私自去敲不管多大冤情,肯定要治个扰乱公堂秩序的罪名。 先打再审理案件。 要是跪午门、长安门叩阍或是拦御驾喊冤,那就得最好边关充军准备。 几种选择下,正阳门打狮子鸣冤付出的代价最小。 衙门也就稍作惩罚,案子还是要接。 快到前衙门时,王养濂脚步慢下来,脸上带着思索,“易工,你说这背后是否有人教唆?” 普通百姓可不知道打石狮子鸣冤这个法子。 师爷摇了摇头,“属下猜不透,明府先审问,若是背后有人,想来很快就知道对方的目的。” 王养濂也是同样想法。 “先打二十大板!” 王养濂做上大堂,在诸多过来看热闹的百姓目光下,先丢了二十支白头签将人打了一顿。 没多久两母女挨完打相互搀扶着进来。 王养濂一拍惊堂木,“尔等有何冤屈要告?” 年长妇人扑通跪下,“求青天大老爷奴家做主,赏奴家一条活路!” 栅栏外百姓指指点点。 王养濂又拍了一下木头,“公堂不许吵闹!” 他一脸严肃看向堂下,“你二人是何身份,路引何在,有何冤屈要诉?” 年长妇人拽住年少的女儿跪在地上道:“奴家崔氏,夫家姓刘,夫君为新城知县刘永和,康熙十八年地震,我夫君赈灾时不幸感染瘟疫病逝。” “之后奴家便带了女儿扶棺回济南安葬……” 说到这里她失声痛哭道:“谁料这一回去就入了魔窟。” “先是族中长辈以办丧事为由举办宴席,足足吃了两个月,奴家夫君迟迟未能入葬,族中长辈几次推脱,不久便有催债的人上门,原来族中长辈以办丧事为由借了印子钱,利滚利奴家还不起,被抢走了所有积蓄……” “祖宅也被族里以夫君无子为由夺走,奴家和女儿身无分文被赶出家门,还背着债,最后被催债人带去做暗娼偿还欠债……” 崔氏哭得撕心裂肺,“奴家不明白奴家做错了什么,千里迢迢来京城,就是想青天大老爷给奴家和女儿指一条生路!” 栅栏外百姓声音消失,偌大衙门只听见妇人伤心到极点的声音。 围观人群中,几名年轻书生一脸怒气,正所谓刀不砍自己身上不觉得疼。 他们是知道民间有吃绝户这种陋习,可也以为仅限于寻常民户家。 要知道眼前这可是一县之主的家眷! 他们这些秀才举人未来派官很大可能也是外派从知县做起,知县被吃绝户令他们狠狠代入了。 他们想到要是自己死后,妻女也是被这般对待,怕是恨不得从阎王殿爬回来! 王养濂扫了一眼大堂外,有不少人跟着眼红了,大概是共情了妇人悲催境遇。 “崔氏,你既是官员家眷该知诬告可是要受到严惩!” 崔氏抹了一把眼泪,“奴家要是诬告,奴家不得好死!” “你可有证据呈上?” “有,奴家有借钱的折子,担保人是夫君的族叔!” 师爷接过折子专交给王养濂。 “如此恶行,天理难容,你为官员女眷,为何不上告当地衙门?” “回青天大老爷,那要债的是知府小舅子,奴家岂敢去告?” 她伏地痛哭道:“求青天大老爷给奴家母女指明一条活路!” *** “气煞我也!” 福建会馆,一名正打算外出的学子看到两名同窗一脸怒气踹了一旁的墙壁,不由好奇问。 “郑兄二人为何事发怒?” 郑姓兄弟脸上怒气未消道,“孙兄,你可知今日外面发生了什么?” 孙姓学子抓了抓头发,“小弟我今日在房里读书,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郑姓兄弟怒气冲冲道:“今日我二人应同乡薛秀才之邀准备去玉泉山赏梅,谁料路过正阳门时碰上了一桩冤案!” 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将崔氏母女二人悲惨事迹说了。 “早知道某些地方有吃绝户恶习,谁能想到堂堂一县之主都没能逃过!” “孙兄,此事若不严惩,刘县令之妻女境遇就是你我或者未来子孙很可能也会遇到!” 薛秀才说的对,哪怕是后宫佳丽三千的皇帝都有生不出儿子的时候,谁能保证自己或自己子孙就一定能生出儿子? 此事直接戳痛了他们的痛点。 他们自认自己是有才识之人,视吃绝户为世间陋习,凡是人性未泯灭的人都做不出此等恶事。 晚间这个案件在福建省会馆传开,越来越多人加入声讨。 鉴于官府派人去捉拿案件相关人员,这个案子只在小范围内传播。 直到隔日此案件上了《世界新闻报》,案件详情内幕被披露,京城上下才知道有这么个案子。 王养濂被上司叫去痛批了一顿,他觉得自己属实冤枉,谁能知道小报上报的比他知道的还详细? 哪怕里面的主人公用了化名,他也知道是他手上这案件。 “明府,大事不妙了!” 王养濂刚回到衙门就见师爷一脸急色过来。 王养濂叹口气,“易工,你也知道了?没错,张府尹限本官三日内解决这桩案子。” 实在是太敏感了。 官员女眷和吃绝户放在一起,太吸引人眼球了。 大冬日师爷擦拭额头的汗,“不是,明府又有人上衙门告状了,都是官员死后女眷被吃绝户!足足六起!” 王养濂一脸绝望,他这次肯定了,这背后要是没有指使者,他就从正阳门的城墙上跳下去! *** “同窗们!”福建省会馆的大堂内,一名年轻学子站在了桌面上,高声道。 “同窗们,朝廷法律要是不改,这种吃绝户的事,我们终究逃不过。” “我爷爷说过一句话,当年土匪闯入邻居家中抢走钱财时,他和其他人沉默了,欺侮领居女眷时,他和其他人沉默了,直到有一日土匪闯入了自己家,他环顾四周发现没人来帮他。” “同窗们,面对这种事我们若是沉默下去,未来被吃绝户的就是我们自己!” “我们要团结起来!” “我们要贡献自己一份力量,不能选择沉默,不能在沉默中灭亡!” 很快有人举起手,一脸激动跟着高喊起来。 “没错,我们要团结起来,不能在沉默中灭亡!” 正阳大街,出现了许多高喊口号的书生,被喊声吸引的学子越来越多。 问清楚是什么事后,越来越多学子汇入游行队伍中。 正在乾清宫批阅奏折的皇帝隐隐听见了远处传来的声音。 他走出乾清宫望向天安门方向,命御前侍卫去查看情况。 御前侍卫没回来,九门提督先匆匆进了宫。 “费扬古,你来得正好,宫外发生了何事?” 乌拉那拉·费扬古神情严肃道:“皇上,皇城大街上出现上百名学子游街!” 皇帝神色跟着严肃起来,“可知是为何事?” 上一次学子游街抗议还是顺治年间的江南舞弊案。 这回还没到科考年,总不至于去年的科考有舞弊行为被发现了吧? “奴才听说是为一桩案子,皇上游街的学子越来越多,可要派人镇压?” 皇帝蹙眉,“先派人去了解这些书生诉求,能驱散就尽快驱散。” 京城可不能乱。 费扬古领命去办了。 皇帝又派人去打探详情。 很快,先前出去的御前侍卫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份小报。 “皇上,奴才打探清楚了,这些学子闹事是因小报上登出的一桩案子!”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2节 皇帝迅速接过,扫了一眼侍卫指的内容。 第一反应是看向延祺宫方向。 直觉告诉他,这事跟延祺宫脱不开关系。 皇帝闭眸片刻,睁开眼道:“去,召几位大学士进宫!” “裕亲王和恭亲王也请进宫。” 他叹息一声,是他小看她了,人在后宫竟然能干出这般大事! 这是要捅破天呐! 明珠等人很快进宫。 索额图先大声道:“皇上,此事很好办,应该捉拿贼首,其余人定然鸟兽散去!” 明珠上前一步,“奴才不同意索额图说法,这些学子都是有功名之人,岂能视作乡野刁民,应该派人劝离才是。” 索额图冷哼一声,“臣举荐明珠去劝退。” 明珠冷声道:“奴才认为应该派国子监祭酒去,诸多学子中有不少是国子监生,派祭酒前去才最合适。” 皇帝被吵得心烦,看向旁边未说话的张英。 “张卿家有何看法?” 张英恭敬道:“臣认为应该问出这些学子诉求,对症下药才是解决问题的良方。” 第39章 “完善法律, 消灭吃绝户陋习!” “完善法律,消灭吃绝户陋习!” 帽儿胡同,张氏正在洗米煮粥, 眼神有些呆愣,她女儿打了个哈欠从屋内走出来。 “娘,外面怎么那么吵?” 张氏回过神来, 擦了一下手,“回去套件衣服,别冻着。” “张家的, 到我们这了!” 张氏也顾不上手里的活急忙往外走。 等她女儿穿好衣服再出来, 发现院子已经空无一人。 “娘?” 就好像传染了一样,越来越多女人悄无声息出了家门, 也有很多躲在家中不敢冒头。 邻居一脸高兴, “只是跟着书生后面走一走就能拿到一百文钱, 这不就是捡钱吗?” 昨日她们这胡同来了人, 只说明日听到街上的口号声就出来跟上一段, 为年轻人壮壮胆。 还只招女人,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谁能想到会落在她们怀里。 女人们可不在乎背后人有什么目的, 一百文对外城大部分家庭都是一笔不小收入。 就跟着走一段路, 又不浪费多长时间, 她们可愿意了。 张氏跟邻居到了胡同口, 就看见有人冲她们招手。 “记住不要说话,就跟在书生身后,他们什么时候散,你们就什么时候散,结束后来找我领钱。” 胡同口的人两人都不陌生, 是一位报人,经常出入她们胡同,她一说,张氏就被邻居拽着往街上跑了。 好在那群年轻书生走得并不快。 游街的队伍越来越庞大,数百学子带头,身后跟着一群沉默的女人。 再之后有人自发加入队伍中。 乾清宫内几伙臣子吵得面红耳赤,甚至吵出了火气,堂堂大殿之上厮打成一团。 皇帝冷眼旁观,将臣子反应都看在眼里。 “皇上!” 费扬古再次来报,“皇上,外面又多了一群学子,现在天/安/门外足有六百多位学子,还多了近一千妇人!” 皇帝面无表情询问,“国子监祭酒干什么吃的?怎么还未将此事平息?” 费扬古没好说国子监离皇宫有一段距离,祭酒还在赶来的路上。 …… 裕亲王福全王府就在皇宫附近,他接到皇帝召见命令后特意绕到了天/安/门正门。 天/安/门正门此刻是如临大敌,墙头站满了士兵。 学子们并未靠近天/安/门,而是停留在天/安/门外的那条大街上,就这么远远冲着皇宫高喊,“完善法律,消灭吃绝户陋习!” 裕亲王摇摇头,这群愣头青是一点也不怕把事情给闹大了。 他从侧门进宫,迅速地往乾清宫快步走去。 “奴才叩见皇上。” “平身,裕亲王来得正好,跟朕说说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皇帝开口询问。 “回皇上,依奴才看来,这群学子是有诉求,不如皇上派人了解一下,只要满足这些人自然也就散去了。” “奴才不同意裕亲王的说法!”索额图捂着左边眼眶道:“朝廷不能妥协,妥协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些学子日后必以游街为手段来拿捏朝廷!” 明珠摸了摸红肿的嘴角,“皇上,这群学子出现得太过蹊跷,背后必然有人,奴才也认同索额图的话,只是当务之急是平息学子愤怒,之后再处理贼首。” 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确认此事明珠是不知情。 他又扫到索额图嘴角的微笑,心里起了疑。 皇帝又看向一旁听政的太子。 “胤礽,你有何见解?” 正吃瓜吃得快乐的太子被提到名字打了个激灵。 “汗阿玛,儿臣觉得索额图说得有理,朝廷不应该被一群学子拿捏。” 皇帝心里有几分失望,太子还是没有明白历朝对学子态度宽容的原因。 只要不涉及谋反,学子是能安抚尽量安抚。 考虑到儿子还年幼,考虑不周全也是正常。 …… 王士祯被马驮到了天/安/门。 下马后看到那数百学子,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吼道:“谁带头的,给我站出来!” 在场有不少国子监学子,这会儿看见祭酒来了,纷纷掩面闪躲。 站在头一排的一名年轻学子,一脸坚定走出来。 “祭酒,我们今日是为真理而战,先贤曾经说过,‘土匪闯入左邻家中,我选择沉默,土匪闯入右邻家中我还是选择沉默了,直到土匪闯入我家中,环顾四周才发现无人帮我’。” “祭酒,请原谅我们无法沉默下去,这次若选择沉默,就默认允许了这种世俗陋习,未来被吃绝户的可能是我们,是我们的子孙!” “世道在礼乐崩坏,连知县家眷都被吃绝户,那些没有礼义廉耻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王士祯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赏,嘴里却是把人狠狠骂了一通。 “胡言乱语,哪位先贤说过这样的话?” “回祭酒,一位叫鲁迅的先贤!”站在前排另一位学子抢答道。 鲁迅? 这谁? 他为何没有听过历代先贤有这么个人? 王士祯瞪大眼睛,“你你,你们岂有此理,竟然假借先贤胡言乱语!鲁迅是谁?是不是你们其中一个?给我站出来!” 天/安/门发生的一切不断被人传入乾清宫。 听到那句沉默至理名言,皇帝若有所思。 索额图则暴跳如雷,“皇上,说这话的人有不轨之心,这土匪分明是暗指我满洲国人!” 皇帝嘴角一抽,索额图这般了解也没有错。 他要不是知道大清未来恐怕也会往这方面想。 要不要顺应索额图之意将这些读书人来个清洗? 这个想法只是在皇帝脑海一闪而过。 他要真这么做,怕是被她鄙夷至死。 压抑住帝王的疑心和掌控欲,皇帝开口淡化此事。 “现在知道这些学子诉求,谁能给朕说说,这背后缘由?” “报,顺天府尹张吉午求见!” “宣!” “臣叩见皇上,愿吾皇圣安!”张吉午进来就打千行礼。 皇帝点头:“起吧,张吉午,你为顺天府尹,学子游街你该及时进宫禀报才对,因何耽误这么晚才来?” “臣有罪,事情一出,臣便派人阻拦,又迅速去调查事情原因,这才耽误了些时辰。” 皇帝语气似乎有些意外,“这么说,你知道这些学子因为何事而闹?” “是。”张吉午呈上去几个折子。 梁九功下台阶接过,又转交给皇帝。 皇帝拿到折子看了他一眼,翻开最上面那份。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3节 皇帝面色难看起来,这让内阁和议政王大臣有些好奇,抬头偷偷看皇帝脸色。 “都传下去,让内阁大臣和议政王大臣们也看看。” 梁九功领命,折子先传入裕亲王手中。 裕亲王皱眉看完一本递给身边的人,这样传了一圈已经是两刻钟后。 皇帝就这么歪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 等折子收回来,他才睁开眼。 “我大清入关时,为了不引起民间反抗情绪,选择了延续大明律也默认士绅和宗族自治。” 也就是默认“皇权不下乡,县下皆自治。” “距离我大清建国已经过去四十六年,入关三十八年,如今世道已经礼乐崩坏到这种程度了吗?” 皇帝见下方大臣鸦雀无声,又继续问:“皇考曾修过律法,朕也命刑部修订,结果只是在条文上有改动,或是附例有取舍,本质上还是用的大明那一套……” “今日这些学子游街抗议,尔等眼中看到的是学子不服管教,胆大妄为,可是在朕眼里……” 皇帝声音抬高,“在朕眼里,我大清的学子是不满朝廷的食古不化,是对民间礼乐崩坏不闻不问,是对死守三百年前的大明律不满!” 一众王公大臣忙跪地请罪。 皇帝站起来指着面前的奏折,“朕是君父,天下百姓是朕的子民,你们都来瞧瞧,朕的子民来京城求朕给条活路,朕的脸都火辣辣地疼!” “这刘永和朕有印象,康熙十五年的贡生,地震后巡视灾情不幸感染瘟疫去世,消息传入京时,朕还嘉奖过,呵呵,谁能来告诉朕,几年之后再听见这个名字,是其妻女进京求朕给一条活路?” “堂堂官吏死后无法保住妻女,是想告诉天下人,在我大清为官为吏会受到报应吗?” “臣等罪该万死!” 皇帝冷笑,“不要总说死不死,但凡你们心思放三分在朝政上,也不会有今日之事出现!” *** 天/安/门前,王士祯教训前排的学子。 “我记得你,薛洋是不是?上一届落榜学子,只是学识差了一线,再苦读三年下届必然会中,你怎么这般糊涂?不知道带头闹事会被剥夺功名,说不定还要发配宁古塔?” 薛洋昂起胸骄傲道:“多谢祭酒记得学生,只是学生学的是心学,提倡致良知,所求不是功名而是真理。” 王士祯没好气道:“你还挺得意?” 阳明心学在如今是如日中天,可以说遍布全国。 但是朝廷对于心学却是打压态度,只因为心学提倡知行合一,追求世间真理。 心学派的学子态度是“我爱我皇,我更爱真理”。 这跟程朱理学的“尊皇”成鲜明对比,所以哪怕阳明心学在民间是显学,官学依然是理学。 这跟谁先进不先进没关系,完全是看皇帝屁股歪向哪边。 封建君主制,自然推崇程朱理学,打压阳明心学。 哪怕皇帝自个儿都对程朱理学嗤之以鼻,但立场在那,推的还是那套尊皇愚民那一套。 薛洋这么一说,王士祯哪还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哪怕中举,朝廷也不会授他做官,他也就没那么在意功名不功名。 但王士祯却觉得没那么简单,薛洋背后一定有人,一定有人保他,他才会这般有底气。 他深深地看了薛洋一眼,“是谁?是谁指使你们游街闹事的?议论朝政可是大罪!” “只要你们说出来,我会亲自求皇上饶恕你们。” 此话一出,薛洋身边的人都看向他,眼神里满是怀疑。 发热的大脑稍稍冷却,现在回想起来是有些莫名其妙。 他们只是为被吃绝户的知县鸣不平,怎么就糊里糊涂游街抗议了? 薛洋看向王士祯一脸无奈,“祭酒何必给学生泼脏水,我行的是致良知,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为弱女子打抱不平完全出于良知,反对吃绝户就是跟朝廷作对,这是不是意味着祭酒您和朝廷是支持吃绝户这种陋习?” 旁边一众人也醒悟过来,没错,他们来这里是对得起自己良心,完全是自发行为,薛秀才可没有蛊惑他们,甚至一开始还劝他们冷静要从长计议。 王士祯见分化不了他们,反而被扣上支持吃绝户的帽子,真要传开他怕是要背上千古骂名! “别瞎说,我和朝廷都没这个意思,行了,说说你们怎样愿意散去?” 这是肯听他们诉求了,前面几排听见这话的学子都很亢奋。 “朝廷下令废除吃绝户这种陋习!” “对,应该以抢人钱财罪论处!” “应该变法!”薛洋斩钉截铁道。 王士祯没有理会其他人,只问薛洋。 “变何法?” “凡是对女子不公的法律均需要变!我们的母亲,我们的女儿也是人,前朝不当她们是人,本朝应该给予她们人的身份!” “变继承法,首先夫妻合法财产就应该由子女父母为第一顺序继承,兄弟姐妹为第二,其他按照血缘远近排,只有第一顺序继承人全没了才能轮到第二顺序继承人。” “第二女子合法拥有自己的财产包括嫁妆和夫妻共同财产,外人未经允许不准私自侵占。” “恢复唐宋时女户制。” 王士祯瞳孔收缩看向薛洋带上了猜疑。 这些话太过耳熟了,一个多月前就那么堂堂正正登陆在报纸上。 很快这番话传入了乾清宫。 明珠脸颊抖动,咬紧牙关。 索额图则恨不得放声大笑,明珠呀明珠,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你会被你一手送进宫的贵妃背刺? 裕亲王偷偷看皇帝,发现他并未露出异样之色,难道此事跟宫里那位宠妃无关? 还是说那些学子只是拿贵妃的诉求来为难朝廷? 皇帝看向刑部尚书,冷声质问,“贵妃一案到底进展到何地步?为何进来没有人向朕汇报进度?” 刑部尚书走出来,“启禀陛下,《现行则例》未成本,若依现今律法,此案应该打回不予受理。” 张吉午看了刑部尚书一眼,暗暗竖起大拇指,这位真英雄,将朝堂这段时间遮遮掩掩的事一下揭穿。 问题是皇帝没主动提,谁敢将案子打回去? 皇帝摆明要为贵妃撑腰,结果却来为难臣子。 皇帝深深看了刑部尚书一眼,才转过头问其他人。 “学子诉求的变法,朝廷是否要准许?” 皇帝虽然没说,在场人谁不知道学子诉求跟贵妃一案有莫大关系。 这两件事可以归在一起,若朝廷答应了学子诉求,贵妃案可以依照新律法结案。 若是不理会…… 不少人开始怀疑支持学子这样闹的该不会是贵妃本人吧? 也有人觉得这个念头很可笑,贵妃要是真有这么大手笔,皇上又岂能饶了她? “皇上,此例不能开,容易造成学子拿捏朝廷的手段。” 有人又拿陈词滥调说事。 也有人说得公正,“皇上,民间吃绝户行为屡禁不止,很大原因是女性无继承权,若允女子有继承权恐怕会遭到地方士绅强烈反对。” “关于继承法可以再议,至于女性嫁妆不得外人染指和立女户这两点倒是可以准许。” “臣听闻很多被放出宫的宫女因找不到家人又不能立女户,只能进尼姑庵度日,立女户为善举,给诸多女子一条活路。” 皇帝摸了摸鼻子,放宫女出宫是他的旨意,明面上是做善事,实际上是驱赶汉人宫女。 不能怪他疑心重,那段时间死的孩子太多了。 至于这些宫女下场如何他自然不会关心。 张英走出来附和,“臣赞同,女子无继承权深入人心,若是强行推行恐波折不断,应从长计议。” “奴才听说民间生女会溺死,若开了女子继承家产的先例,想来会出现更多溺婴惨剧!”又有人站出来道。 皇帝颔首,“尔等提议朕深以为然,着刑部尚书查阅唐宋女户条例和嫁妆相关条文抄录给朕。” 皇帝也明白从长计议的结果就是一直拖延下去,结果是不了了之。 不过有了可以立女户,嫁妆保护法,继承法有没有已经不重要了。 皇帝一开始就明白她想要的是立女户,现在附带一个嫁妆保护法,想来能让她满意了。 乾清宫商议的结果很快通过御前侍卫传到王士祯这里。 王士祯听完皇帝跟诸多大臣的决议后深深看了薛洋一眼。 他走过去拍了拍薛洋的肩,告知了这一结果。 薛洋眼里露出狂喜之色,他身边的人已经将这个好消息传给后面人,很快人群中爆发出狂喜呼喊声。 王士祯冲他们摆手,“行了,都散了吧!” 队伍后面已经有人离队,想要赶紧回去告诉没来的人这个好消息。 排在队伍最后面冷到跺脚的女人们听到前面的呼喊声有些不解。 “这些读书人怎么又哭又笑?” 等打听清楚,大部分人还没意识到今日发生的事对她们有什么影响。 也有一部分反应过来了,张氏的邻居狠狠拍了一下自己大腿,“这是不是说俺妮儿要是和离这嫁妆能带回来?” 张氏抖着嘴道:“我,我可以立女户了?” “是呀!”邻居高兴地看了一眼往回走的书生们,“我还以为这些读书人来做什么,原来是给我们做好事来了!” “哎呀,早知道不要钱,我也来为这些书生壮声势了!” 张氏还是一副犹如做梦模样,“我能立女户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4节 第40章 慈宁宫。 太皇太后一听外面学子已经散去, 眉头松了下来。 诸多嫔妃也跟着松口气。 太皇太后扫了暖阁内的女人们,挥了挥手,“都回去吧, 看好孩子,今日莫要出来走动。” 以皇贵妃为首福身应“是”。 待众多请安的嫔妃都散去,太皇太后才对苏喇嘛姑吩咐。 “皇帝下朝请他过来。” 苏喇嘛姑忙应下。 “娘娘, 乾清宫的大人们已经往外走了!” 守在日精门附近的太监远远看到乾清宫有大臣出来,忙跑回延祺宫汇报。 宝音眉头紧皱,她还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 自己身边的宫女太监也顶多帮着盯梢。 约莫过去半个小时, 顾太监领着几个太监来了延祺宫。 “娘娘,皇上命您去乾清宫!” 宝音心里一沉, 终究是没能瞒过皇帝, 也对, 皇帝这种疑心病极重的生物, 不需要证据, 只要怀疑就足够了。 她直起了背,面色平静道:“前面带路。” 皇帝终于忍不下去, 要杀她了? 慈宁宫。 太皇太后一脸严肃询问。 “玄烨, 你告诉哀家, 此事可是跟贵妃有关?” 皇帝面色轻松道:“皇玛嬷, 指挥学子闹事孙儿都办不到, 又何况是后宫一女子?” “您要说白莲教还有可能,贵妃只是一深宫妇人,要是能办成怕是比登天都难!” 太皇太后还是有疑虑,“不是哀家多想,实在是太过巧合。” 皇帝劝解:“孙儿倒不这么认为, 应该是上回贵妃之案给了这些学子一些启发,才有了这次的结果。”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早已不在插手朝政,既然皇帝这样说,她就勉强相信此事跟贵妃无关。 最后她还是带着警告道:“玄烨,你要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 “张妹子,方娘子来了,走咱们去领钱!” 墙头上冒出一个人头,正是张氏的邻居。 正在扫雪的张氏摇了摇头。 “嫂子,这钱我不打算要。” 邻居妇人奇了:“为何不要?” 张氏摇头没说,就在这时她家大门被人敲响。 邻居妇人好奇,开门去看。 “方娘子,不是说让我们去找您?您怎么亲自来了?” 邻居妇人走到张家门口,热情招呼道。 她打量了一眼,发现方娘子没带包裹也没带箱子,顿时起了疑。 难道是没打算给钱? 方娘子一眼就看透了她想法,她勾起一抹僵硬笑容。 “这位妹子,能帮忙将胡同里今日都去游街的人都叫来吗?” 邻居妇人心里一松,拍了拍胸口向她保证,“这个容易,今日去的人我都知道有谁。” 这时张氏也过来开门。 张氏家是在胡同尾,再走就是另一个胡同了。 方娘子:“这位妹子能借你家说个事吗?” 要是个男人,张娘子肯定不愿意,但方娘子是女人,要见的也是胡同的街坊邻居,于是她爽快答应了。 或许是钱的诱惑,很快张氏家院子就聚集了七八个妇人。 也有没去想来凑数的,被邻居女人揭穿,灰溜溜跑了。 方娘子扫了一眼,大致人不差,才从棉袄里掏出帕子包裹之物。 帕子打开露出里面一打纸。 纸呈黄褐色,比寻常纸要更加厚实,被剪切成掌心大小,上面盖了红章。 方娘子一边发一边道:“铜钱太重了不好带过来,这是你们取钱的凭证。” 跟其他人不同,张氏是识过字的,很快辨认纸上所印文字。 [一百文凭票] 下面还有两行小字,列了一串西洋数字,这些数字在小报上出现过,张氏也勉强认出来。 最下面印着,“泰山商行印制”。 其他妇人拿着票满是疑虑,“方娘子,一张纸可以取到钱吗?该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方娘子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莫要胡说,若是不信我现在带你们去!” 这话一出,妇人连忙催促她带路,谁都想尽快将钱拿到手,万一方娘子走后人家不认了,她们岂不是吃大亏? 方娘子半推半就领着她们往胡同外走,走到街上还接了其他胡同的人。 就这样一伙妇人往菜市口走,这么多人一起,还是挺显眼。 菜市口一处地陷地方,平时是用来排放污水,什么畜生屎尿和生活用水都往这里排。 占地面积足足一亩,夏日还未靠近就能把人熏走。 一个月前这里被人买下,然后就有人将这里连同冰冻的土一块铲走。 光是干这个活就招了好几百人,花了十多人才干完。 前段时间京城大雪,直接将这块地方覆盖。 很快又有人将此地围了起来。 有顽童偷偷去看过,发现有人偷偷在里面用冰块造房子。 这下引起不少人好奇,每日集市后都有人跑过去围看。 今日一早,冰房外面停了十多辆板车,板车拉着不少货运搬送到冰房子里。 有人怀疑这个地方是不是拿来储冰。 这个流言一传出就被人否决了,储冰也不会放在外面,等天气暖和,这些冰还不得化了? 还没等有人进去打听就被书生游街给吸引去了注意力,冰房子放在那里又不会跑,还是书生游街更有意思。 “阿叔,那个冰房子来了好多人,全都是婶子!”一家街头茶馆,正热热闹闹讨论的时候,一个孩子冲进茶馆大声叫嚷。 茶馆嘈杂声音小了下来,那小孩的阿叔骂了一句。 “瞎嚷嚷什么?” 旁边有人插嘴,“狗蛋,真看到有人去了?” “对,来了好多婶子!” 茶馆的客人们坐不住了,“走,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方娘子领着一群妇人进了冰房。 起先这些妇人以为冰房子内很冷,但知道兑换钱的地方,都硬着头皮进去了,谁能想到里面一点都不冷,比外面要暖和多了! 冰房子是个大圆形,最高的房顶到地面少数有一丈半高。 宽度也有三丈,三十多号人走进去是一点也不觉得挤。 “领钱的地方就是那,大家排队可以兑换。” 方娘子指着最深处一个麻布围着的地方道,那麻布上写着一个“兑”字。 往兑钱地方去路上两边还有不少摊子。 摊上竟然还有粮食和棉衣! 或是看到了人进来,摆摊的几名妇人忙喊道:“今年新米便宜卖了,一升七文!” 七文? 这会儿是冬日,外面粮铺米价早涨到十几文了,这里还是新米! 这喊声立刻将这些妇人诱惑了过去。 冰房子里的摊位并不多,除了米面还有油酱茶,这都是家家户户必备的消耗品。 特别是马上要过年了,家境稍微好些的人家这些都得备上。 张氏停在一个摊子前,摊子上摆放着五颜六色的线团,这线肯定是不能用来织布。 她看到摊子上摆放的编制物,有长长的风领,还有手套和袜子。 摆摊的妇人没有抬头而是认真地拿着两根长长的竹针在编制着什么。 或许是察觉到摊子前有人,妇人抬起头招呼道:“我们这里毛线不卖,是招人编,给十文钱押金,将线领回去编,一双手套给十文钱报酬,一条围巾五文钱!” “冬日里没什么事,可以赚点家用,这比织布和刺绣省事多了。” 一听可以赚钱,不少妇人挤了过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5节 “怎么做,教教我!” “要多少押金?不会做好了不收吧?” “这些毛线做工都比你们押金多,肯定不会贪你们那点押金。” “一捆线是二两,回去绕成这样的线球,开头这样编,非常简单。” “要是怕出错,就织围巾,这样一来一回,编这么长再收尾,大家要是不会可以来问我,我每日都在。” 妇人还热情地围巾让她们试着戴,毛绒绒暖乎乎的围巾,妇人很快体会到围巾的好处。 “好暖和,我能买点线回去给我儿子编吗?冬天读书太冻手了。” “买也行,不能买多,和押金一样,十文钱一捆。” 一群妇人空着手进来,满载而归,手里提着不少东西,真正选择兑钱的只是少数。 刚出门,又遇上一批过来换钱的人。 一听有便宜粮食卖,都急切冲进去。 见她们出来,等在街边的人好奇地拦住问,“那冰房子里有什么?” 妇人们七嘴八舌将里面见闻说了,一听里面东西便宜,立刻有人往里面冲。 但是很快又失望出来。 “人家不收钱,这地方只收泰山商行的印票!” 选择拿钱的妇人后悔死了,要知道这冰房子里的东西比外面便宜不少。 “泰山商行我知道,我邻居家小儿子被招去西山煤窑干活,前几日一文钱没带回来,就拿回来几张票,说是可以在泰山商行开设的铺子买东西。” “原来铺子开在这了,我得赶紧告诉邻居去!” …… 皇帝冷着脸回到了南书房,一进温暖的屋子内就解开了大氅。 大氅滑落在地,梁九功赶快给捡起来。 “人在哪?” 梁九功小声回道:“请进东暖阁了。” 皇帝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去,把阿哥们都叫来。” “喳。” 排序前面的四位皇子陆续进来。 南书房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平时是不准小阿哥们过来。 “儿子给汗阿玛请安。” 皇帝叫起,开始检查起儿子们的功课。 大阿哥斜着眼很不爽地看向空着手的太子,因为今日读书的时候太子被喊去听政了,这是他没有的待遇。 皇帝检查完,训斥大阿哥字迹丑,顺手从桌上翻出准备好的字帖递给他。 “回去好好把字练练,一手好字就是人的一张脸,你总不能连你弟弟都不如吧?” 大阿哥扁了扁嘴,他从小养在宫外,养出了无法无天的性子,回到宫里才发现有个比他还要受宠的太子。 大家都是皇子,凭什么他要让着太子? 汗阿玛听政不喊他,竟然还拿老三来压他。 大阿哥委屈死了。 检查完小四背的千字文,皇帝挥手让几人退下。 大的皇子就这么几个,皇帝暂时让他们跟太子一起读书。 手上的玉扳指转得飞快,显然皇帝内心并不平静。 皇帝闭目养神,梁九功守在一旁也不敢吱声。 外面传来了动静,皇帝睁开眼,梁九功立刻走出去。 过了一会儿回来了,拿着一个盒子走进了。 “万岁爷,这是调查结果。”他递上封好的密折。 皇帝撕开封印,打开折子。 上面将所有事都一一罗列,包括几名告状的妇人是被谁带进京,如今被安置在什么地方,再到小报大肆报道,和妇人被人花钱雇佣跟上街。 皇帝冷笑一声,“难为她了,要是生成男子,再早生几十年,这天下是谁家天下还不一定!” 梁九功被这话给弄得莫名其妙。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道:“万岁爷说的是谁?” 皇帝没有回答他,就拿着密折起身往乾清宫走去。 宝音在东暖阁等候了将近两个小时,肚子饿得咕咕响,还是没看到皇帝的身影。 她来时以为会被皇帝质问她为何那样做,结果却是一个人枯坐在暖阁里。 本来还抱着必死之心,可现在却是被冷落在这,把她一下给整不会了。 这两个小时她想了很多,想死的勇气退去,想活的念头占据上风。 好死不如赖活着,要是能活肯定是想活着。 皇帝到底什么意思,把她一个人关在这里? 宝音也感觉到皇帝对她的行为有一种莫名的宽容,她还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有红颜祸水体质,不然皇帝为何几次轻飘飘放过她? 还是说…… 她想起了那次醉酒,难道是那次说了什么? 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搞清楚那次泄露了什么。 现在她开始怀疑了。 实在是皇帝的态度太诡异了,她干出的事无论哪个皇帝都不可能宽恕,他竟然还能容下她…… [难道我泄露了未来?] [除了这个,我也想不到皇帝放过我的理由。] 皇帝站在门前示意梁九功推门。 门被推开,宝音赫然起身。 皇帝对上她不加掩饰的警惕眼神,心里有点苦涩。 他走进去,将折子丢在桌上,掀开衣摆坐在炕上。 “看看吧。” 宝音走到桌子前,抿了抿嘴,捡起来翻看。 上面将这段时间她安排人做的事都写了出来,看得出来是事后调查,有的时间对不上,还有一些没有写上,但是大致是没差的。 东暖阁内一片安静。 宝音看着折子许久未动。 许久后,她开口,“这些都是我做的。” “皇上,您打算处死我吗?” [不要吊死,太难看了,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那种无痛毒药,一觉睡过去就完事。] 皇帝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伸手抱住她,抽出她手中的折子丢在桌上。 [我要不要拒绝?死前炮欸,总不能死了还没感受过那种快乐吧?] 皇帝被她这虎狼之词给整不会了,原本酝酿想要训斥她的念头也淡了。 他顺着她的手臂捉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唇凑到她耳边,“一切都顺你意了,难道还捂不热你的心吗?” 想要反抗的宝音僵住。 [什么意思?] [什么叫顺了我的意?] [难道他知道我想要做什么?] 皇帝轻轻含住了她的耳垂,宝音的耳朵瞬间变得发烫。 皇帝移开,又继续探索她白皙颈窝,含含糊糊道:“祭拜昭陵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大清亡于洋人之手。” 宝音心声都顿住。 片刻后,内心尖叫起来。 [啊啊啊,真的假的?皇帝也有外挂?] 皇帝不理会她心声透露的震惊,继续在她脖子巡视,就好像雄狮在巡视自己的领土,霸道且理所当然。 “隔天我看到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候的玻璃,你猜我会怎么做?” 宝音心咯噔一声,总算明白是玻璃漏了破绽。 [原来那时我就暴露了,玻璃出现早了,皇帝已经知道未来,肯定知道我的异常之处。] [难怪我怎么装傻,怎么装无趣都没用,皇帝不可能容许我脱离他的掌控,要不进宫,要不去死,没有别的选择。] 她一脸苦涩。 [原来从那时开始,我便是注定要入宫的。] [还用牛痘装出天花试图逃避选秀,太可笑了,在他看来这是一场闹剧吧?] 皇帝头搭在她肩上,有一下没一下啄她颈部。 宝音只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6节 “我知道你来自后世不愿意入宫。”皇帝缓缓道来。 “你这样的女子也不是一纸旨意就会认命,你是我见过的女子里性子最倔强,最拧着的。” 她眼睛微微睁大。 [等等,他方才是不是说梦见过未来?] 皇帝喟叹一声,“你该知道的,我不可能放手。” 他掰过她的脸,手指顺着她脸颊往下滑,停在了领口盘扣处。 [停——] “你想做的事,朕没有拦着,一切都如了你的意,这样还不能捂热你的心吗?” [所以他知道慈禧那个老妖婆做的事了?知道鸦片战争,大清签订一千多条丧权辱国的条约,割地赔款,将黑龙江以北大兴安岭以南、台/湾、香港、澳门、辽东半岛、满洲里为界的外蒙古都赔出去了?] [知道赔偿了十多亿两白银,堆起来比世界第一峰珠穆朗玛峰还高了?] [知道打空了皖军,川军、湘军也十室九空了?] [啊啊啊,知道这么多,他怎么还有心思惦记儿女情长?] 这下换成皇帝僵在原地。 宝音眼神发亮,好像有一种奇异的光,她反过来握住他的手,“皇上,我们谈谈吧!” 第41章 宝音隔着炕桌跟皇帝面对面坐下, 她一脸严肃道。 “您先说说您知道多少?” 皇帝明白她这是对他做梦一说还有些怀疑。 皇帝只吐出了两个字,“慈禧!” 她的心紧绷起来,“那您应该知道闭关锁国的坏处。” “这个时候洋人已经开始工业革命, 马上科技就会爆发,直到您孙子那一代,应该已经大量使用机械代替人工, 工业化国家对战农耕文明就是降维打击。” “到你孙子乾隆,坚持闭关锁国,大清的木仓炮根本没有进步……” 她询问皇帝, “现在大清火木仓射程是多远?” 皇帝给了个最好的数据, “三十多丈。” 宝音摇摇头,翻看着论文道:“那就是近一百米, 洋人侵华时射程有三百米, 这样的差距如何拉近?” [甲午战争时, 日本侵略大清, 以淮军为主的北洋水师全军覆没……] 她眼里隐隐闪着泪光。 [五十六万人出战, 死了五十六万,皖省十室九空, 最后是一群不到十二三岁的孩子扛起了比他们还要高的木仓跟日军作战。] [这些儿童军最后全部阵亡也没有一人投降……] 她眼里满是热切, “皇上, 我们现在追赶还来得及!” 她握住他的手, “您也不想看到您的子孙和大清子民受到洋人的屠杀吧!” 日本! 日本! 皇帝的心被重重一击, 他终于明白她处处看不上大清的原因了! 因为帝王的私心导致中华落后,光是火木仓的差距,就让他感觉到恐怖,这样的差距要如何弥补? 紧跟着皇帝心里满是怒火,小小日本也敢侵略我大清江山, 本来以为大清是亡于洋人之手,现在看来日本侵犯,才是大清灭亡的真正原因。 什么割地赔款,辽东半岛不用说一定是割给了日本! 皇帝握紧她的手,缓缓闭上眼,内心的震荡犹如巨浪滔天的大海,他心里怒气高涨。 日本,朕要让其亡国灭种! 宝音满脸期待看他。 皇帝睁开眼问,“你打算如何做?” 宝音将自己的布局和盘托出。 “我一开始打算是先弄钱,等商行做大了再多找一些王公大臣入股,来一次海上贸易,只要尝到了巨额海上贸易的利益,没有人会愿意放弃这块肥肉。” 这是以利诱之。 皇帝很快搞明白她打什么主意,用钱开路将朝中重臣、宗族王公贝勒都拉到船上,若真让她办成了,就算他是皇帝也不可能跟大半个朝堂作对。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意气用事执意削藩的少年了。 亲政这么多年,他早学会了妥协。 “大清还未开海禁。”他提醒。 “我知道,等明年□□后肯定会开,到时商行也完成了原始资本累积。” 明年台/湾就会收复? 皇帝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施琅没让他失望。 “沿海多日本,大清禁止携带铁器上船,你怎么保住海船安全?” 宝音看着他,“假如我出钱雇佣海军护航呢?” “海军能得到一笔资金,也能剿匪练兵,商船也得到了保护。” 皇帝看她想得这么美,泼了一盆冷水。 “我大清海师不是用来给商人护航的。” 宝音笑了,“若是我出一百万两银子包年呢?” 皇帝声音果决。 “绝无可能。” “两百万呢?” 皇帝摸着下巴思索,两百万可以用来做多少事了? 国库一年收入也就三千万两。 动不动就是东边旱了,西边涝了,花钱的地方太多,搞得他日子也紧巴巴。 他还想存点钱修黄河。 “要是三百万两,我或许会考虑。” 宝音徐徐问道:“那您知道英国在印度榨取了多少资金吗?” [十亿英镑。] “七十多亿两白银。”她说了一个他能听懂的数字。 皇帝也是倒抽一口气。 七十亿? 这得大清多少年税收? “印度还只是英国其中一个殖民地,英国的殖民地遍布全球,鸦片战争后我大清也成了其中之一。” 宝音给他算了一笔经济账,“你还觉得闭关锁国是对的吗?” 皇帝今日接收的讯息太多,心神很是疲惫。 他按住她的手,“和朕说说英国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只接触过比利时人和弗朗吉人,还未听过英国这个地方。 宝音将英国的发家史一口气说了,顺便还说到了鸦片战争经过。 皇帝面色冷成一团,武器上落后,又被人用毒药摧毁了人的精神,他大清最后沦落到这个地步吗? *** 晚霞照在乾清宫的白壁上,给龙身染上了一层金色。 宝音走出来,回头望了一眼东暖阁。 她现在心里很轻松,哪怕皇帝没有承诺什么,她也不相信知道那么多,他还能做到无动于衷。 只要开了海禁,不再闭关锁国,凭借华夏人的智慧,洋人不过尔尔。 想到压在盛京庄子书房里的《毛概》《马思》,她眼色满是怅然。 时机不成熟啊。 回到延祺宫,一众宫人忙活起来,似乎意外她没留在乾清宫。 “有吃的吗?” 这一说,直接忘了自己没吃饭,已经饿过头了。 “主子,厨房有今日送来的羊羔子。” 宝音也不想费那个事,“羊肉切一点和葱头炒了,辣子多放一点。再给我煮一碗面,不是送来不少挂面吗?” 葱头这种气味刺激性食物一般是不会采购进御膳房。 宝音的吃食除了宫中份外,还有宫外下属送进来的。 很快有人去做了。 宝音此刻心情可是非常畅快,这大概就是把包袱甩给别人的快乐。 乾清宫东暖阁已经点上了灯。 梁九功担心地看着里间,贵妃主子已经走了,可皇上还是未召见他进去。 晚膳已经热了一次又一次,皇上还是没有叫膳的意思。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7节 东暖阁的炕上,皇帝拿起笔在纸上飞快写着,笔速太快,字迹都飞了起来。 他写了许久,写到天色彻底暗下来才停笔。 炕上已经铺满了写满字迹的纸。 皇帝一张一张按照顺序收起来,将炕桌上最后一张放在了最上面。 他盯着纸上字迹出神。 内心有一种恐慌,是一种对未来的不确定。 真要开民智吗? 可要是不开民智,大清还会走上老路,他或许能够装作不知道,尝到这个恶果的却是他的子孙。 若开了民智,更大可能是恶果会提前。 皇帝重重吸了一口气。 她还真给他留下了一个难题。 门外传来梁九功的声音。 “皇上,延祺宫送来了膳食。” 皇帝回过神来,将这些纸收起来。 “呈上来。” 梁九功推开门提着食盒进来。 食盒里只有两样,一盘葱头炒羊肉,一碗细面。 食盒子底层放了碳保温,这会儿盘子端出来还有些烫手。 “让奴婢来试菜。” 梁九功接过下面太监送来的银筷子。 皇帝伸手叫住,“你且退下。” 梁九功忙放下筷子,带上门退出去。 皇帝挑起面尝了一口,这面跟他以往吃过的截然不同。 一点也不筋道,这会儿坨在一起都不成样子。 他面色沉下来,她在宫里就吃这种东西? 又夹起肉尝了一口,他面色才满意起来,之后又尝到了葱头,清脆中带着一丝甘甜,犹豫之后他又夹了一个红色的配菜进嘴里。 片刻后,皇帝猛烈咳嗽起来,边咳边拿起冷掉的茶水灌下去。 …… 隔日宝音起的有点晚,最近天气恶劣,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已经叫停了请安。 宝音也能睡个懒觉。 慢悠悠吃完早午餐,她接到了隔壁景仁宫送来的请帖。 “御花园的琉璃房里花开了,我家主子请您去观赏。”皇贵妃的贴身嬷嬷亲自来送请帖。 要是以前,她是不会参与这种社交活动,她将自己隔离在后宫之外。 可现在不一样了,不管怎么说,说开了她和他势必是捆绑在一起了。 她做的那些需要他的权势支持,她付出的是知识,是情绪价值,或许还有其他。 不过没关系,她跟这个世界和解了,她愿意积极融入这个时代,改变这里, “还请了哪些人?”宝音若有所思问。 往常皇贵妃的茶话会可没请过她。 “邀请了嫔以上的娘娘,还喊了几位亲王福晋。” 宝音颔首,“我会准时到。” 嬷嬷办完事便离开,也没有多留。 半个小时后,蓝玉被带了过来。 “娘娘,那薛洋秀才被抓了!” 宝音吃惊,“何时的事?不是让你们把他藏起来吗?” “没藏住!”蓝玉脸色焦急道,“本来打算今日一早送他走,谁知道昨晚就有官兵闯入慈仁寺抓人!” 宝音厉声问,“知道是谁抓的人吗?” 蓝玉咬了咬唇,“不是顺天府,顺天府那边说没接到命令,现在人也不知道到哪去了!” 宝音立刻起身,“你别着急,我现在就去问,人肯定会没事。” 皇帝已经知道是她指挥薛洋,就不会下令抓人,万一查到她身上可就不好处理了。 皇帝不下令,朝廷能办到这件事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她脚步匆匆往日精门跑去。 这会儿她开始痛恨这条甬道为何那般长。 等跑到日精门,她扶着门边大口喘气。 冰冷的空气进入肺中,带来火辣辣的疼痛。 日精门被关着,从门缝里倒是能看到里面的些许场景。 “娘娘!”后面抬着轿子的太监追了上来。 宝音干脆上轿,“去景和门。” 等宝音到了乾清宫后边,就被人拦着,然后被请进了后面的配殿。 她等了许久,才听见下朝的声音。 梁九功亲自来请她过去。 “娘娘,皇上请进过去。” 宝音见到皇帝第一句话便是,“我的人被抓了!” 第42章 宝音满脸愤怒。 皇帝揽住她的肩, 安抚道,“别急,我这就派人去查。” 他喊人传旨九门提督费扬古。 很快费扬古便来汇报。 “皇上, 人在九门衙门监狱。” 皇帝面色严肃起来。 “费扬古,朕未下令,你为何私自去拿人?今日你要是不给朕一个说法, 朕可不会轻饶!” 九门提督就是步军统领衙门的负责人。 费扬古跪下叫冤,“皇上,此事是下面人私自做主, 奴才也是今早才知道。” 这话宝音都不会信何况是皇帝。 皇帝不耐烦道:“把人给放了, 朕不想再听到学子聚起来闹事!” “奴才遵旨。”费扬古领命眼角扫了一眼屏风才退下。 没多久打探消息的御前侍卫回来了。 “皇上,奴才已经打探过了, 是绿营左营去抓的人, 说是接到了明珠大人的指示。” “明珠?”皇帝惊讶。 他还以为这事是索额图干出来的。 不过想法很快在脑海里转了一下, 皇帝很快明白过来, 明珠这是赶在索额图之前先把人控制住, 免得人落在索额图手里被拷问出什么。 皇帝让人退下。 “索额图还真会做出拷问人的事,明珠先拿人也算是帮你扫掉后患。” 宝音眉头皱起来。 [这些人是不是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皇帝捏了捏她的手心, “放宽心, 我下旨放人, 就不会有人再动他。” 宝音却眉头一松, 皇帝给她的保证, 还是能信的。 人是皇帝放的,再去抓就是跟皇帝过不去,没有人会那么傻。 皇帝给她倒了杯热茶,没再聊那些令人心情不畅快的未来。 “你之前说想传授一些知识,我觉得可以, 先让我和皇子做你的学生。” 宝音一眼就看出他在打什么主意。 [教他?教他也不是不可以。] 皇帝嘴角流露出笑意。 “只要皇上同意我在民间开办学堂传授同样知识便可。” 皇帝脸上的笑容消失。 宝音忍不住吐槽道:“难道皇上还想将西洋知识只禁锢在帝国上层?” “我希望能推进农业、医学、药学和工业、商业,这些都需要有大量数理化生基础知识的人才。” “只皇上您和几位皇子学,是您能一辈子蹲在田间研发出亩产千斤的水稻,还是十年如一日守着实验室只为做出一样能救人性命的药物?”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8节 她猛然站起来,脸上全是后悔。 “我昨日那些话看来是对牛弹琴了。” 宝音很暴躁。 [上层垄断知识就不能打破吗?不,我不相信!] 皇帝脸色冷了下来,“叶赫那拉氏,你过了!” 宝音背过身去,气得浑身发抖。 皇帝心软了,走上前揽住她的肩。 “你呀,性子太急了,我又不是没答应。” “只是这人选得细细挑选,我答应你允许你开学堂,你总不能亲自出宫去教吧?” “我原意是从旗人中挑选聪明伶俐的进宫传授知识,再由他们出宫教人。” 宝音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说只传授满人?] “汉人敌视我们,哪怕传授也要挑选忠心的人,这些知识若是传给个别有心之人,怕是会引起骚乱。” “如今大清经不起动乱,台/湾未收复回来,北边草原的噶尔丹在蠢蠢欲动,有外患不能在意内忧了。” 宝音冷静下来,他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成年人三观已定很难改变,那就从小孩培养起,再过些年这些孩子长大,我就有了大量助手。] [还是要搞钱,有钱才能养活更多的人才。] 皇帝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真要是培养一批忠心的人,这可是一件好事。 *** “……约定之日到来,范巨卿果然来了,后来张元伯死前遗憾未能再见范巨卿一面,托梦告诉范巨卿自己会在某日死了,要在某一时下葬,问巨卿能否再见一面,范巨卿惊醒,悲叹大哭一场,赶去张元伯家正好赶上张元伯下葬,这便是鸡黍之交。” 菜市口的露天茶馆,一个大大的棚子,一众茶客正一脸陶醉地听说书先生读小报。 鸡黍之交念完,不少人都感叹两个人物跨越千年跨越生死的友情。 “我以前只知道有八拜之交,却只听过管鲍之交,这段时间听小报了解了很多故事,以前都白活了。” 这个成语小故事说完,说书先生停下来喝茶,茶客们交头接耳交流起来。 冬日里无事,一些人便喜欢去人多的地方。 有些人其实都看过小报了,还是喜欢凑这个热闹,总觉得这些故事从说书先生嘴里说出来有些不同。 张吉午夹在人群中感叹,“这是行教化之事。” 跟朝廷里视小报为水火之物不同,张吉午又发现了小报的优点。 听多了忠义之事,民风何愁不能教化? 喝茶润了润喉咙,说书先生咳嗽一声又继续念道:“下面是一则广告。” 棚子嘈杂声弱了下来,足够听清中间说书先生的声音。 “泰山煤铺开业大吉,原本三文钱一块,现在大促销只要一文钱!” 棚子里一下热闹起来,冬日里最热门的话题不外乎每日烧的炭。 这种天气,人在外面过一夜就得冻死,不烧炕是不可能。 可这碳烧起来实在是让人心疼,今年冬天来得早,准备不充分,就只能看着煤价一日高过一日,有些家贫者购置的煤数量不足,只能省着点烧,一家人睡在一个炕上是再正常不过。 一听报纸上有人打广告说是有便宜煤卖,不少人都心动了,纷纷跟说书先生打探地址。 “煤铺子就在菜市口平时卖煤的地方,大家可以先去悄悄,几个人合伙定,要是凑给一千斤,人家还给送,不过只送到胡同口,剩下自己搬。” “这也行啊。” 一听不需要自己拉车去拉,更多人心动了,还有人已经动身了。 菜市口生活气息浓厚,这里是京师最大的蔬菜交易中学,沿街都是菜摊菜店,除了菜以外,柴米油盐酱醋茶在这里也能买到。 卖碳的铺子就有十多家,生活在这附近的居民闭着眼睛就能找到哪一家店。 卖碳的铺子不少是西山煤窑开设。 西山的煤窑并不是朝廷开采,而是煤商跟朝廷买了开采的牌照才有资格去开窑。 当然百姓自己去私采也是可以,只是西山煤碳已经开采了几百年露天煤所剩无几,质量还很差。 不是穷到一定地步,没人愿意去费那个事。 瘸腿的老李跟着一众老伙计往卖碳的临街商铺走去。 还没靠近就看见几辆板车停在了一家铺子前。 那板车上堆放着圆圆的煤,等走近才发现这煤有点奇怪,并不是压成煤块的那种,而是中间有许多圆孔的煤。 “这煤一块一文钱?” 老李脸上满是失落之色,这煤比其他煤铺子的碳轻多了,他就知道怎么会有一文钱一块的煤。 铺子的年轻伙计推开玻璃门走出来招呼人。 没错,别人家的店还没用上玻璃窗,这家店门的上半边已经换上了玻璃。 “老人家可是买煤?我们家的煤耐烧,一块煤能用三个时辰。” 本来要转身的老李惊住,“小子,此话当真?” 他又看了一眼板车上的煤,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煤能烧三个时辰。 “不信?”伙计将门口的圆筒上的水壶提起来。 老李这才发现水壶下面竟然是个炉子,炉子里一颗空心煤球正发出暗红的光。 伙计笑呵呵道:“这最上面的煤球是我早上开门换的,不信你问问旁边摆摊的,我有没有换过?这都烧快两个时辰了。” 有人说没注意,也有人点头说没看人换。 一群人里有个格外倔强的老头。 “你新换个试试,我们盯着看。” 伙计笑呵呵将最底下还未燃烧完的碳取出来,又从板车上夹了一个放在最上面。 大肚子水壶重新坐上去,伙计招呼一群老头,“大爷,进里面坐外面多冷。” 老李跟着老伙计身后进了店,店内没摆放煤炭,倒是有不少跟外面一样的炉和水壶,还有不少带尾巴的铁锅。 那铁锅比平常家用的要小不少,一看就知道是放在炉上用的。 老李问:“小子,你把炉拎进来,放在外面我们也看不到。” 门一关,可不就堵住了。 “那我开半扇?” 伙计拉开半边门,外面冷风一下吹进来,屋子仅有的一点热气也被吹走。 “还是关上。” “对对,关上。” 伙计笑呵呵带上门,就站在门边给几位大爷介绍。 “闲着没事,我来跟几位讲讲,大家平日里用煤是不是非常费?我们家的蜂窝煤可是经过特殊技术改良过的,非常耐烧,温度也均匀,要是再买个炉子回去,这省下来的煤可就海里去了。” 有老头子不认这个账。 “小子,话不是这么说,我们烧炕做饭用的,这怎么节省?” 伙计一拍大腿,“哎呀,我的大爷呀,一年四季,您总不能都烧炕吧?” “您看我家这炉这蜂窝煤,一天用下来也就四个,要是炒菜做饭得用猛火也就多用两个,算下来也比煤块便宜。” 老李闷声道:“不划算,这煤没有煤块重。” 人家煤块一个两斤多,这煤球三个还不一定抵上人家一个,算下来价钱也没便宜到哪里去。 伙计看了看左右,神神秘秘道:“大爷,您要是定得多,一千个蜂窝煤,我们额外赠送一千个。” “定两千送两千五,定三千送四千。” “定的多送的越多,你们几位大爷商量一下,几人凑一凑不就够数了?到时赠送的再平分。” 老李一下子心动了。 加上送的这就比旁边的煤铺子便宜不少,他算了算,只要买一千个煤球再加上赠送的足够过一个暖冬了。 “你说话算话?”几个老头子激动起来。 这优惠力度也太大了! 伙计忙示意他们小声一点,“这是一个人买一千才有的福利,我也是看几位大爷有眼缘,愿意让几位大爷凑一单。” 老李给老友使了个眼色。 这白占便宜的好事可不能错过,算一算比旁边煤铺子便宜一半了,哪怕是夏日也买不到这个煤价。 “买了,我们几个人买三千,送四千对不对?每人分一千,小子,你们铺子有这么多煤吗?” 伙计笑呵呵道:“有有有,京城九个门都有我们的仓库,我给大家写提货单,大家拿着单子去自家最近的门,那里会有人给你们送货。” 菜市口的煤铺子迎来了一批又一批人,生意非常火爆。 最开始是看到或听到小报的人过来看情况,一听优惠力度,立刻忍不住想要购买的欲望。 等到了领煤的仓库,人家还搞什么抽奖,凡是超过一千的提货票子都能抽一次奖,要是买两千就抽两次。 旁边堆放着十斤一包的米面,还有一罐罐贴着油盐酱醋纸的陶罐。 上去抽的都没空过手,手气最不好抽到了一包二两的盐。 这可是盐,白给的! 总而言之,这次泰山商行的操作让京城的商人都大开眼界。 生意还能这样做,这还能赚钱吗?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9节 官报的安善优看着不起色的广告业务,脸上满是忧色。 报馆的主编人在汇报过去一年的财务情况。 马上到年底了,安善优总得知道自家报馆赚了多少。 “人家小报两文钱一份都不亏本,怎么我这十文钱一份只是不赔不赚?” 主编猜测:“人家广告做得好,这次卖煤炭是神来之笔,您看卖出去多少煤,整个外城有几家没买煤?” 哪怕家里备足煤的,看了那价格低廉到前所未有也控制不住想要囤货的手。 安善优的夫人也跟着买了三千斤,还买了一套灶具,实话实说这炉子是真好使,夜里起来也能喝到热水。 安善优皱起眉头,“就没有办法遏制小报?你看看,小报起来,吃了我们多少生意?” 主编疑惑道:“也没吃呀。” 他们以往的客户都是京官,少数订报的商人也是找了门路,官报代表着朝廷的动向,是官老爷的才能看的,那些商人想定报可不是有钱才能办到。 不打通关系,他们官报也不敢送。 官报和小报的受众本来就不重合。 安善优直截了当问,“我们自己的小报为何订购数上不去?” 主编不好意思说,请的几位书生投稿只会之乎者也,哪怕登陆的小说也没人看。 到时昨日的书生游街今日上报,卖出去的数量多了一些。 安善优见主编不开窍,直接问,“有没有办法将小报的份额抢来?” 主编愕然,“东家,这小报背后主人可是宫里的娘娘!” 这一点安善优倒是不担心。 “你有见过泰山商行找官府施压吗?人家是正正经经的商人,既然是商场争斗就用商场的规矩。” “东家的意思是……” 安善优背过手去问,“一家报馆最重要的是两样东西,人和纸,人挖不过来,能否截断纸的来源?” “这个属下知道,小报的纸是京城李子园提供。” 安善优摸着下巴,“我们报馆也是从李子园购的纸吧?” “是,京城各大报馆有三成是从他家购纸。” “去请李子园的东家来家里一叙。” *** 御花园建了一个大大的暖房,一个将亭子包含在内的暖房。 暖房里摆放着不少花盆,全都是御花园内比较珍稀的花种。 皇贵妃宴请嫔妃就设在了御花园。 宝音一早换上了新衣服,还梳了个两把子头。 身上的旗装是按照后世电视剧设计出来的,里面塞了鹅绒,又薄又暖,最里面穿的是毛衣毛裤,跟旁边裹成胖球的宫女相比,她看起来很单薄。 阳光出来,暖房里温度上升,玻璃上满是雾气,有太监拿着竹竿捆着的布不断擦拭。 宝音到时,人已经来了不少。 看到宝音所有人说笑声都停了下来,一双眼睛在宝音的衣服和妆容给吸住了。 怎么说呢,这会儿入关才过去没几十年,穿着打扮远没有后世的精美和夸张。 宝音这一身经过后世观众审美考验的服装和发型,对于宫里的嫔妃来说是降维打击。 大家都编着粗辫子盘头,顶多加块布包裹住发髻再插个发簪,宝音这一身直接超出了众人想象。 “皇上说了要节俭,也没见谁有她这样张狂。” “竟然露出了腰身,羞死人了!” “嘘,你不要命了,那可是贵妃娘娘!” 皇贵妃起身笑着招呼宝音。 “妹妹总算是来了,快快请坐。” 宝音穿过一众火热眼神,在钮祜禄贵妃身边坐下。 这位钮祜禄贵妃她也只有请安的时候见到,平日里也是深居简出。 仿佛听宫女们说过,这位贵妃受到先皇后的拖累,不怎么受宠。 她跟钮祜禄贵妃点了点头算是见了礼。 高位的嫔妃容貌出色的不多,不代表嫔中没有美貌的。 起码小选入宫的容貌都不俗。 皇贵妃好奇地问宝音,“妹妹这身衣服可是内务府呈上来的?我怎么未见过这种款式?” 其他妃嫔听到这话纷纷看过来。 宝音笑了笑,“是我自己设计了款式,让人拿去尚衣局赶制出来的。” 皇贵妃眼睛闪了闪,手不由自主放在了肚子上。 “妹妹好才华,我就说宫里没这样的衣服。” 宜妃出声道:“妹妹也没有见过,不知贵妃是否介意妹妹也做一身?” 宝音自然不介意,“图纸在尚衣局,谁要谁取。” 她穿出来就是来潜移默化大家的审美,不止衣服,各种好看发型也得弄出来。 男人发型丑的不忍直视,好在女人发型没人管,可以拿来养养眼。 大家谢过,显然都抗拒不了好看衣服的诱惑。 话语从宝音的衣服转到暖房里的花,一众人感叹,“往常也就暖阁里能看到点花。” 说完又纷纷感恩起皇上的恩典来,把宝音给整了个无语。 聊着聊着又玩起了游戏,旗人玩的自然不是汉家女人写诗念对和传花鼓那一套。 玩的武了些,是投壶。 宝音起先没注意,看到宫女抱出来的景泰蓝五孔贯耳大瓶,心都被吓得一抽一抽。 这瓶放到后世,少数也得几百万吧? “我先开个头。” 佟佳氏笑着接过一支箭就要往宝瓶里丢。 宝音猛然起身,“等一下!” 第43章 佟佳氏被吓了一下, 脸色不大好。 “妹妹可是有事?” 宝音笑了笑道:“这瓶子我挺喜欢,不知娘娘能否割爱。” 佟佳氏神色缓了下来,“不过是个瓶子罢了, 妹妹想要送给妹妹便是。” 她侧头示意宫女将瓶子抱下去。 宝音笑吟吟道:“我在家时没玩过投壶,对这个规则倒是不了解,我这里倒是有个好玩的游戏, 叫[天黑请闭眼]。” 她说了规则,一众从未玩过这个游戏的嫔妃们眼睛亮了起来。 宝音看了看周围,四妃和两个贵妃一个皇贵妃就有七人, “麻烦娘娘再选五位妹妹。” 皇贵妃指了嫔中的五个人, “那就端嫔、僖嫔、安嫔、敬嫔,布常在。” 几位跟来的贵人眼里光暗淡下去, 不过也都接受了, 肯定是选几位嫔主子, 至于布常在, 她生育过三公主。 宝音命人取来纸, 让人写上十二个身份,再裁下来揉成纸团。 几张桌子并在一起, 十二个人围着桌子坐下。 宝音将纸团混着洗了一遍道:“每人拿一个。” 外围的贵人们站过来看热闹。 宝音本来想参与进去, 但是第一次大家都不熟悉规则, 她索性起身将身后一位贵人拉过来坐在她的位子上。 “第一次我不参与, 带大家玩一遍。” 纳喇贵人有些受宠若惊, 捡了手边的一个纸团。 她坐在贵妃和皇贵妃之间很不自在。 宝音其实也没有认出她是哪位纳喇氏,宫里的纳喇贵人有三位。 见所有人都拿到了纸,宝音笑着提醒,“大家先看看自己的身份,不要放出来被人看到。” “确认好身份, 将纸团放在自己面前。” “官老爷请亮明身份。” 德妃含笑将纸展开给大家看,“我是官老爷。” 宝音立刻走到德妃身后,“有请官老爷主持游戏,大家记好自己身份,官老爷说闭眼就闭眼,说睁眼就睁眼,喊到身份的才能睁开。” “官老爷请说天黑请闭眼。” “天黑请闭眼。” 十一个人都闭上了眼。 宝音再次提醒。 德妃:“杀手请睁眼。” 三名杀手睁开眼确认对方身份,然后投票杀了纳喇贵人。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60节 德妃:“杀手请闭眼,士兵请睁眼。” 士兵睁开眼确认彼此身份,然后投票选一个人检查身份。 投的是宜妃。 德妃检查完宜妃的身份,对着士兵摇摇头。 这就意味宜妃不是杀手。 德妃:“所有人请闭眼。天亮了。” 所有人都睁开眼。 德妃笑吟吟宣布被杀的人是纳喇贵人,询问她留什么遗言。 纳喇贵人愣了一下,看向宝音。 宝音提醒:“说一下自己何时死的。” 纳喇贵人:“我昨日吃了一块糕点……” 接下来一局紧张的官匪博弈开始。 一局结束,所有人都沉迷于这个紧张又刺激的游戏里。 第二局开始没多久,皇帝来了。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有贵人慌忙行礼,她们才发现皇帝来了。 皇帝含笑道:“继续玩,不用在意我。” 怎么可能不在意他。 宜妃娇嗔地挽住他手臂,“皇上来得正好,帮臣妾参谋一下,臣妾上把可是被当成士兵给杀了。” 皇帝看向宝音,看到她的打扮后,眼神变深。 皇贵妃脸色说不上好与坏,“表哥可不能下场,表哥下场我们可玩不过。” 皇帝笑道:“对,我看着你们玩。” 宝音全程没说一句话,全然当他不存在。 玩了两把,确认游戏细节她们都熟了,她找借口离开,皇帝也被拉着坐上了她的位置。 宝音走在外面,脚踩着雪吱吱响,旁边河里的冰都很厚了,也看不清下面游动的鱼。 她想着要不再弄个滑冰比赛,北京的冬日里不去什刹海溜冰总觉得缺点什么。 身后传来咯吱声。 宝音回头见到梁九功快步走来。 梁九功喘着白气,“我的娘娘嘞,您怎么跑这边了,河边滑,小心摔跤。” 宝音问他有什么事。 梁九功恭敬道:“皇上听说您喜欢景泰蓝瓶,命奴婢挑几个给您送去。” 宝音一听,来了兴趣,“我要亲自去挑。” 皇帝手里的可都是极品,再说他的私库她还没去看过。 皇帝的私库在哪里,这个宫里众人皆知,就是内务府的广储司。 广储司有六个库,银库、缎库、茶库、皮库、瓷库、衣库。 皇帝赏赐、宫宴所用银子都从私库出,私库收入来源主要是皇庄供给,还有每年重大节日收的礼。 宝音去的是瓷库。 瓷库是按照品类分的,她挑了几样明朝的瓷器又看中了几个紫砂壶。 不得不说皇帝品位是真好,黑色的紫砂壶上用金色珐琅彩绘制了亭台楼宇和山水,宝音初看也被惊艳到。 再往里还有宋朝的国宝瓷器,她就没再看了。 今日算是大丰收,带着一堆瓷器回了延祺宫,皇贵妃应下的景泰蓝大宝瓶已经送来了。 宝音欣赏了一番,留下几样本朝的,其他都送进库房收起来。 上回皇帝说要学西洋知识。 宝音闲下来的时间都用来编书了。 加减乘除是为小孩子准备的,数学物理化学生物是为皇帝准备的。 身为一个学霸,哪怕初中的知识已经忘记得差不多,翻一翻思维导图,将旧知识再拾起来也不是很难。 看着窗户外的阳光,她将几点记起来的光学知识写在纸上面。 “唔,有了教科书,是不是还差粉笔和黑板?” 宝音冒出这个念头来。 很快抽出一张纸,在纸上写下了要求,让人送去乾清宫去。 皇帝离开御花园已经一个时辰后,也没想到一场游戏竟然耗费了那么长时间。 刚回南书房,将几个儿子叫来检查学业,就听梁九功的上报。 皇帝接过纸,看了一眼。 然后将纸丢回去,“让武英殿造办处按照要求去做,尽快送来。” 宝音闭关三日,初步整理出了各个学科可以教授的第一个知识点。 然后就听见身边兰儿提醒。 “这个月三十号是景仁宫小阿哥的生辰,娘娘可需要备礼?” 宝音愣了一下,“皇子生辰要送礼吗?” 其他皇子倒是不需要,这不是景仁宫这位有点特殊吗?人可是皇贵妃的养子。 没有皇后,皇贵妃就是后宫之主,对于低等的小答应小格格来说,皇贵妃才是她们的顶头上司。 别说皇贵妃的养子过生辰,就是景仁宫里那只狗过生辰都有人巴结送礼。 兰儿提醒并不是想为主子做主。 “主子您最近跟皇贵妃主子走得近,合该备一份。” 宝音思索该送什么样的礼物。 要是可以,她很想送个蒸汽火车玩具,让这群古人见识一下科技的厉害。 可惜橡胶树还没运回来,没有橡胶就无法解决密封问题,倒是可以用松脂,只是遇热松脂就软化了。 不过就算有橡胶,想要短时间做出火车玩具也没那么容易。 许多零件都需要一点一点打磨,这可不是后世的工业化强国。 很快她眉头松下来,火车玩具不行,自行车可以手搓出来。 齿轮可以用铁水浇筑,再打磨。 她在纸上画出一辆一米长的儿童自行车,后面带着辅助轮不用怕摔倒。 下面将自行车各个零件分解出来,连链条都分解出来了,她就不信做不出来。 车轮就用木头的,木轮已经用上了几千年,工匠会挑选合适的木材不需要她指手画脚。 宝音画完,本来打算叫内务府的工匠来,要是看不懂她可以解说。 然后她得到了拒绝。 “没有皇上下旨,私自进后宫是重罪。” 宝音:“……” 她灰溜溜去找皇帝。 “是给小四的生辰礼?” 皇帝听她说明来意后,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纸。 东暖阁内,几张地图贴在屏风上,宝音看出来跟后世的地图有几分相像,应该是出自洋人之手。 皇帝重用南怀仁画地图,她也不是没听说过。 想来这些便是了。 皇帝只扫了一眼,“这车有点怪异。” “儿童车,小孩子会喜欢。” [要不是年龄不合适,我还想整个扭扭车。] “小四要是有,也得给小三准备一个。” 他不是一个厚此薄彼的阿玛。 宝音:“这没问题,不过到底是四阿哥的生辰,先送他,三阿哥的晚两日吧。” 皇帝点头,吩咐人去喊内务府大臣。 宝音羡慕到流口水。 [这个时期最好的工匠都在内务府和工部了,这要是给了我,两年我就能搓个原始版汽车出来。] [也不知道能不能挖点人,这些有手艺的工匠后世那都是大师,干的活都能评个非遗,哪怕不能挖到人,帮我培养出一批能用的人手也行啊!] 皇帝正巧说到这事,“我给你拨几个人,供你随时造东西。” 宝音眼睛亮了,“能放在宫外吗?” 皇帝轻笑道:“送给你,随便你养在哪里。” 宝音拍了拍胸口,“我养,那点银子我出得起!” [最好将这些技术整理出一套完整的体系,自古多少工艺失传,不就是没有记录下来吗?] 内务府总管飞扬武快步走进来。 “奴才给皇上、娘娘请安。”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61节 皇帝带着笑道:“起吧。” “飞扬武,这张纸你看看,内务府工匠能否做出来?” 梁九功将纸转交给飞扬武。 飞扬武恭敬接过,只扫了一眼便道:“回皇上,上好的木工十日就能做出。” 宝音:“要用上好的钢。” [铁就算了,就怕硬度不够,玩几天就断了。] 飞扬武:“是,铸模子需要时间,完工需要半年。” [半年?半年黄花菜都凉了。] “皇上,您不是说分我几个工匠吗?不如现在就给我,我自己花钱去做。” [还不如绕过内务府呢,我记得后世有个小故事,乾隆喜欢吃鸡蛋却不舍得吃,鸡蛋是他吃不起的东西,内务府给他报价十两银子一个。] [一辆自行车能需要几天?用石膏做个模型,再用翻砂模往里注入铁水,不就做出主体了吗?再打磨打磨毛刺能花费多少时间?] [半年该不会是加一个部门,往里面添一些走后门来捞钱的人吧?] 皇帝看着飞扬武的眼神变冷了。 哪怕内务府总管不时地换,还是断不了他们想要捞钱的手。 十两银子一个鸡蛋,他都不敢想象内务府后来贪了多少! 大冬日里飞扬武惊出一身冷汗,虽然不知这位是后宫哪位娘娘,这话就是诛心之言呐! 飞扬武辩解道:“皇上,铸造模子需要工匠一点一点磨,错一点都要重新来,半年时间已经是加急赶工了!” 皇帝,“多罗靖定贝勒,此事不必你管了。” “下去吧!” 皇帝有些犯愁了,宗室挑不出合适的人担任内务府大臣了。 宝音可不知道他愁这个,她收起图纸,“内务府接不了,我就让我的人去办了。” 皇帝瞧了她一眼,“我将你阿玛提到内务府大臣,你看如何?” 宝音愣住了,她重新坐回去。 [他是怎么想的?] 皇帝拉过她的手,“方便你调集匠人做东西。” 宝音奇了,“皇上不怕我阿玛贪污?” “你之前不是想挣钱吗?内务府就是我的钱袋子,交给你一段时间,让我看看你挣钱的能力。” “你阿玛他不敢,我不信他有胆子在你眼皮底下贪污。” *** 西山门头沟,这里大大小小的煤窑少数也有一百多个。 近日京师购煤的数量骤降,一群窑主心焦之余凑到一起。 “总不会是涨价才降低销量吧?” “一群贱皮子,往年冬日涨价也没见不买,今年是怎么一回事?” “是不是秋日限量供应,让其他地方的煤入了京?” “没听说有外地煤进京啊!” “老姜,你不是派人去打探了吗?打探出什么了?” 一脸上修剪整整齐齐胡子带着皮帽的中年人回道:“京城里多了个卖煤的铺子,价格比我们秋日里卖得还便宜。” “什么?!” “是谁家违背了约定?不是说了不能降价卖吗?” 姜窑主摸了摸顺滑的胡须道:“这人大家应该很熟悉,秋日里不是来了一伙人来买煤粉,就是那伙人。” 中秋节那会儿,门头沟来了一群人,不要煤块,单单要没什么用的煤粉。 这东西每家煤窑窑口都洒了不少,一听有傻子要要,连夜将地皮铲了卖了。 “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煤粉粘了起来,卖的价格只有咱们的三成,这价格咱们非亏本不可。” “这不是砸咱们饭碗吗?我看,咱们的窑挖得也够深了,不如就封窑吧!” 封窑是窑主常用的手段,只要窑封得多,碳产量就会变少,一变少煤势必就要涨价。 只要涨价,朝廷就得满足他们某些需求,比如打击某些低价抢占市场的不法商贩。 “这个办法不行!” 朝廷也不是没有应对方法,每口窑都有认开的牌照,随意关了,顺天府可是会来调查。 “那去找衙门做主?” 姜窑主道:“没用,那伙人是泰山商行,背后主子传闻是宫里主子。” 一群窑主面面相觑。 有一个一脸横肉的窑主咬牙道:“难道就没有治他们的法子?” 忙一年就指望冬天发财了。 姜窑主沉吟:“我听说安家官报跟泰山商行的小报有私仇,不如将消息透露出去,要是那些买碳的人知道买回去的是不值钱的煤粉……” “哈哈,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瞧瞧,区区一个煤铺子竟然大言不惭说赞助一场滑冰比赛!” 安善优看着别人家小报占有的市场越来越广,将他家小报挤得没了生存空间,就不由生气。 这日小报重点宣传了煤铺子将要赞助一场滑冰比赛,比赛场地就在什刹海。 下面还列了比赛规则和奖品,最下面是报名地址。 今日报纸一出,到下午外出滑冰的人数肉眼可见暴涨。 “东家,我打听到一个消息……” 主编小声道。 “我手下的人去西山煤窑问过了,那煤场秋日里从他们那里采购了大量煤粉,也就是说泰山商行卖给平民的是连劣等煤都算不上的煤粉!” 安善优眼睛亮起来。 “快,竟然还有这种事?我们小报可不能见到这等奸商欺骗百姓,一定要爆出来!” 隔日,官报不约而同刊登了这个消息,将某个煤铺子打成了奸商行列。 顺天府张吉午看完小报后又拿起了官报,一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换上常服往菜市口走去,不是他不想去别的地方,而是菜市口更有性价比,这里烟火气息浓厚,内外城还有城外的人都往这里来。 还是那个熟悉的茶馆,说书先生念起了滑冰比赛,“冠军有一百两巨奖,亚军是五十两,季军二十两,前十名是五两优秀奖。” “哇,一百两!泰山煤铺可真有钱!” 一百两多少人一辈子都没看到长什么样子。 毫无疑问,对于平民来说一百两就是一笔天大数字。 一家人吃喝二十年都用不完。 张吉午见所有人都热烈讨论着滑冰比赛一事,怀疑煤铺子卖的煤块是煤粉做的这件事还未传出去。 就在这时,一个街溜子模样的走了进来,大声喊道:“大家可知道泰山煤铺卖给咱们的煤块是煤粉做的,不值钱的煤粉呐,天杀的奸商!” 茶馆讨论气氛依然浓烈,压根没有人理会他。 街溜子青年咬咬牙,走到最近的一张桌子,大声问:“你们知道泰山商行卖的煤是劣质煤吗?” 坐在桌边的老汉悠悠道:“知道啊,人家卖咱的时候就说了呀。” “可是耐不住它耐烧,它便宜啊!” 第44章 “你小子贼眉鼠眼是想打什么主意?” 老汉狐疑看他, 冷不丁一把拽住了他手腕。 “是不是想做坏事?你要是捣鬼,弄得咱们没有便宜的煤烧,咱可饶不了你?” 街溜子青年用力挣脱, “胡说,我就是为大家打抱不平!” 他收回手,“哼, 既然大家都知道,我就不多管闲事了。” “哼哼,人家都把做煤球的方子给咱了, 咱愿意烧煤灰, 咱乐意烧,你们这群小子要是不干好事, 小心老汉找你家里去!”老汉气呼呼哼回去。 街溜子灰溜溜跑了。 张吉午给旁边人使了个眼色, 侍卫里立刻走出一个人跟了上去。 张吉午慢悠悠走到老汉那一桌去, “老人家, 你们刚才在吵什么?能跟我说说吗?” 老汉瞅了他一眼, “看你一身打扮也知道家里不缺吃喝,怎么也用我们平民用的煤球?” “不不。”张吉午摆手, “别看我这身衣服没有补丁, 我家境也不富裕。” 朝廷给官员的那点薪资还真不够体面活着, 凡是官员都有来钱的法子。 老汉指着空着的板凳, “来, 咱跟你说道说道。” 等张吉午坐下,老汉嗑着瓜子道:“这煤球其实很简单,同样的煤磨成粉混合泥土能变成三份,人家都告诉咱们方法了,等天暖和了, 咱准备让儿子孙子挖点土跟家里的煤试试。” “凭空变三份,还有这种好事?” 老汉回了一句,“这不正常吗?面加水、米加水,不都会变大吗?人家说磨粉后再混合水泥这叫燃烧得更充分!” ***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62节 纳兰佟桂的日子不大好过。 虽然官司还没结束,但是搁置在那,摆明了皇上偏向贵妃。 自家贵妃,官司输了也就输了,让纳兰佟桂生气的是会计司那群孙子,竟然找借口撸掉了他的差事,让他回家等着。 纳兰佟桂那个气呀,见天在家骂那群孙子,不敢骂贵妃还不敢骂他们? 就这样闲了一个月,纳兰佟桂开始想方找人脉了,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明珠。 只是明珠大人最近忙呀,也不知道忙什么事,就是不肯见他。 “阿玛,家里碳不够了,阜成门不少煤铺子关了,也就泰山商行的还在卖。” “怎么回事?” 京城最大的卖煤地方就在阜成门,规模不知道比菜市口大多少。 有些是门头沟煤窑老板亲戚家开的,有的是不生产煤只做煤的搬运工,也就是常说的二道贩子。 纳兰家第一回在京城过冬,低估了煤燃烧的速度,入冬时储的煤少了。 他家上一回是从阜成门一家叫万源煤厂的铺子买的煤,质量还不错,这次便打算再找他家。 价格肯定要涨,冬日里买煤价高也能忍受。 费扬古道:“听说阜城门出了个恶霸,领着一群混混挨店强买强卖,万源煤厂刚从门头沟那囤了三万斤的煤硬是被那恶霸被低价强买了去。” “万源煤厂的东家也挨了打,气得门也不开了,去了负责抓捕盗贼管理治安的西城兵马司,结果也没有下文。” 纳兰佟桂怒火中烧,“这群王八犊子捞钱也不看看情况,若是买不到煤,我非得告上明珠大人那里去!” 旁边听着了苏和泰心里暗暗计算,那恶霸上交多少钱才能满足西城兵马司的胃口,这钱要是落在他手里该有多好? 唉! 想到妹妹进宫,家里收入断了,公中发的月例越来越少,连好酒都买不起。 苏和泰叹气,妹妹不在,这日子是越发难过了。 “咳。”苏和泰提醒了一句,“要不去泰山商行买,他家煤挺便宜,听说囤的煤用不完。” “不去!”纳兰佟桂生闷气,他还能不知道泰山商行是谁的生意? “老爷!老爷!”屋外传来管家激动的声音。 纳兰家的管家是从盛京家里带过来的,纳兰佟桂自然知道他的秉性,若不是有大事,也不会这样大呼小叫失了分寸。 “老爷!”管家跑进屋来,脸上是狂喜之色。 “老爷,内务府那边来人了!” 纳兰佟桂也跟着欣喜起来,难道是恢复他差事了? 很快又镇定下来,家里可是有贵妃娘娘,他就说有娘娘在,那群门缝里看人的家伙,迟早要将他请回去。 “老爷,内务府的人送来了吉服!”管家急切提醒。 纳兰佟桂眼睛微微瞪大,兴奋的手颤抖,“送吉服?” 吉服那可是正经官员才能穿的! 他脑子发烫,冒出来一系列念头,也顾不上管家,快步往前院走去。 “纳兰大人,恭喜!” 见纳兰佟桂进来,本来坐着喝茶的吏部官员和内务府的人起来向他道喜。 纳兰佟桂激动地搓手,“这、这,大人前来是为何事?” 吏部官员接过属下的圣旨。 纳兰佟桂一看,扑通跪地。 他伏地,就听吏部官员念圣旨。 听完,他脑子有点晕乎乎,还缓不过来身。 这时候站在门外的苏和泰大叫一声,“阿玛是内务府大臣了!” 纳兰佟桂被这一声喊声给叫醒了,他喜极而泣道:“奴才谢主隆恩!” 他双手伸过去恭敬接过圣旨。 苏和泰快步上前喜滋滋将自家老子搀扶起来。 哈哈哈,我阿玛是内务府大臣了,我们家要发达了! 吏部官员向纳兰佟桂道喜,纳兰佟桂忙开口请人留家里吃席。 吏部官员婉拒,言称自己部里还有事,便和内务府的人一起走了。 外人离开,费扬古上前给父亲道喜。 “恭喜阿玛升任内务府大臣。” 纳兰佟桂此时得意极了,心里那对女儿的那点疙瘩早烟消云散了。 他热泪盈眶道:“到底是亲生女儿啊,我就知道她不会那么狠心。” “是是,贵妃在宫里也不容易,听说皇贵妃甚是嚣张跋扈,妹妹一定受了不少气,阿玛这回成了内务府总管,可要多照顾妹妹。”苏和泰跟着道。 后院,正躺在炕上看着儿子蹬腿的兆佳氏一脸高兴,突然外面传来欢呼声,儿子明显被吓得抖了一下,拍着瘪嘴要哭的儿子,兆佳氏动了怒。 “人死哪去了?吵什么吵?” 外间丫鬟掀开帘子一脸喜气洋洋道:“太太,大好事,老爷升任内务府大臣了!” 兆佳氏转怒为喜,急切起身,“何时的事?” “方才家里来了吏部官员来传圣旨!” 兆佳氏双手合十道:“我就知道大丫头没那么狠心。” 丫鬟也一脸笑意回道:“可不是。” 转天,纳兰佟桂便穿上官服上任了,去的第一个地方不是别地正是内务府的会计司。 俗话说得好,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一千多年前,汉高祖都明白的道理,纳兰佟桂自然也懂。 不跟这群狗眼看人低的混账显摆显摆,他念头不通畅。 看在原本高高在上,以往连搭话机会都没有的会计司郎中冲他行礼,纳兰佟桂是从身体到灵魂都舒爽。 “不必多礼,本官也是初上任,什么都不懂,就到处看看。” 曾经身为会计司的一员,纳兰佟桂如何不了解会计司,这里可不仅管着内务府帑项还管着钱粮衙门。 会计司赔笑,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纳兰佟桂就这么嚣张地在衙门里逛了一上午,是见到一位官员就亲切问候。 充分让会计司所有人都认识到他这位新上任的顶头上司! 到中午,纳兰佟桂意犹未尽,看时间不早了,也不打算再去别的部门,直接选了不少好东西,就这么光明正大给延祺宫送去。 他也没傻到送的都是贵重物品,身为内务府大臣,他有权限调用一些物品,只是日常用品并不出格。 宝音看着满地的箱子,又看了看纳兰佟桂那张已经笑成菊花的脸。 她示意宫人将内务府的太监带出去。 等人走完,她才端着茶碗问,“阿玛是怎么想的?” “我在宫里不缺吃喝,你一上任就送这么多东西过来,是想将我推到风口浪尖上吗?” “怎么会?”纳兰佟桂解释,“这是延祺宫下个月的份例,提前给你送来,不算违反宫规。” 宝音往地上一瞥,箱子里的东西品质确实比之前要好上不少。 她放下茶碗,没有再纠结这件事,“阿玛可知皇上为何让你做内务府大臣?” 纳兰佟桂笑容满面道:“知道,知道,是贵妃使的力,阿玛都记在心里。” 她笑了笑,“皇上提的时候,我本来是不同意的。” 纳兰佟桂脸上笑容收起来。 她继续问:“这内务府大臣可不好做,阿玛应该知道,做不好很快会被换下来,阿玛觉得您有这个本事压制住内务府那帮子人吗?” 纳兰佟桂闷声道:“我对皇上忠心呐。” “光是有忠心是不够的。”她起身绕着箱子走,偶尔低下头检查里面的东西。 “多罗靖定贝勒可是宗室,够忠心吧?可是指挥不动内务府那帮子人有什么用?还不是说撤就撤?” 她摸了摸上好的布料,之前内务府可没有往她宫里送。 她起身看向纳兰佟桂,“内务府大臣一向是有宗室出任,自家亲戚贪点无所谓,自己家的肉烂在自己家锅里,皇上也不会在意,可是阿玛不一样,您可是连外戚都算不上,您觉得抢了宗室的位置,那些人会善罢甘休吗?” 纳兰佟桂手脚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今日的狂喜全部演变成了后怕,他似乎看到宗室贝勒们一个个如狼似虎盯着他,就等着他出错将他拉下来。 “宗室们出错,皇上看在亲戚份上,罚一罚也就过去了,阿玛这样身份若犯下天大错误,想来连命都保不住,您还觉得忠心有用吗?” “朝廷里不是没有忠心的大臣,到了那一步,皇上也得挥泪斩马谡。” 纳兰佟桂脑补到自己家被抄家灭族,以前觉得这事跟自己离得远,现在看来是一步之遥啊! “那我去请辞?”他内心舍不得,这可是三品官员,内务府大臣走出去,明珠大人都得客客气气跟他打招呼。 “那倒也不必。” 宝音将先前飞扬武那件事说了。 “皇上想将内务府暂时交给我,才选了阿玛做内务府大臣。” 纳兰佟桂转悲为喜,皇上对女儿竟然有如此恩宠? “宝音,你说怎么办,阿玛都听你的!” 纳兰佟桂可不傻,他明白自己跟女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女儿好他才能好。 内务府大臣这个位置他一定要为女儿坐稳了,从暂时变成长期!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63节 宝音见他终于明白过来,颔首道:“那我们来商议一下如何将内务府拿下。” 她要内务府里里外外都刻上属于她的标记。 纳兰佟桂高兴地搓手,“不是该先找匠人做你说的那个小车吗?” 宝音含笑道:“这个不急,回头你拿图纸回去,去铁匠营走一趟,去问问哪些匠人闲着愿意接这活计,该给的钱还是要给,这个可不能省。” 纳兰佟桂面露不解,“那些工匠属于内务府,给内务府干活给什么钱?” 宝音挑眉,“若是以内务府名义造,这送给四阿哥的车子还属于我吗?那是宫里营造,我还指望开个铺子卖这种车赚钱呢。” 纳兰佟桂一下明白过来,自己这女儿的赚钱本事可是从没让他失望过。 宝音重新坐下。 “依阿玛来看,想要掌握内务府,哪个部最重要?” 纳兰佟桂果断道:“会计司!” 一个部门最紧要的就是账房,更不要说内务府的会计司不仅肩负着账房职责,还管着钱粮。 宝音点头,“想要了解一个衙门,先从财务入手总不会错。” “那么,阿玛觉得第一把火该烧向哪里?” 纳兰佟桂若有所思,“查账?” 宝音端起茶杯,发现茶已经凉了又放下,她捏着帕子抹了抹嘴角,再次问,“让谁来查呢?” “会计司自己做的账,难道要自己查自己?” 纳兰佟桂明白了过来,“娘娘您的意思是……” 宝音果断道:“引入外界人来查。我会命人教出一批账房,明年开春查账。” “阿玛目前要做的是不要有动作,先过好这个年,再给我盯着账本,不要让人察觉销毁。” “我倒要看看这内务府有多少魑魅魍魉!” *** 铁匠营属于正黄旗地界,这里还驻着骑兵,除了打造武器外,这里还设有炮厂,若是以前纳兰佟桂肯定是没胆子来这边。 内务府的铁匠也住在这一片,他找了许久,才找到被菜圃包围的一片土房。 也别以为进了京就是享受繁华了,京城里贫民可不少,远离闹市区这种土坯房子才是最正常不过的。 这会儿是吃饭时间,倒是能看到不少人家的烟囱冒着烟。 纳兰佟桂踩着硬邦邦的雪地,随意找了一户人家敲门。 开门的是个黑瘦的小孩。 纳兰佟桂挤出一抹慈善笑容,“小孩,你家大人可在?” “啪!”门关了。 吃了个闭门羹的纳兰佟桂还未反应过来,门又开了。 这次是个有点怯怯诺诺的妇人。 “这位官老爷,请问您有何事?” 纳兰佟桂咳嗽一声,“你家汉子呢?本官找他有事。” 妇人脸色立刻变得惨白,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喊人。 纳兰佟桂又道:“别误会,是本官私事,本官要找铁匠打一样东西。” 女人脸色好了许多,忙道:“老爷请进,我这就叫我家那口子。” 纳兰佟桂进门,一眼就瞧出这户人家一贫如洗。 之前那个开门的少年更是一身破棉袄,脚上踩着的还是个漏着脚丫的单鞋。 进了正屋,也就一张桌子像点样子。 桌上还摆放着一碟咸菜和灰扑扑的窝窝头。 咸菜很常见,是平民家中最常见的菜,许多人吃不起盐,就靠着咸菜来补充盐分。 纳兰佟桂脑海里冒出过往记忆,在家里还未发家前,家里也买不起三十文一斤的盐,也靠着咸菜来补充盐分。 一群天杀的盐商,将盐价翻了十倍,要不是没办法,他为何要冒着风险买私盐腌制的咸菜? 将盐商骂了一顿,纳兰佟桂就看见东边屋子出来一个中年汉子。 汉子看起来要比他儿子壮硕许多。 汉子一出来就行礼,“这位老爷,我只能给官家做活,不能给私人干活。” “本官是内务府大臣。” 汉子直接跪倒在地,“小人程三拜见大老爷!” “起来吧。” 纳兰佟桂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程三,本官今日来找你是有事。” “看看这张图,要用上好的钢几日能做出来?” 程三起来双手接过。 看了许久,他才道:“回大老爷的话,只小的一人要一个月之久。” “这么久?”纳兰佟桂皱眉,“不行,太久了,这个月底就要,再多加几个人,十天行不行?” 程三没敢承诺,只推脱要找人来推算。 纳兰佟桂直接道:“我在这等着,你去多喊几个人,只要是内务府的工匠都给本官叫来。” “是是。” 程三拉开门往外跑了。 他媳妇小心送上来一碗冒着热气的开水,碗口还缺了一块。 纳兰佟桂嫌弃地掏出一小块银子递给程三的儿子,“小子,去附近茶楼让送一壶上好的茶过来,剩下的钱就赏给你了。” 小孩接到银子眼睛一亮,抓起银钱拔腿就跑。 纳兰佟桂见程三媳妇有些手足无措,便转头往外看去。 很快就有人进了院子,看到堂屋内坐在的人,躬身行礼,“见过大老爷,小的是武英殿造办处的木匠。” 武英殿是修书的地方,里面的书修好后会用木刻字刊印出来,京城许多书铺求到武英殿刻本后会印刷成书贩卖。 “一旁等着。” 纳兰佟桂指着旁边说,很快就有一茶馆掌柜送来茶具,用滚烫水烫过茶具后,才放茶叶和开水洗茶,倒掉第一遍水,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客人请用茶,上好的碧螺春。” 不用说纳兰佟桂就闻到了那股茶的清香,他不懂茶,也能看出这茶叶不是极品也能评得上品。 “好茶!”他尝了一口,一股茶香豆香交织出的香气回荡在咽喉处。 掌柜含蓄笑了笑,“客人请慢用,这炉子一起留着,回头我们自然会派人来取。” 纳兰佟桂点点头。 等掌柜离去,这屋子里已经聚集十来人。 没多久程三又带着五六个人回来。 纳兰佟桂不解,“我们内务府就这点匠人?” 程三忙解释,“一些在宫里当职,一些被工部借去,还有一些被派去木兰围场修行宫,我们这些人排到了休息。” 纳兰佟桂拍了下桌子,“行吧,就你们几个了。” 他掏出图纸。 “十日内能不能做到?” “工料不用你们操心,工具缺什么报上来,回头去营造司领。” 近二十人围着程三看图纸,小声商议后回道:“十日可以做到。” “那就好。”纳兰佟桂总算是听到一个好消息。 “那么算一下,要多少酬金?” “不敢!” “如何能收大老爷的钱?” 一群人争先恐后推辞道。 纳兰佟桂一瞪眼,“怎么?本官是那种会贪占小便宜的人吗?” “不,不是。” “大老爷是当世青天!” “那就收十文钱?” 纳兰佟桂郁闷了,“十文钱?埋汰谁呢?” 他从怀里掏出十两拍在桌子上。 “这是定金,给本官好好做,做得好本官有赏!” 他起身,想到什么又交代道:“做完后模子要保管好,本官会派人来拿,另外赶工一个后再多做几个,不允许拿出去卖,也不允许泄密!” “是是是。”一群人连忙说不敢。 纳兰佟桂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银子,心疼到龇牙咧嘴,要不是贵妃答应了那车铺子让他参股,他说什么也不会给这些贱皮子银钱。 哎哟,心疼死我了,这可是从买鼻烟壶里节省下来的。 纳兰佟桂一走,程三家的堂屋就变得寂静无声。 一伙人在怀疑人生,什么时候当官的大老爷不让他们白干活,反而给他们钱了? 有人伸出手拿起了银子,放在嘴边咬了一口,眼神里满是梦幻。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64节 “是真的!” 一年纪稍大的匠人一把从他手里夺过银子,“咬什么咬,不埋汰啊?” 他看看左右,“这银子既然是给咱们的,说说该怎么花?” “程三,你说说怎么花?” 程三一咬牙道:“平日里咱们得了那点薪资总是被上面这样扣那样扣,大家日子都不好过,要不拿这钱去买碳,让大家伙都能过个暖冬?” 这话一出迎来一片赞同声。 “我知道一家极便宜的煤铺子,人家还给送上门!” “大老爷说得是不是真的,完工后还有赏钱?”有人掐了自己手臂一下,确认不是白日做梦。 程三镇定道:“要不尝试一下,不管有没有赏钱,十两已经不少了。” 那年纪最大的工匠道,“这轮子简单,营造司就有差不多的轮子改一改就能用,这模子加把劲就能做出来,我们赶赶工,五日差不多了。” “那就五日,大老爷要得急,我们费点时间早点完事!” 第45章 乾清宫配殿中, 几名阿哥正在抄写文章。 大阿哥装模作样在纸下面藏了一本兵书,还给一旁看到的三阿哥使了个眼色。 这时传来了动静,几位阿哥抬头, 就看见一个太监疾步走进来。 这太监有点眼生,应该是刚调进乾清宫。 “奴婢给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请安。皇上召阿哥们去东暖阁。” “东暖阁?” 大阿哥有些意外,他还没有去过东暖阁, 汗阿玛平时休息的地方是西暖阁,检查他们课业大部分也多是在那里。 他学着大人模样下巴一抬,“那还不带路。” 几位阿哥走进东暖阁就看见挨着墙壁的位置摆放着一块黑色的木板。 皇上和贵妃坐在炕上闲聊着什么, 而太子则坐在旁边吃着点心。 “儿子给汗阿玛请安, 给贵母妃请安。” 甭管几位阿哥心里是怎么想的,进来后还是先行了礼。 皇帝伸手招呼他们过去。 几位小阿哥走过去规规矩矩在炕边立着。 四阿哥偷偷瞅了一眼贵妃, 不明白她为何在这里。 “先坐下吃些糕点。”宝音笑着让几人坐下。 [要说历代皇子就清朝皇子最辛苦, 清朝皇室对皇子教育是真狠, 也不是没有好处, 清朝后面的皇帝还真算不上昏庸, 也勤政,就是能力有限加上时运不济, 对上了工业革命后的英国。] [工业化国家对上农业国家就是降维打击。] 皇帝含笑, 命人将皇子读书时用的桌子搬过来。 大阿哥脸上染上了紧张之色。 宝音立刻就发现了。 [小孩脸上有什么还真藏不住。] 几张桌子被送过来, 皇帝起身去翻看桌上皇子们的课业。 先看了四阿哥的, 点评后又看了三阿哥的。 等走到最后面那桌, 手伸要拿起桌上抄写的大字…… 大阿哥脚一软眼看就要跪下。 宝音出声让他别逗他儿子玩了,“皇上,时间不早了。” 皇帝收回手,瞥了又站直的大儿子一眼,“过来见见我为你们请的老师。” 大阿哥露出逃过一劫的庆幸。 几位阿哥看了一圈, 除了他们父子,唯一多出来的就是贵妃。 几双眼睛放在了贵妃身上,难道…… 宝音含笑不语。 皇帝继续道:“贵妃对西洋了解颇深,我请她来教你们。” “授课时,你等要以老师相称。” “是。”几位阿哥齐声道。 “拜见老师。” 这时梁九功脚步匆匆走进来。 “皇上,三位格格到了。” 皇帝点头,“让她们进来。” 宝音看向门口,就看见三个年纪不大的小格格。 皇帝瞥了宝音一眼,脸上露出“我可不是重男轻女的那种人”的表情。 宝音是真意外,没想到皇帝竟然将公主也喊来了,除了还在吃奶的,三位长大的公主都给叫来了。 桌子不够,皇帝便吩咐多准备几张凳子。 见人到齐,宝音也站起来走到了黑板前。 立刻有太监过来发书。 说是书不如说是几页纸临时装订的简陋本子,昨天她写完书让拿去武英殿刻印,今日一早就送来了。 她一盘算,赶早不赶晚干脆上课吧。 几位学生包括坐在炕上的皇帝都似模似样翻开书。 宝音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连串阿拉伯数字,在下方还标注了简体数字一二三。 “今日简单点,就教这几个数字。” 见阿哥们拿纸抄写起来,宝音心里记下。 [回头准备点铅笔,用毛笔来计算可不太友好。] 宝音写完后,又出了几个加减题。 就这么边做计算边让几人熟悉了阿拉伯数字。 今日课程简单,加减题连最小的四阿哥都能掰着手指头算清。 宝音也没擦掉黑板上的字,让几人消化一下,开始了第二节课。 她命人将箱子抬上来。 半人高的木头箱占据了半个桌面。 木头箱子的侧面被黑色布遮挡得严严实实。 “取一根点燃的蜡烛来。” 梁九功殷勤地跑去将蜡烛取了过来。 宝音端着掀开黑色布,弯腰进去调整了一下蜡烛方向。 然后出来招呼他们,“谁先来看?” 皇帝从炕上起来,“我来看看。” 他掀开黑布头伸过去,再出来若有所思。 “是《墨子》一书记载过的小孔成像。” 皇帝招呼儿女排队,一个接一个看。 等全部都排队看完,宝音便问:“都看到了什么?” 大阿哥积极道:“琉璃上的火焰是倒着的!” 太子也道:“是倒着。” 其他人也表明看到的是倒着的。 宝音这才在黑板上画下一个正着的火焰和一个倒着的火焰。 中间画一条竖着的长线,长线中间点了一个点。 皇帝意识到黑板的好处,老师说什么可以在黑板上写出来,这比口述要好不少。 宝音又拿了一把直尺沿着两边火焰对应位置通过中间那一点画了几条直线,然后将粉笔一丢。 “没错,就是倒着的,通过这个实验我们可以看出光是通过直线传播,实际上现实中我们的眼睛所看到的图像就是倒着的。” “不对!”大阿哥开口,“怎么可能是倒着的?” 宝音夸了他一句观察细心,又解释道:“我们所看到的自然界万物都是有光反射,光传入我们眼睛影像是倒着的,不过我们的大脑会自动调整画面,形成的最终效果是正着的……” *** 入冬后的小汤山非常热闹,因为是第一年,招来的人没处安放,便全都塞进了小汤山,等待开春后再另行地方安置。 “幸好这房子是砖房。”老李揣着手站在食堂外看着里面热闹场景。 没错,幸好是砖房子,幸好刷了水泥很快能干,要是木房或土房根本扛不住那么大的暴风雪。 青珞含蓄笑道:“是主子有高见。” 两人又聊起别的事来,之前朝廷禁止圈地,不少逃难的人又回去了,有些准备不充分的,大雪一下日子又难熬起来。 “好几家找上门要借粮,说是等秋收时连本带利还,我是这样想的,只要答应来年粮食卖我们,我们就平价借粮,收来的粮食不管自己吃还是囤到粮价高时再卖出去,都划算。”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65节 冬日粮食跟秋收时肯定不是一个价。 老李吸了吸鼻子,“别为了这点毛头小利误了主子的名声。就平价借粮,来年秋收时收粮食比市场上高一点,愿意卖咱就收。” 农户也不傻,知道秋收粮食价低,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卖。 其实很多人家忙忙碌碌一年,只能勉强维持温饱,有些人日子过得连狗都不如。 老李跺了跺脚,“库房粮食还够吗?今儿个又来不少人。” 老李指的是刚进食堂的一群青年。 青珞掏出账本看了看,“入冬前跟京城的几个大商户借了一笔粮食,约定了用来入股咱们的生意,还有一些王府和有爵位的也拿粮食跟我们换了辣椒。” 大冬日吃过一顿火锅再吃别的锅子就有点平淡无味,前些日子,聚贤楼又推出了烤整羊,撒了辣椒面,让一众吃腻烤羊肉的旗人们惊为天人。 辣椒和白酒一样成为热门通货,大冬天能活血,保命玩意。这些旗人老爷可不缺粮食,不出钱拿粮食换,对于他们来说太划算了。 一些人还打着辣椒种子的主意,打算开春在自家庄子种上,拉到黑龙江一带卖,转手这钱又回来了。 “再加上从城外收购了不少土豆能撑到开春。” 等正月他们自己种的土豆就能收获了刚好接上。 青珞收回账本,跟着跺了跺脚道:“得找几个人去清理积雪,菜棚子可不能压塌了。” 玻璃只要碎一块,一个棚的菜全都得冻死。 只要下雪,就轮到他们紧张了,派人轮番去清理积雪。 薛洋站在庄子门口冲远处有一群相互搀扶着的青年挥手。 很快,五六个狼狈青年来到了他面前。 薛洋上下打量一番,“摔得怎么样?” 其中一个说没事。 “就是化雪了,路上有点滑。” 薛洋看他们满身泥水忙领着他们往庄子里走。 入门处登记了名字贯籍等信息,又签了协议,领了新棉服。 走在干净的水泥板上,一群人眼里都是好奇,看什么都看不够,这水泥虽然做成了荷叶形状铺在地上,可也能看出不是整块石板雕刻。 又走了一段,看到一个院子,见薛洋把他们往这里带,不少人以为这是给他们安排的住处。 这院子白墙黑瓦,一看就很典雅,他们心里很是满意。 结果就见薛洋从怀里掏出票子,他笑着道:“在这里做什么都得用票,洗澡有澡票,吃饭有粮票,等你们安顿下来,会有人发放,想要吃得更好些,可以拉粮食或钱来看换票,走,先洗个热水澡去去寒气。” 一伙人不敢进,大冬日洗澡要是染上风寒可是要人命的事。 “放心,里面暖着呢,不会冻着。” 薛洋推着其中一个往里进,进了门就看见一个大爷坐在门口专门收票的,薛洋数了八张票递过去。 “一共八个人。” 大爷凑着人数,递过去八把锁,摆手示意他们进去。 有人已经反应过来了,“里面是温泉?” “是,修了澡堂从里面引的温泉水。” 薛洋领着他们进了第一间房子,门帘掀开,里面全是水汽,热腾腾什么也看不见。 他看了外间的柜子,只三两个没上锁,便招呼人去第二间屋子,一直到第三间才看到有大量空位置的柜子。 “找个空柜子,干净衣服带里面去,包裹和贵重物品先放这,记得锁上,这里可不止咱们进来,附近也有村子里的人跑这里来洗澡。” 一群人散开去找空柜子了,衣服往里面一塞,柜门一锁,绳子绑着的钥匙往手上一戴就掀开帘子往里面走。 门口还坐着两人,一人给他们发黄色薄薄一片像胰子的东西,另一个瞅了他们一眼,递过来两个丝瓜瓤,“搓澡、修胡、剃头都可以喊我,只要一张澡票。” 薛洋笑呵呵道:“有需要肯定找您。” 他掀开帘子带头进了里屋。 里屋还不是洗澡的地方,这里摆放着不少床榻,竹板编的,夏日常用来洗澡的 里面很暗,只靠近房顶的地方有一扇玻璃窗,那窗户还不大,只有光传入进来。 借着亮光能看到墙壁上布满了陶瓷管还有铝做的莲蓬。 薛洋脱下衣服,走入一个隔间,告诉其他人,“往左边转是热水,要是太烫就往右边转一点。” 说着进了隔间关上了门。 大家一听也纷纷找了个空着的隔间。 一众人舒舒服服洗完澡,包着头换上了新衣服,才抱着脏衣服出来。 外面墙壁挖了一个火炉,里面放着燃烧的柴火。 薛洋带他们来烤头发。 烤干后起身又交代,“锁要还回去,都别忘记了,再看看别丢了东西,回头可不好找。” 门□□还锁后,老头看了看他们怀里的脏衣服询问,“要不要找人帮忙洗?洗一次□□票。” 薛洋看看同伴,有人表示自己是棉服不能洗。 老头咂咂嘴,“没事,可以帮着拆开只洗外面,就是贵点,得缝回去,一人三两粮票。” 薛洋说了他们来这里每日有半斤粮票补助,吃饱可以,吃好很难。 所有人都表示要回去将寺庙的房子给退了搬到这里来,缺的票可以花钱买。 有两个舍不得好袄子沾了泥,便将衣服递给了老头。 老头接过放旁边竹筐里,手里撕下一张纸一半夹在衣服上,一半递给衣服主人。 “回头纸对上才能让领走衣服,不会让别人领走。” 这话说得人安心无比。 薛洋又领着一群人出了澡堂往里走,这回是他们住宿的地方。 这是一栋二层小楼,上上下下足有二十个房间,每个房间都很大,一间房内放着八张高床。 薛洋推开其中一间还没住人的进去,“条件有限,先凑合着住,等开春建了新房子就能住开了。” 这些床都很高,床下面摆放了一张桌子,桌两旁还有架子。 最重要的是桌上还摆放了一个火油灯,灯还是玻璃制品,下面的火油被封住了,只有一根棉芯漏出来。 棉芯外还罩着一层玻璃。 整个灯固定在桌面上,并不能挪动。 薛洋交代道:“为了预防出现火灾,这灯是不能动的,大家也不要动,房间里木头多,烧起来可不好救火。 “灯油没了找一楼的宿管大爷,他会来给换新的。” “每个月会给两张灯票,大家也不要熬太晚,要是超了只能花粮票跟宿管大爷换了。” 几人满口称是。 这其实是薛洋接的第三批人了,前面两批早融入了这里了。 “来的时候跟大家说了,人家招人是做账房的,来人家的地方就要按照人家的规矩来,大家拉开各自桌子底下的抽屉。” 薛洋随手伸向一张桌子,从第一个抽屉里掏出一本书来。 一看还有书,一众学子可是眼睛一亮,纷纷拉开属于自己的那个。 除了书还有一根长长的硬笔。 “这是一本数字书,人家计算用的不是汉字,就几个外来数字大家尽快记住,还有简单的加减乘除计算都要熟练,明天开始就是培训了,若是记不住可跟不上人家的课。” 这么一说在场不少人都凝重起来。 很多人家境并不富裕,有不少还是上届落选的人,他们可以选择回乡等待下次科考,可是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恩科,不少人便留在了京城。 留下归留下,大京城居住不易,最开始还有钱住客栈,没多久不少人便选择借住寺庙。 寺庙免费提供借住,可平日里吃喝拉撒应酬人家可不提供。 不少人靠着抄佛经卖画为生,今年一场大雪,令所有南方学子手足无措,因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那雪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大地上洒。 这边洒,那边学子就不敢断了炭火,生怕一觉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了。 特别是在发现两个夜不归宿,被冻死路边的人后更是人人自危。 没人愿意死在这种可笑理由上。 昨日有人来寺庙招人,说是招账房,供吃穿,每月二两银子,还有暖和的房子可以住,一下子吸引到了不少人。 当然不是贪图那点银子,全都是奔着有暖屋来的。 最最重要的是人家只招半年,不想干了,半年后走人,半年时间也不耽误他们温书,大不了晚上多看一会儿。 今日几个红螺寺的学子商议后,便收拾包袱来投奔薛洋了。 屋里安静下来,一群人都坐下翻书。 这个坐落在温泉附近的房子并不冷,庄子下面布满了暗道,隔一段距离还有给水加温的火洞,看不见的温泉流淌过水管,让庄子不至于温暖如春,也比外面高个十多度。 屋子里密封性很好,一面大大的窗户用了两面玻璃,隔断了外间的冷风,几人在屋里也不觉得冷。 就在这时有人来敲门,一众人看向木门,薛洋去开门,然后一个大爷模样的人走进来。 “薛后生,你们忙完没有?” “好了。” 薛洋便给其他人介绍,“这是你们楼的宿管大爷,跟我同姓,以后生活上有问题可以找他。” 薛大爷点点头道:“我就住在楼梯口右手边的屋子,这里每晚要查房,要是晚上不回来一定要给我请假,不然还以为你人丢了呢。” “现在跟我去领你们的粮票。” 一听发票,一群人立刻放下书跟了上去。 他们已经明白,在这个庄子里票就等于钱。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66节 薛老汉的屋子不大,就一张床,一个柜子,还有个老妇人正在炉子上做饭。 薛老汉从柜子里取出了一叠票,边数边道:“一人一日是八两饭票,每个月一号来领,这个月还剩四天,每人三十□□票。灯票下个月发,澡票每月四张,也是一号发。” 说着将数好的粮票放在了一起,一打接着一打。 又对了一遍没出错后让他们排队领。 领一个在本子上签个名,写上了宿舍房间号。 薛洋是担保人也要跟着签。 等领完,大爷又说了一遍宿舍的规矩,“不准吵闹,不准把饭带到宿舍吃,尽量不要用蜡烛。” 告别大爷,薛洋又带着他们去了对面,“这是食堂,大家吃饭的地方,卯时、午时、酉时提供三餐,错过就没得吃了,隔壁店铺,附近村子的村民会将一些干菜拿过来卖,大家缺什么可以去那里买。” 有人问,“外面的人也认粮票吗?” 薛洋道:“认,村民拿了票可以跟庄子换东西,比如说粮食,这里拿粮票换一斤要比外面便宜几文钱。” “还有咱们洗澡用的胰子,是不是很好用?外面买不到,庄子这不可以拿粮票买,有一些娶亲,会拿票来换一对,上面印着喜字非常喜气。” “大家也可以去村子里面找人换,会更便宜一些。” 一行人先进食堂吃饭,饭菜看着很好,特别是一整条鱼和那油亮的五花肉看着就馋人。 薛洋身后几个青年咽了咽口水,住在寺庙,跟和尚搭伙吃的都是青菜豆腐,他们已经不知道多少天没有碰到荤腥了。 一群人站在肉菜前举步不前,可惜菜在玻璃后面,他们只能干咽口水。 目光上移,就看见玻璃上贴着一张红纸,纸上写着土豆烧肉□□票。 顿时不少人口水就没了。 他们开始算身上的粮票,一日八粮,一天三顿,午间这顿吃个荤就要四两,分给早晚的是各二两,只能说勉强能吃饱,想要吃好就别想了。 薛洋领着一众人去拿餐盘,餐盘都是陶制,放在外面也不值钱,形状也有点特殊,应该是定制,有四个方格。 他带头交了□□票,负责打饭的婆子给他打了满满一格。 然后再去打菜的地方排队,第一个白菜是不要钱的,玻璃后面的婆子给打了一勺。 薛洋前面的那个人舍不得吃肉,就从台上一个盆里挖了两勺酱,然后端着盘子找空位吃去了。 薛洋要了一份肉,在旁边等了一会儿。 第一次来,大家都舍得花票,不是打了一份肉就是要了一条鱼。 大家找了个空着的圆桌子坐下,薛洋招呼他们吃,“别担心粮票不够,庄子里有很多赚钱的工作,这次我带你熟悉庄子,就有□□票报酬。” 他得意笑。 众人一听,纷纷开动。 等吃得差不多了才跟薛洋打听有哪些活他们可以做。 “我们学习只要半日,剩下半日大家可以勤工俭学,比如靠着山那边还有个小学,都是在庄子里的孩子,附近几个村子也有孩子往那里送,大家可以去教孩子认字,每日也有五两粮票收入。” “只是这个是长期任务,最少也要做满一个月。” “那岂不是要教下人的孩子读书?”有人很不满。 薛洋认真解释,“不是下人,那些人是庄子收留的难民,大部分人白日里在另一个地方工作,年老的才被分配到庄子上做活,我们一路上遇见的大爷就是这种情况。” “这些孩子父母不在,庄子管事便召集起来找人教他们识字,省得学坏了,还有一些孩子是孤儿,你们没发现入冬后城里不少流浪儿都不见了吗?” “这些孩子原来靠卖报为生,冬天也被接到这里。” 有人郑重道:“这个庄子主人是大善人。” 薛洋哈哈一笑,然后神神秘秘道:“你们可不要往外说,这个庄子主人其实是宫里的贵妃娘娘,就是发现牛痘的那位。” “大家努力学,庄子管事可是说了,这些西洋知识,皇上都在学呢!” 第46章 一名叫李经方的学子豁然起身, 他抓住了薛洋的手臂。 “薛兄所言为真?” 想要参加科举的那都是奔着出人头地来的。 毫无疑问,薛洋这话威力之强显而易见。 和皇帝学的一样,往后做官说不定能博得好感, 拉近距离,成为天子近臣! 薛洋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模样。 “小声点, 你们难道想让其他人听见?” “是是。”很快有人反应过来,将李经方拉坐下。 薛洋看了一眼大家吃得差不多了,起身道:“走, 去把盘子刷了。” “在这里很多事需要自己动手, 当然一个月给别人一些粮票,可以让别人帮着刷。” 一听要给粮票, 立刻没人出声了。 这会儿大家都弄明白了, 这个地方是没粮票寸步难行! 一行人去了食堂一角, 学着其他人将盘子里的剩渣往潲水桶里一倒, 然后到旁边木盆子边蹲下来, 抓了把草木灰往盘子搓了搓清洗,洗完再放入旁边干净水里漂一下, 最后丢到了那个最大的木盆里。 有妇人过来将这一盆餐盘放入炉上的热水里泡着, 泡好的又送去打饭的地方。 干完这一切大家手都通红, 特别是本来手脚上就有冻疮的几个人, 这会儿是又痛又痒。 薛洋将手揣进袖子里, 又领着他们沿着主干道继续走。 路过了几处院子后,停在了一处院子前。 这院子修得又宽敞又明亮,还移植了竹林,院门旁边挂着“知味书屋”四字行书。 “书屋?”一行人眼睛都是一亮。 现场就没有不爱书的。 薛洋领着他们往里进,这是一个典型四合院, 进门后就是宽敞的院子,还未种植其他植物显得有些单调。 穿过不知道多少个门后终于看到一条极长的两层罩楼,一楼各个房门都开着,薛洋给他们介绍。 “一楼都是教室,不同学习进度的人会被调入不同教室,等结业才能进入账房工作,进去后最低薪资二两,若是发现账上有问题,发现一个奖励一两。” 有人眼睛一亮,他绝对不是奔着钱来的,他就是觉得跟做账的人斗智斗勇很有趣。 李经方惊讶,“结业才算工作,那我们现在是……” “哈哈,我们现在只能算带薪学习,人家给的补贴只是让我们活着,对了这里每三日一小考,每半月一大考,若是一个月后还是没能结业,人家就来清退了,大家过来也别想着混日子,都签订了契约,若是不通过,这段时间个人日常开销还是要还回去。” 这话令所有人一激灵,若是被人清出去,他们人可就丢大了。 有人打定主意头悬梁锥刺股也要结业。 这关系着日后的名声! 薛洋指着最右边的房间。 “一号教室就是你们明天学习的地方,三日后考试通过就能进入二号教室。” “薛兄现在在几号教室?”有人好奇打探。 薛洋笑得很含蓄,“愚兄比列位早几日来,已经在五号教室,诸位加油,五号之前的教室学得都很简单,尽量将时间空出来进入后面的教室。” 他像是想到什么提醒道:“对了,也不一定要等到大考,对自己算学有信心可以申请提前考。” 他又领着一群人从一号教室旁边的楼梯往上走。 到了二楼,一群人立刻开了眼,因为这里每间屋子都做了到房顶的书架。 书虽然还不多,但是市面上的书基本上这里都有,还有几本前朝大家注释的手抄本,外面很难看到,听说只有宫里有…… 一群青年犹如进了米缸里的老鼠迟迟不肯离去。 薛洋又交代了几句书屋的规矩,就径自穿过一道小门往另一间走去。 这里还是书屋,只是从四书五经变成了算学。 再往里还有史书,杂书,连《永乐大典》都有一本,也不知是从哪里搜刮来的。 薛洋停在了算学房间,从最下面的书架取出一本《初级物理光学》,他走到窗边的长椅子上坐下,翻开了这本包含世间真理的书看了起来。 *** 乾清宫里,一场新奇的教学已经告一段落。 宝音在黑板上写下几道题,让阿哥们抄下来回去计算,明日交给皇上批改。 没错,令老师头痛的批改作业工作,宝音交给了皇帝。 “下次上课是三日后。”宝音问,“今天学到了小孔成像的原理,下次上课我们通过这个原理将屋外的云弄到屋里,大家有没有信心?” 这话对于没见过世面的皇子来说诱惑力极大,连皇帝都是一副兴致勃勃表情。 大阿哥怀疑,“能把云弄到屋里?” 今日课上的一直颠覆几位阿哥认知,至少他们之前都不知道光投影是倒着的。 三阿哥和四阿哥懵懵懂懂,还没到理解的程度,与其说上课不如说是来玩。 几位公主也跟着开阔眼界,她们也没想到今日来学的是这样的知识,往常所见到的寻常景色,此刻在她们眼里也发生翻天覆地变化,听说宫里如今最火热的游戏就是这位贵母妃传授。 贵母妃好厉害! 宝音得意享受这一群幼崽的崇拜。 皇帝见时间不早了,驱赶几个孩子离开。 四阿哥依依不舍,他还想问贵妃,天空为什么是蓝的?草为何是绿的?下雨为什么会打雷? 贵母妃好厉害,以前他问汗阿玛和母妃都被搪塞长大后就知道了,现在终于有人告诉他为什么天上会下雪了。 皇帝觉得四儿子叽叽喳喳有点吵,便将人塞给大阿哥,让他赶紧带走。 等一大群孩子离开,皇帝展开纸在图上画了起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67节 宝音走过去,看见他在画屋子的布局图。 皇帝边画边道:“暖阁还是太小了,幸好没让他们的哈哈珠子也过来。” “乾清门东头的屋子,我已经让清理出来了,回头改造一下给孩子们上学用。” “上书房?” [清朝皇子读书的地方是叫上书房吧?] 皇帝回味这个名字,拍板道:“就叫上书房。” *** 程三鼻青脸肿瘸着腿回了打铁铺子。 铁匠营一里外的打铁铺子就是他们临时做活的地方。 有内务府大臣的安排,上面管着他们的旗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他们早退。 眼前这个不大打铁铺子是王铁锤的大儿子王大锤开的。 王铁锤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还没有退下来让儿子接班,便帮儿子在临街开了个打铁铺子,平日里卖一些菜刀和农具。 不能说发财,维持温饱还是没问题。 王大锤看见程三一瘸一拐忙惊叫起来,“程三叔,您这是叫谁给打的,我叫我爹出来!” 王大锤这么一喊,里面跑出来五六个光着膀子的汉子。 沿街有卖饼的妇人看到了,挑着担子的脚步都慢了许多。 程三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他掀开帘子走进去,跟狭小的门脸不同,里面还有个宽敞院子,院子里一个炉子烧得发红,就这样还有人怕温度不够,往铁料里加牛骨。 旁边放着一个大致已经成型的车形状,这是利用工部的大型熔炉炼化钢液浇筑而成,一早才拿回来。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是利用铺子里的条件用灌钢法做出钢片,再裁剪成合格的尺寸,这样操作是十八人一起动手,花费三天才完成一半。 今日一早,铸造的模具拉回来,程三见状便抽出时间去跟人订煤,谁能想到出去还不到一个时辰,便一身狼狈回来。 “是谁动的手?” 几名满身肌肉的大汉跟在他身后追问。 程三这才说明情况。 “我去阜成门打听情况,城门口人一听说我要买煤就热情招呼我,说他家煤就是最便宜的,我也没多想就跟着他去了,谁料被带着进了一个私宅。” “是一群地痞,强迫我高价买他们的煤,我不同意就挨了一顿打,这群孙子就凭着人多势众,不让我早敲断他们腿了!” 程三说到最后面目狰狞,恨得咬牙切齿。 “报官了没有?” 程三冷着脸道:“给我指路的就是城门口小兵,我出来后一打听才知道那兵油子头领跟那瘪三头头都称兄道弟,经常一起喝酒。” “唉,怎么又来一群恶霸?” 顺治年间,就有这么一群恶霸横行于世,百官不问,后来先帝闻之派人查办,才清理掉这群恶霸。 谁能想到三十年后,又有人聚集了这般大势力。 “我知道这么一群人。”王大锤吞吞吐吐道。 和他爹不同,王大锤生活在市井中,小道消息也灵通。 王铁锤给了自己儿子后脑勺一下,“知道还不说?想急死你爹提前吃席?” 王大锤忙道:“程三叔说的那群人应该是斧头帮众,斧头帮的帮主诨号叫刀爷,领着一众人做煤炭倒卖生意,今年春天听说得了某位王爷的青眼,斧头帮声威大震,招兵买马力压其他帮派。” 听王大锤一解释,众人才明白偌大外城竟然还有这么多帮派。 有把持煤的斧头帮,还有把持水的玉泉帮和把持菜的豹头帮。 京城水质差,井水苦涩,便诞生了不少运水进城卖的人。 一部分人运水进京运气不好就被帮派低价强买。 若是不卖,就会挨一顿打,说不定车都得被毁了。 还有菜农也是,进城卖个菜都得胆战心惊。 一听这群人势力这般强大,有人劝程三算了。 程三脸色阴沉,“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蹲在一旁的王铁锤抽了口旱烟,将烟锅往地上一磕,然后出了个主意。 “要不告诉那位大老爷?” 想来想去,他们也只认识那一位贵人。 一群人目光不由放在还未完工的活上,得嘞,加紧干活吧。 距离找工匠那日已经过去五日,这五日纳兰佟桂的日子过得是非常惬意。 女儿说不要轻举妄动,他便萧规曹随,只记下会记司账本位置,每日来巡视一遍。 或许是没料到他在打账本主意,观察他没出格动作后,没几日便对他放任自流了。 内务府有一套完整制度,哪怕没有他这个内务府大臣也能玩得转。 纳兰佟桂也装出一副对权势没兴趣的架势,别人分给他的钱,他也笑纳,只是转头记了账,给娘娘偷偷送去。 有人见他这样,顿时放心了,连贵妃娘娘都拉下水了,还怕他捅出去吗? 这日纳兰佟桂巡逻到了武英殿,武英殿是修书的地方,里面的书海了去,许多就是孤本。 他这段时间每日会借一两本,转天又会还回去。 女儿可是答应他了,每本书给他一两银子报酬。 要是借一百本岂不是一百两,一万本就是一万两,武英殿的书海又何止一万本? 他也不管那些书落到谁手里,只要最后回他手里就行了。 这来钱生意再干净不过了,不比分赃来得用着放心。 所以纳兰佟桂很积极,还完书又吩咐管书的小太监取两本他没看过的。 拿着刚到手的两本书,纳兰佟桂便打算离开武英殿了,还在院子里被人喊住。 他眯着眼睛一瞅,那柱子后面躲着的人有点眼熟,好像是上次看到的那些工匠里的一个。 他阔步走过去,就见那工匠恭敬道:“大老爷,您定做的物件已经做好了。” “什么?”纳兰佟桂一惊,“这般快?” 他以为十天已经很赶了,这伙人竟然五天就做出来了! 他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可一想到那破烂的胡同就不肯挪脚了。 他念了自己家地址。 “送到这里去,记住抬去府里,莫要有磕磕碰碰!” 他也不愿再浪费时间,迫不及待往家里赶。 那工匠也连忙告假去传信了。 “是,就是这个模样,跟图纸上一模一样。” 纳兰佟桂见上面的涂漆都跟图纸上一样更加满意了。 “管家,去库房支二十两银子。” 管家很快去了。 程三等人吃惊,纷纷推迟说不要赏钱。 纳兰佟桂正满意成品,也不在意这点花出去的小钱,又问,“还能再做一个出来吗?” 程三露出为难之色,“大老爷不是我们不愿意,而是买煤一事有些困难。没有煤真没法再做一个。” 纳兰佟桂奇了,“泰山商行的煤不是可以随意买吗?” 程三心里一咯噔,忙道:“那煤烧炕可以,用来炼铁锻钢不行,温度不够,大老爷,这炼铁的煤要西山最优质的煤,只是这煤被阜成门一恶霸垄断,我们去买只能买到劣质煤。” 一提起这事纳兰佟桂就火冒三丈,这几日沉浸在喜悦中,他都忘记这伙人了。 “你们也碰到这伙人了?” 程三心喜,“难道大老爷您也……” 纳兰佟桂脸色沉下来,“我正打算收拾这伙人。” 程三忙劝道:“大老爷,可千万别冲动,这群人不好惹,能量大着呢,听说背后还有一位王爷做靠山,平日里和西城兵马司官吏也是称兄道弟,轻易惹不得啊!” 纳兰佟桂咬牙切齿,“本官堂堂三品大员,内务府大臣还怕一个小小地痞,行了,你不必再劝了,本官来会会这群人深浅!” 程三闭上嘴,神情忐忑不安,很快和同伴拿着管家给的二十两银子走了。 等出了府,他脸色立刻变了。 “这回我倒要看看刀爷这伙人要怎么收场,非得让这刀爷变成柄爷不可!” 纳兰佟桂在府里转悠半圈,还是没想明白此事找谁。 明珠大人肯定不会管这种小事,他在朝中也没有其他混熟的人,虽然在内务府耀武扬威,说到权力还真没掌握多少。 遇事不决问女儿。 纳兰佟桂立刻喊人抬上装小车的箱子进宫。 宝音看着支在地上的小车,摸着手柄位置,这里是用打磨光滑的木棍接了口,露在外面的木棍和接口处用牛皮给绑上了。 车身上也用了她画的图案,一只长毛小狗,跟隔壁那只非常相似。 她扶起来走了一段,齿轮和链条咬合也正常,没有掉链子情况出现。 要说不足也不是没有,那就是没有刹车,这车真要减速只能用脚刹。 不过因是木头轮子,跑起来有点吃力,倒也不用担心跑起来控制不了速度。 宝音在这边验车,那边纳兰佟桂在告状。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68节 “娘娘是不知道那群人有多可恶,他们不敢对付泰山商行的煤铺,便把控了阜成门,凡是从阜成门进京的煤炭都被扣下,低价强买了去。” “现在还强迫让人买他们的高价煤,那价格是泰山商行煤铺的五倍,真是罪大恶极,偏偏还有人包庇他们,没人敢拿这群人……” 纳兰佟桂唾沫星子飞溅。 宝音没回应,确认车子达到她要求了,便开口问,“可以做到大批量生产吗?” 纳兰佟桂滞住,糟糕把这事给忘了。 “忘了问,娘娘煤的事要先解决,不然买不到上好的煤,也炼不出好钢……” 宝音打断他,“煤的事不用你操心,回去问问那些工匠,若是每个人只负责一道工序,需要多少工匠?” 纳兰佟桂没听明白。 宝音指着车上画的小狗道:“比如画小狗的只负责画小狗,做弹簧的只做弹簧,将工序分得越细,每个人只做一件事,是不是能快速掌握?” 纳兰佟桂一听,这个主意好,每个人只做一样,一两日就熟练了,也不需要找最好的工匠。 纳兰佟桂也顾不上那群地痞流氓,飞快告辞。 人走后,宝音想了想又派人去找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太监过来。 宫里这个年纪的宫女没有,太监倒是有不少。 说到底还是家太穷了,不得不送进宫。 只希望将人才快点培育起来,再培育出杂交水稻让所有人都能吃饱饭。 没多久马必应便领着一个小太监进殿,小太监应该被提前训过,表情畏畏缩缩,很可怜的样子。 宝音瞅了马必应一眼,便让兰儿将人带下去吃点东西。 “不要训斥他,才多大点孩子,平日里我可有训过你们?” 马必应忙道:“主子再好不过了,满宫也找不出主子这样对奴才这般好的了。” 宝音幽幽道,“在外面警醒些,回宫就自在点,等会儿你看着那孩子骑车,就在殿内,骑一刻钟就下来休息,这是给宫里阿哥的礼物,也不好出差错,先让人试试。” 马必应迅速应下,宝音又想到了纳兰佟桂说的那些沉思片刻写了一封信。 “派人送去《世界新闻报》。” 马必应恭敬接过。 隔日请安,一群皇子公主生母养母都好奇地看向宝音。 “前日听三格格说什么火焰倒着的事,娘娘可否让妾身也见识一下?” “三格格叽叽喳喳,也说不清楚,妾身如【大旱望云】,娘娘就发发慈悲为妾身解惑吧。” 荣妃这一串话直接让在场所有人目光放在了宝音身上。 她口中的三格格是前几年重新排序后的三公主,皇帝给儿子重新序齿,也没忘记女儿。 只是一些早产出生后即夭折的没有排序,排的都是养活过一段时间有感情的。 太后似乎好奇荣妃说了什么,问了身边的嬷嬷,嬷嬷翻译给她听,太后叽里咕噜说了一句,那嬷嬷态度和善道:“贵妃娘娘,皇太后说她也好奇。” 宝音便道:“那就请大家等一下。”她让嬷嬷遣宁寿宫太监去乾清宫取道具过来。 约莫半个小时后,几个太监抬着箱子过来了。 宝音要了一根点燃的蜡烛,将实验做了一遍。 感兴趣的嫔妃也伸头进去看了。 荣妃夸张松了口气,然后笑道:“可算是知道三公主说的是什么了,诸位姐妹是不知道三公主问起我时,我是【一头雾水】【一问三不知】,好不容易才敷衍过去。” “还是贵妃娘娘学识出众,连这些都知道,这叫做【钟灵毓秀】。” 宜妃翻了个白眼,“荣妃姐姐,钟灵毓秀不是用在这里,应该叫才识过人才对。” 皇太后已经看完了火焰,伸手拉住宝音就是一顿夸,虽然听不懂在说什么,显然是在夸她没错了。 等嬷嬷翻译后,宝音谢过太后的夸赞,然后说战国时期墨子就已经做过这个实验了。 惠妃松了口气,她本来有些紧张,紧张皇上让宝音教大阿哥是不是有其他目的。 现在一看,原来就是玩,还是得交待儿子,这是小道,不能玩物丧志。 第47章 许言均阔步往院子里走, 作为京城最知名的小报所属报馆,《世界新闻报》早不是当初那副破烂模样。 越来越多商户在上面打广告,光是广告费就覆盖发行报纸的成本。 近期寻觅了几名出色的作者, 写出来的连载小说也吸引了大批追读者。 还和江南的几家报馆达成合作,允许转载《世界新闻报》的小说过去。 有了钱,报馆豪气地撒钱将报馆重修了一遍, 原本拥挤的院子也被清空,那些占地方的字模全被拉去了新建的印刷厂。 作为一家蒸蒸日上报馆的报人,许言均内心也是十分骄傲。 谁能想到在成为报人前, 他只是胡同里无所事事的泼皮无赖? 这份打听消息的工作, 别提有多对他胃口了。 “主编!” 许言均推开一扇屋门,冲着里面女子嬉皮笑脸笑道。 蓝玉抬起头问:“许二, 我记得你家是阜成门那块的是不是?” 许言均站直了腰, “主编, 您有什么事就说, 我许言均保证给您办到。” 许言均全身上下也就一个名字还看得过去, 要不是他真消息灵通,三教九流都有他的朋友, 他也不会被报馆收编。 蓝玉先捧了他一句, “知道你人脉广, 可知道阜成门那群土霸王的底细?” 许言均眉头皱起来, “主编, 咱们报纸不会要收编那伙人吧?” “怎么可能?” 蓝玉解释道,“近来有不少观众送信来反映被人强迫买高价煤,告到官府,官府也不管,任由这伙人横行霸市, 想让我们报纸报道一下。” 主子传令这种事就没必要说了。 “我这不是想起你了吗?想让你潜伏进去调查一番,我们的报纸宗旨是为广大观众提供最客观最真实的真相。” 见许言均不感兴趣,她咳了一声道:“这次批的经费有两万钱。” 两万钱,近二十两银子呢! 许言均一喜,“主编请放心,我一定会收集最详细的情报!” 蓝玉点头,“潜入进去不要轻举妄动,可以传递消息,但要顾及自己的安全,我会派人配合你。” “是,主编!” 许言均出了报馆,便径自回家了,他换回了自己原来那身潇洒的混江湖行当。 在阜成门附近的胡同溜达几圈,然后来到一家茶馆点了一壶茶留意周围的信息。 午时有一伙明显混帮派的青年过来茶馆收保护费,茶馆老板赔笑交钱。 许言均看完后一言不发,喝完一壶茶便转身回家了。 傍晚,他拎着一壶酒摇头晃脑来到了一个破旧的院子。 敲门后来开门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张婆婆,我洪兄弟可有回家?” “是许二呀。”张婆婆听出了是谁的声音,拉开门让他进来。 “大郎还未回来,你找他可有事?” 紧接着张婆婆又担忧地问,“可是我家大郎在外面闯祸了?” 许言均忙道:“是我找他有事。” 他扫了一眼院子,院子很破,打扫的确很干净,屋檐下放着一个近来十分流行的煤炉子。 炉子上还坐着一个陶罐子,还能闻到一股药味。 张婆婆一声咳嗽,许言均紧张地问,“张婆婆可是生病了?” “一点小毛病,大郎那孩子不放心,硬是让大夫过来开了药,咳咳。” 许言均赶紧将板凳端远了些,身为报馆一员,也了解了很多信息,自然也就知道病症的传播渠道。 张婆婆虽然奇怪他怎么跑院子里坐,也没有问,她其实不怎么喜欢儿子的这群狐朋狗友,也就这许二郎近来找到了正经工作,她才开门让他进来。 又聊了一会儿就听见伴随推门声的呼喊声。 “娘,我回来了!” 许言均慢悠悠起身,冲洪大郎打招呼。 “洪兄弟,你可算是回来了。” 洪大郎惊讶,“许二,你来找我?” 他跟许言均其实不熟,两方本来就不是一个群体的人,年幼时一起玩闹过,长大后渐行渐远。 许言均举了举手里的酒,“这不是想着有一段时日没见了,找你喝酒来了。” 洪大郎将带回来的窝窝头和剩菜递给老母亲,然后领着许二往外走。 “去孙力家,他家焖了羊头,正是吃着的时候。” “吃什么羊头,走,找个酒馆整几个肉菜我们好好吃一顿。” 酒足饭饱,洪大郎问许二找他所为何事。 许言均道:“你也知道我在一家报馆当报人,这大冬日也没有什么新鲜事,这不就想到你混帮派吗?听说你们斧头帮威名远扬,想了解一下。” “什么威名远扬,是臭名昭著吧?”洪大郎嗤笑一声。 许言均“唉”了一声,“像我们这样的报人就是吃消息灵通这碗饭的,要是给不出新鲜报道,就得被开除,我这不是想到兄弟你了吗?” “近来我们报馆内部开了一万钱,就是为了征集有价值的消息,兄弟,你帮帮我,多讲讲你们帮派内的事,咱俩一起合作把这钱给赚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69节 洪大郎心动了,他在斧头帮只是一个打手,干的都是苦活累活,吃喝是不愁,赚的钱没几个还被上面小队长各抽走了。 这一万钱他攒一个月也攒不到。 “你愿意分我多少?” 许言均见他心动了,沉吟片刻道:“消息主要来自你,这样我们五五分。” “不行,太少了,我还得分点给其他兄弟。” 许言均一咬牙,“那就八千,你拿八千!” 洪大郎满意了,“好兄弟,喝酒,下回有这种好事记得还来找我!” “喝!” *** 今日天气不错,天上出了太阳,将大殿都映得金灿灿的。 乾清宫暖阁内,宝音领着一群皇子公主用黑布将玻璃窗都给蒙上。 皇帝盘腿坐在炕上,正翻开孩子们的作业。 等屋子暗下来,宝音上前拿一根点燃的香朝黑布上戳了个小洞。 她示意皇帝让开,炕上的墙壁早悬挂了白布。 将黑布按在玻璃上,外面的天空透过玻璃透过黑洞倒映在白布上。 孩子们欢呼一声,“屋里能看到云了!” 皇帝走过来评价了一句,“太模糊了,看不清。” 宝音道:“要是有块凸透镜就好了。” [这还不简单,弄块凸透镜聚集光线不就清楚了,可惜造办处还没实力做出凸透镜来。] [凸透镜凹透镜要是造出来,不就意味着可以做望远镜了?] 皇帝心神一动,望远镜不就是千里眼。 “梁九功去南书房取一支千里眼过来。” 宝音提醒,“要看得最远的。” [想要看得清晰还得算一下凸透镜的放大倍数,这个应用到几何计算,现在数学进度还停留在加减乘除上,看来得加快进度了。] 梁九功回来得很快,此时东暖阁内已经点上了蜡烛。 宝音接过,研究了一会儿还是没找到拆解办法。 皇帝接手过去,也不知道怎么操作,几下就将里面的玻璃片弄出来了。 她只要了凸透镜,然后将黑布掀开,将那面凸透镜中间对准黑布上的洞,再按在玻璃上。 “来个人帮我按住。” 梁九功第一个响应。 宝音将位置让给他,让人取下白布,找了两人拉着布展开。 吹灭蜡烛,倒映的光影比之前要清晰,还是不够清晰,她又让人往前挪了挪,这样手动调整,终于让外面的天空清晰出现在白布上。 “哇!我看到云了,在动!”三阿哥惊呼出声。 “是顾太监!顾太监往乾清门走呢!” 几个阿哥公主聚在一起辨认画面上出现的太监。 宝音冲皇帝得意扬眉,“是不是科学实验更有趣?” 昏暗中,皇帝含笑不语,他早知道西洋这一套的厉害之处,早年没少用学来西洋知识来压制朝臣。 [这还只是最简单的光学知识,若学到电学,是不是能弄出电灯?] 同样的实验在小汤山也有人做。 薛洋看完实验原理心痒痒的厉害,他想重复一遍实验,来印证书上说得可是真的。 玻璃有,宿舍就有玻璃,黑布没有,可以用墨汁将玻璃涂黑。 至于白布,墙壁本是白的,这一步可以省了。 他掏出自己带的纸将实验过程抄下来,便回到宿舍验证。 也幸好他选的宿舍人少,其他人都在教室埋头苦学。 起先墨汁调得稀,玻璃挂不上色,等调浓后,往玻璃上一涂,一滴墨汁还是顺着玻璃流下来只留下一抹淡淡的印记。 他苦思片刻,眼神不由定在桌下的废纸上,然后手不受控制伸了过去。 “你在做什么?” 一位舍友回宿舍拿忘记的书,看到一地“黑纸”惊讶地问。 薛洋正在涂最后一张,他脸上满是狂热,“我在追求真理!” 舍友吐槽他魔怔了,“那你慢慢追求吧。” 等回到教室,他将这件事吐槽给其他人听,被一名叫杨敏真的学子听见。 杨敏真询问了详情,便收拾东西离开了教室。 杨敏真跟这里其他学子不同,他是本地人,家在宛平县。 之前因为牛痘来过小汤山,前阵子遇见了认识的人说来小汤山做账房,他好奇之下过来看看。 来了后才知道这里开了算学培训班,杨敏真的算学是他的短板,京城国子监他进不去,宛平县也没有合适的夫子,这里只是学完后给人工作半年,他就心动了。 昨日告别家人,住进了这个庄子。 薛洋他也知道,之前可是集结了许多人游街让朝廷都退步了,关键是后来朝廷也没拿他怎么样,许多人在背后猜测薛洋身后有人,还是身份了不得的人。 杨敏真对他有些好奇,一听他行为举止奇怪,便准备上门去看看。 薛洋已经将黑色的纸沾水贴在玻璃上,这回效果很好,贴三层后就没有光再投进来,屋子里也变得昏暗,只剩下门口透进来的光。 他指尖沾水小心地抠出一点洞来,然而墙壁上并未出现影子。 “怎么会失败?”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薛洋过去开门,就看见一陌生青年站在门外。 “薛兄,我是杨敏真,昨日来这里,方才听闻你在做什么实验,特意过来瞧瞧。” 薛洋有气无力道:“实验失败了,不明白为何会失败?” 杨敏真笑了笑,“这书既然是庄子上,是不是说明庄子有懂这本书的人,不如我和薛兄一起去问问?” 薛洋精神肉眼可见恢复,“杨兄,你说得对!” 他忙带着抄写的实验和杨敏真一起去找人了。 找谁? 庄子里干活的大爷们肯定不行,薛洋认识这里的管事,直接去找李管事。 老李在嗑瓜子,一听两人来意便道:“去问青管事和紫管事,她俩学问最好,问她们准没错。” 自小跟在主子身边接受教导,谁知道都学了些什么? “青管事?” “紫管事!” 两人是知道庄子里有女管事,却没想到还是饱学之士,只是……男女授受不亲呐! 两人一脸为难,说了顾虑。 “若私自去找人,不是让人误会两位管事的清誉?” 老李嗤笑一声,“也就你们汉人讲究,放心,尽管去问,她俩可看不上你们。” 四个大丫头眼光高着呢,可是发誓要帮助主子完成伟业! 薛洋抹了一把脸,“是,我们不应该拘泥于男女之防。” 接着他一脸狂热道:“真理不应该被性别束缚!” “达者为师!” 杨敏真有些后悔,还是硬着头皮追着薛洋满庄子找人。 他们也不敢开口去问,只能埋头去一个个地方找。 只是很奇怪,平日里常见的几位女管事,变得难找起来,最后两人在山下的一处院子找到的人。 青珞脸色满是忧愁,她旁边方娘子也是同款表情。 冬日大雪,庄子门口时不时发现被丢弃的小孩,怕没人发现被冻死,只能每晚派人轮番巡视。 或许知道庄子愿意收留孩子,一些捡到孩子的热心人也将捡来的孩子往这里送。 养孩子这点粮微乎其微,难的是一些还在喝奶的婴儿。 大冬天稍微出点问题,这么小的孩子可就夭折了! “奶娘请到了吗?” 方娘子摇摇头,“庄户人家都不富裕,喂养自己的孩子还不够,哪有多余的奶喂给其他孩子?” “那就花钱去买!” 她拍板道:“请一位大夫,进京城收奶,一碗奶给二十文钱。” 二十文钱够买半斤鸡了,肯定有妇人愿意来卖。 请大夫是先看妇人有没有病,生病人的奶肯定不能要。 她又看了看炕上嗷嗷大哭的婴儿们,交代道:“先让人挤了羊奶烧开,放温后再喂。” 这法子在盛京屯子里并不稀奇,一些生下孩子奶水少的就用羊奶来喂。 至于为何不用牛奶,主子似乎说过一些人体质是乳糖不耐受,喝不了牛奶。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70节 她看了看屋子里忙碌的妇人们,有些庆幸收留的宫女足够多,这些从宫里出来的人深谙怎么伺候人。 这些知道自己注定没有孩子的妇人,对待哭闹的孩子非常有耐心。 听了这话后,立刻有人去羊圈里挤奶。 很快有人端着一碗羊奶过来,倒进小锅里放在火炉上煮。 通风口一开,火苗上来,奶很快冒热气,没多久就冒泡开了。 多分了几碗,拿到屋外用勺搅动很快就凉了。 亲眼看孩子们喝下去,妇人又抱起每个孩子拍打后背直到发出饱嗝后,青珞才放下心来。 她又交代了几句,才转身准备离开,她还要忙着派人进城去买奶。 羊奶只能救急,小孩还是得喝人奶。 买奶这种事也就大冬天能做,天气暖了,这奶不能放半天就馊了。 “青管事!” 守在门口的两人开口叫住她。 青珞一脸疑惑,“你们找我?” 薛洋立刻将困惑说了。 青珞则告诉了他原因,“宿舍的玻璃是青色玻璃,有气泡透光性一般,你要做实验就用透明度高的无色玻璃,这个可以找庄子外的眼镜铺问一问。” 薛洋感激她解了他的疑惑,原来问题是出在玻璃上。 青珞还有事也不耽搁快步走了。 薛洋激动地抓住杨敏真手臂,“听到没有,问题出在玻璃上!” “是是,恭喜薛兄找到问题,接下来是不是去眼镜店?” “走,现在就去!” 庄子的眼镜店开在了大门口,埋头苦读几十年书的人眼睛多多少少有些问题,知道小汤山这边能够量身定做眼镜,附近的老秀才老童生都过来配眼镜。 最关键的是这里的眼镜价格并不高,比京城新开的那家便宜多了。 杨敏真二人到了店铺,还未进门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戴着黑色的眼镜的人,这个人双手叉腰看向远方十分神气。 “怎么是黑色的?”杨敏真好奇地问。 戴着墨镜站在门口摆姿势的人回答,“这叫墨镜,看雪久了眼睛会刺疼,时间长了还会瞎,眼镜店就推出了这款墨镜,说是戴上墨镜再看雪景就不会有这个烦恼。” 薛洋眼睛“锃”的一亮,“我知道,是雪在反射阳光,黑色玻璃可以过滤掉这种光!” 他又喃喃自语起来,“这是光学里介绍过的。” 他旁边的杨敏真满脸尴尬道:“我这位兄弟最近学西洋来的光学知识入了迷,请不要见怪。” 那人哈哈一笑,“不,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看太阳眼睛会痛会流眼泪,看雪时间长了也是这种情况。” 他摘下墨镜,“介绍一下,我叫常宁,金常宁!” 他又拉了拉狗绳,指着脚边蹲着的猎犬,“这是我的狗,叫金豹!” 杨敏真冲他竖起大拇指,“很棒的狗,怎么不叫金虎?” “哈哈,金虎是我哥的狗!” 三人性格相投,凑在一起说个不停,杨敏真也知道金常宁是闲着没事带狗出来溜达,听说小汤山这边热闹特意过来看看。 “没想到还有墨镜,店家说我戴上这墨镜非常有范,请我在门口站一会儿,说是再送我一个。” “我想要个老花镜,我奶奶眼神不太好,她自己的眼镜是老款的,戴起来有点重不太方便。” 两人夸赞金常宁孝顺,薛洋也说起自己的来意。 “你要透明不带色的玻璃?”金常宁惊讶,“这个简单,我家庄子就有。” 两人婉拒了去他家庄子的邀请,“我们课程紧,没时间外出。” 金常宁立刻道:“那我派人送来。” 两人其实从金常宁的一身衣服就能看出他非富即贵。 不过无功不受禄,还是没有接受。 “行吧。”他指着庄子大门道,“能让我进去看一看吗?我其实对你们那实验挺感兴趣。” 薛洋立刻道:“这个不是我们不答应,而是我们没有权力带外人进入,只有来这里做账房,签下协议才能进去学习。” “那这样,我出银子,找个地方你们做实验,我想知道结果!” 追求真理的都是好兄弟! 薛洋热情拉住他的手,“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 *** 帽儿胡同,张氏正在洗衣服,冬日里下雪也不是没有好处,脏衣服可以拿到雪地里用雪洗。 抖掉床单上的雪,她抱着往回走,就看到胡同口搭起了一个帐篷。 将床单放回屋里挂上,张氏带上门往胡同口走去,然后就看见帐篷旁还有个帐篷,这个帐篷门帘是掀开的,里面摆放了一张长桌子。 桌子后面坐着一位大夫。 桌腿上还靠着一块黑色板子,用石膏写着二十文或半只鸡收一碗人奶的字样。 周边几个胡同有不少被帐篷吸引过来的人,都围在一旁小声议论。 过了一会儿,一位眼熟的妇人来了,正是方娘子。 方娘子一来,不少人跟她打招呼,毕竟指望从她那里换点票。 拿着票去换东西,可比花钱买便宜多了! 大家看方娘子板着脸,都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便凑过去将她围在中间。 “方娘子,这是你们弄的帐篷吗?来做什么的?” 方娘子道:“最近不少孩子丢在我们庄子,又不能不养,只是大部分都是婴儿,这不实在是找不到奶妈了,就想着来收点奶,大家要是有熟悉的还在给孩子喂奶的妇人,就帮忙问一下愿不愿意卖奶。” “这样一碗奶,我们愿意二十文一碗收,不过这奶也不是来就收,得我们的大夫看过后,身体健康的妇人才收。” 这岂不是还免费看病? 一听有这好处,一些家里有新生儿的人就动了心。 “也就一碗奶,不要多,多了挤占孩子的粮。” 碗也不大,巴掌大的碗能装多少? 这事能干,二十文能买八个猪蹄给媳妇补补身,这奶不就补回来了? 第48章 “造孽啊, 大冬天扔孩子,这是不准备让孩子活!” “这也是没办法,家家户户日子都难, 不是所有孩子都能养活,这还算好的,愿意给孩子找个活路, 有那心狠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扔尿桶里淹死!” “没错,隔壁那胡同不是有个叫桂花婆的,她儿媳妇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生的, 后来肚子没了, 也没见家里有孩子哭,后来有人上门问, 人家硬是不承认怀过孕, 只说吃胖了。” “没人知道她儿媳妇生的孩子怎么了, 很大可能被弄死了, 毕竟都生六个丫头了, 前面五个都叫人伢子卖了,剩下的这个只埋头干活, 连身像模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那老婆子也属实心狠!” 方娘子皱眉, 最不愿意看见这种人, 都是女人, 对待孙女下手最狠。 “方娘子,我儿媳妇还有奶,刚准备给孙女断了,你要收,我就喊她来。” 有人笑道:“金婶, 你家孙女都两岁了,怎么还没断奶?” 金婶笑眯眯道:“小孩子多吃点奶对身体好,我们家也不是那种重男轻女的人家,这都连续几代没有女娃了,这唯一一个自然多爱了些。” “生在金婶可算是进福窝了。” 没多久,陆陆续续来了三五个妇人,有些有小毛病被大夫诊出来了,还开了方子,其他健康的妇人被请去隔壁帐篷挤奶。 一见真是免费看病,原本看热闹的少了大半,没多久更多哺乳期妇人跑来了。 卖一碗奶,还能免费看病,这种好事可不能错过,很快胡同口排了长长的队伍。 第一碗奶取出后,方娘子抬了一个木头箱子过来,掀开箱盖子,里面事先放了半箱子干净的雪,将碗按在雪里,上面盖着一个碟子,一碗奶就冻上了。 有人好奇地问,这是做什么。 “奶放久了容易坏,冻上能保存久一点。” “这跟冻肉一个道理。”有人明白过来。 方娘子笑了笑,“也就冬天用这办法,冻得也不能放太久。” 有人道:“啊,这个法子可以试试,家里产妇涨奶可以挤出来冻上,晚上热了喂孩子喝,也能让产妇睡个好觉。” “可不是,我女儿夜里总是起来喂奶,上回去看她,都没什么精神,月子坐不好得受一辈子罪!” 一上午消息传开了,都知道这一片有人收奶。 黄昏之时收了最后一批奶,方娘子便让收工了,拆了帐篷借放在胡同口第一户人家,大半要了半只鸡,也有要了二十文钱的票。 这种票在这几个胡同已经跟钱等值,经常有远一些的胡同的人过来以高出票价一文两文钱收购。 要不是纸上的变色墨水调不出来,怕是早有人打伪造票据的主意了。 乘着城门还未关,方娘子拎着装着冻成块的人奶木桶出了城。 傍晚路边都冻成冰,牛马走上面容易滑倒,人走也得小心。 不过没关系,这个时候可以用木马,城门前就有木马出售。 这段时间滑冰非常盛行,城里的湖面不够,有人就结众出城玩,时间一久路面被踩得硬邦邦,这出行就成为老大难问题。 好在这难不倒有心之人,很快有人拿出了木马,前面套着几只狗,狗可以带着主人体会雪地飞翔的感觉。 玩的人多了,附近村子就有人扛着新做的木马来卖,还有人带着自家养的狗来接活。 方娘子租了个木马,这木马和最开始小孩子玩的那种不一样了,前面有主人控制狗,后面加了个两头翘的竹筏。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71节 竹筏上还固定了一个椅子,方娘子在椅子上坐好,紧紧提着木桶,就见木马主人抽了一下地面,在头狗带领下,四五条狗往官道飞奔而去。 小汤山也不是很远,狗加速跑也就一刻钟不到,这速度比马跑得还要快。 狗主人是住在大汤山附近的,收了钱不准备接活了,便呼唤狗回家。 方娘子提着木桶没有进庄子,而是沿着庄子外墙外山脚走去,庄子内温度比外面高,她怕冻上的奶化了。 还未靠近山脚,她便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这还不是一个孩子在哭,而是十多个一起哭。 见方娘子回来,一群妇人露出获救了一样的表情。 “有两个喝不了羊奶,喝了就腹泻……” 方娘子将不算大的木桶放在桌上道:“取个大碗来。” 碗拿过来,就是吃面的碗。 她拿竹夹子夹了两块放进碗里,然后交代道:“隔水热,喂之前要试一试,不能太烫。” 有人忙接过碗,“这还用你交代。”说着忙去了。 炉子上本就坐着一壶热水,取来锅倒入热水,再将碗放进去,盖上盖子这般小火温着。 不大一会儿乳黄色的冻奶便化了。 温度上来,又拿了几个小碗用热水烫了烫,每碗分了一点,忙着的妇人接了碗拿勺子来喂。 还未满月的孩子吃得并不多,尝到奶香味咂咂嘴主动张嘴。 “你们看她吃得多香。” 被丢都是女孩,这种事民间太正常了,北方还好,南方丢孩子的风气更盛。 有人凑到方娘子身边小声道:“我看这些孩子应该是特意丢到这来的,我打听过了,没听说周围有村子丢孩子。” 很显然,之前庄子收留了大量难民被人看在眼里,知道庄子主人心善,才把孩子丢过来找个活路。 方娘子哪里不明白。 那人提醒道:“就怕有人等孩子长大后来认亲,让庄子帮着白养孩子。” 这种事太常见了,不知道多少人在孩子长大后去认亲,认回来白得一姑娘,嫁出去还能拿回一份彩礼。 “你看这事要不要跟青管事提一提?” …… 晚间青珞在自己房间内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温泉,她们自己人住的是庄子最中心,跟外面是隔离开的,要进来得通过几道门。 泡完澡,她就披散着头发等待发干,盘腿坐在屋中审视着桌面上的建筑图纸。 庄子是主子的庄子,肯定不能容下这么多外人,明年这些人都得迁走。 她已经看中了一块地,就是宛平县的盐碱地。 在城东郊区,距离东便门也就三十里地。 那边通往通州,过往路人极多,交通也算便利。 她手上这张图纸是请人设计的图纸,许多不需要放在城里的产业,比如皂厂、毛线厂、印刷厂等等都可以迁到外面来。 建厂和建庄子不同,庄子是以人为主要住着舒服,厂以货物为主,要方便货物运输。 看了一遍她不是很满意,做工的地方盖什么院子,做成大库房那样的不就行了? 在旁边空白的地方写上自己的意见后,青珞将设计图打了回去。 没多久方娘子提着一壶奶茶来敲门。 青珞请她进来,方娘子说明来意。 “这个简单。”青珞道:“从现在记下每个孩子的开销,日后有人上门索要回孩子,就让对方将孩子的花费连本带利还上。” 说到这里她沉吟一声,一样米养百样人,说不定就有小孩长大后变成白眼狼,觉得她们阻碍她找回亲人。 这种有碍主子名声的事肯定不能传出去。 “满三岁的小孩要多教育,跟她们说说养她们的开销,养她们的辛苦,要是还想长大离开去找父母,需要为庄子工作还回抚养她们的费用,这些钱就花在养善堂吧。” 方娘子觉得这样很好,她也见过一些出宫后执意回乡找亲人的傻子,找到了又怎么样? 当初能狠心将她们送进宫,又如何指望那些亲人不会卖第二回。 有多少找回亲人后,就被父母匆匆嫁去做继室? 庄子做善事,可不代表自己是大冤种。 四阿哥过生辰,旁的宫没有反应,景仁宫提前一日就忙活起来。 在小太监骑了两天,车都没出现问题后,宝音便将车收了起来。 小太监也没赶走,就留在延祺宫。 在上了两节光学课后,终于镇住了一群小孩,宝音的数学课也正式进入正轨。 每日教完皇子公主简单的计算后,就开始给皇帝补二元一次方程和几何题。 这些皇帝都有基础,只是需要换算成陌生的阿拉伯数字和英语字母,进度才显得慢了一些。 不过没关系,他身边有个南怀仁。 南怀仁在听了宝音一次课后,就知道该怎么教皇帝了。 上完课,皇帝要是没有理解透彻会让南怀仁再教一遍。 他还带着大阿哥和太子一起听。 牛掰的还是用满语讲解。 或许是用母语,皇帝理解起来更加容易,就这样皇帝进展一日千里。 本来这些初级数学知识对于大人就不难,在亲手推导了几次公式后,记住公式将数字代入计算出结果,皇帝便学得更加得心应手了。 学会了还抽出手来指点儿子如何计算。 这日宝音出了两道常见的应用题,便提前下课了。 留皇帝带着大阿哥和太子对着蓄水池一边注水一边放水计算水池何时注满和一条一百里的路两人两头同时跑,速度一快一慢在几时能碰面的题目苦思。 宝音心情愉悦地回了延祺宫,做老师和做学生体验就是不一样,做老师的快乐就是看学生被题目难住,更不要说这个学生还是一个皇帝。 “娘娘,纳兰大人已经在等着了。” 刚从轿子里出来,马必应过来搀扶小声提醒。 宝音的心情就不大好了。 纳兰佟桂非常积极讨好女儿,三天两头来汇报情况,除了第一天出格地带了礼物,其他时间都是空着手来。 皇帝肯定是知道的,不过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怎么又来了?”宝音踏入门槛后看见屋檐下站着的人问。 纳兰佟桂忙道:“有件事拿不定主意,特来请教娘娘。” 宝音领着他进了正殿,“何事?” 纳兰佟桂将事情说了。 纳兰佟桂说的是一起旗人和民人之间的官司。 大致内容是内务府三旗属下一个叫朱显达的采蜜差使头目多次让自家马啃食民人的禾苗,民人报官后仍然放马啃食。 宝音皱眉,“这件案子跟内务府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纳兰佟桂解释,“这类案件地方官员无权审理,涉及内务府旗人的案件会移交内务府。” 宝音一惊,也就是说内务府还有审案的权利,不就意味可以执掌部分司法权吗? 这权力也太大了! 纳兰佟桂可不知道宝音这般想法,对他来说他巴不得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多。 “这官司下面移交上来被一直压着,内务府肯定是偏向旗人,你看我是不是插一手,争取一些旗人的支持?” 这个时候旗人和民人用的是两套法律,旗人在法律层面上就有优待,旗人可以买民田,民人不能买旗田,这就导致双方摩擦很大,演变成了民族纠纷。 宝音不由头痛,这见鬼的两套法律,到底是哪位大聪明弄出来的? 这不是加深民族纠纷吗? 大清的问题是真不少,她真有信心能改造自己想象的那样吗? 宝音摇了摇头,“我先问问皇上,这事先不要管。” 丢给皇帝头疼去,或许是内务府太好用了,皇帝不停给内务府加码,反正倒霉的是他的子孙。 不管旗民的官司会怎么样,内务府的司法权肯定要拿掉。 纳兰佟桂又小心翼翼送上来一张纸。 “娘娘,您看这是什么?” 宝音接了过去,神色有点复杂。 这是她曾经卖出去的鸡蛋糕方子。 “这方子早些年就被佐领献给了内务府,那群王八犊子压着没往上交,还是我无意中发现。” 他又掏出一沓纸,“这些都是下面献上来的方子,全都被丢在库房没人管,也没呈给皇上。” 宝音接过,纳兰佟桂小声问,“按理说这是他们办事不上心,能不要用这个理由拿下他们换成自己人?” 显然纳兰佟桂不想单打独斗了,他想培养属于自己的人。 宝音翻着方子,有几张明显是家传秘方,这些后世都没听过。 她让马必应拿下去抄录,然后回道:“这个不够,只能说办事不细心,阿玛可以拉拢一批不得志的人,年底内务府肯定要盘账,先不用管,过完年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到时候重要的位置换上咱们的人。” 纳兰佟桂眼睛一亮,忙不迭应下。 等他离去,宝音看着马必应抄录的配方若有所思。 或许可以开一家医学院了,也不知道显微镜弄出来没有,弄出来的话各种抗生素研发可以安排上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72节 想到少到可怜的点数她又头疼,点到用时方觉少。 不行,写论文的烦恼不能只有她一个人,她要让别人也体验一下写论文的痛苦! 打定主意后,宝音将鸡蛋糕的方子交给了小厨房。 “去做一些送去乾清宫。” 想到明日是四阿哥的生日,过生日怎么能少得了蛋糕呢? 她觉得不会承认是自己想吃了。 隔天一早景仁宫收到了隔壁延祺宫送来的礼物。 四阿哥醒来揉了揉眼睛,就往正殿跑去,身后的太监忙追了上去。 “额涅!” 佟佳氏正跟嬷嬷说着什么,小阿哥一进来嬷嬷立刻紧张拦住他。 四阿哥很委屈,最近一段时间总是一靠近额涅就被嬷嬷拦住。 他已经很久没有被额涅抱抱了。 今日是他生辰,可以不用去上学,可以一整天陪着额涅,谁想被这么一拦,他心情失落起来。 额涅好像不喜欢他了。 佟佳氏训了嬷嬷一句,招手让小阿哥过去。 四阿哥这才一扫失落,高高兴兴走了过去。 “儿子给额涅请安。” 佟佳氏摸了摸他额头,见没有出汗才道:“今日是你生辰,额涅让小厨房为你准备了长寿面。” 佟佳氏给嬷嬷递了一个眼神,嬷嬷不情不愿下去,很快端了一碗打卤面进来。 佟佳氏接过亲自喂他,小阿哥又是别扭又是害羞张嘴吃了。 吃完后,佟佳氏送上了准备的礼物,是一身新衣服。 小阿哥满脸惊喜,这布料是他前些日子看到过的,是额涅亲手缝的,他还以为是为汗阿玛准备的。 竟然是给他的? 小阿哥急切道:“额涅,我现在换上。” 等他换上,他高兴地在殿内跑了起来,没发现嬷嬷守在佟佳氏身边,一脸警惕模样。 “其他宫送来的礼物放暖阁了,我让人领你去。” 一太监站出来,恭敬对小阿哥道:“四阿哥,奴才领你去。” 四阿哥不想走,可看到额涅一脸疲倦还是跟着去了。 等人影不见了,嬷嬷小声道:“格格,永和宫今年还是没送衣服过来。” 前年六阿哥出生,德妃照顾孩子的同时还不忘让人送一身衣服过来,去年就无端端断了,今年更是像不知道一样,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佟佳氏摸了摸肚子神色复杂,只叮嘱道:“不要让人亏待胤禛。” “延祺宫也送来了礼物。”嬷嬷突然想到什么说,“还送了糕点来,奴婢没敢让人呈上来。” “你做得对,糕点让下面人分了,送给小阿哥的礼物都检查了吗?” “太医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佟佳氏捂着额头,“嬷嬷,我这精力一日不如一日,景仁宫这不劳你多操劳了。” 嬷嬷忙道:“奴婢为主子分忧是应该的。” 她一脸慈爱地看了看佟佳氏的肚子,“只要小皇子能平安出生,就算让去死也是心甘情愿。” …… “哇!” 四阿哥一进屋子就看到一辆崭新的小车子,他的目光被牢牢吸引住,特别是车身上画的小狗,还有车龙头上的狗头形状车篮都入了他的心。 太监忙介绍道:“四阿哥,这是延祺宫的贵妃娘娘送来的小车,这是派来教阿哥骑车的小苏子。” 年岁不大却高四阿哥一头的小太监忙下跪行礼。 四阿哥眼睛紧放在小车上,“这个要怎么用?” 小苏子忙告知。 四阿哥坐在牛皮座上,两脚用力蹬着脚蹬,小车动了起来。 有后面辅助轮在,也不用担心摔倒,就这么在殿内跑了两圈,四阿哥就骑熟练了。 “我要去外面骑!”他大声宣布道。 太监忙拦住,“小主子,外面冷,这不行呐,会吹风生病,奴婢让人将配殿收拾收拾,您在配殿骑可行?” 四阿哥勉强道:“那我明天骑着去乾清宫……” 隔天天色刚亮,一群打着哈欠的阿哥便被送去了乾清宫。 四阿哥打着瞌睡,吃了饽饽后想起自己的宝贝小车来,一下子精神起来。 “小苏子,去把我的车推进来!” 小苏子应下,很快把车扛了进来。 四阿哥得意地在配殿骑了一圈,把一群用膳的阿哥们给看得一愣一愣。 大阿哥眼睛一亮,放下筷子跑了过来,“四弟,让我玩玩!” “四弟,你从哪弄来的?” 三阿哥跑过来一脸羡慕问。 四阿哥不舍地将车子让给了大哥,回答了三哥的话。 “是昨儿个延祺宫贵母妃送我的生辰礼物。” 三阿哥立刻道:“是养心殿造办处做的吗?我也要!” 十一岁的大阿哥壮得跟小牛犊子一样,蜷缩在小车上腿都有些伸展不开。 哪怕是这样,他也欢快地骑着车跑起来,且速度越来越快,一下子撞在殿内柱子上。 哐! 小车前轮直接散架。 四阿哥嘴抖了抖,眼眶立刻红了起来。 “哇,我的车~” 惠妃看了看银镜里清晰的自己,是已经青春不再的自己,她放下镜子吩咐宫女。 “收起来吧,用惯了铜镜,用其他还有些不习惯。” 这镜子是家里人从南方买回来的,说是洋人的东西,在扬州那边都卖疯了,一面巴掌大的银镜就敢要一千两! 这面镜子是下面人送的礼,经过了几道手到了惠妃手里。 本来有些好奇的惠妃看到里面的青春不再的自己却没了心情。 她到底是老了,比不上宫里花骨朵一样的女孩了。 “娘娘,大阿哥被皇上打手板了!” 本来跟随大阿哥去读书的小太监忙跑回储秀宫求救。 惠妃惊讶,“这回又是因为什么事?” 上回是作业让哈哈珠子代写,这回又因为什么原因? 她看了看发白的天色,这个时间正是皇上御门听政的时候,儿子到底做了什么惹怒了皇上? 小太监忙说了缘由。 一听原因,惠妃也忍不住了,“该!” 他都多大了?都快娶媳妇了,还去玩弟弟的玩具! “娘娘?” 惠妃忍着气道:“先备一份礼去景仁宫给皇贵妃赔礼……” 第49章 宫里发生了两件事, 一件是各宫娘娘找人打听四阿哥的车子哪来的,一件是入宫多年的皇贵妃曝出了喜讯! 在听见后面第二个消息时,宝音正教皇帝写论文。 太监来报这个喜讯时, 东暖阁内一片寂静。 宝音先回过神看向皇帝,皇帝明显惊诧了一下,看着不太像高兴的样子, 但很快被掩盖了下来。 “看赏!” 他起身就要去景仁宫去探望皇贵妃。 [皇帝好像不怎么高兴。] [确实不是一桩喜事,小格格生下来没多久就死了,也带走了皇贵妃的精神气, 病歪歪了几年也跟着走了。] [近亲结婚呐, 危害太大,生出来的孩子要么智妖要么痴傻, 要么残疾, 还有可能遗传其他遗传病, 古代没法跟现代一样做产检, 近亲生育就开盲盒一样赌运气。] [奇怪古人都有同姓不婚, 怎么就没有想明白是因为血缘太近呢?] [难道只有儿子才算自己血脉,女儿不算?] [唉, 说来近亲结婚这件事一直是清朝皇室的老传统, 其实挺好, 坑的也是自己子孙, 最后三代皇帝都绝嗣了, 也不知道是近亲结婚的危害还是气数已尽……] 宝音胡思乱想的时候,就看见皇帝黑着脸冲她伸手。 她愣了一下,看了看他伸过来的手不明所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73节 皇帝问:“不是顺路吗?我送你。” 宝音婉拒了,“我准备去御花园逛逛,皇上您去吧。” [人家小两口享受新生儿喜悦, 我何必跟着过去碍眼?] 皇帝脸色更加黑了,转身往外走。 表妹这些年未有身孕,他以为是上天注定他俩没有子嗣缘分。 没想到是二人血缘太近的原因。 近亲结婚有危害他不是不知,只是没想到会让后世皇帝绝嗣,连续三代啊! 满汉不婚难道真的错了? 皇帝心情沉重,心思又回到表妹这一胎上,这个孩子不能要,他不能放任表妹因为这个注定早夭的孩子去死! 说去御花园,宝音还真去了。 其实冬天御花园光秃秃的没什么好看的,这会儿还没到梅花开的时候。 走到一处假山旁,她隐约听见了狗叫声。 奇怪,御花园怎么会有狗? 宫里的猫狗都在猫狗房里养着,放荡不羁的猫儿可能会四处游荡,狗却不会。 冬日里狗都养在狗房里,不大可能放出来,要是咬到哪位主子可是会被送慎刑司的。 宝音让身后的人不用跟着,她循着狗叫声找了过去。 原本以为找到的会是一只跑丢的小狗,没想到还有一位小可怜。 听见脚步声,四阿哥紧张抬头,被他抱着的小狗不住叫唤。 “杏儿别叫!”他慌张去捂狗嘴。 宝音停下脚步,笑道:“小阿哥怎么在这里?你身边的太监呢?” 四阿哥倔强不吭声。 宝音看他腰间不伦不类别着一个褡裢就有些想笑。 这是要离家出走? 宝音冲他伸出手,“可不许逃学,走吧,我送你回乾清宫。” 四阿哥抱着狗站了一会儿,终于伸手牵住。 宝音没问他为何在这里。 不外乎是知道养母怀孕,小孩失落一个人躲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这皇宫太大,对于小孩来说太危险了。 上书房内,张英正在教学,见四阿哥被送回来,示意他坐回去。 四阿哥坐回座位,他旁边的三阿哥还在练字,见他回来有点奇怪。 “不是请假回景仁宫了吗?” 四阿哥没有回他,张英咳嗽一声,三阿哥也不敢说话了。 宝音看着马必应怀里抱着的小狗觉得好笑,怎么发发善心还把狗带回来了? 路过景仁宫时,她看到里面热闹场景,显然皇贵妃怀孕一事对景仁宫的人来说是一件大喜事。 相较于景仁宫,她的延祺宫显得清冷很多。 进了大殿,宝音吩咐人照顾小狗,毕竟答应了四阿哥,狗暂时放她这里,她不是狗党,她更喜欢猫。 不过这小狗还是很乖巧,没怎么吵,她看着也顺眼了些。 “给它准备个窝,再用布绳弄个拳头大的绳结。” “算了,狗窝先等等,先弄个绳结吧。” 趁着宫女用布头弄绳结的功夫,宝音飞快下笔,画了一个狗窝。 画完狗窝,她手痒痒起来,又画了猫窝、逗猫棒、猫抓板、猫爬架…… 乾清宫有两只御猫,可惜神出鬼没不给人碰,她也就见皇帝撸过两次。 画了不少图纸,确定都能开一家宠物店了,她才收手, “这个,拿去做个出来。” 她将狗窝图纸交给兰儿。 狗窝是麻袋样式的,看一眼就会。 兰儿从库房取来两张羊皮,裁剪了形状,里面加了一层衬布,缝好后往里面塞棉花。 衬布位置相对再缝合,一个简单的麻袋狗窝就做好了。 兰儿掀开狗窝,那只叫杏儿的狗钻了进去又出来。 玩具绳球也做好了,她当着狗的面往外面一扔,小狗立刻就窜了出去。 果然没有一只小狗能抗拒飞盘游戏的诱惑。 景仁宫内,皇帝欲言又止,看着表妹高兴神采,终究是没说什么。 唉,该怎么劝表妹放弃这个孩子? 佟佳氏一脸母性光辉,嘴里说着要给孩子缝小衣,就是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 是位格格。 皇帝心里默默道,他有些难过,这个孩子注定保不住。 他也知道表妹一直想要一个孩子,为了生个孩子用尽了办法。 这时候开口让她打掉孩子,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表妹身子可有不适?太医诊脉的脉案拿来我看看。” 说着他看向嬷嬷。 嬷嬷忙道,“奴婢这就去取。” 脉案这种东西景仁宫会留一份,太医院也会留存一份备案。 翻看脉案,皇帝眉头轻皱。 他抬眼看向佟佳氏,“表妹可知你这胎不好?” 佟佳氏的笑容收起来,“表哥,太医说了,说我药喝多了伤了身体,本就很难怀上孩子,这个孩子说不定是我唯一的孩子,无论如何我都会保下他。” “接下来我会在景仁宫养胎,宫务您看交给谁合适?” “延祺宫贵妃刚入宫,交给她恐不妥,不如交给钮祜禄贵妃?” 皇帝咽下了想要劝说的话,“就钮祜禄贵妃,再让四妃协管。” 皇帝没多久离开了景仁宫,留了一句晚上再过来这句话。 佟佳氏也不在意,她现在满心都是肚子里的孩子。 慈宁宫中,太皇太后见皇帝过来有些意外。 皇帝一进宫殿就看见太皇太后戴着一副新式的眼镜,他很确定不是宫里的款式。 “孙儿给皇玛嬷请安。” 太皇太后笑呵呵道:“昨日常宁那小子拿了一块板子进来,说给我测试视力,今早又送来一副眼镜,这个比我原来那些要清楚不少。” 然后她又问,“皇帝这是从哪过来,为何满脸心事?” 皇帝迟疑了一下道:“皇贵妃这一胎不太好,我想劝她打掉,先养好身体,只是……” “她不愿意对不对?” 太皇太后接话,表情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皇帝有些苦恼,“太医说这胎哪怕生下也很难活下来,孙儿想着不如干脆打掉,若是孩子生下来再夭折,怕表妹会伤心难过随孩子一起去了。” 皇贵妃疯魔一般想要生孩子,这宫里谁不知道? 太皇太后叹息一声,“玄烨,这世间有些事是注定的,哪怕知道这个孩子来世上只是走一遭,皇贵妃大概也是愿意的。” 皇帝又岂能不知。 表妹想要孩子都想疯了,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将胤禛抱来给她养。 谁又能想到都以为她注定生不了的时候偏偏又怀上了? *** “小黑!”洪大郎冲着角落里蹲着的少年招手。 那叫小黑的少年抹了下鼻子跑了过来,“洪大哥,您叫我?” 洪大郎拉着小黑走到角落里,“你想不想赚钱?” 小黑眼睛一亮,“想啊!”不想赚钱填饱肚子他也不会加入帮派了。 “现在有个赚钱的法子……”洪大郎看了看左右道:“你凑过耳朵来。” 小黑耳朵凑过去,随着洪大郎的声音,他眼睛越来越亮。 “小黑,办到的话,分你两千文!” “保证办到!” 洪大郎前脚离开,小黑又将关系好的二柱喊来。 “二柱,跟您说件好事,你不是缺钱给你那相好买头花吗?只要你这样再这样,记住不要暴露,人家也不是对刀爷不利,就是仰慕刀爷想知道他的英雄事迹……” …… 蓝玉对着许言均冷冷一笑,“你可知道,今日有斧头帮的人找来说卖消息,说吧,你中间赚了多少?” 许言均抓了抓耳朵,“主编,这真不能怪我,我一老实人,进入斧头帮骗不过去呀,您就说这效果好不好吧,有没有用?” 这话差点没把蓝玉给气笑,她之前还担心他安全,谁能想到这小子竟然给她玩这一手。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74节 好好地潜伏任务,他转手扣一半转包出去,那个叫洪大郎的又扣了一大半。 两万钱呐,层层扣,落到来卖消息的人手里就剩两百钱! 要不是那卖消息找上门来传递消息,她还真不知道他这么有能耐! 也幸好斧头帮就是一群地痞,根本没有保密意识可言,那底层帮众根本不把那些消息当一回事,有人请客,几杯黄汤一喝,什么都往外说了。 “行了,这事不归你管了!” 蓝玉将他踢出计划之列,许言均坐不住了,“别呀,主编,这钱我都承诺人家了!” 蓝玉没好气道:“钱我开个条子你去领,你说你怎么那么有能耐呢?” 许言均笑嘻嘻道:“我朋友多呗,这不是主编您一早就知道的吗?” “去去去,赶紧给我走人!” 许言均趴在桌上不肯走,“主编,要不要我将京城各大帮派的底都给你挖来?不要多,每家一万钱就够了!” “没事,你可以滚了。” “好嘞!” 第50章 今日小报上报道了一件令人发指的事, 阜成门有那么一群恶霸他们打人欺辱妇女,甚至还垄断了煤炭生意,凡是想要买煤的只能买他们的高价煤! 只是一上午时间整个外城都知道了这伙人的行径, 同时小报上还详细描述了几个受害者去告状,官府却不理会的事。 一时间民怨沸腾。 “何止是煤炭,我家这边每次买水都得从帮派指定的摊位去买, 不然就会闯入家里暴打一顿,告东城兵马司人家来看一下,然后被告知没抓到人。” “我老姨父在城外种了几亩菜地, 辛苦侍弄, 再挑进城里卖,一进城门口就被人收了就给两文钱, 两文钱有什么用?还不够施肥的钱!” 顺天府内张吉午看着手中的小报摇了摇头, 他知道得更多, 若不是泰山商行背后有人, 这些人都敢砸了泰山商行的煤铺子。 只是这案子属于西城兵马司管辖内, 没有移交顺天府也无法越权管理此案。 藏在胡同里的小报报馆今日遭了殃,被一群地痞流氓围困。 要不是巡逻的衙役到了这里, 这事还无法善了。 带头的地痞临走前吐了一口水, “呸, 我可是给县衙一个面子, 这事要是不给我平息了, 我们没完!” 小报大门紧关,大门内报馆的人一阵紧张,等这伙人散去才松了口气。 带头的衙役上前来敲门,只说让他们有事去通知衙门,话里话外让他们尽快召人平息此事。 一众报人编辑看向蓝玉, 蓝玉满目怒火,谢过了衙役的提醒。 衙役走后,其中一位叫谢临武的编辑询问该怎么办,“这群人要是一日来闹上三回,咱们报馆还开得起来吗?” 有人偷偷道:“这群人胆子大得很呢,有人去告状,他们就派人日夜跟着,吓得人只好撤了状子。” “嘶,这般无法无天吗?” “听说背后有人撑腰,西城那块就怕这伙人,告衙门也没用,前脚告了,人家后脚就知道了,你们想想其中猫腻……” “这个我知道。”一个负责收集小道消息的报人道:“前日那斧头帮的刀爷还跟兵马司指挥使去聚贤楼吃饭呢,要了一只条烤羊!” 众人看向蓝玉,官面上的事肯定只有蓝玉才能做主。 果然蓝玉眼里满是怒火,“别怕,我这就进宫!” …… “那伙人是见到衙役是一点也不带怕的,敢当着衙役的面威胁咱们,实在是太无法无天了!” 宝音冷静听完,然后问了一句,“西城兵马司是管什么的?” 一听是负责救火、巡夜、抓捕盗匪、羁押案犯,立刻明白了。 那不就是公安局吗? “你随我去见皇上,到皇上面前再说一次。” 蓝玉立刻紧张起来,竟然要去面圣,可想到那伙子嚣张的地痞流氓,还是鼓起勇气跟着主子去了。 到了乾清宫,皇帝在南书房见官员。 梁九功请她进了东暖阁。 宝音对东暖阁已经很熟悉了,领着蓝玉进去,才发现里面装饰换了。 梁九功陪着笑脸道:“听说娘娘喜欢瓷器,奴婢从瓷库选了一些。” 宝音已经看到贴着墙壁的百宝柜了,上前去欣赏了一番,之后就觉得无趣了,她让蓝玉坐下,命人取来点心。 就这样等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皇帝才抽出空来更衣,顺便见了见宝音。 临近年关,要处理的事情有点多,先是安排南边的事,等开春势必要跟台湾打一场,还有北边…… 皇帝进来,一众人跪了一地。 皇帝看向宝音,“因何事急着要见我?” 宝音看向蓝玉,“蓝玉,你给皇上再重复一遍。” 蓝玉这次带上了前因后果。 皇帝不动声色听了,原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这点小事。 “一群地痞,报官府就是。” 皇帝牵住宝音的手领着她坐下。 宝音怪道:“这也得衙门愿意管才行。” [那西城兵马司都快成匪窝了,还不着急,这要是换我们那会儿早扫黑除恶了。] 皇帝看向蓝玉,“小报可有带来,拿来我看看。” 蓝玉还在震惊皇上竟然是来过庄上的佟三爷,一听这话,忙将带来的报纸呈了上去。 皇帝看着正面那占据很大一板块的内容,越看脸色越冷。 他冲梁九功道:“去将都察院左御史董讷和九门提督费扬古叫来。” 皇帝起身,吩咐宝音,“此事我来处理,你先回去,晚间我去你宫中。” 宝音愣了一下,然后就见皇帝走了。 她心情很复杂,还是安抚蓝玉,“你先回去,再找人守着报馆,那些人要再来直接打出去。” 蓝玉说了声是,她偷偷看了主子一眼,其实很想问那位佟三爷怎么变成皇上的事。 皇帝回到南书房等了片刻都察院总督和九门提督都到了。 他将报纸递过去。 “都看看。” 费扬古先恭敬接过去。 他看完后觉得跟自己关系不大,又将报纸递给了董讷。 这西城兵马司可是都察院的下属衙门。 董讷看完,直接跪下,“是臣失职,未能发现下面人问题。” 皇帝冷声道:“快到年根了,出了这么大事,百姓也是惶惶不安,都察院尽快处理了,将这些地痞全部捉拿归案,朕不想再看顺治年间的事再发生。” “臣遵旨。”董讷领旨退后一步,将费扬古凸显出来。 皇帝看向费扬古,“阜成门归你九门提督管辖,下面守门兵员就没有向你上告此事?” 费扬古心里骂了一句董讷阴险,还是单膝下跪道:“是奴才失职,以后会叮嘱下面人。” 皇帝训斥过后此事就算揭过了。 “此时四城兵马司要迅速将涉案人员捉拿归案,若有强烈反抗与官府械斗,步兵衙门要随时派人协助。” “是,奴才/臣领命。” 皇帝挥手让二人退下,想了想又将戴梓喊了过来。 …… 傍晚天色阴沉,眼看像是要下雪的样子。 皇帝过来时看到宝音在逗狗,随口问了一句,“这是哪来的狗?” 宝音道:“四阿哥的小狗,皇贵妃怀有身孕,景仁宫不适合养狗,四阿哥就请求养在我这里。每日放学后会来看一看。” 想到皇贵妃这一胎,皇帝叹了口气,他牵着她往里走。 “皇贵妃这一胎,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什么意思?难道是发现这一胎有问题了?不是才怀上吗?两个多月这孩子也才花生米大,御医把脉能看出有问题了。] 她丝毫不知是自己泄露出来的。 皇帝挥手让屋里人都退下,牵着宝音坐下。 “皇贵妃这一胎不好,太医说胎儿过弱,生下来也很难养活。” 皇帝直接推给了太医,这种话说多了,他自己都没觉得有问题。 [跟我说有什么用?凭借这个时代的医疗体系,不,根本没有医疗体系,皇宫的医疗条件已经够好了,这样还保不住这个孩子,我又有什么办法?] “我做过的梦里,这个孩子生下没多久就夭折了,皇贵妃想不开最后郁郁而终,我想着要不趁着胎儿还小,对身体损伤也小的时候先打掉。” 宝音一脸奇怪看向他。 “这事您跟皇贵妃商议便是,跟我说有什么用?” [难不成让我想办法?我不干!呵呵,这个打胎大队长的活谁愿意做谁做!] 皇帝一言难尽道:“皇贵妃不愿意。”他怎么可能让她去做。 “我想着要不等皇贵妃生产,给她换个健康的孩子。”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75节 [嚯,狸猫换太子,玩得这么厉害吗?] 宝音眼睛亮起来,一副不怕事情大的样子。 “好办法!” [这样皇贵妃就有了健康的孩子,一个女孩也无关紧要,未来还能抚蒙,不对凭皇贵妃的身份这个孩子可能会留在京城,说不定还会嫁回佟家……] [牛!就佩服皇帝这脑洞。] “那皇贵妃自己的孩子呢?” 皇帝眼神悠长,“在后宫找个生母,让太医尽力救治。” 他看向宝音肚子。 宝音明白过来,心里尖叫一声。 [想都别想,我还是个孩子,别想让我生孩子,挂名都不行!] 皇帝很想捂住耳朵,又怕暴露了自己能听见她心声这件事,忍耐被她心里痛骂了一顿,才开口打断。 “我打算安排一个宫女子安置在延祺宫,会和皇贵妃一起生产,最后难产留下一个孩子。” 至于这孩子怎么来的,宝音没有问,其他人想要弄个孩子进宫比登天还难,可要是皇帝做此事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皇上的意思是将皇贵妃的孩子交给我?” 宝音声音冷了下来。 [不忍心皇贵妃经历丧女之痛,就将孩子丢给我?小孩又不是小猫小狗,难道死了我不难过吗?] 皇帝揉了揉她的手,“这是就算我欠你一份人情。” 宝音冷着脸依然不愿意。 皇帝从怀里掏出一道圣旨来,宝音犹豫了一下接了过去。 看到圣旨上的内容,她立刻惊住了,这是一道允许泰山商行不限次数关口出海经商的圣旨,任意海关衙门不得阻拦。 要知道现在还没开海禁,这道圣旨对于她和商行来说就是聚宝盆! “这是报酬。” [不就是养个孩子吗?大不了现在就安排人征集全天下的大夫,有了玻璃就将婴儿保温箱弄出来,显微镜弄出来,各种抗生素也加快研究,对了再多死磕几篇论文,兑换一些药品研发论文……] 第51章 宝音握紧了圣旨, 两眼紧盯着他。 “这是交易?” 皇帝看着她许久叹了口气。 “是交易。” 他知道她对他没有意,对宫里的其他女人也不在意,明知道表妹的命运也没有出声提醒过。 她的心太冷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暖了她的心。 皇帝苦笑,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世间真有他暖不了的女人,只能拿利益来跟她交换。 宝音露出微笑, 收起了圣旨。 [最讨厌别人拿道德来绑架我,不知道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结。] [皇帝总算不拿好听的话来空手套白狼了。] “那些地痞皇上要如何处置?” 默契达成合作, 宝音又问起京城内的恶霸这件事。 “已经命都察院去调查, 将犯人捉拿归案。”皇帝端着茶碗道。 宝音不置可否,只询问了一句, “这件事能让报馆追踪报道吗?” 皇帝考虑到小报要是报道, 也可以监督衙门办事便答应了。 聊完后, 皇帝放下茶杯暗示该沐浴更衣了。 宝音脸顿时僵住。 [今日逃不过去了吗?] 好在此时外面传来喧闹声, 太监赵昌跑进来禀报。 “皇上, 纳兰侍卫传来战报,雅克萨的罗刹人流窜到瑷珲烧杀抢掠!” 皇帝蓦然起身, 快步往外走到一半, 他回过头来问宝音, “若是给你人手, 能发明更厉害的火器吗?” 宝音立刻来了精神, “那得让戴梓当老师,再召集对武器设计感兴趣的学子,创建一个学校专门研究武器。” 皇帝交代了一句,“这些朕都给你准备,我要拿到超越后世洋人的火器!” [没问题, 只要给我足够的人才和资金,我能帮你把莱阳钢管□□给弄出来!] 皇帝一走,宝音豁然起身,她心里很火热,终于,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 有出海权,还有制作武器的权力,她可以加入大航海了! 只要加入这场狂欢,她就有把握改变华夏那百年耻辱的命运,至于这个王朝命运她不管,也管不着,这是皇帝该操心的事。 京城进行了一场严打,本该被恶霸喂饱的衙门突然翻脸不认人,说拿人就拿人。 也对,现在的情形跟先帝时不一样了,那时的汉人官员对地痞恶霸不闻不问,抱着放任态度,现在大清已经站稳了,皇帝一声令下谁敢不听? 小报连续几日追踪这场扫黑行动,不管怎么说对于百姓是好事,原本对朝廷有敌意的百姓也稍稍改观。 起码朝廷还是愿意为百姓做的事的。 扫黑的末尾,几家官报也下场开始报道,不只是煤霸、菜霸、水霸,就连平日里敢其他妇孺的地痞流氓只要被人告到衙门,也被衙门抓起来。 不是没有敢反抗的人,那斧头帮众更是拿菜刀跟衙役对抗,最后还是步兵营出动才将这伙人一网打尽。 少了一群地痞,还有些小偷小摸的人躲了起来。 很难得整个京城风气变得干净起来,这被上京述职的地方官员看在眼里。 扫黑行动持续了十多日,总共抓了近五千人,这还是涉案人员,若加上外围人员起码得过万,这么多人上报上去连皇帝都被惊动了。 “竟然有这么多?” 都察院左御史董讷脸上带着苦涩,“皇上,这是查出的账本。” 上面都是恶霸们贿赂的名单。 皇帝接了过去,原本以为这群恶霸接触的只是底层官员,这些换了也就是了,没想到他看到不少眼熟的名字。 皇帝冷笑道:“心裕乃索尼之子,他这样的人也缺那点钱?” “还有明珠的管家也收取了贿赂?” 难怪这群恶霸无法无天,原来是朝中有人撑腰! 皇帝又往下看,脸色黑了起来。 “常宁是怎么一回事?” 董讷小声道:“恭亲王收了几条上等犬,帮着平了一场官司。” 皇帝气笑了,“来人,让恭亲王赶紧滚进宫!” 不提皇帝如何痛骂不争气的弟弟,这几日整个京城目光都注视着同一件盛事,那就是即将在十一月十四日开幕的滑冰比赛。 比赛地点就定在了什刹海,这地方平日里不准人接近,毕竟坐落着皇宫和王公大臣的府邸。 也不知幕后的举办人是何等人脉通天,反正比赛这期间允许人进入,还开辟了一个范围供商人入驻摆摊。 这场盛事不仅城里的百姓被吸引,连天津都有人冒着严寒赶过来参加这场赛事。 各家官报也没有放过这个热度,连续几日都全方位围绕这场活动叙说。 因外地涌入的人过多,原本冬日里萧条的京城一下子热闹起来,不少敏锐的商人发现商机,本来磨磨蹭蹭不愿意付摊位费,这回直接抢破了头往赛场的商业街挤。 不就十两一个的摊位费吗?我出五十两,给我五个! 赛事还未开始,奖品钱就收了回来。 当然这是小商人的玩法,越是靠近西华门,那摊位费就越贵,哪个来游玩的平民不想来宫墙边上看看? 除了卖摊位费,最值钱的就是卖广告费了,将整个湖圈起来,隔一段就卖一个广告。 有广州来的大商人直接一掷千金,买下了一块区域的广告费,还有参赛人员背后的广告语。 蓝玉按照主子指示,将能打广告的地方都卖了个遍,连指路标上的广告都没有放过,然后拿着一沓银票进了宫。 “主子,这是扣掉成本的营余。” 宝音没看装银票的盒子,而是接过了账本。 看了一下熟悉的记账方式,她总算是舒心了,天知道她之前看那些流水账一样的记账方式有多烦心。 她又翻出一张统计表,看到最终余额。 “一百一十六万两,怎么这么多?” 蓝玉解释,“后来加入的商户太多了,便沿着湖设了一圈摊位,越是靠近皇宫价格越高,西华门附近的摊位已经报价一万一个。” “有不少是天津通州过来的大商人,他们不是为了赚钱,是想给咱们一个好印象。” 宝音立刻明白了,泰山商行拿到可以出海的资质,有不少大商人也想分一杯羹。 之前被泰山商行强制收购股份的不少生意都赚爆了,不少人都眼红,恨没有被看中。 这回也想搭个顺风船,若是能借着泰山商行名头出海那就再好不过了。 出海经商的贸易有多大,这些前朝过来的商人再明白不过了。 宝音点了点头,明白吃独食难肥,不如将饼做大做强再分。 去国际上跟洋人争市场,还需要国内商人鼎力相助。 蓝玉离开,宝音拿着木盒子去了乾清宫。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76节 见了皇帝后,她将盒子递过去。 皇帝一脸莫名其妙,“何物?” 宝音笑吟吟道:“答应你的做到了。” 皇帝翻开盒子,就看见里面一张张票子,上面写着一万两还标注了发行时间和泰山商行发行几行字。 皇帝惊诧,“这是宝钞?” 大清是不发行宝钞的,因为民间不会认,但皇帝是知道前朝有发现宝钞。 宝音点头,“这是商行发行的银票,拿着银票可以在京城的泰山银行提取同等额度的银子,银行暂时只有京城有,还不支持异地提取。” 皇帝有些怀疑,“这真可以提取真金白银?” [别小瞧我,这银票可是有同等保证金,跟大明宝钞又不是同一回事,只要不滥发,这银票信用就足够□□。] “一百一十六万银子已经存入银行,皇上可以随时派人提取。” 皇帝捏了捏那叠银票,“竟然有这么多?” 宝音挑眉,“皇上可不能赖账,我花一百万两租借什刹海,您可不能后悔。” 皇帝正缺钱筹建盛京通往黑龙江的粮仓,国库的钱都拨给了施琅训练海军。 这一百万两虽然不算多,却解了她燃眉之急。 他也算是见识到她赚钱的手段,一百万两说弄到就弄到。 皇帝心里突然咯噔一声,“这钱从哪来的?” 宝音将账本递过去。 里面一半汉字一半阿拉伯数字,要不是皇帝学了一段时间,还真看不懂。 只翻看第一页皇帝就看了过去,不知不觉看完了一本,他头一次发现看账本这般容易。 “这是后世的记账法?” 宝音一脸警惕,“没错,记账的人不可能借给皇上。” 皇帝本来还想让户部学一学,没想到记账的是个她之前丫鬟。 算了,反正她庄子养了一批,等那批培养出来再拨到户部。 宝音还不知道皇帝打什么主意,自认租借费用已经付清了,便告辞回宫,她还得计划借着这次比赛,多征集一些人才。 大阿哥不停看着慈宁宫方向,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偷偷看向两个弟弟。 大阿哥搂住三阿哥的肩膀,“老三,听说西华门外很热闹,要不要去看看?” 三阿哥计算着求分梨的应用题,摇头道:“去了又怎么样?又不能出宫。” 这两天宫里谁不知道西华门外的溜冰比赛,有不少太监借着出宫机会跑出去玩,听说不仅有滑冰还有套圈、耍猴、打铁花等。 大阿哥坐不住,早被诱惑得心痒痒。 “不能出宫,可以在宫墙上看呀,只要不出宫,汗阿玛不会怪罪。” 说到这里他又道:“可以把大姐三妹也叫上,汗阿玛最喜欢大姐,肯定不会训斥咱们。” 他见三阿哥有些心动,又看向四阿哥,“小四,别写了,你去不去?” “你想想城墙上没有门槛,骑车不是正好?” 四阿哥的小车前轮已经换上了钢圈,这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坏了。 四阿哥抿了抿嘴,“我要带上杏儿。” 不就是一条狗吗? “带带带!” 很快四阿哥的哈哈珠子去将他的小狗和车给带了过来。 等下了课,一众阿哥带着他们的哈哈珠子和太监往西华门走去。 半路上大阿哥还跑去了慈宁宫将等候的三位格格也叫上。 太皇太后知道这群孩子要上城墙看热闹,忙让慈宁宫的太监宫女跟上,可不能从城墙上掉下去。 又问太子在不在。 一听太子不在,太皇太后又让人去乾清宫通知皇帝一声。 皇帝没当一回事,正将宝音留下的账本拿给户部尚书伊桑阿看,询问户部账本能否改制。 这些年户部很难,因为朝廷一直跟三藩打仗,吴三桂占据湖广时,南边的税收都断了。 说句难听的话,皇帝不是战胜了吴三桂,而是熬死了吴三桂。 眼下三藩刚平,南方经过战乱,税也一时收不来太多,朝廷又要跟台湾打,今年又拨了一大笔钱造船练兵。 明年税收说不定都要砸进去,户部难呀,谁都指望户部拨钱,更不要说黄河还几次泛滥。 伊桑阿翻看账本回了句需要从长计议,皇帝也能理解,改制是从中央到地方一环扣一环,这个工程可不小。 不过现在是年底趁着地方官员入京办这件事刚好,他还给了颗枣,“朕私库再拨一百万两给水师。” 皇帝出一百万两,户部可以省下一百万两,伊桑阿眉头总算不紧锁了。 户部对内务府收入也有底,不加上庄子产出,每年约有二十万两入皇上私库,一百万两皇帝也得攒五年。 这样一想,伊桑阿心里舒服许多,吹捧了一番皇帝英明神武,又保证让户部官员研究透了,再教给地方官员,争取明年用上新式算账法。 正要退下,梁九功就来报慈宁宫来了人。 伊桑阿没有继续听,而是告退了。 皇帝先出了恭,洗了手才宣慈宁宫的人进来。 人一来就将几位阿哥格格去玩的事说了,跟太皇太后一样,皇帝也发现太子被排挤在外。 “太子在何处?”这话是问梁九功的。 梁九功答道:“索额图求见太子,正在上书房。” 皇帝神色冷了下来,他并不喜欢索额图跟太子走得过近。 转念又一想,太子自幼失母,他也不忍心切断他跟赫舍里氏的联系。 就像当年皇祖母也没有切断他跟舅家的联系一样。 “派人询问太子要不要去。” 没多久派去的人回来了,“太子说要读书,不愿意浪费光阴。” 皇帝有些满意,身为太子肯定要比别人更加努力,可同时他又有些隐忧,太子太独了,竟然被兄弟姐妹排斥在外…… 四阿哥骑着车,前面篮子装着他的杏儿狗,后面车座上坐着他三哥。 他骑得费劲,脸都蹬红了。 大阿哥哈哈大笑越过车往前跑,几位格格一脸无奈坐着轿子跟在后面。 等到了西华门,一行人上了宫城,在太监带领下开了窗户。 除了大阿哥和三位格格个子高些,两位阿哥还没窗户高,需要太监抱着才能看见窗户外面。 “哇!有耍猴的!” 看到猴子顺着长杆往上爬,大阿哥非常激动。 大阿哥小时候在宫外住过几年,所以是见过外面的繁华。 “我看看!”三阿哥指使太监靠近。 一群阿哥们看得起劲儿,倒是把他们的哈哈珠子给惹急了。 “我也要看!” “快抱抱我,我也要看!” 最后还是从外面喊了几个城门士兵才解决了这场纷争。 一群孩子就被大人抱着往外看。 此时西华门外异常热闹,不说下面的摊子,还有那挤挤挨挨的人群都是这些小孩没见到过的。 “那个小孩在吃什么?” 看到一个扛着糖葫芦的中年汉子穿梭在湖边,不时被小孩子拦住,三阿哥有些好奇地问。 “是糖葫芦!”三阿哥的哈哈珠子回道。 他们住在宫外,庙会、元宵节时都吃过的。 三阿哥发出羡慕声音,“好想出去玩!” 正看着,又听见身后有声音,小孩们回过头,就发现来了不少后宫娘娘。 三阿哥看到亲娘忙喊了一声,“额涅!” 一众人相互行礼。 大阿哥没看到惠妃,有些奇怪。 荣妃已经回了儿子的问题,“皇上说出借什刹海【与民同乐】,额涅也来瞧瞧。” “哈哈,没错,我们也来凑凑热闹。” 西华门大门是关闭着的,将门外这份热闹隔离在宫墙之外,后宫日子枯燥,宫妃们一合计,让人询问了皇上,得到允许就过来凑热闹了。 宫妃们到来虽然吵了些,也不是没有好处,宫妃在上面看中什么可以拍太监出去买。 这可把小阿哥们羡慕到不行。 等到第二天阿哥们的哈哈珠子不约而同请假,小阿哥已经不是羡慕了,这群家伙一定是请假出去玩了! 哼,不够义气! *** “王哥,你炒栗子手艺好,怎么不去什刹海那边凑合热闹?” 大兴黄村一户农家院子前,有人挑着葫芦从这家路过,见院子里汉子在干活,便开口一问。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77节 那叫王哥的汉子低着头摇了摇,“不能去,去了要挨打。” 扛着葫芦的男人叹了口气,这位王哥之前会带着栗子进京去炒,因为手艺好,栗子不老,每次出去都会售空,后来不知怎么被一伙地痞流氓盯上。 结果就是炒栗子的锅给砸了,带去的一袋板栗也给扬了。 王哥被打断了手,养好伤也不敢进城了。 男人放下胆子,凑到矮墙边,“王哥,我听说欺负你的那群坏人被官府抓了,官府正在征集这群人的证据,要不你也去告一告?” 那王哥愣了许久还是摇头,“不去,进衙门就得花钱。” “不用,这次是皇上下的令,只要去告,衙门就得接,说不定还能弥补你的损失。” 王哥再次摇头,“不去,那群地痞又能有多少钱?” 男人不知该怎么劝了,看了一眼自己的担子眼睛一亮。 “那你跟我一起进皇城摆摊吧,没了那群地痞,现在做生意也顺畅多了!” “这次皇宫边上的什刹海在举办滑冰比赛,吸引了不少人去看,城里的人都当做庙会去游玩,我这雕刻了美猴王、猪八戒的葫芦上别提多好卖了,不说赚大钱,多少赚点过年也能给家里添上几两肉!” 这话让那王哥心动了,自从摊子被掀后,他一家就断了收入,屋子里还对付着几袋捡回来的板栗。 “那我试试。” “走试试不要钱,咱们这样的小本生意,人家只收一文钱入场费……” 看着烤红薯、卖糖水的担子经过,原地摆摊的商户很不满意,他们这些固定摊位可都是花十两银子买来的。 怎么这些泥腿子也进来了? 有人让旁边人帮着看摊子,说要方便,没多久就回来了。 “问过了,人家也是交了钱,一文钱入场费。不过他们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赚个辛苦钱。” 哪里像他们,还有炉子在脚边烤。 一行人心里的愤怒立刻平息了,这种大冷天还要不停走,确实很辛苦。 当然他们也没看到这些人生意好,卖完一茬很快又卖一茬,他们也甘愿不停走动。 蓝玉拉着青珞出门来玩,整个场区都是被围起来的,有单独的入场大门。 门口还有卖各种小玩意的小贩。 最出乎她意料的竟然还有卖小冰灯的。 冰灯被各种颜料染了色,里面放了一根小小的蜡烛。 价格还不便宜,一个要十文钱,可耐不住这些冰灯漂亮啊,还有猫头,狗头,南瓜、青菜、老鹰外形。 她看了一眼卖冰灯的一群青年,小声询问,“是庄子上的那群学子吗?” 青珞看到了薛洋,无奈点头。 “前些天问老李有什么赚钱的好主意,老李便将我们以前玩的冰灯说了。” 这些颜料还是从庄上买的。 虽然兑水后很淡,可淡了后在烛光照耀下反而更漂亮了。 很快一群穿着丝绸身后跟着奴仆的小孩人手一个抢空了冰灯。 “他们缺钱吗?钱在庄子又花不了。” 这个青珞倒是知道,“好像在筹钱做物理实验。” 蓝玉眼睛一亮,“主子说了这次要多招一些人才,这小子一看就是学物理的苗子。” 主子说了理科人才最稀缺。 “等学校建起来,问问这小子愿不愿意去做个老师。” 青珞想了想,“最近有个叫金常宁的经常出现在庄子门口想要打听水泥的事,你这不有空派人调查一下身份。” 蓝玉将这事记在心里,就拉着她往里走。 此时湖边已经被毛竹拦了起来,外面围着一圈又一圈的观众都为技艺高超的选手鼓舞呐喊,一群被下人扛在肩膀上的小孩更是喊得脸都涨红了。 每隔两丈就有解说人员举着箱子,“支持十号选手的可以花一文钱买一票投给喜爱的选手,选手最终成绩由投票选出,不弄虚不作假,一切在大家眼皮底下。” 这话一出,就看见先前那群富贵人家的小孩豪掷一把银花生来买票。 “都投给十号选手!” 解说人员笑眯眯道:“不行哦,没有家长同意,我们不能收小孩的钱。” 小孩急了,“这是我们的钱,凭什么不收?” “小朋友,我们有规定只有得到家长允许才能收钱。” 小孩刚要发火就被身边人给拉住,“快看是五堂叔!” 很快躲在人群里看比赛戴着墨镜的男人被拽了过来,“这是我叔叔,他同意可以了吧?” 常宁打听清楚缘由后痛快点头,“就这点事啊,我同意了。” 投完票后,一群小孩就跟在了常宁身后。 “五堂叔,你脸上戴着的是什么?能看得见吗?” 常宁摆了个poss,引得一众小孩惊呼,他哈哈一笑,“怎么样?是不是很气宇不凡?” 不远处蓝玉跟青珞交头接耳,“我觉得不用查了,这家伙就是个二傻子!” 第52章 常宁被亲戚家的一群崽子缠住了, 这群小崽子看到小狗钻火圈“哇”叫一声,胸口碎大石也叫一声,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好吧, 不少把戏他也是头一次见到。 “好香,这是什么?” 角落处,一个挑着担子的男人停下来, 用铲子不停翻炒栗子。 他身边一个全身挂满葫芦的男子热情招呼道:“小少爷,这是糖炒栗子,要不要尝一尝, 我们的栗子每一颗都是挑选过, 没有坏果子,又香又甜哦~” 几个小崽子围着摊子不肯走了, 炒板栗的摊主从后面用棉被包裹的木桶里铲了十几个递过去。 “可以尝尝。” 常宁先拿了一个, 其他小崽跟着他学。 栗子事先开了口, 里面的果肉又糯又甜, 常宁还没开口, 就有一崽子大声询问,“怎么卖?” “十文钱一斤。” 这个价钱自然不便宜, 但是对一群宗室小孩来说价格低得不算钱。 他们带了不少银花生、银瓜子出来, 结果就是找不开。 常宁捡了一粒银瓜子递给摊主, “来一斤板栗, 剩下的每人拿个葫芦。” 一听这话, 几个小孩又围住了卖葫芦的男人。 “我要齐天大圣!” “我要二郎神!” “给我哪吒!” …… 蓝玉和青珞也过去买栗子,就排在小孩身后。 “这次活动筹办时间太短了,消息只辐射到天津那边。” “回头问问主子,明年还办不办,办的话提前筹备。” 蓝玉看了一圈, 心疼得直抽抽,“明年还是换个场地吧,光是借用这里就花了一百万两,还得等皇宫和各府取完冰才能借用。” 青珞没提钱的事,她也是从蓝玉手里借钱,庄子现在还只进不出。 “暖房那边长了一批韭菜和黄瓜,你觉得拿到这边卖怎么样?” 蓝玉表示可以试试水,这地方人流量大,京城和京郊最近都爱来凑这个热闹。 隔天,赛场门口就摆了一个帐篷就在冰灯隔壁。 帐篷上挂着“菜市”二字,门口帘子上还悬挂着一根翠绿的黄瓜。 那黄瓜别提多新鲜,瓜上的刺和小黄花都没有摘下来。 薛洋看着自己做的冰灯,不由发出感叹,“要是这冰块像玻璃一样清透就好了。” 这样他就省掉了买玻璃的钱,谁能想到定制一面凸透镜竟然要好几十两银子?就这人家还看在自己人分上给的优惠。 感慨完,他又看向了隔壁。 那黄瓜绿得可人,就这么一点功夫,京城各大酒楼就找上了门,还有豪门大族的采买管事也挤了过来。 也不是没有想要强买的,一报名头就歇菜了,谁敢抢贵妃的脂粉钱? 宝音这边也收到韭菜了,她想吃韭菜盒子了。 指使人将韭菜收拾了,再和面下午做。 她继续研究怎么薅论文平台的羊毛,前面说过论文只放出了第一页,第二页开始就需要点数购买。 最近她发现了一个bug,就是论文不需要她亲自写,皇帝之前写的那篇拿给她参考时,平台提示是否录入。 当时她高兴坏了,她以为这个金手指是绑定她的,论文需要她写的才行,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回事! 论坛要的只是论文,谁的都无所谓,只要能通过查重率。 宝音仿佛看到了整个平台文库向她敞开的场景,在这个八股文都能写出花来的时代,她还怕找不出写论文的人吗? “不行,得指定几个方向,再给个范文。” 她摸着下巴,这个时代写实验数据的论文那就不用想了,但是可以写文学、服饰、地方习俗之类的论文。 她之前就是拿服饰来水的论文,这个可以去掉,至于地方习俗太过空泛,还是选文学创作。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78节 “写文学怎么能少了四大名著,现在《红楼梦》还未出世,《水浒传》写的是一批反贼,《三国演义》也有些敏感,好在没有被禁,但要说到老少皆宜的不能不提到《西游记》。” 最近报纸连载到小灵山寺,《西游记》是越发火热,什么《真假千金》大结局都比不上。 “就选《西游记》吧。” 琢磨完已经快到下朝的时间,冬至临近,皇帝需要祭祀,朝中事务变得繁忙,宝音这几日抽出时间给一群小孩补课。 一看快到九点了,她拿起课本和直尺、三角尺、圆规往乾清门而去。 上书房已经修整出来了,原本的隔断被拆掉,做成了一间大空房,东西两边墙壁都放了超长的黑板。 宝音用的是东边的黑板,其他授课老师用的是西边。 虽然未碰面过,但都默契当对方不存在。 宝音也觉得稀奇,这些汉人师父可都是理学出类拔萃的官员,不应该讲她三从四德吗? 哦,她现在是满人,那就没事了。 揣着书本,宝音还未进上书房就听见里面的喧嚣声,几个哈哈珠子说着外面热闹场景。 她走进门内,太子和三位阿哥坐在座位上眼巴巴地听着,眼里流露出明显的羡慕之色。 *** 薛洋做的冰灯不大,就巴掌大小,也不敢做大,怕小孩拎不动,太大了很难卖出去。 卖完了今天的十个,他便收拾回去了。 这生意已经不是他一个人做,在他卖的第三天就有同款摊子出现,人家卖的品种更多,还有栩栩如生的美猴王,虽然少了颜色,可小孩子不介意啊,巴掌大的美猴王就两文钱,哪个小孩能逃过这个诱惑? 更不要说美猴王还有不同姿势,就有一个富贵人家的胖小孩,一口气拿下了不同造型的美猴王,成为一群孩子中最亮眼的崽。 薛洋唉声叹气,比不过,如何能跟人家老手艺人比? 收拾了摊子,薛洋和杨敏真回去了,等回了庄子才发现不少人往教室方向走。 两人相视一眼,跟了过去。 等进了教室,才看到只有上课才会见到的夫子正坐在教室内。 黑板上贴着一张又一张纸,黑板上方空白处写着征集论文的字样。 还没等他们找夫子询问情况,就从左右座那里听到了真相。 “这是论文,西洋那边传来论证思路的手法,上面好像要征稿,要写几篇《西游记》的论文,有格式和写作要求,黑板上贴的是范文。” “薛兄,你有没有兴趣?” 薛洋摇了摇头,“我手里有其他事。” 那人一听,又问其他人。 “听说会送到上面审核,要是通过会给十两作为润笔费……” 薛洋眼睛一亮,谁也别想拦着他为庄子做贡献! 庄子内掀起了一股写论文的热潮,但是学习各种算账、各种表格、各种财务汇总还是大家的主要功课,时不时就有滑冰场的账目汇聚过来让他们盘算汇总。 不少人下午休息时间也节省了,就蹲守在教室中。 短短四五日就出来了几篇论文,个个字数有上万。 薛洋写完后按照要求的格式从左到右横着格式写了一篇。 写完一篇后他察觉到这样写的好处,就是速度要比平时快上许多。 论文局限在《西游记》这本书上,可内容方向却没有局限,这本书里隐晦提及的东西太多了,什么佛道之争,真假美猴王甚至影射朝廷的都能大书特书。 花费三日时间畅快写完,又花一日按照要求格式誊抄,薛洋将论文上交上去了。 通不通过他不在乎,只兴奋这次畅快淋漓地挥墨。 第六日是冬至,冬至这日对于朝廷很重要,皇帝要去祭天,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就是普通的一天。 庄子这边也稍微有变化,就是审核名单出来了,薛洋拿到了属于他的润笔费,他拿到钱第一时间去定制凸透镜了。 *** 张婆婆挎着篮子找到了许言均的家,许言均爹娘死得早,许家那破院子就他一个人,这院子还是今年有余钱才舍得花钱修补。 大冬日里许言均没有出门,他这样的报人时间自由,不用跟编辑一样每日都要去报馆报道。 听见拍门声,许言均披上棉衣拉开门往院子里走。 “谁呀?” 胡同里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前几年无所事事的许言均属实惹人讨厌,胡同里的人家都不爱搭理他,自然也不会上门找他。 等开了门,许言均看见来人很是意外。 “张婆婆?” 张婆婆拉开盖着篮子的麻袋,脸上是令人酸涩的讨好笑容,“许小子,婆婆是来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大郎!” 她连大门都没进直接跪倒在地。 许言急忙扶起他,“张婆婆不是我不想帮忙,实在是洪兄的事我无能为力,这样我找人去问问,问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非常不幸,作为斧头帮的帮众,洪大郎被抓进了西城兵马司,这次被抓走的人太多了,要是以前花点钱打点一下西城兵马司还会透露点消息。 现在是别想了,西城兵马司的人个个铁面无私,连钱都不肯收。 哪怕是报馆这边想打听,人家也不给面子。 张婆婆这些日子急死了,问了一圈,还是从许言均这边得到希望。 “多谢,多谢!” 张婆婆忙将鸡拽出来往他手上塞。 许言均不肯要,洪大郎不知何时才能回家,张婆婆靠着几只母鸡下蛋勉强为生。 这鸡他如何能要? “我一单身汉子也没有开火,这鸡您还是拿回去,您放心大郎是我兄弟,他的事包在我身上!” 好不容易劝走了张婆婆,许言均回屋换上了棉鞋去了报馆。 “打听斧头帮的消息?” 蓝玉挑眉,“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许言均摸了摸鼻子道:“上回一起合作的兄弟被抓进去了,他家人找上了我,他家就一老娘,看着实在不忍心。” 蓝玉正在审核下期要上报的报道,主要围绕滑冰比赛开始,这场比赛要持续一个月,比赛的项目也很繁多。 除了单人赛,双人赛,还有冰上蹴鞠、冰上舞蹈、冰上拔河、短跑、长跑等等。 到最后还有狗拉雪橇参赛的项目,反正是跟冰有联系的节目都准备了,怎么吸引人怎么来。 听到他这番话,蓝玉摇了摇头,“这案子得移交顺天府我们才能拿到消息,西城兵马司被上面盯着,现在肯定不敢透露。” 波及的人越来越多,有近万人了,听说京城的监狱都挤爆了,里面肯定有误抓的人。 许言均神色凝重,“洪大郎这人我是知道的,欺辱妇孺害人性命这种事肯定是不敢做,加入斧头帮也就做个打手,收收保护费什么的,手里没有人命罪不至死。” 蓝玉冷声道:“那你担心什么?最严重不过是流放千里。” 就算流放千里也是到盛京,那是她们老家怕什么? “到时你打点打点,人还是会平平安安。” 许言均一听也松了口气,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蓝玉甩给他一张纸,“上回的抽打正阳门狮子案有下文了,济南涉案人员已经被押送进京,你去采访一下,回头这事要上报。” “行。”许言均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还不如在家躺暖炕上,唉,都怪他心太软。 …… “收奶了,收奶了!” 今日收奶的棚子到了帽儿胡同,一早就一群妇人聚集在胡同口等着了。 现在等在这卖奶的已经不限于帽儿胡同周边的人,谁家没有穷亲戚,有不少人将消息带到乡下。 抱着免费看病不看白不看的心理,不少乡下小媳妇借住亲戚家,就是想借着卖奶机会来瞧一瞧身上的病。 第一次只一个大夫,到了第二次大夫带了不少徒弟过来,难得接触这么多看病机会,不带徒弟来体验一下,岂不是可惜? 乡下女人也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有些聚在一起虎狼之话一出一出,将几个小药徒弟脸都逗红了。 她们也不介意大夫诊完再让徒弟挨个看脉象,反正是免费,也不介意多耽误一点功夫。 有查出病症的妇人一脸高兴拿着药方去买药了。 不得不说,任何年代好大夫都是稀缺资源。 方娘子看着长长的队伍一脸发愁,因为收奶这件事,越来越多人知道庄子收养孩子,送去的孩子越来越多了。 甚至有天津那边的找上门,想要商量将那边收留的孩子送过来。 天津有富商集体投钱办了个收养孤儿的地方,只是请的奶娘照顾孩子不上心,总是偷偷克扣婴儿奶水,出现了婴儿被饿死的情况,那边听闻这边的消息后,也采取了买奶措施。 只是孤儿还是缺少精心的照料,时间一长也不是一回事。 这眼看着山下的房子孩子越来越多,大家日夜颠倒照顾这些孩子,人手不足都快撑不下去了…… 不行,还是问问青管事,要是可以再寻一些当年放出宫的姐妹过来。 妇人正排着队嗑着瓜子闲聊,就听见卖报的小子经过。 “小孩,来一份报纸。”队伍里有女人冲卖报的小孩招手。 女人报纸拿到手,收到周围羡慕的目光。 “沈家的,没想到你还识字?” 女人笑道:“识什么字,还不是跟着我大儿学的,我大儿说报纸上的字简单,硬是教我学了几个,我连读带猜看个囫囵。” “这报纸呀,给我大儿带的!” “沈家的,快快,跟我们说说这报上说了什么,是不是又有厂子招工了?” 女人小心翼翼打开报纸,看着第一页磕磕巴巴念起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79节 “什么才令,什么山什么行,哎呀,不认识的字太多了,没法读!”女人丧气道。 “谁识字,帮着读一读?” “对对对,反正我们也闲着没事,听听报上讲什么也能打发时间。” 方娘子见女人脸上露出不太情愿的表情,招手叫来报童买了一份。 “召才令!” 她清冷的声音一响起,一众女人顿时安静起来。 “今泰山商行扩建,急缺各行各业人才,不论你是农户还是工匠,读书人还是账房,只要你有一技之长皆可来我泰山商行寻找到一席之地,此令长期有效,录取范围凡是看到报纸听到报纸皆在录取范围内,不限性别不限年龄不限种族不限区域。” “招生通知:今我泰山商行急缺人才,现组建自己的学校,招收工、商、农、医等行业学生,不管是想成为木匠还是想要成为大夫,您都能在我们学校学到合适技能,我们承诺学成后保证就业……” “我会养鸡,我家鸡两天能生三颗蛋,这也是一技之长吗?” “我会种菜!”一个乡下小媳妇举起手。 “竟然还有学艺的学校,我表弟被送去我们隔壁村子木匠家,可是承诺三年给人家免费使唤,第四年才允许学艺,原来还有教手艺的学校?”有人惊喜道。 “我大儿子学做菜,都两年了还在烧火,真要能学艺,我把我小儿子送去!” 相较于前一个召才令,不少人都关注招生通知。 这是当今第一家技能学校,谁能想到这种师傅带徒弟的家学手艺还能跟学堂一样开课授人? “招生地址:正阳大街原菜市口污水处(现冰屋),报名时间:今日起到正月十六,开学时间三月一日,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方娘子念完了招生通知,准备往下念,就见排队的人里有不少妇人离开了队伍。 “儿媳妇你来排,娘要回家跟你爹商量商量。” 很快队伍里年纪大的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了年轻媳妇。 也有等候在旁边陪同的男人一脸跃跃欲试,对于一些农户来说能学一门手艺也是一件好事,多少人想学门吃饭手艺连门都找不到。 正阳大街,菜市口的冰屋,这边冻了又化,化了又冻,冰块已经成为一体,只隐约看到冰块之间的缝隙。 冰屋不远处搭建了一个帐篷,帐篷极大,因为搭建速度慢,几日了都没完工。 赵雷本来是内务府的工匠,前几日被喊来帮人干活,他心里是不情愿的,结果当天晚上走的时候,一群人避开领队被叫到一旁,一人分了一钱银子,所有人都心甘情愿了。 内务府的工匠不好做,之前是给宫里修宫殿,没有赏钱拿,拿到的那份禄米还是带点霉味的陈米,银钱也是经常被拖欠,偶尔还被换成被虫蛀过放置了不知多少年的皮子。 还以为这次出来是帮人做白工,冰天雪地里谁愿意出来受冻,表面上不说,谁不是满腹怨气? 可现在呢? 沉甸甸的银钱到手,所有怨气都消了,第二天大家都积极起来,前一日做的手脚也被悄悄改了。 至于什么手脚? 咳咳,也就板子没放正,肉眼看不出来什么,用专业测量尺一量才会发现倾斜了一点,短时间没问题,用的时间长了必倒无疑。 现在人家出钱了,就是东家了,说什么也得帮人把活做好了。 第一日领头人还装模作样来一趟,第二日就被人请去喝酒了。 工匠们干完活默契地等着,领到今日的工钱再走人。 谁也没往外说,上面克扣他们银钱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真要说出去,这钱肯定是要收上去。 就这样过了几日,帐子搭建得差不多了,有个青年过来挨个找人谈。 “师傅,要不要换个地方做?只是教一些学生,出师一个给你十两,教出一百个给你一千两,只要你答应,我就将你从内务府调出来。” 大多数工匠心里都有疑虑,这种话猛一听就跟骗人一样,有一个叫王德喜的木匠心动了,他答应倒不是因为钱,他是保定府的木匠,今年被调进京城修皇宫。 他有一青梅竹马的妻子,长得年轻漂亮,贫穷人家守不住这样的媳妇,王德喜也是,有一次他媳妇被内务府的一位太监瞧上,人家想让王德喜休妻,再将他媳妇占为己有,他自然不愿意。 夫妻都准备鱼死网破了,谁能想到峰回路转,有人告诉他能将他调离内务府,他自然是要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见其他人摇摇头没当一回事,王德喜也跟着婉拒,等收工时他借着没人注意,找到了青年。 “真能将我从内务府弄出来?” 他们这些内务府的工匠属于官府,不需要交税,要帮朝廷干活,每月有禄米。 不能接私活,到底没有民间工匠自由,想要脱离也没那么容易。 “当然可以,我们家老爷可是内务府大臣,要几名工匠还不是抬抬手的事?” 第53章 [18点!25点!21点!] 宝音一张一张录, 脸上全是丰收的喜悦。 [牛啊,这么多才子帮忙写古典文学论文,涉及典籍出处张口就来, 赚大发了!] 皇帝挥退身后的人,轻步走进里间。 他杵在她身后看了片刻,还是没看出眉目来, 只见她一张一张翻阅文章,脸上带着灿烂笑容。 皇帝早就觉察出了违和感,她似乎还有秘密没有透露出来。 两人现在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 他想叩开她的防备更进一步, 她却将自己放在了类似南书房行走的位置上。 他并不满足, 如花似玉的美人在眼前晃悠,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无动于衷, 更不要说对方是他名正言顺的妃子。 只是…… 皇帝叹息一声, 她就跟属河蚌似的, 身怀珍珠面对他却紧闭蚌壳, 让他无从下手。 被人盯着, 宝音很快察觉到不对,她回过头就看见皇帝站在她身后。 “皇、皇上!” [吓死我了, 他怎么神出鬼没的?] 皇帝越过她拿起桌面上的纸, 翻看了几页眼睛眯起来, “这是谁的字?” 很明显是出自男人之手, 还不是一个男人。 后宫出现男人的笔迹可是大事, 可要出自延祺宫…… 谁让皇帝开口允许她可以召人入宫? “下面人送来的,选了几篇送来让我批阅,回头编订成书。” 说到书她突然灵机一动。 [话说现在应该没有辅导书,我要是让人收集历年前三甲的文章刊载出来应该会有很多人买吧?] 皇帝很想告诉她,这生意早就有人做了。 他伸出手, “走吧。” 宝音眨了眨眼,有些莫名其妙。 “去哪?” 那如小扇子一样的睫毛,直接眨入他心湖里,让他的心有些滚烫,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西华门外。” “你不想出宫去看看吗?” 她当然想。 [那种地方不是适合带孩子去好培养父子感情吗?带我去又算什么事?] 皇帝被提醒了,等拉着她出东暖阁,又吩咐梁九功将太子找来,至于其他阿哥直接被他忽视了。 太子就住在乾清宫内,还没到搬走的年纪,很快被喊来。 上书房内,大阿哥看到玻璃窗户外面情景语气酸涩,“汗阿玛喊太子过去做什么?” 大阿哥直接起身趴在玻璃窗户上。 “还换了衣服?这是要去哪?出宫吗?!” 大阿哥包子脸鼓起来,眼睛里满是火火,三阿哥和四阿哥还有一众听到他声音围过来的哈哈珠子都吓得推开。 “可恶!凭什么!” “我也想出去玩!”他撕心裂肺呐喊。 三阿哥和四阿哥此刻内心产生了共鸣,谁不想呢? 乾清门已经停放了一辆马车,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不是抄近路从西华门出去,这样太显眼了,而是绕到北面的神武门出去,换了马车带上了一群伪装家丁的御前侍卫绕了一大圈才往丰泽园方向走去。 丰泽园那简单的院子带着一亩三分地还有湖边那几块地此时都被围了起来。 不远处是竹子搭建的简单大门。 到了近处还能看到几栋简易毛竹搭建的移动茅房,茅房建得都挺高,装夜香的车子就停在茅房下面,上面的污物直接落入放夜香的车身内。 这些茅房并不是聚集在一起,而是隔十多步出现一个,有的上面写了个男字和弓箭的图案,有的是女字和裙子图案。 哪怕不认字光看图案也不会走错地方,更不要说收夜香的人还在车边上守着,也不会让人走错。 皇帝路过时夸赞了一句有巧思。 这个时候的京师可没有公共厕所,许多人都是回家,实在忍不住找个没人的地方就地解决,城内卫生属实堪忧。 略过这些带有味道的话题,皇帝牵着宝音往大门处走,太子眼睛扫到两人相扣的手,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还是快步追了上去。 至于伪装成家丁的侍卫,早就四散开来,防止有心之人靠近。 大门口有不少套圈的摊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疑似古董摊,给钱就套,全凭眼力运气。 除了套圈的摊子,还有不少人摆摊卖书,显然也是赶这一波热闹。 再往里走就看见了一个偌大的帐篷,帐篷如今已经不卖菜了,暖房里出的那批菜已经被十多家有钱有势的给包圆了。 现在改卖自行车了。 太子惊讶:“这车外面也有?”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80节 他还以为是四弟独有,要知道内务府到现在还没复刻出来。 自行车很火爆,一辆儿童车带辅助轮的那种有十多个小孩排队等着玩。 除了自行车还有滑板、扭扭车,这里简直就是孩子最喜欢的地方。 而且还给免费试玩,不强迫买。 不过一辆儿童玩具车也确实价格不菲,一辆一百两不带还价,不是普通家庭孩子能够买得起的。 这车弄出来本来就是薅富人的羊毛,不说铁价,那链条蕴含的技术费用就不止一百两了。 或许等盗版的多了,价格才会下降,不过钢铁的成本在那,除非工业化炼钢才能把钢铁价格打下来。 倒是扭扭车和滑板车价格比较便宜,用到的铁比较少,大部分还是木头,这价钱地主家孩子咬咬牙也就买了。 皇帝停下听了一会儿讲价还价,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卖掉两个滑板,三个扭扭车,一个儿童自行车,四辆成人自行车。 他看着身旁女人眼色很复杂,总觉得拿走那一百万两亏了,他应该将这笔钱投资她所有的生意等着钱生钱才是。 “保成,可看中?要不要也给你买一辆。” 太子收起渴望眼神,眼神清明道:“不用买,孩儿用不上。” [小太子有点口是心非了,不就一辆自行车吗?你阿玛不给你买,我给你买!] 本来打算移步的皇帝嘴角一抽,他抬了抬下巴,“去选一辆。” 他索性拉着宝音进了帐篷里,等到里面才看到货物有多齐全。 除了外面摆放的自行车,里面还有不少婴儿车,学步车,还有蹒跚学步的小孩坐在车里脚步飞快带着车往自己娘方向跑。 [很好,就是这样多请些模特,就不相信客人看了不心动。] 皇帝逛了一圈,给大儿子三儿子挑选了自行车,给五阿哥选了扭扭车,给满两岁还未学走路的六阿哥选了学步车,几个需要奶嬷嬷抱着的公主阿哥选了可以躺着的婴儿床。 几个年长公主也挑了自行车。 也算是没有落下一个孩子。 [不对,少了四阿哥,皇帝是不是觉得四阿哥有了小车就不用再送了?亲爹送的礼物所有人都有,就他没有,皇帝这亲爹干的是人事?] 皇帝无奈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老四怎么投了她的眼,连狗都愿意帮他养。 宝音要是知道他所想肯定会扯住他衣领狂喊,那可是未来皇帝,哪个穿越女不会关注最终胜利者? 皇帝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挑中了一个滑板。 挑完后,自有人来付钱,也有人将东西送回乾清宫。 皇帝买完又牵着宝音继续逛。 太子的自行车没让送回去,而是自己推着走,推着推着他上去骑,结果没有掌握好平衡差点摔倒,还是后面跟着的侍卫帮他扶住了后车座。 皇帝扫了他一眼,挥挥手让他自己去玩去。 “艾草香皂,上好的香皂,比胰子清洁能力强,省了熏香,沐浴后身上留香!” “美丽牌透明皂,洗衣服最佳伴侣,您还为了油污、脏掉的衣领袖口洗不掉的污渍发愁吗?只要用上我们的透明皂这些都不是问题,我们现场洗衣给您看! “还为了捶打衣服损坏衣服而烦恼吗?只要用上我们的美丽牌透明皂只要轻轻一搓,污渍远离衣服而去,您再也不用担心衣服被打破……” 宝音捂脸。 [这谁想出来的广告词,也太俗了!] “贵妇人润肤脂,您还为了冬日皮肤干燥开裂发愁吗?用上我们的贵妇人润肤脂还您肌肤一个柔嫩的冬天。” “我们的贵妇人润肤脂连宫中的贵妃都在使用,采用的宫廷秘方,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今日买贵妇人润肤脂我们还送一小片硫黄皂,可以清除脸上痘痘,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皇帝再次看向宝音。 “贵妃都在用?” 宝音回她无辜眼神。 [有什么问题吗?我确实在用啊,这冰系魔法袭击的北方,不用油性大的面霜,脸根本扛不住!] “羊毛衣,羊毛帽子、羊毛围巾、羊毛手套、羊毛袜子,便宜出售了!”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最好羊绒编织的毛衣,穿上一件保你冒汗!” [竟然有袜子,手套袜子这个不能缺,买买买!] 她不止给自己选了一套,还给身边的上司也选了一套。 皇帝虽然看不上这种做工粗糙的衣服,还是很配合地让她比画。 选好后,她看向他。 [付钱啊,我又没带钱。] 皇帝嘴角带着笑,示意梁九功付钱,衣服也交给梁九功抱着。 这还是她第一次不带目的送他礼物,皇帝忽略这礼物是梁九功掏的钱。 [羊毛啊羊毛,大杀器啊,回头跟皇帝说说英国的“羊吃人”圈地运动,话说现在已经开始了吧,也不知道皇帝身边的洋人跟他说过没有。] [不对,圈地运动大清也有,耕地变成牧场,大量农民失去土地流离失所……] 宝音皱起眉头。 [英国因为外贸促进纺织业发展,作为工业原料的羊毛需求量上涨,大量土地被圈地变成牧场养羊,大清这边则是八旗子弟大肆圈地供养自己的庄子,相同的圈地行为目的却不同……] [算了,说出去都觉得丢人。] 皇帝嘴角微笑消失,原来羊吃人是这个意思。 他回头扫了一眼梁九功怀里的羊毛衣,若是无用的羊毛提拔到跟丝绸同等地位。 他完全可以通过羊毛来控制蒙古,不过先弄清英国的羊毛纺织是怎么一回事,南怀仁可从未跟他提过西方是用羊毛纺织衣服这件事。 “眼镜,我们有最好最酷最炫的眼镜,没有近视眼、远视眼、老花眼也可以戴的眼镜,您还为了长时间看见雪眼睛疼痛泛红而担忧吗?试试我们的墨镜,从此告别雪盲症!” 皇帝停下脚步,看着前方眼镜摊跟自家狗戴同款墨镜的常宁,他嘴角抽了抽。 “常宁,你在做什么?” 常宁打了个激灵,怎么听见三哥的声音?一定是错觉,三哥这个时候在宫里才对,临近新年是他最繁忙的时候,怎么可能抽出时间出宫? 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牵着狗转身就走。 皇帝冷声道:“站住!” 常宁露出一抹苦笑,转过身来,“三哥,叶、小嫂子。” 皇帝上下打量他和他脚步的狗一眼,“你这是什么打扮?简直就是瞎胡闹!” 常宁嘿嘿一笑,“三哥,我发现了一样好东西,就是这个,冬日戴上这个,不用再怕大雪天了!” “胡说什么?” “三哥我没骗你,我试过了,戴上墨镜再看雪,时间再长眼睛都不会痛,我觉得这东西在蒙古肯定受欢迎!” 蒙古下雪是整片天地都被大雪覆盖,下雪天戴上墨镜出门肯定舒服很多。 [他这话倒也没错,戴墨镜确实能预防雪盲症。] 再听到这个词,皇帝就知道墨镜肯定是出自她的手笔。 他盯着常宁摘下狗脸上的墨镜,将他训斥了一顿,还是不放心这个弟弟,干脆将他困住身边。 常宁叫苦不迭,他可不想再吃教训了,“三哥,我府上还有事,就不打扰您跟小嫂子闲逛了!” 皇帝冷哼一声,也不想见这个不争气的弟弟,“滚吧。” “欸!”常宁高兴应了一声,麻溜带着狗钻入人群了。 皇帝牵着宝音接着逛,就听见旁边卖首饰的摊位上小贩热情呼喊,“这位爷,送您夫人一枚戒指吧,我们的银戒指镶嵌了琉璃,每一对都是独一无二,一生只送一个人,寓意一生唯一的真爱!” “这位爷,一看您就很爱您夫人,送给唯一的真爱,不正合适您二位吗?” 宝音尴尬得脚趾快抠出三室一厅来。 [早知道回旋镖会插在自己身上,当初就不写这些广告词了,写的时候没觉得,现场一听恨不得找个洞钻起来。] 她反手拽住皇帝快点走人,结果他反而不动了。 “这琉璃戒指价值几何?” 皇帝看中了一对镶嵌红色鸳鸯的戒指,一公一母合在一起鸳鸯交颈。 等手指上套上戒指,宝音才回过神来,她怔怔地看向左手无名指,能清晰感受到心跳加速的声音。 [没想到前世没有戴上这枚戒指,今生反而戴上了,这算什么?太可笑了!] 她神色复杂。 没有一个现代女孩不向往婚戒,一枚婚戒意味着一段圆满恋情。 她伸手就要摘下,却被皇帝握住了那只戴着戒指的手。 他似是什么都未发现,示意梁九功付钱后,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接下来一路上她都是魂不守舍模样。 反复猜测他为何要送她戒指。 [是巧合,还是有意?] [不是都说一枚戒指只能送给一生唯一真爱,他为何给我戴上?] 她不是傻瓜,一个男人对她有意,她怎么会察觉不到? [可他是皇帝!] [谁敢爱一个封建王朝的皇帝?更不要说他后宫有几十个女人,五十多个孩子!] [我自小受到的教育是妇女能顶半边天,受了二十多年教育也教会我自尊自爱,我怎么能接受一个后宫佳丽成群的男人?不知廉耻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 她反复捶打自己的心,终于狠下心,将一切情绪都抛弃。 [这是不对的……] 皇帝突然握紧了她的手,冰冷坚硬的戒指让她回过神来,她侧头看向皇帝。 皇帝眼神看着前方,低声询问她,“发什么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81节 她愣了一下,抿了抿嘴苦笑,“没什么。” [好像又钻进死胡同了,为何要计较那么多?人生短暂应该及时行乐才对,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人就没了。] “江南皮革厂,江南皮革厂倒闭了,我们东家黄鹤不是人,欠下三万五千两带着小姨子跑路了,我们没办法只能拿皮包抵工钱,原价一百两、二百两的皮包现在通通二十文,通通二十文!” 前方一个皮包摊位前,一个撕心裂肺的骂声响起。 “黄鹤你不是人,我们辛辛苦苦给你干了大半年,你一分钱都不给,你还我血汗钱!还我血汗钱!” 皇帝皱起眉头,“天下还有这等恶劣商人?” 宝音咳嗽一声,试探性开口,“那个,这有没有可能是广告词?” [这个演员选得好,我当初就说要选一个表演欲望强的人,现在看吧,表演这么真实,谁能想到只是另类广告?] 皇帝无言以对,这后世经商方式也太另类了。 不得不说这效果是真好,不论何事,华夏人都喜欢凑热闹,更不要说极为吸引眼球的狗血故事。 什么东家带着小姨子跑路,这般炸裂的信息一传入耳朵里,这脚就跟不受控制一样走了过来。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附近的人都知道这边炸裂的消息。 “什么江南皮革厂东家带着小姨子跑路了?” “哦,江南皮革厂东家打了他老丈人带着小姨子跑路了!” “我听谁说的?人家厂里干活的工人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就这么短短时间,上百号人将皮包摊位给里一层外一层包围住了。 “黄鹤你不是人!大家来看看我们的皮包,上好的皮包,用料扎实!” “黄鹤还我们血汗钱!为了卖包抵工钱,所有皮包通通二十文,通通二十文!” “黄鹤不是人,带着小姨子跑路了!拿包抵工钱,通通二十文!” 人群外,皇帝听着里面高喊声陷入了沉默。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黄鹤不是人,黄鹤带小姨子跑路了! 和他一样感受的人显然不少,不断有人问他们东家真和小姨子跑路了吗? 甚至还有人为了打听详细情况专门买包的。 “是,我们东家黄鹤抛妻弃子带着小姨子跑路了!大哥这包结实耐用,还能背着,比褡裢方便多了,南方现在可流行了!” “我就是南方来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东家真欠三万五千两?” “没骗您,黄鹤那个王八羔子挪用货款吃喝嫖赌,钱挥霍完带着小姨子跑路了,我们没办法,只能拿包抵工资,一路走一路卖,来这里也是跟大家有缘,有钱卖个包支持一下,装点零零碎碎小东西非常合适!” 皇帝瞅了她一眼。 宝音觉得他眼神怪怪的。 [那个我只写了前面台词剩下是他们临场发挥,跟我没关系!] “汗阿玛!”太子一脸兴奋跑过来显然也吃到了新鲜的瓜。 皇帝点了点头。 “走吧。”他转身示意离开。 身后又传出“江南皮革厂,江南皮革厂倒闭了……” 皇帝忍不住闭上眼,这台词太魔性了,自动在他脑海里循环。 完了,他脑袋脏了! 远离了这个摊位,三人直接到了积水潭。 积水潭比前面两个湖要小不少,圈起来更适合给小孩玩。 这里也是小孩们的赛场。 旁边几座府邸已经被士兵围起来不许游客靠近,其实走到这里宝音脚已经酸了,自从进宫后她已经很少走这么长路了。 旁边有就地取材用冰块搭建的茶馆,人声鼎沸,来来往往人非常多,等了一会儿才等到空位置。 皇帝坐下,旁边的太子好奇地打量冰做的屋子,显然是头一次见到。 “啧啧,这泰山商行手眼通天呐,连平日里不准靠近的皇宫门口都允许摆摊,真是……” 那声音小了下去,听不清说了什么。 皇帝瞅了宝音一眼,瞧瞧他对她多好,连宫门口都开放给她做生意了。 宝音翻了个白眼。 [那是我花钱租来的,一百万两呢!银子堆起来能把人压死!] “这你就不知道了,泰山商行在外地没什么名气,比不上晋商、浙商,在京城可是赫赫有名,一共起来也没几个月,只因为背后有人,连内务府碰见都得往后退!” 皇帝见一旁的太子听得认真,显然是记进心里了。 “谁面子这般大,连内务府都能硬扛?” 两人附耳小声嘀咕,太子明显屏气凝神,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没听见。 皇帝露出玩味笑容,也没有提醒,就是想看儿子笑话。 等歇息够了,又观看了赛场上一群小孩在冰上使出吃奶劲进行拔河比赛,结果就是萌得人心肝乱颤。 看完比赛,便是两点钟,这是大部分晚膳时间,比赛项目全部结束,游客们可以进冰面上玩,也可以四处闲逛。 皇帝也带着宝音和太子离开了,没绕到丰泽园那边,直接从德盛桥上了岸,等了一会儿马车才到。 马车在通过神武门回了宫。 乾清宫里三位阿哥没有下课,他们的哈哈珠子自然也不敢走。 老师离开后,他们就继续写老师布置的作业。 等了很长时间才听到乾清门外的马车声。 大阿哥放下笔第一个冲出去,剩下两位阿哥和六位哈哈珠子才跟上。 皇帝看到阿哥们很意外,“怎么还未回去?” 大阿哥瞪着太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情不愿道:“儿子想先做完课业再回去,汗阿玛,您带太子出宫了吗?” 皇帝随口应了一声,准备去处理政务了。 宝音看穿了一群小孩的心思,在心里不由吐槽道。 [不是,他就看不出来几个孩子眼巴巴等着他也带他们出去玩吗?随意敷衍一句,厚此薄彼,难怪后来这群阿哥会争夺皇位打成一团!] [他都知道未来了,怎么就没有考虑过从小改变孩子?] [太子是他儿子,其他阿哥就不是?] [一碗水端不平,就别怪孩子自己去争!] 争什么? 皇帝停下脚步,蓦然回过头。 第54章 争什么? 皇帝很快反应过来, 这个问题还需要问? 在此之前皇帝从未觉得自己教育皇子有问题,他给太子的偏爱也是众人皆知,就是宣告太子的正统, 让其他阿哥们明白莫要有妄想。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他环视了一眼还年幼的儿子们,很难想象他们长大后会不择手段争夺皇位。 “梁九功,将带回来的礼物分发下去。” 礼物? 汗阿玛出去玩还给他们带了礼物? 大阿哥眼里一亮, 原本萦绕心间的酸涩消失,只留下喜悦,原来汗阿玛没有忽视他们! 几个阿哥和他们的哈哈珠子迫不及待跟着梁九功去拿礼物了, 皇帝又看向太子。 “去慈宁宫一趟, 莫要让太皇太后担心。” 皇帝太子一起出宫,肯定瞒不过太皇太后她老人家, 说不定她老人家在慈宁宫恼火呢。 皇帝让太子过去, 也是安老太太的心, 告诉她, 她的重孙安全回宫了。 等其他人全部走了, 皇帝才走回去牵住她的手。 宝音有点懵,被迫跟上他的步伐, “皇上, 您不去处理朝政了?” “赵昌, 将奏折抱去东暖阁。” 赵昌应了一声, 忙不迭去办了。 赵昌和梁九功都是皇帝手边得用太监, 赵昌陪皇帝更久,更得信任,之前被派去木兰围场负责行宫修建进度,也是快过年了才被召回来。 他还未回宫就知道后宫变天了,多了一位贵妃主子, 升迁速度比宠妃宜妃还快。 才回来几天,他就见到万岁爷对这位贵妃主子的宠爱,以往可没有哪位主子让万岁爷破例在外面牵手。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东暖阁,皇帝随口吩咐传膳,宫人们立刻忙活开了。 宝音转着指间的戒指,神色有些莫名,不明白他留下她做什么,她现在只想回去泡个脚放松一下。 刚坐下没多久,赵昌抱着一摞奏折进来了。 皇帝连茶水都顾不上喝一口,盘腿坐在炕上翻开了奏折。 没多久迟来的晚膳送到了,皇帝放下奏折,起身看向无所事事的宝音。 “先垫垫肚子。” 宝音跟着来了桌前,她不饿,外面逛的时候尝了不少小吃,还尝到了她念了许久的臭豆腐,疯狂给蓝玉点赞。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82节 [果然这世界只有蓝玉她们是我最贴心的人!] 皇帝坐下,拿起银筷子给她夹了一筷豆芽,清爽的豆芽撒了少许韭菜,看着就很爽口。 [“镶银牙”怎么做得来着?好像绿豆芽两头剪掉,把猪肉剁成泥浆放上调料,用针线裹上肉泥穿过豆芽,将肉泥留在豆芽里,不得不说这吃还是慈禧会吃!] 皇帝看着豆芽顿时胃口全无。 宝音只吃了两口豆芽就不动筷子了,她是真的不饿。 皇帝吃得也不多,见她不肯再吃了,便让人将盘子撤下了。 宝音坐到窗户边开了窗户散散味,皇帝又继续批阅奏折。 等了几分钟宝音又将窗户关上,见皇帝忙着,她也拿出教案继续备课。 不知不觉屋里点上了蜡烛,皇帝也终于忙完了,一回头见她不知何时靠着窗户睡着了。 他下炕活动了一下,才轻轻走到她身边将人抱到炕上。 少女睡容恬静,平日里心声叽叽喳喳,这会儿倒是安静许多。 皇帝坐在炕边,低头看她的睡颜。 或许是视线太过恼人,宝音从睡梦中惊醒。 [这是哪里?] 她睡懵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皇帝看她呆呆的模样,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下。 这下她终于清醒过来,连忙坐起身。 [我要回去睡觉,好困!] 她揉了揉眼睛,皇帝倒了杯茶过来递给她。 一碗温茶下肚,她下炕找鞋。 “我走了。” “去哪?”皇帝出声叫住她。 宝音心里咯噔一下。 [啊?没敷衍过去吗?] “坐下,我们说会儿话。”皇帝端起茶碗,示意她坐下。 宝音只好又坐了回去。 “皇上,想问什么?” [赶紧问,等会儿就关宫门了!] 皇帝没有直接问下一任皇帝的事,哪怕已经怀疑太子最后没有登基,他也没有直截了当问。 “明日可要再出去?” 宝音惊讶,脸上写满了“就问这”的表情。 “今日带了保成,侍卫们需要看顾保成的安危,若再带其他阿哥格格会顾全不过来。” “明日再带保清他们出去。” 宝音点头。 [是应该带出去见识见识,总不能长大后连个鸡蛋多少钱都不知道。] 只是出去? 她摇了摇头,“明日带阿哥们出去,我就不去了。” [出去一趟好累,腿好酸,不想出门。] 皇帝捏了捏她的手,也没做什么,只是感叹了一句,“只希望他们将来能够做贤王辅佐保成将大清变得更好。” [哈哈,皇帝指望自己儿子做贤王?想什么好事?] [他这些儿子未来可是往死里斗,指望这些皇子安安分分做个贤王,还不如指望自己多活十年!] 皇帝心里一沉,皇子的教育出错了吗? 她打了一个哈欠,不想这些未发生的事了,“皇上,若是没事我先回宫了。” 皇帝松开她的手,“今晚留在东暖阁。”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他一走,她便安心了,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戒指,片刻后冷笑一声摘下,然后招呼宫女准备洗漱用品。 这也不是头一次留宿东暖阁了,熟门熟路去了隔壁洗漱后便早早休息了。 赵昌看皇上一人回了西边的住处,这进展他有些看不明白了。 要说皇上宠爱贵妃主子的话,那是一点也没有遮掩,奇怪的是他从未召贵妃主子侍寝。 而贵妃呢,态度更加令人捉摸不透,不仅不邀宠,还迫不及待将皇上往外赶,这不前脚皇上离开,后脚东暖阁这边就灭灯了。 他摇摇头,有些看不清这状况了。 第二日,宝音醒来回了延祺宫,头一件事就是洗头泡澡。 昨日走了不少路,脚酸不说,她身上也出了不少汗,要不是在乾清宫不好洗澡,她也不至于忍耐到第二日。 泡得皮肤泛红,她才从浴桶里出来,有小厨房的好处便是随时能用上热水。 宝音坐在炕上,兰儿过来为她擦拭头发,她这会儿想起了和皇帝的交易。 “后面屋子收拾出来了没?” 兰儿脸上带了些情绪出来,延祺宫的人已经习惯地关上门过自己日子,这猛然一听要有人搬进来,自然有些排斥。 “回娘娘,后面只有东配殿损坏不算严重,马必应已经带人收拾了,还让人换了几片琉璃瓦。” 琉璃瓦这东西内务府储存也不多,造这个太耗费时间了,想要将后面全换掉是不成,只能捡着其他屋子好的瓦片换到东配殿去。 宝音点点头,“炕能用吗?” “这个……” 兰儿只要解释,只正殿暖阁才有炕,配殿烧的是炭火。 “宫里位份低的小主都靠烧炭取暖。” 宝音意会了,就是在屋子里烧一盆炭,宫里不少炭都是无烟炭,也不怕被呛到。 “这可不行。” 现在窗户都换成玻璃窗了,再这样做,一晚上人就没了。 “让内务府打一套铁皮炉子,再装上修个烟道。” 这样烟能排到室外,降低中毒危险。 兰儿很不赞同,主人何必多此一举,说不定人家根本不领情呢。 又过了几日,皇帝将几个年长的儿女都带出去晃了一圈,外面的滑冰比赛也到了尾声。 哪怕宝音在宫里也能感受到宫外的热闹。 一场大雪降临,将这一届比赛画上了句号,延祺宫也迎来了新人。 景仁宫,佟佳氏在喝保胎药,她这胎从曝出后就没安生过。 在经历了路上有冰,膳食出现活血的食物后,她看什么都疑神疑鬼。 后来干脆也学隔壁弄了个自己的小厨房,一应吃喝都不让外人碰。 “隔壁宫进了人?” 将药碗放下,她一边擦拭嘴角一边出声询问。 嬷嬷送来了奶茶,试图让她簌簌口。 “是,听说是乾清宫的宫女,意外怀上了,被封了个官女子安顿在了延祺宫。” 嬷嬷嘴角露出微笑,“纳兰贵妃总往乾清宫跑,怎么还让个宫女抢在前面?” 佟佳氏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表哥和纳兰贵妃是怎么一回事。 她定期翻看彤册,也没见到纳兰贵妃有侍寝的记录。 “延祺宫不要管,嬷嬷先帮我看紧了景仁宫,我精神不济,可别让人钻了空子。” 嬷嬷忙道:“娘娘且放心,奴婢不会让景仁宫出差错!” 永和宫,六阿哥指着外面的大雪想要去外面玩,被德妃搂着哄。 “外边冷,冻着了可不好。” “不要,不要,我要出去!” “额涅坏!” 她被儿子闹得焦头烂额,哪里顾及外面的事。 “雪梨,去将皇上送来的学步车搬来!” 很快一个木头做的学步车被送了过来,将小儿子放到小车里,看着他带着小车在屋子里蹬得小腿起劲,德妃才歇了口气。 “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谁,太闹腾了,对了,让奶嬷嬷看好了,不要往外面抱,要常请太医过来给小阿哥把脉,也别忘了给奶嬷嬷看看,一旦发现生病就早点移出去。” 对于这个长在自己身边的儿子,德妃看得非常紧,她将所有爱意都倾注在这个小东西身上,特别是几个月前才失去了一个女儿,她看小儿子更加紧张了。 德妃身边的大宫女雪梨连声应下,然后又提醒了一句。 “主子,小德喜一早去提水时遇见了四阿哥,四阿哥衣衫有些单薄,也不知是不是在景仁宫被忽视了,毕竟那位主子怀了自己的孩子……” 德妃闭上眼,狠下心道:“以后不必提他,我不过问,才是对四阿哥好。” 第55章 雪梨叹息, 却不知道该怎么劝。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83节 这些年主子多惦记四阿哥,她都看在眼里,只是阿哥不懂事, 一心认景仁宫那位为母。 主子的心冷了下来,如今有了小阿哥,加倍将失去的母爱倾注在小阿哥身上, 却又钻了牛角尖,不再过问四阿哥。 她不懂主子是怎么想的,却明白母子连心, 只要主子一直关心四阿哥, 迟早有一日能将四阿哥的心暖回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闻不问。 德妃不再去看雪梨欲言又止的表情, 慈爱地看着活泼的六阿哥, 她轻声吩咐道:“去取一些软和的皮子来, 将屋子里边边角角都包裹上, 不要伤了阿哥。” 雪梨无奈福身, “是,主子。” 她正要起身, 就见永和宫的大太监李立急匆匆走了进来, 他一脸凝重, 仿佛是遇见了什么大难题。 雪梨脚步慢了些许, 然后就听见屋内李立的声音响起。 “主子, 慈宁宫那边传了信,让后宫嫔以上主位去慈宁宫。” 德妃嗅到了不祥气息,“可知道是为何事?” 因为走远了,雪梨并不能听清楚李立的声音,“太皇太后发了好一通火……这会儿喊各宫主子去听训……” 雪梨停下脚步, 吩咐外面的宫女去取皮子来。 再走回殿内,就看见主子正在急急忙忙换衣服。 “雪梨,我去慈宁宫一趟,你留在永和宫帮我看着阿哥。” “是。” …… 宝音一听慈宁宫召见,她就意识到来者不善。 “贵妃主子,太皇太后有请。” 宝音见来传话是慈宁宫太监总管,她不由心里叹了口气。 这是不由她不去。 “主子?”兰儿担心地出声。 宝音冲她点点头,“你留下来看家。” 说罢便跟上了轿子去往慈宁宫。 兰儿脸上满是焦急,她看向了马必应。 马必应脸色凝重,“你守着家里,我去打听看看出了什么事。” 交代完他也迅速离开了延祺宫。 显然此次事有点大,惹得太皇太后动了怒。 慈宁宫中,太皇太后一脸担忧,待太医出来,她连忙询问,“太子如何?” 太医神色自若道:“太子只是不适发热,喝些药就能散去。” 太皇太后提起的心终于放下去。 “太医且开药吧。” 太子对于太皇太后来说意义不同,这可是她的嫡重孙,毫无疑问宫里没有任何一位皇子能比上太子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格格,嫔妃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苏喇嘛姑听了小宫女的禀告,转头对太皇太后道。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内殿,“让皇太后照顾好太子。”说着她转身朝外面走去。 宝音也是回来后才发现主位上的嫔妃都给叫过来了,连极少见的钮祜禄贵妃都来了,算一算只缺了在景仁宫养胎的皇贵妃了。 很快太监报,“太皇太后驾到!” 宝音随大流下蹲,“恭迎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金安。” 太皇太后慢步走了进来,等坐下才喊了一声起。 宝音起身就发现太皇太后视线放在了她身上,不过很快又转开。 “这次找你们过来是为了后宫子嗣,后宫到底子嗣不丰,作为嫔妃少耍一些歪门邪道,身为宫妃最重要的是为皇家诞下子嗣。” “下次哀家若是再听说谁不安分唆使皇帝出宫,就别怪哀家不留情面!” 宝音立刻察觉到四周若有若无的扫视目光。 她立刻明白,太皇太后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宝音很是无语,明明是皇帝主动提出要出宫,怎么这会儿怪罪到她身上? 这时候钮祜禄贵妃上前一步关心询问,“不知太子病情如何?” 宝音心里一惊,原来是小太子生病了,难怪太皇太后将她们叫过来训斥一顿。 小太子那可是老太太的心肝肉。 [话说太皇太后要是长命百岁,也没有后来太子被废一事,老太太要是在,皇帝别说二废太子,一废都很难。] [唉,我也是倒了八辈子霉,皇帝自己要出宫,老太太舍不得怪罪孙子,倒是迁怒到我这个旁人身上。] 在场位份最高的就是钮祜禄贵妃和宝音,钮祜禄贵妃询问后,自然该轮到宝音了。 不然四妃也不好开口。 这后宫不止讲资历,还讲位份。 宝音也走了出来,“太子还好吗?前几日我碰见太子人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生了病?” [我发誓,上回见到小太子人健康着呢!] “皇上吉祥!” 外面传来太监行礼的声音。 殿内一众嫔妃纷纷往门外看去,很快就看见一身蓝色常服戴着蓝缎平金福寿帽子的皇帝大步走进来。 “太子情况如何?” 皇帝越过给他请安的女人们走到太皇太后面前,“孙儿给皇祖母请安,太子现在情况如何?” 老太太还生皇帝的气,不是很想搭理他。 皇帝扫了一圈殿内,目光放在刚起身的三位太医身上。 “张睿你来说。” 张太医忙道:“太子是受了寒气,有些发热,只要体温降下就无事了。” 皇帝亲自去了里间看望儿子,太子小脸被烧得通红,看起来可怜兮兮。 知道太子未来会被废,皇帝心中五味杂陈,一切复杂情绪淡去化为了心疼。 他摸了摸太子的额头,有些热,又亲自为他把脉。 看脉相就知道不是大问题。 说来责任还是在他身上,他连着几日抽空带着儿子们出去,太子后来又跟了一次。 想来应该是那次在冰面上滑冰受了寒气。 “好生养着。” 太子可怜兮兮应下了,慈宁宫的宫女送上来了汤药,皇帝接过来吹了吹,然后递给太子。 “一口气喝了就不苦了。” 这话哄哄小孩子吧,太子自幼没少喝药,特别是感染天花那段时间,更是汤药没断过。 汤药的苦他怎么能不知?只是跟一口一口喝药相比,还是一口气喝完能少受些罪。 太子喝完苦得他干呕,皇帝及时拿蜜枣塞他嘴里。 “好好睡一觉,多发发汗。” 太子晕乎乎点头。 皇帝起身交代一句身边伺候的人警醒些,便大步往外走去,外面还有个恼了他的老太太要哄。 皇帝在一众嫔妃们期盼中从里间出来了,宝音明显感觉到嫔妃们精神气儿不一样了。 皇帝扫了一眼殿内嫔妃,人倒是来得挺齐。 然后他向太皇太后请罪,“此事也怪孙儿,想着阿哥们生于深宫之中没有见到过外面热闹场景,便抽出空带几个阿哥出去走了几回,说到底是身边伺候的人疏忽大意才让太子受寒,依孙儿看,便将那起子照顾太子不经心的奴才打发了……” 宝音倒抽一口气。 [听说上回太子感染天花,身边伺候的人就被换一批,这样生一次病就换一批人,宫里太监宫女不得视太子身边如虎穴?] [连小孩子都知道讨好人,这些宫人为了保全自己还不给使劲巴结太子?身边都是顺从讨好他的人,日久天长太子会变成什么样?] [皇帝就不会当爹,他自幼没爹,就按照自己小时候的经历教育儿子,却不知道他小时候可是吃过鳌拜的苦和三藩的磨砺,小阿哥们呢,谁敢给他们苦吃?最后成才了没错,却陷入内耗,能干的儿子都消耗在了争夺皇位这件事上……] 皇帝在听见她数落他不会当爹时心里很不痛快,听到后面时也陷入沉思。 养儿子成才是一件好事,痛苦的是儿子们最后都养歪了。 皇帝心目中的未来是太子继承皇位,诸多儿子作为贤王协助太子,就如同他跟二哥福全一样。 怎么这些阿哥长大都盯着皇位去了? 太子还两废? 不用说明白,他也能猜到最后登基的不是太子。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这事皇帝你有错,错更大的难道不是另有他人?” “在皇宫边上开集市,惹得宫里人心不稳,这事当初就不应该答应,简直是拿皇家尊严开玩笑!” 皇帝笑了笑:“孙儿答应这事也是念着与民同乐,缓和旗人与民人之间的矛盾。” 皇帝没说自己是被银子给打动了,这要是其他商人,凡是开这个口,他就将人押入大牢了。 太皇太后抬起眼皮,“可哀家怎么听说这外面闹腾腾的事儿是叶赫那拉贵妃的人在操办?” 太皇太后这话直接让宫殿内安静下来。 不管是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都大气不敢出一下。 宝音见提到了自己也不能装傻了,便走了出来。 “回太皇太后,那滑冰比赛是我让人办的。”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84节 太皇太后轻哼一声,她就知道她这个孙子是来解围的,至于为谁解围现在也一目了然了。 皇帝神色自若,扫了一眼其他嫔妃,“你们都跪安吧。” 宜妃还巴望着皇上能召她伴驾,现在希望破灭,便气呼呼一甩拍子带头走人。 其他嫔妃跟着行礼告退。 宝音本来打算随大流走人,却被皇帝给叫住了。 “叶赫那拉贵妃暂且留下。” 宝音只好在其他人异样眼神中停下脚步。 待人全部走去,皇帝又让慈宁宫里宫人退下。 最后只留下了苏喇嘛姑在殿内伺候。 “贵妃请入座。”苏喇嘛姑笑呵呵让宝音坐下。 宝音瞅了一眼没有表示的太皇太后,苏喇嘛姑笑呵呵道:“格格就是那个脾气,对事不对人,贵妃可不知道,格格可是很喜欢你,说你有满人姑奶奶的风范。” 宝音尴尬笑了笑,还是坐下了。 那边祖孙二人已经凑在一起小声说了起来。 “皇玛嬷不要责怪贵妃,在什刹海办集市是孙儿同意的。” 太皇太后眯起眼睛,看皇帝如同被红颜祸水迷昏头的昏君。 紧跟着皇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明年□□,户部凑不出太多银子,贵妃出了一百万两银子跟朕借了西华门外那片地方。” 太皇太后听完差点以为自己年纪大了耳朵失灵,她怎么听到叶赫那拉贵妃拿了一百万两给皇帝? 她又仔细打量皇帝,肯定是听错了,怎么看都觉得这张脸不值一百万两! 第56章 皇帝缺银子吗? 按理来说皇帝富有四海, 如今三藩平复,天下一统,整个天下都是皇帝的, 他应该不缺钱才对。 太皇太后却知道自己孙子手里不富裕,国库有钱跟私库没有关系。 她又看向叶赫那拉贵妃,眉头深深地皱起来。 好好的一个姑娘, 该不会一心扑到皇帝身上了吧? 她先前还看好她,觉得她有八旗姑奶奶的气势,怎么一转眼人就变了? 宝音安安分分坐在椅子上, 低着头一副柔顺模样。 [更正一下是一百万两银票, 真金白银还在银行的库房放着,有这一百万两银子一冬天能办多少事?] 皇帝神色一僵, 扫了她一眼又接着道:“太子养在深宫, 不知民生艰苦, 孙儿便带他出去多了解一下物价, 身为太子总不能连粮食价格都不知。” 太皇太后神色终于好了不少。 “也没料到太子受到风寒, 这事是孙儿不对,连累皇玛嬷跟着操心。” “哀家操什么心?”太皇太后眉头突然一皱, “哀家就是可怜保成这个没娘的孩子受到忽视。” 爱新觉罗家的男人都是偏心眼, 当年皇太极重视姐姐肚子里的孩子, 对其他已经出生的孩子视而不见。 福临也是, 还有玄烨现在看着好好的, 谁也不知道未来,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她在时还能看顾太子。 等她不在了,谁知道皇帝会怎么对待太子? 皇帝注意到皇太后眉宇间的痛楚,担心站起来, “皇玛嬷可是病痛犯了?” 太皇太后摆摆手,“老毛病了。” 皇帝自责道:“是孙儿不孝,入冬前应该护送皇玛嬷去关外温泉行宫。” 早年皇帝经常护送太皇太后去泡温泉,后来三藩之乱,他忙于政事,每年入冬询问,太皇太后都罢手说病症已经减轻,现在看来多是装出来的。 宝音不由翻阅资料。 [孝庄皇太后好像有皮肤病,温泉水温高,老年人不能常泡,这皮肤病迟迟未治愈,最后死于“彦患骤作”,享年75岁?] 皇帝身形一震,因为今年东巡前,他才为皇玛嬷举办过七十大寿! 也就是说皇玛嬷只剩下五年寿命? 皇帝心里一痛,他看着面前这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太,头一次意识到她终有一日会离他而去。 皇帝心里满是恐慌,他想起了年幼时皇玛嬷牵住他的手询问他想不想做皇帝,想到受到鳌拜欺压时祖孙抱在一起相互取暖。 他想了很多,还是无法接受皇玛嬷要离他而去这件事。 “皇帝?玄烨?” 太皇太后见孙子眼眶都红了,心里感叹他属实孝顺。 孙儿孝顺让太皇太后心里暖暖的,仿佛浸泡入温水一般,她安抚道:“哀家真没大事,这点瘙痒不过是老毛病了,皇帝不用为哀家担忧。” 皇帝忍着心中的丝丝抽痛道:“现在去关外路途艰难,不如就去京城附近,城北有座大汤山,哪里也有温泉,哪怕没有关外治病效果强,好歹也能缓解皇玛嬷的病情。” 早年太皇太后生出皮肤病时,皇帝就遍寻过北京周边的温泉,大小汤山有温泉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有盛名在外的关外第一泉,这个家门口的小汤泉池子自然没被他看在眼里。 给皇玛嬷治病用的温泉自然要用最好的。 太皇太后一听有些心动。 她这皮肤病没到冬日就犯了,近些时日都很难睡个好觉。 宝音一听心里咯噔一声。 温泉? [知道大汤山温泉,小汤山还能远吗?] [太皇太后本来对我就有意见,万一去了大汤山,又得知小汤山温泉庄子是我的,我却没有主动提出来……] 宝音心里为难,[小汤山的温泉行宫不是康熙五十四年才建成吗?怎么现在就说要去了?] [咦,小汤山是康熙五年就派人来疏通水道……] 她不敢置信看着查阅的论文。 [康熙五年就被选定为行宫,那我是如何买到手的?] 她抬头正好对上皇帝看过来的目光。 她咬了咬唇道:“皇上、太皇太后,我在小汤山有一座庄子,就是小了些简陋了些,太皇太后若是不嫌弃,可以去庄子驻跸疗养。” 皇帝回过头来对太皇太后道:“这也是贵妃一片赤忱心意,不如皇玛嬷就成全了她这份孝心。” 一旁苏喇嘛姑也跟着劝说,“格格您都几日没睡个好觉了,奴婢在一旁看着也心疼,贵妃娘娘的庄子离京城也不远,皇上也不用一路辛苦陪同,不如就去试试。” 太皇太后其实还有些迟疑,这会儿也被劝动了。 “那就去试试?” *** 蓝玉指使人,“快快,这里的书都搬走,还有不该留的东西都带走!” 宫里主子传出太皇太后要来庄子疗养的消息后,蓝玉就忙碌起来。 庄子其实要搬的东西不多,主要还是人不好迁。 好在周围有庄子还有寺庙,花钱跟寺庙借了几处院子总算是将学算账的学子都迁走了。 剩下就是解决庄子上的人,大部分是已经放出宫许久的宫女。 太皇太后出宫,身边服侍的肯定是慈宁宫的人,原本庄子里的人肯定是不被允许靠近。 好在庄子很大,外围几栋房子挤一挤也能塞下庄子里的人。 就是有个难处就是庄子收留的那些孩子。 靠近温泉那边暖和,这些孩子才生活得更舒适,若是搬走,万一受冻恐怕会出意外。 蓝玉安排完分工后又连忙去给主子去信。 宝音接到信陷入为难,要是晚一年的话绝对不会陷入这种两难之中。 也就今年手里只有庄子,才将所有人都安放在庄子里,也不知道现在买房子还来不来得及。 皇帝走进来就看她一副为难模样。 “怎么了?” 他走过去摸了摸她的手,不算冷才放下心来。 太子生病后,他把太子身边的人换了几个,倒留下了几个常用的,几个阿哥身边伺候的人也敲打了一番。 “皇上?” 宝音立马起身,很奇怪他这个时候进后宫。 “我来是跟你商量一下皇玛嬷的行程。” 太皇太后出行,肯定要出动旗兵将小汤山围起来。 “皇玛嬷准备后日出宫,我会送皇玛嬷一程,会留个几日再回宫。” 宝音不解,他为何跟她交代行程。 “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出宫?” 宝音眼睛亮了起来,“我也能去?” [庄子建起来我还没见过长什么样子?] [虽然有图纸,可图纸又不是照片,这年代也没渲染图,只能靠建筑图脑补……] “你的庄子,你当然可以去。” 皇帝也知道她在庄子里养了一堆人,所以给了她几天来安置。 他牵住她的手往里走,宝音还陷入出宫的喜悦中,全然没有发现自己被带进了里间。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85节 “借用了你的庄子,可有什么想要的?” 皇帝已经养成习惯跟她交换利益了,回头她小脾气上来,又跟他闹起脾气,倒霉的还是他。 宝音心里一动,“也不是没有,我那庄子收留了不少流民,这个倒是好办,送到暖房那边凑合也能住下,剩下的借了大汤山的寺庙和庄户人家的房子也能解决。” “难处就是有一群孩子,都是丢到庄子外被庄子收留的孩子,不少还是喝奶的年纪,大冬天不好往外送……” 皇帝不在意道:“你那处济养院虽然在山脚下,离庄子倒是有一段距离,到时跟庄子隔开,另开道出入,且留着吧。” 宝音心里有了底。 [果然,皇帝是知道庄子的,说不定连庄子里有什么都摸清楚了。] 皇帝摸了摸鼻尖,没想到一个不注意被她套了话。 她那个庄子他自然关注着。 当初她进京后的一举一动可都被人报给他知晓。 *** 常宁在大汤山的寺庙见到的薛洋,他为他打抱不平。 “薛兄有大才,那庄子怎么能将薛兄驱赶出来了?” 薛洋蹲在院子里用凹面镜聚集阳光试图将纸团点燃。 一边调整纸团角度,一边回答道:“金兄误会了,庄子那边是要接待重要客人,再说也不是驱赶,这不是还租借了寺庙给我们暂住吗?” “薛兄不如去我庄子住,没必要委屈自己挤在这寺庙里。” 常宁扫了一眼这不大的院子,一个房间挤了不少人,住着别提有多委屈。 “这里也不错。” 寺庙都有温泉,庄子那边送来不少厚棉被,就算不烧炕也不是很冷,更不要说那边还送来了煤炭供他们烧炕。 怕他们吃不惯,还借了寺庙外面的房子给他们做食堂。 这条件比他原来借住的寺庙不知要好多少。 常宁见劝服不了他,心里很是气愤,这时候突然看到他手里的纸团冒起了眼,也顾不上气愤瞪大眼蹲下身。 “怎么烧起来了?” 薛洋心满意足解释道:“我翻阅古籍,发现宋时有人利用凹面冰块天晴时引火,在做凸透镜时又要了凹面镜,果然可以。” 他这面凹面镜就简单多了,就是凹面玻璃,拿回来后用黑纸遮住了一面。 常宁眼里满是惊叹,“这要是拿到街头,恐怕会让人以为是天火。” 随后他一脸可惜,“可惜滑冰赛事已经结束了,不然薛兄去摆摊露一手,怕是能引来一群信徒。” 这话一出,二人面面相觑。 “道士!” “白莲教!” ”我先说!”常宁迫不及待道:“白莲教就喜欢玩这些鬼神把戏,若如薛兄所说这是一种西方来的物理知识,岂不是说他们耍的根本不是鬼神把戏,而是不为人知的物理小实验?” 薛洋:“我想说我老家那边就有一位神通广大的神婆,不仅能下油锅,还能步步生莲!” 他摩拳擦掌,眯着眼睛兴奋道:”就让我来拆穿这些把戏背后的奥秘!” 这就是他要寻找的天地真理! 他爱真理! 第57章 常宁在外面胡混了半日回了城, 一回府就听见王府长史来报。 “王爷,宫里传信喊您入宫。” 常宁满脸不悦,“宫里来人寻本王, 怎么不派人去找本王?” 他的今日出门已经提前告知府里他去哪里。 王府长史忙解释,“传信之人说不急,只让您今日抽出时间进宫一趟, 下官想着无事,也就没有派人去找王爷。” 对于这个倚老卖老的长史,常宁是满心不喜, 下定决心要将人打发走。 常宁狠狠瞪长史一眼, 连一身衣服都未换又上马去往紫禁城。 进宫一打听才知道并无多大事。 皇帝抽不出来时间见他,便打发了梁九功过来。 梁九功:“奴婢拜见恭亲王, 皇上传您进宫是为太皇太后出宫一事……” 常宁忍不住打断, “太皇太后要出宫?” 这大冬日太皇太后要往哪里去? “是, 太皇太后近来身体不适, 恰巧叶赫那拉贵妃在京郊四十里外小汤山有一座温泉庄子, 便请太皇太后移驾去小汤山疗养。” “太皇太后已经应许了,不日就要启程, 万岁爷这边抽不出空来, 便让您进宫帮着准备太皇太后出宫的仪仗。” 常宁无语了, 上午还在为薛洋打抱不平, 这一转眼就被告知小汤山那庄子腾空是用来迎驾皇祖母! 该腾! 这下他举双手双脚赞成。 随后他的注意力又转移到太皇太后的病症上, 太皇太后的皮肤病对于他来说不陌生,早年他年少时也陪同太皇太后和皇兄去关外泡温泉过。 可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皇祖母病情没有痊愈?” 这事梁九功也不好回答,说了就是万岁爷不孝,只能含含糊糊道:“约莫是又复发了。” 一听这话常宁也不耽误,马不停蹄往慈宁宫走。 梁九功回到了皇帝身边, 乘着皇帝喝茶间隙恭敬道:“恭亲王已经前往慈宁宫了。” 皇帝点了点头,又捡起一份奏折,经过这么长时间查找历代王朝的历法,刑部那边总算是给了他一份让他满意的上奏。 他翻看后,便递给了梁九功,“去给延祺宫送去。” 梁九功愣住,心里给那位贵妃等级又拔高。 后宫不得干政,万岁爷似乎忘记了自己定下的这条规矩。 除了这南书房没让那位贵妃进来,这乾清宫还有哪里是贵妃不能去的? 尽管觉得皇帝魔怔了,梁九功也不敢违背圣意,亲自去送奏折了。 宝音刚洗了头发,正披散着头发任太阳下晒着,身边的宫女为她揉捏酸胀的手臂。 她闭上眼享受这难得有阳光的日子。 今日万里无云,天空蓝得深邃,阳光也很好,当然风也很大。 殿内兰儿正领着一众人手收拾笼箱,尽管只出宫两日,需要带的东西也不少。 头发晾到半干,就看见梁九功过来了。 “给贵妃主子请安,皇上命奴婢将此折子送来。” 梁九功先行了个礼。 本来歪坐在贵妃椅子上的宝音坐起身,她身边的宫女忙帮她梳起了长发。 “折子?”宝音看了他一眼接过来。 等翻开顿时明白,只是这里面咬文嚼字,看着实在是费劲。 宝音看了许久,梁九功就在一旁躬身等候。 半晌,她指着折子里的一段文字问,“合离嫁妆由女方带走,那么休妻、义绝为何没有标注?既然有休妻,为何没有休夫?” 这话直接将梁九功给问傻眼了。 宝音将这充满了妥协性的折子丢回去,“这些我不满意,既然允许立女户,为何没有休夫这一条?还是说这些律法只站在夫家角度着想?法律不应该公平公正吗?” 延祺宫所有正在忙碌的人脚步都慢了下来,兰儿怕自家主子再说出什么惊天话语,忙走了出来询问,“主子,您常用的那套瓷器要带上吗?” 宝音瞅了她一眼,将折子丢给梁九功,很有甲方气势,“打回去重做!” 梁九功很快回到了南书房,将宝音所言一字不漏复述了一遍。 皇帝挑眉,“她真这般问的?” 梁九功点头,“是,贵妃主子说了既然朝廷可以立女户,那么就该有休夫这一条。” 皇帝没再继续问,而是将折子丢到桌面上,“就这样回刑部,同样的话复述给刑部,让他们看着办。” 刑部接到打回来的折子,整个部门都要麻了,什么叫做休夫? 简直是荒谬! *** 十一月二十四号,仪仗队从皇宫出发,皇帝奉送太皇太后出宫,从西华门再到德胜门一路往北,早上出发,到中午才抵达。 四十里路看着不多,走起来最少也要三个时辰,要顾忌着老人家,队伍走得都不快。 皇帝和太皇太后的仪仗在中间,前面是镶黄旗士兵开道。 从昨日开始,前往小汤山的道路就被封了,至于小汤山的庄子更是被士兵围了起来。 等队伍抵达小汤山庄子,内务府的人很快接手了庄子,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马车停靠在靠近山的一座院子前。 皇帝下了车亲自将二人搀扶下马车。 太皇太后看了这江南样式的宅院也觉得有些稀奇。 那门是圆形,门内还开着一簇花,穿过几个月门就来到正院,正院内空旷的地面上有个像葫芦一样的池子,池子里的水正冒着热气,一靠近就闻到那股子硫黄气息。 院子不算太大,正屋就三开间,进入里面才发现房顶还开了一扇天窗,阳光洒入屋内,一点也不昏暗。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86节 东边是卧室,简简单单就一张大大的床铺看着就很柔软,屋子里面都是原木,没有如外面墙壁一样刷上了白石灰。 西边屋子就更简单了,直接修了个小池子,在屋内就能享受到泡澡的乐趣。 旁边还有个小小的浴室,还有个瓷样式的马桶。 皇帝领着太皇太后看了一圈,太皇太后满脸笑意道:“我还以为这庄子条件有限,看来比宫里要好上不少。” 皇帝早知道这庄子跟外面修得不一样,这也是第一次看见。 他笑着道:“我看这里配置很方便,回头木兰行宫也这样修。” 他扫了一圈,目光其实都放在了地面上,越是往庄子里面,这地面就越平整。 庄子外围的道路只是几块奇形怪状疑似石板的物件铺路,到里面变成了一大片。 皇帝瞅着有几分眼熟,分明是跟她在盛京铺路用的料子一模一样。 不用说了他也知道这料子肯定是后来发明出来的。 皇帝这边陪同太皇太后脱不开身,宝音就显得快活多了。 回了自己的地方,她整个人精神都不一样了。 “青珞!紫翡!” 宝音看到两个丫鬟,激动得控制不住冲过去抱住她俩。 “主子!” 三人抱在一起又蹦又跳。 宫里跟出来的人都很意外,没想到贵妃主子私下里还有这样一面。 宝音打发走兰儿等人,带着青珞紫翡进屋。 好不容易有个见面机会,自然要将平时难以解决的事情给解决了。 青珞先掏出了图纸。 “主子,您看这工厂设计图,奴婢总觉得有点问题,又不知道哪里有问题。” 宝音接了过来,随口道:“不用自此奴婢,不久后朝廷就该下令允许立女户了。” “到时给你们一个自由良民的身份,全都给我立女户去。” 青珞笑了笑道:“奴婢到时希望永远做主子的丫鬟。” 宝音手拍在图纸上,脸色严肃道:“你不应该这么想,立女户是我们女人还不容易争取到的权益。你要走出来给世间其他女子做个表率。” 她也是借了建国初法律不完善,满人和汉人还在磨合中,因刑部有满人官员才有改进的条件。 等时间长了,儒家思想深入人心,但凡她敢提,后脚就会被打为祸国殃民的妖女! 聊了几句庄子上那群书生,宝音询问有没有哪些有特殊才能的人。 青珞低声说了几个人,隆重地介绍了薛洋。 “他对物理挺感兴趣,我觉得可以多向他投注一些资源。”比如再释放一些进阶的知识。 宝音点头,“你看着办。” 然后她指着图纸道:“工厂不能这样建,最好像老家的庄子那样,空间要大,能容纳足够多的人。” “学校要分开,不能跟工厂建在一起,最好选在京城,还有炮火学院……” 她思索了一下周边环境,“这个放在山里远离人群的。” 说完这些,她又问起庄子里那些孩子。 青珞道:“冬日里靠买来的人奶面前维持,等天气暖和就不大好办了。” “倒是有专门找上门要做奶娘的,我们这也不敢收,只让人收了奶。” 宝音也发愁,要是工业基础再推进一点,可以造出奶粉来,再和人奶混合着用,也能满足小孩最低需求。 “这个再等等。” 没多久外面有人敲门。 兰儿走进来,“主子,万岁爷那边派人来,说太皇太后那边设了家宴。” 宝音回了一句,“我换身衣服就去。” 她给自己挑的院子在边缘,距离太皇太后的住处有一公里远,中间隔着大湖。 等她换好衣服,便让人送青珞和紫翡出去。 现在庄子成为太皇太后的临时行宫,她也不愿意青珞她们留下来被人使唤。 为了保全自己的人,她可是将人全都调出去将庄子空置出来。 一公里不算远,走走停停十分钟也就到了。 这处院子明显比她的那处要大许多,不仅里里外外房子多,还有个偌大的室外温泉池。 皇帝坐在外面喝着茶,见宝音进来冲她招招手。 宝音很奇怪,怎么没见太皇太后,走过去就被他牵住了手。 [他是不是有皮肤饥渴症?怎么这么喜欢牵手?] “坐吧,皇额涅陪着皇玛嬷去泡澡呢,且等着。” 紧跟着他牵起她的手看了看,问:“你的戒指呢?” 第58章 戒指呢? 她回忆了一下, 似乎放在了乾清宫的东暖阁。 [是扔在了炕上还是桌子上?] 她低下头想了片刻才抬头,“放在宫里了。” 皇帝握着她的手没有说话,她却觉得他气息冷了许多。 宫人送来了茶点。 她不自在地取了一块品尝, 他似是把玩不够她的手,在比画了两只手的大小后,直接五指相扣起来。 旁边正院子门被从里面拉开,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已经换了一身常服出来。 太皇太后满脸都是笑意,“这温泉庄子设计不错,用起来比赤城好上不少。” 泡了澡, 浑身的瘙痒得以缓解, 太皇太后情绪都稳定许多。 又感叹了一句,太子生病不能来倒是可惜了。 皇帝松开了宝音的手, 跟两位长辈问了安, 宝音跟着起身。 “坐坐, 都是一家人, 不必那么多礼仪。” 太皇太后笑呵呵抬手示意两人入座。 然后看宫女, “准备用膳吧。” 下午四点,天空阳光正好, 这个时间用晚膳其实比宫里晚了许多。 出宫在外, 也没有那么多讲究。 内务府昨日便派人接管了庄子, 对慈宁宫和宁寿宫的份子也送到了这边。 皇帝怕在外面亏待了两位长辈, 还挪了自己的份例分了过来。 各种肉类不缺, 大小汤山占着地热优势,冬日里种了不少青菜,采买也方便。 菜上来,出乎意料的不是宫菜。 皇帝笑呵呵道:“这庄子本身就背了厨子,我命人留了两个手艺好的, 给皇玛嬷和皇额涅尝尝鲜。” 宝音案暗自翻了个白眼。 [庄子里的大厨可都是从聚贤庄借来的,回头要是弄进宫里,我拿什么还回去?] 太皇太后尝了两口,意外滋味竟然比宫里还要好。 特别是一盅汤,香气扑鼻,入口余香回荡。 “这汤不错,给人看赏。” 皇太后尝了也点头附和,嘴里说出一串蒙语。 [味道当然好,这可是后世大名鼎鼎的佛跳墙,就算是简单版也胜过宫里的汤锅,回头弄个完整版出来,一碗卖他个一百两不过分吧?] 皇帝发现汤里有山珍海味,崇尚朴素的他不适地皱了皱眉。 他低头看着这碗金灿灿的汤品,有些难以下咽。 [这个没有经受污染的世界,果然吃着放心,连简单版的佛跳墙味道都比得上当初在饭店价值近万的那锅。] [原材料也好便宜,干海鲜价格也不高,特别是去渔民家里收购,许多后世罕见的食材,在这里就是白菜价!] [也就山珍贵了些,回头看看能否找到培养菌菇的论文,区区银耳怎么可以跟燕窝价值相当?] 皇帝眉头舒缓,倒了杯酒亲自敬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太皇太后端起杯子在嘴唇碰了碰,她身上有病,自然不适合喝酒,意思一下即可。 皇太后倒是喝了一杯,觉得这酒格外好喝。 “有点甜,有桃子的味道。” 皇帝笑道:“附近村子有人用桃子酿酒,内务府去采买时觉得味道不错,购置了几坛。” 宝音也忍不住尝了一口,这一尝惊为天人,与其说酒不如说是桃子味的饮料。 应该是用糯米酒做的酒基掺入桃子后继续酿制。 有糯米甜滋滋的味道也有桃子的清香。 皇帝见她喝了一杯又一杯,不由瞅了她一眼。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87节 宝音还以为是提醒她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敬酒,便起身向二位敬酒。 等起来身子晃了晃,她才发觉自己不胜酒力。 [有点晕,怎么回事,这么点度数都扛不住,这个身体酒量差到这个地步了吗?] [以前在校门外撸串那可是连喝两罐啤酒都不带脸红的!] 等她敬完两杯酒脸瞬间染上了嫣红,面色白里透红,皇太后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皇帝放下杯子,怕她真醉了再泄露了什么出来,于是起身道:“贵妃怕是不胜酒力,来人搀扶贵妃回住处休息。” 太皇太后笑眯眯没有阻拦。 宝音有点晕还不至于失去知觉,一听皇帝让她退下,她忙不迭起身告辞。 被人搀扶着出了院子,冷风一吹,她反而清醒了许多。 “哪里是什么地方?” 她指着半山腰上的亭子问。 立刻有人走出来道:“是刚搭建的亭子,内务府接了命令,让人将山上适合观景的地方给收拾出来。” 宝音歪了歪头,倒也没说过去瞧瞧,直起身道:“不用扶了,我自己走。” 她甩开左右人,步伐不稳往处走去。 “不用进来,我歇一会儿。”她进了卧室,挥挥手让其他人退下。 宝音只小睡了一个小时就被渴醒。 她睁开眼睛呆愣了许久,记忆才回笼。 “哦,我是在小汤山庄子。” 屋子里已经一片黑暗,倒是玻璃窗外有灯笼亮着。 哪怕酒劲散去,她依然是晕乎乎的。 “喝水。” 对了,她要喝水。 她晕乎乎起来,屋内就一张床,还有靠着大大落地窗的榻榻米。 围着床傻乎乎转了一圈,没找到水,她才拉开门走出去。 等候在门外的宫人立刻冲她行礼。 宝音开口,嗓子发干道:“我要喝水。” 话说出去,屋里人立刻忙活起来,还有人跪下请罪。 她被转悠得烦躁,发脾气道:“水!我要喝水!” 很快有人端着兑好的温蜜水送进来,她喝了一口,皱了下眉头还是喝了下去。 “不要糖水,要没有味道的。” 很快换了一杯温白开送到她手里。 宝音喝完,脸上表情总算是舒缓了。 她径自拉开浴室门,先解决了生理需求,才脱下衣服下了温泉池子。 温泉池子呈梅花形状,水是从外面引入进来,有入水口,当然也有出水口。 宫女取来毛巾将她头发盘起来。 她脱下衣服泡入水中,舒服地喟叹,水温被调过,也就比人体温高两度,躺在里面非常舒适。 被温水一泡,那股子酒劲又上来了,她干脆披着浴巾仰着头打起了瞌睡。 …… 天色渐晚,皇帝告别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梁九功将皇帝往旁边一座院子引,皇帝挥手道:”去贵妃的住处。” 梁九功自然不知道贵妃被安排在哪,但是有人知道。 御前立刻有太监在前面带路。 一条平整干净的道路沿着湖边向前延伸,皇帝走在这道上,脸上满是探究。 他想了下要是满京城都修成这种路就好了,当然他也只是想一想,朝廷想修也修不起。 沿着湖边走了大半圈才到目的地,皇帝看了一眼那沿途挂着的灯笼,忍不住摇摇头,“怎么将贵妃安排在这个地方?” 这里距离他的住处也太远了。 梁九功忙道:“是贵妃主子自己选的院子,说是这里清静。” 什么清净? 分明是想要避开他。 皇帝心里有火气,大步往里走。 院子里倒是有几个宫人在忙活,见到皇帝到来,连忙下跪行礼。 “贵妃在何处?”皇帝边往正屋走边问。 得知在泡澡,他脚步顿时慢了下来。 他停下脚步挥手,梁九功会意,立刻让其他人都退下,他一个人守在大门口。 他手放在了浴室的门把手上,停顿了片刻还是坚定地推开。 里面的宫女见他进来忙要行礼。 皇帝挥手,两名宫女忙退了出去,出去时还掩上了门。 皇帝走近池子,就看见她小脸红扑扑仰头睡着。 红润的小嘴微微张开,仿佛向他发出邀请。 熟睡中的宝音觉得有什么钻入了嘴里,她睁开眼就看见一张放大的脸。 她眼睛瞪大,想要躲闪,谁料皇帝直接困住了她的双手,一脸认真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脑海一片空白,只觉得他带着她的舌在起舞。 许久后皇帝松开她,眼神深邃紧盯着她的嘴唇,拇指按住她的红唇摩挲。 宝音反应过来忙推开了他,躲进了水里。 [流、流氓!] 皇帝慢条斯理开始解领子上的盘扣,宝音被他的动作给吓坏了。 [他他他,我我我……] 难道今日难逃此劫? 皇帝嘴角上扬,眼神就这般玩味地打量她。 宝音躲在水中瑟瑟发抖就跟那死到临头的小兔子一样。 皇帝脱掉衣服,最后只留下了裤子,他也跟着下了水。 宝音一脸警惕,忙跑到了离他最远的位置。 皇帝坐在池子里,舒服地叹息一声,“过来,让我抱抱。” 宝音一脸警惕,她怎么可能自投罗网? 皇帝继续哄道:“今日不动你,乖,过来让我抱抱。” 被酒精麻痹的神经让她思路有些迟钝。 皇帝又道:“身为妃子,侍寝是天经地义,不过我知道你不愿意,放心,只要你不同意,我不会动你。” “你过来一点,我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了你。” 宝音眼里满是迷茫,脑子都快打结了,最后干脆不想了,依然是一副警惕模样。 皇帝见她不肯过来,干脆走了过去,趁她不注意,将人拉进怀里。 宝音吓了一哆嗦。 皇帝将她按在自己腿上坐下,然后扭过她的脸,二话不说吻了下去。 宝音呜咽了几声,去推他,却被按住了手,最后只能任由他亲。 热气上来,她脸颊泛红,突然手指被塞了什么进来,眼角一扫看到了那枚已经丢掉的戒指再次出现在她手指上。 第59章 许久后她憋红了脸靠在他肩上喘气。 皇帝一脸惬意, 半抱着她往她身上泼水。 她平息了呼吸,四肢力气回来,推开他就要上去。 皇帝这回没有拦住她, 笑了笑往水中潜了潜。 宝音就裹着浴巾躲入了更衣室,那点酒意早被他那出格动作给吓没了。 她觉得情况有些不妙,他似乎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套上衣服, 宝音掀开帘子,一出去就对上皇帝看过来的眼神。 那双眼里满是火热的欲望。 [呸,下流!] 她装作没看见, 一脸若无其事打开房门往外走。 [只要我不尴尬, 尴尬的就不是我!] 皇帝就这般噙着笑容看着她同手同脚走出去。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88节 过了一会儿有宫女进来为他洗头,皇帝背过身去, 趴在池边上闭目养神。 宝音回到卧室, 第一件事是将门给从里面扣上。 她摸着快速跳动的心脏, 又看了看手上的戒指, 咬了咬唇。 [我就说为何要带我出宫, 原来是打这个主意!] 宝音心底是抗拒他的,她也知道自己是迟早得迈出那一步。 可是她不甘心。 [我连男朋友都没交过, 凭什么跟别人分享一根烂黄瓜?] [他是皇帝就了不起吗?] [我还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呢!] [真是见鬼, 为什么我会穿越到古代?] 她在心里骂了一番自己的际遇, 随后又有些认命地平躺在床上。 不认命又怎么样? [大不了当被狗啃了, 咬一咬牙也就过去了。] 站在门口正要敲门的皇帝脸瞬间黑了, 什么叫被狗啃了? 他转身要走,想想若是放过岂不是连狗都不如了,遂叩响门扉,“开门。” 里面的心声立刻消去,就跟遇见了天敌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 门才被她磨磨蹭蹭打开。 他走了进去,见后面没动静,一回头就见她正低着头站在门后面,玩着手指。 床往下陷了陷,他坐在床边上冲她招手。 “过来。” 宝音心怦怦乱跳,脑子一片空白。 皇帝见她不动,起身过去,一把将她抱住丢在了床上。 她连忙翻身起来,就要下床。 皇帝拽住了她,将她重新拉回了床上,他从她身后搂着她,唇埋入她发间,声音里低哑:“别动,答应你了不动你,让我抱抱。” 宝音僵住,也不敢乱动,理论知识丰富的她自然知道这个时候乱动才是要命。 好在皇帝说话算话,说不动她还真没有动。 皇帝环着她的腰,声音里带着困倦道:“我忙了几日,就是为了抽出时间陪你在庄子上住两日,你乖一点,让我抱抱,快要过年了,政务繁忙恐怕抽不出时间见你了。” [这意思是上数学课也没有时间?那可真是……] [真是太好了!] 刚起步过了几日为人师的瘾,后面再去上课她也有了厌恶心理。 大冬天谁不想躺在暖和被窝里过冬,每次从床上起来,再上妆打扮去乾清宫,她也觉得烦。 皇帝将她这些小心思都听在了耳里,心里骂了她一句小没良心的,抽回一只手,将她耳后的头发撩起来。 细碎的吻落在她耳后。 宝音僵硬不敢动弹。 皇帝索性翻身到另一边,与她面对面,看她面红耳赤紧张地闭着眼。 她眼皮抖动,一看就知道很紧张。 微弱烛光下,她美得让人心折。 带着轻笑他吻上了她的眼皮、鼻尖,然后含住了她的唇峰。 见她嘴唇紧抿,又忍不住试探性挑开她的嘴唇。 宝音感觉到了唇间濡湿,顿时心跳加速,脑子更是嗡嗡作响。 好在片刻后皇帝松开了她,将她搂入怀里,跟摸小狗一样摸着她的头发。 “睡吧。” 片刻后,她终于反应过来。 [啊啊啊,这种情况下让我怎么睡?] 她最终还是睡着了。 具体何时睡着的她不知晓,只记得窝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皇帝已经不在了。 回忆了昨晚发生的事,她猛地捶了几下,棕绷床缓冲了力道。 她将头埋入被子,又蹬着被子将自己埋了进去,咬着手无声尖叫起来。 或许是听见屋内有动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主子醒了吗?” 门外传来兰儿轻微的声音。 宝音坐起身,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冲外面喊了一声。 “起了。” 兰儿推开门领着宫女进来,一边帮她换衣服一边道:“万岁爷一早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了,说是早膳在那边用,让奴婢们不要吵着您。” 她满脸喜悦,以为主子终于跟皇上成就了好事。 宝音想到了昨晚发生的事,这会儿不是很想见到他,也巴不得他不在。 换上了衣服,洗漱后盘了辫子,只描了眉上了唇脂。 北方这边冬日寒冷,屋内烧炕又热又干,抹上唇脂也有预防嘴唇干裂的效果。 宫里用的都是几百年的古方,又润又好看。 “摆膳吧。” 她想了想又道:“皇上不是留了两个庄子里的厨子吗?早膳让他们做。” 马必应连忙应了。 很快热腾腾的羊肉汤和烧饼就送上来了,还有豆腐乳和腌的黄瓜小菜。 宝音看了眼睛一亮,这样的早餐她可是许久没有吃到了。 宫里的早膳就那几样,不是冷饽饽就是热饽饽,那么多主子若是每人都点餐肯定顾及不过来,早膳基本上是定制。 宝音那小厨房只做午饭和晚饭,早膳一般都是太监上职后去御膳房取了拿来。 当然那早膳大部分是落入太监宫女嘴里,宝音一般睡到自然醒,若是去请安或是给皇帝皇子上课的日子,不是错过早餐就是在乾清宫吃。 皇帝的早餐可比她的好太多了。 早餐吃到一半马必应匆匆忙忙小跑进来。 “主子,宫里传来了消息,说皇贵妃动了胎气。” 宝音顿时愣住了。 马必应又继续道:“万岁爷那边想必是要回宫,主子要不要过去?” 宝音啃着烧饼,神情变得冷漠,“去什么去?” 过热的大脑此刻冷了下来。 马必应焦急道:“皇上回宫,主子应该跟着回去才是!” 宝音不为所动,“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没必要急着回去?” “皇贵妃动了胎气,皇上回去看看不是应该?至于我们何必回去碍人家眼?” 马必应见她没有丝毫要回宫的意思,只能在心里不断叹气。 万岁爷回宫,主子留在这里陪太皇太后,万一时间长了,万岁爷想不起主子,岂不是等太皇太后回宫,主子才能回宫? 接到皇贵妃动胎气的消息时皇帝刚好打完拳陪着太皇太后用膳。 消息在皇帝心里过了一道,种种揣测浮上心头。 太皇太后见状,便道:“皇贵妃这一胎来之不易,皇帝若是担心,就回宫去吧,这里距离京城近,哀家和皇太后在这里,你也不必担心。” 皇帝道:“孙儿派两位太医回去便可。” 知道表妹这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也很难保住,皇帝对她这一胎就不怎么抱希望。 他也不认为表妹是中了算计,很大可能是因为他出宫只带了叶赫那拉氏,她耍起了小手段想让他回宫。 不得不说皇帝是很了解自己这位嫡亲表妹的。 若说之前佟佳是没有将延祺宫那位放在眼中,经历了这次送太皇太后出宫,皇上表哥只带叶赫那拉氏一人后,她琢磨出不对了。 她发现表哥对叶赫那拉氏跟宫里其他女人的不同,心里不由生出了危机感,睁着眼熬到半夜,她终于忍耐不住,抱着肚子叫了起来。 她想做皇后,可以容纳表哥有其他女人,却不能让别的女人占据表哥的心。 宸妃和董鄂氏的前车之鉴可是在那呢! 景仁宫那位无端动了胎气,清晨宫门一开东西各宫就得到了消息。 在一众女人助力下,消息很快被送出宫去。 太皇太后见皇帝魂不守舍,也不留他了,道:“要是想回宫就回宫吧,哀家这里不用你守着。” 皇帝知道太皇太后是误会了,也没有解释,起身告辞。 出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院子,皇帝沿着湖岸走,走了十多步后吩咐梁九功,“派人回宫,召给贵妃诊脉的太医。” “是。” 梁九功见皇上没有回宫的意思,便亲自派人回宫宣太医,顺便将带出宫的太医送回去两位。 宝音喝了两口羊汤,就觉得心头梗得慌再也吃不下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89节 [哼,渣男!] 不吃了,让人收拾了桌子,她披上披风出去散心。 但不知为何,心口堵着的那股火气越来越盛。 她心情烦躁,让身后人不用跟着,自己随便走走。 [可恶,要是没进宫,我也能找几位帅气小哥哥耍一耍!] 她大力踩着水泥地面走出院门,然后停下脚步。 皇帝带了两个太监站在院门外,刚好堵住了她出路。 宝音直接忽视他,从他身边绕过。 梁九功为这位主子的大胆捏了一把冷汗,他偷偷瞄了一眼皇上。 却发现原本面无表情的皇帝嘴角不知何时上扬。 皇帝心情很好追上了前面那道身影,他捉住了她的手。 她用力甩开,又被他不依不饶抓住。 宝音狠狠瞪了他一眼,见他嘴角勾起,怒气上来,拉着他的手愤愤咬了一口。 [耍我好玩吗?] [做不到一心一意,何必来招惹我?] 远远跟着的梁九功被吓得心惊肉跳。 皇帝“嘶”了一声,一把将人搂在怀里,低声下气哄道:“没说要回宫,好了,别生气了。” 第60章 景仁宫内, 佟佳氏脸色惨白躺在床上,额头上绑着一条黄色额带。 屋内充斥着一股挥散不去的苦涩药味,听见脚步声, 她睁开了眼睛。 “嬷嬷,可是皇上回宫了?” 嬷嬷走上前来帮她捻了捻被子,“皇上派了两位太医回来, 主子且安心,皇上心里惦记着您。” 佟佳氏脸上露出失望,“皇上没有回宫?” 嬷嬷见她钻入了死胡同忍不住劝道:“皇上昨日才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离宫, 势必要住上两日陪陪长辈敬敬孝心!” 佟佳氏却充耳不闻, “皇上带了叶赫那拉贵妃一同去了。” 嬷嬷刚要开口,外间宫女送了药进来, 她接了过来, 刚好是能入口的温度。 她端到佟佳氏面前, “主子先喝药吧, 不为身体着想, 也该考虑肚子里的小阿哥。” 见佟佳氏不动弹,她又道:“那庄子是叶赫那拉贵妃的, 皇上带上她想来是看在这件事有功的份上, 主子何必想不开, 这宫里恩宠不重要, 重要的是肚子里的孩子。” 佟佳氏被触动了, 这个孩子是她求了很久的,尽管表哥暗示过不好,她也没想过放弃。 她坐起身,刚端起碗,就有宫人站在门口禀报。 “主子, 四阿哥下学了,说来给您请安。” 佟佳氏还没回应,嬷嬷就先将人打发了,“让四阿哥先回去,主子身体还未好全,等身体痊愈再见他。” 佟佳氏未置一词,忍着干呕喝完了碗里的药,等喝完又忍不住吐出来。 这一吐翻山倒海,仿佛连肚子里的苦水都要倒出来一般。 这样的折腾日子已经持续了一段时日,她多希望此时表哥能在身边陪伴她! “主子!” “请太医!” *** 翊坤宫内,宜妃所在的正殿内一片喜气洋洋,因为这个月主子本该来的小日子没有来红。 这都延迟了小半个月了,若是没有意外应该是怀上了。 宜妃身边的大宫女一脸喜气问,“主子可要请太医?” 宜妃一脸红润吃着燕窝,“先不请,熟悉的太医都被万岁爷带走了,等过些时日再说。” 她生育过,自然清楚自己这是八九不离十怀上了。 说完又忍不住交代身边的宫女,“换洗衣服继续领,这段时间太皇太后都不在宫中,也不需要早起去请安,你们都警醒些,不要让别人钻了空子。” 宫女忙应下。 宜妃又一脸喜气洋洋道:“五阿哥应该醒了,快将五阿哥抱进来。” 要说皇太后离宫的另一好处就是养在宁寿宫的五阿哥被暂时送还到翊坤宫来养。 宜妃才不管皇帝带谁出宫,她只知道大儿子回到自己身边了! *** 小汤山庄子,宝音和皇帝结伴上了山。 上山的小道被重新修整过,不仅开出了楼梯,山上几处开阔地方还立了亭子。 进了亭子,两人坐下,立刻有随行的宫人来送茶。 小汤山高度不算高,站在山上还是能够一览无余庄子内的风景。 坐拥温泉的庄子有个好处,从上方望下去,能看到水汽缭绕,仿如人间仙境。 皇帝倒了一杯奶茶,觉得滋味不错给她也倒了一杯。 “这样一个庄子没有几年应该建不起来,用的是新型料子吗?” 宝音点头,“是水泥,加了水像泥一样可以塑形,后世多用来建楼和修路。” [靠人工来煅烧研磨太过费力,再过几年人才培养起来机器研究出来,就能机械化生产了,到时候跟朝廷合作修路……] [不不不,修路是大窟窿,最好发国债,再找一些让分摊投资资金!] 皇帝端起茶杯,想知道何为国债? 今日是阴天,上山一会儿宝音被风吹得有点冷。 见她忍不住缩紧了披风,皇帝放下杯子,招呼她靠近一些。 宝音见亭子外面站着不少人,狠狠瞪了他一眼,暗示他别得寸进尺。 这会儿被风一吹,她也从被他营造的暧昧气氛里醒悟过来。 他是故意的,故意对她举止暧昧,故意扰乱她的心。 皇帝见她不动,便主动一步起身坐过去,掀开自己湛蓝色蝙蝠纹大氅将她包裹住。 等宝音回过神来,已经横坐在他腿上。 “还冷吗?”皇帝脸凑过来问。 宝音忍了忍,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问,“皇上何必欺负我一小女子?” 皇帝嘴角带着笑,被遮挡在大氅下的一双手紧紧环住了她的细腰。 他压低了声音回答:“怎么能说欺负你,我是关心你,想要多了解你。” 他下巴搭在她肩膀上,直接明示问,“我对你的心你不懂吗?还需要我等多久?” “在盛京时,明珠将你一家调入东巡队伍里,就是想把你献给我,你看,我没有收你,还让你名正言顺经过选秀入宫。” “入宫后你不愿意侍寝,我也没逼你。” 他声音变得喑哑,唇在她脖子上巡游,“你总该给我一个明确时间,我总不能一直等下去。” 他拉着她的手慢慢往下,“我呀,怕是没那个耐心等下去了。” 宝音指尖触碰到滚烫的物体,面红耳赤收回手。 她看着他,皇帝噙着笑跟她对视,眼底深处是再也掩盖不了的占有欲。 她跟被烫了一下,收回了眼神。 她深深低下头,思考了片刻,又抬起头看他。 “再给我一点时间。” 她还是无法说服自己接纳他。 一旦接纳他,就正式跟过去告别,她将成为一个皇帝的妃子,而不是一个拥有独立思想的女性。 她恐惧自己接纳他,有朝一日会变得面目全非,会跟其他女人一样争宠。 皇帝听明白她内心的挣扎,叹息一声,唇吻在了她耳后。 “不用急,一切跟着你的心走。” …… 太皇太后在院子里看皇太后跟宫女们打马吊。 苏喇嘛姑坐在她下方喝着奶茶笑呵呵用蒙古语评价。 “皇太后拿到的牌太烂了。” 太皇太后跟着点评,“琪琪格要输了。” 果然没多久皇太后笑呵呵撂了牌子认输,一点也没有生气,还给赢的宫女发了银子,让小宫女高兴谢恩。 新的一局开始,苏喇嘛姑感叹道:“皇上小时候也很擅长玩牌,长大后就没见他玩过了。” 皇帝年幼聪慧,学什么都快,登基后被四大辅臣压制,只能埋头读书。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三藩平了,大清江山总算是稳了。 太皇太后没有吭声,皇帝自然是她的骄傲,她又想起了另一个孙子。 “常宁是不是跟来了?怎么没见他过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90节 太皇太后打发人去问,很快就有人来回复了。 “恭亲王说附近有寺庙,他要去寺庙为太皇太后祈福去了。” 苏喇嘛姑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 “恭亲王是个孝顺孩子。” 被称赞孝顺孩子的常宁摆了寺庙里的佛,给了香油钱便大步往寺庙后面的院落走去。 后院,薛洋等人已经进入紧张的选拔阶段,等考核完成就看能不能成为账房了。 所以常宁才到门口便被人拦住了。 “里面在考试不能进?” 一听考试,他也不是很想进。 他索性就在外面等着,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院门被从里面打开,一群面带颓丧的学子从里面走出来。 薛洋夹在人群中,面色到时自然,常宁看见他朝他挥手。 薛洋走了过去,“金兄,今日下午还有考试,我怕是没有时间陪你。” “无妨,等会儿我出去逛逛,先去吃饭。” 现在知道那小汤山庄子是自己小嫂子的,常宁在看薛洋是倍感亲切。 近来大汤山多了一群学子,临街开食铺的人家多了起来。 一些吃够了食堂的学子也希望出来换换胃口,反正这些店家也愿意收粮票。 两人找了一家做炒菜的食铺,据说老板儿子在京城最好酒楼后厨学过手艺。 要了几样菜,两人吃吃聊聊,不由说到了小汤山的庄子。 薛洋酒足饭饱后提到了一件事。 “年后南方怕是会有大批人入京。” 常宁警惕起来,“薛兄可知是为何事?” 薛洋喝着茶道:“还不是小报上的召才令给闹的,金兄是不知道小报的威力,一些在天津、京师游学的人可是寄了不少小报回乡。” “等明年,势必有一批人入京。” 常宁神色缓和下来,原来是这事。 薛洋脸上带着笑容,“不过这事跟我们关系不大,自有人处理。” 他放下杯子兴奋地问了一句,“金兄,我准备在众目睽睽下做一个实验,你有没有兴趣?” “什么实验?”常宁好奇地询问。 薛洋拉着常宁结账,然后带着他往寺庙走去。 路上他解释,“我在书上看到了一则小故事,西方一位叫伽利略的学者曾经做了一个实验,就是两个不同大小的铁球,从高处落下会同时落地。” “我想重复这个实验,只是城里最高的只有城楼,我没有上去的资格。” “不可能,一大一小两个铁球怎么可能同时落地?”常宁摇摇头。 常理来说肯定是重的物体先着地。 薛洋激动道:“没错,这与普遍认知相悖,所以我想亲自验证一下,这才是我要追求的真理!” 上个城门对于常宁来说再简单不过了,他拍了拍胸口道:“不过是登上城墙,小事一桩!” 第61章 来温泉庄子的第二天宝音就有些受不了了, 趁着皇帝去探望太皇太后溜走了。 她随意在庄子内溜达,很快找到了图书室。 图书室内累积了不少书籍,大部分都是从宫内复制过来的, 除了书还有一个架子用来摆放市面上的官报和小报。 有两份未被翻阅的小报,很明显是庄子人被迁走后放进来的。 随手拿起最上面的那份,坐在靠窗户的长椅上翻开打发时间。 前面还很正常, 待看到连载小说的那部分,她脸色阴沉了下来。 “去将青珞给我喊过来。”她吩咐门外守候的马必应。 马必应忙使唤小太监去找人。 没多久青珞就被找了过来,宝音将报纸递过去, “你先看看这最新一期的小说连载。” 《世界新闻报》最新连载的小说是鬼神题材, 一出世就引起不少人追读。 青珞扫了一眼,没看出问题来。 宝音:“这段, 主人公救人, 女子哥哥为了表达谢意要将女子许配给主人公!” 青珞试探性问:“主子觉得这里有问题?” 宝音脸色凝重, “我不允许有人在我的报纸里夹带私货, 知道我为什么最先连载的是《西游记》吗?” “因为作者在灌输男女平等思想, 猪八戒是十万天兵元帅,嫦娥只是月宫仙女, 这二人地位天差地别, 若是现实可能会是英雄美人的故事, 可是你看猪八戒醉酒调戏嫦娥, 都被打落凡间误投猪胎, 说明几百年前的人思想开放,不觉得高位向低位的女性表达爱意,女方就得接受,作者在树立一种天庭里男女平等思想。” “这里呢,把女人物品化, 被当做讨好主人公的工具,没有个人思想随意被兄长许配给人。” “今日是兄长做主许配,下回再来个爹娘做主,女孩听多了,会潜移默化觉得正常,也不会去反抗这种不公……” 青珞眉眼严肃起来,“我这就派人传信给蓝玉。” 宝音又继续翻了翻,觉得没多大问题了,又补充了几句,“今日报纸要是没卖就收回来,开天窗也没事,不能让报纸流出去,再让小说作者改了这段,不愿意改文就砍了,再换个登录上去。” “往后再招作者条件都说清楚,不能涉政,不能有诋毁、贬低女性的情节。” 青珞忙应下来,然后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主子还记得我跟您提过的那位叫薛洋的学子吗?” 这个名字宝音怎么可能忘记,这位可是为她立下过汗马功劳,还经历过牢狱之灾。 “记得。” 青珞笑笑道:“方才他来找我,说想做个铁球落地的实验,想借报纸宣传一下。” 宝音挑眉,很是意外,竟然意识到了舆论引导吗? 果然这个世界没有谁是傻子。 “他想出名?” 青珞回答:“他自己说想要追求真理。” 宝音会意,真理啊,可真是个好理由。 “这样先在小报上悬赏,将西洋一百年前的斜塔实验先介绍一遍,再以旁观人借口质疑实验结果,多找几个人在报纸上吵起来,最后再让薛洋出场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个实验。” 青珞点头应下。 这时皇帝走了进来,“什么实验?” 皇帝一出现,青珞和屋里的宫女立马跪下来。 宝音扫了一眼,让她们都退下去。 “是西洋的实验。” 宝音将伽利略铁球实验说了。 “有一位书生想要验证这个结果。” 皇帝慢步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这个实验证明了有何用?” [证明了自由落体定律呀!] “对于儒家学说或许无用,对于物理学说却是奠定了基础,后面的科学家都是沿着前人脚步一步一步攀登。” [算了,说这么多他也不懂,等拿出成果他就知道这些实验的好处了。] 皇帝笑了笑,扫了一眼架子上的书,看到了不少眼熟的书籍,目光又放回到她身上。 “我记得《象山先生全集》只有宫里才有全本才对。” 象山先生指的是南宋的陆九渊,他创建的心学被后来继承者王阳明发扬光大。 [是宫里的没错,只是借了书翻印,原本留在宫里,宫里总是莫名其妙发生火灾,这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不见了,这些都是文明的明珠,与其以后失传,还不如让我拿出来分享给其他人。] 宝音眨眨眼一脸无辜道:“皇上,您在说什么?这些书都是下面人四处搜集来的,怎么可能是宫里的?” 她不想他继续追根究底,主动牵着他的手往外走。 皇帝笑了笑没有拆穿。 *** 顺天府,张吉午一早都在处理案子,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查,京城内的恶霸都被抓起来了。 关的关,罪名轻的打过后放了。 身上有别的案子地移交到了顺天府。 这段时间顺天府可是被忙了个不清。 想着再过半个月就能放年假了,他心情总算是轻松许多。 “今日的小报没有送来?” 喝了口茶,休息时间,他看着空空的桌子开口询问。 立刻有衙门小吏跑过来回道:“送来了,只是早上又给收回去了,说是刻印错了内容,修改后傍晚再送来。” 张吉午一听也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报馆的一次失误。 “大人,刑部那边说请您过去一趟。” 张吉午意外,同朝为官,他怎能不知刑部最近面临的问题? 他沉吟一声,“吩咐下面的案子延后,都推到明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91节 刑部衙门在天安门右侧,离顺天府也不是很远。 他进入刑部衙门,这里是非常忙碌,这段时间压在下面的案子开始陆陆续续往上递,不仅顺天府忙,刑部也忙。 “张大人你来得正好!” 看到张吉午,一个从旁边侧间出来的人一脸庆幸冲他招手。 张吉午走了过去,“原来是王大人找我。” 那位王大人立刻道:“是,有个难题想寻求长大人帮助。” 他领着张吉午进了屋,屋里还有四五个人围在一张桌子前。 窗户边有人在吸烟,把屋子弄得云雾缭绕。 “吴兄,开开窗户散散气!” 坐在窗户边上的人推开了玻璃窗,又将烟锅往窗户外面磕了磕。 “张大人请坐。”王大人拉来了一把椅子。 待张吉午坐下,他才开口,“今日找张大人过来是想询问一下顺天府那边关于民间夫妻和离案子,是和离的多还是休妻的多。” 民事案子很少送到刑部来,这方面资料刑部欠缺。 其实也很少送到顺天府,一般民间和离都是两家商议,很少闹到公堂。 “据我所知,和离比较多,一般不犯有‘七出’之罪,地方衙门也不支持休妻。” 王大人点了点头,这一点他自然也很清楚。 然后低声说了自己的难题。 “世间只有休妻一说,哪有休夫之说,要是真有,那世间纲常不是乱套了吗?” 刑部官员并不知道这条是后宫贵妃传达,因是御前太监传达,刑部便以为是皇帝的意思。 张吉午一听就觉察出味来了,他笑了笑道:“王大人可是为难旗人没有休妻这一条?” 王大人小声道:“皇上的意思是民法最好向旗人法律靠拢。” 毫无疑问,法律上对旗人要比民人优待得多。 张吉午面带喜色,“这可是好事!” “是好事没错,可没有先例啊!”王大人一脸痛苦道:“让女人休夫,难道也得给男人编制出七出之名?” 张吉午哈哈一笑,“这不好解决,没有那就都不要有。” “王大人若觉得多做多错,何不可以考虑征求民意,民心所归总不会错的。” 王大人惊讶,“张大人的意思是……” 张吉午摇摇头,“我可什么都没有说。” 王大人惊疑不定,仿佛悟出了什么。 张吉午没想到刑部这边找他来是为这件事,他还以为是为了最近案子。 他也没有多留,告辞后回了顺天府,刚好拿到了送来的小报。 同时也看到本来该连载小说的地方变成了一则西洋小故事。 “一大一小两个铁球同时从高处落下会同时落地?” 这个故事没头没脑看得他莫名其妙,好在下面笔者话音一转怀疑起这个实验真假。 这个小故事张吉午没有放在心上,看过也就完了,只是在心里留下了痕迹。 *** 来小汤山的第三日,宫里每日都有奏折送来,甚至还有官员来到庄子外面等候面圣。 宝音和皇帝相处的时间一下子减少了,用晚膳时太皇太后都忍不住开口劝皇帝回宫。 “哀家在这里住着不错,有太医守着,皇帝还是回宫吧。” 皇帝擦拭双手,夹了一道菜给太皇太后,道:“皇玛嬷是不待见孙儿吗?孙儿还想多陪陪皇玛嬷。”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道:“哀家是挂念太子,离宫时他病还未好全,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皇玛嬷不必担心,太子已经痊愈,今日已经去上课。” [身为皇帝的儿子也倒霉,都生病了也不给个休息时间,哪里像我们周末有双休,还有寒暑假。] [我严重怀疑太子是累病的。] 皇帝夹了一筷子鸭腿放在她碗里,试图让她闭嘴。 一旁不吭声的皇太后扫了一眼俩人,笑容满面用蒙语对太皇太后道:“皇上和贵妃感情可真好。” 太皇太后:“小儿女不都这样,时好时坏。” 听懂两位长辈在说什么的皇帝耳根有些发热,他手伸到下面握住宝音的手,然后跟太皇太后道:“孙儿明日就启程回宫,待过年时再来迎您回宫。” 第62章 用完膳, 皇帝主动告辞,走出大门后宝音本来打算跟他分开,谁料他根本不松手。 她两眼疑惑看向他。 皇帝一把将她拉了过去, “我想让你多陪陪我。” 宝音无语凝噎。 [总觉得他好像开启了奇怪的开关,什么话都往外面说。] 结果还是她妥协,跟着去了旁边的院子。 这两天他都挤在她床上睡, 她还没见过他的院子长什么样子。 才进门,宝音就倒抽一口气,因为这院子完全长在了她的审美上。 白墙乌瓦, 两层楼房, 一楼正屋还有大大落地窗,院子里的池子不是温泉, 而是普通的鱼池, 里面养了三两条胖锦鲤。 靠近墙壁的地方还种植了几丛文竹, 文竹两旁分别树立了不高的假山…… [这不是我当初设计的住处吗?] 她扫了皇帝一眼。 [真是便宜他了。] 进正屋就觉视觉通透, 中间没有墙壁阻拦, 木板下方有热水管道经过,光着脚踩上去也不觉得冷。 靠窗户的位置摆放了一张熟悉的桌子, 一看就知道是从宫里搬出来的。 进了屋, 皇帝抱住她吻了吻她的脸颊, 很快又放开她道:“留在这陪我, 不许出去。” 他走到案桌前坐下, 开始处理送来的折子。 [不让我出去?] 她眼珠子一转,在屋子里四处转悠起来,看完了一楼又上二楼,连二楼卧室都看过了。 越看她越满意,蓝玉她们用心了, 这院子一看就知道是为她准备的。 她就喜欢开阔的空间,简朴装修。 中式装修虽然好,但是太复杂、厚重了。 宫里各个正殿大得惊人,睡觉的地方就巴掌大,让她非常不习惯。 这里就非常好,卧室有宫里两个大,躺在柔软的床上,看着白墙蓝天,给她一种回到现代的感觉。 不知不觉她躺在床上睡着了。 皇帝忙起来就容易忽视周遭一切,等天色昏暗下来,宫人进来点灯他才放下折子。 起来伸了个懒腰,扫视了一圈,发现少了什么,便开口询问:“贵妃在何处?” 梁九功小声道:“贵妃一个时辰前上了楼,至今未下来。” 皇帝指着桌上的奏折道:“这些明日分发给各衙门。” “另外,传信给诸位大学士,明日回宫后朕要见他们。” 梁九功领命。 皇帝吩咐完,疲惫地揉了揉鼻梁,“侍候朕沐浴更衣。” 这个院子是小汤山位置最好最大的院子,有专门一个配房做浴室。 梁九功刚要引着皇帝去旁边的配房,皇帝突然想到什么抬步往楼上走去。 楼上有两个宫女在守着,见到皇帝立刻躬身行礼。 皇帝停下脚步询问,“贵妃在做什么?” 其中以为年纪较大的回道:“贵妃主子下午睡着了,此刻屋里没有动静。” 皇帝皱眉,怎么睡这么久,下午睡长了,晚上该睡不着了。 他漫步走进了卧室,就看见宝音正盘腿坐在窗户前看着外面景色托腮发呆。 他走了过去,见她衣衫单薄,有些不赞同,从床上抽出一条丝被披在她身上。 宝音没有回头,皇帝将她和被子一起拥入怀里,轻声询问,“在看什么?” 宝音摇了摇头,长发披散在脑后。 “没什么,有点想家了。” 两人都明白,她说的家指的是几百年后的未来。 皇帝将她头按在怀里,“其他我倒是能帮你办到,这个恐怕不成。” 穷极一生,他也没有办法送她回家。 宝音昂头去看他,烛光似乎给他开了美颜,脸上的痘坑都被打磨平整了很多。 或许是此时气氛太美好,天上的月色又太诱惑人。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92节 她心跳不由加速,忍不住开口问:“我对于你来说应该是异类才是,你为何不杀了我?” 皇帝在她身边坐下,环着她的肩膀,望着窗外月亮问:“杀你?为何要杀你?” 他眼里满是笑意,“你是先祖赐予我的珍宝,我稀罕还来不及。” [什么见鬼珍宝,他是指做的那个预知梦吗?] 皇帝见她闷闷不乐,拍了拍她的手臂,“走,泡温泉去,明天回宫了,再想泡得明年了。” 他起身拉着她一块起来。 宝音心里还是郁闷,总觉得自己被敷衍了。 等楼梯下到一半,她突然反应过来。 [等等,泡温泉,该不是指两人混浴那种吧?] 皇上要回宫的消息一早就传入宫中,整个后宫一下子活泛起来,一早就有打扮隆重去给主位嫔妃请安。 咸福宫没有妃位,主位是端嫔。 端嫔一早为了炭生气,她为咸福宫主位,每日本该得三十斤黑炭,八斤红萝炭。 结果这个月才开始,内务府那边只送了黑炭,问怎么缺了红萝炭,那边给的答复竟然是大雪封路,炭没有及时运进京! 当她是第一年进宫的新人吗? 她还能不知道冬日用的炭,入冬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的。 本来为了内务府送来缺斤短两的份例生气,后殿还有不长眼的答应常在来招她的眼。 “不用在我这等着了,万岁爷没有召人去迎驾,你们老实在屋里待着。” 端嫔一向低调,早年生育一女,夭折后就失了宠,可耐不住家里人给力。 她亲叔叔立了不小战功,她也鸡犬升天得了嫔位。 平时低调不意味不怕事,她倒是想要问问皇贵妃,何为就偏偏少了她的份例? 跟出宫的声势浩大相比,回宫时动静明显小了许多。 御辇停在乾清宫门前,一众大臣已经在此等候。 皇帝下去之前拍了拍宝音的手背,“随我一同下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吗?] 她迟疑了。 然后众人就看到皇帝下辇后,又转身伸手。 片刻后黄色帘子后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搭在皇帝手心。 一众官员不由扫向明珠。 这里面还能是谁? 皇上出宫只带了他的新宠叶赫那拉贵妃。 这位贵妃跟明珠的关系朝中谁人不知? 跟明珠隔了两步的索额图眉头紧锁,他小看了这位贵妃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 他们这位君王对于贵妃的偏爱是一点也不加以掩饰。 若是让她诞下子嗣,说不定会影响到太子的地位! 跟索额图的忌惮不同,明珠高兴的同时还有隐忧。 太高调了! 帝王对她的宠爱直接将她架在了火上烤,那可是皇后都没有坐过的御辇,她竟也堂而皇之坐了上去。 明珠哀叹这个族女竟然做出这等没有脑子的事,一旦失去帝王宠爱,怕是会成为后宫众人眼中钉肉中刺! 宝音扶着皇帝手跨过了横梁,她扫了一圈低着头的臣子又看向皇帝。 皇帝牵住她的手跨进乾清门,然后停下脚步,环住她的腰。 “延祺宫到底远了些,你先别回去,在乾清宫暖阁休息一会儿,等我忙完事,和你一起用膳。” 宝音有些不自在,忙道:“知道了。” 她迫切推他。 [在庄子里搂搂抱抱也就算了,怎么回宫还这样?] [快松手,这么多人看着呢!] 皇帝见她脸红了,顺势松开了她,侧头对一旁的梁九功吩咐道:“送你主子去西暖阁休息。” 梁九功应下,往旁边走了一步,做了个“请”的姿势。 宝音便跟着他走了。 皇帝目送她离开,然后转身往西边的南书房走去。 一众刚吃完狗粮的大臣们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最后意味深长看向明珠。 上书房,几位阿哥上完课,就得了皇帝已经回来的消息。 “汗阿妈回来了?”大阿哥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因为这几日玩得太欢,他将皇帝离宫前布置的功课给忘了。 “不是说要多住些日子吗?” 正在洗笔的三阿哥道:“听说皇贵母妃情况不好,汗阿玛回来应该是为了皇贵母妃。” 他转头问一旁的四阿哥。 “四弟,是不是?” 四阿哥近来有些沉默,每日除了上学就是回景仁宫复习功课,连安置在延祺宫的“杏儿”狗都不去看了。 哪怕他年纪小,他也能感受到景仁宫上上下下的喜悦,还有额涅面前嬷嬷对他的警惕。 更重要的是额涅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他了,他每日只在正殿外给额涅请安。 四阿哥握紧了笔杆,想起了昨日意外听到的话。 原来他不是额涅的孩子,他是永和宫德妃的儿子,满月后才被抱给额涅养。 现在额捏有自己的孩子了,等小弟弟出生,或许他会被送还永和宫! “四弟!” 三阿哥见他不出声,推了推他。 四阿哥突然从座位起身,“不,我不知道!” 说完他拔腿往外跑。 这一跑,将屋里的人都给弄愣住了。 大阿哥冲着四阿哥的哈哈珠子喊了一声,“还不快去追!” …… 宝音惯常进的是东暖阁,这乾清宫的西暖阁还是头一次过来。 屋子挺多,最里面是皇帝睡觉的地方,与别人不同的是有两张床。 床要比她宫里要大,躺两个人是没问题。 她跟旅游看景儿一般,巡视了一遍,回到了最外面屋子,然后就听见外面传来的动静。 “外面怎么了?” 门外的太监忙进来禀报,“四阿哥突然跑出了上书房,一众人正在追他。” 宝音往窗外看去,就看见被太监强制抱回来的小阿哥。 小阿哥反抗很激烈,对着太监是又踢又打。 她盯着看了一小会儿,见南书房那边皇帝并未出面,便对小太监道:“去将四阿哥请过来。” 第63章 抽抽噎噎的四阿哥抹着眼泪走进来, 一副可怜兮兮模样。 宝音笑嘻嘻问,“这是谁家的小孩,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感觉被人看笑话了, 四阿哥“哇”的一声哭得更伤心了。 宝音有些不知所措,上前一步将人抱起来,拍着他的后背道:“是谁惹我们四阿哥伤心了?” “好了, 不要哭了,这次出门我可是为你们准备了礼物。” 四阿哥头埋在她怀里不肯抬头。 宝音立刻明白小孩这是自尊心上来了,便让人出去。 “去, 送些温水过来。”她对屋里的太监吩咐道。 太监很快从茶水间拎了一壶热水过来倒在木盆里端到她面前。 宝音让太监出去, 抽出帕子沾了沾水,帮四阿哥洗了脸。 四阿哥洗完脸后, 似乎冷静了下来。 宝音见他不愿意开口, 也没有多问, 推了推桌上的点心让他吃。 没多久几位在乾清宫读书的阿哥们一块来求见。 宝音将人请进来。 大阿哥一副小大人模样朝她拱手道:“胤禔见过贵母妃, 贵母妃吉祥。” 宝音笑问:“大阿哥可是来看四阿哥?” “是, 方才四弟突然跑出来,我跟三弟都很担心。” “我没事。”四阿哥抿了抿嘴, 别扭开口。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93节 他眼睛还有点微红, 三头身孩子看着惹人怜爱。 三阿哥在大阿哥身后站着也不说话, 倒是太子一副哥哥模样训斥了四阿哥几句。 让他上课时不要随意离开, 夫子都被吓了一跳。 说完他冲四阿哥伸手, “四弟,该回去上课了。” 四阿哥乖巧走了过去。 “等一下。”宝音开口叫住几个孩子。 “这次出去我有为你们准备礼物,分了礼物再走。” 她让人将带回来的一箱子书找出来,给每人发了一本。 四个孩子都是一套《三国演义》小人书,三阿哥只是翻了翻, 就怕被人抢走一样抱在怀里。 一群孩子客气道了谢离开。 约莫一个时辰后皇帝忙活完走了进来,他进来时宝音正歪躺在炕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小人书。 “胤禛是怎么回事?” 他伸出手,宫女为他解开领扣脱下黄袍,换上一套常服。 宝音没有回头,边翻着书页边道:“问了,他不说。” [小孩还挺倔强,不过看他那委屈巴巴的样子,应该是委屈坏了。] “后来太子和大阿哥过来将他领了回去。” 皇帝挽起袖子,走了过去将她面前的书给抽走了。 他翻了翻,“这是《三国演义》绘本?” “这是小人书。” 她坐起来双手支在炕上道:“之前安排了人创作,现在出了一册,带回来作为礼物送给阿哥和格格们。” 皇帝放下书,凑过来对着她红唇亲了一口,直起腰一副若无其事模样道:“礼物挺好。” “饿了吧,我让人传膳。” 宝音面色一僵,很快又放松。 等两人坐下,太监们依次上菜。 正用着膳,赵昌走了进来。 “启禀皇上,奴婢派人盘查了四阿哥身边的太监,昨日四阿哥从御花园暖房回来时,听有宫女说起四阿哥不是皇贵妃亲子是德妃娘娘所出,皇贵妃生完小阿哥会将四阿哥还回去。” “据四阿哥身边的小太监所言,四阿哥从昨日回景仁宫后就一直闷闷不乐,今日在上书房,大阿哥突然提起了皇贵妃,四阿哥像是突然被刺激到,才哭着跑出了上书房。” [原来是这回事啊,说来也是怪皇帝,满月将孩子抱给皇贵妃养,又不给改玉牒,皇贵妃去世后,四阿哥回到了德妃身边,不过母子关系似乎很僵。] 皇帝“啪嗒”一声放下筷子,脸色冰冷,“朕才出宫几日,宫里就闹出了幺蛾子?” “去,将昨日值守御花园的宫女都找出来,将那嘴碎的宫女送去慎刑司!” 赵昌领命而去。 皇帝显然心里还是不高兴,宝音夹了一筷子肉放他碗里。 “多大的事?用得了发这么大火,四阿哥渐渐大了,这件事迟早会知道。” 皇帝没有动筷子,垂下眼眸问,“你不觉得老四的脾性有些喜怒不定?” 老四应该是下一任天子吧。 众多阿哥里,她对老四关注最多,这是连太子都没有的待遇。 [来了来了,皇帝对年幼的四爷好像评价过,不对,这句评定不应该过几年吗?] “还好吧。” 她随口道:“小孩子发脾气不是很正常,有的孩子乖巧,有的活泼,孩子活泼一点挺好,什么都不说闷在心里容易憋坏了。” 她还举了个例子来证明,“你看隋炀帝,年少时众人皆夸赞,等做了皇帝,转眼变成了暴君,还不是年幼时压抑太过,等当了皇帝没人管了,就放开了。” [未来的雍正性子就挺拧巴,对臣子是爱恨分明。爱的时候恨不得叫他心肝宝贝肉,恨的时候恨不得将人挫骨扬灰……] 皇帝承认自己被恶心到了,他没想到老四长大后还有这样一面。 他叹了口气,牵住她的手握住,“我没有信心教育好孩子。” 他想让儿子个个成才,结果全都盯着太子之位,连他精心教养的太子都被拉了下去。 他看不出老四有出色之处,最后选择老四恐怕是无人可选。 皇帝内心很失落,对待该怎么教育儿子产生了迷茫。 宝音没有再开口,皇子教育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合适开口。 [我自己会的那套就没必要说出来让人贻笑大方了,未来这些阿哥都是深浸权力培养出来的政治动物,我那点浅薄见解说出来恐怕让人发笑。] [不过,皇帝教育儿子确实有一手,他这些儿子放在后面不知超出那些皇帝多少,可惜全都砸在了康熙朝。] 她伸手握了回去。 “说到底还是见识不够,我们再努力努力,让大清跟世界接轨,等阿哥们长大,派到国外去见识一下海外世界。” “或许能在海外建立国家也说不定。” [什么新加坡、澳大利亚这时候应该都是土著,可惜了新大陆已经被瓜分差不多了,美国都成立了,不然也能去分一杯羹。] 皇帝陷入沉思。 思索着将儿子打发出去开疆辟土的可能性。 景仁宫。 佟佳氏发了一通怒火。 “嬷嬷,你去查清楚,是谁在这个时候捣鬼,这不是在挑拨我跟胤禛的母子关系吗?” 不久前赵昌来宫里带走了四阿哥身边的几个太监。 等人一放回来,佟佳氏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第一反应就是后宫有人想趁着她怀孕精力不足,来挑拨她跟胤禛的母子关系。 嬷嬷脸色凝重提出疑问,“主子,有没有可能是永和宫那边做的?” 嬷嬷这般说也不是没有道理,眼看着娘娘怀孕,宫里对四阿哥不上心,永和宫那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说不定挑拨娘娘和四阿哥的关系后,再顺势将四阿哥要回去。 佟佳氏也怀疑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德妃生四阿哥时连嫔都不是,本就没有资格养孩子。” “贵妃的儿子和德妃的儿子可不一样,为了四阿哥好,她也不能做这种事。” “嬷嬷,你去给隆科多带话,让阿玛查一下,我要知道传话的宫女家中最近有什么变化。” “是。” 心里满是怒火,她感觉肚子隐隐作痛,想到四阿哥,她又继续吩咐道:“四阿哥回来,将他带过来,以后四阿哥来请安,嬷嬷不要拦着。” “这……” 佟佳氏语气僵硬道:“嬷嬷,四阿哥也是我的孩子,不能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委屈了四阿哥……” …… 傍晚皇帝来探望皇贵妃。 这时皇贵妃母子已经和好如初,四阿哥激动地喂粥给佟佳氏吃,还一副好哥哥模样摸了摸佟佳氏平坦的肚子。 “弟弟要乖,好好吃饭,不要让额涅难受。” 皇帝没让人通报,一进来就看到母子二人亲昵模样。 “表哥!” 佟佳氏听见脚步声,一抬头看见是皇帝她眼睛一亮。 皇帝走进来在旁边椅子上坐下,他先看了眼四阿哥,又关心问起佟佳氏状况。 “在庄子里就听说你这胎不好,太医如何说?” 佟佳氏眼红了,神情有些落寞,再不好也没见您回宫呀! 才四十里路,骑马半个时辰就能回来,然而她却没有等到他的回归。 “没什么。” 她垂下眼眸道:“只是见了红,太医说要卧床养胎一段时日。”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如今宫务都交给了四妃管理,没什么需要你操心的,你且安心养胎。” 他没有看她的肚子,转头看向紧张起来的四阿哥。 “老四,听说你今日上书房哭闹起来,上课时间还跑出了上书房?” 四阿哥低下头心虚道:“儿子知错了。” 佟佳氏帮儿子说好话,“小四也是担心我的身体。” 皇帝严肃道:“错了就是错了,就罚你抄写十遍《千字文》,你认不认?” 四阿哥没想到处罚这般简单,忙点头,“儿子认。” 皇帝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瓜子,“行了,出去吧。” 四阿哥不舍地看了一眼佟佳氏,还是跟随太监出去了。 四阿哥一走,佟佳氏笑容勉强道:“四阿哥是好孩子,知道我身子不适,亲自来喂我喝粥,就是不知我母子缘分还有多久。” 皇帝如何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这是想让四阿哥记在她名下玉牒上。 这是不可能的,他可以给予佟家优待,却不能允许佟家再出一任皇帝。 在知道老四是下一任皇帝后,他更加不可能答应。 “老四这孩子重情,谁对他好,他都记在心里。表妹也不用多想,等他长大肯定会孝顺你。” 佟佳氏一脸哀怨看向皇帝,表哥明明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就是不肯如她的愿。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94节 第64章 进入腊月可就热闹了, 瀛台那边开始冰嬉,这比之前民间赛事的热闹不遑多让。 这次参赛的人是满、蒙、汉的王公贵族们还有八旗官兵。 除了男子赛场,各家福晋、侧福晋、格格们也组队上场。 后宫愿意去凑热闹的都去了, 皇帝连去了两日,还发了他写的“福”字红包。 宝音不爱搞夫人外交,留在自己宫中猫冬, 不过她将自己宫中的宫女太监轮番打发了出去,好歹能见识一下。 初四这日兰儿中途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道:“主子,宜妃娘娘中途晕了, 太医说宜妃娘娘疑似有孕, 只是日子浅还未能确定。” 宝音闻言心里有什么堵得慌,半晌才回过神来。 原来他在跟她玩暧昧的时候, 没耽误他幸别的女人。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画的世界势力分布图, 扯了扯嘴角, 将偌大张纸撕成几块扔了。 她觉得自己可怜又可笑, “皇上呢?” “皇上亲自去翊坤宫探望, 这会儿还未出翊坤宫。” 宝音起身,向屋内走去, 走了几步她停下脚步, 回过头来。 “你们不必跟着。” 说完她谁也不搭理继续往里间走。 她的卧室或许是整个宫里唯一属于她的地方了, 床帐是米色加了深色的暗纹, 她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咬着手背。 可笑, 太可笑了。 她竟然抱着那样的妄想。 可能是在庄子上的那两日给了她一种错觉,让她完全忽视了他是一位古代帝王! 腊八这日是分发腊八粥的日子,内务府那边不仅给各宫送了粥,连宫外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没有忘记。 宫里的腊八粥定制的也就那样,宝音尝了一口, 让人送了一份给后殿。 后殿那位官女子住进来后就没什么存在感,本来就是打掩护,宝音平日也不让她过来请安。 “主子,咸福宫的卫常在来给您请安。” 宝音脸上露出不解,她跟这满宫女人都不打交道,这卫常在怎么突然跑来跟她请安。 兰儿小声询问,“主子,要见吗?” 宝音点点头,“那就见见吧。” 卫常在在延祺宫门外等候了片刻,看到里面脚步匆匆的宫女,心里起了一丝期待。 贵妃是愿意见她的吧? 她想到端嫔允给她的承诺,心里涌出了一丝希望。 宫女来到卫常在面前蹲了个身,“卫常在,我们主子同意见您,请随我来吧。” 卫常在忙不迭跟上。 她跟着宫女朝正殿走去,也不敢抬头。 等进了正殿就看见坐在上首一身华丽衣饰的贵妃。 “妾给贵妃主子请安,愿贵妃主子福寿安康。” 宝音眼神示意兰儿将人扶起来,她这会儿也想起来了,这位卫常在就是后世鼎鼎有名的良妃。 样貌确实不俗,只是唯唯诺诺看起来没什么脾气。 说来八皇子也一岁多了,距离九龙夺嫡少说还有二十年。 真好,能过二十年安稳日子。 “卫常在过来所为何事?我这延祺宫可是冷灶,平日里可没人稀罕来烧。” 等卫常在行完礼,宝音便开口询问。 卫常在畏缩了一下,像是鼓起勇气道:“妾想要服侍贵妃主子……” 正喝了一口热茶的宝音没个防备直接烫着了舌尖。 “你说什么?” 卫常在扑通一声跪地,“妾知道贵妃主子宫里住进了一位官女子……” 她说了一大堆,大体意思是与其养一个不知男女的孩子,不如将八阿哥抱来养。 又说端嫔身边的宫女对八阿哥不经心,小阿哥这两日被冻病了…… 宝音总算是明白她过来是做什么的了,这是为儿子找养母来了。 她好气又好笑,不过又反应过来常在身份是养不了孩子的,便问了一句。 “卫常在多久没见八阿哥了?” 卫常在低下头,“上次见阿哥是中秋节。” 也就是说快四个月没见了,她皱眉,这该死的清宫规矩。 接着她意识到哪里不对,“宫里缺炭吗?阿哥怎么会冻病?” 连她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有炭用,轮到小阿哥更加不可能缺! 卫常在低着头什么也不肯说。 宝音心里厌烦,便吩咐兰儿:“去让人分二十斤炭给小阿哥。” 这个二十斤是每日的份额。 卫常在没想到要到了炭,给儿子找一位身份高贵的养母没有达成。 她诺诺刚要开口,就被兰儿客气地请了出去。 宝音对着镜子照了照,嘀咕道:“我就那么好哄吗?什么人也想拿我当刀使?” 知晓卫常在回来了,端嫔第一时间将人请了过来。 “贵妃主子那边怎么说?” 卫常在低下头道:“妾跟贵妃主子说了咸福宫被克扣份例的事,那位主子没有想要抢宫务的意思,只让妾带了炭回来,说不能冻着了小阿哥。” 一听卫常在没有办成,恨恨骂了一句,“真是给你机会都把持不住。” 然后将卫常在赶了出去。 卫常在看了一眼正殿侧间,转身若无其事回到了后面配殿。 端嫔气得摔杯子,本来咸福宫就没个得宠的,如今还受到苛待,她指使卫常在出面去告状,没想到只带回来二十斤炭! 什么意思,是说她缺了阿哥的炭用吗? “主子?” 端嫔身边的宫女胆战心惊叫了一声。 “什么事?”端嫔冷静了下问。 宫女小声道:“内务府那边把小阿哥的炭送来了,都是上好的无烟炭。” 端嫔更加生气了,克扣她的炭,贵妃的炭就是上等的无烟炭,内务府摆明是看碟下菜。 “回了,就说咸福宫炭够,缺谁也不能缺了小阿哥,贵妃主子那边的炭就还回去。” 宫女颤颤巍巍说是。 等她一走,端嫔给屋里大太监使了个眼色,“没听到吗?缺谁也不能缺了八阿哥,我们大人忍一忍就算了,小孩子可不能挨冻,跟咸福宫的答应常在说一声,白日里烧用些炭,凑一凑先紧着八阿哥。” 太监应了下去传达。 后殿东配间住在南屋的妙答应听到不多的炭被减少后,愤恨地瞪了一眼北屋。 “她生的孩子,凭什么让咱们跟着受累?” 妙答应曾经是御前宫女,被宠幸后封了个答应安置在了咸福宫。 在未当皇妃前,她满心都是想做主子,可做了主子才发现还不如当个御前宫女,起码能时刻见到皇上,而是不是像现在这样被遗忘在深宫中。 她身边的宫女跟着劝说,“小阿哥是咱们咸福宫的指望,有小阿哥在,万岁爷迟早会来咱们宫中。” 南书房,皇帝慢悠悠写了几个福字,这是要赐给宠幸的臣子。 当然等得到皇帝亲笔御赐的福字可不多。 写了五张福字后,他便收了笔,开口询问一旁守着的梁九功。 “你贵妃主子近几日在忙什么?” 皇帝察觉到了一些反常,他忙碌了几日,延祺宫那边竟然一点音讯都没有传过来。 梁九功俯身道:“娘娘那边一切正常,昨日卫常在还去给娘娘请安。” 皇帝皱了下眉,“谁?” “咸福宫的卫常在。” 皇帝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往后不允许其他人去延祺宫打扰。” 他口里的其他人是谁,梁九功也听出来了。 忙应下。 在皇帝心里显然将宝音跟后宫其他女人划分开了。 后宫女人对于他最大作用是生育子嗣,而宝音不是。 皇帝对她的想法很复杂,他不受控制被她吸引,又总想逃脱这种被操控的感觉。 时至今日,他内心甜蜜投降认输。 这个与世俗不一样的女子就是上天对他最好的恩赐。 他心情振奋起来,宣布晚上让叶赫那拉贵妃侍寝,然后又拿起奏折批阅起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95节 “咦?” 翻开刑部呈上来的折子,皇帝有些惊奇。 刑部竟然想要在官报民报上征求民间意见,特上奏征求他意见。 他可是深知这些官员的劣性,他们自认比百姓高人一等,怎么可能会自降身份去询问百姓意见? 再看下面请求。 “原来是这个。” 休夫? 他想起来了,当时折子是让梁九功拿去延祺宫了,她到时给刑部出了个难题,竟然想出了休夫这一条。 皇帝深思熟虑,觉得利大于弊。 这般倒是承认了小报的合法性,往后小报说不定能帮他监视百官。 要说不利的地方不是没有,一旦小报泛滥,无法控制上面的言论,说不定会有反朝廷的言论出现。 他又想起顺天府尹张吉午呈上来的那份管理报馆的折子,命梁九功找出来,晚间带上跟人商讨一下。 延祺宫这边接到命令是一派欢喜。 兰儿领着宫女进来为宝音清洗身体。 宝音盘腿坐在炕上懒得动弹。 兰儿劝了几句,宝音还是不动。 这下子所有人都意识到她们这位主子又犯倔了。 怎么回事? 前些日才高高兴兴从庄子上回来,跟万岁爷也甜甜蜜蜜的样子,怎么一转眼就变脸了? 兰儿劝不动,也不敢问,等天色黑了,也不见主子动身,一下没招了。 皇帝回到西暖阁时没看到人,心里有了不好预感。 他索性冒着严寒大步往延祺宫走去。 梁九功快步跟着,一边指挥徒弟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 皇帝掀开帘子进来时,宝音盘腿坐在炕上逗小狗玩。 “抬手,好。”扔一根牛肉干给小狗。 “转圈,真乖。” 皇帝进来,屋里人立刻跪下行礼。 宝音当他不存在,自顾自逗狗。 “啪,躺到。” 小狗乖顺躺下,片刻后抬起头期待她投喂牛肉干。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人将小狗带下去。 很快屋子里空了,皇帝走到炕边坐下,一把将人抱住。 宝音强烈挣扎。 皇帝用了点力气,“不要动,让我抱抱,这都几天没见面了。” “何必来找我,后宫环肥燕瘦,你去抱她们去!” 第65章 她脱口而出后就后悔了。 咬着唇, 她恨极了他,都是他把她变得不像她了! [笑,有什么好笑的?] 她眼眶红了, 只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跟谁谈恋爱不好?跟个皇帝谈,简直是自讨苦吃!] 皇帝嘴角噙着笑,松开她, 两眼泛着柔光,轻声地问,“醋了?” 宝音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吃醋?” [不过是个妾而已, 还是被他生拉硬拽进他世界的妾!] 皇帝笑了笑, 可算是看到开花结果了,他手抬起她的下巴, 用力吻了上去。 许久后唇游移到她脖子上, 边解开她的衣领上盘扣, 边道:“你是我的贵妃, 这还不够资格吗?” 她“啪”地一下按住他的手。 “我不要!” [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别的女人才怀孕,这会儿又来找我, 我那么下贱吗?] 皇帝松开手, 将人轻拥在怀里, 哄了哄。 “我的心都是你的, 往后日子长着呢, 你总能看明白我的心意。” [何必呢?何必掺入感情,就规规矩矩谈合作不好吗?] [你想要发扬光大大清,而我则试图改变那段屈辱的历史,双方目标一致,何必将我拉入情情爱爱之中?] 她目光凛凛, 里面仿佛有波光流动。 皇帝爱极了她这副模样,就好像九天上的神女终究被他拉入凡间在红尘翻滚。 心中一动,他又吻了上去,这次攻势更加猛烈,挑起她的舌跟着起舞。 宝音闭上眼,仿佛认命一般随波起舞。 许久后两人气喘吁吁停下,皇帝抽出伸入她衣服内的手,将人抱在怀里,下巴支在她肩膀上。 一边把玩他的手指一边平复呼吸道:“上回顺天府尹呈上来一份建议管理报馆的奏议,我拿了过来,你看看可有要改的?” 他往后一摸,摸到了方才仍在炕上的折子。 宝音对上他的目光,眼里全都是不敢置信。 [所以他来我这是让我帮忙提意见?他把我当百度用吗?] 皇帝唇印在她脸颊上,温柔地摩挲了片刻,才带着潮湿的热气道:“我也不想一刀砍了所有私报,定下明制对民间报馆也有好处。” “跟我说说后世报馆是什么管的?” 他湿漉漉的唇游移到她肩窝处,令她打了个激灵。 她推开他的脸,面露警惕离他远了一些。 “后世有专门管理报社的部门,叫宣传/部门,有中央、省级、地方之别,各管各的。最开始都是国家财政出钱,后来改革自负盈亏,倒闭了一些也留下了一些,报纸主要是负责舆论引导,自己国家内肯定要控制舆论导向。” “后世还有舆论信息战,比如西方国家总是在自己国家报纸上发布抹黑我们国家的内容,长年累月,西方的百姓都深信不疑……” “还有出版的书籍也受国家管控……” 她将那套复杂的出版程序说了。 一听需要申请书号才能出版书,私自出版会论罪处置,皇帝敏锐察觉到这其中的妙处。 当前大清就无法对书籍出版做出有效管控,许多人写完书后只要出些钱就有书商帮忙出版,不缺乏有不利于大清的言论。 皇帝想到了年幼时发生的那桩明史案,又想到了今年闹得沸沸扬扬的朱方旦案,陷入了沉思之中。 宝音大致说了,然后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其实说这些用处不大,皇帝需要儒家来维持正统,他要真按照我说的办,朝廷政策发下去也变了味。] [只怕到时所有书籍都逃不过褒清贬明,哦对了,还有忠君思想。] 她眼里闪过茫然,不确定自己说出来是阻碍了文明发展,还是推进了思想进步。 很快她眼神坚定起来。 [他要真这样做,未来大清恐怕如一潭死水,文明的绚烂不正是学说的多样性吗?] [到那时,大清只有两种人,一种死守儒家圣典不放,另一种因为思想被压迫只能寻找西学来寻求破解方法。] 想到这里她骤然愣住,[这不是跟民国那会儿情况一样?] 她眼神期待看向皇帝,[要不就这样干吧!] 皇帝将奏折又丢开,伸出长手将她又给拽回怀里。 抱着香香软软的美人,他舒服地喟叹一声。 “再组建一个衙门,朝廷怕是做不到。” 说到底是没钱,没钱多养活一个衙门。 宝音心里说不上是失望还是高兴,她抬起头,“所以只发布报馆管理办法?” 皇帝头又搭了回去,“唔,暂时只能这样了,目前朝廷急的是跟台湾的一场仗,北边也不平静,我收到了容若的传信,北方局势也不太妙,罗刹人在黑龙江边上蠢蠢欲动,有想要南下增兵的趋势。” “打完台湾还有噶尔丹,他背后有罗刹人支持,唉,我这一生都要四处打仗,只能勉强维持国内安稳。” “你说的那些我都支持,只盼着孩子们长大后能帮我分忧解愁。” 如今看来这些儿子长大后更加让他头痛。 他叹息一声,又低声询问,“上回说让你负责研究新式武器……” 宝音翻了个白眼。 [当我是神仙?] “就给了我一个戴梓,要钱没有,要人没有,不得先弄钱再组建团队呀!” “你要是将那一百万两先借给我用,再允许我开采铁矿,五月前就能将成果交给你!”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96节 皇帝一听这话立刻没声了,这钱已经答应户部投给施琅,等开春他就要提银子派人给施琅送去。 想到这里皇帝灵机一动,他何必提银子,直接派人将银票送去得了,至于施琅如何拿到银子他就不管了。 他低声将盘算说了。 宝音想了想回道:“广东那边有泰山商行办的糖厂,为了方便交易,明年还真会开一家分行。” [白糖可是战略物资,不仅能当药用,还能提升火药的威力,明年顺利还会去广西开厂收购甘蔗。] [除了甘蔗还有甜菜也是制作糖的原料,黑龙江一带倒是可以种植甜菜,可惜朝廷不开放,要是允许汉人出关开荒,也能解决一部分原料难题。] 皇帝眼神闪了闪,当作没听见。 就算他答应了,满洲老姓也不可能答应,东北是他们的老家,万一中原待不下去还能退回去,怎么能允许民人侵占? 他眼神一扫,突然看见炕边上纸篓里的几张碎纸。 纸上似乎是舆图,他眼睛一动,拍了拍她,松开她后起身将几张纸捡起来。 宝音一愣。 [怎么被他看到这东西了?] 皇帝越发肯定这是好东西了,他扫了她一眼,笑吟吟从纸篓中捡起来,没有打开而是抬头问道:“这是何物?” 宝音没有回答,她有些懊恼,自己被气糊涂了竟然将好不容易画出来的世界地图给撕了,就算不给皇帝,拿去给商行也能为大航海添一份力。 世界地图? 皇帝眼神一凝,竟然是这般好东西? 他手里是有世界地图的,身边有洋人做老师,他自然对外面的世界感兴趣,也让南怀仁画过世界地图。 只是这精准度肯定没有跟后世来的她手里这份高。 他坐回炕上,将靠墙边的炕桌搬了过来,又将手中的碎纸放在桌面上拼凑起来。 凭借着自己记忆里的地图一点一点将图纸拼凑完整。 宝音记性还没好到将一份完整的世界地图复刻出来,可耐不住她有外挂。 不过她画出来的是三百年后的那份,跟如今世界局势到底有很大不同。 皇帝拼完也发现了,然后喊梁九功去南书房将自己那份世界地图取过来。 皇帝指着南海更南边的一块大陆问,“这是何处?” 宝音不想说,她现在心情很复杂。 她那些纠结,仿佛没被皇帝放在心上,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问她,似乎觉得她会说出来。 皇帝听明白她心里的抗拒,自然明白她的心结。 做不到的事他也不会承诺。 他起身坐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发什么呆?” 宝音抿唇,对上他含笑的双眼,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这里是澳洲,再过一百年左右会被英国人发现,英国人会占据这里当作流放之地。” “这里有丰富的自然资源,可以放牧也有大片良田,跟我们气候截然相反,我们现在是冬天,澳大利亚是夏天。” 皇帝眼睛亮起来,这不就意味这片土地跟大清互补? 他看着地图,手顺着一系列狭长的岛屿直达澳大利亚。 宝音干脆就多说了一些,“它面积有大清的七成,上面满地露天金矿,当年土著被杀便是拿金子跟英国人换物品。” “一个手无铁器的土著如何是一群手持木仓炮盗匪的对手,再加上现在如今时代黑死病天花横行,这些土著人口缩减一半。” 皇帝点点头,“没有武力怀抱重金是取死之道。” 他盘算着□□后是不是可以让水军去一趟这里。 如此一块肥肉放在嘴巴,不吃实在是暴殄天物。 再说他不去,这地方被洋人发现也是难逃一劫,对于那些土著他当然不会杀,还准备派人教化。 人口可是重要资源,怎么能浪费呢? 宝音看他两眼冒光,哪里猜不透他的想法。 她伸手将桌上的图纸给弄乱了,然后道:“别想了,黄金多了不是好事,会造成货币贬值,交通工具效率太低,出海一趟几个月才抵达,朝鲜、越南这般近都收不回来,更不要说海外了。”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还是先发展基础工业。” 她定定的看着他,“我想知道你给我的定位是什么?” [是一个宠妾还是一个幕僚?又或者是政治伙伴?] 第66章 [总是暧昧不清, 含糊不明,耍着我玩有意思吗?] 她目光沉沉瞪着他,[要是你敢说宠妾, 就别怪我翻脸!] 皇帝握住了她的手指头放在嘴边亲了一口。 “什么定位?”他装作听不懂。 宝音脸色凝了下来,直白道:“要是幕僚,我们就公事公办, 我给你提供信息,不要掺入私人感情,我不喜欢现在这样。” “要是政治伙伴……” 她没说完, 皇帝却明了她的意思。 “后宫不得参政。” 宝音抽出手, “高估我了,朝堂那一套我也玩不转。” “我培养西式学子, 这方面你给予政策上的支持, 不能打压。” 皇帝收回手, 直起腰身。 “我何时未支持?你看我让你先教八旗子弟, 你私下里传授给民人, 我可有阻拦?” 宝音深神色缓和下来。 皇帝见状揽住了她的肩,将她往怀里带, “什么定位, 我自然是想让你做我的后盾。” “来, 再给我说说货币贬值又是怎么个道理。” 宝音瞪了他一眼, [果然是把她当百度用了。] “不想说就不说。”皇帝见她不肯开口, 连心声都未透露分毫,便拍了拍她的肩膀。 “安置吧。” 宝音愣住,不敢置信问,“你要在我这里睡?” “我这里床铺小,不行!” 皇帝听完就要把她往外面带, “你跟我回乾清宫去。” 谁去乾清宫? [冰天雪地大晚上往外跑,我有病吗?] “要不皇上就在这暖阁睡?”她眨眨眼一脸无辜模样。 *** 新年临近宫里越发忙碌,纳兰佟桂更是见天往延祺宫跑。 宝音看了他就头疼,都说先稳着些,结果还是想着耍威风。 这日隔壁景仁宫派人请她过去,宝音不明所以,要知道自打隔壁怀孕,就将景仁宫看得死死的,连社交都断了,这突然派人请她过去一看就知道是有事。 景仁宫那位嬷嬷就一直候着,宝音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然后便跟着她去了,还未到景仁宫门口就远远看到一轿子落在宫门前,那仪仗队也就比她稍逊一筹。 等进了景仁宫她才发现四妃和钮祜禄贵妃都到了,她明明离得最近,却是最后一个才到。 “给贵妃主子请安,贵妃主子吉祥。” 四妃见她进来起身行礼。 宝音说了免礼,又跟钮祜禄贵妃相互行礼。 景仁宫的嬷嬷这时候站出来道:“几位主子娘娘请稍等,奴婢这就请皇贵妃娘娘过来。” 嬷嬷进了里间,过了片刻皇贵妃被一众宫女拥护着走出来。 她上了妆,也看不出面色如何。 不过应该是不好的,眼神里是遮掩不住的疲惫。 宝音想起了皇帝跟她做的交易。 她目光看向皇贵妃肚子。 皇贵妃朝她看了过来。才 “纳兰贵妃在看什么?” 宝音开口:“娘娘是不是身体不适?这也太瘦了,太医可有说什么?” 算一算都三个月了吧,肚子竟然还未显怀。 皇贵妃面色闪过隐忧,手摸向腹部,又看向同样怀孕的宜妃。 她眼里闪过一丝羡慕之色,这些妃子一个接一个生,只有她千难万难才怀上这么一个人。 这次怀孕她吃尽了人生里所有的苦头。 “多谢纳兰贵妃关心,我无事。” 皇贵妃扫了一眼在座所有人,然后缓缓开口。 “找诸位妹妹过来是有一桩事。” “近来几位低等答应常在每日都去御花园的暖房报道,其中咸福宫的妙答应在傍晚回咸福宫时晕倒在半路上,一查竟然是冻生病。”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97节 “此事惊动了皇上,一查才知晓低等答应常在被克扣了炭的份例,白日里不得不去御花园的暖房取暖。” “皇上震怒,命我来调查此事。” 她抿了抿嘴,“这两个月我无暇顾及宫务,没想到出了这等差错……” 她没说宫务已经分派给四妃这等话。 她不说,四妃哪里不清楚,纷纷起身告罪。 宝音看看左右,还没想明白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若是她没记错,四妃管的也不是油水足的活,重要的部门还是被皇贵妃给牢牢把持着。 “今日是几位妹妹来是再分派一些活计。” 她看向宝音和钮祜禄贵妃,“两位妹妹也帮着掌掌眼,算是帮我了一个大忙。” 钮祜禄贵妃一向低调,听完后自然是推拒了。 “妹妹我不善俗务,真插手反而会惹出乱子,几位妹妹管得挺好,还是给几位妹妹多加点担子吧。” 宜妃这时候出声,“刚想禀皇贵妃,我这日子浅,怕出问题,正想推掉差事安心养胎。” 她看了周围一圈,目光放在宝音身上。 “我觉得纳兰贵妃就很适合。谁人不知贵妃主子本事超群,很能干呐。” 宝音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然后婉拒了,“不妥,我阿玛是内务府大臣,若是我在插手宫务,岂不是让人怀疑会中饱私囊?” 宜妃捂着嘴笑道:“谁会怀疑姐姐?姐姐可是铁面无私的人物,我是不信姐姐是那等会中饱私囊的人物。” 这是嘲讽她前脚将亲阿玛告上公堂,后脚又提拔为内务府大臣。 这出戏转变太快,宫里暗自腹诽她做戏的不少。 宝音一开始是没听出来,等察觉旁人眼神不对才反应过来。 也不怪她,她前世一直在校园这座象牙塔里,还没见识过言语机锋,更不要说这宫里人说话一套一套,说不准什么时候被人当面讽刺了都不知道。 宜妃看她不顺眼很正常,毕竟她一进宫就让皇帝多次破例,更是夺走了皇帝的宠爱。 宝音心里无语,很不想掺和进这种雌竞中。 “我资历不行,没有在宫里过新年过,也不懂宫务如何处理,还是你们来吧,若实在不行,那就依照旧例。” 想到前些日子卫常在跑来一事,她又补充了一句。 “咸福宫缺炭应该是挪给小阿哥用了,各宫小阿哥小格格的炭要是不够,可以从我这挪一些去。” 宜妃翻了个白眼,这宫里缺谁也不可能缺阿哥和格格们的炭,用得了她站出来充大尾巴狼? 皇贵妃露出牵强的笑容,“贵妃的意思是有人敢克扣阿哥的用炭?” 内务府发的炭是经过她批准的,若证实这件事,岂不是说她苛待了皇子们? 四妃忙说没有,自己宫中的炭很足,阿哥格格们也未受冻。 宝音眨巴了一下眼睛,“那为什么咸福宫会缺炭呢?” 这问题问得好。 宝音一开始以为抛出这个炸弹后就没自己事了,哪里料到回旋镖会扎到自己身上。 只隔了一日,纳兰佟桂就屁滚尿流找上门来求救。 “宝音、娘娘,这事真跟我无关呐!” 宝音眼神冷漠,“吵什么吵?” 等纳兰佟桂闭上嘴,她才开口问道:“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纳兰佟桂压低声音咬牙起床道:“还不是那群王八犊子干出来的好事!” 他细细说来。 宝音听得一愣一愣,“你是说宫里有人倒卖炭?” “是,宫女们不得出宫,每日给的份例在那,再被克扣一些,烧的炭自然不足,怕受冻生病被移出去,只能掏私房钱买炭。” “这些炭大部分是从一些不受宠的主子和低等宫女那克扣而来。” “好在他们还没胆大到将宫里的炭卖出宫去。” 宝音好奇,“他们胆子这般大?” 纳兰佟桂道:“是,他们做这件事不是一年两年,上上下下都拿了钱的。” 宝音皱眉,“之前的内务府大臣也拿了?” “拿了,是下面的孝敬,他们又不管这钱是哪里来。” 纳兰佟桂委屈道:“我收孝敬钱时根本不知道这钱是从这里来,我可都是上交给你了,现在皇贵妃那边查到了我这里,是不是摆明要赖在我身上?” 宝音让他先别急,“你先回去,当不知道,我跟皇上商量一下。” 一听有皇上,纳兰佟桂这心就稳了,他怕皇贵妃吗? 他一外臣怕她做啥,还不是怕失去了皇上的信任,将这还没坐稳的内务府大臣一直职给丢了? 纳兰佟桂得了音,心一下就稳了,出延祺宫时都是笑呵呵模样。 他这一副神态自然也落到有心人眼里。 景仁宫中,皇贵妃放下汤勺,听嬷嬷描述纳兰佟桂的反应,脸上并未露出什么。 她还等着隔壁延祺宫的反应,看皇帝表哥会不会插手。 她也不是故意针对延祺宫,就是对内务府克扣低等妃嫔用炭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让延祺宫一副置身事外的架势,她只能使些手段将人拉下水。 若皇帝表哥真插手…… 佟佳氏眼神暗下来,她不允许,不允许表哥爱上别的女人! *** 乾清宫中。 皇帝快要封笔了,这几日忙得不行,不仅要抽出时间处理政务,还要去探望一些年长的宗亲。 等回宫稍喘一口气,就听说宝音已经等候许久了。 他脱掉宝蓝色的披风,快步往暖阁走去。 宝音正背对着他翻看书籍。 皇帝悄声走近,在她面颊亲了一口,然后一把将人抱在怀里。 “好些日子没见,是不是想我了,让我亲亲。” 说完就吻了上来。 许久后两人气喘吁吁分开,皇帝满脸笑意抵住她额头,“说,是不是想我了?” 他压低声音道:“我可是时时刻刻都在想你。” 宝音平复完呼吸后,一把将人推开。 皇帝已经预测到她的动作,一把将人抱紧了。 慢皇帝一步的梁九功早捂着眼睛,带着宫人退下来。 自打这位主子出现,皇上是越来越陌生了。 宝音被迫抬起头道:“我找你是有正事,先放开我。” “不放。” 皇帝哑着嗓音道:“我恨不得将你吞入腹中。” 第67章 她瞬间红了脸颊。 皇帝低笑出声, 将人搂得更紧了,“什么正事比我还要重要?” [这家伙好像开启了什么奇怪的开关。] 她手推了推他的手臂,见他不肯松开, 只好将内务府那起子事说了。 皇帝侧头亲吻了她的嘴角,才松开她,“就这点小事?” 宝音被拉着坐下, 之前翻看的书被皇帝拿到手里随意翻了翻。 “内务府的事我知晓。” 皇帝怎么可能不知道内务府私下里捞油水,哪怕不知道光想一想就能猜到,这事换谁都避免不了, 只要吃相不是太夸张, 他多数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皇室方方面面都离不开内务府。 “这些都是小事, 谁贪得多了, 回头找个罪名将银子罚回来就是。” 皇帝对于内务府的看法就是家奴, 家奴贪点无妨, 只要把差事给办妥了就行, 哪天缺银子了找几个硕鼠宰了,也能过个丰收年。 宝音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跟她的认知显然是不同。 [这不是鼓励腐败吗?] [杀鸡是能儆猴, 可那时候根都烂了, 又有什么用?] [难怪康熙朝晚年腐败横生, 他自己不想解决, 最后还是辛苦他儿子帮忙收拾烂摊子。] 皇帝一听这话心里就很不舒服,什么叫做儿子为他收拾烂摊子? 小四还有这能力? 他干脆一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内务府不是都交给你了吗?你想怎么管就怎么管?你要是觉得你阿玛做得不行,再换一个就是。” 他紧盯着她的双眼道:“不过,这个年你得让我过安稳了, 有什么过完年再说。” 宝音也是这么个意思,新年是大事,说什么也不能乱。 她闭上眼,享受这难得的温存。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98节 咸福宫,妙答应一脸虚弱躺在床上,床边坐着的是咸福宫的主位端嫔。 端嫔亲切拉起妙答应的手,“你身子还虚着,这几日就卧床休息,炭的事也别上火,内务府那边已经将少的炭给补上,还有皇上开了特例,今年给答应常在的炭多了十斤。” 妙答应低下头不接话。 说什么? 说涨的炭是她拿小命换来的? 原以为万岁爷会心疼她,结果病成这般也没见万岁爷过来。 端嫔笑吟吟满不在意,她如何看不出妙答应满脸的失落。 不过想起四妃并未损分毫,她内心很是不甘心。 但凡拉下一个人,凭资历也该她上去了。 唉,时也命也。 “你也甭多想,这些日子就留在屋里好生休息吧。” 端嫔起身交代了一句,她身后站着咸福宫的各位答应常在,生育子嗣的卫常在排在当仁不让的第一位。 卫常在低下头,也看不清神色如何,她穿着有些单薄的袄子实在是不像能耐寒的样子。 屋子角落里还放置了一盆炭火,然而并没有让屋子暖和到哪里去。 端嫔制止了要起身的妙答应,领着一众女人向外间走去。 一边走,她一边扫视身后的一群女人,跟年老色衰的她不同,身后女人中可是有不少正值花期。 最出色的不外乎是卫常在,娘家最低的也是她。 辛者库出身,若不是美貌也不会被挑中去侍候皇上,可惜就是性情寡淡了一些,她们这位皇上更喜欢性格鲜明有挑战性的。 “卫常在,明日你同我去给惠妃主子请安。” 卫氏愣了一下,忙开口应了下来。 惠妃是四妃之首,尊皇太后之名协助皇后处理东西六宫诸事。 近两个月又瓜分了皇贵妃身上的差事,在贵妃和皇贵妃眼里当然是算不了什么,可对于妃以下的人来说,那就是前面的一座大山。 更不要说大山还生育了如今的皇长子,背后还有明珠做靠山。 显然端嫔是在叶赫那拉贵妃那里碰了壁后又将主意打在了惠妃身上。 卫氏目送端嫔离开,心里又盘算起来,似乎惠妃也是个合适人选。 大皇子已经长大成人,搬离了后宫,惠妃娘娘膝下没有孩子,也不一定愿意养育八阿哥,她眉头思索,此事还需细细斟酌。 腊月二十,皇帝抽出空来出宫了一趟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回了宫。 一早皇帝轻车熟路赶到了小汤山,小汤山这边自然也收拾好了。 皇帝见到太皇太后先请了安,然后观看她的脸色,面带喜悦道:“皇玛嬷神色比之前要好上很多。” 之前面色发黄,这会儿显然有了血色,哪怕只从外在看也能看出气色不同。 太皇太后每日晚间泡一刻钟温泉,她自觉身子骨是好上了不少,笑呵呵回道:“太医说什么阳气回升,近来手脚都跟着暖了不少,要不是过年,哀家都不想回宫。” 皇帝忙道:“这万万不可,宫里哪里缺得了皇玛嬷,皇玛嬷不在,宫里岂不乱套了?” 太皇太后显然就是宫里的定海神针。 “这次泡的时间是短了一些,不如元宵节过后,孙儿再送皇玛嬷回来,泡到四月再说。” 太皇太后自然是应下了。 实在是泡温泉对了她的症状。 同时她也从皇帝语气里听出后宫又闹出了什么事来,她也没有问,等回宫后自然就知道了。 太皇太后回宫,一众官员和嫔妃自然要去迎接。 宝音起了个大早就在慈宁宫等候,当然人人都知道这会儿太皇太后不可能回宫,按照行程也该下午才到,提早来也是表达对太皇太后的恭敬。 慈宁宫这边只开了大门,正殿是关着的,一众妃嫔被请进去了东配殿的暖阁里喝茶。 吃吃喝喝,大过年谁也不想触霉头,说话也没有夹枪带棒。 宝音跟钮祜禄氏位份最高坐在上首,至于比她俩还要高的皇贵妃自然是还没到。 就连同样怀孕的宜妃也没有到。 宝音瞅见了卫常在站在了惠妃身后,她旁边的钮祜禄看了,随口道:“惠妃允许卫常在搬去储秀宫,她所出的八阿哥现在由惠妃抚养。” 宝音皱眉,瞧了一眼卫常在,只觉得人不可貌相。 前些日子才来求她,这一转眼就为自己儿子找好养母,还办成了? 她又看了一眼端嫔,端嫔面色日常看不出来什么。 “皇上同意了?” 钮祜禄氏开口回答,“有什么不能答应的,一个妃子养母肯定比嫔做养母更名正言顺。前日惠妃请皇上去储秀宫,要是没有答应,卫常在母子又怎么会搬过去?” 宝音心里一沉,又觉得自己没道理,这宫里女人哪个不比她进宫早? 想到皇帝那含含糊糊的态度,她心里很不爽,算了,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他贪图她什么,她心里明白,她试图利用他扶持她的伟大商业帝国,他不也心知肚明。 就是两人相互利用,谁也没有对不起谁。 是她傻,竟然向一位皇帝谋求一份独一无二的感情。 钮祜禄贵妃说着问起了她,“皇上可有说何时正式册封你?” 她不说,宝音还没反应过来她这贵妃还未经过正式的册封之礼。 钮祜禄贵妃又继续道:“去年这个时候才册封了四妃,皇上对后宫位分一向谨慎,怕是会拖个几年。” 宝音沉默,何止是谨慎分明就是小气。 康熙朝一共大封后宫就那几次,别看现在四妃得意风光,妃位已经到头了,高位妃子的位置已经定了。 只下面一群常在、贵人争夺猛烈。 了解历史的她更加知道,再过几年这宫里该是汉女争宠的时候。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运气好,入宫后还有空了个贵妃的位置给她。 她侧头看向钮祜禄贵妃,钮祜禄贵妃的样貌平平无奇,她能上位是因为她有个好的家世。 她姐姐是皇帝的继后。 皇帝似乎挺喜欢娥皇女英,宫里有几对姐妹花,宜妃和她姐姐布音珠,钮祜禄皇后和钮祜禄贵妃,未来还有赫舍里氏送进宫的嫔妃,和佟佳氏送进来的佟佳贵妃…… 越想,她脸色越冷,果然是个大渣男! 钮祜禄贵妃见她面色不好,以为是戳痛了她的痛楚,尴尬地端起茶杯也不说话了。 临近中午听见外面的喧嚣声,然后就有宫人进来禀报。 “太皇太后已经进了太和门。” 一听太和门,众人意识到距离乾清门也不远了,忙起身往外间走去,在慈宁门前等候。 约莫过去一个小时才看到几顶轿子一前一后往慈宁宫这边走来。 等轿子落地,一行人忙行礼。 “恭迎太皇太后、皇太后回宫,太皇太后金安,皇太后金安。” 不料第一顶轿子下来的是皇帝,一众人又慌忙行礼。 皇帝没有理会,而是去了后面的轿子,将太皇太后恭敬扶下了轿。 “皇玛嬷,一路辛苦了,快回宫稍作休息。” 这一路天寒地冻,赶路并不好受。 太皇太后从暖和的轿子上下来,看到一群娇艳的年轻妃子们,沉声说了一句,“起吧。” 然后就见宜妃先笑嘻嘻地走出来,“一些日子没见到老祖宗,妾这心里跟缺了什么似的,浑身不得劲。” 太皇太后扫了一眼,发现佟佳氏不在其中,眼神不由凝住,她又看向宜妃,面色缓了缓道:“听闻你怀了皇嗣,很好,看赏。” 宜妃娇羞地看向一旁的皇帝,“太皇太后一回宫,臣妾心就安了。” 皇帝笑了笑,“外面天寒地冻,皇玛嬷不如先进殿,小心生了病。” 他目光不经意扫向人群,发现宝音低着头站在一众妃子中才放下心来,没有听见心声,他还以为她不在。 第68章 太皇太后在入座后微笑着环视一圈, 然后询问,“怎么不见皇贵妃?” 现场均不敢作答。 还是皇帝笑着打圆场,“想来是被什么给耽搁了, 皇玛嬷不如先进屋洗漱一番,赶路带着一身寒气,莫要生了病。” “回头太子和阿哥和格格们该来给您请安了。” 念着重孙和重孙女, 太皇太后扫了孙子一眼没再继续问。 她刚起身,还没往后面走,就看见一慈宁宫的嬷嬷神色惊慌小跑进来。 “皇上、太皇太后, 景仁宫那边出事了!” 皇帝赫然起身, 一脸严肃,“莫要惊慌, 出了何事?” 一众嫔妃则面面相觑, 想到景仁宫那位可怀着孕, 一时间浮想联翩。 太皇太后忙道:“玄烨, 你去景仁宫看看, 莫要出大事!” 皇帝拱手一拜,“孙儿告退。” 他脚步如风往外走, 临走前深深瞥了宝音一眼。 宝音垂头, 听着一旁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太皇太后一脸疲惫, 挥了挥手, “行了,你们也散了吧。” 年轻妃子们一听急忙起身告辞,都急着去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99节 等人都走了,太皇太后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等待消息。 她脸上带着舟车劳顿的疲惫, 不由叹息,“这都什么事啊!” 临过年还出了这种事。 皇帝踏入景仁宫就听见里面哭声一片。 正常来说贵妃以上是独享一个大院子,不需要跟人挤,皇贵妃之前是住在承乾宫,升任皇贵妃后便搬到了景仁宫。 景仁宫地位特殊,它是东六宫最靠近乾清宫的宫室,也是皇帝生母慈和皇太后生前居住的宫室,皇帝就在这里出生。 佟佳氏升任皇贵妃后,皇帝为了弥补她做不了皇后,便将这座有特殊寓意的宫殿给了她。 此刻,皇贵妃入驻这里后,这座宫殿迎来了新的主人,也带来了新的生机。 然而今日这座宫殿的主人传出了泣血的哭声。 皇帝踏入正殿,就看见一众太医已经守着了。 一盆一盆泛红的血水不断往外端。 他一阵眩晕,心里有了不少预感。 “都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皇贵妃身边贴身伺候的人都在里间,只有景仁宫大太监一脸焦急守在外面。 他忙跪地道:“万岁爷,您可要为我们主子做主,有人要谋害皇嗣!” 一句话惊人心魄,直接重重砸在众人心头上。 皇帝被哭得心烦了,耐着性子问,“别哭了,一五一十都给朕说明白了!” 大太监哭哭啼啼道:“一刻钟前我们主子收到太皇太后回宫的消息,急匆匆坐着轿子往慈宁宫方向赶,谁料路过隆宗门时地面有冰,轿子一下摔了,主子当时就不好,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想要害我们主子……” 皇帝抓住了重点,“隆宗门?为何不走景和门?” 隆宗门在养心殿前面,属于外朝,后妃止步,一般去西六宫从景和门才对,景仁宫离景和门并不远。 大太监支支吾吾不肯说了。 皇帝哪里不明白,不外乎是抄近路。 他这个表妹肯定是自持身份,不愿意提早去慈宁宫守着,没想到今日他们回来会这般迅速,等收到消息时已经来不及,所以才抄了近路。 隆宗门也是他们回慈宁宫的必经之地。 看着一盆盆血水往外送,他心急如焚,这时在里间守着的太医终于出来了。 一见到皇帝,五位太医连忙行礼,都是今日当值的,怕是没想到碰到了这种糟心事。 “起吧,皇贵妃状况如何?” 吴太医感慨自己倒霉,忙开口撇清关系。 “皇上,臣等到时,皇贵妃主子已经小产,当前还是开一些清宫药,助皇贵妃将残秽清理干净。” 皇帝凝眉,“朕是问皇贵妃现在情况如何?” 至于肚子里的孩子,听见没了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吴太医小声道:“皇贵妃主子现在昏迷不醒,就怕醒来后无法接受事实。” 皇贵妃多想要孩子,宫里的太医最清楚。 他们可是被迫开了不少补药。 吴太医其实有点匪夷所思,皇贵妃这一胎怀得有些不同寻常,似乎服用了损害母体促进怀孕的药物。 只是这种宫中隐秘他也只敢藏在心里不敢道出。 皇帝深深叹了口气,“你们留下,等皇贵妃醒来再说。” 宫里没有秘密,很快皇贵妃小产一事就露了风声。 太皇太后正拨动念珠在佛前祈求,听见这个结果后,跟着幽幽叹气。 “传哀家懿旨,赏赐一些养身药材给景仁宫送去。” 吩咐完太皇太后忍不住问一旁的苏喇嘛姑,“苏沫儿,你说这皇宫是不是与哀家犯冲?” 她离宫时宫里平安无事,怎么一回宫就碰见糟心事? 苏喇嘛姑道:“格格何必归罪到自己身上,依照奴婢看呀,一定是有那起子小人在作祟。不过借着您回宫下手,您不用担心,这幕后之人皇上一定能够找出来。” 太皇太后在佛前念了一句佛语,“只希望接下来玄烨能够顺顺安安。” 她这个孙子已经吃够了失子之痛。 还未回到延祺宫,宝音就收到皇贵妃小产的消息,她当时就愣在了原地。 是蝴蝶效应吗? 若没有她,这一胎皇贵妃应该平安生下才对。 她思绪乱糟糟地回了自己宫中,她不说话殿中其他人也大气不敢出。 马必应走进来脸上还带着残留的惊色。 “主子,万岁爷发了好大一通火,今日景仁宫扛轿子的太监,随身伺候的宫人都被抓进了慎刑司!” “还有今日在隆宗门出现过的宫人也被带走了!” 他带着哭声给她一种他要被抓走的感觉。 宝音突然一个激灵,起身问他,“你做了什么?” 马必应带着哭腔道:“奴婢就是请养心殿的小太监吃了几顿饭,从他那里打听了一下皇上的消息。” 养心殿就在乾清宫旁边,乾清宫有什么大动静,养心殿会先得到消息。 很不巧养心殿就在隆宗门附近,是这次被查的重点。 宝音深吸一口气,压抑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谁让你擅自做主?” …… 皇帝踏入了景仁宫正殿东暖阁,掀开帘子进去就闻到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屋子已经被打扫干净,床铺也焕然一新。 皇贵妃面色惨白昏睡在炕上,皇帝蹙眉,心里涌起一丝怜惜。 暖阁内正慢火熬着药,皇帝走到炕边坐下,拉起佟佳氏的手拍了拍。 佟佳氏幽幽转醒,记忆回笼,她一脸惊慌回握住皇帝的手。 “表哥,我们的孩子!” 皇帝安慰她,“表妹,孩子还会有,胤禛不就是你的孩子。” 佟佳氏怔了怔,隔着被子摸了摸已经平坦的小腹。 “他已经走了对不对?” “他怪我这个当额涅的没有护好他,所以离开了对不对?” 皇帝见佟佳氏陷入魔怔中,忙将人抱入怀里。 “表妹,你冷静!孩子以后还会有的,这个孩子……” 他咬牙,“只能说跟我们无缘!” 佟佳氏没有看皇帝,失去了期盼已久的孩子她此刻灰心丧气,“表哥,我累了,您能出去吗?” 屋里一众宫人大气不敢出纷纷跪地。 皇帝也没想到表妹会赶他走。 他讪讪起身,“表妹,你且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他转身刚走出两步,就听见身后佟佳氏的声音幽幽响起,“表哥,我们的孩子没了,你会惩治凶手的对不对?” 皇帝停下脚步回头,“是谁?” “谁下的手?” 佟佳氏幽幽道:“若我说是隔壁的叶赫那拉氏呢?” 皇帝脸上闪过不悦之色,“不可能!表妹,你别胡思乱想,这件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朕? 佟佳氏眉宇间闪过一丝嘲讽,此刻她终于认清楚,她这位表哥真有了心爱的女人! 皇帝出了景仁宫就径自去了隔壁的延祺宫。 延祺宫气氛一片凝重,皇帝的到来一下让宫殿活跃起来。 宝音听见外间此起彼伏的请安声,给马必应使了个眼色,“这事回头再说。” 她走到门口迎接圣驾。 [也不知道皇贵妃现在是什么情况?不会真是蝴蝶效应,因为我的存在,才让这位小格格提前夭折?] 皇帝看到她神色缓了缓,然后快步往暖阁走去。 宝音跟了上去,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等皇帝坐在炕上,她殷勤倒茶。 “皇贵妃现在如何?” 皇帝叹息一声,“小产了,没保住。” 宝音皱眉,“会是谁下的手?” [这些日子皇贵妃就没出过门,是谁能找到这种时机一击必中?] [原以为皇帝早年失去那么多孩子是早孕原因,现在想来有些夸张,古代人都早婚早育,也没见像皇帝这样夭折这么多孩子,早年的阿哥竟然一个都没留下,这是全军覆没呀!] 皇帝用力握紧她的手,心里发了狠,原以为将贼人都赶出宫去了,现在看来还有漏网之鱼藏在深宫之中。 宝音又想起了另一桩事,她低声询问,“既然皇贵妃的孩子没了,那后殿那个呢?” 后院那个假怀孕的可是个定时炸弹,万一被有心人发现…… 皇帝沉吟一声,“你先搬去乾清宫,带走一部分人,看可有人冲这里下手。”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00节 宝音明白皇帝的意思,可是搬去乾清宫…… [偶尔去过夜还能说得过去,可要是搬去乾清宫……] 她摇摇头,一脸警惕道:“我在延祺宫停好,哪里也不搬。” 第69章 [可以想象搬过去后怕是要犯众怒。] [世人都羡慕宸妃和董鄂氏享受到皇帝的独宠, 可这二人命运都是一样,年纪轻轻失去了刚出生的孩子,没多久便香消玉殒, 好好一个人就这么凋零了,要说里面没有猫腻,我是一百个不信。] [就算是产后抑郁, 也得有个发病过程吧?] [清初的后宫有点奇妙,受宠的命都不长,反而不受宠的能活到八九十岁……] 她扫了一眼皇帝, 顿时清醒过来。 [这阵子一定是长恋爱脑了, 怎么陷入情情爱爱的陷阱里去了?] 她陷入怀疑中,这段时间她太不像她了, 一定是皇帝的错, 是他先动的手! 她一副恍然大悟表情, 一定是他企图将她拉入恋爱这泥水中, 用丰富的经验迷惑她。 也怪她, 身边有个位高权重的男人,这个男人却频频为她破例, 长相也不算丑, 她被迷惑了也是正常。 皇帝看她一会儿咬牙一会儿一脸恍然, 再加上她的心声, 整个人都无奈了。 再让她这样胡思乱想下去, 他大概被打成祸国殃民的妖孽了。 “不愿意就不愿意,只是……” 他停顿了一下道:“皇贵妃那边……” 他没继续说下去,表妹怀疑到她身上没有切实证据也没用,他很肯定不是她做的,再说就算证据指向她, 她贵为贵妃,是凭牛痘这个大功德上位,不是那能随意被扣上罪名的小答应。 这样想着皇帝也没有强迫她一定要搬走。 宝音听见皇贵妃三字,心里起了疑心,该不会是隔壁怀疑是她弄掉了孩子吧? 皇帝转移了话题,“后殿那个你看着办,要是抓到马脚最好,抓不到等年后选个合适时间办了。” 总不能真等到瓜熟落地,真变个孩子出来吧? 宝音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下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问,“皇贵妃是怀疑到我身上吗?” 皇帝捏着她的手指道:“她想多了,这件事我会给你和她一个交代。” 宝音没再开口,连心声都没了。 她很烦躁,莫名其妙陷入宫斗中。 从入宫就知道这种事是避免不了的,现在真落到自己头上,心里一万个草泥马。 皇帝拉着她的手,将人拥抱在怀里,手抚摸着她的手臂,仿佛是在抚平她心中的烦躁。 “什么牛鬼蛇神,我都不会让那些靠近你。” 宝音看了看他,他目光带着柔光,正深情看着她。 她陷入甜蜜的烦恼,不好,恋爱脑又长出来了。 可心中的甜蜜却挥散不去。 皇帝见她面颊红润,眼眸闪躲下垂,不由自主凑了过去。 许久后两人分开,皇帝起身轻咳一声,掩盖住不适,“我先回去了。” 她娇滴滴地“嗯”了一声。 让皇帝差点想不顾一切留下来,可是想到前脚才从景仁宫离开,后脚来了延祺宫,再待下去就不合适了。 皇帝离开后,宝音嘴角上扬,没想到他还真吃这一套。 随后脸上挂上冷漠,皇贵妃怀疑到她身上可是很没道理,宫务她没有沾手,作为刚入宫几个月的新人,也没本事将手伸到外朝去。 皇贵妃怀疑她,很显然是想借机会给她穿小鞋。 她蹙眉沉思,她做了什么让皇贵妃这般警惕她呢? 宫里来了一次大清洗,各个宫被牵涉的人越来越多,很显然各宫都有派人收买人,乾清宫隔壁的养心殿简直是重灾区。 第二天内务府来人将马必应给请了过去,到傍晚才将人给放回来。 马必应一脸侥幸,“主子,承乾宫被带走的人最多。” 承乾宫上一任主人是皇贵妃,她搬离后只剩下两三个答应常在。 失去了皇贵妃这个主位,承乾宫一下沦为冷宫。 宝音正在撰写关于康熙后宫封位制度的论文,算是来凑个热点。 她“嗯”了一声,没跟马必应说他这么轻飘飘被放过是经过她示意。 六宫不平静,她这里暂时平静得很。 马必应又骂起了延祺宫两个被抓的打扫宫女,“眼皮子浅的玩意,竟然见钱眼开,这宫里哪一个比得上延祺宫?” 延祺宫有两个打扫的宫女被查出跟外面互通消息,这次被清理了出去。 缺了人肯定要补上,这空缺正是给外面留的,就是不知能够捕捞几条大鱼。 刚开始这事闹得很大,不过到了小年一下子转到私下。 皇帝封了笔和玉玺,哪怕有重要政务也是口述处理。 宫里本来声势浩大的起来也小了下来。 新年变得热闹起来,到处都张灯结彩,今日出了太阳,听见大门处太监们忙着挂灯笼,宝音也走了出来。 “对,歪了,往右边一点!” 宝音听着宫女透着激动的声音,心情也跟着开朗几分。 正热闹着,梁九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手里捧着一副对联。 他一脸热情笑容:“主子,这是万岁爷吩咐让奴才送来的,由翰林院的大人们亲笔书写。” 等走近了才小声道:“这福字是皇上所赐,今年后宫得了福字的主子娘娘可是寥寥无几。” 宝音给了马必应那老小子一个眼神,老马哥立刻热情地接了过去。 特别是那福字直接取出来,准备供起来。 宝音再看梁九功没有走就知道他绝不是来送对联这么简单。 领着人进了殿,她坐在上首,吩咐让看座。 梁九功也只挨了个边儿道:“万岁爷说您这伺候的人少,让奴婢带人给补上。” 宝音会意,这是查出了可疑人员,准备给对方创造机会。 她随意道:“人送来吧,马必应会处理。” 说着心里起了好奇心,“皇上现在忙吗?” 梁九功一听忙道:“不忙,万岁爷已经封了笔,这两日御花园那边搭建了戏台子唱戏,贵妃主子可是有兴趣去瞧瞧?” 一听是唱戏的宝音就没兴趣了,听戏对于零零后太遥远了,要是有爱豆来开演唱会,她肯定会凑这个热闹。 “我这边走不开。” 她含含糊糊拒绝了。 这不算是撒谎,临近过年宫外确实有一堆子事要处理,给手下的分红还有未来一年商行的经商计划都要集中在了一起。 她出不了宫,只能遥控开会,实在是分身乏术。 她感叹一声要是有电话就好了,哪怕没有电话,好歹无线电报给整出来也好。 这样一想,明年的奋斗就有了干劲,两年内把一战期间发明给苏出来,五年推进二战期间科技,十年内电话电灯火车给整出来,有生之年能完成看电视自由! 梁九功有些遗憾,又忍不住劝了一句,“万岁爷可是期盼娘娘过去。” 宝音一听头皮都麻了,她承认这几日是有意躲避他,就是想让发热的脑袋冷却一下。 再凑在一起黏黏糊糊,完全是阻碍她开展事业线。 果然上岸后先斩意中人是正确的。 她脸一板,“我不爱听昆曲,听了也不会欣赏,要是有徽州的戏班子倒是去听一听。” 话传到皇帝耳中,皇帝若有所思,“贵妃真这般说?” 其实他对徽戏衍生的京剧也挺感兴趣。 他挥了挥手,“既然贵妃感兴趣,来年招几个徽班进京。” 梁九功脸上露出磕到的表情,内心戏十分丰富。 北郊的小汤山庄子因太皇太后的撤离变得荒寂起来,虽然大部队撤离,还是有一部分宫人留了下来等待年后太皇太后再行入住。 小汤山旁边的大汤山因为分流了一部分人过来,此刻是非常热闹。 二十九这天一早就送来了十多车年货,米面粮油鸡鸭鱼肉蛋应有尽有。 薛洋踏入食堂,就看到一大群人聚集了几张桌子在包饺子和汤圆。 包好的饺子会过一下水再拿到外面冻上,看到一群人热热闹闹,他也不顾及什么君子远庖厨,也洗了手过去凑热闹。 经过几次淘汰,现在留下的都是过关的,昨日才领了结业证。 “接下来大家休息一段时间,等元宵节后就要正式忙碌起来。” 经历过泰山商行那复杂的账务洗礼,一群学子已经被历练出来,人人都是算账的一把好手,觉得没有能难倒他们。 “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 一位叫杨士武的学子嚣张笑道。 不怪他自傲,实在是他对数字非常敏锐,在没有学习算账之前,他就会了心算,在经过一个多月的紧密培训后,拿到账本转眼就能找出不对之处,被培训班称为找碴高手。 这里提前说明一下,杨士武家里就是商人,前几年家中被选中做了皇商,自小对数字就很灵敏,他本身是可以捐官的,因年纪小便又继续考。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01节 他不缺钱,在京城也有住处,参加培训也是过来凑热闹,谁想一下子就陷入了进去,近些日子对一本叫二元一次方程的算术书很痴迷。 痴迷到将古往今来的难题都换算了一遍,未来目标是学会更深奥的算术知识。 青珞站在门口,和老李一起欣慰地看着这群韭菜。 “等明年学校开起来,再培养一批学生出来就不用再怕人才青黄不接了。” 老李点头,“这里有我看着,放心,保管看好了,对了,过年哪里过?” 青珞笑了笑,“商行那边已经发完年礼各自散去,家人不在的都三餐去聚贤楼吃,我和紫翡商量好了,我们四个一起过,这边就麻烦李叔了。” 老李不在意挥挥手,“说什么客套话,你们几个小丫头凑一起玩去,这边有我呢。” 第70章 景仁宫中, 皇贵妃望着窗外正在张灯结彩的太监们,眼神有些落寞。 嬷嬷端着补药过来,“主子, 该喝药了。” 皇贵妃转头看向她,“查得怎么样了?” 这件事不止皇帝在查,皇贵妃也在查, 她身边一些老人都是姑姑留下的人手,查得要比明面上还要深。 嬷嬷冷声道:“查到承乾宫断了。” 承乾宫是主子之前的住所,会查到那边很明显是有问题。 皇贵妃捂着平坦小腹, 眼神颓败道:“嬷嬷, 以后这个宫里,我们得相依为命了。” 她以为自己能在表哥心目中占有一定地位, 事实高估了她, 只是稍作试探就让她明白表哥已经被别的女人抢走。 他竟然丝毫没有怀疑那个女人…… 后宫女人有哪个不会争的?今日争位份, 明日争宠, 哪怕那个女人现在无辜, 未来肯定也会被拉下水。 表哥竟然信她,这才是让皇贵妃心灰意冷关键点。 她想做皇后吗? 她只是想做表哥名正言顺的妻子, 如今做不成皇后, 也不是皇帝最爱的人, 甚至还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佟佳氏心灰意冷, 如今唯一的念头就是给自己的孩子报仇。 “娘娘。” 嬷嬷小声叫了一声。 “小阿哥过来探望您了。” 佟佳氏眼神泛起一丝波动, “胤禛?” “是,小阿哥下学过来探望您了。” 佟佳氏抿了抿苍白的嘴唇,“让他回去,莫要染了病。” 外间四阿哥恭恭敬敬站在门口等待里面传唤。 结果就是被告知额涅不见他。 四阿哥一下子慌了,他这段时间也知道了额涅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宫里有人要害额涅,他想跟额涅说,没有小弟弟还有他,他永远是额涅的儿子,可现在额涅竟然连他都不愿意见了。 尚且年幼的四阿哥顿时有种要被抛弃的恐慌。 封笔后乾清宫仍然很忙,皇帝一早接见了不少王公大臣,等下午才空闲下来。 已经封笔,折子是不用批了,闲下来皇帝先看会儿书。 “万岁爷……” 梁九功小跑进来,“慎刑司那边有消息传过来了。” 皇帝翻书的动作停止,转头看向梁九功,似是等他继续说下文。 梁九功不敢卖关子,继续道:“那边审问后从养心殿外打扫太监那里得知,您和太皇太后经过隆宗门后有一位陌生脸的宫女似乎被绊倒,一罐子水都泼在了地面上。” 依据京城的严寒天气,泼水后可是很快能结成冰。 皇帝放下了书,“查出那宫女是谁了吗?” “查出了,是养心殿茶水房的一位宫女,抱着的那罐子水是雪水。” “事发时她怕受到惩责,便没管泼地上的水,只收拾了破罐碎片离开。” “慎刑司那边审问后,那宫女说她踩了很滑的砖才摔倒。” 皇帝手指敲打在桌面上,那一下一下的声响仿佛敲进了梁九功心里。 梁九功见皇帝没开口又继续道:“慎刑司的太监去查了那片空地,发现不少砖面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有些反常的是冰面只在砖面上结。” 正常来说结冰一片一片,只砖面上有肯定不寻常。 “慎刑司那边判定,应该是有人偷偷浇了水。” “之所以太监走上去没问题,是那位宫女穿着旗鞋所致。” 旗鞋是高底鞋,高半寸,宫女要干活很少穿,可宫里有背阴和向阳的地方,向阳太阳一晒地面就湿漉漉,不穿旗鞋容易湿鞋,寒冬腊月湿着鞋干活可不好受。 皇帝缓缓开口,“也就是说一切都是巧合了?” 梁九功不敢再出声,说是巧合这宫里也没人会信。 “景仁宫那边调查如何,是何人提议走隆宗门?” 皇贵妃不走后宫走前朝的门去慈宁宫本就不同寻常。 “查了,都说是听从皇贵妃主子的吩咐。” 皇帝凝眉,“皇贵妃那边怎么说?” 梁九功苦笑着道:“慎刑司派人去了景仁宫,只是被里面的嬷嬷给轰出去了。” 皇帝一顿,收拾了一下袖子,起身道:“摆驾景仁宫。” …… “隔壁怎么这么热闹?” 宝音坐在院子里,宫女太监忙着在殿内除尘。 兰儿端了盘糕点递到她手边,试探性询问,“要不奴婢派人去看看?” 宝音摆摆手,“没必要。” 她好奇心也不是那么强。 “主子,您看灯笼挂在这里可以吗?” 马必应提着两个大红灯笼指着正殿廊檐下询问。 宝音看了看他手里的灯笼又看了看正殿,询问:“是不是太大了?” 那灯笼都有马必应半个身子高。 马必应笑呵呵道:“不大,小了反而不衬了。” 宝音点头,她只看过电灯笼,还没见过用蜡烛的灯笼。 于是带着担心问,“会不会烧着了?” 马必应立刻来了精神,提着两个大灯笼过来,“主子,您看,这灯笼里面可不是灯盏,养心殿的造办处今年出了琉璃灯,上面有灯罩,就算风大也不用担心火苗烧到灯笼。” 宝音往灯笼里一看,就看见大红灯笼中间牢牢架着一个玻璃灯。 那灯是钟形,上面倒扣的玻璃罩子将蜡烛完美罩着,上方开了个拇指粗的小圆洞用来通气。 灯笼又很大,只要不是摔倒,钟形的玻璃灯就不会烧着外面的纸架子。 马必应又指着玻璃灯座突出来的一圈凹槽道:“这地方用来加水,烟会进入水中,琉璃灯盏永久了也不会发黑。” 牛批! 宝音赞叹了一声匠人的智慧。 “挂起来吧,等除夕那日点上。” 灯笼挂上可不容易,需要找梯子,马必应又领着一圈人去借梯子。 半小时后他回来了,神情恍惚道:“主子,万岁爷在景仁宫呢。” 宝音抬头看他,“谁也管不着皇上去哪,你去忙你的去。” 马必应还是一脸恍惚,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主子,皇贵妃身边的嬷嬷被皇上命人带走了。” 这话一出,宝音瞬间愣住。 皇贵妃身边的嬷嬷姓岳,听说是从家里带进宫,皇贵妃年幼时便在身边服侍。 在皇后未决出之前,佟家也是以皇后要求来管教女儿。 后来皇后落在了赫舍里氏身上,佟佳并没有放弃,佟家为皇上的舅家,这份富贵能少得了他们? 对于要进宫的女儿,教育是更加看重了。 若是没有记错,这位岳嬷嬷可是经过重重排查才来到佟佳氏身边。 “皇贵妃小产是自己身边嬷嬷害的?” 宝音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让她太惊讶了。 马必应飘忽着回道:“奴婢不知啊,奴婢经过景仁宫门时就看到那位岳嬷嬷被人拉走,她嘴里不住喊冤。”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宝音先开了口,“这件事我们不要管,别把我们陷入进去。” 景仁宫中,佟佳氏满脸急色道:“岳嬷嬷不可能害我,表哥何必派人拿下她?” 皇帝坐在炕边上,帮她掩了掩被子。 “表妹别急,只是拉下去问问话,你自己也说是岳嬷嬷提议从前朝绕路,她身上终究是有洗不清的嫌疑。”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02节 佟佳氏摇了摇头,“表哥您不懂,岳嬷嬷无儿无女,待我如亲女,谁都有可能害我,只她不会。” 皇帝挑眉,“谁跟表妹说岳嬷嬷无儿无女?” 佟佳氏面色一惊,眼神里是掩盖不住的惊骇,“岳嬷嬷有孩子?” 皇帝缓缓道:“据我所知岳嬷嬷早年生有一子,因病痴傻被留在了娘家,表妹一切没有定论,等审问后再说。” 佟佳氏脸色一白,还是不肯相信岳嬷嬷会害她。 约莫过去一个小时,慎刑司那边总算给了回复。 慎刑司审出来的事皇帝没看,直接让交给佟佳氏。 佟佳氏两手颤抖接过了证词。 上面很多是她不知道的事,比如岳嬷嬷会背着她收地下太监宫女的孝敬钱。 再比如阿哥三岁前身边的贵重东西也总会莫名失踪,这些没有宫中印记的都被岳嬷嬷借着机会送出了宫。 至于岳嬷嬷为何会谏言走隆宗门完全是听宫女闲聊说起太皇太后回宫必定走隆宗门。 她提议走隆宗门也是误打误撞,谁能想到就是这提议害皇贵妃小产。 佟佳氏一脸颓废,她靠在床头看着皇帝。 “表哥,嬷嬷年纪大了,不适合留在宫里,她既然有儿子在宫外,就送她出宫回家养老吧。” 皇帝没有说允或不允,而是问道:“表妹是觉得隆宗门一事是意外?” 佟佳氏目光闪动,她抓紧了被子,“难道不是吗?只是我运气不好撞上了这件事,当时急着赶路,要是走景和门定然不会出现问题。” 皇帝不置可否,冲梁九功伸手。 梁九功忙递上证词,正是他先前在乾清宫念的那些。 皇帝接过转而递给了佟佳氏。 “表妹,太过巧合便不是巧合,表妹觉得会是谁下的手?” 佟佳氏怔了一下,飞快接过。 她一张一张翻阅,眼睛充斥着怒火亮得惊人。 皇帝站起身,“表妹好好养身体,贼人还藏在宫中看你笑话,表妹可不要白白让人看了笑话。” 皇帝一走,佟佳氏将一叠证词随手一扔,纸在半空中飘落。 她猛然捂住了脸,闷闷的声音从手掌里传出,“爱新觉罗玄烨,你没有心!” 那也是他的孩子,他竟然漠不关心,也不急着找出凶手。 是了,能做出这件事的人又有几个? 不全都是他的宠妃? 钟粹宫,荣妃正在忙宫务。 新年宴会不断,也不断有内务府的人来找她。 本来宫务皇贵妃主管,四妃协助,现在好了,皇贵妃小产罢手,宜妃也因怀孕推了宫务,现在就三个人管,德妃那边养的小阿哥又生病,现在事情都压在了她和惠妃头上。 喝了一杯茶,去更衣回来后,荣妃指着桌子上的小蛋糕道:“去给阿哥送去,这都过年了,也该【忙里偷闲】休息一下。” 身边的大宫女去送糕点,没多久回来小声道:“主子,三阿哥不在,问了人说是去景仁宫找四阿哥了。” 荣妃连忙放下杯子起身,“快去将阿哥找回来,谁让他去景仁宫的?” 不晓得景仁宫现在就是炸药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炸了。 钟粹宫的太监们忙跑出去找阿哥,荣妃怒火中烧,“去将阿哥屋里的人都给我叫来。” 没多久四五个太监宫女就被带了过来。 荣妃一拍桌子发火问:“不是让你们看好阿哥吗?是谁怂恿阿哥去景仁宫?” 一众人赶紧跪下,“奴婢冤枉,阿哥说四阿哥和太子在御花园等着,奴婢一听便没有向主子禀告。” 荣妃面色松了下来,“皮子都给本宫紧点,下次阿哥出门一定要上报。” 御花园这几日很热闹,那边人多,荣妃一听也就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去景仁宫就好。 御花园中,几位阿哥聚在漏风的亭子里,随身的太监宫女远远守着。 三阿哥看了看左右,然后闭上眼睛。 没错,他们在玩游戏。 今日大哥将他们聚在了一起说要玩,没想到玩的竟然是风靡六宫的游戏。 三阿哥听说后可是从自己屋里带出来不少好东西。 不过这会儿战局进行到第三局,他手里的筹码越来越少,谁能想到几次都栽倒在小四手里。 新的战局他睁开眼,第一个先将小四踢出去。 正玩着,有两个太监急匆匆跑过来,“阿哥,三阿哥,荣妃主子喊您回去!” “回去?” 三阿哥满心不情愿,他还没赢一局呢。 “等玩完这局再说。” “阿哥,求求您跟我们回去吧,您若不回去,主子该处罚我们了!” 三阿哥只觉得很晦气,大阿哥则笑呵呵道:“三弟你先回去,我还要跟四弟去玩陀螺。” 木头陀螺是能在地上转的玩具,速度慢下来拿绳子一抽又会加快速度。 这种玩具平日里是不准玩的,也只有过年玩汗阿玛才不会说他们。 “上我那里,去不去?” 大阿哥年岁已大,早就搬出了储秀宫,他在宫里有单独的住所。 “去,怎么不去?” 三阿哥不再理会太监们的催促,让人收拾东西然后跟着大阿哥去了阿哥所。 四阿哥也跟了上去,阿哥所这会儿还没叫这个名字,只有大阿哥一个人住,叫乾西五所,在乾清宫之西,百子门之北。 大阿哥当然不让住头所。 等三阿哥长大会搬进二所,现在只头所翻修过,二所和后面的三四五所都是破烂模样。 大阿哥领着两个弟弟进了自己住处,又使唤贴身太监将他那些玩具都抱出来。 然后进去了两个太监抬了个大箱子出来。 箱子一翻开就露出一大堆玩具,让没有见过世面的两位小阿哥惊叹一声。 “大哥,你玩具可真多。” 大阿哥装作不在意道:“这有什么?等你们有银子了也可以使唤太监出宫买。” 他挥了下手大方道:“任你们选一样,大哥我送你们。” 四阿哥抿了抿嘴,随意挑选了一个,倒是三阿哥挑挑选选挑中一个让大阿哥有些牙疼的小弓箭。 这可是他小时候在宫外玩的玩具。 两人挑选后,大阿哥拿出了陀螺,然后赶紧让太监将箱子抬回去。 皇帝离开景仁宫回到了乾清宫,听闻阿哥们聚在大阿哥的住处,他不由想起这些阿哥的未来。 眉心一跳,皇帝问赵昌,“太子在可是也在?” 赵昌道:“太子还在屋里读书。” 他一副赞叹语气,好像是在夸赞太子有储君之风。 皇帝便挪动脚步去了太子屋子,果然在屋里读书。 “儿叩见汗阿玛。” 太子放下书连忙过来行礼。 “免了,你们的兄弟们都一起玩,你怎么不去?” 太子不急不慢道:“儿子身为大清的太子不应该耽于嬉戏,应该用心读书为汗阿玛分忧。” 皇帝“嗯”了一声,抬脚走到太子的桌前,看到上面的四所有人书不由敲了敲桌子。 “读书不忙于此刻,哪怕学习也要劳逸结合,马上要过年了,学习也不急于一时,去玩吧,跟你兄弟们都一起玩。” “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希望你们跟我和二哥一样,兄友弟恭。” 虽明知是奢望,皇帝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们能够和睦,而不是为争夺皇位而闹得你死我活。 太子哪怕心里不认同,面上还是点头。 自小身边人都告诉他,他是太子,是跟其他阿哥不同的,这么多年根深蒂固的认知没那么轻易改变。 皇帝并不知道太子所思所想,看完儿子便回了暖阁。 梁九功拿来一张折子,这些都是皇帝新年的行程。 皇帝翻开看了,从除夕到元宵节每日都排满了。 他让梁九功勾掉几个家宴。 然后若有所思道:“贵妃的册封典礼安排在了何时?” 梁九功回答:“安排在了二月二龙抬头那一天。” 皇帝点头,又问:“贵妃吉服可有最好?” “八月便命江南制造局进献布料,前些日子内务府才入库。” 皇帝下令,“命内务府抓紧裁剪,莫要耽误了吉时。” 梁九功应下。 皇帝想了想没其他事了便让梁九功退下,他躺在炕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思索明年即将到来的海战。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03节 第71章 一转眼就是新年, 除夕夜慈宁宫举办了一场盛大晚宴。 皇帝仅存的两个兄弟也领着福晋、侧福晋进了宫。 男人开一桌,女眷自然是凑在一起。 冬日里宴席上菜凉掉的居多,好不容易上个热锅子上来, 也只有点温乎劲儿。 宫女们帮着添了木炭,本来奄奄一息小泥炉重新燃烧起来。 宝音和钮祜禄贵妃一左一右坐在皇太后身边,这时候太皇太后还未出场。 皇贵妃因未出小月子, 今日倒是没露面。 当然新年里不许提起这些糟心事儿,宜妃和裕亲王府的侧妃一捧一和将皇太后逗得开怀大笑,倒是承托的宝音和钮祜禄氏傻呆呆的。 宝音抿嘴, 加了些热锅子里的鸡蛋吃。 这次接触了内务府的事务她才知道外面的王公大臣进宫吃席不是空着手来的, 需要自备食材,通常是几只羊。 这倒是出乎宝音的意料, 她是第一次知道在清朝来皇宫赴宴还要带羊的。 一想到未来几位阿哥们成年开了府, 再进宫赴宴一个个赶着几头羊就觉得这画面有几分可笑。 [当然皇子阿哥肯定不会赶羊, 这些羊都是在赴宴前交给内务府手里作为赴宴的食材。] [这个规定倒是挺好, 宫里支出少了不少, 也不用担心铺张浪费,反正客人食材都是自带的, 就是有些好玩, 不知道这规矩是怎么传下来的。] 皇帝在保和殿请的客, 跟两位兄弟喝了两杯后, 又看老五很不顺眼, 大过年也不想训斥他,便让太子和一群阿哥们陪着两位叔伯。 他借着更衣的借口绕到了慈宁宫这边,刚一进门就听见那醒目的心声。 赴宴带食材怎么了? 这可是发扬老祖宗的节俭风格,宫里的一切都是供宫里所需,宴请的食材自然要客人自带, 这可是荣誉,不是谁都有资格进宫赴宴。 皇帝心里反驳了一句,先给坐在上首的皇太后请安,又转去后殿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难得做了蒙古女人打扮,新年来临她穿上了自己民族的服饰。 皇帝见了夸赞了几句,说她气色好上不少。 太皇太后也觉得身体好了很多,笑着问孙子:“皇帝这般早就过来了?” 皇帝回道:“喝了几杯酒出来透透气。” 太皇太后走出来,皇帝伸手搀扶着,两人一前一后往前殿走去。 等正式入座,太皇太后和和气气道:“今日是家宴,大家都不要拘谨。” 说着举起酒杯,众人皆举杯。 宝音举杯只沾了沾嘴唇,她不敢喝太多,这具身体的体质就是容易醉,自打知道后,她便很少喝酒了。 太皇太后说了自便后,宝音便低头吃了几口热锅子,已经凉了的炒菜她是不碰的,凉了的菜上凝固了一层白色猪油。 她扫了一群,几位福晋、侧福晋也只动了杯子,一看是在外面填过肚子。 菜不合口味,她吃了几块就放下筷子了,心思放在了何时散宴这件事上。 皇帝扫了她一眼,便没有再看他了。 没多久,一位陌生脸的小太监过来添酒,也不知道是路滑还是其他原因不小心洒在她袖子上。 她猛然抬起了手臂,小太监吓得跪地。 啪的一声酒壶落地,殿内瞬间变得安静起来。 “求贵妃主子饶命!” “求贵妃主子饶命!” 宝音正拿着帕子吸袖子上的湿漉漉液体,然后就被人跪着求饶的太监整无语了。 殿内所有人目光看过来,皇帝给梁九功递了个眼神。 梁九功飞快安排人将那太监给拉了下去。 宝音起身跟太皇太后请罪。 太皇太后不在意道:“去带贵妃去后殿更衣。” 宝音来赴宴自然没有带换洗衣服,再说只是袖子上沾了点酒而已。 跟随慈宁宫的嬷嬷走去了后殿刚想说湿的地方烤一烤就见嬷嬷捧着一套新衣服过来。 “慈宁宫里没有合身的旗妆,倒是有几身干净衣裳,是早年慧妃娘娘留下的,娘娘若是不嫌弃,可以先换上。” 宝音还在想惠妃怎么留了衣服在慈宁宫,等看了是蒙古服饰,突然想起宫里还有一位慧妃,只是早早便没了。 她眉头一凝,身边的兰儿更是大怒,“嬷嬷还没道理,怎么能拿死人的衣服给娘娘用?大过年不是诅咒我们主子……” 嬷嬷吓了一跳,忙道:“误会,是误会!” 她忙解释:“这是慧妃娘娘还在慈宁宫住时留下的。” 宝音拦住了兰儿,对嬷嬷道:“不用了,也就袖子沾湿了,本来就没多大事,给个暖炉烘一烘也就干了。” 那嬷嬷哆哆嗦嗦退下。 兰儿还在生闷气,宝音倒是不生气了,只能说人家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冬日子不缺取暖的物件,很快有宫女送来一个暖炉。 暖炉外面是柳编的南瓜造型,南瓜梗的盖子揭开是里面黑陶做的宽口小炉子,小炉子里燃着两块火正旺的木炭,上面的盖子是网洞形状,隐隐能看到里面的炭火。 宝音将暖炉揣在手里,袖子贴着暖炉,很快湿的部分被烘热乎了。 她给兰儿递了个眼神,“走吧。” 一行人出了门往前殿走去,正好碰见正要离开的皇帝。 皇帝停下脚步冲她招手。 [怎么跟召唤小狗似的?] 她还是走了过去,皇帝伸手摸了摸她的袖子,低声问,“怎么没换一身衣服?” 宝音也压低声音回道:“没有合适的。” 庭院内的灯笼光映在两人脸上,带着些朦胧的橘色光影。 就在这时天空出现一道亮光,然后是高空爆炸的烟花。 两人不约而同看了过去,是皇宫东面谁家放的烟花。 烟花很绚烂,跟后世比也差不到哪里去。 [也对,宋朝就有烟花了,这么多年下来,现在烟花品种跟后世也差不到哪里去。] “不会出事吗?”她突然想到后世城市禁止燃放烟花。 皇帝看着东边快要照亮半边天的烟花道:“无妨,是在城外放的,那边无人居住。” 宝音一听就放心了,现在的北京可都是木头房子,真要起火大冬天可很难灭掉。 毕竟放在外面灭火的水都被冻住了,冬天风还大,一旦烧起来那是一烧就是一大片。 突然身后传来说话声,宝音一回头就看见一众妃子说说笑笑出来,显然也是来观赏烟花。 看到皇帝和宝音携手站着,一时间不少嫔妃声音都小了下来。 宝音试图抽出手,皇帝却没有放开。 他跟着回头平静地扫了众人一眼,然后拉着宝音走了。 等看不见两人身影,庭院里一下子炸开了锅,几坛子老醋一下子摔碎了。 “今日除夕,万岁爷莫非要破例和贵妃娘娘一起过?” “这可是皇后主子才能享有的资格!” 有人不服气,也有人挑拨道:“我们能跟人家比,人家一进宫就封了贵妃,皇上不舍得委屈她,现在看来前程远大着呢。” 都贵妃了还有什么前程?前面还堵着皇贵妃这座大山。 “皇上这是准备立叶赫那拉贵妃做皇后吗?” 有人心里揣测。 裕亲王侧福晋瓜尔佳氏眼神闪躲了一下,没想到宫里这位贵妃这般受宠,这份宠爱跟先帝时的董鄂妃也差不到哪里去了吧? 正殿内太皇太后听闻宫女的禀报,没好气地跟皇太后说:“悄悄,遇见个上心的,跟护食一样扒拉在怀里,父子俩一个德性。” 皇太后抿嘴笑了笑。 太皇太后想到了先帝,轻轻叹了口气,跟玄烨相比,福临还是太过幼稚。 不懂深宫中帝王的宠爱有时是一份裹着蜜糖的毒药。 至于现在这个,且再看看吧。 宝音知道出了慈宁门才抽回自己的手,她瞪了他的背影一眼。 [这下好了,我该成为后宫所有女人的眼中钉了,你是嫌弃我日子太过平静,想给我制造一些难度吗?] 皇帝见她停下,跟着停下看她,眼里透着疑问,似乎在问她怎么不走了。 [装!跟我装什么装?你刚才要不是故意的,我把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那倒是不必。 皇帝心中回答。 “过完年,我准备让四妃协助你管理后宫。” 他似是给之前行为作解释,这解释还不如没有。 “我不干。” 凭空给她增加工作她才不干。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04节 皇帝幽幽叹了口气,“合作换了,想要那道圣旨不收回,你不该表示一下?” 宝音忘了这一出,皇贵妃的孩子没了,她先前答应皇帝帮着养孩子的承诺自然不算数了。 那圣旨都拿出去找投资了,怎么能收回去? “行吧,我手里事情多,不能管太长时间。” 皇帝表示不用太长,等明年避暑回来就行了。 [这是他要出巡?] [也对,他就不怎么爱待在京城,一年里一半时间都爱在外面。] 很快她反应过来,不对呀。 “你要把我留在宫里?” [好呀,不仅白干活,还要帮他管宫里,让他带着小老婆们出去度假,呸,渣男!] 皇帝立刻邀请道,“木兰围场修得差不多了,皇玛嬷受不了暑气,明年我准备去承德避暑,你也跟着去。” 啊,好狡猾的男人! 是出去旅游还是趁皇帝不在,偷偷干点大事? 宝音陷入了选择困难。 [算了,他不在京城也有好处,我可以狐假虎威。] 他都把那群八旗子弟打包带走了,京城这边想怎么发展还不是随她? [到时给他一个大的震撼!] 第72章 宝音婉拒了皇帝的邀请, 两人进了乾清门后分道扬镳,她从往东六宫方向走。 路过景仁宫时里面倒是一片安静,宝音侧头看着高大的宫墙, 心里堵得慌,总有种心虚心理,好似对方的孩子没了跟自己有关。 若是她没有入宫, 皇贵妃的孩子应该好好地能挺到出生。 她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最难过的应该是皇贵妃, 她也 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那就是不育保平安。 皇帝儿女众多,也不缺她为他生孩子。 她来这个世界走一遭, 给这个时代留点什么就足够了, 没必要生个孩子出来受罪。 给皇帝生孩子绝对是一件糟心事, 生儿子说不定要陷入夺嫡之争, 生女儿很大几率抚蒙。 康熙的女儿长命的还真没几个。 延祺宫要比隔壁热闹许多, 她出发去赴宴时吩咐她宫里的人准备一桌菜庆祝一下,这会儿十多个宫女太监都聚集在东配殿的正殿中, 围着圆桌子吃席。 她走到门口, 就有人发现了她, 忙有人过来打招呼。 “拜见主子。” 宝音还未等所有人都行礼, 便笑着叫了起。 “你们吃你们的。”她扫了一眼没看到后殿的人, 便问了一下。 “姚姑娘在后殿自己开了一桌席,主子放心,奴婢没有忘记姚姑娘。” 马必应小步过来,笑呵呵道。 他口中的姚姑娘正是安排在后殿的那位假怀孕的官女子,平时只待在后殿不怎么爱出门。 这位姚姑娘本来是乾清宫茶水房的一名宫女, 是汉军旗包衣。 宝音点了点头,让马必应他们继续吃,她转身回了正殿。 回暖阁后,兰儿紧随而来,宝音道:“不用在跟前伺候,你们也去吃去。” 兰儿笑了笑道:“厨房还有一桌,等他们吃完,我们再轮换着吃。” 一听这话,宝音顿时有点饿了,宴会上的菜不怎么合胃口,只吃了一点,走了这么长时间路早消化完了。 她看向兰儿,“那让厨房给我下一碗面,再取三四碟子菜过来,晚上不能吃太多。” 兰儿一听忙下去了。 用了迟来的晚膳,宝音和宫女太监们聚集在正殿守夜。 她不由回忆起去年,去年还在老家,她在盛京城内跟家人一起守夜,那时候一家平平淡淡,哪里像今年这般人心都变了。 望着一众陌生的面孔,她不由挂念起宫外的蓝玉几个,也不知道她们新年是怎么过的。 除夕夜,城里很安静,吃完了晚饭,一家人聚在一起等待凌晨后吃饺子。 内城东边的一栋二进宅院里一群女人热热闹闹地凑在一起说话。 蓝玉正在跟人搓麻将,临近新年实在是太忙碌了,忙到今天下午才抽出时间坐下吃个团圆饭。 二进宅子里住满了人,除了蓝玉四人还有一些无家可归的妇人,都是之前在庄子上做工的。 大家凑在一起,没有谁比谁身份低,都争先忙着帮忙,整出了几桌好菜。 吃完年夜饭,相熟的凑在一起说话,青珞拎着一副牛骨麻将过来,新年怎么能少了这个娱乐? 四人凑一桌搓麻将,旁边挤满了对麻将规则不了解的妇人。 看着看着大致也就看会了。 蓝玉输掉了十多个铜板,将牌一推,嚷嚷了起来,”不干了,怎么老是输?” “我来!我来!”旁边蠢蠢欲动的妇人举起手。 麻将的魅力在此刻展露无遗,越来越多人被吸引过来,连旁边玩叶子戏都不玩了,跑来看新鲜玩意。 见蓝玉起身,紫翡也扭头问身后,“我去解个手,你们谁来帮我打一把?” 一位年轻的妇人笑嘻嘻道:”我看会了,我试试。” “好啊,听说新手的手气非常好,说不定能胡牌,这些铜钱留给你了,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紫翡起身让了位,那年轻妇人喜滋滋坐在位置上,生疏地洗起了牌。 紫翡给蓝玉使了眼色。 蓝玉领先往外间走去。 “新铺子准备得怎么样了?”紫翡问道。 蓝玉骄傲回答:“筹备了几个月,早准备妥当了。” 她们这几个月工厂的货都挤压着,只在滑冰大赛拿出一部分宣传。 剩下的货物都是为了新铺子准备。 这可是大清唯一一家百货商店,吃的喝用,一个家庭所需要的货物在百货商店里都能找到。 “供应货物的商家也找好了吗?” 她们自己的工厂只生产市面上没有的产品,一些日常用品是找作坊供货。 因为要押货款,不少人听了就婉拒,最后还是报上商行的名头,给了三分之一定金才同意,不过一些紧缺货,比如二锅头这种好酒属于供不应求,都是出多少钱拿多少货。 “暖棚里的菜年前卖了一批,年后就不卖了,等元宵节全供应百货商店。” 实际上这种气温,只玻璃房是没用的,暖棚里需要烧火才能让暖棚热起来。 还有一发现下月所有守着暖棚的人都得警惕起来,要及时铲掉玻璃上的雪,不然会将暖棚压塌。 京城跟盛京气候相差不大,冬日里一场雪,一下就是好几天,等雪停都有一人多高,仿佛进入世界末日一般。 好在天气越恶劣,蔬菜价就能卖上去。 刚入冬时的菜,普通人咬咬牙还能吃一回,到后来是眼看着菜价一日高过一日,一把韭菜涨到一两银子一斤,这谁吃得起? 有那眼红的准备明年在屋里种上几盆韭菜,若是能卖出去也能贴补家用。 两人携手去了旁边靠墙搭建的洗手间,上完又回到屋子里。 麻将桌上青珞可赤珠也起身了,四人凑在一起便吃瓜子便喝茶,聊聊过年后的安排。 等外面锣声响起,立刻拍拍手准备吃饺子。 煮好的饺子端上来,一人吃了六七个,吃完后漱口打了个哈欠去睡觉了。 延祺宫中,宝音也吃了饺子。 她吃的饺子是素馅的饺子,不怎么好吃,宫里过年吃素饺子是传统。 吃了两个,她不动了,见小狗凑过来,直接倒进了狗碗里。 这小狗倒是不挑食,埋头苦吃起来。 “杏儿,你说你的小主人是不是有其它狗了,把你给忘了?” 她蹲下身摸了摸狗尾巴。 狗抬头汪汪叫了两声,又埋头吃起来。 长毛后吃饭容易沾到食物,头上的长毛被梳起来扎了小辫子,身上穿着红色的小坎肩,堪堪遮住肚子,小坎肩上还有福字暗纹,看起来很是喜庆。 这衣服还是宝音从宫外带回来的一套旧衣服改的,她画了图,量了狗三围尺寸,心灵手巧的针线房宫女很快将衣服盖好送来。 给狗做衣服倒是不难,她现在手里几分多,宫外有持续不断的论文送到她手里,这已经是她的点数来源,再过几日,她累积的点数有望突破一百。 一百点数,是她去年不敢想的数字。 门口的光突然暗下来。 宝音抬头就看见马必应指挥小太监架着梯子要吹灭灯笼。 她起身走了过去,“是要换蜡烛吗?” 马必应忙回道:“主子,是要灭了,晚间无人,宫里的灯都要灭掉。” 宝音不解,她印象里除夕夜的红灯不是都亮到年初三吗?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05节 就算是白天也不熄灭的。 “继续亮吧,蜡烛不够就换新的。” 没有工业化的古代,蜡烛价格也不算低廉,对了,蜡烛是怎么做来着? “是。”他连忙应下。 这点小事没必要逆了主子的意,大不了让守夜的太监警醒点。 远处传来钟声,听着像寺庙传来的钟声。 已经深夜了,宝音打了个哈欠吩咐道:“不用留太多人守着,早点休息了。” 她说完便进了暖阁,脱掉衣服躺在热乎乎的炕上 ,没多久便进入熟睡。 此时的乾清宫却是一片灯火通明,钟声响起后,本来在看书的皇帝起身换了一身衣服,开始准备开笔仪式和祭神的仪式。 开笔仪式在乾清宫就能举行,忙完和早候在宫外的宗室和满人一品大臣举行祭天仪式。 祭天后,吃了一碗素饺子,他独自一人又去坤宁宫祭神。 祭神其实是要跟皇后一起去的,没有皇后,皇帝一般是独自去祭拜神灵,祈求明年是个丰收年。 这一套流程完成已经五更天,东边比西边要亮少许。 皇帝穿着一身吉服再去乾清宫接受百官朝拜。 然后是太子的朝拜,太子拜完百官再拜太子,接着是安排百官去保和殿用宴,整套流程才算是结束。 忙完天色已经大亮,皇帝喝了几杯浓茶才撑到现在,吩咐太子招待百官后,他便回到东暖阁,闻着一股熟悉的清香,裹着被子进入梦乡。 跟忙了一夜的皇帝不同,宝音是一觉到天亮,早上起来,廊檐下的灯笼还是亮着的。 宝音先吃了饺子。 这回的饺子总算不是素的了。 吃了一碗后,她换上了一身新衣服,然后被抬着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拜年。 年初五都没有歇息过,慈宁宫花园开了戏台子,从大年初一唱到大年初,除了唱戏还有说书,还有杂耍,非常热闹。 宝音年初一凑了一回热闹,回来后就感慨皇帝在做丈夫这一点上要比他的子孙合格。 雍正那个性子拧巴把老婆憋屈死的狗东西先不提,乾隆对他老娘倒是孝顺得不行,对于后妃就寻寻常常。 [也难怪皇帝死后,他那么多妃子都恨不得随他而去。] 第73章 皇帝踏进来的脚步顿了顿, 他脸上露出无奈神情,她又在瞎想些什么? 他加重了脚步声,宝音抬起头见是他, 眼神有点惊讶。 她目光放在皇帝手上的一本书上。 皇帝贴着她坐下,将书本递到她手边。 “已经完本的《律例》,刑部刚送过来。” 宝音忙接过去, 她等这东西已经等了几个月了! 只是连续翻了好几页才在一些不起眼的位置看到她希望看到的。 很好,允许女户设立。 关于嫁妆权利,是男女双方和离后, 在官府留过文档的嫁妆可以由女方带走。 再多就没有了。 宝音以为自己看错了, 又翻了两遍还是这样。 她有些困惑,“吃绝户相关的条例呢?” 皇帝拿过她手里的书, “那个案子已经让顺天府审讯了, 被抢占的财产归还了回去, 地方官员也被令押解回京。” 宝音沉默片刻。 [是我想太多了, 一下子步子怎么可能跨越这么大。] [看来还得加把劲!] 皇帝闻言眉头不由挑起, 总觉得又有头疼的事情要发生了。 …… 帽儿胡同张氏最近找了个新的活计,外城正阳门大街新开了一家商铺, 主家非常豪气, 一出手就拿下了临街五个商铺。 商铺休整打通用了一个月, 过年也就休息了三日, 张氏找的活是给工地的匠人做饭, 一个月扣掉买菜的钱,能余小两千钱,对于张氏来说是笔不小的报酬。 五年前她未能给前夫生下儿子,前夫家以无子罪名休了她。 为了迎娶新妇,前夫竟然狠心将女儿一块赶了出来。 可怜她母女二人无家可归, 后来还是姨母见她无落脚之地,帮她租了个房子落脚。 这几年张氏靠着刺绣勉强度日,绣得多了眼睛都快熬坏了。 谁知去年运气好认识了一位方娘子,从她那里弄了票,买粮食少花不少钱。 腊月里方娘子找上门,问有个做饭的活她愿不愿意做。 她起先是不愿意,怕粗了手没法再绣。 还是女儿劝了她,等眼睛熬坏了得不偿失。 张氏只好答应了,来了后才知道来做工的不只是她一个人,个个都是家里有困难的妇人。 三个妇人忙一日三餐,还能自己也跟着吃甭提这活有多好了。 方娘子还特意过来看过她们几回,就怕她们受委屈。 还应了她们等铺子开,请她们来铺子里工作,也不是什么紧要的活就是整理一下货物,引导一下客人去哪里结账。 张氏想着也不难,一月有一千钱收入,虽然比不上绣活,可旱涝保收,方娘子还应承成了店员可以自己和家属可以免费看病,就连吃药东家也会帮着贴补一半。 张氏三人一下心动了,一千钱是不多,可后面这一条就太吸引人了,这念头去瞧个病得多难。 家里没有个底,谁敢去看大夫? 张氏利索地炒菜,旁边的一大桶已经做好的菜在热水盆里坐着,这是保证菜不会凉得太快。 馒头煮好,外面稀稀拉拉的工匠过来洗手。 她们做饭的地方就在临街,大庭广众之下,偶尔还有人问她们的饭菜卖不卖。 工匠端着空碗过来,一人舀了两勺菜还有两个馒头就蹲到墙边的长板凳旁吃了。 今天的菜有菜干炒油渣,还有炒土豆丝,都是下饭的好菜。 一众工匠吃得心满意足,可惜东家不允许干活的时间喝酒,这两样油水大的菜配上小酒才美滋滋。 正喝着,方娘子找了过来,方娘子先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又问工头。 “今日能完工吗?” 工头忙拍胸保证可以。 商铺改造主要是打通两间铺子之间的隔墙,还有将中间三个铺子门都封一半,上半边改成玻璃大窗。 因为要考虑墙壁承重问题,打掉前需要用高柱子撑起横梁。 这是急活,工匠们忙活了好些日子才做完,今日主要是给屋子刷上白石灰,明日还有玻璃窗户送到。 后日是货架,大后日还要急着给货物上架,时间紧迫。 方娘子得到保证后,又来跟张氏三人打招呼。 “明日不用你们做饭了,知道冰房子吗?去哪里做培训,辰时正要到,培训内容是教你们怎么接待客人,遇见突发情况该怎么解决。” 张氏三人忙开口,说保证会到。 见方娘子要走,张氏忙叫住她。 “这剩下的粮油米面该怎么处理?” 虽然不多,可还是有剩余。 方娘子又转回来,看了一眼张氏指的地方,米面也就剩两斤左右,油还剩下小半罐,盐倒是不多了。 她道:“剩下多少做个账,回头有人接收。” 她丝毫没有说让她们分了的意思。 这些东西也不是她的,她不能为主家做主。 方娘子假装没有看到其中一个女人遗憾的神色,很快便离开了。 方娘子一离开,张氏便发现那个叫梅娘的妇人冲她甩了个脸色。 “就你会充当好人!” 她脸色平静,当作没看见。 另一位凌婶子的还好,就是这个叫梅娘的有点贪小便宜的毛病。 之前她总是嘀咕炒菜油没必要放那么多,后来又想将馒头往家里拿。 她自己省下来的就随她了,其他张氏看得紧绝对不允许。 梅娘很不满意她,还试图拉凌婶子孤立她。 凌婶子则是老好人模样,谁也不得罪。 张氏无奈扫了梅娘一眼,真是什么人都有。 傍晚天还未黑,最后一顿饭结束,三人收拾了东西,将余下料记好账交给管理工地的管事。 管事冲三人点了点头,又交代了一句,“明天记得按时到,可是很难遇见这么好的东家。” 张氏配合着点头,她是知道方娘子是为泰山商行做事,这泰山商行不是贵妃娘娘的产业吗? 贵妃娘娘这样的好东家可是很难遇到,听说给泰山商行做事,第一个好处就是免费种痘。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06节 不愧是牛痘娘娘,一心想着将牛痘事业发扬光大。 隔日一早张氏抱着头出了门,等赶到菜市口的冰房子那边还未到辰时。 她看到了凌婶子,也看到了梅娘,梅娘旁边站着一位小娘子,两人挨得很近。 见到张氏和凌娘子,梅娘眼神躲躲闪闪,倒是她身边的小娘子不耐烦喊了一声,“嫂子,这地方什么时候开门?我都快冻死了。” 张氏看看梅娘再看看她身边的小娘子,心里叹息一声,人要作死谁都无法阻拦。 没一会儿方娘子和两位严肃的妇人走了过来。 其中一位妇人开了门,方娘子面色不悦看向梅娘,“怎么回事?” 没等梅娘开口,方氏示意张氏二人先进去。 张氏掀开帘子进去,就听见梅娘苦苦哀求,“方管事您通融一下,就收下我小姑子吧,不然我回去后跟我婆婆交不了差!” 张氏想再听,前面带路的妇人冲外面吼了一声,“闹什么?招什么人是你能做主的吗?要是不想做,就滚!” 梅娘见哀求不成,便威胁道:“方管事要是不收下我小姑,我也不干了。” 这下把方娘子都给气笑了,“爱干不干,是给你一个活计,不是求你来干活,行了不愿干就走!” 说着不等梅娘反悔便使唤人将人赶走了。 方娘子走进来,冲着两位妇人道:“之前找她是看她在婆家日子难熬,大冬天还要帮一家人洗衣服,吃睡在厨房,本来找她是想给她一个立起来的机会,结果还蹬鼻子上脸了,真是一坨扶不起来的烂泥。” “唉,世道如此,婆家发话她也不能不听,可惜了没有把握好这个机会,有了挣钱的活计,每月定时给家里交钱,婆家也能高看她一眼,起码日子能好过一些。” “可不是吗?” 三人唏嘘一声,方娘子见张氏和凌婶子不出声,便道:“你们找个空座位坐下,还有人没到,等人到齐了再开始上课。” 凌婶子惊讶,“还有其他人呢?” 方娘子解释,“是一个货架配一个店员,你们的工作是整理货架,货物少了要及时上报,还要打扫货架周围的卫生,记住货架货物的价格,再引导客人怎么结账,一开始不熟会忙,以后客人熟悉流程了就简单很多。” 说着又小声道:“跟你们透露个好消息,你们的月薪虽然不多,可是卖出去货物是有提成,卖出去的越多,你们拿到的也就越多!” 张氏听了有些迷糊,再问方娘子她又不肯说了,只说等人到齐了一块说。 过了约莫一刻钟,突然来了一大群妇人和年轻小伙,应该是一起坐车过来的,她听见外面传来的马叫声。 张氏瞅着夹杂在妇人中间的三个小伙,愣了一下,这商铺阴盛阳衰呐! “好了,都找个座位坐好。”方娘子拍了拍手。 很快挤进来的一群人找空位坐下。 方娘子看向另外两个妇人,“你们先来,还是我先来?” 两位妇人道:“你先吧,将卖货流程说一下。” 方娘子一听也不客气地走上正前方的讲台。 “大家都是我们挑选出来的优质店员,我先来跟大家说说我们百货铺的待遇。” 低月薪加提成方娘子又讲了一遍。 “当然这份工钱不是那么好拿的,你们守着的货架需要你们自己看守,客人需要什么货物,可以拿给客户看,但是不允许客户拿走,客户确定要,你们先给客户开单。” “单子是这种,一式三份,填好好引导客户去付款台付款,这里重点提一下,客户未结账,不能允许客户拿走货物,可以找理由拿走客户手里的货物,比如说这边给您包装一下,另一个人呢就拿着开的单子带客户去结账。” “结账时下面红色的付款单付款台会留下,黄色的单子货架这不要抽出来,这个每日是要对账的,卖出去的货物跟货架上少的对不对的上,对不上是要扣你们奖金,当然我们百货铺也不是那么绝情,每月会给一定免处罚额度……” 第74章 “接下来大家学一下怎么填写付款单。再由我身边的李管事和邢管事扮演顾客模拟买东西结账的过程。” 接下来一个时辰里, 一众学员先是学习了怎么用硬笔在可以复写的付款单上填写货物和价格算物品总价。 张氏也是这会儿才知道被挑中的都是识字的,连一旁胖乎乎普普通通的凌婶子都写得一手好字。 难怪每月给一千钱工钱还说是底薪,对于识字的人来说这钱确实不多, 但对于识字的妇人来说这钱拿得来之不易。 谁家商铺会选择妇人来做店员?又不是一些肮脏之地。 确定学员都学会了,方娘子放下水杯咳嗽一声站起来。 “我们是服务人员,客人进门要带有微笑服务, 没有哪个客人愿意进来看见人耷拉着脸一副丧气模样,当然服务过程中大家也会遇见一些刁钻的客人,有时也会出现一些意外状况, 下面再由两位管事演示一下遇见突发情况该怎么处理……” 正说着外面传来动静, 方氏被打断,神情很不悦走了出去。 一众学员传出骚动声, 张氏听见外面声音高昂的祈求声, 还有……梅娘的声音。 “我儿媳妇人脑子不灵醒, 换我闺女怎么了……” 方氏:“我们这里选人是有标准, 岂能让你们私下让来让去?” “大不了我不换了, 你们让梅子继续上工……” 方氏:“不行,已经给梅娘一次机会了她自己没把握住, 我们这也不是什么人都收。” “你们要是不收, 我们今日就不走了。” 方氏:“外面有衙役巡逻, 你确定想让我把人叫过来送你们进衙门?” “你……” 没多久方氏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她一脸平静冲两位管事点头, “继续……” 中午有人过来送饭,送的是韭菜油渣饼,一人两块,凑着屋子炉上暖着的热水吃了。 休息了半个时辰后又继续上课,下午上的还是遇见各种突发情况, 他们该怎么应对。 张氏这天客上的是瞠目结舌。 等到傍晚课程结束,方娘子拍了拍手道:“今日就学到这里,该遇见的情况想来你们都记下来了,回家复习一下,明日还是今早过来的时间在百货铺那边汇合,帮着整理货架和打扫卫生,后日货品要上架,大家尽快熟悉自己负责的商品……” 元宵节这日一早就有些与众不同,城外不少人挑着货物进城。 元宵节夜间是没有宵禁,全城都很热闹,平时很少见的摊主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天还没亮城门口就排起了长龙准备进城。 正阳门大街京城的主干道平日里就很热闹,今日更是人山人海。 不少人扛着摊子沿街走动,有卖糖葫芦的有卖糖画的,还有扛着自己编的篮子四处叫卖的。 正阳大街,离聚贤楼五十米远的地方一家新开的商铺就很吸引人目光。 玻璃还是稀罕物件,却已经不是那种高不可攀的价格,家里有底气的人家今年入冬都赶了时髦给家里换上了玻璃窗户。 虽然不能家里所有屋子都能换上,可换个正屋也能感受到玻璃的好处。 当然也有坏处,用了玻璃窗就不能在屋子烧炭了,说是毒气跑不掉。 玻璃不算太稀奇,稀奇的是整个门都用玻璃包起来,一眼就能看见店里面琳琅满目的货物。 附近的一圈商铺早注意到这个显眼包了,毕竟连续盘下五个连在一起的铺子也是大手笔。 铺子修了一个月,之前不知道搞什么名堂还用木板将外面围了起来,今早看拆开了,总算是得以窥见庐山真面目了,不少店家踱步凑过来站在大大的玻璃窗户前往里面看。 五个大商铺,中间三个门给砌起膝盖高,剩下的换成了玻璃封住。 首尾两个门给改成了开扇玻璃门,南边写着入口处,北边写着出口。 “这铺子还能这样开,客人进了铺子南进北出,非得将铺子绕一圈不可。” 不少人心痒痒,谁都知道客人看的货品越多,越有可能购买。 “要不进去看看?” 他们也不算同行,再说进门是客,里面还能将他们赶出来? “不好吧,还没开业呢,等等,有人拿炮仗出来了!” 一妇人抱着一挂炮仗出来,很快巨响声穿透了整条街。 炮仗声音一落就听见敲锣打鼓声,原本围观的人一回头,好家伙街上不知何时出现了舞狮队伍,这一带很快热闹起来。 方娘子一脸喜气地冲围观的人拱手,“今日我们百货铺开业,欢迎大家来赏个脸,只要购买金额超过五十钱就能获得一次抽奖机会。” 她拍拍手,里面早就已经等待的店员将桌子搬出来摆放在门口。 桌上已经放了一个木头箱子。 又有两店员在墙上贴了一张大大的红纸。 红纸上写着一等奖一辆自行车,二等奖一百斤大米,三等奖十斤豆油,安慰奖就多了有四枚鸡蛋、一双袜子、五两米等等。 “我们保证人人都能抽到奖,保证所有人不落空……” 本来人就爱凑热闹,一听还有这般新鲜的事,顿时要往店里挤。 “大家排队,不要挤,店铺有限,一次只能进二十人,不要挤,出来一人进一人……” 张氏这一天忙得不可开交,只知道拿货写单子再上新货,也幸好单子只需要写数字,每样货品都有序号,再将价格相加让客人去付钱,付完钱交单子取货,要是写汉字光写字就累死了。 等傍晚店铺关门,她看了空了很多的货架,开始将取货单子和收款单汇合起来,盘点货物有没有差错。 然后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我这边少了两件皮衣对不上数,一定是趁着我忙的时候没注意,有人偷偷拿走了!” “我这边有一盒胭脂不见了,胭脂盒太小了,藏袖子里也不容易被人瞧见,这小偷太可恶了!” 张氏负责的是香皂柜子,一些是包装好的成品,不好偷,但是散装展示的香皂被人扳走半块,好的那一面放在外面,让她一时没能察觉,这回盘点才发现。 张氏:“……” 方娘子走了过来,拍了拍手道:“账台这边账已经算出来了,今日总营业额有一千三百两,这是个重大突破!” 她一脸喜气洋洋。 一群店员却不开心,少了的货品他们可是要赔偿,纷纷叫起委屈来。 方娘子笑眯眯道:“多大的事,铺子里东西价格都不高,跟奖金比赔得这点算什么?” “一千三百两,百货铺子这边有利润百分之一的提成,扣掉成本,也就几千大钱给你们几个分,这还是第一天,你们算算赔的这点算什么?” 张氏心中一跳,百货铺有十三个店员,几千大钱她少说也能分一百个,要是每日都有这么多,一个月也有三千大钱再加上工资一个月能拿近四两银子……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07节 这账所有店员都能算出来,一时间一改颓废之色喜气洋洋起来。 “好了,为了庆祝今日开业大吉,我请你们去吃饭,都收拾一下,将提货单交给仓管,明早再来摆货。” 今日元宵节,夜晚不宵禁,沿街的商铺也挂上了红灯笼,平日里早该关门的食铺子还敞开着,街巷随处可见卖水、卖吃食的小摊子。 方娘子请客当然不是在聚贤楼那种顶级酒楼,十多个人浩浩荡荡挤进了路边的夜宵摊子。 这是滑冰比赛时的吃法,简单搭起一个四四方方的帐篷,再摆放几张矮桌矮凳就是一个临时食铺。 老板是一对夫妻,炒菜的师傅是个男人,张罗客人的是他婆娘,两人平时是在正阳门那边摆摊,因为饭菜便宜又量大,有不少守门的士兵是他们的客人。 有士兵在他们就在正阳门站稳了脚,没想到今日元宵节夜晚也做起了生意。 “老板,我们十多个人有什么菜你看着上。”方娘子打了个招呼。 “肉,我要吃肉!”有几个举起手叫嚷道。 方娘子笑呵呵道:“有什么大荤吗?” 老板娘掀开了旁边炉子上炖着的蹄髈道:“今天有这个,炖了一下午已经烂糊了。” “来两个。” 这种移动摊位也没有固定菜谱,都是有什么菜搭配着卖。 见靠近炉子的地方还有一盆游动的杂鱼,方娘子又道:“给我红烧个杂鱼锅边再贴一圈饼。” 老板娘干脆利落应下,杂鱼也就两斤,老板娘都给收拾了,洗干净后拿去给老板。 老板抓了一把面裹匀了,小火油炸又复炸了一遍,保证小鱼刺都炸酥了,再放入水大火红烧,水开再焖,等水少了一半时在锅边贴了一圈饼,饼熟后连锅一起端上桌。 这顿饭吃得人一脸满足,张氏盯着老板做菜,学到了不少菜。 这小杂鱼以前拿到手也不知道怎么做,只能清理后腌了晒干,没想到还能做成这样的美味。 饭饱后一众人起身,方娘子去结账,张氏发现方娘子是拿着粮票去结账,老板娘笑眯眯收下,甚至还有些惊喜。 她若有所思,什么时候粮票可以动作钱来用了? 第75章 过了正月百货铺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京城里很少有人不知有这么个货物齐全的铺子。 货物齐全不说,价格也很实惠,比如说扯一身衣服用的棉布, 到布行少说要四十文钱,这里就要三十五。 一样两样便宜也就罢了,可所有货物都比外面铺子低那么一些, 积年累月省下的钱可不是小数目,有乡下进城的人也爱来百货铺走一遭,不买也没关系, 人家不赶人。 还有家里养了鸡鸭的, 一问百货铺后门有专门收购的管事,只要送进城人家就收, 要是多了, 人家还会安排人去乡下收。 谁能想到过来见个世面还能给家里找个营生? 张氏忙活了半日, 中午人少了总算是有休息的时间。 他们这些店员本来是包三餐的, 每月定时发粮票, 铺子后面的院子本来有厨房可以做饭,后来有隐患, 便给拆了, 如今都推倒重新修, 准备跟前面的门面连接起来扩容店铺容量。 吃饭的地方没了, 只能拿着粮票去街上吃。 附近的吃食铺子都是愿意收粮票的, 因为粮票在百货铺可以当做钱来使用。 有些食铺还很欢迎他们用粮票,泰山商行下面的产业越来越多,粮票能购买的商品也在增加,比如稀缺商品只提供给内部,这时候粮票就能派上用场。 市面上就有一批人专门做收粮票的生意, 据说还有人试图仿照过,只是仿制不出那种奇特可以变色的颜料。 张氏出去吃饭是舍不得用粮票,她手中的粮票已经换代过,如今是越发精美,不仅文字可以变色,上面还印着凸纹的白头鹰,眼色犀利看着纸外面的人,这只鹰非常奇特,无论从哪个方向看过去,那头鹰都好像在看纸外面的人。 中午买了两块烧饼对付着吃了一顿,张氏回到自己货架前坐下休息。 旁边货架的店员正是凌婶,凌婶一边织着毛线一边问她,“明日该轮到你休假了,准备去哪里玩?” 张氏先问她吃过了没,得知她家里人会给她送饭才回道:“我准备带女儿去趟衙门。” 她抿着嘴,心里很是激动。 就在两日前,朝廷颁布了新的法令,女子可以设立女户,关键是没有任何条件限制。 这可是破天荒的大事,张氏深刻明白这世道对女人的压迫。 女人不是自由身,未出嫁前父亲是主,出嫁后主子变成了丈夫,丈夫可以任意卖了妻子,若是没有丈夫那就更可怜了,只能任由人欺负。 现在女人多了个出路,可以立女户,自己当家做主,这都是上面娘娘为万千女人争取来的! 凌婶跟她共事过一段时间自然是知道她家情况,不由附和一声,“那些官老爷们可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可不是官老爷。” 张氏眼中满是光,“是我们的东家,我听方娘子说,她在努力为我们女人争取一些权力。” …… 正月初二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宛平县衙,知县王养濂揣着瓷钢杯喝茶。 这白色印着大红公鸡略显土气的杯子是下面人敬献给他的,里面是铁制,外面又烧了一层瓷,这杯子有个好处就是容量大,不用担心摔破了,里面还配了个迷你陶瓷球,可以塞茶叶,也不用担心喝茶沾着门牙太过不雅。 得了这个瓷钢杯,王养濂喜爱到不行,上值时喜欢带着,关键是还能拿来暖手。 他溜达到门口,看到外面长长的队伍不由心惊,“怎么这么多人?” 好在都不是告状的,全都等候在典史门外。 师爷脚步匆匆走过来,看到这么多人也跟着惊住,他停下脚步扫到了王养濂,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明府!” 王养濂见周围有人看过来,忙拉着他往后衙走。 “你昨日不是说今日请假不来了吗?” 师爷点头,“是没错,只是属下遇见了一桩难事想要寻找明府拿主意。” 两人进了后衙休息的屋子,师爷将事情和盘托出。 王养濂一脸懵逼,“你说有人找你说要开一家车行询问营运证怎么办理?” 师爷点头。 王养濂一脸迷惑,“有这玩意吗?” 师爷小声道:“明府,挖煤要□□,卖盐要有盐引,这搞车行的要个营运证不是很正常,关键是能创收啊!” 王养濂心动后婉拒了,“这不行,得请示朝廷才行。” “这个好办。” 师爷掏出几张已经润色过的纸,“这是我从对方口中套出来的话,人家办车行已经计划好了,每辆车都有编号,通过编号可以查到车的主人何时购买等信息。” “这家车行准备做公共马车。” “车行那边想要我们规划几条路线,起点是正阳大街的百货铺,终点是四大城门,需要我们设定四条路线能经过最多的胡同。” 王养濂接过了纸,“这马车收价几何?” “车行那边保证无论路途多远都是一文钱,但需要我们给个营运证,且京城只他们一个车行可以做这生意。” “什么意思?就说这生意他们包了?” 师爷道:“我觉得这一点可以投同意,跟盐引不也是这样,一个城只能指定一个盐商吗?” 王养濂将纸放在桌面上,发出了质疑,“我同意又怎么样?我也没有权力做这个主。” 他要真是一方县令也就罢了,关键是他这个县令是在京城,上头有一堆可以做主的爹! 他说话算个屁! “明府可以上报朝廷,若是朝廷允许,营业证还是会归地方衙门来发,哪怕户部会抽走一部分,还是会有一些留在衙门。” 王养濂心动了。 “你帮我写一道折子我送上去。” 他迟疑了一下又道:“将那车行的主人给叫来,我要问问情况。” …… 张氏紧张地拉着女儿进门,典史从早上忙到现在,人都已经麻木了,张口就问:“可是办女户?” “是官老爷。” “材料带来了吧。” 所谓资料就是户籍、证人之类,张氏为离异之人还多了个休书。 张氏的邻居王氏紧张走了过来,声音颤抖道:“官老爷,奴家为张氏作证。” 典史翻看户籍,再看了休书,立女户也不是没有条件,那就是年龄要满十八。 证人的作用是保证申请人不是不明身份的人。 翻看后典史在原来户籍上盖了一个章,红章上写着作废二字。 他抽出一份新的,拿起笔一边问一边下笔。 “姓名。” 张氏目光迷离,“张月娥。” 多久没有人问起过她的名字了,年少时手帕之交会叫她月娥,出嫁后她叫李张氏,被休后娘家无法容她,她搬出来改叫张氏。 似乎这就是她的名字,多久了,她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再叫这个名字了。 典史在户主后面写下这个名字,其他的照抄原来户籍上的。 “你是户主,家里还有谁?” “还有一女。” 典史找出女儿的那份户籍,刚要抄写名字,张氏叫住了他,“我想给女儿改名,不叫招弟。” 典史手停顿,“改什么名?” “张胜楠,楠木的楠。” 典史意外,还是帮着写了,一番弄完,他将户籍交回去,眼神负责道了一声“恭喜”。 张月娥含着泪不住道谢,又掏出银子塞了过去。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08节 典史一摸有二两重,顺势收下了。 今日活虽然多,可每个来办事的都给了好处费,累积在一起也不是小数目。 这也是典史脸色虽然不好,还是态度温和的原因。 衙门办事收钱很正常,前朝开始衙门皂吏干活朝廷是不发钱的,发的那点米禄还不够养活一家人。 怎么办,当然是从来衙门办事的百姓手里刮油水。 几百年下来已经是一种常态,典史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回去的路上,王氏不断向她贺喜。 “新律出来那天我家老头子就领着我家老大老二还有四五个侄子跑去大妞前面那一家将嫁妆搬回来了。” “那一家可真不要脸,竟然还想占着大妞的嫁妆不还,亏还是个读书人家!” “也是去得早,再晚一年嫁妆就被花光了,你是不知道,我给大妞陪嫁的那套银冠最后在那家新娶的媳妇房里找到的,这是把大妞的嫁妆当他们自己的了!” 王氏的女儿前年被休回家,理由是未生出孩子。 “我呸,我家大妞嫁过去那王八犊子就总去书院读书,几个月也不见回来一次,能生出孩子还真是见鬼了!” “后来攀上高枝了,就休了我家大妞,想什么好事?” “今天一早我家老头子带上儿子侄子去书院找人了,嫁妆是拿回来了,花在那鳖孙身上的银钱可没拿回来,还有他那一身衣服都是大妞出钱置办,拿回来便宜乞丐都不便宜他!” 王氏越说越高兴。 张月娥也向她道喜。 王氏说着又犯愁,“大妞那个不争气的丫头钻进了死胡同里,人安静了很多,也消瘦了很多,早知道就不依着她找个读书人,读书人负心人最多。” 张月娥停下脚步道:“嫂子,大妞年纪不大,也才十七岁,她也识字,要不您送她去学堂读书?” “我们商行准备在城外开几家学院,也有专门收女学生的学堂,大妞是见识少被一下框住了,等懂的理多了,就明白过来了。” 王氏惊讶,“还有专门收女学生的学堂,我怎么没听说过。” 张月娥笑了笑:“我也是才听到消息,店里管事特意通知我们,说家里有孩子的可以送去学堂,作为员工孩子学费可以减半,正好我打算将胜楠送去,大妞要是愿意去,俩孩子正好做伴……” 第76章 “去城外啊。” 王氏有些犹豫, 这年头拍花子多,她如何放心女儿去城外上学? 张月娥想了想道:“王嫂子,我也不瞒你, 城外的学院还在计划中,动工得四五月化冻之后,现在上学的地方安排在了我们百货铺后面那条胡同, 旁边有会馆,安全问题应该能得到保证。” “我家胜楠早上会和我一起出门,下学我让她在学堂留一会儿等我下班去接她, 您这边要是不放心, 等下学也能去接人。” 王氏心动了,她现在只想找个法子让女儿走出来, 别把人给活活憋死了。 这世上有拿女儿不当一回事的人, 也有真心疼爱女儿的人家。 回到家王氏看着关在房间里的女儿叹了口气, 她给炉子换了煤球开始做起了晚饭。 没多大一会儿外面传出热闹声音, 很快大门被人推开, 王氏看见丈夫儿子们一脸兴奋走进来。 “娘,您今儿是没看见那鳖孙子的脸色, 整个学堂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 这回他的脸是丢大了。” 王氏闻言问道:“衣服拿回来了吗?” “要回来了, 那不要脸的孙子现在穿的那一身衣服都是妹妹出钱给置办的, 都穿旧了, 我们直接当场将衣服扒了,卖给那家贫的学子,也没要多,一套十文钱。” 十文钱连棉袄里的棉花都凑不齐。 “最后还是那山长出面才放过他。” “我看那山长好像后悔将侄女嫁给他了,呸, 一群子衣冠禽兽。” 两个儿子一口一句骂起来。 王氏打断,“行了,都太冷了,进屋再说。” 晚餐时,王氏将女儿喊出来,大妞脸色发黄,一脸菜色。 王氏拿了一块饼,不经意开口,“隔壁张娘子说他们商行要开一家学堂,专门收女子的学堂,张娘子问我要不要送大妞过去,我看大妞在家闲着也无事,要不去学一门手艺。” 王氏的丈夫咬着饼的动作停住,他眼里满是惊讶,“还有专门收女子的学堂?” “都教什么?” “说是先学一年字,再学两年手艺,什么手艺现在还不知,张娘子想让女儿学医术,未来有个头疼感冒的证据也能治。” “还有这种好事?”二儿子凑过来眼巴巴道,“有没有教男子学手艺的?” 现今社会学手艺可是一件难事,首先要给人家使唤两年,学艺一年,出师后要帮人家白干七年,后面还得每月将赚到的钱要分成上交。 要是这天下真有一个可以花钱学手艺的地方,恐怕得挤破脑袋也要进去。 “有,不过张娘子只有一个女子学堂的推荐名额,等回头带你妹妹去的时候再帮你打听。” 王氏又扭过头去问丈夫意见,“当家的你觉得怎么样?” 她丈夫嚼着饼看向了大妞,“大妞你想不想去,想去爹砸锅卖铁也送你去。” 一直没说话的大妞缓缓点头,“爹,我想去。” 王氏一脸高兴,“想去就好,我等会儿就去问问张娘子,看哪天有时间一块去报名!” 张月娥刚和女儿吃了晚饭,几日不在家,家里难免有些乱,她和女儿吃完饭开始打扫屋子。 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张胜楠去开门,外面正站着王氏和她的女儿大妞。 “妞妞姐。” 张胜楠叫了一声,然后扭头冲屋里喊,“娘,王婶子和妞妞姐来了。” 张月娥从里间出来,张胜楠已经将两人请进来。 王氏从口袋里掏了一把糖塞了过去,然后道:“胜楠你带着大妞进屋玩去,我跟你娘说说话。” “好咧。” 很快院子里只剩下两个大人,王氏说起了过来的目的。 “报名就这几日,开学是二月十三,到时带着户贴和钱去就行了,一学期学费是四十文,吃饭要从家里带粮食过去。” “这么便宜?” 要知道附近开蒙的学堂一年也得二两银子,四十文对于学手艺来说太便宜了。 “是,我们商行自己办的,主要是培养自己需要的人才。” 王氏又问了许多,有些张月娥知道自己就说了,有些她也不知道便推说不清楚。 “这样我告诉你报名地点在哪里,明日你带大妞去问问。” “我也打算明天中午去给我家胜楠报名,她这个年龄一个人留在家里我也不放心。” 王氏干脆说,“那我明日中午去百货铺去找你,我们一起去。” 没个熟人陪着,她心里没个着落。 百货铺她又不是没去过,口袋里那把糖果就是特意去百货铺买的,这糖如今可是畅销货,到货没多久就卖光了。 也幸亏她有张月娥这个好邻居,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排队去买。 第二日中午,百货铺到了午休时间,客人减少,张月娥看到窗户外等待的人,便跟隔壁货架的凌婶打了个招呼,让对方帮忙看一下。 走出去后,女儿张胜楠先热情过来抱住她手臂,“娘。” 张月娥先跟王氏打了一声招呼,“多谢嫂子将胜楠带过来。” “谢什么谢,顺手的事,要说谢也该是我谢你。” 张月娥笑了笑,又看看王氏身边的大妞,大妞或许是很久没有出门,整个人有点唯唯诺诺。 “大妞出门了,走,我带你们去报名。” 她领着几人往南边走,在第一个路口时进了胡同。 “这学堂原本是一处蒙学堂,年前被另一家抢走了学生,那夫子便不开了,我们上面的管事将这处地方租下来,不算大,先凑合用,等开学后,你们拿粮食过来换粮票,中午就在学堂吃。” 大约走了十来分钟,穿过了三个胡同后总算是到了一处宅院门外。 这地方很安静,隔壁竟然还是一座小寺庙。 门是敞开着,张月娥领着几人进了屋,影壁旁边放了张长桌子,此时一少年模样的人坐在长桌上正翻开桌上的书。 王氏立刻警惕起来,“不是说只收女子的学堂吗?” 张月娥也很惊讶,走上前问,“这里是女子学堂吗?” 少年抬头,忙站起身,“是是,我是过来帮忙的,新老师还未调来。是来报名对吧,我帮你们登记。” 张月娥又问,“女子学堂的夫子是女夫子吗?” 少年点头,“新生是女夫子,等二年级选择专业,可能会是男夫子。专业就是手艺,一些手艺好的师傅是男子,但是请放心,我们会有女夫子随堂。” 王氏这才放下心来,她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某些行业只有男人,比如学习医术,想找个女老师比登天还难,难道就因为老师是男的就不学了?” 她去看病的大夫也是男的,会因为大夫是男的就不看了吗? 肯定不会。 好在第一年是女夫子,她稍放下心来。 张月娥见状干脆将战场让出来,王氏揪住少年问了不少问题,直接把人都给问晕了。 等报完名,王氏领着女儿高高兴兴往回走。 “张娘子,我记得你们百货铺不是有许多背包吗?” 张月娥点头,“是,有牛皮和兔皮羊皮的背包,很受周围一些会馆学子喜爱。” 王氏高兴道:“往后大妞也是读书人了,我得给她买一个用来装书。” 她们今日报名,还领了五本书回家,这钱花得值。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09节 张月娥想到什么提醒了一句,“学堂那边写字好像用的是硬笔,这笔我们百货铺也卖。” 四人穿出路口,就看到旁边一辆自行车骑了过去。 王氏看了那自行车后面驮的人,眼睛也不眨一下,“这车不错,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到。” “这车贵着您,现在全京城也就十多辆,我们百货铺之前也有一辆,得一百两银子,刚到货就被一位公子哥给买走了。” “嘶,一百两!” 王氏倒抽一口气,“这也太贵了!” “可不是。” 张月娥突然又想起一桩子事,“王嫂子,东城外的暖棚您知道吗?” “怎么不知道?我娘家就是那附近的。” “暖棚那边在招工挖土豆,一天最少能拿二十文,您帮我问问胡同里的人可有人愿意出城去干。” 这是上面主管发下来的任务,说暖棚里的土豆一起成熟,挖土豆的认识不够,问他们有没有熟人愿意干这个活。” “还有这好事?” 王氏一脸喜色,“我认识的人可多了,真有那么多活能做吗?” “要不您先带二十人去,再问问那边管事还缺多人?” 丰泽园外,一片被圈起来的暖棚里,皇帝正站在地头等着土豆的统计数量。 今年是头一年,因为没经验在丰泽园外开的五个暖棚,三个毁于暴风雪中,谁能想到只是破了一块玻璃,里面的菜就全被冻死了。 剩下的两个暖棚,其中一个种菜了,种的菜都供应给宫里,剩下的一个种了土豆。 他去年在朝堂上问高产粮的事,玉米、红薯只南边有,好在土豆北京城外已经有种植,他命人种了两亩地先看看产量,只是没想到只剩下了一亩。 这两日,内务府这边上报说土豆成熟了,皇帝想起这桩事来,想看看这土豆的真实产量。 夸得再好也不如眼见为实。 田间太监们忙忙碌碌,皇帝从上午就等在这边,亲眼看着太监将土豆一点一点挖出来。 一亩地干了大半天才挖了一半,也不能怪太监们慢,实在是怕用农具给戳破了,只能用手来挖。 皇帝看这效率低得可怜,又调了一批人过来,好几十人终于在一个时辰内将地给挖干净了,田埂边散落的土豆都已经快堆积成山。 其实地挖到一半时皇帝就被土豆的产量给惊住了。 他这地是上等田,土豆产量高是理所应当的事,可这产量也太高了,要是换成下等田,哪怕减产,减产到一半也够百姓一家吃一年了。 看着正在称重的太监们,皇帝陷入甜蜜的苦恼,这种神粮该怎么储存呢? 第77章 土豆丰产的消息瞒不过朝中重臣, 亩产五十石,这突破了所有人的想象。 北方小麦产量多少,正常亩产一石左右, 良田再加上精耕细作会有两石。 跟高达五十石的土豆相比完全没有可比性。 皇帝召唤了众王公大臣来田头间分享他丰收的喜悦。 众人拍马屁的拍马屁,也有请求推广的。 皇帝笑呵呵挥了挥手,“不能贸然推广, 这个耗费田力太多,不能在一块地连续耕作,你等要推广, 也不要忘记这一点。” 众人皆口称说是。 皇帝今日心里激动又亢奋, 又惦记着另外两样神种来。 “番薯和玉米这两样你等也要上心,争取让天下扫除饥饿, 才是朕所念之事。” 一群大臣忙称愿为推广良种献犬马之劳。 皇帝这份高兴一直维持到回了南书房, 写下命各地视情况推广三样良种后, 他又想到了另一样神物, 杂交水稻。 “贵妃在做什么?” 皇帝换了一身宝蓝色绣着银色蝙蝠纹的常服, 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问梁九功。 梁九功微微弯腰,“回万岁爷, 贵妃主子今日未出延祺宫。” 他自然知道皇上说的贵妃是哪一位。 皇帝笑了笑:“她还没忙完吗?” 罢了, 之前她都说不让他插手了, 他便不过问就是。 “那就摆驾翊坤宫。” 宜妃怀有身孕, 该去看看她了。 延祺宫。 宝音没有想象中那么忙, 正月十五过后,太皇太后再次离宫去了小汤山温泉庄。 她便让纳兰佟桂带人将内务府账目全都封了起来,算是打了内务府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她也不管内务府那些人背后有什么关系,谁与谁是亲戚,账本搬走后直接送进城内的一座宅子, 当天就进二十多个培训过的算账好手,将账本重新抄录一遍。 当然她查账也没查什么陈年旧账,也就查了最近三年的。 没想到她高估了算账的速度,这都半个月了各种报表汇总还没送进来。 她也能理解,后世有电脑,有软件程序各种报表一键生成打印出来就可。 这个年代可得手工来做报表,更不要说各类账目要誊抄一遍,再算账和统计。 内务府那庞大的产业,没有电脑辅助,正常来说没半年肯定是算不完。 这也是她只扣留了三年账本的原因。 起先内务府三天两头找纳兰佟贵要账本,后来大概发现账本没在他手上,便安静了下来。 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有问题。 内务府的账有问题,这是肯定的,哪怕皇帝都不会相信内务府那群奴才的节操。 只是她不知道内务府这群人的打算,难道真就任由她拿走账本。 正阳门附近的一条胡同里,某座宅子大门紧闭,外面站着不少守门的家丁。 院子内二十多位满脸胡须的青年眼睛通红对着账本拨算盘。 拿到账本誊抄的第一时间一众人就发现这账本足够要人性命,他们上面的人够胆大将皇庄的账本搬来让他们算。 给皇帝的私产算账? 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一些人心中惧怕,也有人跃跃欲试。 可人都关进来了,不算完不准出去,哪怕一些人心中不情愿还是硬着头皮算了。 这夜是个无月夜,又不巧是阴天。 某处宅子外,一伙人站在围墙外,有人压低了声音问,“账本就在这里?” “是,追查是送进了这里,找人盯了好些日子,三餐都有人送进来,看送的量少说也有二三十人。” “真要烧?” “你要是能将账本偷出来,不烧也成。” 那开口的闭上了嘴。 “咱们的身家性命可都在这账本上,一旦查清了咱们扣下的银子,我们的性命难保!” 他目光阴狠看着墙壁道:“里面这群糊涂鬼要怪就怪自己命运不济,怪自己跟错了主子!” “点火!” 火油沿着墙壁大门,再扔到墙内,一把火点燃,很快火势凶猛起来。 “走水了!” “救火!” 次日一早,宝音喝着粥吃着咸鸭蛋收到了消息。 “着火了?” “是,幸好那宅院独门独户,火势没有波及到旁边。” 宝音了然,这是有人狗急跳墙了。 当初安排人算账时她想到了电视里常有剧情,为了账本杀人放火。 没想到多安排了几个混淆视听的宅子还真安排对了。 “有没有人受伤?” “没,就烧了一大片房梁,当时咱们的人盯着,一起火就喊人了,没波及周围。” 宝音咽下咸蛋黄,蛋白捣碎放在白粥里,她皱着眉头喝了一口微咸的白粥道:“看来这账本问题有点大。” “去跟蓝玉说一声,先报这起事故,再以知情人口吻讲解这起火的缘故,他们敢动手,我就敢闹大。” “是。” …… 张吉午头都大了,昨夜一处宅子莫名其妙着火他不是不知晓,这事中城兵马司不是接管过去了吗? 怎么今日小报上就登出来还涉及到宫里杀人放火这种事上? 果然还未到中午宫里就派人召见他了。 到了南书房,张吉午还看到了难兄难弟中城兵马司的指挥。 “现在是什么情况?” 中城指挥眼里有红血丝,很明显一夜都没睡好。 他打了个哈欠道:“内务府前几任总管都被叫了进去,没想到那小报知道的比咱们都多,我们这边目前掌握的是有人故意纵火,宅子外面发现了火油的痕迹,没想到人家都能指名道姓是谁。”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10节 谁能想到忙活了大半天,最后竟然是内务府有人下的手。 张吉午早猜到了,他本来以为皇上很快会召见他,没想到等了两个时辰也没等到,只隐约听见南书房皇上骂人的声音。 宝音在听见皇贵妃请她过去一趟时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两个都这样了,皇贵妃还主动请她过去。 距离皇贵妃小产已经过去一个月,这一个月景仁宫不仅没有低调,反而更加高调起来。 皇贵妃的存在感很足,坐完小月子的第一件事就是收回了宫权。 景仁宫的宫女还在安静等待她回复。 宝音最终还是起身去了景仁宫。 “给皇贵妃请安。” “贵妃请起,看座。” 宝音坐下,看向上首。 佟佳氏面色还算不错,看起来并未因小产而受到什么影响。 “不知娘娘请我来是有何事?” 她没有见到佟佳氏身边那位惯用的嬷嬷,听说这位嬷嬷早前被皇上赶出了宫,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事。 佟佳氏笑了笑,“倒没多大的事,就是内务府近来人心惶惶,听说出了不少差错,不是将给荣妃用的香料送给了宜妃,就是宫里的宫女份银忘了发。” 宝音微微皱眉,抬眼看她。 “本来这事也不该我过问,只是妹妹的阿玛是内务府大臣,掌管内务府,这得罪人的事做多了,这位置可是不稳呐。” 宝音听明白了,心里感叹那群人能量强大,都找皇贵妃出面说和了。 她笑了笑搪塞道:“我阿玛的差事我一向不怎么过问,不知道内务府出了什么事,竟然让这些奴才这般不上心,连宫里的差事都能出差错,看来是能力有限,强行留在宫里也不是什么好事,不如干脆赶出宫去。” 佟佳氏诧异,怎么回事?不是说这位贵妃对宫里奴才都挺好的吗?怎么能说这种话? 内务府在宫里办差的绝大部分都是太监,不像宫女三十岁就能出宫,太监入宫就是一辈子,年老了才会出宫,真要是现在赶出宫,那不就没了活路? 真要有活路也不会挨一刀进宫了。 佟佳氏皱眉,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了。 她其实不想掺和进这种事,无奈家里人收了人家银子,额涅特意进宫,若是不帮这个忙,传到皇上那边知晓家里收了钱,她面上也不好看。 本来想先劝叶赫那拉贵妃放手,没想到人家不接这茬。 宫里谁不知这位贵妃和内务府过手呢,都闹出火气来了,外面的宅子都给烧了,皇上还发了好大一通火。 现在就看接下来这位贵妃打算怎么做了。 佟佳氏见她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有些头疼了,又想起了延祺宫前些日子发生的事。 “听说原先安排在你宫里的那位官女子孩子掉了?” 宝音点头,“突然没了胎动,请示了皇上,太医开了下胎的药。” 佟佳氏意外,没想到这事表哥也知道,没法在这件事上使力,她只好干巴巴道:“那让她好好养身体。” 两人干坐了一会儿,宝音提出告辞,佟佳氏也迫不及待送客。 出了景仁宫,宝音回头看了一眼,她清楚地感觉到少了那位嬷嬷,这位皇贵妃状态都有些不同。 希望她能摆脱既定的命运。 …… “妞妞姐。” 张胜楠敲开了隔壁的门,冲着走过来的少女打招呼。 少女腼腆道:“我爹给钱改名了,我以后不叫大妞了,改叫吴小雅。” “本来是叫吴雅,娘说听起来叫乌鸦,乌鸦虽然是神鸟,可女孩叫这个不好听,就在中间加了个小字。” “哇,我娘说我叫胜楠,不是为胜男人一筹,娘说楠木很珍贵,我在她心里比楠木还要珍贵。” 吴小雅眼里满是羡慕,她父母对她还算不错,没有张姨对胜楠这样如珠似玉。 “张姨。” 张月娥点头,她锁上门道:“以后早上我送你们去学堂,下午你娘去接。” “听说附近的火灾没有,这世上黑心肠的人多,除了我跟你娘,哪怕是熟人去接,你们也不要跟着走,若是有人说是我和你娘有事委托她帮忙去接,你们也不要理会……” 第78章 罕见的女子学堂人并不多, 两少女牵着手挥手告别妇人后便进了学堂。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或许是没有科举这座大山压在头上,女子学堂并不像寻常学堂天未亮就要抵达学堂。 上午上课时间定在了八点左右, 作为同一期的学生,一群相差不少的女孩们都进了同一间教室。 “我是你们这一年的教导夫子,负责你们文化课, 算术和格物等科目会有其他老师负责,往后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们。” 一面目严肃的妇人拿着书籍走进来, 先开口说了一通, 环顾十多个七八岁到十六七岁之间的女孩说道。 妇人又说了课堂上的纪律,让学生掏出书本上课。 下午三点左右学堂下课, 上了大半日的课, 张胜楠一脸激动。 “原来上课是这个样子?” 她娘识字, 在家中教过她识字, 她自己也读过《三字经》《千字文》之类的启蒙书, 却从来没有想过字体的演变是这样来的。 一个日字,从最开始的太阳图形再演变成如今熟悉的文字, 原来这就是传承下来的汉字。 旁边的吴小雅没有说话, 她有些自卑因为她是教堂上年纪最大的学生, 还是一个失婚的妇人。 现在跟一群孩子坐在一起读书, 让她生出了挫败感。 更加挫败的是一些课她听得稀里糊涂。 “胜楠, 下午的算术课你听懂了吗?明天夫子说要考核,你能教教我吗?” 张胜楠惊讶,今日的算术课非常简单,就是认识了十以内的数字和五以内的加减法。 这个掰手指头不都能算出来吗? 见吴小雅一脸焦急,她点了点头, “那回去后来我们家做作业吧。” 两人来到了大门口,王氏早估算好时间过来等着了。 两人小跑了过去,王氏见女儿完好,不由笑了笑。 她愿望也不大,就希望女儿能一生顺遂。 “大妞问夫子了吗?有收男徒弟的学堂吗?” 回去的路上王氏关心询问。 她长子在纸厂工作,不用操心,女儿也安排进了学堂,学一门手艺,现在就差二儿子没着落了。 吴小雅心里咯噔一声,她把这事给忘了,看着母亲殷切的神情,她有些不知所措。 张胜楠笑呵呵接话,“婶子,这事我知道,我听我娘说年前那会儿,商会就搞了一次召才令,之前观望的人多,报名的人少。” “现在消息传开了,找过去的人多了起来,据说商行那边准备让这些人收徒弟。” “婶子也别急,具体能学哪些课程还没个定论,连我们也是,先让我们认一年的字再说。” “吴二哥上过几年学堂,识字没问题,到时直接送去学手艺得了。” 王氏一听,脸上立马笑开了花。 “还是你这丫头嘴甜,哪里像大妞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屁来。” “哪里,大妞姐是文静端淑,我娘在家就时常让我多跟大妞姐学学。” 旁边吴小雅向她投去了一个感激眼神。 三人刚出胡同走到正阳街,就看见路边停了好几辆马车。 那些马车非常怪异,车厢很长有四个轮子,车厢外面写着两行字,[京城百货铺,最好最全的商铺,正阳大街等待您的光临。] 三人面面相觑。 张胜楠看到路边树上挂着的牌子眼睛一亮,“我知道了,是公共马车!” “什么公共马车?”王氏一脸糊涂,她没听过这东西。 张胜楠兴奋解释道:“我听我娘提起过,她说商行为了刺激百货铺的生意,开了四路公共马车,分别通往四方城门。” “每一路一里设一个临时停靠点,起点就是百货铺,上马车就要交一文钱,一路任意停靠点都能下,也就是说从百货铺到最远的安定门坐这公共马车全程也就一文钱。” 王氏听明白了,只是花钱坐车? 这点路要坐什么车?对于她来说走个小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张胜楠又道:“娘说我们这些学生可以买半价票,一个月十五文能包月,娘还说让我以后上下学都坐公共马车,那些车夫都是经过车行训练过的。会照顾我们这些女学生。” 王氏一听一个月只要十五文,岂不是赚了一半? 她立刻拍板包! 只是一个月多出十五文支出,手里立刻紧了不少,前日她出城跟着挖土豆,累死累活忙了一天也就赚了三十文,赚得也不算多。 她想起的丈夫,眉心染上了忧色。 自家那银铺早些年生意还不错,有一些老客户,近些年因为样式过时不受年轻人喜爱,生意已经大不如前。 她丈夫早前还说想把铺子兑出去,女儿被休回家后,他再未提过。 好在儿子找了一份好工,每月都能拿一些粮票钱票回家,一转手倒是能赚一点钱回来。 办包月的地方就在百货铺,百货铺有一张精美图案的车票,像后世的邮票一样,每次坐车就撕开一张交给车上的售票员。 两女孩拿出了刚拿到手的学生证明,半价将这张精美的车票图给拿下了。 王氏赶了一次新鲜,这公共马车却是好,平稳不说比走路要快上不少,要说缺点也不是没有,就是绕了很大一段路。 等回胡同里经过王氏这大喇叭一宣传,转眼间就知道了街上有公共马车这种新鲜玩意。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11节 “是嘛,那下次我回老家,岂不是可以直接坐到阜成门?” “那可不,就是车上人太多了,抢不到座位只能站着。” “我们从起点上车还好,中途上来的只能站着,我们胡同口不远临街就有一个停车点,老方便了!” 王氏正跟人唠嗑,有人跟她打听女学的事。 要说送女儿去上学,吴家跟张家还是开天辟地头一份,张家也就算了,就母女俩相依为命,送女儿去上学说得过去。 可吴家就不一样了,吴家三个孩子,这女儿还是被休回家,真不知道吴家是怎么想的,去花这冤枉钱。 问话的人并没有想要送女儿去学堂的意思,单纯好奇女学堂都教些什么。 总不能跟那些大家小姐学得一样吧? “教什么?那可就多了。” 王氏来劲儿了,“我问过了,教医术、算账、刺绣、厨艺都教,听说请来的都是技术最好的!” 一听还教医术一些人震惊了,“那以后我们这些老邻居生病是不是还能找大妞给看看?” 王氏淡定摆手,“我们家那丫头还没决定学什么,这不是刚进去吗?人家说要学文化课,要打基础,这基础打得好学什么都事半功倍。” 一些人再也不嘀咕吴家脑子有病给丫头乱花钱了。 要是能学医,他们也愿意送。 这年代要是能学一门医术,往后可是能改换门庭,从泥腿子一下步入杏林世家。 什么女娃娃,现在不是能立女户了吗?回头找个赘婿就是,生的娃娃不还是自己家的。 有人还是心里不舒服,“女娃娃能学这些吗?怎么不收男孩?” 王氏没好气道:”就凭人家乐意,人家只收女娃,你有意见憋着!” *** 宝音拿到了去年前的报表,前年和大前年的还未整理核算出来。 她只看了汇总,还有下面人专门列出来有问题的账目。 看出几处异常,她勾起嘴角。 可真是为难这些人了,修个宫殿人工材料报价竟然是十万两,想到皇帝一边挨吴三桂揍,一边凑了点钱修宫殿,结果这钱被内务府贪走了大半,她就想笑。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这个被修的宫殿叫延祺宫。 哈哈,别的宫殿她可能还需要摸一下底,可延祺宫需要吗? 就修了一个正殿,东西配殿都空着,后殿还破破烂烂,内务府竟然报价十万两! 十万两不论是按照物价还是金价拿到后世也得一千万软妹币以上。 别看她先前拿了一百万银票子给皇帝跟玩一样,那银子也是先扣留换了银票逗皇帝开心,这一百万两银子留在她手里两个月创立了多少营收,养活了多少人口…… 这个暂且不说。 一千万拿后世修个宫殿只能说杯水车薪,因为难点是许多工艺都失传了,需要找专业的人来做。 可这里是古代,现成的工艺在哪,物价人工费用也在那,能花多少钱? 这钱肯定是虚报了。 她目光灼灼,就像一只发现猎物的猎鹰。 近来内务府都有些不好过,因为上面在查账。 内务府干不干净? 这个没人敢保证,为皇室服务,经手的钱粮暂且不提,各种瑰宝也是数不胜数,看到财物伸手可得,能按捺住人心的贪婪,也就不会有时常被换掉的内务府大臣和太监总管了。 本来以为新换上来的内务府大臣跟前面的一样,想要找机会捞几笔。 谁想这纳兰佟桂不讲武德,钱照拿,反手就要查账。 这可就要命了,谁也不知道这个账要查到哪一个度。 唯一庆幸的是只搬走了近三年的账本。 查账的一事闹出来后,前面的账本立刻被翻出来,不知多少账房熬夜做假账。 宝音将纳兰佟桂召过来,让他去调查延祺宫修缮的事。 “先从工匠开始,那些人修的延祺宫这些都有记录,问一下他们拿了多少报酬,再统计一下用了哪些材料,这些材料拿去市场上问一下,近些年材料费用统计一下,就能得出内务府贪了多少。” 纳兰佟桂忙说是。 宝音怕他急匆匆去,人家有了安排便叮嘱道:“问完再寻摸一下近一年修房的,问一下人家订料子的价钱……” 第79章 城墙边上的一排倒座房里, 临街开了门,这里是内务府安排太监住的房子。 许多人不知道这宫里太监许多都是在宫外居住,皇宫再大也住不下上千奴才, 平日当值的时候宫里有落脚消息的地方,但享受这待遇的并不多。 此时某个敞开的房间里站着四五个人都是一副天要塌下来的表情。 “张太监被带进慎刑司了,说不定得把咱们给供出来!” “何二虎!你说如今该如何是好?这钱你可是拿了大头!” “我能怎么办?这银子难道你们没花?”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招了!” “快说!” “将所有罪名都推到张太监身上!” “这能成吗?” “张太监不是过继了个儿子吗?找个机会跟他通气, 让他认了这罪,他那儿子我们出钱送去学堂!” “就这么办!” 似乎是说服了自己,几个人很快散去, 其中一个明显年长的太监没多久又回到了屋里, 等了一刻钟,又有人进来。 “哥, 事情都办妥了吗?” “成了, 找了几个替死鬼, 等张太监开口肯定会攀咬他们, 我这边也逃不过去了, 这些银子你拿着,带着爹娘走吧, 不要留在京城, 能走多远走多远。” “哥, 就没办法了吗?” 太监苦笑, “上面要查, 不管怎么说肯定要处理一批杀鸡儆猴,我的证据确凿,想逃也逃不掉。” “哥,你是为了家里能活下去才进宫,现在我们一家好不容易团聚, 我怎么能看着你眼睁睁送死?” “要是有生路,我如何不想活?” 太监摇摇头。 “哥,真没有办法了吗?” 太监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一动。 “哥?” 太监抬起手制止他说话,“也不是没有。” *** 缎库门外,纳兰佟桂被一名太监拦住。 “纳兰大人,小的何二虎有事禀报,请借一步说话。” 纳兰佟桂站着没有动,慢条斯理问了句:“有什么事在这里不能说?” 何二虎谄媚道:“事关前面的内务府总管太监,小的怕传入别人耳中。” 纳兰佟桂神色一动,便跟着何二虎走到一处无人的墙角边。 “说吧,到底什么事这般神神秘秘?” 何二虎贴近纳兰佟桂耳边小声说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纳兰佟桂一脸惊惧。 “此事当真?” 何二虎小声道:“小的有证据,也愿意交出来,只是想请大人开恩,饶恕小的一命。” 纳兰佟桂此刻听见宫中骇人听闻的事被吓得不轻,此时他六神无主,道:“你的事我无法做主,你可愿意跟我去见娘娘,娘娘若是开恩,你的小命自然能保住。” 何二虎当即俯身一拜,“小的自然愿意。” *** 今日宫外送来了两箱纸,宝音命人拆开,一箱是可以绘画的白纸,另一箱是餐巾纸和卫生纸。 白纸跟现有的纸不同,纤维更加紧密一些,不像现今的纸分布不均匀。 这纸的做法是参照了压面条的面条机,将纸纤维压出成纸,而不是现如今造纸用的抄纸法。 这纸最大的好处就是适合硬笔,之前的纸也能用,就是一不小心就会戳破。 她去年便让人改良,今年可算是拿到了成品,纸还不够白,但是比如今常用的纸要白上很多。 命人将箱纸收入柜子,她又看向了餐巾纸和卫生纸。 餐巾纸是一小包一小包的,外面裹了一层牛皮纸,用的时候撕开一道口就能抽出纸,卫生纸要简单,就是一卷一卷,抹着细密绵软虽然是淡黄色,但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很大进步。 “下一步该尝试做卫生巾了,我记得刷视频时看过,印度那边用香蕉树纤维制作卫生巾……” 做出这个平民肯定用不起,但是可以在上层女性普及。 有总比没有好。 当然她不会承认是自己被大姨妈烦到了。 吩咐兰儿将卫生纸收起来,宝音看向送货的太监。 这太监早在去年就接过了帮她联系宫外的任务。 “这几种纸的产量有多少?”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12节 太监忙道:“商行就买了一个造纸坊,还是先前报馆缺纸买下的,主子吩咐后工匠研究了一冬天,这才刚做出来,这纸的产量不多,除了送进宫的,剩下都送到百货铺那边试卖。” 宝音听着这几个字别扭,本来打算叫百货大楼的,只是没有楼才改成了铺子。 新的百货大楼已经开工,就在菜市口原来堆放垃圾的地方,打算建一座三层的高楼,只要高度不超过皇宫,跟官府备一下案便可以开工。 这百货大楼肯定要名副其实了,只是可惜她不能出去看,这也没办法,要是没有现在的地位,她也不可能肆意扩张,光是打点官府就能让她脑袋大了。 “纸是必需品,需要压低价格。” 她想了想,没必要将配方把持在手里,这纸的配方就在哪,人家买回去研究一下也就研究个差不多了。 于是她便道:“吩咐工匠,看可否做出大型的机器,要是有人打听就将压纸的机器卖出去,最好像水磨一样可以用水带动压纸。” 太监惊讶,谁会愿意将生蛋的鸡卖出去? 他很不理解主子的做法。 宝音挥了挥手,“就这样传话,退下吧。” 人一走,宝音便揣了一卷卫生纸往更衣室去了。 等再次出来,是谁都能看出她心情很好。 宝音哼着不成调的歌曲正在洗手就看见马必应跑了进来。 “主子,纳兰大人来了。” “纳兰大人?” 宝音回到位置上抽出餐巾纸擦手,还未等她说什么,纳兰佟桂已经脚步匆匆走了进来。 她一挑眉,可是很少见他这般不顾规矩,往常都是等她传唤才进来。 “都下去。” 纳兰佟桂一进来就冲屋子里的太监宫女喊。 可惜没人理会他。 纳兰佟桂又对宝音道:“我有一件隐秘的事要跟你说,你让他们都退下。” 宝音这才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是。” 屋子里的宫人这才行了个礼退下。 “说吧,是什么事?” 她扔掉纸团,伸手理了理袖子。 “方才我在缎库那边见了一个太监,那太监大概怕这次查账逃不掉,便用一个秘密来换回他一条性命。” 纳兰佟桂看着极为兴奋,他压低声音道:“皇上早年夭折的皇子很有可能是赫舍里皇后下的手!” “那太监说早年几位嫔妃怀孕时,赫舍里皇后都会赏赐……” 他停顿了下才神神秘秘道:“赏赐几盆兰花。” 宝音神色很平静,“赏赐兰花怎么了?” 面上很平静,私下里却开始搜索兰花相关论文。 “不清楚缘由,只是……” 他极度亢奋道:“你看,凡是接了赏赐的嫔妃后来生的孩子都没保住,只抱到宫外的大阿哥活了下来,赫舍里皇后去世后,宫里孩子反而陆陆续续都站住,这还不能说有问题吗?” 已经查出兰花不能放在卧室,香味会引起失眠的宝音很是无语。 “所以呢?” 他眼巴巴道:“若是查明岂不是可以拉下太子?” 宝音嗤笑一声,“我拉太子下来做什么?我有孩子吗?” “你可知再过两个月就是赫舍里皇后的忌日,皇上每年都会带着太子去祭拜赫舍里皇后,你让我现在去揭发这件事,是嫌弃我日子过得太平静吗?” 纳兰佟桂萎靡了下来,也对自己女儿都没有皇子,抓到赫舍里皇后的把柄又有什么用? 便宜其他皇子吗? 再说只是送了兰花,谁能证明那些孩子夭折跟兰花有关? 这件事真要揭开,首先倒霉的就是自家,想起可以跟明相分庭抗礼的索额图,纳兰佟桂一个哆嗦,他也是昏头了,竟然打这个主意。 宝音现在看纳兰佟桂越发不顺眼了,差点给她惹出了大乱子。 “跟宫里有关的事你不要擅自做主,先报给我听,另外那太监还有说其他的吗?” “没了。”纳兰佟桂犹豫了一下道。 他觉得那太监还隐瞒了什么,只是不肯跟他说。 “那太监就等着门外,娘娘想问什么可以召见他。” “人我就不见了,你告诉那太监,第一次查账是警告,只要将贪污银子退回来,便小惩大诫一番,不会要他们性命。” 纳兰佟桂犹豫,“这些人可能没银 太监怎么可能存下银子,多少太监拿到月例第一时间就去赌了,他们都是没家无后之人,过着得过且过的日子。 “没钱还?” 宝音冷哼一声,“怎么没有,不是还有月例吗?查出贪了多少连同利息从月例中扣,每月扣一些,总有还清的一日。” 纳兰佟桂倒抽一口气,看女儿神色都变了,这等办法是怎么想出来的? *** “皇上,这是景德镇今年送来的瓷瓶。” 赵昌领着一众太监将几十个瓷瓶展开供皇帝欣赏。 皇帝品位很高,他喜欢清雅,这一点他儿子未来的雍正继承了这一点,倒是他孙子反而像是基因突变了一番。 皇帝挑了几个,“这些送去延祺宫。” 赵昌心里惊讶,这让一旁的梁九功有种优越感,这才哪跟哪,等日子长了,他就知道皇上对这位主子的偏见了。 皇帝挥挥手,“剩下的入库吧。” 赵昌领命退下,梁九功忙送上一个木盒子,这是皇帝先前命他去取的。 皇帝翻看里面的密折,眼神不由眯起来。 “去,将裕亲王叫来。” 裕亲王过来时皇帝已经不在南书房,在御花园欣赏梅花。 皇宫的御花园不算大,这也是后来皇室喜欢修建大型园林的原因。 “大哥,请入座。” 裕亲王只贴了个边坐下。 皇帝说了召他入宫的目的,“正阳大街那边开了个女学堂,招的都是女学生,我想让大哥从八旗中筛选一批合适的女孩去这学堂。” 裕亲王惊讶,“可是八旗女孩都要参加选秀,哪里有时间上学?” 皇帝挥手,“上学不耽误选秀,我就是想弄清楚这学堂都教了什么。” 裕亲王:“那奴才便从镶白旗中挑选合适的女孩。” 他所属的就是镶白旗,虽然不知皇上此举有何用意,裕亲王还是领命了。 说完这件事,皇帝又问起京城最近的变化。 “听说近些日子京城多了一个新鲜玩意,叫什么公共马车是不是?” 裕亲王笑了笑,“皇上也听闻了,确实是,就是少了些,车上总是人满为患,听说挤都挤不上去,倒是方便了百姓出行。” 这车只方便民人和普通旗人,家里有马有驴的谁愿意去费那个劲儿跟人家挤一辆车? “这么说来,这公共马车是好的了?” 裕亲王点头,“是挺好,就是马车少了些,经过的地方不多。” 皇帝微笑,“大哥可愿意参与这生意?” 裕亲王惊讶,“难道这是内务府的生意?” 皇帝摇头,“不是,是贵妃名下商行的买卖,贵妃不做不赚钱的买卖,这生意现在就开了个头,她说手里缺资金,想问问宗室有没有愿意参股,我就想到了大哥。” “大哥且放心,贵妃是赚钱的好手,不要是有钱就投一些,要是没钱我这里还有些可以先借给你。” 裕亲王这下是听明白了,皇帝这是想贴补他,给他找了个赚钱的法子。 一定是前不久他从国库借银子的事被皇帝知晓了。 裕亲王很感动,还是婉拒了皇帝借钱的提议,“奴才对生意一窍不通,府里刚借了国库银子周转,如今还有五千两,贵妃若是不嫌弃,奴才愿意投一千两。” 一千两对于福全来说不算少了,好几个庄子加在一起一年也才这些收入。 皇帝笑笑:“也好,那我回头跟贵妃说。” 皇帝其实也很别扭,头一次干这种事。 不过他家那位赚钱的法子是毋庸置疑的,这钱想来很快能赚到。 他想到前几日在她那里听到的话,之所以后来朝堂腐败不断,正是他开了允许大臣借国库银子的先例。 想到自家小四后来还有个讨债亲王,抄家皇帝的名号,皇帝也被膈应到了。 这国库借银才开了个头,还能追回,其他人可以不顾,自己这大哥总得安排个来钱的路子。 第80章 裕亲王回到了王府命人支取了五千两银子送去公共马车所在的车行。 “王爷?” 长史奇怪看向裕亲王。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13节 裕亲王摆摆手, “莫问,只管送去。” 长史无奈,这么大一笔银子也不敢让别人送, 只好自己亲自押送过去。 一个时辰后他面色古怪回来,两手恭敬地递上了一张铜卡。 卡片正面写着康熙二十二年制,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凭此卡免费乘坐公共马车,至康熙二十七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失效。 福全接过去,心里不是滋味, 五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就换来了这个? 长史紧跟着又呈上来一张契约一样的纸, 纸中间写着股份二字,然后是约定五千两入股占多少, 凭借此凭证每年年底领取分红。 裕亲王将凭证收起来, 然后吩咐长史, “去将镶白旗的名册给我取来。” *** 戴梓一脸呆滞, 昨日他还是养心殿侍讲, 谁能想到今日还未上值,在宫门口就被人请走。 来人还不允许他反抗, 当着宫廷侍卫的面, 将他塞入马车, 然后马车拉着他一路出了城, 等马车停下已经是下午, 他也被带到了深山之中。 马车停下,外面的赶车的人恭敬请他下车。 戴梓此刻慌得不行。 “你是何人,带我来此究竟有何事?” 他还是想不明白,宫门前的侍卫怎么就眼睁睁看着他被人带走,连阻拦一下都没有。 “戴侍讲莫要慌, 让您来这里也是经过万岁爷同意。” 戴梓一串疑问被憋在心里,再问那人无论如何都不肯说了,他下了马车,才看到这里是一处建在深山中的宅院,宅院外有兵马守候,他一下子就放心了。 “戴侍讲,这边请。” 戴梓被领着进了宅院就看到眼熟的场景,朝廷造火器的工匠何时搬迁到这里来了? 他不动声色继续往里走,那人领着他进了里面一处空院子才转身拱手道:“戴侍讲,皇上命您在此研发更为先进的火器,说免了你的职,让您专心在此处研发。” 戴梓这下愣住了,皇上为了让他专心研发火器,将他丢到深山之中? 这是人干事? “我的家人?” 那人再次拱手,“您的家人不必担心,我们这边会派人照顾,您要是不放心,我们可以将您妻儿一块送来。” 那倒是不必,自己儿子还要读书,哪里能跟他一样被关起来。 “劳烦您转告一下我夫人,就说我这有紧急差事,近期不能归家。” 那人道:“戴大人请放心,我会转告,您的家人也不必担心,这边会派人照顾,另外您看这边还缺什么,缺什么跟外面说一声,都尽量满足您。” 戴梓谢过,待那人转身离开,才抹了一把脸。 这都是什么事啊? 戴梓将几间屋子都看了一遍,然后一头埋入了书房里。 书房里放着好几本关于火器设计的书籍,直接让他入了迷。 *** 江宁府,南北相隔太远,冬日严寒漕运阻断,近日南方化冻,随着北方的船只来到南边也带来了诸多京城的消息。 “什么?有我江宁会馆的学子游街抗议?” “朝廷真听了学子抗议更改了律法?” “胡言乱语,什么女户,这是乱家之法!” “女子就应该安安分分待在家里,什么立女户,简直太荒谬,果然是蛮夷不懂礼法!” …… 随着商船大量近期的小报也相继传开,有些见到商机的报馆直接原封不动复刻了《世界新闻报》毫不客气当街叫卖起来。 伴随着小报的热卖,江南关于句读之争再起。 先不说热热闹闹的句读之争,伴随着小报,还有新律法也一同抵达江宁府。 这新律法很快在一个特殊群体里引起轩然大波。 十九岁赵茗是江宁织造局三万女工中的一位,这个年龄还未婚已经是大龄剩女,可是她宁愿每年交钱也不愿意成亲。 织造局的生活枯燥乏味,每日和纺织机作伴,唯一的优点就是每月的工钱定时发。 手里有钱,她会交一半给家里,另一半存上,因为每月有钱拿,家里也不催促她成亲。 一旦成亲这钱可就便宜夫家了。 起先赵茗也焦急过,随着年龄增长,她开始适应这种生活,再看看周围一圈早早成亲的同伴,不仅要做工回家还要做饭,偶尔还有带着伤来上值的,跟这些同伴相比她的日子既轻松又快乐。 时间一长,家里准备给她说亲,她反而不愿意了。 朝廷允许建女户的律法传到江宁府,赵茗听见这个消息后心里仿佛被揭开了一层迷雾,她原来一直过得稀里糊涂,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立女户一说。 原来女子也可以当家做主。 “什么?你要立女户?” 赵茗请了一日假回家,她父亲听完勃然大怒。 “立什么女户?我看你是心野了!” 赵茗的大哥在一旁帮着妹妹说好话,“不就是立女户吗?妹妹不愿意成亲就算了,以后找个赘婿进门。” 赵茗家本来是小纺织作坊,后来被织造局收编,全家都进了制造局。 赵父是有点权力的小管事,经常外出收购蚕茧。 赵大哥是一位秀才,如今在江宁府一家书院读书。 “什么赘婿,好男儿有几个愿意入赘的?” 赵大哥要比赵父想得开,“找那家贫儿子多的。” 江南富裕,不少商户这么干。 当然也有将女儿嫁给书生投资的,只是这种投资一个弄不好会引狼入室,小商户想着稳妥点,会找那老实人家入赘。 赵大哥对这个妹妹本就有亏欠,要不是供他读书,也不会拖到妹妹年纪大了还不能成亲。 想到近两年不少上门的媒人说的都是让妹妹去做填房,别说妹妹自己不愿意,赵大哥自己都看不上。 “爹,就让妹妹立女户吧。” 赵大哥让赵茗先回房,跟赵父说了自己的看法。 赵父想到了女儿婚事艰难,立女户倒是可以找赘婿,不是外嫁,除了家里多出一个人跟之前相差不大,也心动了。 他其实舍不得女儿每月交的那笔钱,大儿子要继续考,小儿子还有孙子也要读书,处处都要钱。 赵茗立女户很快在一众女工中传开,等回到织造局,旁边一位叫朱珠的女子询问她,“立女户是什么感觉?” 赵茗笑了笑:“以后可以当家做主,不想成婚也不会有人逼我。” 赵茗不是织造局第一个立女户的人,她前面还有几位大师级别的绣娘。 这几位绣娘都是为宫中娘娘和皇上做活,平日里在织造局地位也很高。 相比之下赵茗就不是很显眼,或许是立女户太过诱人,隔三岔五就有立女户的女工。 很快这股风波还传入了民间。 江南说保守她保守,说开放也开放,这里原先有港口,接触了大量外来的传教士。 经济发达,一些人家思想也开明,但也有守着那些古板规矩不肯放手的人。 林子清带着妹妹和娘连夜逃离家,林家在扬州是地方望族,只是我外人永远不知道这个家族会吃人。 他妹妹是遗腹子,爹去世时娘还年轻,娘被族里要求守节,得了朝廷的赞赏,赏了一座贞节牌坊。 这块贞节牌坊为林家带来了不少好处,谁看了不称赞林家清贵? 林子清年幼时不觉得这有什么,直到自己还未出嫁的妹妹因为未婚夫去世,被族里要求嫁过去守节。 林子清觉得荒谬,活人怎么能嫁给死人,未来还跟一个牌位过一辈子? 他看着懵懵懂懂的妹妹,再看看一脸正义凛然的长辈,林子清觉得这世界仿佛被颠覆了一般。 他连夜带着娘和妹妹逃了,去他的守节!去他的贞节牌坊! 他妹妹才九岁,他疯了才会送妹妹嫁给一个牌位! 坐上船,林方氏一脸忧愁问儿子,“子清,真不去姑苏吗?” 林子清决绝道:“不去。” 姑苏是他娘舅家,娘舅家要是好的,当年也不会任由娘留在林家守节。 真要去娘舅家,说不定隔日就被强行“送”回江宁府了。 林方氏忐忑不安,“我就这样离开,朝廷会不会怪罪?” 她是朝廷封的节妇,按理说应该留在家里不得外出。 林子清断然道:“娘,族里不会传出来的,他们还要靠着贞节牌坊获得好处,绝对不会传出您的消息,那贞节牌坊他们要守让他们去守好了。” 见林方氏还是心神不定的样子,林子清掏出一张小报安她的心。 “娘,我都想好了,我们进京去,这小报上写着召才令,我去投靠这家商行,无论如何都能养活你和妹妹。” “你不继续考了?”林方氏闻言大惊。 自己儿子都是进士了,不继续考不就断了前程? 林子清看着已经睡熟的妹妹,道:“这科举要是拿妹妹一生去换,不去也罢。” 林方氏性子懦弱,见儿子自断前程心里焦急又不知该怎么劝。 林子清见状又劝道:“娘,您且放心,做官不是只有科举这一条路,去京城天子脚下机会多了,实在不行我就投入权贵门下,总有做官的机会。” 他抖了抖报纸,“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去京城安顿下来。” 这份小报给了他带着母亲和妹妹离开家的勇气。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14节 第81章 林子清并不知晓, 天亮后有人追到码头,四处跟人打听是否有个年轻人带着一对母女乘船。 一个月后,林子清风尘仆仆带着母亲和妹妹进了京。 “老丈, 请问一下慈仁寺怎么走?” “坐三号马车慈仁寺站下就是。”街边一提着鸟笼的老头随口说道。 林子清懵了,三号马车是什么意思? 老头见他呆在原地,抬头瞅了他一眼, 很快看到他身后背着包袱的母女俩。 “你们是刚进京?” “是。”林子清忙问,“敢问老丈您说的三号马车是出租的马车吗?” “三号马车是公共马车,只要花一文钱谁都可以做, 这是我们京城独有的好东西。”老头骄傲道。 然后指着前面不远路边竖起的一根粗竹竿道:“看到没, 那个就是停车的站点,路两边各有一会, 你自己过去看看, 在那边坐, 莫要做错了。” 林子清道了谢, 然后接过林方氏手里提着的行李, “娘,我们过去看看。” 来到陌生地方林方氏很拘束, 不过她还是赞叹了一声, “原来这就是京城。” 三人走了一小段来到了竹竿挂着的牌子下, 牌子上有解说, 林子清扫了一眼就看明白了, 那三号马车后面排着可以经过的站点,看到慈仁寺站点他松了口气。 有这公共马车实在是太好了,到了一个陌生地方最怕的就是找不着路,去租车又怕遇见坏人不知会被拉哪里去。 有这车就方便了,去哪里坐几号马车是一目了然。 只是这等车等得人心急, 站牌边有人在卖烧饼还有卖茶水的摊子。 林子清过去买了五块烧饼,顺便询问还要等多久三号马车才会到。 “一般半个时辰一趟,再等一刻钟差不多就到了。” 那卖烧饼的摊子特意将摊子支在站牌边就是做一些等车客人的生意,对于几号车几时到都很清楚。 林子清将烧饼分给了母亲和妹妹,还没吃完就看到挂着三号牌子的马车慢悠悠过来,快要靠近时那车夫抓起手边摇铃摇动了一下。 清脆的摇铃声响了三下,然后就听车夫对着身后高喊:“西烧酒胡同到了,要下车的抓紧下车!” 马车还未停稳就见车上有人跳下来,等车停稳后又陆陆续续下来四五个人。 林子清冲车夫喊了一声,“到慈仁寺吗?” 车夫回了一句,“到,还有位置,赶紧上来。” 林子清忙拉着妹妹过去,他先将妹妹送上去,又扶了一把母亲,最后才背着包袱被人拉上去。 马车非常大,挤一挤三十人是能坐得下,车内两边各有一条长板子供人坐着,此时已经坐满,林子清三人只能站着。 “上车买票,一人一文。” 坐在最外面椅子上的妇人冲三人喊了一声。 林子清从褡裢里掏出三文钱递过去。 那边收了钱撕了三张纸过来,林子清接过来扫了一眼,上面写着车票一文的字样,下面还有日期。 马车悠悠哒哒往前走,车内上上下下,林子清也抢了空位让母亲抱着妹妹坐下。 “慈仁寺到了,要下车的赶紧下车。” 等车停稳,林子清跳下马车转身接过妹妹,又扶住了母亲。 站牌边上就是慈仁寺,当然他的目的地不是慈仁寺,而是慈仁寺附近的报馆。 “哥,那里好多书!” 林子清顺着妹妹指着的方向,就看到对面摆了不少书摊,有些摆在地上,有些支了门板。 江宁府也有类似地方,只是这里跟江宁府不同,一些摊位上围了不少跟妹妹年纪差不多的童子。 他扫了一眼,见幼童人手拿着一本书低头看,心里不由感叹一声京城果然与别处不同,这里文风可真胜。 显然刚来京城的他还不知道这些孩子看的是小人书。 也是那《西游记》的小人书在孩子中火了起来,后来不少书铺见到商机,参照小人书又出了《三国演义》还有一些奇侠、鬼神小说,都是前朝时就流行的。 大量图片再配合白话文对话,没有阅读困难,果然受到了一些孩子欢迎。 别说孩子,就算是大人也爱看。 林子清拉着妹妹,回头看了一眼林方氏,“娘,不如我送您找家客栈先住下?” 一路奔跑劳累,他也怕自己母亲撑不住。 林方氏强忍着脚痛道:“娘没事,先去办你的事,等办完再找客栈。” 林子清只好一边搀扶母亲,一边拉着妹妹找报馆。 好在《世界新闻报》所在的报馆在这一带太出名了,随便找个人都能指给他看。 报馆门脸很小,若不是被人领着带过来,恐怕一个不注意就会错过。 此时那报馆大门是敞开着,门口并没有人,越过照壁,才看到倒房走出来一年轻女郎。 “你们找谁?” 林子清惊了一下,不敢正眼看那女郎,方才不经意一眼他有看到这是一位样貌极佳的女郎。 “在下林子清,江宁府人。” 他递上那张报纸道:“应召而来。” 蓝玉接过明显不是自家出的报纸,然后看到上面的召才令三个字。 “这边请。” 她指着她先前出来的倒房做了个邀请手势。 林子清搀扶着母亲进了屋,见屋内还有几个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有其他人在就好,也不会伤了这位女郎的名节。 “请坐。” 蓝玉搬来三把椅子放在自己办公桌前面,等母子三人入座后,才抽出一张纸问,“请问你们三位是哪位应召?” 林子清有点意外,他看了一眼母亲和妹妹,问道:“我母亲也行?” “只要有一技之长我们都收。” 蓝玉平稳回答,然后看向林方氏,“夫人,能问一下您会些什么?” 林方氏慌张摆手,“不是我,是我儿子!” 蓝玉手里缺人,召才令连续印了三个月了,过来应召的多是农户匠人三教九流之徒,读书识字的人太少,眼下这母子三人看着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她也不管好坏,全扒拉到手里最好。 林子清看着屋子里有不少年纪大的妇人在低头写着什么若有所思。 “我娘会读书会管家,还会苏绣。” 在江宁府很少有女子不会刺绣,他记得母亲曾绣过一副双面绣,一正一反是两幅不同的图案,那绣品后来被堂叔婶给要了去说要给堂姐做陪嫁,自那以后母亲就没再动过针。 蓝玉眼睛一亮,“会识字呀,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笑了笑道:“我这边有一份工作,是在女子学堂授课,教的都是女学生,每月有六两银子,三十斤肉、十斤米、二十斤碳。” 她又看了一眼紧贴着林方氏的女童,笑了笑道:“女学堂的夫子可以有一个免费入学名额,我看您女儿年纪也不大,不如一块送去学堂,学堂那边提供住处。” 林方氏没往心里去,准备等对方说完再拒绝,然而听着听着她就心动了。 这一段长途跋涉,她面色面上没什么,心里还是觉得是自己和女儿牵累了儿子。 要不是她俩拖累,儿子如今该在江宁府最好的书院读书,而不是受她们拖累前途未知。 林子清:“我有秀才功名,母亲和妹妹我自己能养活……” 他话还未说完,林方氏就打断了他,“我…想试试。” “娘?” 林方氏鼓起勇气道:“清哥儿,娘觉得这份工不错,娘带缘姐儿去女学堂,你自去奔你的前程,不要惦记我们,有时间来探望一下我们就足够了。” 林子清很不解,来时路上不都商量好了,进京后他租个小院子,娘和妹妹先住着,他先看看情况。 他瞥了一眼对面女郎,怎么到这里就变了主意? 蓝玉插了一句,“安全上不用担心,我们女学堂都是女性,每隔一段时间还有兵马司的人巡逻。” 她将纸递给林方氏,“填一下表,有什么填什么,唯一要求就是要真实。” 然后又抽出一张表递给林子清,“你也填一份。” 林子清显然感觉到对方对自己母亲要比他热情。 蓝玉要是能听见他心声肯定赞同,这世道寻个读书人简单,什么秀才功名也是一抓一大把。 可要找个识字的女性就没那么容易了,能读会写的女人都被关在深宅里了,她想找个女老师容易吗? 现在的女学堂老师都是一些在宫里当过差的嬷嬷,会识字的不多,让她们教书也只会照本宣科,她现在就想找些更专业的。 这个问题又绕了回来,会识字的要不结婚都被关在深宅大院,要不待嫁二门不迈,怎么可能接触得到? 就算接触到,也不可能跑到外面做老师。 在蓝玉看来,林方氏的价值要比林子清高多了! 林方氏接受了女学堂的应聘,蓝玉和她签订契约后,见她脚不是很方便,命人去百货铺扛了一个轮椅过来。 林子清将母亲和妹妹送进来女学堂,等人进门后他站在门口又等了一段时间才转身问领着他们来的报馆编辑。 “我去哪?” 编辑领着他往街上走,边走边道:“蓝管事说你还不熟悉我们这边的规矩,让你先接受一下培训,地方也不远就在福建会馆附近,那里包吃住,您就暂时留在那,等培训完了再看您适合去做什么。” 第82章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15节 编辑姓孙, 叫孙大海,两人路上聊了聊,林子清也知道了孙大海的一些情况。 孙大海是宛平县人, 家境贫寒,读过书,也考了童生, 不过没继续考,家里没有钱支持他继续读下去。 “家里五个兄弟,我大哥三十岁了还没能娶妻, 再读下去就得饿死人了。” 孙大海一副很看得开的模样, 笑着道:“我有个亲戚去年在小汤山干活,知道那边缺人, 便领着我跟蓝管事找了一份事做。” “蓝管事见我做得妥, 又将我调到报馆这边, 有了收入家里也缓过来了, 再存两个月就能给大哥娶一个媳妇。” 这个世道读书人虽然不是遍地都是, 也不是那么稀缺。 会识字的人能干什么,去人家商铺做账房? 谁会收一个不知根底的人做账房? 还是说去抄书? 别说现在出版行业得有多发达, 人家印书比抄得要快多了。 穷书生, 穷书生, 说的就是这些放不下身段跟人争力气活, 又挣扎着找不到出路的人。 孙大海话语中的感激, 林子清也听出来了。 他未置一词,好不好还得以后才能知道。 想到那份契约并不是什么卖身契他放下心来,他之所以痛快签订契约正是里面有一条,他要离开需要提前一个月告知,这份前所未有的自由契约才是他爽快签约的主要原因。 出了胡同, 到街上明显热闹很多。 孙大海领着他穿过了马路,去了对面,路上有骑着骡子的,也有抬着轿子的,还有骑着两轮车快速从人群中穿梭而过的。 林子清都看傻眼了,这是什么机关? “这是自行车,百货铺就有卖,不过一辆很贵,我干十年也买不起。” 孙大海笑呵呵道:“是不是很新鲜?听说是宫里传出来的,一辆要上百两银子呢,也不知道是不是镶了黄金。” 林子清点了点头,然后揉了揉脸道:“我看过类似的机关,江宁府也有一位怪人,不过他做的是木头机关,需要用手转动才能走。” 孙大海忙道:“回头你见到蓝管事可以上报上去,我们蓝管事就喜欢这群会奇淫巧技的人,她要是看中会派人去江宁府请,人家要是愿意来,你还能获得一笔介绍费。” 这拉人头的法子也是蓝玉被逼得没办法想出来的主意,最开始报纸招人观望的太多,除了工匠许多人压根不清楚自己会什么。 也没人认为自己养猪养得好算技能,种菜种得好也是技能。 后来还是靠内部推荐,一说推荐成功给人头费,果然火爆起来,连翻跟头翻得好也被推荐过来,那段时间别提有多啼笑皆非了。 林子清心里有些惊讶,两人已经过了马路来到对面的胡同,绕了段路,停在了一处外面破旧的宅子前。 这宅子外面墙皮都开裂了,木门上的漆色也掉得差不多了,一副家族落败的模样。 孙大海敲了门,没多久就有人过来开门。 “我送新人过来。” 孙大海递过去自己的工作证和私章。 对方看了一眼,又扫了林子清一眼才让了空位,“进来吧。” 孙大海招呼林子清进去,然后那开门的人领着二人进了旁边的倒房。 先登记了一下林子清基本情况,又查看了他的户帖,在新生登记表上记录下的姓名年龄性别和功名,最后一格推过来让孙大海签字。 孙大海签名后又在名字上盖了自己的印章,才起身对林子清道:“你先在这里安顿,吃喝都不用担心,这里都准备了,就是培训的一个月内不能出门,这得委屈你了。” 林子清冲他拱手:“劳烦您送我来。” 孙大海笑笑:“这是我的工作,没什么需要感谢我的。” 说完摆了下手,然后往外走了。 开门的人先去关了门才领着林子清往二门走,这一路上他都很沉默,林子清本来想问问这里的情况,也没能开得了口。 进了二门就瞬间热闹起来,他看见不少在外面坐着椅子看书的人,个个嘴里念念有词,看到林子清被带进来,离得近地冲他打招呼。 “是新人吗?欢迎欢迎。” 林子清回了一句,“我刚过来,不知道这里要学什么?” 开门的人见两人聊开了,顿时道:“周醇你帮他安排个床位,再跟他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况。” 那叫周醇的是个二十左右的青年,笑着回了一句,“正好我们屋子还有个空床位就让他睡我们屋。” “你来接待他。”开门的人丢下这句话就往外面走了。 “走走走,先去放行囊。” 周醇一把拉住林子清往里走,边走还边跟别人交代,“椅子我回头还要坐,别让别人给占了。” 到安排的房间也就二十多步,这二十多步林子清却像是过了一年,实在是周醇太能说了。 他叽叽喳喳问了不少,也透露一下不少,林子清从他口中了解了他不少信息,后来他只开个头,周醇就滔滔不绝顺着话题说起来。 周醇是去年冬日来的这里,起先是在一个庄子上,照他的话来说就是,“我最开始是奔着管吃管住还有温泉去的,谁能想到账房没做成,跑来做了个培训老师。” 没错,周醇是这次培训的老师之一。 据他自己说他算术太差,没能通过考试,又还不起债,只能帮着商行做些事还钱。 “你已经是我接的第二批培训班学生了。” 周醇笑呵呵推开一扇门道。 这间屋子不大,一进门就看见两张床,左右两间还有两张床。 床是木头床,上面睡人,下面有书桌和柜子。 周醇指着东面里屋的靠里的一张床道:“你睡这张,对了你睡觉不打呼噜不磨牙吧?” 林子清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好。”周醇松了口气,“三进院子里住的都是爱打呼噜的人,那呼噜声都得响破天,也弄不明白住一起的怎么睡得着。” 林子清放下了包袱,坐下后询问培训内容。 周醇坐在自己床下面回答道:“其实就是商行相关的内容,比如商行下面有银行、有玻璃坊,还有土地之类,未来要去银行需要有账房的结业证,这个考还得去专门的地方,去玻璃坊需要对玻璃制作工艺有些基本了解,这个培训会大致提一下。” “还有乡下的庄子土地之类,种什么要做什么怎么跟佃户沟通这些都是培训内容。” 林子清没有想到培训的是这些内容,什么玻璃的制作工艺,这不应该是传家宝一类的不传之秘吗? 他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周醇弹了下手指,“这个问题问得好,你知道陶器和瓷器都是土烧纸的,你能烧出来吗?” 林子清会意了他的意思,不是专门做这一行的匠人,怎么可能听听就会? 周醇见他放好了包袱,起身道:“走,先带你去吃饭的地方,再领你去认识一些朋友……” 一个月的培训,让林子清只觉得脑子里塞满了很多未曾了解的知识。 一个月培训后,他们这批人被领着去各个地方实习。 林子清被分配去了琉璃厂实习,实习第一天就受到了冲击。 “上面要求我们做出可以量出体温的温度计。” 玻璃厂的管事将他们都召集起来。 “你们是厂里的骨干,不是技术高的匠人就是读书人,上面给了我们十天时间做出来,做不出来结果是什么你们应该知道。” 管事冷冰冰道,林子清听了汗毛直立。 怎么有种做不出来要杀头的威胁? 集合结束,跟林子清一个组的大师傅摇了摇头,“难呐,上回让做的放大镜还要就是要耐心打磨而已,这回要做量出体温的温度计,这个怎么做?” “听说是医学院那边要的。” “老李!” 大师傅回头就看见管事身边的人追了过来。 “这是上面给的资料,你回去研究一下,这个温度计上面要得比较急。” 大师傅接过了几张纸,只看了有图的那一张,图上画了温度计的模样和组成部分。 他看了一眼林子清,“小林,你识字,回去给我们讲解一下。” 等回去,一群吹玻璃的师傅将林子清给围了起来。 “给我们说说这温度计怎么做的需要哪些东西?” 林子清念完后,有人一拍大腿,“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现在难的就是怎么把水银给灌进去再封口?” 大师傅思索了片刻道:“大家都琢磨一下,就剩下十天时间。” 一众师傅连忙起身去烧玻璃管了,怎么烧中空的玻璃细管子这个好办到,难的是怎么将水银灌入细管当中。 林子清见大师傅吩咐完后往外走去,忙跟了上去。 “李师傅,我想问一下,要是十天没做出来失败了会有什么惩罚?” “惩罚?”李师傅意外他这么问,还是摇了摇头,“没有惩罚就是下一次任务不会交给我们。” 林子清好奇,这算什么惩罚。 “你刚来或许不知道,上面让我们做的东西卖出去我们也有奖励,就拿眼镜来说你这样的小工每月能拿五六两分红,这最少能拿一年,你说失败后惩罚大不大?” 林子清啧啧称奇,这地方太奇怪了,谁会卖出商品后还给工匠分红? 第83章 大师傅姓杨, 原来在琉璃坊做工,后来被玻璃厂花大价钱给挖来。 早前他是做琉璃瓦的,就是宫里用的那种, 这几年鼻烟壶开始流行又研究起了鼻烟壶。 被玻璃厂挖来做玻璃对于他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玻璃的制作工艺要比琉璃简单太多,用模子就能大量制作, 不像琉璃只能吹,世界上没有一模一样的琉璃制品,却可以有大量一样的玻璃制品。 杨师傅被挖来后接的第一项任务就是研究出白酒瓶, 这个不算难, 也就是鼻烟壶放大,难的是封口这个后来也被解决了。 之后是研究千里镜, 放大镜。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16节 这些还是小儿科, 最困难的时候做出上面要求的生物显微镜, 能观察肉眼看不到的微小物体。 这个目前其他组还在研究中, 杨师傅大字不识一个, 也帮不上忙,便退出了团队。 回来带徒弟的杨师傅有些不甘心, 这回又接到新的任务, 发誓一定要做出成果来。 第八日, 林子清记录下制作过程, 这就是他的工作, 需要将实验过程记录下来,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都要记录下来。 一群人围着桌子开始排查失败原因。 杨师傅抽着旱烟眉头紧皱。 现在遇见的难题是怎么将含有水银那头的管子封口。 林子清扫了一眼桌面上的废品提出建议,“不如试一下从另一头封口?” 然后他看见众人默契看过来的眼神。 众人起身,离他最近的那个人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果然是读书人, 脑子就是灵活。” 他们之前只想着封口放水银的玻璃泡,因为那头最大。只是一烧水银要不挥发了,要不玻璃泡烧破了,也是钻入了死胡同,这头堵上难,那就堵另一头就是。 没多久第一根成功的温度计出来了,有手指粗,但好在是成功了。 杨师傅哈哈大笑,“现在任务就是缩小,上面要求是秸秆粗细。” 隔日桌上放了一百多个烧成功的温度计,林子清早晨过来就看到一众师傅眼底青黑,显然是熬夜了。 玻璃厂这边就是这样,日日夜夜都有人值班,因为炉子里的火不能断,这样才能保持高温。 杨师傅打了个哈欠拍了拍林子清的肩膀,“下面是你的工作,这度数雕刻我会安排人跟你配合,不行,太困了,下午我再过来。” 说完打着哈欠摇摇晃晃去了隔壁,隔壁是为师傅们准备的休息室,里面放了几张床。 一群大师傅去休息了,林子清看着面前这么多温度计叹了口气。 “行吧,这些都是我的活。” 他找出管事给的纸,研究了一下需要的东西。 需要烧开的热水还有冰块。 热水容易,就是冰块找起来有点麻烦。 没多久被杨师傅指派的助手来了,两人找了木箱子里面放了糠将比筷子还要长的温度计放入其中,放几个铺上一层厚厚的糠。 玻璃品就一个弱点怕碰摔。 “走,抬到室外。” 给出的资料说了要在常温下测量温度,春日里的温度最为适宜。 助手搬来了一个炉子,两人就等着炉上的烧水壶水开。 林子清性格不是外放型,不会主动找话题跟人聊天,助手也是个沉默的人,两人就守着炉子半天也不说一句话。 好不容易水烧开,盖子都被沸水顶起来。 林子清指挥助手取出温度计,一个一个往沸水里放,待水银上升位置停止后便在停的位置划一道线。 资料上有标注,水开是一百度,水结冰是零度。 虽然不明白这度是何意,上面这样要求了,他也就按照这个要求做了。 忙完后,从城里冰库买的冰也到了,不多也就一桶用棉被包裹着送来。 揭开棉被,两人又忙碌着将温度计放在冰上,过了一会儿取出,还是水银停的位置划线。 这些忙完再拿出卡尺测量,给温度计划分,零到一百中间是五十,零到五十中间是二十五,就这样一点一点将刻度分出来,等这些忙完已经到了傍晚。 杨师傅打着哈欠过来,见两人还在忙着便坐到一旁,看了一小会儿他起身离开,没多久领着玻璃厂的管事过来。 管事随手拿了一个已经完工的,也没看出一个所以然来。 “给医学院送去,看那边怎么说。” …… 这就是温度计? 宝音看着比筷子还要长的温度计瞠目结舌,这要怎么放在腋下测量体温? “是,目前只做出一百度,还不能检测出油温高度,还在研究中。” 宝音露出无奈表情,“再研究一下,体温温度计没必要这么长,能量出五十度就够了。” 来人应下。 宝音将温度计收起来,这个倒是可以用在下节课上。 来人继续道:“商行已经从盛京召集了一批人手去蒙古收购羊毛,那边请示主子先去哪个部落?” 按照常规来说该去科尔沁部,毕竟宫里位置最高的两个女人就来自这个部落。 可是去科尔沁部还要穿过别的部,千里迢迢过去就为收羊毛肯定没有临近收划算。 宝音想了想道:“先收近的,要是收到科尔沁部就收,收不到就算了。” 蒙古这些部落不断迁徙,没有熟悉的引路人还真没那么容易找到。 “医学院让研究的药品现在有什么成果了?” 去年让建医学院她就发了第一个任务,教学的同时研究青霉素,只要掌握了青霉素可以说医学院就掌握了大杀器。 青霉素作用太广泛了,能救治病也太多了,说是神药也不为过。 “那边说有进展,只是显微镜还未制作出来,催了几次都没给回复,医学院那边说还无法做到提纯,不过给伤口发炎的兔子用过了,本该必死无疑的兔子活了下来。” 来人声音充满震撼。 “这事传到一些大夫耳中,陆续有不少大夫加入我们医学院。” 宝音边写边道:“治人之前先给动物用,要做到彻底掌握药性。另外再分出个兽医支科,鸡鸭羊牛马这些常见病症和大型传染病都研究一下,一些急性传染病看能否用牛痘的方式做一些疫苗出来,给动物用上。” “今年春天草原那边爆发了疫病死了不少羊,要是像牛痘一样先感染上微症,是不是就能适应这种病。” 蒙古那边的事传入了京城,朝廷这边为了稳住蒙古,可是给不少部落赈灾。 本来可去不可去的承德一行变成了必要行程,因为要震慑蒙古部族。 近几日皇帝露了音,后宫一下活跃起来,谁不想去承德避暑山庄? 除了几个传出怀孕的妃子,大部分嫔妃都走动起来。 公费旅游谁不想呢? 近来施琅那边传来了好消息,水军训练有了成果可以出海一战了,皇帝心情不错,见春色不错邀请宝音去景山游玩。 景山就在神武门对面,比御花园要大多了,这个时节正是欣赏牡丹花开的好时间。 皇帝出游一向兴师动众,这也是没办法,清朝的皇帝因为是异族入侵中原一向没什么安全感。 什么电视里的微服出访之类在康熙朝是不可能,倒更像乾隆能干出的事。 宝音略去这些思绪,和皇帝往亭子走去。 景山除了一个人工山,最值得看的也就是大湖了。 两人刚坐下就有太监送来了鱼竿。 鱼饵已经挂在钩上,皇帝将鱼钩往水中一甩,侧头看她。 “内务府那边该收尾了,再继续查下去这些奴才该没有心思办事了。” 他对彻查内务府贪腐一事全都看在眼里,随着账目被清查出来也处理了一批官员。 只是再这么查下去,底下的人该人人自危。 宝音也觉得该结束了,这里可不是现代,经济犯罪也就进去蹲几年,贪皇帝钱可是要掉脑袋的,谁知道人被逼上绝路会干出什么事来? 她之前轻拿轻放让查出来的定期还钱也是这个道理。 只是她手里是没多少人安插进内务府,倒是便宜了其他人…… 头发从不知何时落下来,皇帝伸手帮她勾在耳后。 “想什么?”他轻声询问。 旁边已经冒出绿芽的柳树枝垂下来,阳光下在湖面倒出晃动的影子。 [想怎么将内务府重要位置给占住,御膳房被处置的总管太监职位最后好像落在了乌雅氏手中,还是手里的人少了,不能我这边得罪人,这好处被别人占去。] “没别的事,就是想着内务府的规矩是不是要变一变,财政、人事、行政三者独立?” 听到陌生的词汇皇帝不为所动,“说说看。” 宝音简单地说了三者关系,就是三个划分关系,不要相互有牵连,同时还能制约。 “监察和慎刑司独立三者之外,监察是查内务府违规之人,确定罪状后上报慎刑司,慎刑司只有审理案子的权力,抓人是监察之权,另外审判罪名后的处罚还得再设立一个部门管理。” [监狱也得独立出来,这样监狱里的人也能做些手工活创些收入,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把人往牢里一扔就不管死活了,浪费人力资源!] 皇帝权衡着这种制度的好坏,这种制度肯定无法用在前朝倒是可以用在内务府上。 内务府是服务皇室的机构,不归前朝管,怎么改制前朝也无权插手。 如今内务府还未膨胀到后世那种巨无霸机构,还是任由皇帝揉搓的部门。 皇帝想了想便道:“交给你了,随便你怎么处置。” 他就指望她带内务府给他赚钱了。 宝音又说起了另一桩事,“我看了一下,皇庄土地产收三年增长不大,我准备改一下。” 皇庄年产增长不多肯定有问题,近几年哪怕不算丰收年,也没有什么大的自然灾害。 皇庄每年都有扩张,速度还不慢,这种情况下产收不变,实际上就是在减产。 光看总收入是上涨,可看了数据线就能知道,产量起码少了一半。 皇帝侧头看向她红润的脸蛋,对于出来踏青她还一门心思说这种无聊的事他都有些无奈了。 他抓紧了鱼竿无奈道:“不是说了内务府随你处置吗?不用问我。” [这可是你说的,你那些皇庄我可是要搞承包制了。] ……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17节 春日出门踏青的不在少数,不知多少人出城上坟的同时在郊外游玩。 纳兰佟桂被摇摇晃晃的轿子抬到了一处胡同内独门独户的宅院。 这处宅院外表普通,里面却别有洞天。 敲开门,就见一嬷嬷亲切地给他行礼。 “老爷来了,姨娘这些日子以泪洗面生怕您忘了她。” 纳兰佟桂急切往二进院子走,“意儿真哭了?” “那可不,姨娘嘴上不说,心里可是一直念叨您。” 这话说得纳兰佟桂心都软了。 沈意浓是他新得的外室,二八年华有着一副如花美貌,人还长得娇娇柔柔,那方面还放得开。 得了这么一个可心人儿后,纳兰佟桂哪里还看得上家里的黄脸婆。 不过他也不敢将人弄进府里,倒不是怕兆佳氏闹腾,而是上面还有位贵妃,真弄个商人之女回家,怕娘娘面子难堪。 几天没来,一听心肝儿伤心地哭了,纳兰佟桂这心也跟着煎熬起来。 才进二门就看见一貌美的少女站在门口含着泪望过来。 “意儿!”纳兰佟桂心一抽一抽都快要裂了,上前一把抱住人急吼吼将人往屋里抱。 一番云雨过后,纳兰佟桂搂着人开口道:“意儿,爷将你带回府正式做府里的姨娘可好?” 沈意浓怯怯道:“妾能侍奉爷已经足够了,若是进了府岂不是惹太太生气?” “不用在意她,你只说自己愿不愿意?” 纳兰佟桂可没把兆佳氏放眼里,兆佳氏是他贫寒时娶的继室,要是知道自己女儿有这么远大的前程,当初也不会急着娶了她。 现在女儿都是贵妃了,自己也成了威风八面的二品大员,只是纳个妾室,兆佳氏还敢有二话不成? “妾身、妾身自然是愿意。”沈意浓是江南一盐商的养女,说是养女其实就是瘦马。 这些豪商会买一些年幼样貌出色的女子,再找专人授予才艺,琴棋书画无所不能。 半个月前江南有个商人上纳兰府拜访,主要是走门路成为内务府皇商想做那盐商。 纳兰佟桂被请出去吃饭,第二次去了商人在京城的住所宴席上还有妙龄少女陪客。 这妙龄少女就是沈意浓,也不知道是灯光太迷人还是酒意醉人,当晚纳兰佟桂就在商人家的客房住下与少女成就了好事。 第二天酒醒,纳兰佟桂看着旁边睡着的少女被吓了一身冷汗。 可少女醒来哭哭啼啼又让他心里满是愧疚,半推半就接受了商人的好意,人他没敢带回家,安排在原来租住的胡同附近一处二进宅院里。 这一个月来纳兰佟桂时常过来,得了这么一个贴心人儿,他心也逐渐往这边偏移。 想到帮人摆平的官司,他心里有些心虚,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 就是一件小事,何况他也没有徇私将人给弄成盐商! 今年端午节的粽子有点不一样,不止有蜜枣馅还多了咸肉和咸蛋黄馅的。 沿街卖粽子的小贩多了起来,这粽子吃法还是百货铺传出来的,早在清明节时咸鸭蛋上市,那边便开始卖各种口味的粽子,门口炉上坐了一锅,淡淡的芦苇草香味吸引过往旅客,一个只要两文钱的粽子有人咬牙还是吃得起。 等到了端午节,市面上的粽子像是打开了奇怪开关,各种菜都往里面包。 蓝玉吃到梅干菜扣肉味的粽子是一言难尽,她就不应该尝鲜,粽子还是甜味的正常。 翻了翻收到的信,来信不少吐槽咸肉粽说是异端,圣旨吐槽京城的豆汁儿根本不是正常人喝的。 这一点蓝玉很认同,不是本地人大概喝不惯这种魔鬼口味。 将吐槽的信件归类,她抽出一张信封上抹了一抹红的信件。 这类信件是线人专用,有重要信息传递时才在信封上抹红。 打开扫了一眼,蓝玉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 忙着整改内务府的宝音接到了蓝玉传递的信息,她要入宫有要事来报。 宝音意外还是让人传了信,让她进宫。 蓝玉脸色凝重揣着信入了宫,一见到主子就将信递了上去。 宝音翻开看了一眼,信的内容倒是简单,就是纳兰佟桂收了一商人送的女人,然后帮商人摆平了一场官司。 “奴婢查过了,那商人去年冬日放印子,开春逼人还钱闹得好些户人家家破人亡,后来被官府查到,怕被抓才找老爷求了情。” 宝音是又惊又怒,“他包揽诉讼了?” 蓝玉没说话,摆平了官司肯定用了手段。 宝音大怒,他让他占着内务府大臣的位置是她不方便接手,不是让他乱来的! 蓝玉继续道:“去年冬日比往年要冷,不少人家都是借钱买炭买米,本来指望今年开春还上,谁料利钱翻倍涨,努力赚钱却连利息都还不上,京城已经闹出好几桩命案了,银行那边想做这业务,提供低利息借贷,想在报纸上宣传一下印子钱的恶劣,昨日已经上报了。” 从古到今高利贷都受到国家打击,可是没用,百姓需要钱周转,放钱的那都是有权有势人家,这高利息朝廷不认,百姓面对高门大户的打手也不敢不还。 宝音明白了蓝玉话里的意思,继续宣传下去,高利贷肯定是要受到舆论导向,到时闹出人命的官司也会进入朝廷和皇帝视线,深查下去纳兰佟桂跑不掉。 只是这个时间点拿掉纳兰佟桂,时机有点过于巧合。 “那个商人查了吗?” 没有势力的外地人怎么敢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放钱? 不怕人家不还不认吗?告到衙门可又是一场官司。 蓝玉语气沉重:“查了,这商人摆平官司后人就离京了,没查到下落。” 宝音气笑了,呵呵,这还看不出这里面有鬼她就是眼瞎了。 “报,往闹大的报。” 她没有保纳兰佟桂的意思,之前就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小心为上,他还是中了人家的美人计。 既然掉进人家陷阱里就干脆不要出来了。 主子发了话,蓝玉也松了一口气。 她是巴不得主子放弃老爷,她还记得老爷逼迫主子入宫时的那副凶狠嘴脸。 她可是记仇的狠,凭什么主子被困在宫里,老爷却能享受牺牲主子得来的荣华富贵? 隔日小报开始大量报道印子钱引起的悲惨之事,许多都是耳熟能详从身边找到例子,很快引起了京城百姓的愤怒。 因为放印子钱的都是旗人老爷居多,被逼得卖儿卖女的是民人,民族矛盾直接被放在了明面上。 其他小报最先是看《世界新闻报》引起了巨大反响才跟着报道,这种例子很好找,民间高利贷普遍,随便一找就是新闻。 可谁能想到这印子钱相关的新闻一出来莫名其妙变成旗人欺压民人? 南书房气氛很凝重,皇帝一张一张扫视着报纸,上面主人公不同却都是指名道姓写着那些权贵做那放印子钱的生意。 皇帝看看明珠又看看索额图,最后又看向诸多勋贵们。 他脸上露出嘲讽,“怎么朝廷是亏待了你们,明文规定不允许放钱还不当一回事是吧?” 不少大臣抹了一把冷汗,“皇上,此事臣不知晓,定然是家中女眷不知轻重……” 皇帝打断,他将报纸在桌面上摔得噼啪作响,“现在推到女眷头上了?那得来染上百姓的血泪银子你们没花不成?” 他扫了一圈文武大臣,冷笑一声,“都说齐家治国平天下,家都不齐凭何平天下,今日能被区区女眷瞒骗,明日是不是也被底下人哄过去?” “留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之辈在朝中有何用?嫌我大清不够稳吗?” “先帝和朕下的旨意尔等都不当一回事,朕给旗人种种优待,高于民人的优待,八旗子弟还是一日比一日糜烂,打仗靠绿营兵,八旗子弟呢,骑射没一个行,我大清的危机尔等看不见吗?” “还是说都沉浸在祖上的遗德上准备坐吃等死?” 皇帝的话语狠辣没有留丝毫情面,很快他面前跪倒一片。 “奴才/臣等罪该万死!” 第84章 “该死, 呵,卿等只会说这一句吗?”皇帝先看向了明珠。 “明珠,你来说, 你的家奴仗着大学士府的势在外放钱,作为主人你是怎么个看法?” 明珠面色苍白,他跪地道:“是奴才没能管教好下面奴才, 才让他们对朝廷律法没有敬畏。” 皇帝漫不经心略过他,目光放在索额图身上。 “明珠对下人失察还情有可原,赫舍里家呢?” 皇帝嘴角带着不经意的笑恭喜索额图, “听闻赫舍里府上生意做得极大, 都快垄断外城的印子生意,放出去一千两能收回五千两, 可真是一笔好买卖!” 索额图大声道:“奴才不知此事, 奴才嫡母还在, 府里还未分家, 是长房当家, 若长房真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奴才愿请皇上秉公处理!” 皇帝冷哼一声, “秉公处理, 你是想让天下知道太子有个放印子钱的母家吗?你们府连这种带着血泪的钱都敢收, 朕的太子可不想连带着污了名声!” 索额图心里松了一口气, “奴才不敢。” 既然都提到了太子, 哪怕看在太子的面子上这次对赫舍里氏的惩罚想来也是轻拿轻放。 皇帝这次也没打算就这般轻飘飘放过,三藩平定后,他就察觉旗人苗头不对,开始沉迷享乐,旗人不善经商, 来钱最快不怕蚀本的就是放印子。 之前只是察觉,现在他得了贵妃从她那里套来不少消息,八旗子弟后来连弓都拉不开。 他冷眼扫视明显放松了许多的臣子,下了旨意。 “着顺天府查京城放印子钱一事,凡是涉案人员均不能放过,放出去未收回的印子钱超过衙门定下的利息金额均不作数,另着重处置闹出人命的官司!” 张吉午从众人身后走出来,单膝跪下,“臣领旨。” 皇帝又扫向一众脸上露出庆幸觉得自己逃过一劫的王公贵族。 “旗人查出放印子钱性质恶劣者编入辛者库籍,有爵位在身者爵位均降一等。” 庆幸之色僵在脸上,谁都没有料到皇帝的处罚会这般严重。 大清的爵位发放可是很严格,没有军功没有功绩哪怕是皇子也屁也不是。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18节 没见先帝的儿子恭亲王常宁在众亲王中也不受待见吗? 满人的爵位那可都是实打实马上作战打下来的! 入关四十多年,爵位袭来不易,又不是那与国同休的铁帽子亲王,他们袭爵可是降了一等,本来只能传承几代的爵位平白少了一等就换了点银子,谁听了不肉疼? 可是见皇帝一脸冷峻,谁也不敢这个时候开口触皇帝霉头。 …… 明珠脸色阴沉出了宫,他身边的奴才安三忙示意车夫将马拉过去。 “老爷,是去衙门还是回府?” 明珠声音冷淡,“回府。” 他也不看安三一眼,自顾自上了马车。 明珠身边的安三是大学士府安管家的三儿子,安管家是纳兰家世代奴仆,对明珠也是忠心耿耿。 谁能想到这样的安管家竟然背着他在外面放钱? 若不是皇上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将证据砸他脸上,恐怕他还被蒙在鼓里。 先前明珠有多信任安氏父子,现在他就有多恼怒。 回到府里,他也没有给安管家好脸色看径直回了书房。 没过多久安三面带惊恐地跑了进来,“老爷,外面来了士兵将我爹给抓了起来,老爷求您救救我爹!” 明珠冷漠道:“你让我怎么救?你们打着府里名义放印子钱的时候可有告知我?” “眼下闹出了人命,还算计到佟桂头上,让他帮忙摆平官司,你们这么大本事又何必来求我?” “现在都闹到皇上面前,圣旨都下了让拿人,我有什么办法?难道我还能抗旨不成?” 安三浑身打战,他没想到是这件事发了。 他扑通跪地,一个劲磕头,“求老爷救救我爹,看在我爹这些年忠心耿耿服侍老爷的份上,请老爷救救我爹!” 明珠叹息一声,“我这边打一声招呼,顶多是流放,不会让你爹没了性命。” 安三泪流满面磕头,“多谢老爷!” *** 一场轰轰烈烈的彻查印子案拉开帷幕,不少私下放印的人家提前得到消息摧毁了证据,钱是没能拿回来,可本金是早挣回来了。 白白丢了这么大一笔银子,一些人心里庆幸之余又万般恼恨。 五月种子已经下了地,一些正打算借钱周转的人突然发现市面上借不到钱了,连寺庙都不肯再借钱了,不少人顿时陷入困境之中。 南城某偏僻胡同里,某个大杂院内。 深夜一对姓郑的老夫妻窃窃私语。 “当家的,钱没有筹够,老三的腿不能不治。” 他们夫妻生育了七个儿女,最终也就活了两儿一女,老三是最大的一个,前些日子出城扛包回来的时候被人骑马撞了,还是有人认出了老三才帮着送去医馆。 医馆止了伤却被告知老三的腿保不住了要锯掉,要是脱下去恐性命难保。 两夫妻翻遍了整个家也只搜出了十四两银子,这些钱还不够拿药的费用。 郑老汉满脸愁容,“我去找豹头帮借钱,人家说朝廷查得紧,不往外借银子了。” 郑老太急了,“老三可不能不救啊!” 郑老汉眉头紧锁,他如何不知,小儿子还在读书,家里都靠老三赚银子,人要是不救家就散了,老三媳妇是泼辣性子,非得闹翻天不可。 “这可如何是好?” 借不到银子周转如何救老三? 深夜外面传来敲门声,郑老太吓了一跳,夫妻二人面面相觑,然后起身去外面开门。 门外小儿子抱着书背着包袱。 郑老太惊讶还是将小儿子给拉了进来,“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都宵禁了,被抓到该怎么办?” 郑家小儿子走进来,一脸焦急询问,“爹娘,家里出了这么大事,你们怎么不告诉我?” “没有的事,你别听别人瞎说,明天回去学堂读书,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 郑家小儿子往屋子走,“三哥现在怎么样了,人家都跟我说了,报官了没有?” 他敲开三哥住的那间屋,没多久三嫂耷拉着脸地来开了门。 “呦,小七回来了?” 郑老太是个护崽的,见儿媳妇阴阳怪气,狠狠瞪了她一眼。 郑家小儿子忙道:”三嫂我来看看三哥。” 郑三嫂让开了位置,郑家小儿子忙挤了进去。 不大的房间挤进来几号人显得有些拥挤。 躺在床上没什么血色的郑三郎看向弟弟,“小七,你怎么回来了?” 郑家小儿子三两步走了过去,看到他曲折的腿想碰又不敢碰道:“三哥,我听说您受了伤,特意回来看您。” 郑家小儿子跟这个三哥关系非常好,两人年纪相差很大,父母忙着找工赚钱养家,他算是郑三郎背上长大,后来也是郑三郎力排众议送他去学堂认字。 郑三郎嘴角勾了勾,“我没事,就一点小伤,你明日回学堂去。” 郑家小儿子低头一抹眼睛,“你们不用瞒我了,我都知道了。” 再抬起头他含着泪道:“我、我不读了,先紧着救三哥!” 三嫂子暗暗嘀咕了一句,“算你还有良心!” “不成!” 郑家夫妻和郑三郎不约而同道。 郑家小儿子自幼聪慧,连学堂的夫子都夸赞他是读书的好苗子,一家人在他身上可以寄予厚望。 郑家小儿子坚持道:”三哥都这样了,我如何能安心读书,以前是三哥撑起了这个家,现在我来支撑。” 他回头看向父母,“爹娘,三哥的伤势大夫那里怎么说?” 郑氏夫妻相互看了一眼,只好道:“大夫说要锯掉腿,否则性命难保。” 郑家小儿子身子一晃动,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怎么这么重?” 外面突然传来了动静,郑老太心里不喜猛然拉开了门,就看见住在同一个院子的秦婶子正贴着门偷听。 秦婶子见自己被发现,面上露出尴尬笑容,不过她脸皮向来厚,笑着给自己解围,“我听见你们这屋传来动静,就过来瞧瞧。” 见到郑家小儿子也在,她忙道:“郑大嫂之前不是跟我打听谁家能借钱吗?我帮着问了,附近几个帮派都不往外借了。” “不过正阳大街那边还有一家叫泰山银行的愿意出借给私人,都上了报的,要不你们去看看。” 郑老汉脸上露出艰难笑容,还是先将人打发走。 秦婶子悻悻走了,一家人又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郑老汉看向小儿子,“小七,明日你跟我一起去那银行看看,要是能借到钱最好,你三哥的伤不能拖了。” 第二日天色还未亮,郑家小儿子就被屋外的动静给惊醒了。 他睁开干涩的双眼,听着父母在门外的窃窃私语,没多久他起身套上衣服开门。 “小七,还早着呢,先喝点粥垫垫肚子。” 郑老太端了一碗粥递过来,另一手捏着个窝窝头。 郑家小儿子看了一眼自己爹碗里的清汤寡水,又看向自己碗里浓稠的米粒,又倒了半碗回锅里。 “娘我不太饿,这些够了。”他避开郑老太,三两口吃了噎嗓子的窝窝头将粥一饮而尽。 郑老汉慢吞吞地吃着,一口粥一口窝窝头,偶尔还挑起一小撮齁咸的咸菜。 等他吃完,天色已经蒙蒙亮,偶尔还能听见其他屋里传出的咳嗽声。 五月的大清早还有些冷,郑七套了个薄夹袄跟在郑老汉身后出了门。 这时街上已经有了行人,两人埋头往正阳街走。 他们住着的这块算是外城的西南方,离城门不算太远,去正阳街有很大一段路要走。 路边公共马车停靠的站点已经陆陆续续有人挑着担子等候,不得不说公共马车出现方便了不少人出行。 郑老汉舍不得那两文钱的车费,硬是当作没看见领着儿子走在大道上。 半个时辰后总算是到了正阳街,又跟临街的商铺伙计打探银行在哪。 “是借钱的吧?”伙计打量二人一眼,往前一指。 “直走,正阳门那块,你们看到排队多的就是银行。” 说着他摇摇头,“要借钱就早些去,最近去银行借钱的人太多了。” 郑老汉眼睛一亮,高兴是真有借钱的地方,高兴之后又是忐忑,不知道那银行能借多少,会不会比借印子钱还要多? 两人沿着正阳街没多久就到了正阳门,然后在街口拐角看到了不少排队等候的人。 郑七看了一眼商铺上挂着写了“泰山银行”四字的门匾,闷声对父亲道:“爹,是这里。” 两人走到队伍后面,郑七发现人群里有不少商户在排队。 这些商户倒也很好认,穿着粗绸,跟一身葛衣和棉布衣服的民人明显区别开。 郑七排队等候,然后听前面的商人闲聊起来。 “还是泰山商行心疼咱们商人,这银行利钱低,周转也方便,就是需要抵押物,上个月江大员外损了一批生丝,特意用桑田做抵押,这个月周转过来钱还了回去,嘿,三千两银子一个月利息才不到十两银子,等于不要钱……” “可不是,也不知这泰山银行怎么想的借给我们周转也就算了,怎么还借钱给百姓,百姓能借多少银子,他这边利钱还那么低,不是吃力不讨好吗?” “嘿嘿,当然是给上面贵妃做脸,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泰山商行的主家是贵妃,就不允许人家赚些名声?” “对了,近期泰山银行说接受外界人存,每月也给点利钱,是不是打算跟晋商的钱行别苗头?” “我这回要是赚钱了准备存泰山银行,少存点,还个人情。” “哈哈,李兄说得是,那我也少存一点,人家借钱给咱们周转,就存点当还人情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19节 郑七两耳接收了不少消息,听到这银行利钱低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们来得不算晚,可就算这样还是等了两个时辰临近正午才轮到他们。 郑老汉一进人家大门人就萎了,畏畏缩缩跟在儿子身后。 借钱一事终究是落在了郑七身上。 “办什么业务?”柜台木栅栏后一青年看向二人询问。 “借钱。” “有抵押物吗?” 这一句话直接问住了两人,郑老汉是直接被问蒙了,借钱不是画个押就成了吗?还要什么抵押物? ”我、我和我老伴成不?” 郑老汉脱口而出。 青年摇头,“我们不收人,抵押物是土地、房子、古董之类,人不算。” “我有房子,三间大房子!”郑老汉急忙道。 “房契有吗?” 郑老汉:“……没带。”谁能想到借钱还得带房契出门。 青年要了地址,问了房子大小根据市价折了一半,“大约能借二十两。” “房子还需要我们派人去现场查看估价,您要是接受,倒是去衙门签个抵押红契。” “才二十两?” 郑老汉大失所望,“这点钱不够我儿子治伤啊!” 青年停下手里的活看了过来,“您借钱是给儿子治伤?” 郑老汉抹了一把脸道:“是我儿子前几天被人骑马撞了,凶手还没抓到,他的伤不能拖了,医馆说要截肢……” 说着说着他眼红了起来,声音也带着颤抖。 青年皱眉,“被马踢到,这伤不好治吧?医馆能保证人截肢后还能活?” 郑老汉红着眼眶道:“不能保证,可也不能不治,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青年叹了口气,然后语重心长道:“老丈,您这种情况不适合借钱,我们商行下面还有一家医学院,里面请了许多大夫,治疗外伤的也有,倒不是抬着您儿子去那里看看。” “最近那边招了不少学生,需要患者做教学工具,您要是愿意赌一赌不如送您儿子过去,那边治病不收钱,或许能保住您儿子的腿。” 郑老汉眼睛顿时睁大了,“真的免费治病呐?” 青年点头,“没错,听说里面还有蒙古御医,对骨折摔伤有一套,要不您去那里碰碰运气?这不比您倾家荡产还借着外债赌一个可能要来得好?” “就算保不住腿,能保住命也是好的。” 郑老汉面带忐忑进了银行,又心情亢奋走了出去。 “走,带三郎去那医学院!” 其实医馆那边也没给保证,只说砍掉腿后又一定运气能活。 相较于医馆,他当然是更相信御医。 在郑老汉朴实的观念里,当然是御医更有权威性。 父子俩匆匆离开,回去也不省那几文钱了,直接坐了公共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送到城墙附近,二人下了马车就往家里赶。 “怎么样?借到钱了吗?”郑老太一脸期盼问。 一旁正在缝补衣服的三媳妇也抬头看过来。 婆媳二人要照顾人,只好接了洗衣缝补的活来贴补家用。 ”没借到。”郑老汉舀了一瓢井水往嘴里灌。 喝完一抹嘴将水瓢递给儿子。 见婆媳二人一脸失望,他赶紧将青年说的那些话重复了一遍。 郑老太一脸惊喜,“真有御医?” “人家说得还能有假?” 郑七也宽了他娘的心,“泰山商行的主家是宫里贵妃,培养大夫的学堂有御医也是正常。” 郑老太揉了揉眼睛带着哭腔道:“那还不快去?” 两人忙活了一上午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这会儿本来打算在家吃一顿饱饭,现在看来也是赶不上了。 两人刚要进屋,郑老太总算是想起这事了,叫住了二人。 “先等等,老三媳妇,先淘米煮饭,让他们爷三先吃顿饱饭再去,我去徐大善人家借他家骡车用用。” 吩咐完,她便兴冲冲出门去了。 正午,郑老汉父子吃了一顿干饭,就是郑三郎腿疼吃不下饭只塞了两口。 吃过饭,郑老太已经将骡车借来,从城墙附近的荒地薅了一些草过来喂骡子。 郑老汉和小儿子去将郑三郎抬到车上,怕颠簸到儿子,只敢拉着骡子慢慢赶路。 郑七郎跟在后面,遇见坑还帮着推一把。 医学院在皇城内,安定门附近的头条胡同,距离顺天府很近。 这里本来是给太监住的,前些日子内务府查账,赶走了不少太监,这地方空了不少屋子,后来被人收拾了出来做了医学院。 医学院距离国子监、太学都不算远,都是传授知识,当然有鄙视链。 国子监和太学的学子是不往这边来,再加上最近这边多了不少牛羊马犬,一时间这胡同又被叫做医治畜生的胡同。 郑家父子从南拉到北,赶到头条胡同时天色已晚。 两人很是焦急,民人夜晚是不准在皇城逗留。 到达医学院门口,就听见一众年轻人打闹声音。 郑七走到门口,“敢问这里是医学院吗?我是泰山银行那边介绍过来的,家兄腿被马踢折了,不知能否治?” 有人走了过来,看到板车上唇色惨白的郑三,忙道:“可是志愿患者?治,我们这都治!” 说着招呼人将郑三抬进去,留下了最开始跟郑七搭话的人。 “你可是病人家属?能为他做主吗?” 郑七将郑老汉拉了过来,“这是我爹,爹能做主。” 那人领着两人往里走,“那行,我先带你们去签契书,先说好,你们主动将患者交给我们,我们不收钱,若是中途不幸亡故,我们也不收钱。” 郑七心里一咯噔,这岂不是说将兄长性命交付给了别人? 郑老汉忙道:“能治吗?我们交钱,砸锅卖铁也筹起这个钱!” 那人笑了笑,“这个等一下你们跟老师说说,看他给你什么方案。” 说完不再说话,领着他们来到一个屋子前,然后敲门推门进去说明来意。 “进去吧,你们跟老师谈,我还有事先走了。” 郑七拉着郑老汉进屋,然后就看见坐在窗户边正在桌上写着什么的中年人。 桌上还摆放了几本医书。 “请坐。” 中年人放下笔,道:“我先说明一下,你儿子腿被马踢断,骨头断了,想要矫正回去需要将肉划开,将碎骨头拣出来再用钢钉固定住骨头,等骨头长得差不多还要再划开腿取出钢钉……” “两次手术正常人是接受不了这种疼痛,我们这边新得了西洋传来的药物,和麻沸散有相同功效,能让人不知不觉睡过去,只是这做手术肯定有风险,我们无法保证不出差错。” “所以要在我们这治伤需要签订一份契书,契书上有写明面临的风险,要是同意就在这份上画个押。” 中年人将刚写好的契书推过来。 郑老汉只问了一句,“我儿子命能保住吗?” 中年人道:“有七成把握保住腿,五成把握保住性命。” 郑老汉很冷静,“我画押。” 医馆那边也说截肢后任天由命。 “能做的我都做了,剩下就看他的命吧。” 第85章 按了手印, 两人留在了医学院,因为手术还需要准备明天才能进行。 “天黑后就不要吃饭喝水了,看着点。” 中年人将二人领到郑三郎被安排的房间交代道。 父子二人忙点头。 中年人转身拿着契书离开, 中途有一学生跑出来。 “张令史,我们只给牛和马治过腿伤,人还是头一回, 能成吗?” 中年人一瞪眼,气势威严道:“有什么不成,不都带你们去义庄了解过尸体构造了吗?区区骨伤还不能治?等麻晕了过去, 就当成尸体一样弄不就成了?” 学生冷汗, “张令史这样不妥吧,那可是活人!” 他口中这位张令史是一位仵作, 经验非常丰富, 也不知上面是怎么想的将他招来医学院将一身知识传授给他们。 他们可没有做仵作的心思, 可上面说得也对, 想要救治人起码得了解人体, 于是这段时间他们都跟着张令史去义庄解剖尸体。 了解人体的内脏分布,甚至还去荒坟拼过尸骨。 当然他们不敢动手, 动手的是这位张令史。 张令史挥手, “多大点事, 对了找那些洋大夫让他们多准备些麻药, 把他们弄进京城, 不是让他们白吃白喝的,多干点事,别总想着传教。”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20节 …… 中年人离开,郑老汉转头对小儿子道:“你去问问周边有卖吃食的吗?趁着天没黑让你哥多吃点,中午也没吃多少。” 郑七赢下, 摸摸褡裢却摸了个空。 他攒下的那点钱不知所踪了,也不知何时被人偷了去。 他有些脸红,“爹,我没带钱。” 他不好意思说钱丢了,怕爹跟着着急,回忆了一下,很大可能是挤公共马车的时候被人摸去。 郑老汉一听从绑鞋的绑带里掏出了一串铜钱,不多,二三十文还是有的。 出门钱也不敢带多,本来打算人先送来,要是能治才回家拿钱,结果遇上了好人不要银子。 “老三要是好了,我们得去感谢那位银行的小哥。”郑老汉将一串铜钱都递给了小儿子。 郑七接过后点头,“到时我和爹您一块去。” 留下郑老汉看着郑三郎,郑七一人出了门去找人打听哪里可以买饭。 “买饭?” 路上一位学生道:“附近没有卖饭的食铺,我们都在学院吃,要不你去那里碰碰运去?不过我们食堂只收饭票,或许你可以拿钱跟人换。” 郑七道了谢,找到了食堂询问了一圈才被告知病人和病人家属可以直接花钱打饭。 要了四个白面馍馍和一盘炒白菜,他端着借来的食盘回了病房。 凑合着吃了一顿晚饭,两人就在病房里打地铺。 不过一夜都睡得不怎么安稳,睡着又从梦中被惊醒。 一早林子清就将医学院定制的玻璃器具送过来,什么玻璃针筒,玻璃瓶子等等。 到了医学院刚抱着器具往里走,就听见医学院要给人开刀划开皮肉矫正骨头这种手术。 林子清交完货,完美混入学生中,跟着去了要做手术的地方。 今日天气很好,太阳高照,有微风,偌大的平地上放着一张高床。 林子清过来时还看到旁边站着几个洋人,嘴里嘀咕着听不懂的语言。 对面明显家属模样的人,此时正一脸担忧。 没多久张令史领着一众人过来,听旁边学生的意思这些都是学院里的老师。 有苍白胡须的大夫过来给病人把脉,后面还有蒙古人装扮的大夫捏了捏断掉的腿,然后冲张令史点头。 张令史开始命人驱赶看热闹的人,只留了学院的老师和几名学业出众的学生。 林子清临走前看见洋人掏出一瓶淡黄色液体递给了张令史。 他还在思索那是什么。 然后思绪就被旁边人的话语给引开。 “不知道这场手术能否成功,可惜张令史不允许咱们看,只留了几个得意门生。” “哼,你们是温补学派弄什么外伤治疗?连治病都小心斟酌,救不了命治不了病跑来瞎凑什么热闹?” “呸,什么开刀手术会伤人元气,这才是邪魔歪道!” “呵呵,我们外科手术可是源于三国时华佗,华佗是我们祖师爷!” 林子清听着觉得有趣,早前他就知道医学院这边分了好几派,好像民间的派别之分也进了医学院中,如今又多了个外伤科直接给派系之纷加了一把火。 争吵的根源在于医学院分配给外伤科的资源太多,不仅有大量资金支持,还组合了军中的军医,不过为了战事做准备,他们只能摸着鼻头认了。 这医院能成立不就是打着培养军医的名头吗? …… 这边学生们争论不休,另一边做手术的场地已经准备完毕,光洁的水泥地上已经被喷洒了一层酒精。 几名洋人传教士远远围观着。 大夫们已经换上了白色棉布做的袍子,头发也被包了起来,面上戴了口罩。 主刀的是军中军医,对于外伤经验丰富。 洗了手,用酒精擦拭,张令史用棉帕子沾了洋人给的淡黄色液体,往郑三郎鼻口一盖,人就迷迷瞪瞪昏迷过去。 这水跟已经失传的麻沸散有得一拼,听洋人说提取涉及物理化学,总之目前只有洋人能提取出来。 商行去年就去江南寻找会医术的传教士,费了好大劲才提取了这一小瓶。 条件是在皇帝面前帮他们说好话,允许他们能在大清自由传教。 这件事将半生奉献给大清的汤若望没有办到,他的弟子南怀仁也没有办到。 不过知道泰山商行的主子是皇帝最宠爱的贵妃,一些洋人看到了希望。 他们热情地分享知识,商行这边还帮忙找了翻译,将他们带来的书籍翻译成汉语,当然传教的书不在其中。 张令史面不改色看着军医划开了郑三郎的大腿,他时刻注意郑三郎,但凡有醒来的架势就补上一块沾了药物的布。 军医满脸狂热,他在战场上也救治过士兵,能撑过治疗时疼痛的很少,哪怕撑过去也很难挨过治疗后的炎症,要是夏日就更难,十个人里活下来一个都是阎王爷开恩。 巧妙地避开血管,他用钢夹捡起一块块碎骨头,旁边的学生也凑过来帮忙,反复检查后确认肉里没有碎骨了,军医才将断裂的两条腿组合起来,中间明显缺了一部分正是碎掉的骨头, 他拿出浸泡在酒精内的钢钉和一块钢板,弯成合适的弧度固定在骨头上,然后又用酒精清洗了伤口,郑三郎虽然失去了意识,身体明显抖动了几下。 见没醒,军医才缝合伤口,一层一层全按照医书上所说,就是手法生疏,缝得有些简陋。 缝制伤口的线用的是泡在酒精里的蚕丝,还留了一道小口等里面伤口愈合后拆线。 全部缝完后,军医看着蜈蚣腿一般的伤口一脸满足。 郑三的伤口已经被用纱布包起来,学生忙着收尾清点工具。 旁边的蒙古大夫拍了拍军医的肩膀,“谭大夫,手艺见长啊。” 军医笑呵呵道:“这一个月给多少牛马开刀了,缝合技术再不长进,我可没脸教学生了!” 正说着有学生拿着林子清今日送来的玻璃针筒,针头就来之不易了,用钢管一点点拉长拉细,最后才做出跟绣花针差不多粗细的空心针头。 光是针头就耗时两月,之前拿来给牛马用,给人用还是头一回。 张令史接过,掰开一个玻璃瓶的木塞子,从里面抽了一些液体,扒下郑三郎裤子,酒精消毒后一针扎了上去…… 郑老汉心急如焚在外面等着,郑七蹲在一旁埋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父子二人都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太磨人了。 等到日上三竿,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人已经送去之前的房间了,先不要给他吃东西,何时吃饭喝水大夫会告诉你们。你们要看好他,腿不要动,伤口再裂开可就不好处理了。” 郑老汉一脸喜气,“好好,不动!感谢大夫,回头我给他老人家烧香!” 过来吩咐的学生一脸高兴,特意说了军医的性命。 不过最后还交代了一句,“得感谢牛痘娘娘,是她老人家开的这医学院,你们也是受了她老人家的恩惠。” “啊,原来是牛痘娘娘她老人家!” 如今京城谁不知道牛痘娘娘是谁? 自去年种牛痘后,今年开春可有谁听过得了天花这种传闻? 没有天花出现,一些家里有幼儿的也宽心很多,生怕一个不注意孩子就染上了天花。 下午郑老太忍不住带着儿媳妇也来了,这父子三人一走就没了音讯,郑老太再害怕还是跟人打听路后找了过来。 过来后得知三儿子这条命保住了也是喜极而泣,一家人守着郑三郎,仿佛苦日子就要过去了一样。 郑三郎这头一个开刀的例子在这里,成为医学院所有师生研究的对象,也不准人离开医学院,吃喝都由医学院安排。 伤口痊愈后困住腿的木板拆掉改成了石膏,郑三郎也能坐着轮椅外出放放风。 郑老汉和郑老太在医学院找了一样活就是清扫卫生和帮大夫学生洗衣服。 郑三郎这个开刀活下来的例子,京城内不少医馆得知消息跑过来一探究竟。 就连郑家附近的那个医馆也收到了消息,过来看郑三郎情况。 得治医学院这边还招人,不少人将儿子徒弟塞了进来。 不少人守着自己家传宁愿失传也不外泄,不代表不想吸收别人家的好东西…… 郑七跟林子清混了个眼熟,两人真正熟悉起来还是一同去盛京的队伍里。 郑七没敢说自己已经从学堂退了学,现在想回去也回不成了。 三哥手术成功后,他爹总算是有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催促他回学堂。 郑七都退学了哪里还回得去,正好听医学院的学生说起这次上面组建了商队要去草原,顺便招几个能给畜生治病的好手。 郑七本来还没想着自己去,一听走一趟给五十两银子还保证安全顿时心动了。 五十两全家三间房卖了都不够。 有这钱他就可以重新找一家书院读书了,家里用钱也能宽阔些。 他主动去打听,商队收外人,若是打杂拿的钱没有大夫多。 不过他到草原后可以帮忙推销产品卖出去有提成,干得好,说不定拿的钱比大夫还要多。 郑七一咬牙就应了,他三哥这伤没一年好不了,家里之前都靠三哥撑着,这次治伤虽然没花什么钱,可一家五口嚼用也不少。 那十多了银子不一定能留下多少,三哥补身体也需要银子。 这样一想他就下定决心,收拾了包袱跟郑老汉说回学堂便跟着商队走了。 林子清也是自己主动加入商队的,理由跟郑七差不多,想着挣钱。 他看中了一套小院子,可以将母亲妹妹从女学堂搬出来一起住,只是手里还缺一些,上面从各地方抽人去草原,他也报了名。 路上年轻人不少,很快大家就都熟了。 到了天津乘船到岸后再赶赴盛家,在盛京南边的庄子歇息了一晚,第二日离开时队伍里的人肉眼可见变多了。 京城的五月大家都脱掉了皮袄,到了草原皮袄又给套上了。 草原早晚都很冷,越是往北,春天来得越迟。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21节 见到了第一个部落,林子清等人才知道商队来干什么,竟然是收购羊毛! 羊毛这东西收来有什么用,可见商队明显当做大买卖,他们也不吭声了,忙着推销他们负责的商品。 有可以拎着走到煤炉和铁锅,还有漂亮的玻璃工艺品。 威风凛凛带着淡蓝色的狼,人头大,一个要十头羊,部落头人也肯换还说便宜。 至于茶叶那更是通销货,每个部落都大量购买。 最畅销的还是铁锅。 林子清凑到一老人那里好奇地询问,“不是说满蒙是一家吗?怎么草原这边朝廷还限制卖铁锅?” 这跟他知道的不一样,现在是满人做皇帝,满人又跟蒙古联姻,怎么卖给草原的铁锅还限制数量? 老人没说理由,只回了一句,“草原也不平静。” 林子清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等过了几年才意识到不平静是什么意思。 这次商队并未往里面进太多,商队里给畜生看病的大夫帮着解决了牛羊马常见的病后,就受到牧民热烈欢迎。 林子清等人这才明白商队为何要大手笔招这些给畜生治病的大夫过来。 在草原畜生就是牧民的财产,给畜生治病的大夫不管是哪个部落都受到欢迎。 起码能保证一些部落不会动小心思,今年抢杀了这些大夫,明年人家肯定是不来了,有想到动手的也得掂量一下。 回来的途中还遇见了大批草原上的贵族,一打听是去木兰围场觐见皇帝。 这些大部队都带着牛羊一块过去,都是提前两三个月出发。 看见商队还拦住他们跟他们换取货物,一听要收不值钱的羊毛,干脆找个水源地停留了几日就是为了将羊毛剪了卖给他们。 泰山商行的商队在草原收羊毛收得风生水起,京城这边皇帝也准备起身去避暑山庄。 当然出发前先将小汤山的太皇太后接回了宫。 小汤山那边内务府也派人去休整了,圈了很大一块地准备修建行宫。 这活落在了宝音手里,皇帝私库没钱,就得想办法让内务府运转起来赚钱。 宝音刚想将纳兰佟桂叫来,想起纳兰佟桂被查出帮人包揽词讼,看在她的份上人没事,官职却免了,一家人又被赶回了盛京老家。 也就是说来京城一年又得回去了。 宝音不知道纳兰佟桂是什么心情,她的心情却很痛快,还让人送了五百两银子当作回去的路费。 这钱还是去年入宫家里凑的,她给还了回去也算是跟过去告别。 往后她就真是孤家寡人了。 新的内务府大臣是一个陌生的宗室,按照皇帝的说法就是人没什么才能,胜在听话胆子小。 她在乾清宫见过后,就点头了。 吩咐下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皇庄的土地亩数给整理出来。 第二件事内务府总管太监则被她叫了过去,没多久内务府便跟车行下了一笔轴承和弹簧的订单。 去年东巡今年该轮到西巡,五月出发到底是晚了,行程更改为避暑后再西巡。 这次去避暑山庄只带了大阿哥和太子这两位年长的阿哥。 蒙古那边有点不安分,这次去承德避暑也有敲打蒙古部族的意思。 身为皇帝的儿子肯定要参加狩猎,不仅要参加还要有优异表现,一来宣告大清后继有人,二来也有练兵震慑不安分的部落的意思。 皇帝可没忘记准格尔部不久后会反。 离出发还有半个月,乾清宫已经传出要随驾的名单,出人意料四妃是一个没带,只带了皇贵妃和几个低等的答应常在。 名单出来不提多少宫中摔碎的茶杯,就连去乾清宫送补品的嫔妃都多了不少。 “带皇贵妃也能理解,皇贵妃失了孩子,带她出去透透气很正常,怎么叶赫那拉贵妃也没在名单上?” 御花园内几个小答应凑在一起小声说话。 “你不知道吗?叶赫那拉贵妃失宠了,她阿玛办错了事,内务府大臣职位都被免了,全家都被打发回了老家,跟流放有什么区别?” 盛京就有不少流放的官员,说好听点是回老家,说得难听点就是流放回了老家。 “皇上还迁怒到叶赫那拉贵妃身上,没见这次出巡名单上都没她吗?” “嘘,昨日皇上不还招她去乾清宫伴驾,这算失哪门子宠?” “大胆!何人在胡言乱语?” 一声呵斥下得小答应们花容失色。 宝音和惠妃从假山中走了出来。 今日惠妃突然邀请她逛御花园,宝音本来还纳闷她的目的,这会儿听了这些小答应的揣测之言,顿时明白过来了。 惠妃这是想和她结盟。 惠妃或许真觉得她失宠了,不,是想让她自己觉得她已经失宠,二人背后都站着明珠,若是合力支持大阿哥,大阿哥的希望很大。 难怪方才惠妃总说大阿哥孝顺之类的话语。 她有些无语,要是也是穿越,真是刚入宫的萌新怕是落入这番算计中。 至于支持大阿哥夺嫡? 想多了,狮群里的老狮子怎么可能允许出现年轻的狮王? 寿命长的皇帝还是老老实实点别落了个圈禁下场。 一群小答应吓得跪下,惠妃训斥了几句,转头询问她。 “贵妃娘娘要如何处置她们?枉议主位主子是要受到宫规惩戒。” 宝音挥挥手,“没那么严重,就罚回去抄写十遍《三字经》吧。” 她才不说抄什么佛经,抄《三字经》更好,多吸收点知识,免得大脑空空,被人当炮灰使。 几个答应满脸感激赶紧退下了。 惠妃很意外,意外她这般稳得住,哪怕城府极深的德妃隔一段没被皇上想起,也会借着六阿哥的名义将皇上请去永和宫。 “贵妃娘娘可回去想想,妾这边时刻等待您的答复。” 她暗自提醒了一句二人中间都有个明珠才告退离开。 宝音也没在御花园多留,她事情多着呢可没时间跟她猜谜语。 转眼到了五月中旬,北方还是很凉爽,这日是皇帝出发的日子,仪仗队很长,跟随的官员士兵也极多。 宫妃们留在乾清宫大门目送御辇离开,浩浩荡荡的队伍厉害,皇宫似乎也跟着空了。 这次连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跟着去了,没了皇贵妃,转眼宫里位份最高的主子就剩下两位贵妃。 钮祜禄贵妃怀有身孕,身子日益重了,藏在自己宫里闭门不出。 所有人目光都看向了延祺宫。 宝音也没有让后宫妃子失望,皇帝离开的当天她就宣布隔日在御花园开了宴席,允许嫔妃宴请诰命夫人进宫赴宴。 实际上就是给后宫嫔妃一个见家中亲人的借口,别说只这一件事出来,她的人缘就好了很多。 出宫第一天皇帝刚出京城,上了官道都察觉到这次出巡的马车跟以往大不相同。 他将内务府总管给叫了过来。 “朕乘行马车可是改造过?” 马拉着省力不少,关键是不怎么颠簸了。 去年东巡的官道虽然修过,也只有靠近城池的官道铺了黄土,荒野的道路还是很烂,进山后更是连路都没有,搞得皇帝都不爱坐马车,大部分时间骑马。 这回他也打算忍耐一日,没想到这车坐着比往常要舒服,哪怕颠簸也没有像以前那样颠得人肚子疼。 内务府总管赶忙道:“回皇上,半个月前贵妃主子让内务府跟车行下了单子购买了轴承和弹簧,那边派了工匠和内务府的工匠将马车都改造了一遍。” 他似是提前准备从怀里掏出了两样事物呈上来。 梁九功赶忙接过来。 皇帝观察了一番,又询问,“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边的马车可有改造?” “都改了。” 内务府总管声音里带着情绪,“就是这银子花的有点多,车行那边一套轴承弹簧要一百两银子,内务府这边订了六百套,花了六万两银子。” 在内务府总管看来,贵妃这是谋取私利,将皇上的银子往自己商行倒腾。 这样赚钱的买卖不应该掌握在内务府手里吗? 皇帝笑了笑,“这钱花得倒是值。” 光是提升马车速度就值了,遇见战事后勤能跟上可是能改变一场战争的结局。 皇帝不在乎花钱,他要看到钱花在哪了,花得值不值。 落在车行跟被内务府的人贪掉可是两码事。 车行买卖会缴税, 若是被人贪掉这些钱恐怕会被藏起来很难再见天日。 第86章 蓝天白云绿草如茵, 木兰围场的景色不愧是经过皇上鉴定过的。 郑七扣着草皮在发呆,前方羊圈里林子清正和一群实习兽医帮忙给羊接生。 至于他们为何从通辽跑到了木兰围场这边,就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那会儿他们收羊毛收得正起劲, 带来的货物都被人包圆了,归途中遇见了雷雨。 为了赶路也不知怎么的就在草原上迷失了方向误打误撞撞见了一个“打大围”的部落。 这次“打大围”跟往常不同,全族出动边围猎边往木兰围场方向转移。 商队受到了部落热情欢迎, 商队这边又干起了收羊毛的买卖,兽医也热情帮忙看一些生病的畜生。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22节 有些救回来了,有些严重的只能杀了吃肉。 这些兽医出手挽救了十多头难产的牛羊后让部落族人惊为天人, 然后…… 郑七望望天, 然后他们被又哄又骗带到了木兰围场,谁能想到一群大老爷们也有被人困住的一天。 好在部落里的人对他们还算以礼相待, 知道他们是贵妃商队的人, 以热情邀请架势将他们带来了木兰围场。 他们现在的活就是帮忙看看生病的牛羊马犬, 经常有一脸赤忱的部落大夫过来交流经验。 林子清脑子灵活, 跟着医学院这群年轻兽医学了一段时间, 已经能帮着处理一些简单的病症。 比如鼻子湿热就喂些金银花和板蓝根之类,不少草药草原上都能找到。 兽医人手一本厚厚的《本草纲目》, 是他们的教科书, 这次也派上了大用场。 帮羊羔擦干了身上的羊水交给牧民, 林子清从草地上抓了一把草将手上的黏液清理干净。 他走到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的郑七身边, 伸脚轻轻踢了他一下, 然后蹲在他身边小声道。 “最近这边人走了不少,你说咱们都跟上面断联一个月了,上面能找到我们吗?” 郑七支着手臂坐起来,“忘了跟你说昨日围场的人过来搭话了,明显是外面在使力气想找我们在哪个部族。” 林子清心里松了一口气, 虽然在这个部落里牛羊肉管够,可他是江南人喜欢吃米饭,光吃肉都吃够了。 皇帝的御驾抵达了承德留在避暑山庄已经半个月。 这半个月他天天出门狩猎过足了瘾。 就是闲下来时间会琢磨某人在京城做什么。 想起自己每日一封信,某人只回那么一两句,他心里就闷闷的,这女人还是那个死样。 果然是个没有心的女人。 骑着马在营地慢慢走,皇帝眼神威严,表情严肃,仿佛思考什么国家大事。 纳兰性德骑着马在一旁戒严,生怕从哪里窜出不长眼的人或兽惊扰了御驾。 “皇上大皇子等人回来了。” 皇帝回过神来就看见长子骑着马向这边跑来。 很快距离皇帝十多步远时马停下,大阿哥快步走过来。 “儿子给汉阿玛请安!” 皇帝叫了起,含着笑询问,“不是让你去领着蒙古诸贝勒贝子在猎场玩吗?” 蒙古诸部牛羊人马众多,聚集在避暑山庄肯定放不下,便都安置在木兰围场集合。 木兰围场牧草肥美,若不是此地被皇家圈禁,肯定是草原必争的放牧之地。 各部普通牧民需要每日放牧,上面的贵族自然不需要。 各部王公贵族安置完族人和牲口后便快马加鞭赶往承德避暑山庄这边。 当然被允许过来的也只有几个大部有资格,这些也是大清常联姻争取的部族。 例如科尔沁部、扎鲁特部、巴林部等。 蒙古王公们来承德避暑山庄,人未到齐皇帝便没有出面,而是让太子和大皇子出面带王公子嗣去围场打猎,一来是宣扬大清皇室子孙没忘骑射,二来也是拉近下一代的关系。 小孩子嘛,玩玩闹闹也就熟了。 有了少年情谊,长大后多接触也就捡回来了。 大阿哥忙回道:“回汗阿玛的话,儿子过来是有一件事要跟您禀报。” 皇帝“哦”了一声,下了马领着他往山庄走。 身后纳兰性德也连忙下马牵起两根马绳。 “说说。” 其他人不约而同慢了脚步,让两父子走在了前头。 大阿哥:“是扎赉特部的辅国公找到了儿子,说要见您,说郭尔罗斯部抢了他们的贵客,郭尔罗斯部这边不承认,两位公爷身边的勇士当场打起来……” 说是打起来,不如说是在摔跤。 壮汉摔跤看起来让人激动。 “两边闹起来,后来又有一些部落掺和进来,便提出让您主持公道。” 扎赉特部和郭尔罗斯部同属于哲里木盟,除了这两部,哲里木盟还有科尔沁、杜尔伯特两部。 四部共编了十旗,会盟地设在哲里木。 蒙古共有六盟,哲里木盟是其中之一。 显然一个盟的部落吵闹起来,令皇帝也有些好奇其中原因。 皇帝掌握的信息不够,便开口问道:“你可知因何原因闹了起来?” 大阿哥忙道:“儿子其实也不大清楚,只知道扎赉特部的辅国公一脸怒气说郭尔罗斯部绑了他们的贵客,郭尔罗斯部的人说没有的事。” “扎赉特部的人站出来说看到贵客在郭尔罗斯驻扎点出现,喊郭尔罗斯部赶快放人。” “然后扎鲁特部的人一听说一下子火了,说难怪等了许久没有等到人,原来是被郭尔罗斯部把人抢走了,然后集结了一群通辽周边的小部落将郭尔罗斯部的人围了起来。” 皇帝都给绕晕了,他伸出手制止大皇子,“罢了,你将他们带到热河行宫,我亲自问问他们。” 大阿哥领命,忙去办了。 皇帝招招手,派遣了人去调查清楚。 他回了行宫,洗了脸,将骑服换下才前往正宫。 行宫刚建立还没有后来的庞大和精美,此时除了正宫这个紫禁城缩小的宫殿以外也就圈了一部分山峦平原湖泊作为行宫内景色。 还未到正宫,皇帝已经清楚了几个部吵闹的原因,他看着都皱起了眉头。 正宫一群蒙古王公们还在争吵,太子和大阿哥想要劝却插不上话。 “人就在你们部,别装作不知道!” “快点把人放出来,我们留了那么多羊毛就等着人来收,你们把人关起来,这个损失你们担吗?” “一个月前我们得到消息提前剪了羊毛就等着人来收,迟迟没等到,原来是你们部在捣鬼!” 皇帝站在门外听了一耳朵,里面还在吵,皇帝给梁九功使了一个眼色。 梁九功忙大声喊起来,“皇上驾到!” 原本吵闹的宫殿被打断,皇帝往里走,身后跟着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人。 “奴才给皇上请安,祝皇上万福金安!” “免礼。”皇帝面无表情走上座。 “朕还未进来就听见尔等在争吵,可有人说说都在吵什么?” 已经起身的扎赉特部辅国公主动站出来一脸委屈道:“皇上,这事是郭尔罗斯前旗不讲道理,一个月前他们在会盟围猎时绑走了我们的贵客,令我们以为贵客失了约。” “这次在木兰围场,我们部的人意外发现不是贵客失约,而是郭尔罗斯部前旗的人将他们给绑走了,我们让他们放人,他们还死不承认。” 郭尔罗斯部迟迟未开口扎萨克辅国公跟着委屈起来。 “皇上您太偏心了,竟然派兽医给扎赉特部不给郭尔罗斯部,奴才们也是迫不得已才将人请了回来。” “你们是请吗?是绑架!”扎赉特部的辅国公啐了一口。 扎萨克辅国公还在叫委屈。 皇帝揉了揉鼻梁,“且等等,什么叫朕偏心?朕何时偏心扎赉特部?” 扎萨克辅国公忙道:“那些兽医不是皇上您安排的?” 扎赉特部的辅国公没好气道:“人家是商队带来的人,你从哪里听说是皇上派去的?” 扎萨克辅国公立马道:“那些兽医说自己为贵妃做事,又怎么不是皇上派遣?” 皇帝挥手:“行了,都别说了。” 皇帝又看向其他部,“你们又为何吵起来?” “皇上,我们部等着卖羊毛呢,郭尔罗斯部把人给截了,我们卖给谁去?剪下来的羊毛都坏了,得让郭尔罗斯部赔偿我们损失!” 皇帝这下哪里不明白,这是某人生意都做到草原上来了。 “扎萨克辅国公,你可知你扣留的是贵妃的人?” 扎萨克辅国公觍着脸道:“奴才愿意把人放回去,只是这兽医奴才想留下。” 皇帝摇了摇头,“贵妃的人,朕可没法处置,朕怕回去后打官司。” 立刻有知情人跟蒙古王公们诉说这位贵妃的战绩。 贵妃都敢告生父,皇帝要是不经过她同意处置了她的人,回头要是告到官府闹大,丢的是皇室的脸。 明白内情后,扎萨克辅国公还是不肯罢休道:“贵妃可在,奴才愿意拿一百头牛换一位兽医!” 皇帝闻言笑了笑,“贵妃留在了京城,辅国公这边要想想谈,朕便去一封信,让贵妃快马加鞭赶过来。” “此时朕不插手,有什么你们等贵妃来了跟她商量。” 他想起了之前宝音提起的“羊吃人运动”。 要是能减弱蒙古这边的兵力,再将各部与大清利益联系更紧密,还怕什么部族造反吗? 第87章 “南不封王北不断亲。” 宝音接到信想到的就是这个政策。 皇帝让她启程去承德避暑山庄, 她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却没有想要照办的意思。 眼下天气热了,该换毛的羊都换得差不多了,没有绒毛她收了羊毛有何用?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23节 今年就当吃了个教训, 明年直接在几个地方设立收购点,让愿意卖羊毛的部落自己拉去卖,大不了价格提高一些, 为了赚钱自是有跑腿的人。 跑一趟目的已经达到了,草原各部不说说全部,一部分也该收到消息知道过冬后的羊毛可以拿来卖钱这回事。 目的达到了, 她真没必要跑一趟。 不过兽医学生不能丢在外头, 还是得要回来,这件事不着急, 这回避暑皇帝没那么快回来, 她还有自己的事要忙, 不急着赶过去。 *** 昌平的皇庄管事额勒突然接到内务府的命令, 他守着的这个皇庄在夏收后土地要被收回去。 皇庄的土地大部分是没收前朝宗室的熟地和荒地, 还有不少是接收带地来投的富户。 这些人卖身为奴,帮着皇庄种地, 每年分一点粮食, 跟外面的佃户没多大差别。 土地收上去, 对于佃户影响不大, 对于皇庄的管额勒来说影响就大了。 对于皇庄内的人来说管事就是这里的土皇帝, 可以任意欺压农奴,打死了都没关系。 现在可好了,皇庄最紧要的就是土地,没了土地他还怎么压制皇庄的奴隶? 额勒收到消息很是慌张,他找关系塞银子还是没能改变上面的决定。 看着一群来接收皇庄不知哪里来的贱民, 他眼中凶光毕露。 徐光回头瞅了一眼,身后那位管事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总觉得哪里不对?”徐光喃喃自语道。 他身边的青年张松眼皮一跳,上一回徐光说这话是遇见了山中泥石流,再上一次是借住的房子无端起了大火。 他自己死不承认自己是乌鸦嘴,他的同伴们可是对此深信不疑。 “完蛋了,徐光说哪里不对!” 张松忙将这话跟同伴们分享了,一群人如临大敌将徐光围了起来。 “哪里不对?” “你又预知了什么?” 徐光跳脚:“都说了我不会预言,之前都是巧合!” “是是是,快说说哪里不对?” 被敷衍了,徐光表示不服气,还是说了理由。 “那位管事给我的感觉怪怪的。” 一众人忙给彼此使了个眼色,行了,这个管事就是他们当前需要关注的人。 其实他们不是内务府派来的,而是来自泰山商行的农事学院,这个皇庄听说被上面弄来给他们做农事基地,一听有这样的好事,一群学子毛遂自荐跑来帮着学院接收了。 “张松,你去找这里的佃户打听一下情况。” “魏东,你带人去收账本。” “至于我去喊人。” 几人分配了任务,最后就剩下了徐光,徐光指着自己,“那我呢?” 一群人不约而同伸手过来拍他肩膀,“你留在皇庄,什么都不用做,闲着没事就去看看这里的收成。” 目送一群不知哪里来的贱民离开,额勒眼皮子抖动了一下,回了住处,前去京城打探消息的大儿子已经回来了。 “阿玛儿子已经问清楚了,京城附近的几个庄子有几个被内务府承包给了一个商行,商行按照去年的收成支付了内务府粮食,今年的租子已经提前给了。” 也就是说这皇庄被包给了别人,土地还是皇庄的,粮食收成归别人所有。 “皇庄的佃户怎么处置?我们庄子可是有上千人,这些人可有说怎么安排?” “内务府那边说佃户连同土地一块包给了别人,养活佃户的口粮也归商行那边管。” 额勒长子支支吾吾半晌才道:“内务府说了,您这边只管到夏收,夏收后收了粮食要跟商行做好交接工作。” 额勒管理皇庄已经二十年,早把皇庄视为自己的所有物,虽然每年需要交粮食给粮食衙门,可从佃户手里扣点,哪怕是一成的粮食也足够他衣食富足了。 这没打招呼就免了他差事让他如何情愿? 突然他想起什么眼睛一眯,“马上夏收就要完成了,也就是扣掉佃户的口粮和上交上去的粮食,这庄子就归那商行所管了?” 他示意儿子耳朵靠近,“白虎涧那边是不是隐藏了一股流寇?” “是,有三十余人,早年抛荒躲进山的人,近来靠打劫落单的行商为生。” “去,找人联系一下,等这边粮食拉走就跟那边说,这里以后不是皇庄了,看守的人会被撤走,这里粮仓积攒了他们吃三十年都吃不完的粮食,我得不到的,也不能便宜别人!” 额勒长子吃惊,“阿玛,这里是皇庄,那些流寇哪里有胆子来这掠夺?” “皇庄是不敢,不是说了被包给别人来吗?烧一把火还不敢吗?耽误了这季耕种,那些贱民粮租得交,说不定明年地就会还回来!” 额勒长子竖起大拇指,两父子在这个皇庄称霸多年,根本不在意下面人的命。 …… 白虎涧属于太行山余脉,这里占地极广,不知隐藏着多少山峰沟谷。 因山石陡峭险峻,战争时期便成为平民逃难的庇护场所。 前几年一群佃户杀了镇上贪得无厌的地主,直接带着一家老小逃进了白虎涧。 白虎涧是石头山,耕种很难,这群人靠着打猎跟村里的人换盐换粮食。 只是去年遇了灾,山下不少人都抛荒了,住在山上的人就更加难熬了,只能下山打劫为生。 他们也精明,只拦截独身的商贾,不伤人性命,现场交了赎金就放人了。 衙门曾经派人来剿匪,只是这山道陡峭,每次看到这些山匪的影子人就跑没了,也不知道藏在哪个沟谷里。 因没有闹出人命,久而久之官府也都不管了。 这日王二狗拎着几只兔子野鸡下山,准备跟村里换点粮食。 山下村里的村民去年运气好逃难途中遇见了好主家,赶了几个月活就攒够了过冬的粮食,今年开春又开了几块荒地种土豆。 王二狗拎着野兔下山也是想换些盐。 土豆他们在山里也种了,偌大的山总能找到种植粮食的薄土。 跟需要水浇灌的稻米相比,耐旱的土豆无疑更适合在山里种植。 王二狗跟山下猎户换了盐,还没等他走,山下猎户就叫住了他。 “二狗,昨日有人送来了一封信,说是要交给你们。” 王二狗不识字,接过信封看了一下,连信封拿倒了都不知道。 “谁给的?” 猎户小声道:“穿着一身旗装,应该是附近皇庄的狗崽子!” 王二狗将信一扔,“肯定没好事!” 他也没当一回事,拿了盐走人。 额勒等候了三天都没得到回复,差点没气出病来。 “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这么好的机会都不知道把握!” 额勒还想使绊子,却没了机会,山庄的账本不知为何落入了徐光等人手中,他们充分掌握了额勒偷卖皇庄粮食的证据。 证据连同账本送入了宫,宝音只是翻看看看,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后世一个公司的小领导都想利用手里那点权势谋取利益,更不要说古代了。 皇庄出现硕鼠再正常不过了。 之前只查了内务府,内务府下面的皇庄没有动,现在倒是可以借这个机会清理一下鼠害。 又下了几条指令,处理了查出罪状的管事,宝音就将这事放在一旁。 她拿出了皇帝命人送来的信,真是一天一封一个不落,偶尔还命人快马加鞭送来打到的猎物。 翻开今日刚送来的这封,上面是明令下达让她立马启程赶赴热河行宫的旨意。 行叭,圣旨都下达了,再不去就是抗旨不遵了。 宝音命人收拾行李准备出宫。 夏天该穿的漂亮裙子得带上,木屐一样的凉鞋也得带上。 这次出去少数得几个月,从夏日到秋日的衣服都得带上。 思考着这次能见到不少草原部落,商行那边也得派一些人跟上,草原上的商机可不少,徽商还没崛起,不正是她捡漏的机会? 宝音要出发去热河行宫这事并未瞒着四妃,她手中一些宫务还需要分给主位的妃子。 当然内务府那些事是不会让其他人插手。 安排完内务府的事,宝音这会儿总算是能出发了。 距离皇帝第一次传信来喊她过去已经过去了七八日。 京城逐渐热起来,白日里赶路绝对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为了防止中暑,她又给下面安排了任务,找出预防中暑的中成药。 这些医学世家传下来的秘方她可是一点也不会小瞧。 到了出发这日宫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或许是知道皇帝偏心眼,又或者日头太晒,嫔妃们也没有出来送,倒是有托她给皇帝带礼物的。 这些她跟她的行李一起慢慢往热河拉,早晚凉快时赶路,路途不算太艰苦,越往北天气越凉爽,才四日就到了热河行宫。 宝音下了马车,先去分到的院子冲了个澡,这几天在外面洗澡不便,她总觉得自己都馊了。 洗完澡,换上清凉的无袖裙子,独自在殿内臭美一番,才戴着帷帽在宫殿周围走动。 她戴帷帽倒不是因为男女大防,简单来说就是防晒防风沙。 京城的风沙天可不容小瞧,天都能变成黄色。 [深刻怀疑吴承恩写《西游记》时的黄风怪就是参考京城的黄沙天。] [南方人可想不出这种妖怪。] 皇帝昨日去围场打猎,方才得知她已经到了行宫,才兴冲冲骑马回来。 这几日他不断派人催促她赶路,结果这女人丝毫不为所动,只按照自己的安排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24节 只早晚赶那么一会儿路,本来骑马一日就能赶到,她走了足足四天! 四天呐,她那一车车行李都比她人来得快。 催到后来皇帝人都麻了,不确定她哪日能到,干脆去围场打猎去了。 这不,知道她到行宫的消息,他连忙策马扬鞭赶回来。 皇帝看到人时整个人愣住了,她穿的这叫什么衣服? 说不出的简单,只是白生生的胳膊露在外面,十分不雅。 他脸色乌黑大步走过去,一把将人抱在怀里。 宝音推了推他,“好热!” [浑身还有一股臭味,搁哪里回来的?] 皇帝一听她还嫌弃他浑身汗味,直接不松手了,还将头上的汗往她裙子上蹭。 宝音吓得后退两步,可惜晚了,薄薄的裙子上出现了湿掉了一块。 她美目怒瞪他。 [啊啊啊,还我漂亮的裙子!我才刚穿不到一个小时!] 皇帝嘴角是忍不住地笑意,揽住她的细腰往澹泊敬诚殿走。 热河行宫的宫殿规格跟宫里差不多,只是建筑要比宫里朴素。 周围有山林,院子里也移植了大树,看着要比宫里舒服很多。 一进屋子,皇帝命人准备水,然后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宝音以为他会跟她谈蒙古王公闹等的事,没想到他直接挑起了她的帽子,捏住她的下巴,下一秒细密的吻落了下来。 [这人怎么这么热情?] 宝音不由自主攀上他的肩膀惊讶想。 等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小裙子的肩带被拉了下来,他的手不知何时穿过肩带揉捏。 她忍不住红了脸推开他的手。 皇帝抵住她的额头喘息,目光里满是欲望。 他一只手抚摸她的背,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肩。 声音低哑开口:“可以吗?” [当然不行!!!] 她在心里尖叫,忙推开他起身往外走。 “我、我去换一身衣服。” 皇帝拽住了她的手,“不用回去,梁九功,去将你主子的行李搬到澹泊敬诚殿来。” 门外等候的梁九功高声应下。 宝音有些脸红,不用说了方才那一幕外面伺候的人都知道了。 皇帝将她重新按坐回椅子上。 “你留在这里,等衣服拿过来了在里屋换,已经让人为你安排了接风洗尘的宴席,就在这里,只你我二人。” 宝音没再说走这件事,默认了他的安排。 皇帝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的裙子上徘徊。 裙子很简单,却处处呈现了她美好的曲线,肩膀和手臂都露了出来,这般大胆穿着大概也只有她这样的后世女子敢这般穿。 太监提着水进来,宝音冷哼一声。 [看什么看,不就穿了个连衣裙吗?穿什么是老娘的自由!] 第88章 洗清了一时间臭汗, 带着一身清爽出来,他看见宝音已经换了一条裙子。 这条裙子比先前还要离谱。 之前那条淡绿色裙子无袖脖子也露了出来,这条就更离谱, 直接是细肩带,白嫩锁骨都露出了一片。 坐在餐桌上,皇帝目光就一直盯着她。 宝音故意将筷子伸到他面前夹菜, 然后笑着询问,“我这样穿好看吗?” [要是老古板这会儿得骂我有辱斯文,要是正人君子该说请姑娘自重, 要是色狼……] 皇帝开口打断, “好看。” 宝音冷哼一声,[算你有眼光。] 皇帝对上她的眼睛, “只是我更希望你只在我面前穿。” 他目光火热带着浓郁的占有欲, 本来只是打算逗一逗他的宝音有些不自在了。 [是不是逗过头了?谁让他催我了, 都说不来, 还让我赶过来。] [一路上热死了, 连个空调都没有,大热天谁想出门?] 皇帝给她夹了一筷子冷盘, 她避开他的眼神低头吃了。 一顿丰盛的中晚餐过后, 用上等绿茶漱口。 将残羹剩宴丢在身后, 皇帝牵住她的手往外走, 走半路上宝音拍死两只蚊子。 “啪!” 她拍了一下小腿, 好呀,蚊子竟是盯上她了。 皇帝觉得好笑,忙让宫女帮她取来其它衣服。 轻纱制成的薄衣披在外面,总算是阻止了猖狂的蚊子。 宝音咬唇,谁能想到丛林里这么多蚊子。 [幸好我带了一箱蚊香, 可依照现在情况看,这蚊香恐怕不够,还是让内务府再采买一些送来。] 去年夏日蚊香大卖,今年还未入夏,街上就多了好几家卖蚊香的铺子,还有自己做了提着篮子上街售卖的。 她自己的蚊香厂只做了放在百货铺售卖,现在看来得分一大半出来给内务府。 当然这钱肯定是不能免了。 她虽然同时管着内务府和自己的商行,但分的很开,内务府从商行购买东西也是要规规矩矩付钱,最多按照批发价来算。 宝音打着小算盘,内务府出钱采购,她自己的蚊香厂赚钱,左手倒右手不亏。 傍晚在湖边溜达了一会儿消了消食,皇帝才带着她回去。 只是她有些意外,“不用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吗?” 她刚来,按理来说是要给长辈请安。 皇帝握紧她的手,慢悠悠道:“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去了围场,明日你我再赶过去。” 这些日子两位长辈有同族的亲人陪伴,精神气都好上不少。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她熟悉的亲人都不多了,小辈都很陌生,尽管如此有后辈陪伴,她还是很开心。 “她老人家这几日留在草原上很开怀。” “你信中所说我的人被扣留是怎么一回事?” 皇帝望望天空,明月已经升起,他开口:“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现在每个部都希望我给他们派些给牛羊治病的兽医。” 大清的兽医有,大部分在军中,也有一些安排在牧场,这些都是有官身的马医。 民间就不多见了,也只有个别驿站能遇见。 “我上哪里给他们找那么多兽医?一个旗最少还要两个,朝廷所有马医加起来也不够他们分的。” [想要兽医,这不是很正常?牛羊是重要财产,一遇到传染病大批死亡,等于财产缩水,兽医能救治牛羊,再加上抗生素,不是急性传染病和重症几乎都能治,他们想要兽医再正常不过了。] [我把这些实习兽医弄去草原不就是给蒙古这边露一手?] [有兽医保障牛羊安全,再大量收购羊毛,无用的羊毛能赚钱,草原这边肯定大量养羊,羊又会占用牛马的生存空间……] 皇帝眼皮抖动了一下,没有的马,蒙古这边哪来的反叛之力? 他终于明白羊吃人这一计的根本。 说到底还是利益驱使,让牧民大量养羊,牧民精力有限,势必会减少牛马的饲养,若只是一旗一个部落悔还无所谓,可要是所有草原部落呢? 要是这个收羊毛生意做上一百年呢? 这是“买鹿制楚”,阳谋! 哪怕后来看穿了这个计谋,这些部落还有足够优秀的种马吗? 骑射同样优秀的皇帝可是知道马需要一代一代挑选优秀种马,要是断代了,想要再重新繁育就得重新开始,那时候朝廷会给草原这些部落时间吗? 本来打算让骑兵出来走一趟震慑各部,现在看来应该放手让她闯一闯。 奔波了几日没睡个好觉,吃完饭消完食,她打着哈欠去休息了。 至于皇帝,她才不管他去干嘛呢。 睡得早起的也早,更不要说她还是被热醒的。 还未清醒,她就感觉腰上焊了一根铁臂,推了半天才推开。 侧过身继续睡,她猛然清醒过来。 [这床上还有别人!] 她僵住,翻过身一看,身边睡了个人。 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那人迷迷糊糊伸手过来在她腰肢上拍打两下,像是哄她睡着,然后手就放在她腰上,再次进入沉睡。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25节 她僵住,见他真陷入沉睡飞快跳动的心才平稳下来。 她就这般整着眼在这黑夜中注视着他,不知何时又睡着了。 早上醒来没见到身边有人,身旁的席子也空出一大截。 她神色莫名起身,换了长袖裙子往屋外走去。 “主子,皇上在正宫,让您起了用过膳再过去。” 宝音顿了顿,“今日不该出发去围场吗?” 这会儿天气还凉爽,应该是六点左右,等七八点太阳就大了。 马必应被她留在了宫里,身边跟随的只剩下兰儿。 兰儿说不知,澹泊敬诚是圣上的住所,她哪里敢私自走动。 “先用膳吧。” 填饱肚子,宝音让人带路去正宫。 还未进殿,她就听见里面吵闹的声音,离得太远也听不清在吵什么。 她示意侍卫通传,没多久梁九功亲自跑出来将她迎了进去。 一进殿,她总算是听清了声音,但是很可惜,蒙古话她听不懂,只有那么几个词汇知晓是什么意思。 皇帝面色平静招手让她过去。 [都说了别用这种召唤小狗的手势。] 她无语走过去,皇帝吩咐梁九功搬了把椅子就放在他左手边。 宝音入座后,下面一群圆饼脸大汉顿时收了音。 有人用蒙古语试探性问,“这位可是叶赫那拉贵妃?” 皇帝面上带笑,手放在宝音椅子把手上,用蒙古语回道:“这就是朕的贵妃,去年研究出牛痘的那位。” 一听牛痘,这些人神态不一样了,牛痘已经传入了草原,知晓牛痘可以预防天花,春天那会儿,整个草原都在寻找感染牛痘的牛。 听说这一行为让边境的罗刹牧民都莫名其妙。 说完他看向了郭尔罗斯部的辅国公,“你扣留的那支商队就是贵妃的人,这事你得给贵妃一个说法。” 旁边扎赉特部跟着附和,“咱们草原的规矩就是不动行商,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今日郭尔罗斯部私下了扣了人,往后哪里还有商队敢在草原走动?” “没错,我们今年割的羊毛都发霉了,只能扔了,这些都是你们造成的后果,你们得赔!” 郭尔罗斯部的辅国公硬着脖子道:“关我们什么事,这家不能卖,不能换一家?” “还真不行,只这一家商行收购羊毛!” 一会儿当着皇帝的面又叽里呱啦吵起来。 皇帝凑到宝音耳边给她翻译,宝音听得是满头黑线,压低声音问,“所以现在问题是郭尔罗斯部扣住了我的人不肯放?” 皇帝嗅到了一股奶香味,猜测她应该是喝了奶过来,他心思飘忽了一瞬,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宝音埋怨道:“就这点小事,值得争吵吗?” 皇帝将她的手抓过来,放在手心揉捏。 “小事?你能给他们凑齐那么多兽医吗?” 宝音惊讶,“为何我们要给他们凑,让他们自己部落挑人,挑选聪明年少的去我那学院,学个几年人给培养出来,他们不就有了自己的部落的兽医?” [等我再开家药厂,这些药只有我的药厂有,草原这么多部落每年用药就是一笔庞大交易。] [这么说来不应该收人家学费,询问一下那些部落愿意将来年的羊毛卖给我,凡是签下合同的都可以免费帮他们培训出一名合格的兽医,卖的羊毛越多,培训名额也越多。] 皇帝可以想象,这招出来,来年蒙古各部养羊数量必然会增加。 宝音心里算计了一番,确认没有疏漏,便嘀嘀咕咕跟皇帝说了。 皇帝配合点头,然后打断了面前的争吵。 “行了,朕已经询问过贵妃的意思了,她这边会空出一些名额帮你们培养一批兽医出来,回头你们自己选出聪明伶俐的人送进京。” “至于名额分配,贵妃这边的意思是明年卖给她名下商行的羊毛越多给的名额也越多,具体事宜会有商行的人跟你们商议,这些朝廷不管,是你们私下的交易。” 皇帝说完看向郭尔罗斯部的辅国公,“强扭的瓜不甜,快点把贵妃的人给放了,你还想不想拥有自己部落的兽医了?” …… 皇太子骑着马和哈哈珠子在围场漫步,玩了近一个月,他对打猎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兴致高昂。 索性做了裁判,来判断哪个队伍捕捉的猎物更多。 倒是大阿哥精力旺盛,一早带着队伍钻进了围场中。 “今日似乎没见到科尔沁的那几位亲王?” 皇太子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这会儿才发现少了蒙古的王公们,前些日子这些王公兴致来了也会骑着马进围场狩猎。 皇太子身边的哈哈珠子道:“听说去了行宫,似是叶赫贵妃来了。” “原来是贵母妃来了。” 皇太子惊讶,他只知道这些日子蒙古王公争锋相对,却不知道皇帝将贵妃给从京里叫了过来。 他看向不远处游玩的一群妇人,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被围在中间,旁边是皇贵妃和科尔沁的亲王福晋,外围是其他部族的贵族夫人和格格们。 他轻吸了一口气,“汗阿玛对贵母妃还真是优待。” 汗阿玛何时去迁就妃子了,来围场也只带了皇贵妃,几个答应都被丢在了行宫。 叶赫那拉贵妃一来就不一样了,汗阿玛竟然去行宫迎她。 太子早知道皇帝对这位贵妃态度不同训斥,只是没想到会这般看重。 他不由产生了疑问,自己额涅在世,汗阿玛也会这般看重她吗? 林子清提着羊奶拜托部落阿妈帮着做成奶制品,近来他跟郑七偷学了不少草原上常见的奶制品,都写了制作方法。 不管有没有用都记下来,这是林子清在培训时留下的习惯。 做完酥酪,林子清搬回了自己的帐篷。 他和郑七分到了同一个帐篷,放完酥酪,他凑过去看郑七记的笔记。 “你想制奶粉?” 奶粉是庄子悬赏工艺价格最高的,据说需求来源于去年冬日收购的人奶。 春日后人奶化了变质了不能用了,庄子那边便悬赏了制作奶粉的工艺,人家还看不上草原这边粗糙的制作法子,要能尽量减少人奶营养损耗,制作成可以随时泡的奶粉。 郑七点头,“要是拿下有一千两银子呢,不说拿真多,只一百两我就能继续回去读书了。” 林子清知道郑七还未放弃科举,在皇城脚下,见多了达官贵人,这里对科举做官的期盼更高。 仿佛做了官就能摆脱被人欺压的局面。 林子清是放弃科举了,他将母亲和妹妹从家里带出来就知道自己断了科举这条路。 外面传开了骚动声,两人忙出了帐篷,就看见隔壁帐篷两位年轻的实习兽医一脸喜悦。 “找来了!咱们的人找来了!” 林子清二人也是一脸惊喜,可算是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然后就看见十几匹马在不远处停下,一群人连忙跑上去迎接,林子清和郑七也跟着跑过去。 “哈哈,尔等可还好?” 有认识领头来人的年轻兽医激动喊道:“和丰管事,我们没事!” “是,没有人受伤,人都在这呢!” 后面接到消息的人陆陆续续赶过来,没多久一百来人的商队就来齐了。 郭尔罗斯部也有人骑着马过来,热情跟和丰打招呼。 “和丰管事,大人那边派人跟我们说了,人尽管领走。” 说着搓搓手激动问,“我们的儿郎何时送去?” 和丰和气道:“你们自己挑选,最好选机灵一些的,至于送几个过去,等签完明年卖羊绒契约就能知道了。” 那人激动道:“嗨,这么我们部明年肯定能养羊,一千头羊的羊绒能送一个人过去是不是?我们有十几万头羊能送一百多人去吗?” 和丰笑容卡住,他想着这标准是不是该往上升一些? 想到自家主子都承诺了,也不好推翻,便忍痛同意了。 这么多兽医,还是免费教授,真是亏本买卖! *** 宝音到了围场,消息很快传开了。 她没避着人,去围场后就先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半路上遇见了皇贵妃佟佳氏。 佟佳氏面色比几个月前要好上不少,不过看来的眼神很是幽深。 宝音心里绷紧,低下头行礼。 “起来吧。我记得这次随驾名单应该没有妹妹才对。” 宝音:“我昨日刚到,奉命过来处理一些事。” 总觉得失去孩子的佟佳氏变化有点大。 大庭广众之下佟佳氏也没有为难她,上下打量她一眼后便往回走了。 宝音出了口气,进了太皇太后所在的蒙古包。 “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吉祥安康。” “快请起。” 太皇太后态度很是平静,没问她为何突然过来,只问了路上可幸苦。 宝音注意到太皇太后左手边坐着的妇人,面容严肃正打量着她。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26节 她揣测着对方身份,回答:“谢太皇太后关心,沿途还算顺利。”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跟其他人介绍她的身份,一众草原的王公福晋和格格们起身行礼。 宝音见坐在太皇太后身边那位一动不动,太皇太后似乎也没有介绍对方身份的意思。 彼此见了礼,太皇太后让人搬来椅子让宝音入座。 宝音坐下,或许是回到了草原,哪怕不是故乡,太皇太后精神都好上不少。 拉着身边的妇人说了一会儿话,才让她们散去了。 最后只留下了那位妇人。 是公主吗? 她知道太皇太后生过几个女儿,却不记得这些格格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等出了太皇太后的蒙古包,宝音才招来兰儿,“去打听一下,太皇太后身边的妇人是谁?” 吩咐完便不在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刚走出太皇太后的蒙古包不远,就见梁九功的徒弟急切跑了过来。 “贵妃主子,皇上那边请您过去。” 他们是处理完蒙古那群王公才来的围场,抵达时已经快到傍晚,皇帝要处理朝中送来的政务,她被丢在了分叉口来给太皇太后行礼。 宝音这会儿回想起佟佳氏的眼神心里毛毛的,那是看情敌的眼神。 她心里很烦躁,还是陷入了这种乱七八糟的感情纠纷里。 皇帝见她神色不好,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她坐。 蒙古包最下面一圈布是卷起来的,风可以从底下那一圈吹进来,再加上放了冰,跟开了空调一般舒适。 宝音坐了一会儿,心情好了不少,抬头打量布局。 皇帝身边还跟着几个太监贴身照顾,她一个人自娱自乐。 等外面火盆点起来,皇帝才忙完,他洗了把脸,后脑勺辫子尾系着的黄色流苏,随着他的动作跟着一甩一甩。 宝音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等他走过来,才发现营帐内的人都退了下去。 皇帝将拧干了的帕子拿了过来,捏住她的下巴给她擦脸。 神情很认真,一副干正事的样子。 宝音满心卧槽,这人中邪了吗? 皇帝帮她擦完脸,又捏起手擦了起来,她全程莫名其妙。 手擦完,皇帝将帕子一扔,再猛一拉她的手,她被迫从椅子上起身,扑入他怀抱里。 她感觉到腰间和后背的手在用力,一股危险气息扑面而来。 [他他他……] 被迫感受他的身体变化,她只想尖叫。 [抬起来了!] 皇帝眼神紧紧盯着她,轻声询问,“饿吗?” 宝音脑子炸开了。 [下一句是不是要说,先吃我还是先吃饭?] [嘤嘤嘤,好害羞!] 对于那种事,她早有预料是躲不过的,或许是有心理准备,这会儿她有些蠢蠢欲动想要主动撩他。 皇帝愣了一下,看她眼神一言难尽,她脑子里的废料比他想象还要多。 他松开她,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 “传膳吧。” 外面有了动静,梁九功隔着门帘询问,“万岁爷可要传膳?” “传。” 梁九功领着人进来,搬走了屏风,将餐桌移了过来。 身后提着食盒的宫女太监上菜。 皇帝推着她坐下,“朕命人做了热河这边的菜式,你且尝尝。” 桌上放了羊汤、荞面饸饹等京中不常见的食物,宝音赏脸品尝了。 挥手让人退下,只留下了梁九功和试菜的太监。 “羊汤滋味不错,” 皇帝含着笑道:“适合早上吃,知道你早上起不来,便让人做了送来你尝尝。” 宝音目光扫过去,对上他含笑的眼眸,内心五味杂陈。 [他对我算是不错了,一位后世赫赫有名的帝王低下身来迁就我,怕是后世都没有哪个男人能做到。] [只是……] [我能粉碎自己的人格,三观,接受成为一名帝王后宫中的一位吗?] [我没了家人,没了朋友,没有的熟悉的祖国,拥有的只有二十多年留下的刻印,我能抛弃我的骄傲成为一个只能缠绕寄生别人的菟丝花吗?] 含着卤入味的肉片,她目光复杂。 抬眸看他。 皇帝又夹了一片卤肉放在她碟子里。 “这是鹿肉,尝尝,我亲自射中的。” 宝音顿时僵住。 她食难下咽,没想到吃的不是卤牛肉。 哪怕是穿越到古代,能不吃野味尽量不吃,不是因为心里过不去,而是…… [谁知道携带了什么病菌?现在的医疗体系遇见非典、新冠也得跪。] 咽下了食物,她没再碰碟子,转移话题道:“外面似乎挺热闹?” “要出去走走吗?” 天气热,皇帝胃口不怎么好,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 宝音总觉得两人再独处下去有点不妙,遂点了点头 第89章 他起身伸出了手, 宝音没有握住,而是环住了他的手臂,就贴着他往外走。 皇帝低头就看见她埋头不吱声。 他明白她的纠结, 没有强逼她接受现实。 距离大营这边二里路远有映了半边天的红光,皇帝记得那边靠近湖泊。 应该是燃起了巨大火堆,哪怕离得远也能听见那边传来的音乐声和喝彩声。 两人在夜色下慢慢往那边挪动, 没有很急,就这般慢慢感受彼此的心在靠近。 等能听清楚声音的时候才知道这里搞了一场篝火,不知多少人正围着篝火载歌载舞。 宝音来了兴致。 [啊, 我都答应了内/蒙同学去她家玩, 到时骑马,吃烤全羊, 参加篝火比赛, 没想到没能去成, 穿越后倒是办到了。] 她目光炯炯, 一脸跃跃欲试, 脚步都快了许多。 皇帝制止了侍卫暴露他的存在,一行人站在外圈观望时, 没人发现皇帝也过来了。 借着火光, 皇帝看到里面瞎跳的大儿子, 然后寻找太子下落, 或许是场地太大了, 没能找到。 宝音则目光看向了一旁烤架上的烤骆驼。 “那是烤全骆驼吧?我想吃!”现场太吵,她凑近他大声道。 [没人能拒绝夜宵来顿烧烤,啊,要是有啤酒就更好了!] 她已经忘了这一世的身体喝不了酒。 皇帝扭头回了一句,“这个得跳完舞才能吃, 不跳舞的人没有资格吃。” 宝音不知道草原有没有这样的规矩,他这样说她就信了,全然没有想到他可能在忽悠她。 一听这烤全骆驼得跳舞才能吃,眼珠子一转,拉着皇帝进去一起跳舞。 皇帝怔了一下,目光放在她身上,跟着她一起加入跳舞的人群中。 若他不愿意,她肯定是拉不动他的。 等在外面的梁九功整个人都呆了,再看到另一个方向过来的一群人,巧了,明珠索额图各带了一群人都来凑热闹了。 皇帝牵着宝音的手,摆动起来,瞥到身后熟悉的面孔,跟随身边的人围着火堆转起来,转了另一边半抱着还在摆手乱舞的人往后退。 宝音:“……” [等等,我的夜宵!] 皇帝已经半抱着人退到了后面,压低声音道:“别让明珠等人发现。” 宝音点了点头,火光下,她整个人显得乖巧极了。 皇帝喉结动了动,倾身含住她的唇峰。 等两人再回去,宝音面颊红润眼中水光流转。 梁九功权当没看见,见两人回来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明珠等人在看到梁九功时就意识到皇帝也在,安分地在外圈等候着,见到皇帝,忙过来行礼。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27节 他们一行礼,立马惊动了围着篝火跳舞的人,都意识到皇帝在,场面一下安静下来。 皇帝摆了摆手,“不用顾及朕,自去玩吧。” 他的一只手握紧了宝音没有放。 明珠看到两人交握的手若有所思。 旁边的索额图目光直白,似乎在说红颜祸水。 皇帝已经转头吩咐梁九功,“回头骆驼烤好了取一些来,倒也不多,你贵妃主子吃不了多少。” 说完便牵着宝音往湖边走。 一众臣子忙跪送皇帝贵妃。 梁九功忙让身后的侍卫跟上,他亲自留下等待肉烤好,准备取最肥美的一块奉上。 扎营的地方隔一段就有士兵守卫,还燃了火把。 宝音只觉得他脚步有点大,她要快走才能跟上。 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一个亭子,应该是围场修了歇脚的地方。 两人等在外面,身边的宫人去收拾亭子,还点了熏香。 皇帝拥着她站在湖边平复心情。 宝音则心情复杂,许久后伸出双手攀上他的腰。 她昂头看向他,问出了那句哽在喉间的那句话。 “你给我的定位……是什么吗?” “是皇后吗?” 皇帝愣住了。 他轻抚她的背,低声询问,“你想做皇后?”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那你可得努力了,努力有一日能站在我身边。” 她的家世不行,只凭明珠还无法将她推到那个位置。 他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是此刻他知道她做不了他的皇后。 宝音轻呼一口气。 [不是皇后就好,我也没兴趣帮他管理后宫。] 她又接着问:“那是幕僚吗?” 皇帝将她的头按在胸口,“你想要做幕僚?” “不想。” [我想做富可敌国的大商人!赚钱给自己花的同时改变一下世界!] 她声音闷闷道:“你到底把我放在了哪个位置?” 皇帝若无其事道:“就不能是我最心爱的女人?” 宝音:“……” [我还不想红颜薄命!] 皇帝感受到她的无语,才小声道:“没有定位,我给了你最大的自由,这还不够吗?” 宝音没再追着问,她知道这次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亭子已经收拾完毕,两人进了亭子。 晚间有凉风吹过,亭子周边挂着玻璃油灯,一点也不昏暗。 灯光照印在周围的草木上,像是给穿了一层光衣,几只闪烁着荧光的小可爱飞了过来。 [哇!萤火虫!] [这也太美了,可惜没有手机,要是拍下来就好了!] 她不死心地拉出搜索引擎,倒是将照相机相关论文给搜出来了。 [咦,照相机的原理,238点!] [怎么涨这么多?] 她收集了那么多论文才得了五百多点,怎么一个照相机论文就要了她账户一半? [不买,打死也不买!] 她利索关掉平台,歪坐着托腮看着被灯光吸引过来的萤火虫。 [真美呀,空气也很清新,没有被污染过的空气就是好。] 她抬头望天,天上月亮只剩下了弯月,周岁洒着眨眼睛的星星。 [银河、牛郎星、织女星,和后世一模一样,谁能想到这是三百多年前?] [也不知道爸妈现在怎么样?老天爷怎么把我送过来了,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啊!] 皇帝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不能再让她想下去了,忧虑过多伤身体。 宝音回头来,拿眼神问他。 [啥事?] 皇帝示意她往来时方向看,然后她就看到梁九功端着一盘子肉兴高采烈过来。 [夜宵来了!] 她那些怅惘一扫而光,站起身等待梁九功将肉送过来。 梁九功将盘子放下,笑呵呵道:“这是骆驼肋骨和八珍之一的驼峰肉,主子快趁热吃。” 盘子肉不算多,基本上每个好吃的部位都取了一点。 梁九功又递过来两双筷子和一个酒壶。 “这是马奶酒,最适合吃肉时喝。” 宝音没看酒,不管什么酒她都不会碰。 她先动筷子撕下一块瘦肉尝了,有点难嚼还塞牙,动了一筷子她便不碰了,筷子伸向带着焦色的驼峰肉,有点脆,又像是在吃牛筋,又带着胶质,口感丰富,难怪会成为贡品。 除了驼峰肉,还有一整块驼唇肉,都是骆驼身上最美味的部分。 宝音只捡了驼峰肉和驼唇吃,分量本来就不多,她吃了个半饱,剩下的不愿动了,反手夹了一块骆驼肉往皇帝嘴里塞。 皇帝看着她笑吟吟吃了。 梁九功总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应该主动滚远一些。 就这样她喂他吃,罕见地把皇帝撑着了。 皇帝倒了杯马奶酒顺了顺,喝完又倒了一杯递给她。 “没什么酒味,要不要尝尝?” 她意动了,吃烧烤最容易渴。 这会儿就想喝点什么解渴解腻。 就着他的手,她抿了一小口,有点酸,有点甜,醇香十足,奶香浓郁。 应该是没有蒸馏过,发酵后的马奶酒更像是奶味饮料。 她喝了一杯,忍不住自己动手又倒了一杯。 皇帝接过宫女递过来的已经沾了湖水的帕子,收拾好自己后,换了块干净的帮她擦手。 梁九功低着头压根不敢看了,这宫里还有哪位女主子这样坦然接受万岁爷的伺候? “什么滋味?” 宝音连喝了五六杯,实在是梁九功拿过来的杯子太小,用来喝白酒的那种,一杯喝嘴里都没感觉。 听到他询问,她咂巴了一下嘴,“奶味很足,有点甜,是不是加了蜂蜜?” 皇帝含笑凑过来,“我尝尝。” 梁九功慌张捂住眼,也不知为何,以前皇上宠幸后宫嫔妃时,他也不是没有在门外等候,那时听着屋里动静他心如止水,只想靠墙眯一会儿。 现在两人只是黏黏糊糊勾勾缠缠,他却觉得自己十分碍眼。 到底是哪里不同? 舌尖被他勾住,她退他进,她躲闪他进攻。 许久后他放开她,点了点她的鼻尖,“怎么还学不会吸气?” [谁能有你经验丰富?] 皇帝怕她又旧事重提,便提议道:“去湖边走走?” 她也不想多待了,怕他兽性大发,迫不及待点头。 “走走走,这里蚊子真多!” 什么蚊子多,不过是借口,出来时她穿了长袖衬衫和宽腿长裤,都是棉布,透气又吸汗。 衬衫领口开了口,做了三个盘扣,袖子做了灯笼袖,时尚又好看。 走在湖边,比他那一身骑装轻便多了。 皇帝留意到她身上的衣服,心想,她何时能主动为他做一身? 两人没走多久,就发现有意无意来湖边溜达的人越来越多了。 还没走到一半,迎面看到太子领着一名科尔沁的贝子过来。 那位贝子年岁不大,只有十五六岁,见到皇帝很兴奋,太子介绍了他的身份后,他便主动请安。 皇帝对他态度也很和善,还亲口问了他额涅的饮食起居,交代他好生奉养额涅。 等等,问他额涅? [莫非他是哪位公主生的?不然皇帝为何那么关心他母亲?]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28节 或许是酒意上来,她胡思乱想起来。 [也不对,皇帝的女儿年纪还很小,没到抚蒙的年纪,难道是上一辈的公主?] [这更加不对了,上一辈公主都是奶奶辈的人了,如何生出十几岁的孩子?] 随后她一脸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他在蒙古的姘头!] 皇帝笑容僵住,要不是看她有点醉意,他非得让她瞧瞧他的厉害。 “行了,你们去玩吧,注意安全。”皇帝吩咐了太子,便打发他们离开。 太子站在原地目送二人离开,等走远了才回过神,贵妃现在就被汗阿玛这般宠爱,才离京半个月就差人将人叫来,若是贵妃有子,他…… “太子殿下?”科尔沁的小贝子眼神好奇道,“方才那位就是牛痘娘娘吗?” 太子回过神道:“没错。” 小杯子惊呼一声,“早知道我就跟她打招呼了!” 太子笑笑,“人在这里还怕没有机会?” …… 回去的路上,他步伐加快了一些。 她在后面不紧不慢跟着,脸好烫,她捂着脸蹲下不肯走了。 [谁又得罪他了?] [脾气怎么让人捉摸不透,晴一阵阴一阵?] [都说女人脾气让人捉摸不透,他也不遑多让?] 皇帝脚步慢下来,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又拿他跟女人比,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宝音拽了一把脚边的青草,她觉得自己脑子很清醒,就是突然不想迁就他了。 [他是这样做人男朋友的吗?一点也不知道让让人家。] [还生气,是不是想跟我冷战?] [这日子没法过了,我都没计较他身边有那么多女人,他竟然还敢跟我使脸色看,分手!绝对分手!] 皇帝一言难尽,不准备跟个小酒鬼计较,他走回去牵住她的手。 突然给她介绍起那位贝子身份,“他算是我弟弟。” 酒壮怂人胆,本来盘算要跟他吵一架的宝音被他这句话给弄傻眼了。 “什、什么弟弟?” [他哪来的弟弟?这都康熙二十二年了,先帝死得骨头都化了、不对,先帝死后被火化了,这都死了二十多年了,从哪蹦出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儿子?] [又不是哪吒在他娘肚子里待了三年才出来,说遗腹子,年纪也够不上啊!] 她脑子直接成糨糊了。 皇帝握紧她的手往营帐方向走,梁九功等人远远跟着,就怕又被刺瞎了狗眼。 “他是先帝静妃的养子。” [静妃是谁?] 她反射性搜索。 [不是道光的妃子,哦,原来是那位废后啊!] [咦,先帝那位废后没在宫里吗?好像是没有听到那位废后的消息。] [哇哦~大清这么先进吗?皇后离婚后还能回家?] 皇帝听见一声响亮的口哨,看她眼神是一言难尽。 [这要是换到明朝,哪怕皇后也只有两个下场,一是殉葬,二是被打入冷宫。] 她心声变得激动高昂起来。 [所以学什么儒家那一套?满人的制度不是挺先进的吗?] [之前还有议政大臣会议制,现在已经形同虚设了吧?] 她看向皇帝眼神满是恨铁不成钢。 [学习儒家那一套做什么?两千年来,有哪个王朝超过三百年了?历朝历代的教训还不够证明儒家那一套是慢性毒药,用了是饮鸩止渴吗?] [满人都入主中原了,就该坚信自己文化是最diao的,要有文化自信啊!] [最好从男女平等着手,让这个伟大思想灌输给这个国家每一个人!] 第90章 她脸上越来越亢奋, 眼睛亮着贼光。 皇帝停下脚步,抬起她的脸认真观察。 “你醉了。”他给出判断。 宝音推开他的手,“我没醉, 我跟你说,听我的,我们五年统一亚洲, 十年统一全球!” 皇帝捂住她的唇,确定人真醉了,不然怎么说起胡话了。 汉人文化是那么好同化的吗?千年来被汉化的种族还少吗? 推举满人文化?光一个剃发易服就寸步难行。 这些年京城周边多少人都敷衍着只剃了一圈头发, 剩下头发抓起来用布巾一包。 京城周边都是这种情形, 更不要说沦陷在吴三桂手里的南方! 南方恢复明制多年了,大清才刚把这些地方收回来, 难道真因为没绑辫子把人杀了? 是怕南方不够乱吗? 他能不知道儒家的局限性吗?只是他没有选择, 大清也没有。 这片土地文明被清洗了一遍又一遍, 总是会死灰复燃, 会反扑。 大清不想死得太快, 只能顺应天意,不然他们就是下一个元朝。 用儒家那是能维护国家统治, 儒家是最趁手的工具。 这些思绪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随后看向往后退避开他手的她。 往常她可是从不谈政治。 心音虽然活跃, 却从不在他面前表达跟政治相关的话题。 营帐就在眼前, 他牵着她继续走。 宝音还想推销自己五年小目标十年大目标。 皇帝怕她再说些惊骇的话出来, 索性一把将人抱起大步往营帐走去。 梁九功忙狗腿地跑去掀门帘子。 宝音双手搂住他的脖子,直勾勾盯着他看。 [哇,男友力爆棚!] 又说些他听不懂的话语。 才三百年汉语已经进化到他都听不懂了吗? 皇帝抱着人进了营帐,梁九功贴心地放下了门帘,然后站在门外等候里面传唤。 将人放在榻上, 倾身凑过去。 她的脸红通通,眼里酝酿着水泽。 他伸手去摸她额头。 还好不烫。 宝音在床上翻了个身,抱着薄薄的蚕丝被,盯着他看。 皇帝忍不住诱惑,轻啄她红唇。 她的嘴唇有些干燥,先前涂抹的胭脂早已消失不见。 两人呼吸交缠,此时的她显得特别乖巧。 他的心跳加快了起来,耳朵也无端火烫,鱼水之欢对于十四岁就开荤的他来说跟吃饭喝水一样寻常。 有需求就召后宫侍寝,哪个女人得了他青眼就招谁。 偶尔前朝有立功的臣子,其亲人在后宫,他也会召唤人侍寝昭示恩宠。 除了第一次跟试婚格格初尝人间欢愉他跟个毛头小子一样兴奋过,之后经历多了,女人对于他更多的作用是延续子嗣。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对某个女人动心过,或许有过,只是还未萌芽的感情在经历一个个子嗣夭折后化为云烟。 他的手摸向她领口的盘口,不紧不慢解开第一颗,第二颗,解开第三颗,他视线往下,映入眼帘的是她白皙精致的锁骨。 他手指沿着敞开的领口缝隙往下,她的呼吸猛然加重了些许。 “再不叫停,我可就乘人之危了?”他手指勾着领口布料,噙着一抹微笑慢悠悠道。 马奶酒的酒精度数并不高,还不至于让她醉得不省人事,微醺的感觉很好,或许是气氛到了,她心中充满了悸动。 忍不住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无声宣告着她的答案。 皇帝眸色转深,盯着她的眼神太过火热,令她有些害羞侧过脸不去看他。 “奴婢给皇贵妃主子请安!” 突然帐外传来梁九功抬高的嗓音,像是在提醒帐内两人。 宝音一慌,也不知怎么猛地将他给推开。 她坐起身,脸发烫,抱着蚕丝被躲在塌另一头,因为动作太过慌张,塌稳定失衡,一头翘起来,她直接摔到地上。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29节 她摸着屁股呜咽一声,脸上满是委屈。 从她推开她再到她从榻上摔下来,一切发生得太快,他踉跄退后两步,等反应过来她已经摔在地上。 啪。 这是塌另一脚落地的声音。 也幸好地上铺了羊皮垫,声音不是很大。 外面传来佟佳氏的声音。 “皇上可在?本宫有事要请奏皇上。” 皇帝忙走过去将她扶起来,“都多大了,还这般慌里慌张。” 她一脸委屈。 [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是来抓奸!] [还有这事能怪我吗?还不是因为你女人太多!] [我只想谈个恋爱,搞得现在我跟着小三似的,不对,我连小三都排不上,按顺序我都二十朝后了!] 她一脸卧槽。 “皇贵妃主子,天色太晚,万岁爷已经就寝了,要不您明日再过来?”梁九功好声好气回道。 佟佳氏看向灯火通明的帐子,前脚她才看到表哥抱着个女人进去,她不相信他不知道她在外面。 佟佳氏就站在营帐门口,眼神紧盯着门帘,“表哥,您睡了吗?我有事要请奏。” 营帐内,宝音看他不爽起来,越想越憋屈,自己可是亏大了。 [我是初恋,他是不知道经历多少手的渣男,真是不爽,要是不进宫,我也能找个青春美少男谈个甜蜜蜜恋爱!] [哼,是皇帝很了不起吗?] [我一个社会主义接班人我骄傲了吗?] 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用力拍开他的手转身进入屏风后面。 皇帝愣了一下,看着自己被拍红的手背,心里窜出一股子喜意。 总算是等到她坚固的心墙裂开了一条缝。 唉,女子的脾气就是这般让人捉摸不透。 皇帝心中甜蜜,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见她躲进屏风后就没再出来,他轻咳一声,冲着外面道:“是表妹吗?梁九功将皇贵妃请进来。” 梁九功惊了一下,难道里面还没开始吗? 这都进去好大一会儿了,只单纯聊天了吗? 他是一点也不信,方才两人看彼此眼神可都拉丝了! 他小心掀开帐门,并未闻到什么奇怪气息,顿时放松下来,他笑着请佟佳氏进去。 “皇贵妃主子请。” 佟佳氏走进了帐内,目光飞快扫了一圈。 方形营帐不算太大,被隔出了两间,另一半入口被屏风阻挡。 目光停在屏风上片刻,她蹲下身向皇帝行礼。 皇帝不自在地坐在椅子上,随手拿起了案桌上的书。 “梁九功给皇贵妃看座。” “这么晚表妹寻我,可有急事?” 佟佳氏在红漆描金云龙纹交椅上坐下,“是,我过来是有一件事要询问表哥,叶赫那拉贵妃今日过来,匆忙间怕是腾不出合适的帐子,内务府备用帐子我看了太小,料子也太次,怕是会委屈了叶赫那拉妹妹。” “我没找到叶赫那拉妹妹,便来请教表哥该如何安排,若是叶赫那拉妹妹不嫌弃我的帐子用过的,我这边倒是可以腾出来一个给她。” 佟佳氏知道叶赫那拉氏就在帐子里,皇帝也知道她知道。 两人都没有道破,而是就着这个问题讨论起来。 “她来得匆忙,行李还在行宫,明日我派人去取,今日就让她和我一起住。” “至于帐子,腾不出来就让内务府抽调人手赶工。” 皇帝边思索边道,他的心思还放在那个调皮的人儿身上。 佟佳氏的心仿佛浸泡在苦酒里,表哥竟然让别的女人进入皇帏中,他将她置于何地? 她怔怔看着他,他为那个女人想得周到,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在刺透她的心。 才一个月! 今年“夏苗”她还暗自窃喜表哥一个高位嫔妃都没带,只带了她出来散心。 才一个月! 她的美梦就破碎了。 她喃喃开口,“表哥,你还记得我的孩子是被她害死的吗?” 皇帝神色冷了下来。 “表妹,我说过这件事会给你一个交代,况且要不是你身边嬷嬷加以阻拦,让那有疑点的宫人自杀,这件事也不会断了线索。” “你莫要胡思乱想,这次舅舅、舅母也来了,你不如多召见家里人。” [虾仁猪心呐!这宫里谁不知道佟家想要再送个女儿入宫,让皇贵妃召见家人?怕不是想气死她!] 帐内突然响起她的心声,活泼中带着看热闹的意思。 [哦,自己丈夫家有皇位要继承,娘家吃到了外甥是皇帝的甜头,想要将这份富贵延续下去,自己肚子不争气,娘家贴心地准备了生孩子的人,现在娘家给足了压力,家里还有个妹妹眼巴巴等着上位……] [嘶,但凡承受力弱的,自己都能把自己委屈死。] 皇帝皱眉,佟家是这样想的吗? 他仿佛记得去给皇玛嬷请安时,是见到教母身边还跟着一年幼的表妹。 佟佳氏内心苦涩,她的家人?想到被母亲带在身边含苞待放的庶妹,她还有家人吗? 她垂下头,遮住了眼里透露出来的酸涩,没有人在意她。 表哥身边有别的女人,不是宜妃就是德妃,现在又来了个叶赫那拉贵妃。 一个个都来跟她抢! 她闭上眼眸,家里只惦记她的肚子,催她生下皇子,她才失去孩子,又带着庶妹出来碍她的眼。 她目光移向屏风,脸变得狰狞。 她只有表哥了,没有人,没有人能从她身边抢走表哥! [嘶,皇贵妃眼神怕是要刀人了!] [生在这见鬼的时代,没有孩子,周围一切耻笑眼神就像无形压力压她的不能喘息,娘家还助纣为虐……] [嘶,幸好我跟家里闹翻了,我不想生孩子,谁都不能逼迫我。] [要我说皇贵妃也是想不开,生什么孩子,一不小心命都得搭进去,以后荣华富贵被她妹妹接手。] [还不如好好活着,快活一天是一天。她养的可是未来皇帝!凭借四阿哥那个母控,未来还不知道有多少好日子等着她。] 皇帝觉得匪夷所思,她竟然不愿意生孩子? 这世上还有不想生孩子的女人? “表哥,我说是她害死,你为何不信?” 佟佳氏唇都被咬破了,偌大血珠子冒出来。 [谁害死的?说呀!爆瓜爆一半,没有瓜德!] 她心声里满是焦急,皇帝都能想象她抓耳挠腮的样子。 就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人说她弄死了未出世的孩子? 皇帝耐心已然耗尽。 “表妹,你别胡思乱想,不想见舅舅、舅母朕帮你拦着,想想胤禛,别总是惦记那个没出世的孩子。” “朕会跟舅舅说这宫里不会再有第二个佟佳氏女孩入宫,朕只有你一个表妹!” 说朕是用皇帝的身份向她承诺,说表妹也说明他对她只有亲情。 佟佳氏怔住,她看向皇帝,皇帝眼神里有担忧,有忍耐,唯独没有爱意。 旁边站着的梁九功低着头看鞋,恨不得自己不存在。 皇帝丢了书,走过来揽住了她的肩,把她往外带。 “走吧,我送你回去。” 皇贵妃的帐子就在不远处,也就百步左右,被网隔在帏帐外。 将人送到门口,皇帝松开手拇指掠掉她唇上的血珠。 “表妹不用忧心孩子,往后胤禛就是你的孩子,我们没有孩子不过是缘分未到。” 他叹息一声。 “是我的错,我没有发现舅舅他们在逼你,我会跟舅舅说清楚,除了你不会有第二个佟佳氏女孩进宫。” 佟佳氏神态柔和下来,这样的表哥让她如何不心动? 她握住了皇帝的手,眷恋询问,“表哥今晚能陪陪我吗?” *** 帐内安静下来,宝音抱着没能吃全了的瓜打了个哈欠,直接躺在皇帝床上。 本来是要等他的,后面不知不觉睡着了。 半夜雨声打落在帐篷上,声音震耳,她被吵醒。 帐内的蜡烛不知何时灭了,她腰上横了一条手臂。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30节 侧过头旁边的人显然也被雨声给吵醒了,没多久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在耳边响起。 她吓了一跳,坐起身。 身边的人跟着起来,黑夜中传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下了床,没多久蜡烛亮了起来。 宝音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换了一身衣服,身上也不黏腻,应该是被擦洗过。 她完全没有记忆,她睡得有那么死吗? “下雨了?” 外面雨声跟泼水一样,打在帐篷上盖住了她的声音。 皇帝神情自若,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可还头痛?” 他送完皇贵妃回来,见她四仰八叉睡在床上,本想推醒她让她洗个澡,却发现她衣服都湿透了。 叫了太医才知道,人不知何时中暑了。 他心中责怪自己,一定是今日赶路被晒着了,本就连日奔波,再一晒可不就中暑了。 他心肠软得一塌糊涂,也不假手于人,喂了药,帮她褪去衣服擦拭身子。 宝音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看光了,摇摇头就着他的手喝了冷茶。 然后好奇地问,“下暴雨还能待在猎场吗?” 皇帝将茶杯放到一旁去,“夏日急雨,不会下很久,明日看钦天监怎么说。” “若是要下上几日,还得回行宫避雨。夏日太热,本不适合围猎,秋日才是围猎最好时机,哪怕不下雨在这也带不了几日。” 解了心中疑惑,她点了点头。 起身往走去。 掀开门帘,周围光线很弱,只几个挂在竹竿顶上的玻璃灯在风雨中摇曳。 雨太大,只有侍卫还在坚持岗位,不知何时披上了雨披。 宝音觉得这些人可真辛苦,然后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纳兰容若?] 纳兰容若旁边就是梁九功,见到宝音提着一个玻璃油灯蹿过来,“哎哟,贵妃主子您怎么出来了,这外面雨下得老大了!千万别淋着您呐!” 梁九功他们这些宫人就睡在旁边的矮帐子里,为了方便服侍皇帝,这雨一下他就被吵醒忙跑过来。 谁料看到了贵妃主子一脸看热闹一样把头伸到外面。 这位精贵的主子不久前可才被诊断出中暑,这么快精力就恢复了? 宝音冲他招手,“快进来,别淋着雨。” 梁九功飞快领着两个徒弟跑过来,刚掀开门帘就对上皇帝眼神。 皇帝将宝音拉回来,然后询问梁九功,“外面的士兵可有安顿好?” 梁九功忙道:“安插在围场的士兵已经叫回来了,只留了一百多人守护帏帐。” 皇帝点头,“让纳兰容若等人也下去休息吧,留几个人守在门外。” 此时夜色过半,也是他在宫里起床读书的时间。 宝音插了一句,“门帘掀开,帐子里太闷了!” 皇帝怕她身体才恢复又吹出个毛病来,便道:“开到缝,透会儿气。” 宝音这才满意坐在榻上。 梁九功过来服侍,拿眼神示意徒弟将帐内蜡烛都点燃。 以前是青花瓷或是铜的灯罩,现在换成玻璃的,蜡烛没有以前那么多,却比以前亮堂多了。 洗漱后,皇帝问她早膳想吃什么。 宝音想了想,“来碗豆腐脑,多加油泼辣子,粉丝要多加,再来两根油条。” 她有点馋了,早点吃饽饽吃腻歪了,她是南方人,面食吃几顿就成了,天天吃可受不住。 “中午要吃米饭,商队前段时间送来了今年的新稻子,福建产的,你也尝尝。” 去年她便让人去福建四川寻找出众的稻种,这批新粮也是跟福建稻种一块送来。 皇帝还未发现丰泽园里有早熟的稻子,只能说时机未到。 不过他也传讯给了各省总督,寻找本地早熟丰满的稻穗入京,他要择优在丰泽园培育。 现在还没到稻子成熟季节,也只能耐心等了。 豆腐脑不是常备食物,围场这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泡豆子自己做。 现在吃是吃不上了,宝音打了个哈欠去睡回笼觉了。 皇帝见状,挥退了梁九功等人,跟到床上抱着人睡了。 宝音再醒来营帐内一片昏暗,头顶还是有雨滴落在帐篷上的声音。 也不知道这雨下了多久,她嗅到了一股水汽。 穿着牛皮底的真丝拖鞋走出去,就看见外面候着的宫女。 皇帝并不在大营中,她让宫女起身,掀开帘子往外看,就看见营帐前面一块草地积了不少水。 再远处雾蒙蒙,一看就知道雨太大造成,天地间的雨仿佛下不尽一般。 宝音看到了近处一团黑云,蚊子抱团出现在大雨中。 不用说等雨停,蚊子会大规模爆发。 她松开门帘,回头问宫女。 “皇上呢?” 宫女蹲了个身道:“皇上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了,留了话说您要是醒来就先用膳不用等他。” “传膳吧。”她丢下这句话就往屋里走。 她昨日来时为了方便只带了几身换洗衣服,想着这种天气洗了也干得快。 行李不多,被一块送进了皇帝的帏帐内,她自己动手翻出一套短裤短袖来。 豆绿色的一套,衬得她皮肤又亮又白。 短路只到膝盖上,露出了细长笔直的小腿。 她很满意这一世的容貌,在意识到这一世容貌出众时,她便控制体重经常锻炼。 前世容貌也不错,只是年少不知容貌好在社会上占优势,青春期吃胖了还长痘,大学虽然瘦了下来,却留下了几个难看的痘坑。 这一世可是从年幼时就爱惜自己这张脸。 练了一套八段锦,早膳也送来了,喝了一杯温水,洗了手才坐下来用膳。 许是怕挑不出她想要的味道,豆腐脑上桌后还有跟着一碟碟小料。 辣椒有,粉丝也有,还有牛肉粒,一看就知道是炒过的。 调了料,舀了一口,熟悉的味道。 她心满意足拿起油条撕成两半,然后就看见门帘被人从外面掀起。 皇帝带着笑走进来,看到她一身穿着后连忙退了出去。 宝音一脸懵逼,然后就听外面皇帝命臣子的声音。 [不就露个腿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皇帝再掀开帘子进来,外面已经没了人,他没好气道:“乐户都比你穿得严实。” 宝音没有搭理他。 [哼,老封建!] 皇帝坐下又忍不住训斥,“搁江南,你露个脚被别的男人看到,你就失了贞洁。” 她一摔筷子,“还让不让人家吃饭了?” [我是满人,汉人的规矩管不着我!] 皇帝深吸一口气,“你就仗着我宠你疼你。” 她被麻了一下。 [恶心到我了!] 上下打量他一眼。 [果然是亲父子,雍正这么肉麻,老子也不遑多让。] 为了能安生吃顿饭,她还是说了句软话,娇滴滴拿脚勾他腿。 “就在帐子里穿,就穿给你一个人看,好不好?” 皇帝:“……” [哦豁,耳朵红了!] 第91章 用完膳, 外面的雨看着小了很多,夜间的雷声也消失无踪。 皇帝催促她进去换衣服。 “这地方不能待了,得去驿站, 等路面干了再回行宫。” 宝音:“是还要下吗?” “钦天监雨后会有暴晒,野外不适合住人先回行宫,等八月份再过来。” 宝音明白了, 这场大雨过后,说不定夏季正式来了,这么热的天在外面狩猎, 也不怕冻死。 住在没有隔音又闷热帏帐里哪有住在行宫舒服?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31节 从行宫送冰过来都很麻烦, 两百多里路呢! 她跑里面换衣服,谁能想到才来一天就得回去了。 快到中午雨小了很多, 吃完午饭雨已经停下, 烈阳从云层穿过, 仿佛一道金光从高空降下来。 太美了, 好像天降神光。 宝音骑着马观赏。 雨后路途糜烂, 马车没走多远就陷入泥泞道路中,好在这里距离官道不算远了。 等到了官道离驿站就不远了。 浩浩荡荡几千人, 将队伍拉得极长, 骑马的在前面, 慢吞吞跟在后面的是马车, 看不到的尾巴是驱赶牛羊猪和拉粮的服役民人。 皇帝停在前面, 身边跟着太子大阿哥和一众大臣和草原的王公子弟。 宝音此刻穿着男装,打扮得跟其他贝子没区别,被一群太监给护在中间跟在皇帝屁股后头。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骑不了马只能在马车上慢慢挪动。 走上一段路就得停下来弄去轮上的泥土。 宝音不爱留在马车上受那罪受,吵着要骑马。 皇帝命人给她找了这么一身衣服, 把她带在身边。 不提被留在后面大部队里的人是什么想法,只说眼下宝音总能察觉到旁边投过来的眼神。 逮了几次没逮到是谁,仰着头看了一会儿染成金色的一大片云,她猛然回头看过去,然后就看见太子慌慌张张收回去的眼神。 宝音:“……” 皇帝表扬了博尔济吉特·班第,小伙子是科尔沁多罗郡王其他特弟弟的孙子,在蒙古一众长相歪瓜裂枣的子弟里格外显眼。 虽然不通汉语,满文可说得磕磕巴巴,不过骑射不错,也就略逊大阿哥一筹。 这才多大就能射中百步外的柳树。 皇帝将人叫到身边考教,越看越满意,身份合适,年龄也合适,配得上纯禧。 [不是,小太子总瞅我做什么?] 皇帝目光瞬间对准了太子。 太子吓了一跳,握紧了缰绳,“汗阿玛?” [咦,难道是发现我今日格外好看?] 皇帝一言难尽收回目光,扫了身后的人一眼,才道:“时间不早了,赶紧赶到驿站。” 官道上路好走很多,路很平整有积水,马走过积水,蹄子上的泥团都被甩下来了。 上官道的马车也是同样,没有了泥土拖累,队伍速度快了不少,才傍晚就赶到了周边五十里内最大的驿站。 驿站再大也塞不下这浩浩荡荡的队伍,皇帝也不爱住驿站的破房子,留着人搭建营帐,他让人宝音送进后面院子更衣,内务府的人也第一时间接管了驿站,御厨和太监们忙活开了,原本借宿驿站的官员也被请出去借宿百姓家了。 宝音只觉得□□火辣辣地疼,屁股都成两半了。 她勉强趴在床上,宫女端来一盆热水帮她擦拭溅到的泥水,还让她泡了脚,帮她捏了捏。 捏完打了个瞌睡,醒来已经天黑。 她睁开眼看见旁边坐着一个人。 皇帝拿着一份报纸在看,并未发现她醒来。 宝音手背垫在下巴下面打量他,目光很快转移到桌上那一沓报纸。 看报头是京报。 皇帝放下报纸若有所思,他目光不经意扫向床,刚好跟她目光对上。 “饿不饿?我让人传膳。” 宝音想要爬起来,却又倒了回去,连日赶路的后遗症向她身体发出抗议了。 她哼哼唧唧。 [废了,废了,变残废了!] 特别是大腿根部跟跑了马拉松一样。 皇帝身伸手想接,没接住。 他起身走过来将她抱到桌旁,然后吩咐门外的人传膳, 宝音听见梁九功在门外应答,她目光很快落在桌上的报纸上。 皇帝看的那份正是她名下的那个《世界新闻报》,这名字当时起着好玩,谁让英国报纸都太八卦。 八卦报纸可不就得起个八卦名字。 报纸的正面写着正阳门外修路一事,事情起因都写得明明白白。 百货铺先修了门前面一块空地,因为几场春雨让门口变成烂地,便跟城外的某个作坊订购了一批水泥砖,方正的水泥砖铺在店铺前又整洁又干净。 后面下雨百货铺便未再受雨水困扰,附近几家铺子见状也跟着铺路。 宝音出京时街两边一半商铺选择了修。 然后出了一件大事。 这场雨是京城那边先下起,只下了一夜雨,谁能想到外城就给淹了。 倒不是多大水灾,就是屋子里进了水,水也不过脚背深。 外城雨水泛滥的根本原因是排水系统太烂了,不如说压根没有。 报纸上吵了起来说是地砖铺设导致水渗不下去,才聚在一起成了灾。 也有人呸了回去,铺设青石板怎么没见有问题,说到底还是排水太烂,一些排水沟都被填平建了房子。 争议断在了文章尾端。 皇帝将手边那份递过来,宝音不客气拿过来,上面果然有这件事的后续。 正阳街所有商铺凑了钱要修排水渠? 现在已经挖开了门口那条废弃的暗沟? 皇帝搂住她的肩膀靠过来,“我从没想到商人会主动修水渠。” 这一般是衙门做的,招募服役的男丁去做。 [有没有可能是不想再泡到水里了?] [话说京城的排水系统一直是难题,不知被淹过多少次,这会儿就扛不住了吧,哦,紫禁城都被内涝淹过,难怪后面一直在城外修园子,北边地势是要高一些。] 她胡思乱想时梁九功已经领着人送来了晚膳。 晚膳就几碟冷盘,主食是鸡汤面。 看分量应该是她一个人的份,她扭头看他,皇帝抽走她手里的报纸道:“我已经吃过了。” 这小报果然有用处,他不在京城也能知道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特别是她名下的报纸,或是借她的势,连四品官员在家爬灰都敢报出来。 这回还在报纸上吐槽京城成了粪坑,雨水淹过后什么腌臜物都给冲了出来,还呼吁官府在城内修建公共厕所。 宝音边吃边听皇帝念,吃了两口被恶心得吃不了。 “真成粪坑了?” 她不想回去了。 皇帝是体验过每隔几年永定河就闹一次,京城也内涝的情况。 康熙七年潮白河跟着决堤,正阳门、宣武门都被淹了,他能没印象吗? 午门都被淹了一角,要不是紫禁城地基高,怕是也被泡在水里。 他想修永定河,想修潮白河,想修黄河,他看向她,这不是没银子吗? 皇帝点头,“外城百姓随地尿溺,屡禁不止。” 内城或许不多,肯定也有个别人这样干。 人有三急,总不能管着不让人如厕。 宝音一言难尽,她去年来京时并未注意到这种情况,或许是她住的那片比较富贵,去年夏天下了几场雨,没有今年多也没淹了外城,所以她没发现。 “建公厕吧,不然会暴发传染病。” 她简单说了卫生的重要性,谁能想到她住在病菌培养皿里。 皇帝若有所思,“大灾便有大疫,倒是能印证。” “不过户部怕是拨不出款,正阳门被淹,三司怕是逃不过,三司怕是要重新修建。” [什么情况,关三司什么事?] 皇帝命梁九功准备纸墨解释道:“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在二龙坑附近,二龙坑是京城排水的地方,外城内涝,二龙坑情况必然更糟糕。” “你有没有想过将京城排水系统升级一下?” 她继续吃面。 皇帝摇了摇头,满脸严肃道:“先前忙着平三藩,因不能保证能平定,便没有多管京城的事,京城排水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京城周边几条河。” “排水修得再好,城外河水泛滥也没用。” 宝音无所谓道,“一步一步来吧,先解决卫生问题,再将城内排水渠都升级一下,至于修河一步一步来。” 她突然想到这会儿可不是后世,民生问题朝廷不管,民间也没有能力管,最后恶果大家一起承担。 [或许可以让内务府和商行那边一起出钱建一个工程队,跟朝廷接工程。] [三司重建,户部肯定要拨钱,这活最后肯定落在内务府手中。] [与其修四合院,还不如修水泥建筑可靠,也不知帮三司地基抬高,那边愿不愿意将建房子的任务交给我们。] [工程赚了钱,这钱绕过内务府直接入皇帝私库,也省了内务府有人贪污,内务府出人干活,人工费自然是工程队这边付。] [修了最高司法机关,就不信其他衙门不动心,朝廷这边还是修排水渠,还可以继续接工程。] [修房子修水渠这种是朝廷出钱就行了,等建好朝廷再验收,中间得节省多大人力成本,这边工程队也赚到了银子,工程队的人也拿到了养活家的钱,要是还有余钱落入我和他口袋里,这不比被官员和内务府贪掉来得好?]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32节 她想着美事,转头去看他。 皇帝写了一封询问京城内涝的信,命人明日一早快马加鞭送回去。 拍了拍她小脑袋瓜子,“吃好了就走吧。” 她立马伸手,“腿疼起不来,抱我!” 外面很寂静,只能听见连成一片的蛙鸣声。 皇帝抱着人刚出驿站,就对上了一双惊讶的眼睛。 宝音认出来是昨日在太皇太后帐子内见到的那位妇人。 妇人打扮华丽,头戴黄金首饰,衣服华丽,面上也满是傲色。 正因如此,才让宝音错认成公主。 妇人将宝音仔仔细细打量一番,才对皇帝道:“玄烨,这孩子我喜欢,比姑姑身边那个要顺眼。” 宝音挣扎着要下来,皇帝没让,脸色很平静询问,“太妃可是从皇玛嬷那边刚回来?” [太妃?!] 妇人点头,“刚从姑姑那里回来,我回自己的蒙古包了,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 人走远了,皇帝捏着她下巴将她脸转回来,“别看了,是静太妃?” 宝音瞳孔一震,“科尔沁那位废皇后?” 昨天喝了点酒,差点把这件事都给忘了,没想到她已经看到瓜主人了。 皇帝将她放下来,她抱着他手臂满含期待问:“以后我们要是相看两相厌,你能不能也允许我出宫?” 捏着她下巴,他凑过去咬了一口,“只要我活着,想都别想!” 第92章 隔天太阳出来了一小会儿, 还没到中午又阴了下来。 皇帝望天不见晴,便打算不等了,浩浩荡荡的队伍再次启程。 走走停停四天终于抵达行宫。 宝音下了马车, 尝到了骑马的苦头,她后面是怎么也不肯骑马了,马车也被被子垫得厚厚的, 尽管有弹簧,防震连后世的拖拉机都比不上。 回了行宫,连着躺了两天身体才缓过来。 大腿根部还是隐隐作痛, 不过可以正常走动了。 下次说什么都不骑马了, 简直是找罪受,不对, 她就不应该出宫! 第三天跟和丰接上号后, 她便领着人出行宫了。 避暑山庄五里地外, 官道旁多了十个蒙古包。 今日这边人非常多, 蒙古包旁边搭建了一个大戏, 从昨天开始就有人下乡宣传今日这边有免费的戏台可以看。 凑热闹是人的本能,早上忙完地里那点活, 中午吃过饭, 十里八乡的人都往这里赶。 戏台咿咿呀呀地唱戏, 吸引了一圈又一圈人, 还有人被糊里糊涂引到了蒙古包里。 蒙古包并不是什么蒙古旗人的住所, 而是摆放了货架的临时商铺。 宝音过来视察,和丰陪同在一旁说话。 “京城那边送来二十车货物,看情形恐怕不够承德附近的百姓购买。” 这次售卖的货物有菜刀、铁锅、锄头之类百姓常用之物,也有布料、盐糖之类物品。 眼镜、玻璃制品也不少。 各作坊的产品都挪了一批送过来,主打一个参与氛围。 宝音看到了一块块香皂, 还有一桌大大小小的搪瓷杯、搪瓷盆、搪瓷桶等。 她停在摊位前,只是任由下面人发挥想象,就造出这么多东西来了? “姑娘,你买不买?不买让一让!”身后多了几个结队的妇人催促。 她让开,然后见这些人抢着买搪瓷杯。 “这杯作用极大,不怕摔,不怕上锈,还能放在火上用,近来在京城很受欢迎,百货铺那边供不应求,我抢了一批货过来,那边怕是要跟您告状了。” 宝音笑了笑:“不够卖就扩大生产,场地不够再买地。” 和丰领着她出了蒙古包才小声道:“根本原因是缺铁。” 朝廷给民间供铁有限,缺铁作坊想扩大都没办法。 宝音眨眼,“我来想办法。” 和丰将难题甩出去,心里轻了一大截,他以为她是找皇帝铁,却不知道她已经打铁矿的开采权的主意。 “火器研究如何了?” 她可是将左轮木仓图纸塞进去了,还提供了火药可以用蛋清揉成颗粒。 □□的配方这时候已经接近最完美的配方了,落后的是射程,是点火装置。 倒是不需要她把化学书塞进去,让那些人重新搞明白火药化学方程式一碳二硝三硫磺怎么换算成成分比例。 和丰闻言,伸手向后边的侍卫,侍卫递过来一个锁着的木盒子。 和丰:“这是最近出来的火器,可以连发,里面有点火器。” 宝音接过来转手交给了身后的人,她站在路边,看着一条长长的临时街市,道:“想吸引蒙古人过来还需要弄些比赛,回头围起一片地方弄个射箭比赛,奖品吗……” 她扫了一眼,“回头我让人送来。” 突然想到她又乐了起来,“射箭太规规矩矩了,这样再举办一场羊美人比赛,允许所有人参加,选出一只体态最美的羊,多弄一些环节。” “那得引来不少好奇的人。”和丰笑着附和。 宝音自己都想看了,“弄一尊镶金的羊当做冠军奖品,没有第一第二名,只选一只美羊出来。” 她绝对没有暗讽选秀这件事,纯粹是娱乐。 指点完她也没有对待,领着人打道回府了。 她这次是偷偷跑出来,不能在外面停留太久。 回到行宫换了衣服,宝音见兰儿欲言又止,有些奇怪。 “发生了什么事?” 兰儿边帮她编辫子,边小声道:“早上正殿那边传出消息,说万岁爷发了好大一场火。” 宝音意外,她可是知道皇帝的养气工夫,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他破了那份冷静。 看着脑后已经成型的辫子,宝音让在辫尾拴着了一条红色丝带,丝带绑成了蝴蝶结。 她拿出了草帽戴在头上,这草帽是刚才在集市上买的,大量人聚集也吸引了不少小贩过来。 装扮好她没有理会皇帝生不生气这件事,而是带着那把木仓往外走。 清风吹拂绿柳枝,行宫这边景色很美,要是她有这样的地方肯定是一年住到头,而不是每年只来几个月。 湖边又一片空旷的地方,宝音见状让人拿了靶子过来,她要试验新武器。 很快临时做的靶子就树立在平地上。 “去检查一遍,周围不要有人。” 她没带医生,要是中了木仓伤可不好治。 确认几百米内没有人,宝音举起木仓眯着一只眼睛对准了靶子。 她只有大二军训时摸过木仓,连打木仓都没有混到。 不过打靶训练还是有印象,双手抱住木仓,对准靶子一按。 耳边响起轰隆声,手中的木仓也微微发热,她突然想起这个时候钢铁品质不过关,有爆炸的风险。 打完才回忆这件事,她也有些无语。 然后就看见跑过去查看的太监低着头一声也不吭一下。 她挑眉,“没打中?” 太监吓得不敢吱声, 她走上前,离老远就看见靶上破都没破。 “第一次不熟练,正常。”她平静说道。 她是平静了,行宫内听见这木仓声的都无法淡定了。 正殿内,皇帝正因为台/湾战事不顺而上火,底下明珠索额图等人不忙着处理京城水灾一事帮他分忧解难,还争权夺利想要抢夺翻修京城排水一事。 皇帝怒不可遏,声声训斥,然而看着这些战战兢兢跪下的臣子,他知道这些人只是恐惧这一时半会儿,过个几日又会将故态复还,周而复始。 皇帝说多了自己都烦,心里不由想到宝音的那些建议。 还不如让商人参与进来,商人出个价拿下这个工程,朝廷只负责验收,也少了伸手拿钱,导致修缮一事不了了之。 倒是钱没了,事也没办成。 换成商人,要是不想灭族,肯定得把事情给办妥了。 皇帝思索着要不要这样办时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木仓声,声音像是很远传来,可确定是行宫附近。 他脸色一变,下面的大臣跟着焦急起来。 “皇上,请快快避让,莫不是有刺客潜入行宫?” “太子,去将太子找来!” 皇帝没忘记太子,太子还没到他又命侍卫去搜索刺客。 没多久侍卫前来禀报。 “奴才等并未发现刺客,是贵妃娘娘在练习火铳。”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33节 皇帝神色一松,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怕是新式火铳研究出来了,诸位卿家先退下。” “明珠,京中房屋倒塌的住户,交由你负责,莫要让百姓无家可归流离失所,朕和贵妃都信任你的能力。” 明珠神情惊讶,因为皇帝带上了贵妃,什么意思? 他办好了,贵妃也能得到奖赏?还是说能更进一步? 贵妃还年轻,说不定会诞下子嗣,别看他是站在大阿哥这边,可大阿哥不像明君,皇上也没有选长的意思。 若大阿哥真的不成,还有贵妃的孩子做选择。 明珠自贵妃得宠,心里就有了底,甚至纳兰佟桂被赶回盛京他也没有阻拦。 纳兰佟桂走得好,往后娘娘有事只能依靠大学士府,前朝和后宫本来就有千丝万缕关系,分不清的。 眼下听了皇帝的暗示,明珠眼角扫了索额图一眼,然后哼了一声,单膝跪地,大声道:“奴才必为皇上分忧解难!” 皇帝眼角一跳,看索额图火冒三丈,正要训斥一番,太子匆匆赶来了。 “儿臣叩见汗阿玛。” “免礼。” 皇帝不等他行完便打断,然后对其他人道:“行了都退下吧,多把心思放在公务上。” 宝音又打了第二木仓,第三木仓…… 连打几木仓才吩咐人去看。 [不对,怎么可能一个都没打中?] [一定是今日有风的缘故!] 她不敢置信自己打完了子弹都没打中靶,这么大一个靶,怎么就没一个孔呢? [对了,一定是少了准星!] 她恍然大悟,一定是这样,绝对不是她技术太菜的缘故。 皇帝领着太子循着声找了过来,远远就听见她不肯死心的心声。 皇帝心情好了很多,连着听了好几声巨响他就明白连发火铳被做出来了。 只是…… 为何没有献给他,而是先到了她手里? 很快皇帝在湖边瞧见了宝音的身影,她垂头丧气,背后的沮丧快要凝聚成阴影。 “咳。”他举手轻咳一声。 宝音回头见是他,脸上也没有高兴色。 皇帝主动开口,“可是火器营突破了?” 宝音打起精神道:“是戴梓有了进展,我让他先做了一把可以防身的武器。” 她说着手伸过来,木仓头对准皇帝二人。 太子吓了一跳,脸上满是恐惧。 宝音见二人未动,身后的侍卫将他们围了起来,恍然大悟拍了拍额头。 “弹夹已经打空了。” 她随手朝旁边地面射击,咔嚓咔嚓,显然里面没药了。 皇帝推开侍卫走了过去,接过她手中的木仓。 木仓很小,小巧玲珑到他一掌就能握住。 “这也太小了。” 大清这边火器都很大,火器营的士兵出战都需要扛着。 这把就太迷你了,他都怀疑能不能使用。 [别看人家小,女人、小孩拿着也能杀掉一名壮汉!] 第93章 雷雨天过去, 突然变得热起来,知了仿佛一下子冒出来,午间撕心裂肺地叫着。 宝音躺在摇椅上, 脚边不远冰盆里放着一块冰。 外界热浪翻滚,草木都被晒得无精打采。 没多久外面传出了动静,闭着眼睛她听见一连串脚步声, 接着是压低的训斥声,脚步声蓦然消失。 宝音翻了个身,摇椅也随着摆动起来, 她眼睛睁开一条缝, 就看见五六个卑躬屈膝的太监站在院子里的一排杨树下。 她以为是来粘杆处派人来粘知了来了,仔细一看旁边还立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柜子? “是扇子送来了吗?”宝音指着外面的人问。 身边的宫女忙道:“是。” 宝音坐起身, “让他们把东西抬进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大半年养尊处优的原因, 原来还能忍受的炎炎夏日, 变得无法忍受起来。 去年在京城, 拿着靠着冰、扇子、凉席就能熬过一个夏天, 今年才刚入夏,还没到三伏天, 就满身大汗。 一盆冰只能让屋子温度下降个几度, 虽然靠着冰, 额头上还是直冒汗。 她觉得最主要原因是皇帝限制她吃冰, 也不准她屋子里放太多冰, 她身体中了寒气。 一盆冰有什么用,才过一天她就熬不住了,让人去研究风扇。 至于怎么给风扇增加动力她也不过问,难题留给了工匠。 五六个太监小心翼翼扛着一台疑似水车的玩意进来,放下后先给她跪下请安。 宝音:“这就是你们做出来的风扇?” 跟电风扇完全是两个物种。 圆形转轮是面对她, 可后面跟了个自行车一样的东西,虽然没有车轮,可一看就知道是两样组合在一起。 “回贵妃主子,这就是行宫这边工匠根据您的要求研究出来的,只要转动这个轮子,就能将前面的扇片带动起来。” 一个太监给她讲解了一番,还松手转动了后面的齿轮。 是有一些风,他转动越快风也越大,问题是这风扇也太大了,有两米高,外面还用木板围起来,整体像木柜。 太监转动了一小会儿手似乎酸了,忍不住换了一只手。 宝音示意身边的宫女在扇子正面放一个圆凳,将冰盆搬到圆凳上。 风带着冰气向她卷来,卷走了她身上的热气。 她表情一下子舒服起来,这是吹空调才有的享受。 她让人看了赏赐,然后指点道:“扇叶没必要这么多,要三片即可,用铁片,带点弧度,另外外面的木板没必要,后面的动力装置可以改成脚踏……” 太监们恭敬听着她的要求,她口干舌燥说完,顺手拿起旁边桌上的碗喝了一口绿豆汤,“铁扇叶片外面用铁丝网罩给罩起来,明白了吗?” 领头的人忙说明白。 宝音又道:“对了,完工后再送我来瞧瞧,要是妥了,零件交给民间工具负责,内务府安排人去组装,我要一百台。” 领头人连忙跪下,“请贵妃主子饶恕,行宫这边实在是抽不出人手!” 宝音皱眉,“我不是说了吗?将风扇的零件都分给民间工匠,跟民间工匠下订单,一家只做一个零件,要一百个还办不到吗?统一尺寸要求,内务府只验收,再找人组装。” “我不想再听办不到,快去办,两日内我要见到新式风扇!” [办不到就换人!] “何事火气这般大?” 皇帝领着人走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屋内的庞然大物。 宝音将人拉过来示意太监继续转动齿轮。 一阵微风带着冰凉之气刮过来,带走了身上的暑气,皇帝只觉得一身激灵。 “怎么样?是不是很凉快?” 她笑着问。 皇帝点头,“可是行宫工匠做的?安排人赶工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各送一个。” 宝音笑了笑,“已经吩咐了。” 然后瞥了下面几个太监道:“还不快去办!” 几个太监忙领命退下。 梁九功手里捧着一个盒子走过来放在桌上。 皇帝抬下巴指了指,“完璧归赵。” 宝音一看就知道是之前被皇帝借走的左轮手木仓。 他说射靶没意思,要试试狩猎,她便借给他了。 前两日他领着一群人进了山,之后就没了音讯,显然今日才回来。 宝音让人收起来,看他领口衣服都湿了,忙让人去准备水。 等皇帝一身洗干净臭汗,清爽走出来,宝音正端着一碗冰沙吃。 “吃的什么?腊八粥?”他好奇地问。 宝音舀了一勺递他嘴边,“是冰粉!” [虽然小料多了一些,可人家有自己的名字。] 皇帝不爱吃甜食,吞入嘴里皱了皱眉咽下道:“我怎么听说你这几日没怎么用膳?” 她没继续喂他,“我这不是吃着了吗?”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34节 [这么热谁有胃口?] 皇帝坐下,旁边转动齿轮的人已经换了一个。 微风带着凉气吹拂过来,连皇帝都感叹她会享受。 “胡闹,人怎么能不吃饭。” “等会儿陪我用些,想吃什么让御膳房安排。” 宝音想了想,“凉面吧。西红柿切片,牛肉切片还有黄瓜丝一起拌了。” 这么热的天,也是能吃得下凉面了。 皇帝示意梁九功去传膳,然后道:“进山后从另一个出口出来,刚好绕到外面去,行宫外的官道很热闹。” “早上就有集市,还有射箭比赛,有不少旗人勇士跑去凑热闹,你可知我回来时碰到了什么?” 他带着笑容问。 宝音不是很好奇,将空碗往桌上一扔,擦了手又躺回摇椅上,吹着冷风她喟叹一声。 摇椅晃动,她裙摆往下滑,露出光着的脚。 皇帝伸手拉裙摆帮她遮盖住,又继续道:“碰到了胤禔那臭小子和一群同龄孩子抱着半大羊出去,说是要参加什么‘美羊羊赛’。” 宝音脸上闪过一丝心虚,她绝对不会承认这名字是她起的。 [啊啊,当时脑子进水了,和丰让起名,我就随口说了一句,尬死了。] 皇帝端起喝了一半的绿豆汤一饮而尽,就知道这事跟她脱离不开关系。 谁有胆子在行宫旁边开集市?步兵统领还不敢驱赶? 也就那么几个人能办到。 宝音才不会承认这件事跟她有关,“什么比赛?好玩吗?” “你想去?”他放下碗问,“等傍晚我领你去看看。” [倒也不是很有兴趣。] 她退缩了,“算了,外面那边热,还是不出去了。” 皇帝捏了捏鼻子,笑道:“真是越来越娇了。” 她拍掉他的手皱眉。 [我也想独立呀,被你关进笼子做了金丝雀,这能怪我吗?] *** 大阿哥非常兴奋,因为皇帝没有斥责他不务正业,玩物丧志,而是询问他课业有没有完成,完了便放过他了。 抱着羊走了一段,一群少年将羊放在一起往集市那边驱赶。 有一位郡王家阿哥苦着脸道:“《三字经》好难学,我阿玛现在派人盯着我学,说学不会就拿鞭子抽我。” 一提起学习,一群学渣就有了共同话题,一起吐槽新加入的语言课。 “好难,不仅要读还要写,我阿玛说等我学会送我去国子监。” “我阿玛也这样说。” 大阿哥有些得意道:“三字经有什么难的,四书五经才叫难,我告诉你们一个秘诀,一段话读两百遍再抄两百遍再背两百遍就学会了,是不是很简单?” “什么?读两百遍?抄两百遍?背两百遍?” 一群蒙古阿哥们一脸惊恐,宫里阿哥都是这样学习的吗? 恐怖如斯! 大阿哥一脸得意,“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 “这是我汗阿玛独创的学习方法,只要肯下苦心,拿下汉语不过小菜一碟!” “原来是皇上创造的学习之法!” 一群少年震惊同时有很崇拜,皇上太厉害,太努力了。 不愧是阿木古朗汗! 热热闹闹的集市到了,夏日并未减少人们来集市的热情。 已经连开了多日的集市越来越热闹,本来只有百步长的集市也被扩大到千步。 城内不少商人出城来摆摊,这里热闹得仿如庙会。 最前头官道旁被圈了好大一块地,这块地被修成了大大的羊圈,羊圈开了一道门,此时门口树荫下摆放了一张桌子。 一条有十几个人的长队正排在桌子前。 十多个赶着羊过来的少年一下子将队伍拉长。 少年个个是天之骄子,自然不愿意跟一群百姓排队,赶着羊大摇大摆来到桌前。 “我们要参赛!” 坐在桌后的林子清皱眉,“先排队。” 大阿哥扫了一群身后,看着队伍里一个个避让的人,询问,“你们谁要排在我们前面?” 任谁都能看出这群公子哥身份不同,没见身后有一群侍卫跟随吗? 队伍里不少人往后退,有人大着胆子道:“小公子先请,我们不急!” 大阿哥冲林子清耸肩,“你看,不是我插队,是他们主动避让。” 林子清无言,递过去两块牌子,“这是你的牌号,小的挂在羊脖上,大的你自己留着。丢了可没办法证明羊是你的。” 大阿哥接了往身边哈哈珠子手里一丢,哈哈珠子忙将小的给羊脖子上套上。 一群少年拿到牌子兴高采烈抱着自己的羊去参加初赛。 有专人负责给羊量体长、体重、头形、角形、四肢等。 负责打分的评委们还没走到这,大阿哥一脸自负道:“我的羊肯定能拿冠军,这可是我在内务府羊圈里一万只羊里挑出来最好的一只!” 第94章 张阿松走高昂着头进了院子, 这里是行宫附近的村庄,住着不少匠人。 因着建造行宫,内务府调集了一半的匠人过来, 许多还是临时从民间征集。 院子里堆积了不少木头,中间空地木屑散落,有几个人正坐在小马扎上认真干手里的活。 张阿松重重咳嗽了一声, 然后院子里的人都纷纷站起来。 “张公公,敢问您有何吩咐?” 最靠近张阿松的一个木匠心里叫了一声晦气,然后不情不愿开口。 张阿松双手交叉背在身后, 一脸高傲开口, “贵妃主子很满意你们做的风扇,现在要求改成铁制, 风扇无需用木板封死, 后面不用手遥, 自行车可看过, 最好改成脚踩。” 说着口气又带出点恩赏的意思, “完工后零件让行宫工匠分一分,赶赶工, 最好凑个两百份, 这边急要, 十日内要看到两百个成品!” 张阿松完全没有将什么零件订单扔到民间的意思, 民间的匠人哪有内务府的好管? 至于将上面要求的风扇数量翻倍, 那就更没问题了,内务府备着的肯定要比上面要得多,万一上面主子要,内务府拿不出来怎么办? 就算主子们不用,上面人也可以分一分, 他其实就很想要个享受一下。 张阿松这话顿时让院子里的人傻了。 “十日之内,两百台?” 刚才回话的那名匠人忙道:“这,杀了我等也办不到啊!” 张阿松皱眉,“又没让你们做,就是让你们将风扇改改,然后零件发下去,行宫一千多名匠人还完不成吗?” “每人做一两配件,这样收回来组成两百个完整的还办不到吗?” “啊?” 匠人顿时明白了,可是他们手里还有其他活,行宫的宫殿大部分还未完工,这些都是有工期的。 张阿松一听眉头舒展,这个他是做不了主,“我去请示一下。” 他立刻去找内务府总管太监去了。 内务府总管太监只管皇帝后妃吃喝拉撒还有宫里的太监宫女,像工匠这类涉及宫外的事都归内务府大臣管。 内务府大臣这边一听,便挥了挥手,“修行宫不急,先忙贵妃主子的事。” 他还是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从皇帝变成了贵妃。 男主子不管,女主子可是盯着内务府。 “让工匠们将手里的活分一分,不急地往后挪挪,先凑一些人忙贵妃主子吩咐下来的事。” 内务府太监可不敢隐瞒,忙说了贵妃的吩咐。 “给民间匠人下订单?” 内务府大臣摸了摸下巴,“那就捡一些民间能办到的安排下去。” *** 傍晚凉爽不少,早早吃了饭,她被皇帝挖着出门去溜达。 两人换上了棉布衣服,领着一群侍卫出门。 说什么鱼龙白服不过是骗骗自己,皮肤白皙,脸色红润,一看就不像平民。 官道上有不少三两个结队骑马的人,不少都是蒙古旗人。 全都是兴高采烈的模样,说着她听不懂的蒙语。 宝音坐在马车上,透过窗户就看见皇帝放慢了马的速度,像是认真听着什么。 [啊啊啊,说了什么?好想知道!] 皇帝侧过头就看见她一脸好奇便道:“说羊比美赛后还有一场狗赛,有人准备带自家犬来参赛。”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35节 [狗赛?对呀,我怎么没想到,牧羊犬帮着主人牧羊再正常不过了,不管是马蒙古还是旗人都爱狗,办这个赛可比羊选美吸引人多了。] 皇帝甩了一下鞭子,马瞬间加快了速度,宝音被迫跟着跑。 才跑没多久就看见热闹的集市,还有两边围起来的地方。 拉停了马,宝音被皇帝抱着下了马,马立刻被赵昌和梁九功牵走。 宝音前不久才来过,这回发现这里规模更大了,多了不少驮着羊皮来卖的蒙古人,也不知来自哪个部落。 “上好的羊皮,半斤盐换一张!” “好吃的牛肉干,一斤茶叶换两斤!” 这些叫卖声都很生疏,汉语也说得磕磕巴巴,有招呼到客人的,都是靠指手画□□流。 [蒙古这边怎么还以物换物?这怎么能行?] [这样不好抽税啊!] [不行,得找个会翻译的中介,收不了税,收点中介费也成呐!] 眼看蒙古人把这边当成互市了,宝音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她眼巴巴看向皇帝,“我方便一下,等一会儿回来。” 皇帝伸出手指在她额头弹了一下,“回马车去。” [好痛,这家伙是故意的吗?还是说知道我在打什么主意?] [有点恐怖,总觉得心思被他看穿了。] 皇帝恍然当没听见,宝音悻悻道:“知道了。” 她飞快回了马车,招呼兰儿一块上去。 在马车上磨磨蹭蹭了好大一会儿,她才下车。 “快点走。”她挽住他的手臂一脸热情拉住他往前走。 见她身边的大宫女没有跟上,他嘴角勾了勾当作没发现。 这里最热闹的莫过羊圈,竹篱笆外面围了不少人,她拉着皇帝走了大半圈才找到人少的,刚站稳就看见了几张熟悉的脸。 “那……是大阿哥?” 皇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他嘴角一抽搐,只见他那个大儿子正牵着一只眼昂首挺胸站在一群人中间。 这一排人手里都各牵着一头羊。 “那个我们来得晚,能问一下比赛到哪了吗?” 皇帝侧头就看见她热情询问旁边站着的一群少年,少年们此刻浑身冒冷汗,脸上是惊恐万分。 “见、见……” 皇帝轻咳一声,然后就有人腿软跪下,“无须多礼,都站着回话。” 宝音打量几个少年一眼,然后回头看皇帝。 皇帝:“他们是胤禔的同伴。” 她立刻了然了,原来是王公子弟。 [都还带着清澈愚蠢的目光,可比被政治污染过的死鱼珠子可爱多了!] 皇帝嘴角又是一抽,再扫了一眼这些少年,果然清澈。 自从知道未来皇帝是四阿哥后,皇帝对大阿哥的教育放松了一些,在行宫这段时间疯玩他也没有管,只打算回宫后再行敲打。 皇帝扫了一眼快抱成一团的少年们,漫不经心开口,“你们在等胤禔?” “……是。” 宝音没理会气氛不对,笑着询问,“大阿哥初选可是过了?” “是。”有少年小声回答,“不只是初选,参赛是二十组,每组只有一只羊胜出,二十组胜利在一起比,再选出今日唯一胜出的羊。” “没错,大阿哥可是胜了两场!”有少年得意道。 旁边有少年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大概是没想到自己这群人里还混着个傻子。 宝音很配合惊讶,“真的吗?好厉害。” 皇帝按住她的头,“倒也不需要这般配合。” 她哈哈一笑,另一边大阿哥已经注意到这边情况。 “汗阿玛?”他顿时惊慌了,慌忙拉着旁边的人挡在身前,企图将他人给遮挡。 等了很长时间,他悄悄伸头去看,见已经没了汗阿玛身影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没发现吧?” “肯定没发现,要是发现汗阿玛肯定派人将我抓回去了。” 他自言自语。 过了片刻又忍不住伸头去看,看了一圈没发现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 皇帝可没时间耽误在傻儿子身上,很快领着宝音离开了。 “这位爷,要给您夫人买根簪子吗?今日七夕,买根簪子送给夫人能长长久久。”路边卖木簪子的小贩热情招呼。 宝音本来没有注意,像这样说吉祥话的商贩太多了,然而皇帝却停下了脚步。 她正被一个一个涅泥人摊子吸引了眼神,被他拉走了才反应过来。 皇帝挑了挑,选中了一根雕着含苞待放桃花的簪子,然后插在她头上,笑着询问小贩。 “价值几何?” 小贩笑呵呵道:“这位爷眼光真好,这根四十文。” 皇帝示意身后的梁九功付账,赵昌挤了过来就要付钱。 梁九功白了他一眼。 宝音抽出簪子,嘴角抽了抽,“被宰了?” 她转头看向小贩,“最多十文钱。” 小贩笑呵呵道:“夫人您既然开口了,那就收您十文。” [可恶,还高了!] 皇帝嘴角带笑,见她鼓起脸,抽出她手中的簪子给她戴了回去,示意赵昌给钱。 宝音还在耿耿于怀砍价没有砍到位。 皇帝拉着她站在泥人摊位前,“想要吗?” 宝音点头,然后热情打招呼,“老板,麻烦给我捏一只小狗……” 她形容了一下“杏儿”狗的模样,老板掰了一块泥快速捏了起来。 皇帝若无其事问,“你盯着看了半天就是想涅一只狗?” [手办!这可是手办!] 狗很快有了初步形状,宝音蹲在摊位前跟老板描述细节,说到兴高采烈时还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棒在地上画了起来。 老板也厉害,扫了一眼图案就将手里的狗样子改了,越来越接近“杏儿”狗了。 捏出一只狗并没有用很长时间,最后老板用木棍插上递了过来。 “十文钱。” [拿回去阴干再上色,跟杏儿差不多了。] 皇帝耷拉着脸,吩咐老板,“劳驾,再照我们二人的样子捏一对出来。” 宝音惊讶他还挺有童心,然后兴致勃勃问老板,“我可以学吗?” 老板不觉得她能学会,捏泥人可是他从小学到大的手艺,见两人身后还带着侍卫,明白肯定是富贵人家的人,只当是一时兴起,便道:“当然可以。” 他找了细竹棍绑成十字形,开始往上面堆砌细泥。 两个手牵着手的泥塑小娃娃做了一个小时,天都快暗了才完工。 或许是精挑细琢磨,小人脸跟本人有九分相似。 精致到发丝都雕刻出来了。 [牛掰了,蜡像都没这么像!] 见老板想要插细棍,她连忙阻止了,小心地将泥人捧在手里。 “梁九功,给钱!” 梁九功清脆地应了一声,得意地看了赵昌一眼。 皇帝似是也很满意,正要拿过她那个泥人,被她给躲开了。 “不能碰,等风干我要上色。” 皇帝收回手,“梁九功,看赏。” 本来要付钱的梁九功直接取出二两碎银子塞了过去。 老板起身连忙道谢。 集市晚间更加热闹,眼里树上挂满了油灯,都是带玻璃罩的。 烧烤的香味也传了出来。 “主子,还是命人送回去吧。”梁九功忙道。 宝音一听便递过去,带着这个确实没法逛夜市。 梁九功也不知从哪弄来一个木盒子,里面叠着厚厚的锦缎,两人一狗装进去,梁九功交给身边一个太监,“速速送回行宫。” 宝音补充了一句,“放我屋子,让其他人不要动。”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36节 第95章 正阳大街经过半个多月的翻修已经面貌大变, 路两边都被挖了深深的水渠,水渠边上百人用独轮车运送山石。 皇帝不在的这期间,京郊的一座石头山不断传出轰隆声, 肉眼可见山头少了一截。 这些碎石被拉到了正阳街,铺在水渠底部,铺完一截便有人将掺了沙子的水泥倒在碎石上, 三日过去水泥硬了变成平整的一条道。 这条道才出现两天已经不少人来参观了。 百货铺门口今日多了不少人,张月娥抬头就被吓了一跳,窗户外不知何时站了许多人。 “找我?”百货铺的管事赵西被请了出来。 他踱步走出去, 就被人给包围起来了。 “赵爷, 挖水渠我们都交钱了,这什么水泥看着不错, 能卖我们点不, 门口那点地, 一下雨就烂得要命, 我们准备买些水泥修一修。” 赵西闻言有些为难, “这水泥产量有限,这样我将水泥坊地址告诉你们, 你们找人自己去问。” “行, 多谢您了, 回头一起喝茶。” 小汤山经过一个春日的扩建, 要比去年大了一半。 山上被圈进行宫的那一片还在修整地皮中, 山下属于温泉庄子的已经大变模样。 庄子二里地外修了一个工厂,高高大大的烟囱冒着青烟,只从外面看怕是以为这里是个砖厂。 徐光大骑着一只小毛驴和三五个活计来到了小汤山,跟人打听后才找到这个湖边孤零零的工厂。 他们才到门口刚下马威就看见门旁边开着的小窗户冒出一个脑袋来。 “你们是谁?干什么的?” 徐光大抬头,忙回道:“我们是来买水泥的, 百货铺赵西赵管事介绍来的。” “不认识!”那人又补充了一句,“等一下,我去开门。” 大门旁的小铁门被从里面拉开,一个光着脑袋的青年上下打量他们一眼,才道:“进来吧。” 徐光大领着人走进去,一眼就看见门内那光洁整齐的地面。 起先还不明白东家为何让他来买的水泥铺路,现在看到这平整地面立马明白了,这东西怕是比三合土还要好? “买水泥去那边门上挂着红巾的屋子,我这边就不送你们了,得守着大门。” 徐光大冲对方拱拱手道谢后才领着人往一排平房走去。 走了十多步他回头就看见光头青年还在看着他们,顿时明白这是防备他们乱跑。 “来买水泥,现货没有,交定金后三日后再过来拉。”明显账房模样的人站起来道。 这徐光大做不了主,他被东家安排了任务过来打听,身后跟随的人也不是东家的家丁,而是其他商铺派来打听消息的人。 “怎么卖?” 账房熟练报价道:“一袋八十斤,四百文一袋。” 然后询问了他们需要铺设的地面有多大。 除了徐大,其他人心里都没有数。 “我们铺子是正三间大门面,差不多二十步,到街道也有五六步距离。” 账房拨动算盘给算了一笔账,告诉徐大要多少袋水泥才能铺满这块地面。 算下来没有十两银子是修不成。 “当然这只是在上面平铺一层,要是想修厚一点需要的水泥更多。” 徐光大表示理解,然后主动告知,“究竟订多少我这边做不了主还得请示东家。” 账房也没有为难他,抽出一张纸递过去。 “这是我们的价目表。” 徐光大双手接过,道了谢领着人离开。 隔天,他抬首挺胸再次来到了这里,“我订一百袋,这些是定金。” 账房收了钱,给他开了收据,签上自己名字盖上印章。 “三日后拿着收据来取货,要自己安排车,没有可以交些钱我这边帮你找车。” 徐光大忙道:“我们东家有自己的商队,大后日我们安排车自己过来拉。” 徐光大小心收起收据,出去的时候碰到了不少熟人,都是正阳街各铺子的小二。 大家虽然说不上话,可都在一条街上混,多少能混个眼熟。 张月娥咳嗽了一声,近来正阳街到处翻修,灰尘也大到惊人。 因为修水渠,路都被挖断了,百货铺的生意也不大好,听说要在德胜门那边再开一家,她们这些老店的人会调一批过去带新人,新店的管事也很有可能是从老店里挑选。 张月娥有点心动,做了管事工钱可比店员多不少,提成也是按店里总营业额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她辛苦卖出去多少。 最近几日因修路问题来百货铺的客人越来越少了,这样一来她只能拿到底薪。 要知道上个月底薪只占了她薪资的三分之一! 七月凭空少了一大半薪资她肯定不乐意。 赵西从办公室出来,走了一圈叫住了一个叫苏培荣的青年。 “小苏,来我办公室一趟。” 苏培荣在发现赵管事出来巡视时低着头假装忙碌,被点名时更是吓了一跳。 他让隔壁姓周的青年帮着看一下,然后磨磨蹭蹭往管事办公室走去。 敲了门,听见里面传来的“进来”声音,苏培荣这才小心翼翼推门进去。 “赵管事,我来了。” 赵管事正拿着笔在写什么,随手指着靠墙的椅子道:“先坐。” 没多久他就写完了,将笔放在笔架上,揭起那张纸放到一旁,才开口。 “小苏,你守的皮货生意是不是从上个月开始就没开几单?” 苏培荣慌张道:“赵管事,您别开除我,这皮货生意夏日本就是淡季,等秋日旺季来了,我会加倍努力干活!” 苏培荣是顺天府大兴县人,家境贫寒,一家五六个兄弟,只有大哥娶上了媳妇。 他排行老三,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一个,好在他们苏家在庄子也算大户,十多年前族里多了一位大官,大官在族里办了族学,只要苏家子弟都能进。 苏家几个兄弟虽然读了几年私塾,认了字可依然没有摆脱穷困的命运。 家里只开了半亩荒地,租了地主十亩田,忙忙碌碌一年连温饱都无法满足。 苏培荣运气好赶上了有人下乡招工。 苏家族里有些家底的都看不上为商人工作,只苏培荣和几个跟他家差不多家徒四壁的族人一块报了名。 跟几个被分配去商队的族人相比,他运气好被分到百货店来。 春日时卖了不少皮货,光是月薪就还清了家里的外债。 苏培荣盘算着存些钱买几亩良田,身为农民家里没田不免没有底气。 上个月天气炎热,皮料生意便每日下滑,他心急如焚可也没有办法,这不是人力可以抵挡。 他假日也去了京城卖皮货的铺子,人家都促销或搭着别的货物卖。 一日复一日,他就担心上面觉得他没用将他开除了。 赵西奇怪道:“谁说要开除你?” 或许是安他的心,赵西说了找他过来的来意。 “菜市口那块有我们一块地你可知道?” 苏培荣点头,“是那片废水坑吗?” “没错,冬日的时候清理出来一部分,春日又清理了一遍,地基已经打了,上面准备建立一个大型交易所,我看就你一个人空闲,想将你派过去盯着。” 赵西双手合十搭在桌上。 “放心只是临时调遣,回头你要是想回来,位置还给你留着。” 苏培荣有点舍不得自己的货架,相依为命近五个月,他对自己货架上的每一件皮货都了如指掌。 管事虽然是寻求他意见,但是他知道没有他拒绝的余地。 苏培荣想明白了点头,“我愿意过去。” “好。” 赵西微笑道:“你的主要任务是盯着那些人做工,还有负责各种材料验收,凡是不符合标准的材料都可以拒收。” “另外还得盯着匠人不要偷工减料,不要随意乱改图纸,按照自己的想法建房子,一定要盯紧了。” 苏培荣有些紧张,“管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也不懂建房屋。” 他怕发现不了匠人做的手脚,听说某些匠人在给东家建房时因为讨厌东家会卖些什么,让主家家宅不宁。 赵西淡定道:“建房的事我会安排懂的人过去,你只要盯着我让你做的,薪资按照你的底薪两倍给你。” 苏培荣立马改了口,“我有一位叔伯是盖房子的好手,四周庄子建房都会找他,我会请教他。” 赵西才不过问这些小事,“至于你现在的活,你看让谁接手合适?” 苏培荣试探性询问,“我能请我二哥来帮忙吗?等我忙完再换回来?” 家中父母偏心老大,给他娶媳妇,指望他养老,他和二哥都是被家里忽视的一个。 “外面的人来要培训。” 苏培荣忙道:“这个我二哥知道,我曾经教过他,他过来我带一天,正好也没什么人买皮货。” 赵西点头,“行吧,不过外面的人薪资只有正式工的一半,能接受吗?” 一听还能拿钱,苏培荣忙点头。 二哥拿的是不多,可他这里有两倍呢,加在一起没有旺季时多,可也少不了多少。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37节 苏培荣满心欢喜,下了班,也没回租的大杂院,而是坐车回了庄子。 深夜他敲响家门,家里人都已经睡了,开门见是他大为惊喜。 苏培荣帮家里还清了外债,对家里有大功劳,近几个月家里对他态度都捧着。 他连夜回家,他娘爬起来给他煮面疙瘩吃。 “老三,可是出事了?怎么大晚上赶回来?” 苏培荣脸上的笑容遮掩不住,“爹甭担心,是好事。” 他将事情说了。 然而他忽略了这件事对家中的影响,差点没让家里打起来。 第96章 “让二弟去?不行, 爹,您可不能偏心,这个家里最困难的可是我相公!” 大儿媳妇猛地拉开门跑出来, 一看就知道偷听许久。 苏培荣皱眉,“大嫂,是我找二哥帮我代班。” 大儿媳不理会还在念着自己小家的不易, 这时二哥领着两个弟弟也出来了。 “没错,大嫂你也别太过分,之前仗着没分家使唤我也就算了, 凭什么还抢走我的工作?”苏家老二苏培繁一脸不满道。 苏老头为难死了, 看向慢吞吞走出来的老大。 “培根,你什么打算?” 苏培根犹豫了一下道:“爹, 族里学堂夫子只是个老童生, 学不到什么, 我想送狗蛋去城里学堂。” 苏培根提起了自己的长子, 这可是老苏家的独苗。 苏老头态度倾斜到老大那边, 看向二儿子道:“老二,这次就让让你大哥……” 苏老二蹲下身, 抓紧了头发, 满身都是怒火。 苏家最小的弟弟苏培盛跑过来小声对苏培荣道:“二哥跟庄上的李寡妇好上了, 帮她干了不少活, 李寡妇说要一身新衣服就嫁过来……” 苏培荣立刻明白了小弟的意思, 他拍了拍小弟的头道:“知道了,小小年纪不要瞎操心。” 他看向苏老爹,“爹,还是让二哥去吧,大哥去了就得跟大嫂分开, 夫妻长期分开也不是一回事,以后再有合适的工作就安排大哥去。” 苏大嫂忙道:“我可以和你大哥一起去,说不定也能找到活做,找不到帮人洗衣服也行,三弟你不是在城里租房子了吗?我和你大哥就暂时跟你挤一挤。” 苏培荣无语,这是赖上他了? “大嫂,我就租了一间屋子,不合适。” 苏老爹一听大儿媳也想进京,顿时警惕起来,那可不行,大儿媳跑了,谁来伺候夫妻俩? 老大本来就是要继承家业给他们夫妻养老的,这样一想还是老二更合适。 老二一光棍,进京后兄弟俩挤一挤还能省些房租钱,总比老大去强,老大两口子要是进京,被繁华世界迷花了眼,不回来了可怎么办? “还是让老二去。”苏老爹敲定了人选。 苏老娘躲在厨房避开儿子们的纷争,这会儿见分出个结果便笑呵呵端了一碗疙瘩汤出来递给老三。 苏培荣见还有鸡蛋花,迫不及待喝起来。 老小苏培盛见有吃的已经钻进厨房去了。 甭管苏家大嫂摔摔打打如何闹腾,苏老爹打定主意就不准备改。 招呼苏培荣兄弟俩赶紧睡,半夜还得启程进京。 半夜,第一次鸡鸣,苏培荣兄弟就被叫起来。 揉着干涩的双眼,二人借着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埋头赶路。 走了将近五里路才碰到十来辆进城的牛车,苏培荣拉着二哥坐上了这辆塞满了鸡鸭鹅的牛车。 牛车在城门口停下,呼啦啦下车后苏培荣领着头一回进京的二哥去站台等车。 苏培繁这一路是一句话都不敢问,三弟让他上车他就上车,让他下车就下车,换了两次马车终于到了破旧的南城。 苏培繁又跟着三弟钻入胡同里,也不知道转了几个口,终于来到一个破旧大杂院。 大杂院门开了一扇,苏培荣往里走,见到一个人就打一声招呼。 这大杂院有一半多是在街上玩杂耍,一早就有不大的孩子在院子里顶着碗练功。 苏培荣租的房子是一进大门,面朝北的倒座房,西边靠里的一间。 推开门,里面黑黢黢的,这大杂院乱,他也敢放些贵重东西,只一张床两床被子还有张桌子,桌上摆放了一个空茶壶。 他不回来吃饭,只回来睡个觉,对于别人来说算是家徒四壁,对于苏培荣来说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已经很不错了。 苏培荣见自己二哥还傻愣站着,便道:“先补个觉,我请了半天假,下午再领你去百货铺。” 两人睡了个囫囵觉,中午听见院子里的炒菜声才醒来。 苏培荣领着二哥出门,见到在廊檐下炉子上炒菜的邻居还打了一声招呼。 “苏小哥今日没去百货铺?” 大杂院住的人很复杂,有杂耍的野班子,有唱戏的小角,还有沿街收破烂的。 在百货铺工作的苏培荣,毫无疑问是这座大杂院里工作最好的。 一般住户见到他都乐意跟他交好。 “是,请了假,带我兄长出去逛逛。” 苏培荣笑眯眯道,然后领着苏培繁出了大杂院。 出了胡同,在街边吃了阳春面,苏培荣二人才慢悠悠往百货铺方向走。 边走他边介绍。 “这个站台是公共马车,去哪看哪个方向是红色字。” “咱们胡同离百货铺不算远,走路过去就行,每日辰时就要到,我负责的柜台是卖皮货,现在是淡季,一般没什么客人,二哥可以慢慢学。” “不会就问旁边的周生,他是我好哥们。” 苏培繁拘谨点头。 然后就看到被挖断的路边。 “这是在做什么?” 苏培荣道:“在修水渠,这不是前些日子这里被淹了吗?我们百货铺领头自建了一个修水渠社团,跟这条街上的商铺东家收了钱,然后修了这两条水渠。” 水渠很深,约有大半丈深,人下去都看不见人头。 路边还堆放着圆形的水泥管,苏培繁站在一旁比划了一下到他胸口了。 “这么大怎么放水渠里?” 苏培繁荣一脸惊诧问,他也看明白了这圆形的管子是水管,只是这么大放下去可不容易。 这边的水泥管都是现场做的,现在拆了木板等待晒干。 再前面是有被浇透水的,还有已经做好的。 快到百货铺时,两人终于看到路两边的滑轮吊车。 十多个匠人将立着的水泥管小心放倒,将手臂粗的双钢丝索拴住管腰间,然后十来个人用力拉动钢丝索另一头,水泥管便被提起来,边上有人操作的钢丝索调转方向慢慢往下放。 洞口两边各站了四人,见洞口对准再用力一推,那边纤夫立刻松手,一根管子便这样接好了。 苏培荣领着二哥继续走,前面一段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往管上面铲土,每走十步便有个涵洞,上方洞口还未封死,隐约能看到粗钢铁做的简陋梯子钉在水泥墙壁上。 到了百货铺,看着气派的商铺苏培繁已经紧张到说不出话来。 苏培荣安抚了两句。 “不用担心,等晚上回去我教你怎么开胆子,不会问周生。” 他带头走进商铺往里面走。 百货铺扩充过,后面的院子上面被搭高了一截,加了顶,比之前要大一倍,这还不是极限,最后面是一间间安放货物的仓库,还有一间屋子是赵管事的办公室。 他敲响了门。 “这是你兄长?” 赵西见苏培荣领着一个跟他有几分像的青年走进来就猜测到对方身份。 “赵管事,这是我二哥苏培繁,以后还请赵管事多多关照。” 赵西点了点头,然后抽出一张纸递过去。 “入职表,自己填。” 弄完了入职手续,赵西将纸收起来道:“你先带你哥去你负责的柜台,安排好后明日来上班,不要迟到早退,纪律表回头领一份要背下来。” “是。” “至于你,等会儿再过来,我领你去交接,那边催得急,需要你尽快去接手。” “我送我哥去柜台就过来。” 苏培荣将二哥送到了自己柜台,拜托了隔壁卖糖的周生多关照,便回到了管事办公室。 赵西见他过来,收起笔抽出几页纸,他往外走,苏培荣忙跟了上去。 菜市口在宣武门外,原来叫西市,后来将卖菜的摊子都移到哪去,组建改叫菜市口。 再到如今菜市口成了处决重犯的场所。 菜市口每日汇聚的人都非常多,这么多人每日都会留下巨量的垃圾,原来还有个大型废水坑,一些烂菜畜生粪便都能往坑里扔。 自去年冬日那块地方被人买了去,年初水坑便被填平了,原本被木板围着的建筑建越高,越修越大,木板都围不住了,菜市口往来人群路过时都不由自主瞅一眼。 苏培荣第一次过来,隔着木板围墙看到那大型建筑也是惊到张大嘴巴。 “等一会儿见到人,激灵点,要喊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38节 赵西交代道:“原来负责这里的人被调离了这里,这边接手的还未来,你的任务就是先盯着。” “匠人的后勤要做好,不要让他们觉得亏了哪里,在房子上搞鬼。” “若是有人提出异议的,不要答应,先传递上去,你干好自己的活,做决定是上面的人,跟你没关系。” 苏培荣忙说是。 等进了围墙内,他总算是将这个庞大建筑看清楚了。 占据两亩多地的废水坑,原地已经建起两层,正在往三层建造。 遍地都是红砖钢筋,这个工地上起码有三四百人在忙活。 他还看到背着砖的女人,脸晒得又黑又红跟男人没差别。 当然两亩地不可能全都拿来建造这一个高楼,其他地方还修了不少刚完工的地基。 除去这个高高大大的建筑以外,最显眼的莫过于一个四四方方的建筑。 这个建筑很高,像高塔一样,只是高塔是圆形,它是方方正正的四方形。 这个建筑建得很高,眼看都快超过内城墙了,这样高的建筑显然是不被允许的,也不知道为何官府没有阻止。 赵西将苏培荣交给这里的管事,管事也是年轻人,叫关少卿。 他和和气气将苏培荣带着走了一遍他接手的工作,确认他都记下后才道:“最多半个月,会有一位江南过来的□□事,到时他会全面接手我的工作,你配合一下。” 苏培荣忙应下。 关少卿又补充了一句,“那钟楼可要时刻盯着,高度得足了,十丈高,少一寸都不行。” “钟楼?” 关少卿看向一旁,“就是那个。” 苏培荣看着四四方方的楼,心想,原来这个叫钟楼啊。 关少卿又领着他去了办公室,让他看了一眼已经收拾干净的屋子。 “晚上要安排人巡逻,虽然有夜禁,难免有乞丐流民的,这里到处都是钢筋,上个月就有不少废钢筋被人捡走,若是不加以禁止,周围的居民怕是会过来哄抢。” 苏培荣郑重点头。 关少卿交代完,也没有多待,“以后我会待在墨家学院,你要是有事可以找我,当然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 苏培荣抓了抓头,那他是去还是不去? 关少卿将手里的活移交后,就跟甩掉麻烦一样,迫不及待骑着马跑了。 他本是墨家学院的一员新生。 墨家学院就是研究各种机关的,今年新开,网罗了民间不少发明家。 三个月前,上面送来两座精美的自鸣钟,要求研究透了,最好能复刻出来,要是能超越就更好了。 在经费给足的情况下,墨家学院全体师生投入研究,一个月复制出一模一样的自鸣钟来。 新生里一位叫孙杰的学生将自鸣钟缩小,缩小到巴掌大。 据说他现在在研究缩到更小,最好跟指环差不多。 上个月上面又派发了新任务,让他们将自鸣钟扩大,扩大到十丈高,一套齿轮同时带动四个自鸣钟,地址都给他们选好了。 这个任务能不能完成关系着他们明年获得的经费,上面每年拨出的经费就那么多,五六个学院一起争抢,僧多粥少不努力怎么成? 关少卿所在的小队负责盯着钟楼的建造,要按照他们算的尺寸来,一旦出现误差,那些巨型齿轮可没办法调整大小。 他也没料到盯的时候还被安排了活,盯着整个工地,小队里的其他人也不够义气,转眼将活都丢给了他。 在他几番抗议下,上面终于安排了倒霉蛋接手,关少卿别提有多快乐了。 回头钟楼建造过程都能写几篇论文出来,只要学院杂志录用了…… 拿到毕业证的希望就大了。 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毕业生在毕业前得有四篇发表在杂志上的论文。 那杂志每期外面都有人买,滥竽充数肯定是上不去。 关少卿摇摇头,不再想这件事,他上了马车一脸期待往东便门去。 墨家学院不在城内,而是建在东便门通惠河边上,这里原来是前朝鹿园,现今荒废,今年年初圈起来改成了墨家学院,目前只建了一座二层小楼,主体教学楼还在打地基。 因匠人都忙着菜市口和正阳门大街的水渠工程,墨家学院这边只完工了二层楼用来居住。 老师教学都是在露天下,好在他们学习主意是动手,倒是不用像学四书五经一样摇晃脑袋死读书。 关少卿改乘船回了学院,光秃秃的两层楼就在通惠河旁边,地基打得挺高,一丈高,据说是防止通惠河涨水把楼给淹了。 “关,你的作业还没交。” 关少卿一回学校就被洋人老师给逮住了,也不知上面从哪里找来的洋人老师,他们学习怎么做机关不就行了,为何还要学数学,格物? 想到格物作业一字未动,他心虚得快要将辫子揪下来。 “白师父,再给我一天时间,我明天肯定交给你!” 第97章 关少卿好不容易摆脱了洋人老师, 就看见一群小伙子一脸洋溢走过来。 “关兄,你回来得正好,孙杰的那自鸣钟被上面看中了, 我们得宰他一顿!” 关少卿露出微笑,被上面看中可是一件好事,只要建厂生产出来的每一个产品都会给发明人一定比例分红。 孙杰未来肯定不愁吃穿了, 有这笔财富不论是再见考场还是捐官,都任由他选择。 墨家学院的学子不是所有人都因为爱好参与进来,肯定有想走捷径的人。 成年人追求利益不砢碜。 “走, 今日不多吃一点说不过去。” *** 金灿灿的外壳镶嵌着上面红绿宝石, 宝石汇聚成一只活灵活现的开屏孔雀。 孔雀肚子用的是无色水晶,虽没有玻璃清透却价值不菲。 黄金、宝石还有被水晶经过匠人巧夺天工制作成了她手中这巴掌大的时钟。 宝音爱不释手, 桌上颜料涂抹一般的泥娃娃都失宠了。 这个钟是商队人送来的, 是钟厂生产的第一个钟, 非常有纪念意义。 宝音目光放在黄金上, 黄金对于她的意义非凡。 证明春日派遣到东北的商队终于去她指定的地方找到了那座老金沟金矿! 这座矿本该清末才被发现, 现在她提供的线索下终于提前发现了。 有的黄金,有了钱能干的事就多了, 当前最重要的是将私挖的黄金洗白。 赤珠她们将这个钟转交给她, 就是在告诉她, 金矿在开采中了。 她心跳加快, 将华丽精美的孔雀钟收了起来。 她按住心口, 劝慰自己,“不要急,慢慢来。” 在屋里转来转去,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外面宫女进来通传,说内务府太监过来了。 她才想到之前被安排的任务的几个太监。 “叫进来。” 她刚坐下, 就见几名太监抬着一座风扇进来。 这次的风扇有了后世的雏形,机关延续到底座,底座两边多了两个脚踏,跟自行车上无二样。 一名太监坐在椅子上,脚放在脚踏上踩,风扇叶片立刻被带动起来。 或许是齿轮多了,只踩了一圈,扇叶就转动了十多秒。 宝音有些惊奇,这不就跟变速自行车一样的原理吗? “剩下九十九个呢?” 张阿松忙道:“剩下一百个已经搬进行宫,奴婢过来是想请教是否都送进正宫?” 宝音更加惊奇了,只给了十天还真让他们给做出来了,一百个风扇,从无到有,十天只有后世才能做到吧。 她之前只是想逼一逼内务府这些想跟她划水的太监们,没想到还真让他们办成了。 “这些都是民间匠人的手艺?” 她一直派人盯着,自然知道内务府那群人阳奉阴违,将活都分给了行宫这边的匠人。 张阿松笑了笑,“奴婢不敢耽误了娘娘的大事,按照娘娘吩咐找了民间匠人,只是民间料子不全,料子钱还是内务府这边垫付……” 宝音脸上露出奇特笑容。 “放心,东西是我要的,无须内务府这边垫钱。” “回头你将账本拿来,我让身边的人去结了账。” 张阿松紧张了片刻,很快镇定下来。 “哪里劳烦娘娘身边的人去处理这等杂事,奴婢明日就将账本送来,这钱内务府这边已经垫了,只要娘娘这边平上账即可。” 宝音见他不死心依旧想要哄骗她,心里腻味极了,也不再跟他绕圈子。 “大胆,到底是民间匠人还是行宫这边的匠人?” 张阿松面色如土跪了下来,贵妃既然提起了行宫的匠人,说明已经知道真相了,他再隐瞒就是欺上之罪! “回娘娘,不是奴婢等人不想找民间匠人,实在是行宫承德缺少匠人呐,手艺出色的匠人都被征集进了行宫,留在民间的都是手艺粗鄙之徒!” 宝音冷哼一声,“我只要一百个,匠人那边赶工了两百个又怎么说?” “我如今在匠人中的名声可不好听,快成了逼死人的毒妇,怎么我还得感谢你不成?”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39节 她懒得再听他辩言,吩咐人将他拿下。 人被拉出去,宝音看向身边的兰儿。 “拿两千两银子去,总不能亏待了那些帮我做工的人。” 兰儿领命,这边已经事先记录了接了活的匠人,之前匠人赶工生病也是这边安排了大夫盯着。 宝音盯着面前的风扇,心有些沉,不知不觉她也变成了黑心肠的资本家。 行宫附近匠人汇集的村子,几辆拉着重物的马车进了庄子,立刻引起了众人警惕。 吴匠人面色凝重,因为这些日子没日没夜赶工,完工后庄子里不少人都病倒了。 要是上面再分派任务,说不定命都得搭上。 此刻兔死狐悲,庄里人都很警惕外面来人。 兰儿掀开布帘子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她看向庄头的铁匠铺,“谁是这里的庄头?” “我就是。”吴匠人一脸凝重站出来。 他们这个庄子是临时建立,等行宫修完说不定就迁走了,当庄头也没有油水,上面不管让他们自己选出庄头。 吴匠人手艺最好,徒弟也最多,当仁不让被推举成为庄头。 兰儿面无表情递过去一折子。 “将上面的人都喊回来。” 折子很长,洋洋洒洒有两百多号人,吴匠人看见不少都是之前磨零散部件的人。 难道是先前拿走的风扇出了问题,上面来拿人? 可看着不像,要来不应该是兵员吗? 短短时间吴匠人脑海中闪过了很多念头,还是让人将名单上的人都喊了过来。 就是一病不起病号也被抬了过来。 兰儿见庄子口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冷淡道:“先前贵妃要了一百个风扇,内务府这边的太监阳奉阴违没有按照贵妃要求,将活计摊派到民间,已经受到处置。” “贵妃并不知有人借着她的名头强迫你等帮她做活,今日查明真相,命我来走一趟。” 吴匠人惊讶,不是两百数吗? 她冲后面马车点点头,拉马车夫掀开了车上箱子的盖子,只见堆积满箱的银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里面的银子都是小银币,圆圆的银币上写着泰山商行储备银和一两元宝字样,最下面是一行小字“康熙二十二年制”。 兰儿捏了一枚出来,银币背面是一朵绽放的菊花。 “庄头,按照每个人的贡献,你来分发这些银币。” 吴匠人有些不敢置信,“这些是贵妃娘娘赏赐我们的?” 兰儿郑重道:“不是赏赐,是给你们的报酬,做了多少事得多少报酬,我们主子不会亏待帮她做事的人。” “这里有两千两,共两千枚银币,你来分。” 吴匠人深吸一口气,拱了拱手道:“还请这位嬷嬷等等,还有三十多位因故未到。” 兰儿平静道:“尽快将人喊来,把钱分了,我还要回去跟贵妃主子复命。” 吴匠人忙冲身边的徒弟喊了一声,“去,快去将薛老头和他的徒孙请来,问他还想不想要钱了!” 没多久呼啦啦又从庄子里跑来一群人,都藏在了队伍外围。 兰儿也不管,盯着吴匠人喊人发银子。 两百多人,每人少的分到五六枚,多的分到十三四枚,都是吴匠人根据各自贡献发的,最后不多不少剩下四枚,他面带笑容说,“这些归我。” 兰儿见分完了也没多停留,上马车吩咐走人。 庄子里立刻陷入欢快的海洋,哪怕一些人还病着也无法抗拒心中的喜悦。 薛匠人板着脸,从自己分到的十六枚银币里分出六个塞到吴匠人手里。 “我可不占你便宜。” 吴匠人又塞了回去,“这是你应得的!” 两个固执老头谁也不肯占对方便宜,最后吴匠人只要了三枚。 一枚一两银子,他们每个人最少六两银子,要知道建行宫,薪俸银、饭食银、公费银加一起一年也就三十多两。 这辛辛苦苦干十天赏银就能抵过去一个月了。 不说吴匠人心里对那位贵妃有了改观,这次拿到银子的两百多个匠人都对她有了好感。 出手大方的主子谁不喜欢? 兰儿回来时宝音正研究着新式的风扇,思索着怎么弄个动力系统,用脚踩也不是一回事。 是不是可以提醒将蒸汽机弄出来了。 也不是不能弄出电,发电机原理还是很简单,不过她还是倾向于从蒸汽机开始,一点一点点亮科技树。 当然最重要的是橡胶树才刚入户海南,想要有大规模可以割胶的橡胶园林少数没十年不行。 没有橡胶树许多事情都办不成,这个急不得。 “办好了吗?” 兰儿福了身道:“已经办妥了,那些匠人对主子十分感恩。” 宝音笑了下,“这个冷笑话不好笑。” 匠人感恩她? 之前十天强迫行宫这边的匠人完工一百不两百个风扇,要不是广储司的人压着,这些匠人怨声怕是早传进行宫了。 现在做这些不过是马后炮。 “查出广储司哪些人参与了吗?” 年后查账只查了会计司,倒是没有动广储司。 没想到还是有人敢顶风作案,这是以为纳兰佟桂被踢走,他们胜利了吗? 兰儿说了几个人名,都是瓜分那一百个风扇的人。 “内务府大臣今日也收到了十座风扇。” 宝音冷笑,“广储司出的料子钱,我出的工钱,这些人有什么资格私自瓜分了,这是盗取宫中财物!” “去将这件事告诉内务府大臣。” 她不会动手,让内务府大臣自己动手,干得好继续在那个位置上待着,干不好就退位让贤! *** 太皇太后吹着凉风,只觉得神仙才有的日子,方才叶赫那拉贵妃派人送来两座风扇,说是得来的新鲜物件,让她也感受一番。 看着太监蹬着脚踏带动风扇转动,风扇再吹着冰盆,强烈冷气扑面而来,这比宫人扇风强多了。 吹了一会儿有些冷了,夏日里感觉到冷简直是一件稀罕事。 天气炎热,皇帝过来请安也改成了傍晚。 一进来就发现室内非常凉爽,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还有科尔沁的两位郡王福晋凑了一桌打麻将。 皇帝很意外,同时也关注到了新式风扇。 他笑了下,“新扇子好了?” 先前贵妃的那个他想送个皇祖母,又怕贵妃闹脾气他没提。 得知已经命匠人制作了,他便耐心等了些日子,只是没想到他那边还没送到,皇祖母这边先享受到了。 皇太后兴奋叫了一声,“自摸!” 皇帝摸了摸鼻子,见没人理会他,便站在皇太后身后看牌。 这麻将牌也是才从民间传入行宫,怎么在行宫火起来,他都莫名其妙,只知道出行宫打了一回猎,再回来两位长辈都沉迷牌中无法自拔。 太皇太后扔了一粒银花生,边洗牌边道:“是贵妃的孝心,这风扇不错,冰比以往用得少,还更凉快了。” 对于太皇太后这样岁数的老人来说,寒冬和酷暑都是难过的坎,冬日有暖阁还好过,夏日哪怕有冰,她这般岁数也不能多用。 现在有了这脚踏风扇,日子实在是好过多了。 洗完牌,太皇太后重新抓牌,突然想到什么视线从麻将牌上移开,她看向皇帝:“这风扇内务府这边能做了,哀家想要几架用作赏赐。” 皇帝顿了顿,“贵妃安排人做了百架,分一分应该足够了。” 太皇太后随口道:“贵妃怎么做这么多?” “今年比往年热,想来贵妃也是有备无患。” *** 晚间,宝音正在院子里扇风。 山间白日热归热,傍晚也是真凉快。 她让人搬了床在院子里乘凉,支起了蚊帐,一人半个小时轮换着踩风扇。 她跷着腿郑重地将孔雀钟放在了枕头边,然后盯着帐篷顶的星空欣赏夜色。 皇帝踏入院子就看到这般不成体统的样子。 习惯是个好东西,他现在就习惯了她的种种出格,对于她做出任何事都不觉得稀奇。 宝音看见他眼睛发亮,然后带着狗狗祟祟的语气道:“跟您打听个事,索额图真将女儿许配给一个五十岁老男人做续弦了吗?” 这是前两日刚闹出来的事,消息都传到内宫来了。 索额图为自己才满十二的女儿请求赐婚,赐婚对象是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同僚。 消息传过来,宝音不知道其他人什么反应,她是挺震惊的。 要知道索额图的女儿是旗人是要参加选秀的,还未参加选秀就请求赐婚,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种行为。 伊桑阿确实挺受皇帝看重,现担任户部尚书,可也没必要索额图牺牲自己的女儿拉拢人啊。 皇帝心情不是很好,就在不久前索额图当着众人面让他下不了台,当众请求为他女儿和伊桑阿赐婚。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40节 索额图结党之心毫不遮掩,让他如何高兴得起来。 “伊桑阿今年才四十有六,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如何能称作老头?” 宝音哕了一声,“都快五十了怎么不算老头?一枝梨花压海棠!” [五十岁娶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怎么下得了手,这世界可真恶心!] 皇帝无言,知道她看不惯,他便转移了话题。 “我在太皇太后那里看到风扇了,剩下的你打算如何处理?” 宝音躺回凉席上,随意道:“看谁出价高,早买早享受。” 皇帝没提太皇太后想要索要这件事,真提,她非得炸毛不可。 他目光移向了她枕头旁富丽华贵的时钟上,“哪来的西洋钟?” 宝音隔着帐子举起来跟他显摆,“是不是很好看?” “这是钟厂刚送来的,我们自己做的,可不是西洋钟。” 皇帝惊讶,手伸进帐子接了过来。 钟的指针都镶嵌了萤石,哪怕黑夜也能看清指针指向了哪个位置。 “养心殿造办处有自鸣钟处,也仿制了自鸣钟出来,倒是没有这个小。” 只巴掌大,能随手提着,方便携带。 他翻了翻黄金宝石堆砌的自鸣钟,无法赞同她的审美,一言难尽地将自鸣钟归还给她,才又提起风扇。 宝音见他没完没了,便给了准确答复。 “让内务府代售,底价一百两,卖完还清支出费用,利润我要八成。” 换句话只有两成入他私库。 宝音晃动了一下脚丫子,“我就卖这一回,回头这生意由内务府接手,赚到的利润都入内库。” [倒不是我不想继续赚这份钱,广储司那群混蛋省力气找了行宫的匠人,零件模子都在官方匠人手中,要是按我吩咐的找民间匠人,这生意我也能偷偷摸摸自己做了!] 皇帝深吸一口气,“造办处是为皇家制作物件的,不允许出售所制物件。” 造办处所制物件都有宫中标记,是不允许拿出宫售卖。 也不能开这个头。 宝音晃动的脚丫子停下,她改口,“那就拿到外面集市售卖,这批风扇是我要的没有宫中标记,有人要买就派人去外面买。” 她还想着利用内务府赚钱,现在开来内务府是只进不出,只为皇室服务。 她又想起另一件事,今年六月施琅□□,消息应该快传过来了,她的大航海商业版图也应该开始了。 [不行,得要个圣旨开发台/湾,总不能让台湾变成施家的自留地。] 皇帝眼神一凝,施琅本为郑成功的部下,为人自傲,若不是姚启圣担保,他也不会用他。 自用施琅后,他迟迟不发动进攻,只以练兵为由拒绝出击。 直到两个月前他给了施琅专政之权,这才两个月就拿下了台/湾。 他可以允许施琅获得一些好处,却不能容忍他成为第二个郑成功。 本来还没有想好接下来该如何治理台/湾,她想要就交给她处置。 至于施琅什么想法,皇帝表示不在乎,他也绝对不允许施琅占据台/湾拥兵自重。 “台/湾收复回来应该可以开海禁了吧?”她弯了弯嘴角问。 院内一片寂静,怕是谁都没有料到她突然问起了朝政,后宫是不允许议论朝政。 梁九功挥手,忙将其他人带出院子。 皇帝掀开帘子,脱下鞋坐上去。 “海禁得缓一缓,不能一下放开,否则会失控。” 宝音嗅到他脚汗味,花容失色跳下床,“来人,端盆温水!” 皇帝乐悠悠躺下,霸占了整张床。 他舒服叹了一声,“泉州的港口倒是可以先开,你看中的台/湾?” “那可是宝岛,现在时机好可以努力经营。” 台/湾对于皇帝来说并不重要,要不是郑家不肯称臣,他也不会收复派人收复。 最开始他的底线就是郑家不裂土封王,名义上归附大清,愿意剃发易服,实际上台/湾还由郑家经营。 □□对于他来说就是剿灭掉一个不稳定因素,灭掉心向前朝的乱党,至于这块土地如何经营,他还真没有想过。 她想要就交给她,总比让施琅霸占了强。 皇帝内心其实想看看她怎么改造这片土地,有些事在内陆无法办到,在海外的岛屿倒是方便。 他倒是不担心催生她的野心,她对于他来说就是一块毫无遮挡的玻璃,她的心声在他面前一览无余。 他愿意纵容她,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能掌控得了她。 皇帝对自己有十足信心,却不知道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一个男人想要征服一个女人,往往也是自己被女人驯服的过程。 很多时候开了一次头,后面就是无数次。 宫人很快送了水,她拉着他起来泡脚。 她心情很激动,不说台/湾是优良的港口,还是世界的窗口,经营好台/湾对于她来说太重要了。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大方。 [从施琅口中抢走台湾这块肥肉可没那么容易,未来施家才是台湾的土皇帝,想要虎口夺食还得从长计议。] 她盘算手中的人才,倒是能抽调一批人去台/湾。 [水军也不知道能不能为我所用,若是能帮我的商行保驾护航,区区一施琅又何足挂齿。] 皇帝挑眉,倒是没想到她胃口这般大,竟然想要吞下水师,话说打完台/湾,他还真没想过如何处置水师。 平息完南边的骚乱,他接下来目光肯定是对准北方,南方还是能稳就稳。 想来这也是他后来选择放任施琅侵占台/湾的原因。 实在是空不出手,太子皇子都年幼,北方还有罗刹人磨刀霍霍。 会有这样结果也很正常。 太子未长成,他需要在这个空白期找一位政治盟友。 他目光放在她身上,想要借走水师就看她有没有本事了! 他这会儿有些明白历史上一些皇帝为何会愿意将权力交给后宫手中,因为太好用了。 交给皇后比交给臣子、太监要容易收回,只要解决外戚问题,哪怕权力落入皇后手中,最后还是会回到自己孩子手里。 她有外戚吗? 已经被她自己斩断了,她一后世人,怕是没将这一世亲人放在心上。 至于孩子…… 他皱眉,还得有孩子,这才是牵住她这个风筝的一根线。 第98章 微风吹拂, 夜晚室外的风带着点凉意,连冰都不需要,不像白日风再大, 落在身上都带着热度。 风扇转动,带走了身上的凉意,皇帝此时体验到她的快乐了。 宝音目光对准他, 毫无保留显露了她的野心。 “允许我海上通商牌照包含台湾吗?” 皇帝望着星空目光悠远。 “只要是王土均包含在内。” 她目光一亮。 [看来造船的事得抓紧了,总不能造个几年船出来才开始大航海吧。] 她没看中现在的木质船,一个炮弹就没了, 她目光一开始对准的就是钢铁巨轮, 还是那种带蒸汽的船。 [明年有一定科学基础,蒸汽机该引导着出现了, 对, 还缺少密封圈, 自己引进的橡胶树才刚落地, 还得从国外进口, 还得找洋人购买,找谁?东印度公司最方便, 现在印度就是英国的殖民地, 新大陆也是, 找他们购买橡胶最方便……] 她思绪跑远, 皇帝意外她私下里做了不少事。 橡胶树是何物?为何要引进? 还有东印度公司, 他之前听他说过,是洋人一个国家组建的一家公司,在印度已经殖民多年。 一想到家门口还有这样一个恶邻居虎视眈眈窥视大清,皇帝浑身不适。 他又不愿意关闭海禁,真要走老路, 还是将子孙养成了肥羊被人收割。 想到这个“未来”,他强行压抑住心中的杀意。 *** 佟佳氏屋子里的冰入夏后就没断过,也不稀罕贵妃叶赫那拉氏眼巴巴送来的风扇。 那风扇送来后就被扔在了库房的角落里。 行宫不大,一点事就传得沸沸扬扬,这两日最大的新闻莫过于索额图为自己女儿请求赐婚的事。 要是承德有小报,这条新闻怕是会上头条。 “索额图要嫁女?”佟佳氏听自己母亲提起有些惊讶。 赫舍里氏已经有一女进宫,还是孝诚仁皇后的庶妹,康熙十九年进宫,那时才刚满十岁。 赫舍里氏迫不及待把人送进宫就是为了占个位置,显然赫舍里氏家族内部纷争就很厉害。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41节 如今赫舍里氏当家人可不是孝诚仁皇后的亲阿玛,而是继承了索尼所有政治遗产的索额图。 这位赫舍里氏入宫就断绝了索额图一脉入宫的可能,也将索额图跟太子绑定在一起。 佟佳氏放下冰奶茶问,“索额图之女今年多大?” 应该跟入宫的那位年纪相仿,不然噶布喇也不会匆匆忙忙将人送进宫。 佟佳氏问自己母亲也算是问对了人,因为她母亲就出身赫舍里氏,虽然不是索尼一脉。 “才刚满十二。” 佟佳氏算了一下也就比宫内的赫舍里庶妃小一岁,难怪当年赫舍里庶妃进宫那么匆忙。 或许是皇帝亲自敲打过舅舅家,这些日子佟佳氏没再感受过来自家里的压力,久而久之她开始挂念家人,这两日频繁召见母亲。 赫舍里氏摇摇头,“也不知从哪里传出的风声,说索额图利欲熏心,将女儿推入火坑,谁家阿玛有这般狠心,将自己还未长成的女儿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 佟佳氏闻言有些触动,她也是年幼就入了宫,她们这些女儿仿佛都为了家族利益活着。 她不由又想到了那位叶赫那拉贵妃,这个宫里大概只有这一位最耀眼,活得明明白白,不在乎家族,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赫舍里氏又吐槽了几句,又聊起了家里事。 她看着女儿,语气顿了顿,“你三弟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你觉得乌云珠如何?乌云珠性格外向,和你弟弟倒是也般配。” 佟佳氏愣了一下,她只认识一个乌云珠就是她舅舅家的表妹,年幼时也见过表妹,那时表妹才三岁吧。 额涅要给隆科多说舅舅家的表妹? “额涅是想请求赐婚?” 佟佳氏一下子明白过来自己母亲的意思,为何无端端提起索额图求赐婚一事,又为何突然说起看中表妹。 她有些苦笑,她以为母亲过来只是单纯想念她。 “女儿会跟表哥提这件事,能不能办成女儿无法保证。”她不忍心拒绝母亲。 同时她也无法保证表哥会答应,表哥啊,现在越来越陌生了。 …… 正宫内,皇帝忙完手中的政务,看了看时间接下来是学习的时间边喝了口又进内更衣。 出来后,洗了手。 梁九功小声禀报:“皇上,皇贵妃在外等候。” 皇帝皱眉,“等多久了?怎么不早点禀报?” 梁九功忙解释,“皇贵妃等了小半个时辰,说是不想打扰您,让奴婢等您忙完再禀报。” 皇帝很不高兴,“你是谁的奴才?” 这话反过来就是在问谁才是他的主子? 梁九功吓得扑通跪倒在地。 想到等一会儿宝音就要来给他讲课了,皇帝生怕她们碰到,有些头疼道,“去,半路迎一迎你贵妃主子,就说今日课改在凉亭上,找一个空旷阴凉的亭子,跟她说我这事情还未处理完,忙完再过去。” 回头要是碰面了,她又得翻旧账了。 他想了想又道:“将太子和大阿哥也叫去,这些日子玩得心都野了,该紧一紧了。” 梁九功忙爬起来跑出去了。 没一会儿,佟佳氏被请了进来了,皇帝见她清减了不少,有些关心问道:“表妹这些日子可是苦夏?” 又问了她身边人用膳多寡。 佟佳氏等他问完才说明来意。 “请朕赐婚?” 他心里很不高兴,最近怎么都把他当月老了? 一听是隆科多,他眉头平缓下来。 “隆科多那小子看中了谁?” 小舅舅家的几个儿子,他最看中的就是隆科多,这个表弟最机灵。 一听是这个表弟,他愿意给予这份体面。 佟佳氏道:“是我舅舅家的长女。” 皇帝眉头紧锁,“舅舅可知?” 竟然又是近亲,也怪他太繁忙把这件事给忘了,还未派人调查近亲成亲的结果。 佟佳氏愣了一下,“应该是知道的吧?” 阿玛要是不知,自己额涅怎么会跟自己提起赐婚这件事? 总不能是瞒着阿玛吧? 皇帝挑眉,“这事朕且问问舅舅再说。” 佟佳氏心里有了不好预感,她忧心忡忡离开了,难道三弟的婚事是自己额涅越过阿玛自作主张? 等她一走,皇帝跟着起身,身边的宫人自是带路。 这边宝音已经开课了,今日的课她是直接搬来了一个跷跷板。 一听在室外上课,那就更好了,大阿哥摇摇晃晃来到凉亭时就看见一伙子太监正在亭子边忙碌着。 他走近就看见在埋什么。 在埋什么?他要康康! 太子已经早一步到了凉亭,见到大阿哥,便出声叫他。 “大哥!” 大阿哥臭着脸走进凉亭,“见过太子。” 太子回了一礼,“见过大哥。” 两人又一同冲走来的宝音行礼,“儿子见过贵额涅。” [我还是青春无敌美少女,不是很想认两个大儿子!] “不用多礼。” 大阿哥好奇地问,“贵额涅,地上埋的是什么?” 宝音:“今日上课用的教材,跷跷板,哦,可以玩哦。” 她瞅了一眼顺着湖边走过来的皇帝,又继续道:“等会你们俩做个示范。” 皇帝进了凉亭,冲两个行礼的儿子摆摆手。 宝音见黑板已经摆好了,拿起粉笔在上面写了力和杠杆。 她回过头,皇帝已经入座,他的两个好大儿站在他左右。 她无语:“你们两个先坐下。” 皇帝这才开口,“听她的。” 两人这才小心翼翼坐下。 宝音一脸同情。 [怎么跟训小狗一样?后世谁家孩子不是小皇帝?这个年纪不正是无法无天的时候?] [有时候也不能太压着,一旦承受不住还闷在心里,久而久之就移了性情,以后有皇帝受得了,几个儿子中年叛逆,他大概都没明白过来原因,只会四处找理由,怪别人带坏了自己儿子……] [自古太子难做,太子有几个上位成功的,眼下这个可是历史最后一个太子……] 皇帝有点破功,他能不知道自己教育儿子失败这件事? 他用力咳嗽一声,提醒她继续上课。 宝音:“之前课上跟大家说了什么是力,也解释了力的作用和三要素,今日来说说阻力和动力。” 她转身画了一个简易跷跷板。 “……” 简单说完杠杆原理,她示意太子和大阿哥坐在跷跷板两头。 做了几次小游戏,让三人充分了解动力、阻力和等臂杠杠后,今日的课就告一段落。 将两个对跷跷板依依不舍的儿子打发走,皇帝走过去又问了几个疑问。 宝音举了几个例子,等他弄懂了,才冷不丁开口。 “我看见皇贵妃进去找你了。” 皇帝心里一咯噔,仔细打量她神色,随后又反应过来,他为何要看她脸色? 真是翻了天了! “皇贵妃是想为她弟弟隆科多求赐婚,看中的是她舅舅家的女儿,朕还在考虑要不要答应。” 他有重用隆科多的意思,这会儿也是想试探一下隆科多可不可用。 [隆科多?那位雍正舅舅?] [隆科多娶的是他表妹吗?也就是说李四儿是他舅舅的小妾?] [哇,真刺激,抢了自己舅舅的小妾,还放任小妾逼死发妻,这是跟自己舅舅有多大仇?] 皇帝瞪大了眼。 什么跟什么? 隆科多会抢自己舅舅的女人?还纵容自己女人逼死自己正妻? 皇贵妃不管吗?舅舅不管吗? 皇帝不信,一定是后世人泼脏水! 他本来拖一拖是想让舅舅亲自去收集一下近亲成亲的例子,看舅舅是否愿意同意这门亲事,谁能想到竟然还蹦出这么个消息来。 “你这是什么神情?可是听说过隆科多?也对,隆科多是满人中少数读书不错的人,在国子监都能排前列。”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42节 宝音忍不住搜索起论文来。 “学历史时肯定没听过,还没有资格上史书,就是看清宫电视剧的时候出现过……” 有了。 “《永宪录》记载……” 她顿住,这《永宪录》是杂史? 那不就是野史吗? 她无语看向皇帝。 [这就是你让人乱修《明史》历史的报应。] [抹黑历史,搞文字狱就不要怪民间野史满头飞!] [众所周知,清朝的野史真不真不知道,但足够野!] 第99章 足够野几个字一直在皇帝心中回荡, 哪怕佟国维到他面前他也未能回过神来。 “奴才参见皇上!” 佟国维再次高喊一声。 正在湖泊边喂鱼的皇帝回过神来,一脸凝重。 “小舅舅快请起。” 佟国维起身立在一旁,“敢问皇上召奴才有何事?可是跟皇贵妃有关?” 皇帝点了点头, 有些头疼道:“是有些关系。” 他叹了口气,“先前朕找小舅舅说过不要再为难皇贵妃,朕只认皇贵妃一个表妹, 不会再让别的表妹进宫,这话其实是有内情。” 佟国维惊了一下,什么内情?莫非是皇贵妃以死相逼?糊涂啊, 这是要断了家族的荣耀吗? 皇帝抬起眼皮看了他一下, 见他一脸凝重才缓缓道:“有人告诉朕,同姓不婚有缺陷, 同姓不婚的原因是血脉太近, 容易生出智力和身体有缺陷的孩子, 或者干脆生不出孩子, 这个血脉太近还包括母亲那一方亲人。” 佟国维震惊, 反射性反驳,“这是何人在危言耸听?” 这是谁在针对他们佟家? 皇帝伸手制止, “舅舅莫要急, 朕找舅舅来是想让舅舅带人去调查一下, 民间姑表、舅表亲上加亲者众, 此风繁盛, 民人众多,一代两代还无妨,只是此事对旗人关系很大。” “旗人人少,又不允满汉通婚,几代下来彼此联姻, 人人都有血脉关系,怕到时皇家都受到影响。” “朕也不是很信这种事,也觉得是有人在危言耸听,可又不能不查。” “所以想请舅舅想要验查民间姑表、舅表,凡是三代以内有血亲成亲的夫妇都记录一下子嗣,子嗣正常者多少,无子嗣多少,子嗣残缺又是多少,同时无血脉夫妻子嗣如何,就以承德为例。” 佟国维心沉了下去,没想到自己接到了这么一个任务。 他想要推辞。 皇帝却先堵住了他要说出的话。 “此事关系重大,关系到我满人是否会亡国灭种,朕只能托付给舅舅,望舅舅莫要辜负朕的托付!” 佟国维还能说什么,只能捏着鼻子领命了。 他根本不相信这种事,亲上加亲是自古就有的,都传下来几千年了,要是有错祖宗能不知道吗? 他深切认为是有人针对他,这是想要对付宫里的皇贵妃! 是谁? 他第一个怀疑目标就是皇上的新宠那位叶赫那拉贵妃。 要知道如今这后宫没有皇后只有皇贵妃挡在那位贵妃前头。 一定是了,找个可笑理由就想拉下皇贵妃? 佟国维冷笑一声,他会让这些人知道假的就是假的,永远都成不了真! 打发走了小舅舅,皇帝撑着额头陷入沉思中。 半晌后,还是冷静不下来,下一个王朝究竟是怎么修清史的? 难道参考的是“足够野”的野史吗? 一想到这一点,皇帝就一阵窒息。 他又不愿意去探听她的心声,怕自己忍不住破戒。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最重要的还是眼前事。 佟国维绷着脸走出了行宫,热河行宫只建了一些宫室,连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住在蒙古包中,更别说装下王公大臣了。 他们这些随行人家都住在城里,至于草原上来的王公们则在猎场附近搭建了蒙古包。 因为是分散着住,也只有去议政时才能碰面。 佟国维回到了住处,佟家在热河有个庄子,是去年才置办,有些简陋,今年已经命人修了,现在是住进了承德的一处富商家。 至于富商一家搬去了何处,他自然不会去理会。 这次随驾他和大哥都来了,大哥带了长子,他则带了福晋和三子。 赫舍里氏也才从行宫回来,见过了女儿后她又去给太皇太后请安,跑了二十里才见到人,刚回来换了一身衣服就看见佟国维神色难看回来。 “皇上找爷您是为何事?可是跟娘娘有关?” 佟国维恨恨捶打桌子,“有人想要绝我佟家后路!” 赫舍里氏自然是不知,她走过来倒了一杯茶。 “布尔和玳的事怕是不成了,之前说缓一缓,说不定能让皇上改变主意,现在怕是希望渺茫。” “出了什么事?”赫舍里氏惊讶地问。 她是皇贵妃的生母,自然不希望庶女进宫分女儿的宠,可她也不是不明事理,庶女入宫若能诞下子嗣也是延续佟家富贵。 佟家未来也是自己儿子继承,这上面只能委屈女儿了。 先前皇上亲口说宫里只会有女儿一个佟家女儿,让她不由松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丈夫一直没有打消念头,还打着皇上会改变主意的想法,还聘请了慈宁宫出来的一位嬷嬷做布尔和玳的交易嬷嬷。 这个庶女一日未出嫁,就代表丈夫一日没放弃这个念头。 谁能想到今日进宫竟然满腔怒火回来。 佟国维攥紧拳头道:“你可知晓今日皇上找我说了什么?” “竟然有人在皇上耳边说表亲通婚对子嗣有碍,还说不是生不出孩子,就是生出身有残疾或弱智的孩子……” 赫舍里氏心里一咯噔,她想到今日才跟女儿说了要为三子说娘家的外甥女。 “谁家不是亲上加亲,传此谬论就是针对我们家,针对皇贵妃!” 赫舍里氏手指忍不住颤抖,她联想到自己嫂子至今未能生出孩子。 她语气有点飘,“既然皇上让爷调查,不如爷用证据来证明这是有人危言耸听?” 佟国维点头,“没错,我正有此打算。” 佟国维是个男人,哪里会注意后宅,所见人中不是没有娶自己表妹的,不照样有正常的孩子。 可是他哪里知道,生下正常孩子的只是少数,多数都无声无息夭折了。 因为这个时代孩子夭折太正常了,哪怕皇帝不也夭折了十多个孩子? 佟国维积极去调查了,赫舍里氏心事重重去给娘家去信。 因为她想起了一件事,自家嫂子不是没有生出孩子,当年也怀过孕后来那个孩子一出生便消失得无声无息。 她那时还未出嫁,家里额涅并未让她不要去问这件事,久而久之就忘记了。 她眼下要为儿子定下的并不是大嫂的孩子,而是记下大嫂名下的嫡女。 …… “台/湾,台/湾……” 宝音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开始计划怎么开发这块宝地。 第一个五年计划是先迁移人口,没有人肯定办不成事。 盘算了一下手里的人才,唉,还是少啊,培养了一些还是不够用。 希望下面人给力一点,多培养一些人才出来。 正在纸上列草稿,她就听见外面的惊呼声,好奇走出去就看见满天都是蜻蜓。 这在未来城市基本看不见,农药残留早摧毁了生态环境,导致蜻蜓灭绝了不少。 宝音还是觉得惊奇,上一次见到还是在盛京,那时遍野都是蜻蜓比现在还要壮观。 “快要下雨了吧。” 她看看天空,依然是晴天。 等用完午膳,天色突然昏暗起来,外面风变大,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 皇帝身边的太监小跑了过来,一脸高兴道:“贵主子,万岁爷请您过去,说您这屋子周边都是树,要是打雷会不安全。” 宝音收拾了未完工的稿子往正宫走去,外面风越发大了,她听见了风啸声。 路边的树摇曳尺度越发大了,像是群魔乱舞一般快要舞折了腰。 她刚踏入正宫,就觉得天一下阴暗下来,再回头就看见天色阴沉似墨。 “黑云压城城欲摧……”她忍不住念出一句诗来。 皇帝等了片刻也没等到后面一句,忍不住笑问,“后面呢?” 她一脸无辜道:“想不起来了。” [谁还记得初中学的诗?]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43节 她也懒得费力气去搜。 “不学无术。”皇帝取笑了一句。 宝音很想翻脸,又想到这段时间他给了不少好处…… [罢了,放他一回。] 皇帝正在把玩一个鎏金长方体,她凑过去,眼里有些茫然。 “这是什么?” “这是广东送来的西洋物件,说是洋人用来计算用的,跟我们的算盘有些类似。” 皇帝去年知晓洋人的厉害后,便命广东两省总督大量收购洋人医学数学等等除宗教以外的书籍和西洋之物。 还指定了派人去本土购买,历经一年终于送到了他手中。 书籍已经派人翻译了,眼下这个跟算盘有同等用处的计算器成为他新宠。 他觉得她肯定知晓此物。 “计算器?” 宝音翻开上面的盒子,可惜上面的语言她看不懂,只数字能看得出来。 “怎么用?”她好奇地问。 皇帝演示了一遍,宝音跟着磕磕绊绊学。 她吐槽,“这用起来也太困难了,只能算加减法有什么用?” [还没算盘有用。] 皇帝抱住她,赞叹道:“不需要思考算法就能得出结果,你说得对,西洋某些方面超出我们。” 他现在已经能很冷静看待她将西洋知识传播出去这件事,知道无法阻止,他只能尽力将一切控制在掌握之中。 宝音沉思了一下,“科学是慢慢进步。” 她不应该站在高点鄙视现在科技的落后。 计算器也不是一下子成为后世那种。 她盯着眼前的计算器若有所思,“或许我可以改造一番。” [我看看手摇计算机的原理,哇,竟然有人研究过,还有手摇式电动机计算器设计图纸?] 第100章 她摩拳擦掌, 待买下整篇论文翻看一遍后,眼睛告诉她字都认识,脑子却给了她重击, 看不懂! 她萎靡了,看是不要为难自己了,这种超出她能力的事还是交给专业人才吧。 风声越发大了, 外间树木摇曳,屋内一片昏暗,恍如世界末日一般。 宫人点了蜡烛, 屋子里亮了起来。 皇帝继续处理折子, 宝音则从书桌上抽出一本书翻看着打发时间。 她眼神不经意扫到桌旁平放着的玻璃鱼缸有些惊讶。 [还真是小瞧了大众的智慧,玻璃才出现多长时间鱼缸都整出来了。] 鱼缸不算大, 跟养鱼的瓷盆差不多, 里面放了两条小金鱼, 底部还铺了水草和鹅卵石。 鱼缸就放在皇帝读书的桌上, 想来读书或是处理政务累了时能欣赏一下。 皇帝是她见过最富有生活情趣的男人, 或者说这世上大部分男人都为生活奔波,只有他有闲暇工夫陶冶情操。 皇帝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 就听闻她内心腹诽。 一旁的梁九功将批阅好的折子收拾起来, 又拿了一批放在桌上。 皇帝抽出一本放在最上方的, 瞅了一眼有些惊奇, 然后示意梁九功给她送去。 宝音这会儿靠在窗户边吃着点心看书, 正入神着耳边传来噼里啪啦的雨滴声,她转头就见玻璃窗外下起了豆大的雨。 “可算是下了。” 这雨憋了一上午,这会儿总算是下来了。 梁九功弓着身过来将折子送上。 宝音神情意外,还是接了过去,翻看瞧了瞧 [呦, 这是哪个牛人这般有骨气,竟然告起我的状来了?] 屋内昏暗,外面雨声嘈杂,皇帝随意翻了翻剩下的折子,都是一些不重要的。 他将笔放下,起身往窗边走去。 宝音鼓着脸颊,“说我圈地,与民争利?” 从未有一日这个罪名会落在她头上。 折子上还有理有据,列举了她占据的天产。 “胡说,大兴县那块地是盐碱地是荒地,我开荒了难道不能归于我名下?” 朝廷鼓励开荒,她雇佣流民帮着开荒,还开了水渠洗地,将盐碱地变成了可以种菜的贫瘠地,这地怎么不能算她地? “还有黄家庄那块地,是用来建了石料厂没错,可那也不是占用良田,那地方本来就是遍布石头的不毛之地!” 到了下面竟然还有举报她贩卖私盐。 她瞪大了眼睛,私盐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生意里可没有碰盐。 “卖酱,比卖盐便宜就说我卖的是私盐?” 她将折子往桌面一拍,“这谁呀,zhem不讲理,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她翻到最后面,看到了名字,“和保是谁?” 皇帝抽出她压在手下的折子,回道:“吏部的一名官员。” 宝音寻思着自己何时得罪了人,让人往死里搞。 贩卖私盐无论在哪个朝代那都是大罪。 皇帝方才只看了前面几个指着,并未往下看,没想到竟然还有私盐这个罪名。 和保倒是无证据,列举的是京城盐价,和百货铺卖的酱价,然后计算出酱售出价格比盐还要便宜,推测出百货铺贩卖私盐。 正常来说这个推断没错,这里涉及本朝的“盐引”机制。 大清“盐引”是延续了前朝做法,卖的盐引是“□□”的,“盐引”是跟民间买盐和运输的通行证。 盐引上标注了盐的数量和销售场地,通常一个地区只有一个盐商,这也导致盐商的盐想要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 私盐之所以泛滥就是因为私盐是没有交过税,市面上的私盐也比官盐便宜很多。 这种行为朝廷肯定是要打击,私盐卖多了,谁还买官盐,官盐卖不出去如何收税? 这腌咸菜也是私盐的高发地,百姓离不开盐,盐吃不起,买便宜的咸菜也是一样。 跟盐不同,咸菜不好查,各地都有咸菜,一旦流入市场,很难追查到来源。 宝音听皇帝说了这个中关系,有些不是滋味,“盐场收盐价格多少?” “两淮两三文一斤。” 她眼神复杂,“京城官盐四十八文一斤。” 别问她是如何知道的。 皇帝点头,“漕运费用较高。” [漕运?] [这个词在明清时期提到得比较多。] “往后可以考虑走海运或者火车。” 既然路上费用多,那就省了这部分的费用。 皇帝觉得她想得简单了,光是他想开海运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海运关系着漕运,关系着跟漕运相关上百万人的生计。 他不知晓漕运的问题吗? 若是有人能保证上百万人和其家人的生计,能让江南不生乱,他定然能够保证大刀阔斧改革。 只是难呐…… 皇帝笑了笑转移了话题。 “和保上奏,怕是跟小舅舅有关?” 宝音惊讶。 能被皇帝称舅舅的还能是谁?怕只有佟家那两位了。 [我何时被佟家盯上了?] 皇帝摸了摸鼻头不免有些心虚。 他明白这事跟之前他让小舅舅去调查那件事有关。 外面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 天空跟破了个洞一样,雨倾泻而下。 这才中午,感觉已经像是到了傍晚。 宝音满脑子疑问。 [难道是因为我跟皇贵妃争宠,佟家就要对付我?] [不至于吧?]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44节 …… 一场大雨洗去了三伏天的燥热,早晨傍晚变得凉爽很多。 最热的十多天过去,行宫众人像是一下活了过来,几乎每日都有人在围场打猎。 佟国维忙碌了半个月,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 收集的资料已经堆满了桌子,他心中满是惶恐,他看到的不是什么洗白的证据,而是荣华富贵在远离佟家。 他目眦欲裂瞪着面前桌面上的纸稿,恨不得天降大火将这些焚烧干净。 可是这件差事并不是他一人在办,承德地方衙门也掺和了一手,许多户籍资料都是衙门提供。 他想遮掩恐怕也无用。 佟国维脑子阵阵刺痛,他忍不住闭上眼道:“去将大老爷请过来。” 佟家早已分家,只是二府非常近,就是隔壁。 东府自然是继承了佟图赖爵位的佟国纲。 跟一心想送女儿进宫的佟国维不同,佟国纲心思都在朝堂上,还是八旗数得上的武将,皇帝对于这位大舅舅也是十分看重。 佟国纲一个时辰后才过来,在行宫这边他也没什么差事,除了被皇帝召唤进行宫,大部分时间都在猎场巡逻。 二弟身边人找来的时候他刚护送打猎回来的大阿哥回行宫。 “二弟找我?” 佟国纲下了马拿下头盔,大步朝书房走去。 佟国维神色阴沉道:“大哥,有一件事我拿不定主意。” 佟国纲惊讶,这个弟弟可是一向自视甚高,喜欢独裁,有朝一日竟然寻求他来拿主意? “二弟因何事为难?” 佟国维先说了半个月前被叫进宫领到的那件差事说起。 他抿了抿嘴,盯着桌上的文稿道:“情况有些不妙,民间表亲结亲出状况很多,不少四处求子,还有一些产下傻孩子、残疾孩子,这些情况远远超出正常夫妻。” 也不是没有生出正常孩子的,有些还很聪明伶俐,只是在庞大的例子中不值一提。 佟国纲将头盔往地上一扔。 “你的意思是咱们家的女儿跟皇上血脉太近,很难生下孩子?” “委屈了皇贵妃。”佟国纲叹息一声,先前自家弟弟要送布尔和玳他也是赞同,原本以为是皇贵妃不易受孕,见宫里的孩子一个个往外蹦,他也就默允了这件事。 谁能想到原因是这个。 是啊,谁能想到呢? 亲上加亲是好事,自古就有,谁能想到还有这种后果。 “送布尔和玳入宫这事我看就算了。”佟国纲叹口气道。 佟国维咬紧牙关,他还是不死心。 “只是一地例子,也许其他地方不一样?” 佟国纲见他不死心有些头痛。 “咱家不成,要不从嫡枝挑选一位送进宫?” 皇帝是他们姐姐的孩子,跟他们血缘太近,那嫡枝总该成了吧,嫡枝都远到不知道多少代了。 佟国维没好气道:“大哥,我怎么可能让这种好事拱手让人?” 他们这一脉本就压得嫡枝不能翻身,当年宫里不是没有嫡枝的女孩,后来他把女儿送进宫,硬是将那女孩给挤出了宫,双方都结仇了,怎么还能让他们翻身? 佟国纲没好气问,“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该如何办?” “公爷,皇上派人来询问您差事办妥了吗?办完了快些去复命。”书房外大管事敲响了门小声说道。 佟国维憋气道:“说曹操曹操到。” 佟国纲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消消火,这事不怪皇上,我回来前可是听说了索额图跟明珠又闹起来,皇上找你去应该是想灭火。” 佟国维奇道:“他们二人还没消停?” 台/湾捷报传入宫,明珠找了个由头想让皇上惩罚当年反对□□的。 这摆明是针对索额图。 索额图已经第二次站错队了,第一次是反对平三藩,第二次是不赞同□□。 结果这两件事都被皇帝办成了,如今皇上大权在握,功臣要赏,跟他对着干的朝臣肯定也要收拾。 明珠显然想趁这个机会将索额图挤出朝堂。 佟国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依我看,皇上似是没有惩罚索额图的意思。” 佟国纲看得很明白,朝堂怎么能让一人独领风骚,说不定接下来皇上还会对索额图赏赐一番。 第101章 正宫内, 气氛肃穆。 皇帝歪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听着下方争吵。 下方索额图和明珠倒是未出场,出面争论的是依附两党的官员。 明方掀出去年索党上奏的折子, 还给索党定下几项罪名。 从延误战机到战前拖后腿指使户部延误发给前方练水师的军费,这军费最后还是皇上私库垫付。 索党则一一反驳,言明党无中生有, 他们反对□□,并不是赞同郑氏裂土封王,而是发动战争时机不对。 八年平叛才结束, 国内反战情绪高涨, 不宜再动兵戈,他们反对不是因为不想□□, 而是希望给百姓一个休养生息的时间。 明党像是抓到机会一阵猛打, 事实证明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若是再给郑氏时间, 怕是很难再将台/湾收回。 索党也没料到施琅打得那么快, 在这件事上理亏,又将话题转移到户部上。 户部本就没有余钱, 没钱给水师发放军费, 跟他们有何关系?平三藩期间每年半数税收都投入前线, 剩下一半还得应付国内灾害, 户部每年赤字, 掏不出银子给水师发放俸禄跟他们有毛关系? 这个锅,索党表示不背。 明党表示,皇上私库都能挪出银子,户部怎么可能没有,这事一定是你索党干的。 你看索额图都要将女儿嫁给户部老大了, 你说没私下交易,这事谁信呢? 双方眼看就要演一出武打闹剧,门外太监激动高声上报。 “议政大臣佟国维觐见!” 皇帝睁开眼,“召。” 下方十数人终于冷静下来,分成两排,井水不犯河水。 佟国维大步进入宫殿,一进来就感觉到气氛异常。 “奴才叩见皇上。” “起。” 皇帝见他身后跟着四个内监正抬着两个木箱进来。 木箱轻轻放在地上,佟国维朝上方一拱手。 “皇上,您让奴才查的事已经查完了,这些都是相关证据。” 这话一出不论是索党还是明党都有些惶恐,他们误以为佟国维查的是跟他们相关的案子。 在这朝堂上混的,谁能保证自己能明哲保身? 皇帝扫了下面面色惊慌的众人一眼,心里冷哼一声,目光又放在老神在在的索额图身上。 从索额图又到明珠,看完一圈才向众人道:“尔等都是大清的股肱之臣,朕相信尔等不会有不轨之心,至于朝中先前有反对征讨台/湾声音也是正常,都是站在不同立场表达看法,朕还不至于容纳不下这些反对声音,来个秋后算账,此事不必再提。” 见有人还不肯死心,皇帝全当没看见。 “半个月前有人上了密折,说民间亲上加亲之风盛行,然而此举却不妥,还列举了三代以内成亲对子嗣有妨碍,姑表、舅表也包含其内。” “民人众多,这个影响忽略不计,近些年我们满人也在提倡亲上加亲,若血缘太近真对子嗣有妨碍,怕是对我满人影响最大,满汉不通婚,几代之后满人彼此联姻都是血亲关系,怕最后会亡国灭种。” “此番言论在朕看来就是危言耸听,可后果实在是触目惊心,只能私下去调查。” 佟国维接话,“奴才联合承德地方衙门做了些册子,凡是近亲成婚的都登记造册。后又派人去当地查问,将每一户婚后所生子嗣,子嗣多少,子嗣健康状况都登记在内。” 佟国维一脸凝重道:“只承德一地,近亲成婚的有三百户,其中一百零二户七年内未生下子嗣,一百六十三户生下子嗣有残疾,十六户智力低下,这还只是愿意养的,被遗弃的目前未查出准确数据,健康的孩子十不存一。” 承德在建行宫前这里没什么人,自皇帝选中这里建造行宫,就有不少王公大臣圈地跟着建庄子。 佟国维查的也是这些庄户和庄内佃户还有行宫的匠人。 皇帝听完这数据就皱起了眉头,其他原本吃瓜的大臣也惊住了。 孩子夭折残疾智力低下这种不是报应吗?怎么跟亲上加亲扯上关系? 佟国维报完又补充了一句,“奴才也不知这些准不准确,还是凑巧,查的都是行宫周围庄子。” 皇帝意味深长看了佟国维一眼,然后对其他大臣道。 “此事交给顺天府,由顺天府勘察治下百姓,相关结果在朕回京后将递交。” 留在京城的顺天府没想到隔空砸过来这么大一口锅。 天气越发凉爽,御驾准备再次出发木兰围场,宝音却不想奔波,她有了回宫的想法。 皇帝去木兰围场后还要绕道山西再回宫,说不定得冬日了,宝音自然不愿意在外待这么长时间。 皇帝西巡无论是去木兰围场还是西巡都是政治任务,她则不需要。 来这边避暑的两个月,她这里不知积攒了多少事情没能处理。 “你要回京?” 皇帝奇怪道,“怎么想起回去?”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45节 宝音摸着刚做好的指甲道:“没办法,手上不少事还没安排好,之前商队来往承德还能沟通,若去了木兰围场,消息可就断开了。” 她见皇帝面色并不好,凑过去抱住对方,“好哥哥,等你回宫就能见到我了。” [还得安排一批人去台/湾,这些事不盯着我不放心。] 皇帝心情很不爽,捏住了她的手拉下去。 两人关系才刚有进展,正是黏黏糊糊的时候,她倒是好,没心没肺想着分离。 “瞎喊什么?谁是你哥哥?” 宝音目光如水盯着他,嘴角上扬,“你呀,不是我的情哥哥吗?” 她这样直白地表达自己感情,他何时碰见过,后宫里哪怕邀宠都是含蓄的。 皇帝忍不住抿住嘴角,心里却像是喝了蜜水一样甜。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可心的人儿,让他宠爱入骨,一刻也舍不得分离。 可惜了,美人儿有自己的骨气,有自己的事业,不愿意做后院的金丝雀。 皇帝知道劝不了她,别看她长相柔柔弱弱,性子却万分刚强,这位可是敢跟自己家里打官司的主儿。 皇帝把玩着她的发梢,万分不舍道:“回京后记得传信给我。” 宝音得到允诺,也愿意哄他了。 “我也舍不得你,你安心待在外面,京城那边不用你操心,等你回去,肯定让你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京城。” 皇帝心提了起来,怎么办?听她这样一说他反而有些不放心了。 *** 北京南城的百姓今年算是过上了一个好年,因为来南城区招工的人太多了,也不知道有多少套房子要建,从春日开始,城内招工,城外也招工。 男人女人只要能干活都要,要盖的房子多了,城内的建筑材料也跟着上涨。 石料还能盯着附近的山薅,像木头一类就得从南方运进来了。 精明一点地捂着木料惜售,这盖房子肯定少不了大梁。 青珞这样精明的人哪里肯让人占便宜,没有青砖就自己建窑烧红砖,没有巨木做大梁,做承重梁那就改用水泥浇筑的柱子。 这样速度还快,要说水泥盖的房子也不是没有缺点,冬冷夏热,跟传统四合院反着来,可耐不住盖起来方便,材料也便宜。 第一座由水泥建筑的房子就是菜市口那块,从动工到结束,本来该耗费几年才能盖好的建筑群只花了几个月。 那高高大大的钟楼自从建起来后每日都能看到变化,近日有不少钢齿轮被运送进去进行组装。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将西洋钟给盖成了房子,以后他们住在外城的就方便了,无论站在哪个方向都能看到时钟。 知道有这么一座钟,不时有家住内城的人坐着马车过来观望。 青珞目光放在了一本账簿上,这是一些农户冬日和春日青黄不接时来借粮的账本。 约定了秋收后还粮食,近日陆陆续续开始收粮,这样想着她拿着账本,坐上马车前往大兴县最近的一处农庄。 这个庄子是属于他们的菜庄,去年盖了不少玻璃房,只靠着买菜就将玻璃投入给收回来了,今年又扩建了。 青珞刚进庄子就听见敲饭盆的声音,然后就看见菜地里不知多少鸡从中钻出来。 在庄子做工的都是附近的农户,有些没有地,全家来做长工。 这种长工是不卖身,吃住在主家,过年时发一些工钱。 乡下不少人家贫,生的孩子多,孩子养大了,就托人找个活养活自己。 今年知道菜庄这边给钱大方,一年到头能吃饱不说余钱比做佃户还要多,不少佃户干脆不租地主的地了,全家来做工。 这些都是老农,菜庄也收下了。 至于这些鸡自然是人工孵化,有了温度计,孵化鸡不需要靠经验直接按照说明来。 一批一批鸡,要不是庄上人多地多怕是都不知道该如何养活。 庄子的管事姓周,叫周三丫,早前嫁过人,后来孩子没养住,丈夫被拉走当兵,送走公婆后丈夫也没回来,家里地被夺走,她只能上山帮着尼姑庵种地养活自己。 去年跟人一起投奔庄子,青珞见她为人老实没多少心眼便提拔她做了庄子管事主要是管着鸡。 同样的管事庄子还有十多个,分管着不同事物。 手里事越来越多,肯定不能让庄子交到一个人手里,权力分散才是最好做法。 数不清的鸡钻出来吃食,周管事才跑过来。 “青管事,您得想想办法,这庄上的鸡都长成了,送来一千只进城,如今鸡价钱都便宜了,周遭的农户连鸡蛋都卖不动了,说要把鸡蛋卖给我们庄子。” 菜庄子的鸡多,每日收的蛋都是以万来计数。 夏日那会儿还能腌了,做成变蛋,现在凉快了,鸡产蛋更加勤快了,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会愁鸡蛋滞销? 青珞:“主子那边已经给了回复,说先杀两百只鸡,各个部分分在一起拿到冰窖先冻上再拿到菜市口去卖。” “先看看销量,至于鸡脯肉和鸡腿,鸡架腌按照这个配方制后也送到菜市口。另外再蒸两百个馒头,切片风干,风干后揉成碎末一块送去。” 周管事忙应下,“我让食堂多两百蒸馒头,再安排人杀鸡。” 鸡有了去处,周管事也能放宽心,这鸡养了大半年都不长了每日吃白食还喜欢打架,她看着也心疼,每日最怕的就收到死了几只鸡的消息。 哪怕死掉的鸡没有浪费,下了众人肚子,可她还是心疼。 周管事安排人杀鸡去了,这首先杀的自然是公鸡,特别是喜欢挑事,四处打架的。 城外没有宵禁,晚上杀鸡,支了棚子挂着油灯分割鸡,鸡爪扔一起,鸡腿鸡翅鸡头全都分开分。 鸡血鸡肠子处理好送进厨房,鸡肝鸡肫鸡屁股鸡心也是分开放,一只鸡给整得明明白白。 洗干净后整齐码放在竹框中拉去冰窖撒上冰。 要的鸡胸肉也切成片腌制上,一盆接着一盆,鸡腿和鸡架也是。 本来打算下乡看看秋收的青珞,只好先处理这事。 天还未亮,货物就上了马车,外面有棉被包裹,保证冰不会化了,然后五辆马车往京城方向走去。 抵达广宁门再往宣武门,到菜市口这边已经有不少摊子摆上了。 这边五辆马车停下还挺壮观。 很快摊子被支起来,一盆看起来新鲜的鸡爪、鸡头、鸡内脏被摆放了出来,一听价格竟然比整只鸡还要便宜? 要说菜市口这边什么人最多,当然是住在内城大户人家的菜买管事。 一听这边叫喊,自然是忍不住过来瞧瞧稀奇。 “鸡爪只有骨头,怎么卖得比鸡肝还要贵?” 一听鸡爪十文一斤,鸡肝要八文,有人不解问道。 卖鸡货的人可是聚贤楼调过来的后厨学徒,对哪个部位能做哪些菜可是张口就来。 “瞧您说的,这鸡爪中间的一块肉可是被称作掌中宝,一只鸡才两只爪子,凑成一盘要杀多少只鸡,就算大户人鸡也不能每日吃,我们将鸡爪都放在一起卖,十文钱您还觉得贵吗?” 当然不贵! 豪门大户比的是什么?当然是脸面,安亲王府的管事想到近期福晋要举办赏花会,正好将这些鸡爪都包圆了回去,要是每桌都能上一盘掌中宝,福晋脸色有光,他说不定也能得到赏赐。 “这些多少斤,我全要了!” “鸡屁股要不要?这个有味,有些人不爱这味有些人喜欢的不行,送你几个回去试一试,不爱吃扔了喂狗也行。” “行吧,来几个。” 这种将鸡拆卖的法子还是第一次出现,越来越多人聚集过来,一听鸡肝比猪肉还要便宜,赶紧买两斤。 才一个时辰摊位上只剩下鸡头没能卖出去了,最后便宜卖给了卤肉店老板。 “什么味,好香!” 热闹的菜市口突然传出一股香味,这香味一闻就知道是肉的香味。 卤肉店老板耷拉着脸,平日里他家生意最好,有人嫌卤肉贵会搭些素菜买,卤菜香气是他最引以为傲招揽顾客的法宝,谁能想到今日被别人抢去了。 菜市口的街尾出现了一口油锅,站满面糊的鸡架正在油锅里翻滚着,旁边竹编里是已经炸好还冒着香气的炸货。 “卖鸡架,一斤二十文,便宜卖了!” “炸鸡腿,一只八文,炸鸡胸肉块四文,走过不要错过!” 不少跟着大人出来的小孩闻到香味走不动路了,有宠孩子的花钱买了一斤炸鸡架,用油纸包起来准备回家加了菜一起煮,让全家都能沾沾油水。 大部分人家一年也见不到几次油水,这油锅里翻滚的鸡架吸引了不少走不动路的人。 “半斤卖吗?”有人忍不住询问。 “卖,半斤十文。” 守着炸货的人迫不及待回答,还装了秤,秤砣也是高高的,一看半斤也有不少,添点菜够一家吃一顿了,不少人围了过来。 “油锅烫,别崩到,大家不要围着先排队。” 就这样鸡架一锅一锅出来,卖得最好的是鸡架,也有买了鸡腿和鸡胸肉回去给孩子尝尝。 最大方的莫过于来采购的人,一点也不讲价买了两三斤回去用来当下酒菜。 青珞在外面盯着瞧了,似乎还看到宫里采买的人。 见不到一个时辰两百只鸡就卖完了,还有人叮嘱明日多备些货,青珞跟着马车又回到了庄子。 知道生意好,今日可以杀三百只,周管事忙招呼人去抓鸡了。 青珞吃了午饭,在庄头子带领下,去了隔壁庄子。 这个庄子叫高庄,距离她现在所在的马家庄不算太远。 骑着马走了二里路就能看见沿途地里的粮食,北方寒冷,一般是种植小麦,也有种植水稻的,都是在靠近水源的地方。 高庄种的是春小麦,眼下就快要到收获季节。 田里的麦子结的并不算多好,远没有他们自己这样子那般果实累累。 一进庄子,就听见哭喊声音,青珞忙踢了马一脚往哭声地方跑去。 不大的道儿很快就看见一少女被人强拉着上车,旁边庄上的人都是一脸无奈却也没有阻拦。 人很快被带走,只留下失去亲人破碎的家庭,青珞这才走过去,庄头看见她愣了一下,还是勉强露出笑容。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46节 “青管事,您来了。” 青珞点头,“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庄头叹了口气,然后请她进家里坐。 高庄并不富裕,虽然在京城脚下,房子还多是泥土搭建,只庄头家富裕一些,有三间青砖房。 他倒了一碗茶放在青珞面前,然后小心翼翼询问,“青管事,不是说好秋收再来收账吗?” 青珞看着缺了口的陶碗没有碰,她点点头道:“是秋收后,放心,没变,我是路过这边顺便来瞧瞧。” “想问问你们这粮食还愿意卖我们吗?要是愿意我这边安排人来收粮,价格就按照市面上来算。” 眼看就要秋收,城内各大粮商其实都纷纷下乡收粮,当然价格压得也低,粮商收粮价格还不到春日粮价一半。 要不是家里欠着债,很多人都不愿意现在便宜卖了,捂个一冬季,来年能赚不少呢。 “卖,怎么不卖。” 庄头脸上带着笑道:“就是不知您那些庄子还收粉?” 今年有不少人下来收土豆,他们庄收拾出来不少犄角旮旯地方种植土豆,土豆收获,做成淀粉晒干后可以送到马家庄去,马家庄有人收。 马家庄给的粮票可以换不少粗粮、便宜的布匹,还能拿着看病,虽然在卖粮食上亏了些,但是能从其他上面找补回来。 人家买粮也愿意给银子,拿银子交税比铜钱便宜多了,一来一去又省下不少。 “不过我家只能卖一半,剩下的还得留着过冬,其他人家我就不清楚了。” 青珞点了点头,询问了收粮食的具体时间,等晒干后再派人来收。 她又问起了方才那庄子事来。 庄头叹息一声,“是庄尾的徐耀祖家,他家去年借了银子钱,十两银子利滚利翻到了一百两,这谁能还得起?人家也不玩虚的,直接派了打手将他女儿给带走了,徐耀祖亲自按了手印,说将女儿抵了利息,徐丫头哪里够,徐家怕是还得卖儿卖女。” 青珞惊讶,“朝廷不是禁止做印子钱吗?” 庄头小声道:“明面上不允许,私底下谁还能禁止?许多大户人家带头去做,徐耀祖借银子的人叫安格,明面上是个古董商人,其实人家是安亲王府管家儿媳妇表弟,隔了好些关系谁能查到这银子是谁放的?” 青珞有些意外,这事既然隐蔽,庄头是怎么知道的? 庄头又道:“安格经常去东边的郭家庄,郭家庄是安亲王府的名下的庄子,我表弟帮着打听过,知道人家是王府大管事亲戚。” 说到这里庄头带着感激道:“要不是去年去马家庄干活,赚了一些米粮过冬,春日里您又愿意借我们一些粮食我们活命,我们庄子大多数人怕是也跟徐耀祖一样去接印子钱了。” 青珞安抚了一句,“不过是顺手的事,大家都是左右邻居,我们在马家庄发展也离不开你们的功劳。” 她又询问了周围借印子的钱的事,再多庄头就不知道了。 接下来五六日里青珞都到处跑,算是将城外转悠了个大半。 她心里沉甸甸的,她发现城郊有不少人家都借了印子钱,起先只是借钱渡过难关,谁知道利滚利滚到根本还不起的地步。 卖地被人压价,被迫卖儿卖女的不在少数,甚至还有闹出人命的。 似乎皇帝离开京城,妖魔鬼怪都冒出来了。 明明春日里才发过圣旨,惩治了一批靠印子钱发利的人家。 八月初六,宝音坐着马车晃悠悠进了京城,她没有回宫的意思,而是准备在城外先住上一晚。 选中的地方自然是温泉庄子。 温泉庄子经过半年的扩建,比去年还要大,山上内务府派人扩宽的地方便宜了温泉庄子。 随着皇帝出游,小汤山的行宫又进入停摆状态。 道理其实很简单,皇帝私库没银子,太和殿烧毁至今仍未重建,不正是没钱吗? 没钱的时候停掉一些不重要的工程再正常不过了。 不管怎么说小汤山的庄子目前还属于她一人,她这人性子霸道,直接拿下了小汤山附近所有荒地。 大片的温泉庄子慢慢往外扩建,宝音将手下都召集过来开会。 泰山商行负责各个省产业的管事,盛京老家的人,还有新开的蒙古支线生意。 休息了一晚,隔天一早吃完早饭人就到齐了,大大的圆形桌子坐满了人。 宝音坐在正东方,听着下面汇报各自工作进度。 首先是泰山商行在广东的海外贸易。 “在广州城西南江边开设的洋货行,目前是广州第一家,知道咱们有上面发放的贸易牌照,广东本地多个家族想要入股这家洋货行。” 广州去年才被收回,之前被吴三桂管着,谁也不知道广州的情况,如今被收回,朝廷又施行海禁,靠着港口为生的许多行业日子都难过起来。 宝音立刻想到后世鼎鼎大名的十三行,当然十三行并不是指十三家洋货行,而是指十三个对外贸易的行业。 比如造船业、瓷器业、珠宝业等等。 宝音若有所思问道:“广州海上贸易发达,从明朝解除海禁开始,海上贸易应该有一百多年历史,造船应该很发达,能不能收购一家船厂?” 负责广州养货行的人忙道:“怕是没那么容易,广州的行业很多被地方垄断,那边一个地方都是一个家族势力,外人想要插手怕是没那么容易。” 南方宗族的影响哪怕宝音都有所耳闻。 当然她也知道海上贸易这块肥肉不可能被她独吞,三年后,朝廷还是会在广州开放关口,造就后世赫赫有名的“广州十三行”。 目前这个消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借着这个信息差她倒是可以做些什么。 “朝廷只允许我们泰山商行进行海上贸易,广州各大商行怕是羡慕到眼红,这样将广州的洋货行分离出去,邀请各大商行入股,各大商行同时也得允许我们持股他们商行的股份,大家彼此交叉持有对方股份,有钱一起赚。” 她的目的是借助牌照打造一个媲美东印度公司的公司。 这个公司整合了南方各大商行资源,只有一个目的赚西方的钱! 宝音这句话立刻让会议安静下来,和丰提出了疑问。 “若是朝廷开放了关口,怕是会出乱子。” 谁都不愿意将肥肉让给别人,朝廷一旦开关口,这个各大商行组合的庞大之物怕是很快就分崩离析。 和丰这样提也是有道理,去年才拿这件事对付过京城的各大商行主事,他都答应了海上贸易加上这些人,要是再混入南方的商行,这就没法玩下去了。 南北两地商人根本不可能和和气气一起赚钱。 宝音不在意道:“我打算每个海岸关口都分立一个洋货行出来,广州关口专做西洋人生意,宁波连云港关口做日本生意,从前朝开始日本就被称为银群岛,他们银子多,近些年又发现一座大金矿,我们不是朝廷没法将日本岛占领,不过可以先做生意,赚金银一点也不丢人。” “另外台/湾已经打下来了,皇上允许我经营这座岛,这座岛通过琉球群岛再抵达日本很方便,我需要你们派人经营起来。” 大家来开会没想到会得了这么个好消息,纷纷摩拳擦掌。 宝音又道:“要是谁敢阻拦就将内务府搬出来,这些生意我都会留一些股给内务府持有,这些银子最后会入皇上私库,官面上哪个不长眼敢得罪?” 洋货行要是有内务府参与,那些大商行定然不敢再另开炉灶。 就算开,也只敢避开洋货行不涉及的行业。 洋货行的负责人说完轮到广西糖厂和纸厂的负责人。 “冬日安排人开荒种甘蔗,当地不少家族也开了甘蔗园,就是地方民风彪悍,经常发生械斗。” 宝音脑海里瞬间出现广西老表这个词,她揉了揉额头道:“尽量不要参与地方械斗,还有多教会地方土著种植甘蔗,若是愿意卖给糖厂就收。” 对方应下,又询问糖厂能否扩张问题。 宝音想了想道:“尽量在大城市建,至于下面的原料可以开设收购站,自有贩子下乡收购。” 粮行报告了粮食问题,说已经收购了大批粮食,只是无法运送回京。 因为漕运要价太高,沿途关卡还要扣留粮食。 走陆路又不划算。 宝音皱眉,“海运呢?” “海运已经停止了三百年,听说海上运粮容易发霉。” 宝音对此嗤之以鼻。 “就用海运,沿海租船,对了,收了多少粮食?” 粮行的负责人道:“这两年两广粮食丰收,粮价都很低,甚至出现抛荒情况,我们出面雇人拿下了不少地,建了农庄,这些地今年夏收约有五十万石,秋收看情况应该也有六十万石。” 加在一起一百万石,一百万斤也就是五万吨,一人一天一斤,满打满算能满足三十万人吃一年。 宝音不是很满意,这点粮食储备肯定没法跟后世相比。 后世可是能满足十四亿人口吃三年! “派人去天津多建设粮仓,粮食能买多少是多少,不愿意收咱们银票的就用金币银币购买,跟他们交代了,银票一样可以换金币银币,我们兑现不要钱,要是他们愿意存我们银行,每月还给利息。” “到明年年底,我希望银行布局到各省省会,至于未来能不能开到海外就看诸位努力!” 银行的负责人红着脸站起来,说自己会努力,目前已经打算在承德开一家,方便京城的高门大户汇款到承德取现。 宝音夸奖了一句,去年说了要在福建开,可惜没办成,皇帝手里那一百万银票最后还是拿粮食和现银兑换。 广州洋货行忙举手,“广州很合适,洋人众多,洋人自己有银行,或许可以聘请洋人吸取西方银行的规章制度。” 宝音点头,“这事你们自己商量,银行暂时不释放股份吸外面资金,重点还是多吸纳一些大客户储存银子,我听说西洋银行还提供保存贵重物品的服务,你们可以参考一下。” 轮到蓝玉了,蓝玉进京后做了不少,最后蹲在报馆不走了。 她现在将报馆经营得有声有色。 “京城这边又出现了不少小报,也有江南的小报传过来,现在的难题是通讯问题,南方信息传过来太慢,许多热度过去了我们才知道,比如南方声势浩大的立女户一事,我们收到消息这事已经被压下去了。” 说到这里她瞅了宝音一眼,小心道:“京城最近出了几起命案,都是跟印子钱有关,眼下秋收,京城内不少人卖儿卖女,也有逼债闹出人命的。” 宝音皱眉。 青珞接了话,“这事我也知道,我最近下乡,京郊附近的庄子不少庄户都借了银子,借的时候说只要两厘利息,等落在纸上变成了两分还是利滚利,不少庄户都说画押的时候写的是两厘也不知怎么变成了两分……” 两厘已经是高额了,换成后世年利率是24%,换成两分又翻了十倍。 这不是高利贷,是敲骨吸髓贷。 宝音深吸一口气,“我若是没记错,春日的时候皇上就已经严查过一批放印子钱的人家。” 当时降爵贬官的可不在少数。 青珞沉默,这她就不知道了,她也不明白朝廷下禁令了,那些人为何还敢这般猖狂。 宝音觉得头痛,“有报官的吗?”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47节 青珞抿了抿嘴,“有是有,只是前脚报官后脚就被无赖泼皮盯上,又被打一顿的,也有被堵在家里的。” “是衙门有人报信?”她脸色一变,要真是这样,对于百姓来说这世道太黑暗了。 求救无门呐! 赤珠和紫翡也跟着汇报了自己工作,宝音注意力都聚焦在印子钱一事上,听完后宣布散会。 然后招呼青红蓝紫四人单独说话。 “蓝玉,你管着报馆消息灵通,可知道更多详情?” 蓝玉立马道:“我们在衙门的线人说近来是有很多报被抢走儿女的案子,都是借印子钱引起,只是很快又来撤案,说儿女已经回家了,这种案子撤了衙门也没办法去调查。” 紫翡管着小汤山温泉庄子并未觉察到问题,或许是小汤山本身就是附近最大的债主,因为利息低,根本没有印子钱的活路。 赤珠帮着建学院,她在几个学院奔波,夏日待在皇庄那边近日才回来。 她若有所思道:“我在皇庄的时候倒是遇见不少百姓带着土地来投,土地进了皇庄,他们也变成了皇庄的佃户,不用交田赋不用交人头税,每年能分粮食,比在外面单打独斗好多了。” “外面靠天时吃饭,遇见个天灾就得变成流民,在皇庄虽然苦了些,没有自由,但胜在安稳,不用操心乱七八糟的税收。” 宝音陷入沉思。 青珞思索了一下开口:“我前两天去高庄遇见一户姓徐的人家,他家是外来户,去年跟人借了十两银子,不等秋收就有人上门要求他家还钱,连本带利要一百两,徐家还不起,女儿被拉走了。” “我听高庄的庄头说放印子钱的跟安亲王府有些关系。” 她把那绕来绕去的关系说了一遍。 宝音沉思,她记得上回皇帝在朝堂因印子钱发怒,似乎并未查到安亲王府。 难道是因为安亲王府隐藏更深? 又或者正是因为没被发现,才打算抽身而退,退之前狠捞一笔? 宝音道:“你去将那徐家人请过来,我见一见。” 临近傍晚宝音才看到人,徐家人看起来不像是农户人家,看着更像是书香门第。 一问果然是,山东迁徙过来,早年祖父在明朝做过官。 徐耀祖是个严肃的中年人,他先说了借钱的原因。 “我思来想去,当时应该是被下了套,去年我刚买了几亩地,银子不凑手,在地主的介绍下找了私人借了十两银子。” “约定了是一年后还,只是我没有弄懂这字是怎么变化,当时约定的厘变成了分字。” 他百思不得其解。 宝音提醒了一句,“有没有一种墨水短时间内能显现,过一晚字便消失不见?” 这种笔在后世可是很常见,网上随意能买到,也有人拿这种笔写欠条给人设套。 徐耀祖苦笑一声,“那不是江湖把戏吗?也不知道是何人这般聪明用来对付我等小民。” 宝音让他放心,会为他做主。 徐耀祖泪落下来,“就是可怜我那女儿,如今还不知下落。” 他唯一庆幸的是先帝取缔了青楼,让自己女儿不至于流落烟花之地。 “可有报官?” 徐耀祖擦拭眼泪,“报了,只是衙门外有人盯着,当晚就有人来庄子警告我,要不是庄头带人拦着,我怕是会挨一顿打。” “衙门外有人盯梢?” 这也就不奇怪那些人为何消息那般灵通了。 宝音安抚他,“我会派人去调查,你的事我会管到底。” 安排人送徐耀祖一家在庄子上住下,宝音摩拳擦掌又有了干大事的激动心情。 上回干大事还是暗戳戳鼓动人打正阳门狮子。 唉,狮子呀狮子,对不起了,这回又得让你挨打了。 第102章 按照原定计划, 明日宝音本该回宫。 在宫外歇息一日还说得过去,说停下休整再进京谁都挑不出问题。 唉,现在她想在外面多待都不行, 要是畅春园这时候建好了该有多好,她可以住在院子里等到他回京再一块回宫。 时间紧,等回宫沟通又该不畅了, 宝音连忙安排了下去,首先要调查京城内多少印子钱的受害者。 然后将这些人保护起来,她这边要收够足够多的证据, 直接跳过县衙去正阳门告御状。 招数老不老不说, 就说管不管用吧。 大戏开幕之前,她还得让某人做好心理准备。 隔天一封厚厚的信离开小汤山被人快马加鞭送往木兰围场。 三日后, 在驿站连换八匹马的情况下, 信以最快速度到达皇帝手中。 皇帝才刚到木兰围场没两天, 看着美丽的草原遗憾心中挂念的人不在自己身边时, 刚感叹完就收到了这封信。 他嘴角高高勾起, 将信塞进怀里并没有当场打开。 练兵结束后,回到营帐他才拆开了信件。 皇帝本来以为这是一封浓情蜜意的信, 没料到信开头以一个故事开始。 一个叫徐慧琳的姑娘因为父亲被骗, 借了还不起的印子钱, 她被人上门拉走。 她父亲求救无门, 去告官转眼就被要债人找上门打了一顿, 还被威胁不撤官司就一直打。 信中说了被骗欠下高额欠款的经过,宝音大概是写上头了,将逼债人的可恨嘴脸刻画得入木三分。 又将美貌可怜的徐慧琳这个角色描写得特别凄惨。 最后结局是徐慧琳撞墙而死,和和美美一家转眼妻离子散生死离别。 故事的结尾宝音只写了一段话。 “这不是故事,京城印子钱逼死人命共六起, 受害者达到百户有余,涉案白银超十万两!” 皇帝脸色铁青,他人在塞外,不代表不知道京城的消息,京城每日都有密折送来,却无一提起此事。 她所言为真,那就意味着这件事已经有一段时日,是谁隐瞒住了这个消息? 是谁只手遮天,掩盖帝王的眼耳? “去将裕亲王请过来。”他深吸一口气,吩咐道。 梁九功飞快领命。 皇帝握紧信件在营帐内踱步,他面色威严,眉头微挑,明显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两刻钟后裕亲王福全跟随梁九功快步走进来。 皇帝先命梁九功领着人退下,才对福全道:“京中有人生了豹子胆,朕明令禁止不准再放印子钱却屡禁不止,甚至乘着朕不在京时变本加厉逼出了人命!” “想来想去朕只能将这件事托付给二哥了,朕希望您尽快回宫严查此事,凡是涉案人员全被抓捕羁押,朕这回不会再轻易饶恕!” 之所以选裕亲王是因为他是皇帝兄长,掌管宗人府,敢跟圣旨对着干的必然不是什么寻常百姓。 若涉及宗室,裕亲王身份正好压制。 裕亲王单膝跪地接下圣旨,“奴才立刻启程回京。” *** 宝音并不知道裕亲王已经从木兰围场赶回京了,在温泉庄又住了两日,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才启程回宫。 队伍没有从北边的安定门走,而是绕了很大一个圈,绕到了东边的广渠门。 京城外黄土地地广人稀,看着灰扑扑的,哪里有后世的繁华。 在宝音眼里连现代农村都不如,可这就是这个时代的京城。 广渠门内叫卖声音不少,排队进了门,又走了三四里路,穿过了三座桥才来到正阳门大街。 南边继续走是天桥,从天桥开始到正阳门,整条大街都翻修了一遍,路中间还是黄土铺路,两边却都发现了下水口。 掀开车帘子,她还看到临街修建的红砖小房,跟后世公共厕所没区别。 马车继续往正阳门走,她看见了布巷对面的百货铺。 百货铺子门面比她想象还要长,随着商行插手的行业增加,百货铺的货品也跟着增加。 马车没多久跨越了正阳桥,她也看到了正阳门两边的石狮子。 “不进门,绕到宣武门去菜市口绕一圈。” 她吩咐车内的兰儿,兰儿拉开门帘子让外面的士兵改道。 本来守护马车的上百个禁军闻言停下了马,接到命令后领头的调转方向沿着西河汎顺着城墙外往宣武门走去。 过了赶驴市便是宣武大街了,这条街的热闹不比正阳大街差到哪去,往南走第一个十字路口便是菜市口。 商行盘下的坑地在哪? 就在菜市口西侧,南边挨着关帝庙,北边连着车子营。 这会儿站在大街上就能看到这块地方,为何,因为建的房子高,大部分建筑都是三层比周围一层两层房都要高出一截,最显眼的还是那个比城墙还要高的钟楼了。 钟楼已经封顶,外面的竹架子还没拆掉,倒是能看到街上不时有驴车拉着巨型齿轮往那里去。 显然钟楼已经是收尾阶段。 宝音盯着已经刮水泥的外墙,想着该设计什么图案。 若是白墙,就有些太枯燥,要是改成其他颜料又有些豪奢,这时候的颜料可不便宜。 这样思索着,宝音眼睛突然一亮,能不能将外表铸造成一个青花瓷瓶? 外面就用大块的瓷砖拼凑成一个完整的青花瓷瓶? 宝音来了兴致,准备回宫去翻一翻乾清宫,她记得乾清宫就摆放了不少青花瓷瓶,有些是某人自己绘制的图案。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48节 “不看了,回宫!”宝音收回眼神吩咐。 外面马车再次启动,然后宝音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这是…… 好像是炸鸡排的香味,掀开帘子就看见路边一油锅边排着长长的队伍。 她有些吃惊,这人也太多了! 本来是想消耗庄里的鸡弄出来的小摊,谁能想到会这么吸引人。 “可以开店了。” “差点忘记了,应该让农学院研究一下早熟鸡,国外能培育出四十天出栏的白羽鸡,我们应该也可以,哪怕研究不出来四十天,六十天也行呀!” 将灵感记下,宝音打算回宫后就安排上。 马车已经穿越了宣武门往什刹海走去。 回宫宝音走的是西华门,护着她回宫的都是禁军,回宫也没什么阻拦。 回了延祺宫,宝音一下子放松起来,或许是没料到她突然回来,宫里的宫人们都吓了一跳,赶紧打扫宫殿。 很快宝音回宫的消息就传到了后宫,大着肚子德妃宜妃均是一脸错愕。 她俩人都临近生产,挺着个大肚子光看着就让人觉得揪心。 宜妃要操心自己之余还要操心自己的姐姐,她姐姐同样怀上了,也就比她迟五个月。 她姐姐这一胎怀相不好,从查出有孕开始就一直孕吐,菜沾点油花吐,喝粥也吐。 夏天日子难熬,旁人能享用冰,她们孕妇不成,后来还是皇上派人送了风扇才让她们勉强度过了炎热的夏日。 别说郭络罗氏瘦得不成样子,宜妃也瘦了不少。 光瘦也没耽误两人肚子膨胀,这就导致两人肚子看着格外大,光看着就让人心惊肉跳。 相比之下德妃和钮祜禄贵妃要好很多。 德妃这都怀第四胎了,对生孩子已经非常有经验。 因为去年诞下的皇七女夭折,今年这一胎从察觉到怀孕开始她便小心翼翼养胎,连宫务都推掉了专心养胎。 后来皇上出巡她还松了一口气,没有皇上在宫里,宫里女人也少了争宠,最危险的几个月里她也能安然度过。 只是她没有料到快要临产的时候,被皇上叫走的叶赫那拉贵妃突然回宫了! 回来得这么突然,难道是皇上惦记宫里怀上的四位嫔妃,特意让叶赫那拉贵妃回宫主持大局? 要是这样,回来的为何不是地位更高的佟佳皇贵妃? 荣妃看着延祺宫派人送来的礼物吩咐了一声,“三阿哥回来让他走一趟,这叫【有来有往】。” 延祺宫送来不少皇子的用品,一些品质比内务府采买的都要好,比如那一沓雪白的纸,厚实,色白,看着就知道品质好。 三阿哥下学后来请安,看着一箱子学习用品倒也不是很开心。 没有一个孩子是喜欢学习的,自是身为皇子想要在兄弟们里出头只能苦下功夫读书。 三阿哥蹦蹦跳跳往外走,“我去问问贵母妃,她回来她的课是不是该恢复了?” 荣妃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儿子的意思忙派人去阻止。 问什么问? 你个臭小子都十一岁了,马上要定亲的人了,不知道七岁男女不同席? 皇上在宫里也就算了,不在宫里避嫌都不懂了吗? 可惜她派的人晚了一步根本没追到人,三阿哥跑去景仁宫去找四阿哥了。 “四弟!” 三阿哥冲着进了四阿哥的屋子,他一脸兴奋问,“四弟,那位贵母妃回宫了你可知道?” 四阿哥在练字,皇帝出宫前给年幼的儿子留了作业,四阿哥还年幼,主要任务是练好字。 他每日雷打不动练十张大字,这种坚持对于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很难得,哪怕三阿哥偶尔也被其他事情勾去了注意力,比如养蝈蝈。 四阿哥写完最后一个大字,终于有空抬起头,三阿哥叽叽喳喳说了很长一会话了。 “我知道,也送我礼物了。” 他喊屋内的太监将箱子抬出来,方才送礼的人见他忙,也没有进来打扰他,送了礼后就走了。 四阿哥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不喜欢半途而废,打算练完了字再看隔壁送了什么。 三阿哥已经急吼吼先翻开了箱子,里面的文房四宝跟送三阿哥的差别不大,唯一的区别就是多了一个泥狗。 “哇!” 三阿哥抓起了小狗,兴高采烈冲屋子的小太监喊,“小苏子,快去将杏儿带过来。” 四阿哥看到那只泥人小狗眼睛一亮,一把将小狗从三阿哥手里抢了回来。 “好像杏儿!” 三阿哥急忙凑过来,“是吧,我就说像!” 他又有些委屈,“贵母妃太偏心了,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泥人?” 毫无疑问,泥人比什么文房四宝更吸引人。 杏儿狗一边欢快地叫着,一边跑进了屋。 “杏儿坐下!” 杏儿狗乖巧坐下,还好奇地歪头看主人,似乎在问“主人有什么事?” 两小孩就蹲在杏儿狗面前,照着泥人找茬。 许久后,三阿哥惊叹一声,“一点也没差,简直一模一样。” 四阿哥抿了抿嘴,他满心欢喜。 其实还是有不一样的,泥狗要比杏儿更加圆润。 他心里默默道。 “走,贵母妃送了我礼物,额涅让我走一趟,我们一起去。” 三阿哥拍了四阿哥的肩膀学着大人语气道。 说完还补充了一句,“别人送礼我们应该回礼,不过我们是小孩子,回礼由大人来,所以我们先去道谢。” 四阿哥点头,然后趁三阿哥没注意将泥狗塞到小苏子手里,示意他先藏起来。 两个不大的小孩手牵手往隔壁走去。 延祺宫已经清扫出来,连宫殿地面都泼水擦拭过。 带回来的行李已经收拾归位,分给各宫里的礼物连同礼单都派人送了过去。 宝音吩咐人取来了青花瓷瓶,她懒得跑乾清宫一趟。 此刻桌面上摆放着不少青花瓷,放在后世那都是文物! 挑选了半晌,她选中了一件青花瓷方瓶,图案是“月下追韩信”“三顾茅庐”等等,都是历史典故。 “这个瓶子送给青珞瞧瞧,让她钟楼外观做成瓷瓶样式,若烧纸瓷砖来不及,那就先绘图,回头砖烧好了再换上。” 马比应赶忙应下了。 至于将带有宫里印记的瓷瓶带出宫去,这点小事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这回没跟着主子出宫,被留在家里,他都郁闷了老长时间,眼下主子回来了,又用起了他,他可不努力帮主子把事情给办好了。 马必应用绢布包裹了瓷瓶,放在箱子里准备带出宫。 刚收拾完就看到两位小阿哥相互搀扶着艰难地跨过了门槛。 他忙道:“主子,三阿哥和四阿哥来了。” 宝音往外看去,就看到两个小不点手拉着手往院子里走。 她吩咐人将桌上瓷器收拾了还回去,又吩咐人去取一些阿哥们爱吃的糕点过来。 宫里点心都有定量,宝音见惯了后世带着奶膘的小朋友,每次见宫里的孩子一个个瘦得跟豆芽菜一样总怀疑是不是饿的。 宫里就是这样,无论生什么病先饿个几顿清清肠胃。 她看不惯,但也没有阻止。 反正她生病时,谁要让她饿个几天,她肯定赏对方几个大嘴巴子。 四阿哥进了大殿就看见坐在桌旁托腮含笑看着他们的贵妃。 他总觉得这位娘娘去了一次塞外,好像哪里不一样了,塞外很好玩吗? 两位阿哥行了礼,宝音含笑叫起。 三阿哥直起身后一板一眼道:“我和四弟过来是感谢贵母妃送的礼。” 宝音笑着问,“可喜欢?” 她语气里的幸灾乐祸想掩藏都掩藏不住。 她送过去的礼物,相当于后世送小学生几套练习册,更丧心病狂的还是暑假送的。 三阿哥小眼神很是幽怨,不情不愿回道:“喜欢,不过我更喜欢您送给小四的泥狗。” 宝音笑了笑,“你喜欢是吗?我这还有。” 她吩咐人将那一箱子泥娃娃拿过来。 箱子里都是各种小动物,泥人只有两个,两位阿哥一下就认出了是汗阿玛尼和贵妃。 大阿哥没有伸手拿泥人,而是捡了一只猫,这只猫面部又圆又平脸色的猫炸飞,衬得非常凶,四肢又很短在后世被叫做“鳌拜猫”。 宫里还没有这种猫,大阿哥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四阿哥眼神定在一只小狗身上,小狗眉间有三把火,眼神坚毅睿智,外形像狼,一看就是好狗。 四阿哥的目光被这只狗牢牢吸引住。 要不是自己的泥狗是杏儿,他怕是想换一换。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49节 “这种狗怎么没见过?”三阿哥见四阿哥握住了跟狼相似的狗不放手,有些好奇地问。 宝音笑着回道:“这是罗刹北方才有的狗,常年生活在冰天雪地之中,是那个地方的代步工具,那里的人出行都是靠狗拉雪橇。” 四阿哥眼睛更亮了。 三阿哥惊讶道:“贵母妃,你懂好多。那这只猫呢?” 宫女提着小面包过来,宝音招呼他们吃,一边吃一边道:“这猫也不是我们本土的品种,是西洋人培育出来的,他们的船全球到处跑,会将一个国家的猫跟另一个国家配种,最后培育出一种很可爱的猫。” “还是狮子猫好看。”三阿哥吃着小面包评价道。 宫里的点心有些干,三阿哥都吃腻了,御膳房每日烘烤的小面包有限,只阿哥和高位妃子能吃到。 这些都不在定额的份例之内,想吃不仅得使钱还得提前去订。 三阿哥口中的狮子猫是乾清宫一霸叫覆雪。 覆雪是一只长毛狮子猫,又一双鸳鸯眼,全身雪白,比寻常猫要大。 据说是前朝御猫的后代,反正挺受皇帝喜爱。 宝音也很喜欢,只是覆雪性子高傲,只主人在的时候出现,宝音去十次乾清宫能看见一回就不错了。 乾清宫的猫都没有黏人的,似乎只有吃饭的时候记得回来,有时候在外面浪久了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次也不是没有。 宝音就在延祺宫墙上见过奔跑的覆雪,也不知道它是怎么跳上去的。 聊着聊着宝音顺便给两孩子上起了地理课,她拿来一张纸随手画了一只雄鸡,后来又意识到不对,将蒙古国那块也加入进来。 翻了翻论文,对着地形图边画边讲解。 “这里是大清,这边是蒙古,元朝那会儿成吉思汗曾经打到了这里,这里是东亚,漠北的北方是罗刹国,罗刹国很冷,近些年时常侵犯我们松花江……” “我们这块陆地叫亚洲,罗刹人连同这块土地叫欧巴罗也叫欧洲,这块是非洲,因为在南方,常年二十几度。” 想了一下小孩子对温度怕是没什么概念,她让马必应取来温度计,然后放在四阿哥腋下让他夹着。 温度计已经该小了,只用来测量体温倒是没必要做那么长。 “我们身体正常温度是三十六到三十七,若是生病体温会升高。” 三阿哥立马道:“我知道,春天我风寒就发热了,喝了好久的药汤。” 宝音点头,“对,这个温度计你们回头带一个回去,要是觉得不舒服就拿温度计量一量,一旦温度计升高就找太医。早点发现,也不用喝那么多苦药汁。” 四阿哥也跟着应下,显然小孩子都怕喝药汤。 “二十多度跟端午节时差不多,所以这个地方一年四季都能种植粮食,因为食物随处可见,所以这块土地上的人也非常懒惰。” 三阿哥眼睛一亮,“那我大清可以拿下这块地吗?” 宝音摇摇头,“不可以哦,我们离这里非常远,坐船都要半年,郑和下西洋知道吗?” 两位阿哥摇头,宝音顺便将郑和下西洋的故事说了。 “据说当年郑和就到了这里,这块大陆再继续航行就是新大陆,这块大陆有大清三倍大,大概八十年前西洋一个叫英格兰的国家在这里建立了一个小镇子,陆陆续续往这里移民,还从非洲运送了不少黑人农奴过去。” “现在这片土地成为西洋各个国家争夺的肥肉,土豆、西红柿、辣椒、番薯、玉米这些种子都是洋人从这块土地带出来,在前朝时传入进来的。” 四阿哥惊讶,“那我们大清呢,这么大一块土地,我们大清没有派人去抢吗?” 比大清还要大三倍的地盘,四阿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大清不去抢占的理由,这不是白白便宜洋人了吗? 三阿哥是第一次知道大清之外的事,这是他那些老师没有说的,哪怕汗阿玛身边的洋人师父都没提到过。 宝音幽怨道:“因为大清之前都在平定战乱,哪里知道外面的事,唉,虽然三藩被平息了,台/湾也被收回来了,可是北方的罗刹人却不消停,你汗阿玛一直在打仗,哪里抽出时间和人手跟洋人争地盘。” 她拍了拍两位阿哥的肩膀,语气凝重道:“等你们汗阿玛抽出时间怕是来不及了,新大陆好的土地都被人占去了,我们去连口汤都喝不到,依我看是没法指望你们汗阿玛了,这事还得交给你们这些阿哥。” 两位小阿哥胸膛挺起来,小脸严肃道:“贵母妃说得对,抢地盘这种事不能指望汗阿玛,还得靠我们。” 三阿哥掰着指头盘算自己什么时候能领军出征帮大清抢地盘。 特别是听说洋人在八十年前就去抢地盘了,令他生出了急迫感。 算来算去,他目光投放在年长的哥哥身上,这事还得指望大哥,大哥年纪最长,等个几年就能带领大清船队去新大陆占地盘了。 将两个小阿哥忽悠得摸不着北,宝音将人打发了,她只想着给小孩灌输一些思想,却没有料到转眼自己就被这俩孩子卖了。 宝音休息了两天,并不知道两位小阿哥这两天除了上课还忙着写信。 三阿哥写给大阿哥,鼓励他多学习兵法为大清对占地盘,四阿哥则写信告诉皇帝。 他人小,记性却不错,宝音说的那些他给记得七七八八。 加上旁边还有个三阿哥可以补漏,一封信直接将宝音给卖了。 裕亲王快马加鞭回京刚好赶上了一出大戏。 正阳门前,众目睽睽之下,那头可怜的石狮子又挨了一顿打。 这回没拿鞋底抽,换成了巴掌。 不管换成哪个,都意味着出大事了,正阳门前本来摆摊的摊贩摇身一变成为吃瓜群众,还有机灵地跑去大蒋家胡同旁的瓜子店赊了几斤瓜子来卖。 “瓜子,五香口味的瓜子,两文钱一包!” “茶,解渴的大碗茶,一文钱一碗!” 或许是有了经验,这次正阳门守门士兵很冷静,这事他们也管不了,吩咐人去宛平县衙报案了。 至于为何找宛平县衙,谁让挨打的是西边的狮子! 王养廉一阵糟心,去年吏部为他评定了中等,他没升官也没贬职,这烫屁股的宛平县令他得继续当。 上面一堆爷爷先不提,治下百姓也不是那么好惹的,生活中皇城根下的百姓,那是寻常百姓吗? 城墙掉下一块砖砸到的说不定就是哪个官员亲戚。 正阳守门士兵派人报案,王养廉心里是一咯噔,一听心里顿时冒出果然如此的念头。 他现在后悔呐,就不应该不听师爷的,出钱买个栅栏将归他们宛平县管的狮子给保护起来。 瞧瞧大兴县衙门多精呀,直接用栅栏隔了起来,他当时还当作笑话看,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人告御状。 眼下打脸了,被人当笑话看了。 还真就有人敢。 人不仅敢,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守门士兵的面排队抽狮子的脸。 这抽的是狮子的脸吗?分明是他宛平县衙的脸。 王养廉面色如土,目光呆滞拍下醒木。 “升堂!” …… 裕亲王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因为赶路,一路奔波,吃不好睡不好,到了京城已经饿得心慌慌,见身后随从也是一身狼狈,便不打算先回府,而是找个客栈洗漱一番再去酒楼吃一顿。 要说京城最出名的酒楼,前年还能说出几家名号,从去年开始聚贤楼便冒出头来,冬日的火锅宴直接成为全京城人的心头好。 聚贤楼还不局气,人家开酒楼不错,还往外卖火锅料,巴掌大火锅料两块能吃一次,两块火锅料只要一两银子,对于京城的大户人家来说一两银子太划算了。 去年裕亲王被小舅子请着吃了一次就惊为天人,沾着浓郁的麻酱吃别提多合胃口了。 往年冬日对着一碗一碗蒸肉他都没什么胃口,独独去年猫了一冬长胖了。 就是冬日那青菜吃得人肉疼,冬日的青菜太对了,一小把青菜采买报价一两银子! 今年裕亲王跟玻璃厂订了玻璃,准备秋日在府里花园搭个暖房出来,不求能种多少菜出来,只要冬日能吃上绿叶子就成了。 所以进京后去哪里吃,他二话不说选择聚贤楼。 在聚贤楼附近找了个客栈开房要水洗澡,他丢了十两银子给掌柜,让掌柜帮忙去聚贤楼订两桌席。 畅快地洗去疲惫,换上新衣服,福全这才下楼退房。 八九个随处侍卫两个守在门口,剩下的在楼下候着。 等福全下楼,才汇聚到他身边。 退了房,掌柜招来一小二说给他们带路。 出了客栈,往聚贤楼去的路上,福全发现了正阳大街的变化,大街正中间还是土路,但是两边店铺门口都变成平坦的硬石地面。 他脚踩在上面硬邦邦的,满脸疑惑问:“这种铺地面的料子哪来的?” 他看得出来这绝对不是别的地方搬来的 石板,这么大的一整面石板不可能搬进城,因为通不过城门。 小二一脸骄傲道:“客人您是外地来的吧,这材料是我们京城独有,跟泥沙搅拌就涂抹在地上几日就硬了,铺了这地面是不是干净很多?” “那路边还设有垃圾桶,我们铺子每月都交卫生费,这费用会雇用一些孤寡老人,这些老人干别的活不行,打扫街道还是可以的,不是我吹牛,我们正阳大街是全京城最干净的街道!” 起先福全忍不住想笑,谁能想到他有朝一日会被人当作外地人,他可是地地道道京城人,在京城出生,京城本地口语都听不出来吗? 但是之后当听到正阳街是京城最干净的街道他有些赞同了。 上次来还是去天坛祭天,那时正阳大街跟京城内其他大街没什么不同,顶多商铺多了些,人多热闹了些。 现在看这平平整整的地面,也不由赞同小二的说法。 “怎么只铺了门口,街上没有铺?” 要是整条路都铺上那可就不得了,他府前怕是都没有这么好的路。 小二笑了一下,“那大街官府不开口谁敢碰呀,又不是乡下,地主搭桥铺路是做善事。” “咱们也只能管门口这一亩三分地。” 福全倒是意外,一个客栈店小二竟然也有这番见解。 聚贤楼每日客流量很大,特别是二楼包厢想要订还得提前订,所以福全两桌席安排在一楼。 聚贤楼现在可不是去年能比,现在扩大了三倍,光是一楼就摆放了五十张方桌。 就这还供不应求,据说外地商人进京,聚贤楼是必须来的地方,因为聚贤楼的客人商人多,商机也多。 福全和随从坐了两桌,刚入桌就开始上菜,先上的是冷盘,冷盘厨房是常备着的。 然后就有伙计拿了菜单过来让点菜。 福全点了几样招牌菜,天南地北都有,随着聚贤楼扩大,已经不仅限于姑苏菜,听说派人去大江南北请了不少当地有名厨师。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50节 聚贤楼财大气粗,钱财撒出去可是挖到了不少名厨。 这就造福了京城的老饕,这些口味刁的老饕隔三差五来聚贤楼撮一顿,听说还准备写一本美食点评的书。 老饕是哪些人,福全还真认识,全都是八旗老纨绔,玩鸟逗蛐蛐本事一流。 他五弟也差点混在其中。 福全出京前就听这群人志高远大说要出本点评美食的书,还号称要品尝全天下的美食。 福全见几个月过去,这群人还待在京城就知道这个愿望怕是实现不了了。 吃了个七成饱,福全放下了筷子,慢慢品尝后面上的菜。 正吃着突然有人闯进了大堂,一脸兴奋喊道:“正阳门前的狮子又被人打了!” 福全一惊。 整个酒楼一楼也哗然一片,有外地过来的摸不清情况,同行的人热情告知。 一听是告御状,有人满脸惊色,被吓得面目苍白。 这些是外地人,反而住在皇城根下的一个个满脸笑容,摩拳擦掌要去凑热闹。 崔掌柜翻了个白眼,冲身边的伙计道:“看什么看?还不去关门?” 大门被关上,客人顿时不乐意了。 崔掌柜笑呵呵道:“客人们不要着急,我这就派人去打听情况,大家吃吃喝喝,何必去凑那个热闹,等我们聚贤楼伙计来传话不是更好。” 也有硬是要走去凑热闹的,崔掌柜也不拦着,只要结账了,没白吃白喝,谁管你走不走。 这下都知道崔掌柜关门的意思了,这是怕有人跑了不回来了。 一楼有好几百客人,肯定有人不满闹腾,但很快伙计就跑回来了,一通话直接转移了所有人注意力。 “问清朝了,是借了印子钱的告御状,领头的状告安亲王府,说自己女儿被安亲王府的人给抢走了!” “嚯!” 看戏看到皇亲国戚头上了。 这下连裕亲王都坐不住了。 安亲王是谁? 现任安亲王是岳乐,努尔哈赤的孙子,也就是先帝的堂兄。 岳乐最开始继承的是多罗安郡王爵位,和硕安亲王爵位是实打实靠战功打下来的,他在先帝时还是手握大权的议政大臣。 然而到了本朝地位却出现逆转,直接边缘化。 哪怕之前皇上重新启用了他,也平定了吴三桂,但得到的结果却是被拿走兵权,重掌宗人府而已。 对于岳乐为何会沦落到如今地步,福全心里清楚得很。 说到底还是先帝留下的坑。 当年先帝跟太皇太后闹腾时,可是说退位让贤,这个贤就是安亲王岳乐。 虽然都知道是先帝盛怒所言,当不得真,可朝堂就是这么残酷,跟皇位失之交臂的岳乐得吞下这颗苦果。 身为人子,福全知道不该说皇考坏话,可打心里他也认为这事是皇考的错。 他这话一出,直接置安亲王于尴尬境地,也让他在本朝受到打压。 再说皇上对安亲王本来就很戒备,这种戒备旁观的福全都看得很清楚,宗室甚至岳乐本人都很明白。 岳乐这些年不争不抢低调行事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所以一听告御状告的是安亲王府,福全也有些坐不住了,喊人结账后迅速离开了聚贤楼。 打听清楚告御状的人被带去了哪个衙门后,福全没再继续跟,而是领着人回了府。 回府后第一件事便是派人跟这桩官司,他自己倒头就睡。 几天赶路,他太累了,再加上填饱了肚子,他困得都快睁不开眼,要不是意志力强,怕是在马上他就睡着了。 眼下回到府里再也扛不住了。 福全睡了个昏天黑地,直到第二日中午才醒来,醒来洗了把脸,还见了刚蹒跚学步的儿子。 用膳时才召人汇报情况。 “……找人去了宛平县衙门,那边说接到报案的有上百户,告御状的有三十二户,所告人家涉及到亲王、郡王、贝勒、贝子、辅国公,还有几位宗室女。” 福全面色难看。 “皇上已经明令禁止放印子钱,他们竟然还敢顶风作案?” 王府的管事大太监解释道:“皇上是下了圣旨,只是这些人家放出去的银子太多,若是不拿回来怕是揭不开锅。” 只是有人胆子大,趁着皇帝离京,不只本金要拿回,想要大捞一笔。 管事大太监劝说了一句,“都是宗室亲戚,王爷还是莫要沾这盆污水,这事还是交给衙门处理。” 福全咬牙道:“我想管他们这堆屁糟事吗?是皇上下旨命我回京处理这件事,事情都传到皇上耳朵里了,是他们想堵就能堵的吗?” 说到这里他起了疑,“府里是不是也有人放钱了?” 管事大太监沉默了片刻,“侧福晋怕是手有些紧,拿了一千两跟家中嫂子一起做生意。” 不用细问,这做生意定然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他生气道:“王府内缺她吃喝了吗?保泰养在他她膝下,她不为府里名声考虑,也得顾虑着保泰啊!” 侧福晋瓜尔佳氏很合他心意,更不要说她诞下了府里唯一的子嗣。 保泰看着就很健康,这次回来就能种牛痘,只要小心照料,长大成人是没问题。 然而在他眼前温柔体贴的女人背地里竟然拿银子出去放,直接颠覆了她在他心中的善良心肠。 那印子钱拿回来的钱可都沾着血泪,她怎么能用得安心? 福全失望,再想到唯一的儿子养在她身边,怕是将她的心都养大了。 再想想福晋,福全更加头疼,福晋生了三个孩子,长女长子夭折,今年正月三女又夭折了。 自这个孩子没了后,福晋便病歪歪的,像是了无生趣的样子。 他有心将保泰报给福晋养,可看福晋这样子,怕是自己都照顾不了,如何能照顾一个孩子? 家里一堆糟心事让福全不由头疼,都说皇上子嗣艰难,跟皇上比,他的子嗣才叫艰难。 府里就剩下这一个孩子,能不能站住还是问题。 算了,不想了。 福全摇摇头示意管事大太监继续说。 “这些告状的人之前也告过,但是不知为何有撤状了,后来消失了几天,等昨天再出现,这伙人聚在一起像是豁出去了要告御状。” 福全意识到里面问题,“可有问出先前为何撤掉状纸,消失期间去了哪里?” “撤掉状纸衙门里的衙役知道,说是受到了威胁,当初告官的人都被打了一顿,还受到了威胁,要是不撤掉状纸,就得小心家里人性命。” “现在豁出去告御状,好像是他们将家人都藏了起来。” “也就是说告状的人背后有人撑腰?”福全眉头紧锁,有人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这种熟悉的即视感…… “该不会是贵妃吧?”他脱口而出。 越想越觉得对,怎么可能那么巧,贵妃一回京就出现了这么一个大案子,告御状的方式跟前一次如出一辙。 这可直接把他给气笑了。 皇上怎么就看上这么一个难搞的女人,把朝廷当什么?把告御状当儿戏吗? 他很是无语,怀疑皇上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特意派他来帮着扫清干系。 他叹了口气,这事要真牵涉到安亲王府也不算一件坏事。 安亲王府表现得太过谨慎了,不露出一点破绽,你说自污一下怎么了,非得要个好名声,这不让皇上怀疑你有不轨之心放心不下吗? 福全都不知道怎么说安亲王。 这位老王爷打仗本事一流,当年可是跟着肃亲王豪格打过张献忠,也进讨喀尔喀部土谢图汗、车臣汗,甚至被封为定远平寇大将军,讨伐吴三桂。 可惜人太耿直,不懂为人臣子的道理,你不学萧何,你学什么韩信。 这下成为皇上紧盯着的对象了吧? 上一个被皇上盯上的是谁? 那可是鳌拜! “去派人调查一下,看那些人的家人是不是被贵妃的人藏起来了。” 宝音并不知道福全回京这件事,也不知道印子钱案即将由福全接手,某位和硕亲王都被波及到。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 印子钱一案,各大报馆都知道能干出放印子钱的都是高门大户,说不定还是皇亲国戚,这个时候他们自然是装死不敢报道这个案子。 在其他小报一片岁月静好中,《世界新闻报》轰得一声爆雷,直接揭开了这层遮羞布。 《世界新闻报》不止从头跟踪这事,甚至还调查到牵涉进印子钱案的有哪些人,证据都一一列明了。 怕有人看不懂,还画了关系图,将那跟套娃一样的关系一层一层讲明白了,哪怕普通百姓也搞懂了为何奶娘的女婿放印子钱会跟某个贝勒府有关系。 总之一句话,这么大一笔钱就不是一个奶奶女婿能拿出来的,要是能拿出来何必给高门大户做女婿,早买大宅子住进去了。 这银子到最后只能是背后的主人拿出来的,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大家伙儿都认定了。 《世界新闻报》干的事让不少人家恨得牙痒痒,甚至还有人带人砸了报馆。 贵妃对于大部分是个地位尊贵的人,可在某些人眼里那就是皇上的妾。 顶多一名贵妾,还是个没有家族可以依靠的贵妾,这不就任人欺负? 然而报馆前脚被砸,后脚相关人就被裕亲王带兵抓走。 这下宗室一片哗然,不明白裕亲王为何插手这件事。 短短几天,裕亲王已经翻完了所有案子,抓捕打砸报馆的只是开头,接下来所有涉案人员都抓了起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51节 雷厉风行到一点都不像这个时代该有的速度。 宝音收到消息的时候,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裕亲王也回京了。 她甚至猜到人是皇帝派回来的。 让人将报馆损坏清单交给衙门,她就当起了吃瓜群众。 远在木兰围场的大阿哥接到了弟弟送来的信,这封信把他给看得莫名其妙。 三阿哥信里是这样写的,他让大阿哥多吃肉,个子长高高的,等过个几年带人去抢地盘。 “抢地盘?”大阿哥一脸莫名其妙,“去哪里抢地盘?” 他将这封没头没尾的信一扔,压根没放在心上,来到木兰围场他就跟撒欢的小狗一样,整日领着同伴们打猎。 这种自由快活的日子可比在宫里读书好玩多了。 皇帝并没有拦着大儿子,只是将太子带在身边,接待蒙古贵族们。 培养太子跟培养其他阿哥肯定是不一样。 皇帝想到未来登基的是小四,再看聪慧伶俐的太子,实在不明白未来为何会变成那样。 他心里其实隐约猜到原因,怕是唐时的承乾旧事重现。 对于如何培养太子,他心里也产生了矛盾。 要问他现在,肯定没有换太子的意思,甚至连这个念头都没有。 他对太子很满意,就是他心目中的太子范本。 面对蒙古贵族对太子的夸奖,皇帝面色高兴,心里却叹息一声。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晚间,梁九功递上了京城送来的信,他先看了宝音的信,又翻开后宫主位嫔妃的信,然后是京城的密信,看完一圈才打开四阿哥的信。 皇帝看完挑了一下眉,突然回想起她的心声曾经透露过,与其让皇子内斗被圈禁,不如将皇子们分封到海外去。 吩咐梁九功磨墨,皇帝拿起笔给众人回信。 给宝音的信是控诉她态度敷衍,还定下了规矩,日后每日一封,每封信不能少于三张。 给后宫嫔妃的信就随意很多,问了各个主位情况如何,有孩子的关心一下孩子,怀有身孕的又加了几句,最后是厚厚的礼单。 回完其他人,他才回四阿哥。 “你贵母妃说的对,我们不能夜郎自大,大清外面还有更广阔天地,洋人也不是来臣服我们,而是想找机会咬我们。” 最后皇帝用朱笔添了一句。 “朕有朕的任务,尔等身为朕的子嗣,也有属于你们的使命……” 第103章 皇帝对儿子的舐犊之情, 宝音自是不知晓。 她在京中,自然是时刻关注印子钱案。 裕亲王出面,拿下了所有涉案之人, 但同时也断掉了某些线索,比如某些人家直接烧了欠条不认这笔账了,或是推给下人, 来个死不认账。 这又不是后世有监控,能录音,欠条账本一烧, 那证据说没就没了。 唯一得利的便是借钱的人, 身上重如泰山的债务一夜消失,不少人获得了新生。 当然最关键的是那些被带走的亲人也无端出现在城门口。 宝音阳阳怪气道:“还真是大团圆结局。” 马必应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他还从未见自家主子生这么大气。 “安亲王府不是涉案了吗?裕亲王可有查出什么来?” 马必应压根不知晓这件事, 他哪里知道, 此时站出来道:“奴婢这就派人去查。” 宝音颔首:“顺便去报馆探探消息。” 皇帝不在京就是麻烦, 也没人跟她说相关细节, 她倒是想召裕亲王问话, 奈何她没这权力。 *** 袁佑安是泰山银行的一名柜台职员,负责办理存钱取钱业务, 至于借贷有专业人员负责。 泰山银行就是珠宝市的第一家。 珠宝市, 地如其名, 卖珠宝的地方, 除此之外朝廷的造币厂也在这块地方, 这里就是京城的小金融街,将银行设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 银行设在这里有大半年时间,可惜世人对这里并不信任,没有谁愿意将钱存进来换几张薄薄的纸,哪怕有利息拿也不愿意。 因很难取信于人, 银行至今做的是内部生意,就是给自己商行名下工人开设户头,每月定期存钱进来。 春天那会儿也宣传过业务,比如低利息贷款,只是银行需要抵押物,这跟当铺业务重合了,也没有不需要任何抵押的印子钱放钱快,导致这部分业务也迟迟没能扩大。 袁佑安坐在柜台前算账,因为有时一天也不来一个客人,他唯一的工作变成了盘账。 八月正是丰收的季节,袁佑安照常一早来上班,银行上班时间要比周围店铺晚许多,别的店铺天刚亮就开门了,而他们太阳升起来才迟迟开门。 今日也同样如此,袁佑安从后门进了自己的座位,刚接了热水,擦干净桌上的浮灰,就能看见银行的管事招呼他的上级开会。 约莫一个时辰后,街上人都变少了,他上级才回来。 上级的职位叫主任,姓瓜尔佳,袁佑安和同事私下里称呼他为瓜主任。 主任回来后没多久就将三个柜台职员叫了过去。 袁佑安和同事围在瓜主任桌前,瓜主任咳嗽了一声道:“是这样,我们银行要开展新的业务,就是寄存贵重物品,按年收费,这是相关条例,你们跟客户宣传一下。” 袁佑安跟同事面面相觑,他们手里有几个客户,瓜主任能不知晓? 再说大户人家谁家没库房,谁会将金银珠宝这类贵族物品寄放在银行? 最重要的是…… “主任,我们银行就这么点大,连个地窖都没有,收了东西上哪里存放?” 太看得起他们了,他们这家银行还没隔壁的首饰铺大,隔壁首饰铺还有三间大门面,上面还有个小二层。 他们银行也就比最里面宝源局胜些,当然宝源局是造币厂,人家吃官粮,不在乎地理位置。 瓜主任:“这个不用你们操心,我们将来要搬迁的新银行下面就建了地下宝库,宝库四面都是铁水浇筑,用红衣大炮都炸不破,这一点要重要宣传,对了,存放在我们宝库的物品我们只认章和密语,谁来取我们都不认!” 他又抱了一沓宣传纸过来,“这些该发给哪些人不用我说了吧?” 袁佑安拿了三分之一宣传纸回了座位,宣传纸上倒是真宣传他们银行的地下宝库,详细介绍了宝库,光是铁水浇筑的墙就有三尺厚,门也是,门带有机关,需要设定的密语才能进入。 密语是用一次变一次。 袁佑安看着看着入神了,然后就听见旁边有人敲玻璃门。 “伙计,听见我说话没有?” 袁佑安抬头看向柜台外,立马被吓了一跳,因为柜台外那块空地已经挤满了人。 这些人哪里来的,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些人是来打劫。 入职银行上面曾经培训过,要是遇见打劫千万不要慌,损失的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性命。 袁佑安慌归慌,见这些人没带武器很快冷静了下来。 “请问您要办理什么业务?” 排在最前面的人掏出一本户帖,“给主家开户。” 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两个马蹄形大锭,“存一百两。” 袁佑安眉头凝起来,“我们这不存银子,需要您去旁边换成银元才能存入银行。” 这个规定原因很简单,各地银子的纯度不同,朝廷规定一两银子能换一千铜钱,因为各地银子纯度不同,换率有所起伏。 有时市面上缺银子,能多换一两百铜钱,但更多时候只能换八九百文,因为地方衙门收的碎银不要铜钱只收银子。 百姓只能将手里的铜钱换成银子去交税,这样手中的财富又变相被刮去一层。 “真麻烦!” 袁佑安这话一出,排在前面的那人骂骂咧咧将银子收回去,还抽回了户帖。 他这番话也提醒了后面排队的人,这些人赶忙去隔壁小屋。 那屋子里是一位从宝源局借来的人,姓王,叫王宝才,祖上就在宝源局铸钱。 人家打小接触银子,银子什么成色,眼睛一扫,手一掂量就知道了。 为了借这么个人过来,银行可是付了宝源局一笔不小的租借费。 “五十两大银锭两枚,不是官铸,成色九成五,能换九十五元银币。” 他抬起眼皮问面前人,“换不换?” “什么?怎么平白少了五两?你们银行也太黑了!” 这人不干了,少了五两银子回去没法跟主子交代! 王宝才拉开抽屉,摸出一枚银元出来“啪”地往桌上一放。 “我们银行的银元是这个成色,你说换不换?” 这人看看桌面上崭新发亮的银元,再看看手里黯然失色还带着点点小洞的银元宝,立刻瞪大了眼睛。 “我拿一两二钱银子换你这银元,我得回去问问主家,这事我做不了主!” 这人掏出自己的私银,几块碎银子,从中捡出一个最小的递过去。 王宝才接过去,掂量了一下,又用小称称了一下,将碎银子收起来,银元递过去。 那人抱起一百两银元宝,又接过银元跑了。 后面排队的人见状纷纷拿碎银子换银元,有一下换十个的也有只换两三个的。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52节 呼啦啦一群人来的急,去得也急。 一个时辰后,一辆马车停在银行门口,这次是个穿着丝绸戴着瓜皮帽的中年男人,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管家。 中年男人身后跟着十多个抬着两个沉重箱子的家丁,一进门就高声问,“这里可是做钱铺生意?” 这会儿民间是有钱铺的,主要业务是银子和铜钱双向兑换,还接融银的活,就是将碎银子融成银元宝,银花生、银瓜子之类。 这类活是允许有一定火耗折损,钱铺赚的就是折损的这部分。 袁佑安就看见瓜主任不知何时出现在柜台外,冲着来人回道:“做的,我们价钱公道。” 说着将人请去了王宝才所在的屋。 袁佑安看得眼花缭乱,这些人还没出来,外面又有马车停下,进来就问这里是不是做钱铺生意。 袁佑安是知道自家银元成色足,跟官银差不多,很少有私人铸银成色能跟官银较量的,但他没想到有一天光凭借这优点就能吸引这么多客人来换银子。 他恍恍惚惚,然后就见第一个进门的客人抬着换走的银元走了,走前还来开了户存了一百银元活期,好像照顾一下银行的生意。 不到两个时辰足足来了五六群带着大批银子来换银元的客人,全都在银行开了户,多的存了五百两,少了存了一百两。 这五六群客人也将银行内的银元换空了。 瓜主任啧啧一声道:“等下午再有人来换就给换成纸钞,就说银元得十天后才能到一批,要是不愿意拿纸钞就让他们开户存我们银行里。” 袁佑安忙应下,他见瓜主任像是知道这些人是谁忙好奇地问了一句。 “主任,这些人都是谁?” 一早来的那些人很明显就是来开户照顾银行生意的,后面的那些更像是发现银行的银元成色更足过来占便宜的。 瓜主任哼唧一声,“不用搭理,不过是一群马后炮,这些人家怕我们主子盯着打,特意过来照顾我们生意,让他们换走我们的银元,是他们赚大了。” 瓜主任虽然是满人,也是满洲大姓,可耐不住家道中落。 他祖上比较倒霉,没等到胜利的时候,只得了朝廷发的抚恤银。 本来他还能继承父辈去军营效力,可他自由瘦弱根本不是当兵的料,后来只能去远房亲戚家求一些差事。 去岁商行招人,瓜主任本来不想从事经商工作,可耐不住日子贫困,好在不是给民人办事,是给宫里贵妃办事,这面子才过得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矮个子拔尖,在义学读过书,识汉字,也考了会计证的他被挑中来银行。 瓜主任混在一群民人中不显眼,却比其他人消息要灵通。 自然也知道今日来的这几家下人都是在印子钱案里不干净的,这几户人家摆明了心虚,欠条账本烧掉了,还特意跑来照顾贵妃的生意,不就是想让贵妃高抬贵手吗? 宝音并不知道这案子的后续跟银行有了牵连,也不知道银行发行的银元从这日开始成为市面上比较受欢迎的银币。 因为它成色足,能稳定兑换铜钱,不用担心贬值。 也因为一两一个用起来方便。 银元推广很顺利,相比之下,纸币就慢了很多,依然只有泰山商行和跟泰山商行有合作的商铺愿意收。 纸币推广没那么快,她也不急,没有国家信用做保证,只能慢慢增加民间对纸币的信心,最关键的还是得保证纸币能随时兑换银币。 目前银币用的是冲压法,还是单个靠重力冲压,想要大批量生产得改造工艺,形成流水线。 这个靠下面人研究,她再急也没用。 福全忙着处理印子钱案,涉及宗室的移交到宗人府,涉及民人的移交大理寺。 最令他棘手的就是牵涉到安亲王的那起。 这桩案子却是跟安亲王府有关,只是安亲王府后院太复杂了,线索一进入安亲王后院就断掉了。 安亲王岳乐的后院有多复杂呢,岳乐有三任福晋,三个侧福晋,不提前两任福晋留下的孩子,光这第三任福晋就为他生下十二个子女,这还不加上侧福晋庶福晋生下的子嗣。 现任福晋姓赫舍里氏,索尼的女儿,也就是索额图的妹妹。 没错,岳乐是索额图的妹夫。 岳乐和赫舍里氏是老夫少妻,赫舍里氏入门时,王府的侧福晋已经站稳脚跟,从这里就能看出王府内情况有多复杂。 民人徐耀祖所告的案子确实跟安亲王府有干系,没有情况是无法确定是安亲王府哪位女眷被牵涉其中。 哪怕身为亲王,在没有充足证据下,他也不可能闯入安亲王府拿人。 福全又想起自家那糟心事,唯一庆幸的是瓜尔佳氏娘家大嫂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不然闹出人命,他只能大义灭亲了。 就在福全烦恼这个案子时,身在深宫的宝音收到了皇帝寄来的信,随信一块来的还有厚厚的礼单。 礼单放到一旁,她先拆了信,信的开头是督促她多写,第二张画风一变,变成了一首诗。 很抱歉,她的文化素养并不能让她领会这首诗想要表达的含义。 宝音眼珠子一转,他不是让她多写一些字吗?既然他给她写诗,那她就给他写鸡汤。 洋洋洒洒写了一篇鸡汤混够了两张纸,她在后面又写了这几日京城的见闻,顺便表达一番自己对他的思念,问他何时归京。 封好信,她无视了他每日一封信的要求,让人随公文一块送去。 裕亲王府。 福全费尽心思在书房写折子,涉及安亲王府的案子他还是打算交给皇上处理。 侧福晋瓜尔佳氏逗了逗奶嬷嬷抱着的儿子,窗沿下的两只画眉鸟发出清脆的叫声,婉转动听像是在唱歌。 瓜尔佳氏走过去用小银勺挖了一勺小米放入鸟食罐中,外面走廊传出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丫鬟喘着气走进来,“主子,前院人递了话,王爷已经回府了。” 瓜尔佳氏秀美的脸上出现了愁容,“到底是哪个狐媚子告了状?自王爷回京就没在我房子歇过了。” 瓜尔佳氏心里起了警惕,她的保泰虽然是王府唯一的男嗣,可不保险,若是让其他女人诞下儿子,怕是会抢走保泰在王爷心中的地位。 她虽然是府里的侧福晋,福晋之下第一人,可她没忘记府里还有一个侧福晋位置空着,若是哪个格格生育有功,怕是转眼她就有了对手。 瓜尔佳氏并不希望自己失宠,她也明白这次放银子一事惹王爷生气了,可她这不也是没办法吗? 王爷不管家,哪里知道府里日子难过,她跟福晋抢管家权,等抢到手才发现这就是一个烂摊子。 府里的唯一收入是靠京郊的几个庄子,可这些庄子是供粮食瓜果,想要银子还得把粮食卖出去。 府里日子本来就紧了些,可偏偏账上还少了五千两银子。 一问才知道是王爷吩咐的,说是投了外面的一车行。 她想要回来,可恶的长史还给她驳了回去,说是王爷的命令,她无权过问。 瓜尔佳氏能怎么办,她还想着给儿子办个隆重一点的抓周礼,阿玛不在,她这个额涅想要给儿子最好的能有错吗? 在娘家嫂子提起这件事时,她悄悄让人去账房支了一千两银子,谁能想到来钱这么快,才一月就收回了一百两本钱。 王爷回来得突然,也不知道是哪个烂嘴巴的竟然在王爷面前告了她的状。 王爷派人去娘家搜出了欠条和账本直接烧毁了,这一千两本钱只收回来三百两,亏大了! 公账上的亏空怎么办?只能拿她私房填补,她都知道错了,王爷还是不肯原谅她。 唯一让她高兴的是王爷没来她屋里,也没去其他女人房里。 “秀莹,去将厨房煲好的鸡汤提来,我要亲自给王爷送去。” 外院书房,福全也就写完了密折,他放入盒子封好命人快马加鞭送去木兰围场。 忙完这些他才松了一口气,自从塞外回来,他就没歇过,这个案子告一段落,剩下的该交给皇上处决,就是不知皇上对他是什么安排。 想到自己在折子上向皇上请罪,请自己对家中女眷看管不力之罪,他深深叹了口气。 他有些无奈,这些女人对朝政是一点都不敏感,朝廷都已经下令禁止了,她们还不当一回事。 福全靠着椅背上,闭目思索皇上会如何处置安亲王。 要知道安亲王可是宗室之首,若是处置不当可是会引起麻烦,最重要的当然岳乐本身没什么过错,还身负战功。 福全脑海里浮现了许多处理办法,都被他一一否决。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他睁开眼向门口看去,就看见他的贴身太监朱广莲站在门口,弓着身小声报告。 “王爷,侧福晋来给您送汤,现在二门候着。” 福全眉头一皱,“谁让她来的,让她回去!” 他还没找她算旧账呢! 朱广莲转身就要走,福全又叫住了他。 “等等。” 他沉吟一声,“吩咐下去,今日起侧福晋禁足三个月。” 说完他便起身,“去看看福晋。” 福全走到门外,正好碰到还没走的侧福晋瓜尔佳氏。 瓜尔佳氏眼眶立刻红了,她颤颤巍巍屈膝,“王爷,妾身知道错了,您可千万不要气坏了身体。” 福全心软了下来,缓了缓声音道:“我已经向万岁爷请罪,你留在院子里好好抚养三阿哥。” 瓜尔佳氏红着眼睛,慢慢给福全行礼,“妾身听王爷的,一定会照顾好三阿哥。” 她明白禁足三个月的处罚不值一提,有了这处罚也能在皇上那里说得过去,作为夫主的王爷都罚过了,皇上总不能还因为这事越过王爷再惩罚一次吧? 瓜尔佳氏依依不舍跟着下人离去,福全脸色冷了下来,踢了朱广莲一脚,“办事不利索。” 朱广莲挨了一脚,恶狠狠瞪了旁边的小太监一眼,都是他们动作不麻利,让王爷撞见了侧福晋。 他们要是早点把侧福晋押回院子,他也不会平白挨这一脚! 两个小太监被瞪了一眼,缩起了脖子。 这等怪他们吗? 那可是侧福晋,后院的主子里唯一有儿子的,得罪了这一位,万一哪天复宠,想要惩罚他们还不简单? 他们敢动手吗?哪怕朱广莲自己遇见这种情况不也得好声劝说吗? 福全去探望了福晋西鲁克氏。 二人是年少夫妻相扶至今,见她病歪歪躺在床上,福全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坐在床边,半晌才道:“你这病拖着不见起色也不是一回事,我听说贵妃在国子监那边建了一所医学院,最近又治愈了几例患有疟疾的病人,不如去请医学院的大夫来给你看看。” 西鲁克氏摇了摇头,“我这是老毛病了,太医说只能温养,不用去请别的大夫,外面的大夫医术再精湛还能超过太医?”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53节 太医署聚集了大清最好的大夫。 福全又劝了几句,“那医学院学的是西洋人的医术,换个不同方法看看,或许就对症了。” 西鲁克氏还是拒绝,“王爷要是请喇嘛来府里,我这病或许会好得快些。” 福全沉默下来,请喇嘛肯定不是为活人祈福,他明白西鲁克氏的意思,嫡长子昌全是两人心里不能触碰的伤痛。 他的昌全走时才三岁,刚学会叫阿玛。 还有长女和三女都是年幼夭折,三女更是直接带走了西鲁克氏的精神气。 福全这时候也不好这个时候提将保泰记在福晋名下。 他叹了口气,吩咐人好好照顾福晋,便离开了正院。 秋天的海棠迷人眼。 福全站在花园里看痴了,朱广莲快步走过来,打断了他的凝视。 福全低下头揉了揉眼,“什么事?” 朱广莲当作没看见福全微红的眼眶,恭敬说道:“王爷,车行的人来求见您。” “车行?” 福全还是在朱广莲的提醒下才想起来这是宫里贵妃的产业,他先前还投了五千两银子进去,只是这事他丢给了王府长史去办,长史被他丢在行宫了,这事他都快忘记了。 “来求见本王?难道是本王那五千两银子赔光了?” 事关银子,福全还是决定见了。 他洗了把脸,换了一身衣服才慢条斯理去外院见人。 “怎么是你?” 福全见到来人眉头紧锁。 来人是位女子,约十八九岁样子,脸上有一块黑斑看着十分吓人。 要是遮住这半边脸,只看半边的话她的容貌又很秀美。 福全对她印象深刻,因为这是他从镶白旗中挑选出来送入女学院深造的人。 镶白旗是下五旗之一,有不少旗人家境贫寒。 这个女孩父母离世,跟伯母又有摩擦,便搬回家和弟弟妹妹相依为命。 他当时挑选合适人选的时候并未选中她,因为她的年龄超出了。 不过合适的人选太少了,他还是将她的名字列入其中。 没想到大半年过去,她竟然离开了女子学院,以车行来人的身份来府求见他。 “怎么回事?不是安排你进女子学院了吗?” 少女遥遥一拜,“完颜巧巧拜见王爷。” 福全冷着脸等她回复。 安插人进女子学院,这是皇上吩咐的任务,没有他允许,她怎么能擅自离开? 完颜巧巧起身道:“回王爷的话,学院有规定,学完一年后可以选择一个学科深造,巧巧选择的是格物科,目前跟随老师在车行改良马车。” 知道她不是擅自离开,福全神色缓和不少,同时也有些无语。 “公共马车是你们改造的成果?不是都改好了吗?还需要什么改良?” 完颜巧巧恭敬道:“王爷是车行的股东,这次车行准备对马车再次改造,让我来给您讲解,同时也让您明白,您投入的钱都用在了哪些地方。” 福全揉了揉鼻梁,不是很想听,他那五千两怕是都扔进水里连个声响都听不见。 “车行目前计划在城内改造两条铁轨,将现有马车车轮也改造成行驶在轨道上的车轮……” 福全没有听懂,完颜巧巧拿出了一张图纸,递朱广莲后继续解说。 福全在听到在地面上埋钢轨就叫停,“埋什么?” 完颜巧巧重复一遍,“埋钢轨,目前计划是从九门穿过,几条大街都照顾到。” “那得需要多少铁?” 福全心疼起自己的银子来。 完颜巧巧请他放心,“商行请了人在京郊勘察,在昌平州密云县发现了一座铁矿,已经招募矿工挖矿。” “车行跟铁矿所在的钢铁厂是兄弟单位,购买钢铁价格要比市面上优惠,可以节省下来一部分资金。” 这会儿朝廷对于民间的各类矿管理松弛,基本是民间挖卖官方监督。 这跟开放矿业解决流民就业和生存问题有很大关系。 福全有些无语,“你来就是想通知我,我投的银子要换成钢铁埋到街上?” 还不如别通知他,等过个几年他或许就忘记这笔银子了。 完颜巧巧摇了摇头,“是车行的总裁托我来解说,顺便跟您说一下,车行资金不足,需要稀释股份融资,您这边要是不想股份被稀释,需要根据融到的资金再投入一定比例的银子。” 福全瞪大眼,“你瞧本王像冤大头吗?” 完颜巧巧认真回道:“王爷,恭亲王殿下追投了一万两银子。” “王爷,您是我的旗主,我不会骗您,车行是一笔收益不错的买卖,先期投入是多了些,只要开始盈利,您这边很快就能收回本钱。” 福全一脸疑惑,“等等,这有常宁什么事?常宁何时投的钱?本王怎么不知?” 五弟纨绔,皇上看不上,这次去行宫也没带上他。 没想到留在京城,他还干出了大事? 怎么想的?将银子扔进这回不来本的买卖? 最关键的是他哪来那么多银子? 常宁站在狗舍前,胳膊上挂着一个篮子,篮子里目测还有两斤鸡肝鸡心。 他亲自喂狗,眼神里满是慈爱。 喂完金豹,常宁感叹了一声,“可怜留在皇上身边的金虎,恐怕没有这么美味的内脏可以吃。” 常宁身边的狗腿太监张瑾淮心里吐槽一句,皇上身边的金虎是吃不到鸡肝鸡心,但是能吃到鹿肝鹿心呐,还是新鲜冒着热气的。 “王爷说得对,四处奔波的金虎哪有我们金豹享福?” 常宁将空掉的篮子递给张瑾淮,似是满意道:“这鸡内脏不错,金豹它们很喜欢。” 张瑾淮立刻笑开了花,“可不是,奴婢去买的时候就觉得这个符合金豹它们的胃口。” 关键是鸡肝鸡心廉价,买个十斤才一百个大钱,这比买牛肉猪肉便宜多了。 福晋几次克扣狗舍的伙食费,王爷愁眉苦脸好几回,这下可终于放下心来了,关键是他也得了钱。 八文钱一斤的鸡肝他报十文钱没问题吧? 跟三四十文一斤的牛肉猪肉比不要太划算。 “还有鸡架卖,回头金豹它们吃腻了,再给它们换换口味。” 常宁眼神里满是赞赏,“本王身边还真是缺不了你张瑾淮这样的体贴人。” “王爷!” 狗舍外长史脸色严肃冲常宁喊了一声,顺便狠狠瞪了王爷身边的“体贴人”。 张瑾淮飞快低下头。 王府长史都是朝廷派的,他这样的太监可没胆量对着干。 常宁脸上笑容收起来,不耐烦问,“找本王何事?” 长史恭敬道:“王爷,裕亲王派人请您过府一叙。” 常宁顿时缩起脖子,脸上闪过了害怕之色。 “二哥找我?来人可有说什么事?” 都说长兄如父,先帝去世时常宁才四岁,三哥当了皇帝,每日忙着课业,常宁见二哥福全机会比较多。 福全自觉自己是长兄,对待调皮顽劣的常宁管教比较严,往往福全一发火,常宁就怂下来。 去的路上,常宁仔细回想了一下最近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二哥叫他过去应该不是骂他。 “二哥!” 常宁一进院子就先发制敌。 “早听说二哥回京了,怕耽误您办差,都没敢来打扰您。” 福全指着一旁的椅子让他坐下。 “给恭亲王倒茶。” 吩咐朱广莲倒茶,福全先耐着性子跟弟弟拉家常。 “回来也没几天,身上领着皇差,这不忙完了才抽出空来,找你叙叙话。” 见常宁像是松了一口气,福全冷不丁问道:“听说你投了一万两银子进车行,你哪来的银子?” 这把刚端起茶杯的常宁给吓了一跳。 “哪来的银子?找人借的呀!” “你找谁借的?” 常宁无所谓道:“银行呀,我抵押了几个庄子,每月还一百两,一共还十年。” 福全算了一下,一年还一千二百两,十年是一万两千两,他倒抽一口气。 “两千两的利息?” 常宁忙道:“账不是这么算的,每月一百两对王府来说不是什么负担,这钱投进车行会有回报,等有分红,这笔账剩下欠的本金就能还了,银行允许提前还本金,利息也只收到还本金那个月。” 福全默默点头,一百两对于一个王府来说是不多,王府每月给下人发的俸禄就不少于一千两。 光靠庄子肯定维持不了王府的日常开销,当然他没有将一些灰色收入纳入其中。 “你就不怕投入车行的银子打水漂?”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54节 常宁惊讶反问他,“二哥,你傻了吧?那可是贵妃的产业,你何时见那钱篓子做赔本买卖?” 福全无言以对。 在京城的宗室谁能不知道满人里出了个只进不出的钱篓子,这位自打进京后就没闲着,总能找到各种赚钱的买卖。 他可以不信任车行,却不能怀疑贵妃赚钱的能力。 “宗室有多少人投钱了?” 常宁立刻掰着手指头算起来,“康亲王府、显亲王府、庄亲王府、简亲王府都投了银子,多的八千两,少的也有两千两,只弟弟家底最单薄,只能跟银行借银子。” 常宁提的四个亲王府都是大清的铁帽子亲王,平时滴水不漏,没想到私下里竟然也投了贵妃的生意。 “其他生意不说,车行就在眼皮底下,摸得着看得见,车行的总裁上门一说,大家都投了,我看他们投了,也跟着投了。” “听说二哥也投了,投了多少?” 福全投得早,分到的股份可不是他们这些后来者可以比的,他含蓄中带着点骄傲道:“总之比你占的股份多。” 他那一万两大概还没他的五千两拿到的股份多,不行,一想到这么多人投钱会稀释他的股份,他就坐不住了。 “你说的银行是哪家?”他也要借银子! 第104章 安亲王府今日在宴请宾客。 偌大王府张灯结彩, 仆人穿梭其中,东路宽敞院子摆放了几十张宴席,后花园支起了戏台子招待来府女眷, 文臣宗室纷纷携礼祝贺,很是一番热闹景象。 今日是安亲王岳乐的六十大寿,按照习俗男人庆九不庆十, 今年五十九的岳乐提前过寿。 安亲王早年在朝堂很得人心,当年打仗时收了不少文人,全都安排教育子嗣, 安亲王府也是满汉文化交汇处, 他几个学识出众的儿子在文人中一呼百应。 今时安亲王过寿,留守京城的不少小官挤破头想要弄一张请帖进来。 裕亲王府早早接到了请帖, 在福全未回京之前, 本来男主人不在, 该福晋带着侧福晋来祝寿。 福全回来, 侧福晋瓜尔佳氏被禁足, 福晋又病歪歪的,他便一人去了。 他走得早, 绕很长一段路才到。 昨日北京下雨了, 王府附近的胡同内积水排不掉, 绕了好大一段路才到安亲王府。 半路上他碰到了骑着马的常宁。 “二哥!”常宁欢快冲他喊了一声。 “五弟。”福全语气平淡回了句。 常宁跟身后轿子说了一声, 然后骑着马走到福全身边。 “二哥, 你借了多少钱?” 福全摇摇头道:“我想了想,还是不借了。” 过了一晚,发热的脑子冷却下来,他意识到自己差点又往水里扔银子了。 他能不明白这是赚钱的好生意吗? 皇上为他介绍的,他不信常宁还能不信皇上吗? 关键是何时才能见到钱回来? 别等个十年八年, 才见有回头钱! 常宁也只是随口问问,跟问吃了没是一个意思。 两人又随口聊了几句,很快到了安亲王府门口。 安亲王府是顺治年间建造,比裕亲王府还要气派,那会儿刚入关,有足够的地盘供亲王选,安亲王府可是占了好几条胡同。 常宁福晋所乘坐轿子被引入后院,福全和常宁下马后被请去正殿。 安亲王府的正殿是七面阔间,东西配楼各七间。 裕亲王府正殿格局跟安亲王府相同,两座配楼倒是各多出两间。 殿外院子摆放了桌子,一直延续到殿内。 当然坐在大殿跟坐在外面院子身份肯定是一天一地。 宗室都被请入正殿,福全和常宁也被岳乐刚满二十的嫡子玛尔浑请进了正殿主桌位。 这个桌上已经坐了显亲□□臻和庄亲王博果铎。 两人都很年轻,跟过寿的安亲王比就是两代人。 见福全和常宁,二人起身打招呼。 显亲王才十八岁跟常宁比较熟,两人凑在一起说着话。 相较之下庄亲王地位就有些尴尬。 身为铁帽子亲王,地位比不上安亲王,跟宗室近枝的福全常宁比,他身份又远了些,关键是他都年过三十了还没儿子。 四个男人凑在一起能聊啥? 显亲王随口问起福全最近办的案子。 福全也接了两句。 没过多久,这张桌子又来了两个人,康亲王杰书的长子尼塔哈和简亲王雅布。 雅布今年四月才袭爵,在这张桌子上算是很年轻,但要论起来尼塔哈才是这张桌子上格格不入的人。 没多久,今日的寿星出来了,笑呵呵接受了众人的祝贺。 福全看到同一桌的尼塔哈不屑的撇了下嘴。 康亲王府和安亲王面上不合还得追溯到几年前平三藩之乱时。 当时共有两路大军,一路是安亲王岳乐率领,一路是康亲王杰书率领。 杰书是直接领兵势如破竹活捉了耿精忠,而正面面对吴三桂大军的岳乐只是隔江对峙,直到耿精忠被破,吴三桂失了一臂膀他才正式反击。 之后两路统帅班师回京,受到的待遇也大不相同。 安亲王府被皇上冷待,康亲王杰书在朝廷大放光彩。 身为杰书长子的尼塔哈对岳乐看不上也是正常。 只是这是人家寿宴上这表现就有些过了。 福全摇了摇头。 一顿席吃完,福全等人正打算告辞,却被安亲王府请到了后面。 没多久岳乐走进来,老寿星身上的寿袍已经换下。 见礼后,岳乐请几位亲王郡王坐下。 他先对福全道:“关于印子钱案我得澄清一点,这事我保证府上没人敢做。” 他唏嘘一声道:“你们也是知道我那七女婿,出了那件事我们府上就没人敢犯法。” 岳乐口中的七女婿是他七女的额驸明尚,前年明尚被查诈赌了别人一千二百两,经过宗人府审判后,依法被判斩监候。 去年明尚看到了女儿出生,秋日就伏法了,听说岳乐心疼女儿外孙女,将母女给接回来了。 “七女婿因为一千两百两银子丢了性命,这放印子钱所得远高出一千两百两,我们府上谁敢啊?” 福全端起茶碗不说话。 放印子钱跟赌钱是两码事,后者满人禁止赌博,发现严惩,前者嘛,都成风气了,查也不好查。 狠心一点地烧了欠条来个死无对证。 简亲王雅布附和了一句,他今年刚继承爵位,王府里要真有问题,那也是在他袭爵之前所为,所以宗室里他心最大。 当然岳乐请诸人过来也不是卖惨,安亲王府在宗室内数一数二,还轮不到他卖惨。 他是说另一件事。 “我听说你们都投了银子进一家车行?” 这话一说,不少人顿时惊讶起来。 “你也投了?” “怎么,你们也投了?” 常宁积极举手,“我投了,这可是皇嫂的生意,当然要支持。” 岳乐摇摇头:“糊涂啊,投什么车行,投那个水泥厂啊!” 福全心里一惊,这老头眼睛毒呀,却是跟车行比,那水泥厂才是金疙瘩。 在看到正阳大街商铺门口的水泥地面后他就想着要是整个京城都铺设这种地面,这生意该有多赚钱。 岳乐继续道:“投车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本,还不如投水泥厂,你我一起向皇上进言,拨一笔款修京城,这不立马就回头钱了吗?” 常宁猛然站起来,“对呀!” 福全嘴里的茶差点没喷出来,对什么对? 那赚钱的买卖钱篓子愿意你们掺一脚吗? 这疑问也是大家的。 雅布摇摇头,“前些日子车行托贵妃的名找上门,我想着众位叔伯堂兄弟都投了,落下我们府不太好也跟着投了,现在换回来怕是不好。” “我也是,那车行的人一上门就念名单说宗室就剩下我们府没投,只能拿一千两银子打发了。” 大家一对,发现了问题,搞了半天车行用同一套说法弄去了近三万两银子! 作为投入最多,还是负债投一万的常宁成为众人眼里的可怜对象。 可恶的钱篓子,连傻子的钱都哄! 傻·常宁·子无视其他人怜悯目光,清澈而又单纯道:“可是我们签了契约,盈亏自负,银子不一定能要回来!” 他也没有要回来的意思,常宁很看好这笔买卖,他才不会告诉这地儿他提前看了蓝图,车行会开通往天津的路线,未来会连接所有城市。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55节 他看中的不是短期收益,而是为子孙后代找了个钱袋子。 岳乐见激起了众多宗亲的愤怒,不紧不慢补充了一句。 “签了契约又如何,这银子我们又不是要回来,只是换个生意投而已,水泥厂和车行不都是贵妃名下产业,投哪个不是投?” 他笑问在场众人,“不如我们一起求见贵妃?” “这……” 有人迟疑了。 安亲王补充了一句,“我们府上是无所谓,这钱还没支出去,我是为大家着想。” “大家日子都不容易,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我也是想着修了京城,水泥厂会赚钱,说不定今年就能有分红,不说京城,顺天府下面的州啊县什么的随便修修这银子也就赚回来了……” 他不说还好,越说众人眼睛越亮,不少人畅想这生意做到全国去,往后是不是得睡在银山上了? 福全全程没吭声,等出了安亲王府这天色都晚了,虽还没到宵禁,可也快了。 有人留下准备通宵喝酒,福全领着常宁出了安亲王府。 回去的路上,常宁见福全一直没说话,忍不住开口询问,“二哥,你也想改投水泥厂?” 没等福全回答,他噼里啪啦说了一通,“不说贵妃会不会答应,岳乐敢趁着皇兄不在欺负贵妃,等皇兄回来没他好果子吃。” 福全回过神来,无语道:“你想多了。我就是想着是不是该将今儿个发生的事跟贵妃说一下。” 常宁自然是站在自家嫂子这边,更不要说他跟嫂子的人混得熟了。 他拍了拍胸膛道:“这事交给我,我派人去传信。” 皇兄不在宫里,他们这些宗室王爷也不能进宫去,至于跟宫中私传信件那更是大罪。 不过常宁有自己的渠道,他知道如何将信完整传入宫中。 安亲王府发生的事很快传入了宝音耳中,来京城一年她安插了不少人手,不说多个行当,就说报馆的报人就遍及三教九流。 经过报纸一年的酝酿,谁不知道手里有新鲜消息卖给报馆会有钱拿? 少的几文钱,多了二三十文,一天的饭钱都有了。 报馆已经成为继茶馆、酒楼汇聚消息最多的地方了。 就怕哪天自己哪天不知不觉上了报纸,要是正面报道还是好事,要是反面直接变成全京城的笑话。 就比如先前礼部一五品小官在家爬灰一事就闹得沸沸扬扬,至今还有人念叨这孙子到底是不是儿子。 后来这一家人也无脸面待着京城,选了个偏僻地方下放做县令去了。 安亲王蛊惑一众宗室的事不是通过常宁传入报人耳中,而是安亲王府本身就有报馆的线人。 这事安亲王府根本没保密,昨晚上可是留下不少宗室在王府喝酒,酒喝多了什么都往外吐,等到白天就有人将这些消息卖给了报馆。 宝音是在一个小时后知道这件事的过程,她捏着石榴籽边吃边托腮,就跟听故事一样听下面小太监说口技。 马必应听完立马训斥,“主子是好心带他们挣钱,他们倒好,挑挑拣拣,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宝音倒是不生气,只是感叹安亲王眼光厉害,看出水泥的前途。 穿越三大利器,肥皂、玻璃、水泥都被她苏出来了。 跟前两个为她生蛋的金鸡比,水泥可是一点也不显眼,因为产量受限,还没到发力的时候。 没想到这就被人给盯上了。 要说玻璃赚钱,赚的那都是一次性钱,玻璃不是消耗品,是奢侈品,大概等过些年价格下来才会进入寻常人家。 相较之下,肥皂赚钱更加隐蔽,因为是刚需,现在京城凡是有点底子的大户人家都会用肥皂、哦,不香皂。 习惯了这种清洁力度,胰子就有些看不上眼了。 更不要说洗完澡,身上还能留下香味。 香皂厂今年都开到江南去了,负责人摩拳擦掌表示今年务必让香皂遍布江南。 相较于前两样,水泥发展其实很慢,一来要大火煅烧,温度不够还不行,二来要磨成粉,两道工艺就限制了产量。 关键是这玩意怕潮,生产后就尽快用了,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结块了。 要说用牛皮纸储存不是不能减少这种问题,但没必要,目前生产出来的都是尽快用掉。 身为主子的忠心奴才,马必应开始介绍安亲王这一家跟皇室的关系。 宝音听完心里有了底,也明白皇帝为何对这一家不喜。 这样说吧,康亲王是事事以皇上为首。 安亲王吧,还念着当年的国议,国事是皇帝和议政大臣商量着来,而不是现在的君王集权。 至于宗室站安亲王也很好理解,屁股决定脑袋。 至于康亲王那是皇帝一手一把来分安亲王兵权的,自然是站皇帝那边的。 她吐掉石榴籽,只要涉及政治都跟她无关,她并不想掺和进肮脏的政治里。 不过站在后世人角度,议政会议无疑才是先进的,毕竟靠皇帝一个人统治国家太依赖皇帝本人的能力了。 瞧瞧,小四未来不就累死了,轮到他儿子只会享受了。 话又说回来,站在皇帝角度必然是君王集权更好,这跟他年幼被权臣欺压有关,哪怕扳倒鳌拜,他心里那道坎还没过去。 再看安亲王定然被视作另一个鳌拜。 将安亲王批判了一顿,马必应义愤填膺道:“主子,要不我出宫找个借口去将安亲王训斥一顿?” 宝音斜眼,她看他更像是想找死! 安亲王兵权被拿走了,可不代表能被一个宫里太监随意辱骂。 她捏着石榴籽若有所思道:“想要投资水泥厂?” 也不是不可以。 京城的关系复杂,哪怕是她都不能随意开口提修路。 修路修桥修河堤,这可是官员光明正大伸手捞银子的买卖。 官员不都一个尿性,后世一条路修了挖挖了修,她可不信这个时代的官员两袖清风。 或许唐时的官员吃相还算优雅,当然这跟当时的官员多是世家子弟,等到了宋朝官员吃相直接揭开了那层面纱。 想一想,当皇帝带头收买文人,还指望文人有什么风骨? 到明朝,朱元璋对于官员压制太过,官员将做官当成了一门生意。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瞧瞧都明码标价了还指望这些官员的节操吗? 她想修路,朝堂上肯定也有人想。 为何没有人提起? 因为这件事不能由朝廷提,朝廷提了肯定朝廷负责修,到时就会变成敲诈勒索民间的一种手段,一条路反复修怕是会变成常态。 她想修路也是以民间自发名义,筹集资金,只修下水渠和自家门口,什么大街主干道那是碰都不碰。 不过…… 要这些宗室都想参股水泥厂,倒是可以换一种思路。 这会儿皇帝对宗室管制还很严,只要你守法,就没人能搞你。 你看皇帝再怎么看安亲王不顺眼,不也没法弄他吗? 宗室对于官员可是有天然身份压制,他们想要水泥厂盈利,必然要修路,这事宗室推进,也是他们跟官员斗。 在北京城这块地方,宗室们站一起想办成的事,还没有人能够阻拦。 她咬了下舌尖,思索这件事能不能干,最后还是决定干了。 “老马,你去帮我递一个口讯。” “就说水泥厂接受外人投资,不过白纸黑字签下的合同是不能变的,我们讲诚信,按合同办事,想要抽出投资车行的资金不行,想要投资水泥厂,就另投一笔钱进去……” 安亲王府,岳乐正在跟两个儿子说话。 别看他孩子多,可夭折的也多,大阿哥排行八,二阿哥排行十五。 这还是唯二成年的。 嫡福晋生的孩子一个都没留住,继福晋只生了个女儿,早年嫁给了耿精忠之弟,没的也早,只留下一个外孙女嫁给了明珠的儿子纳兰揆叙。 后来娶的福晋赫舍里氏也能生,可活下来的也没几个,最年长的就是十五子。 年龄小的四个儿子还在读书,他有事只能跟两个成年儿子商量。 “贵妃那边传了话,说可以投水泥厂。”岳乐先开口。 看着年轻的儿子们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年杀伐太多,冲撞了子嗣,他活下来的子嗣太少了,哪怕是女儿他都格外疼惜, 他年纪不小了,身上还有早年打仗留下的病痛,也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 他看看儿子年轻的脸庞,想着自己要是突然离世,他的儿子该怎么办。 他虽然自视甚高,可为人机警,从未留下什么把柄,他的儿子都长于妇人之手,哪有那份能耐将亲王府的荣耀延续下去? 他看向二阿哥,身为嫡子,若是没有意外未来必然是他承袭爵位。 可是他却纵容自己的妾室放印子钱,事发后不想着处理掉妾室,反而帮着掩瞒,若不是他审问管家,还把从他那妾室院子里搜出了欠条账本给处理干净,这次的事非得把他们王府拖下水。 要说嫡子念旧情,他不是不能理解,可性子太过优柔寡断,令他十分不喜。 “阿玛的意思是不投吗?”玛尔珲小心翼翼问。 岳乐将手里的茶碗重重放在桌上。 “投,怎么不投?” 他眼神不善盯着这个儿子,“我都当着众多宗室说了,原本是想给贵妃一个警告,让她不要多管闲事,没想到她倒是大方,将赚钱的生意让出来,这人情我们得承。” “本来只是随便找个借口,现在好了,宗室们都要承她的情了。” “要不是为你擦屁股,本王何至于出手对付贵妃?” 玛尔珲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56节 大阿哥塞楞额已经成家生子,如今儿子都两个了。 他的子嗣运倒是比他阿玛好,生下的两个儿子都很健康。 他沉吟了一下开口,“阿玛要投是公中投,还是我们各房出钱投?” 他也很看好这门生意,他知道这王府跟他没关系,等阿玛离世,他必然是要分出去的。 趁着阿玛还在,他就想多捞一些产业。 若是公中投,这生意未来他沾不到什么光,可要是各房出钱,未来分家属于自己那份是可以带走的。 岳乐皱眉,似是看出长子在打什么主意。 “你想自己投?你有银子吗?” 塞楞额大方道:“儿子是没有,可我媳妇有。” 他的妻子是贾佳氏,曾经的陕西巡抚贾汉复之女,嫁入亲王府陪嫁了不少嫁妆,不过贾汉复已经离世五年,贾家已经大不如前。 从这里就能看出兄弟俩待遇,塞楞额娶的福晋是汉军旗,玛尔珲娶的是蒙古亲王之女。 满人虽然讲母以子贵,但之前却是子以母贵。 岳乐看长子更加不顺眼起来,谁把啃妻子说得这么光明正大? 不过到底是亲儿子,岳乐还是为长子多考虑打算。 他是身有战功的亲王,当年入关没少跑马圈地,在一众宗室中属于家底比较厚的。 只是这些都得留给下一任亲王,长子和其他儿子最多分几个庄子。 长子想要自己出钱投,那就让他投,谁家也不嫌弃银子多。 安亲王府发生的一幕也发生在其他府邸。 这么大一块肥肉放出来谁都想咬一口,还别说是这么个关键时间,朝廷禁止放印子钱的时候。 少了这么个来钱快的买卖,他们也不得再重新找财路? 别说外面,就是宫里嫔妃都有嗅觉灵敏地找上门想要掺一笔。 第一个找上门是荣妃。 白嫩嫩的雪媚娘看着格外诱人。 荣妃看着碟子上的雪团子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贵妃姐姐这里的点心【独树一帜】,倒显得我没见过世面。” 她托着碟子轻咬一口,尝到里面奶油眼睛一亮。 “这外皮是糯米粉皮吧,里面软绵绵的跟面包里包的倒是很像。” 宝音点头,“突发奇想让人做了,还可以包一些果肉丁和豆沙。” 品尝完点心,荣妃说明来意。 “我得为儿女打算,二公主的陪嫁由户部准备,我插不了手,说来可笑,进宫十几年没存下多少银子,手里只有两千两。” 妃年例三百两,嫔两百两。 在册封妃位前,她当了很多年的嫔。 在宫里当嫔妃不是只进不出,身边人都需要打点,偶尔想吃些份例以外的菜还要掏银子。 多亏受宠的那些年有皇上和太皇太后的赏赐。 她这几年管理宫务也弄了一点,只是这些钱来路不明不能拿出来。 “我也是听恭亲王福晋进宫来说起这事,特意厚着脸皮来问问姐姐,我能不能投?” 她给二公主送穿和用的时也会给大公主送一份,或许是感念她照顾大公主,恭亲王福晋特意进宫说了此事。 这事她没有瞒着,想来后宫消息灵通的都该知道了。 宝音倒是意外荣妃这么直来直去,她干脆点头了。 “回头我让人将合同给你送去。” 荣妃前脚离开,惠妃后脚就来了,也是同样目的。 不过惠妃是给大阿哥投的,还让合同写大阿哥的名。 惠妃之后宫里凡是有孩子的都凑钱跑了过来。 宝音见状,干脆让人搬来桌子堵在门口,收钱记名,至于合同全都等做完再送去。 她拿着账本看名单,各个宫都有人投,乾清宫的顾太监也派人送了一笔银子过来,说是他和几个太监的养老费。 四妃只德妃名字没出现。 德妃虽然是包衣,可她祖父却做过膳房总管。 厨房的油水有多大,懂得都懂。 她沉吟一声,吩咐兰儿,“去永和宫走一趟。” …… “这事我知道。”乌雅氏面带笑容对面前的大宫女说。 “多谢贵妃姐姐好意,劳烦跟贵妃姐姐说一声,阿哥是皇子,他们未来开府自有皇上安排,我身子重,就不参与这件事了。” 兰儿安静听完,行了个礼告辞。 等人出了永和宫大门,雪梨搀扶着德妃坐下。 德妃捶了几下腰,抬头问:“六宫哪些人投了?” 雪梨报名字。 “荣妃、惠妃是亲自上的门,宜妃和郭络罗庶妃身子重,派了身边的大太监去的。” 她又报了几个嫔和贵人,“这几位在宜妃娘娘之后也派了人去。” “钮祜禄贵妃也没投,好像宫外公爵府投了不少,想来应该少不了贵妃那份。” 德妃抿嘴,她不投是因为囊中羞涩。 自己祖父虽然做过御膳房总管,可祖父早离世了,人走茶凉,她继承的只有一点人脉。 皇上对她常有赏赐,吃的用的不少,可赏赐里银子却不多。 “贵妃这一回宫,宫里可真热闹。” 昌平州密云县。 密云县是京城通往热河行宫的必经之路,山面被群山环绕。 开春那会儿县城北边,靠近山的庄子来了一群人。 这群人徘徊了几日,最后选定了一个地方开始招工造房子。 造房子是好事,庄子里的人大喜,男女老少一起来上工。 房子造了半年,越造越怪,就在庄里人纳闷的时候,人家宣布造好了,同时开始收铁矿石。 庄上的人这才明白这群人造房子为何要加个大烟囱,还不用木料,原来造的是炼铁的作坊。 生活中本地的人都知道这山上有铁矿,别问他们怎么知道的,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城里的铁匠铺就经常收铁矿石。 只是给的价钱低,挑着送进县城不划算,现在好了,收石头的开到家门口了。 庄上的每户人家都是全家出动没日没夜凿石头挑石头。 作坊也是来者不拒,虽然给的钱不多,可积少成多呀,才两月家家就积攒了五六两银子,有过来摆摊的肉贩,菜贩,他们也愿意花钱买点给家里人补补身体。 累呀,这两月累呀。 从来没有这样累过,可送到眼前的银子没道理不赚。 最近县城那边发现了这边的买卖,县城里不少人过来跟他们争抢,还引起了几次械斗。 县老爷批评了几次,最后找作坊的人商量,出面招矿工,每日定期劳作,每月发薪资。 至于不愿意领死工资的可以继续自己干,凿矿卖给作坊。 和丰指着桌上的图纸,桌边围着不少匠人师傅。 他眉头紧锁,手在某个地方划了一下,“依我看干脆修一条轨道到西山,这样西山的煤能运进来,铁路可以继续修,从西便门入京。” 一位姓王的匠人摇了摇头,“怕是没那么简单,修西山到密云简单,西山到京城没那么容易,你知道多少人靠着运煤进京为生吗?真要断绝了这些人生路,怕是铁轨都保不住。” 铁轨可是修在城外面,荒野之中,要是被偷走了一段,可不好查。 和丰指着某一段道:“就修这一段,先修西山到密云这一段,修完再说。” 匠人瞅了一眼,奇怪他怎么绕开了一片空地。 “怎么不修直的?” 和丰也摇摇头,他哪里知道,上面给他的图就是这么画的。 他并不知道绕开的这块地方后来修了水库。 “安排人沿路勘察,确定好路线就开工。” “对了,钢铁厂的生铁储备多少了?” “我们自己收矿石炼出来两千斤,收购的生铁有三千多斤。” 和丰皱眉,“这产量有点低,上面交代了任务,年产量不能低于一百万石。” 周围匠人出现骚动,以为自己听错了。 “和管事,你可知道去年全国各地产量加起来都没一百万石?” 和丰冷静道:“那是没需求,我们建设钢轨每年的需求有多少,五千斤能铺多远?怕是一里路都不够。” 这话顿时说服了大家。 和丰又问:“现在有什么工艺难题?” “有,抽不出人手粉碎矿石,这边不靠河,也没法用水利来煅打。” “将矿石粉碎还有什么快捷办法?大家都想一想,最好能大批量做,多利用器具,别想着用人力捶打,费事效率又低。”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57节 一石匠道:“我上次在正阳大街看到修路时那边用了一种拉动重物的架子,只要两个人就能拉动一个大石料……” 和丰道:“那个叫起重机。” “能借过来让我们研究一下吗?我想试试能不能放个大铁块,下面再放个大铁通,到时让大铁块从高处砸下来,将矿石粉碎。” 旁边有人道:“那不跟水里锻打差不多吗?” 和丰示意旁边的助手记下。 大概是这个启发了人灵感,有人提议两个石磙放在一起转动碾压矿石。 “上回看到甘蔗榨汁就是这样设计的。” “何必做成圆形,做成齿轮不是能将石料抓住碾压?”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碾石机有了初步模型。 讨论完了碾石机,又说起了另一个关键点,钢铁的原料。 “矿石还是太少,只凭借我们招的人还有私人凿石无法满足我们的需求。” “是,要修一条到西山的轨道需要的钢铁太多了,按照上面设计的钢轨尺寸,三尺就要27.5斤,若是钢轨太细怕是承受不住拉煤的重量。” “那就招人,密云县人不够就从周围县招!矿石不够就用火药炸!” 密云县令有些发愁,县里多了个大铁厂是好事,吸纳了百姓做工也是好事。 密云本来就多山,良田不多,也不用担心百姓抛荒。 他愁的是这个铁厂胃口太大,吞县城的闲散人员不说,还派人去周边县城招人,短短几天密云一下子多出一千多人,关键都是青年壮丁。 他倒是不发愁这些人聚众作乱,密云通往蒙古的山口可是驻扎了两万兵马的大营。 这点人口还不够大营吞的,他愁的是这么多人涌入密云,密云的粮食不够,这才两天粮价就涨了十文。 密云县令摸了摸自己愁得快掉光的头发,决定不再为难自己。 “去将铁厂的管事请过来。” 钢铁厂的管事并不是和丰,和丰只是来视察,指导和下任务量而已。 就连铺设轨道都不是钢铁厂的工作,这个到时会另外安排人接手,钢铁厂目前任务是提高钢铁产量,再将生铁烧制成刚强度钢液注入模具中。 密云县令看到钢铁厂的管事是个女人十分惊讶。 不过在对方开口后,他神色立马恭敬很多。 “我姓方,宫里出来的。” 就这一句,让密云县令想了很多。 一个女人做管事,和一个宫里出来的女人做管事是两码事。 前者代表能力,后者代表有深厚的背景。 密云县令客客气气说了难题。 “本县人口不多,粮仓粮食有限,唯一的粮铺还是隔壁县大户设立。” “你们招那么多人,我们县怕是没那么多粮食养活。” 方娘子让他放心,“粮食我们会从京城调,密云的粮食不会动。” 她像是开玩笑道:“明府老爷或许可以鼓励县里百姓多种菜,多养殖牲口,这些我们厂还是会收的……” *** 宝音把玩着两条细细的铁条,铁条子呈圆形,一大一小,并在一起就是个圆形车轨。 旁边还配了一个铁轮板车,板车若是放在铁轨上,铁轮的凹面刚好和铁轨凸面吻合。 她手指按在板车上,在铁轨上滑行了一圈。 “主子,人带来了。”马必应走到她身旁小声道。 宝音抬起头,打量来人一眼开口问:“你们是养心殿最厉害的匠人?” 两人忙弯腰,“不干,我二人只负责做西洋钟。” 宝音表扬,“那也很厉害。” “走近点,你们先看看,等会儿我再说说我要求你们制作的东西。” 二人往前走了几步,距离桌子两步远位置停下。 宝音滑动了一下板车,又让马必应将轨道和车拿给两人看。 她靠着软垫道:“这是我新得的一个玩意,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弱点就是车不能自动跑。” “你们能不能做出自动跑的车,做出来我有重赏。”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人道:“娘娘要的可是自走车?” 宝音目光一凛,坐直了问,“没错,你二人可会?” 方才回话的那人松了一口气道:“娘娘若是要自走车那就好办。” “娘娘可能不知道,十年前南师父为万岁爷做过这么一个车,万岁爷很喜欢,吩咐人收了起来。” 宝音震惊了,她眼神不知不觉瞪大了,飞快搜查资料。 什么意思?蒸汽机已经发明出来了? 不是,她怎么记得乾隆那会儿才发明出来,传教士还献给乾隆,乾隆还不屑一顾,后来有人评价清朝固步自封落后西方从乾隆开始。 “哇!” 她嘴巴微张,发出一声惊叹。 还真发明出来了,后世故宫都展出来了,比西方早一百年。 好吧,小丑是她自己。 她之前可是做了很多思想,想着怎么找人把蒸汽机研究出来,还想着学校培养的人基础不够怎么办。 幸福来得太突然,蒸汽机竟然已经发明出来了! “南师父做的蒸汽机、不,自走车在何处?” “这、我等不知。” 宝音一下醒悟过来,也对,皇帝的东西放哪里他们怎么会知道? “马必应……” 算了,她亲自去乾清宫找。 她刚踏进乾清宫门,就看到一群太监匆匆赶来。 领头的是顾太监。 顾太监岁数不小了,没有随御驾去热河行宫。 “奴婢给娘娘请安。” 宝音让他们起来,说了来意。 “万岁爷的收藏没有万岁爷允许不能带出乾清宫,奴婢可以请出来让娘娘一观。” 这跟之前她要走的瓷瓶不同,那些只是摆设装饰的,这个是皇上的收藏品。 宝音也没有要拿走的意思,就想来看看是不是蒸汽机。 很快几个太监搬着一个木头车,车前后四个轮,中部是铜制的火炉汽锅。 车身长度还不到一米,更像是一个玩具。 “能让它动起来吗?” 或许是一群人聚集在院内十分醒目,在上书房读书的两位阿哥争先跑了出来。 “给贵母妃请安,贵母妃,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第105章 三阿哥快步走过来, 停在宝音脚步歪着头好奇地问。 宝音目光放在慢了几步的四阿哥身上,眼神闪了闪才回答三阿哥的话。 “这是南大人为皇上做的自走车,我听闻有些好奇, 所以来看看。” “自走车?”三阿哥回头看了眼在他身边停下的四阿哥。 “跟四弟的自行车不是很像。” 宝音嘴角弯了弯,然后问顾太监。 “能让这车动一下吗?” 顾太监给旁边太监使了个眼色,“去准备水和烧红的炭。” 没多久两样东西取来了, 太监注入水将铜锅里放入了炭火。 最开始这车是没动静,直到水慢慢烧开,车子才有了动静。 汽锅冒气, 带动连杆动了起来, 接着连杆推动了铜轮…… “动了,动了!”三阿哥惊喜叫出来。 小车向前方小跑了起来, 起初慢, 渐渐加快。 三阿哥追在车后面, 把太监们给吓得不行, 忙跑去几人将三阿哥拦住。 “阿哥, 别靠太近,会被烫着!” 宝音转头看四阿哥, 四阿哥张大嘴巴一副吃惊模样。 没人顾着小车, 小车直接撞在乾清宫门槛上, 后轮艰难转动着。 “行了, 收起来吧。” 宝音已经看过了, 虽然跟她想象中不同,但原理是一样的。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58节 分出两个太监将里面的碳和水清理掉,又拿湿布擦抹干净,小心翼翼抬走。 三阿哥的眼睛都粘在了那小车上面,目光跟随移动。 “贵母妃, 我能再玩吗?能借给我玩玩吗?四弟你也想玩对吧?” 三阿哥脸上写满了渴望。还试图将四阿哥拉到他那边去。 四阿哥期盼的眼神看过来。 两个幼崽企图让她的心软。 “这是皇上的收藏品,我们不能碰,也不能带回去玩。” 两个幼崽脸上写满了失望。 虽然年纪不大,但他们知道乾清宫的东西不能乱碰。 “回头我命匠人再做个大的,做好了叫你们去玩。” 宝音补充了一句。 两个孩子顿时高兴了,三阿哥跳过来抓住她的衣袖。 “贵母妃,你是我最喜爱的人!” 宝音蹲下来伸手掐住了他的脸蛋,“哎呀,谁家的小阿哥嘴这么甜,以后怕是会吸引不少女孩子喜欢。” 上书房出来一位穿着官服的人,那人咳嗽一声。 宝音转过头去。 “微臣拜见娘娘,两位二哥该上课了。” 三阿哥吐着舌头拉着弟弟回上书房,方才教棋的师父见他们分心看外面,才暂停上课让他们出来瞧瞧热闹。 两位阿哥回去上课,她回头问那两个跟过来的匠人。 “你们都看到了,能再做一个出来吗?” 匠人点头,“回娘娘,当年协助南师傅坐铜车的人还在,你要是要,回头做好给你送来。” “那就好。” 她想了想又道:“我不要这个样式的,这个小车能动起来的原理你们研究一下,我让人送一张图纸给你们,你们将外表做成我要的样子,怎么让那车动起来你们自己重新设计一下。” 她回宫画了一个火车头,备注了排烟口和放料口的位置,长度设定了两米。 这个尺寸跟观光小火车差不多,做完了可以放在宫里。 让人将图纸送去,批了一笔银子过去,宝音开始给皇帝写信。 她发现自己小瞧了对方,他手里藏着不少好东西,最宝贵的应该是南怀仁。 以前她对这些传教士无感,也看不上他们掌握的那些对于她已经落后的知识。 她现在才发现是自己想当然了,例如南怀仁不仅懂天文地理和机械,还是个懂多种语言的翻译家,精通满汉语。 信送出去后,宝音没期盼回信,除了派人关注蒸汽车的进度,她很快被另一件事带走了注意力。 钮祜禄贵妃派人上门来商量中秋节章程。 “本该我们主子上门来跟你商量,只是我们主子身子重,便派奴婢过来说说。”永寿宫的大太监脸上带着笑。 “我们主子说马上就要到中秋节,今年万岁爷虽说不在,可宫里姐妹都还在,往年万岁爷体贴后宫,节日会命人摆戏台子,让嫔妃们瞧个热闹打发时间。” “主子派奴婢过来是想请示您这边有什么安排,若是没有今年中秋可还是依往年旧历?” 宝音放下杯子,一年过去她也成为宫里大佬了,去年还是皇太后将皇贵妃和四妃叫去商议章程,那会儿可没她的份。 “今年就循旧历吧。” 皇帝不在宫,这节日还得过。 总不能因为他不在,她们连过节的资格都没有了。 大太监笑了一下,“我们主子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去年两位长辈在,所以往大了办,今年是不是要减一等。” 这话也不是没道理。 去年特殊,一来是三藩平定后的头一年,二来太皇太后年岁大了,节日是过一次少一次,所以都往隆重了办。 今年几个巨头不在,要是按照去年旧例怕是不合适。 不过她思索了下,突然想起什么问,“四妃那边怎么说?” 四妃和皇贵妃一同分管宫务有几年了,皇贵妃不在,有经验的副手可是在呢,还挺齐全。 大太监:“宜妃主子那边说她临产也就这些日子了,今年怕是没精力管这事。” “德妃主子也是这个说法。” “荣妃主子想往隆重了办,比不上去年,也不能比前些年差。” ”惠妃主子想先问问您这边的想法,您分配什么任务,她那边照着做。” 他没说自己主子钮祜禄贵妃这边,钮祜禄肚子也挺大,虽然不至于这两个月生产,可也是孕后期了。 宝音猜测是她回宫回得太突然,才打断了她那边的安排。 中秋节快到了,她这里又迟迟没个动静才不得不派人上门问一问。 “前些年是如何办的?” 大太监有些尴尬,“前几年不太平静,万岁爷会办一场宴席请后宫嫔妃聚聚。” 什么不太平静,宝音猜测是前些年打仗,连累后宫也要缩衣节食,根本没钱大办。 “戏台子还是要搭,放在御花园吧,在御花园摆几桌,宫里的主子都请过来聚一聚,御膳房那边算好人准备几桌席面。” 她想了一下又道:“多准备两桌,让阿哥格格们也凑个热闹,回头我写个辅食单子,让御膳房那边安排。”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荣妃和惠妃还专门跑来详细问了一下,然后领着分配到的任务去办了。 中秋节这日宫里巨头不在,却还是很热闹,或许是因为没男人,女人们也少了火药味。 圆圆月亮高挂天上,大格格大方上台背诵了一首苏轼的《水调歌头》。 大格格开了头,小孩子们争先上台表演才艺。 表演过后又玩了游戏,宝音回宫时觉得,某人不在其实挺好。 同样的月色下,木兰围场也很热闹。 中秋节过后气候开始转冷,蒙古各部也得出发离开木兰围场了。 这是最后一个相聚的节日,偌大的场地中央燃起了巨大的篝火,篝火映红了半边天,大家围着篝火吃着烤肉,看几队勇士表演布库。 皇帝满面笑容接受蒙古王公敬酒,顺便敲定了大公主的婚事。 宴会到一半,他做出一副酒力不支的架势被梁九功搀扶着离场。 等回到营帐,他接过梁九功手里的湿布擦脸,睁开的眼睛里哪里有什么醉意。 “今日的信可有送到?”他一边问一边进里间出恭。 梁九功将尿壶转交给其他太监,挥手打发人处理了,才道:“已经送来了,奴婢给放在案上了。” 皇帝洗了手,去看信。 略过装密折的盒子,他翻开了有宫中标记盒子。 找出宝音写的那封,他眼角都染上了笑。 信中她提到她让人找出了十年前南怀仁为他做的蒸汽车,在信里是一顿夸,然后直截了当说想跟他借南怀仁。 皇帝想了许久才将南怀仁献给他的东西里找出对应这个名字的。 南怀仁献给他的东西太多了,有西洋钟、有测量天文地理的各种仪器,一辆能够在炭火带动下自行跑动的三轮车不值一提。 “那小车是蒸汽车?” 他想到她心声透露过想要造出蒸汽机放在船上。 确实,这蒸汽机用在船上比车上合适。 当时南怀仁实验的时候那小车可是没控制住速度和方向,一头撞到墙上了。 遇见障碍物就翻车,他才没有看重,但是这个毛病在大海不存在,大海四面平坦没障碍物。 哪怕远远看到障碍物也能调转船帆调整方向。 他思绪万千,又低下头看桌上的信。 南怀仁不能走,需为他测量山体高度,绘制地图,他走了这项工作谁来接手? 然而内心深处,他明白她借南怀仁的目的。 她想让南怀仁的学识传授出去。 思来想去,他控制了心中那股莫名的恐慌,不是说好了变一变吗? 他拿起笔回信,顺便吩咐梁九功,“宣南怀仁过来。” 南怀仁住得比较远,约莫一刻钟后才过来。 皇帝已经写完信,放下了笔。 见南怀仁过来,他开口:“南师父近期可有什么著作?” 人不能给,南怀仁的学识却可以。 至于能学多少,他就不管了。 南怀仁微微弯腰道:“我最近刚整理出一本书,命名《穷理学》正打算呈给皇上。” 皇帝神色一顿,“可有带来?” 南怀仁解释还是草稿,待整理完再呈给皇上。 “无妨,朕先看看内容。” 南怀仁很快带着草稿过来,皇帝翻了翻,将草稿放在了桌上道:“尽快整理一份出来,送回宫里。” 中秋节过后,宫里日子不咸不淡过去。 皇宫外面那可就热闹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59节 首先菜市口那个大钟楼总算是完工了,外形也修改了一番,刷上石膏画上图案,外面再刷几遍桐油,一个活灵活现的瓷瓶建筑就出现在街边。 前面虽然有胡同挡住,可这钟楼实在是太高了,站在街边就能看到。 住在附近的住户稀罕了好几日,每日都要出来看钟楼几次,看那转动的指针,听那和关帝庙相呼应的钟声。 张吉午骑着驴特意过来看看,顺天府在安定门那,跟这边隔着一个皇城,跑过来费的时间是不少。 他看着那钟楼,心里有些酸,有了这钟楼,南城的人看时间倒是方便了,怎么不在内城建一个? 西洋钟虽然流入中国,可也只有达官显贵才能享受得起。 一个钟少则上千两银子谁用得起?更不要说这玩意坏了还没地方修。 “大人,有人来传口谕,正四处寻您。” 一匹马停在张吉午身边,马上的人像是看到了救星,赶忙冲过来。 张吉午也顾不上酸了,他出来开钟楼是顺带,真正目的是考察正阳大街所有商铺门口修的那块地。 他去看过正阳大街庞大的下水道和商铺门口平整的地面,临走前听路人说菜市口这边修了个新鲜东西,顺道拐过来看一眼。 这会儿听有人传圣谕,也顾不上心里的酸意了,赶忙骑着骡子往内城跑。 半个时辰后,他在顺天府衙门前下驴子往衙门跑。 宣旨的是御前侍卫,念完圣旨,张吉午和气留对方在顺天府用膳,被婉拒后,亲自将人送出衙门。 等人离开,他面色严肃起来,“皇上怎么传了这样一个口谕?” 让他彻查顺天府治下十年间成婚男女和所生子嗣。 无论生死都要记录造册,子嗣有残疾者也要记录。 关键是要标注出三代以内有亲上加亲的男女。 这个任务在张吉午看来下达得莫名其妙。 八月二十五日,宝音收到了一份快马加鞭送来的草稿。 只是翻了翻她就很惊喜发现里面有力学和机械相关的内容。 皇帝手里还有这样的书? “这是哪位能人的著作?” 她越看越欢喜,问送草稿的人。 “是南怀仁大人写的书。” 宝音被这话提醒了,南怀仁可是写了不少书。 “武英殿可有刊印南大人的书?” 马必应殷勤回复,“奴婢这就去问。” 宝音点头,见他往外走,叮嘱了一句,“跟耶稣教有关的书不要。” 两个小时后,马必应抱着几本书回来。 “主子,这几本是跟天文有关,还有算学书。” 他带着夸张的语气赞叹道:“武英殿知道您要南大人的书可是很惊讶,能看懂南大人书的人可不多。” 宝音翻起了书,跟天文有关的放到一旁,只找出几何、力学跟机械有关的内容。 “这些送出宫去重新刊印,作为各学院必学科目。” “!” 这些书有多难,他可是听那管书的太监说了好些遍。 马必应同情了那些学子们几秒,便打算下值后亲自跑一趟。 当然他绝对没有看热闹的意思。 翌日,吃早饭时宝音听到了一个消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已经从热河行宫启程回京。 她惊讶两人回来得这么早,很快又意识到人家才是真正去避暑,这夏天过了,不回来难道跟皇帝一起奔波西巡吗? 她受不了舟车劳顿的苦,太皇太后那么大年纪就能受得住吗? 钮祜禄贵妃又派人来了,这回是商议恭迎太皇太后仪驾的事。 宝音亲自跑永寿宫一趟。 钮祜禄贵妃挺着大肚子迎接,宝音看得胆颤。 待入座后,钮祜禄贵妃浅笑着道:“我这边收到信太皇太后那边已经启程四天,算一算快到京城了,时间紧促,妹妹这边是不是该提前动起来传达后宫迎驾之事,免得到时忙里出乱。” 宝音点头,“贵妃说得对。” 别到时连人都凑不齐。 钮祜禄贵妃作为宫里的老人跟宝音讲起了接驾的程序。 什么位份站在什么位置,仪驾到哪个门她们该行礼都有讲究。 宝音就差没问要不要先彩排了。 正说着,永寿宫的宫女匆匆从门外走进来。 “主子,翊坤宫那边传话,说宜妃主子发动了!” 翊坤宫就在永寿宫后面,消息传得倒是很快,这要是传去延禧宫怕是得一个小时后了。 宝音忙起身,见钮祜禄贵妃脸发白,便拦住了她。 “你还怀着孕,要是冲撞到哪儿就不太了,还是不要过去了,我去盯着。” 钮祜禄贵妃道了谢,目送她离开。 宝音被抬着去了后面的翊坤宫,她来得是快,却没有原本就住在翊坤宫郭络罗布音珠快。 布音珠挺着个肚子站在殿外,看见一盆盆端进去的热水,她脸色有些发白。 她似是没料到宝音来得这般快,忙行了个礼。 宝音皱了下眉,“你怀着孕,要不回房去,这边有我看着。” 布音珠显然不放心生产的妹妹,诺诺道了谢,然后说她想留下。 布音珠的性子跟她长相截然不同,人非常艳丽,性子却很柔弱,喜欢低着头。 宝音没再管她,人家关心妹妹,她再多说几句,怕是被人怀疑心怀叵测。 没一会儿长春宫的惠妃也来了,她见到宝音丝毫不意外,像是早知道她在这里,笑眯眯地打了一声招呼。 宝音解释了一句,“我在永寿宫跟钮祜禄贵妃商量恭迎太皇太后仪驾一事,听到消息就过来了,贵妃那里没让她来,这边乱别冲撞了她的肚子。” 惠妃附和,“可不是,贵妃怀着皇嗣,若是出了差错可就不好了。” 随后她带着惊喜问,“太皇太后要回京了,可有说何时回宫?” “贵妃那边收到信说是四日前出发,仪驾应该走不快,我们商议了先让后宫嫔妃准备,等礼部那边通知到了再去迎驾。” 惠妃笑眯眯道:“这样挺好,早点通知大家,也避免临时出乱。” 她又看向郭络罗氏,“宜妃妹妹是何时发动?可有请太医,接生嬷嬷怎么说?” 郭络罗氏:“发动不过一刻钟,用了饽饽,太医已经命人去请了,还未到,接生嬷嬷在里面还未出来。” 宝音又发现惠妃向自己看过来。 “既然是刚发动,那离生产还远呢,我们站在这里也不算回事,不如进殿内坐着?” 宝音点头,见后殿有人探头探脑,便道:“怀有身孕的就别让她们过来了,妃位以下的让安心待在屋里,别这时候添乱了,再去将荣妃请过来。” 惠妃笑道:“娘娘安排很妥当。” 她回头看了郭络罗氏一眼,“你也回屋去,宜妃这边有我们,别的不重要,肚子里的皇嗣才是最重要的。” 她最后一句意有所指。 宝音就见布音珠停下脚步,然后任由身边宫女搀扶着离开。 两人入座,立刻有人送来茶水。 宝音没听见里面传出声音有些奇怪,没多久出来了一位接生嬷嬷让人准备吃的。 惠妃叫住人询问了里面的情况。 “宜妃主子刚阵痛,奴婢做主要一些吃的,以免生的时候没力气。” 有过生产经验的惠妃自然理解,“准备一些面食,多加两个鸡蛋。” 宝音跟着补充一句,“准备一些猪肝汤放点红枣,产后补血。” 她没有生育经验,可她见识广博,当初还跟社团社员为学校的流浪猫接生过,为猫准备过月子餐。 惠妃看她眼神有些奇怪,“娘娘懂得可真多。” 她话音刚落,殿内又多了一个人。 “我是不是来晚了?”荣妃意外宝音来得比她还要快。 宝音将之前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荣妃立马说,“太皇太后这么早回来,应该是念着宫里怀孕的这几位。” 这事惠妃也猜到了,她放下茶碗提醒荣妃一句。 “妹妹说话可要注意分寸。” 荣妃笑呵呵道:“我这是【直言不讳】,太皇太后关心皇嗣,是我等的荣幸才是,我们哪一个没受到太皇太后的照顾?” 宝音听出她话里的涩意,才想起来荣妃生了不少皇子,早年也是极得宠。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话,一直等到夜幕降临也没见宜妃生下孩子。 荣妃撑不住了,“不如我们先散了,等快生了再过来。” 惠妃不赞同道:“还是得留个主子在这,没个主心骨奴才们会乱。” 荣妃打了个哈欠,“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我得回去看看三阿哥,他一个人在宫里我不放心。” 惠妃和荣妃是老搭档,老对手,自然知道她对三阿哥的紧张。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60节 “三阿哥年幼,却是离不得人,你且回去,等这边生了我派人告诉你。” 宝音也劝了两句。 荣妃应该早等这话了,推了两句就顺从离开了。 “娘娘若是累了,不如去我长春宫歇息一会?这边快生了我再通知您?” 宝音婉拒了,“我趴着睡一会儿就行了。” 正说着布音珠又带人来了,还送来了夜宵。 “不如去我屋内休息,我来陪着妹妹。” 宝音有些心动,看向惠妃,“宜妃这边怕是还得等,要不先休息,等子初再过来?” 距离凌晨十二点还有几个小时,可以先补个觉,不歇一下怕是扛不住。 “这之前就拜托布音珠看着?” 宜妃喊了几次,这会儿又没动静了,方才接生嬷嬷说累睡着了,正因如此荣妃才想着离开。 惠妃从上午接到消息就过来等,此时也是一脸疲倦。 可是不管又不行。 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皇贵妃都不在,这宫里孕妇要是出了问题肯定要追责到管理宫务的她身上。 她没了恩宠,能抓的只有儿子和分到的这点权力了。 荣妃那是破罐子破摔,已经是四妃垫底,总不能降回嫔位去。 顾着三阿哥脸面,皇上也不能干出这种事。 宝音精神其实还不错,毕竟曾经也是熬夜达人。 只是坐着等人生孩子煎熬程度跟等在手术室外差不多,时间过得很慢,当然要是给她一部手机,她肯定不是这种想法了。 两人虚伪地拉扯一番,便迅速分开了。 她去了后面的主殿休息,宜妃对自己的姐姐还不错,将后面主殿安排给了她。 宝音刚进屋就被一个小身影抱住,小格格含着哭腔喊了一声额涅。 或许是迟迟没有等到回复,小格格抬起头,她湿漉漉的眼眶微微瞪大,似乎没有料到自己抱错了人。 郭络罗氏面带歉意走进来,示意奶嬷嬷将小格格抱出去,然后领着她往里间走。 “我这里不用你照顾,你先顾着宜妃那里,你是孕妇也不要太劳累,行了,你出去吧。” 见她闷不吭声,她也不多说什么了。 人走了,兰儿领着人重新铺了床,帮她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 换完后宝音躺下闭上眼。 本来以为会睡不着,没想到闭上眼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主子?” 宝音被兰儿推醒。 她声音沙哑问道:“到时间了?” 兰儿服侍她起身,“是,子时初了,惠妃主子已经到前殿了。” 宝音披上了披风,披散着头发,任由兰儿帮她重新编起来。 “走吧。” 她带头往前殿走,因为太晚了,两旁配殿灯都灭了。 郭络罗氏的太监提着灯在前面带路,正殿这边灯火通明。 她进殿内,就看见惠妃正坐着喝茶,手边还放了一副叶子牌。 见她过来,她笑眯眯起身,“深夜容易犯困,不如玩玩牌打发时间?” 宝音觉得她想说的可能不是容易犯困,而是时间难熬。 不过玩牌打发时间她是赞同的。 她看到旁边坐着的郭络罗氏,便道:“你去休息吧,熬夜伤身,你还怀着孩子,这边有我们看着,夜里不用过来了,说不定白天还要你守着。” 郭络罗氏顺从离开。 惠妃叹了口气,“我倒有些羡慕宜妃姐妹俩,姐妹一起入宫,相互扶持,日子倒是比我这样单打独斗的要好过很多。” 宝音无法赞同这种观念,她要是有选择根本不会入宫。 什么成为皇妃,几百年后尸骨还不是泡进污水里? 家族荣耀,恩宠、权势,皇位,一切都是虚幻,她更希望成为盛世下一个普通人,能夏天吹空调吃西瓜,冬天开暖气吃火锅。 有手机玩,能随便叫外卖,这些皇帝能享受到吗? 啊,不对,皇帝现在能享受到的,后世普通人也能享受到,甚至还要好。 大概是见宝音并不感冒,她又提起了大阿哥。 顺便问起了大阿哥在行宫的一些情况。 宝音没玩过叶子牌,经过惠妃指点后才弄懂规则,拉了身边的大宫女陪着玩。 她说起了热河行宫发生的事,比如大阿哥的羊被评为美羊羊赛亚军。 惠妃笑容变得勉强起来,她本来是打算以儿子为由,将话题拉到明珠身上,再拉关系,没想到刚开个头就败在不争气的儿子身上。 里面突然传出一声尖叫声,两人都被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站起来。 惠妃:“怕是快生了。” 宝音摸着被吓得怦怦乱跳的心口,让兰儿将牌收起来。 正如惠妃所说,一盆盆干净的热水端进去,很快变成血水端了出来。 殿内的叫声越来越密集,显然宫缩越发频繁。 又过去一个小时,里面叫声突然没了,然后是婴儿的哭声响起。 宝音和惠妃面面相觑,两人都不由松了一口气,可算是生了。 很快接生嬷嬷抱着一个裹在襁褓里的婴儿出来。 “宜妃主子生下了皇子!” 宝音看了眼红通通皱巴巴脸上还残留羊水的“小猴子”,这应该就是“九龙夺嫡”里的老九了。 惠妃伸手勾了勾“小猴子”握紧的小拳头,然后看太医给小阿哥诊脉。 “可算是结束了,希望德妃生产也这么顺利。” 宝音想到宫里还有三个待产孕妇头皮就有些发麻,好在三大巨头要回来了,这些麻烦事有人接手了。 早知道回宫还要管人家生孩子,当初还不如跟去木兰围场。 翊坤宫这边事了解,宝音便和惠妃分开了,临走时还顺便吩咐了翊坤宫的人,明日去各宫报喜。 第二天临近中午她才起来,刚起来就接到一个“好消息”。 “礼部传话,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仪驾明日进京城。” 宝音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昨夜回来失眠了,天快亮才睡下。 听到这个消息,直接被吓醒。 “这么快?” 她记得当初跟同学自驾游从京城到承德也就开了三个多小时车,隐约记得有近两百公里。 换算一下,一天走五十公里也不算多。 呵呵,不多才怪。 这肯定不是靠走的,应该是行李抛在后面,带了一部分人赶路了。 慈宁宫门口,宫里凡是叫得上名号的女人都来了。 位份越高,站得越靠前,宝音巴不得自己能站后面,站在前面总觉得像供人观看的猴子。 或许是上回皇贵妃那血的教训,这回怀孕的嫔妃都提前来了,还自备了马扎。 从上午等到中午,幸好不是三伏天,不然这里的人得倒下一半。 宝音摸着咕咕叫的肚子,总算是听见太监传报仪驾到了。 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仪驾过了隆宗门,她发现不对了,怎么没有皇贵妃的仪仗。 她眨巴眼睛,感情三巨头就回来俩? 慈宁门前,太皇太后被搀扶着下来,扫了一圈人,脸上带着掩盖不了的疲惫道:“都散了。” 她在嬷嬷的搀扶下进了慈宁宫,一群嫔妃面面相觑,又看到皇太后跟着进去。 宝音可不带客气的,一听说解散,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再不走,就饿得走不动了。 等下午,她才收到消息,皇贵妃这次没跟过来,是伴圣驾西巡了。 宝音脸上表情空白了几秒,随后摇了摇头,“不是说好了走肾不走心。” “去养心殿问问,我车造好了吗?不行翻翻南怀仁写的书。” 宝音到翊坤宫的时候,惠妃正在跟太皇太后绘声绘色说宜妃那刚出生的小阿哥。 皇太后身边的嬷嬷在给她即时翻译成蒙语。 太皇太后脸上带着笑,“胖乎乎的跟五阿哥一样虎头虎脑,希望跟他哥哥一样健壮。” “贵妃来了。” 宝音福了个身。 太皇太后看见宝音,笑眯眯道:“贵妃也抓紧些,年轻生孩子恢复快。” 宝音笑了笑没说话。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61节 生孩子不在她计划中。 今日是九阿哥洗三的日子,说来也是赶巧,昨日太皇太后她们回来,今日就赶上这孩子洗三。 当然是不是巧合,她也不去深究。 宝音扫了一眼坐在皇太后身边喝奶的五阿哥。 一群人吃了面,吉时到了,就看见还有些虚弱的宜妃将九阿哥抱了出来。 收生姥姥接过去,就是“添盆”的环节了。 太皇太后笑呵呵开了头,她舀了一勺水添入盆里,又从手腕上摘下一个金手镯放进盆里。 宝音之前还奇怪不爱戴首饰的太皇太后怎么今日带了金手镯,现在看是用在了这里。 太皇太后之后是皇太后,皇太后放了一把金花生。 钮祜禄贵妃笑着放了一个金长命锁。 宝音知道轮到自己了,添完水,她放了六块金币进去。 排在她后面的有放金银锞子,位份越低,放得越少,到官女子只放了几枚黄色铜钱意思一下。 九阿哥的洗三过后,宫里又恢复了平静,要说变化也不是没有。 大家又恢复初一十五去慈宁宫请安。 这天养心殿造办处终于送来了一个好消息,她要到蒸汽车终于给她做出来了。 因为图纸改了又改,车的体积要比她要的超出了不少。 宝音特意跑去看了,不算大,也就三米长两米高。 看着跟马车轮无二的轮子,她拍了一下脑门。 “忘记提醒改车轮了。” 第106章 宝音围着车转了一圈, 这个在她眼里不算大的车在眼下人眼里却是个庞然大物。 车身用的木料,只汽锅和放料区用的铁,木料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跟床上的百子千孙图案有点一拼。 总而言之, 这还是个玩具,只是大了点儿而已。 养心殿的院子不够大,肯定不能试验车, 匠人小心翼翼放入火盆,随着水汽喷出来,车轮慢腾腾滚动, 旁边围了一圈人小心地护着, 唯恐撞到了哪儿。 不管是撞到了车还是墙肯定都不好。 车走了约莫三米远,匠人忙将炭盆子给铲了出来, 周围的人跟着松了口气。 宝音心里说不上高兴, 还是难过。 高兴蒸汽机是发明出来了, 难过是宫里的匠人只为皇室服务, 这车在他们看来就是取悦她的玩具。 他们不懂这车出现意味着什么。 宝音招手叫来了离她最近的一个人。 “一共多少人做出这个车。” 匠人恭敬回道:“共召集了一百一十三人。” 宝音看了马必应一眼, “每人赏赐三两银票。” 完了后她吩咐内务府的人,“送去墨家学院。” 改造还是交给自己人身上更放心。 拿到了赏赐现场的匠人都很开心, 跪了一地谢恩的。 宝音让免礼, 伸手让马必应将带来的玩具车和轨道交给方才问话的将人。 “再做个小车出来, 能行驶在这个轨道上。” 精密的时钟都能做出来, 她不相信一个缩小的车能难倒他们。 “这个铁轨你们再给我延长一段, 再加三丈长吧。” 她想了一下,蒸汽车没法控制停下、减速,若是翻车伤到人就不好了。 答应给三阿哥的车还是做小一点合适。 给小孩子玩前,她这个大人可以帮他们先试玩一下。 或许是宫里的日子太过枯燥,宝音这边的动静很快传到后宫当中。 当然她这样大手笔撒钱也引起了许多人不满。 她一次性撒了三百多两, 加上前面批的银子,前前后后都够妃位一年俸银了。 宫里许多人进宫只带了一个包袱,这些年也没积攒下来多少钱,宫里突然出来一个大手笔花钱立刻惹出不少红眼病来。 很快东西六宫传出叶赫那拉贵妃借着管理宫务捞银子这事。 位份高的人都知道这是无稽之谈,贵妃能看上那点银子?要知道前一年贵妃才送了一百万两银子给皇上。 但是不妨碍有人私下传,嫉妒过得比自己好的人,这或许就是人性。 这股流言只是私下里传,然而另一件事很快被人告到了慈宁宫。 慈宁宫太皇太后很是无奈,她年纪大了,并不想管后宫争斗这件事。 只是来她面前告状的是她的侄孙女,科尔沁达尔汗亲王和塔之女。 这个侄孙女是慧妃去世后被送进宫,延续科尔沁和皇室联姻。 在皇帝那里并不受宠,不过只要她和皇太后在一日,就能顾着她一日。 或许是见的阴私少被养得单纯了些,这不一转眼没看住就被人当枪使舞到她面前。 “皇上不在宫中,作为妃子应该各守本分,贵妃竟然私自进出乾清宫,多次私拿御前宝物,胆子也太大了,完全是无视宫规……” 太皇太后没有理会,私拿又怎么样?御前的那些奴才多精明,若是没有皇帝允许,后宫嫔妃怕是连门都进不去。 “听说还越过您和皇太后随意使唤养心殿匠人,事前不请示您,事后也不来请罪……”博尔济吉特氏噼里啪啦。 太皇太后被吵得脑子疼。 “这些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如今宫里都传遍了,我咸福宫偏于一角都能听见,更不要说其他宫了!” 博尔济吉特氏就很生气,因为叶赫那拉贵如今所享受的特殊宠爱令她想起了先帝时期那位董鄂妃。 那位可是逼得她姑姑皇后位置都废了。 眼下这位比当初董鄂妃还要盛气凌人,当年董鄂妃在太皇太后面前也得伏低做小,而这位直接是不把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放在眼里了! “行了,这事你不用过问,我已经派人去唤贵妃过来了。” 这要是自己儿媳,太皇太后肯定是怎么看都不顺眼,觉得狐媚子带坏了儿子。 然而这是孙子的女人,太皇太后也早不是当年那个和儿子相依为命的寡母,她经历的事情太多了,许多想法跟当年截然不同。 打发走这个不着调的侄孙女,太皇太后摇了摇头。 “贵妃倒是合玄烨心意,他以前就喜欢西洋玩意,汤若望在的时候……” 她话没有继续说下去。 汤若望在的时候,正是鳌拜权势最盛的时候。 汤若望死时背着污名,皇帝想要为他平反的能力都没有,还是亲政后才为他平反。 这一段代表皇帝被权臣压制无能为力的过去。 太皇太后笑了笑继续道,“没想到贵妃对西洋学也感兴趣。” 苏喇嘛姑点点头附和,“可不是,有共同话题也能聊得来。” 当年先帝不正是跟董鄂氏说得来话吗? 先帝说什么董鄂氏都能接上话,也能理解,也不怪先帝那般宠爱董鄂氏了。 要说污点就是先帝抢了弟弟的女人,但这真不算事,那会儿满人可不讲究这些,父死后继承父亲女人的人也不在少数。 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入关几十年后,这个就成了先帝的污点,她摇摇头,有些看不懂这世道了。 宝音来得很快,进殿后就行了礼。 太皇太后先问了一些琐事,随后像是好奇地问起了她让养心殿造办处办的差事。 “听闻南怀仁大人给皇上做了个可以自行走的车,有些好奇让人找出来看了……” “三阿哥想要,我便让养心殿造办处再做一个出来,结果做出来的车太大了,怕伤到小阿哥,便让人送出宫了。” 得知她赏赐了养心殿造办处的匠人,也将用掉的料子补了回去,太皇太后点了点头。 既然贵妃都扫清了尾巴,她也没必要不依不饶。 等宝音走后,太皇太后摇了摇头,“托娅的性子还得压一压,再这样听风就是雨可不好。” 玄烨本来就不喜欢她,要是再任由她得罪贵妃,日后怕是有苦头吃。 苏喇嘛姑忙道:“托娅年纪还小,性子单纯,以后会变好的。”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 等她不在了,皇太后在皇帝那里就剩下面子情,那会儿托娅怕是不得不长大。 “我记得去年西藏进贡了一串天珠,你回头找出来给延祺宫送去,就当是给托娅赔罪。” 苏喇嘛姑自是应下,没一会儿皇太后带着五阿哥过来,看着胖嘟嘟的小阿哥,太皇太后脸上才重新染上笑容。 太皇太后的赏赐直接平息了后宫一连串流言。 贵妃不仅没被惩罚还得到了太皇太后的赏赐,这流言传着还有什么意思? 没见太皇太后都为贵妃撑腰了吗? 后宫的波涛汹涌来得快,平息得也快,女人多了闹出点是是非非再正常不过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62节 宝音是全程在状态外,自太皇太后回宫后,宫里孕妇有人接手,她心思都放在了外面。 根本不知道自己成为宫里的热点话题,延祺宫的人倒是有所耳闻,但消息传播都是避着延祺宫的人,所以主仆消息难免滞后。 等消息平息了,宝音才知道这件事。 她知道还是从慈宁宫回来派人去打听,无端端被叫去慈宁宫肯定要知道因为什么事。 等知道真相,她顿时无语。 “我捞银子?” 这口锅又黑又圆,她不背。 宫务她可没有插手,虽然内务府变相归她管,但她可没有碰过银子,连让行宫的匠人干活都给了赏赐。 说她借着宫务捞银子就是无稽之谈。 关键是…… “我都开银行了,还能看得上宫里这点银子?” 好吧,这个时代的人并不知道银行意味着什么。 她托着腮想,说到底还是她出手太大方惹来了一群红眼病。 她很无语,之前不是带她们赚银子了吗?有些人不信她怪谁? 九月是丰收的季节,今年雨水充足,靠近水边种植的水稻迎来丰收。 丰收对于昌平各县是好事,但是今年昌平州州府却是一件头大的事。 昌平州下面的密云县今年多了一个钢铁作坊,收铁矿石一事很快以密云县为中心向四周县传开。 不知多少人带着干粮过来开凿矿石,有些更是全家一起上马。 大量人口聚集密云县,给密云县带来了远超往日的繁荣。 本来周围的县也没当一回事,人走了就走了,户籍还在本地,赋税也是交给本地,也减轻了本地县的粮食压力。 只是没有料到走的这部分人在外面赚钱赚上了瘾,不想浪费时间回来秋收,直接让人带了钱回来请人。 本来青壮劳力跑得差不多了,这上哪里去请人? 误了粮食收成,完不成粮税征收说不定今年吏部评定得定个下等。 这可不得了,若是连续得下等下次得发配到一个贫困县去。 可密云县的钢铁厂背后有人,他们也不敢找上门,最后将难题丢给了昌平州府。 昌平州府一听说这事也麻爪了,下面税收不上来他也得受到牵连怎么办? 只好亲自去密云县商议下子,能不能停工十天,让人回去秋收。 和丰还未离开密云县,钢铁厂还未上正轨,他得继续盯着。 昌平州府的人请他去县衙一叙他是没有料到。 密云县令在县衙后院宴客。 酒过三巡后和丰总算是知道这次宴请他过来的目的。 “缺人收粮食?” “这个好办,请人呐,去别的县城请啊。” 昌平州府和气道:“今年请人怕是来不及,这秋收就这几日,若是错过了粮食怕是冻死在地里了。” 光办路引就是麻烦事。 别看这会儿秋高气爽,再过个十来天一场秋雨气温直线下降。 和丰沉思片刻,“我们厂的火不能断。” 炼钢就是这样,火常年不能断,不然铁料子就废掉了。 “这样,我们厂最近新生产出一批收割机,下地实验后效果还行,不如试一试我们的机器?” 钢铁厂肯定不能只做钢轨,不想办法找财路肯定会死掉。 修轨道是个长期投钱工程,是个无底洞,若是不挣钱养活自己,钢铁厂根本活不下去。 起先钢铁厂是想生产农具,菜刀之类,请示上面后,上面说不能跟民间争利,还指派了任务,让他们生产收割机。 收割机是墨家学院研究出来的,需要靠马拉,马拉动车轮,车轮转动带着齿轮,齿轮带动收割机器将田里的粮食收割。 墨家学院建校后开始研究,研究到一半遇见了难题,还是去宣武门的耶稣教堂请了洋人传教士才帮着解决掉难题。 这边钢铁厂开始生产,那边皇庄的农学院就跟他们下了订单。 收割机还没出现在市面上就先被兄弟单位给消化了。 和丰想的法子就是先借用农学院订的这批收割机。 每台收割机一天收个十亩地是没问题,昌平州山多地少,收割机完全可以补充人力不足。 同时还能请墨家学院的师生跟着,看收割机可有改良空间。 和丰提的机器,昌平州府的官吏都没见过,听得是半信半疑。 酒足饭饱后,和丰请他们去看收割机如何工作。 一群官吏骑马去了地头。 平坦的田地里,一人站在马车上驱赶前方的两匹马向前走,随着马往前走,一个横躺的圆柱滚耙将地里的粮食压下,等滚耙子和后面的大铁箱子过去,地面上只剩下不到三尺高的根茎。 马车也不是只进不出,左边还有个出口,不要的秸秆从这个出口倒出来整齐地躺在地上。 昌平州的官吏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个大铁疙瘩也太厉害了!” 和丰更正道:“是收割机。” “不过这收割机也不是没有缺点,只能用在平地上,梯田和山地不能用,另外还需要马,牛的速度太慢了。” 牛是牵着走,速度取决于牵牛的人,马训练得好想走多快就有多快。 这在昌平州府通判看来全然不是问题,“马我们可以借,山地和梯田让人收,平地留给这收割机!” 昌平知州跟着点头,“没错,趁着天气不错,赶紧收了。” 收了税赶紧入粮库,今年的事就稳了,更不要说还在治下发现了这等利器,回头上奏朝廷也是他们的功绩! 平谷县,经过康熙十八年的地震后,此地民生一直没恢复。 今年开春,突然多了一批逃荒回来的人,县城内才算有些生气。 这日河上多了几艘大船,大船运送了几架奇怪的铁箱子停在了岸口。 纤夫卖力将船拉靠岸,岸边已经架起了一个巨大的滑轮组起重机。 这个设备出现在京城后,迅速在京城周边传开,实在是用来卸载重物太方便了。 在通州的码头出现后,很快成为不少码头的必备设施。 对于商人来说节省时间就是节省金钱。 此时绳索已经牢牢将铁箱子绑住,通过滑轮将铁箱子升起来,上方已经有人推动悬臂调整方向,悬臂转动后,铁箱子下方从水面变成了地面。 绳索慢慢下降,没多久铁箱子就平稳停在地上。 周围的人这才注意到这铁箱子下面有四个轮子,忽视多出来的奇怪东西,这个箱子跟马车厢没区别。 悬臂调转方向卸另一个铁箱子了,这边有人牵着两匹马过来,马拉动铁箱离开港口。 没多久这些铁箱子被卸完,船离开码头,下一艘货船靠岸,这个插曲被码头忙碌的人抛之脑后。 直到隔日,码头这边人才知道那些铁箱子是做何用。 “王财主家今年请短工种了不少地,前几日请不到人,都急上火了,听说刘家湾用机关收粮食非常快,直接领着家丁去请了。” “好像是县衙请的,收官田的粮食呢,今年出来做短工的人太少了,请不到人,官府也找不到人,我有个亲戚就住在那边庄子,说那机关很厉害,欻欻欻几下就将一整块地给收拾干净了。” “老刘,你家地不是还没收吗?要不去问问?” 路边走过的一个老头摆摆手,“我家就那十来亩地用不着,一家人干几天就完事了。” “别问老刘,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铁公鸡一毛不拔,他连出钱请短工都舍不得。” 这人哈哈笑了一声继续道:“老刘,秋收多累,我记得你去年不是腰累出了问题,怎么今年还是苦干?” “还不如花点钱请那个机关帮你收,听说一天能收十亩地,你说你省这点钱做什么?别把一家老小累出病来。” 老头板着脸没有理他。 家里就十多亩地,人口还多,交完税剩下的不多了,哪里还有钱雇人,更不要说请这不知道要花多少钱的机关了。 他又不是王财主家大业大不在乎这点钱。 王德发骑着驴子往刘家湾跑,他的家丁跟在驴后面跑,这一队人马挺显眼。 刘家湾官田,一群官吏站在田头盯着收割机收粮食。 官田的粮食可是关系衙门上下的收入,平谷县这地方穷,没什么大油水,前几年那场大地震连像样点的土财主都迁走了,人口至今未缓过来。 人少收不到丁税,衙门都指望官田产出吃饭,今年春日回来不少开荒的人,衙门大喜,当即招了不少人帮着开垦官田。 眼看着地里粮食能收了,谁能想到找不到人收了,总不能他们这些老爷下地收粮吧。 这难题自然报到上面去,谁能想到这才过去两天,上面就借了几台机器出来。 “花了请短工的钱划算。” 借机器收粮食是要给钱的,这钱按亩来算,一亩地六十文。 请短工一日也是三十文,两名短工一日也能收一亩地。 但是账不是这样算,这机器一日收十亩,四台一天收四十亩,短工还要提供吃住,请的人多花费也多,管理也有难度。 “几位差爷好。” 王德发下了驴子小跑过来。 平谷县官吏回头见他,笑着跟他打招呼。 平谷县富人不多,王德发也是在县衙挂名号的人,平日里也经常来玩。 “王员外这般着急忙慌地作何?”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63节 王德发说明来意。 “哦,是借这收粮食机器。” 王德发一脸苦涩,“我这也是急得跟没头苍蝇一样,找不到人呐,这平谷县的人都去哪了?” “还用问,肯定是跑密云县发财去了。”有人酸道。 密云县来了一位大财主,周围几个县都传遍了。 怎么这种好事没落在他们平谷县头上?他们平谷县都穷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也能富裕一回? 几名官吏就着这个话题聊了起来,王德发有些急了,他可是急着借机器回去。 “差爷,这机器能外借吗?” 平谷县令摸着胡须道:”这个得问问人家机器的主人,我们也是花钱请来的,要不等官庄这边收完你去问问,明天再收半天差不多了。” 王德发大为惊喜,乘着驾马人换田的时候跑过来拉关系。 “给官田收上面有补贴,私人的话一亩地七十文,六十文要交上去,十文是我们的工钱。” “给粮食成吗?” “粮食我们也收。” 王德发松了一口气,换成粮食就是一亩地给十斤左右,这个价还能接受。 第二日上午,王德发在另一块官田等着了,有三台收割机先收完,王德发忙请去了自家地,留了一台继续收官田。 他家共有两百亩,已经收了四十多亩,这还是请人干的。 用上收割机速度就快了,节省了脱粒的活,这个在地里就脱粒了,他要做的就是找人跟着收割机收粮食。 一袋袋粮食往家运,他现在有了另一个幸福苦恼,就是晒粮食的地方不够。 王德发家的地并不是都连在一起,因为分散开,所以平谷县有不少人看见收割机忙碌。 有埋头在自家田里忙活的人酸道:“三台机器两台动不动坏了,还不如咱们收得快。” 几日后王德发结算了粮食看着收入仓的粮食一脸满足,给出去的那点粮食算什么,粮食重要的是落袋为安。 收割机在昌平州初步亮相就惊艳不少人,这收粮速度太快了,以前秋收累死累活半个月,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半天就能将地里粮食给收了? 一打听密云县的钢铁厂有卖,不少财主去打听价格。 租机器不划算,还得排队等人家收完轮到自己,要是买一台不是想收多久就收多久? 自己家收完还能收费给庄子其他农户收,一年一年积少成多说不定机器钱都能挣回来! 皇庄周边的动静,皇庄的庄头自然是注意到了。 有些还跑去观摩了,有些上奏内务府,更多的事不关己。 机器好是好,对于他们来说用处不大,皇庄有佃户干活,活被机器干了,佃户干什么?白养活吗? 或许是这种高高的傲慢姿态,收割机现在民间普及起来。 “咦?” 宝音看着这个月下面送上来的月度报表。 水泥厂上个月后面十天发力营业额比同期翻了三倍。 月度报表下面是产能不够申请开分厂申请书。 “开倒是没问题。” 只是她很好奇这些水泥是怎么销售出去的,皇帝没回来,朝廷肯定不会主动修路,因为户部不会批这笔款。 不是朝廷修,这些宗室觉罗们是怎么发力的? “老马!” 她将马必应唤来,吩咐他出去打听。 马必应隔天上午来汇报的消息。 “奴婢昨日跑了京城好几条大街,这些大街都没有动工的痕迹,后来奴婢去宣武门那块才有所发现。” “耶稣会大教堂外面那块地已经铺上水泥,奴婢还看见庄亲王府的马车停在路边,庄亲王跟耶稣会不少传教士交情很深,不知是不是他说动了耶稣会传教士修路。” “奴婢又去了报馆,蓝管事说宣武大街学正阳大街也弄了个社团,跟临街所有商铺征收修水渠费用,有几个铺子带头,蓝管事说背后有大户的影子。” 宝音点头,这就对上了,修水渠也是用水泥大户。 这借口用得倒是好,有了正阳大街修水渠的前车之鉴,宣武大街这边商户的抗拒心理也不是太强。 “我们也出一点,将咱们的排水管跟外面大街的对接上。” 车子营旁边的那个坑本来就不小,设计是按照商业广场来的,有钟楼、有银行、有图书馆还有百货楼,还预留了两排用来招商的门面房。 这么大的商业广场肯定要考虑排水问题,本来是打算修一条通往广安门外的排水渠,也就二里路,又不是修不起。 沿途又是庙又是寺说不定还能找这些财主分摊点。 没想到这边竟然主动动工了。 节省了一笔钱,她自然愿意大方。 马必应又继续说,“北城司也派人修地面,看样子怎么填补坑洼后铺水泥。” 整个京城最好的路大概就是皇宫门口那一块还有皇帝出京经常走的那几条。 因为每年都拨款修。 宣武大街跟正阳大街没得比,正阳大街每年祭祀天坛都要走,皇帝走之前都要铺黄土修路。 宣武大街没这个待遇,路面坑坑洼洼,哪怕北城司也好不到哪去,雨一下,门口一片泥泞,这是怎么都避免不了的。 北城司修大门不用说了肯定也是有人发力。 果然金钱的威力十足,有正大光明挣钱的机会,这些人动力也十足。 宝音沉思片刻,“吩咐下去,介绍客户卖出水泥算提成。” 第107章 安亲王府, 西路靠近花园的一个院子里,贾佳氏身边的嬷嬷拿着一个红封悄咪咪走了进来。 “还挺不少?”贾佳氏拆开红封看了里面十多块银元有些惊讶。 自从知道丈夫投钱给了水泥厂,贾佳氏就靠着夫人外交帮着介绍了不少生意。 满人是不善惊讶, 可不代表后院的妇人手里没铺子。 贾佳氏嫁进了亲王府,在一众汉军旗官夫人眼里还是挺有分量。 满人福晋只盯着手中的庄子,她们这些汉人夫人可是知道手里的铺子有多赚钱。 有些妇人手里的铺子都是祖上传下来的, 位置都极好,光是租出去每年就有不少收入。 贾佳氏本来想着自家投钱了,以后分家这个也是自己生意, 没想到自己介绍人去还有提成拿。 这可是私房钱, 都抵得上公中每月发的份例钱了。 何况积少成多也不是小数目,贾佳氏心中盘算着谁家手里还有铺子。 她丈夫不受宠, 未来也不知道能分多少财产, 她生的孩子多, 嫁妆肯定不够分, 她得为自己孩子多做考虑。 常宁刚一回府就被大管家告知今日水泥厂送来了分红。 “多少?” 大管家:“账房说送了五银元分红。” 这点银子肯定不被常宁看在眼里, 让他惊讶的是投出的银子这么快就见到了回报。 他给车行投了万两白银都没见水花,给水泥厂只投了五百两, 水泥厂的回报竟然这么快。 “还真让安亲王那个老东西说对了。”他啧啧一声不爽道。 要说常宁和安亲王不对付的理由也很简单, 安亲王之前欺负他哥。 他哥刚当皇帝那会儿还年幼, 被鳌拜欺压也没见安亲王这个宗室冒头, 后来他哥自己扳倒了鳌拜, 让安亲王去清洗鳌拜,他倒是毫不客气接手了鳌拜的一些势力。 常宁虽然不受他哥待见,可到底是亲兄弟,必要时候是一致对外的。 对于安亲王这个总是以宗室长辈自居的老头很不顺眼,觉得他老奸巨猾贼眉鼠眼。 这回他还悄咪咪搞事, 欺负到他嫂子头上,水泥厂赚钱是好事,他能分到钱不错,可安亲王那老头能分到的很多,他可是记得安亲王府投了五千两银子,是他的十倍! 常宁正生闷气,他身边的贴身太监张瑾淮举着一封请柬小跑进来。 “主子,北城庄子收到给您的一份请柬,怕耽误您的事,赶忙派人送来了。” 常宁一听是北城庄子立马接过来,那庄子只有少数人知道。 果然请柬是薛洋送来的。 “请我九月九日去墨家学院?” “你可知道墨家学院在何处?”常宁转头问张瑾淮。 张瑾淮忙道:“奴婢这就去打听。” 他出去后很快就回来了。 “墨家学院在东便门外的鹿园,说是去年就被人买下,今年春日修了学院,因为是传授西洋机械知识,被贬低为匠人学院,许多人看不上,民间倒是很受欢迎。” 想到这跟墨家学院收贫民子弟有关,但凡当年有这么个能学一门手艺的地方,他也不至于进宫做太监。 百姓里想供出个寒门贵子不知有多难,绝大部分人不指望自己孩子出人头地,能学门手艺饿不死就够了。 墨家学院在主流教授四书五经的学院里被规划为不入流学院,但是在百姓眼里却是一个很不错的学院。 学费低,能学一门手艺,要是没钱上学还能做兼职自己赚取学费,这对百姓极具诱惑力。 春日招生还不多,到秋日来报名的一下翻了十倍! 九月九日是重阳节,外出登高赏景的人不少。 这日西边城门人流量很大,相比之下东边人少很多。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64节 常宁一早骑马去东便门。 才骑马进东便门翁城内,他就看到等在城门处的薛洋、杨敏真二人。 “别人都往高处走,你们怎么跟别人反着来?” 他骑着马哒哒走到二人面前居高临下问。 京城附近景色优美的山在西边,东便门外一路平坦,适合踏青,却不适合重阳登高。 杨敏真冲二人打了一声招呼,今年春日他在常宁的推荐下进入国子监就读。 薛洋背负污点已经进入国子监黑名单,当然他对当官也不感兴趣,后来跑去了耶稣会大教堂跟着洋人进修数学物理知识。 薛洋懒洋洋道:“山上有什么好看的,真男人就要看一些咱们能看的东西!” 三人骑着马出城,杨敏真才道出请他过来的目的。 “听说墨家学院弄到一个会自行走的车,已经拆卸改装,我们过去凑个热闹。” 常宁觉得这个什么自行走的车有些耳熟,但是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 沿着河道走了近一个里就到了墨家学院。 常宁回头看了一眼隐隐约约的城墙,心道墨家学院离城门还挺近。 沿着一条笔直的水泥路进了学院大门,很快就看到隐藏在树木中的白墙红瓦小楼。 小楼前面是一大片平整的水泥地,上空用钢柱子木板搭建了一个二层楼高的棚子。 棚子高并没有影响采光,反而能够遮阳挡雨。 此时棚子下方有一个一人多高的铁车头,周围聚集了不少人围观。 铁车头本来属于木头的部位已经换成了钢铁,车子闪烁着钢铁的冷光,俨然变成了一个钢铁怪兽。 常宁惊讶地问,“这么大能拉走吗?” 在他看来这个钢铁怪兽少说也有一千斤,非四匹马拉不走。 再联想杨敏真和薛洋邀请他来看的自走车,他无法想象如何让上千斤全是钢铁打造的车子自己走起来。 要是这么做到了,怕是诸葛丞相的木牛流马拍马屁都赶不上。 三人看了许久,钢铁怪兽的轮子重新装上,有人搬来了两条铁轨。 常宁这才看到棚子路面上不知何时镶嵌了两条铁轨,铁轨呈弧形,似是围绕着小楼一圈。 一群人推动钢铁怪兽落在弧形轨道上,很快两条移动铁轨道被拆除。 又有人送来一车一车水,车头上有人站在上面接水往水箱子里灌。 灌了有大概三桶才停手。 “上煤!” 旁边两车煤推过来,一车被铲入车灶内,常宁看得瞠目结舌,怎么将灶台搬进了铁车里? 不过这还挺方便,他想到去年跟随他哥去关外祭祖,每次埋灶做饭挺麻烦,要是将灶台加两个轮子是不是能走到哪拉到哪,也不用吃干巴巴的干粮了。 放了煤后,四五根烧红的木材也被丢进去,怕火势不够还丢进去了不少干草。 这下火势瞬间大了,大家也被烟熏出了棚子。 一群人跑出棚子,就看见钢铁怪兽被环绕在浓烟之中。 有人看得意起,还念起了现场做的打油诗。 什么烟绕神兽,听得常宁信心都增加了不少。 火非常旺,等烟散得差不多了,装水的铁箱子开始冒起白烟,车轮子缓慢开始转动,等大股水汽从铁管子喷出来,车轮带着车在轨道上跑动起来。 哐哐越来越快,看着跑出棚的钢铁怪兽,常宁张大了嘴巴。 “真动了!” 他想起来了,当年还在宫里的时候南怀仁给他哥做了类似的小车,他当年稀罕得不行,问他哥讨了很久都没讨来。 这个车竟然这么厉害吗? 钢铁车绕着轨道跑了两圈慢慢停下来。 有人去查看,喊了一声。 “水没了。” 水被运了过来,不过没有先装水,而是在钢铁车后面加了一个木板车,木板车轮子和铁车轮一样,一个接着一个接成了长龙。 车子接好,本来围观的人呼啦啦爬上车。 常宁也被薛洋拽着爬上车。 “快点,好位置都被别人抢去了!” 常宁做上去后,那边车头重新加了水,这次水加得更多了。 最靠近车头的木板车上还放了两筐煤,有人拿着铁锹站着,看样子是打算随时添煤。 火车再次转动起来,说实话这速度也就0比牛车快了点,跟马比起来不值一提。 但是…… 它平稳啊,比轿子还要平稳。 它不需要畜力,省了马的粮草。 只消耗煤和水,跟牛马嚼用所需粮草比起来不值一提。 坐在板车上兜着风的常宁想了很多,这些都汇聚成了一封信插羽后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往御前。 山西五台山御驾巡幸此处。 要说五台山有什么特殊,那就莫过于顺治十三年五台山菩萨顶的大文殊院改为了喇嘛庙。 此次来喇嘛庙祭拜,一是为太皇太后祈福,二来也有政治意义。 满人和蒙古都信奉喇嘛教,喇嘛教来源藏族佛教,皇帝特来祭祀也有笼络藏传佛教原因。 为了表示虔诚,皇帝是从山脚爬上的菩萨顶,上菩萨顶看着脚下一百零八台阶和一览无余的群峰,皇帝畅快之余领着众臣和喇嘛们赋诗。 不提前殿政治作秀的一群人,菩萨顶后面大殿也有一群人。 皇贵妃佟佳氏虔诚地跪在菩萨面前祈求菩萨能赐予她子嗣。 “信女愿意后半生吃斋念佛还愿。” 虔诚地跪拜后,皇贵妃起身,挥退身边跟随的大批人领着宫女欣赏灵鹫峰的美景。 她坐在一座隐藏在崖边的亭子里,旁边是曲折的山梯。 有两位臣子夫人领着丫鬟上来,似乎是没有想到自己头顶有人,在台阶上边休息边聊起了闲话。 “小国舅夫人是不是娘家大嫂吵架了,方才在路上碰面也不说话。” “你没听说吗?两家闹掰了,小国舅夫人不经小国舅允许为三子定下了娘家侄女,这亲事小国舅要是念着夫人颜面或许就认下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小国舅非要夫人退了这门亲事!” “那也没必要闹这般难堪,私下里悄悄退了就是,拿回信物,你不说我不说不就好了?” “谁说不是呢,关键是小国舅夫人娘家早把这事告诉了亲戚,本来以为板上钉钉的事这下突然不成了,别说是亲嫂子,亲妈也得翻脸!” 皇贵妃皱起眉,她想起在行宫那会儿额涅还跟她说起这事,怎么一转眼又不成了? 传过来的声音断断续续,她走到靠近悬崖那一边坐下,这回听得更清晰了。 “莫非姐姐知道这里面内情?” “我悄悄跟你说你不要外传,听说夏天那会儿小国舅悄悄领了一桩差事,这事谁也不知道,恰巧我娘家侄子在承德衙门办差,刚好被借去为小国舅办事……” “他说小国舅办的这桩差事非常蹊跷,让他们去调查承德治下百姓子嗣情况,没有血缘的夫妇和有血缘的夫妇分开记录下来。” “我那侄子也不知道这么做的理由,只知道小国舅拿到那些结果后脸色不太好,我那侄子还隐约听见他说了一句话,什么亲上加亲是诅咒之类,我那侄子也不确定是不是这句话,妹妹你可不要外传!” 这位夫人说出来后明显是后悔了,千叮咛万嘱咐让对方不要往外穿。 两人又说了什么,佟佳氏都听不到了,她满脑子都是亲上加亲是诅咒这句话。 那二人休息后又继续往上爬,很快看到拐弯处亭子里休息的一群人。 她们也没见过佟佳氏,只是见她穿着打扮很是不同,身边伺候的人也气势不凡。 两人吓了一跳,上前来行礼。 “打扰到了贵人,我等这就离开。” 佟佳氏叫住了两人,“你们先前说的亲上加亲是诅咒能详细说说吗?” 其中一妇人紧张道:“贵人,这话我也是听来并不知道原因,也许是我娘家侄子听错了,对,一定是听错了,国舅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什么亲上加亲是诅咒? 要知道当今皇上可是纳了不少表妹进宫! 二人找了个借口飞快开溜。 佟佳氏怔了一下,眼神一闪吩咐身边的人。 “去将我额涅请来。” 赫舍里氏气恼嫂子当众给她脸色看,她都说了回京后会回家一趟说清楚。 自家嫂子竟然当众让她下不了台,赫舍里氏都有些庆幸这门亲事没成。 未出嫁时她还没发现自家嫂子有不当之处,这会儿反而是看明白了,她把人家当亲人,人家把她当冤大头。 只是一回不合嫂子心意,她就好像犯了十恶不赦之罪。 这回赫舍里氏也恼火了,她也是想着大哥不着调,香的臭的都往家里带,看嫂子和侄女有些可怜才想将侄女从娘家那泥窝里拉出来,这回她也算是看明白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大哥和大嫂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至于侄女,有这么一对糊涂虫父母,只能对不起侄女了。 “福晋,皇贵妃请您过去一趟。” 正在寺庙安排的院子休息的赫舍里氏一听女儿请她过去当即起身。 宫女领着赫舍里氏去了后山,没多久就看见悬崖边凉亭坐着的女儿。 她看到女儿站在那悬空一半在外面的凉亭差点没吓晕过去。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65节 “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将皇贵妃带回来?” 赫舍里氏怒火冲天,然而没有一个宫人听从她的命令。 佟佳氏自己走过来。 赫舍里氏忙拽住她的手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种危险的地方就不应该来。” 佟佳氏没有反驳,而是问了一句,“额涅上回说想请皇上赐婚,我想了想,三弟和表妹年龄也合适,不如趁着今儿个皇上高兴,我去求皇上赐婚。” “不要!”赫舍里氏张口拒绝。 见女儿一脸惊讶,她忙道:“我想了想乌云珠跟你弟弟不是很合适,隆科多喜欢汉学,乌云珠连句汉话都不会说,两人成婚怕是连话都说不上。” “最重要的是你阿玛不赞同这桩婚事,想让隆科多娶明珠的女儿……” 佟佳氏静静等她说完,冷不丁来了一句。 “阿玛不赞同这门婚事,不是因为亲上加亲会被诅咒吗?” 赫舍里氏脸上出现了惊骇之色,“你从哪里听来的?” 佟佳氏闭了闭眼,再睁开带着苦涩问:“我都已经知道了,额涅何必再瞒着我?” 赫舍里氏一把抱住了女儿,“我可怜的女儿呀,当初就不应该送你进宫。” 噩梦成真了,佟佳氏恍恍惚惚像是站在了云端上。 赫舍里氏飘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在行宫那会儿,你阿妈亲自去皇上请赐婚,皇上说让他去办一桩差事,等办完后还是初心不改便同意赐婚。” “你阿玛办完之后才意识到这桩婚事怕是不能成了。” “本来亲上加亲是好事,谁能料到会祸及子嗣,生不出孩子的先不说,有不少表兄妹生出傻子和残疾的孩子,更多生下的孩子体弱多病养不大的居多。” “本来你阿玛也没当一回事,亲戚里谁家没有死过孩子,可这样的例子跟没有血缘夫妇一比差距太大了。” “普通的夫妇生下孩子残疾和痴傻的例子很少,很多生下来的孩子不是病死是因为穷饿死或溺死。” 她握住了佟佳氏的手,“表兄妹成亲或许能生下健康聪明的孩子,可是我跟你阿玛不敢赌!” 佟佳氏闭了闭眼,“所以不是我身子有问题,而是我和表哥结合本来就很难生下孩子吗?” 赫舍里氏一惊,忘记了女儿跟皇上这一出! 佟佳氏很难过,她以前一直以为是自己身体原因才生不了孩子。 原来不是她命不好,原来不是子嗣缘分不够,原来是她和表哥在一起就很难生出孩子。 所以这到底是谁的罪过? 皇帝这次来五台山除去为年迈的太皇太后祈福,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五台山修建观音阁。 皇帝捐了大量财物,官员自然跟随,晚间皇帝便住进了菩萨顶。 夜幕降临,皇帝在菩萨顶抄写佛经,梁九功悄悄走过来。 “皇上,皇贵妃身边的人传信,说皇贵妃下午吹了风,这会儿请了高热。” 皇帝皱紧眉头,“让刘声芳去一趟。” 刘声芳是这次随驾御医,之前只负责为皇帝和太皇太后调理身体。 梁九功自是去办差了,约莫一个时辰后归来。 皇帝抄完了今日份的佛经,让人供奉到佛像前,他才抽空询问皇贵妃情况。 梁九功恭敬道:“刘大人说皇贵妃像是积郁于心,此症是心病。” 正在擦拭手的皇帝扔掉了毛巾,往外走去。 佟佳氏被单独安排在一个院子中,皇帝大步走进去,刘声芳正在拿药。 他走到床边,亲自摸了摸佟佳氏的额头。 佟佳氏睁开眼,皇帝眉头紧锁,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看起来毫无生机模样。 “表妹?” 佟佳氏闭上眼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他转头问身边伺候的宫人,“今日可有事发生?” 佟佳氏身边的人有皇帝安排的人,在她的奶嬷嬷被送出宫后。 皇帝一问,自有人将今日发生的事给说了。 皇帝听完坐在床边握住了她的手。 “此事我听闻后也是半信半疑,才让舅舅亲自去查,只查了行宫附近不一定作数,你何必自寻烦恼?” 佟佳氏睁开眼,满脸凄然道:“因为诅咒,所以我注定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皇帝安慰道:“你有孩子,胤禛不是养在你身边,何必去惦记一个不存在的孩子?” 见她又钻进了死胡同,他有些恼了,“你到底是遗憾自己无法做母亲,还是执着想要生下一个皇子?” 若是前者他可以体谅她想要做母亲的心情,若是后者…… 皇帝神色冷下来,他不允许下一任皇帝出自佟家。 皇帝和皇贵妃突然冷战,因为在寺庙里所以并未有人注意到两人关系急剧变冷。 这次西巡的终点就是五台山,在为太皇太后举办完延寿道场后,御驾便启程回京。 这日才刚离开大同,皇帝就收到一封加急信件。 “常宁的信?” 见贴有鸡毛,皇帝迅速裁开。 “嗯?” 待看清信中内容,皇帝尤为惊讶。 “这么快就让她做出来了?” 他心里也产生了迫切感,想要回京去看看被常宁称赞的蒸汽车是何模样。 延祺宫东配殿被改造,隔墙被拆除,门也变成了玻璃门,空间变得开阔许多。 宝音让人做了沙发,沙发往墙边一摆,更有一种现代感觉。 空旷的大堂地上被做成了沙盘,在内务府匠人的巧手下,沙盘汇聚了各种地形,连河流都能够自行循环。 小小的蒸汽火车呜呜行驶在轨道上,有时在水中航行,有时又进入山间穿梭在隧道之中。 宝音得到这个大型玩具已经玩了一整天,她灵感迸发,熬夜画了不少高楼大厦,现代大桥,想要匠人帮她做出来。 现实无法看到,还不能让她做成模型缓一缓思乡之情吗? “娘娘,三阿哥和四阿哥来了。” 宝音心想这俩小孩消息还挺灵通,她刚走到门前就看见两位阿哥进了延祺宫大门。 “贵母妃,我们来找您玩了!” 三阿哥大声喊道。 他喊得理直气壮,因为这是宝音事先答应的,车做出来后再给他玩。 上回那个大车做出来后他还没见着就被送出了宫,今日听四弟内务府又送车来延祺宫,下学后他就马不停蹄拉着四弟往这边跑。 “我在这。” 她趴在沙发上隔着玻璃门冲两人招手。 两个小阿哥一前一后跑进来,看到占据了大半个东配殿的沙盘,三阿哥眼睛一亮,“哇!” 慢了一步的四阿哥看着山林里呼啸而过的蒸汽火车也跟着瞪大了眼。 两个小阿哥激动地凑过去看小火车。 “真的能自己跑!”三阿哥激动地拍四阿哥的肩膀。 宝音坐在沙发上托着下巴看两个小阿哥守在沙盘边不肯走。 过了一会儿,三阿哥耐不住激动心情跑到她面前,“贵母妃,给我吧,送给我吧!” 这孩子还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给你也没地方放。”她示意他看旁边的茶几。 茶几上放着跟火车十分相似的铜车,只是铜车上多了发条装置。 她拿起一个拧动发条,小车在地面上飞快跑了起来,只是跑了没多远便停下了。 “怎么样好玩吗?” 三阿哥追上去,紧紧握在手里,眼睛还是依依不舍望着穿梭的小火车。 小火车也慢慢停了下来。 三阿哥眼睛立刻瞪圆了。 “没燃料了。”宝音解释。 “来一人一个。” 发条车对于小孩子的诱惑太大,两位阿哥到手没多久,宫里的小孩子几乎人手一个。 慈宁宫皇太后看着追着小车跑的五阿哥笑呵呵道:“瞧瞧我们五阿哥能跑能跳,未来肯定是位健壮的巴图鲁!” 太皇太后微笑着看着这一幕,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皇太后。 “我听说德妃想将小公主送去给养?” 皇太后点头,“德妃怕小格格跟七格格一样在她身边养不住,说羡慕五阿哥被我养得敦实,想小格格满月后送到我这来。” 太皇太后看着傻玩的五阿哥,她眼角抽了一下,五阿哥何止是敦实,完全是老实,除了蒙古语,满语汉语都听不懂。 皇太后满脸自豪,她养孩子可是有一手。 不过是一个公主。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66节 “你想养就养吧。五阿哥也该到读书的年纪了。” 皇太后立马心疼道:“五阿哥还小呢,他上面有好几个哥哥,没必要那么辛苦。” 一听读书皇太后就很心惊,因为她看过皇帝年幼时读书的现状,读书都累吐血了。 在皇太后看来读书是一桩苦差事。 五阿哥是皇子,皇帝不会亏待自己儿子,何必让孩子自找苦头吃? 太皇太后拿她没办法,罢了,五阿哥养在皇太后名下,本就断了那可能,晚读书就晚读书吧。 两人又聊起了皇帝的归程。 这次去五台山太皇太后本打算要去的,只是皇帝执意不肯,最后只能先回宫了。 当然她并不知道皇帝坚决不肯她去的原因是皇帝知道她的寿命,担心途中出了问题。 没能去成太皇太后心里还是有遗憾。 “贵妃产期也就这两日了,不知玄烨是否能及时赶回来。” 不能去五台山很遗憾,不过能看到几个孩子出生也很不错。 当然贵妃的孩子在太皇太后心里肯定要比妃子生的孩子重要。 这个孩子若生下来是皇子,他就是太子之下身份最高贵的皇子。 太皇太后心情很复杂,理智来说她并不是很想看到有威胁到太子地位的皇子出生。 感情上来说,她又很期盼这个孩子,毕竟也是她的重孙。 她只庆幸生的是钮祜禄贵妃而不是叶赫那拉贵妃。 不然凭借皇帝对叶赫那拉贵妃的宠爱,还不知要诞生多少风波。 皇太后笑呵呵,并不知道太皇太后心中的隐晦的忧虑。 “昨日来信不是说到宣化府了吗?想来快到京师了。” 永和宫的小格格还未满月,永寿宫小阿哥就迫不及待降临世间。 宝音已经穿上了羽绒服,虽然已经入冬,宫里还没到冷到烧炕地步。 她在东配殿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从中午开始阳光穿透玻璃照射进来,她总能找到晒太阳的角落。 有太阳的天,她会抱着她的画板坐在沙发上晒着太阳画画。 偶尔也有小孩子过来串门,三阿哥对她的沙盘和小火车念念不忘,来延祺宫串门的次数多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降温的缘故,宝音有些懒洋洋,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永寿宫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她刚吃过早饭,透过玻璃看天空路过的金雕。 她收回眼神问兰儿。 “什么时候生的?” “昨天夜里传出的消息,东六宫这边没听到音,刚刚传来消息说永寿宫生下了一位小阿哥。” 宝音心里还是提不起劲来,对于十阿哥的出生,她只让人送了一份祝贺礼。 “等洗三我再去探望。” 洗三她没去成,因为她冻感冒了,怕传染给小孩子,只让人送了添盆的银子,和九阿哥和八格格一样六枚银币寓意着六六大顺。 “主子,暖阁烧起来了。” 宝音也很无语,大概没想到自己这么不经冻,竟然被冻感冒了。 当然她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命人清理了暖阁的烟道,烧起来了。 她自己就有煤矿,也没必要省这点炭。 “主子,皇上已经进京了,这会儿后宫主子都聚在保和殿等着。” 兰儿催促自家主子起身,还取来了披风披在外面。 昨日就有信传入宫,说今日皇上回京,结果主子一早磨磨蹭蹭就是不肯离开暖阁, 若是再磨蹭可就晚了。 宝音被拥着出了门,从温暖的室内来到屋外,她被刺激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兰儿吓了一跳,忙将暖炉塞进披风里。 她从来没有见过哪位主子像自家主子这样怕冷的,明明生活中比京师还要苦寒的盛京,却像是从南边来的一样怕冷。 冷风如刀一下割着她的耳朵,宝音心情不是很好,大冷天不躺在炕上过冬,出来搞什么形式主义? 冬日里出门,抬人的不舒服,坐着被抬的也不舒服。 宝音吐槽还不如下来活动一下,坐在步舆上反而更冷了。 从延祺宫到太和殿一路下来宝音被冻得鼻子耳朵通红,跟傻狍子一样。 下了步舆她瑟瑟发抖,不知为何今年入冬好像比去年还要冷。 太和殿内已经候了一大群人,都是后宫的奴才主子。 宗室和大臣们都是去城门外迎驾。 别看兰儿催得急,宝音到太和殿还是等了快两个小时才看到前面动静。 随着太监甩鞭声音,钟鼓乐器跟着奏乐,终于看到了皇帝卤簿的影子。 卤簿就是皇帝的仪仗队。 浩浩荡荡的仪仗队有两列,中间举伞的,有奏乐的,还有牵着马拉皇帝大驾的。 宝音看得目不转睛。 [可惜没有摄像机,要是有摄像机拍下来就好了,这可是历史素材。] 大驾停在保和殿前,皇帝下了车,没好气扫了她一眼。 他并不想成为什么历史素材。 宝音压根没接到他眼神讯号,接完人,走了过程散场后她就迫不及待回宫了。 皇帝赐席王公大臣,他连乾清宫都没回先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后宫嫔妃自然是跟着去了,难得见到皇上的机会谁都不愿意错过。 太皇太后见到孙子回来当然很开心,问了五台山的事。 康熙十五年,太皇太后亲自去过五台山。 她是个虔诚的佛教徒,五台山对于佛教信徒是圣地,这次没能亲自去当然很遗憾。 皇帝说了一路经过,说了途中一段路的惊险,得知就算去了也没办法上山,太皇太后终于放下了心中的遗憾。 她笑着说:“你舟车劳顿,快些回去歇息,宜妃、德妃和贵妃先后为你诞下子嗣,你也应该去探望一番。” 皇帝自是应下不提。 祖孙温情一幕,身在延祺宫的宝音自然是不知。 回到延祺宫没多久,她被另一件事吸引去了注意力。 “什么,皇贵妃病了?” “景仁宫一回来就请了太医,听说从五台山下来皇贵妃身子就不好了,病了一路了。” “在行宫时不是还好好的吗?难道是在山上受冻了?” 她揣测,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众所周知山上比山下气温低很多。 宝音并没有关心隔壁,历史上她也不是这个时候去世,说明她最终会转危为安。 之前她被冻感冒了,手里很多事停下来,现在恢复了,也有精神处理了。 先要解决的就是收到的论文。 “果然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春天埋下种子,秋天收获许多论文果实,她哼着歌将论文一张一张扫码上传。 “等这份扫描完应该有一千点数了。”她看着账户点数余额心花怒放。 点完上传,点数终于突破一千点了。 突然搜索页面弹出是否升级,升级扣除一千点数。 宝音震惊地站起来。 什么? 这玩意还能升级? 她不敢置信,拥有这个金手指这么多年了,她都不知道这玩意还有升级功能! 升级,当然升级。 账户余额转眼变成了个位数。 宝音心痛,不过一想到这些点数不是她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她好像也不是很心痛。 这大概就是养了一大群可以产出论文码农的快乐吧? 皇帝从西六宫转到东六宫,看了刚出生的孩子,也没忘记长大的孩子。 大概是夜路走多了总有见鬼的时候,他在延祺宫门碰了壁。 皇帝脸色有点黑,有些不敢置信问梁九功。 “才酉时,她就关门了?” 若是夏天酉时天还没黑。 梁九功帮忙找理由,“可能是娘娘以为您今日不会过来,不如奴婢这就去敲门?” 皇帝一口拒绝。 “不必了,去景仁宫。” 之前过来是看到景仁宫门还开着。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67节 景仁宫灯火通明,跟隔壁已经灭了灯的延祺宫成为鲜明对比。 皇帝的到来令宫人万分惊喜。 四阿哥被抱过来给皇帝请安,皇帝考验了儿子功课,又勉励几句将人打发走了。 景仁宫有太医在这守着,皇帝面色平静询问了贵妃的病情。 得知还是郁积在心,他还是很无奈。 在五台山上他就已经劝过了,她就是不听。 皇帝走入内间,见佟佳氏背对着他,挥手让屋内宫人都退下。 他坐在椅子上平静开口。 “表妹我送你出宫如何?” “在宫里你注定无法生个孩子,那就出宫好了,过些年没人记得了,我再为你找个好人家……” 这宫里也不是没有出宫另嫁之人,不说先帝时的废后,就是他宫里早年也有未被宠幸之人放出宫另嫁的。 满人可不像汉人那样将贞洁看得比性命还重。 佟佳氏只是一时钻进了死胡同,她哪里有出宫的意思。 “我……” 她放声哭起来。 “怎么办?表哥,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也知道这不是你我的错,可是我一想到那个没了的孩子我就难过,那可能是我们俩此生仅有的孩子!” 皇帝叹息一声,上前揽住她的肩,“那个孩子哪怕生下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他觉得是因为四阿哥去上书房读书才让佟佳氏胡思乱想。 若是再养个孩子应该能转移她的注意力。 目前也只有郭络罗氏肚子里的孩子合适。 其他孩子都大了,刚出生的孩子母亲都有资格抚养,唯有还未生产的郭络罗氏没有抚养孩子资格。 皇帝皱眉,这个孩子他本打算抱给延祺宫。 她不愿意生孩子也无事,他也不缺孩子。 养个孩子才能牵住她的心。 *** 听见外面敲门声时宝音正躺在被窝里看视频。 金手指升级后多出了一个科普视频,虽然跟后世短视频没法比,可好歹是视频,打发时间也不错。 所以天一黑,她就吩咐早早关上门,大冬天当然是躺在被窝里看视频最舒服。 哪怕猜到外面是谁,她也不想起身。 没多久暖阁的门帘子就被人掀开,某人带着寒气走进来。 他一开口差点没让她从被窝里跳出来。 “等郭络罗氏的孩子生了抱给你养可好?” 第108章 宝音顾不得惊讶, “九阿哥给我养?” 皇帝被她这句话给整不会了,“不是宜妃,是大郭络罗氏。” 宝音终于想起来宜妃姐姐布音珠也怀孕来着。 [这不能怪我搞错, 实在是宜妃太有名了,一说郭络罗氏就只想到她。] [一部《xx微服私访》让宜妃一朝天下知,都知道康熙皇帝宠妃叫宜妃, 至于什么德妃呀密妃呀不关注这段历史的谁知道她们是谁?] 皇帝不知何时脱了鞋子钻进了被窝将她抱在怀里。 “郭络罗氏没有资格养孩子,宜妃刚生下孩子也不适合养,我想这个孩子干脆抱给你养?” [这个孩子是谁来着?] 她算了一下, 十阿哥出生了, 接下来该是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十二阿哥被抱给苏喇嘛姑养, 她隐约记得生母不是郭络罗氏。 [十一阿哥是宜妃所出, 难道郭络罗氏这次生的是女儿?] [可我记得郭络罗氏只有一个女儿, 怎么又多出来一个?还是说肚子里这个没养大?] 皇帝静静听她胡思乱想, 胡作非为的手已经撩开了她的睡衣。 宝音推开他的手, “我可不养。” 皇帝手放在了她腰间,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 “你不养, 就抱给皇贵妃。” 他叹口气说了皇贵妃现在的情况。 [不是去散心吗?怎么情况更严重了?] 他也有些懊恼, 明知道她生病, 他还跟她发火。 背对着她的宝音翻了个白眼。 [这宫里可真没人性, 千辛万苦生下孩子, 还因为位份低就让人母子分离。] 反正她是干不出这种事,当然也管不了别人。 “算了,睡觉!” 皇帝手伸过去与她十指相扣。 “我在宣武门看见了钟楼,很不错,我想起来你的册封仪式也拖了一年, 找个合适的时间办了,我相中了几个封号,你看可有喜欢的?” 他鼻尖凑到她耳朵旁,将她整个人嵌入怀里,语气很随意问。 “宸如何?” 上一任宸妃叫海兰珠,皇太极将这个封号给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这个封号也代表了帝王给予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无上恩宠。 宝音也很随意地回应。 “不是说让我选吗?其他呢?” “贤、贞、元、宁、敏、熙。” 他抓住她的手,食指在她手心一笔一划写出来。 [敏、熙就算了,贤这个封号跟我没半毛钱关系。宁也不行,裕亲王生母封号。] [贞的话理由同上,先帝后宫有过了。] [就剩下一个元……] [元贵妃也太难听了,万一被人私下里叫扁贵妃怎么办?] “我有得选吗?” 她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搂住了他脖子,“封号就算了,让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过个安心晚年吧。” [真要选宸,我怕太皇太后得坐不住了,这个封号太特殊了。] 皇帝认真打量她神色,见她真不打算要,继续道:“这个月倒是有一个吉日。” [啊,是吗?我康康……] 随后她眼睛瞪大了。 [康熙二十二年十月初五山西地震!] 皇帝从床上惊坐起来。 今日是十月十五日,也就是说距离山西地震过去十天了! 穆尔赛是干什么吃的? 为何没有上报朝廷? [也就是说他前脚离开山西,后脚就发生了地震?] 宝音震惊,跟着坐起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我想起来了,这个月初五山西崞县地震!” 她嘴唇颤抖自责道:“我应该早点发现才对!” [七级地震,还是冬天,简直是断了人活路!] 皇帝已经迅速从床上起身,他穿上鞋套上衣服,弯腰捧住她的脸。 “是我的错,应该提前问你,不要自责,你能来到我身边,已经是上天给我最大的恩赐!” 他揉着她的唇,将她的唇从牙齿中解救出来,又深深抱了她一下,像是汲取勇气,然后头也不回离开。 目送他身影离开,宝音翻了个身,她咬着指甲心里满是匪夷所思。 [他不会有什么读心术吧?] 还未踏出延祺宫的皇帝脚步一顿,还是带着人匆匆离开了。 梁九功快步跑到前头去催促守门的太监开门,深夜本该关闭的宫门相继开启。 或许是动静太大,景仁宫这边头探头出来瞧瞧动静。 刚进乾清宫大门,皇帝便连下几道命令。 宫门被人打开,不知多少官员穿着亵衣被叫起来。 一个时辰后,南书房。 皇帝看着山西过来的公文脸色严肃。 待明珠、张英等人进来,他脸色阴沉地滴水道:“朕接到密报,初五山西出现地震,崞县应是地震中心,内阁可有接到山西传来的公文?”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68节 一听是地震,明珠和张英均是脸色大变。 都不由想到前几年那场京师地震,亲自体验过地震威力,容不得他们不闻地震变色。 “回皇上,今日并未有山西送来的公文。” 一般来说地方出现重大灾害由当地衙门上报上级,层层上报由山西巡抚上报朝廷询问是否开仓赈灾。 不过考虑到地震会中断交通,这会儿京城这边还没收到消息也是正常。 张英猜测皇帝这么快得到消息,应该是这次西巡在山西留有人手。 中断的道路影响的只是人,对飞鸽传书可没影响。 “冬日里出现地震,百姓怕是流离失所,这个时候得迅速开仓放粮稳定民心。” 他才走了一趟山西,结果刚离开就出现地震,这不是打他脸吗? 皇帝目光放在几个人身上,“山西巡抚穆尔赛至今未传信进京,朝廷还得派人先行一步去主持赈灾一事,尔等觉得派谁去合适?” 若是皇子成年,派皇子去肯定是增加政治资本的好事,现在最大的皇子才十二岁,皇帝自然不会考虑让自己儿子去冒险。 他目光放在几个内阁大臣身上,想让他们推举出来一个合适人选。 不用想这个人肯定是满人,因为朝廷上下都不信任汉人。 索额图思索了一下,“奴才举荐康亲王书杰。” 明珠开口道:“赈灾应选有经验之人,奴才这里举荐一人,此人曾经拒绝耿精忠招募,在家乡设粥厂济民兴教办学。” 皇帝起了好奇心,“此人是谁,竟然能得你如此推崇?” 明珠念了个名字。 皇帝并未听过这个名字,他不置可否又看向张英。 “张卿家,你可有合适人选?” 张英一开口就让皇帝面色一变。 “皇上,山西从开春便有旱情,粮食更是减收,常平仓怕是没有足够的粮食发赈!” 皇帝也想起在五台山免去几个受灾严重的县赋税一事。 “命户部尚书伊桑阿为赈济大臣、康亲王杰书为巡察史前往灾区详察灾情,必要时期可亲行赈济。” 他又看向明珠,“你举荐的那个叫彭鹏的也随同前往。” “户部尽快核查国库所剩帑银。” …… 赈灾可不是小事,需要调动人力物力,这一夜南书房蜡烛亮了一夜。 隔天上午忙完,康亲王书杰和户部尚书伊桑阿领着圣旨出京。 索额图回府第一件事是招来亲信,“去调查彭鹏这个人。” 他总觉得明珠这个时候举荐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有些不同寻常。 若是这次赈灾有功可是一下入了皇上的眼,未来肯定是一飞冲天。 等他一觉醒来,亲信已经回来。 “老爷,那彭鹏是今年春日来的京,听说在福建时跟贵妃的人交往颇深,来京城后也是走贵妃路子被引荐给明珠大人……” “后妃私自联络朝臣?” 索额图摸着下巴眯起了眼睛,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 *** 宝音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后世出现在网上的灾后惨状不断浮现在她脑海里。 天一亮她再去睡意,第一件事就是命人送信出宫。 等信被送走,她才放下心来。 本该辰正送来的小报不见了踪影,询问街头卖报小童得到的答案是—— “不知道,上面没给《世报》。” 这令不少人嗅到了异常气息,上次这份小报因为什么推迟发行,他们还记得。 “肯定是出大事了。” 有人激动地往正阳大街跑。 然而正阳大街上并无异样,反而正阳大门的石狮子下面多了石墩,石狮子高高蹲着上面俯视来往游人,要是不拿条板凳垫着,怕是没那么容易再扇石狮子巴掌。 跑来先吃一手瓜的人不少,因为无事发生,不由面面相觑。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足足一个时辰迟来的小报终于出现在报童的叫卖声中。 “惊,山西发生特大地震!”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泰山商行站出来表示愿捐献十万两银子物资,并尽快送往灾区!” 京城的百姓还对几年前那场地震后怕,不少人的屋子就是震后重建。 “小童,给我一份小报!” “嘶,泰山商行仁义啊,竟然出这么大手笔!” 也有人酸道:“当年我们要是也遇见泰山商行就好了!” 聚贤楼今日午时难得暂停迎客,当然婉拒的是上门吃饭的客人。 “不好意思,今日中午我们聚贤楼有人包场了。” 聚贤楼虽然暂停营业,可客人却一个接着一个,个个都拿着邀请函。 “徐员外你也来了?” “赵东家多日未见近日可还好?” 京城大大小小有点名气的商贾都聚集在这里,让人不由怀疑谁有这么大面子。 不一会儿泰山商行的两位女管事走了进来。 这两位闯荡商场的女中豪杰,在场商人没一个敢小瞧,因为他们知道这二人背后站着谁。 不少人平时来往的和管事,今日见两位女管事出面就知道这回请他们过来定然是有不同寻常事发生。 青珞见人来得差不多了先开口。 “诸位应该看了报纸,关于我泰山商行向灾区捐献十万两物资一事。” 不少人点头,还是不明白请他们过来所为何事。 总不能是让他们跟着捐款吧? 这种事不是一般官面上人物出面吗? “这次对于我们商界是一件好事,能够提升我等商人身份的好机会,我们泰山商行想要带个头,大家一起出钱出力办好这次赈灾。” 有人噗嗤一声笑出来。 “那个青管事,赈灾是朝廷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何况那是山西的事,这出头机会应该给山西老表才对。” 这话一出,点头附和的人不少。 青珞凝眉,就知道这件事不好办。 “大家安静,请听我说完。” “大家应该知道从前朝开国开始,朝廷就一直针对我们商人,朝廷觉得我们重利轻义,但我们自己知道商人失诚信走不远。” “这次山西灾情无疑是一个让朝廷改变对我们看法的好时机。” “大家主动捐钱捐物,不需要朝廷开口,百姓定然夸我们有仁义。” 蓝玉适时补充了一句,“下期报纸开始我们将公示那些商铺捐献了多少钱多少物资。同时我们报馆会联合京城各大报馆组建一个深入灾区的队伍,深入报道灾区现状以及赈灾物资投放和朝廷赈灾进度。” 不少人心动了,要是他们的商铺家族出现在报纸上,民间定然会称赞他们为义商。 他们平日里出钱搭桥铺路不就是想要赚个好名声吗? 有了这好名声,哪怕官面上人物也得掂量着点。 蓝玉讲完青珞又接着讲。 “山西同胞受灾我们泰山商行表示深切悲痛,近期商行名下商铺商品都会降价促销,所得利润都会捐献灾区供灾区房屋重建。” 不少人听了眼睛一亮。 这可真是个清仓的好理由,多少人入冬后堆积了不少过季商品无法变现? “不用说了,青管事,我捐一千两,我不信朝廷,这笔钱就交给你们换取赈灾货物,同时我希望能派人亲手将这些救灾物资交到灾民手中。” “我徐家捐三千两!” “我捐五百两!” “我们同仁堂捐献五车药材!” “聚贤楼捐十石面粉!”崔掌柜激动举手。 青珞张开双手,“大家冷静。” “多谢大家对我们泰山商行的信任,这样我们泰山商行会专门调一批人负责这些善款。” “这些账目会独立出来,定期在报纸上公示,也欢迎捐款人前去慈善堂查账。” “同时我们商行每年会拨一批善款到慈善堂,除了赈灾以外,平时也会修建暖厂帮助贫困无家百姓度过寒冬,也希望大家能够指派一些手工活,让这些贫困之人能够靠自己谋生。” 儒家宣扬仁者爱人,来的人里就有不少爱做善事的。 闻言纷纷夸赞泰山商行有担当。 名和利都有了,大家积极捐款捐物。 很快这场募捐被登在报纸上,民间也是踊跃捐款捐物。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69节 有捐钱有捐物,哪怕只捐了一文钱或一件旧袄子转天就出现在报纸上。 这更加引起大家捐赠热情。 事情很快传到宫里,正在愁国库赤字的皇帝听闻后愣住。 他发射性看向东六宫方向, 皇帝眉头舒展开,也不嫌弃户部只能挤出二十万两帑银了。 当即下达圣旨。 发帑金优恤死者掩埋尸体,大口一两五钱银子,小口是七钱五。无力盖房受灾户每户散银一两。 圣旨发下去,皇帝让梁九功对百官传话。 “朕听闻民间有义商慷慨解囊,更是引得百姓踊跃捐赠,民心可用,何愁灾情?凡对朝廷有功者均应嘉奖……” 延祺宫今日很热闹,东配殿的沙盘被拆送去了西配殿安放。 东配殿放置了不少沙发,中间摆放了三张连在一起的方桌。 方桌上放了不少点心都是这个时代未出现的。 从辰时正开始就陆陆续续有人往延祺宫这边来。 延祺宫在东六宫算是比较偏僻,要不是住进了一位贵妃,这里其实更冷清才对。 东配殿中间木板隔墙已经拆除,三间变一间,视野极为开阔。 门都改成了玻璃门,除了留有最中间的,旁边玻璃门边都放了沙发。 圆形,长方形,水瓢形的沙发随意摆放,上面还放了靠枕和抱枕。 荣妃是跟着刚出月子的宜妃一起过来,宜妃刚坐完月子身形还未恢复,看起来有些富态。 两人进来找了个位置坐下,刚坐下就发现凳子弹性十足,很快就发现这种椅子的好处,坐在上面很难不放松。 山西受灾一事从宫外传到了宫内,延祺宫这边举办了慈善拍卖会,各宫争先捐献首饰,说是皇贵妃带头出一份力,实际上都知道这事谁办的。 几位宗室夫人和觉罗夫人过来,这次募捐的主要对象是五品以上官员夫人以及宗室觉罗夫人。 延祺宫很快热闹起来,东配殿的三间房都有些挤不下了。 位份低的答应常在不得不退到院子里。 皇贵妃是跟宝音一块过来,一进东配殿她就微笑道:“多谢各位夫人卖本宫面子,前来参加这次拍卖会,也感谢叶赫那拉妹妹提供场地,这次拍卖会主要目的是募捐给山西受百姓的资金,也感谢众多姐妹慷慨解囊提供拍卖物品。” 东配殿坐着的嫔妃忙起身谦虚推辞。 宝音微笑着接了话,“时辰不早了,大家都找个地方坐下,接下来由我作为主持人介绍拍卖物品。” 她扫了一眼门外,看有不少人被挤到外面,吩咐人多搬些绣墩进来。 很快东配殿就坐满了人。 宫女穿梭在人群中,帮着倒茶送点心。 宝音站在最北边,面前放了一张长桌子,靠墙壁的位置还有个长案,上面摆放了不少精美首饰。 宫女送来第一件拍卖品,是一套金头面,镶嵌了红玛瑙,最吸引人的还是中间的点翠金冠。 “感谢皇贵妃提供的第一件拍卖品,这件拍卖品是皇贵妃的陪嫁之物,蕴含了皇贵妃父母对她的爱,据说历经三年才完工,起拍价一千两白银,每次叫价不得少于一百两,三次无人叫价归叫价最高者所有。” 她拿着木槌敲了一下桌面,“好了,对这件拍卖品有意向的可以举手叫价了。” 佟国维夫人赫舍里氏当仁不让举起手,“一千一百两。” 宝音微笑:“还有人出价吗?这件拍卖品可以当作传家之宝,里面还蕴含着皇贵妃父母对女儿的祝福,是一套寓意很好的首饰,大家也不用忌讳,皇贵妃既然捐献出来,就意味着不在意大家拍下。” 这话一出,立刻有人举手。 “我出一千两百两。” 叫价的人越来越多,这套头面最后攀升到一万一千一百两。 叫这个价格的是一位宗室郡主。 赫舍里氏想叫价被女儿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宝音带着惊喜的声音响起。 “真是巧,一万一千一百两寓意着一心一意一双人,获得这套头面的人定然能够婚姻美满,恭喜这位郡主拿下头面,也感谢郡主为灾区百姓做出的贡献。” 这第一个当然是托,叫价这么高也是为后面拍卖品打个底。 “大家手边都放有甜品,可以品尝一下哦,接下来拍卖的就是这些甜品的方子。” “手里有商铺却不知道做什么生意的可以考虑拿下几个甜品配方,甜品生意也很不错哦。” 她笑,“毕竟没有人能够拒绝甜蜜的滋味。” 不少人心动,贵妃说能赚钱肯定能赚钱。 你可以唾弃她行商贾之事,却不能不承认她赚钱的本事。 接下来十多个配方均被拍出了高价。 嫔妃贡献的首饰配件都是贡品,哪怕金耳环都很精美。 这些在宫里是常见之物,在一些官夫人眼里可是好东西,有女儿的更是拍了好几样准备作女儿的陪嫁之物。 到了下午耗时三个时辰的拍卖会终于结束。 这次拍卖会总共筹集了三万多两银子,不算多,却已经是一大进步。 出钱的也不觉得亏,因为得了东西和名声。 嫔妃也高兴,不仅得了名声,说不定还能得皇上夸赞。 就是这被夸的人可能有点多。 几乎是拍卖会刚结束,乾清宫就有圣旨传了过来。 人人都赏赐了缎子,区别是多寡而已。 宝音很累,一场拍卖会下来她嗓子都喊哑了,拍卖的银子陆陆续续被那些夫人送进延祺宫。 宝音让人整理好后抬去了景仁宫,至于景仁宫何时送去乾清宫她就没管了。 疲惫的她裹着被子睡了个天翻地覆,全然不知慈宁宫有一场关于她的谈话。 “贵妃是好的,她这样不冒尖,不抢工,才是一个好的贤内助。” 知道延祺宫发生的事,太皇太后夸赞道。 苏喇嘛姑笑道:“皇贵妃也很不错,照顾皇子公主有功,让皇上没有后顾之忧。” 太皇太后叹口气,“你倒没必要帮她找补。” 早年佟佳氏可是处处要强,赫舍里氏没的时候她就蠢蠢欲动想要做皇后。 后来她选了钮祜禄氏才将她压下去。 钮祜禄氏是个命薄的,不到半年就没了。 这回宫里可没人能压制佟佳氏了,好在皇帝懂分寸,只册封她为皇贵妃。 “身为皇帝贤内助,哀家不求她像仁孝皇后贤淑,只希望她少些嫉妒心。” 太皇太后这些年对佟佳氏已经失望透顶,钮祜禄死后她不再压制她,是皇帝不想册封她为后。 结果她却钻了牛角尖,认为没有生下孩子才错失后位。 “算了不提她了,玄烨昨日过来提起贵妃的册封仪式,算算也拖了一年多,是不能再拖下去。” 苏喇嘛姑也赞同,“贵妃对皇上一心一意,去年送了皇上一百万两银子,今年又帮衬着筹集捐款,听说在外面也捐了十万两物资,虽说行商贾之事不太好听,不过是门人操持,也算不到贵妃头上。” 太皇太后瞥了她一眼,嗔怪道:“皇帝给了你多大好处让你帮着说好话?哀家是那种不分是非的人吗?” 苏喇嘛姑微笑,“怎么会,格格在我心里一直是那个聪慧英明的格格。” …… 宝音在睡梦中被人抱住,有什么一直拱在她胸前。 她按住对方的头,迷迷糊糊中抓住了一根细长的辫子。 “唔,别闹。” 她声音有些嘶哑,本来就很困,结果这人还来捣乱。 皇帝平复了一下激动心情,他目光灼灼盯着她。 “宝音。” 宝音艰难睁开眼,“皇上?” 他一脸柔情,“玄烨,叫我玄烨。” [发什么神金?] 她看了一眼窗外,也没天亮,这人就来发癫? 他抹了一把脸,她总有本事将气氛搞砸。 “水,我要喝水。” 他起身去给她倒茶,拿着杯子坐在床边亲自喂她喝。 宝音边喝边盯着他,不断猜测他是受了什么刺激。 [难道是发现灾区有官员贪污?] [不对,这件事后年才会报出来,应该不是这件事。] 皇帝心里一咯噔,将这件事记下来。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他想讨好我,让我透露接下来发生的自然灾害!] 想得很好,不必想了。 皇帝将杯子放到一旁,诉说着激动心情。 “还从来没有哪一回像这次一样迅速凑集到赈灾银两。” 哪怕他强行让官员捐银,这些人也会拖拖拉拉几个月才,最后只捐个几百两恶心他。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70节 这次呢,民间开了个头,不用他开口,官员就攀比着捐钱捐粮。 他盘腿上炕,目光灼灼盯着她,这一切改变都是她带来的! “宝音。” [大晚上,别吓人。] 他一把将人压在怀里,“快叫我玄烨,我的宝音,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珍宝!” [是是是,烨宝,别发癫了,能睡了吗?] 第109章 一早延祺宫人做事都轻手轻脚, 唯恐吵到东暖阁熟睡的主子。 宝音是被饿醒了,她从来没有这般累过,四肢像是被重物碾压过一样。 睁开眼呆滞几秒, 她终于清醒过来,昨晚的回忆浮现在脑海里。 脸红…… 不对,作为见多识广的成年女性, 昨夜发生的事不过是水到渠成。 只是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那么亢奋,就好像吃了兴奋剂一样。 她抱着被子翻了个身,慢了一步传来的酸爽让龇牙咧嘴将某人给骂了一顿。 她心里盘踞着另一个念头, 他是不是真有什么特异功能。 也不对, 要是有什么读心术,他处理朝堂不是得心应手? 总不能这读心术只针对她一个吧? 将这个荒谬念头抛弃, 宝音还是觉得他某些时候形迹可疑。 “主子?”发现床帐内出现了动静, 兰儿压低声音迟疑喊了一声。 床帐内并无回应, 就在她以为自家主子尚未醒来的时候, 里面传来一阵吸气声。 “嘶!” “主子!”她快步向床帐走去。 宝音叫住了她, “别掀开帘子,给我端一碗粥过来。” 打发走兰儿, 她掀开被子开始穿衣服, 床铺都换新过, 没闻到什么奇怪气息, 她才掀开帐子起身。 屋内被烘得暖烘烘, 她像是跑了一场一千米的长跑赛,出现了运动后的后遗症。 要是在宫外就好了,泡一晚温泉就恢复回来了。 用了点粥,她吩咐泡澡。 在宫里洗澡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有些宫没有小厨房, 用热水只能从水房打,水房要供应整个宫,一个宫内挤一点住了二三十女人,光是用水就不是个小问题。 泡澡的桶就不要想了,给你个盆接点水擦擦就不错了。 在宝音入宫前,延祺宫是座荒废的宫殿,她进来后也只修缮了正殿,后来后殿倒是塞了个人,但这人存在感太弱,多数时候很难让人想起她。 宝音住进来后,就安置了不少东西,没法修个浴室,弄个洗澡桶还是没问题。 要说困难也不是没有,这水需要人去挑。 喝完粥,冒了点汗,她终于有精神了,又泡了将近一个小时澡,她算是彻底活过来。 这个时候也能够处理外面事情。 首先是民间捐献的善款该如何使用,其次调动人力物力在这个时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刚开始被群体意识裹挟上头捐款,可能有人过一晚上就脑子热度下来就后悔了。 大部分人要脸,就算后悔也不可能将钱要回来,再加上名字都上报了,只能任由心里滴血认了 所以善款这事得办好了,她敢肯定盯着的人不少。 未来那个和平年代贪污灾款可能是坐牢,到这个时代要有人伸手就是人命问题。 下面列了一些赈灾物资名单,有粮食,煤、药和棉衣。 宝音多添加了几项,盐、糖、水。 煤没必要从京城运送,山西那地方要缺煤才是笑话。 水也得从周边调集,也幸好在广西开了糖厂,今年运送进京的糖比去年翻了不少,她写了糖五百斤,盐两百斤。 如果粮食无法及时送到,糖和盐是最好补充体力的办法,只要有活着的希望就不会乱。 想到今年种了不少番薯,光是农学院所在的皇庄晒的番薯干就有上万斤。 番薯这东西产量高,但是有一个缺点就是容易破,新鲜的不好保存。 这种时候只能选择收获后切片晒干。 宝音小时候回老家吃过,奶奶喜欢煮粥放上几片,味道不算好,后来农村生活也好起来,大家连红薯都不爱种了。 这次收获的上万斤还是分完后剩下的,本来放在粮铺当成杂粮卖,因为价格低销量竟然还不错和黄豆之类价格持平。 宝音在下面写上意见,分一半番薯干送往灾区,也不能全送走,还得照顾京城贫困的百姓。 这个看完拿到一旁她又看下一份,刚看了个开头眉头凝就起来。 这份开头说了有几家捐送来的药材,名气大点的还好些,送来的都是治疗伤寒外伤所用的药材,虽然药是陈药,药效不是特别好但也及格了。 但是有一两个商家捐来的药材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直接来个大清仓,受潮的药物何必再送来?当他们是垃圾回收站吗? 宝音无语,在信下方吩咐医学院根据大众药方研究可即时服用的中成药。 至于这些没用的药材如何处理,下面人自然会处理,她在宫里也没法管那么多小事。 花费三个多小时,这些事她才处理完毕。 吩咐人将处理过的信送出宫去,宝音闭上眼睛揉鼻梁。 这回事情太多,她有些不放心,要是能去灾区亲自指挥就好了。 …… “你想深入灾区?” 乾清宫东暖阁,两人用完膳,宝音突然提起了这件事。 皇帝一口拒绝,“这件事我已经安排妥当,何必要你出面?” 宝音本来就知道希望不大,只是想试一试。 “下面人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有些慌,我想去打个样。往后再有突发灾难也有例可循。” 皇帝不置可否,“不必说了,我不会同意,你也应该放开手,用人之道便是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要是事事都亲力亲为,最终结果只能因小失大。” [这话你应该跟你儿子说,你儿子可是累死的。] 她内心吐槽了一句,也知道自己是异想天开。 想到自己写了一本上万字的救灾指南,只能强迫自己放心。 她随口说了第一批赈灾物资今日启程运往灾区的事,她没发现皇帝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朝廷这边虽然派了书杰和户部尚书前往灾区详查灾情,必要时开仓赈灾。 然而后续的事还有的吵,从京城运粮,由何人运,国库帑银又派谁负责,全都需要从长计议。 这就导致民间第一批赈灾物资都启程了,朝廷还没吵完。 以前没个对照组皇帝还没觉得哪里不对,有时候一个月收到某地出现灾情都是正常,来来回回耗时三四个月平息一场灾情都是常态。 可这回跟反应迅速的民间比起来,朝廷的效率太慢了,怕是民间救灾的团队都到灾区了,这边还没吵出个结果。 宝音见他迟迟没有说法,才发现他面色不好。 轻声问他,他不说。 走到他身边,抱住他手臂甜言蜜语哄了两句,他才说出来。 [额,这倒也是。] [不如说现代才是救灾,这边是收拾烂摊子。] 她识趣地略过这个话题,又问起另一桩子事来。 “小汤山的庄子已经收拾出来,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今年何时出发?” 皇帝握住了她的手,“你不提我都没想起来。” “皇祖母的身子要紧,就怕她老人家因为朝廷赈灾强撑着不提。” 说完他起身,顺手将她拉起来。 “走,我们一起去慈宁宫。” 宝音愣了一下,“现在吗?” 慈宁宫,太皇太后半搂着太子听他说今日朝堂发生的事。 太皇太后考问了两句,对这个继承孙子伶俐的嫡重孙很满意。 祖孙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人通传,皇上和叶赫那拉贵妃过来了。 太皇太后刚坐直了就看见皇帝和贵妃携手进来。 招呼两人坐下,等太子行完礼后,她才笑着问两人来意。 皇帝坐下道:“要不是贵妃提醒我,我都忘了那件事,这都入冬了,皇玛嬷该启程去温泉庄子了,这治病一事可不能断了。” 太皇太后意外,“倒也没必要那么麻烦,今年这毛病还没犯过。” “治病一事讲个持之以恒。”宝音接话道:“不过您一个人在京外,我也不放心,不如今年由我跟出宫伺候您。” 她看了皇帝一眼,心里默默道。 [等我出宫再求太皇太后帮着遮掩,等我去了灾区他想追也来不及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71节 皇帝被打了措手不及,意外看向她,没想到她还盘算着这件事。 “你忘了,你的册封仪式还在准备中,怕是没时间跟出去。” 他衡量了一下,道:“让皇贵妃陪同您一起去。” 太皇太后看看贵妃又看看皇帝,便明白这事两人没统一好意见。 宝音瞪大眼睛,再接再厉。 “朝廷大事要紧,册封这件事什么时候都行,推到明年也行,我想陪着太皇太后出去,也有私心……” 她抿嘴不好意思道:“我听闻常泡温泉能增加受孕机会,所以才厚着脸皮请求跟随太皇太后您一同去。” 皇帝没想到她竟然扯了这么个鬼理由,当他不知道她不想生孩子吗? 太皇太后见皇帝摆明不乐意,也不想掺和这件事,她道:“这个你们自己商量,贵妃要是能劝说皇上同意,哀家自然愿意。” 她笑着以让人收拾行李为理由将两人打发走。 皇帝满身冷气出了慈宁宫,一路上理都不理她一下。 宝音抿嘴。 [他这反应倒是有没有读心术?] 因为皇帝表现的生气更像是她没跟他说一声就擅作主张,不大像听见她准备偷偷去灾区。 回了乾清宫见他还在生气,她想了想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 还是得哄哄人。 皇帝冷漠推开她。 [真生气了?] 她一把抱紧他手臂,哄道:“好嘛,我知道错了,不应该先斩后奏,其实我也是想去泡泡温泉。” 说着说着她控诉起来。 “我好不容易修的漂亮大庄子,你看我才去过几次,我在宫里也没事,就是想出去玩玩,当年哄人家进宫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人是你的了,转眼就变成了牛夫人是不是?” 可惜皇帝并不能领会她的梗。 “什么跟什么?”他无奈道。 她环住他手臂,仰着脸笑开了花。 “好了,别生气了,你要不想我出宫,我不出去就是,我在宫里陪着你。” 对上她如花笑靥,他捏着她的下巴居高临下问。 “你真的心甘情愿?” “真的。”她举起四根手指,“我发四!” …… “过了宣化府,还有多远到崞县?” 赈灾队伍一早离开宣化府往雁门关方向驶去,因为带着浩浩荡荡的货物,速度并不是很快。 蓝玉骑在马上,小脸被吹得通红,她用力拉了拉围巾,一边呼着白气一边问旁边的人。 “我们昨日只行了六十里路,今日多赶一些走一百里,这样三四日就能到雁门关。” 蓝玉夹紧了马肚子,“那就赶紧赶路。” 他们是带着大批车队出发,没法跟朝廷派遣的官员比,朝廷有驿站可以换马,日行千里都没问题,哪怕途中遇见道路阻拦,三日内定然能到达受灾区域。 三日过后,一行人穿梭过雁门关,听闻他们是京师民间组建的救灾队伍,雁门关的守将热情接待了他们。 当然不排除有人热情到想要将救灾物资一同接手。 蓝玉回应便是热情将报纸送来过去,想要伸手也得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过了雁门关就是代县,代县南边就是崞县,崞县在山中,也是这次受灾最严重的地方。 还未靠近,他们就被巨石断木拦道。 路勉强能人走,马车就不要想了。 蓝玉当机立断,“留下一批人通路,剩下的用马拉一批物资进去。” 毫无疑问粮食和糖最重要,药物也只带来一部分进去。 说实话,距离地震发生已经过去半个月,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他们能救的是活人,对于重伤和死去的人恐怕无能为力。 就这样他们牵着马驮着物资沿着管道往南走去。 一进入崞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片废墟,少部分人在废墟中翻找着什么,官府在县城门口支起了大锅,锅前排着长长队伍。 蓝玉他们的到来顿时引起了不少人注意,很快有一队人马过来。 “你们就是民间的救灾队伍吧?” 蓝玉认出了其中一个人,顿时明白这一队人马是京城来的官员。 她说了是。 为首的人问他们带了多少粮食过来。 朝廷的先行部队只到了人,主要是就地安排开仓放粮。 现在正值冬日,这个粮不是只发放一两个月,而是持续好几个月一直到百姓能从地里收获粮食为止。 常平仓的粮食自然不够,这些就要靠朝廷从别的地方调取。 崞县县令不敢随意开仓放粮,只能等朝廷那边允许,在这期间他只能游说县里的大户施粥。 不然饥民暴动,衙门跑不掉,他们这些大户也跑不掉。 大户施粥每日一次,只能维持人不饿死。 是以蓝玉他们所见到的饥民都是瘦骨嶙峋,除了去废墟翻找食物或木材稻草取暖,多是为了节省体力,裹着衣服躺在城根下一动不动。 也幸好现在不是滴水成冰的腊月,不然冻死者无数。 “我们人和大部分物资都被断路拦住外面,需要一批人去通路。” 得到康亲王允许,蓝玉又说他们人生地不熟,需要人帮忙操持。 康亲王身后的彭鹏站了出来,“此事草民有经验,不如由草民出面。” 康亲王看了身后的户部官员,见没有一个动便答应了。 蓝玉和彭鹏凑到了一起,她小声道:“人得动起来才不会多想,但是这些人饿了这么长时间怕是没力气,得垫垫肚子。” 随后让他去招人,他们设灶台去打水。 刚地震过水井里的水就不要想了,好在这里有山,地震还震出了山泉。 为了保证安全,一群人还做了简易过滤器,水过滤后让马驮着去了官道,大口的铁皮桶已经放在火上烧。 水不断放入进去,被招过来干活的人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去废墟捡木材,一部分被安排去清理官道。 水烧开,一大把红薯干被扔进去,又有两大勺红糖倒进去。 水立刻变了色,旁边桌子已经放好。 “行了,你们过来每人喝一碗。” 蓝玉冲着一旁搬着木材的人喊。 干活的人早瞥到这边的大口铁皮桶,见烧的不是粥而是类似树皮的玩意,他们心里充满了失望。 这会儿叫他们排队,他们拿着各自的碗麻木排队。 来干活的人不少,朝廷施粥定点定时吃完就没有,听说这边干活给东西吃,不论男女老少都跑来了。 第一个人看着自己碗里只半碗水和两片“树皮”,眼里满是怒火。 他恨恨想这些人就是骗他们白干活的! 蓝玉见他不肯走,瞪了一眼,“还不走?要喝去旁边喝去?” 人都欺软怕硬,被呵斥一声这人再看蓝玉身后的壮汉也不敢反抗了。 端着碗喝了一口,没个粥,混个水饱也成! 然而水一入口,甜蜜的滋味在他嘴巴里蔓延开,直接让他整个人都傻了。 “水是甜的,水里放了糖!” 这话直接让队伍里的人骚动起来,排在第二的赶紧喝了一口,跟着惊喜道:“好甜!” 原本麻木的队伍像是活了过来,排在后面的人伸头往前面看,眼里都是期盼。 这年代能吃到糖的少之又少,一听水里放糖了,之前没看到往锅里粮食怒气也消失了。 蓝玉呵斥了一声,“不要插队,一个一个来,这糖水是补充体力的,发完了糖水才能煮粥,大家加把劲,快点把路清理好,让我们外面的人进来。” “这次我们带了不少粮食药材过来,都是我们京师百姓的一份心意,希望大家众心成城度过这场难关。” 或许是听到城里发糖水,一些没被招来的人也主动跑来干活。 蓝玉来者不拒,都分了糖水。 这段路不算短,他们也不算大修,只是勉强开出了一片可供马车走的路。 物资进了崞县,百姓立刻不慌了,他们救灾队伍也分了好几支,陆陆续续前往其他受灾县。 崞县受灾最严重,不代表别的地方就平安无事。 康亲王见崞县这边情况稳定下来,就领着人去了其他地方。 崞县表面由彭鹏接手,蓝玉也将那一份一万字的救灾指南书交给了他。 他们这次借着救灾机会进入山西自然不是白做善事,他们还希望能够借着救灾的好名声在山西布局。 山西灾区的相关新闻陆陆续续在报纸上报道,许多地震感人故事也陆续出现。 京师的人不由联想到几年前面临的那场地震,对报纸上的一切都感同身受。 皇帝翻看了不少报纸,神色很不错,这次地方官员没出什么披露,在报纸上表现得也很正面。 他甚至在朝堂上当着众多官员的面夸赞各家报馆,表示朝廷赈灾这种事就应该引入外部监督。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72节 当然这提议立马遭到不少官员的强烈反对。 官老爷怎么能让贱民监督干活?这成何体统? 这个提议虽然没成,但是见识到报纸的威力,朝廷还是决定设立属于自己的官报。 民间报纸虽然不限制,但是不得存在恶意解说朝廷政策,煽动百姓对朝廷恶意相关的信息。 “报纸由武英殿发现,再从翰林院抽调一批人组建报馆监督管理局,各省设立分局,各省报馆发行报纸需要分局审核,相关管理条例参考顺天府尹张吉午上奏的折子……” 十一月山西相关的新闻已经不是热门,偶尔还有后续出现在报纸上,但也不是广大民众关注的热点。 十一月京城百姓最关注的是什么?毫无疑问是一年一次的滑冰比赛。 这次比赛从九月就开始准备,九月时候广告招商就开始了,除了赛事,据说主办方还想朝廷申请了夜晚举办冰灯会。 也就是说,一旦朝廷同意,长达半个月的赛事期间京城是不宵禁的。 这无疑对京城各司增加了考验。 事情还上了朝堂经过了一番激烈讨论。 有赞同也有反对。 赞同的是户部,户部可是眼红去年皇帝收了一大笔银子进私库。 今年跟皇帝哭了好些天穷,才将这回赚银子机会划到户部手里。 当然皇帝还是坚持场地使用的费用归私库。 灯会户部自然是支持的,开的时间越长,户部收的税也就越多。 反对的也有,比如五城司,他们什么好处都没拿到,还要晚上多干活肯定不乐意。 最后户部这边同意给五司批了一笔经费才解决。 消息在朝廷赈灾后宣布,各家报馆争先报道,一转眼山西地震相关新闻就被眼前的大型娱乐活动取代。 山西老表受苦归受苦,可京城百姓的日子还是要过的。 捐钱捐物表达对山西老表的同情后,京城百姓开始热烈讨论起今年赛事的奖品。 有人将三年前跟现在做对比,三年前的京城还是一潭死水,哪里有现在热闹。 普通百姓不知道这些变化谁带来的,但消息灵通的人还是知道的。 去年第一次办这种活动,过来游玩的大户女眷很少,今年朝廷允许开设冰灯会后,不少女眷约好一起出来游玩。 这股风气甚至蔓延到了后宫。 不过很快,后宫女人被另一件事给吸引去了注意力。 后宫仅有的孕妇郭络罗氏也卸肚子了。 要说不寻常也不是没有,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足月,只待了八个月就出生。 早产的孩子在这个宫里很难养活,本来还打算将这个孩子抱给皇贵妃养的皇帝是绝口不提。 男人别看温柔体贴,有时候狠心是真狠心,就像郭络罗氏这个孩子,听说有可能养不活,他是一次都没去看过,也没有给这个孩子排序的意思。 这让宝音更加坚定了不生孩子。 腊月里,皇帝封了笔,宝音过上了每日来乾清宫报到的生活。 白日里跟着他看书,顺便听南师父说天文。 晚上过些没羞没臊的夜生活。 转眼就到了新年,今年新年太皇太后没回宫,说是受了风寒不愿意奔波。 宝音怀疑是去年皇贵妃掉胎惹来的后遗症,这段时间宫里多了好几位小阿哥小公主,她老人家回来宫里肯定得劳师动众。 当然皇宫离小汤山也不算远,皇帝想要给自己祖母拜年这点路根本拦不住。 开年后连续忙碌了好几日,皇帝终于抽出空来,他哪里都没去,就在暖阁内枕着她的膝盖看书。 宝音最近迷上了一本连载小说。 是蓝玉从山西回来经过宣化府给她带回来的。 宣化府不愧是京师在西边的门户,一切向京城这边靠齐。 经过一年多发展,宣化府的报馆也跟着向京城靠齐。 她手里这份小报连载了一本神异小说,大致内容是说唐朝时期宣化本地探案故事,先不说唐初唐僧在场讲道,主人公降服妖怪的故事,过程香艳,结果反转主人公死在花丛中做了风流鬼。 没错这是个要打码的小说,主人公跟女妖怪打斗时的讲解都挺含蓄,宝音看了很乐呵,她能看得下去是这个主人公渣得明明白白。 咬着指甲,她看着看着笑出声。 皇帝抬眼看她,突然想起一桩事来。 “内务府去年跟我说发现了一株早熟的禾苗,要比同期早熟十余日。” 宝音跟他面面相觑。 [啥意思?早熟水稻不是他在丰泽园发现的吗?] 他从她膝盖上下开,侧身撑着头道:“你曾经说的亩产千斤的水稻何时能出现?” 宝音一脸狐疑,“我说过吗?” 皇帝肯定道:“你说过。” 他将她某次醉酒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宝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说过,都是三年前的事了,谁还能记得三年前一次醉酒说过的话。 “这个需要农学院研究,我只能提供原理。” 说着她放下报纸,低下头对着他的眼问,“早熟水稻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不应该是他发现的吗?怎么看样子里面还有内情?] 皇帝只是脑海里过了一下,就知道了答案。 “御田里用的种子都是内务府挑选过的佳禾,出现早熟稻种我也不是很意外。” 他先前不急着找早熟水稻就是这样原因,肯定是内务府皇庄一代一代培育,最后种在御田引导他发现。 这世间哪来那么多巧合,不过是下面人讨他欢心而已。 相比之下,他还是更期待亩产千斤的粮种出现。 第110章 亩产千斤的水稻宝音让他不用想了。 “这次我让人在山西买了不少田地。” 她主动透了音。 每逢灾年就有人卖地, 这个太正常了,她不买,有的是人买。 她买还是以前一年的价买, 不像别的地主压价不说,有可能还会设圈套让人钱地两失。 见他没太大反应,她继续道:“说来我们那时候有个说法, 说历代王朝都有三百年魔咒,意思是很少有王朝能超过三百年。” 皇帝坐起来盘着腿,起初没当一回事, “说来听听。” “这个魔咒跟土地有关, 说是一个王朝建立之初人多地少,每人都能分到土地, 经过一代两代治理, 人口增加商业繁荣达到盛世, 之后土地集中落入地主手中, 朝廷失去税收, 遇见天灾无粮赈灾,饿肚子的百姓就会造反, 人口大量减少, 新的王朝出生, 百姓又能分到土地, 如此循环。” 皇帝陷入沉思, 从汉朝到明朝似乎都是这种情况,个别朝代不算。 宝音曲着腿躺下来枕在了他大腿上。 皇帝无意识摸着她的头发。 “不过这个魔咒似乎被你儿子解决了。” 皇帝手停住,低头诧异看着她。 “未来你会宣布‘滋生人丁永不加赋’,你儿子在这条基础上施行了摊丁入亩、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和火耗归公。” 他眉头紧锁,“倒是没想到小四有这么大魄力。” 皇帝眼中只有太子这个继承人, 哪怕大阿哥都比不上太子,更不要说下面的皇子。 就算知道四阿哥未来是皇帝,可在皇帝看来,他已经知道了未来,那个既定未来就不作数了。 “他怕是会背负骂名。” “可不是,小四未来的名声可不好。”她笑笑,“康乾盛世中间明明有个雍正,却好像跟他无关,不过到我们那会儿他已经平反了,不少人说他是清朝唯一的中华皇帝。” 皇帝心跳了一拍。 何为中华皇帝? 不就是被汉人承认的皇帝吗? 他努力治理国家,不正是想要汉人承认他的统治吗?最后竟然是他这个没看中的儿子做到了。 “我们那会儿已经没有皇帝了,国家是依法治国,刚立国那会儿土地全部归国家所有,户籍分城市户口和农业户口,只有农业户口才能分到土地,但也只有耕种权,没有买卖权。” “我那些地本来想按照内务府的制度来,可内务府对皇庄管理太粗糙了,只招人帮着干活,跟我们那时候有一段时期的吃大锅饭很相似,不是自家土地,帮别人干活谁会用心思?” “皇庄那么多地,这般粗种太浪费了,不如放出去给百姓种植,每年只收租子。” 她笑吟吟盯着他,皇帝这会儿终于明白她的意思,绕了这么大圈子,她想将皇庄的地都分出去! 皇帝提出疑问,“要是分出去,内务府米粮怎么办?” 宫里养活了上千宫女太监,还有内务府的官员们都是靠着皇庄养活,没了皇庄,宫里都得吃不上饭。 宝音抓住他的手,“那就换个法子,你把皇庄的地包给我,每年产出按前一年上缴内务府,内务府也不需要出人管理皇庄,我找人来种。” [主要还是东北土地都在内务府手里,那么好的黑土地用来放牧太可惜了!这地要是到我手里,直接让东北变成大粮仓!] 皇帝“嘶”了一声。 宝音狐疑看着他。 他摆了摆手,“刚才不小心碰到痔疮了。” 宝音连忙从他腿上起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73节 [难怪他不喝酒不吃辣饮食清淡,痔疮这种小病发作起来可是要人命!] “可有找太医看看?” 皇帝慢慢伸直了腿。 “用药了,就是迟迟不见效。” [我们那时候倒是可以开刀根治,可这会儿开刀手术是摸索阶段,也没人敢给他开呀!] 她迟疑了一下,“严重吗?有出血吗?” 皇帝不是很想和她继续聊这个话题。 要不是方才想解除她的怀疑,他也不会将隐疾暴露出来。 “要不试试药熏?” 她大学那会儿,不少同学都有痔疮,咳咳,她有个朋友也有这方面问题。 这毛病主要还是生活不规律,没养成定时嗯嗯的习惯。 [我还记得用了哪些药,只是用药断断续续,隔一段时间复发,干脆暑假做手术切掉了。] “要不用花椒水坐浴半个小时,再用化痔药物涂抹一段时间试试?” 皇帝十动然拒,他要脸,真不好意思当着自己女人面继续聊这件事。 站在门外的梁九功用心将这个方子记下来,准备拿去让刘太医看看。 暖阁里的两人很快又转移了话题,聊到墨家学院的蒸汽车上。 “常宁将这个车子夸了又夸,自回京以来一直没能抽出时间去看一看。” 宝音全然没发现自己被带着跑偏了,皇庄的事他也没给个准确答复。 宝音遗憾道:“我也没看见,要是哪天能亲眼出去看一看就好了。” 她递给了他一个期盼眼神,皇帝摸了摸鼻子没给准确答复。 得,又碰壁了。 *** 正月十六日,附近的胡同还沉浸在新年的喜气之中,紧挨着国子监的医学院已经开学。 八月初医学院秋季招生,这次多了两百多位蒙古来的新生。 新生扩大是好事,但有个难题就是语言不过关。 蒙古来的学生只会蒙语,少数会说满语,汉语是真一窍不通。 医学院不管是治人的还是治畜生的那都是汉语教学,这可难坏了蒙古族学生,一上课,听着陌生的语言,两眼一抹黑呀。 这可怎么办,他们还带着本族的希望, 驻扎在草原的蒙古旗人跟京城的蒙古八旗不同,京城因为蒙古八旗都有义学,满语汉语都没问题。 最后学院这边给了解决办法,听不懂看不懂就找翻译吧。 找翻译可就没那么麻烦了,京城的蒙古八旗可不在少数,有些在义学上个一两年没学出什么就肆业了。 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贵族,许多人日子过得还比不上外城的民人。 就这样新学又多了一批陪读的伴读。 这一学期下来,不少人越学越来劲儿,什么牛羊马常见病症,遇见该怎么处理,用哪些药,这不比天书一般的经书有趣? 最最重要的是,医学院寒暑有假期,平时是学六日放一日,假期比义学官学多多了,学费也不贵。 翻过年,在京城的一些蒙古旗人也将自家孩子送了过来。 人一多,这地方就显小了,医学院这边看中了一块地,离学院也不远,就隔了一个城墙。 赤珠过来就是来看看医学院申请的这块地,顺便询问一下医学院的中成药研究成果。 按照医学院副院长的说法,这城外的地用来分给兽学科,人医学主要还是放在城内。 “叶管事,我们也是没办法,学院里总是有猪叫鸡鸣,国子监已经告了我们好几回状了。” 赤珠淡定道:“我这又没说不批准,本来将你们安排在这就是权宜之计。” 之前在城外有建医学院,后来分给了墨家学院,这也是没办法,医学院教的治病的学生,就少不了接触病人,最好的地点还是城内。 不过这个医学院的分支兽医学院倒是能迁出去。 她手指敲击桌面,“城墙边上的地,衙门卖吗?” 一般城墙边是有护城河,护城河可没有人想象中干净,所以很少有人把房子建在护城河边上。 副院长忙道:“安定门靠北五里之外是荒地。” 意思是卖的。 赤珠点头,“回头带我去看看,先说说中成药的事。” “上面吩咐的中成药其实早有了,各个药铺子都有做好的金疮药、止血贴,我们也试着做了治风寒的成药,就是无法保证药效能维持多长。” “用糯米纸可行?药物搓成小颗粒放入糯米纸袋中,平时是封口的,这样可以防潮,服用时连同糯米纸袋一起放入口中服水吞下……” 副院长忙说叫几个夫子过来。 夫子过来,就着这个话题聊起来,最后订下了外面用油纸袋,纸袋上写明适用病症和服用方法。 里面用糯米纸包裹药分一小包一小包,药物吃不完,只要将纸袋封口放在干燥地方能继续保存。 “我这边要订购一批治疗和预防风寒的中成药,去年开春有不少人出现了风寒情况。” 一听让自己介绍合适能大批生产药物的合适药铺,医学院副院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同仁堂。 之前医学院跟同仁堂合作了治疗和预防疟疾的药物金鸡纳霜,同仁堂确定有效果已经找洋人传教士合作弄些树来本土种植。 因为这件事医学院牵头,同仁堂还捐赠了他们不少药材。 见赤珠没有反对,他连忙说,“同仁堂虽然比不上京城其他老牌药铺,但同仁堂的主家乐家人用药都是上乘药,如今只是个小药堂,将来未必不能超越其他同行。” 赤珠点点头。 “这样你将京城几大药铺人都请过来,除了这门生意,我还有一桩要跟他们商量。” 然而事情并不是如赤珠所想那样顺利,不少药铺根本不搭理医学院,觉得这里就是歪门邪道,谁家学习蛮夷的医术? 最后只同仁堂应邀而来。 乐显扬祖上是铃医出身,他自己也做过铃医,早年那会儿民间的名医都不乐意进宫给鞑子治病,他还混进去做过一段时间太医院吏目。 要说这段经历带给他什么,那就是看到不少宫里收集的医书。 后来他辞官,借着这段经历在大磨厂一带开了药堂。 药堂不大,不过他用的药材都是真材实料,慢慢就把药堂做了起来。 昨日听说医学院这边有请,一大早他将药堂交给儿子,自己亲自过来,直觉告诉他,这或许是个改变同仁堂命运的好机会。 赤珠是在医学院的院长室会见的乐显扬,她没提中成药的合作,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 “有一位贵人得了痔疮,饱受流血之苦,你们同仁堂可有什么好的治疗配方?” 乐显扬为难道:“叶管事,这个得看看病患之处,才能给您答案。” 赤珠咳嗽了一声,“贵人有不能出面的理由,你先说说有没有,要是有且效果拔群,这款药说不定会被选为贡品。” 乐显扬愣了一下,他意识到所谓的贵人很可能是宫里的。 这无疑是一场机遇与挑战。 要是成功,同仁堂的一款药品成了贡品,那同仁堂肯定能借着贡品名号力压其他同行! “我们药堂有一款止血颗粒效果不错。” 铃医之所以不入流就是因为遇见的病人有不可言说的毛病居多。 因为铃医四海为家,看完病说不定一辈子也见不着了,有些不适合在家门口药铺治的病,通常找居无定所的铃医来看的比较多。 乐显扬做铃医时有几年找他看的都是治痔疮的病人,后来竟然还传出了名气,这名气其实不要也罢。 后来不甘心只做治理隐疾的铃医,他赌了一把进了太医院。 从太医院出来后接着记下来的名方开了这家小药堂。 虽然很不想提起老本行,不愿错过这次机会的乐显扬还是将拿手配方说了出来。 赤珠挑眉,没想到主子指定的同仁堂真有这样的药物。 “那麻烦你们多找一些患者试用药物,我这边会派人跟踪药物疗效。” 说着她看了旁边的副院长一眼,“中成药的事你跟他谈吧。” 目送赤珠走远,副院长兴奋地拍了拍乐显扬的肩膀。 “乐兄,好事呀,单子你拿下了!” 乐显扬忙摆手,“哪有那么容易,不是说招人来实验吗?这个病大家都藏着掖着,怕是找不到愿意的病人。” “不是这个,是风寒中成药的单子!” 副院长将中成药一事说了,乐显扬一喜,这生意拿下,未来半年都不必愁了。 “至于实验的事,多出点钱找人配合,这年头有些人穷得命都不要了,还在乎这点脸面?” 这话没毛病。 乐显扬信心满满回了药堂,他儿子见他满脸高兴,便问发生了什么事。 乐显扬将两件事说了,他儿子顿时眼睛一亮。 “是遇见贵人了!” 中成药能带来大笔利润,而痔疮药一旦成为贡品能带来名气。 乐显扬儿子看看自家这不大的药堂,顿时有信心将药堂做大做强了! 第111章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74节 昌平某处皇庄。 魏佳氏一早收拾鸡舍, 又忙活着给儿子煮药。 她家本来是依附在这个皇庄生活的内务府包衣,平日里需要在皇庄耕作。 去年皇庄换了一批人管理,内务府的大人被撤走, 听说换成了宫里贵妃的人,皇庄也变成了学院。 上面的变化对于下面的包衣来说变化不大,活依然要做, 好在调整后魏佳氏的活从种地变成了养鸡。 她和几个妇人共同管理果林里的两千只鸡,到了年末竟然也收到了五十个鸡蛋、两只鸡、十斤肉和五十斤新米。 满满当当的食物拿回家,魏佳氏和儿女都愣住了, 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皇庄对她们家带来的改变。 今年开春, 学堂招学子,魏佳氏和儿女商量后将刚从义学出来的小儿子送进去。 听说去年这些人埋头在地里发现了佳禾, 已经上报给皇上了, 等今年种出来, 这些学子肯定会受到嘉奖。 魏佳氏不懂这里面道理, 但是她知道被学院招进去, 定然能够改变小儿子的命运。 “娘,你歇息吧。” 魏佳氏的大儿媳妇接过她手中的扇子忙活起来, 大冬日熬药实在不是一个好活。 魏佳氏的大儿子不久前去凿冰, 一不小心掉进了冰窟窿里, 命是捡回来了, 却也不幸染上了风寒。 风寒这病不治会越来越严重, 最后说不定会变成痨病。 他们这庄子又没什么名医,想看病只能去城里,不然只能去找那走街串巷的铃医。 魏佳氏煮的药还是去年她风寒后喝剩下的。 屋内她大儿子的咳嗽声越来越频繁。 魏佳氏忍不住对儿媳妇道:“要不我请个假,送大郎进城去找大夫?” 魏佳氏命不好,早年丈夫病死, 后来将三儿两女拉扯长大。 长女嫁人没多久难产死了,小女儿年幼时风寒,脑子被烧毁了。 大概厄运专挑苦命人,她带小女儿进城看病的时候,二儿子出门去找她,结果被人撞死在街头。 大儿子早年娶了同为包衣的姚佳氏,两人至今连个孩子都没有。 魏佳氏才四十,头发已经灰白了大半。 说出去也不怕被人嫌弃笑话,过年那会儿家里才尝到什么是肉味。 正说着,她小儿子兴冲冲跑了过来。 “娘,我们快点带大哥去学堂,上面安排了一位大夫过来,还带了不少药材。” 魏佳氏本来愁苦的脸带上了喜色,随后又苦涩道:“那大夫肯给我们看病?” “怎么不能?”魏扬眉飞色舞道:“我都打听好了,人家说只要是皇庄的人都能免费看病,这药材也能折半价卖给我们!” 魏佳氏合掌看着外面,“这真是来了菩萨。” “什么菩萨,都是上面贵妃给我们的优待,走,我背着大哥,你和大嫂帮着搭把手……” 皇庄原本属于庄头居住的小院子经过扩建变成了五进院子,这五进院子也成了农学堂。 去年农学院走了好几个皇庄,终于发现了早熟的水稻,一时间大受鼓舞。 现在他们的研究便是以早熟水稻为母体,不断与其他地方水稻杂交,培育高产水稻。 五进院子的一进本来是夫子工作休息的地方,这次突然隔了两间倒座房出来,还朝外开了门。 门上挂着诊所二字。 春天本来就是传染病高发季节,离开学才过去十天,已经有不少人中招了。 魏扬背着兄长过来时,诊所里一下挤进来不少。 好在很快有人来维持秩序,魏扬也将兄长放下来排在队伍最后。 没多久有人过来发口罩。 “风寒是口鼻感染,大家离前后远一点,不能少于三尺距离,口罩都戴上,不要被传染上!” 风扬忙戴上口罩,然后驱赶母亲和嫂子。 “娘你和嫂子都回去,别被传染上。” 魏佳氏不是很放心,“要不我跟你嫂子走远点,不挨着你们?” 她指着门前的大柳树道。 魏扬点了点头。 他兄长这会儿人都烧迷糊了,他怕治完他背不回去。 “咳嗽、嗓子疼、流鼻涕,没有发热,症状不重的排这里!” 隔壁敞开的门走出来一个人,然后队伍就被分成两列。 旁边的队一年轻大夫只发了药和几颗姜糖。 “三顿的药,回去吃一吃,明天症状还没好再过来,要是症状减轻了就自己煮点生姜水喝。” 症状轻的队伍很快被打发走,魏扬这队人立刻少了大半。 轮到魏扬他把他哥扶了进去。 “怎么这么严重?” 年轻大夫见魏扬他哥脸烧红了,整个人意识模糊,忙帮着扶到了墙边的椅子上坐下。 魏扬以为大夫接下来要诊脉,谁知他竟然拿了一个稀奇古怪的东西,一边放在自己耳朵上,一边拉开魏扬哥哥的衣服,将那怪东西放在胸口肚皮上。 听了一会儿,大夫脸色有点凝重。 “肺部都有炎症了!” 他又取来温度计让魏扬帮他哥哥夹在腋下。 在量温度期间,他又取走旁边坐着人的温度计。 给开了药,后说。 “这药不用煎,回去用水带下去就行了,这是三天的药,三天后再来看看情况。” 前面的两个病人半信半疑领着药走了。 最后这诊所只剩下魏扬兄弟。 “行了,温度计给我,小心被摔碎了。” 魏扬小心翼翼捏着温度计尾巴递过去。 大夫啧啧一声,“这都三十九度了,再烧下去人得烧傻了。” 魏扬心里咯噔一声,想起了自家小妹,自家小妹可不就是烧傻的。 “我先跟你说说,你兄长现在需要退烧,然后让体内的炎症下来,最好是在这住下,你们留一个人照顾他。” “我、我来吧。” 魏扬扭头就看见自己母亲和大嫂不知何时来到诊所门口,说话的正是大嫂。 “行,你们把他抬进里屋病床上,我这先给他配药。” 魏扬闻言扶着大哥往屋里走,他大嫂忙过去帮忙。 大夫拿了一个碗和一团洁白的棉花过来,很快又取出酒壶往碗里倒了烈酒。 烈酒不多,堪堪淹没棉花。 “用这夹子夹棉花沾酒精往病人腋下手心脚心擦,让他体温快点下来。” 吩咐完后,他出去配药去了。 体内有炎症,想要快速遏制,必然要用上新药。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要给病人补充体力,冲了一碗盐糖水端进去吩咐给病人喂进去。 没多久他取出一个密封的玻璃瓶,玻璃瓶内是被蒸馏水浸泡的蒜末。 点燃酒精灯,他开始提取大蒜素。 “大夫,我大哥热退下来了!”魏扬高兴跑出来喊了一声。 大夫正晃着烧管,检测刚得到的大蒜素。 “别大呼小叫,人醒来没有?没醒来继续。” 魏扬退回去。 大夫钻到后面去,取了一个蜜丸出来,蜜丸粉碎跟大蒜素混合,他又取出糯米纸将蜜丸碎末包起来,一连包了三份。 端了一碗温水和三个糯米纸包的药,他进了里间。 烧一退,病人清醒过来,这会儿正喝着盐糖水。 大夫将药递过去,“不要嚼,一口吞下去。” 药包的不大,一颗小蜜丸分三份,哪怕用糯米纸包了好几层也才指甲盖大。 魏扬大哥醒来已经知道自己在何处,他接过药往嘴里一扔,然后猛灌了一口水将药连同药衣一同吞下,剩下两份依前面例子。 大夫满意道:“可以喝点粥,等喝完粥两刻钟后再吃剩下的药。” 魏扬大嫂连忙起身,“我这就回去煮粥。” 魏扬也跟大夫道了谢,询问起治病费用问题。 “只收药费。”他说了个价,又道:“都是贵妃的人,这药剂价格是明码标价,去哪都是这个价……” …… “一派胡言……” “歪门邪道!” 京城有几家药堂聚在一起大发雷霆。 本来他们没把那家医学院放在眼里,学的是西洋医术,这些人自甘下贱学习满人之术就得接受被正统排除在外。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75节 之前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干,但是现在不成了,这些歪风竟然也涉及了药材行当,在菜市口开了一家药铺子,关键是不需要大夫,光听病症就给人拿药,这不就是光天化日之下谋害人性命吗? 没听说过一人一症,一副药方君臣佐使不同,怎么能一方用千人? 这不就是庸医所为? 哦,人家甚至连庸医都没备。 “不能让这个害群之马开下去,这是想毁掉京城药行的名声!” “可不是,他们治坏了人不还是让我们兜底?” “刘东家,你家在多省都有药铺,也做药材采买买卖,可知道他家药材是从何处收购?” 这人意思显然是从源头斩去人家药材来源。 刘东家年纪不算大,他家药材生意做得广自然是因为家里有个在太医院做院判的爹。 跟这些小商人不同,他是知道那家药铺的根底,同时也知道药铺背后主家那庞大的力量。 他把玩着茶杯并未急着说话。 果然旁边有人接了话茬。 “我知道,听说是一家叫同仁堂的小药堂接的单,那药我也让人买了,配方中庸,轻微症状还算对症,若是症状重还是得看大夫。” “同仁堂?就是之前捐了五车药材那家?” 之前捐药材,有好几家铺子给弄了个没脸,几车药材送去后又被人给退了回来,后来后人侥幸没补,结果一转头人家就在小报上登录谁家撤回了几车药材。 这一出直接将人把脸面丢在地上任人去踩。 听说今年开春,这几家铺子撑不下已经转手找下家了。 现场都是在京城讨生活,见到这几家的下场也不由悻悻。 这几家可是有不少是在旗的旗人,说不给脸就不给脸。 “同仁堂?”有人想起了什么问刘东家。 “这家药堂近来神神秘秘,我前儿个好像还看到您家老大人去他家药堂来着。” 刘东家摇摇头,“同仁堂的东家之前跟我父亲是同僚,我并不参与他们之间的事。” 说着他起身,“那家药铺背景很强,我劝大家不要硬碰,这家药铺的药价格不贵,多是治理初期病症,许多人有个头疼脑热也不愿去看病,有这么个卖药的铺子也不错,病初期就治了,不如你等看看自家有什么可以合作的方子,听说同仁堂靠着这笔生意可是赚了不少。” 刘东家没再管身后神情各异的人。 大家聚在一起本来就各有目的,别看在这里将人数落得一文不值,私下里不都在钻研那中成药。 区别也就是药量无法控制和无法长时间存储问题。 眼看这两样被人家解决了,他们能不急? 不也跟着私下研究吗? 刘东家回到了家,意外发现今日老爷子回来得比往常要早。 要知道自从过了年,老爷子都在宫里当值,也就这段时间因为要找药才时常回来。 “爹,找到药了吗?”刘声芳摸着胡须满意道:“今日在打磨厂发现了一药堂,那家有一款药不错,我准备拿进宫试试。” 关键是店家领着他进了后院,后院有不少试用了那药的人,有些是肉眼可见好转。 他最近看了不少人,已经积攒了不少经验,就是看多了有点辣眼睛,迫不及待治愈上面那位的病症。 他实在看够了光着腚的太监了! “这药要是顺利,等一个月后就能见效。” 刘声芳心情好不少,果然是民间有高人。 刘东家并不知道刘声芳找的什么药,他也不敢问,只知道最近自家老子早出晚归。 见他心情好也跟着恭贺了一声,随口说起那家成药铺子的事。 刘声芳闻言仔细问了情况,随后若有所思。 晚间他进宫当值。 帮皇帝上药前他推荐了同仁堂的药。 皇帝趴在床上,“刘爱卿既然说好,那就试试。” 他用花椒水又熏又泡,说实话效果是有,但也就那样。 归根到底还是敷的药效果不好。 刘声芳见皇帝答应,洁手后轻手轻脚帮皇帝上药。 面对的是一个五六十的老男人,皇帝自在很多,顺便问起了宫外可有新鲜事发生。 刘声芳提起了成药铺子。 “臣想着御药房倒是可以进一些药,宫中煎药不宜,倒是可以备一些成药。” 皇帝思索片刻,道:“那就进一些进来,各宫宫女太监若是不适可领药服用。” 皇帝也明白宫里太监宫女看病难的问题,太监还能出宫看病,宫女生病只能移到偏僻的宫室。 刘声芳上好药,皇帝坐起身拉上裤子。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喧嚷声。 皇帝神色不耐烦冲着梁九功道:“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梁九功出去的很快回来得也很快,他惊慌失色道:“皇上,郭络罗氏庶妃所出的小阿哥发热了!” 皇帝惊了一下,吩咐刘声芳去走一趟。 他自己是没动,思前想后让梁九功去延祺宫将贵妃请来。 皇帝反常到一个月没招人侍寝,听说太医每日都守在乾清宫。 皇帝突然冷落了她,她心知肚明是什么原因。 不见就不见呗。 男人的自尊心呦! 原以为皇帝的小毛病没好之前是不会找她,没想到这天晚上梁九功突然上门来请了。 “梁太监,你可知皇上找我有何事?” 梁九功见她不动身,有些急了,“主子,您别耽搁了,皇上那边该急了。” “要是侍寝那就算了,今日我不方便。” 梁九功只好漏了音。 “皇上吩咐奴婢找您之前,派了御前太医去小阿哥看病。” 宫里最爱生病的小阿哥是谁? 除了郭络罗氏生的那个还能有谁? 胆战心惊养了几个月,小阿哥还是动不动就生病。 宝音是没去看过,怕难受,以前刷到相关视频心里就酸得很。 她皱起眉来,不明白他找到过去做什么? 他要是敢将这个难题塞给她,信不信她翻脸? 皇帝未见其人先听其身。 听了一耳朵她准备对付他的招式,他识趣摸了摸鼻头。 人一进来俏脸含煞,这副生动的模样让他爱极了。 “怎么,谁这么不长眼,惹贵妃生气?” 皇帝盘腿坐在炕上,假装生气问道。 宝音横了他一眼。 [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 她带着怒火在炕上坐下,胸前大肆欺负。 皇帝嘴角噙着笑,一副风流才子模样。 “大了。” “嗯?”她狐疑转过头去看他,“什么大了?” 见他不怀好意盯着自己起伏的位置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皇上您叫我来是为何事?” 他握拳放在嘴边清了清嗓子道:“宫里的御药房多是宫女太监拿药,宫女太监熬药不易,我听刘声芳说宫外出现了一家药铺只卖成药,不需要熬,含水吞服,适合宫里当差的人用,且治的都是常见病症。” “皇贵妃如今没回宫,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问我?不知道这家药店是我开的吗?] [说来宫里倒是适合卖药,有个头疼脑热针对症状自己吃药就能治,也能解决太监宫女看病难治病难的问题。] “我觉得不错,可以让御药房统计一下常见病症,再针对性进药。” 她思索了一下,“这药钱要不宫里贴补一半?” 皇帝一听自己要出钱,顿时不乐意了,刚要开口,“私库哪有那么多银子?” 别看一副药不贵,宫里可是有两千多号人,一年到头难免有个头疼脑热,一年一年补贴下来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不行,进些药已经是对太监宫女们的赏赐了!” 宝音挑眉,“银子不够,那就放出去一些人。宫里主子就这些,哪里需要那么多奴才伺候?” “放出去?” “没错,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记错了,我记得这会儿宫女应该是二十五岁出宫,但我看都是三十岁才出宫,将人困在宫里三十岁才放出去,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距离上一次放人出宫已经过去十多年,倒也适合再放一批出宫。” 皇帝若有所思,之前皇贵妃那事没了下文,他怀疑外面有人将手伸入宫里。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76节 放一批人出宫倒是合适。 “那就以给太皇太后祈福为由放一批人出宫,以后二十五岁成定例。” 聊完这件事,皇帝一把将人拥在怀里,“叫你过来是有另一件事。” “你还记得皇贵妃那胎吗?” 宝音没吱声,她怎么可能忘记,皇贵妃可是一直将她视为头号怀疑对象,谁让两人住太近,她最有能力下手。 “我记得你当时信心十足有把握保住那孩子的命,可是有什么方法?” [他是想问保温箱?] 她迟疑了一下,点头,“后世早产或是身体不好的新生儿都会放进保温箱。” “保温箱是模拟了母亲体内温度,就好像让孩子继续在母体内发育。一般赶上正常胎儿才会抱出来。” 她说了保温箱的原理。 皇帝一脸恍然,“原来是玻璃制作。” “对,最好下面用热水管,跟烧炕一样将保温箱内温度控制在三十八九度。” “玻璃和温度计都发明出来了,你可以让养心殿造办处去做,另外养孩子的房间最好消毒过,只固定那几个人进去,进去前要换新衣服用酒精消毒,孩子最好用母乳喂养,这样可以从母亲体内得到免疫力……” 皇帝听到这里皱眉,他是知道这后宫是没有女人亲自喂养孩子,都有奶娘喂养,孩子生母早回奶了。 宝音又灌输了不少育儿知识,说完摊手,“这是目前能做到的,接下来孩子能不能活就看老天爷了。” 她说的这些不少跟现在的反着来,比如宫里养孩子都是不能让孩子吃饱。 皇帝心突然像是被什么给抽了一下,要是她早点出现,他那些孩子说不定能保住几个。 听说皇上病好迫不及待召了叶赫那拉贵妃侍寝,各宫嫔妃酸透了,撕帕子摔茶碗的不在少数。 然而吃过早膳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让各宫主子都顾不上吃醋。 御门听政后,皇上下了圣旨,从今日起,宫里满二十五岁的宫女都被批准出宫,有不愿意出宫的也可跟自己主子申请,由内务府登记上报。 这道旨意一下,后宫不知多少宫女陷入了狂喜之中。 现在宫里的宫女跟以前不同,现在都是旗人身份,年幼时也是被家里宠过的,要不是逼不得已谁愿意来这宫里伺候人? 有那豪心壮志的只是少数人,没有那等好的容貌,就不要有攀高枝的想法。 许多宫女以为要熬到三十岁才能出宫,三十岁能找什么好人家? 不愿意嫁人继续伺候人,不少人已经打定主意不嫁人。 有些对宫外没留恋的还想着时间到了求主子继续留在宫里,以后说不定能跟着小主子出宫养老。 德妃笑容有点僵硬,她永和宫就有不少超年纪的宫女,全都是平时用着顺手的。 谁也没有料到皇上这圣旨来得这么突然,连个培养新人交接的时间都没有。 看着平日里贴心的大宫女开请求出宫,还甜蜜说着家里帮她订了一门亲,是以前的未婚夫,对方一直等着她,一听皇上开恩就立刻上门求娶。 德妃听着牙根都快咬碎了,她头一次发现自己身边还有个恋爱脑。 对,恋爱脑还是小报纸上出现的形容词,以前她觉得小报上都是胡诌的故事,现在看来,人小报还是收敛着写了。 雪梨见主子笑容都兜不住,忙转移了话题。 “海棠,我怎么记得你说过你那未婚夫后来又订了亲事?” 海棠娇羞道:“是我母亲骗我的,原来他一直没退亲。” 雪梨也撑不住了,尴尬一笑,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尊重祝福。 德妃按了按额头,这都什么糟心事。 “行了,你既然想出宫,主仆一场,我也不拦着你,雪梨,赐海棠十两银子,咱们宫中谁要走都给五两银子,好聚好散吧。” 各宫都有人走,但要说走得最多的还是做下等活的宫女,她们是宫里地位较低仅高于辛者库的一批。 比如打扫花园,被分配到偏僻宫室等等。 走了这么大一批人,宫里差点运转不过来。 紧跟着四妃一同奏请皇帝,今年提前小选。 这可把宝音给惊讶到了。 说来她宫中走的人最多,因为她不喜欢年龄小的宫女太监服侍她,所以她宫里宫女年龄都很大。 这次差点将延祺宫给送空了,好在有太监接管了部分事务。 没了兰儿在身边,宝音倒是不适应了几天,不过人哪有不分离的,当初她都能将自小陪伴的丫鬟留在宫外,对于身边的宫女也很看得开,还很高兴能送她们出宫。 马必应这几天很高兴,因为主子身边得用的人就他一个了。 皇帝大步走进延祺宫,一进来就发现宫女少了不少。 他牵着她的手进了屋子,哼了一声。 “你倒是大方。” 因为圣旨发得太突然,他差点没被后宫女人埋怨死。 宝音心虚,“宫女不够不是有太监吗?” [太监不也是人吗?] 皇帝没继续就这个话题跟她吵,“方才户部官员来询问何时册封你。” 宝音明白他的意思,去年十月地震,她的册封仪式就退后了,后来国库赈灾挪不出银子,册封仪式便往后推了。 推到今年是不能再推了,因为不确定今年还会遇见什么灾。 “钦天监给了两个好日子。” 宝音看他写下来,便指着第二个道:“就下个月吧,好歹暖和点。” 第112章 翊坤宫后殿正殿, 郭络罗氏一脸疲惫守在儿子身边。 她身边的大宫女果儿心疼劝她去休息。 郭络罗氏摇摇头,满是血丝的眼睛没有离开自己儿子。 “算了,我不放心。” 她不相信宫里的人, 正殿前不久四个奶嬷嬷,一个不知为何染上了风寒被拖出宫养病,另一个身上被诊断出起了水痘。 虽然被妹妹及时揪出来, 还是让她心有余悸。 一切又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那会儿她和妹妹入宫没多长时间,妹妹为了保全自己和五阿哥, 硬是在满月后将五阿哥送给了太后抚养, 一年到头也只有请安的日子去看一眼。 现在姐妹俩终于在宫里站稳了,这两个出事的奶嬷嬷将她们姊妹拉回了那段无依无靠的日子。 九阿哥身子健壮, 没受到什么波及, 可是她的十一呢。 十一太弱了, 哪怕没人对付他, 只要宫人粗心点, 她的十一说不定就没了在这风雪天。 郭络罗趴在床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但是没睡多久又被嘈杂声给惊醒。 果儿一脸惊喜走进来, “主子, 皇上派人在正殿装了小床, 说是小阿哥睡的……” 郭络罗氏有点惊讶, 因为还在襁褓里的阿哥都是奶嬷嬷陪着睡,很少放在床上单独睡。 “果儿,你留在这里看着小阿哥,我去前面看看。” 郭络罗氏膝下还有个格格,之前是养在妹妹身边, 后来妹妹生产孩子暂时挪到她这里,妹妹坐完月子小格格才又挪了过去。 翊坤宫正殿的西暖阁内如今被空了出来,几个太监领着匠人搬着一个玻璃做的小床进了西暖阁。 玻璃是双层,里面小外面大。 宜妃候在门口往里看,面色不是很好。 梁九功笑着说了这床的功效,宜妃眨了下眼,不经意问,“这床倒是不错,不会让小阿哥受寒,就是这样式是不是有些不妥?” 活像是小棺材。 这句话宜妃没有说出来,梁九功像是看出了她的意思劝说了两句。 “这床虽然不好看,效果却实用,皇上的意思是给年龄小的阿哥公主都备上。” 说着梁九功又低下头,“奴婢还要去后面,这边就交给太医了。” 宜妃笑着送他走,到门口看见了郭络罗氏,她喊了一声,“姐姐来得正好,你领着梁谙达去你那里去。” …… 郭络罗氏地位不如妹妹身为高位,她现在只是个庶妃,能住进后殿的正殿还是妹妹安排,这后殿的五间正房她独占三间。 小床被安排在平时她睡觉的房间,床安置好后,就有太医过来喷洒什么东西,还让宫女沾着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擦拭了一遍。 郭络罗氏隔着帘子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味。 酒味散去得很快,没多久便没什么味道了,郭络罗氏走了进去,手摸了摸玻璃床,玻璃床下面细管子有水所以玻璃也是暖的。 最下面还有根水管接到了外面窗下的小炉子,只要小炉子里的煤球不灭,屋里的小床就能一直保持这个温度。 郭络罗氏原先份例不够烧炕,只能烧炭盆取暖。 等孩子生下后,上面补了小阿哥的份,她才烧上了炕。 她又摸了摸小床,真好,有了这个小床她也不用愁月底炭不够的问题。 …… 宝音是在太后宫中看到的玻璃床,初次看到时她整个人都被惊到了。 [我给的是保温箱,不是水晶棺吧?] 皇太后献宝一样将玻璃小床推出来给大家看,躺在小床上睡着的小公主已经张开了,眼睛有点像皇上是单眼皮,鼻子像德妃多一点。 只待了那么一小会儿宝音心虚得不行,回去的路上还在纳闷,好好的保温箱怎么变成水晶棺了? “贵妃主子,皇上请您过去。”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77节 半路上她们一行人被一太监拦住,宝音认出来是乾清宫的太监。 步舆顺势掉头,没多久就停在了乾清宫门内。 她看向南书房,隔着窗户看见皇帝冲她招手。 她惊讶,要知道南书房平时是不允许后宫妃嫔进入,哪怕她伴驾也多是在乾清宫的暖阁。 她走了进去。 南书房内皇帝戴了个金框眼镜,看着斯文许多,他手里拿了个奏折,等她进来他放下了奏折道:“这是今年接到的第十二封请求开海禁的奏折,我已经命人去巡查。” “你觉得这个时候适合跟西洋人贸易吗?” 宝音意外他会寻求她的建议。 “我建议先放开一个口岸,再慢慢放开其他口岸。” 她走到他身后为他捏肩膀,“也不能限制跟西洋人断开交易,我们要做好外来文化冲击,也要把持一个度。” “这个时候我们还占据优势,不然等西洋人从养蛊中决胜而出,到那时我们的优势不多。” [我知道他做这个绝对肯定很难,封建帝王嘛,肯定惧怕改变,唉,若真不想变,未来就是子孙被人按着打,一个闭关锁国自己是爽了,却让华夏背负东亚病夫的骂名。] 皇帝拿下眼镜揉了揉鼻梁,“那就先开广州口岸吧,我记得你不是组建了一个远洋贸易商行吗?” “是,吸收了不少资本,也弄了一百多艘船,预计三月份下海。” [这一百艘船弄来得可不容易,几乎搜遍了福建广东沿海。] 她野心勃勃想要做钢铁蒸汽船,两样齐头并进研发,过个几年怕是能开上自家的钢铁巨兽了,到那时她定要整个世界为她震动! “第一次只是试试水,只沿着沿海走。” 他话语一转,“内务府投了多少?” 宝音摸了摸鼻头,语气弱了不少,“不多,十万。” 皇帝看着她很是新奇,“银子哪来的?” 他私库银子没少,她从哪里抠的银子? “投了点银子进水泥厂,然后又将股份卖了一半给别人,之后又卖了一点盐引……” “盐引卖给谁了?”他皱眉问。 宝音指着自己道:“卖给我自己了。” 皇帝诧异,“你还插手官盐生意?” 要说天下谁最富裕,除了皇帝也就是江南那群盐商了。 他没料到她胃口那么大,前脚拿下了一座铁矿,后脚又插手官盐生意。 宝音摊手,“我也没办法,今年打算将聚贤楼和百货铺开到各个省府去,要消耗的盐可不是小数目。” 皇帝心里默算了一下她手里的产业,不多久倒抽一口气。 再加上仅有出海跟西洋人做生意的资格,她每年少数能到手几百万两,内务府负责的那点产业怕是根本不被她放在眼里。 宝音手搭在他肩膀上,“你愁什么?我可是守法的良民,所有产业都交税了!” 皇帝有些羡慕嫉妒某些人的财运了,他恨恨从桌上翻出一本建议翻修京师道路的奏折,别看这些人一副为民着想的模样,当他不知道他们往水泥厂投钱了吗? 宝音伸头看了一眼,“哇!” [真不容易,竟然有人主动建议修京城内的路?京城那些土路终于有人看不惯了?] [不过修路之前是不是该把下水渠给修一修,不然路修了不好扒。] 皇帝侧头问她,“你绝对京师的路该修吗?” “修吧。”她道:“主街道先修,剩下的慢慢来。” “排水渠要修吗?京师的排水系统都用了几百年了怕是不堪重负了吧?” “以前是年年修,一遇大雨还是会堵。早年国库没银子,修水渠这事就断了。” [不用猜也知道这银子被瓜分了,反正皇帝也不可能亲自去看。] 她眼珠子一转,“这事归顺天府吗?要不让顺天府招标?” 她将后世工程那一套说了。 “顺天府招标,民间有资本接这工程的人投标,标书要列举所有花费,一项都不能少,顺天府查看标书,选出一个合适的标书,中标的人拿下这个工程需要先垫付款项。” “工期多久,都得有规定,朝廷的这笔款项先存入银行,那边工程进度达标多少,这边银行就划多少资金进对方账户。” “顺天府需要检查工程进度,还需要派人跟踪款项。” 皇帝抓住她的手,“这倒是好办法,至少知道银子都花在了哪里。” “没错,我们那时候官府是不管银子的,这样能避免直接贪污,当然贪污这种事避免不了,人想要弄钱总能找到办法。” 皇帝点头,“办法是好办法,只是户部没银子。” 他也不可能从私库出银子,只出一回,他的私库怕是会被人盯上。 宝音想了想,“那要不跟银行贷款?” “国库要是没钱,可以跟我的银行接,每年还一些本金利息,约定几年还完,户部也不用愁一下出那么多银子,我们银行也能每年收到一些利息,京师百姓也不用忍耐每年夏日的涝害。” “早修,早享受!” [银行只需要一次机会,只要宣传国库都跟银行借钱,银行就能够迅速扩张,连国库都跟银行借银子,天下谁能不信任银行?] 皇帝没理解她心声中的银行有多重要,不过一听能够借银子他还是很吃惊,因为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你手下那银行有那么多银子?” [不就几十万两吗洒洒水了!] 搂住了他的脖子,“将京城翻修一遍还是没问题。” …… 新上任的户部尚书科尔坤被喊进了南书房。 随他一起过来的还有工部尚书赫舍里·帅颜保。 帅颜保才四十出头,精神气看着还没他的族侄索额图好。 “奴才叩见皇上。” 皇帝嗯了一声,叫他们起来。 “朕去年在热河行宫听闻京城遇见了不小的水涝,南城不少房屋地基被水浸泡倒塌,后来朕传信命人户部处理,家贫无力盖房者每家给予一两银子的贴补,此事后来怎么没了音讯?” 科尔坤心里一咯噔,皇上这明显是来算旧账了,关键是这事当时也不是他负责。 “皇上,这件事当时归上一任户部尚书管……” 皇帝长嗯了一声,“可我怎么记得科尔坤你当时在户部任侍郎?怎么没听说过这回事?” 科尔坤被吓得是心惊肉跳,户部贴补的银子是发下去了,最后落没落入百姓手里他如何知晓,他、他是收到五百两孝敬来着…… “受灾多少户,落实的银子多少,每家拿银子应该有按手印,这些在户部都应该留了底,你这就去查,朕等着你回复。” 说着不再看大冷天直冒汗的科尔坤,而是跟赫舍里·帅颜保说起话来。 “京城每年大雨受灾大部分原因在水渠老化堵塞,这水渠是年年修年年堵,朕听闻正阳大街的排水渠选的阔气排场,比内城还要好,人家还是民间自己筹钱修缮。” “朕也倍感烦恼京城排水问题,帅颜保,即日起朕命令你率领工部官吏勘察京师水渠,依照严重程度划分等级交给朕。” 皇帝目光平静,“工部需要多长时间能给朕一个答复?” 帅颜保待在了原地,京师的排水渠年年喊修,年年那样,他没想到这个苦差事会落在他头上。 他身子突然晃了晃,整个人倒在地上。 皇帝愣了一下,他指着倒在地上的人道:“将人扶起来,去喊太医。” 晚间宝音来到暖阁,就见皇帝手里拿来一串东珠在不停地转动。 宝音走过去,他才一脸刚回过神的样子。 宝音被他揽在怀里,“工部尚书病退,我现在发愁该让谁担任这个职位。” 工部尚书之前是赫舍里氏人担任,索额图和上一任户部尚书伊桑阿联姻,他便将伊桑阿调去了吏部当吏部尚书。 如今的户部尚书算是明珠那一派人,本来两派还算平衡,现在工部尚书竟因生病免职了,这下平衡就缺了一块。 宝音沉默,“工部应该是技术型职业吧?未来黄河水患比较多,不如找一个善修河工的。” “我记得于成龙很厉害。” “哪一个于成龙?” [啊?还有两个于成龙吗?] 她连忙搜索。 [还真有两个,到底是大的那个善河工还是小的那个?大的那个明年就去世了?] [啊,所以选小的吗?] 皇帝带着她一块儿坐下,说起了前几年靳辅和于成龙治水相左的事。 靳辅坚持筑堤束水,于成龙坚持疏通海口泄积水。 宝音听着点头,两个建议都很好,难怪他当初都无法下决定。 “后世是如何治水?” 第113章 宝音拿走了他手里的东珠, 这是礼部今日送来,要用在册封仪式上。 “修河是个大工程,这两人都对, 但都不对。” 皇帝“夺回”了东珠,往后一歪靠在了炕桌上。 “说说看。”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78节 “他们其实都对,后世治黄河基本也是这两招, 不过这两个提议都是治标不治本。” “治理黄河,得先了解黄河因何泛滥。” 她脱鞋上炕,将黑板拖了出来, 拿起粉笔边画简易地图边道。 “黄河在华夏的母亲河, 我们的文明就是诞生于这条河流,在汉朝以前这条河叫大河, 黄河之名是后来有的, 也就是说汉朝之前黄河的水还不是浑浊的。” 皇帝认真听着, 他手中的东珠转动速度慢下来。 “黄河为何水黄, 因为泥沙多, 想要根治问题需要解决黄河上游的泥土流失问题。” “汉朝之前陕西是粮仓,长安也成为多朝古都, 一代一代百姓靠山吃山, 砍伐树木烧火, 将林地变成田地, 没有树木抓住泥土, 这就导致原本丰腴之地的陕西变成了现在的黄土高坡,黄河也将上游流泥沙带到下游,下游一直堆积,河道上升,建堤坝不过是权宜之策。” “所以治水就是治沙, 需要在上游植树造林,下游疏通海口,再束水冲沙才能真正根治黄河水患,这不是靠一代人能够解决的。” 他仿佛被一道惊雷给惊醒,之前治黄河确实是从下游着手,完全忘了上游。 陕西山西也确实如她所说水土流失严重,千年前的关中膏腴现在变成了贫穷省。 他从未思索过这其中关联,就好像世道变迁是理所当然一样。 史书中分明写过当年关中才是天下中心,不过是人□□发,林地变成良田。 “那些田已经归百姓所有,如何能逼迫百姓退田还林?” 宝音摊手:“这个我没办法解决,我们那儿的办法是拆迁,给足够多的钱,几百年后农民种地其实是亏本买卖,因为亩产千斤,粮价也低,这还是有国家粮价兜底的情况下,与其种地不如出去打工。” 她吐了一口气,又积极道:“我们那时候将绿化视为政绩来着,比如我穿来十多年前北京还时常有黄沙天,后来内蒙古荒漠化的地方都在种树,可恨民国那会儿外蒙在沙俄支持下独立出去了,我上学那会儿的黄沙天都是从外蒙吹过来的!” “每年农历二月我们都有个法定植树节,这一天全国都有人种树,我们那里对绿化看得很重,砍一棵树都要得到国家允许,要是保护植物砍了挖了还得坐牢,不能过度砍伐,要给子孙留个碧水蓝天。” “像金丝楠木,明朝还有,我们那时候都少见了,仅有的那些也被国家保护了起来。” 皇帝摸了摸鼻子,他在热河行宫修的主殿便是一座金丝楠木殿。 “我下令命各地补种树苗。” “不过……”他眼神里满是怀疑,“在草原种树?” 怎么听着不靠谱,草原能种树吗? 之前蒙古各部总是因为争夺草场闹到他这来,后来他派人去荒地补种草种,但也只是草种,因为种树根本长不大。 “是树。”宝音面色有些古怪。 “梭梭、沙棘树。”别看人家长得跟草一样,人家还真树,就像某些山不到一米高,却不妨碍人家是山。 当年某宝种树,她可是兢兢业业收能量,她一度以为自己种的树,后来某宝的林区在网上曝出来,她才发现云种下的十多棵树还没膝盖高。 “都是本地生长的树。” 皇帝颔首,“这样说倒是合理。” 要种肯定是种本地就有的树。 他手中的东珠转动速度加快,他之前选择了靳辅方案,眼下快要完工,现在看来还是有疏漏。 想到几年预定的南巡,他或许应该亲自去黄河沿途看看。 “于成龙不行,他更适合在地方。工部……” 他沉吟一声,“你说得对,工部尚书不能对工程一窍不通。” 他没有继续询问她,就好像先前不过是心血来潮一样。 六部尚书其实是满汉官员各一人,共同综理部务。 满工部尚书没有合适人选暂时搁置也无妨,还有一个汉人尚书杜臻在。 他直接忽视了杜臻也才刚从吏部左侍郎升为工部尚书这件事。 说完这件事,他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皱眉道:“我记得织造局不是送来一件雀金裘吗?怎么没见你穿上?” 雀金裘的大名出自《石头记》,宝音也是头一次在现实里见到过这件披风,本来是织造局花费两年精心准备去年万寿节献给皇帝。 皇帝节俭,自然不会穿出来,好在这件雀金裘属于男女都能穿,前不久命人找出来赐给了她。 宝音将粉笔往桌上一扔,拍了拍手中的白粉,翻了个白眼道:“我怕穿出来,转眼就被人说奢靡。” 那雀金裘是金丝编了孔雀翎上的毛做的线,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孔雀翎才能攒够一件裘衣所需要的线。 皇帝节俭,后宫也跟着节俭,她没脑子才去做那出头鸟。 “御赐之物谁敢说?” 他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到怀里,“谁敢这般没眼色?只是一件雀金裘,朕的贵妃还穿不得?” 宝音懒得跟他掰扯。 [别说得好听,现在或许不在意,等以后翻脸转眼就成了我的罪名,皇帝这种生物话再好听也不能信。] 本来噙着笑容僵在脸上,皇帝只觉得自己那一颗滚烫的心被一盆冰水浇下来,哇凉哇凉。 *** 贵妃的册封大典不是简单的圣旨宣一下就了手,宝音的贵妃之位虽然早经过的圣旨册封,但大典一日未举行就不算名正言顺。 昨日礼部官员已经祗告太庙后殿、 奉先殿。 册封这日天还未亮宝音便被叫了起来,换上了朝服戴上了朝珠和朝冠。 她这边忙完,内监已经设香案在宫内,銮仪卫也在延祺宫外设了仪仗。 香案为两个,院内左右各一。 新提拔上来的大宫女叫香椿,是个汉军旗包衣,家就在京城,原先是为宝音梳头化妆,这次延祺宫走了不少宫女,她便被提拔了上来。 新来的引礼女官为宝音讲解完待会儿要行的礼,香椿小步走进来提醒,“主子,吉时快到了。” 宝音闻言走出宫内,按照引礼女官所言在延祺宫门后的右侧等候。 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动静,只见内监手捧节走在最前面,銮仪卫抬册、宝跟在后面,一群人在延祺宫门外停下,内监接过宝、册捧到香案上。 这时引礼女官引导宝音面朝北跪拜,待她跪下开始宣读册文、宝文。 等引礼女官念完,她一脸严肃行六肃三跪三拜礼,礼仪完毕后她被搀扶起身站在右道目送内监持节棒离去。 到这里她这边的仪式过程算是结束。 一套仪式弄完,宝音赶紧换下了朝服,她心里吐槽也不知道谁设计的这套仪式,真繁琐。 然而这并未完,引礼女官走之前叮嘱道:“明早娘娘还需去皇太后处行六肃三跪三拜礼。” 宝音:“……” 为什么不跟太皇太后行礼,大概是因为皇太后才是她正经婆婆。 今日是贵妃的册封大典,皇帝特地将早上时间空出来,等册封大典结束,立马给了赏赐。 这次皇帝可以说出了血,内库的好东西塞了不少进礼单。 这边内库队尾还未出门,那边队首抬箱子才刚抬进延祺宫。 宝音看着院子里满满当当的箱子,从首饰到瓷器再到皮毛,吃的用的穿的是一样不缺。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有点后悔册封大典拖到现在,某人这是大出血呀! 皇帝勾完礼单,总算是有工夫处理户部官员的贪腐案件。 他临时发作,户部当然拿不出赈灾的名单,当下最关注的是这银子到哪去了。 关键是这银子还不是国库出的,是他私库拿出来的。 南书房内,皇帝先聊起了治黄河一事,将治河要先治沙这套说法说了,朝堂上下统一了认知,定下了黄河上游植树造林这个政策,还将其纳入地方官员考核当中,并由武英殿官报公告天下。 至于种的树自然是以地方有的树为主。 “再说说户部的事,前日朕让户部递交去岁京城水涝赈银详细支出,科尔坤现在户部归你管,你可将账本找出来?” 科尔坤手抖了一下,举起一个匣子跪地:“奴才、奴才有负圣恩,那账本保存不当已经被虫蛀得不成样子。” 皇帝冷着脸亲自上前拽过那匣子,他扫了在场官员一眼,打开匣子,就见不少碎纸片洒落出来。 他将匣子往地上一扔,一声巨响让不少人心头一颤。 “你们在糊弄谁?当朕是傻子吗?” 他朝梁九功喊了一声。 梁九功飞快送上来几张纸。 皇帝接过甩在了科尔坤脸上,“这是朕派人去南城调查来的结果,你们可真是朕的好臣子,两千两银子是一文没往下发,南城去年房屋倒塌的百姓是压根不知道有这件事!” 最后这些受灾百姓还是被泰山商行安置妥当。 “因为灾民有人安置,所以你们干脆分了朕让发下去的赈灾银子吗?” 皇帝怒极反笑,“一个个怎么这时候不说话了?朕的银子拿着不烫手吗?” “奴才建议彻查到底?” “今日敢私扣银子,明日就敢造反!” “没错,竟然连灾银都敢吞,太可恶了!” 一众议政大臣努力添火,哈哈这银子他们没碰! 伊桑阿左右看看,跪下来。 “是奴才看管不力。” 皇帝眉头舒缓,“此事与爱卿何关?爱卿当时在热河伴驾,朕还不至于不分是非。” 他将伊桑阿从户部调走,也有拿户部开刀的意思。 “都察院御史何在?” 有四人走出来跪下。 皇帝冷声质问,“身为都察院都御史,有监督天下百官之职,为何无人将此事上报给朕?” 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和左右副都御史纷纷告罪。 皇帝冷哼一声,“可不就是尔等失职,眼皮底下的事都发现不了,朕要你们何用?”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79节 说完罢免了左都御史,改让刑部的左侍郎上任。 “此事交由都察院调查,将银子下落给朕调查清楚了!” “接下来商讨一下清理京城水渠一事,这几年京城每逢大雨就会出现水涝,早年朕年年拨银子年年修,也是因为三藩才断了这笔银子,如今京城饱受内涝之患,这水渠看来是不修不行。” “尔等合计一下,将京城大大小小水渠翻修一下需要花费多少两银子?” 他扫了一眼户部和工部官员,目光放在了顺天府尹身上。 “张吉午,此差事交给你,尽快统计京城内外城所要修缮的水渠。” 还没等张吉午领命,工部的官员先站不住了。 工部尚书虽然阵亡,可不代表下面官员愿意看见这一个肥差溜走落入顺天府手里。 自古都知道修桥铺路都是肥差,因为只要改动一下某种料子价格,就能收获大笔银子。 “皇上,修水渠这事一直由工部和五司负责,顺天府没领过这种差事,怕是会延误工期!” 皇帝无所谓道:“朕没打算让顺天府去修水渠,顺天府只负责统计城内需要修的水渠,再向民间招标。” “民间可组织匠人接工程。” 他将宝音跟他说的招标流程说了,在先期垫资加了重音。 “顺天府负责监督工程,监督中标之人不要偷工减料,最后的尾款要经顺天府验收合格后再打给对方。” 他想到什么冷笑一声,“验收时相关官员要签字画押,往后哪段水渠出了问题也好找到相关的人!” 工部官员倒抽一口气,这种要命的活他们就不争了,还是让给顺天府吧! “顺天府先察看京城需要翻修的水渠,最好分成小段可以同时修。” “中标的总价记得呈上内阁,内阁批准后户部将银子存入银行,接下来由顺天府按照工程进度拨款。” 他目带着冷意看向众多官员,“朕想着这银子交给你们支取,总有人控制不住诱惑想要伸手,往后工程就按照此例,谁敢伸手就不要怪朕下狠手!” 第114章 今年的京师从开春开始就变得热闹, 因为今年是三年一次的乡试,立春后就有京城周边考生往京师内赶。 当然也有上一届乡试不理想准备今年再战的考生。 顺天府是众多学子关注的地方,哪怕会馆在外城, 仍然有人将房子租在了国子监附近,也恰巧国子监和顺天府都在安定门附近。 这日顺天府门外的告示牌上接连贴了好几张白纸,附近路过的学子瞧见后凑上去看。 随后发现跟科举无关便没人在意, 然而转天就出现了极大转变,原本无人问津的顺天府大门前在小报的宣传下涌过来上百号人都挤在了告示牌下。 张吉午从顺天府后门出来,绕到路口看见了这一幕, 心里总算是放下心。 这肥差突然落到自己怀里, 他也是极为兴奋。 顺天府上有一群活爹,他一向不怎么受皇上看重, 这次要是将差事办好了, 说不定职位还能往上升! 昨日无人问津的情形可是把他吓了一跳, 虽然知道有上面主子在, 势必不会让这事闹空窗, 但不见有一个人上门,他这心如何能放得下? 林子清遇见了自己的族人。 他去年从草原回来, 探望了母亲和妹妹, 发现她们过得很好才终于放下心。 去年秋日, 菜市口这边的商铺终于竣工, 他帮着忙活了一段时日, 然后被一家书馆被诱捕,整个冬日他基本待在这家书馆沉浸在书籍的海洋。 这家书馆就在钟楼隔壁,房子是红砖房,虽然只有一层,但这一层建得极高, 约有三丈(十米)。 房顶是人字形,用了钢做支撑,房顶铺的是青瓦,靠近房檐位置改成了玻璃,所以室内采光极好。 内墙壁刷了白稿,原木书架靠墙,任谁进来都被这快要到房顶的书架和满屋子书震撼到。 房屋内还修了几个池子,池子没有水而是种了绿植,有些已经长出绿叶,顺着粗钢柱往房顶攀爬。 地面铺了大块瓷砖,中间绕着绿植还修了一条狭窄弯曲的鹅卵石小道。 中间空地还摆放了不少长桌和长椅,都是固定在地面上,靠墙的转弯处也被利用起来做成了靠墙的长椅子。 来到这家书馆的人无一不被这书馆吸引,事实上这家书馆开门时并未大肆宣传,只放了一卦炮仗就解了匾额开业了。 书馆只白天营业,后面倒是有旅馆可以住人,只是那旅馆只有睡觉的地方,连如厕都要去楼道的公共茅房。 但好在它建在图书馆很近的地方,价格也便宜,一晚只要三文钱。就一间不大的屋子,摆放了一张上下床,上床下桌子。 虽然冬日取暖是个问题,但是人家全天提供热水,嫌弃不够暖可以买煤球烧地火。 林子清一单身汉,白天基本蹲在书馆,书馆虽然冷,只要看进去书,自然而然就忘记了寒冷。 后来市面上出了一款棉大衣,相当于身上裹了一层被子,林子清给母亲和妹妹买了一件也没忘记自己。 有了棉大衣,那日子就好过多了。 后来书馆在各省会馆传开,来书馆的人多了起来,有些会办理会员租书带出书馆看,也有囊中羞涩地选择留在书馆。 林子清就是在书馆碰见的族人,值得庆幸的是碰见的族人是今年来参加科举的考生,而不是族里那些老顽固。 “子清,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了你,婶娘和昭妹妹还好吗?”林秀和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询问他为何逃离家族。 林子清面色很冷淡,“还不错。” 林秀和抿了抿嘴,“今年的乡试你要参加还来得及,我看三爷爷也挺后悔。” 乡试是要回原籍金陵考,考中才会送往京师参加会试和殿试。 林秀和已经是举人,上次觉得没把握才没继续参加会试,今年提前进京也是想要了解朝廷政策。 林子清则是秀才,想要进一步只能回原籍所在省府参加乡试。 林秀和这话也是提醒他。 至于他口中的三爷爷,林子清闻言满脸嫌恶。 这位三爷爷是他同族隔房的长辈,跟林秀和是同一房,也就这个平日看着对小辈慈眉善目的长辈,亲口提议送小妹去未婚夫家守寡。 “不要提他,我不打算参加乡试。” 去年商行有人找到他说愿意出资为他捐班,进入官场也不用担心,上面有人做靠山。 林子清婉拒了,他认为自己学识不够,不觉得自己现在适合进入官场。 所以对于林秀和的提醒,他也没放在心上。 两人在族学就不怎么交流,现在更是没话说。 林秀和离开前询问他能否将他的下落告知族人。 “族长很担心你。” 林子清冷漠道:“我马上就要离开京师了,通不通知随便你。” 遇见族人对于林子清影响不大,鉴于来书馆的人越来越多,他也租了书回住处。 这日商行有人找上了他,“让我帮着做一份标书?” 来人笑着道:“不是一份,我们看中了好几个,就看能中几个。小报给你,你现在白纸上做,等完了交上来最后我们自己弄。” 林子清接下了这份活,毕竟一份标书人家给二两银子,这钱不算少,在报纸上投一份稿都没这么多钱拿。 不过这种活他到底是第一次接触,所以他先坐车去了顺天府。 顺天府的告示牌写得简单明了,还没有小报解释得多,最后还是根据小报来。 顺天府将京师内所需要翻修的水渠都标注了号。 商行这边看中的是一号、六号、七号、十六号、二十三号和四十四号六个工程,分别代表皇城门大街头条胡同到广济寺这一段、广安门白纸坊、左安门大街、广渠门兴隆街、广渠门育婴堂牌坊、东直门大街柏林寺到大採街这一段。 工程有大有小,林子清全都跑了一趟,然后跟着商行派来的匠人算计需要的料钱人工费用,最后每段分开列举成本递交上去。 顺天府的工程也不是没有规定,除了指定购买的水泥厂和沙子厂,工人也指定在京师内招。 除了翻修水渠的还有乘着枯水期掏河道的。 大大小小工程拆分上百个,看得出来是不想让某些大商人垄断。 林子清跑了十来日将数据送上去,因为钱还没到手他便一直关注此事。 这段时日京城内大大小小有点势力的老板都出钱请人做了标书,有些是不放心家门口这段路交给比如修,有些是想赚一笔。 二月底是截止日,顺天府也宣布中标商户,结果贴在了告示牌,顺便将商户报价也贴了上去。 顺天府这样做瞬间惹恼了不少部门,大家捞钱容易吗?顺天府这样公布账目,要是给皇上提醒,往后也让大家公布账目,大家还怎么愉快捞银子? 凭借朝廷发下来的那仨瓜俩枣能养活一大家子人吗? 户部直接扣留了银子不送去泰山银行,没有银子顺天府这边陷入了尴尬境地,因为中标的商户已经垫资热热闹闹开工了! 眼开没几日第一个阶段就要完工,顺天府在泰山银行开设的账户没有银子,张吉午瞬间坐不住了,将官司打到了南书房。 南书房内,新上任的户部尚书推脱责任。 “皇上,不是臣不愿意发银子,实在是国库抽掉不出银子……” 他噼里啪啦算了一通账,从给兵部发的相银再到去年山西赈灾银,总之一句话账上没钱。 皇帝奇怪,“十万两银子都抽不出?” 每年二三百万的收入,去年跟南边的战事也平定,光是盐税就有不少,怎么可能区区十万两都拿不出? 户部尚书咳嗽一声提醒道:“皇上,今年南巡……” 皇帝醒悟过来,前年东巡、去年西巡北巡还有预定的今年南巡都要支出不少银子。 国库不是没银子,而是要留着预备南巡。 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看了一眼众多官员。 “尔等可有开源节流的方法。” 没人傻到提加税,加税是最低级做法。 汉人大臣一声不吭,满人臣子对商业经验只限于放印子将地租出去收租子,对怎么开源那是一窍不通。 张吉午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户部不拨钱,他这顺天府就开天窗了,回头顺天府欠债不还的名声还不得背在他身上? “皇上……”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80节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跟皇帝要账。 皇帝也不可能拿自己名声开玩笑,在京师内闹出欠债不给钱的荒唐事,朝廷还有何脸面? 他瞅了新上任的户部尚书佛伦,佛伦站出来道:“国库无银不代表民间无银,不如跟民间大商人借银?” 这是老招数了,民间的大商人凡是出名点的都是官府养的肥猪,是不是拉出来放点血。 只要敢不捐,肯定是奸商,官府对付奸商的手段多得是。 但这两年不行了,京师最有名的豪商非贵妃莫属,一些经营困难没什么门路的小商人也投靠了贵妃名下的商行。 京师的各个衙门苦泰山商行许久,谁敢上门要银子要到贵妃头上? 皇帝“唔”了一声,“要是跟民间商人募捐就不必提了,去年这些爱国商人可是积极赈灾。” 不少官员一愣,竟然把这事给忘了,坏了,让这些杀千刀的商人得到护身符了。 这护身符虽然管不了一世却能管得了一事,此时在京师正是名声最好的时候。 佛伦:“皇上,奴才听说京师的泰山银行往外放贷,利钱极低,正好顺天府在泰山银行开了账户,不如就从泰山银行借钱……” 不少人斜眼看佛伦,汉人官员是心里喊了一声牛逼,哪里来的愣头青不刮商人油水改割贵妃肉了,满人跟皇室宗室带点亲的也很佩服,看,有人逼钱篓子出钱了! 佛轮话音一落,不少人向他投去异样的眼光。 他低着头全然当不知,是他想得罪贵妃吗? 不是,是皇上,是皇上暗示过他呀! 皇帝沉吟一声,然后转头看向梁九功。 “去将贵妃请来。” 说罢又看向众多官员,“等贵妃过来,你等跟她商议。” 皇帝端起茶杯一副不准备插手的样子。 梁九功出去后也就一刻钟就将人给请了过来。 皇帝等宝音行完礼,才开口。 “户部跟银行借银子?” 宝音一副什么都不知的样子好奇地询问。 “户部准备借多少?” 皇帝看向佛伦,佛伦恭敬道:“根据顺天府统计,这次翻修京城水渠先期需要十万两银子。” 也幸好这些工程不是一次付清,有了可以转圜余地。 宝音大方道:“十万两没问题,不过在商言商,这利钱怎么算?” 佛伦试探性问:“修水渠本是朝廷支出,怕是没有盈利,这利钱能否免了?” 无息借银子? 不少人偷偷给佛伦竖起大拇指,牛! 宝音挑眉,“这恐怕不行,无息借出去这么多银子,我们银行吃了很大亏,万一有人挤兑,我们银行也得倒闭。” 她看向皇帝。 “若是朝廷下一道圣旨,承认我们银行的银票可以在市场流通,可以用来缴税,我倒是可以借。” “不行!”不少官员站出来义正词严。 “皇上莫要忘记了前朝的纸币之祸!” “是,前朝宝钱可是令物价上涨,民不聊生呐!” 宝音悄悄翻了个白眼。 [明朝宝钞为何贬值?还不是朝廷只发不收,你朝廷收税都不收宝钞,自己不承认自己弄出来的信用货币,百姓又不傻,当然知道宝钞不值钱,可不就贬值得快?] 皇帝嘴里嚼着信用二字。 他对前朝的纸钞了解不多,也不是很明白这玩意崩溃的原因。 现在明白了,原来明朝收税不收,朝廷带头不承认自己发行的宝钞,百姓可不就当宝钞是一张白纸。 南书房内讨伐声不断,皇帝身旁站着的小太子悄悄打量了一眼贵妃,奇怪她竟然一点都不反驳。 宝音听了一会儿,等众人嘴干声音小了下来,她才开口。 “诸位大人可是弄错了,银行的银票跟前朝的宝钞可不是一回事,银行银票发行是有金子做储备,我们发现的银子都是根据金价将相应金子存入银库。” “我们能保证每一张银票都能找到相对应储存的金条!” “哪怕诸位大人将市面上所有泰山银行发出去的银票收回来,我们也能立刻兑换出来。” [呵呵,这群人懂不懂金融?信用货币能保证有足够货币在市面上流通,换成金银只会被老财主埋进土地,换成纸币他能不花?] [真要牛,就让洋人也使用咱们的货币,到时候一个涨息,国内通货膨胀算个屁,有全世界跟着一起承担呢!] 皇帝思索了一下纸钞朝廷能不能做,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来朝廷没人懂这个,二来怕是和前朝一样忍不住多发。 他决定还是先派人吸取点经验,最好将银行那套都学到手再说。 哪怕宝音都这么说了,依然有人反对。 宝音奇怪道:“收税收银票不是减轻衙门运送官银压力?同时还免除了经久不消的火耗问题?”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不自在了。 太子觉得奇怪,火耗有什么问题吗? 皇帝自然知道火耗是官员隐性收入,别看某些官员一年只有一百两俸禄,可能火耗就能拿上万两。 火耗都快摆在明面上了,他不是不想解决这个问题。 理由还是那个,想要解决就得给官员加薪,国库拿不出来这笔银子,只能默认了那些隐藏收入。 佛伦站出来,“不如朝廷承认银行发现的银票可以流通,户部这边也支持收银票但是不得强行要求地方。” 他又看向贵妃,恭敬道:“纸钞的防伪是个难题,还有防火问题,地方收税不容忽视,若是遇见大火或是匪犯,官银还容易查出去处,这银票只是一张纸随身一藏想找到可不容易。” [歪理,银票只是一张纸,藏起来不花,那实物的银子可是已经存入银行。就算银票毁掉了也没关系,肉最后不还烂在了锅里?] 她也见好就收,没继续不依不饶。 “这样户部从银行借的银子就以银票发到顺天府账户,这些银子算是无息借给户部,下面说说户部打算分几年还,是一年还一点,还是到期后一起还?” “首先声明小本生意没办法无期借下去,最多只能借五年。” 佛伦做不了主,户部尚书这个位置就是烫手山芋,没一个能坐长的。 他看向皇帝。 皇帝沉默后道:“每年还一点。”他看向佛伦,“户部总不至于每年两万两都掏不出吧?” 佛伦干笑一声,这让他怎么回答,他接手户部尚书还没半个月。 南书房人很快退去,张吉午也觉得大山被移走,肩膀都松许多。 他跟在索额图身后,听着索党官员议论。 “皇上是为贵妃站台吗?总觉得从让顺天府负责这个差事就不像皇上的手段。” “没错,什么招标,听都没听过!修路铺桥造房子通水渠这类事不是归工部负责吗?工部也太倒霉了,受到了户部牵连,转眼丢掉了这个差事。” “五司才倒霉好不好,疏通水渠每年工部都会安排给他们,随意敷衍一下就能拿到一笔银子,往后这笔钱以后也没了……” 张吉午摇摇头,感情这些同僚什么都知道就是在皇上面前装哑巴。 他慢了几步就发现明党的人走过来。 “皇上对贵妃可是恩宠万分,他可是亲自下令不许后宫踏足南书房,没想到今日竟然打破了这道命令。” “贵妃千好万好就是缺了一位皇子……” 说话的官员偷偷看了一眼前面的明珠。 “看明珠大人意思,依然支持大皇子。” 张吉午步伐变慢,他并不想掺和进夺嫡一事。 等回到顺天府,他将南书房发生的事跟幕僚说了。 “这银票属下倒是知道。”他边倒茶边道:“从去年开始就有不少小商户跟银行借钱,虽然银行需要实物抵押,但利息不算高,总的来说倒是促进了商业繁荣,据说去年泰山银行在山西多个州府开设银行,有多个豪商在银行开户。” “这边京师转到的银子可以存入这边银行账户,再花费少量手续费汇入山西的分行账户,就省了沿途带银子的烦恼,只这一项就方便了不少商人,听说所到之处都受到了地方欢迎。” 张吉午端起茶杯,“奇了,就没人偷学?” “山西商人我记得可是很活跃。” 这时候正是山西商人活跃时期,在微商浙商未崛起前,朝中对有钱人印象多是放在山西人身上。 毕竟有些人做买卖,连国家都肯卖。 “倒是有,不少钱庄也做汇款生意,只是一百两就要收一两转手费,泰山银行存银进去每月还给利息,取钱也不用手续费,跨地汇款才要,在人家银行存几个月说不定这手续费就挣回来了,不比钱庄划算。” “关键还是银行的银票防伪做得好,那能够变色的彩墨是如何也仿制不出来。” 幕僚点了点桌子,小声道:“关键是银行自己交税,去年上交户部不多,可也实打实交了。” 这年头就没见哪个贵族和官员主动缴税的。 张吉午喝茶,什么都没说。 哪怕对幕僚他也没透露他跟泰山银行背后泰山商行的关系。 “所以现在京师是认泰山银行银票的?” “认,商户认,百姓就认,只是朝廷没认而已,不过朝廷只要传出允许交税用银票,这天下怕是没有哪家钱庄的银票打得过泰山银行的银票。” 不得不说贵妃这次出招出乎所有人意料,只是借了银子,还不是真金白银就让自家银票得到朝廷承认。 贵妃付出了什么? 银票挤兑风险? 贵妃敢承诺,想来是不怕银行遭遇挤兑。 再看看贵妃得到了什么,户部银子虽然分期还款,可这银子到底是户部出的。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81节 她什么都没损失,就承担了挤兑风险就拿到了官方承认银票地位。 张吉午现在看不出银行银票为何非要朝廷承认。 他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这疑问同样出现在皇帝心里。 只是跟张吉午不同,皇帝不明白他能问出来。 “当然重要,国家承认,泰山银行出的银票就相当于法定钱币。” [其实就是国家信用和泰山银行所出的货币挂钩。] 若是后世人大概会觉得眼熟,某大国不就这般操作,央行可是私人银行,现在大清对于金融是一片空白,她不伸手简直对不起自己。 “法定货币?” 皇帝沉吟一声,又问道:“难道你不怕银票跟前朝的宝钞一样贬值!自宋时纸币出现以来,纸币似乎一直在贬值。” 宝音坐下来道:“不一样,历代的纸币没有锚点物,我的银票都是有真金白银储备。” “金银放在银库里,放出去的是纸钞,如何都不会有风险。当然白银贬值造成的银票贬值这一点无法避免。” 她再次拉出黑板。 “我们来上课。今天跟你说说货币的前世今生。” 她先写了赌、财、赔、赏几个字。 “货币这东西最开始是用的贝壳,从汉字就能够看出,最开始围绕钱的都是贝字偏旁。” 皇帝沉默,“等等,让阿哥们一起听。” 梁九功适时问道:“皇上,可是请太子殿下和大阿哥?” 皇帝本来要点头,突然想起未来会当皇帝的小四来,他开口道:“将三阿哥和四阿哥一通喊来。” 几位阿哥都在上书房读书,很快被叫过来。 皇帝坐在长长的炕上,几位阿哥就站成一排。 宝音见人到齐继续上课。 “从这些字就能看出最早的钱是贝,当时人都在黄河一带繁衍,离大海很远,所以稀有的贝壳作为钱币使用也很正常。” 大阿哥举起手。 “贵母妃,为何说人在黄河繁衍,我们满人不是从长白山走出来的吗?” 他记得前几年汗阿玛还派人追溯祖先脚步找到满人的祖地。 宝音嘴角抽了抽,“因为我们是农业民族,农业离不开水源。” “可我是满人!”大阿哥被亲爹瞪了一眼声音小了许多。 “后来随着人类的脚步扩大,海边随处可见的贝壳就不适合作为货币使用。没人愿意被人用随意捡来的贝壳换走自己辛辛苦苦种的粮食抽的丝。” “所以贝无法作为货币后,交易变成了以物换物,其中衣食住行中最容易携带保存的生丝替代了贝的地位。” “哪怕是现在布匹依然能够当做货币使用。” 她拿湿布擦掉黑板上的字,重新写下了钱、铜、银。 “后来人们发现了铜,铜成为交易货币,从铜被发现,五千年来的货币基本都是铜。” 宝音瞅了大阿哥一眼,先他一步说出来。 “你是不是想说还有金、银?” 大阿哥被猜透了心思嘿嘿一笑。 “金作为一种贵金属,确实适合做货币,但是它却无法成为货币。” “为什么?”太子惊讶地问道。 在他记忆里金子比铜钱贵重多了。 皇帝一直沉默听着未置一词。 宝音笑了笑道:“因为金子贵重,很多金子被当作陪葬品埋入地下,两千年下来地上的金子越来越少,少就没法流通,听过一句话吗?乱世黄金盛世古董。” “每逢乱世黄金才是最佳保值物,因为不会生锈,埋在地下几十年挖出来也不会变少。” “许多人有钱当然是换成金子储藏起来,藏起的金子越多,市面上的流通的金子就越少,无法流通的金子如何成为货币?” 太子恍然大悟,大阿哥跃跃欲试举手。 “那银子呢?银子可不少!” 宝音挑眉回道:“错了哦,古时候银子比黄金还要少?” 大阿哥傻眼了,“为什么?” “想知道就认真听课。” “铜钱作为货币也有缺点就是额度太小,所以无论哪个朝代都容易出现钱荒,这也是有些朝代一度出现私钱的原因。市面上没有足够多的铜钱,百姓就不得不使用私人铸造的钱。” 宝音在黑板上写下私钱和官钱二字。 “问你们一个问题,假设现在是汉朝,市面上流通两类钱,一类是官钱,官钱是含铜量高做工精美的汉五铢,另一类是私钱,是掺杂了铅和铁的明眼一看就知道是私钱的榆荚钱,这两类钱一同在市面上流通,你们觉得哪种钱流通最广?” 大阿哥想也不想回答:“当然是五铢钱。” 太子思索着没有回答。 宝音看向两位小阿哥。 三阿哥磨磨蹭蹭后随大阿哥说了一样答案。 四阿哥脆声道:“儿臣觉得是榆荚钱。” 皇帝意外看向他,“小四为何这样想?” “要是五铢钱,鬼母妃也不会问这个问题。” 太子这时候开口,“儿臣也觉得是榆荚钱。” 很好,四个孩子分成了两派。 皇帝抬头:“说说原因。” “因为贵母妃说了,五铢钱做工精美,或许会跟金子一样被收藏起来,这样市面上五铢钱少了,流通的都是榆荚钱。” 皇帝满意点头。 宝音继续说:“没错,官钱和私钱放在手里,百姓必然保存能保值的官钱,迫不及待将私钱花出去。” “朝廷铸造的铜钱被收藏起来,市面上流通的就变成了私钱,这在经济学上叫做‘劣币驱逐良币’。” “到了宋朝,因为江南以南得到开发,铜钱再次成为稀缺物,这也不仅是两宋商业繁荣的原因,而是当时周边国家都使用宋朝的铜钱,大量铜钱外流才是钱荒的主要原因。” “因为钱荒,宋朝一度被逼迫铸造铁钱,初期的纸币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应运而生……” “到了明朝初期官方也面临缺钱这个问题,朱元璋便命人发行了大明宝钞,这个宝钞更多是参考元朝的纸钞,然而宝钞只发现不收,这就导致一个情况,宝钞越发越多,越发百姓越惊慌,宝钞也一再贬值。” “大明的宝钞一度废掉,明朝本该跟前面朝代一样面临钱荒这个难题,却在永乐大帝手里得到了解决。” “啊……” 太子听见明朝这个词时心就咯噔一声,他悄悄看了汗阿玛一眼,要知道在大清可是不准提起明这个字的。 皇帝面色认真起来。 宝音擦掉黑板上的字写了郑和下西洋几个字。 “郑和几次下西洋为永乐皇帝带回大笔钱财,后期永乐皇帝几次出征草原和修《永乐大典》的钱都出自这里。” “永乐皇帝之后的皇帝基本上被文人忽悠瘸了,开了海禁,只肥了沿海私船,这里再额外说一下海禁伴随的倭寇这一产物。” “明朝时期日本属于战国,所以一部分倭寇窜到沿海组成海盗作乱,但是到了明朝中后期,这些倭寇身份就很复杂了……” “明面上官府实行海禁,但是海上贸易的利益是越禁越猖獗。” “一些走私船出海归来是一本万利,有些就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走私货物无法变现,于是沿海士绅成为接手这些货物的最好人选。” “走私本来就是犯法,这些走私货就让一些士绅起了贪心直接吞了货,走私的人肯定不甘心,也没法报官,有些报官了反而被诬赖为与倭寇串联的海盗,这些士绅有些是阁老告老还乡,有些是当地望族……” “若是朝廷,你觉得该信谁?” 太子和大阿哥哑然,实际上几日前就有沿海官员上奏请求开海禁,朝堂内的反对声就没断过。 “这些人猖狂到什么地步?郑和下西洋所使用的宝船,图纸在正德年间不翼而飞,许多传闻是被烧毁。” 她意味深长笑道:“你们觉得是真是假?” 太子想到几年前的太和殿被烧一事。 这件事他印象太深刻了,因为他就住在乾清宫中,亲眼看到浓烟滚滚,后来被汗阿玛送去了慈宁宫,等再搬回乾清宫,太和殿已经烧没了。 “应该是真的吧?”他迟疑说道。 皇帝皱眉,还没从航海贸易所带来的巨额收入中回过神来,这笔收入得多庞大竟然能支撑永乐皇帝五次北伐还为儿孙留下一个“仁宣之治”? “明朝有两都,南都和北都,跟《永乐大典》一南一北收藏一样,宝船这样的机密图纸自然在南京也有备份。” “你们觉得谁有那么大能量让一南一北的宝船图纸不翼而飞?” 太子沉默下来,惊叹那时的文官力量。 “是反对开海禁的人哦。” 宝音愉快地宣布答案。 “正是因为民间走私甚多,多到大量白银涌入大明,多到大明给予了白银法定货币的地位。” 大阿哥倒抽一口气。 “原来白银是外面传进来的。” 他一直视西洋为蛮夷之地,现在才知道大清的银子都是外面来的。 宝音拍了拍手掌,“没错哦,西洋国家众多,相当于我们的春秋战国,小国众多,又因为上面有个基督教,他们属于君权神授国家,国外登基都要得到教皇认可,所以不能随意对其他国家发动战争。” “时间一长,这些国家彼此联姻,君主都是亲戚关系,从郑和下西洋开始,这些洋人意识到了东边还有个富裕国家,便派人来这里传教。” “这些传教士开着船到处乱跑,发现了不少新陆地岛屿,也发现了不少金矿银矿。”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82节 “白银对于我们来说是货币,对于洋人来说是不能吃喝的石头,拿石头换精美的丝绸和瓷器可是非常划算。” 皇帝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让银票成为法定货币是想驱逐白银?” 宝音无辜睁大眼,“你不觉得白银和银票像极了五铢钱和榆荚钱吗?” “你和洋人交易换来的不也是银子?” 宝音挑眉,“可是这些银子我能储存起来不选择发行,这样市面上的银子减少了,银子减少也就减缓了贬值速度,或许皇上可以让人算一下,跟明初相比,白银贬值多少。” “再这样下去,白银贬值下去就真成为石头了。” 她将黑板上的字擦去,“再说说纸币。” “纸币不属于金属货币,它的优点想发行多少就发行多少,不用担心出现钱荒。” 这下连调皮的大阿哥都认真听课了。 “但是纸币不能乱发,纸币为何能够成为货币,很简单,就跟最初的贝一样,人们承认它的价值,但是纸币不同,纸币是国家赋予的价值。” “想要百姓认同,国家就应该先认同,所以纸币也叫做信用货币。” “发行纸币都面临一个问题,就是掌控不了那个度就会滥发,一旦滥发就会贬值。” “而贬值就是朝廷无声收割百姓的血肉!” 三阿哥瞪大了眼,连皇帝都惊到了。 这话太匪夷所思了。 “想一想,一张一两的纸钞在发行之初肯定是跟一两银子对勾,一两银子能买的东西,一两纸钞也能买。” “但是朝廷一旦滥发,市面上的纸钞就会变多,跟私钱一样,大家都恐慌纸钞变成废纸,所以大家会藏着铜钱和金银先花纸钞。” “当商铺只收到纸钞,这些纸钞不能拿来交税,商铺定然会慌,他们会做出什么选择?” “或许是拒收纸钞加大百姓对纸钞的恐慌,或是提高货物价格,变相让人用二两纸钞买下原本价值一两的货物。” “这样一来百姓手里的纸钞是不是就变相贬值了?” “朝廷一旦遇见需要赈灾的就习惯性开动印刷厂印出纸钞。” “需知道一切命运的馈赠最后都需要还的。” “朝廷觉得只是花费一些纸就摆平了一场灾事,然而不知的是他们需要付出的是纸钞的信用。” “纸钞的信用没了,自然就成了废纸。” 她反问了一句,“一个国家连货币都是外面流入,自己无法控制,一旦外面倾泻,白银就会贬值,白银会变成当初的纸钞,变成不能吃喝的石头,你们觉得这是正确的吗?” 大阿哥一挥手,“那就继续海禁。” 太子摇头,“前朝开海禁不也禁止不了,反而越开倭寇越猖獗,可见走私多猖獗。” “海禁禁止不了银子流入,只会肥了某些人口袋。” 皇帝冷静听着儿子们的分析。 “你能保证纸钱不超发?” 宝音笑了笑:“金银不能定为法定货币,而是应该作为可交易的贵金属,贵金属的价格国家可以调控,当市面上金价上涨,国家可以放出一些黄金,将金价降下来。也可以在金价过低时回收一部分储存起来。” “至于白银就算了,我们的邻居日本在前朝时就发现了一座大型银矿,这个银矿是当前世界最大的一座,大清一半银子来源于这座银矿。” “我们百姓辛辛苦苦种植的粮食舍不得吃、织的丝绸都舍不得穿,白白运出去换成了一船一船不能吃喝的石头回来,你们觉得划算吗?那座银矿目测还能挖几百年,咳咳,说句难听话,大清没了,人家银矿还没挖完呢!” 大阿哥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这得是多大的银矿? “汗阿玛,施琅不是想打日本吗?让他打,把银矿夺回来!” 皇帝是头一次听说日本还有座大型银矿。 朝中关于开海禁的商议是适当放开海禁,但是仅限于跟东洋人交易,禁止和西洋人免谈。 他提前知道大清灭亡于西洋人之手,对于西洋人也万分警惕,心里已经倾向于同意这个建议。 他也知道东洋人有钱,却没有思索这些银子是哪里来。 看来东洋人对于自家银矿保密做得好。 很快他又意识到不对,他不在沿海不知道东洋有银矿说得过去,沿海的官员怎么能不知道? 就算不知道,跟东洋人走私那么多年还能猜不到? 皇帝倾向开海禁就是知道沿海走私猖獗,不然国内的西洋物品哪里来的? 货物都卖到眼皮底下京师来了,可见禁止不了。 太子也眼红那座银矿,“汗阿玛,儿子也赞同打。” 皇帝收回思绪,摆了摆手。 “你们可以退下了。” 要打可以,但是不能让施琅打。 施琅是想打东洋吗?或许有,更多是想扩建水师。 他可不想养虎为患。 他看向宝音,“你打算何时派人去台/湾?” 宝音思索了一下,“近两年怕是无法将重心放在哪里,需要出海多训练航海人员。” “台湾那边还是多从沿海迁徙一部分人过去开荒。” 这对于皇帝来说就是一道命令而已,他点了点头。 他叹了口气,“今日听你说的话,我才发现自己坐井观天,没想到还是被人给哄骗了。” 皇帝自认为自己是个聪明人,他从前朝吸取了不少教训,别看明珠索额图斗得凶,其实都在他掌握之中。 但听她说起前朝海禁的前后,他现在哪里反应不过来自己还是被人哄骗了。 这是知道朝廷开海禁势在必行,那些官员才顺水推舟说只允许跟东洋人贸易。 那些不少都是支持开海禁的官员,说开的是他们,说限制的也是他们。 有些几辈子都在沿海的官员如何不知道海上贸易的利益? 说到底不过是利欲熏心罢了。 他看向她,“听你的意思,发现纸钞这是未来还归朝廷?” 宝音将黑板擦干净。 “总得先让我打个样。不然交到朝廷手中,怕是会跟宝钞一样被人玩烂掉。” “其实银票只是过渡货币,等条件合适,我准备发行纸币,不过还没考虑好纸币和什么挂钩。” “黄金不行?” 她皱眉,“一时可以,黄金多了也会贬值。” 她说了后世美元操作。 “一开始叫黄金,后来是石油,无论哪个国家交易石油都是用美元结算。” “美元加息全球货币贬值。” 见他不明白,她解释了美元收割全球的原理。 “美元加息,美元利率上升,它一之前就会加快资本回流本土,其他国家的货币变相贬值。” “别人家贬值它升值,美国企业可以拿着美元在全球购买比之前更多的东西。” 她啧啧一声,“好几个国家因为它这一招破产,有些国家货币贬值只有原来一半,有些还不到原来的十分之一。” 皇帝还是不解,“为何美元升值这些国家货币会贬值?” “因为国际交易以美元为主,美元升值,这个国家货币能够兑换的美元就少了,一旦国库存储的美元不足,自己家货币购买不到国际上的商品,就会导致自家货币贬值。” “纸钞买不到这个价的商品是不是也贬值?” “若是这个国家再弱小一点,有人拿着美元肆意收割这个国家商品,就会进一步推动贬值,货币贬值过多,自己的国民都会对自家货币不再信任,然后这个国家货币就会掉入深渊,原本一百元能够买一瓶水,贬值后可能一百万元也买不到一瓶水。” 皇帝这下听懂了,“所以未来战争都是货币之战?” “不,货币战只是其中一种,还有粮食战,信息战,舆论战……” “粮食战就是外国大量倾销便宜的粮食,从而打压或摧毁本地粮商和农户,种地不赚钱了会怎么样?” 他面色严肃起来。 “会抛荒。” “没错,等到来年这片市场都是外国的,外国想要什么价格,本国只能任人宰割,要是不卖粮,人人相饥也不是不会出现。” “不过这些手段都是我们老祖宗玩剩下的,当初外国有这动作,我们国家就发现了,还打退了好几次外国企业发动的粮食战。” 她自豪道:“这就是历史长的好处,人家使出什么手段,翻一翻史书,嘿嘿,都是我们老祖宗玩剩下的!” 皇帝看着她一脸自豪模样,看得出来她是发自内心爱着自己的祖国。 他从没有遇见这样一个深爱自己国家,为自己国家悠长历史自豪的人。 她似乎也忘记了这一世她是满人。 “还有舆论战。” “报纸知道吧?国内国外都有舆论战,国外一直诽谤我们,在国内一直鼓吹外国月亮圆。” “后来科技发达了,才知道外面确实自由,毒品泛滥,木仓支泛滥,走在路上一不小心就被人爆头了,哪里有自己国家安全?” “木仓?” “就是火铳,我们国家不允许民间持有,杀伤力太大了。因为禁止,一度被国外吐槽限制民众自由。” “国外是不禁,但是木仓击案频频发生。当然人家不禁止也是有原因,毕竟国家背后站着不少军火商,要是禁止了,军火商去哪里赚钱?” 她越说越嗨,像是放开了一样道:“国内一段时间鼓吹外面自由,倒是西洋了不少崇洋媚外的人,也有被收买的人在国内报纸上发表抹黑国家的言论,这些可都是行走的五十万!”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83节 第115章 醇县早先的废墟已经被清理得大半, 朝廷依然在赈灾,百姓的脸色却要比别的灾区要好,这一切都多亏了来县里帮着赈灾的人。 开春后面临的头一个难题就是重修土地庙。 赵黑伢年纪不小了, 四十出头的年纪在这个时代已经是爷爷了。 他是崞县南边一个叫崖村的村民,崖村本来就几户人家,地动之后听闻官府在县城赈灾, 他便和村人带着一家老小逃荒进了城。 后来又来了一批救灾的人,他起先以为这群人很快会离开,没想到他们竟然在这里扎根了, 都立春了还没走。 更让赵黑伢不解, 就是有人在县城外面买了大片土地。 他们这附近都是山,因为时常干旱种地都养活不了自己, 抛荒者众多, 有人大量买地自然是让人难以理解。 “招人种地, 一天两文钱, 管两顿饭!” 这日赵黑伢在清理废墟, 这样的活其实已经干了一冬天,朝廷赈灾倒不是白赈, 能动的都被组织起来清理废墟。 早前听说帮着抬尸还给钱, 搬出一具尸体衙门给六百个大钱, 后来这活被一群年轻力壮的人包了, 赵黑伢这样的人根本抢不过。 近期听说尸体找得差不多了, 衙门将钱降下来,一具尸体只给三百,干这活的人才少了起来。 赵黑伢听见敲锣鼓的声音,伴随着锣鼓声还有一群青年在县城走街串巷。 起先赵黑伢是自顾自低头干活,当听清楚这些青年在喊什么时立刻抬起头。 衙门赈灾的粥越来越稀, 这半个月来他甚至吃到了霉味。 本来他都打算坚持到朝廷发种子再回村,没想到竟然有人招工种地。 赵黑伢拍了拍手臂跟着那群人走,像他这样在废墟干活糊弄的不算少。 跟谁敲打铜锣的人越来越多,都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显然是奔着那两顿饭来的。 等跟着人出了县城去了一片荒山下,赵黑伢才发现这片地不正是被人买下的那一片吗? 山连着山脚一大片荒地被人买下,县城里可是议论了很久。 一青年举着纸卷起的喇叭放在嘴边冲追到这里的人喊:“招人种地,每日两文工钱,两顿饭,月初十号结,干得好被评为优秀者发十斤白面,良好者发五斤!” “有意向的这里来报名,有种地经验者优先录取!” 赵黑伢排到队伍中,排了一会儿看见婆姨带着孙女也过来了。 或许是两顿饭的吸引力,县里不少灾民都涌入过来。 赵黑伢不知道这样一幕在山西省多个地区发生,他被顺利录取,也被安排了活,就是开荒。 新的锄头发到手里,赵黑伢满眼羡慕,谁家这般豪横,连锄头长柄都是铁造的? 这样一把铁器,足可以用来造一套农具了。 赵黑伢用着新式锄头全身都是力气,等干了半个时辰,地头就有人拉着几个木桶食物过来。 赵黑伢本来以为新地主提供的是稀粥就很不错了,等那圆木盖子一掀开,他就闻到了一股咸香味。 “排队,都排队!一人两碗,喝完了再来装!” 赵黑伢的碗是随身携带的,衙门一日只施一次粥,想要多喝一顿就得去废墟干活,这碗可以说是每人手里必备的。 一碗黄色面糊里面有野菜还有咸鱼干一样的东西落入眼里,赵黑伢起先以为这黄色面糊是小米黄豆磨成的粉,等吃到嘴里才发现不是。 这面粉带着一股甜味和咸鱼带来的腥盐味夹杂在一起不能说美味,只能说还算凑合。 赵黑伢却吃得满脸泪水,这粮食才是人吃的,关键是主家竟然在里面放了咸鱼,咸鱼可是盐! 要是一天两顿都是这样,他老赵能给这地主干到死! “爷爷,别哭,给你。”赵大丫看着爷爷眼泪出来的,忙将自己刚装来的一碗粥递过去。 赵黑伢难得给了这个好孙女一个好脸色,“你自己喝吧。” 这场地动带走了他的两个儿子,谁能想到住在好房子里的儿子被砸死,他们这两个住在破茅草屋子的老不死反而逃过一劫? 赵黑伢的婆姨一边吃一边叹气,“老大老二没赶上好时候!” 吃完饭赵黑伢发现没被催着干活,约莫两刻钟后,田里跟着他们一块吃饭的管事才站起来喊了一声。 赵黑伢扛着锄头起身,他婆姨和孙女提着背篓捡地里翻出来的石头。 开荒是一件很苦的事,但是因为干活的人多,才过去四天,这山下一百亩地就开完了,赵黑伢跟着男人上山开梯田,山下的荒地有人过来撒草木灰。 这草木灰他记得是去年冬天有人收,一文钱十斤。 没想到收的人竟然是自己现在帮着干活的地主。 草木灰撒完,有人牵着牛过来犁地,大片土地被翻了一遍,将深埋在地下的湿土地被翻了出来。 就这样到了三月,山上的梯田也翻了一番。 赵黑伢他们虽然每日干重活,但是好吃好喝养着,他原本皱巴巴的脸也舒展了许多,原本皮贴着骨的手臂也变粗了不少。 三月里是春耕的时候,衙门那边还是催促灾民回乡,不仅给了种子还发了赈灾粮食。 然而赵黑伢没有想要回去的意思,他甚至找到了管事想要卖身给地主。 “卖身?” 地主原本是灾民里的一员,听说姓贾,本来是大州府过来,很不幸遇上了这次地主,多年累积一夜归零。 因为识字被选中做了管理他们的管事。 贾管事从地上拔了一根野草咬着根问他是怎么想的? “我们家就剩下我们老两口和一个孙女,与其回去饱一顿饥一顿不如卖身给地主做个饱死鬼。” 赵黑伢这么大年纪没有了儿子对于传宗接代不抱希望了,这段时间地主虽然给他们吃了不少没见过的食物,眼界就村子那片地方的赵黑伢只以为这是外省运来的粮食,跟本地不一样不是很正常。 地主给他们吃这么好,卖身给对方好像也不错。 贾管事摸了摸头看了看天上飘过的云道:“行,我帮你问问。” 想要卖身的不只是赵黑伢一人,这次地震让不少人失去了亲人,要不是遇见好心的地主,他们中不少人怕是难以度过那难熬的冬日。 只凭借衙门赈灾熬的稀粥,年轻人或许能扛过来,幼童和老人怕是会损失不少。 正因为有这样的觉悟,不少人觉得卖身也挺好,起码不用饿肚子。 在一众人期盼眼神里,贾管事去了县城,没多久带回来一个消息。 “上面说了,不收奴。” 赵黑伢眼神灰暗下来,衙门发的种子他也看了,是黄豆,一亩地收不了多少,给的赈灾粮也就十多斤,想要熬到收获粮食,还得去山里翻野菜。 要是遇见旱情,还得去逃荒。 “不过……” 贾管事笑了笑继续道:“主家这边买了不少地,还有不少活要干,你们可以继续留下,这人头税赋税主家帮着交。” 不少人眼睛一亮,连那本来准备回乡的人也跟着心动了。 要知道人头税和赋税就是压在人头上的两座大山,为什么希望村里族里出个有功名的人,还不是能让衙门忌惮,不会随意摊派杂役和加征赋税吗? 这里的地主竟然不要他们卖身就帮他们交税,谁不心动? 赵黑伢想着不管怎么说先留下来,他脑子里没有朝廷会免税这个说法,毕竟往年旱灾衙门不是该收多少收多少吗? 这片梯田快完成了,赵黑伢也看见山下那片荒地长出了绿色植叶。 过了十多天,管事领着一位外乡人指导他们取下茂盛的根茎教他们插秧。 赵黑伢没种过这种粮食,看到这粮食只长叶子不结果还有些好奇。 他只种过几样粮食,祖辈种什么他就种什么。 插秧完后还剩下不少苗,管事说不要了,给他们每人分一点。 “回去种子家门口浇点水就能活,再长一长叶子也能做菜,比野菜好吃多了。” 赵黑伢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咋舌,“原来这地里种的是菜呀,地主老爷可真是……” 他还记得自己身份,没说出冒犯地主的话。 心里暗暗想着地主真浪费,这么大块地种粮食多好,种菜又不能保存很久。 梯田完工这日,有人拉着两车种子过来,这种子很奇怪,竟然是黄色的长得跟门牙一样。 赵黑伢从未见过,管事又领着先前那位老农过来了。 “跟种棉花差不多,棉花会种吧?” 棉花不就是挖坑浇水放种子吗? 山西多个地区热火朝天开荒,收到雇佣的百姓帮着地主种自己不熟悉的种子。 京城这边也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这日小报突然出现了一篇报道,说是根据顺天府给出的资料,近亲结婚可能生不出孩子,就算生出孩子也多是体弱多病或身体有碍或智力发育不全。 这篇报道直接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事关子嗣血脉延续,哪里能够容人忽视? “什么两千年前就有祖先提出同姓不婚?” “这小报说得有道理,汉朝之前是女称姓,男称氏,跟现在的姓氏是两码事,不能因为女子外嫁,就当她的血脉不是近亲!” “原来同姓不婚是这个意思,古时候的同姓其实是指血缘相近的男女,跟现在不是一回事呀!” “所以表亲成亲不是亲上加亲,而是血脉回流很难生下孩子?” “小报纸上不也说有幸运儿会生下极聪明的孩子吗?” “我婆娘还想帮我儿子聘请她娘家的侄女,这回得告诉她想都别想,我王家子嗣可不能断在她手里!” “我邻居于大嫂总是骂她儿媳妇是不生蛋的母鸡,我还想着是亲戚关系怎么骂那么狠,原来不是她儿媳妇不能生,是她儿媳没法跟她儿子生!” 小报这篇文章直接在京师放了一记响雷,不知多少夫妻无声垂泪,也不知有多少夫妻怒目相对。 “放屁!同姓不婚是这个意思吗?” 有看到文章的卫道士怒目而视,纷纷撸起袖子拿起笔准备开喷。 朝廷这边也麻爪了。 因为朝廷律法规定,凡同姓为婚者各杖六十,离异。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84节 要真是古人同姓不婚和现在的不是一个意思,那就意味着这条律法得删去。 最重要的还是对民间造成的动荡,万一修改律法,得有多少夫妻关系破裂? 这日御门听政,刑部尚书率先上奏此事。 皇帝已经提前收到了消息,只是让他惊讶地是这件事他明令让顺天府私下查探,怎么会被传出去,还上了报纸? 他头一次有了报纸也不受控制的想法。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要解决。 “同姓不婚跟现在的同姓不婚是两回事?诸位卿家这其中有什么说法?” 皇帝看向的是汉臣,毕竟这件事汉人了解得最清楚,满人才入关多少年,怎么可能知道这两者之间的区别。 张英先站了出来,“皇上,这个说法很有道理,如今一些同姓血脉其实很遥远,同姓不婚这条律法已经不合时宜,至于秦汉之前的同姓不婚确实指的是血缘相近男女。” 这两个同姓不婚的区别就差了一张纸,如今被人掀开,哪怕有人想否认也找不到漏洞。 古人严禁同姓不婚就是严禁血脉相近的男女成婚。 不能因为现在女子嫁出去冠上了夫姓,她的血脉就不算这一范围了。 满人中不少娶了亲戚的人脸色铁青。 很简单,满人有收继婚这个习俗,又加上满人人口少,彼此联姻定然有近亲结婚的例子。 像努尔哈赤的重孙娶努尔哈赤的重外孙女例子屡见不鲜。 不少人联想到自己失去的子嗣,这一算,上层特别是宗室皇室夭折的子嗣太多了。 以前猜测是汉人对他们的诅咒,现在看来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血缘太近的原因。 有人甚至想到当今皇上和皇贵妃身上,皇上有子嗣,他身体肯定没问题,皇贵妃也怀过孕定然也没问题。 为何两人没有生下孩子? 现在真相来了,因为他们是表兄妹,血脉太近了! 皇帝面色凝重,仿佛也受到了冲击一般,吩咐身边的太监。 “去宣太医!将值守的太医都喊来!” 乾清宫殿外的臣工没有反对,这件事却是问太医比较方便。 身为太医院院判的刘声芳领着五六位太医匆匆赶过来。 皇帝还没开口,他们就被诸位大臣位置,你一句我一句吵得刘声芳脑子大。 好在皇帝出手解救了他。 “刘爱卿,你来看看这篇文章。” 刘声芳已经从众多大臣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他恭敬地接过的报纸,神情严肃观看文章,看完传给了身边的太医。 “皇上,民间所认同的近亲跟这小报上不同,出嫁女所生孩子是异姓不属于近亲,但是在医学上,仍然属于近亲范畴。” 其实在座都明白所谓近亲成婚本质是联姻,受到影响的是底层百姓。 上流男方受到影响很小,娶妻是政治联姻,正妻生不出孩子不是还能纳妾吗? 这事出来不过是给某些家族提了个醒,既然女儿嫁过去很大可能生不出孩子,也无法继承男方家一切,就得慎重考虑这桩婚事了,总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皇帝若有所思,“既然同姓不婚这条律法已经不合时宜,那就删除。” “众位爱卿觉得改成什么好?” 张吉午走出来,“臣觉得,既然古人严禁同姓不婚根源是禁止血脉相近结婚,那就从血脉上着手。” “改成直系血亲或者三代以内旁系血亲不得成婚。” 不少人一听只是三代,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是对于佟国维这样的外戚就是重大打击了。 只要一代跟皇室联姻,家族富贵如何能延续下去,等到第四代,怕是跟皇室关系都远了去。 皇帝认真看了张吉午一眼,又看向其他人。 “尔等可有不同建议?” 明珠站出来道:“奴才赞同,既然律法有错,就应该修改。” 索额图站出来,“奴才觉得不合适,这条律法一出,不知多少好儿女会被拆散,民人娶亲不易,强令夫妻和离怕是会闹出很大影响。” 皇帝点头。 “那就下令,这条律法从今日开始执行,以往婚姻不予追究,是否和离由民间夫妻自行决断。” “可还有人上奏?” “臣上奏,春耕时间紧张,顺天府境内出现多地抛荒……” 延祺宫内,宝音翻看银行送来的账本。 转入顺天府的那笔银子已经到账,等顺天府检查过一期工程后就会安排打款。 这打款的账户还是在银行开的户,也就是说这银子是左手转右手。 接下来要小心的是挤兑风波。 收到打款,肯定有人不放心银子放在银行,也不放心手里的银票。 这样得来来回回几下,他们才会对银行的银票产生足够信任。 她可以利用准备金超发银票,但是没必要,经营之处肯定得慎重。 看了一会儿眼睛有些酸涩,她抬起头刚好看到窗户外皇帝踏进延祺宫。 她有些奇怪,他龙袍都没有换,何时让他这般急,下朝后就往她这边来? “顺天府尹张吉午可是你的人?” 皇帝走进来,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宝音被问沉默了。 [什么我的人?只是合作了几次罢了。] “怎么样才算是我的人?” 皇帝在窗户边坐下。 “我命顺天府私下调查的事,他还未上报给我,你那小报倒是消息灵通,转眼就报出来了。” 宝音明白了。 “你是说近亲结婚这件事?” [他下令让人查了吗?不是蓝玉说最近有人投稿,她觉得是个好题材来寻求我意见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有点生气,他这样跑来是来质问她的吗? [该不会是顺天府里的人卖了这条消息吧?蓝玉这线人生意做得还挺广,前几日还有人卖了消息,说某位觉罗的小妾将他嫡子跟庶子交换了,最近闹得不可开交,因为他福晋是继福晋,弄死了原本是庶子的嫡子也就是小妾的亲子……] [等等,他突然来找我,是打算找我算账?] 皇帝瞪大了眼睛,继续说呀,谁家这么乱? “是也无妨,只是来问你,要不要我将人提拔起来?” 宝音震惊看向他。 “你不觉得我插手朝政?” 皇帝疲惫揉了揉鼻梁,“来帮我捏一捏肩膀。” “什么插手朝政,唉,如此朝堂乱得很,我倒是希望多一点能用的人。” 汉人对朝堂警惕,不少大才不愿意入朝。 他缺人才缺到从捐官的人里扒拉人才,又岂会在乎是不是她的人? 所以,能告诉他这么乱的到底是哪个觉罗家? “你消息挺灵通,最近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他暗示她。 宝音摇了摇头,“没什么稀罕事。” 皇帝失望,说出了找她的另一个目的。 “近期顺天府出现多地抛荒,有人建议收归皇庄、官庄,我听说你手下做出了一种铁牛,能够一日犁地百亩,你这边是什么想法。” 宝音奇怪看向他,见他一脸期待明白过来。 “你想让我拿下这些地?” “你手里要是有钱可以多拿一些。” 他不想这些土地变成官庄,到了官员和王公、宗室手里,这些土地想要再吐出来可是千难万难。 但是到她手里不一样,她连皇庄都想分出去给人种,她圈地是种手段。 “你要是想要,就派人去收,户部建议抛荒土地所售银子交归户部,不少人不愿意出这笔银子,你想要就快点。” 宝音点头,准备吩咐人去办。 皇帝喝了口宫女送上来的茶又想起一件事来,“今日你那钟楼被御史弹劾,高度超过了皇宫逾制了。” 宝音惊讶,“怎么可能?设计的时候就限制了高度,肯定没有超过宫里。” 皇帝提醒她。 “几日前你那钟楼加了一根三丈高的铁棍,如今站在太和殿都能看到,确实超过了朝廷允许。” “啥,避雷针也算?” [我就是怕钟楼太高被雷劈加了避雷针,怎么这也能被弹劾?] “避雷针?” 宝音没好气道:“这都什么人呢,我装了避雷针也是为宫里好,皇宫就建在雷电活跃区,不将雷引走,回头宫殿又被雷劈了怎么办?” 冬季那会儿的雷电可差点没把她吓着,也是那会儿她想起忘记装避雷针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85节 宫里她无法插手,只能将避雷针装在钟楼了。 “这御史不是瞎胡闹吗?” 第116章 泉州近期商埠停靠着一艘大船, 这艘大船有三十丈长(约一百米),是当今之最,衬得沿岸帆船就跟玩具一样。 罗起信坐在沿口岸的酒楼二楼一脸羡慕往外看。 他家也是干造船这一行的, 只是手里经手的都是木船,这次离家来这里也是想学习先进的造船技术。 前年就听说泉州这边的造船世家接了活,要集合闽地所有造船世家造出一条钢铁巨船出来, 耗费人力就有十万之众,今年船初步下了水,罗起信在家得到消息就偷偷跑来了。 眼下看到这艘大船他心中羡慕之余还有恐惧, 这样的铁船若是换成他们罗家肯定是做不出来的, 因为没有那么多钢铁。 他心惊之余,开始想罗家的造船技术是不是已经被淘汰? “这么大的船别是只能看不能用。” 罗起信听见楼下有一群人议论。 “连帆船都没有, 这船能否启动还两说。” “嘿, 我听说这船还是招募了一万个纤夫从内河拉过来, 不会只是个空壳子吧?” 罗起信脸上也浮现了怀疑。 就在这时口岸传来锣鼓声, 他看到总督竟然出现, 在鞭炮声过后解下了船身盖着的红布。 罗起信跑出了酒楼,看到船身上写着“靖远号”三字。 “这是官船?”他喃喃说出声。 旁边有个微胖的中年人笑着摇头, “不是, 这艘船是私人定制。” 他看了看左右小声道:“这艘船可是倾尽福建和广东两省之力合力造出来, 花费了起码上千万两银子!” 罗起信倒抽一口气, 他信了这船不是朝廷所建, 因为朝廷造不起。 他侧头看向微胖中年人,“敢问兄台可是知道这船的主家是谁?” 微胖男人一脸骄傲道:“自然是知晓,正是那鼎鼎有名的德盛洋行!” 罗起信更加惊讶了,这德盛洋行他也听说过,近一年才建立, 由一家大商行起头,闽地两广甚至江南都有富商入股。 因为这家德盛洋行拥有皇上给的出海贸易牌照,不受海禁影响。 别的船得小心翼翼走私,人家就没光明正大出海。 后来德盛洋行还组建了大货行、码头仓库、银行等等,帮一些走私船洗白商品,因为没发生过黑吃黑事件,近两年走私货物八成都是经过德盛洋行出手。 也因为德盛洋行只收货物总价两成的提成费,连沿海的海盗东南亚那边都跑去找德盛洋行出货。 才一年时间德盛洋行就富得流油成为南海巨富! 这船要说是德盛洋行花钱定制倒也说得过去,或许只有这家洋行有这个资本。 总督揭掉红布后还领着泉州一带的官员上了船。 这船就跟一座海上宫殿一般,甲板上还有三层高建筑,站在甲板上看商埠是一览无余,小得跟渔村一样。 福建总督姚启圣摸了摸胡须,踩着硬邦邦的钢铁甲板心情还算不错。 “此船若是早建一年,何愁□□不成?” 郑氏航海所用之船跟这艘钢铁猛船相比就是土鸡瓦狗。 他开怀一笑,转头问德盛洋行放出来的话事人。 “和管事,这船何时出海,本官可是想见识一下这艘巨兽如何驰骋大洋!” 和丰笑着回道:“还得停留几日,待粮食装仓后会先送一批去台/湾,再一路往北前往天津卸粮,之后会往宁波装运货物,主要是考虑到这船才刚下海,怕有问题需要在沿海跑一段时间,造船的多位大工会跟船一段时间,若是发现船有问题会修改下一艘图纸。” 姚启圣摸着胡须点点头,“你等没有急功近利贸然远洋还算谨慎,谨慎点好。” 他又看到了船上那一排纵放的高高烟囱,眼里流露出一丝羡慕。 皇上也命人造了船,是罕见的二十丈大船。 若是没有这艘钢铁船,姚启圣怕是也自豪水师能有那么大的巨船。 然而那船跟脚下这艘钢铁巨兽太渺小了,连比的资格都没有。 说完了公事,姚启圣又说起了私事。 “和管事要是有空,还请到府里一坐,我家老太太可是念叨你许久。” 他看和丰越来越满意,他家中正好有一孙女到了婚配年龄。 虽然说满汉不通婚,可他是汉军旗,自然不在限制之内。 和丰虽然没有功名也没有官身,但他是满人,身后还有皇上做靠山,只要步入官场想要一步登天很容易。 关键是人家对他还有救命之恩。 说到这件事还得说到去年,去年福建的冬日姚启圣很不幸旧伤复发。 再加上他已年迈,直接是一病不起。 最后还是属下向他推荐了广州的医学院分院。 这家医院听说是刚开始,大夫都是京师来的,医术用的西洋那套。 下属推荐本来也是因为福建的大夫已经让姚家准备后事,想着死马当活马医。 没想到人家大夫一来,挖了伤口,给他屁股打了一针,养了一冬天他这旧病就好了! 姚启圣病好后调查一番才知道,下属也是收了钱才帮着推荐。 那买通他的人正是和丰。 姚启圣起先是不知道和丰是何人,不过德盛还是听说过,本来以为只是一个商贾,后来打听到德盛洋行竟然有内务府参股,立刻明白这洋行背后不简单。 一查果然有京城的手笔。 他一边感谢皇恩,一边对和丰很是青睐。 他摸了摸胡须,“就这么说定了,过两日家中举办诗会,和管事莫要忘记。” 在一群官员侧目中,和丰微笑着应下。 …… 罗起信在岸上徘徊了很久,眼睛一点也不愿意错过这艘钢铁船。 他脑子里将钢铁换算成木船,最后摇了摇头,木船无法拼接成这样的巨船。 钢铁船只要钢铁供应足建起来简单,但是木船不行,木船需要木材有足够生长年限,还有风化,关键是…… 他察觉到钢铁船甲板下方那一个个窗口,心里有了什么匪夷所思的猜测,这该不会是炮口吧? 木船撑不住炮火的后坐力,体积小的船怕是打一炮就翻了。 不对,什么炮口,他摇去心里的猜测,这只是一艘商船,民间集资的商船,怎么可能装火炮,那可是朝廷才有的,一个私人商船哪来那么大能量? 可是他心底还是留下了痕迹,万一是呢? 下午商埠来了不少马车,长长的车队停在了船边,另一头的马车还未进码头。 这车队太长了,今日停留在商埠不少人都跑出来看热闹。 那一木箱子货物严严实实放在马车上,木箱太大,比正常的马车厢还要大,罗起信原本以为会有人来拆开木箱将货物往船上搬运,然后就看到原本树立在岸边的吊车吊臂被转动了过来。 吊臂垂下三个根钢索和钢钩。 下面的人将其固定在箱子三面,罗起信这才看到木箱上还挂着门鼻一样的铁环。 就这样马车上的木箱子被轻轻松松拉起来,很快被拉到船上。 罗起信看不到船上的动静,只看到木箱被人丝滑地拉进了船舱内。 就这么短短一个时辰这批本该装两日的货被拉上了船。 和罗起信一样,码头边不少人都看得目瞪口呆,这种装货速度谁看了不羡慕? “以后力夫是不是得失业了?”有人幸灾乐祸道。 码头上的力夫是这里的最底层,没什么本领只能干苦力。 这边商埠还好,有些地方力夫被帮派垄断坐地起价。 不少商人也是叫苦不迭。 罗起信闻言扫了一眼岸边的力夫和纤夫,果然看到不少人脸色露出惶惶不安之色。 就在这时候,船上下来两个人,手里拿了一张白纸。 纸贴在靠海的一个货仓墙壁上。 罗起信跟随人一块走过去有人当众念起了纸上所写内容。 “长期大量收本地特产,招募青壮年去台/湾种地。” 那人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念。 “签两年长工契约,每月发放米粮十斤,肉五斤,白银二两,包吃住,可每年回家探亲一次。” “长期大量收土特产,可长期储存的优先,少量收当季瓜果蔬菜米面粮油……” 那人越念声音越轻,罗起信自己看了下去。 墙上贴着好几页白纸,上面标注了一些货品的收购价。 比如新鲜鱼是五文钱一斤,瓜果蔬菜的价格也有标注。 住在海边的人不缺鱼,因为腌制咸鱼的成本高,只有大富人家才有能力大量腌制,许多渔民捕捞鱼后就转手卖给官府。 卖给官府价格自然很低,这还算好的,家里有艘船能出海捕鱼。 惨的是家徒四壁连船都没有只能出来做苦力的。 本来还担忧有了那卸货的物件,他们往后会没了收入,没想到竟然有人大手笔收鱼,这价钱给得也比衙门高。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86节 有人平时去海边都能捡到鱼,捡个十斤就有五十斤收入,这不比做力夫来钱快? 等挣钱了说不定还能买艘船,大海不敢去,内河还是可以跑的。 力夫只是不聪明,不是傻,这样一合计,不少人目光都火热起来。 和丰下了船正在巡视岸口刚建立起来的咸鱼厂。 他们自己有盐引,又加上有内务府参股,这盐拿到手远比旁的盐商要低。 卖盐说不好会跟私盐扯上关系,所以泰山商行不准备卖盐,而是开设咸鱼厂自己消耗盐。 “管事大人,这人已经招来了,都按您说的招聘的是妇人。” 和丰点点头,“咱们这鱼说不定自己要吃,肯定招手脚干净的妇人,从明天起就有人来卖鱼,这鱼腌制后务必要晒干,若是不够干发霉了可是影响咱们商行的名声!” “是是是,小的会看紧了。” 腌鱼厂隔壁是咸菜厂,再旁边是酱菜厂。 他一一走了一遍,吩咐人不要出差错。 走完了这些厂他又快马加鞭去巡视糖厂,糖厂也很紧要,这座糖厂也是一座金矿,特别是里面产出的白糖被商行列为战略物资。 走完了糖厂,挑完毛病让厂长整改后,和丰才有空去总督府。 总督府的诗会自然不是总督举办,而是他的孙子姚敏。 跟父亲姚仪不同,姚敏对军事不感兴趣,反而时常跟浙江和福建的学子来往。 组建会社,开读书会,诗会是常事。 和丰一进总督府就受到了热烈欢迎,毕竟他对姚家有救命之恩。 姚启圣要是走了,姚家势必是一落千丈,光一个施府就会压得姚家不能翻身。 和丰被姚夫人拉在身边说了几句,然后放他跟孙子去外院。 要说和丰为何赶到福建救姚启圣,当然是有目的。 姚启圣只要活着就能压制施琅,因为他是施琅的老师,哪怕因为□□这件不世之功上有矛盾,但只要姚启圣一日在,就能压制施琅,他们也能从容开发台/湾。 和丰原本是没有发现姚家的心思,但是在诗会后他就意识到了这是个好机会。 和丰本来是有妻子的,只是因为他长期离家,后来两人便和离了。 再后来他离开了盛京那个地方,恐怕有生之年都很难再见到那位前妻。 和离之后他进入忙碌之中,一年到头没个休息时间,自身问题自然是没法顾虑。 他也没有纳妾的心思,跟他同期内主子看重培养的,有些有了钱便起了纳妾心思,后来这些同期都被留在了盛京,从那之后他就知道自家主子在重用属下时会考虑对方的后院。 后来蓝玉她们聊天吐槽的一句话才让他明白过来原因。 “连美□□惑都抵抗不了的蠢货,谁敢将成千上万两银子交给对方?” 随着主人地位猛升,势力越来越大,和丰也遇见不少诱惑,甚至还有怂恿他带着手下分裂商行的。 和丰凝眉沉思,或许他是时候考虑亲事了。 巨大的鸣笛声将港口都吵醒,远处商埠的人听闻声音纷纷跑过来。 天才刚亮,罗起信就被这鸣笛声给操心,他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才突然惊醒过来,他想起了昨日买了去天津的船票,今日一早就要上船。 没错,在徘徊了三天没能找到上船的机会后,他一咬牙斥巨资买了一张前往天津的船票。 一张船票竟然要十两银子,这钱花得他心疼,但是比起陆路上的巨额路费这钱又不值得一提。 之所以心疼还是这笔开销本不在预定范围内。 但是没办法,想要上船看个究竟就只能买船票上船。 罗起信掀开被子起床,推开窗户往外看,就看到那艘大铁船冒起了滚滚浓烟。 他大吃一惊,难道船上走水了? 等反应过来他又觉得哪里不对,这船是铁船,走个屁的水? 退了房子,他提着行李整个人晕晕乎乎往港口赶。 船上降下来一个长长的梯子。 罗起信吐槽了一声,连梯子都是钢铁的,可真有钱。 第117章 罗起信正打算上船, 身后传来喧闹声,他一回头就看到衙役领着一群穿着破烂像流民一样的人过来。 这些人满脸菜色,眼神里透着一股警惕和惊慌, 大部分都带着家眷和孩子,一看就知道是从哪里迁过来的。 领头的衙役笑得殷勤,看都没看罗起信一眼, 抢先上了船。 没多久他跟着一打着哈欠的青年下来。 衙役笑眯眯道:“都是来逃荒的流民,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这边一听可以全家一起去, 都愿意去台/湾。” 罗起信就看着那人点了点人头数, 然后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递过去。 “说好了五钱一个人,多的就当请兄弟们喝酒了。” 衙役笑得合不拢嘴, 罗起信就眼睁睁看着光天化日之下这笔邪恶买卖达成。 衙役收完钱朝流民用土话训斥道:“行了都上船吧, 以后你们算是进福窝了, 别觉得你们被卖了, 这些是你们未来该交的人头税, 人家签的是长工,没要你们卖身, 别一脸苦相, 人家财大气粗不会让你们饿肚子。” “行了, 跟人走吧!” 罗起信退后一步, 看着这群人被领上了船。 巨船又发出一声鸣笛, 他这才被惊醒跟着上了船。 梯口有检票的人,罗起信递过去,人家给盖了个蓝章,就挥手放行了。 罗起信踩着梯子上船,等踩到甲板上, 他才看见甲板上并不是他以为的铁板,有一片区域是铺设了木板。 因为船太大,四处都能看到贴着的指示牌。 “这倒是挺好。”罗起信嘴里咕哝了一声,按照一看领会其意的箭头往他船票上印的甲等343房走去。 没错,别看他船票花了十两,其实是他不想远途委屈自己,买了价格最高的船票,听说分到的房子也是最好。 甲等在三层,他带着的行李也不多,就一个背包,这个背包还是在漳州新开的百货铺买的,这种包跟船帆用的帆布一个材质,上面还刷了桐油,比包袱好用还有防雨功效,对于罗起信这样出远门的人来说用处很大。 包的口是像内,也就是说他不放下来,别人也偷不了他的包。 如今这世道走在街上最常见的是什么? 不是沿街乞讨的乞丐,而是随处可见的小偷。 当然罗起信也不傻,他没将银票放在包里,而是在百货铺伙计的推荐下买了防偷裤。 裤子穿在里面,设计了许多口袋,满足了他们这些想要藏银子的人。 当然为了保险,褡裢还是要戴上,不能让小偷发现他穿了防偷裤! 罗起信再次感谢银票的发明。 当然他更喜欢的还是泰山银行发行的银票,因为这家银行用银票换银元不收折损费! 他就喜欢这么豪爽的商行。 到了三层,罗起信发现走道人变多了,这些人竟然比他上船还要早,还有人喊仆人打水洗漱,他惊讶这些人难不成昨日就上来了? 楼梯正对着的地方是个圆弧形的桌台,桌台后面站着两个容貌清秀的青年。 “客人请出示您的船票。” “好。”罗起信顾不得胡思乱想,将船票递过去。 对方翻出了一把钥匙递过来。 “请拿好您房间的钥匙,要是丢了,请及时来更换房间门锁。” “多谢。” “您的房间这边直走到头再左拐。” 罗起信再次道谢,心里有点惭愧,他不应该看人家容貌清秀就多想。 唉,这也不能怪他,闽地这边契兄弟太盛行了。 “343,343……” 罗起信避开走道上的人,顺着房间号去找他住的房间。 “341、342就是这里了。” 他开锁推开门进去,只看了一眼整个人都惊讶了。 这屋子属实不算大,只摆了一张大床,靠桌一张长桌。 唯一让他高兴的是这里有个小小的恭房,旁边还贴着文字和图片指导。 “用完拉绳冲水。” 他顺手拉了一下头上的绳子,就看见水哗啦啦将白瓷桶给冲干净了。 “这……” 他眼睛一亮,这也太奢靡了,哪怕是总督应该都享受不到这样的好东西! 恭房外面还有个小小的衣柜,他将包放进去,往床上一躺。 床竟然很有弹性,他掀开铺垫,下面竟然是棕棚床,这样一张床一般都是富裕家庭的女儿出嫁才会备一张,没想到竟然搬到了船上。 “这十两花的值!” 罗起信眨了眨干涩的眼,他起得太早,这会儿有点困了。 不过他还是打起精神起来,走到玻璃门前,拉开玻璃,外面还有条狭窄的走廊。 他趴在走廊上的铁栏杆上往下望甲板上有不少人,他还看到了先前那群衣衫褴褛的流民,此刻正站在一处角落不知所措。 再往远处是一片起伏的大海,以及海面上飘零的渔船。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87节 咸咸的海风吹打在脸上,一颗金黄的蛋饼在天与海交接之处升上来。 这种站在高处看海景跟站在山崖上看区别还是挺大。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低下头发现又多了一批衣衫褴褛的人,这次人数比先前还要多,少数也有数百人。 数百人站在甲板上,将某一块位置都给填满了。 有人抬头,他忍不住挥手。 隔壁传出激动嚎叫声,罗起信伸出半个身子才发现此时站在阳台上的人还不少。 船延伸下去的梯子总算是收起来了。 罗起信知晓这是船准备开动了,他还是很好奇这船是怎么动起来的。 这么大的钢铁船没有上千力士踩动轮桨,怕是没法让大船动起来。 正想着他就看到啊不远处的烟囱冒起了一股浓烟,浓烟不断然后船缓慢动起来。 动、动起来了…… 罗起信惊讶了,他飞快进屋子抓起钥匙戴上门扣上锁往一楼跑。 等跑到甲板上,他发现船沿聚集了不少人正冲着岸边挥手。 他没有理会,而是想要找船长室,他想知道这船是什么发动的,为何不像是人力驱动,更像是自跑船? 自跑船前朝出现过,几代造船的罗家自然是听说过。 原本以为这只是传言,因为谁都没有见过实物,谁能想到突然就蹦出来了。 罗起信在甲板上跑了一圈才找到前往船长室的入口,然而他被门口的船员给挡住了。 “客人,这里是船上重地,禁止外人靠近。” 船员警戒地抽出刀,罗起信发热的大脑这才冷静下来。 “不好意思,我迷路了,走错了地方。” 他举起手后退,脸上流露出遗憾之色。 他退到甲板上,靠着船舷观察位于后方的轮桨,看了很长时间海岸已经变成了一道黑线,他突然盯着那不断冒烟的烟囱陷入了沉思。 他眼睛亮了起来,像是看穿了某个谜题,“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精神奕奕上了三楼回了自己房间,或许是已经驶入了大海,船速跟着提升,船边都是冲开的浪花,偶尔还有大鱼追着船游动。 罗起信掏出了纸,虽然已经弄懂船是用热力驱动轮桨工作,他还是没能弄清楚这热力是如何将轮桨带动起来。 咬着从百货铺买的方便书写的硬笔,罗起信在纸上写写画画。 写了一会儿他又打起哈欠,终于忍不住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他是被门外繁杂的脚步声吵醒,有人在赞扬食堂的生鱼片滋味不错。 罗起信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他在船上,一艘前所未有的巨型能自走的钢铁船上。 翻身起身,他穿上鞋取了银票下楼。 若是说二楼三楼是住人的地方,那么一楼就是一条消费地方,他之前跑的时候可是看了,人家直接将一条商业街都搬上来了。 衣食住行满足了船客的所有需求。 一楼楼梯口是一家小银行,银行门前竖着一块木板,木板上贴着一张红纸,大致意思是船上消费得用专门的货币,需要先用钱换了才能使用。 下面是各家银票兑换的汇率。 罗起信早就将银子换成了泰山银行的银票,这会儿倒是占了便宜,因为泰山银行的银票在船上是一比一兑换。 他进入掏了十两面值的银票,然后换了一沓很小面额的纸钞。 纸钞上写着靖远号专用钞,最小的面额是一元,还有两元、五元、十元、二十元、五十元、一百元。 最小的是一元,最大是一百元。 一元等同一文钱。 厚厚一沓拿在手里罗起信总算是明白为何船上要换成自己的纸钞用了。 这次买得起船票上船的都是有钱人,说不定手里攥着大把银票,这些银票在船上很难破开,还不如换成专门的纸钞,等下船时剩下多少再换回去。 银行旁边是一家看起来很高档的酒楼,门和窗户都是大片玻璃制作,这种西洋来的玻璃经过民间改良,如今各省都有玻璃厂。 玻璃价格没有低下来,却已经压了西洋玻璃一头,因为本土的玻璃更加清透,像江南一带的豪商谁家别院要是没装玻璃就会被跟穷挂钩。 罗起信哪怕身在福建也听闻了江南这几年的斗富事迹。 酒楼牌匾写着兆庆楼三字,这是漳州本地最有名的酒楼,做生鱼片是一绝。 罗起信家就在海边,吃鱼是吃够了,他继续往里走,路过几家金店、银铺、香粉还有成衣铺子,他在一家门匾上写着“吉祥快餐”四个字的食铺门前停下。 这家食铺子人非常多,比之前那家看起来高档的兆庆楼生意还要好。 店里穿着褐色布衣围着红色围裙的伙计正在指挥刚进门的人排队。 有个伙计递过来一个长方形木盘子,他见前面人都拿了也接了过来。 排了一小会儿,左右边出现了一小盘菜品,罗起信立刻明白了,这里没有点菜,想吃什么取什么。 取米饭的地方就是结账处,柜台后面的人扫了他盘子一眼报了价。 “一共十八元。” 罗起信默默抽了一张二十的递过去。 他找到了一个空座,本来以为这家店食物这么便宜味道应该很普通,等吃到嘴里他瞬间震惊了,完全不输给一些酒楼大厨。 这辣椒炒肉片完全被豆豉激发出来了,还有红色果子炒鸡蛋,本来会以为很怪,没想到酸酸的非常下饭。 最后一道小青菜可清脆爽口。 两样菜都很下饭,巴巴掌大的米饭没感觉就吃完了。 他拿了碗又去装了一碗,一碗竟然要一元,吃着米饭他心里匪夷所思,这价格也太便宜了,这可是细粮! 一文钱不觉得亏吗? 吃完饭他没有多坐,摸着肚子走出去,才到甲板就看到数百个衣衫褴褛的人坐在甲板上吃饭, 他们吃的是黄色的粉糊糊,旁边还有人在打饭,有人吃完一碗又迫不及待去排队。 罗起信本来吊着的心放下来,那些衙役应该不算骗人。 正打量着,身后传来了讨论声。 “……我觉得胶垫需要更换,船才开第一天,胶垫就断了根本无法保证接下来的密封问题。” “上面早交代了胶垫要硫化,是你们自己不信任,非说要尝试一下,现在出了问题是谁的责任?” “船在大海上,上哪停下给船维修的时间?” “不是快到台/湾了吗?在台湾停留两天……” 说话声音越来越远,罗起信扭过头去就看到两个极年轻的青年。 他心里塞满了疑问,迫切想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可惜,他现在连人家遇见的问题都听不懂。 中午过去没多久就看到了一片陆地,很快有人惊呼,“那是台/湾!” 罗起信也很惊讶,他知道这艘船快,却不知道这艘船如此快,早上出发,下午就到台湾了,这速度怕是那最快的官船都比不上。 或许是发现了这艘海上巨兽,很快几艘海船便冲这边驶过来。 双方很快相遇。 不,或者说是靖远号先靠近了那些小船,船上穿着兵服的人明显是滞留在台/湾的水师。 水师所御的船跟靖远号比起来有些好笑。 罗起信却没有笑,他看到了木船跟钢铁船之间巨大的鸿沟,这钢铁船就根本不是这个时代该出现的产物。 看得出来船上的水师很紧张,这也很正常,要不是水师刚打了胜仗,怕是没有底气来拦截靖远号。 一个穿着船员差不多样式的老头脚步迅速走到船头,他接过船员手里的旗帜迅速飞舞几下。 罗起信看得懂旗语,这是在告诉水师他们不是敌人的意思。 或许是消息不够灵通,这些滞留在外的水师并不知道福建造了这么一艘举世罕见的巨铁船。 拦住前面的两艘船开到外围,然后就在两排水师的“押送”下往港口驶去。 港口在台/湾西南部,这里往北是大片平原也是台/湾府所在地。 靖远号停在港口,原本拥挤在港口上的船纷纷躲避,显然都惧怕这个大家伙,但是看到船舷边热情挥手的人,原本留下岸边的人不由停下了脚步。 不像倭寇,也不像洋人,再仔细一听,嘿,是老家口音! 岸边当即有人将手挥了回去。 船上的铁梯子一节一节放下去,船长领着几名船员下去。 梯子口已经有穿着官服的人等着了。 “我是不是看错了,怎么看到了同村的三堂叔?” 这边的热闹难免将流民吸引了过来,往后这就是他们生活的地方,肯定要看看,其中一人揉了揉眼睛大叫起来。 他的同伴忙示意他小声点。 “可看清楚了?” “没错,三堂叔二十年前说出去闯荡,后来也没了他音讯,原来是来了岛上!” 他看着三叔有些唏嘘,当年村子穷,不知多少青壮年出去自求生路,后来有传言说三叔他们投了郑爷爷,也有说被吴王爷抓去当兵。 再后来朝廷将两方定为叛逆,村里也无人再提起这事。 “没想到三叔竟然在这,看着还不错的样子。” 一看落脚之地有熟人在,这人顿时松了口气,他拉着女儿宽慰媳妇。 他们所在的村子在山里,春日里衙门派人来说要让村里挑选几户人家出海开荒,最好选那人口多的。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88节 一听这话,爹娘就忙不迭将家分了,只是爹娘偏心只分了他几分菜地,菜地能做什么?简直是逼迫他一家去死! 他知道他生了三个女儿,没法跟老大和老三老小比。 但是他没有想到爹娘是忍心看他一家去死, 前几日衙门又派人去了村子,他索性带着女儿和孩子她娘和村里最穷的两户人家一起出来了。 一路奔波,他们也就比流民好那么一点,等上了船才吃到一顿饱饭。 罗起信侧耳听着,也为这群人高兴,甭管是什么理由,离开故土到一个新地方本来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能有熟人在也是一件好事。 梯口的船长递过去几张纸,那领头的官兵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双方似乎没有谈妥,那官兵一直摇头。 最后船长上船,痛骂了一句。 过了一会儿罗起信才从别人那里知道出了什么事。 原来港口的官兵拒绝接收迁徙的百姓,哪怕有总督给的手令也拒绝接受。 人家给的话就是得禀报施提督。 这话不难看出,如今的台/湾是施琅一手遮天。 “那施提督在何处?” “听说在府衙,正准备妈祖娘娘的诞辰祭祀。” 一听说是忙着为妈祖娘娘诞辰忙碌,船上的人都没话说了,耽误什么都不能耽误祭祀妈祖。 生活中沿海的人,就没有不是妈祖娘娘信徒的。 “坏了,这次出来的急,忘记带妈祖娘娘像了!” 有人焦急起来。 “还是让我们快点下船吧,最好能赶上今年的妈祖娘娘诞辰。” 施琅很快就得到了消息,毕竟台南府距离港口并不是很远。 快马加鞭一个时辰足够抵达。 看着递到手里的总督手令,施琅脸色阴沉下来,如何管理台/湾他已经有了计划,偏偏这时候姚启圣插了一脚。 近段时日他忙着两件事,一是准备妈祖娘娘诞辰,而是清理完岛上郑氏的复杂关系然后再接受郑氏正式投降计划。 如何从内陆移民他也想好了,不允许私渡,也不允许携带家眷,更不允许成为粤地海盗藏地。 没想到他还未上报朝廷,姚启圣就先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乱来,真是乱来!” 他将手令用力拍在桌面上,如何治台? 在他看来此岛悬于海外,想要解除后患,无疑最关键的是限制岛上人口。 姚启圣摆明了是要跟他对着干。 “提督大人,那船上的百姓……” 施琅挥挥手,“都送来了还能怎么办?自然是收下。” 提督管军政,总督管民政,移民一事也在人家职责范围内。 他摸着胡须脸色凝重问道:“你再跟我说说那艘钢铁船……” 隔日罗起信起床,到甲板散步发现本来滞留的那群流民已经不见了。 他找人询问才知道一早就被领着下船了,这人一脸羡慕,“他们运气好,听说提督让人造了一座妈祖石像,他们赶上了好时候能亲自拜一拜妈祖娘娘。” 罗起信心里也有了一丝羡慕,“我们能下船吗?” “我们不行,等着吧,等装完淡水,我们该离开了。” 罗起信想到昨日那二人的对话,心想应该没那么快,毕竟船还要修。 正聊着,他看到梯子上来一群人,为首的人身穿官袍官靴。 罗起信一看那带头的人衣服跟前几日见过的总督穿着非常相似,便猜测对方来历不凡,很可能是施大人。 没多久船长小跑出来,待走近时脚步慢下来。 “草民拜见施大人。” “下官拜见施大人。” 施琅看到来人很是惊讶,“怎么会是你?” 站在船长身边的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姚启圣的儿子姚仪。 “下官进京,适逢其会搭载此船。” 施琅见了这位同门师弟并未说什么,在他看来这位师弟可是远远比不上他父亲姚启圣。 “此船我们征用了,让船主来见我。” 施琅开门就说了这番霸道话。 船长哈哈一笑,“好让提督知道这船是德盛洋行耗费了一千万两银子建造,内务府也投了银子。” “大人您空口一句就说征了这艘船,怕是不合适吧?” 施琅震惊这条船如此昂贵,同时也意外这船还有内务府的份。 内务府那是皇上的钱袋子,谁敢动那位的钱袋子? 他只是打了一年仗,怎么感觉与世隔绝了几十年一样。 不知道内务府都扩张到福建了,也不知道何时造出了这样一艘大船来。 “本官开个玩笑,这德盛洋行莫非跟洋人有关系?” 这时和丰走了过来。 “拜见施大人。”他只略微提了下自己的姓氏。 施琅一听还有满人在船上,立刻觉得这艘船深不可测。 “阁下可是内务府的人?” 和丰微微一笑,“在下只是在为贵妃娘娘做事。” “德盛洋行是集合了闽地广东和江南各大商行和内务府一同凑集资金组建起来,专门跟洋人做生意。” “毕竟郑家靠着垄断贸易养活了三十万士兵,其中利润任谁看了都眼红,这艘船正是为远航贸易准备。” “因为是第一艘试错成本高,朝廷要是想为水师订购或许可以等一等。” “待技艺成熟,价钱会降下。” 施琅觉得他笑容可恶,哪怕降到一百万两水师也买不起。 本来想着只是一艘民用船,抢了也就抢了,没想到碰到了硬茬子。 罗起信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但是很快现场气氛就变得和谐起来。 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姚仪介绍了一下和丰是姚家救命恩人,施琅态度就变了。 施琅郑重问,“可是那价值千金的神药?” 听说沿海出了一种救命神药,不管是花柳病还是肥痨打一针就有效。 他先前听说自己老师的旧疾被治愈,可是大为震撼。 因为姚启圣得的是背疽,是所有武将的噩梦。 这个兵明朝开国大将徐达得过,唐太宗李世民也得过。 对于施琅来说这就是不治之症,竟然有朝一日被人治好了。 能治愈多个不相干的不治之症,怕只能是神药了。 和丰笑吟吟道:“倒也没那么神奇,能救的病症也就那几种。” 其实和丰心里也惊叹。 这药主子也弄出来过,只限于救鸡鸭,没想到经过医学院深入研究提纯,效果竟然出奇的好。 这次他将技术从京城转移出来也有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的意思。 回头让人一锅端了可就不好了。 罗起信听得入了神,什么神药他怎么没听说过。 前面一群人已经进了船长室,罗起信自然是不能靠近。 他心里急得抓痒痒,随意逛着,突然看到船上竟然有一间书屋。 书屋很小,就在楼梯下面,只一个小门,若不是他走过了,怕就错过了。 他推开门,发现里面不大却放了不少书。 “只能在这看,不能带出去。” 门口整理书的青年随意说了一句,也不理会罗起信。 罗起信在不大的书屋里走动起来,这书屋跟他住的屋子差不多,靠近墙壁货架放了不少书籍,有西洋的算学、机械学,还有本地的《天工开物》,造船相关的书籍。 不大书屋放了上百本,他随意拿起一本,接过就站在书架前如痴如醉看了起来。 这本书竟然是手把手教导人做蒸汽船的。 很简单,就是蒸汽带动室内的轮桨,轮桨再通过齿轮将动力带到船底的船桨,从而推动船动起来。 他恍然大悟,原来这艘钢铁船是这样动起来的! 第118章 罗起信买下了这本书, 带回房间里钻研起来。 他有时出门在船上徘徊,很快纸上出现了这艘船的草稿,还有一些纸上写满是计算。 他眼睛越来越亮, 跟传统木船尖底船设计不同,钢铁船是两头尖中间圆,宛如一个漂浮在海面上的纺锤一样。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89节 这种船既有破开海浪阻力的优势, 又因肚大能够平稳行驶在海面上,可以说结合了海船和内陆水船两者的优势。 突如其来的一阵颠簸打乱了罗起信的思路,他发热的大脑总算是停止了运转。 眨眨眼, 他拉开门跑到阳台上, 就看到海面海浪变得大起来。 “涨潮了?” 他一脸恍然,等看天色太阳已经转到另一边。 好饿, 他竟然忘记吃饭了。 洗了把脸, 他冲到一楼结果快餐店还没到营业的时间, 这时候营业的只有那家贵的兆庆楼。 兆庆楼是专门做冷食的, 他家的鱼鲙在漳州本地就很有名。 靠海吃的当然是海鱼, 他家只采购特定种类大海鱼做鱼鲙。 当然鱼鲙好吃,也贵。 兆庆楼是一直营业到深夜, 当然船上营业最晚的还不是他家, 而是一家叫麻将坊的店铺, 仅是路过这家店门口就能听见里面鼎沸的声音。 门是用帘子遮住了半面, 从下方露出的一截就能看出里面客人有多少。 本来罗起信还不知道那地方是做什么的, 一次路过听见争吵他才意识到里面竟然在赌博! 罗家对子弟教育森严,一旦发现子嗣染上了赌瘾是直接将人驱赶出家族。 罗起信自小远离此地,一发现是赌坊自然是离得远远的。 已经过了午膳时间,兆庆楼门依然敞开着。 罗起信进了门就被店里伙计带进坐下并奉上了食单。 兆庆楼虽然以鱼鲙出名,但并不只做鱼鲙, 确切来说人家是海鲜酒楼。 他看了食单,点了一条三斤鲈鱼,鲈鱼做了一鱼三吃,再来了一份米饭。 这一顿目测消费四百元,近四钱银子吃他的心疼。 他这次出门带足了钱,可想到自己在这船上要坐许久,回头说不定还得坐船返回,带的银子不一定能够,这给他带来了危机感。 很快菜上来了,脆香鱼皮,生鱼片和鱼丸汤。 只吃了一口鱼片,罗起信就沉迷在这种美味中,鱼皮适合裹着蟹黄炸的,每一口都是满满的蟹黄味。 还有鱼丸也很鲜甜,晶莹剔透的鱼片整齐码在精明的青花瓷盘上,像是被冰镇过,带着微凉风味入口…… 只能说这价钱值。 他想到另一家快餐店,突然明白过来,这两家店开得巧合,分别吸纳了两类客人。 一类是平时富裕惯了的人,一类是对吃穿不讲究的人。 填饱肚子,他晃荡到甲板上,然后发现船上的人随意上下船。 他很惊讶,跟着人尝试下船,守在梯口的人指着港口被圈起的地方道:“只能去那边走一走,天黑前要回船上。” 罗起信道了谢,在海上漂泊两日,如今脚踩着地上,他整个人才算是安稳下来。 这一片地看起来不大,被人用草绳圈起来,一看就是临时弄出来的。 罗起信走入人多的地方就听不少人讨论妈祖娘娘诞辰一事。 这事对于生活中沿海的人来说确实是一件大事。 突然他听见了不一样的声音。 “施大人创下不世之功,凭这功劳该封侯了吧?” 有人羡慕这泼天富贵落在了施家头上。 这鞑子朝廷看着是越来越稳固了,说不定往后他们都在鞑子手下讨活。 能有爵位跟民人肯定是两码事。 “姚总督就是错了一招,这泼天富贵落在了徒弟头上,往后这两家还不知该怎么争。咦,我仿佛看到了姚总督的儿子。” 罗起信随着那些人眼神望过去,果然见到远处一群在岸边徘徊的人,似乎在指着港口说着什么。 和丰指着这片海港对姚仪道:“此地是优良港口,需要修建河堤。” “未来这里会成为洋人和大陆贸易港口,回头船会去岛北面,听说那边还有一座优质港口,那里做跳板更为合适。” 姚仪这次上船也背负着使命,□□的不世之功落在施家身上,他爹也辛辛苦苦帮着造船给施琅调集粮食,最后什么好处都没落到还被人弹劾造船欠了朝廷几万两银子,他姚仪这次进京也有捅破天的意思。 他爹已经是花甲老人,还能活多久都没个定数。 姚家当前紧急任务就是在父亲还活着的时候让家族更近一步。 姚仪知道自己资质平平,没法跟施琅比,所以他听从了和丰的建议,前往给自己家找条后路,先让皇上知道谁坑里他的银子,再借着皇上的愧疚自荐去打日本。 他也知道施琅定然会跟朝廷建议打日本,毕竟朝中对于汉人官员议论声不断,施琅若是不想鸟尽弓藏就得继续发动打下去。 不过姚仪知道这种可能不大,因为朝廷不可能继续攻打,财政不支持,但他不一样,他有杀手锏能说服朝廷该支持自己。 “施提督扫平尾后怕是要回京。”和丰声音响起打断了姚仪的思路。 姚仪意外看向他。 和丰笑了笑,“这不是明摆着的事,若是不想让朝廷怀疑他拥兵自重,施提督定然要回京上交兵权。” 朝廷为了奖赏,或许会将台/湾大批土地赏给施琅,他们来经营台/湾就是闯入施家后花园。 姚仪点头,没办法这是所有汉人官员的痛处,得面临来自朝堂上的不信任。 他之所以进京自荐,除了和丰蛊惑以外,也有他知道施琅回京,自己爹的总督之位也将做到头了。 和丰没有跟姚仪多聊,很快上马离开,他还需要去移民的所在地视察。 原本属于郑氏的田地被清剿变成了施家的战利品,不仅郑氏就连属于百姓的地也被占去不少,这块平原不算小,哪怕被施家占去了不少,还有很大一块待开荒的土地。 船上下来的移民就被安置在这里,他们手持衙门办理的迁移手续。 “衙门那边好像不欢迎移民带家眷。” 手下凑到和丰面前小声说。 “他需要女人做什么?他需要的是青壮年帮他种地!” 这一点和丰看得很明白,他也知道施琅下这道命令的缘由,说到底是私心作祟。 这种事主子是定然不允许的。 “加紧盖房子,等到秋日还会迁一大批人过来。” 他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开荒和建房,这两者并重,因为马上暴风雨天就要来临,生活中沿海的百姓都知道风暴的离开。 没有坚实的房子挡风房屋都会被刮走更不要说人了。 和丰巡视时就看到移民在挖地基,因为临时居住,所以房子是设计成二层水泥房,目测一家应该一间,先安顿下来再说。 水泥房子建房足够快,地基挖好绑好钢筋再浇灌水泥几日后就能获得一块平坦的地基。 在缺砖的时候这是最便利的盖房手段,同时台/湾是岛,岛上多山,也意味着地震比平原多,建水泥房也有抗震效果。 和丰巡视完交代了未来一年的任务,除了盖房子,目前最重要的是多种土豆和番薯,先让移民自给自足,总是从内陆送粮过来也不是办法。 属下应下,“管事,您请放心,我们带了不少生丝瓷器铁锅这些都能跟岛上人换粮。” 他们被分到的荒地多是旱田,靠近山难免要和山上的土著来往。 和丰又交代了一句,“尽量拉拢土著,咱们开发这座岛免不了要和土著打交道,处好关系也不会让他们捣乱。” 巡视完和丰回了船,船停靠在港口已经有几日,再停下去怕是有人坐不住了。 …… 靖远号再次起航,罗起信本来以为是要北上,出乎他的意料,到中午船再次靠岸了。 这次停在了台/湾北面的基隆港,还未下船他就看到不少日本商船。 他深吸一口气,这个港口看起来比台南那座还要繁华。 船再次停在港口,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日本商船迫切地躲避开。 船上又下去一批人,也放下去一批货物。 也有不少沉重的箱子被抬上了船。 他甚至能听到隔壁住户欢天喜地地商讨这回赚了多少钱。 这会儿他才恍然,三楼住户应该不少都是押运货物的商户。 第二天大量煤炭被运送上船,他深吸一口气,早就听说台/湾岛有煤,难怪这船要在这停留,岛上的煤定然比闽地便宜,毕竟闽地是缺煤大省。 靖远号是吃煤大户,来这里买煤太正常不过了。 买足了煤,靖远号再次起航,他甚至能看到沿岸观看的倭人,这些人个个神态恭敬,有些还跪地叩拜,显然是被这么一艘钢铁巨兽给震撼到了。 说实话罗起信自己初看到这艘船时也有被震惊到,这样一艘横空出世的船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眼前他还捏了自己大腿好几下才反应过来不是做梦。 运足了煤炭的船像是加足了马力在海上乘风破浪。 在离开港口不到半个时辰便挂起了船帆,速度就跟吃了补药一样跟原来那慢吞吞航行模样完全是两回事。 路上有遇见海船,看见、超越、甩没了影已经成为常态。 他算了一下,靖远号速度足有普通海船四五倍,这还是往少的算了,因为他也不知道现在的速度是不是靖远号的极限。 夜晚烟囱的烟小了很多,船速度慢了下来,多是靠帆船继续向前。 也是因为这一片没什么礁岛,靖远号才敢这样大胆夜行。 如此这般过去了两日船竟然往大陆方向驶去,在入海口停了一夜,白天罗起信惊讶地发现靖远号停在了宁波港口。 这速度太让他惊讶了,要知道从福建过来有两千多里路,平时海上是要走半个月到一个月才能抵达,乘坐靖远号出发还不到十日,这还得加上在台/湾滞留的时间。 咚咚咚,这是船上船员敲鼓的声音。 腰间的小鼓声音响起,罗起信就看到不少船上住户伸头往下面看。 “宁波港到了,要下船的下船!” 一听到宁波了,不少人跑下来趴在船舷上往下望。 “这速度也太快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90节 “真到宁波了?” “快快,那不是咱们家的管事吗?这是来接咱们了?” 靖远号初次航行乘客一部分是德盛洋行的小股东,一部分是准备回江南想坐海船试试,还有一部分就是像罗起信这样闲散的乘客。 他并不知道他买的是全程票,所以价格比别人要贵。 说到底靖海号首次出海只买船票必然是亏本的,不过靖远号赚的也不是船票,还有运送货物的运输费,虽然加在一起还是亏钱,但是意义很大。 一部分准备在宁波下的乘客欢快提着行李下船。 罗起信他们这些没下船的也被通知船要停靠两日进行补给,这两日他们可以下船去逛逛。 打听了船那日启程,罗起信拎着背包下船了。 只两天时间他没打算跑多远,宁波靠海,自然也有造船厂,他想去观摩一下涨涨经验。 然而刚下船他就看到岸边库房贴着跟漳州商埠差不多的采购告示,除了告示还有一张招生通知。 “船舶学院招生通知?” 他震惊,宁波都这般开放了吗? 要知道造船都是以家族传承为主,南北也分成了好几派,各家都有各家的绝活和不传之秘。 什么只传嫡系传男不传女都是默认潜规则,更不要说传授给外人了。 宁波这边竟然建了造船的学院还大肆招人,简直是超出罗起信的想象。 他看向下方条件,首先识字,其次男女不限,年龄有限制限三十岁前的,有吃苦耐劳精神,毕业后服从学校派遣。 “嘶!” 本来他还没在意,在看到下面写着杰出毕业生推荐到靖远号工作时他震惊了。 本来以为是宁波那个造船家族借着学院招生名义吸纳外来血液,那听从派遣很可能是控制学生的手段,可他看到了靖远号,顿时明白过来这学院恐怕是专门用来造新式钢铁船的。 正因为这样他们才能抛弃传统船业,培养属于自己的人。 罗起信想明白后恨不得传信给家族,最好派年轻一代来学习,不然他们罗家就得被时代抛弃了! 罗起信想要写信送回家,他开始找往老家去的商人。 “送信?” 一听他来意,商队的人哈哈笑出声。 “这个找泰山银行不是更方便?他们每月往各地去,也接送信任务。” 一听泰山银行能送信,罗起信立马去找宁波本地的泰山银行。 这家银行就在港口不远,靠近内河算是交通便利之地。 来银行办理业务的还挺多,这也不奇怪,泰山银行这两年发展迅速,还提供低利息借贷业务,抢走了钱庄不少生意,传统钱庄根本没法跟他比。 钱庄做银票生意是要赚钱,这钱银行直接省了,泰山银行的银票兑换银子是不要手续费,只是大额异地汇款才需要,当然你信任银行带着大笔银票去异地也不需要手续费,这得自己承担路上银票丢失的风险。 人家泰山银行这事难得敞亮,传统银庄跟它一比就衬得有些贪婪,银票换银子可是手续费的。 只这一招,泰山银行在各地快速落地,有些商人老家没有,还承诺帮着找落脚地,就为了自己方便点。 能在宁波看到泰山银行他不意外,他意外的是这银行何时开了送信的业务,要知道他在老家时还没听说有这业务。 宁波的泰山银行建造不是传统木制房,而是石头房,墙上涂抹了贝壳粉。 房子外形像一马蹄元宝,中间低两边高,房顶还竖着一根长长的铁针,看着有些古怪。 两边高的房子很好理解上面多了半层,透过玻璃窗能看到里面忙碌的人。 他进了银行,就看到墙壁上挂着的指示木牌。 寄信先买邮票→ 他顺着指示方向看去,就看到一个贴着邮票出售点的窗口。 那地方已经有三人在排队。 他走过去排在了最后面,然后听最前面的人跟窗口里的青年拿着一张纸翻找。 也不知找了多久青年高兴道:“到广州要十文钱从广州到韶州要两文,你家是府城人,到时信到了韶州的银行会通知你家人去取。” “一共付十二文钱,对了,要不要从我们这多买些信封和邮票,以后写完信自己贴邮票直接投到我们银行门口的那个大绿桶里就要,每天早上会有人取出来。” “你们开通寄信业务以后我们就方便了,让别人带信就是不靠谱,上回我回老家了信才到。” 青年笑道:“也是方便我们自己人,我们银行职员不少不是本地,也需要寄信回家,上面干脆开了这个业务,以后银行开到哪,信就寄到哪,你可以跟家里人约定,每月去银行一趟,这样也不会错过你寄的家信。” “你们这邮票卖得也太便宜了,才十二文,我都有些不好意思。” “都是顺便带信,这信其实是借驿站的人送,这钱也分他们一部分,积少成多他们也愿意赚点钱。” 罗起信明白过来,这信不是银行派人送,是借驿站便利,驿站那边也不费事,信直接送去当地银行,信件才多重,顺手的事,一封十二文,积少成多也是一笔不小数目。 排在首位的人高高兴兴将邮票贴好离开了,第二个人说了要寄的地址。 青年多说了一句,“你这个地址目前只有省府有设银行,信到若是有你们那个县的人,我们会拜托对方带个口信,你指定收的那个人拿着户帖就能来领,你确定要寄吗?” 对方点头,付钱贴邮票,又重新在信封上按照青年指定格式写信。 那人到一旁写后,第三个人将信递过去。 “我这是给我军营里的兄弟,能寄到吗?” 青年问哪个军营。 对方说了,青年点头。 “我们总行在京城,只要对方还在那个军营就能收到,你且放心,放置一年没人领取,我们会将信退回寄信地址。” 第三个人很满意,第二个人也写好了,将贴好邮票的信递给青年,还多买了几张邮票和信封。 青年撕邮票时叮嘱,“邮票可以多贴,不能少贴,少贴了会退回。记住出省是十文钱,省内是八文,不确定要寄的省多少钱就贴两张十文的邮票,咱们这寄信运费最高也就二十文。” 那人接过信封邮票道了谢。 轮到罗起信了。 罗起信见这里这么方便一时间不想寄信了,“能寄东西回家吗?” 青年微笑,“我们现在只做收信业务,寄货业务还未开启。” “那好我寄信。” 他也买了邮票和信封,蹲在旁边去写。 突然扫了旁边的报架,以及报纸上一篇介绍船舶学院的文章,除去了文章竟然还有学院大门的图案! “这报纸卖吗?” 青年点头,“卖的,十文钱一份。” 罗起信觉得便宜,他在老家买到的报纸都是五钱银子一份,还供不应求,因为老家没有自己的报馆,售卖的报纸都是江南和京城那边过来的。 路途遥远涨价也是应该。 让他遗憾的是看到的报纸都是落后信息。 “我要一份。” 他付钱看了船舶学院的内容,这比墙上那份招生广告详细多了,不仅介绍了船舶学院有哪些商行赞助,请了那些造船大师做老师,还重点介绍了靖远号,今日才靠岸,想来靖远号马上要迎接一大批上船观摩的人。 关于船舶学院的介绍只有这一篇,他小心将这一篇撕下来塞进信封里,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就看家族那边的决定吧。 可惜新春招生已经在正月结束,下一届等明年,明年说什么他也要去见识见识。 至于现在,他要去远航! 罗起信逛了两日才回船上,这两日他尝遍了宁波本地的美食。 还得到了一个消息,江南这边的大商筹集资金准备开发松江府上海县。 “因为那边是长江入海口,风暴来临时是最好的避风港。” 开海禁之风已经传入江南,各种传言遍地飞。 据说朝廷打算只开几个埠口,上海县因为地理优越在选择之内,投资一个新埠口所带来的庞大收益值得一部分疯狂。 这是他在茶馆听到的消息。 朝廷要开海禁其实这些年就一直有传言,只是先前是私下里传,一年一年令人失望,去年突然出现了一个德盛洋行,凡是加入德盛洋行的人就可以不受海禁约束可以跟洋人交易,直接是把天都捅破了。 后来看朝廷也没有下令禁止,都明白这家洋行背后人背景深厚。 民间一直有传言内务府都入了股,之后德盛洋行就一发不可收拾,成了眼下的庞然大物。 听说德盛洋行掌控了沿海的走私生意,听说跟洋人交易得给德盛洋行缴纳保护费。 这突然冒出来的德盛洋行被传得神乎其技,罗起信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只知道这家洋行背景确实深厚,他不信各省没有官员弹劾,但是这些奏折进京后都没了下文。 朝廷似乎出乎意料放纵这家洋行。 有人猜测这是为开海禁试水,如今开海禁声音越来越多,朝廷命令还未下,江南这边的商人似乎已经断定了会开。 “真是奇怪的信心。” 罗起信摇摇头,才走到岸边就看到岸边拥挤的人群。 他吃惊少数也有上万人,连衙门都出动了衙役来维持秩序。 靖远号停在岸边,梯子已经放下来,前面上转一圈再从后面下。 他意识到等在岸边的人都是准备上船的。 “咦?” 他看到人群里竟然有人出售临时船票,还有孩童兴奋喊,“一张可以上船的观看票,十文钱一张!” “刚才不是八文吗?”有人埋怨了一句还是掏钱买了。 罗起信呆呆地看着排队上船的人,这才看到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一张票。 “厉害!” “到底是何人出的主意,这赚钱手段太厉害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91节 罗起信很佩服,因为这临时的观光生意,靖远号多停留了一天,然后在众多人依依不舍中离开。 “哇,真的是自跑船!” 哪怕船开动了,他还能听见岸边的喧哗与骚动。 罗起信有些骄傲,这群土包子,难道在怀疑什么吗? 自跑船就是好稀奇的?以前又不是没有? 他自己忽视了自己不久前也跟这些人一样,张着大嘴吃惊的傻模样。 在宁波停靠后接下来船开足了马力,日夜跑,第四天抵达了天津港口,也是这次航行的终点。 这回罗起信想不下船都不行了,被船员通知要下船,他只能背着包下去。 下船后他还想买回程票,然后被告知了一个不幸消息。 “我们的船不卖回程票,这次只是试行,正式售票还不确定时间,您可以随时关注泰山银行,各地银行会代售船票。” 一听来了后回不去了,罗起信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一个人往商埠走,背影很是凄凉,然后他听到了一个消息。 “听说京城开了一家书馆,连宫里的藏书都有,可以免费看不要钱!” 说法的是路边茶铺的学子,罗起信下船时看过,因为知道有一艘海船到天津,宁波周边不少考生过来搭乘。 罗起信想到了靖远号上的那个小书屋,知道要下船他最舍不得的就是小书屋。 有人喜欢在麻将坊打发时间,也有人喜欢蹲着一间小书屋看书。 下了船他才感叹一声,这时间过得可真快。 行了,不必说了,下一站京师。 第119章 京城某会计培训社, 姚仪在屋内不停踱步,他心中甚是惶恐。 因为他向朝中上报的冤情奏折并未得到回复,反而迎接了更多的弹劾。 强大的压力压在肩膀上令他不堪重负, 这时候和丰找上门来。 “怕什么怕?这世界上什么都能篡改,只有算术篡改不了,该什么结果就什么结果。” 他被领着来到了这个地方, 将藏起来的账本递了过去。 外面传来脚步声,姚仪看到和丰一脸微笑递给他一本全新的账本。 他翻开看到上面将一枚铆钉价格都列了上去,眼睛不由瞪大了, 迅速翻到后面,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账本要是递上去,怕是将是牵连甚广。 谁家算账这么繁琐, 连匠人每月发放工钱都列了上去。 和丰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到椅子上坐下。 “现在可不是心软的时候, 你对别人心软, 别人可没有放过你们家的意思, 这场战冲在最前线的是施琅不错,可要不是你爹推荐施琅, 他现在也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降将。” “这场胜利他有功, 难道姚总督就没有一丝功劳?” “施琅可是眼看要封侯了, 姚总督却是一丝赏赐都没有, 还被人抨击贪污造船费用企图将他老人家从总督之位踹走。” “姚大人, 该下定决心了,对别人心软就是对姚总督心狠,不要忘了要不是因为有人弹劾姚总督,总督又怎么会担惊受怕导致旧病复发命悬一线?” 姚仪紧紧握住手里翻新后的账本,他咬牙切齿, “你说得对,这些人没想放过我爹,我又凭什么放过他们。” 和丰举着茶碗微笑道:“这就对了,甭管朝堂上怎么泼姚总督污水,有了这账本,一笔笔的支出,足够证明姚总督清白。” “什么都能篡改,只有算术不会,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怎么该以数据来说话。” 三月中旬的御门听政,重要政务一件一件处理着,被内阁压制几日的姚仪喊冤奏章被一名御史道了出来。 皇帝坐在龙椅上,神情懒散听着下面人的争吵。 “喊冤,姚仪喊什么愿?账本和实际剩下的银子对不上,他有什么冤情可以喊?” “皇上都网开一面帮其免除了这笔债务,他竟然还敢喊冤?” 皇帝看向明珠,“明珠,你是什么看法?” 明珠郑重道:“既然姚仪敢进京喊冤,不如将人叫过来,看看他有什么证据。” 索额图站出来反对,“朝廷已经定下来的事岂有否决的道理,那姚仪身为地方官员擅自入京,应当治他擅离职守之罪才是。” 明珠摇摇头:“皇上,奴才不敢苟同索额图的建议,朝廷岂能是非不分,那姚仪既然要告那就当着众多臣子的面来告,大家将事情辩一辩,也能让其心服口服。” 索额图眯起眼睛语气危险道:“明珠大人可知此风不能开,往后地方官员都觉得冤枉是不是都能擅离职守进京辩驳?” “这有何不可?百姓都有告御状的机会,难道身为官员反而没有这项权力?” “明珠你……” 皇帝面无表情,“好了,不要争吵了,来人,宣姚仪觐见。” 姚仪穿过戒备森严的宫殿来到了乾清宫门前。 “下官拜见皇上。” 他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等起身人紧张得都有些站不稳。 皇帝来了兴致,“朕听说你有冤情要诉?” “是,皇上,家父一心为国,身为人子无法忍受家父被污清白,家父这二十年来为抗击郑氏侵袭和耿氏叛乱,前前后后自筹资金十五万两,如今台/湾被收复,却被人诬告家父贪污四万七千两造船费用……” 姚仪忍不住落泪,“臣不远千里来京,就是想要为家父洗清清白。” 皇帝沉默片刻,语气凝重道:“姚启圣对国的忠心,朕自然是知道,你说你父被诬陷,可有证据?” 姚仪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厚厚账册。 “有。” 他账本一拿出,现场不少官员变了脸色。 梁九功小跑过去接了账本。 皇帝翻阅账本,眉头微挑,眼里露出惊讶之色。 常宁推了推福全的手臂,“皇上好像很惊讶,这账本难道有什么问题?” 福全小声训斥,“莫要在朝堂上胡闹!” 常宁翻了个白眼,眼神滴溜溜转,突然转到乾清宫内。 咦,门后面是不是有人? 他悄悄移动脚步,慢慢往乾清宫移,然而还没移动一步远就被自家皇兄发现了,受了皇帝狠狠一记瞪眼,常宁退回了队伍里。 好了,他明白了,皇兄是知道此事。 皇帝翻看完,吩咐梁九功,“给户部尚书送去。” “再给佛伦送个算盘,佛伦你到一旁算去,告诉朕结果对不对。” 佛伦没想到这事落在自己头上,他接了账本,只是稍微一翻就惊讶了,这种事无巨细的记账方式,怕是什么问题都瞒不过。 每一页都有当月结算,算盘拨得啪啪响,结果也很快。 佛伦很快给出了结果,“……跟最后结余是一样,这账本只记了总账。” 皇帝点头,然后呵呵一笑。 “可真是好,为朝廷造船,反而成为某些人做生意的手段,一料木材船厂收购价格是十二两银子,报到户部这边是二十两,船厂接到七艘需修的战船,报到朝廷这边是十艘。” 他冷笑一声,“这无本生意做得可真是好啊,这都做到朕头上来了!” 佛伦心猛烈一跳,他迅速翻阅账本,并未看到旧船维修的报数。 所以今日这一出是皇上有意为之? 姚仪跟着心咚咚直跳,他好像主动跳进了一个漩涡,这会儿哪怕想退都来不及了。 他扑通一声跪地,这时候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皇上,我父亲冤呐,这账目上清晰写着造船的每一项成本,账目上本该结余三十七万三千两,臣也不知为何跟船厂的账对不上!” 有人倒抽一口气。 要知道地方报上来的账是姚启圣超支出了四千七千两。 姚仪这边的账目是账上本该留余三十七万三千两。 这前前后后差了三十二万六千两,这账目无论如何都对不上。 是姚仪诬告,还是真有人向船厂伸手了? 若是按照姚仪给出的造一艘成本,船厂报给朝廷的应该是成本的两倍之高,这其中多出来的钱定然被人瓜分了,谁有那么大胆子? 还有报修十艘,实际只修了八艘,有两艘的维修费被谁拿了? 要知道户部空虚,空到连去年山西地动也只挪了十万赈灾,今年修水渠的钱都没有还是低下头跟贵妃借的。 朝廷都这样了,下面竟然还胆大贪污银子? 方才道出内阁压姚仪喊冤奏折的御史再次走出来。 “臣要状告山西巡抚穆尔赛贪污赈灾银,私下变卖赈灾粮!” 一时间朝廷震动。 皇帝更是怒不可遏,接连两宗贪腐案发生在他眼皮底下,就是狠狠抽打他的脸。 “查,给朕重重地查!” …… 皇帝闭着眼靠在椅子上,他神情满是疲惫。 宝音走了进来,手搭在了他肩膀上。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92节 他睁开眼看了她一眼,伸手按住了她的手。 “这天下就好像只是我爱新觉罗的天下,全都掘墓人呐!” “之前正阳街起火,离宫里那么近,百官无一救火,朕伤心呐。” “朕待他们如何?有些人被多次弹劾贪污受贿勒索敲诈商人甚至卖官鬻爵,不都是朕保下来。” “他们何曾将朕这个君父放在心上?” [这不是很正常?明末包括皇帝都在掘国家的根,只有张居正一个缝缝补补。] [大清继承了人家的江山,继承了人家的制度,没有将既得利益者清洗一遍,再怎么改,依然还是在大明尸体上缝缝补补。] 她宽慰了他一句:“这就是人治和法治的区别。” 见他还是闷闷不乐,她又拿起他手边的账本。 “不如就先从户部开始改革,这新式账本你也看过了,清晰明了,每一笔出入都有迹可循,一个国家要是账本都含糊不清,你还指望吏治清明?”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这次户部理亏,出了这么大纰漏,推行新式记账法正是时候。” 宝音点头,“我们慢慢来,先改革户部,再成立治贪部门,家里就要时不时扫一扫。” “贪污腐败这种事历代都是难题,想要解决基本没有可能,人都有私心,我们能做的就是在他们头上悬一把剑,让某些人知道越线后就要自认结果。” 皇帝闻言点头,“若是后世查账会是怎么个查法?” “我们那时候是中央派人入驻当地来查。” “若是有人烧毁账本该怎么办?” 这是历来贪官对付朝廷派遣人员查案手段。 宝音冷笑一声,“干烧账本,那就意味犯的事情大了,凡是涉案人员全抓起来,一个个查,自证或查明清白再放出来,否则就等死吧!” “跟这些人讲什么理?一个个分开羁押,分开审讯,防止串供,另外不要用本地官兵,从异地调遣官兵。” 这倒是给皇帝提供了一些思路。 从异地调人也是防止被涉案人员威胁贿赂。 “船厂这案子怕是里面水深,牵涉甚广,朕总不能都杀了?” “不用全杀,杀几个贪污最多了,划下一道红线,贪污多少判坐多少年劳,查处贪污银子,若是不够命对方家眷归还,这罪也不用牵涉家眷,人留着只要活着就得继续还钱。还个几代总有还完的时候。” “你看,你都对其家眷网开一面了,只追究本人,谁还能说朝廷乱杀?” 皇帝摇摇头,“你这一招杀人诛心呐。” 他也有些心动,若真要这样判,怕是官员都得警惕起来,因为贪污腐败只享一时之乐,若是被查出,子孙都被陷在还债的窝里。 别说什么科举了,光是债务就能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这种不是很伤天和的办法在朝堂上一提出,响应者众多。 皇帝冷笑一声,看来心里有鬼的官员不少,还没见过朝中官员这般齐心协力的。 “选出一个巡视组,再分出两队,一队去山西,一队去福建。” “书杰带队,允许从广东调遣一千士兵。” “康亲王,朕要你将这个案子查得明明白白,贪污了朕多少两银子一分不少给朕带回来!” 这可是他厚着脸皮从自己女人手里拿的银子,结果还被人贪了。 皇帝恨得牙痒痒。 现在台/湾已经收复回来,是该跟某些人算总账了! *** 罗起信站在正阳大街上张大了嘴,他怎么都想不到正阳街竟然烧毁了一段,此时正在忙碌重建。 他过来是看石狮子,传闻来京必看的一处景儿。 还未走到石狮子前,先看到火灾的事后现场。 沿着街被烧毁掉的店铺正在重建,几个工匠辫子盘在脑后,穿着灰色粗布衣服将房顶损坏的房梁给扔下来。 哐的一声,重重砸在水泥地上。 这次火灾涉及范围并不广,沿街商铺烧了十多家,损失最大的是一家钱庄铺子,账本欠条什么的都没了。 还有一家药铺损失也不小,好在着火时店铺有人,将贵重药材都抢救了出来。 这次起火的起因还未调查出来,坊间传闻是有人纵火。 罗起信看到街边有茶铺子,便过去歇脚。 “王东家,听说你把店铺给卖了?” “唉,甭提了,这铺子生意本来就不好,重建还得一笔费用,还不如卖了省事,人家愿意出钱重建,我想着干脆就买了,换到宣武门再买一间。” “我开的是茶水铺,到哪里都是做生意。” “也是,菜市口那块现在不一样了,你去那广场看了没有,那么大一块地都铺上了水泥,看着可真敞亮,哪里像咱们正阳街还是老样子,没有朝廷允许,这路都不能动。” “这是御街,皇帝老爷去天坛祭祀,没有朝廷允许,谁敢修啊?” 有人羡慕看向那位王东家,宣武门大街的路已经开始修了,且还是平整的水泥路,往后下雨也不用担心脏鞋子了。 王东家佯装无奈挥挥手,“也没什么值得羡慕的,每个月不是得交点费,得交好些年呢。” “就算交钱我也愿意,有人打扫街面,沿街隔几步还有个免费厕所,比咱们这方便多了。” “对了,贝勒尚善家的事你们可听说了?” “你是说他家庶子充嫡子,然后被继室害死的事?” “不是说还在审吗?” “嗨,怎么审,人家继室害死人什么处罚都没有,按照律法人家没罪!” “好像尚善的宠妾不愿善罢甘休,不对连原来被当成庶子养的嫡子也被原配娘家带回家了,原配家都去宗人府告状了。” “嘿嘿,这些贵族老爷的府里也很刺激。” 罗起信竖起耳朵,心里痒得要命,竟然有贝勒府闹出了继室杀原配所出嫡子,这嫡子还是宠妾所生,在原配生产后调换了孩子? 他瞳孔震惊,哇,京城的百姓好厉害,这种事也能当街聊的吗? 罗起信在茶铺喝了半个时辰茶,等撑不住找茅房时才结账离开。 从公共茅房出来,他沿着街往南转到了骡马市大街。 跟正阳街不同,才拐进来就看到两边街道被挖开,发臭的泥土散落在坑两边。 为数不多的商铺干脆关了门,还有一些胡同口也被栅栏挡住,显然是不准进出的意思。 罗起信走了一刻钟才看到菜市口,菜市口也在修水渠,街道四处弥漫着一股腐烂味道,然后他看见路边围着数十人。 还未走近就听见有人指指点点。 “肯定是杀猪广杀的,前两年是他亲口说他婆娘跑了,现在翻出来就在他家铺子的水渠下藏着,肯定是他杀的。” 罗起信凑近人群里听了一会儿,原来是这里挖水渠挖出了一具尸骨,根据附近人回忆,尸骨所穿衣服和菜市口一位杀猪匠老婆相同,听说两年前杀猪匠老婆熬不住被丈夫打骂偷偷跑了。 她丈夫见天就骂,令附近的人深信不疑,现在发现尸体,嫌疑最大的就是那个说她跑了的丈夫。 罗起信看旁边两个拿着木板夹着纸快速记录的人很是奇怪。 然后就听一位阿妈拉住其中一人道:“姑娘,会登报吧?加一句临街王嫂子豆腐店提供的消息。” “会,会加上,感谢婶子提供的线索,要不是你认出那衣服是谁的,怕是很难查出这尸骨身份。” “咳,我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这件衣裳好看……” “王婆你怎么不说你看到慧娘穿这件衣服骂了她一句风骚?” “对,报人小哥,可别听她胡诌,要不是她煽风点火,人家夫妻也不会吵起来,说不定就是这老婆子的话才让猪肉广失手将人打死!” “你们冤枉人,我不跟你们说了!”王婆灰溜溜挤出去不见了。 罗起信看得目瞪口呆,他才来京城一日,总觉得京城好像出乎了他的想象。 近在咫尺的北城司已经将人拿下,那胖墩墩的猪肉广一脸灰败被押走,只留他老母亲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连续撞见了两起案子,一件事杀妻案子,一件事道听途说的杀子案,让罗起信对于京城印象是大为改观。 当然他此时还不知道还有更突破他想象的事情即将发生。 两桩案子影响甚大很快递上了御案。 皇帝关注的是继室杀原配嫡子案。 此类案件近些年来逐步增加,特别是宗室,关系着爵位传承。 原配嫡子就是继室的眼中钉,哪怕是身在宫里的皇帝也听过此类案件。 幸运的是尚善的嫡子还活着,只是被换了身份当成庶子养。 那妾室也是罪有应得,最终是她亲子替她偿还了恶果。 跟皇帝关注不同,宝音更关注杀妻案,她敏锐嗅到机会。 她抿了抿嘴,想到某人再三叮嘱过她,想要有大动作时跟他通通气,可不准再出现学子游街示众这种事。 她还是耐着性子去乾清宫见他。 皇帝见她过来,并不是很意外。 不过他没有开口,而是等她主动说明来意。 皇帝盯着案宗越看越恼火,从二十一年到今年加上尚善家这个一共发生三起,还有原配所出嫡子突然病亡的没有统计。 这让他不由联想到赫舍里氏皇后在世时发生的事。 他子嗣运好转正是在皇后没了以后。 摇摇头,甩去这种匪夷所思的念头。 皇帝将手里的案宗递过去。 “给我提提意见,未来这种事或许会更多。” 宝音接过来,安静地观看。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93节 [他好像用我越来越顺手了。] 当然她知道这不是看重她本身,而是想要借助后世人想出的办法。 “这个你孙子也遇见过这个难题,给出的解决办法是继室杀原配所出嫡子就杀继室亲子还是最疼爱的那个。” 皇帝额头出现黑线。 “胡闹,这是什么处理办法?” 宝音摊手,“不得不承认这效果很好,圣旨一出,杀子案确实减少。” 见皇帝若有所思,宝音惊讶,“你不会真考虑这个办法吧?” 皇帝陷入可疑的沉默。 “后世是如何处理?” 宝音捡了一颗橘子边剥皮边道:“杀人偿命呗。” [唉,还有无期徒刑和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我不是很明白,这种命案为何还能轻判?] 她凑过去询问起另一桩案子。 “那个杀妻案,你是什么看法?” 他皱眉,“自然是依法判案,怎么你有什么看法?” 她神神秘秘道:“你不觉得这是跟士绅争夺话语权的机会?” 政斗技能点满的皇帝敏锐意识到什么,“细细说来。” 宝音塞了一个橘瓣到他嘴里,又塞了一个进自己嘴里,然后被酸哭了。 [回头让人改良一下,这橘子也太酸了。] “现在的律法大致还是前朝那一套,前朝律法经过两百多年演变都是倾向士绅利益。” “虽然说讲的是君权、父权、夫权,可实际上宗族家长制下父权明显大于君权。” 皇帝冷笑一声,何止是大于君权,某些人是根本不把他这个君父放在眼里。 “你有什么好提议?” 宝音将橘子塞他手里,拍了拍手道:“当然是修改律法。” 皇帝翻了翻桌子将杀妻案的卷宗找了出来。 宝音凑过去,指着某个地方道。 “你看,那犯人张广声称妻子辱骂亲娘太过,实在是无法忍受才将妻子杀死。” “根据大清律例,夫殴妻至死者,绞;故杀,亦绞,妻殴骂夫之父母,而夫擅杀者,杖一百。” “邻居也言张广妻跟客人不清不楚,被张广所杀是活该。” 她声音冷漠,“张广母亲作证其儿媳对她常有辱骂。” “此案不是已经明了了?” 宝音又换了一个视角说,“有这么一个女子,因为家贫,父母将她卖给了一个杀猪匠,因为要的彩礼过多且将所有彩礼都留在了娘家,出嫁后时常面对婆婆挑事和丈夫的殴打。” “她唯一能做出的反抗就是骂挑事的婆婆。” “有一日娘家弟弟娶亲,她拿着攒下来的钱回娘家吃席,然而回来时又被婆婆指责她出门勾搭汉子,她的丈夫不分缘由,又或许是受了客人的气将脾气发到她身上。” “这次她没能幸运逃过,被丈夫丢进了污水坑里,还背负了两年骂名,其丈夫时不时拿她逃跑一事跟其娘家索要财物,名义是要回彩礼。” 她笑了笑,“这种该怎么判?” 皇帝沉思。 “妻辱骂公婆,丈夫杀妻只仗一百,这不是夫权和父权压在法律之上吗?” “杀人这种事无论是何理由不应该都是杀人者偿命吗?” “若是误杀还能酌情处理,可这种明显是恶劣杀妻案,却因为有个妻辱骂事实,反而成为杀人犯逃脱的手段。” 她呵呵一笑。 “不是说天子犯法以庶民同罪吗?那么法律之下就该人人平等。” 她站起身直视他。 “你不是愁官员没有主动性吗?正阳门,紫禁城门口出现大火竟然无人来救火,连五司和九门提督也放任不管。” “这不是他们的问题,是制度出了问题。这种职责就应该划分清楚,而不是含糊不清,这个衙门能管,那个衙门也能管,最后都指望别人去管!” “皇上,您的雄心呐?您的大志呢?” “您坚持削藩的斗志呢?全天下都在期待英明年轻的君主带给他们不一样的世道,您真要守着那腐烂的制度,真要将烂摊子丢给后世子孙去解决?” 一旁的梁九功和御前太监们吓得跪倒在地。 门口的御前侍卫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皇帝突然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行了,别生气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拉着她坐下。 “说说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她深吸了一口气,“张广母既然能告其儿媳不孝,那张广岳父自然也能告女婿不孝。” “在没法改变律法的情况下,只能魔法打败魔法。”她无奈道。 皇帝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妙想给震惊到了,这事只有她能够做得出,总能找到律法漏洞。 他没再继续问这个案子,这个案子在他这里不值一提。 “你觉得制度有问题该如何改?” 她咬着唇,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法律之下人人平等在这个时候不可能,那是不是能做到皇帝和法律之下人人平等?” “变法吧,将执法、立法、司法权力独立出去……” 第120章 南书房内一片沉默, 这次皇帝沉默的时间要比往常要长。 其实三藩一同叛乱时他就有些后悔了,因为太操之过急了,刚开始平叛, 大清士兵战线太长如摧枯拉朽一般溃败,他只能选择硬着头皮打下去。 打了这么多年,他的热情, 他的信念全都埋葬在这场持久战役里。 他已经不是二十出头的少年了,说句难听话,他现在已经而立之年, 思考问题首先考虑的是平衡问题, 明知道各省贪污严重,可是考虑着北边噶尔丹族反叛一事, 已经思考用兵了。 什么贪污不爆出来, 他都选择视而不见。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 她对他期望这般大。 民间不应该因为他是异族皇帝万分警惕吗?怎么还对他抱有期望? “你好像很急?”许久沉默后他开口。 宝音当然急。 “赶紧收拾家里, 船都造好了, 我要去外面跟洋人抢地盘!” “玄烨,你想做唐太宗还是唐玄宗?” [何必忌惮汉人, 这世间纯血的汉人早消失了, 谁家祖上没有夷狄血脉?满人跟鲜卑人的区别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未来所有民族都是一家人!] 她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 根本无法理解现在满人和汉人彼此之间深渊一样的差距。 “自然是唐太宗。” [他跟唐太宗最像的就是废了还不容易培养的太子, 李承乾跟胤礽经历太相似了。] 皇帝脸黑,这事不是还没发生吗? “想做唐太宗那就得有超出一般人的胸怀。”她并不看好他。 根据历史康熙爷的经历,前面英明后面昏庸,区别在于没有唐玄宗那么糟糕,也没有玩砸了整个国家。 她郑重问他, “要变法吗?” [要,我就奉陪到底,不要我就退回去搞自己的钱,等以后找机会溜出去做那风风光光的女海盗去!] 皇帝脸更黑了,还想着跑路? *** 许言均和同事一起敲响了某破旧小院的门,见里面的妇人眼眶红肿,他收起了微笑,将手里的铜牌子递过去。 “你好,我们是《世界新闻报》的报人,想采访一下您女儿的一些情况……” 他还未说完,院子里传出快速奔跑声,一个举着菜刀的中年男子凶神恶煞道:“滚,都给我滚,没什么好说的!” 许言均面不改色,他的同事还是个刚入职的生瓜子,这会儿看到中年男子凶神恶煞模样,吓得躲到他后面。 “我已经打听了关于你女婿的案子,说句不好听的话,他可能只是挨板子,难道您就不想让他给你女儿偿命吗?” 中年男子一怔,他身后又走来一对年轻夫妻,男的那个红着眼睛拉住中年男人,“爹,让他二人进来吧,姐姐死得惨,我们得让那个混蛋跟姐姐偿命!” 中年男子被妻子拉到一旁,年轻男子揉了揉眼睛毫无精神气地驼背往屋里走,“请进吧。” 许言均主动踏入院子,他的同事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见他已经进去忙跟了进去。 啪嗒,门被关上,也遮挡住了外面的异样眼光。 “我姓许,是《世界新闻报》的报人,这次奉上级命令来采风受害者家属,这是我的身牌。” 他将铜牌放在桌上。 年轻男人请两人坐下,看得出来这家的家境并不富裕,地上放了不少煤渣,应该是靠捡煤渣为生。 这是近年来多出来的行当,运煤道上掉落了不少煤渣,城里有专门的人去捡这个,混合了黄土自己晒煤球,积攒一些后就挑到胡同里卖,有些人贪图便宜也就买了。 “那个王八蛋真的会被放了?不是说杀人偿命吗?”年轻男人坐下来立刻问。 他媳妇倒了两碗茶递过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94节 许言均将纸和笔从包里取出来,回道:“律法规定,夫殴打妻致其死者,判绞,故意杀害,同样绞,有个例外就是妻殴骂夫之父母,丈夫擅自将其杀害,只需杖一百。” 年老的妇人瘫软到底,“真是没天理了,我女儿岂不是白死了?” 年轻男人觉得哪里不对,“应该没人能挨过一百仗吧?” 许言均拿着笔放在纸上,“我看张广一身横肉,远比普通人壮实,其他人不一定能挨过,换成他还真有这个可能,你们真愿意赌这个可能吗?” 肯定不愿意,他们一家恨不得生吃了张广! 许言均:“根据现在掌握的信息,张广因为你姐姐出嫁索要高额彩礼,出嫁后只带了两床被子出嫁而心生不满,才对你姐姐施展暴力。” 年轻男人没有开口,他的母亲边擦拭眼泪边道:“慧娘自己选的这门亲事,说他给的彩礼多,这钱就留给家里,往后她嫁出去就不会管家里了。” 年轻男人一脸羞愧,“是我没本事,当初姐姐跟胡同里的李哥都相看好了,是为了我娶亲才卖了自己。” 他媳妇一脸不满意,“我又没有让你们家卖女儿,别人家都有金首饰做彩礼,我娘家还陪了两件,总不能彩礼比不上嫁妆吧?” 时下彩礼嫁妆攀比之分盛行,哪怕光棍的许言均也有所耳闻。 民人还不那么离谱,听说旗人之间的攀比之风才叫厉害。 “我姐姐脾气虽然不好,但是嫁过去也是一心为张家,他张广竟然能狠心杀了我姐,他就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中年男子也跟着骂出声,“之前他多次跑我家来找人,又是砸又是骂,还恐吓再赔他一个媳妇,不然就将我儿媳赔给他。” “这周围邻居都知道这事,我儿媳妇怀的第一胎就是被他给吓掉的。” “慧娘一直没找到,我们也怀疑是不是那畜生害了性命,只是那畜生理直气壮过来找碴,被他骗了过去,现在想来他当时就是故意的!” 许言均在纸上快速记下他自己能看懂的字,然后又询问,“张广可有跟你们索要回彩礼?” “当然没有。” “有。” 年轻男人和其父母异口同声道。 等反应过来自己父母说了什么,年轻男人一脸不敢置信,“爹娘你们什么时候给那畜生钱了?” 其母唯唯诺诺道:“儿媳妇都被他吓掉了孩子,他不肯走,我们只能拿钱将其打发走,没给多少,就给了二两。” 许言均将这个关键信息记录下来,又继续问:“你说你姐姐脾气不好,可是会对公婆有辱骂殴打行为?” 年轻男人思索了一下道:“我姐说过她那婆婆不是好东西,吃的东西会锁起来,还诬赖她在家躺着只吃不干活,那畜生也不分辨,一听自己娘告状就打我姐。” 他抱着头一脸懊恼,“我曾提过让我姐和离,我姐说不要我管,她嫁出去了就不是家里人了。” 许言均没有理会他迟来的后悔,早知道干什么去了,想来劝说自己姐姐和离也只是嘴上说说,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 “你姐姐出嫁后归家过几次,可有张广陪同?” “一共回来五次,除了最后一次都有陪着。” 许言均:“那张广态度如何,可有对你父母有辱骂?” “没有。” 许言均意味深长道:“你还是仔细想想,或许是你没有注意到。” 年轻男人立刻看向父母。 他父亲到底多吃几年饭,当即拉开儿子自己坐下。 “骂过,骂我们是卖女儿吃白饭的老不死,当着我女儿的面绊倒过我婆娘。” 许言均:“听说妻辱骂其夫父母,丈会被判仗一百,不知其妻因丈夫骂其父母,而同等对待自己公婆,丈夫怒而杀妻又是何罪?” 中年男子冷声道:“他在我家都能对我们冷言冷语,回家必然会骂我们,我女儿太傻了以为骂婆婆就是我们讨回公道,没想到反而遭遇了杀身之祸,老天爷不开眼呐!” 年轻男人也反应过来了,一下子坐在地上,双手捶地,“我姐死得冤呐!” 许言均收起稿子,一脸同情站起来,“你们一家的悲痛我能理解,你们要是想状告张广,我们报馆可以帮忙介绍讼师,免费提供援助。” “告,我们要告张广那个苟日的!” *** 罗起信出了客栈往菜市口的书馆走,跟所有文人一样,他已经沉浸在这个书海世界。 他住的客栈就在正阳门大街了,客栈重新修过,外面都刷了水泥白灰里面同样如此,连顶梁柱都包了一层防火布刷了白灰,可以说防火意识非常强了。 罗起信深切以为是被起火这事给弄怕了。 木房子怕什么?最怕的是遇火还有虫蚁。 不过住在这样的房子也让他十分安心。 “芸娘,你真这么狠心要离家?” 罗起信刚出胡同就看到前面一户人家门口,一对男女拉拉扯扯。 女人挎着包裹一脸冷漠,男人像是一副伤心欲绝模样。 他看到旁边一户人家悄悄开了道门缝往外瞧,没有出来劝阻的意思。 突然两人门口传来一声嚷嚷声,“让她走,都和离了还拖拖拉拉做什么?赶明娘再为你聘一个媳妇。” 女人冷冷一笑,硬是拽开了男人的手,昂着头大步往外走。 男人被自己母亲给拽了回去,门被甩上。 罗起信就看见胡同里不少户人家开门走出来。 “徐家的真不是玩意,这可是亲外甥女,竟然连嫁妆也不还给赵妮。” “呵呵,回头还有热闹看呢,赵妮她爹跟徐家的可不是同母所生,回头肯定要来闹。” “也不怪赵妮狠心,她这婆婆还是她姑姑,竟然盯着她欺负,整日骂她不生蛋的母鸡。这会儿朝廷下令了,禁止三代以内亲戚通婚,她婆婆跟她爹虽然不是同母所生,但也在三代以内,说不定赵妮不能生是因为血脉太近的缘故。” “赵妮白挨了这么多年骂,心里肯定不痛快。” “以前能忍受,是全家认定不能生,现在知道不是自己的错,肯定不乐意。” “走了也好,徐二是独子,被自己寡妇娘养大,听说娶亲之前母子都睡一起,寡妇娘的儿子难嫁,要不然徐家的也不会聘请自己外甥女。也就赵妮老实,是乡下来的处处让着婆婆。” 有人左右看看小声笑道:“听说徐家的还会偷听自己儿子媳妇做那事儿。” “我看那徐家的是把儿子当自己男人了。” “咦,这么说倒是有些道理。” 徐家门突然被人冲里面拉开,徐家的举着一个扫把出来挥打。 “你们这群烂嘴生儿子没□□的多嘴子婆子,我让你们乱说。” 聚在一起八卦的妇人争先恐后逃回自己家。 罗起信呆滞地看着胡同里只剩下他和徐家寡妇。 见那寡妇举着扫把冲他而来,他吓得屁滚尿流。 等跑出了这条胡同,他回头见身后没人追上来,他才后怕地趴在墙上休息。 “这、这京城的民风也太彪悍了!” 等平复了呼吸,他抓着袖口抹掉额头的汗,继续往前走,方才因为太惊慌,他见到路就跑,现在也不知道跑到了哪个胡同。 看了看天色,他往西走,走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到了宣武大街。 他现在对于朝廷禁止三代以内的成亲一事还很好奇,因为这关系到他自己。 他出来前,母亲也为他定下了一桩亲事,正是舅舅家的表妹。 本来打算等表妹及笄再成婚。 犹豫了一下,他往宣武大街一家比较阔绰的茶馆走去。 这间茶馆不是外面沿街茶铺可以比的,有专门的说书先生,还有戏曲表演,连茶桌那都是整块大理石。 进这里的客人都是富人,全都穿着绫罗绸缎的老少爷们。 一楼很喧嚣,说书先生正妙语连珠说着某个狸猫换太子的故事。 显然是假借宋朝之事说当今最热门的事。 什么小妾如何收买产婆,如何将自己儿子跟主妇儿子调换,其间差点被人撞见,说得就好像说书人亲眼见过一样。 大家都知道故事是润色过的,但是没人在意,茶馆内气氛很是热闹。 讲到高潮处,还有人往说书先生身上砸纸钞。 罗起信为说书先生捏了一把汗,这幸好是纸钞要是换成银子和铜钱不得被砸出几个血窟窿? “这位爷,能拼个桌吗?” 店里伙计领着一年轻男子来到他桌前询问。 罗起信见一楼都坐满了,就他一人独占一桌便点了点头。 “可以。” 他点了一壶茶和一盘瓜子,边喝边看热闹。 坐在他对面的年轻男人看着一身贵气,跟伙计点完后,再次开口向罗起信道谢。 “不知先生大名,可否告知在下?” “哦,在下姓金,名金常宁。” 罗起信吐掉瓜子皮,回了个拱手礼,“在下罗起信,刚来京城。” 金常宁点了点头,也望向说书先生,偶尔还伸头探脑,一副很激动的模样。 罗起信吃了不少瓜子不吃了,给自己倒起了茶。 说书先生已经停下开始中场休息,换成了一年轻姐儿上来弹琵琶。 金常宁不感兴趣地收回眼睛,然后好奇地问罗起信。 “罗兄可是今年的考生?” 罗起信放下茶杯道:“不是,我是意外来这里。” 他佯装不经意说了自己上了靖远号,以及在路上的见闻。 金常宁瞪大眼睛,“这世间真有那么大的钢铁船?还能自行跑?那岂不是跟自跑车一样?”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95节 朝廷早年造了两条二十丈长(60米)的船,两条大船开到琉球,琉球跪地臣服。 不过二十年过去,这两条船早坏得不成样子,要不然打郑氏也不会造新船。 常宁很想去见识一下三十丈的钢铁船长什么样子,特别是知道船就停在天津港口,他那心就更加痒痒了。 “自跑车?”这下轮到罗起信惊讶了。 “在东便门外的墨家学院,现在在东便门外就能看到,每日呼啦啦跑,现在铁轨都修到通州了!” 罗起信也惊叹,这不出门不知道,一出门才发现外面变化这么快。 隔天洛罗起信本打算去东便门外看看,谁知还未出客栈就被一份报纸给带跑了。 “菜市口那边的杀妻案不是已经审过了吗?死者父母竟然出面状告前女婿?” “咦,我看看。” “死者父母不认同县衙判下的仗一百,当堂递交状子?” “啊,下面怎么没了,这小报越来越不专业了。” “不是有写今日开堂吗?走,去看看。” 罗起信选的客栈距离福建会馆很近,客栈里住着不少考生,说要去看看的正是考生。 “我就不去了,还要读书。” “徐兄,去吧,今年不是说了会试改制,诗文占比下降,律法考题提升,这现成的案子说不定会考。” 这话一出,原本没这个打算去凑热闹的学子均起身往外走。 虽然会试改制,朝廷到现在也没给出个准确答案,但是有传言出来定然不是空穴来风。 罗起信放下碗筷,一抹嘴连忙跟了上去。 这热闹他不能不看,毕竟他也在事发现场,当然想知道这个案子的结果。 一群人来的正巧,刚好赶上宛平县开堂。 罗起信夹在人群中,踮起脚尖往里面看,旁边人都是一脸兴奋表情,就好像不是看官府在审理命案,而是看戏。 这令他有些不寒而栗。 县老爷拍了醒木,严肃道:“带原告上堂。” 一对憔悴的中年夫妻和一个年轻男子跟随衙役上来。 “原告姓谁名谁,要状告何人?” 中年男人咬牙切齿道:“草民孙轱辘,这是我婆娘何春花和我儿子孙近。” “我们要状告的正是杀死我们女儿的前女婿张广!” 王养濂面无表情道:“张广杀妻是另案,此案已经结案。” 孙轱辘拉着妻儿跪地道:“草民知道张广被判仗一百,草民要告张广不孝和勒索钱财的罪名。” 王养濂喊人去牢里将张广带出来,师爷走下去将状纸接了过来,细细看一遍后递给了王养濂。 “草民状告张广对岳父岳母不孝,他曾在草民家中当着我女儿的面辱骂我和妻子,后来女儿失踪他还多次来家里索要彩礼,口口声声骂我可怜女儿是□□是青楼女子!” 他眼眶含泪:“他能当着我们的面骂,回家定然也不会客气,我女儿是个好脾气的姑娘,待家时周围邻居谁不知?” “出嫁才一年就变得脾气暴躁,定然是那张广当着她的面骂我们,她为了反击才骂张广母,若是我女儿辱骂婆婆,张广杀她只仗一百,那张广骂我们又该怎么算?” “我女儿只是为尊孝道才对婆家反击,她有什么错?她时常挨张广打,她那婆婆总是挑事,那老虎婆该骂!” 门外议论声音嘈杂起来,快要将大堂声音遮住。 王养濂皱眉,拍了下醒木,“肃静!” 他再看向下方跪着的三人。 “你等说张广辱骂你们,可有人证?” 孙轱辘忙道:“有,我邻居都能作证,我右边的邻居黄婆子还拿这事取笑过我婆娘,张广邻居卖豆腐的婆子时常探听张家,应该也知道。” “传证人。” 证人和张广一块被带上来。 张广因为坐了几日牢,稍有些憔悴,但是不损他壮实的身躯。 张广被押着跪地,旁边是自己岳父一家,他这会儿还不明白为何被带过来。 “证人黄婆,根据孙轱辘所言,你曾因张广辱骂其岳父岳母而上门嘲笑?” 黄婆子哆哆嗦嗦说是。 另一位邻居也声称听见过张广辱骂,“他家跟我家就隔了一个墙头,打个喷嚏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张广总算是知道被喊出来做什么了,他愤怒地瞪向孙家人。 “没有的事,我何时辱骂过他俩?” “被告没问你,肃静!” 张广闭嘴,他眼神威胁瞪着证人。 “王婆子你为张广邻居,可有听见张广在家中骂过岳父岳母?” 王婆子忙道:“我没听见过,不过我经常听见张广殴打慧娘,慧娘等张广出摊就骂婆婆,好像说过是她婆婆应得的。” 王养濂再看向张广。 “你岳父岳母状告你在其家中辱骂过他二人,可有此事?” 张广忙道:“老爷,他们胡说!” “犯人张广,你只回答有无此事。” “没有。” “犯人张广,你岳父岳母状告你在杀妻之后多次闯入孙家对孙家又打又砸还勒索钱财可有此事?” 张广硬着头皮解释,“大人,我是要回彩礼。” 门外的群众哗声一片,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杀妻后还跑到岳父岳母家索要彩礼的! 凡是有点良心的都干不出此事。 也对张广一杀人犯,有什么良心? 罗起信也咋舌,没想到外表老实憨厚的人竟然会干出这种事。 “啪!” 王养濂再次拍下醒木。 “张广杀妻一案因另有证据,择日再审,张广砸孙家勒索钱财一案现在判定张广归还勒索钱财,赔偿孙家损失,再打十大板以儆效尤。” “退堂!” *** 皇帝拿着宛平县的卷宗,刑部知道皇上对这个案子看重,他们自然也跟着慎重,眼下有了新的证据对于这个案子如何审判也有了分歧。 宝音进来南书房,从她第一次被叫过来,到现在南书房似乎对她敞开了。 “这是新的进展,刑部似乎对这案子有异议。” “刑部大概为难了,什么孝顺,辱骂殴打父母有罪,到岳父岳母身上换成了殴打成重伤或殴打致死才有罪,全然不提辱骂,怎么自己父母是长辈,岳父岳母就不是?还搞双标?” 宝音才不承认自己推波助澜,用舆论给刑部制造难题。 原来案子起因是孙慧娘辱骂夫母,现在变成了张广有辱骂岳父母。 别看只改了起因,之前的审判得全然推翻。 这桩案子在皇帝看来到这里就结束了,他对她做的事也了如指掌。 且让刑部辩一辩,大清的孝是只针对自己父母,还是对岳父岳母就不用孝。 两家结亲本是结两姓之好,不能因为是男方的父母就要求女方孝顺,女方的父母男方可以忽视。 若是原来想法,他定然是站在孝这一边,因为儒家以孝为中心编制了一套自己理论千百年来圈住所有人。 现在不同了,大清要改走另一条道,儒家这套已经不合时宜。 皇帝将案宗扔到桌上,“明日你可要与我一同去接皇祖母?” 宝音犹豫了一下,眼神坚定起来。 “我去。” …… 小汤山跟往年大不相同,入三月后就不停有人上山移植树木,站在山下往上看,就能看到山顶已经多了一个绿帽子。 皇帝下了御辇很惊讶,“你让人种的?” 要知道小汤山是名副其实的石头山,想要种树就得铺泥土,石头山是存不住泥土的,一场雨下来,泥土就会被冲下来。 宝音点头,“先拿这里试试水。” 不得不说多了些许绿色,人心情都好了很多。 要不是得先去见太皇太后,皇帝都想领着人上山了。 小汤山改变很大,原来湖边的水泥砖路变成了平坦的水泥路,湖边的斜坡也用五边形水泥板给压住。 这样倒是不用担心湖边杂草丛生人一不小心掉下去。 沿着湖边还铺设了扶手,皇帝远看像树,走近才发现是水泥做成了树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巧趣。 “给汗阿玛请安。” “见过贵母妃。” 三位格格小脸通红跑过来,一看就知道养得很好。 也确实,在宫里时刻守着规矩,小孩子都被教得跟个呆木似的,哪里有在外面快活? 皇帝很满意三个女儿健康的模样,“去收拾行李,今日该回宫了。” “啊?”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96节 三位格格精神气一下子萎靡了。 [就像是放寒假要上学的学生。] 第121章 太皇太后不在院中, 在湖边散步。 老人家这两年冬日里住在温泉边上人都精神了许多。 宝音跟着皇帝去行礼。 皇帝走上前笑着搀扶住老人家。 “多日不见,皇祖母看着像是富态许多。” 太皇太后笑呵呵道:“这庄子里的厨子变着花样做菜,别说比宫里花样多了。” 她又看向宝音, “贵妃也是有心了,安排人每餐做温补汤,就连苏茉儿也说哀家丰腴了许多, ” 实际上太皇太后并未胖多少,不过脸色红润是真的,关键还是有孙女陪, 每日能打打麻将看看风景, 偶尔还能骑着马溜达一圈,比在宫里舒服多了。 吃得好住得好, 还没有烦心事, 可不是越看越年轻? 皇帝也赞赏地看了宝音一眼。 “孙儿身为男人到底没有贵妃体贴, 还是贵妃更知道如何孝顺您。” 宝音抿嘴一笑没有说话。 [话说得好听, 也没见你给什么实惠奖励。] 她跟着两人身后走了一段, 太皇太后突然停下来向湖心小亭走去。 走到一半太皇太后停下来笑着问他俩,“看你俩吞吞吐吐可是有什么事?” 皇帝摸了摸鼻子未说话。 [男人有什么用, 遇事还得靠我。] 宝音转到太皇太后另一边, 一副温柔体贴模样。 “皇祖母您不在京城可能不知道, 最近京城出了不少事, 正阳门那片失火烧了, 百官竟然无一人救火,还是咱们皇上亲自上城楼指挥人灭火。” 太皇太后佯装惊讶,“竟然有这事?这些官员做得过分了。” “可不是,皇上他气得一宿没睡,然后认为百官之所以对这场大火视而不见, 就是职责分工不清晰,相互推诿,所以想要改制,这次也是想请您主持大局。” 太皇太后这回是真惊到了。 “让我?” 她摆摆手,“饶了我这个老骨头吧,这事皇帝自己去跟人商量去。” 从执意要削藩她就知道这个孙子已经已经成为真正的帝王。 所以她不断让步,让到如今一个躲在深宫不问世事的老太太。 她知道皇帝不喜欢后宫插手前朝政治,只是没想到在叶赫那拉氏这里破了戒,哪怕是宸妃和董鄂氏,先帝和福临也没让她二人插手朝政。 宝音抱住她的手臂撒娇道:“皇祖母,这次会议不仅有议政大臣还有各部官员,您作为唯一能代表我们女人为我们女人争取权力的人可不能轻言放弃。” “朝廷都是一群男人,他们只会维护男人的权力,您难道忍心看着我们女人的地位一日一日压低,最后满蒙女人也得跟汉人女子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 “你放肆!” 太皇太后还未开口,皇帝先一步佯怒训斥。 “女人就应该以夫为天,贵妃你为何有那大逆不道想法?甚至蛊惑起皇祖母?” 太皇太后将皇帝这声训斥看在眼里,心里叹息一声。 孙子竟然也学会在她面前做戏了。 宝音一副不依不饶模样。 “我满族大女人可不吃汉人那一套,皇祖母你看皇上,他都拿汉人驯化女人的那套来驯化我,未来满族男人定然也拿这一套驯化妻女。” “说不定还得寸进尺让我满人女孩裹小脚……” 这话说到太皇太后心坎里,因为先帝时期就有满人这样做过,风气还很盛,还是太皇太后一道懿旨禁了这股风气。 “我岁数大了,没精力管朝廷的事。” 宝音一脸失望。 太皇太后话语一转,笑呵呵道,“我倒是可以给皇帝推荐个人选,不如让贵妃替代我走一趟。” 皇帝心里知道皇祖母看穿了他的来意,没错他本意是不准备让皇祖母参与,而是想让皇祖母将贵妃推上去。 这样贵妃代替的是皇祖母,无论议政还是大臣都无话可说。 他郑重行了一礼,“孙儿多谢皇祖母成全。” 宝音惊讶地跟着皇帝一块行礼。 太皇太后见宝音一脸不知情模样,不由出神,就是不知她此时的纵容到底是对是错。 *** 今日本不是大朝日,外城的钟楼响了七声后,在京城的议政大臣和各部各衙门官员均一脸严肃陆陆续续进入保和殿。 保和殿已经改了布局,除了最上间的龙椅,左右下手各有一把椅子。 殿内按照殿试规格摆放了桌椅,当然桌椅是连在一起,桌一角贴了姓名。 光是看桌上贴的姓名就知道这是将八旗议政大臣和内阁大学生还有六部官员都一网打尽。 除去这些位置,两旁安置了不少椅子,椅背上写着旁听席字样。 定的开会时间一到,太监就还是放人,陆陆续续有官员进殿,有看到自己名字贴在桌上的愣了一下,走过去坐下。 也有巡视一圈发现自己桌上无名灰溜溜到旁边的旁听席找个位置坐下。 殿内很快坐满了,没抢到位置的只好站在门边上主打一个参与就好。 大概是皇帝还未上场,殿内议论声音不断。 “皇上突然下旨说开会,还让我们提前处理手里的政务,也不知究竟是为何事?” “难道是因为船厂贪腐案?” “一个小小案子没必要这般兴师动众吧?您悄悄,京城的老王爷老郡王都来了!” 听众席的人议论纷纷,坐在中间的大臣们却像是火烧蚂蚁一样坐立难安。 往常上朝他们多是站着,何时有过座椅这种待遇? 椅子也就罢了,还安排了桌子,待遇越好,说明皇上谋划越大。 “皇上驾到!” 御前太监一声唱响,穿着常服的皇帝领着太子和贵妃在众目睽睽下步入殿内。 本来要行礼的官员们都愣住,带太子来听政他们立刻,怎么后妃也带来了,难道这次不是议政而是商量后宫之事? 想也知道不可能。 在场都没有谁是傻子,拉开椅子跪地行礼。 “奴才叩见皇上,叩见太子殿下。” 至于这位后妃绝大多数都不知道她身份,干脆就省略了。 皇帝坐下,太子也在他左手上坐下。 宝音坐在他右手边,这个位置离旁听席很近,也就两步距离,坐在旁听席离她最近的正是恭亲王常宁。 常宁冲她挤眉弄眼,可惜宝音并不搭理他。 皇帝没等人开口询问,便主动道明了宝音坐在这里的原因。 “这场会议事关我大清未来,朕请了太皇太后,不过太皇太后年事已高,便命贵妃替她旁听。” 一听来的是贵妃,不少人惊讶看向佟国维。 要知道无论来的是哪位贵妃,都是越过了宫里的皇贵妃,这是不给佟家面子。 以前就听说皇贵妃不受太皇太后待见,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再想想皇上已经下旨禁止三代以内亲戚成亲,往后佟家只有一位注定不能生的贵妃在宫里,哪怕贵妃没了,佟家也不可能有女儿进宫,佟家的富贵之路可以说是中断了,也亏得这位大人能坐得住。 本来想弹劾的人一听贵妃代替的是太皇太后,又缩了回去。 太皇太后还在世,皇上又是极为孝顺的,真要弹劾不是自找没趣? 皇帝目视大殿内所有人,殿内变得极为安静,连椅子挪动声音都没了。 “在座都是大清的股肱之臣,都是栋梁之材,这次喊你们过来是商议大清的未来,辩一辩如今的制度。” “我大清入关四十载,经历了多个苦难,这些都闯下来了,现在天下平稳了,却贪污腐败丛生,官员职责不清彼此推脱,这哪里像是一个新生的王朝?依朕看更像是一个走入末路昏庸腐败的朝廷。” 皇帝情绪激昂,一字一句像是打在众人心头上。 他拍打着龙椅扶手,站起来指着殿外。 “正阳门的大火,距离皇宫那么近,竟然没有一人去救火,朕心寒呐,没有一个官员顾虑朕的死活,朕只能亲自上场救火。” 某些人心里一咯噔,皇上这是来算旧账了。 就是不知道这次是谁倒霉? “六部、宗人府、大理寺、太常寺、翰林院……” “这么多衙门哪个不比朕离得近?哪个不在正阳门边上?” “然而消息传入宫,朕亲自去正阳门城墙上指挥救火,这么长时间,朕一位臣子都没看见,一位都没有!” “人呢?白日里为何一人都没有?” “还不是火没烧到自己,事不关己!” 一众大臣推开椅子再次跪地。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97节 “臣/奴才的罪过,请皇上恕罪!” 皇帝没有理会跪地的众人。 他走下台阶,来回踱步。 “这不怪你们,救火本就不是你们的职责。” 众人大喜,又是一拜。 “皇上英明。” “归根结底是职责未分清的缘故,正阳街归宛平县衙管、归大兴县衙管,归东城司管,归西城司管,也归顺天府管。” “这么多个衙门管,出了事自然是相互推脱!” “朕听过民间有这样一句话,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担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 “各衙门都是一个心态,都依赖别人,想要别人出力,结果就是没人去救这火。” 被点名的衙门官员吓得趴在地上发抖。 只张吉午觉得委屈,因为跟那几个衙门比,他离得最远,顺天府在北城门呐! “朕思来想去,这些日子朕终于想明白了。” “是制度出了问题。” “我大清入关,最初以稳为主,所以沿用了大明一切旧制。” “所以前朝官员贪,本朝也贪,前朝官员敢哄骗皇帝,本朝也敢!” 他冷眼看着大气不敢出的官员们,冷声道:“如今我天下已经平稳,这制度也该变一变了。” “今日叫尔等进宫就是商议这天下大势,是商议如何让天下变得更好,而不是耳目闭塞拆东墙补西墙。” “都坐下吧,朕今日也不是来找尔等麻烦。” “让众位进宫也是想要集合众卿家之力解决大清遇见的难题。” 不少官员哆哆嗦嗦起身坐下。 明珠扫了一眼坐在上首的贵妃,脸上满是凝重。 这位贵妃可是早就脱离了他的掌控,如今竟然有本事坐在了朝堂上。 上一个有殊荣的可是太子! “如今朝廷的难题有三,一是贪污腐败问题,二是税收问题,三是律法不全。” “有人曾经说过,只要家中发现一只白蚁,屋子里定然有白蚁窝,那梁柱定然也被蛀坏。” “同样道理,发现一人贪腐,当地必然已经形成惯例,因为一个贪腐瞒不了,只有全省贪腐,才能齐心瞒下来。” 他冷笑一声,“朕说得可对?” 无人敢吱声,在场官员谁没收过贿赂? 特别是满人官员,前些年以为自己要被汉人赶回老家了,那是放开了贪。 这不是一人行为,是所有人都这么做。 “谁能跟朕说说,有什么办法能够制止日渐猖獗的贪污?” “没人能达上来可对?” “那么朕提一个,立法!” 立法这事有前例,管理混乱的蒙古就是用的这一招。 “这次正好可以参考船厂贪污受贿案,往后不如就依照此律成定律。” 贪多少要赔多少,说不定子嗣后代都得继续偿还这笔欠债! 后代都要被欠债压着无法喘息,还不如砍头一了百了! 之前没罚到他们自己身上,他们当热闹看痛快地通过了那条律法。 现在这律法用在他们自己身上,所有人都品尝到软刀子割肉的感觉! “皇上,不可,这有违反祖制呐!” 宝音默默竖起三根手指,常宁看到飞快翻开第三张纸,他咳嗽一声,疾声训斥:“大胆!” “别拿祖制压人,本王且问你一句,先帝只亲政十年,你口中的祖制可是朱元璋的那个祖制?” 这话一出,先前那开口的人直接被吓傻了,要知道在本朝是连朱姓都不能提起,更不要说前朝的开国皇帝。 一股尿骚味传来,不少人掩住口鼻一脸嫌恶。 常宁乘胜追击:“要是按照朱元璋的祖制,贪污六十两斩立决!” 皇帝挥手:“拖出去!” 人很快被御前侍卫拖出去,地上那滩不明液体也被太监端了水过来擦洗干净。 “本王不明白,只要贪污之人还钱,又不要你们的命,你们反应怎么那么大?难道是钱比命重要?” 官员们哑口无言。 该怎么告诉这位王爷,他们并不希望有律法管在他们头上,他们是官身,刑不上士大夫! 皇帝任由常宁发挥,此刻他看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极为顺眼,一些他不方便说的话,都让他说了。 “皇兄!” 常宁一拱手,“我大清入关后对于满人管理严格,轻易不允许犯法,一旦违法更是从重处置,弟建议此法推广全国,满人约束自己,汉臣也当和满人同等待遇。” “行了,回你座位上去。”说得很好不必说了。 满人待遇比汉人高,自然管束也严。 要给汉人同等待遇,是不是得取消给满人的优待? 常宁回到座位,眼巴巴看向皇嫂,期待对方能给他一个眼神。 皇嫂说了这次配合得好,送他一个可以在内陆跑的钢铁自跑船! 常宁使出朱元璋这一大招,所有君臣都萎靡了,还有人头一次知道朱元璋这么狠,贪污六十两就要杀官。 有人惴惴不安,怕皇帝也跟着学。 别看满人这些年不弑杀了,早年也是杀性十足,干过屠城的事。 “治贪这事需要成为朝廷常态,朕打算另立一巡视组去地方私访。” 他回到座位上,“再说说律法问题。” “朕让刑部修的《现刑则例》还是有漏洞,比如这次闹得京城沸沸扬扬的杀妻案,夫辱骂岳父母,妻还嘴辱骂婆婆,夫杀之,按照律法该怎么判?” “还有官员贪腐该怎么立法?难道得朕下一次命令,你们才动弹一次?” “所以朕打算让司法独立出去。” “往后,刑部只负责捉拿审讯罪犯寻找证据和让犯人认罪。” “都察院负责给犯人定罪量刑。” “大理寺根据都原告察院提交证据和量刑,开堂审理,若证据不足或证人作伪证可当堂判犯人无罪,刑部若是想继续告,便继续收集证据。” “都察院有监督大理寺和刑部职责,同时肩负立法权,需要根据地方上交案件修改增加相应律法条例。” 皇帝示意梁九功将三司组织图发放下去。 “朕参考了洋人的法院。” “往后地方官员的审案权力剥离出来,由大理寺派去地方建立法院。” “县级为初级、州府为中级、大理寺为高级。” “若犯人不服初审判决可上告中级,直到高级,高级审判后无法更改。” 大理寺高兴,因为手里权力多了。 “皇上,地方官员不再审案,还能做什么?” 皇帝冷哼一声,“能做什么还要问朕?当然是发展民生,令治下百姓生活稳定衣食无忧,而不是遇灾只会向朝廷求救!” “儒家不是向往远古先贤的大同世界吗?朕要求也不高只要达到小康即可。” [小康还不高?社会安定,人人吃得饱穿得暖接受一样教育。] 明珠站起来:“皇上所指的小康可有标准?” 皇帝随口道:“家家户户能吃饱家里有余粮有余钱,能穿得暖烧得起煤,最好还能够全县孩子都上得了学。” 最后一项不少人脸都黑了,没一样能办到。 明珠一脸高兴道:“若真能达到此景,那可正是盛世,连圣人都期盼的盛世!” 皇帝愣了一下,紧跟着沉默。 可不是,朝廷要是真能办到,还有哪个百姓会念着前朝? 宝音看了常宁一眼,竖起一根手指。 常宁站起来,“皇兄,您这目标也太大了,怕是唐太宗在世都办不到。” 皇帝没好气瞪他,“朕又没让立马做到。” 常宁嘿嘿一笑坐下。 皇帝恢复严肃表情。 “朕也知道你们做不到,所以朕将这个定位长期目标。” “接下来再分成五十年目标,三十年目标,二十年目标、十年目标、五年目标、三年目标。” “一步一步来,只要向着这个目标前进,朕相信终有一日能做到,朕看不到,相信朕的儿子,朕的孙子能看到!” “吾皇圣明!” “行了,别拍马屁了。” “接下来大学士联合六部制定一个完整可行的计划,记住是可行,至今能够实现的。” “接下来再说说刑部改革。”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98节 他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 “地方衙门的衙役单独立出来,只负责抓罪犯救火巡视任务,各县州府设警察局,警察局长由刑部派遣,所缺人员可从退伍士兵挑,往后设立警察学院,有专业人员负责。” “警察局下辖区可设分局,所,所要做到一镇一所。” “从最低级的治所再到刑部,所需人员需有定律,未来根据治下人口土地总数增减。” “都察院同样要在各县州府设立分院,名督察部,警察局抓到罪犯找齐证据和罪犯画押后转交给督察部,督察部接手案子给犯人定罪量刑,再转交法院审判。” 他放下茶杯道:“往后职责清晰,也不会有推诿之事,当然所有涉案人员每走一步程序都要签字画押,往后案子出现问题也能追溯到经手人。” 刑部的人倒抽一口气人都快吓傻了。 “京城五司同样改制,刑部为其直属上司,只负责抓罪犯、巡视、救火管理治安。每隔二里这一分所。” “刑部官员不再从五部派遣,只从各地警察局升任。” “又吏部根据破案数量冤案数量来评定刑部官员升降。” “再设定一个立功的标准,立什么功给什么奖赏,都要定下来。” 吏部尚书站出来说是。 皇帝一下子说得多了,再次喝水。 这次他只准备改革这些,其他五部一个个来,要是一下子都改了怕出乱子。 先改刑部,看看改革成果再说。 主要也是改刑部对民生影响最小。 “皇上。”索额图站起来,“军营和旗人莫不是也归那警察局管?” “这倒是提醒我了,军营和旗人有自己的律法,各设法院处理,至于民人和旗人的纠纷就看原告是谁,原告民人去法院,旗人为原告去内务府设立的法院。” “往后不再是法无禁止即可行,而是法无允许即禁止!” “尔等将这话记在心上,也劝尔等多看看律法书,莫要不在不经意的时候犯法。” “往后也别找朕求情。” “朕之下人人平等,人人受法律制裁!” “皇上!三省六部自古有之,岂能轻易更改?” 有多位大臣跪下。 一个个仿佛天塌了一般。 皇帝有了曾经他想要更改科举内容而被官员跪地反对的即视感。 没等他开口,常宁再次站起来了。 “嘿嘿,什么自古有之,我大清一开始用的是八旗议政,怎么又想拿前朝的祖制压人?” 皇帝没好气白了他一眼,这时候提什么八旗议政,这玩意都快被他玩废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八旗议政大臣一个乐呵,本来他们被叫过来也只是来凑个热闹,现在看别的衙门也要被皇上砸个稀烂了,他们立马高兴了。 知道倒霉的不止自己,谁不开心。 “皇上英明,这什么汉人的朝廷制度早该改了,汉人的制度要是好,也论不好我们入关!”有人大喇喇道。 “这一套都用上千年了,哪个朝代不修修改改,怎么轮到我大清就不成了?” “现在天下稳定下来,是时候考虑改革了,改一套适合咱们大清统治的制度。” 有人摩拳擦掌,本来皇帝自己私设南书房,问政汉人,将他们议政大臣们架空。 现在好了,这些汉臣一反对,是不是又回到满人主场了? 皇上何时才能明白汉人跟他不是一条心,只有他们站在皇上这边! “前朝律法许多条例已经不合今日,甚至有相互矛盾的法律,朕这里要问尔等一句,律法中君权父权夫权到底哪个重要?若是君权,天下子民都是朕的子民,应该人人平等才对,为何还有父权和夫权夹在其中?” 立刻有官员反驳,“皇上,此围绕孝……” 皇帝等他说完,只问了一句,“律法中处处强调父权和夫权,提及君权的只有谋反相关罪名,在百姓看来后者与他们无关,那是不是他们只需要关注父权和夫权?” “是不是说这两样比君权更重要?” “皇上,自古以孝治天下……” 这次皇帝没有让他说完,“所以对于百姓来说父权和夫权最大是不是,别说以孝治天下,这应该是官员教化结果,不应该体现在律法上。” “朕之下人人平等,不能因为对方是个孝子,杀人就能减轻罪名,不能因为对方是节妇,偷亲就能任由宗族施私刑将其淹死。” “朕之下人人平等,犯有什么罪,应当由衙门审判,由律法判刑,而不是交给宗族内部处理。” “到底是朕大律法大还是宗族族法大?” 皇帝这句摆明是剑指地方士绅。 皇上是平息三藩□□,准备解决地方士绅这个问题了! 这次满人官员挺起胸膛,汉人官员萎靡了下去。 “往后犯罪均有警察局治所处理,有罪抓人,无罪放人,任何人不得私设刑堂。” 他深深看向拥有立法权力的制法院。 “制法院院长可有听明白?朕之下人人平等,朕要一部事无巨细的律法,要实时跟进时代变革,立法时无需再考虑父权和父权,辱骂什么罪,教唆什么罪,诽谤什么罪,杀人什么罪,该什么罪就怎么量刑,不需要什么前提条件,这不是减刑的标准!” 制法院这个小衙门人不多,属于内阁直属,这次突然被叫出来有些受宠若惊。 “制法院下设法学院,拥有独立招生资格,毕业学生位同国子监,可进入法院、督察部工作。” “和警察院一样,各地所缺人员由吏部招聘考核再分派各地。” 制法院突然多了个能培训法学的学生甚是惊喜,忙走出来谢恩。 “立法、司法、执法,三法分立,往后理清彼此职责,若出现推脱制度混乱,莫怪朕勿谓言之不预。” “嗻。” 皇帝手指敲打在扶手上,“再说说税收问题。” 他竖起一根手指,“有人给朕算了一笔经济账,二十一年人丁有1943万人,总人口数约八千万人。” “南宋也是这个数,只占了三省之地,南宋的税收是一万万贯,我大清税收多少?” 他笑得如沐春风,“不过区区四千万,为何还不到南宋一半?” 有人大惊,“皇上,加征三饷已经令百姓疲惫不堪,屡屡征收缺额,再加征,怕是各省民不聊生。” [三饷是什么税收?不是只有丁银,赋税吗?] 宝音听了奇怪,三饷这个税她还是头一次听说。 [原来是明末崇祯加征的税银,竟然到现在还没取消?] [什么,往后竟然成为定律,康熙宁愿隔几年玩免税的手段都不愿意取消?] 宝音一言难尽,偷偷瞧了他一眼。 皇帝脸色铁青。 “朕何时说要加征税收?” “朕是要你们翻一翻宋朝历史,宋朝为何能收到那么多税银!” 他拍打扶手,“朕不知道百姓不堪重负了吗?只是打仗不要银子?给你们发俸禄不要银子,养八旗子弟不要银子?” 他气得扶额。 “土地里产出有限,朕如何不知?让你们翻一翻宋朝有哪些税种不就是希望能从别的地方补充税收来源,朕也想取消三饷,甚至还畅想盛世滋生人丁永不加赋!” “但是朕现在能做到吗?你们能帮朕做到吗?” “啊?” 一众大臣跪地,有人热泪盈眶,高呼一声,“圣主,明主!” 皇帝摆了摆手平复了一下情绪,“尔等不断建议朕开关口,朕如何不知关税能减轻百姓负担?” 宝音默默伸出两根手指。 常宁手忙脚乱翻开第二页,匆匆扫了一眼站起来道:“皇上,臣弟知道宋朝为何那么富裕,因为他们鼓励商业,加征工商税!” 李光地站出来,“恭亲王有所不知,我大清制度跟宋朝不同,我大清是抑商,宋朝商人是可以科举入仕入朝为官。” 常宁奇怪道:“为何不行?我大清不也有商人捐钱做官?” “我听你们汉人有句话历代王朝都是缝补匠,继承前朝的同时在其制度上缝缝补补,宋朝富裕为何不学习?商人若是科举不是挺好,可以指定商税,商人想要逃税怕是逃不过这些人的眼睛吧?” 他握拳击打手心,一副恍然大悟模样,“这叫什么?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李光地也噎得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一众王公大臣宗室们冲他怒目而视。 什么抑商? 他们这些投点小生意赚点小钱钱的算什么? 皇帝不置可否道:“我大清从未有过什么抑商政策,商人百姓之事,朝廷不适合插手。” 他沉吟一声,看向常宁:“恭亲王有何建议?” 常宁喜得眉飞色舞,“皇兄、皇上,这事有人已经回答了,可以参考张居正的厚商之策,给商人一些政策上的优待,例如可以穿丝绸、允许骑马、坐轿。” 他脸色严肃起来,“可以允许商人买一些名誉兴致的虚职,但是不能买实缺,若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商人坐上县令那得多可怕?” “商人掌握实缺怕是会变本加厉将买官的银子赚回来,到时做官怕是变成了做买卖!” 众官员纷纷附议。 皇帝表情严肃起来,“吏部,尔等负责审核官员升迁,可有发现此等情况?” 吏部尚书沉默不语。 “皇上你看,臣弟说得对吧?所以得给商人一个花钱的机会,什么禁止骑马坐轿穿丝绸,等人家买了官这些都能享受到,甚至还能当个刮民脂民膏,大字不识的人如何知道律法利害,他们只知道快点捞银子让自己回本!” 皇帝皱眉,“你不是说鼓励商人吗?”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199节 “对呀,鼓励商人又不是鼓励他们当官。当然人有了钱定然想要权,若是禁止商人当官结果就是官商勾结。还不如开个口子,允许商人之子可以科举。” “凭本事考出来的人才总比商人自己当好吧?” 皇帝挑眉,“商人之子做官不是更方便他们官商勾结?” 常宁嘿嘿一笑,“就是让他们勾结,这样放任十几二十年商业肯定繁荣,我们主要目的不是收税吗?” “先收税,以后嘛以后再说。” 福全看向弟弟常宁有种三日不见刮目相看的震撼。 自己这弟弟有点道行。 “臣弟翻看了宋史,宋朝商业繁荣正是允许商人之子的原因,这地儿做官后制定了不少优待商人的律法,所以宋朝的富裕冠绝历朝。” 皇帝看向其他人,“尔等觉得恭亲王这意见如何?” 他看向汉人官员,“朕可以承诺只要商税超过赋税丁银三饷,就免除三饷。” 他一脸畅想,“若是能达到一万万两丁银也可以免掉!” 一万万两,一个亿的银子,皇帝都开始幻想花在哪里了,挪用几百万两修个园子不过分吧? “皇上臣赞同恭亲王所言,堵不如疏,不如允许商人之子经商,若真能减轻百姓负担,臣愿意背负骂名!”户部某位汉人官员义正词严道。 有人骂对方鸡贼,也跟着站出来。 “臣也愿意背负这骂名。” 眼下这位皇帝可不是处处受限制的小皇帝,平定三藩后大权在握的皇帝。 说实话朝堂上汉人官员都是说不上话的,皇帝真要下定决心,他那些贴心奴才自然跟随。 之前反对不过是尽自己职责,眼下既然拦不住,自然是争先恐后为皇上分忧解难。 幻想破灭,皇帝回归现实。 就听见臣子争先恐后出主意,有些比他想到还周到。 他看向宝音。 宝音冲他挑眉。 [就说吧,现在是最好改革的时候。] 三藩平了,台/湾收回来了,准噶尔虽然闹腾,阵仗还没那么大。 现在不改革,等他只顾着对外征战想要再改革就有心无力了。 谁能想到平定准噶尔耗时会那么长,到乾隆年间彻底将准噶尔灭族才平定这场叛乱。 这场会议从早开到晚,直到夜幕降临才结束。 这场会议带来的影响很快形成一场风暴席卷全国。 唯一不高兴的大概是被剥夺审案权力和衙役的地方官员。 没了这两样,他们跟天塌下来了一样。 没有衙役怎么收税? 不能审理案件,那些泥腿子还能畏惧青天大老爷? 制法院也很忙,原本不起眼的衙门,以前执法权力得跟刑部大理寺分享,现在好了,全拿回来了! 制法院连夜加班,将律法翻出来全部修改。 皇上说了,皇权之下人人平等,杀人就是杀人,不能因为是孝子就能豁免,这不就是法家期待的以法治国吗? 历代法家都没做到,如今他们竟然做到了! 没资格参与殿议的人知道这事都不知道异族统治是好是坏。 好的是往常压在身上的不合理制度都能推翻,不好的是异族视汉人如猪狗。 散会后皇帝又去了慈宁宫一趟,好在常宁已经眉飞色舞将保和殿发生的一切都说了。 太皇太后问了几句,知道他心里有数,便点了点头。 皇帝从慈宁宫回来带着一身疲惫,他坐在椅子上昂着头,手不住颤抖,他在走一条无人走过的路,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他也恐惧,只是他是皇帝,谁都能有恐惧,只有他不能有。 面对太皇太后时他只能表现出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 宝音走过来帮他捏了捏肩膀。 “我没想到我那些建议你都全盘接受了。” 什么警察、法院都是她习惯的名词。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你的建议对大清有利,我如何看不出?” 司法独立出去,对大局不重要。 重要的是分了地方官员的权力,若是有可能,还能解决皇权不下县。 有机会撬动这个长达千年无人能够挑战的铁律。 “你应承的义学要跟上。” 她点头,“已经安排了,凡是银行所在之处都捐了义学,学的也是我们安排的书本。” 皇帝松口气,只要二十年,不,十年就有一代人供他用。 这些人或许无法参加科举做官,但是会遍布县乡。 到那时他还怕什么皇权不下县? 他静静思考今日说过的话,思考漏掉的部分。 很快又想到即将独立出去的刑部。 “刑部还管百官违法案件,刑事诉讼还负责管理全国监狱、刑罚执行,制定和修订刑法规章,这些可不好分出去。” “百官违法依照民人违法一样程序吧,若是贪污受贿交给各地巡视组,制定和修订刑法规章这部分人不如调入制法院只是还留在刑部当值。算是制法院派遣,工商相关法律制定也可以依照此例。” “至于监狱还归刑部负责,只是要制定监狱的管理条例……” 宝音沉吟:“我们那会儿监狱是单独设立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监狱有狱警这个警种,只负责看管犯人劳作,一般是进入做一段时间再出来休息几天。” “监狱的犯人也不是做苦力活,会做手工活,一些罪行不重的还会教一些技艺,出狱后也能够凭手艺养活自己。” “未来对犯人好太过了。”皇帝摇摇头。 宝音趴在他肩膀上,“只要不是死刑犯和强女干犯,一般都是以改过自新为主,毕竟还是要放出来的,若是在监狱受气太过出来怕是会报复社会,惩罚不是目的。哪怕是死刑犯只要有重大立功也能改成无期徒刑。” “人对于国家可是重要的资源,人活着可以贡献税收,只要花钱都是在纳税,死了对于国家反而是损失。” 皇帝头一次听说这个理论,只要花钱就是纳税。 “和我说说未来是怎么个纳税法?” 宝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太复杂了。 她干脆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在纸上跟他解说。 “比如我开了一家公司……” 第122章 客栈外的海棠花开了, 罗起信坐在窗户前透着玻璃窗看向外面那盛开娇艳的花朵。 欣赏了一会儿花,他脸色凝重下笔写信,信中他先问了家人可好, 弟弟妹妹可有调皮,然后笔锋一转写了婚事他需要慎重考虑。 “儿至京城才知,朝廷已经下令禁止三代以内旁系不婚, 怕娘亲未知晓,特提前去告知。” 他照例附赠了一份小报,以及小报给出的顺天府近亲婚育子嗣调查详细说明。 写完他松了一口气, 放进信封封好, 贴上邮票,出了客栈往正阳门的银行走去。 正阳大街很奇怪, 街两旁连同下水渠都是平平整整的水泥大道, 偏偏中间那条高出一小截的路是黄泥土路。 这就导致一种情况, 不少路人都是街边店铺大门口, 那宽敞大道反而少人走。 走了一小段, 罗起信突然发现街边拿着扫帚的大妈大爷一脸警惕看着他。 他连忙将信甩了甩,朝他们喊了一声, “不是要丢的废纸。” 大爷大妈才收回实现。 这就是正阳街与其他街的不同了, 正阳街听说组织了一个社团, 水渠修完了那社团也没有解散, 而是用剩下的钱在街头街尾修了公共茅厕, 雇了人看管清扫,同时还雇用了一些老无依靠的老人帮着扫大街。 罗起信是见识过这些大妈大爷的厉害,他要是敢不把垃圾扔进路边的木桶里,回头就会被大妈追着骂。 将信送进银行门口的绿色筒里,罗起信驻足在路边看着那新立起快要封顶的房屋。 才几日过去, 被烧毁的木料已经拆除,原地已经用红砖砌起了高墙,才短短四五日,两层高的墙壁已经被砌起来了,这速度可真是快。 信寄出去,他心里的那股愧疚终于减轻。 迟疑了许久,终于还是找朝廷禁止的借口阻止了这桩婚事。 罗起信对这位未婚妻表妹不怎么熟悉,对方是养在深闺里的女孩,也就年幼时跟随母亲回家探亲一起玩过。 他对这位表妹的印象是不怎么活泼,长大后才知道那段时间表妹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没救回来。 这桩婚事在他心里压抑许久,他对表妹并没有男女之情,他内心不得不承认自己离家也有逃避这桩婚事的原因。 现在他将所知道的一切送信回家,就看家中是如何决定了,万一他和表妹在一起无法生下孩子,他身为男子可以纳妾,对于表妹来说却是无妄之灾。 这一切本来可以避免不是? 唉。 罗起信心里很惆怅,然后就撞倒了一个立着的木板。 他哎哟一声,然后被人扶起来。 “小伙子你这走路也不看路,摔疼了没有?” 罗起信忙道歉。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00节 “抱歉,是我没看路。” 他面前的妇人摆了摆手,干脆利索道:“下回注意点,我这刚把招牌搬出来,你就撞上去了,也太巧了。” 罗起信帮妇人将木板重新扶起来,然后才发现自己撞倒的是百货铺的招牌。 京城这里有两个百货铺,总店迁到菜市口那边,他去过,五层高楼可以说集结了天下所有货物。 正阳大街的老店他只路过,还没进去看一看。 妇人放好招牌又回铺子里忙活了,罗起信站在招牌前看着上面的广告。 “最新上市的水果罐头,一桶全家人吃,现在惊喜价上市,只要五百二十文!” 罗起信惊讶,这罐头是何物,怎么这般贵? 五百二十文哪怕是京城的百姓怕也吃不起。 他抬步就要进去问问情况,然后看见三五个太监一人抱着一个铁桶出来。 那铁桶不算大,也就婴儿手臂长,看着就挺沉的。 他让开步子,等这些太监走了才进去。 “能问一下罐头为何物?” 他找到了方才那位妇人小声请教。 “罐头就是南方送过来的糖水和水果,被封在铁皮桶里,听说不打开一年都不会坏。” 一听南方来的水果,罗起信就被引起了馋虫,南方物产丰富,特别是福建省哪怕冬日也能吃上新鲜的水果。 刚上市的水果也不贵,沿街都能看到叫卖。 有些因为未能及时卖掉,熟透的果子还会烂在地里。 来京城后吃是没问题,唯一让他遗憾的是没有餐后水果,难得有买苹果的,那干巴巴的苹果看着还不新鲜。 “给我来一罐。” 他先尝个鲜,尝尝这水果罐头跟新鲜水果的区别。 妇人领着他到了出口处的一个柜台,柜台堆了不少罐头,不同的种类外面贴着的图案不同。 让罗起信惊讶的是他看到了荔枝! 他是知道现在是荔枝成熟的季节,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竟然在千里之外的京城看到了刚上市的荔枝。 “给我来一桶荔枝……” *** “这是……荔枝?” 乾清宫中,皇帝刚下朝,太监们伺候他用膳,之后还送上了甜品。 一看碗里那洁白的荔枝,他惊讶到不行。 “今年的荔枝这么早就进贡上来了?” 往年都得五月份,由官驿站拉着冰镇的荔枝快马加鞭赶来,从摘下荔枝到送进京就得十日时间。 梁九功赔笑道:“皇上,这是京里出现的新鲜物叫荔枝罐头,各大王府女眷都爱吃,价格也不贵,内务府听说了让人买了给敬献给您。” 皇帝问了价钱,还不到一两银子,不由点头。 “倒是不贵。” 荔枝在南方不稀罕,在北方绝对是稀罕物,因为这东西娇贵,摘下来不用冰保存,绝对坏给你看。 贵的其实是沿途的人力物力费。 新鲜的荔枝运送到京城,没个几十上百两是别想尝到,因为根本买不到。 入京的荔枝都是贡品,都得送进宫,到手也不多,宫里分分,皇帝再赏赐给几个得用的臣子就没了。 梁九功想到什么笑着说,“御膳房那边还存了一些,说是准备放到冬天,那买荔枝的人承诺水果罐头只要不打开可以存放一年。” 皇帝闻言转头看向梁九功,“能放这么久?” “去搬将那水果罐头搬过来。” 梁九功应声下去。 皇帝拿起勺子品尝荔枝,只吃了一口他惊为天人,因为这荔枝竟然比新鲜荔枝还要好吃! 脆嫩肉肥爆汁口感,还有一股浓郁的甜味,就仿佛进入了夏天。 “来人,去御膳房问问还有吗?没有再去采购些,给各宫都送些去,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边多送一些。” 御前太监忙躬身:“嗻。” 皇帝吃了一颗又一颗,充分感受到苏轼那句日啖荔枝三百颗的快乐。 不过他到底自持力强,吃完了一碗没再继续要。 宫女们收拾了桌子,梁九功已经领着人回来,身后的太监每人抱着一个铁桶进来。 梁九功吩咐身后的人将铁桶放在桌上。 “皇上,这就是罐头。” 皇帝围着桌子转了一圈,看到了铁桶上贴着的标签,待看清楚上面写着什么,他皱着眉问,“泰山商行委托广东韶州荔枝厂生产?” “这是你贵妃主子的生意?” 梁九功这会儿也意识到了,他哭笑不得,“还真是。” 他回头忙问御膳房送罐头的小太监,“这些罐头哪里买的?” 一听是百货铺,得了,这不就是贵妃主子的产业吗? 皇帝手挥动了一下,“去将贵妃请过来。” 宝音在延祺宫也在吃罐头,只是她的吃法不同,而是吩咐人将不同的种类的罐头放在一个碗里,然后放了红豆泥牛奶。 这吃法在这个时代看起来非常奢侈。 她吃得不多,剩下开罐的罐头吩咐延祺宫的人分了。 宫人们立刻跟过年了似的开心。 今年新入宫的宫女也知道最好去处是延祺宫,主子不会打骂待遇也好,等到了年纪出宫,混不得好还能去主子外面的产业找份工作,养活自己是没问题。 原来主子身边的大宫女出去后本来是要回奉天,后来后娘给她找了一门亲事,是后娘娘家人,后娘跟她没有血缘关系,这婚事摆明了想占便宜。 也亏那位兰儿姑姑稳得住,连奉天都没回直接躲了起来,后来去了庄子伺候皇太后,未来也算是有了着落。 主子手下有不少在京的旗人,还愁嫁不出去? “主子,皇上那边请您过去。” 马比应领着一眼熟的太监走进来,是乾清宫的太监,好像姓魏。 一进门就鞠躬赔着笑脸。 宝音闻言换了一身衣服才出门。 她今日穿的是帆布牛仔裙,里面是白色衬衫改良过的盘口,加上泡泡袖子,看着也时尚。 不过穿这一身出门就不方便了,宫里嘛可以适当出阁一点,但是不能太出格。 换了一身马面裙和上衣,被人簇拥着往乾清宫去。 本来出门是有步舆,这是高位妃子的体面。 她觉得就几分钟路,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 进了乾清宫,太监领着她去了侧殿,这是皇帝用餐的地方,里面摆了一张大桌子,平日里他邀官员吃饭也在这里。 宝音一进去就看到桌上那一桶接一桶堆了一桌的罐头。 本来她是准备做玻璃罐头,毕竟这才是后世最常见的,后来发现橡胶无法自给自足,得从洋人那里购买,一船橡胶价格还不低,干脆让人研究铁皮罐头。 最开始是让人研究小罐头的,很快她意识到没那个必要,现在不是后世单身人士多,都是一大家子居住,罐头做大点更好。 今年还是小试牛刀,让靖远号运送了不少送进京,果然销量很好。 这个价格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出不起,但京城里不缺有钱人,总有消费得起的。 皇帝正坐在桌前研究罐头上贴的标签纸,他摸着下巴一副沉思模样。 见宝音进来,便问道:“这个真能放置一年不坏?” 宝音脚步停顿。 [岂止一年,应该是三年才对,这个保质期得三年后再验证了。] 她点头。 “没错。放一年没问题。” 她拍了拍罐子顶部,“这里是凹着的,只要不凸起就是没有变质。” 皇帝闻言一喜,“那岂不是可以做成军粮?” 宝音感叹他嗅觉真灵敏。 [可不是,罐头就是战争期间被发明出来的。] “再过一百年,欧洲会有一位项羽一样的人物差点统一欧洲,因为征战英国需要海上作战,食物肉类容易腐败,将士营养不良,后来登报悬赏征集食物保存方法,罐头就被人发明出来。” 梁九功殷勤地端来椅子,宝音坐下。 “刚开始是玻璃罐头用的是软木塞,这种只能保存三个月,这种是改良过的能储放更久。” 她想起什么道:“你那青霉素提取得如何了?” 去年青霉素被大量发明出来,很快在民间传开,一千金一支的救命神药,想抢都抢不到。 皇帝听闻是医学院研究出来,也很重视。 正好宫里有一台显微镜,他亲自拿了发霉的橘子自己培育青霉素。 宝音很佩服他的精力,也就任由他去了,这都几个月过去了也不知道他成功怎么样。 皇帝适时转移话题,“也就是这罐头可以做军粮?”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01节 他才不说因为不小心污染了培养液,只要重来。 “是。” 他沉吟一声,“我让户部订购一批,先送去北边,今年得跟罗刹人打一场。” 宝音沉默了,她都忘了战争离她很远。 [话说再过个四十年沙俄那位喀秋莎女皇就该出生了,也不知道今生能不能等到女皇征服欧洲,让整个欧洲都匍匐在她脚下?] [都忘记了,现在沙俄跟大清是敌对关系,未来毛子可是华夏好兄弟。] 皇帝意外,沙俄未来竟然是女帝当家,还统治了欧洲。 看来欧洲也是多事之秋,不仅要被女帝征服还要被项羽一样的人物征服。 “新式大炮倒是简单,威力也比之前要高。” 皇帝很满意,虽然新式大炮看着简单,但是威力很不错。 [那是,这可是莱阳钢管□□!在后世可是性价比非常高!] 搜到这篇论文时她也是哭笑不得,不知道哪个鬼精灵水的论文,将莱阳钢管□□从头到尾介绍了一遍,还给了详细数据,甚至翻墙找了弹药的详细配方,为了水足够字数也是拼了。 当然因为买下这篇论文价格也高,花了她一千点,累积的点数又清空了。 幸好她建了不少学院,每学期末都有不少论文给她提供点数。 *** 罗起信抱着罐头回了客栈,人家百货铺子买十桶才配一个开口器,他只要了一个让人家帮着开好。 吃着熟悉的荔枝味,他鼻子突然有点酸涩,他有些想家了。 思乡之情来得快且凶猛。 他擦拭眼泪继续哭,3斤罐头里面果子不少,汤水也很多,他吃到撑着了都没吃完。 “罗兄弟,你可在?” 罗起信连忙起身,将桌上的罐头一推,他去开门。 门外人正是他在茶馆里认识的新朋友,他不知道他的身份,却知道对方手里有钱,因为对方不久前跟他炫耀他也将有一艘能在内河跑的钢铁船,他都给那艘船起好了名字叫金牛号,跟他的狗是同一个辈。 罗起信羡慕,他倒是不羡慕对方有即将有那么一艘船,他是羡慕对方有钱,想要什么就能买到。 要是他有这么一艘船,非得拆开研究透了。 不过没关系,明年他去宁波的造船厂学习,不缺拆船的机会。 “金兄。” 他拱手后请他进门。 常宁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甜蜜的气息,当看到桌上开盖的罐头时他笑着道:“罗兄弟也喜欢吃罐头,我也是刚吃过从家里出来。今年的荔枝成熟得可真早。” “广东的荔枝要比福建早熟。” “是吗?”常宁愣了一下,抓了抓帽子道,“我还以为都是五月才熟。” “你吃到的应该是贡品,贡品是从福建送来。” 毕竟两广被崇山峻岭拦着,没有福建方便。 虽然海运方便,没有正式开海禁前谁敢走海运往京城运? 他也意识到这位金兄身份特别,能吃到贡品可不是普通人。 常宁也意识到自己身份好像暴露了,他哈哈一笑,转移话题。 “对了,罗兄弟不是想去看看自跑车吗?之前要修铁轨都围起来了不准走,现在通路了,今日试行,只少部分人可以乘坐,要不要去通州玩玩,下午再回来?” 罗起信激动起来,“感谢金兄了,我当然愿意。” 两人下楼,客栈外还有两人等着,金常宁为他们彼此介绍。 “这位是薛洋格物学院的学生。” “这位是杨敏真,在国子监读书。” “这个,你叫他张瑾淮,他是我身边跑腿的。” “这位罗起信兄弟是我刚认识的朋友,他可是坐着那艘靖远号来京的!” 薛洋被他这夸张介绍给逗笑了,他甩了甩纸扇道:“行了,别耽误时间了。” 罗起信与三人见礼,看薛洋有些好奇,他还是头一次听说格物学院这个名字。 四人都骑了马,就罗起信没有马,常宁热情道:“我带罗兄弟吧。” 张瑾淮吓了一跳赶紧阻止,“爷,还是我来吧,我这匹马温顺。” 罗起信见他这么紧张也附和道:“我跟他坐吧。” 他已经知道常宁兄身份不频繁,现在不过是证实了而已。 五人上马边走边聊。 常宁:“薛兄,听说你们格物学院在搞什么拉铁球实验?” “是证明天地间有气压,洋人三十年前就做过了,两个半空铁球放在一起,抽掉里面的气,用十六匹马分两边拉都没拉开,我们这听说了洋人这个实验,也想重复一下。” “两个半圆铁球那么多马都拉不开,难道用了很强的胶?” 常宁笑道:“却是有胶,只是叫橡胶,没有粘性,用来防止空气通过缝隙进入铁球。” “再说什么胶能够让十六匹马都拉不开,真有这样的胶也不用造房子了,那这胶一刷,房子不就造好了。” “对了,见过拔罐没有,在瓶里用火一烧就将肉吸起来也是这个道理。” “我们洋人师父说,天地有很多种气,我们吸的气和呼出的气不是一种。” “在盆里倒水放上一燃烧的蜡烛,再用玻璃瓶倒扣住蜡烛,里面的火焰很快就会熄灭,就是因为里面的某种气体被烧没了,火也就灭了。” 常宁一脸恍然大悟,当然悟没悟谁都不知道。 “火烧的气体和我们吸入的是一种,在身体内转一圈后再排出另一种。” “这次实验是证明气压。” 罗起信好奇,“证明气压有什么用?” 薛洋哈哈一笑,“用处可就大了,说个最简单的,最近卖得很火的罐头知道吗?” 罗起信和常宁面面相觑,这个如何不知道,他出来前才吃过。 “这罐头贴的纸上是不是写着盖凸起不能食用?” 罗起信默默点头。 “这罐头制作过程中将空气都排出了,外面的气压大于里面其他,所以正常的罐头盖子是凹进去的,要是凸起只能证明里面漏气进去了,不用说里面肯定是坏的。” “原来如此,不过为何进气就会坏掉?”常宁好奇地问。 “这个得问医学院了,医学院有一种能看到微小物种的显微镜,他们发现天地间生存着许多我们看不见的微小生物,有时候我们伤口发脓就是这些微小生物作祟。” “这些微小生物无处不在,我们的皮肤上,空气中都有。所以一旦罐头漏气,微小生物也会进入其中,从而导致食物腐败。” 常宁想到自己皇兄那肯定不缺显微镜,下回借出来看看微小生物都长啥样子。 一行人说说笑笑很快出了城,东便门外再往东一里便是一座平房,房门口就是两条并列的铁轨,弯曲向东。 墨家学院的人冲他们招手,薛洋领着他们过去。 “给车票。” 墨家学院的一位年轻学子数了一下他们人数,撕了五张纸递过来。 常宁接过分给身后的人。 罗起信接过,发现手里这纸很毛糙,就普通的毛纸,上面盖了印章。 印章上的字写着北京站——通州站,纪念车票。 来这房子的人越来越多,常宁挤进人群里。 “听说西边也建了一座,西山那边跟昌平也快通路了吧?” “西山那个是运煤拉铁的,跟咱们这个不一样。咱们这个才是拉人的!” 没一会儿一辆冒着浓烟的车头带着身后的车厢开过来。 车厢像极了马车厢,只是比马车厢要大要长。 车慢慢减速停下,常宁招呼小伙伴们上车。 一共两节车厢,每个车厢门口都守着两个人,排在前面的当仁不让递过去一张车票。 对方看过后便放行了。 罗起信也知道怎么做了,他前面人一样将车票举起来,到他时递过去,很快他拿回车票上了车。 常宁已经占了位置,他身边张瑾淮正忙碌着擦拭座椅和桌子。 一张桌子配了两张长椅子,应该只能坐四人。 于是张瑾淮被常宁赶到后面坐去。 这次受邀请的乘客不少,也不是每个人都有位置,来晚的只能站着拉着上面的把手。 不过大家都很兴奋,也不在乎没有座位。 蒸汽车呼啦啦响起来,那声音听得罗起信倍感亲切,这不正是靖远号上听见的声音吗? 车慢慢动起来,发出巨大的哐当哐当声。 车速并不快,肯定没有骑马快,车头拉着车上的旅客缓慢向前驶去。 一行人做了半个小时兴致过了觉得只看那枯燥的景色很是无趣,有人掏出牌来喊,“谁玩天黑请闭眼?” “我!” 不断有人伸手,很快凑齐了人,其他人围观,罗起信看了一场被这游戏深深吸引。 第二场还未开始,车发出鸣笛声,有人喊了一声,“快到站了!” 这一句直接将车里气氛打破,大家收拾东西,兴致勃勃再次往外看。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02节 通州站也不是修在城里,而是在城门外。 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部分都是商人。 罗起信下车就看到不少商人挤上了车,有的趴在窗户好奇往外看。 没一会儿车再次起航,这回是往京城去。 常宁招呼众人,“走,我在通州也有庄子,去我那庄子上玩!” “要是赶不上车,那就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这一天罗起信玩得很高兴,常宁的庄子很大,还养了好几条狗,他直接领着狗带他们进山打猎。 晚上吃自己猎的野兔,罗起信心里那点思乡之情也就随风飘散了。 *** 今日御门听政,皇帝照常听各衙门人来汇报,轮到户部,户部尚书佛伦报了一个难题。 “皇上,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改革需要至少一百万两费用,国库挪不出这么多银子,奴才建议在顺天府选择几个县改革,先看成效,若是遇见什么事也能够及时修正。” 佛伦接到刑部要钱都快吓哭了,户部哪来那么多银子,他接手的就是个赤字户部,这几年虽然没有大的战事,可皇帝跑这跑那都需要银子的。 笑死,问他要银子,他上哪里挪动银子给刑部? 让人算了一下三个衙门改制,审案权力从地方衙门挪出来,肯定得另立衙门,得要钱。 衙役不够从退伍士兵里选,多添的人得出钱。 县里不够,镇上还要设治安所,这笔笔支出,哪个不要银子? 皇帝同意了,他本来就没打算在全国推开,因为会出混乱。 他沉吟一声,“先改昌平州吧。” 他又提起了另一件事,“最近一批运往黑龙江的军粮加一批罐头吧。” 佛伦立马询问,“皇上说的罐头可是百货铺卖的那种?” “朕查过了,罐头不只有水果,还有别的种类,你派人去查查看哪些适合做军粮。” 佛伦哪怕不理解还是说了是。 皇帝手指敲打在扶手了,脸上像是有什么烦恼。 他看向身边的太监。 “去将内阁大臣和文武官员叫进来。” 还未出宫的佛伦又被叫了回去,没一会儿人便到齐了。 皇帝沉吟一声问:“佛伦方才提到改革需要一笔银子,至少也要百万两,你们觉得这笔银子该从哪里弄到?” 一众人立马看向佛伦,瞧他平时浓眉大眼模样,背地里竟然张那么大口。 “皇上可开海禁,设立关口收关税。” 这个不必说,在今年计划之中了。 皇帝摆摆手,“除了关税呢?” “还有什么税,不伤农又能快速凑齐这笔钱?” 一众大臣沉默下来。 皇帝本来放在扶手上的手停下来,他露出微笑。 “尔等没有好主意,有人可是有。” “来人,宣姚仪。” 一众人面面相觑,这有姚仪什么事? 他们对姚仪印象并不好,毕竟是他拉开了船厂贪腐案,皇上还下旨立了治贪法,这不就是针对他们这些官员的吗? 姚仪来得很快,更像是早早在外面候着了。 “卑职姚仪叩见皇上。” 这次姚仪不再三拜九叩行大礼,只甩了袖子打千。 皇帝“嗯”了一声,然后懒洋洋开口,“朕已经看了你呈上来的折子,你给朕的爱卿们说说你有什么办法解决朝廷缺银问题?” 姚仪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叠起来的纸,展开后正是一张舆图,不是大清的舆图而是记录沿海和日本的舆图。 “皇上,沿海人都知道日本人有银,据臣调查日本在一百多年前也缺银子,但是近一百年他们突然不从外界进口银子,而是拿银子购买我们的铜钱和生丝。” “臣这些年偷偷调查,已经确定日本在一百五十年前就在其国内发现了一座大型银山,这座银山年产百万两,根据臣私下派人探得这座银山还能挖两三百年。” 一听是座还能挖两三百年的银矿,殿内不少人呼吸急促起来。 一年百万,十年千万,百年万万。 这么多银子要是握在手里,还怕没银子吗? 姚仪收起舆图双手呈上。 梁九功下去接过,转交给皇帝。 有人急得恨不得抢走舆图找一找那银山在何处。 姚仪:“郑芝龙的妻子是日本人,郑氏还有一子留在日本,郑成功粮草兵器也多是此子支援。” “臣建议征讨日本,以日本支持郑氏反叛为由。” 有人忍不住站出来。 “皇上不可,日本向来为不征之国!” 有人跳出来,“这个不征之国是谁定下的?” “这……” 该人无言以对。 就怕被回怼一句还念着前朝。 “皇上不征之国为前朝所设,本朝可没这说法。”兵部的人蠢蠢欲动,“奴才愿意率领水师去问罪倭王!” 朝堂一下热闹起来,显然都垂涎日本那座银山。 皇帝不动声色,他收到姚仪这份奏折其实有几日了,只是一直压着,也是佛伦提起国库缺钱,他才将这件事拉出来商议。 姚仪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信,这些话定然是有人教他说的。 什么石见银山,他只在一个人那里听过。 几年前他就知道了,那时候他不心动吗? 当然心动,银子谁不爱? 相比较银子他更想将倭国亡国灭种! 看到这群明日打仗推三阻四的武将,皇帝明白他们这么积极不过是银子迷花了眼。 他看了一圈跃跃欲试的官员,挑选了三个宗室两名武将。 “姚启圣领军前往日本问罪日本。” “若日本态度温顺,索要战争赔款,同时租借一块地供大清水师驻扎。” “若是谈不拢,那就打。” 他声音冷漠,说完后冲着宗室恐吓道:“要是让你们搞砸了,无功而返,你们的爵位也别想要了。” 皇帝觉得自己是恐吓,宗室却不这样认为。 平定三藩时就有五个身有爵位的宗室就因为拒战退缩什么功劳都没有反而给降了爵位。 那个近来倒霉的贝勒尚善就是其中之一,人一死,什么屁事都被抖搂出来了。 让人看尽了笑话。 朝政解散,佛伦皱起了眉。 他现在不仅要凑集北边的军粮,还要筹集水师远航的钱粮。 好在水师出去会有一大笔收入,他心情总算是好了不少。 将任务发下去,他赶紧想办法筹银子去。 “焦侍郎,您这是去哪儿?” “原来是王大人,你们兵部不忙吗?我这是领了差事带人去忙。” “我这是过来问发往黑龙江的粮草可有备齐。” 他“唉”了一声,“想你我堂堂侍郎还要跑腿,不像某些人坐在衙门吃茶,无所事事。” “王大人请谨言。” 那位王大人醒悟过来,看看左右心有余悸道谢:“多谢焦大人提点,为兄我还是去户部衙门走一遭,回去早了还得被骂偷懒。” 焦侍郎无语了,都提醒了还不闭嘴。 他也知道现状,衙门是两套人马,尚书两个,一满一汉,干活的都是汉人官员,满人多是吃空饷。 唉,谁让人家是满人。 焦侍郎摇摇头,王大人这嘴要还是这样,迟早得因为不把门栽跟头。 “我们走。” 他领着两个手下往正阳门走。 户部离正阳门不算远,所以三人都没有骑马,也没有坐轿子,而是选择了骑车。 这些自行车已经成为官员上下朝的重要交通工具。 坐轿子虽然舒服,可是要早起,骑车就不同了,从外城到紫禁城也就一刻钟左右,节省下来的时间可以多睡半个时辰觉。 三人骑车去了百货铺。 尚书交代他们买罐头做兵粮,他们当然要来百货铺。 “买肉罐头?我们这只有水果罐头,你可以去泰山商行去问问,就在福建会馆旁边。”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03节 百货铺的人为他们指路。 三人又转道去福建会馆这要是普通商人,三人早发怒了,无奈人家是贵妃的生意,连内务府都爱搭不理。 福建会馆就在这条街上某个胡同内,典型四合院建筑,见到了福建会馆自然也就见到了泰山商行,因为两家门对门。 三人下了车,将车推到一旁先锁了车。 京城的偷车贼太猖狂,不管谁的车都偷,时不时就听见某个官员怒吼自己车被偷了。 焦侍郎怀疑那偷车贼买通了城门士兵,在这些城门士兵眼皮底下将赃物运出城可不容易。 泰山商行入门的影壁跟别人不一样,是个叼着铜钱的金蟾。偌大一个就守着门口,身后是一个荷花池。 焦侍郎懂点风水,看得连连点头。 “风生水起,这布局好。” 倒房和侧房都拆了隔断墙,全都是玻璃门,站在前院就能看到屋里忙碌的人。 “你好,请问您三位有何事?” 有人看见他们三个拉开门问。 “我们是户部官员,听说你们这有罐头,前来问问情况。” 这人带上了门,过来行礼,“学生陈秀见过三位大人。” 焦侍郎见他拜而不跪就知道他是有功名在身。 “在下已经接到通知了,我们这批罐头种类都在这里。” 他推开旁边拐角处的一间耳房,耳房不大,里面放置了三面货架。 除了罐头还有不少货物。 陈秀搬了十多个罐头到门口,每个罐头上贴着的标签图片都不同。 若是水果罐头还印了简易的水果画表面里面什么什么水果,其他罐头干脆只剩下了名。 “这里一共有十五种罐头,三位大人要哪一种?” 他拍了拍罐头道:“水果罐头有三种,肉罐头六种,主食罐头有三种,剩下的是菜罐头。” 焦侍郎这次过来是打算将罐头带回去让尚书选,谁想竟然有这么多品种。 “这些多少银子,都帮我送到户部去。” 陈秀笑了笑,“户部可是大客户,上面说了这些送你们尝尝,不用钱,这样我车送去户部。” 焦侍郎意外他还挺灵通,见他从事商人活计不免惋惜。 “你有功名在身,怎么不继续考?” 陈秀愣了一下道:“家父曾经做县官,后来不幸被卷入朱三太子案被剥夺了官身,学生虽有功名,但前途也仅限于此。” 焦侍郎神色一变,面色冷淡下来,“尽快将这些罐头送去户部。” 说着领着人走了。 在朱三太子被波及的人不是倒霉蛋就是笨蛋,这样的人前途已尽,没什么好可惜的。 陈秀倒是习惯了这种愣脸,没错他爹就是被牵连的倒霉蛋。 “是。” 他也不在意对方的冷脸,现在跟着泰山商行干,起码吃喝不愁,比他爹在任赚的那三瓜两枣多多了。 很快他出门往胡同口走去,等了一会儿,看到一辆空牛车驶过来他连忙招手。 第123章 格物学院在哪? 问京城的人十个里九个不知道, 但是要问医学院、墨家学院、女子学院里的学生,百分百会给出准确答案。 “格物学院是怪胎,就在城里, 去耶稣教堂,对,格物学院就在耶稣教堂旁边一座不起眼的宅子里!” “被选进哪里的不是天才就是疯子, 整日研究奇怪的东西,听说还有妄想飞上天的,飞没飞上不知道, 但听说有段时间医学院在城外的医院骨科生意非常好!” “格物学院?我知道, 只有最聪明的人才能上,我以后也要考进去!” 清早, 薛洋打了个哈欠往学院赶, 走着走着他回头看了一眼大时钟, 很好没迟到。 耶稣教堂西边胡同入口有一座不起眼的宅子, 刚进门他就看到两位老兄正盯着一根垂下来左右摆动的链子在看。 “为什么两边摆动一样呢?” 薛洋没有理会继续往里走, 就这么短短一段路,他看到了炼丹的道士、改椅子的木匠还看到了对着水盆喊“结冰结冰”的狂生。 翻了个白眼, 他进来属于物理的教室。 教室很热闹, 有人站在讲台上滔滔不绝说着自己的新发现。 “物体是有惯性……” 薛洋打了一半的哈欠停下, 认真听了一会儿拿起笔迅速在纸上算起来。 旁边有人注意到他, 走过来看他算, 看的人越来越多。 要问薛洋格物学院是教什么的? 他只能回答教数学、物理、化学。 是,他起先进入这间连道士都收的学院以为这里是宗教学院,后来才发现不是。 这里的学生都有一个共同点,聪明好学,对于知识和真理充满渴望。 他不知道为何有人出钱办这个学院, 除去有新发现要发表论文以外,似乎对他们没什么要求。 薛洋很喜欢这里,他在这里能接受很多曾经接触不到的知识。 他以为的洋人是蛮夷,然而接触到这些知识才发现洋人对于世界真理的研究已经超越他们太多。 “薛洋,我们组建了一个吸水龙车的小组,你要不要来?” “吸水龙车?” 年纪不大的少年微笑道:“不是证实了大气压强吗?我们思索了一下,可以制作一种水龙车吸水再利用气压喷出去,这样比拎水救火方便多了。” 薛洋摇头:“我已经答应去飞天组了,他们最近研究了一下想还原墨子的木鸢,我也想深入了解一些气流学问。” “好吧。我再找其他人。”少年也不惋惜,转头寻找其他目标。 格物学院的校训除了墙壁上挂着的格物致知以外就是老师嘴里的“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他想想很有道理,凭借在格物学院学到的这些知识,去外面吃喝肯定不愁。 唯一遗憾的是格物学院所学为大势所趋的理学所不容。 “木鸟不是活物该怎么飞起来?” 一群人围着桌上摆放的木头鸟陷入沉思。 “无物不需要力,人能动起来是因为食用五谷转变成能量,木鸟该用什么能量?” “要不试试蒸汽?蒸汽能带动车,想来也能带动木鸟。” “你也不看看木鸟才多大,怕是连一块炭都放不下,木鸟也飞不远,如何达到先贤的飞一日?” “那我们就造一个大的木鸟,装上蒸汽炉看能否飞起来!”有人站起来激动道。 “啊,真造啊,要花很多钱吧?” “怕什么?跟学院申请,剩下的我们凑了!” “我爹有银子,回家我跟我娘说说,一百两是没问题。” “就这么说定了!” 一众学生热情地写了申请项目资金,递上去后这项目也不知道落到谁手里,两天后学院给了批准答复。 “一共一千银元,已经打入该账户,专款专用,账要记好,关系到你们下一批资金能不能批下来。” “后面还有?” 薛洋等人惊喜,学院也太大方了! *** 佛伦跟着刑部忙碌了几天,才想起兵粮一事。 “焦侍郎,选好罐头了吗?尽快送一批去黑龙江,不要耽误战事。” 焦侍郎恭敬道:“回大人,罐头已经带回来了,只是带回种类过多,下官也拿不定主意。” 佛伦明白他是怕担责任,回头前线反馈不好,兵部来问责,怕被推出去当替罪羊。 “去将兵部几位也请过来,这事到底跟他们有关。” 焦侍郎双手一拱应了下来。 户部原本用来休息的屋子,此时围坐了不少人。 若是光线再强一些,或许能看清楚在座所有人嘴上的油光。 兵部的官员指着牛肉和猪肉罐头道:“这个吃着不错。” “对对,不能亏待了战场上的兄弟,多来点肉!” 来自江南的官员口味偏淡,也有偏好:“这个土豆泥掺了盐和胡椒,滋味不错,本官吃了一碗有些饱腹。” “玉米粒也不错,香甜可口,慢慢一大罐,拱士兵一日所需是没问题。” “焖鱼味好,比猪肉牛肉羊肉便宜。各位别忘了,这批粮草能挪动的钱有限,买鱼罐头划算,这鱼骨都焖化了,也不用担心刺的问题。” “鸡丁土豆和牛丁土豆也不错,跟焖鱼罐头一个价。” “我觉得油焖笋更好,笋罐头多便宜,盐大油大,还最便宜。” 别看讨论的人不少,最后还是看向能做出的人。 佛伦看向兵部尚书。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04节 兵部尚书吃完了最后一口炒饭,夹着油腻的肥肉往嘴里塞。 他扫了一眼面前的价格表,道:“鸡丁土豆、牛丁土豆、焖鱼各五万,北方很少吃笋,来两万,今年的生猪生羊省了换成猪肉牛肉羊肉罐头,也各加一万。” 户部官员掏出算盘算起来。 纯肉罐头五百文一罐,一万就是五百两,加土豆的一罐二百,五万是一千两。 笋丁最便宜,五十文一大罐,两万也就二百两。 一共是四千七百两,还不到五千两。 佛伦吃了一口鲜美可口的荔枝说:“批了。” 他看向焦侍郎,“这活就交给你了,再去谈谈价格还能不能降,什么时候能交货!” *** 皇帝也在尝罐头,罐头里面油多盐大,并不符合他胃口,但是他知道这对于民间来说特别受欢迎。 宝音没碰罐头,专门捡新鲜的野菜吃。 春日里正是吃野菜的好时节,一年里也就能吃这一回。 皇帝吃一口看她一眼。 “牛羊肉我知道可以从蒙古收购,这猪肉哪来的?我不记得你庄子有养猪。” 宝音得意。 [能让你知道?我养猪场设在两广呢,哪里可是有一胎十宝的优良花猪!] “养在南边了。” 他又吃了一口带着微臭的笋丁,眉头快拧成了一团,他取来帕子吐出来。 “会有人喜欢这种古怪味道?” [那当然,对于喜欢的人来说根本无力抗拒,不然后世的螺蛳粉也不会风靡全国。] “应该有。” 用完了膳,两人开始上课。 上次宝音只说了个开头,因为太累了没说多少遍停了下来。 这几天忙其他事,没抽出时间,今日才得闲。 她站在黑板前在上面写了公司二字。 随后又擦掉换成了商行。 “在未来开一家商行,想要从罐头厂进罐头,进多少罐头对方会开一张发票,发票开头是对方公司的名称和开户行。拿到发票直接把发票上金额相同的钱打入对方账户。当然也有先打钱再补发票。” “发票分两种,一种是厂家开的,一种是经销商,商行是经销商,也就是不生产货物只专卖货物,罐头厂是厂家,这两方的发票税率不同。” “商行拿到开发商的发票,自己转卖出去的罐头定然是要加价出售,出售的货物也要开发票给卖家。 这样销售的发票金额减掉进货发票的金额,就是经销商利润,也是需要收税的部分。” “这个货物无论转多少道手,到顾客手里都是已经收过税的,也就是在未来只要花钱买了货物就是在交税。” 皇帝靠在罗汉床上问,“若是私人从罐头厂买,再转手,不就省了税钱,走私问题如何解决?” 宝音挪到一旁去,“我的商行要开业需要集齐三证,营业执照是工商部门发,允许营业的意思,税务许可证是税务局发放。” “跟厂家交易需要提供三证,厂家只能跟组织也就是商行交易,无法跟私人交易。” “以前法律不完善无所谓,后来是不允许和私人交易,厂家购买多少原料都有记账,这涉及开出去的发票金额,税务局发现账务异常会去调查,若是发现税务有问题,罚款还是小事停业整顿是小事,要是违法了得蹲进去坐牢!” 皇帝摸着下巴冷不丁问了一句,“你手下生意做那么大,一年能赚多少?” [也就两千万两吧,大头还是海上贸易所得,海禁这么多年,外面对于瓷器丝绸需求量高,一瞬间她那洋货行就成了炙手可热的金鸡。] “五百万。”她只报了四分之一。 紧跟着她忙解释:“也就海运赚点钱,北方的产业都是亏钱,比如山西,现在每月都投不少银子进去。” [养活的人有点多。] 皇帝内心震撼,两千万都比国库一年税收多了! 他不动声色地问,“每年五百万不少了,怎么保证手下人不贪银子?” 宝音叹口气,“没法保证,不过我们有完整的审核制度,从原料到给工人每一笔钱都有记录写明谁经手,有迹可查,年底盘账收益降低和收益平稳的随机调查。” [前者不用说,不排除有人搞鬼,后者收益平稳肯定有问题,这个时代对于天灾抵抗力差,生意肯定会受到影响。一直稳定,肯定是有问题。] “账单烧毁也没问题,我们是一式三份,地方一份,审核会记一份,总行也有一份,想要烧毁可没那么容易。” “另外我们的钱都走银行,转入哪些账户都有迹可查,大笔交易对象我们都让在银行开户,转给对方。” “想要捞钱的手段很多,比如商户私下给回扣,比如找人开铺子再跟人下单,价格报高一文,交易量一大,也是不小数目,价格有一两文浮动也是正常。” 她摊手。 [哪怕是后世信息发达都做不到禁止贪污,信息那么发达的现代,不还有人盗卖粮仓储备粮吗?] *** “子清,外出要保重身体,海上风大,我为你做了一身衣裳。” 林子清笑着接过母亲递过来的包袱。 “娘我最多去两年,我已经拜托商行的人照顾您,请恕孩儿不孝,不能在您身边尽孝了。” 林母揉了揉眼睛,吸了吸鼻子道:“出门在外不用顾虑我们,我和你妹妹吃喝都在学院里,生病了也有人管,上回学院还放假去西山游玩,也请了不少镖师跟从。” “商行对我们有恩,既然有用得上你的地方,你就安心去办差事。” “娘最放心不下的是你的差事,当初在老家因为要为你父亲守孝,耽误了为你说一门情事。” 林子清有点脸红,“娘,这个等我回来再说。” 林母见儿子露出罕见的少年心性跟着乐了。 “好,回来再说。” 林子清看着母亲跟远比在家时性格开朗,越发肯定自己当初做的决定没错。 他暂时离开京城也是想避开林氏族人,母亲和妹妹一直待在女子学院很少外出,倒是不用担心行踪暴露。 他再离开一两年,林氏那边怕是会放弃找他。 告别了母亲,林子清回到住处收拾行李,他依依不舍将看完的几本书还给书馆。 要说他还有什么不舍的必然是这方书馆了。 他恨不得能随身携带,可惜他知道这是妄想。 “林公子。” 一青年牵着两匹马走过来。 “陈公子。” 林子清回了一礼接过了马上面的缰绳。 “林公子,上面催得急,要咱们尽快出发。” 林子清忙道:“我这边已经处理妥当,现在就走吧。” 他说着上了马,二人骑着马慢悠悠出了城,等出城后才沿着官道迅速跑起来。 一早出发,中途换过两次马终于在晚饭时分抵达天津的港口。 那艘每个人看到都为之震撼的钢铁船还停在港口。 此时上面已经堆放了不少货物。 林子清同样震撼,“我们要坐这样的大船出海?” 陈秀笑着说:“没错,坐这个很快,我从宁波上来这一路都很平稳,没什么大颠簸。” 二人排队上船,船票上面为他们准备好了。 上船后他被分到二楼,二楼房间不大,一间屋子放了两张床,他俩被安排了同一个房间,发钥匙的柜台船员还递给了他们一沓票。 “这是粮票,拿着可以在快餐店免费用膳,算好量,一共八天行程,要是超了可没法补。” 铺好床,林子清拿着粮票询问,“陈公子要不要先去吃饭?” 陈秀笑笑道:“可千万不要叫我公子,怪不习惯的,我就一农家孩子,能有现在的一切都是恩师功劳。” 林子清奇怪他怎么突然谈起他的老师了。 “行,我叫你陈秀,你也别叫我公子,叫我子清即可。” “我先去用餐,来的时候看见港口有开洗澡堂,再去洗个澡,这骑了这么长时间的马,不舒缓一下,怕是明天爬不起来。” 陈秀当即起身,“我同你一同去。” 林子清觉得这个上面安排得同行有点怪,一般在房间内只有休息的时候能看到人。 当然林子清也不在意,他在船上发现了一个小书馆,也没闲工夫管别人了。 船在宁波港口靠岸,陈秀看着越来越近的港口心跳得厉害。 他抓紧了船舷向岸边人群望去,然而让他失望了,并没有什么熟悉的面孔。 “恩师还是不肯信任我。”他叹息一声。 在船靠岸后会停留两日,一日卸货一日添加补给,光是清水就要装个大半日。 打听清楚这一切,陈秀有信心在这两日内将恩师一家带上船。 船跟港口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好在沿着船身绑着许多鼓起来的羊水筏,直接抵消了这股冲击力。 船平稳靠岸,梯子被放下去,陈秀率先下了船直奔租马车的地方。 租了一匹马,他快马加鞭往家赶去。 陈秀家在宁波下面的一个县,靠近海,可供耕种的土地不多。 他爹是漕工,赚不到什么钱,才四十有二便老得不成样子。 他爹唯一的期望便是供他这个儿子读书,摆脱世代为漕工的命运。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05节 陈秀运气不错,他年幼时聪明伶俐,遇见了一家逃难的难民,那家人在他们县里安顿下来,后来开了一家私塾以教书为生。 因为收费不高,他爹高高兴兴带着他去报名了,他永远记得年幼时父亲眼里的期望。 年幼时不懂,后来才知道那是希望。 陈秀读书天分高,但也只限于小地方,江南的竞争在全国都有名,进入州府,陈秀就显然变得很普通。 苦读十数年,只勉强考了个秀才,这还是挂尾巴考上的。 从那时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继续考了,家里也无法支持他继续考下去。 他自己觉得对不起恩师教导,对不起爹的付出。 他爹却很高兴,因为祖上从没出个秀才,有了秀才功名,家里存钱买几十亩地也能改换门楣了。 后来他看到泰山商行找人,且报酬也极高,便投身进了宁波这边的商行。 去的地方多了见识的人也多了,陈秀意识到自己的恩师很神秘,除了教学生,平日里连门都不怎么出,也不知道恩师究竟在躲避什么。 直到某日在书馆翻看史书,再回忆老师儿孙的辈分他意识到了什么。 马飞快地跑着,很快看到熟悉的情景,小县城很宁静,平时来个陌生人都能议论好久。 陈秀家在县城西边,他考中秀才后,有亲戚邻居争相将田挂在他名下,他家里已经不缺钱,有钱后他便让爹不要再去做漕工。 然而他爹不同意。 “怎么能不做,都做了半辈子了,不能丢下那些老兄弟。” 陈秀怎么劝说都不行,后来便随他爹去了。 陈秀下马,像是听见马叫声音,院内有人走出来,正是他妹妹陈美。 “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陈秀喊妹妹喂马,然后说:“有点事,待会儿还要走,你帮我把马喂了。” 说着不等妹妹说话,他快步往私塾走去。 私塾在比陈秀家还要靠西的地方,这一片住的都是漕工。 所以陈秀能考个秀才出来还真是鲤鱼跃龙门。 还未靠近私塾,一阵朗朗读书声先传入他耳中。 “……彼女子,且聪明……” 陈秀停在私塾门口停留片刻,一篇三字经念完后,很快里面宣布放学,一群孩童高呼一声,往屋外窜去。 一共也就十多位孩童,其中一个唇红齿白的精致男童正是恩师的孙子。 “钰宝!” 男童看见陈秀很意外,“陈叔叔。” 这时屋内走出一人来,他约五十左右,手里握着一卷书,一身陈秀形容不出的气质。 “秀儿,你不是去京城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陈秀看看左右,压低了声音。 “恩师,我这次回来是有要事,不如进屋内再说。” 中年男人皱眉,吩咐孙儿去找祖母去,他领着陈秀往屋里走。 陈秀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恩师,我不知道您是什么身份,在躲避什么,您这样的大才若不是有难言之隐,也不会躲在这么一个小地方。” 他低着头没有看见中年男人一脸震惊,望着他的目光闪过一丝杀意。 这股杀意很快消失,中年男子迅速将陈秀扶起来,“你这是做什么?为师哪里有难言之隐,不过是对如今朝廷失望不愿意出仕罢了。” 陈秀见他不肯承认,也没有强迫,而是自顾自道:“恩师,徒儿想了很久,不如您离开中原前往海外。” “原来朝廷禁止出海,现在有个好机会,可以乘坐泰山商行的船出海,等出海后恩师一家就自由了,泰山商行背景深厚,沿途口岸不敢深查,这次准备送一批愿意出海开荒的人,恩师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离开中原!” 中年男人沉默许久,“我以为我隐藏得很好。” 陈秀苦笑一声,“恩师,您想想六位师兄,再想想钰宝都是什么辈分,现在清廷稳固,迟早会查到恩师您的身份……” 他眼含着泪水,“徒儿深受恩师教诲,无法回报恩师,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徒儿在京城听闻朝廷要开海禁,设关口,往后再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这回真是好机会。” 他抹了把眼泪道:“我准备将我们父母弟弟妹妹也送出去。” “我知道我爹不是舍不得离开粮帮,而是怕惹来妒忌,全家遭遇杀身之祸。” 他苦笑道:“都是一群苦水里泡着长大的,见到别人爬起来不会恭喜,只会伸手将人拽回来。” 中年男人叹息一声,“秀儿,为师多谢你,只是此事关乎为师一家的身家性命,不敢轻易涉险。” 陈秀急切道:“恩师,这次真的是一个好机会……” 中年男人伸出手,“此事我跟家人商量一下,你也留下。” 他到底不放心陈秀离开,怕是朝廷设下的陷阱。 陈秀也知道恩师的顾忌,便点头同意。 中午在恩师家用的饭,连小妹来喊他,他都没回。 到了下午,私塾的孩童全部离开,恩师的六个儿子三个女儿也全部归家,陈秀才说起这件事。 “什么离开这里?”作为张家长子,张和墉很是惊讶。 他从小就跟着父亲读书,明明天分不错,爹却不允许他参加科举,小时候还闹过,后来知道大伯被清廷所杀才放弃。 等长大后才意识到不对劲,自家爹肯定瞒着什么。 “爹,女儿都嫁人了,夫家怕是不乐意走。” 中间男人看向陈秀。 “秀儿你跟他们说说海外情况。” 陈秀忙道:“是,师兄师姐请听我道来,我们泰山商行去年在海外买了一大片地,那里比广东还要往南,土地肥沃,一年三熟,还有不少前朝就定居在那里的福建人,语言是没问题,这次商行招人种地,给出的报酬是五十两搬家费,到那里每月种地也有一两银子拿,像老师这样的教书先生一个月是十两银子。” 张家二女儿不信,“谁招个教书先生给这么多银子?” “是真的!” 陈秀急忙解释,“因为那里远离华夏,很多早年出去的人只会说汉语不会写,我们商行也是正华夏衣冠,让出去的孩子不要忘祖!” “说得好,能出去后谁知道能不能兑现,倒是远在海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张和墉懒散道:“爹,要不还是留家里吧,你年纪也不小了,何必出去受这个罪?” 张和墉的五个弟弟也跟着劝说。 中年男人沉默,先看了看六个儿子三个女儿,最后目光放在了可爱的孙子脸上。 这个孙子像极了他,他可以陪葬江山,却舍不得牺牲孙儿。 他没有他父皇那么狠心。 中年男人看向陈秀,“你先前说你家人也一同送过去?你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 陈秀叹气,“我爹那里还要慢慢劝,我准备先送二弟过去。” 中年男人闻言眼神松动,“大女、二女、三女,你们要是不愿意去就算了,你们六个赶紧收拾行李,我们今日就出发!” “爹,你不要我们了?” “爹,没有娘家,公婆还不知道怎么欺负我们。” “爹,真走啊?” “爹,要走是不是得开路引?” 中年男人一摆手,“行了,不要吵了,去海外要什么路引。” 他当初隐姓埋名落户也是借着流民的身份。 “将童儿们的学费退回去,就说老家来了信,一位长辈去世我们要回去一趟,今年不一定能赶回来,钱先退了。” 陈秀忙道:“无须退,到时徒儿再请一位童生来教,只是教童学还是没问题。” 中年男人点头。 他们一家手头也不富裕,毕竟生了六个儿子,还嫁了三个女儿。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三女儿张文心淡淡开口,“爹,女儿也随您一同去吧。” 中年男人惊讶:“你离得开小薇?” 张文心前年出嫁,去年才得一女。 中年男人想着几个女儿里就这三女儿最没可能跟去才对。 张文心淡淡道:“女儿生了女儿,婆婆一直不满,说林家几代单传,女儿想着林家既然想生儿子,不如和离再娶。” 张二哥一脸暴怒,“林渊怎么说?他就眼睁睁看着媳妇被自己娘欺负?” “他?” 张文心摇摇头,“别提他了,他嫌弃我和她娘吵架,没错都关上书房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张二哥更加生气了,因为这门亲事是他帮着撮合的。 “林渊这个混蛋,他当初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走,哥带你找林家算账!” 中年男人认真地看着小女儿,“你真打算跟着走?” 张文心点头,“女儿不想跟林渊过下去了。” 中年男人有些心酸,要是大明还在,自己女儿多多少少是位郡主,何必配一个连举人都考不上的秀才。 随后他冷静道:“既然你要走,那就不要回去了,小薇你也抱来了,干脆跟我们一块走。” 他说着看向陈秀:“没有户帖没有路引,能出去吗?” 陈秀忙道:“恩师请放心,徒儿都办好了,只要上了船就不会查,徒儿已经买通了人,夜间悄悄放下梯子,就是委屈恩师了,得跟流民住在一起。”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06节 中年男人摇摇头,“无妨,又不是没做过流民。” 他看向两个女儿,“你们既然不跟去,那就回家吧,不要透露我们去了哪里,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 张和墉一惊,自家身份果然有问题,该不会是造反的反贼吧? 这回他无论如何也不敢阻止了。 只是…… “爹,芸娘的娘家要不要通知,我们这一走怕是有生之年都很难回来了。” “是啊爹,我们要是走了,我媳妇非得挠烂我们的脸不可。” “爹,我媳妇就一个寡母不能不带上啊!” 中年男人不高兴道:“行了,老四你将你那岳母带上,其他人都跟自己媳妇通气,这次离开关系着身家性命,不愿走就和离。” 一句话直接让屋内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傍晚还未宵禁,张家和陈秀兄弟已经出了县。 张家手里的银子都被陈秀给换成了纸钞,正是多穿了几身衣服没有大包小包才没有引起注意。 张家大儿子去买马,没多久拉着两辆马车过来。 “爹,车行没那么多马,就买了两辆马车。” 中间男人皱眉,“行,快些上车。” 一大家子人很快上了马车,六个媳妇脸耷拉着,突然离开家不知道去哪里,她们怎么高兴得起来? 关键是还不能回娘家说一声,只能给娘家带信,过来将养的鸡种的菜拿走别便宜了别的妯娌娘家! 马车没有骑马快,但是要赶路,马要快速跑,马车颠簸得根本坐不住。 “快点,快点抓住把手!” “太快了,怎么不慢点!” 颠得根本坐不住,车内的人只好蹲着。 就这样到宁波已经入午夜了,也幸好不进城,马车在前面陈秀的带领下往港口驶去。 两辆马车的到来令站在船边上的人都看了过来。 张家人下了马车,张和墉借着火把惊讶问:“师弟,这些看着不像流民啊。” 这一个个年轻力壮带着凶狠气息的青年哪里像流民了? 张秀将马牵到一旁拴上,准备天亮还回去,连同两辆马车一块卖给车行。 他走近小声道:“大师兄,这些是鄞州和慈溪过来的。” 张和墉消了声。 谁不知道宁波最不敢惹的就是鄞州和慈溪,这两个县抢水那是全县出动。 他们镇海哪里可比? 陈秀领着一众人去排队,“他们那边男人多,地少,一伙子结队出去闯荡,县衙也怕他们闹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所以被当成流民送出来了。 张和墉松了口气,忙走过去攀交情。 他性格开朗吃得开,转眼就跟人聊了起来。 月亮还在天上挂着,海风越来越大。 中年男人看最宝贝的孙儿不住打哈欠,心疼地脱下衣服披在他身上。 “老五,你儿子困!” “爹,我来了。” 张家老五抱起了儿子让他趴在自己肩膀上睡。 这会儿张家的媳妇都顾不上埋怨了,吩咐将孩子抱在怀里挡住夜风。 就等了这么一小会儿,人来得越来越多了。 陈秀看到带队的旗帜很惊讶。 “是徽商。” 他不解,徽商怎么也过来了,然后商队车停下,下来一大群穿着草鞋身上打着补丁的人。 这群人一到,港口一下子热闹了,因为徽商送过来了近三百人,全都是拖家带口的真实流民。 商队那边走出来一个人,跟岸边的人打招呼。 很快陈秀便知道这群看着像流民一样的还就是流民,去年闹了旱灾,因为范围小也没有往上报。 徽州那边本来就山地多良田少,有徽商打听到收流民出海开荒的事,便准备给乡亲找一条活路。 当然他们是提前一个月赶路,人到宁波没损失什么人口也是商行厉害。 “大家都别慌,上去后听船上的安排,往后安心种地,还有回来的机会,我们跟德胜洋行的人商量好了,每年会有一次回来的机会。” “好了,都擦擦眼泪,以后有好地种了,别惦记家里那两亩山地了,别给咱们徽州丢脸!” 商队的人说了很久,不停安抚老乡情绪。 陈秀听了都很佩服。 然后他看见张大哥不知何时回来,一脸畅想道:“到海外真有很多地种?” 陈秀无语,“有,包你种个够。” “师弟你跟我们说说,我们到底去哪?” 陈秀小声道:“去新加坡,哪里对商行很重要,放心我没骗你,新加坡有许多我们这里过去的人,有些是唐朝遗民,有些是南宋遗民,虽然跟我们一样面孔,但是文华早断了,所以才请了很多夫子过去,以正我华夏文明!” 张和墉听了心中满是澎湃。 “你们商行是打算立国吗?” “或许吧,谁知道上面人的想法。” 船上突然传出动静,陈秀不说话了,然后看见一个长长的黑乎乎的东西往下降。 有人举着火把照过去,就看到是梯子被放了下来。 梯子放得不快,很快上面下来一群人。 “户帖拿出来,检查户帖。” 幸好大家都有带,张家人很庆幸没有要路引。 这群人把持着梯子,检查一个上一个,不过户帖没还回去,而是收了起来。 一发现人群顿时出现骚动。 “等我们登记后会还给你们,上不上,不上就滚!”有人怒斥一声。 骚动立刻平息,都到这份上了,不如赌一把。 陈秀排在张家前面,他先递了弟弟的户帖,然后是自己的船票。 检查的人意外看了他一眼,将船票还给了他。 因为这次船票不对外出售,换句话说拿着船票的都是自己人。 陈秀上了船,船上的风更大了,明明已经是四月了,突然来的倒春寒让人措手不及。 船上一片漆黑,还没有下面亮。 上来的人都等在梯子边,也不敢乱走动。 等收完了户籍,下面的人终于上来了,走在前面的举着火把。 指挥后面的人收拾梯子,然后冲上来的几百个人道:“都跟我走。” 他举着火把在前面带路,后面浩浩荡荡的人哆嗦地跟上。 陈秀拉着弟弟跟着恩师一家走在一起。 没多久,就被拉着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他很惊讶难道人被安排到二楼? 然后他就看到对方在楼梯后面提起了一个通往下面的门。 他就站在门边上道:“一个个下,不要踩着人,在下面老老实实待上十天就到地方了。” 张家人有些犹豫,然而那人手一指对准了陈秀的弟弟,“你先带个头。” 陈秀忙道:“我弟弟还小,这样我领着他下去。” “随便你。” 陈秀便先下去了。 等下去后他才发现这地方比他想象中要好,下去后是个走道,然后是一间间敞开门的房子,房子很大,没有床,地上铺着稻草。 这应该就是大通铺。 张家紧随气候下来,见还有单独的房间很高兴,一家人立刻占了一间,陈秀将弟弟交给张家照顾。 他沿着走了一圈,走廊很长,还有楼梯通向外面。 尽头是个公厕,公厕内海浪声音很大,仿佛在耳边响起一样,他没敢看,而是回到了张家住的那间,告诉了他们厕所在哪里。 人陆陆续续都下来了,全都挤在了过道里。 那人下来吼了一声,“都不困呐?还不快点找个屋睡觉!” 第124章 “男人一间, 女人一间,不准混着住!还有七岁以下小孩和女人住!” 张家八个女人和六个女孩依依不舍走出来。 那人巡视了一圈看五六个人单独霸占了一间,差点没气死。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07节 又回去两刻钟这几百人才安排妥当。 怕这些人又跑没人的屋子, 那人干脆将空屋锁起来。 “你们都占了,下一站的人睡哪?” “行了,赶紧休息, 明天一早排队领粥,对了,不要在屋子里乱尿, 谁尿, 踏马丢海里清醒清醒,看到了没, 走道两边都有厕所, 这边归女人, 那边归男人, 女人的门上画着裙子, 不要跑错了!” 他冷哼一声,“要是被逮住偷窥妇女, 按照海上的老规矩丢海里喂鱼!” 最后他看向陈秀, “走不走?” “走。” 陈秀忙跟着对方爬上楼梯。 等他上去, 这人语气凝重道:“我看你认识的那家不像是普通人, 回头你多下去安抚一下, 这下面可不能生乱了。” “上面让咱们安全把人送到,闹出人命也不好,海外缺人,多一个同胞咱们的地盘就能占得更稳。” 陈秀点头应了下来。 那人拍了拍陈松的肩膀,“这事就交给你了, 只要他们不吵着上来尽量安抚好他们,毕竟咱们偷偷送人去海外也不容易。” 林子清被开门声音惊醒,他连忙坐起来。 黑暗中传来陈秀的声音。 “你醒了?” 林子清松了一口气,“这么晚才回来?” 陈秀摸到自己床上,打了个哈欠往床上一坐。 “被抓去干活了,不是招了一批流民送南洋吗?刚忙完这事。” 林子清:“怎么喊你去?” 陈秀已经掀开被子躺床上了,“别提了,撞上这事了,太困了,我先睡了。” 下一秒屋子内传出轻微鼾声。 林子清羡慕对方的好睡眠,也躺下闭上了眼。 陈秀醒来已经天色大亮,他被外面港口的声音给吵醒。 想着还有租的马没有送走,他翻身起床。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今天日头不错,走在外面人都被晒得暖暖的。 他下船去牵马,送回租车行又带对方来看马车。 对方给了一个价钱,有点低,不过他急着处理,也有认了。 这钱他换成了纸钞先给恩师送去。 等下了楼梯,发现船舱内一片昏暗,呼噜声此起彼伏。 昨夜匆忙,他并未仔细观看负一层什么情形,这会儿借着微弱光线才发现这里不是没有窗,只是窗户在房间和厕所之间的过道上,窗户也不大,也就两本书大小,一共两间并列,这是仅有能看见外界的通道。 过道内还能勉强看见,封死的房间就不成了,他看到有敞开的里面一片漆黑。 走道对面传来脚步声,人还未靠近,他就听见一句带着困意的声音,“可是秀哥儿?” 陈秀忙道:“大师兄,是我。” 正说着不知从哪个房间传出一声咳嗽声。 两人压低了声音。 “大师兄我来跟老师说一声,马车已经被我处理了,这是买的钱。” 张和墉接了过去,“你赶紧回去补觉,我们这边没事,早上才喝了粥,这里挺好不用担心。” 陈秀还想要说什么,然后就见往上的通道门开了,有人爬了下来,一看陈秀也在,愣了一下。 “你是昨天那个谁?” “在下陈秀。”陈秀听出对方的声音,正是昨日安排他活的那个。 这人点了点头,往旁边退了退,就看见一桶粥被放了下来。 一共放了下来五桶,都是蒸熟的红薯。 然后就见这个拿了铁勺子敲击桶身,一阵敲打后,房间里的人突然惊醒,从房间里出来在过道排好。 陈秀看到每个人手里都拿了盆,这也正常,许多人外出都是将吃饭家伙带上。 没多久红薯发完,三百来人席地而坐啃着红薯。 还没吃完,上面将桶接上去,又放下两桶热水。 “自己过来接水,一个时辰后回自己房间里,等下有人来给你们上课。” 有人操着宁波话问:“怎么还上课?” 这人用闽语问了一句,然后又说了官话,“能听懂吗?” “呵呵,知道要学什么了吧?一起出去都是同胞,别整的连彼此话都听不懂。” 陈秀认同这一点。 他刚才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然后他就看见恩师站起身问:“在下张炎,曾做过私塾的先生,在下可以帮着教官话。” 这人摆手:“不用了,我们有自己的教材,说不定你还得跟着学。” 他转头看向陈秀,“等一下你跟我上去拿教材。” …… “a,啊。” 陈秀带着亲切笑容在黑板上画下一个字,“长大嘴巴啊啊啊。” “今天学会六个韵母,考核及格的明日三餐奖励一块肉!” 本来被迫学习的人一下子精神起来,肉的诱惑力一下子引发了他们学习的热情。 别看陈秀脸带微笑,其实他内心却一脸苦涩,因为这书他拿到手才一天,他得在一天内看懂再传授给分配给他的人。 陈秀有些感谢自己从老师那里学来的标准官话口音,不然这课还真是真的开天窗了。 …… 林子清发现自己同屋的陈秀行踪越发神秘了,一天到晚见不到人不好说,晚上回来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这日他终于放下书本询问他情况。 “别提了。” 陈秀摆了摆手,正拿着书要往外走。 “被安排了任务教移民识字母,要在抵达新加坡前学完,每日结束还要考核一次,及格的隔天会奖励一块大肥肉,这几天被人缠着纠正口音,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对了,船怎么没在泉州停?” 林子请随口回答:“不清楚,应该是燃料还够吧。” 回答他的是陈秀已经关掉的大门。 从宁波出发的第六日抵达了广州。 船靠岸后,依旧是卸货上货,这次农具铁锅上来不少,还有不少种子和煤炭、清水。 这次停留了三天又偷偷上来一批人,前前后后一千人将加班下面的空间都塞满了,有睡不下只能睡在过道里。 好在有单独的厕所可以通往大海,不然那股味道才让人难以忍受。 这种枯燥的生活很快被学习填满,第一批进度到了用拼音拼写,一些笨的还在韵母上打转地被安排跟第二批人一起重新学。 空隙时间被学习填满,本来该提心吊胆精神压抑,备受警戒的炸营事件也没有发生。 离开广州的第三天,靖远号抵达了马六甲海峡北岸的新加坡。 南洋是第一次出现这种钢铁船,不仅沿途的葡萄牙船只闻风而逃,只有荷兰人的船只远远尾随。 新加坡已经不复早年的繁荣,原本这里居住的居民大部分迁往马六甲。 理由很简单,古老的东方大国闭关锁国,没有了海上频繁的贸易,这个港口也慢慢没落起来。 船慢慢靠岸,早前安排到这里的人已经提前站在港口等待。 林子清刚来到甲板,就看见甲板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他被吓了一跳。 他看到正一脸头疼维持秩序的陈秀,也看到船长站在瞭望台上拿着千里镜看向远处海面上的黑点。 “没想到刚到就有人打咱们主意。”船长笑呵呵冲下面喊,“先把人赶下去!” 一听这话,放下去一半的楼梯被加快了速度,这边等待下船的人也排起了队,一列一列等待有序下船。 张家人站在了一列,有些紧张望着海岸。 没多久楼梯没放下去,前面的人拉开门,喊了一声,“下船了!” 大家速度都很快,有孩子的抱着孩子跑下去。 一千来个人也就一刻钟全下了,岸边的人招呼他们往坞堡里跑。 等人全部下去,梯子慢慢收回,船长才哈哈一笑,“小的们,走,溜一圈,让这些王八犊子尝尝咱们的厉害!” 船长的副手是一副文人打扮,他拽了拽船长提醒道:“船长,注意话语,咱们已经不是海盗了,已经从良了!” 这船上还有不少招募的水师,别太离谱。 船长已经挥动旗帜,靖远号帆布转动,船慢慢离开港口,船身调整了一下位置。 林子清跟着移民进了坞堡,一副心有余悸模样。 早前来这的人笑了笑,“不过是些小毛贼,先前被咱们打退过几次,这次让船长他们试试深浅。” 见移民人心惶惶,林子清忙问:“这边海贼多吗?” 那人叹了口气回道:“早年是咱们的人多,王直听过吗?那时候南洋是咱们的天下,打得洋人屁滚尿流,后来王直死了,他手下人也分裂了,现在是葡萄牙和荷兰人势力最大。” “那些海盗是洋人水师伪装成海盗,来探探咱们底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08节 林子清惊讶,南洋这边的洋人这般猖狂?这跟他在京城碰到的谦逊有礼的洋人截然不同。 “我叫邓海,南洋这边出生,去年加入咱们商行。” 邓海咧嘴一笑,“先给大家分屋子,等那边完事,咱们好好吃一顿。” 张和墉忙问:“我们以后都住这里吗?” 上千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什么都听不见。 邓海拉了一把椅子站在上面喊道:“先住两天再分到乡下,等咱们的船震慑周边一圈,咱们才能住得安稳不是?坞堡有房间不多,一家人尽量住在一起。” “新加坡这块地是被遗弃的荒地,因港口而盛也因港口而没落,这里是西洋人去大清的必经之路,守在这儿光是过路费就能收不少。” 他笑呵呵道:“好了先分房,有想要看海战的,去箭塔瞧瞧。” 林子清对海战感兴趣,本来打算喊陈秀,扫了一圈没找到人,他自个儿去了。 箭塔就是坞堡最高的楼,走错了两次路,他终于上了楼。 没想到有人跟他是同样想法,也跟着上来。 四五个人就踮着脚站在箭塔上往海里望去。 此时靖远号已经收起了帆布,那些木船形成燕阵将靖远号保卫起来。 靖远号全然不惧,林子清就看到靖远号船身出现了一排密密麻麻的炮口,没多久炮口火焰一闪,一个长条一样的东西落在地方船上,那船直接被炸成一片火花。 “这也太厉害了,比红衣大炮还要厉害!” 林子清听见身后有人惊叹道。 也有人惋惜:“船毁了太可惜,带回来不好吗?” “肯定要让人尝尝厉害,你看剩下的船是不是举白旗投降了?” “什么举白旗,没看到后面的全跑了!” “哈哈咱们的船杨帆了,鸣笛了,这些海盗小看了咱们的速度,追上了,超过了!” “干死他们!” 有人意犹未尽道。 海面上完整呈现了一出一艘船包围多艘船,虽然不可避免被跑调了一些,还是有被拦截的,一共六艘有气无力被靖远号驱赶着向岸边驶来。 海边声音传入坞堡这边仿佛是天边响起了一阵雷,坞堡内人心惶惶挤在了院子里。 林子清低头冲下面喊了一声,“是我们的火炮,我们胜了!” “爹,咱们的船一炮轰碎了一条海船,还弄了五条船过来!” 林子清看到了陈秀站在了一个中年人身边,正是他身边这位哥们口里的爹。 咦咦,是不是哪里不对? 这边邓海速度很快分配了房间,坞堡也是新建立不久,要不是水泥这种好建材想要短时间内建成是个不小的挑战。 新加坡遗弃的房屋不少,只是这些房屋都被遗弃一两百年了,树木丛生根本无法居住。 分配完房间,他召唤了一群妇人去做饭,张文心见到是新米愣是愣住了。 不是开荒吗?竟然给他们吃得那么好。 这边邓海将安排移民的事交给船上的老师,他一脸兴奋跑去了岸边。 看到船长大摇大摆从船上下来,他忙上去拍马屁。 “老爷子宝刀未老呀!” 船长踢了他一下,“夸都不会,回头让你爹教训你,” “去将小贼关起来,给口饭吃。” “给什么给?”邓海嘟囔了一句,“直接杀了往海里一扔还省事。” 船长大手一挥给了他后脑勺一下,“瞎说什么?咱们已经不干老本行了,投了新东家,新东家怎么安排,咱们就怎么来!” 邓海捂着头嘿嘿一笑。 邓海也有来历,早年他太爷爷和船长爷爷跟随过徽王,后来徽王死了,南洋一直流传徽王藏了一笔宝藏。 原来徽王的队伍四分五裂,他太爷爷和船长爷爷痛恨背叛诱捕徽王的朝廷,便定居在了南洋。 早年靠着海盗为生,后来洋人势力越来越大,到了他们这会儿船和武器都跟不上已经没落了。 去年听闻有人在广州南边的香江岛开自由港,所有走私货物都跑到那里交易。 他们也带了一批货物去交易,后来不打不相识,就被招募了。 邓海想到去年看到的厉害火器,馋得直流口水。 要是有了那些火器,再劫了这艘钢铁船,往后南洋这边不就他们说了算? 可惜船长爷爷和他爹都不同意。 船长站在岸边看船员将水里的海盗捞起来,转头见邓海盯着钢铁船目不转睛,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小子在他耳边嘀咕过好几回了,每次都撺掇他干些不好的事。 船长语重心长道:“小海,时代不一样了,只有火力没有强大的后勤是没用的。” “你看这大船是不是很想要?” “我也想要,想要也没用,这船娇贵,出了问题就是一堆废铁,这船上跟了四五十个匠人,时刻关注着船。” 他想到在船上看到的那一幕上万人上下忙活,紧密合作制作出这条大船来,这就是强大后勤的力量。 他可以带着这艘船一跑了之,但是人家可以再造出一艘更大更厉害的船,到时候他还能去哪里? 也就邓海这些没见识过大陆厉害的小年轻才心里充满了妄想。 他想着坞堡也建成了,回头将孩子们带回去见见世面,别留在岛上坐井观天。 “回来了,回来了!” 闻着厨房传来的香气,小孩急得抓耳挠腮,跑到门口守着,看到海边过来一大群人,立马高呼起来。 林子清走出去,就看到一群黄毛红毛洋人被绳子穿了一串。 邓海威风凛凛走在前头,“去,找一间空屋子把人关起来,我们去吃饭!” 小孩们欢快地叫起来。 “吃饭喽!” 张文心跟着娘嫂子们热罐头,开好的罐头放锅里一倒,大块的肉落入锅里。 围着锅灶的妇人吞了吞口水,原来在船上吃的肉是这么来的。 这次船上年轻女人不多,多是年纪大的妇人。 张文心和嫂子们便成了比较显眼的存在。 外面传来一声吆喝声,“菜好了没有?快上菜。” 张文心连忙将热好的罐头装回铁皮桶里,由一位妇人送了出去。 然后是五六盆米饭。 妇人看着锅内的油水,忙不迭洗了米放进去,头一锅粥出来,厨房里大家分了,谁也没有去叫男人。 等吃完抹干净嘴,才开始煮第二锅粥。 大概是一同做了“坏事”,女人彼此贴近了不少。 “我看了一下,这里粮食不少,今日头一天来,要不多煮一点?” “行,听你的。” 立刻有妇人抓了一大把米扔进去。 “南洋这边跟我们那差不多,一年能种三回,这里粮食多,我看我们靠海,回头去海边捡点海鲜回来。” “对了,这边草挺多,应该有野菜,再挖点野菜回来。这边没有冬日,一年四季都不缺吃的……” 有人妇人见她感叹,“广州不是挺好,你搞啥要过来?” “这不是没办法,粮价低,种一年赚不到钱,人家商行招人出来种地,好家伙给一个人的工钱比我们全家都多,这不就出来了。” 一些干瘪的妇人一听说一些地方因为粮价低,粮食烂在地里都不肯收,她们都心疼死了。 几口锅一起开火,很快煮了一桶又一桶粥,妇人喊外面男人来搬。 一群男人蜂拥而至,见是稠粥立刻笑开了花。 妇人们兑了水又煮第三轮。 一边烧火,一边凑一起说话。 妇人们聊天操着一口别扭的官话,聊得很火热。 广州上船的妇人对南洋这边情况还算了解,说了不少事。 宁波和徽州来的人默默听着,有时候广东妇人说起了土话,一群人听得两眼冒星星。 他们是下午下的船,吃完饭已经不早了,北边一点的这个时间该睡觉了,看着天上还挂着的太阳,一群人这才有了在异域的感慨。 船员回到了船上,坞堡紧闭了大门。 林子清以为自己很难入睡,却发现自己听着海浪声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刚亮,就有铜锣被敲响,一众人被惊醒,连忙跑到坞堡院子里。 邓海一脸凶狠模样,“现在分配干活,先将周围草给拔了,男人去砍柴,女人做饭,往后一日三餐,也别说我们亏待你们。” “今日要整理出十亩地,年轻力壮的过来领农具,年龄大的就拔草吧。” “多的咱也不说,都是奔着钱来的,干上一年回去好盖房子讨媳妇。” “我邓海脾气不算好,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在家乡是刺头,但是我劝个别人一句,别想着什么歪心思,老老实实干活,踏踏实实赚钱,这农具再好也顶不住一火炮不是?” 一番连敲带打后,林子清发现不少青年火气小了很多,他话说得没错,不都是奔着赚钱才出来的吗? “晚上吃完饭后是学习时间,原来是归哪个老师教现在还归哪个老师,尽快在一个月内学会官话。” “至于小孩……” 他看了一圈问,“妇人里可有会识字的?”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09节 张文心举起手。 邓海拍板道:“就你了,晚上上课,白天教小孩,你再选几个妇人帮你管孩子,咱们在外面不能忘祖,孩子的教育不可忽视!” 派好活,一哄而散去干活了。 邓海本来要走,突然冲前面喊起来:“唉唉,前面的你带小孩去哪?小孩都送去上学没听到?” 说最后一句时他语气重了很多。 那妇人回过头怯懦道:“女娃也要上学?” 邓海气笑了,“女娃不是小孩?这是上面的规定,只要是十五岁以下小孩,不论男女都要上学,十五岁以上跟大人一样白天干活晚上学习。” “往后你们是在这里分散开,我们发通知会贴在墙上,你们不识字该发你们多少工钱你们都不知道,这你们能愿意?” “快点了,十五岁以下的小孩跟着……” 他指着张文心,“跟着她走!” 张文心背后背着女儿,然后就看到三四十个孩子脱离父母走了过来。 上千人里只有三四十个孩子,张家就占了三分之一。 也正常,背井离乡出来还不确定前程,不到万不得已,谁会把孩子带过来受罪? 一转眼半个月过去,坞堡周围变化很大。 原本茂名的树林被清理干净,变成一片连在一起的田地。 地里种了最好种的土豆,挖个坑将发芽的土豆块滚上草木灰扔进去盖上就不用管了。 一场雨下来,地里的土豆发了芽。 半个月时间靖远号已经离开,他们也适应了这里生活。 也正式开出了一千亩田。 一千亩多大,已经到看不到坞堡的距离。 半个月时间大家面貌变化也很大,原本坞堡的人走了大半,他们跟随船走了却将罐头留了下来。 每天一个罐头,再加上海边捡回来的海鲜烩在一起,虽然还吃不上米饭,但喝的都是稠粥,他们自己没发现变化,新的船队到来却发现他们变化很大。 邓海带着船队靠岸,先查看了开的地,然后才进坞堡。 “不错,都胖了,这些是新人,你们安排一下,还有五船是送给你们的物资,有石磨之类的,希望你们一年后能够自给自足。” 一众人欢喜去卸货,发现有一船是罐头,顿时高兴坏了,还发现了十来只活着的鸡仔,十多条带崽母猪,干净给送进坞堡里。 有人发现这次来的不是靖远号好奇地问。 “那船太娇贵了,开进船厂去护理了。” 跟着走了一趟,他总算是知道那钢铁船有多娇贵了。 不仅要重新刷漆,还要给零件上油换胶垫等等。 他不耐烦等,领着一支船队带着沿海的走私船往这边来。 邓海检查完,然后被跟他过来的商户抓住。 “邓小哥,你说这里是好港口,可没说这里这么荒啊!” 邓海奇怪道:“这里可是入马六甲最近途径,全年无风,难道不是好港口吗?” “可是……” 商人急道:“没有买家没有卖家,我们怎么交易?” 邓海哈哈一笑,“这还不容易?你信不信我让船去巴达维亚喊一声,就有大量商船来这交易?” 邓海拍了拍商人的肩膀,“再往西北去,那里可是海盗猖獗,你能保证安全回来?” “放心留在这,这片海域我们会帮着清扫,保证不会有一个海盗过来打扰!” 商人放下惴惴不安的心,“巴达维亚可是荷兰人制定的停船港口,要是荷兰人打过来怎么办?” 现在马六甲海峡最大的势力就是海上马车夫——荷兰。 新加坡这个优质海港为何被抛弃,就是荷兰人制定了船只要停靠在西爪哇的巴达维亚。 邓海嘿嘿一笑,“你觉得我们会怕他?郑成功都能将荷兰人从台湾赶跑,朝廷的水师又打败了郑氏,荷兰人又算什么?” “咳,咱们这是走私。”商人压低了声音。 邓海哈哈一笑,然后压低声音道:“我们的火器比水师还要好,你还怕吗?” 巴达维亚在新加坡南边,邓海领着船队跑了三日才到,主要是这一片海域风平浪静。 邓海对巴达维亚不陌生,毕竟一年前就在这一片海域干活,荷兰人虽然强迫船只停靠巴达维亚的港口,可海盗有自己的销赃渠道,肯定不会在这个港口。 他绕了一圈,悄悄进来某个隐秘的小岛。 小岛周围停靠着许多船,想来也知道这里生意很好。 海盗出售的货物只要求尽快表现,远比巴达维亚港口要便宜,不少胆子大的商船会带人来岛上进货。 至于会不会被黑吃黑,就得看运气了。 张和墉看着父亲起来捶背,嘴上埋怨道:“秀哥儿说得好听,请爹您来教书,结果来这边后只能蹲在地头。” 张炎不冷不热道:“比我年纪大的都在劳作,我为何做不得?” “这地不开出来,我们往后吃什么?总不能一直依靠船运输吧?” 张和墉叹息一声,“爹,您到底瞒着我们什么?带着我们万里迢迢来这陌生地方?” 张炎沉默片刻道:“总有一日会告诉你。” 突然草丛里传来惊叫声,“啊,有人!” 周围干活的人拿着镰刀锄头跑过去,然后就看见一年轻女子怯生生从树后面走出来。 “原来是个女子。” “等等,这里怎么有女人?” “谁见过?” 年轻女子张嘴说了一连串听不懂的话。 “这说的什么鸟语?” “翻译,翻译呢?” 年轻女子被众人围在中间显然有些害怕,有人用家乡话轻声说了一句:“头前走个扎某因儿。” 年轻女子眼睛一亮,忙回了一句。 福建过来的人都惊讶了,争先恐后用家乡话问她问题。 旁边的宁波人和徽州人听得两眼冒星。 “这女伢问我们是谁,说这边是她们村的地。” “村子,这里还有村子?” 要知道他们开了半个多月的地,可是一个土著都没遇上! 一妇人拉住了女孩的手,“莫要怕,我们跟你祖上是一个地方过来的。” “呦,这女伢真水,就是长相有点怪。” “她说自己是混血。” 一群人想去女孩村子,女孩对他们有警戒心,不肯带他们去。 好不容易看见一个当地人怎么也不能放过,女孩被半强迫带回坞堡。 一位福建的婶子笑呵呵跟她说话。 “大家都去了马来亚,那里更繁荣。” “你怎么没去?” 女孩摇摇头,“我要等阿公。” 原来村子就女孩一人,前年她阿公翻山去马来亚,结果一去不回,女孩一个人守在村子里苦等。 因为长时间没看到人,所以看到他们这些外人才忍不住靠近。 邓海领着一连串尾巴来到了港口。 广东过来的商人乐呵呵领着人上船做生意了。 邓海回了坞堡,才知道这群人给他弄回来一个“惊喜。” “哪来的小娘惹?” “娘惹?啥意思?” 邓海身后跟着的小弟忙道:“娘惹就是咱们的人来这里后跟马来亚人生下的女孩。” 邓海道:“谁带回来的谁负责,对了,我得回广东一趟,谁要回去探亲?” “我,我还没把搬迁银子给我爹!” 邓海玩味道:“可真是个孝子。” 他也没耽搁,这批商人处理完货物,带着香料往回赶的时候,他的船队跟着护航。 等到了广州就跟上面的禀报大肆招人。 一个港口,想要跟荷兰人抢肉的港口,非上千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能护住。 这次大批招人以外,他还希望能练兵! 周西就是这次跟回来的十多个人之一。 他本来以为再次回来得很久以后,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商行似乎并不限制他们自由,周西警惕放松不少。 下了船,他连忙往家跑,他家在一个小渔村,村里靠大鱼为生,但是捕鱼要交税,一年忙下来没余下半两银子。 年前有人伢子来招人,说有商队大批招人去南洋种地,每月给一两银子,村里的人觉得都是骗子,肯定是想骗他们去南洋然后被卖了做苦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10节 半个月前,那伢子又来了,问有没有愿意去的,还给搬迁费。 周西爹生病了,没钱治病只能等死,跟伢子打听了钱有多少,一咬牙就同意了,就当自卖自身了。 没想到去了才发现,伢子没骗人,小管事虽然凶了点,可还教他们读书写字,这是他们活到这么大都不敢想的,不仅教识字,还给白粥喝,那可是白粥,白花花的大米,连朝廷赈灾怕是都没这么阔气。 这回周西死皮赖脸跟回来,是打算带乡亲们去享福。 不就是种地吗?难道比下海打鱼累? “西仔,你怎么回来了?” 村口正在补渔网的大伯看到自己大侄子回来,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周西笑道:“大伯,我回来了。” 周大伯惊讶叫道:“人家不要你了?钱可都让你哥拿去给你爹买药了。” 这意思是被赶回来,钱也退不回了。 周西无语凝噎。 “大伯,能想好一点吗?” 他神神秘秘道:“大伯,我先回家,晚上再来你家跟你说一件好事。” 他们这边排外很严重,一个村子往往都是一个姓。 不大的渔村住着三十多户人家都姓周。 周西空着手往家里去,母亲正在院子里摘网,弟弟坐在盆子玩。 或许是听见脚步声,母亲抬起头,看是他,又低下了头。 然后抬起头才意识门口站着的是自己二儿子。 “西仔……” 母亲站起来,有些激动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你这是回来了?” 周西笑着扶着母亲,“阿妈,我回来了,正巧有船回来,我便跟了回来。” “那……还去吗?” “要去的。都收人家银子了。” 他报喜不报忧道:“阿妈你是不知道那地方土地有多肥沃,一年都没什么风,不像咱们这边还有大风,那里女仔也水灵,东家管我们伙食,三餐都有白粥吃,在海边还能见到鱼吃。” “吃喝不愁,说是种地,给的农具都好犀利,根本不累,这次我回来想带大家去享福,每个月还有钱哪,这种好事可不能便宜了别的衰人!” 母亲轻轻推了他一下,嗔怪道:“不许骂人。” 周西笑笑,然后问:“爹和大哥呢?” 母亲叹息,“今年衙门要收人丁税,每人一百四十文,咱家四人半两银子呢。” 周西忙问:“爹治病的银子没剩下?” “剩了,不是还有旧债吗?” 她一脸轻松,“债还掉日子就好过了。” “前几日伢子来说港口的船招人拉水,一天给十文钱,你爹和你哥去了,攒一攒这人丁费也够了。” 周西有些手足无措,他以为留了银子,家里日子会变好,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他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让爹娘过上好日子。 晚间周家壮劳力都聚集在了周大伯家,有人纳闷问,“亚仔他爹,你喊我们来有啥事?” 周大伯笑呵呵道:“好事,好事。” 话刚落音他儿子跑进院子,“爹,西仔来了。” “西仔?西仔回来了?” 不少人之前并不知道周西回来,一听他回来都很惊讶。 周西一进院子就向众位长辈问好。 有长辈问他在南洋怎么样? 也有问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周西笑着说了这半个月发生的事,一听他们白天种地,晚上还要认字读书,院子里立刻鸦雀无声。 “怎么还教人认字?” 有长辈不敢置信。 周西忙道:“是真的。” 然后说了商行那边的目的,“人家说去外面见到一样面孔的人怕忘记自己从哪来,教咱们认字是不要忘记咱们的根在哪里。” 辈分最大的三太爷含含糊糊道:“人家说得对,我有一兄弟跑出去后就再没回来,唉,怕是根都忘记在哪里了。” “诸位长辈,西仔这次回来是想带大家共享富贵的,以前苦家里穷,出去干几年拿银子回来岂不是衣锦还乡?” 周大伯没想到侄子是想将村里人都带出去。 他摇摇头,“我就不去了,年纪大了故土难离,你将你哥哥们带去。” 周大伯明显看出几个儿子意动,趁着自己年轻还干得动,也不拦着了。 真要拦着,这个家怕是要散。 同样一幕发生在另外十多个村子里,等靖远号准备起航,这次十多个村子的青壮年出动。 周西和族兄满脸惊叹上了靖远号。 “开这样的船怕什么沙鱼?” “没错,这么大的船,一网下去得打上来多少鱼。” 这个周西不知道,不过他知道上一回邓海送了不少咸鱼干给他们。 妇人舍不得榨油,黄豆都拿来种了,咸鱼干最后蒸了分给他们。 “肯定有很多鱼。” 周西的亲哥拉了他一下,“弟弟仔,你不是说上船就有人教认字吗?” 周西烦了,他哥这一路都问十几遍了。 “快了快了,等安排好住处就教了。” 第125章 激烈的运动结束, 宝音大汗淋漓趴在他身上。 皇帝抚摸着她的背,静静地回味着云雨后余韵。 两人紧紧贴着,汗水顺着他腰线滴落在黄色的床单上。 没打过多久, 他抬起她湿漉漉的额发,认真盯着她问:“这次我出去,你真不打算跟着?” 宝音微微抬起头, 双臂交叠放在他心口,下巴往上面一搭道:“你不是去巡视黄河河工,我跟着去像什么话?” 这次南巡目的之一是巡视黄河, 其次才是去江南稳定民心。 皇帝环住了她的腰, 微微喘息:“一想到我们要分离少说四五个月,我的心呐就没个着落。” [咦, 嘴这么甜?] 宝音凑上去亲了一下, 笑呵呵道:“我给你提供几个画图的人才好不好?” “你不是嫌弃靳辅送来的黄河图不好吗?这些人擅长几何学, 会立体画, 都是我亲自带出来的学生, 你带在身边,让他们勘测地形, 咱们做一幅准确的黄河图。” [还都是旗人, 他肯定会放心。] 宝音在盛京有了庄子后收留了不少孤儿, 这些孩子平日里帮着养鸡养鸭, 还跟着她学习。 她来京城后也派上了大用场, 帮她带出了不少学生出来。 这些人才是她最信任的班底,有什么渠道还有比皇帝身边更好? 当然这些她没敢在心里露出分毫。 [黄河图就不该将黄河画在中间,完全没有科学性所言,工程图自然是以数学三维立体图为准。] 皇帝搂住人一翻身,“你呀, 果然是我的贤内助。” *** 皇帝南巡是早就做下的决定,本来应该等秋收之后国库有了银子。 但无奈人有个有钱老婆,将日本那还未拿到手的租界港口租借给她二十年,允许她的人在上面经商,从她手里换了二百万两银子。 有了这笔银子,皇帝开始准备南巡。 五月初,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了他的计划。 …… 风吹动了窗户发出阵阵响声,罗起信起身去关窗户,明明才正午,外面却是乌云密布。 进京的考生越来越多,京城大大小小的客栈都在涨价,罗起信觉得不划算,便搬出了客栈。 钟楼附近的一家客栈开业了,四方四正的三层楼房,每层有四十间,楼中间是个天井,每个房间都有窗户,采光还不错,关键是离书馆很近。 房间不大,租金也不贵,一个月也就五百文钱,里面床和桌椅都有,招租广告打到书馆时,不少学子跑去看房,一百多间屋子一日就抢走了大半。 罗起信去看了,比旁边的棺材房子要好上不少,房间内铺了木板,墙壁房顶都抹了白石膏,非常敞亮。 每层都有公共厕所,外面还有摆摊卖吃食的小贩,吃得也不贵,比住客栈划算多了。 罗起信是第一批住进来的,他住进来不久剩下的房间就被抢空了。 本来他是坐在桌边设计船舶土著,听见窗户被刮得咚咚作响,怕窗户上面的玻璃被震碎,才赶紧起身去关上窗户。 刚把窗户关了,他就看到天空乌云间闪过的闪电。 紧跟着是震耳欲聋的雷鸣声。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11节 然而接下来看到的一幕让他整个人都傻了,只见天空中又出现了一道闪电。 这次闪电没有很快消失,而是掉落下来直冲着钟楼上方的尖尖而去。 雷电打在钟楼尖上,钟楼四角垂下来的铁链跟着亮起来,然后如同四道带着电闪的游龙没入大地。 电光没了后,耳边再次响起雷鸣声。 他揉了揉眼睛,很不敢置信方才看到的那一幕。 可是那一幕太惊人了,电闪直接照亮了半边天。 紧跟着他听见楼里惊叫声音,显然不是他的错觉,看到那一幕的不只有他。 暴雨下来,就好像天破了个洞,外面亮了一点,罗起信站在窗前隔着玻璃看着外面的大雨久久无法回神。 这场雨下了一天一夜,他们这边还好,东城因为修渠速度过慢积水有脚深,他们这边的水渠早几日完工,水都顺着水渠流到了外面。 隔天天放晴,他出门去觅食,远远看到钟楼多了一群和尚站着念经,还有不少人围观。 本来时时有人过来瞻仰的钟楼也被人避之不及。 罗起信好心情很重,但是再重也不能填饱肚子,特别是连吃两天罐头以后。 填饱了肚子,他才慢悠悠往钟楼那边走过去。 “大师说钟楼被劈,是有妖孽在此渡劫,真的假的?” “啊,捉妖不是道士的活吗?” “和尚也管吧,不是说和尚最喜欢多管闲事吗?那美丽的白娘娘只是想相夫教子,还被法海多管闲事关进了雷峰塔……” 罗起信听出来了,最近白娘子戏曲很流行。 连说书先生都在蹭这股热潮。 “张兄,你是余杭过来,西湖边是不是真有一座雷峰塔?” “……是。只是塔身毁了不少。” “那里面是不是真压了一条白蟒?” “……这个在下就不知了。” 罗起信在旁边听着觉得有趣,也知道京城何时刮起的风,千年等一回的白娘子成为京城百姓闲话里最常提起的话题。 连商家也跟着凑热闹,卖起了画册、花牌还有雷峰塔同款的迷你小塔。 因为端午节快到了,今年的雄黄酒成为热销款,本来京城的百姓是喜欢用绿豆汤代替雄黄酒,知道南方的习俗后,也准备改用雄黄酒。 百货楼上货了玻璃瓶装的雄黄酒,巴掌大一小瓶,瓶身浮雕了后做了珐琅,都是白娘子戏曲里出彩的一幕,一套十瓶,瓶瓶图案不同,小小一瓶酒就要十两银子,谁看了都得说一声好酒。 毕竟只宰有钱人。 念经已经到了尾声,敲木鱼的声音停止,这群和尚有序离开。 真是来得莫名其妙,走得也莫名其妙。 “听到没有,昨日小报悬赏一万两要求找出雷电击中钟楼的原因?找出雷电出现原理。根据原理复刻出电。” 罗起信跟着人群离开,没想到听到了这么个消息。 “真的假的?哎呀,错过了,错过了,昨日忙着找住所,没来得及看小报。” “郑兄,你那住处也淹了?” “别提了,有一户人家嫌弃挖他家门口会影响他家风水,硬是不肯让挖,就他一家耽误了进度,最后闹到衙门那里才勉强解决,谁能想这刚入仲夏,这雨就下来了。我们那条胡同的人都快把那户人家骂死了,你说早让挖不就完事了!” 罗起信是知道京城的几条大道是朝廷出钱修,胡同里的就需要住户自己掏钱,当然也可以每家出点钱将胡同挖一条水渠通到外面大街上。 宝音面前放了一堆报纸,她看着乐呵,一份悬赏下去,果然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先出来的是佛教,她也是这会儿才发现京城的和尚们发行了报纸,只是很小众,销售对象是自家寺庙信徒,上面登录的是佛家偈语,有当世真佛亲自上场讲解佛法。 [这就是呵护两年诞生的果实,果然报纸多了起来,这样才对嘛,独花不成春,百花盛放才是道理。] 佛家发行的报纸在报纸上围绕佛法讲述了这次电击钟楼原因。 宝音看了半天,甚是奇怪。 [字都认识,怎么组合在一起就看不懂了呢?] 她翻出了国子监发行的报纸,上面不少大儒严厉批判,说钟楼坏了风水,又从高度到位置再到外来之物都批判了一顿,最后话语转了一道,要是将那逾制的铁棍子拿掉肯定不会挨雷劈。 宝音想笑。 [也不傻吗?知道下雨天站在高处会被雷劈。] 她翻出自家的世界新闻报。 新闻报上用了最大版块登录了这次悬赏,以及当下进度,还罗列了哪些人报名,其中格物学院的学子声称已经找到了雷电击打钟楼的原因。 [因为钟楼是京城最高,钟楼上的铁棍是引雷装置,将雷电从天上引下来,避免出现雷击而造成的火灾……] 宝音点头,她可没有提前说出答案,花一万两悬赏是想推进科学。 然而看到下面她就失望了,格物学院的学生只学会了原理,并没有引到电力上。 她沉思着,要不要给这群学生一个启发。 皇帝在一旁批阅奏折,他也对于雷电产生原因很好奇。 然后就听见她突然喊人要了吸铁石和铜丝。 “再取一些棉线来。” 这些在宫里都是常备之物,找来倒是不麻烦。 皇帝在一旁批阅奏折,似是没在意,实际上已经心不在焉。 看到盛京大将军愤愤不平告状,说贵妃生父纳兰佟桂在奉天府大肆圈地,还种了大量草料,这是惊扰龙脉之举。 皇帝漫不经心在上面回复:“知道了,些许小事无需再报。” 这件事盛京那边已经不是头一回告状了,要不是皇帝知道种植的是玉米,玉米秆子又拿去青贮做了马吃的饲料,他也不会这般放众。 去年冬日盛京的马场购置了一批,喂得十多匹马膘肥体壮,春后一检查各个都很健康强壮。 要知道往年冬日马吃的都是干草,虽然有豆子,可也不能放开了吃。 纳兰佟桂被赶回了盛京,好歹是贵妃生父,不能给高官厚禄,还不允许人家做草料生意? 他也知道纳兰佟桂占那么多地干嘛,户部可是跟他订了不少过冬草料,这事到底是方便朝廷。 皇帝又翻看下面的折子,松花江三月出现了凌灾,撞毁了三座桥,将爱珲城外兵屯给淹了。 皇帝生气,这都五月了才报上来。 他在折子上询问了最近情况,又提到会多拨粮草,关键是要警惕占领雅克萨的罗刹人。 梁九功很快将宝音要的东西取来,磁石宫里有属于贡品,铜线就更不用说了,就是棉线有些麻烦,从乾清宫的宫女那里要了一团过来。 宝音拿到手,对于吸铁石是长条形状的很不满意,“让人准备一个跟镯子一样圆的,中间要一个铜钱大的圆孔。” 梁九功赶紧去办了。 等吃完了午饭,梁九功才回来,“养心殿的匠人帮着磨了,还凿了一个圆孔,您看行吗?” 他托着一个托盘。 宝音取了过来,虽然没有后世的平整,也足够用了。 她将两块磁铁放在一起,排斥后点头。 “可以。” [到了学习磁力的时候了。] 她比画了一下磁石圈口大小,然后找出一个玻璃杯在上面缠绕线圈,缠绕了十多圈后剪断。 然后将线圈用棉线捆紧,四个方向都捆了一次,再放入两个磁石中间,让两个磁石隔着铜线圈吸紧。 梁九功就站在一旁看着,虽然不知道贵妃这是在做什么,总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皇帝放下手里的笔起身活动身体,就这么不知不觉走到了宝音身后。 [后面怎么来着?] 她翻看了一下科普视频,才剪断两根铜丝将在两块磁石上下个缠绕一圈,两边铜线并没有碰到一起,最后又要来了胶,将铜线粘在了上方的磁石上。 再两根铜线对齐剪断。 另一头的铜线跟之前的线圈两头拧在一起。 宝音看向梁九功:“把蜡烛拿过来,顺便点上。” 梁九功闻言去取灯台,宝音将一截棉线放在火上烧。 然而棉线很快被燃烧干净,没有如她想象那样碳化。 “主子,您想要什么可以跟奴才说。”梁九功见她不断烧棉线,吓得不行,要知道太和殿就是被几个太监没看住烧掉的。 宝音不再逼迫自己了。 “我要碳化的棉线。” 梁九功松了口气,“不如奴才拿到外面去。” 宝音点头,没多久就看着他进来,那一团线都烧糊掉了。 她拍了自己脑袋一下,也是傻,多烧一点再吹灭火闷烧不就炭化了。 梁九功小心地送上来,就怕捏碎了。 宝音挑选了一截有点黑,又还带着韧性的线,然后将磁石上的两根铜丝头连接炭线两端,碳线猛然亮了一下,然后断成了两半。 皇帝和梁九功被那猛烈的光刺了一下。 梁九功更是吓得连连后退。 皇帝倒是还能维持镇定。 [成了!] [接下来就是做灯泡,棉线还不行,得用竹炭纤维……] 宝音沉思看向皇帝。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12节 “养心殿的匠人借我用用。” *** 格物学院。 薛洋等人的飞鸟还在画图中,一行人参考了天空中的飞鸟。 “选海东青,海东青太俊了!” “不行,海东青飞太高了,根本看不清飞行姿态。” 最后一群人舍远求近,选择了最常见的家雀。 因为这个就在眼皮底下,还一点都不怕人,一年四季都能看到身影。 “肚子要圆,里面得装蒸汽机。” “嗯嗯嗯。” “翅膀总不能粘羽毛吧?” “嗯?” 薛洋已经快速画了大致形状,鸟爪子飞行是收起来,落地才放下,这个得记上。 “先做个出来再修改。” “对了,我有一位朋友对我们的项目感兴趣,他为我们提供了场地,还不会有人打扰,去不去?” 做一个飞鸟,能载人的飞鸟肯定不小,学院这边根本没有场地。 “他还说借我们两个铁匠。” 自从某地方开了个钢铁厂后,京师的铁匠都被招走了,好在百货铺有农具和厨具卖,不然想买把菜刀都得去通州买。 “去,怎么不去?” 正聊着就看见院长过来了,“你们几个赶快回教室,有事要说。” 薛洋等人面面相觑。 院长没再理会他们,而是去敲钟了。 当当当。 这是上课的声音。 薛洋往教室走去,刚坐下就看到其他同窗也进来了。 等坐齐没多久,就见院长一脸严肃走进来。 他先扫了一眼下方的学子,才语气凝重道:“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今日我们格物学院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 “啊?院长大人别吓人!” “没错,我们不都好好地?” “院长就喜欢大惊小怪!” 院长从袖子里抽出一份报纸展开对准学生。 “你们看看,这是国子监对我们发来的战报,说我们玩物丧志、哗众取宠、不务正业,还呼吁朝廷取缔我们!” “什么?国子监那群酸儒竟敢这样说我们?” “万一朝廷信了,什么是不是真要散了?” 不要啊,这么好玩的学院,比被四书五经有趣多了! 院长神情凝重,“暂时不知道朝廷是什么态度,所以这次我们要一炮而红,洗刷外界对我们的误解。” 他轻咳嗽一声:“最近的一万两悬赏大家都看了吧?” “知道,这个应该没人能做到吧?” “雷电击中钟楼是因为钟楼最好,为何产生古籍也给出了答案,云分阴阳,可是这雷电如何复刻出来?” “这不是要人命吗?那可是雷电!” 下面议论声不断,院长咳嗽了一声。 “一万两、不对,院长我不是看重银子的人,哪怕是一万两也不行。” “不过这事虽然是个难题,对我们却是一个重大挑战,要是真能给出答案,往后谁还能不正视我们格物学院?” “别忘记了我们学院的校训,格物致知,凡是天地间的事我们都得弄个究竟?” 下方学生面色严肃起来,“是!” 院长又道:“从今日开始,你们各个小组的项目先停下来,一起攻克这个难题。” “放心,你们一个个都是天才,有什么能难倒你们?” 见下面一个个苦瓜脸。 院长微笑道:“放心,也不是不给你们提醒,等一下会有老师为你们说说国外的最新理论。” 院长将一群学生丢在教室,跑到隔壁再一样操作。 没多久,教室门口来了一个。 薛洋看到人愣了一下,进来的人他不陌生,是那位小汤山的青管事。 有人并没有见过这位身居高位的管事,只是看到一位女子进来,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 很快她的身份便传遍了教室,原本想要问她是谁的人也闭嘴不敢质疑。 青珞面无表情站在讲台上。 “因为这堂课特殊,所以由我来为大家上。” “先来说说磁场。” “我们脚下这块土地是个圆球,想必大家也应该有所了解,毕竟洋人都绕着这个球不止一圈了。” “船行驶在大海上要如何辨别方向,有人知道吗?” 立刻有人举手:“罗盘!” “看星象。” 青珞颔首:“两位说得都没错。” 她在黑板上写下磁场二字。 “罗盘的原理大家应该知道,只固定指向一个地方,让海上的船只能够辨别方向。” “我们同时也知道,罗盘的原理是根据磁石得来。” 有人摇头,他们真不知道,毕竟没有了解过。 青珞顺口说了磁石发现和司南还有罗盘的关系。 “罗盘能够指明方向大家能想到什么?” 有人看着黑板若有所思。 “因为这块土地是个大磁石?” 青珞笑了笑,“有接触过磁石的同学吗?” 没有人举手。 磁石就不是普通人能够接触到的。 青珞从包里拿出一个罗盘,又取出了两块放在桌上,两块都是一头涂抹了红漆,一头涂抹了蓝漆。 她先举起了罗盘,“大家可以上来围在讲台上。” 她放平了罗盘,拿着磁石在罗盘周围晃动,罗盘内的针立刻跟着乱动起来。 “我们脚下这个球是个大型磁场,一头为阴一头为阳。” 她将两个不同颜色的磁石一头放在一起。 砰,轻微的一声碰撞声,两块磁石紧紧贴合起来。 “再联想一下,云有阴阳之分,大家想到了什么?” 有人急忙回答:“相互吸引发生碰撞!” “是了,可不就是相互碰撞,那雷电就在两朵云之间,雷电形状不匀正是云的边缘!”有人激动道。 青珞点头,将两块磁石分开。 “好了,大家既然知道雷电是磁场内,阴阳碰撞发生,是不是对研究出雷电有心得了?” 完全没有! 青珞像是没看清一群学生满脸问好,收拾了包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她回过头来:“磁石和罗盘先留给你们研究,希望你们不要让老师失望。” *** 钟楼上方的那根铁棍被取下来了,全京城的人都很好奇。 毕竟前脚报纸才登了因为钟楼最高所以才挨雷劈这种话。 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隔天一根新的铁棍再次被安了上去,这回比先前那个还有粗还要高! 不仅如此,上面还用铜条模拟了一条龙攀附在上面。 “肯定是想要龙气镇压神雷!” “不是,我怎么听说是要引雷劈龙,听说钟楼在挖地基的时候挖出了龙骨!” “真的假的,我怎么未听说过?” “胡说,那地方本来是个坑,哪来的龙骨?” 这些奇异传闻并未传入格物学院中,在青珞跑来讲了一次课后,格物学院的师生都跟磁石杠上了,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磁石不够了。 很快钟楼顶部的那根大针被送了过来,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铁柱上绑着的铜丝线圈。 “等待,这怎么变成吸铁石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13节 一位学生腰间挂着的铁蝈蝈笼球反常被铁柱子吸了过去。 有老师一听,连忙去教室取来磁石,刚好是相斥。 “还真是。” “这不是铁吗?为何变成吸铁石?” “难道是经过雷劫?”有人开玩笑道。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若有所思,要说这话还是有一定道理。 他们很肯定没被雷劈以前这就是一根平平无奇的铁柱子。 “难道雷劈一下,铁就会变成磁石。” 有人开口反对:“我们那山上有座寺庙就被雷劈了,房顶上是铁铸的兽像也没见变成磁石。” “难道跟着线圈有关系?” “或许真有。” 有人盯着远处刚立起来的新铁柱说,“你们看,那上面缠着更粗的线圈!” 第126章 “来来来, 用吸铁石试一试,不是说阳阳相斥吗?是不是试一试!” 有人拿来青珞留下的吸铁石,先试用了一面很不巧是相吸, 然后就听见一连串哎哟声。 “麻了!麻了!” 有手摸着铜线的人反射性收手。 “什么麻了!” 薛洋好奇地去摸,手指一麻,再看手指根本没有伤口。 他眼睛亮得惊人, “我知道了,这是雷电!” “不会是雷击后残留的雷电吧?” “就算是也证明是在磁场下引出来的。” “不一定是雷击留下的雷电,这根铁柱一路上被搬过来, 要是遗有雷电, 不可能存到现在。” “那就试试,女夫子不是留下两块磁石吗?是不是磁场之间产生雷电, 试一试便是!” …… 皇帝要走, 关心的事情不少。 “这次留太子监国, 我已经交代他, 遇事不决来问问你。” “这回水渠修建得好, 不然京城又得遍布积水,你帮着盯着点, 不要让人草草了事, 别兴师动众满京城修水渠, 最后只一两年又不行了。” 宝音抱着盒子走进乾清宫, 一进门就见他唠叨。 这一刻她觉得话多的四阿哥像极了他。 “这个我可没法保证, 我能保证城里的水能排出去,不能保证护城河涨水会不会倒灌。” 皇帝沉思,“今年的徭役先将护城河扩一扩。” 宝音觉得没必要。 “修护城河还不如扩门头沟,那里扩一个大水库,不仅能泄洪还能为下游提供灌溉用水。” 皇帝愁得眉头不展, “没银子啊。” 虽然徭役的壮丁不用给钱,可 “姚仪已经带人出发了,还不知道能弄出多少银子回来。” 他下定决心,“还是要修,每年修一点,总能修好。” 宝音摇了摇头,“这事交给我吧。” [就怕他交给满人官员又会闹出人命来,满人去私征乱派可是视百姓如猪狗,本来修水库是好事,就怕欺压过盛,民间反清情绪高涨。] 皇帝惊讶地看她,“你出银子?” 宝音美眸横了他一眼,“先说好了水库修好归我了。” “归你,肯定归你!” 皇帝笑呵呵道。 宝音想修这个水库自然是看中了水资源,京城缺水无疑,这个水库要是修好了,往后可是下金蛋的鸡! 没错,她是打算建自来水厂了,下游的生意也没有放过,以后可以卖水给下游,要知道水在后世可是归类于矿产资源! 皇帝揽住她的肩膀往里走,他现在有些认可宗亲们说她是钱篓子这句话了。 她总能出其不意想到赚钱的办法,怕是所有旗人捆起来都比不上她一个。 “还有一件事,早稻子约六月底成熟,我不在京城,你盯着点,种子明年带去热河试试,若是能成功,北方就能种植水稻了!” 提到早稻他无疑很兴奋,不仅意味着北方可以种水稻,多种一季粮食,就能多收粮食! “我将赵昌留给你。” 赵昌是御前得用太监,地位比不上常年服侍皇帝的梁九功,但皇帝对他多有重用。 “赵昌那小子是个能干实事的料。你有什么就吩咐他去做,今年服徭役的人就交给你,能不出乱子吗?” 皇帝认真盯着她,要是他留在京城,但凡出点风吹草动他都能派兵镇压,可偏偏他要去巡视河工,不得不走,留她一个人做事,他到底有些不放心。 宝音笑了笑:“我有银子,银子能摆平的事是事吗? 皇帝因为这句话心里堵得慌,没错她有钱,许多他做不到的事对于她来说轻而易举,起码他做不到为了弄一个答案悬赏一万两银子。 这大手笔他看了都眼红,宫里紧衣节食,宫外官员消减的俸禄还未恢复,她这么大手笔,光是朝中弹劾声就没停下。 有些官员不要脸地建议她那些生意归于国库之下。 可皇帝是个要脸的人,当初立法规定妇人私产归自己。 他能带头推翻自己立下的律法吗? 他看了看桌上的盒子。 “这是何物?” 宝音心里不住赞叹。 [宫里的匠人可真厉害。] 她只是吩咐下去,匠人就为她手搓了一个灯泡出来。 宝音从盒子里取出一个灯座出来,灯座很简单,木头底座,两根铜线连接了固定在底座的灯泡下的一根铜线。 两根铜线另一头连着固定在底座上的一个木盒子,木盒靠外一面还有一个可以摇动的把手。 她指挥梁九功去关门,拉窗帘。 皇帝没有制止,纵容的冲梁九功点头。 南书房内很快暗了下来。 黑暗中传出宝音摇动把手的声音,一点点微弱亮光亮起,随着她转动加快,亮度更高,照亮了这个桌子。 “这是世界上亮起的第一道光,从此以后世界将永不黑暗!” 灯光下,她眼中含着泪光,或许今日站在这里的人都不知道这束光的意义,但是谁也不能否认这束光的意义! 皇帝眼中满是惊叹,“你制作出了雷电?” 她揉了揉眼睛,笑着道:“只是最简单的发电装备。” 她将灯座推到他面前,“我将光送给你,在外面的时候让这盏灯陪伴你。” [要是带个女人回来,你就死定了!] 她可以做小n,但是不能容忍她之后还有n+1! 皇帝心潮涌动,看着她微红的眼眶,一览无余的笑容,他心里有什么破土而出。 在灯光暗下去前,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吻了过去。 灯泡的光灭掉,梁九功暗叫了一声“哎哟”,连忙捂住了眼睛往外退去。 *** 薛洋头发乱成了一团,他甚至想跟隔壁的和尚兄一样剃光头发。 没错,继道士后,他们学院又来了一位和尚,是院长亲戚家的孩子,据说是刚还俗,满脑子佛经,他父母怕扭转不过来他的信念,干脆塞到格物学院来。 定时定点,隔壁教室传出木鱼声,然后薛洋就看见自己同班同学也拿出了木鱼放在桌上敲起来。 薛洋无奈从抽屉拿出了自己的木鱼,毕竟是做功德,这事可不能缺席。 不得不说这习惯养成,再闭上眼整个人都会沉浸入一种空灵状态,灵感就冷不丁冒出来了。 为何铜线放入磁场内就会有电? 脑海里不断闪烁熟悉的画面,突然有人站起来,“我想到了!” “铜线扰乱了磁场,从而产生了雷电,铜线应该和云一样是游动的,这样才能产生更多雷电!”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没错,不仅游动还应该顺着一个方向游动。” 薛洋喃喃自语。 雷电不正是后面的云追上前面的云发生了碰撞吗? 等老师进来,全班同学都高兴地诉说着这个实验。 老师含着笑道:“那就做实验,期待你们拿下那笔奖赏!” 一群学生顿时生出了豪气,毕竟那可是一万两,马上快要到嘴边的一万两!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14节 别看有人平时视金钱为阿堵物,可谁不爱银子? *** 淮安县的清江船厂今日气氛显得格外凝重,这家诞生于永乐年间的庞然大物在不久前还造就了辉煌的海上战船,福建水师总督正是乘着他们船厂造的船收复了台湾! 然而一切辉煌在一个多月前戛然而止,穿梭东海停靠宁波港口的那座庞然大物的钢铁船似乎在羞辱清江船厂所造出的战舰。 对付这样的民间船厂,清江船厂自然是有手段,身为唯一的官营船厂对付区区一个私营船厂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而还没等他们打听清楚那家船厂的底细,先一步迎接来了朝廷要查账这个消息。 夭寿哦! 这是自开国以来第一次查账! 消息比朝廷派遣来的监察御史还要快,收到消息的当晚船厂某个放了陈年旧账的房子就着火了。 “蠢货!一群蠢货!竟然烧账本,这不是告诉朝廷摆明了是有问题吗?”漕运总督气得暴跳如雷。 漕运所需上万船只均是从清江制造,要说谁账务最大,非漕运莫属。 漕运总督都已经打算好了,推几个往年蛀虫出去平了这笔账,谁能想到清江船厂那边先慌了手脚,将账本给烧了! 这下事情闹大了,还不知道朝廷会怎么查。 果然原本停留在嘉定府康亲王等人止步不前,漕运总督已经接到消息,康亲王在调集江南的旗兵。 五月中旬就领着一千旗兵直扑清江船厂。 淮安的清江船厂很大,有多大,沿河二十里都属于造船厂,也就是比紫禁城还要大二十倍。 数千名造船能工巧匠聚集在这里加上匠人背后的家人,起码有近十万人。 淮安本就繁荣,再加上这个造船厂那就更繁荣了。 若是说扬州的繁荣是靠着盐商堆砌起来的畸形繁荣,那么淮安就是真真切切繁荣,整个淮安都是靠着清江船厂这个实体行业支撑起的繁荣。 康亲王一进入淮安就发现其与别的地方的不同,江南许多地方还很贫困,淮安却有不属于扬州的繁荣,且淮安百姓走在街上跟别的地方穷苦面貌就不一样。 康亲王并未直接领着兵马闯入这座城市,而是先微服私访进来探探情况。 什么地方最好打听消息,当然是茶楼。 一行人便进了一家看着还算高档的茶楼。 “鹤年兄,听说你大兄去了湄洲的造船厂?” “贤弟消息倒是灵通,哎,我大兄得我家老爷子真传,可惜船厂招工名额有限,无奈之下才南下,没想到竟然让他闯出了些名声。” “真羡慕鹤年兄,听说你被推荐去了宁波的船舶学院?” 书杰侧头就看见隔壁桌上一瘦弱男子含着笑意道:“我大兄觉得我身子骨弱,无法承担长时间的造船工作,便推荐我去教书。” “真羡慕您那,一家子都有了着落。” 小二过来送茶,书杰丢了一两碎银打听隔壁桌的情况。 小二回头看了一眼小声道:“哦,是周公子。” “周公子以前也是造船厂的人,早些年被他爹领着进了造船厂,后来一次试穿他爹和他被带入水里,只他一人被救了出来,可能是在水里被呛久了,醒来就病歪歪模样。” 他压低了声音:“船厂那边连赔偿都没有,就给他兄弟赶出了船厂,听说船厂的一位管事还喊话,不准兄弟再回船厂。” 书杰身边一位青年开口:“这种事很常见吗?” “怎么不常见?” 他冲着南边抬了一下,“南边有一块地是咱们淮安最穷的,有不少都是船厂赶出来的!” 几位御史对视一眼,觉得这应该是最好的突破口。 青年又打听了一些消息,没有正面问,可句句都围绕着船厂。 船工家里一个月买几次肉,到本地富户都经营什么买卖,本来外地人问这些小二应该警惕的,可偏偏青年说着一口流利的扬州话,让人以为是扬州那边来的客商。 说到最后,小二语带羡慕道:“咱们这的船厂不塞钱进去是甭想弄个活做,不过周公子他们赶上了好时候,那边那个船厂放了好大一个炮仗,往后在这做不了船工,还能去南边。” 第127章 青年好奇地问, “你觉得多个船厂是好是坏?” 小二抓了抓头上盘着的辫子不确定道:“应该是好事吧。” “小二人呢?给我添茶!” “哎,来喽!” 小二丢下一句,“客官, 你们慢用便跑了。” 书杰没有开口,青年旁边的中年人看了一眼书杰小声道:“这船厂肯定有问题?” 青年则道:“当然有问题,毕竟是一家两百多年的历史的船厂了, 怎么会没有问题?” 书杰开口,“听说是连前朝的账本一起烧了?” 青年忙道:“是,不过还剩下一些永乐年间的账本。” 书杰哈哈一笑, “哦, 那大概是船厂最干净的账了。” 谁敢在永乐皇帝眼皮底下搞鬼? 他笑容一收,眼里闪过了一丝血腥之气, “既然账本都烧了, 那就拿姚仪那一本来算账, 本王现在只认这一本是真账本。” 青年愣了一下, 立刻反应过来, 也对,账本都烧了, 不管姚仪交的那本是真是假, 只要王爷认定是真, 那就是真, 因为证据都烧了, 没法证明这边是假。 要真按照姚仪的账本来算,那中间缺的银子可就多了! …… 端午节后,皇帝出巡,御驾还未出顺天府,赵昌便领着皇上的旨意到了顺天府衙门。 顺天府尹看到圣旨惊呆了, “今年顺天府的徭役都去门头沟挖水库?” 要知道顺天府管辖内的县、州府可不少,往年县里服徭役那都是不出本县,在本县修河道。 哪怕是早年打仗时候最多也是帮着押运粮草。 几个县加在一起,整出十几万服役壮年是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门头沟,那可是京城边上,十万壮年万一哗变闯入京城,那可是一件大不了的事,关键皇上还不在京城。 赵昌无奈道:“没让一起,只是将今年服役地点放在了门头沟,先一两个县来,服完后换下一个县,远一点的让沿途地方衙门设草棚和粥厂供服役百姓歇息。” 张吉午松了一口气,然后跟赵昌保证肯定能完成任务。 “那倒不必,人到了门头沟自有人接管,顺天府这边只要派兵在外围看守即可。” 张吉午不解,还是应下了,当天多道命令送往各个县城州府。 第二天这些知州和县令都跑了过来。 昌平州的知州是一脸苦涩,最近昌平州在搞什么改革,审案的权利被剥脱,他一时间也成了那没头苍蝇,只能往民生使力,不时下村子检查耕种情况。 这上级突然下令倒是给他带来了惊喜,毕竟徭役还属于民生范围内。 “要不就从昌平州开始!” 昌平州知州毛遂自荐,希望给长官一个好印象。 密云县的县令想着昌平州服役一个月正好是六月,六月太热,可七月比六月还热,这样一想八月更好。 然而还没等他说话,上司先断开了他的希望。 “我们县开春已经征过了。” “征过就算了。” “今年服役期定在了未来三个月,你们合计一下,哪个月去。” “我们就七月吧。”七月就热十天半个月,六月是整月都热。 密云县最终选了七月。 其他人也选好了,张吉午开口道:“今年跟往年不同,服役不抽人,每家出去一男丁,若男丁十六之下,应选妇人。” “这回不许拿银子免除徭役,不然少了人你们出人给补上。” 一众知州县令连声应下来。 *** 高庄的高庄头一家气氛很凝重,吃过晚饭后一家人坐在了一起商量事。 “我问过差爷了,今年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不允许交钱免徭役,听说是上面缺人干活。” 高庄头看向三儿子,“今年本该轮到老三,可前两年你兄长们都是公中出钱免徭役,今年轮到你不能赎到底是亏了你。” “我给你一个选择,你去,这原本该出的钱归你们三房所有,第二是你去十日,再让你大哥二哥轮下面的二十天,这银子也就没有了。” 高家三子还未开口,他媳妇急切道:“孩子他爹,选钱!” 高家三子甩开她的手,“你想累死我不成?” 这年头服役可是苦差事,运气不好会没命回来了。 高家人心齐也不缺免除徭役的钱,往年都是出钱了事。 高家婆婆狠狠瞪了老三媳妇一眼,这糟心媳妇只惦记那几两碎银,全然不顾自己丈夫的生死。 高家三媳妇缩了缩脖子,她又不是故意的? 他们小家赚的钱都得上交婆婆手里,她连给儿子买块糖的钱都没有,方才还不是听到有钱拿,话都没过脑子就选了钱吗? “爹,我选第二。” 高老三咬着牙:“十天我还能撑得过来。” 这样的一幕同时发生在高庄所有人家,有些平时父母就偏心的,这次更是闹出了分家的闹剧。 高庄头没想到因为这事还得处理几家分家的大事。 “耀明,想好了,真要分家以后每年徭役得自己去了。” 高庄头是不支持分家,要知道不分家一家男丁还能换着服役,要是分家往后徭役可都他这个小家承担。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15节 高耀明红着眼道:“分。” “真分?” 高耀明抬起头道:“五伯伯,您不用劝了,他抹了一把脸,前年、去年修城墙我们家都是我去,今年还是我,光我一个也就算了,我爹还想让我将我家大远多报一岁也送去服役,没这样的道理,让我去,我是他儿子为他敬孝是应该的,可不能看他折腾我儿子。” 高庄头看着一脸通红的族弟,又看看旁边黑着脸的族弟继妻。 他摇了摇头,“老七,没你这么亏待原配儿子的,往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高老七气呼呼道:“我不就随口说了一句,老大就不依不饶,想分家就分家,这家里财产可跟他没关系。” 高庄头怒骂了一句,“你还把我这个高家族长放在眼里吗?让你这样弄,整个族都乱了,按照族规来,该耀明的一份都不能少!” “不然,我就开祠堂,将你们夫妻赶出族谱!” 高老七吓了一跳,“五哥,哪有那么厉害?” 高庄头懒得跟他这个糊涂人说,他怜爱地看了高耀明一眼,“你要分就分吧,吃几年苦,你家几个小子长大,也帮帮你分担一点。” 高耀明红着眼睛道:“侄儿也是这么想的。” 高庄头帮高耀明分了家,又帮着其他户分家。 后面他干脆不劝,吃力不讨好,爱分分! 转天差爷来领人,高庄头满眼不舍送走了儿子,然后得知了一件让他兴奋的事。 竟然修的是门头沟那一块,要是真扩大了,他们自己再修水渠引水,往后是不是就能种稻米了? 要知道在京城米价可是高于麦谷价! 高三跟着同庄族兄弟骑驴的差爷慢慢走,等走了一段路才反应过来这是去马家庄的路。 马家庄本来是个小庄子,前两年地被一个大户买去,又招募了不少人养鸡养鸭,转眼就变成了大户。 走了一大段路,高三脚都疼了,才到马家庄前头的那条大路。 远远他就看见马家庄庄口聚集了不少人,都背着干粮。 “马家庄这么多人服役?”他暗暗心惊,特别是看到不少妇人之后更是惊讶得不得了。 他们庄子还好,都是男人服役,没想到轮到马家庄变成了妇人是主力。 两个庄子汇合后,一下变成了数百人。 或许是两位差爷看这么多人很吃力,没有继续去其他庄子,而是带着他们往西城而去,方向是西山。 嘿,这距离可不算远,早上出发,下午才到,高三很少走这么远距离,脚上布鞋都穿破了。 门头沟在京城的正西边靠北位置,西山的入山口。 远远看到山的同时,他还看到了站在黑压压快将山围起来的士兵。 高三心惊,往年服役可没有这样大的动静。 差爷领着他们往里走,没走多远就看到其他穿着官服的差爷领了一大批人过来。 高三以为自己来得晚,等到了后才发现他们已经算早了,后面还有东郊的还未赶过来。 当然西郊和北郊来得最早,这会儿已经在砍树枝砸草棚了。 高三他们一群人先被差爷领着交差,等完了就换人管了,差爷头也不回离开。 高三比较高兴的是这次出来没挨打,听他爹说以前去服役,路上走慢了都得挨一鞭子。 “我叫赵廷文,以后管理你们庄子,现在你们分队,一队十人,选出一个队长,队长带领队员搭建你们睡觉的棚子,分好队长跟着我走去领你们干活的家伙事。” 高三看了看左右,跟几个亲近的族兄弟组在了一起,很快队伍分好了,最后是村里唯一的异姓徐家的徐耀祖。 徐耀祖年纪不小了,只是头发已经花白,去年徐家受了老大罪,那印子钱虽然免了,可女儿也要不回来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徐家一下子沉寂下去。 高三见自己这队少了一个人,跟兄弟们商量后,喊了一声,“徐伯伯,要不您来我们队?” 徐耀祖满脸感激走了过去。 赵廷文回过头来,“队长出来跟我走,其他人先去搭建棚子的地方。” 高三惊了一下,他们组还未选谁做队长呢,见其他人都不出队,他迟疑了一下走出了队伍。 其他小队也慢慢出人,二三十个队长跟在了赵廷文身后。 赵廷文扫了一眼,然后领着人往一个极大的帐篷走去。 帐篷门口摆放了一张桌子,桌后坐着人。 赵廷先回报了一下,他负责的高庄马家庄实际到的人数。 然后让身后的队长过来画押。 “以后你们有事就来这里找我,管好你们的队员,来,每个队长领一本册子回去将队员名字记上,根据每天队员劳作打分。” “等一下我跟你说做多少活打多少分,现在先油布,油布该怎么用不用我说了吧?这可关系着你们的健康问题。” 高三接了册子和一根炭笔,然后接到了叠成方块的油布。 二三十个队长往回走,心里都有一种奇异的情绪,这次服役似乎跟往常不太一样,没挨打不说,还上来就发油布。 高三识字,或者说京城这边不识字的不多,毕竟靠着京城,能从战乱保存下来的没一个是寻常人家。 抱着油布回去,他看到几个族兄扛着刚砍伐下来的树往分配的搭棚地方走。 他走了过去,将油布展示了一下,族兄们很是高兴。 “有油布就好了,起码不用担心晚上冻着。” “我爹说今天给咱们送口粮送铺盖过来,也不知道到没到。” 服役一般都是这样,人先去,村子或庄子将铺盖口粮委托一个人用牛车送过来。 他们这边还算近,连趁手的工具都没带。 高三想起这事,问族兄这树哪里来的,树不算粗可也有小腿粗,定然不是踹一脚就能掰断。 “那边有斧头镰刀可以借用,耀明去借铁锨,等会儿回来,我们将树干埋深些,这样也不会被一刮就倒。” “三儿,你去找些枯草过来和泥,回头铺在油布上,等风一吹太阳一晒,干了就能住人了!” 高三点头,领着几个没事干的族兄去找干草,五月份草都出来了,干草真不多,只能拔芦苇秆了回去。 一大堆芦苇秆子被带回来,这边庄上来送铺盖的人过来。 他们庄子人不少,足足过来两辆牛车。 高三想到什么说道:“粮食送去帐篷那里换成粮票,咱们吃饭得交粮票。” 这是赵廷文交代的。 高庄头闻言从怀里掏出几张粮票递给高三,“别亏着自己。” 高三嗯了一声。 然后看队友,“换粮票谁去?” 家里送粮食最多的两个青年站出来,“我们去。” 高三点头,领着他们坐上牛车。 “爹,去帐篷那边。” 高三不是放在一起换的,而是一袋一袋换,每家的粮食袋上都写了名字,称一袋高三在册上记下多少斤换了多少粮票。 有些带的是陈粮,这个肯定没法换新粮一样的多粮票。 他之所以多带两个人过来就是避免这种情况。 换完了粮票车也空了,高三拿着一打一两的粮票往回走。 到路口时他下了车。 “爹,天色不早了,您赶快回去吧。” 这会儿回去到庄子也黑透了。 高庄头也有这担忧,晚上路不好走,前面不挂着灯,牛根本没法走。 早知道就将家里的那匹老马牵出来了,好歹马晚上能看清路。 “行,我先走了,十天后带你大哥来还你。” 高庄头没再多留,抽了下牛和同庄人一起走了。 高三分了粮票,帮着铺油布,油布铺好他们就有了暂时睡觉的地方。 那芦苇也拿进棚里铺在地上。 远处传来铜锣声,远远有人喊了一声“吃饭了。” 高三连忙爬起来,带着族人跟着大部队走。 远处水边排着一排的锅,高三一看妇人都在这里,顿时明白为何还征妇人了。 原来是做饭的。 “排队,都排队,今天是第一天,大家喝点粥,不要粮票,从明天开始想吃什么就拿粮票买!” 高三惊讶了,原本以为只能喝粥,怎么还有饭菜吃? 水边烧着的炉灶很长,一眼看不到头。 他仔细数了一下,反正不少于七十个。 他找了最近的排,还未靠近炉罩,先闻到一股浓郁的玉米香味。 玉米去年马家庄种的,产量不少,但是也辛苦,他们高庄可是看到了马家庄全体出动在玉米长须出来的时候拿着一张纸在地里忙活。 虽然不知道在做什么,等到收获的时候那一亩地一千斤还是震惊到不少人,要知道往常他们也有种玉米的,可产量也就和黄豆差不多,谁能有马家庄这样丰产的。 收获时可是震惊了所有人,当时南郊的庄子都疯了一行跑去帮马家庄收玉米,一百亩地干了两日,最后发现人家确实种得好。 当然人家也没有隐瞒直接说了帮着授粉,还有在玉米地里间种黄豆,之后是授粉后追肥。 哪怕做不到追肥光是授粉就能够提高玉米产量。 高庄挨着马家庄对此深信不疑,还跟人家买了不少玉米种子,开春的时候种上了,看着满地茁壮成长的绿芽,高庄所有人都充满了期盼,要是能跟马庄一样产量,未来几年都不会饿肚子了。 他们帮着收玉米时,马家庄也没有吝啬,煮了不少玉米招待他们。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16节 玉米的独特香味一来,高三就闻出来了。 徭役这事不是出人就解决,大到粮食和干活的工具小到铺盖碗筷都要自己备上。 简单来说就是自备干粮给朝廷干活。 喝了一碗香甜的玉米碴子粥,高三睡了一个舒服的觉,哪怕有脚臭味打鼾的声音,他也进入了梦想。 第二天,天还未亮,外面就传来了铜锣声。 高三被惊醒,然后和大家一起爬起来钻出了棚子。 他们都是和衣睡的,此时醒来连鞋子都未穿。 回去穿鞋,没多久铜锣声靠近,伴随着铜锣声有人喊道:“带上粮票去昨天吃饭的地方排队,工具都带上!” 高三他们都很高兴,早上竟然还有饭吃,他们个个都年轻力壮,昨日喝那碗粥早随着夜里一泡尿消化完了。 高高兴兴拿着粮票去排队,然后就听见队伍前头有人高兴道:“还有窝窝头!” 高三已经盘算着要几两粮票了,结果走近才知道早饭就收一两粮票,一碗粥加一个窝窝头,粥里还加了一勺咸菜。 高三高兴坏了,这伙食也太好了,关键是粥还挺稠。 早饭吃完,他高高兴兴跟着大部队去干活,然后被赵廷文找到给骂了一顿。 “让你带着小队人干活,你小队人呢?” 高三一回头,顿时尴尬了,他身后就徐耀祖一个。 他慌忙去喊人,结果失去队友的不只是他一个,慌乱的早晨直到天亮才结束。 高三灰头土脸领着队伍往指定的地方走。 “这里归你们,这一块要三十丈深,这六丈地都归你们。” 这活不好干,西山这么石头多,没挖多久就碰到石头。 高三心疼自己家的铁锨,别活干完铁锨也坏了。 一把铁锨要半钱银子呢! 第一天,大家都懒洋洋,没有监工,谁都没有认真干活,到中午不远处传来了菜香味,高三悄悄回头才发现炉灶不知何时搬到他们身后来。 他甚至还看到了大骨头被丢进一个大锅里煮。 “!”这是他们中午的吃食? 这待遇也太好了吧? 朝廷何时对他们这般好了? 张吉午领着一群人在四处巡视,看到上午的效率他不由眉头直皱。 这效率也太差了,一上午也就挖了个浅表皮层,要知道上面要求将这段到里面的几个峡谷都改成水库。 上面的泥土铲除,还有下面的石头要凿。 这样懈怠态度得多少年才能完工? 张吉午没好气地掉头去了帐篷处,几个泰山商行派遣过来的人正在开会。 开什么会,自然是修大坝的事。 一些还是朝廷弃用的水利官员,被赵昌狐假虎威调到这里修水库来了。 “福顺大人,不派差役看守,这些服役百姓都偷懒,这水库何时能修建完工?” 福顺无所谓道:“这才第一天,大家还没进入状态想必过几日就好。” 张吉午摸着胡须的手忍不住一紧,然后带下来一根胡须。 他深吸了一口气,“行,我两日后再来。” 他不明白,皇上为何要下那样奇怪的旨,不将服役百姓交给衙门管理。 高三混过了半日,然后就见赵廷文走了过来,“上午做得怎么样?” 高三有些心虚,“还行,大家都挺努力。” 赵廷文盯着他们做活的那块地不说话,高三心虚极了。 “按照我给你的标准,你觉得你们这活能打多少分?” 高三心慌慌地道:“四分?” 赵廷文点头:“还算有自知之明,记下吧。” “啥?” “册子,今天上午你和队员得分。” 高三“哦”了一声,想起这玩意来,忙从屁股后面摸出来,这玩意垫着坐地上非常好,他都快忘记还有用处了。 “晚上打完分后拿着去找我。对了,中午吃饭分高的小队先去,你们队分不说垫底也是倒数,等人家吃得差不多会有人来喊你们。” “啊?” 一听分高低关系到吃饭的顺序他们都傻眼了,等别人吃完了,轮到他们还有什么残羹剩饭? 然后他听见远处传来欢呼声,定眼一看一队人正欢快地奔向吃饭的地方。 高三唉声叹气,和族兄吸着不远处传来的香气,不由吐槽道:“早知道就多干点了。” 他一位族兄吐槽一句:“早晚能吃饭,但活没必要多干,给朝廷干活累死了多亏。” 高三又被劝服了,但是轮到他们吃饭的时候立刻忍不住了,骨头汤没了也就算了,到他们只剩下锅巴和剩菜汤。 一排十人坐在地上埋头吃饭,没多久高三的一位族兄幽幽道:“他们吃了大米饭,还有一块大咸鱼。” 高三想了想,不回应是不是不太好,然后回了个“嗯”。 另一位族兄幽怨道:“吃,让他们吃,早晚粮票得吃空,等后面就轮到他们饿肚子了。” “嗯”高三出声表示自己有在听。 “那……咱们下午卖力干活吗?” “干什么,晚上又没有好饭好菜!”某位族兄用力嚼着锅巴道。 下午,他们小队继续划水,在赵廷文一言难尽下,高三给自己的小队成员打了四分。 结果晚饭竟然比午饭吃得还要好,竟然是猪肉大乱炖,肉片、白菜和粉条混在一起,香得都无心干活了。 这回他们分高一点,好歹尝到了点菜叶子,肉也只有指甲盖大,但是这可是肉啊,那菜汤都是肉香味,高三吃了一大碗又打了一两米饭。 吃完饭高三摸着肚子对族兄道:“明天我想尝到肉!” 潜意识是努力干活了。 原本嘴硬的族兄没再反对,谁不想吃肉? 累就累点,好歹有米饭还有油水足的菜。 第二天知道干活努力的人能先吃到饭,队伍一改之前的放水,连高三他们这一组都比昨日效率高上不少。 赵廷文再来让他打分时他信心满满道:“十分!” 赵廷文随口说了他们这一组每个人的表现,然后给了合适的评分。 “七分吧。十分目前还没有出现。” 高三不服,他们都这么努力了,凭什么就只有七分,可是想到七分足够吃上肉菜了,也就没有跟他争执。 然而第五天这边又出了新的变化,他们住的地方多了不少摆摊的小商贩,一大片地方被油灯照亮了,摊上放着书、罐头、粮食、油、盐、棉布、棉花、种子还有新打出来的铁锨头、镐头、斧头和铁犁等农具。 基本上包含了一个家庭能用到的东西。 “我的铁锨不好用,正好买一个。”高三看到铁锨眼睛一亮。 他抓了一位族兄一同过去。 “这个怎么卖?” 那摊贩似乎对自己的货品有些生疏,还掏出一张纸凑在油灯下找价格。 “铁锨头是三十二分。” “什么分?” 见鬼了,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 摊贩认真道:“我们的商品不卖钱,只能换分,就是你们干活每日赚到的分。” 高三犹豫将屁股上的册子拿出来,“是这种吗?” 摊贩摇头:“不是,你们自己登记的不算,要领队才行,你们找领队,他那里有给你们算好的分,去领队那里领来分票才能来我这换东西。” 高三错愕表情,这分竟然能换东西,这可是白来的东西,早知道努力干活能换东西,说什么第一天也得往死里干! 摊贩掏出了一个蒲扇对着自己扇了扇,“这批货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高三和族兄跑回了住处,原来有高庄的人已经发现了分的用处,正凑在一起商量着呢。 “三儿,你上哪里了,找你大半天了,快去,快去带我们去把分给换了,我给你嫂子看中了一支银钗只要一百分,白得的好东西,明哥儿、雨哥儿答应借我分了,快走,再晚就被人换走了!” 高三一脸蒙圈被拉着走,往帐篷方向走的时候,他好像突然领会到当初赵廷文为何提醒他,找他要去帐篷了。 他应该早料到这事了。 每日干活得的分可以拿来换东西,一下子激起上万人的干劲。 事实上没有人能够抗拒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有没有毒先不说,肯定要先吞入肚子里。 顺天府内,张吉午喝了一口茶,处理了公文后才想起去视察的事。 他现在空闲多了,因为抓捕罪犯一事归五城司负责,上报也是交给刑部。 大兴县和宛平县不用管官司了,也意味着他这个上司也解放了。 不过想到西山那块还杵着好两万干活的人,他就坐不住了,一个弄不好可是会暴动的。 放下心爱的瓷缸杯,张吉午正准备往外走然后被大兴县县令给拦住。 “张大人出事了!” 张吉午被吓得亡魂大冒,他颤颤巍巍道:“百姓暴动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17节 大兴县令忙道:“不是,先前下官怕人多出乱子,只调集了一部分地区的人服役,也不知道怎么了,今日县衙被堵了,都是吵着要去门头沟服役的百姓,有些甚至说一家齐上阵将未来几年的徭役都给算上了!” 张吉午怒不可遏,“好你个张茂,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拿本官开玩笑话!” 自古百姓便对徭役避之不及,还从未听说哪朝哪代有哭着喊着要服役的,怕是圣人在世都做不到,张茂要是想要向上邀宠,张吉午只会告诉他想都别想! 张茂连忙否认,“下官可不敢拿此事开玩笑,是真的,人如今还堵在县衙,下官都是从衙门翻墙跑出来。” 他一脸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大人,大兴的百姓都疯了,您不能不管呐!” 张吉午这才意识到他这下属说的可能是真的。 “来人,备马。” 张吉午骑马来到东城的教忠坊。 还未到大兴县衙先看到了那满道上的人流。 他倒吸了一口气纳闷道:“怎就这么多人?” 大兴县令也悲愤道:“下官出去的时候还没这么多。” 张吉午看了看左右都是一身官服不适合去问,便示意一个衙役,“脱了外衣去问问。” 衙役也干脆,直接脱掉上衣光着膀子走了过去。 问了一圈,衙役回来禀报,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这些人说门头沟服役的人吃的是干饭,每日还有肉,干活还白送米面粮油。他们想去是怕回头分到别的地,赶不上这样的好事。” 张吉午震惊,“哪里传出这么离谱的流言?” 衙役又道:“都说亲眼去看过了,千真万确,去干活吃得比家里还好,说亲戚去做了几日,吃得饱人都壮实了。” 张茂惊讶:“朝廷何时这般大方?” 要知道去年还拖欠了官员三个月俸禄。 张吉午回过神来,“不是朝廷。” 他深吸一口气脸色严肃道:“门头沟修水库一事上达天听,修好了可以泄洪保京城平安,也能让下游成为万亩良田,皇上想修却没银子,这事交给了泰山商行,水库归朝廷和商行共用,泄洪时朝廷有调用权力,平时归商行所有。” “商议后商行出钱,朝廷出人。” 出的人就是今年服役的百姓,张茂也想明白了。 朝廷付出什么?就是服役的百姓,回报是可以泄洪水保京城的大兴水库。 商行付出的是真金白银,得到的也是水库,水库的用处可就多了,光是养鱼每年就有不少收益。 张吉午见张茂脸色缓和下来,他冷哼一声,“你觉得这是好事?” 张茂也不是傻子,脸色一变:“大人是担心以后的徭役?” “不患寡而患不均。”张吉午语气凝重。 “百姓知道那些待遇是商人提供的吗?他们只知道自己来服役。” “往后只要条件没达成现在这样,必定会有人闹事。” “实属开了个坏头!” 张茂担心问:“那可怎么办?能叫停吗?” “叫停?”张吉午像是看傻子,“这可是皇上下的圣旨,徭役是皇命,岂是你说叫停就能叫停的?” 张茂吓得脸色惨白。 张吉午调转马头,“罢了,这事自然归上面管,我先去水库那边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皇帝这一走带走了不少人,宫里又平静下来。 宝音回到延祺宫开始闭门不出。 这日赵昌脚步匆匆往来找她。 “你说是有大量官员弹劾说我对服役的百姓太好,以后朝廷会很难做?” 赵昌连连点头:“是,奏折已经快马加鞭送去给皇上了。” 若不是他跟一些官员交情甚好,也不会这么快得到消息。 宝音感叹一声,“只是提供吃食,连工钱都没给,再奖赏了一些东西这就叫对百姓好?” “我们的百姓以前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赵昌忙道:“娘娘心善,体谅万民,是万民之福。” “奴才年幼时要是能遇见您这样善心的人,怕是也不至于进宫。” 宝音被他这马屁拍得倒很舒服,会说话的人就是不一样。 她感叹一声,不怪前朝大臣警惕太监,在他们的无条件吹捧下,就算是一个普通人也会自信心爆棚。 吹捧了一会儿,赵昌站在她的角度为她担忧起来。 “顺天府那边来报,说要求服役的人多了两三倍,都是奔着吃干饭吃肉去的,说实话,京城不少百姓日子还没服役的那些人过得好。” 宝音怔了一下,然后道:“这才是我该努力的方向。” “行了,那些官员的废话就不要说了,不求他们帮忙,只希望他们不要扯我后腿。什么服役的标准不用跟我说,我就认一个理,人家来帮我白干活,管几顿饭犯法了吗?人家出力来帮我,送点不值钱的小礼物还得经过当官的同意?这好名声朝廷不要,我让商行声明一下,服役额外支出的粮食和商品都是商行那边赞助。” 再叨叨连好名声都不给朝廷留。 赵昌没想到还有这种威胁,他见贵妃动怒了忙吹捧道:“娘娘的善心自然是天下皆知,有您发现了牛痘,天花才不再是绝症,这两年可没怎么听说哪里暴发天花疫情了。” “凭这样的功绩,百姓为您建生祠都是应当,皇上是明白您的,定然不会听那些官员的废话,他们做不到的事,娘娘做到了,百姓只会感激朝廷,何来会因为服役待遇没有这次好而生怨?” 宝音摸了摸小脸,“你说话可真好听,没错,我就是这样菩萨心肠的人。” 赵昌又是一阵吹捧,演足了祸国妖妃和她身边的狗腿子。 一旁的马必应看得心酸,他这人老实,亏就亏在一张嘴不会说话。 自家主子延祺宫谁都淡淡的,没想到赵太监一来就把所有人都比下去了,他也不敢做小动作,人家赵昌可是御前太监,皇上的心腹,使个眼神都能捏死他,他是哪个排面上的人物跟人家比? “不过娘娘这般放开了让人吃可是会缺粮食?” 宝音翻看了格物学院送来的最新论文,眼里流露出异样光彩。 这世间天才人物太多了,果然只是稍微引导一下就有人将电力产生原因给推导出来了,这样一来距离电灯出现也不远了。 她给皇帝的那个只能算玩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坏了,真正的电力开启还要靠这群凤凰蛋! 听见赵昌疑似担心地问话,她心中叹了口气。 她明白赵昌哪里是关心她粮食不够,他担心的是修水库的粮食缺口会导致京城粮价上涨。 她笑笑道:“百姓自带了一部分粮食,缺的那些你且放心。” 她略带自豪透露了些底。 “去年收了十万斤红薯干,地里的土豆刚收了一批有百万斤,正需要人消耗。” “我在天津修了十个粮仓,里面存了两百万斤陈粮,这些也得清理掉。” “让顺天府放开了招人,不用担心缺粮食问题。” “要是不够山西还种了十万亩地的土豆和玉米,下个月也能收获。” 赵昌惊呆了,这样的储备娘娘想做什么?这都能支撑一支军队造反了! 难怪梁九功那老小子一直在私下里说吃软饭,他以为说谁呢?感情是万岁爷呀! 第128章 高三蒙头干了十天每天都有七八分, 最高的时候甚至是九分,赚九分那天累得四肢酸涩,隔日手臂都隐隐作痛, 后来觉得不划算,这也太耽误第二天干活了。 至于赵廷文让他记下的分,去换分票的时候才知道, 他记得那些根本不作数,一天总共才10分,他记得那些分不过是给赵廷文做个参考。 不知不觉十天过去了, 等他爹带着他大哥来替他的时候, 他都忘记了这回事了。 “啥?回去,我不回去。” 高三使劲摇头, 出点力算什么, 这里吃得好, 他看中了一头犁, 嘿嘿, 一身是铁,不用想, 他就知道这个家伙放在田里面会有多好用。 摊贩那里犁就一百个, 换完了就没有了, 一百个听着挺多的, 关键是他们这里有一万多人呢。 要不是这个犁需要五百分, 早就被换完了。 好东西谁不知道,别人也不傻,一些大庄子早打算凑分买了,剩下的为数不多再不买就来不及了。 高三领着爹和大哥去看了犁,然后在高庄头带领下找到高庄的人挨个借分。 “唉?叔, 我分不够,拿来换罐头了!” 高庄头皱眉,“有多少给多少。多个犁对于咱庄是大事。” 就这样在高庄头的带领他挨个地撸分,再加上高三自己存下的很快到了五百分。 高庄头领着两个儿子高高兴兴去换了犁,然后去找赵廷文说换班的事。 赵廷文自然是无所谓换不换人,只跟高山说了一句。 “记分的事我找个人接手,你可以走了。” 高三很是失望,回家有什么好的,不还得在田地里干活,吃得还没有这里好。 然而不管他怎么说不想走都没用,高三递给自己大兄一个心碎眼神,然后被高庄头高高兴兴连人带犁拉回家了。 只是隔天下午高三又回到了门头沟这边,这回他带着自己弟弟一块过来。 赵廷文将手里的工作放下准备去放个水,刚出站着就看到昨日离开的人又出现。 高三搓了搓手挤出笑容道:“赵哥,我能回来继续干活儿吗?不要分,给口饭吃就行。” 赵廷文挑了挑眉,“这个啊……” “倒也不是不行。” …… 张吉午巡视水库时候发现了一个问题,一个峡谷内干活的人比他前两日过来要多不少,可外面也没见少人。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18节 “难道说其他县的人已经来了?”可还没到轮换的时候。 一问才知道这多出来的人是原来被家人替换服役的人,只为一口吃的。 被叫过来问话的监工笑呵呵道:“人家来帮干活也不能委屈他们,这分还是要给的。” 不过是多送一些货物过来,什么淋了雨的瑕疵布,纸质和印刷粗糙的《三字经》,玻璃簪子都是畅销货。 商行这一次出动可是掏空了京城各个商铺的陈货。 这些在京城卖不出去,庄户人家可不在意,只能说货物没有找对市场。 张吉午面色凝重,“胡闹,这多了几千人,万一粮食跟不上,让人饿了肚子岂不是要出大事?” 监工自豪道:“大人您不必担心,这粮食暂时还是足够的。” 张吉午如何不担心,这可是京城脚下,真出了事谁都跑不掉。 他非要去检查粮仓,商行这边也拦不住,便随他去检查,张吉午这才知道粮仓就设在通州。 当下张吉午就坐不住了,骑了马就往通州跑。 他甚至没有进城,绕着护城河来到东城,然后看到了呼啸而来的蒸汽火车。 火车他不算陌生,这东西每天呼哧呼哧响,京城里凡是耳目灵通的都知道这东西。 他甚至还坐过,只是这车的速度太慢,别说赶不上骑马,连自行车骑快点都能超过它。 满京贵族没将这东西当成一回事,只当是个大玩具。 偶尔还赶个时髦来坐一坐,真有急事也不坐他,太耽误时间了不说,这车票还挺贵。 蒸汽火车慢慢停下,张吉午看到车头后面一车厢一车厢的粮食,估摸了一下不少于千石。 车旁边都是等待卸货的牛车,一打听全都是要往门头沟拉的。 张吉午下了马,跟随从要了粮探子,随手往粮袋中间靠底下一扎,抽出来一看是陈米。 这陈米看着还不像放了很久的,更像是去年的陈米,今年新粮还没下来,去年的米还称不上陈米。 他这突然动作把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不过看他一身官袍,也没人敢拦着就是了。 张吉午多扎了几袋,有些袋子里是黄豆,有些袋子里是金灿灿的玉米粒。 这玉米他也吃过,去年衙门的腊八粥就放了这个,还有冬日朝廷设的粥厂也放了,滋味还不错,是个好粮。 张吉午这一连扎了上百个袋子,连石块泥土都很少,说句可笑的话比官粮还要干净。 几节车厢都扎了一遍,张吉午将粮探子丢给了随从又上马往通州赶。 这事他不能不上心,这事发生在顺天府管辖内,真要出现上万人暴动,上面不知道会怎么样,反正他人头难保。 这是容不得他不上心。 粮仓一般设在城内,一来是人多汇聚,二来方便赈灾平粮价。 当然这是官方粮仓。 私人粮仓地方设置就隐秘了,有些狡兔十窟都很正常。 出乎他的意料,泰山商行的粮仓就设立在蒸汽火车站不远。 本来他以为来通州后要打听一番,说不定还得跟通州的泰山商行打交道。 等到了通州才发现,是个人都知道泰山商行的粮仓在何处。 因为泰山商行在这里建立了一个非常大的粮食中转中心。 没错,到了这里张吉午才知道,泰山商行的粮仓根本不在通州而是在其他地方。 他去看了粮食中转中心,少说有百万石粮食。 虽然其中有一半都是玉米,但张吉午也知道顺天府有不少人是没尝过米的滋味。 他也知道泰山商行胡乱来的依仗在哪里了?这是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 帝王的车架还没到济南府,就收到京城铺天盖地弹劾的奏章。 只翻了两个,皇帝就将奏章往旁边一扔,然后问一旁伺候的梁九功,“可有京城的密折送来?” 梁九功立刻躬身找出一盒子递上去。 皇帝揭开盒子上的密贴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一本折子。 翻开后,留在京城的人记录了京城很平静,最大的热闹莫过于有一家听都没听过的学院自称自己发现了雷电出现的原理,甚至还能制造出雷电,已经定好了在六月初京城最大的书馆验证。 皇帝闻言看一向梁九功,“那你保存的灯呢?” 梁九功愣了一下,忙道:“放在后面马车里。奴才在这就去取。” “不用了,只是提醒你好好保管。” 皇帝不再看密折,他跟这些人不一样,他已经知道了答案,有一种看破一切却不说的高深莫测。 他现在站在最高层,这些人站在最底层,他们做出什么他都不会惊讶。 又赶了两个月的路,御驾抵达了济南府,打发来迎驾的官员们,皇帝休息了一晚,没有急着赶路,先欣赏了一遍济南府的景色,尝了那闻名天下的泉水。 隔日便启程前往泰山。 梁九功有些搞不懂皇上为何只站在山下眺望,没有上山的意思。 晚间他服侍皇帝休息,皇帝看他吞吞吐吐,扫了他一眼,“有什么话想说就说。” 梁九功忙问:“陛下,明日可是要上山,要是去奴婢这就下去安排。” “上什么上?歇息一晚,明日启程。” “啊。”梁九功很惊讶,既然不上山,那特意过来绕一趟做什么? 皇帝说了一句像是解释,又不像是解释的话,“瞻仰一下秦皇汉武的伟绩。” 至于不上泰山,自然是不屑跟宋真宗排在一起。 他这泰山一旦上了,回头还不知道汉人怎么私下编排,说不定比宋真宗还要不如。 这些话他没必要跟一个太监说清楚。 离开了泰山,御驾加快了速度过了十日到达了黄河北岸。 皇帝忙着视察黄河工程,随驾人里有三十来个人也跟着忙活起来。 他们背着仪器,在河岸山脉平地测量,记录下来测量数据后,又计算黄河北岸的含沙量。 之后便脱离了御驾沿着黄河北岸一路往南。 皇帝派了一队人护送,巡视完黄河北岸后,他叫来了靳辅询问了下游置田工作。 “有人告诉朕,治河需要三步走……最重要的是上游种树固沙,爱卿认为这话有几分道理?” 靳辅沉思后回道:“此人颇有见解,臣与于大人在治水上有分歧,但都认同一点,黄河泛滥正是泥沙太多,若是能外河岸种树,固住上游泥沙,应是有成效。” 他认为此事对他治河无关紧要,皇上既然提起,应该是很认同这个意见。 皇帝点了点头,又问他迁徙的百姓开荒如何。 说起这事朝廷理亏,将下游百姓牵走,他们的良田在河道改后必然会淹没,淹没后无田还要去开荒旧河道留下的地方,也就是从原来的有田百姓变成了无田百姓还要给朝廷做佃户。 皇帝思索着要是换成贵妃会如何处理。 他无奈想到,要是她,大概会大手一挥给予足够的迁户费。 靳辅凝眉道:“今年春天,来了一批招工的人。不少百姓丢下刚开的田地跑了。臣听于成龙说徽州百姓也跑了不少,如今徽州十里地不见一人。” 皇帝闻言神色跟着严肃起来,召唤了纳兰容若,“性德,你领人去调查此事。” 纳兰容若走出来,“奴才领命。” 皇帝领着人又去看新修的大坝,询问:“朕之前派人送来的材料是否能用来修大坝?” 靳辅:“回皇上,水泥可用,只是价贵,臣打听过了,修水坝需要百石起步的水泥。” 一句话可以用但用不起,水泥哪里有水里取材的泥土便宜。 前脚挖了河道,后脚就能铺了做大坝。 皇帝被整无语了,“既然可用,别的地方可能换成水泥修?” 至于价格不要问,他都弄到水泥方子了,回头找人开几家,还能不够修一条大坝的? 靳辅只好道:“这个,臣得让人检测一下。” 皇帝在黄河这边没有多留,留了两天便改道坐船往江南而去。 在船上他接到了一个消息,“于成龙病了?” 两江总督于成龙就是跟靳辅掰扯修黄河的那个于成龙,而不是后世那个坚持罢免靳辅于成龙,结果将靳辅罢免,河道一事交给他,黄河治理变得一塌糊涂那个于成龙。 出发前他已经跟贵妃详细问了修黄河一事,得知靳辅修河十年未来被罢免,结果没几年黄河泛滥,兜兜转转几十年后还是用靳辅的老办法治好的黄河。 一想到这个皇帝就很气,从微小处就能看出未来党争之害。 两个于成龙他当然也看中大的那个,毕竟也是难得的治河人才。 一听人病重,皇帝正有去江宁走一趟的打算,此去倒是可以命随行太医给他看看。 …… 盛京纳兰佟桂在视察自己的庄子。 得了美人失了权势,起先他是愤愤不平,不过是收了个女人,竟然会有这么严的后果。 不久前山西官员贪污一事传入盛京,听说已经判刑,皇帝下旨严判有人势必要掉脑袋。 纳兰佟桂心里的恼怒都烟消云散,在家后怕了两日后,终于有心思去看自己庄子。 虽然没了权势,可好歹还有富贵,皇帝也没有让便宜丈人丢脸,给了一个佐领之职,官不大足够他跟老对头三官保平起平坐。 前年自己女儿那庄子改种玉米,收获了不少还卖出了个好价钱,纳兰佟桂上门要了不少种子,今年又开了好几个庄子做上来给军队卖马料的生意。 手里有钱了,纳兰佟桂开始后悔当初为了蝇头小利丢了那么好的差事。 “老爷,听说城里新开了一家百货大楼,建了三层高,里面还有京城最时兴的首饰和衣裳……” 心爱的小妾贴了过来,纳兰佟桂的所有后悔都没了,再蹭蹭火气跟着上来了,他将人往怀里一搂,狠狠亲了一口,“想要什么老爷给你买。”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19节 纳兰佟桂带着小妾在庄上厮混了两天,然后庄头来报说有商贾上门。 “买草料?” 纳兰佟桂眯起眼睛,他不怀疑这些商贾的消息灵通,毕竟年初他买了一批草料给军队赚了银子这事在京城没少人不知道。 “是,佟爷您手里有多少草料,我们都愿意拿下,你出个价钱。” 纳兰佟桂看了对方很久,然后摇头:“我的草料才刚下窖还未熟,卖不了还卖不了。” “佟爷,我们也没想着现在取,等冬日了再拿拿,我们愿意出去年您提供给军队的价钱高一成。” 纳兰佟桂脸黑下来,“你们当我傻吗?” 去年他是贴本供给军,反正就一窖,损失也不大。 这群商贾倒是算盘算得好,高去年一成,他成本也就这些,感情忙活了一年都是为他们赚的? “走走走,小心爷喊人来打你!” “佟爷这个价要是您不满意,我们可以出银子买您的配方,十万两可行?方子卖给我们,也不耽误您跟军队的生意是不是?” 纳兰佟桂很心动,只是这方子也不是他的,是从自己女儿那里得来的。 “你们准备跟谁做生意?” “北草原上哪个族牛羊多就跟谁做。” 纳兰佟桂惊讶这群人敢与虎谋皮,要知道蒙古那群王爷都是杀才,说不定就抢了草料。 他神情一动,这生意他也能做啊,他女儿是贵妃,还是极为受宠的贵妃,那些草原王爷好歹给他几分面子。 他眯起眼睛道:“这价钱少了,十万两再加上六成股。” “这……佟爷,这生意没法谈下去了。” 纳兰佟桂靠在椅背上,“反正我价出在这了,能接受就接受,不接受就拉倒,这生意我自己也能做!” “……我们回去商量一下。” 盛京城内三官保听见商人汇报恼羞成怒道:“好你个纳兰佟桂,好酒不吃,这盛京城内又不是只你一个人懂这方子!” 他气愤,他狂怒。 自从纳兰佟桂一家从京城回来,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在盛京地位降了下来。 原来追捧他的人一半跑去捧纳兰佟桂臭脚,纳兰佟桂不就是有个做贵妃的女儿吗?他外孙还是皇子呢! 在宫里什么宠爱都是虚的,只有皇子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宫里的三位皇子,三官保冷静下来。 “我记得你齐齐哈尔是不是设了一处羊毛厂?” “是。” 商人也眼红羊毛生意,羊毛带来的利润从去年就看出来,大量羊毛被卖回蒙古,原来不值钱的羊毛变成衣裳一套能十头羊,这生意谁看了不眼红? 更不要说这羊毛衣和棉大衣一起卖,保暖效果杠杠的,入冬就在奉天和顺天供不应求。 “你羊毛厂的生意我们能不能做?”三官保冷漠地问。 商人惊讶他竟然有这个想法,忙点了点头。 “自然是可以。”跟方子不明的贮藏草料,当然是羊毛生意更加简单,雇佣一些夫人洗干净羊毛就行。 他们没法做成衣裳也能做成毛线卖,现在奉天可是有不少女人手离不开毛线。 跟踪商人的人很快跟到了三官保府邸,纳兰佟桂脸上戾气一闪而过,“我当时谁把我当成大傻子忽悠,原来是他三官保啊!” 他气愤地将桌子一拍,然后想起什么道:“三官保今年是不是派了采参队进山?” 长白山人参有限,朝廷已经禁止私人采摘,三官保这是明知故犯! “将这事告发出去,我要让他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盛京大将军还不知道麻烦事就要来临,他听说新一批军粮已经送到盛京,连忙去迎接。 “这是何物?” 当看到一个个大纸箱子的时候他惊讶了。 “这是罐头,最少能储存一年,户部订购了一些送去前线,若是将士适应以后会大批订购。 盛京大将军吃惊,“罐头?可是百货楼卖的那种?” 不久前盛京这边也卖起了荔枝罐头,因为数量有限,只限量供应,就因这排队的人差点没打起来。 来送货的兵部官员笑着道:“这些是带油水的肉罐头,哦,还有笋罐头,看将士们吃不吃得惯。有这些倒是省了驱赶猪羊。” 盛京大将军立马意识到这罐头的好处,是肉,能保存很久,不正是行军打仗最梦寐以求的干粮吗? “这又是何物?” 他看到一个箱子上面写着压缩饼干二字。 “这是压缩饼干,一大罐里有六十块,一块能顶一天不饿,这是赠送的,说是验证一下,要是不能管一天还要改良方子。” 盛京大将军:“这……这吃一个能管一天?” “我试吃了一个,却是顶饿,拿出来带着也能几日不坏,适合快速行军打仗使用,唯一的缺点是滋味不太好。” 盛京大将军一拍大腿,“这算什么滋味不太好,饿的时候啃炒黄豆都是常有之事。” 他欢喜得不行,户部竟然改良了军粮,可真不容易,这群文官总算是长脑子了! 军粮送来,盛京大将军很是高兴,反而等回府后发现还有麻烦事等着他。 他刚喝了一口茶就喷出来。 “什么?纳兰家亲自出面告郭络罗三观保偷偷派采参队上山?” 下面官员无奈点头。 盛京大将军拍了一下桌子,“胡闹!” 说着语气悲愤道:“本官堂堂盛京大将军,跟别的省总督都是平起平坐,结果自上任以来竟是帮两家处理官司,现在北方战事紧急,他们也不知道体谅本官就会胡闹!” “大将军,您说这事该怎么办?” “怎么办?” 盛京大将军无奈道:“听说小皇子身体不好,三官保才急吼吼采参,报上去皇上又不会怪罪他,说不定还得赏赐他一番。” 偏偏三官保和纳兰佟桂都是皇上的便宜岳父,人也不进京就留在盛京享受富贵。 皇上还能为这些鸡毛蒜皮事处罚自己宠妃娘家? 到最后还不是他们这些外人挨批? 哎,本来上面就一个三官保还好点,捧着点也就是了,偏偏又冒出来一个贵妃的亲爹。 这哪里是贵妃亲爹,分明是他头上的两个亲爹! “大人此事该如何处理?” “如何处理?”盛京大将军直接起身道:“你就说今日没看见我,我现在就护送粮草去爱珲,这事先搁置,另外透露些信息给三官保,让两位‘国丈’自己斗去。” *** 六月里,丰泽园的水稻已经有转黄的了。 为了不那么显眼,那早熟的稻种和之前稻种一块中种在田里,只是早熟的稻种被呵护地放在了田边上,能让人一眼看见。 宝音逛到丰泽园的时候是领着几位阿哥格格的。 阿哥虽然不喜欢种地,但是对于能出来玩还是很开心。 “我记得屋后面种了葡萄,你们去看看。” 宝音打发走了小孩,自己在御田边观察。 当然作为五谷不分的人,她自然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顶多看到田埂上的几根稻禾有变黄的趋势,跟麦田中大部分还是绿油油苗子的成鲜明对比。 她没有靠近,而是招手喊来了伺候御田的太监。 “大概还需要多久能熟?” “回娘娘的话,月底会成。” 宝音点头,见地里没什么害虫就知道这里的太监伺候得还算用心。 “我记得外面还种了玉米?” 太监见她往丰泽园外面走去,忙跟了上去,“是,有玉米和土豆,还有去年收来的番种,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未能发芽,正打算送进暖房试一试。” 宝音“哦”了一声,也不惊讶。 推广红薯土豆和玉米让人认识到番邦良种的重要性,这些人种植外来种子也很正常,不用说就知道是皇帝吩咐。 “要是不认识拿来我看看。” 她不认识也没关系,谁让她有外挂。 忙着太监去取种子,宝音看了那比芝麻粒还要小的种子惊讶了。 怎么那么像草莓种子? 草莓何时传入中国? 这个不用查她就能肯定现在没有,要是有早就是贡品了。 荔枝那么娇嫩的水果都能成为贡品,就不要说草莓了。 她取了一半籽,吩咐道:“给我找几个花盆,我拿回去试试。” 托后世的便利,她在宿舍种过,毕竟一盆苗才几块钱,哪个种花家人能抗拒草莓自由的诱惑。 全宿舍一起种,还查了攻略,可惜当年没能吃到,因为养到一半果子全落了。 隔年倒是爆棚了,还分了许多小苗,可惜还没等她享受收获人就来到了这里。 回到丰泽园,她发现一群小孩站在葡萄树下都快乐疯了。 因为这棵葡萄树上面搭了玻璃棚,所以成熟得极早,太监们看管得也用心,一串串成熟的葡萄就垂在了葡萄架下面,个子高的站着能碰到,个子矮的踮脚也能够到。 “好甜!”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20节 大阿哥专捡紫色的吃,都熟透了还晒足了太阳没被雨浇过如何会不甜? 跟葡萄相比她还是更喜欢桑葚,可惜现在摘桑葚的时间已经过了,早点想起来说不定还能酿桑葚酒。 想到桑葚她不由想到大兴特产安定桑葚,每年吃桑葚季节,学校附近的几家奶茶店都会上限定品类的桑葚果茶。 可以说是非常的与时俱进了。 宝音盘算着是不是能包下一大块地种植桑葚,反正她也知道在哪里,大学时没少跟同学去安定文化节玩。 现在贡品里可没有安定桑葚,不知道是不是数量少的缘故,也就是安定那边还没有变成御园,她可以先拿下来。 这两年她没少见皇帝取消贡品,因为许多都有时限,送过来劳民伤财。 她现在怀疑后世那么多挂着贡品的东西都是乾隆这个败家子干的,有证据呀,这家伙下江南一次费用可以顶上康熙十次。 康熙下江南主要是稳住江南局势,乾隆纯粹是去游山玩水。 所以安定桑葚现在肯定不是贡品,她可以放心拿下这块地。 记下这件事,宝音见几个孩子在葡萄树下玩疯了,手有些痒,吩咐人取来纸,她要画画。 画画这技能不经常练容易手生。 宝音发自内心喜欢画画,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唯有用画画才能缓解心中的思念之情。 知道她擅长的洋人的那种画,立刻有人支了画布。 宝音看了一眼树下,先画了树苗勾勒了几个孩子大致的姿态。 大阿哥趴在书架上去够上方的大葡萄,大格格站在一旁紧张看着,三格格去扶大哥哥的一条腿。 三阿哥踮起脚够大阿哥身下的葡萄。 四阿哥正往嘴里吃葡萄,他脚下的哈巴狗正欢快地摇尾巴。 宝音将旁边的太监们都省略了,发现少了太子,一转头发现太子站在自己身边,一副与兄弟姐妹格格不入的模样。 “太子,怎么不去玩?” 她侧头问地盯着画布的太子。 太子摇摇头:“孤已经监国,汗阿妈将国政交付给孤,孤不能再多了玩物丧志。” 宝音惊讶:“谁告诉你的?” 太子居高临下看着她,“难道有错吗?” 宝音发现这孩子眼里对自己好像有敌意,立刻记在了心上。 她表情冷漠,既然把他当成了坏继母,那她今日就做给他看看。 “来人,去将太子屋里的人都拿下,让慎刑司去审问,谁带坏了太子!” “我看谁敢!” 太子忍不住发火,然后瞪着宝音道:“你有什么资格管孤屋子里的事?” 宝音冷笑:“当然是你汗阿妈给的权力。” 她冷眼看向一旁的赵昌,“还不快去!” “狗奴才!站住!” 赵昌左右为难,最后给外围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去办了。 这边发生的闹腾引起了葡萄架下阿哥格格们的注意。 两方人都在劝自家主子不要生气。 赵昌是左右为难,一方是皇上最心爱的儿子,一方是皇上最心爱的女人,偏偏皇上还不在,这真是为难死他了! 这边消息没封锁很快传入慈宁宫。 慈宁宫太皇太后正在慈宁宫花园赏花,听闻太监来报,笑容一下子没了。 苏喇嘛姑担忧问:“皇上命太子监国,贵妃这般扫太子颜面,不是打击了太子的威信?” 太子也是在苏喇嘛姑眼皮底下长大的,自家的孩子当然是自家人疼。 太皇太后摇摇头:“说到底还是皇帝做得不好,让太子监国,还让太子遇事跟贵妃商议。” “一山不容二虎,怎么不会斗起来。” 关键是太子背后还有个索额图,这次明珠和索额图都被留在了京城,太子和贵妃争斗就是索当和明珠在斗。 说起这件事苏喇嘛姑就很奇怪,“皇上为何让太子事事过问贵妃?” 这不摆明了将朝政交给了贵妃。 “难道是想要立后?” 太皇太后喝了一口香甜的奶茶,叹息道:“玄烨他怕是自己都没考虑好,哀家年龄大了,现在管了,等哀家一走也管不了了。” “太子这孩子太过娇惯,未遭遇过挫折,也不知玄烨提拔贵妃是不是磨炼太子的意思。” 她发现这个孙子有想把大阿哥树起来磨炼太子的时候是不赞同这做法,这不是伤两个孩子感情吗?等以后太子继位了大阿哥该如何自处? 当初她管不了,现在也管不了。 “派人叮嘱贵妃,莫要欺负太子太过。” 苏喇嘛姑忙要派人,然后就听见乾清宫出了事。 “苏喇嘛姑,内务府那边派了人将太子院子里的人都抓走了!” 苏喇嘛姑闻言忙进殿,“格格,这事情闹大了!” “内务府那帮子奴才将太子院里的人都抓走了!” 太皇太后这回动怒了,“谁下的命令?这群奴才还有主子在眼里吗?” 还能是谁?这不明摆着吗? 苏喇嘛姑赶忙劝自家格格不要生气。 太皇太后到底是历经三朝的女人,她很快冷静了下来。 “去调查清楚,丰泽园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叶赫那拉贵妃为何发那么大火?” 丰泽园这边已经平息,太子怒气冲冲离开,宝音继续坐下画画。 几个阿哥格格挤挤挨挨走了过来,只大阿哥一人昂首挺胸。 “我就说胤礽那小子不是东西,整天给人摆脸色,贵母妃好歹也是长辈,这小子方才是不是又摆脸色给您看?” 宝音笑了笑转移话题:“你们吃好了没?吃好了就多摘一下,我们今日来酿葡萄酒。” 一听亲手酿葡萄酒,几个孩子立马感兴趣起来,只大阿哥还在宝音耳边坚持说太子的坏话,把宝音给整无语了。 好吧,她是有借机会剔除太子身边索额图的爪牙,可也没有真打算拿太子怎么样。 太子才到西华门就收到自己奶嬷嬷和身边的宫人被拿去慎刑司的消息,他直接气炸了,飞快往慈宁宫跑。 “太奶奶,有人欺负我!” 小太子哭喊着进了慈宁宫,得知太皇太后在花园,非常顺滑地掉头往花园跑。 太皇太后听见哭声还有些熟悉,“是谁在哭?” 苏喇嘛姑走了出去,没多久领着太子走进了暖房。 “格格,太子过来了。” “哟哟,我看看这是谁家的小花猫?”太皇太后见满脸泪痕的太子都心疼坏了。 “谁欺负你了?哀家找她算账去!” 太子委屈道:“太奶奶,贵妃派人拿了我身边的人,她是一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汗阿妈还喜欢她,等她做了皇后,生了小弟弟,哪里还有我的位置?” 太皇太后笑容收起来,她接过苏喇嘛姑递过来的湿毛巾帮太子擦拭脸上的泪水,然后搂着他在一旁坐下。 “好孩子,跟太奶奶说说,谁跟你说你汗阿妈要让叶赫那拉贵妃做皇后?你从哪里听来,她生了阿哥,你汗阿玛就不喜欢你了?” 太子到底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这被一连串问话给惊出了冷汗。 他抿嘴,心里有些酸,“如今太奶奶也站在她那边是不是?” “明明是她欺负我,我要批阅奏折,她非派人喊我去丰泽园,我就说我已经监国不能再玩物丧志,她就冷脸问我谁教我的?” 说到这里他委屈巴巴,“汗阿妈还让我事事过问她,凭什么。她又不是我额娘!” 太皇太后总算是知道贵妃为何要拿下太子身边的人审问了,原来不知道的时候太子这性子都养左了。 “没有的事。” 太子愣了一下。 太皇太后将毛巾递给了苏喇嘛姑,“孩子,你汗阿玛没有让贵妃当皇后的意思。” “可是……” 他犹豫地看了太皇太后一眼,“之前汗阿玛不是都允许她代替您去保和殿观政了吗?” 太皇太后笑道:“你耿耿于怀这件事?” 他迟疑了一下点头。 太皇太后叹口气:“这件事其实是哀家拜托皇帝的。” 他眼睛瞪大了,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太皇太后将锅往自己身上拉了拉,“皇帝去温泉庄子的时候是想让哀家出席,只是哀家年龄大了,哪里能听一天,便让贵妃替我了。” “她呀,只是去听听再转告我。” 太子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 汗阿玛也没问过她的意见,也没让她发言。 他松了口气,“原来是舅公误会了。” 他说到这里忙捂住了嘴。 太皇太后笑呵呵道:“这下是不是放心了?” 她搂住了重孙子,“你呀,心就放在肚子里,你阿玛生再多皇子也比不上你,你是大清的太子,你汗阿玛绝对不会让玄武门之祸出现在大清。”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21节 太子冷静点头。 “行了,你身边那些人带走就带走,哀家让苏喇嘛姑去走一趟,让慎刑司赶快把人放了,这下总放心了吧?” 太子想到自己都是快要娶妻的年纪了竟然还哭,有些不好意思。 方才委屈,他只想哭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受欺负了,现在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妥,他已经是监国太子,怎么能哭鼻子? 见他坐立不安,脸上带着懊恼,太皇太后忙问怎么了。 知道他怕什么,她赶紧安抚他。 “好了,我让人封锁了消息,肯定不会让别人知道你哭过。” 太子这才笑出来。 等人离开,太皇太后脸色冷了下来,她重重地拍着桌子,桌上的茶碗都倒下来。 “好个索额图,手都伸到宫里来,皇帝还没有册后的意思,他倒是先急了起来。” 她看向站在一旁的苏喇嘛姑,“你去慎刑法司走一趟,太子身边没问题的人先放了,有问题的都赶出宫去……” 第129章 太子走后, 宝音立刻发现丰泽园气氛变得凝重,她却不当一回事,继续教小孩们酿酒。 “很简单, 跟着学。” 她吩咐人去取来剪刀,她用大的,小孩子用小的, 她坐在桌子前,几个孩子面前也摆放了一张小桌子,他们自己剪的葡萄就放在腿边上的篮子里。 宝音先将剪下来的葡萄整齐摆放在桌面上, 然后笑着说:“看好了, 葡萄要一颗一颗连着蒂剪下来,破了的话自己吃掉。” 三阿哥忙点头。 宝音便没有管他们, 自己低头剪起来, 一边思考着怎么处理方才的纠纷。 太子不是普通孩子, 这要是后世就是一个宠坏的小孩子, 怎么处理都不是问题。 为难在于这是古代, 太子身份不同,根本不能当作一个普通的孩子来看, 他的杀伤力比熊孩子杀伤力要大多了。 也是她对皇权没什么感触, 要是换成这个时代的女人, 怕是早吓死了。 她一边想一边皱眉。 全然不知太皇太后已经来到了丰泽园之外。 太皇太后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 没有打断里面的和谐气氛, 几个孩子都相处得挺好,太子的离开似乎并未影响到什么。 苏喇嘛姑搀扶着自己格格,一行人就这样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宝音虽然思绪翻滚,但手里货并不慢,何况摘下的葡萄并不多。 一行人的葡萄加在一起也就五六斤左右。 葡萄放满了面前的竹篮。 宝音又下去巡视了一圈, 见三阿哥边剪边往嘴里塞也是哭笑不得。 “少吃点,等会儿还带你们去钓鱼呢。” “钓鱼?”大阿哥眼睛一亮,这不比在宫里读书好。 汗阿玛走了可真好,贵母妃竟然带他们出来玩! “我剪完了!”大阿哥欢呼一声,“现在去钓鱼吗?” “等酿完酒,保清好厉害,竟然这么快就剪完了,弟弟妹妹都好慢,作为兄长是不是应该帮助弟弟妹妹?” 大阿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小四好慢,我来帮你。” 太皇太后眼神揉了下来,“当年玄烨和福全也是这样友爱。” 苏喇嘛姑点头眼神里带着怀念,“二阿哥一直很懂事,会照顾年幼的弟弟。” 太皇太后再回忆如今保清保成糟糕的兄弟关系,心里有些乱糟糟的。 她扭头,“回去吧,贵妃将孩子们照顾得很好。” 她又吩咐一旁的太监宫女,“贵妃回宫时告诉她,让她来慈宁宫一趟。” “是。” 太监们打来一桶桶清水。 宝音领着阿哥格格将葡萄小心放在盆里。 “小心放,不要扔哦,不能把皮弄破了。” 孩子们不知轻重,也没那么多耐心,难免有弄破的葡萄,她检查后一一捡了出来,分给一旁的太监们吃。 “要轻轻地按压,不要压破,让葡萄没入水中。” 让太监拿水瓢往盆子里浇水后,宝音声音轻柔道。 “看到葡萄皮上的白色霜了没有,这个不能柔掉哦,酿葡萄酒这个是必不可少。” “来,轻轻地将葡萄从盆里捧出来放入另一个盆里。” 另一个盆里已经放好了水。 如此两遍后,宝音和孩子们动手将葡萄放入圆形竹簸箕里,又亲自拿来白布盖上。 “接下来等葡萄沥干水再继续做,先带你们钓鱼去。” 丰泽园就在湖边,此时湖边柳树下已经放置了一把很大的伞,沿着树荫还放了几把小竹椅。 太监们准备好了鱼钩还有饵料,宝音看不上这些饵料,都是切了很细的肉丝。 她领着一群孩子地里翻蚯蚓,铁锨一挖一个准。 女孩们是大惊失色,男孩们却很不在意,他们可是会跑去御花园找蛐蛐的主。 女孩选择肉丝来钓,鱼饵都是太监帮忙穿的。 本来这边男孩也要自己穿,宝音想着等会儿还有酿酒,她无法忍受碰过蚯蚓的手再去碰葡萄,便叫停了。 都让太监帮着穿了。 宝音夹在中间几个孩子坐她两边,大家都耐心地等待鱼上钩。 “钓鱼不要说话,声音会有震动,震动传入水中,鱼感应到会逃跑。” “声音会震动?”大格格惊讶地问。 宝音笑着道:“你摸摸喉咙,说话的时候是不是有震动,再张嘴无声说话,震动是不是就没有了?” 她想到什么,看向马比应,“去取一些纸杯和棉线过来。” 纸杯是新研究出来的,在纸箱研究出来之后出现的。 她本意是打算做泡面来的,虽然研究出来了,可是因为没有机械化生产,靠着手工产量并不高。 送进宫里的也用不上,便放在了东配殿。 东配殿都快变成她的展厅了,宫外有什么新产品都往她这里,吃的喝的还好,可以让宫女太监帮着用掉。 其他的东西只能放在货架上展示,令她哭笑不得的是下面人过分到连铁皮青蛙,上千块的拼图也送一份给她。 那拼图是一幅星空,她至今未能拼完整。 纸杯这种用不上的东西自然也陈列在货架上。 等了一刻钟,大阿哥急性子偷偷拉起了鱼干,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 宝音见鱼一直没上钩也很奇怪,难道是没打窝的原因? 她不信自己会是空军大佬,毕竟还带了一群新手,新手不是有保护期吗? 马必应很快将杯子取来,宝音将两个纸杯中间穿过了一条长长的线,一个交给大格格,一个交给了大阿哥。 “大格格走远点,小声对着杯口说话,大阿哥将杯口扣在耳朵上,等会儿大格格说完过来,你再告诉我们大格格说了什么?” 她微笑着扶住大格格的肩膀带着她走远了一点,这线少数放了有十米远。 宝音:“不用太大,正常说话的音量,随便说一句。” 大格格想了想道:“大弟弟会成为大清的巴图鲁。” 两人往回走,那头大阿哥已经骄傲地喊道:“我一定会是让汗阿玛骄傲的巴图鲁!” 大格格惊喜道:“你真听见了?” 三阿哥连忙邀功道:“我也听见了,大姐姐说大弟弟未来会是大清的巴图鲁。” 大阿哥叉腰,“大弟弟是你能叫的吗?叫我大哥!” “大哥!”三阿哥乖巧喊了一声。 宝音心里感叹,都是好孩子。 一个小时以后宝音欲哭无泪,事实证明新手期跟她无关,连四阿哥这个小不点都上了一条小鲫鱼,只有她勾上无鱼。 她咳咳一声,勉强挽尊,“我们离得太近了,这样不容易钓上鱼。” 她眼神游移,想起什么道:“哎呀,都这个时间了,葡萄晾得差不多了,我们先去做葡萄酒,这边交给太监做。” 小孩子好忽悠,不代表皇家的孩子就那么好忽悠。 大阿哥笑嘻嘻道:“贵母妃好像一条鱼都没钓到。” 宝音额头青筋直跳,这熊孩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等吃完饭我们再战,我会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神钓手!” “快快,赶紧去洗手酿酒。”她连哄带推,将几个孩子哄走。 就这她还不忘转身交代赵昌,“去抓两条黑鱼,抓不到就买,再准备三只杀好的鸡,要一年以下的,土豆还有番茄,今日我们野餐!” 拿了香皂洗手又冲洗干净,宝音将准备好煮过的干净玻璃瓶拿过来。 “接下来是将葡萄挤破哦。” 宝音开始算放多少冰糖。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22节 正常来说是十斤葡萄三斤冰糖,现在的斤两跟后世不一样。 现在的一斤十六两,后世的是十两。 换算之后她称了冰糖,然后教孩子们将挤破的葡萄放入玻璃罐里,再撒一层冰糖,这样铺一层撒一层。 最后宽瓶口塞上木塞。 满满一大罐看着就很有成就感。 “马必应!” “奴婢在!” 马必应高兴地应声。 宝音示意他去搬瓶子,“送回宫去,放在阴凉避光的地方贮藏着。” 吩咐完她才对几个孩子道:“过半个月差不多就能喝了,到时候给你们换成漂亮的瓶子送去。” 几个孩子都是一脸期待,毕竟这酒可是自己亲手做的。 宝音对丰泽园的太监们道:“回头园子里吃不完的葡萄也酿成酒,用橡木桶酿,贮藏几年风味更好。 食材很快送过来,跟着食材一块来的还有两名御厨。 虽然是野餐,可宝音没有自己动手的意思。 赵昌领着人检查了食材调料,在宝音说了几道菜做法后,御厨动起来,赵昌领着人盯着。 今日可是有三位阿哥三位公主在,万一吃出了问题,谁都跑不掉。 宝音放任他盯人,她又回到柳树下不死心地继续钓鱼,这回她跑到树的另一边,就不行远离了新手区,她还能钓不到鱼! 钓着钓着柳树枝吹到了她脸上,她起身折断一根开始揉书皮。 左右扭动树枝再揉搓,几下后一段书皮便脱离的树枝。 她要来了剪刀,剪断两头,抽出树枝,手里的书皮修修后,将其中一头打薄一层皮,然后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起初像是放屁声,再修修口,再吹声音变长了。 宝音扭头发现几个孩子都露出了吃惊表情,像是很意外柳树皮还能吹响。 “贵母妃能给我玩玩吗?” “这个我吹过了,让谙达给你们做。” 她召唤来太监,给阿哥格格做柳笛。 她将太监不要的柳树枝收拢起来编织了三个花环,又从草地里摘了不少野花,最后将花环给三位格格戴上。 吹柳笛戴花环这是她的童年记忆,也希望是这些孩子的童年记忆。 四阿哥左看看右看看很羡慕姐姐有花环,他跑到宝音身边明显等着什么。 宝音看了觉得有趣,给他做了一个,只有柳树枝没有放花,小孩子很容易满足,跑去跟三阿哥炫耀了。 最后六个孩子都戴上了花环,大阿哥那个还是他自己做的,因为他嫌弃宝音手艺不好。 宝音很想给他屁股来一下。 午饭晚了一点,烤鱼还没好,炸鸡和薯条先出锅。 三只鸡刚好三个鸡腿,每个孩子分一个,薯条是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小盘,还有一碟子放凉的番茄酱。 宝音觉得就没有小孩子能逃得过快餐的诱惑,事实还真是那样。 第一次尝到炸鸡腿,几个孩子都快乐疯了。 大阿哥还盯着刚下锅的鸡翅和中翅。 这两样骨头多,她没分给年幼的孩子,让几个大孩子分了,年纪小的几个吃了几根鸡胸肉也就饱了。 薯条或许是没有冻过,放置了一会儿变得软趴趴的,她只能吃着鸡胸肉。 没一会儿烤鱼好了,香喷喷的烤鱼吸满了火锅料的料汁,下面还铺满了配菜,一端上桌就成为吸引眼球的存在。 宝音给小的夹了两块鱼肉,黑鱼没什么小刺,小孩吃着也安全。 大阿哥看着红彤彤的一锅有些跃跃欲试,夹着鱼皮吃了一口,顿时惊为天人。 他平时吃的都是宫廷菜,宫廷菜大碗小碗的蒸菜居多,连炒菜都很少,吃得最多的还是垫肚子的点心。 今日吃的全是以往没吃过的,可把他高兴坏了。 宝音让他们尝了两口就不让吃了,小孩子吃辣的肉容易拉肚子,这香辣烤鱼只能让她这个大人代劳了。 他们对于传音纸杯还有柳笛兴致还没过,下桌后就跑到河边玩去了。 多出来的那条烤鱼,宝音让赵昌带人下去吃了,鸡剩下的部位也让裹着鸡蛋面粉炸了分给他们,还有薯条挺多,炸了一大盆也给了他们。 她喝着葡萄汁吃着烤鱼,看着河边玩耍的孩子们,嘴角不由上扬,希望他们长大后回忆童年不是充满规矩的宫廷,还有美好的童年记忆。 吃完了饭,今日亲子活动也告一段落,吩咐宫人将几个孩子送回去,她也往慈宁宫走去。 太子这件事她还需要给太皇太后一个交代。 想到这件事她就很头疼,等进了慈宁宫,苏喇嘛姑面带歉意道:“格格还在休息,要不贵妃傍晚再过来。” 宝音如何会走,便道:“我回宫也没事,干脆等皇祖母午睡醒来。” 她心里盘算着等会儿见到太皇太后该怎么说,狗皇帝就是喜欢给她出难题。 约莫等了一个小时,还未见太皇太后午睡醒来,她有些想上厕所,这要真是故宫就好了,起码有公共洗手间。 她真怕出丑,也不客气,说了想更衣。 苏喇嘛姑愣了一下,招呼人领着她去配殿。 等宝音再一脸轻松回来就得知了一个“好消息”,太皇太后已经醒来,正在更衣。 好吧,更衣大概跟上厕所画上等号了。 等看到太皇太后从东边屋出来,宝音躬身行礼。 “起身吧。” 太皇太后并未有问太子那件事,而是先询问起了几个孩子。 宝音说了在丰泽园发生的事,然后跟太皇太后请罪。 太皇太后眼眸半合,半晌后才开口:“太子知道了玄烨想要立你为后。” 宝音惊呆了,“不可能!” 她肯定且果决道:“虽然不知太子从哪里听说,但这个消息肯定是假的!” 皇帝那个狗东西连给个封号都算计来算计去,怎么可能立她为后? 要立也该立皇贵妃! 别说皇贵妃还是狗皇帝表妹,人心心念念想做皇后,他能硬是拖,拖到人快死了才施舍一般给了。 只做了半天皇后,她要是佟佳氏大概得怄死。 这样的皇帝想立她为皇后,宝音觉得说出这话的人应该对他们这位皇帝不太了解。 太皇太后睁开眼看她,本来她这话只是炸她,一来是看看她是不是有想要做皇后的野心,而是想从她反应里看看皇帝是不是给她过承诺。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消息是假的,这让太皇太后惊讶了,她为何这般笃定? 皇帝对她的宠爱众所周知,听说自年后皇帝就没招过其他妃子,只独宠她一人,这样的盛宠集于一身,应该昏了头才对。 怎么跟她想象中不一样? 她之前以为贵妃有胆子训斥太子是因为被帝王宠爱迷魂了头,真当自己是未来继后了。 现在看来她很清楚自己的地位。 “这宫里最有可能册封为皇后的只有皇贵妃,也不知是何人在太子面前挑拨是非!” 想到这里宝音忧心忡忡道:“皇上离宫之前让我多盯着丰和园的水稻,说有几株是早熟稻,六月就会成熟,皇上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我也不敢忘,这次就想着带太子还有几位阿哥格格一块去,也顺便培养一下他们的感情。” “到底是手足,说不定玩玩就玩在一起了,只是太子似乎格外排斥其他兄弟姐妹,我只是问了一句,他说出来玩闹是玩物丧志。” “听到这话,我以为是太子身边有人挑拨太子和阿哥格格们的感情,便下令将人带去慎刑司查一查。” “只是没想到太子反应太大了,也怪我,应该跟他提前沟通才对。” 太皇太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开头道:“这事你做得不对,身为妃子本不该插手太子屋里的事,你该跟哀家通个气才对。” “是是。”宝音诚恳认错,“要不我去给太子道个歉?” 太皇太后被将一军,有些无奈道:“你到底是长辈,如何给晚辈道歉。” 宝音摇摇头道:“正因为是长辈才要以身作则,错了就是错了。” 她起身告辞:“请皇祖母允许我告退。”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 目送她离开后,太皇太后眼神幽远。 苏喇嘛姑捧着奶茶过来,笑着问:“格格很喜欢贵妃是不是?我看她性格有几分像格格。” 太皇太后接过了茶杯,“是有几分像,当年大汗不喜欢我性格坚毅,更喜欢柔弱的姐姐,福临这一点继承了大汗,倒是玄烨令我出乎意料,之前他对荣妃多有宠爱,还以为他喜欢的是荣妃那一类,后面又是德妃宜妃,我还以为他爱好广泛了一些,没想到……” 苏喇嘛姑笑着接话,“没想到栽倒在叶赫那拉贵妃身上对不对?” 太皇太后笑了笑,“叶赫那拉贵妃有几分满族姑奶奶的当家气势,本来以为她跟皇帝会是针尖对麦芒,没想到皇帝还好一口。” “宜妃虽然是小辣椒,可好歹知道分寸,叶赫那拉贵妃别看外面柔柔的,性格可刚着呢。也不知道玄烨跟她独处时是什么样子?” 苏喇嘛姑附和点头,顺嘴问出来想要问的话。 “太子那边,格格不管了?” 太皇太后神情冷了下来,“先让贵妃和索额图斗一斗。哀家还没死呢,不能让索额图带歪了太子,太子是储君,跟兄弟姐妹是君臣,但是不能连手足之情都没有。” 想到这里她有些头痛,“玄烨对太子太过宠溺,当年哀家可没有教他用看奴才的目光看自己兄弟。” “罢了,这事哀家先避一避,慈宁宫近日闭门谢客,太子的事只要不危及他性命,就不用理会,让他尝尝挫折也是好事。” 慈宁宫前脚闭门谢客,后脚宝音就收到了消息。 她本来有些奇怪,走着走着回忆起看过的电视剧情,她反应过来了,太皇太后这是不准备插手这件事。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23节 也就是说小太子的最大靠山暂时没了。 宝音本来还为难这里面的尺度不好把握,这回太皇太后都表示不管了,她就没必要顾忌了。 “改去慎刑司。” 本来已经快到乾清宫,步舆又掉头离开,早接到消息的太子眼睁睁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脸蛋立马黑了下来,紧跟着叫了一声不好,她这是又往慈宁宫方向去了。 他不认为她是去慈宁宫,很大可能是去慈宁宫旁边的慎刑司! 太子生气,他奶嬷嬷和奶兄弟都没有送出来,只送了几个在外面打扫的,亲近的还在慎刑司,她这一去那些人还有命在? 这样一想,太子免不了担忧起来,不顾身边人的阻拦,快速追了上去。 太子追上来,宝音不是不知晓,小太子躲躲闪闪,她也就当作没发现。 慎刑司在慈宁宫和武英殿之间,准确地来说内务府在这两者之间。 内务府占了一个非常大的院子,归内务府管的三院七司就在这里。 宝音要找慎刑司,自然是要来内务府找。 几乎是宝音刚在门口下步舆,内务府的官吏太监就跑出来迎接了。 这也是废话,女主子过来,不赶紧迎接,难道想洗洗刷刷等着算后账吗? 现在谁不知道内务府已经被皇上交给了贵妃管理,那内务府总管大臣只是个传话筒而已。 这位女主子也很凶猛,一上台先查账,烧了一把火把自己亲阿玛弄下台了,从那以后大家就知道这位不好惹,连自己亲阿玛都说罢就罢更不要说他们这些无关人。 他们跟皇上有主仆之情,跟这位女主子可没有,回头真拿他们开刀,他们想求情都不知道该找谁。 宝音不紧不慢进了院子,“都散开吧,留下一人带我去慎刑司。” 当即有人站出来,“奴才是慎刑司的郎中郎宁。” 宝音记得这人,当初跟纳兰佟桂投诚过,后来她还提拔过。 嗯,算是自己人。 “今日从太子院里带走的人在何处?可有审问出什么来?” 慎刑司没有什么可怕之处,虽然是处罚宫女太监的地方,不过宫里的宫女都是旗人,犯的错最多也就驱赶出宫,什么打死人是不存在的。 慎行司虽然有处罚太监宫女的权力,但也仅限于宫女太监犯错,打几板子这类惩罚,若是涉及命案或是严重案子就得移交刑部。 慎刑司真没有后世电视剧里的那么神秘可怕。 郎宁严肃道:“审问出太子殿下的奶嬷嬷借着身份之便,偷偷将太子殿下库房里一些没有宫中印记的物品给带出宫盗卖了。” 宝音意外,要知道太子可是被皇帝安排在乾清宫也就是他眼皮底下,都这样还敢大胆伸手? “胡说,那个金杯是我送给奶嬷嬷的!” 太子忍不住跳出来。 郎宁立刻向他行礼。 太子看也不看他,只盯着宝音道:“孤不会让你伤害到孤的奶嬷嬷一家!” 宝音笑了,“那就拭目以待。” 郎宁擦拭冷汗,贵妃怎么和太子这般针锋相对? 宝音看向郎宁,“人我先不见了,口供拿给我看看。” 太子立马盯着郎宁,“是你关了孤的人?孤命令你马上将人放了!” 宝音在一旁凉凉道:“他办不到。” “他是慎刑司郎中,执管慎刑司,让他放人不是一句话的事?” 宝音微笑道:“因为我不允许。” “你!” 宝音不再看他,而是踏入了慎刑司的门槛,“指着我也没用。” 太子气愤冲郎宁发火,“孤以太子身份命令你,马上放人!” 郎宁生无可恋道:“太子殿下,奴才做不到。” “孤是太子,是汗阿玛钦定的监国太子,孤的命令你敢不听?” 郎宁无奈解释:“太子殿下,不是奴才不听,而是慎刑司放人得拿到内务府总管大臣手令才行,这是慎刑司建立以来就有的程序,不然就是皇上的圣旨要放人。” “内务府总管大臣在何处?让他滚过来进孤!” “办不到啊,太子殿下。”郎宁忍耐了又忍耐,“皇上南巡,内务府总管要随驾伺候,人在江南怕是赶不回来觐见殿下。” 太子脸红了,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不管是前年的东巡还是去年的北巡,内务府总管可不是全程跟着。 “咳咳。那谁能放人?太皇太后也不行?” 郎宁忙道:“若是有太皇太后的懿旨当然也可以,不过在两刻钟前,慈宁宫传出话,说太皇太后身子不适要闭宫几日,还让各宫娘娘不必去请安。” 太子气坏了,“太皇太后身子不适为何没人来告知我?” 说着他也不管里面的人,迅速转身往外走。 宝音正在看供词,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见只有郎宁,有些奇怪,“太子呢?” 郎宁回答了。 宝音点头,“太子殿下对太皇太后的孝心可表,传出去,就说太子殿下忧心太皇太后的身体,自愿去坤宁宫为太皇太后祈福。” 郎宁心中大惊,“不可,贵妃娘娘万万不可!” 宝音疑惑:“怎么说?” “太子殿下从出生起便选定了替僧,留在坤宁宫替他出家,太子殿下绝对不可能去坤宁宫为太皇太后祈福,这话传出去可就乱套了!” 宝音是头一回听说宫里还有太子的替身。 她仔细询问才知道是替僧而不是替身。 替僧便是代替皇上、太子出家的人,这事也不是大清独创,南北朝就有了,明朝也有,大清入关后也顺应旧俗。 顺治帝的替身并不是一开始选定而是临终前指定了自己的贴身太监吴良辅替代自己出家,宝音怀疑先帝本意是想保吴良辅一命,可惜先帝一死,哪怕吴良辅是先帝替僧也难逃一死。 就是不知道吴良辅做了什么,让太皇太后容不得他活命。 皇帝年幼时也有替僧,现在还每月替代皇帝在坤宁宫祈福,皇帝有,作为他心爱的儿子太子自然也有。 实际上不止太子有,宫里的阿哥也有。 正是因为有替僧替代正主在佛前诵经祈福,正主才不会出现在坤宁宫。 宝音明白了郎宁话里的意思。 她要真要这样做,宫外怕是立刻就知道太子被困,回头就该有人清君侧除妖妃了。 宝音沉吟一声,“太子因愤怒身边奶嬷嬷长年盗窃一事而病倒,让太医守着太子。其他人没有命令不得靠近乾清宫。” 郎宁心里有大恐惧,这位贵妃想要做什么?执意要困住太子殿下? 别忘了宫里还有一位太皇太后在,皇上不在京不错,可不代表皇上人死了! 若是知道京城有变,皇上定然会立马回京,到时等待贵妃的又是什么?他这样一个小人物可是被划分贵妃的狗腿,贵妃若是被清算,他又好到哪里去? 宝音并不知道这些人胡思乱想,她之所以想要关太子几日,不是想跟索额图斗,也不是想要踢掉太子监国权力。 更加不是想要争权夺利,她又不傻,她手里的权力都是来源于皇权,离开皇帝她什么都不是。 哎,她也很为难,她是被逼迫走到这一步。 这事分明是索额图想冲她下手,她要是不反击,回头就得不明不白消失在宫里。 要跟索额图斗一斗就不能伤到太子,太子和索额图就是绑在一起的玉石瓦砾,防止打斗波及玉石,自然是先将玉石给收起来。 太子跑到了慈宁宫,好在慈宁宫离内务府不算远,慈宁宫的门果然关闭了,他面带忧色去敲门。 “是孤,快开门!” 慈宁宫内太皇太后主仆听见太子的声音都吓了一跳。 “快去开门将太子请进来。” 苏喇嘛姑扶着太皇太后躺在软榻上提醒她,“格格,您现在病重呢。” “对对,哎哟,头好疼……” 太子见门一开,立马推开了挡路的太监,才走到正殿门口他就听见里面的呻吟声。 他心中一惊,连忙跑进去,扑跪在软榻边,“太奶奶,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生病了?” 太皇太后摸着额头上的额巾道:“保成,你怎么过来了?太奶奶我没事,不过是老毛病又犯了。” “是身上痒吗?”他就要伸手为太皇太后挠痒痒。 一旁的苏喇嘛姑忙解围:“格格,您也不用瞒着太子了。” 苏喇嘛姑一脸忧愁道:“太子殿下,出大事了!” “啊?”太子一脸迷糊。 苏喇嘛姑声音压低:“你可知道宫里跟外面断开了联系?” 太子一惊,“怎么可能,早上还有人送折子入宫。” 苏喇嘛姑一脸凝重道:“太子殿下莫要不信,方才太皇太后想要为您出气,将贵妃叫过来狠狠骂了一顿,等贵妃离开慈宁宫,慈宁宫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太皇太后都气病了,您没看到没人来慈宁宫探望吗?” 太子六神无主,“那怎么办?汗阿玛不在京,要不去找舅公?” 苏喇嘛姑心里叹口气,谁能想到她们只是稍有疏忽,索额图对太子影响就有这般深。 索额图能见到太子的机会并不多,太子对他的依赖已经仅次于皇上,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太子身边的人。 她想到皇上清洗过几次太子身边,每次都放过了太子的奶嬷嬷,因为这几人是皇后留下的,是一个母亲对儿子最放不下的牵挂,谁能想到对方是索额图的人。 若太子只是一个阿哥,娘家舅公通过奶嬷嬷照顾失去母亲的阿哥还说的过去。 可这是太子! 是皇上亲手养大放在心尖疼的太子!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24节 索额图还通过奶嬷嬷潜移默化灌输他索额图对太子的好,在宫外是如何担心他,让太子对他生出依赖之心,他索额图想要做什么? 苏喇嘛姑摇摇头,连她都能看出索额图的野心,就更不要说格格了。 “先不谈这些,格格让我交代你,等会儿你躲回乾清宫中,那里是皇上的寝宫,皇上未归,没人敢擅自闯入。” 这一刻苏喇嘛姑跟宝音有了共鸣,都想先将太子摘出来,选的也都是乾清宫。 宝音之前考虑坤宁宫倒不是那里是祭祀之处,而是赫舍里皇后曾经住过坤宁宫。 知道替僧一事后,能选择的只有乾清宫了。 等太子跟索额图联系断开,就看索额图是什么反应。 他敢带兵进宫勤王,她就敢要他的命! 第130章 皇帝不在京城, 索额图最近小日子过得不错,在内阁跟明珠掰腕子踢掉对方的人,自己人势力得到扩张后, 索额图心情很美妙。 回到府里他得到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太子的奶嬷嬷一家被内务府派人给拿了?” 索额图心情变得极为糟糕。 “皇上不在京,谁敢这般大胆动太子身边的人?” “听说是宫里的叶赫那拉贵妃。” “纳兰明珠送进宫里的那个?”索额图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 好啊,他明珠方才在衙门表现得一副勃然大怒的样子, 他还以为自己这一方胜利了,感情劲是使在宫里了! “她一妃妾有什么资格拿下太子的人?真是不知所谓!” 索额图气得不轻,“宫里现在是什么情况?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就任由太子被一贱人糟践?” 管家也很着急, 他道:“老奴收到消息后就派人打听了, 只是您知道,前不久宫里开恩, 年满二十五岁以上的宫女可以出宫, 以前在皇后主子身边伺候的宫女早到了年龄, 也没有上面主子做主挽留, 这次全都被放出来了。” “还有太监哪?宫女可以出宫, 太监定然有留下的!” “是,奴才也联系了, 就是不知道是何原因从下午开始, 宫里突然警戒起来, 任何想要打听消息的人都被内务府给抓走了, 只有一个受过皇后主子恩情的小太监说太子被关在乾清宫, 说是……” “是什么?” “说是被圈禁了。” “大胆!” 索额图快要气疯了,他身边的管家吓得扑通跪倒在地。 索额图捶打桌面,心中怒火中烧,片刻后他猛然回头。 “不对,明珠没有那么大胆子!” “他敢圈禁太子, 就不怕皇上回来弄死他吗?” “先弄清楚宫里是什么情况!” 宝音警戒了一日也没见索额图有什么动作,心里有点可惜,她都织好了网,可惜他还是有些脑子,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 宫里警戒依旧,慎刑司询问了一天一夜总算是将更为详细的拷问口供递了上来。 她拿着口供扫了一眼,太子的奶嬷嬷其实没做什么大事,私拿太子物品是真的,毕竟太子用度跟皇帝等同,他一个小人用不完,身边人捡着点享用也正常,至于在太子耳边多提及外面的索额图,也是奶娘夫家现在在索额图府里当差。 瞧瞧,这就是从小潜移默化的好处,太子都把自己亲舅舅给忘在一边了,只知道外面有个时刻惦记自己的舅公。 “去乾清宫看看。” 乾清宫内,一桌子菜摆放在桌上,却是一口都没碰。 太子闹腾个不停。 “奶嬷嬷不送回来,孤一口不吃!” 太子很气愤,他身边的太监宫女虽然被放了出来,可他期盼的奶嬷嬷是一直没有回来。 此刻他在与恶势力做斗争,要靠自己力量将奶嬷嬷她们救回来! 外面突然来了一群太监,这些太监二话不说直奔屋内,将桌上没动过的菜都撤了下去,连一旁用来摆着好看的点心一块撤了下去。 太子这下恼火了,这是不把他当一回事了吗? 他正要出去跟人算账,就看到一群太监搬着一个长长的木头箱子过来。 没多久那靠在墙壁的木箱子就被放满了土,太监拿了一些种子正要种下。 “你们在干什么?” 他不悦走出去,汗阿玛不在宫里,这乾清宫就是他的地盘,这些人没有经过他允许就擅自做主,让他有种地盘被侵犯的不适感。 “回太子殿下,奴婢在种菜。” 太子一股怒气涌上心头,他一脚踹翻了木箱,大声怒吼:“种什么菜?她是不是想饿死我?有太奶奶在,她不敢!” 话虽然这么说,太子心中还是起了后怕之意,汗阿玛不在京,太皇太后已经闭宫,他跟皇太后也不亲,要是那个女人真对他下手,他也没有能力抵抗。 若他死了,汗阿玛肯定会为他报仇,可是那有什么用,人死也不能复生。 小太子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哪怕是宫里他也不一定是安全的。 他就不该以绝食威胁那个女人,她又不是汗阿玛,才不会因为他一顿不吃而担忧害怕。 以前他遇到的最大挫折也就是保清那个家伙在汗阿玛面前跟他争宠,他还从未见识到这种二话不说企图把他饿死的招。 乾清宫的太监们不知道太子已经生出了小命不保的念头。 木箱被踹翻,他们纷纷跪地,求小太子不要闹了。 “外面吩咐了,要是今日不弄完,就不给吃的!” “果然,她就是想要饿死我!” 小太子暴跳如雷,“没有饭吃,我就吃点心!” 顾太监在一旁听得头疼,他看向周围眼神里带着警告。 “谁也不许将这话传出去。” 什么吃点心,这可以跟不吃肉糜并列了。 宝音站在乾清宫门前沉思着什么,门很快被打开,她走进去就看到小太子站在东边房子前像是在发火。 “你这个女人来做什么?”太子脸上出现了害怕之色,这个女人过来是想要做什么? 难道是要准备冲他下毒手? 宝音还未走近就听他叫嚣起来。 她走到他面前,掐了一把他的脸蛋,恐吓他,“当然是弄死你。” 太子瞳孔一缩,后背发凉,然后喷出泪来。 宝音扫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地面,“这是怎么回事?” 有太立马殷勤告状,太子狠狠瞪了那太子一眼。 宝音看向太子:“说得没错,做错事自然是要接受处罚,泥土既然是你推翻的,那就由你动手扶起来,不扶今晚就不准吃饭,点心也没有。” 太子没有动,他充满恨意的眼光瞪着她,像是在表达自己的决心,他不扶,打死他也不扶! 宝音没有跟他犟,转身领着人进了屋子,就留太子一人在外面罚站。 画布在屋子里放好,她继续了自己未完工的画作。 丰泽园亲子图她上了色放在一旁晾干,顺手画起小太子一人可怜巴巴揉眼睛哭的场景。 哎,真是可怜。 唉,她真是个罪恶的女人。 天色渐渐晚了,宝音没有回去,她看向赵昌,“今日的奏折是不是还没批,去将太子喊进来。” 她看到赵昌跑了出去,太子本来没理会他,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太子不情不愿跟了回来。 回到屋子,他也不理宝音,恨恨走到桌前坐下翻看奏折。 宝音又将这幅珍贵的太子落泪图给上了底色,等画完吩咐人拿去晾干后,她才传唤人上菜。 约莫半个小时后延祺宫的太监来送菜,全都是她爱吃的炒菜,今年的龙井茶刚送来,面前的菜里就有一道龙井虾仁。 宝音不爱宫里常备的小碗蒸菜,她更喜欢自己宫里小厨房的炒菜。 太子见她动筷子了也没喊他,气咻咻噘起嘴巴。 他推开椅子大步走过来,站在桌前高声质问:“你真要饿死我?” 宝音心想这小子规矩真不错,都这样对他了,他都掀桌子。 宝音端着碗看他,“怎么,你要吃?” 太子快被气死了,什么叫他要吃?” 他就早膳吃了点饽饽,下午没上晚膳,连点心都被吃一口,还在外面站了那么长时间,又批了好几本奏折,他肚子已经咕咕响,她竟然还好意思一个人叫了一大桌子菜在他面前吃那么香! 她就是故意的,让他看得到吃不到! 他才不会中招,这天下都是汗阿玛的,未来是他的,凭什么他不吃? 他不仅要吃,还要吃光光,让她吃不着。 他坐下来,朝着周围太监喊了一声:“给我拿碗筷!” 很快就有人拿了太子常用的银碗银筷子过来。 宝音看他毫不客气地动手吃起来也没有阻拦。 对付不肯好好吃饭小孩子就得用这一招,早上还跟她闹绝食,现在不也好好跟她吃饭了。 她看他筷子一刻不停夹虾仁,还有浇了番茄汁的糖醋排骨就知道他爱吃。 她没有动手放在他面前,而是跟着抢了两块,果然臭小子抢得更凶了,还拿起盘子将虾仁都拨到自己碗里,冲她龇牙一副得意模样。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25节 宝音挑眉,只捡着面前的酸辣土豆丝吃。 小太子又拿筷子来抢,只吃了一口就被辣到了。 宝音坏笑道:“吃到辣椒了?” 御膳房做菜一向是无功无过,辣椒这种辛辣刺激调料是肯定不会放,所以太子这是第一回尝到辣椒滋味,这不就被辣着了。 “你是故意的!”小太子泪眼汪汪冲她斥责道。 宝音一脸无辜:“话不能这样说,这菜是我吃的,你是不请自来的客人,自己被辣着,还能怪到我头上?” 太子被噎住。 没错早上他是耍脾气要绝食,没想到她来真的,直接说让乾清宫里的人自给自足。 见太监都自己种菜了,他如何不慌?他真怕活不到见到汗阿玛的一天。 宝音说着表情冷下来,盯着太子冷冷道:“永远不要拿绝食来威胁别人,身体是自己的,饿的也是你本人,这样闹腾只会消耗别人对你的耐心,这是我教你的第一课,听明白了没有?” 太子噤若寒蝉。 “说话!”她声音平淡,一字一句打在太子心头,他心里的反抗情绪被打击得溃不成军。 “知道了。”他低下头,心里却在发狠,等汗阿玛回来让她好看! 慈宁宫中,太皇太后时刻关注着乾清宫的动作,知道太子玩绝食把戏,不由摇摇头。 “玄烨这个年纪都知道跟鳌拜示弱,太子竟然用绝食这一招。” 她想不明白,不过是几个奴才,太子竟然乱了手脚拿绝食来威胁人。 太皇太后心里很失望,这手段能威胁谁?只有关心他的长辈。 苏喇嘛姑在一旁劝道:“像咱们皇上这样聪明的孩子可不多,太子也是突然遇挫,乱了方寸也是理所应当。”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同时她也有些自豪,历朝历代幼帝能扳倒强臣的可不多。 虽然对重孙表现不太满意,太皇太后也体谅他头一回,乱了手脚也是正常。 “九门提督可有发现异常?” 她也不管宫里宫外如何闹腾,只要将九门提督握在手里,这京城就能稳下来。 苏喇嘛姑摇摇头,“暂时没有,宫外很平静,倒是后宫有不少太监宫女打听消息的,听说都被内务府抓了起来。” 太皇太后语气很不善,“派人敲打一下后妃,与她们无关的事莫要好奇心太重。” “是。” 苏喇嘛姑见她心情不好,便吩咐人上奶茶。 “格格真将太子交给贵妃管教?” 太皇太后皱着眉头,“这宫里还有谁有资格管?” “皇贵妃现在跟个活死人一样,钮祜禄氏一心养孩子,只有叶赫那拉氏愿意伸手。” 她叹息一声,“玄烨要真有立她为后的意思,她的资格也够了,别忘记她可是发明过牛痘,解了天花之祸,这两年满蒙多少小孩活下来,不都是托了她的福。” “若是立她为后,迟早是名正言顺管教太子。” “太子,哀家倒是想管,可哀家下不去那个手。”到底是最疼爱的重孙,太皇太后也知道自己下不了手。 “让太子多吃点亏,有我们看着,能出多大事。” 宝音第二天一早又来到了乾清宫。 这次早膳太子没再闹幺蛾子,在知道自己的奶嬷嬷被放出了宫也没有闹腾着找回来。 宝音还是跟他一个屋子,她画画,小太子在一旁上课。 张英上课时对于旁边杵着一位贵妃很不适应,想到满人不讲什么男女大防,各种念头只能强行咽下去。 伴随着四书五经的声音,宝音画完给皇帝写信,写完处理积攒的事物。 等到下午吃完饭,她吩咐人找来一身棉布衣裳给太子换上,然后领着他偷偷出宫。 太子在马车上整个人惊到不行,特别是看到她一副男人打扮。 宝音翻看着手中的户籍,让马车去了菜市口。 菜市口的烟火气非常浓郁,这里还修了水泥路,现在是越发繁华了。 太子从上马车起就一脸警惕,然而猛然被带出宫,看到宫外的一切他还是充满了新鲜感。 毫无疑问,对生活在皇宫里的太子来说,宫外一切都是神秘的,他虽然出过宫,可都是坐在车上,哪里亲自来看过。 “你要带孤去哪里?” 宝音正在调整帽子将盘起的头发都遮在帽子下,她道:“不许自称孤,外面可是有许多反清复明的反贼,若是被人发现你的身份,可别想有人来救你。” 本来想要犟嘴的太子脸上闪过了一丝恼火:“我不会给你借刀杀人的机会!” 哼,他要找机会逃跑,跑去找舅公,让舅公带他去找汗阿玛! 马车停在了巷子口,两人下来马车,身边围着一圈侍卫。 宝音领着太子往外走,边交代道:“在外面要喊我爹,记得你我是父子。” 太子一脸嫌恶,他又不是小孩子,哪里能听她忽悠。 “想到别想!” 可恶,别想占他便宜。 出了巷子口就有玩杂耍的摊子,站在高处的人,直接让太子走不动路了。 宝音停下来看了一会儿,然后提醒道:“先办事,等会再带你来看。” 太子脸一下红了,“谁想看了,你别想引诱我玩物丧志!” 宝音听这词都快应激了,直接拎着人领离开。 另一边得知他们离宫的太皇太后差点没被吓死,派人去拦,结果还是迟了。 她在慈宁宫也坐不住了,“这丫头怎么那么大胆?竟然带太子出宫!” 关键是她竟然能随意出宫,谁给她的权力? 苏喇嘛姑正要派人去找,被冷静下来的太皇太后给拦住了。 “悄悄派人,不要闹出动静,也不好让宫外人知道。” “阿弥陀佛。” 太皇太后心惊肉跳,只期盼佛祖保佑让太子安全回来。 太子被领着去了一处高台,爬了十几级台阶上去看到了一条很热闹的商业街,然后就见她直接去了一处门外挂着银行旗帜的店铺。 店铺很大,门也很高,太子见她进去,忙跟了上去。 宝音进去后等了片刻,等他进去后冲他招手。 太子不情不愿走过去。 “干嘛?” 宝音领着他到一处窗口前排队,“先给你办个存折户口。” 他本来想开口说不要,但是没有摸清楚她想要做什么,便没有拒绝。 拿着余额为一银元的存折,宝音领着他在这个商场逛了一圈,旁边便是很大的百货大楼,大楼外面悬挂着非常大的一块油布,油布上挂着悬赏。 太子眼睛盯着不远处那高高的钟楼,只觉得稀奇。 逛了一圈,宝音领着他回去上了马车,然后马车往西城外走去,跟着就出城了。 太子这下子急了,怎么还不回宫? “你要带我去哪里?” 宝音吓唬他,“当然是把你给卖了!” 太子不觉得自己会被卖掉,只觉得她不怀好意。 马车跑了一个小时,到了一处四处都是人的工地上。 他被迫下去,就看到不远处挖的河沟,还有河沟里密密麻麻的人。 “这是哪里?” 上一次看到这么多人还是跟汗阿玛出巡。 宝音领着他上了一处高地,然后道:“这里是百姓服役的场所。” 太子想到看到过的弹劾奏章,立刻想起了这里是哪里。 “这是正在修建的水库?你为何带我来这里?” 宝音回头看他跟傻子一样。 “监国不是只蹲在宫里处理奏折,还需要出宫看看,皇上为何每年都出去,他不想留在京城享乐吗?还不是怕底下人瞒骗他。” “这是我教你的第二课,不要偏听偏信,要自己走出来看看,当然有时候眼睛也会骗人,看到的只是别人想给你看的,所以要多动脑子。” “现在跟你布置实践课,拿着锄头去干活,多问多听,眼睛会骗你,任何人会骗你,唯有亲身体会不会骗你。” “你让我下去跟这群泥腿子一起干活?” 太子有些不敢置信。 宝音脸色变得冷漠下来,“去不去?不去把你丢在这!” 他恼怒,“我不去,我是太……” 她提高声音打断他,“你想死吗?” 他委屈起来,他堂堂太子竟然被她带来挖河,她现在还威胁他! 宝音恐吓道:“你可知道反贼最喜欢人多的地方,他们可以蛊惑百姓造反,你敢说你是太子,立马就会被人盯上!” 太子忙闭嘴,再看周围,看谁都觉得像反贼。 有人已经看到宝音,快速跑了过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26节 “见过主子。” 宝音回头:”原来是你,你被安排到这来了?” 眼前这少年叫费扬古,这名字在满洲旗人里一抓一大把。 费扬古是宝音在盛京庄子里养的孤儿,这样的孤儿在盛京不少,那些年死在平定三藩的士兵不少。 费扬古是他阿玛最小的儿子,他阿玛战死消息传来后,她母亲就改嫁了将他留给了两个哥哥养。 两个哥哥跟他不是同母,给一口饭吃不错了,就这还是放羊换来的。 后来宝音四处捡孩子,费扬古就从家跑了,假装是孤儿被捡走了。 那段时间大家都穷,许多孤儿其实都有亲戚,亲戚们也知道他们在哪里,就是没人去找。 这两年宝音的商业版图在扩大,她缺人缺得厉害,一些跟随她很久的老人自然被叫来干活。 别看费扬古年纪不大,他已经是跟在她身边七年的老人了。 盛京庄子的学堂至今都在兢兢业业帮她培养人才。 “是!”费扬古语气欢快,“博果儿哥哥说主子过来了,正召唤人迎接您,我听见就先过来了。” 太子暗暗警惕,这人竟然是贵妃的人,她何时在外面还培养了一批人,汗阿玛知道吗? 宝音可没管他怎么想,抬手拍了拍太子的肩膀对费扬古道:“博果儿你我等会儿再见,这是我一亲戚家的孩子,你带他去找个活做做,让他体验一下干活的乐趣。” 干活哪里有什么乐趣可言,费扬古一听这话就明白过来了,这是要让这小子尝尝苦头。 他拍了拍胸口道:“这事就交给我。” 说着他上前搂住太子的肩膀就带着他往河道上带。 太子这两年长高了不少,可是跟十七岁已经近一米八个头的费扬古比起来,个头不够看了。 “你这个大黑熊,快点放开我,不然我让你好看!” 费扬古一脸不在意,夹着他肩往下带,“光卖弄口舌有什么用,是男子汉就用实力说话!” 宝音眼角扫到侍卫蠢蠢欲动,便分了几个跟上去。 虽然打定主意让他来一场体力课,但不代表不注重他的人身安全。 熊孩子被打发走干活了,宝音开始了自己视察河工的工作。 这次主要工作是找一处适合建设大坝的地方。 虽然有三百年后的现成选址可以挑选,但三百年前遇见的情况跟三百年后大大不同。 首先这里的水系更为原始,许多后世有的河道现在没有,若是建大坝得考虑更强的承受力度。 其次黄河泛滥影响,京城的大河泥沙也很多,这也是京城一下大雨就受涝灾的原因之一。 领着剩下的侍卫,宝音去了帐篷处,走到一半就遇见了费扬古口中的博果儿。 博果儿跟费扬古不一样,他跟宝音有点亲戚关系,还差点成了宝音的某一任未婚夫。 没成的原因当然是不方便让人失踪。 “博果儿。” 宝音笑着喊了一声。 博果儿比宝音要大七八岁,规规矩矩先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宝音觉得无趣,正是因为他人太规矩,无法接受她的提议,她才没让他做她未婚夫。 人规矩有个好处,就是不会耍什么心眼,用在修工程上也能让人放心。 博果儿递上来一大堆账本。 宝音摆摆手:“我不是来查账的,先去看看你们选定的地方。” 修这个水库她预计前前后后花五年时间,每年修两个月,她手里资源能跟上,也不用担心人力耗损太过。 蒸汽机的作用有限,但是某些领域还是不错的,比如矿业,还有纺织业。 目前她希望运用在工地上,比如大型挖掘机,起重机等等。 这些已经安排人研究了,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研究出来。 …… 太子被强迫带到河道里,然后被塞了一个锄头,他整个人都快气炸了,将锄头一丢,他大声道:“我不会干!” 费扬古举起拳头威胁,“不干,打你哦!” 见他拳头在自己脸上比画,太子被吓到了,到底是个十五岁的孩子,以前哪里遇见这样不讲道理的人。 他忍气吞声将锄头捡起来。 费扬古指着一块地方道:“锄这里。” 他就跟个监工一样盯着他干活。 太子走了两步,精美的靴子陷入泥土里,把他委屈得不行。 “啧啧,你这就不是干活穿的鞋子。” 见他一只鞋子陷进去,费扬古嘲讽了一句,“拖鞋,你看有几个穿鞋干活?” 太子没有理会他,穿上鞋子开始刨坑,刨了一会儿手心都红了,都不知道在这刨坑有什么用处。 费扬古提着一个簸箕过来,“将土都弄到这里,搬到岸边车上。” 他看看簸箕又看看臭臭的土,无法相信他竟然要他用手去捧! “你欺负人!”他带着哭腔喊。 费扬古无语,“别哭了,我来弄还不行!” 他快速拿脚将土踢进了簸箕里,然后提上岸倒入车里。 两人就这样一人锄一人提,干了一会儿,费扬古看到宝音一行人要往山里去,他不干了,丢下簸箕就要跟上。 太子没吭声,等人一走就把锄头一扔。 旁边正在干活的中年人摇了摇头,“少年,你这样干活是不行的,工分少了要饿肚子的。” 太子立刻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 “这里竟然不给人吃饱?” 中年人笑道:“给朝廷干活什么时候给人吃饱过,能活命就不错了,这回也是运气好,还提供吃食,还有工分拿,以前喝到粥就不错了,这回有干饭吃,还吃到了有油水的饭菜,实在没想到。” 太子沉默下来,随着年纪渐长,他已经开始接触朝政,自然是知道给朝廷服役是没有钱拿,有些地方甚至是自备干粮。 以前他没觉得有问题,服役人数在他看来只是一串冰冷的数字,有时发现损耗人数比去年少,还觉得是下面人功劳。 “咚!” “什、什么声音?” 太子被一阵轰鸣声给吓到了。 中年人哈哈笑道:“莫要怕,那是在炸山!” “炸山?为何要炸山?” 中年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见他一身细皮嫩肉,猜测道:“你是家道中落才不得不服役吧?” “炸山是好事,要是不炸山,那山石得我们烧水去浇,再浇冷水,拿凿子一点一点凿开,一修就是十年八年累死的人无数。” “炸开后我们只要捡碎石头,那大块的山石也不用我们搬,自有起重机拉起来放在车上运出去。” “走走,带你去搬石头去,干那个需要体力,吃食要比这边好,每人能分一块巴掌大肉片呢!” 太子并不想去,但是他反对没用,直接被拉走了。 远远跟着他的侍卫一看忙跟了上去。 太子沿着河岸往里走,看得出来河道是被挖过的,上面的泥土都被挖干净了,只剩下石块地步,越过了两座山就看到了一条峡谷。 峡谷里的人比外面多了不少,此时整散落在峡谷内拿着麻袋捡碎石。 同时峡谷内部岸边还修了一块平坦的台子,台子上放了一个竖起来像水闸一样的东西。 还伸出了一根长长的铁臂垂在峡谷上方。 铁臂上方放下来一根绳索。 绳索另一头已经拴在一人高的石头上,另一边平台上有人迅速转动什么,铁臂垂下来的绳索快速收回,绷紧然后带动石头离开地面。 太子看得都惊呆了,这不就是那个女人教过的杠杆原理吗?竟然在这里运用上了。 铁臂下面的人早跑光了,就怕巨石掉下来砸到人。 这要是被砸到绝无生还的可能。 巨石头升到一定高度,慢慢沿着铁臂往平台方向滑动,到平台时慢慢往下降,然后落在了早就等在下面的石板车上。 石板车下面有轨道,后面有人一推,车沿着轨道快速往峡谷外面飞驰而去。 太子全程看得目不转睛。 那中年人推了他一把,“别看了,快干活!” 太子回过神来,想起了那个女人说的话,他低下头一边捡碎石往男人手里袋子扔。 那些弹劾的奏章他都看了,大部分送给汗阿玛,还有一部分到了他手上。 他也支持舅公的说法,甚至不明白汗阿玛为何将徭役这等大事交到一个女人手上。 舅公说她给百姓补贴粮食,送东西变相给钱就是让朝廷难办。 他觉得有理,国库不足,是众所周知的事,她这时候做这种事不就是让汗阿玛为难吗? 往后徭役是不是得花钱雇佣百姓? 舅公说她手里有大批粮食,还有许多生意,这些生意内务府也可以做,偏偏内务府也掌握在她手里,根本不敢抢夺她生意。 汗阿玛还宠爱她,未来她生了皇子,光是凭借她富可敌国的财力就能让大批臣子投靠,更不要说她民间的名声非常好,这一点需要警惕。 他觉得对,特别是上回那么大的廷议,汗阿玛都让她出场了,她定然有野心。一旦她生下皇子,下一步是不是该思考将他这个太子赶下台了? 太子脑子里有点乱,舅公以往说过的话,奶嬷嬷敲的边鼓都在他脑子里浮现。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27节 “走,去吃饭去!” 中年男人高兴召唤他上岸。 太子回过神来,发现天色已经变暗,红彤彤的夕阳只剩下悬挂在天际。 他肩膀和腰都很酸,没想到这一干下去,竟然过了这么长时间。 “我不去了。” 他要去找那个女人,他要问清楚他心中的那些疑问。 “你傻呀,那可是肉!” 中年男人强行拽着他衣领,把他往上拽,“看你傻了吧唧的,平时很少吃肉吧?” “在这干半个月,每天大口吃饭,保证回家变成壮实小伙!” 宫里的膳是有定量,太子记得自己年幼时总吃不饱,吃一点就被奶嬷嬷给端走,久而久之习惯了少吃主食多吃点心。 十五岁正是身体发育的时候,太子干了这么久活,早饿得前胸贴后背。 被中年男人这么一拽,他腿脚一软差点倒在地上。 一旁的侍卫们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搀扶。 “多谢兄弟们,这孩子一定是饿过头了,走走,我们把他抬上车!” 中年男人以为侍卫们是过来帮忙,道谢后忙邀请道。 太子看着面前的人,他脸有些红,要是没记错这人应该是汗阿玛身边的御前侍卫。 最后在中年男人的坚持下,太子还是被侍卫们扶到了坡上的车上,同时太子也看到车轮子下面的两条轨道。 车不大,男人上车后,又上了六个侍卫车就塞满了。 男人指点其他人,“都抓紧了,等会儿下山可别甩下去。” 他又冲旁边的人喊了一声,“哪位兄弟过来帮帮忙,给点力?” “我来!”后面车旁站着的一个壮汉笑呵呵过来。 他手放在车上,“都扶好了!”然后一用力,车往前滑了一段,然后迅速往下冲入峡谷在惯性带动下往峡谷外跑去。 太子从来没有坐过这样刺激的车子,滑行了一段时间,车子总算是慢慢停下来。 中年男人扶着已经腿软掉的他下车,“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玩?” 太子眼睛很亮,“真刺激!” “这可是我们才能享受的好东西,比我们早走的都没享受到就走了。” “走带你吃饭去。” 太子本来要说好,却看到早等在路边的一群人,脸上笑容收起来。 “不了,我家人找过来了。” “那行,我先去吃了,明天我们再一起干活。” 他心很慌,走了几步眼前一黑,不得不蹲下来。 宝音见他嘴唇发白,忙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糖。 太子感觉到自己被塞了异物,本来要吐掉,舌尖尝到甜味,又有些舍不得。 这样纠结时已经被人抬了起来。 “嗯?” 宝音走在担架旁,“别动,好好躺着!” 太子察觉到身下是布,这样被人抬着走还挺舒服,只是旁边总有好奇的眼神投过来,他默默伸出双手捂住了脸。 等进了帐篷,他发现帐篷里什么已经摆放了一桌吃食。 看到食物他咽了咽唾沫,从未有的饥饿感从身体里涌现。 宝音让他先洗手,然后盛了一碗饭放在他面前,“吃吧。” 太子端过碗,以从未有过的凶狠姿势狼吞虎咽起来。 吃到第二碗饭时,他总算是慢了下来。 “现在回宫都晚了吧?” 宝音正吃着菜,这边的菜虽然没有宫里的精致,可大锅饭也有大锅饭的妙处。 “今日不回宫。” 她眼皮也不抬一下,“我已经派人回宫传信,说你回留几日替代你汗阿玛巡查河工。” 太子生气,“你怎么能擅作主张?” 她挑眉:“你不愿意?那好,我现在派人送你回宫,让大阿哥来还你。” 太子磨磨蹭蹭道:“也不是不愿意。” 想到今日吃的苦不能他一个人吃,他道:“让我留下也不是不行,你明日将保清也带来。” 宝音没说行不行,“我想想办法。” 皇宫里,太皇太后盼了大半天最后还是没盼到太子回宫。 这下她震怒了,“叶赫那拉氏到底把人带去哪里了?” 苏喇嘛姑心里也焦急,太子可是储君,储君丢失可是大事,若是被外面反贼发现踪迹可就不得了了。 就在太皇太后快要控制不住,派人搜索京城的时候,一封信在宫门锁之前送进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赶紧翻开了信,这一看心都要揪起来,等看完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埋怨道:“带太子去巡视河工怎么不早说,好歹多带带人才是。” “巡视河工?”苏喇嘛姑惊讶,或许是没有想到贵妃带太子出宫是做这件事。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贵妃说得也对,太子年纪大了应该见识一些事了,不能总待在深宫里,性情都左。让他见识一下修河的艰难,往后也不至于被人哄骗,此次玄烨去巡视河工,太子这算是紧跟父汗步伐。” 关键是河工那调遣了上万八旗士兵,太子的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太皇太后还是赞同让重孙吃点苦,要不是这孩子偏听偏信,仇视贵妃,也不会惹出这么多事! *** 太子并不知道身在皇宫的太皇太后已经决定松手让那个女人来管教他了。 他以为离开了宫里的高床软卧,他会睡不着觉。 没想到眼睛一闭,再睁开眼睛外面已经天亮。 从简易的帆布床上起来,昨日干活的后遗症上来,他手脚隐隐作痛。 “起来了?”宝音亲手端过来一碗白粥和一碟小菜两个白煮蛋,一盘子油炸馒头片。 “赶紧吃,吃完了赶紧去干活。” “还要干?”他洗手洗脸,有些不满,“保清不来,我不去。” 他没意识到自己说这话的口气更像是撒娇。 本来对着寡淡的早餐很不满,等咬了一口馒头片他面色立刻不一样了,焦脆口感立刻征服了他。 宝音道:“已经派人去接了,你不去等会儿帮我算账。” “算什么账?” 宝音挑眉:“当然是这次修河我花出去的钱,难道你不想知道我花出去多少钱吗?” 他可太想知道了。 第131章 太子迅速将早膳一扫而光, 这样的吃食在宫里是上不得台面,奇怪的是他吃的却很香。 宝音没有急,慢条斯理喝完了粥, 将碗筷收拾了,送到外面交给人洗后,才领着他往她下榻的帐篷里走去。 帐篷里的行军床已经收起来, 只有长桌,还有一大沓画了表格的账表。 “算盘会用吗?” 太子骄傲道:“别小瞧我。” “行,这些你来算, 总和对得上放旁边, 不对的放我这里。” 她分了一部分给他,她看的是更复杂的粮账。 银子倒是没出多少, 主要是物资投入比较多。 第一批走掉的人手里的工分票没选择换成钱而是换成了粮票, 想来最近几个县城的粮铺得迎来一大批换粮的人。 这也好, 避免在京城挤兑, 分散后也能减轻这边粮食运输带来的损耗。 最近最大的一笔支出是修路, 半山腰上修了一条水泥路。 炸药的钱倒是不多,火器营本来就归她管, 戴梓也早放出来了, 事实证明闭门造车是无用的, 影响灵感迸发, 在手枪做出来后, 她将人放出来跟南怀仁交流。 目前看来,效果应该挺好,起码皇帝挺满意。 随着手中的表格减少,太阳也高升起来。 太子越来越坐不住了,太热了, 在宫里有风扇有冰,这里却什么都没有。 “好热。” 他趴在桌上有些委屈地叫道。 “人在这里吗?” 这时外面传出熟悉的声音,他连忙坐直,紧跟着就见死对头保清伸头进来。 保清笑嘻嘻拱手:“见过贵母妃。” 说完才看向太子,“呦,太子也在呀。” 太子狠狠瞪了他一眼。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28节 宝音笑道:“来得正好,帮我把桌子搬到外面去。” 她掏出怀表一看,都八点了,哪怪这么热。 “我来。不用人帮忙。” 保清撸起两边袖子做大力士姿势。 太子翻了个白眼,将算盘和账册页都抱在怀里,大步走出去。 扎帐篷的地方本来树就多,这会儿有不少人在树下乘凉。 保清将桌板先搬出去,接着是折叠的底座。 全放下后顺便又装好。 “别放草丛里,那里虫子多。” 重新摆放好桌子,太子立马放下椅子先占了一个位置。 外面确实要凉快许多,宝音坐下就看见太子磨磨蹭蹭不肯起身。 “行了,这里不用你们,你们去玩吧。” “玩?” 太子纳闷:“不是说要干活吗?” 不公平,他一个人的时候就要累死累活干活,凭什么保清这家伙来了就说去玩?他 他梗着脖子道:“玩什么玩?我们是来巡视河工的!” 他边说边瞅她。 宝音挥挥手打发他们赶紧走。 太子心情更不好了,她怎么这样啊,对保清那家伙语气温柔,轮到他就不耐烦了。 保清则是一脸高兴,“巡视河工,真的吗?要怎么做?” 太子瞅了他一眼,不怀好意道:“你跟我走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领着人往峡谷走去。 人有侍卫跟着,宝音很放心,送走了两只大龄神兽,她也轻松不少。 将剩下的账对完,圈了几个模糊的账目,准备派人去核对。 不得不说看完了账本她对自己花了多少心里也有了数。 也幸好借用的是朝廷的徭役,工钱省掉了不少。 大头是粮食,第一批服役的人过来还自己带粮,从第二批开始知道有吃的全都空着来。 没有粮食换粮票,吃的只是放了红薯干的粥他们也愿意。 反正干一天,第二天手里的工分就能兑换粮票。 宝音算了一下,就一个月的功夫吃掉了六十万斤,当然这个斤是后世的市斤。 也还不加上赶过来的几十头猪。 猪是每天杀两只,分到每个人手里是一两片没错,但是的的确确杀了。 还有土豆,各种青菜加红薯粉丝豆腐这些都没算上。 说实话这种基建本来该国家出手,可惜朝廷没那个意识,要真修反对声怕是一大堆。 这水库不修个几年修不成,总体来说她得连续投入几年,后续还得修自来水厂铺设管道,让人愿意开通自来水,真正能回本得很久以后。 但是她不后悔。 赚那么多银子她又带不走,还不如回馈百姓。 反正百姓总要服役的,还不如来给她帮忙。 起码她比朝廷官员更爱惜民力。 …… 来到昨日干活的峡谷,太子指着下方的峡谷道:“巡视河工不是站在这里看几眼就行,走下去帮忙搬一会儿石头。” 保清斜眼看他,有种“你看我信不信”鄙夷眼神。 太子气死了,“你去不去?不去,我去!” 他不干活,她要是不给他饭吃,看他闹不闹。 本来以为太子是骗人的保清见太子下去了,愣了一下,看了看天上的大太阳,跟着下去。 “不是,这么热的天你带我来干活,是不是棒槌?” 太子没理会他,捡起地上两块碎石往旁边人袋子扔。 中年男人一抬头,见是他笑着说,“早上没见着你,还以为你不来了。” 保清走过来,中年男人看看他又看看太子道:“你们俩是兄弟吧,长得可真像!” 太子不敢置信抬头,“哪里像了?” 中年男人一副怜悯眼神,“在家不容易吧,是不是吃不饱?在这里饭管够,多吃点。” 一旁的保清眼睛一亮,“这里真能吃饱?” “真能,只要你粮票够。”中年男人肯定点头。 保清忙问:“敢问大叔姓名?” “我姓牛,密云过来的,叫我牛叔就行了。” “牛叔,这粮票从哪里来?” “粮票就是……” 太子见二人火热聊起来,心里郁闷得不行,该死,明明他先跟大叔认识的。 得知了粮票的来处,保清倒是有些赞赏,“这法子好,避免不必要浪费。” 要是放开了吃,怕是每个人都多拿,拿多了宁愿倒掉都不会留给别人。 只是多设计了一个粮票就变得有序了起来。 吃多少换多少,一来粮票是自己拿粮食换的,二来是劳动所得,谁愿意浪费了。 还有工分也是很好的制度,每日做多少记多少分,多干多得少干少得,避免有人浑水摸鱼,其他人有一样学一样。 太子也听得入神起来。 毕竟是皇家的孩子,这点政治敏感度还是有的。 干了一个时辰,快到十点了,上面铜锣声一响,牛叔将手里的口袋往地上一扔,然后伸懒腰活动了一下道:“走走走,上去休息去。” 两孩子已经晒得满脸通红。 “还能休息?” 牛叔高兴道:“那可不。” “上面规定了,清早多起一个时辰,中午多休息一个时辰,避开一日最热的时候再干活。说是怕把人热死。” “以前服役可没这优待,我来的时候看到灶上煮了绿豆汤,还放了冰糖,这会儿应该已经放凉了,去喝一碗别提有多爽了。” 两人跟着上去,保清好奇上了木头车,车上已经坐了人,这次只跟上来两个侍卫。 见到两个熟悉面孔,牛叔很高兴。 “兄弟又见面了。” 侍卫笑笑没说话。 车子被后面人一推,迅速沿着轨道往下面跑,大阿哥激动坏了,“自跑车!” 这不就是老三玩过的自跑车吗? 风带走了他身上的热量,迎着风保清大声笑起来。 太子脸色很臭,这家伙怎么知道那么多? 等车停下,他还没过影,兴奋道:“我还要坐!” 牛叔无奈道:“你不嫌热吗?” “走去喝绿豆汤去!” 绿豆汤对保清并没有什么吸引力,他遗憾道:“好吧,下午再做。” 他看了一眼太子,道:“我们去找家人了,就不陪牛叔喝了。” 牛叔一听,忙往排队的地方走。 “行,那我去了,下午再见。” 保清见太子二话不说往前走,忙跟了上去,走到一半觉得不对了。 “不是巡视河工吗?怎么一上午竟捡石头了?” 太子心情总算是好起来。 “这个你得问问你贵母妃了。” 两人沿着河道往帐篷方向走,远远看到穿着轻纱的女人坐在树下喝着什么。 她旁边放着一个风扇,风扇后面有人转动着,太子看到她头发都被风吹起来了,整个人嫉妒死了。 他们在外面晒太阳,她倒是舒服在这享福,还有人专门给她扇风。 保清笑呵呵打招呼。 “贵、咳咳,姨母,你喝的是什么?” 保清看她面前玻璃瓶里是红褐色的水,此时瓶口插了一根秸秆,有些好奇地问。 瓶身外面是密密麻麻的水珠,一看就知道是冰镇过的。 宝音示意他们往树下面看。 太子先看到了被被子盖住的东西,他过去掀开,发现被子包裹着一个木桶。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29节 木桶里放了许多冰块,冰块上面有黄色、白色,还有她喝的红褐色液体的玻璃瓶。 玻璃瓶一手就能握住,不大的瓶口用木塞子,木塞上方还裹着细铁丝,应该是防止木塞脱落。 他毫不客气地拿了一瓶和她同样颜色的瓶子,保清对黄色更好奇,拿了一瓶后将被子重新包好,然后将冰凉瓶身贴在自己脸上,“哇,好舒服!” “傻瓜。” 太子白了他一眼,然后拧掉上面的铁丝,解开后拔掉木塞,下一秒有大量气泡喷出来,落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破裂声。 太子震惊瞪着她,“你想毒死我?” 宝音拿起他手里的瓶子往茶碗里倒了一些,一口气喝了。 “先毒死我总行了吧?” 太子默默拿回了瓶子,这边保清已经打开了自己那一瓶,小心翼翼喝了一口,惊喜道:“橘子味的,这口味有点怪,又很好喝。” 太子举着瓶子喝了一口,冰凉的甜水入口后气泡破裂,有些怪,却是不难喝。 他喝了一口,好怪,再喝一口,然后打了一个嗝出来。 他捂住嘴,脸有些恼怒地红。 “嗝~”大阿哥打了一个更大的出来,笑得开心道:“这个水好喝,回宫后还能喝到吗?” 宝音吸着可乐道:“这个是汽水,橘子口味的叫橘子汽水,无色的叫雪碧,我喝的叫可乐。” 大阿哥一口气喝完了,奇怪道:“怎么不全叫汽水,后面两个名字好怪。” 宝音哈哈一笑,道:“你说得对,不过我习惯了这么叫,或许以后会有其他名字也说不定。” 见保清还想拿第二瓶,她连忙制止,“冰的刺激肠胃,少喝一点。先洗把脸,扇一会儿风扇。” 太子冷着脸看她对保清和他两副面孔,心里很气愤。 伺候完两位少爷洗脸洗手,宝音刚坐下就听见保清肚子咕咕叫起来。 保清有点不好意思抓了抓头发,“早膳忘记吃了,现在有吃的吗?” “我们跟他们一样吃大锅饭,还没到吃饭的时候。” 宝音想起还有泡面,便道:“先吃点别的垫垫肚子。” 一碗泡面对于正在长身体的少年来说还真就是垫垫肚子。 吩咐人送热水过来,宝音拿了两桶面过来。 太子一看有自己一份,面色好了许多。 这次她倒是没有厚此薄彼。 泡面盒子大小跟后世差不多,就是没有后世能用的时间长,短时间用还可以,超过半小时桶就泡软了,应该也没有人吃一份泡面要半个小时才对。 调料包用糯米纸包好,外面用油纸封口,这会儿轻轻一撕就行,没有蔬菜包和叉子,就一个油包和料包。 倒入开水,盖子盖回去,上面放了筷子。 “等一会儿就能吃了。” 三人大眼瞪小眼,宝音咳嗽一声问两人出去做了什么。 保清开始讨伐太子。 “他说去巡视河工,谁知道是骗我捡石头。” 太子反嘴:“本来就是捡石头,不信你问她。” 保清半信半疑:“他说的可是真的?” 宝音咳嗽一声,“这个巡视河工主要就两份工作,一是看进度,二是看百姓,干活的百姓有没有受到妥善安置。要是花钱雇佣的百姓,就要保证百姓都拿到了应得的钱,以及生病受伤有没有得到及时救治。” “还有吃食方面有没有做到位,别提供的是新粮,到干活的人手里变成了缺斤少两发霉的陈粮。” “这些只有深入进去跟百姓多聊聊就能知道,吃食有没有问题跟着吃两餐也能知道。” 太子若有所思,这就是她说的眼睛会骗人,只有亲身体验才能知道答案? 他神情变得复杂起来,他以为她强迫他干活是想侮辱他,现在一看更像是想要教会他一些东西。 保清震惊:“原来是这样吗?干活还有这样的用处? 太子斜眼看他,哪来的棒槌? 宝音开了一眼怀表,五分钟到了,她将纸碗推了过去。 “行了,可以吃了。” 保清先拿起了筷子,打开盖子后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宝音闻着有点馋了,泡面这东西她有好些年没吃了,不过泡面就是闻着香,真吃也就那个味。 保清将面弄散了,夹了一小撮放进嘴里,紧跟着他眼睛一亮,“好吃!” 这也太好吃了,比宫里的面还要好吃。 太子闻言吃了一口,然后默不吭声加快了速度。 今日喝的汽水,吃的泡面都超出了两人想象,更不要说还有纸做的碗。 保清吃完又把汤喝了,然后指着树下问:“我能再喝一瓶吗?” 总觉得配着汽水味道更好。 宝音摇头:“剩下的等回去再喝。” “这么快就回去?”这是保清的声音。 “什么时候回去?”这是太子的声音。 两人几乎同时问出来。 “我才出来半天就要回去吗?”保清有些不乐意,老/二都在外面待了两天了。 太子看了他一眼,然后问:“今天回去吗?” 宝音爽快道:“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吃完饭就回去。” “要是早的话再带你们去京城逛逛。” “要去,我还没逛过外面的街。”保清忙道。 宝音看向太子,太子别扭道:“是你们要去的,我顶多算舍命陪君子。” “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想去。”保清对太子那可是了如指掌,正应了那句话,最了解自己的是敌人。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了解颇深,就像太子看不上老大一根筋一样,老大也看不上老/二装模作样。 不都是皇子,凭什么他要老/二的奴才? 午饭就是大杂烩,娇生惯养的两人胃口都不好,但还是吃完了。 宝音问两人是现在启程还是午睡后等凉快些再启程。 一看外面的大太阳,还有那烫脚的地面,两人一致选择睡一觉再说。 宝音要了三张竹席子铺在树下面,喊两人睡午觉。 见宝音也跟着躺下,两人有些不好意思。 宝音白了两人一眼,拿着席子到了另一边,“小屁孩毛病还挺多。” 对于宝音来说这就是两个上初中的孩子,前世加今生,她活了快四十年,哪里将两个小屁孩放在眼里。 大阿哥和太子却觉得自己是娶妻年纪,已经是男人了。 这大概就是两个时代人的认知不同。 午觉醒来,宝音洗了把脸,两少爷已经醒来正更费扬古玩扑克。 宝音坐着出了一会儿神才彻底清醒。 看三少年玩得热火朝天,起身过去,“别玩了,收拾一下回去了。” “没什么好收拾的。”保清头也不回道,显然被扑克牌这个小妖精给深深迷住了。 太子倒是赏了她一个眼神,很快又看回手里的牌。 坏了坏了,这是没玩过牌,着迷了! 宝音脑子一转,立刻挨着费扬古坐下。 “好玩吗?我也来玩玩。” 费扬古将手里的烂牌一扔,“洗牌,我们重新来。” “你耍赖!”保清不满抗议道。 费扬古早将自己的牌跟出过的牌搅和到一起了,“我这叫兵不厌诈,还来不来?” “来!” 两人气呼呼将手里的牌一扔,一个是一大王一方块5,一个是一2双k。 费扬古又拿了一副,两副牌放在一起重新洗后,宝音拿到明牌是地主。 然后开始了她大杀四方的牌局。 玩了三把,把把她拿地主,把把都是他们输,玩得太憋屈了,两少爷不肯玩了。 宝音拍拍手,“那就回去。” 她牌运不算好,无奈会算牌,大学宿舍一位舍友重庆的,总拉着宿舍人周末一起打麻将,后来为了对付她,宝音跟舍友们研究算牌,后来输的次数多了才渐渐不找他们。 如何算牌她都将公式深记于心,总觉得上学时学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技能。 三人上车,侍卫骑马护住了马车。 车往东走,路上大阿哥试图想要问出她总能赢牌的技巧。 宝音笑着说:“这是概率学。” 然后出了一道著名的纸牌概率题目。 看得大阿哥头晕眼花,别说算了,题目都没看懂,最后高呼,“不学了不学了!” 倒是太子盯着题目认真地掰着手指头算。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30节 回程很快,然而他们刚进阜城门就被人拦了下来。 阜成门走煤车比较多,这边城门地上也很黑。 宝音跟着两小孩下车,就看到索额图领着人在前面拦截。 宝音皱眉,怎么这么巧,被这人逮着了? “索额图大人拦着我们回宫,是有何事?” 索额图都没正眼瞧她,他单膝跪地跟太子行礼。 “奴才见过太子,听闻太子被人带出京城,奴才提心吊胆,在此等候了两日,可算是把太子您给盼回来了。” 宝音心想索额图这招倒是高,说提心吊胆两日,表明自己对太子的关心。 她侧头一看,太子果然面露感动,“孤只是代汗阿玛巡视河工,倒是劳累舅公跟着奔波。” 索额图见太子安然无恙,这才将矛头对准罪魁祸首,“太子出宫巡视河工为何内阁不知,若是太子出了什么事,贵妃娘娘可能担负得起?” 宝音冷漠开口,“索额图,既然知道本宫是贵妃,为何不下跪行礼?你不过是皇家奴才,倒是胆大包天敢质问主子。” 她只盯着他,此刻她代表的是皇权。 索额图再位高权重,也是臣子。 太子刚要开口给索额图解围,宝音便像是察觉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太子立马闭嘴。 宝音继续盯着索额图,片刻之后,索额图掀开衣摆下跪,“奴才叩见贵妃娘娘。” 宝音没叫起,而是回到了马车上,上了马她冷哼一声,“你们俩还不快上来!” 两少年慌忙上了马车。 “回宫!” 马车哒哒从索额图身边驶过,宝音就没叫他起来。 她知道这回将索额图得罪透了,但是她在乎吗? “舅公他也是担心我。”太子试图帮索额图说好话。 宝音伸手打断他,“这是我教你的第三堂课,永远不要让任何人拿捏住你。” “你是太子,是储君,要有自己的思想,别人嘴上说得再好,当他以为你好为借口时,就是试图拿捏你。” “长孙无忌觉得李治年轻,事事帮李治做主,你觉得是为李治好吗?鳌拜欺皇上年幼,事事替皇上做主,也说为他好,你觉得皇上心甘情愿吗?” 大阿哥倒抽一口气,贵母妃可真敢说! 接下来三人一路无话,从西华门回到了宫里,先去了慈宁宫让太皇太后放心。 大阿哥叽叽喳喳说着外面的见闻,倒是太子沉默了许多。 他似乎有心事,这一点在场人都看出来了。 太皇太后没多留他们,宝音让大阿哥自己回去,她将太子送回了乾清宫,离开前她问了一句,“有时候情感也能绑架人,你觉得你汗阿玛能够忍受自己的继承人听一个外人的话胜过听他这个皇父吗?” 这句话重重敲击在太子心头,他开始换一种目光看待他和索额图之间的关系。 若他有孩子,他能够忍受孩子亲外家胜过自己吗? 他定然是不愿意的。 太子心里有了答案。 可是,那是他舅公…… 才十一岁的太子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个烦恼。 第132章 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多个商铺在夜间被打砸洗劫一空,似乎宵禁的禁令都成为一纸空文。 这无疑是个恶劣行径,是在挑衅朝廷的威严, 多家报纸追踪报道了此事。 刚改制的五城兵马司压力颇大,皇帝临出发前才责怪过各衙门救火不力,作为有救火职责的五城兵马司简直是被训斥得灰头土脸。 眼看有被撤职风险, 谁料转眼皇上就给加了码,将原本分散到各衙门的权力集中于五城兵马司手里。 这回的事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考验,要是不能在皇上回京之前将犯罪嫌疑人捉拿归案, 怕是自己得进牢里蹲着。 有三位指挥站出来宣布会尽快将犯人捉拿归案, 还有两位已经找到了线索,已经领人四处抓人。 罗起信看着今日的报纸, 然后就听旁边有人小声议论。 “谁这么猖狂敢在宵禁出来闹事?” “你不觉得诡异吗?为何巡逻队发现时店铺已经被打砸完了, 因为这些人对于巡逻队的路线了如指掌!” “我怎么听说被砸的都是泰山商行的商铺?” “该不会这家商行得罪了别人吧?” “听说是得罪了大人物, 嘘, 别说了, 换个话题。” “那艘钢铁船已经停靠在天津港口,要不坐船下江南, 最近圣驾在江南, 感觉江南应该更安全一点。” 罗起信惊喜, 他已经在京城等了两个月, 可算是将靖远号给等来了。 他原先还想继续在京城长待, 现在看来这里不是他这等小人物的久留之地,还是去宁波等待船舶学院招生吧。 …… “损失多少?” 延祺宫中,风扇滋溜溜转动,宝音靠在躺椅上,坐在廊檐下, 一边吹着风一边啃着豆沙冰棒。 旁边青珞拿着各商铺送来的报表,快速拨动着算盘算总计的损失。 “被砸的商铺一共十六间,遍布城内各处,唯有银行和粮铺幸免于难。” 银行有金库防守最严密,没有炮火攻打肯定是打不进去,真用上炮火也是山河破碎的时候,那时别说一个银行国家都保不住了。 至于粮铺是因为被兑换走了不少粮食,也因为换了铁门。 宝音点头,她光着脚穿着一身短袖暖裤,对于自己的商铺被砸是一点也不生气。 “看来砸得还挺均匀。” 脚踩着脚踏上,指甲盖被染上了凤仙花的颜色,看起来很娇嫩。 哪怕是后世她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保养到全身每一寸皮肤,这都是宫女们的成果。 含着豆沙冰棒,宝音若有所思,“看来这位索大人是真生气了。” 傍晚得罪的人,晚上就报复回来了,这是报仇都不带隔夜的。 “一共被抢走的货物高达十二万三千六百四十一两。”青珞给出了一个最后结果。 宝音将手中的冰棒往青珞手里一塞,拿过报表笑眯眯道:“那就给咱们索相算个整数十三万两好了。” 青珞将冰棒放在一旁的果盘上,好奇地问:“主子,我们目前已经锁定了货物藏匿的地方,是不是该告知兵马司一声?” 宝音嗔怪一声,“说什么呢,我们哪里是遇见了抢劫,分明是被人清理了库存。” “传下去,从今日开始,我要让索额图府上进不了一两银子,何时补到十三万两再放行。” 索额图有能力让她的商铺在一夜之间全搬空,她也有能力让索额图府里入不了一两银子。 至于本该入索额图府里的银子,当然是作为购物货款入她账户了。 她可是很体谅索额图,只要了货款,房屋的折损装修费可都没算。 “至于那批货,索相想要就要吧,通知下去,收银子喽。” …… 乾清宫中,太子心中有些烦躁,昨日那个女人的话还在他耳边萦绕。 他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总觉得她一些话还是很有道理。 不对,他摇晃脑袋,舅公对他的疼爱毋庸置疑,他岂能用还未发生的事伤了舅公的心,再说他怎么可能听舅公的话超过了对汗阿玛? “来人,上冰碗!” 今日要比昨日热,昨日还有云遮挡,今日直接变成了万里晴空。 虽然有风,起的却是热风,屋内又闷又热放了冰还不如廊檐下凉快。 “太子殿下,您已经吃了两碗了不能再吃了,有冰镇的酸梅汤您要喝吗?” “去,告诉那个女人,我要喝可乐!” 喝什么酸梅汤?哪有昨天的可乐好喝。 “可、可乐?” 太监们蒙圈了,从未听过的名字。 消息传到延祺宫,宝音想了想,提着一个食盒去了乾清宫。 太子很意外,他以为她会拒绝才是,毕竟这个女人很看不惯他。 “给我,我要喝!” 宝音翻了个白眼,臭小子,敢用命令的口味,真是不教训不行。 “可乐我拿来了,不过你得先干活才能作为奖赏给你。” 太子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就算是汗阿玛也不会这样说,他想要什么汗阿玛都给,有些甚至他没开口,就已经被汗阿玛命人送进他屋里。 他开口跟这个女人要,她应该觉得荣幸才是,竟然还敢说先干活才能给他。 太子想发火,一想到汗阿玛现在不在京,太皇太后也生病躺在慈宁宫,火刚升起就熄灭了。 他再次意识到他的小命还捏在这个女人手里,等汗阿玛回京,他要狠狠告状,让汗阿玛将她打入冷宫! “你想让我们干什么?”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31节 他气息萎靡了下来,他是监国太子,却因为汗阿玛临走前的一句吩咐,变成了寄人篱下的小可怜。 汗阿玛何时才能回宫,他知道他的保成在被他的女人欺负吗? 宝音将食盒放下,取出里面的两瓶可乐塞到冰盆里。 她拍了两巴掌,赵昌满脸笑容捧着一打奏章送到桌上。 宝音下巴微抬,“看看吧。” 太子瞅了她一眼,才慢慢翻开了奏章,只看了第一本脸上就露出了惊讶之色。 赵昌殷勤送来了板凳,宝音坐下,看到顾太监站在门口,便道:“顾太监也进来坐。” “奴婢不敢,奴婢过来给贵妃主子请安。” 宝音看他一把年纪了,便让人给他搬了把椅子。 太子一连看了好几本全都是如出一辙的折子。 他有些头痛,“京城很乱吗?” 怎么都是不同官员上报某地在宵禁后被打砸的事? 这给了他一种错觉,好像宫外治安不好的感觉。 宝音一脸凝重道:“平时还是很好,但没有像现在这样乱过。” 她看向太子眼神里很不满:“这一切都是太子你的过错。” 太子愣住,跟着从凳子上跳起来,指着自己不敢置信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怒目圆睁,她今日要是不给他一个说法,他、他就跟她拼了! 宝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道:“这事是发生在太子监国期间,难道你不应该反思一下,为何皇上在时没这种事发生?为何到你监国了,什么妖魔鬼怪都出现了?” 太子的胸口仿佛被一支冷箭给射中了,这话说得好有道理。 他坐回去,神情萎靡,“你来是嘲笑我吗?” 宝音当然不会承认,“我是来让你干活的,这件事得尽快平息,不然民间隐藏的反朝廷势力看到情况,会闹出更大动静。” 太子脸色凝重起来,这一点确实很重要。 宝音将一本看起来很旧的折子递过去,“对于如何处置,皇上已经给出了旧例,你直接按照皇上的旧例来就是。” 太子接过翻开,发现是之前京城某地方恶霸的案子。 上面还有他汗阿玛给下的朱批。 “严厉打击?” 宝音颔首,看他一副孺子可教眼神,“敢在宵禁后作乱的定然不是普通百姓,只能是地方帮派组织所为,先帝打击过一次,两年前皇上虽然打击过一次,现在这伙人又死灰复燃,在太子监国期间干出此事,显然是没把你放在眼里……” 太子满目怒火,恨恨地捶打桌面。 “没错,这群人太可恶了,不把孤放在眼里!” 热血冲动的少年最经不起刺激。 宝音在一旁轻飘飘道:“所以需要再一次严打来证明太子的威严。” 太子点头:“没错!” 一旁的顾太监看看太子又看看贵妃陷入沉默。 宝音一拍手:“这伙人干出这等大事一定不会在京城多留,一定会出京避避风头,这一日时间也跑不太远,定然还在顺天,不如这次严打范围就定在顺天?” 太子脸激动得都红了,“没错,这伙人肯定没跑远!” 宝音一拍桌子,“那还等什么?” “赵昌拿笔!” 太子手里被塞了一支朱笔,虽然头脑发热,他还是知道圣旨不能写。 赵昌递上来的并不是圣旨,而是顺天府上奏的折子,上面同样上报京城多家商铺被抢砸一事。 宝音在一旁凉凉道:“这事要是被内阁知道,肯定是要打回去,太子不是皇上,定然会派人劝说太子等皇上回京后再处理此事。” “也不能怪这些大人,毕竟皇上才是那能当家做主的人,太子虽然是储君,是少主,少主的命令可以不听,不经过主子命令,那才是要命。” “太子也不要生气,这些大人也是有不得已苦衷,真发圣旨到内阁就得被扣押下来,反而这批阅的奏章发下去可是等同于皇上的话,这是皇上给监国太子的权力。” 太子觉得这话太有道理了,他监国想要做什么,总是被人劝退,连舅公也不赞同。 现在才知道他不是只能在奏章上写“知道了”三个字,还能写下自己的命令。 这样一想,太子又是激动又是畅快。 在落笔之前,他突然停下来,眼神犀利看着她:“你促成此事是有什么目的?” 宝音心中一惊,果然是被皇帝一手培养出来的太子,哪怕热血上头,还能保持清醒。 她都以为这次要失败了,没想到太子在折子上快速下笔。 迅速写下让顺天府严厉打击顺天府内的恶行径后,他将笔一丢,快速从冰盆里掏出一瓶可乐,边打开边昂头道:“不管你是什么目的,这些人敢在孤监国期间干出这等事,就是不把孤放在眼里!” 少年快活极了,眉宇间的桀骜不驯展露无遗。 宝音也跟着笑起来,少年呀,多开心一段时间,马上就能品尝到人心险恶。 赵昌面上笑,心里却满是苦涩。 这两人一位是皇上心爱的儿子,一位是皇上心爱的女人,两人弄出那么大事,他们不一定会受到皇上惩罚,他们这一旁的人没跟着劝,定然要倒霉。 唉,贵妃主子跟索额图斗就是,为何将太子也拉入局中? 第133章 如何行贿是有门道的, 那种抬着几箱“土特产”企图敲响大佬大门无疑是做梦。 这种粗鄙的行贿手段才成为过去式,当今讲究的是雅贿。 德胜门内住着一窝子贝勒王爷还有旗人高官。 当今皇上的左膀右臂明珠大学士和索额图大学士府邸都在德胜门内。 想要跟这些帝国最顶层的大人物交流感情,通常得找对门道。 龚文云, 京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的一个五品官员,待在一个位置足足有八年未能升迁。 他呀朝思暮想就一件事——升迁。 哪怕放到外面也好,而不是蹲在一个位置上连施展抱负的机会都没有, 任凭光阴流逝。 今日龚文云的老搭档老王突然被调离去做了一府知州。 老王的突然离去,实在是给龚文云一记重重打击。 黑夜里他坐在院子里喂了一夜蚊子,第二天让老妻收拾了一份厚礼送去老王家庆祝对方的高升之喜。 饭桌上, 龚文云灌了老王不少酒, 终于从他口中问出了他能升迁的秘诀。 龚文云听完后沉默许久,原来不是他不够努力, 原来也不是他不够圆滑, 而是他没有向上面人行贿! 龚文云对官场黑暗有了清醒认知, 他心中默哀, 回家后他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将这些年积攒的银子拿出来, 数一数也就不到一千两。 一千两有什么用? 老王可是花了两千两才买到山西的一个知州。 龚文云很踟蹰,他不确定这些银子能换来什么官, 很可能人家根本看不上, 这么多钱打水漂了。 可是想到一想到那不见头的职场生涯, 他又望而生畏。 最后他取出红封将银票都包起来, 揣在胸口往德胜门走去。 德盛门的商铺不算多, 这边远没有宣武大街和正阳大街热闹。 不热闹也有不热闹的好处,这里古董铺子,文房四宝还有书局不少。 其中一家专门卖山水字画的商铺在外地进京的官员里可是闻名遐迩。 龚文云站在这家名叫“水云间”的山水字画商铺外,徘徊了片刻后下定决心走进去。 店内并没有什么人,龚文云松了一口气, 找到坐在柜台后拨弄算盘的掌柜,低声说了请求。 掌柜笑着道:“您要办的事问题不大,我这边给您推荐明珠大人的字画,只要一千六百六十六两。” 龚文云面露尴尬之色,想来老王买的就是这幅字画。 掌柜见他尴尬笑笑就知道他囊中羞涩,也没有取笑他,好脾气地又推荐了挂在墙壁上的一幅山水画。 “这张成吗?只要八百八十八两,传闻是索额图大人绘制,我原价收来,你要是想要我可以转让给你。” 龚文云如遇大赦一般连忙点头,“就要这幅。” 掌柜帮他取下了话,让他留下了姓名官职和诉求,还记下他花了多少银子买下了谁的大作。 “明日我们店会将索相的润笔费送去,大人就在府上静待消息。” 龚文云闻言大松一口气,他小心翼翼地卷起了画卷,拿着画大步往外走去。 离开的背影更像是挣脱了困境变得轻松起来。 掌柜取出账本记录了一笔,刚准备将账本收起来就看见有人从二楼下来。 “见过和管事。” 和丰冲他点点头,然后拿起了桌上的账本。 “这是第三个了?” “是,前面两位都买了索大人的山水画。” 和丰嘴角一勾,“调查一下,若是有几分本事,就送去台湾,若是想捞银子的送去山西。” 山西那地方贪污腐败不断,卖官鬻爵更是常有之事,先把人送去山西,回头一块处置了。 掌柜连连点头。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32节 …… 索额图觉得这两日来府上摆放的人少了,以前从衙门回来还有接受前来拜访的官吏,这少了不少人,只觉得一下子清静了。 “老爷,出大事了!” 索额图眼睛一瞪,“吵什么吵?” 管家跑过来凑到他耳边小声道,索额图听完勃然大怒。 “青天白日就有人敢抢庄子上的送粮车,谁这么大胆!顺天总督何在?怎么管的?” 城内大户在京外都有庄子,有些产粮、有些负责养殖,还有种植果树的。 这些府里一时也吃不完,便放在庄上存储,每月定时定量送府里。 除了新鲜菜以外,稍微有点底的府邸都能自给自足。 索府是每月初由粮庄送粮,本来该上午送到,结果都中午了还没到,管家派人去打探,中途遇见被打得浑身是伤的庄丁,一问才知道粮车被人抢了。 “大人,要报官吗?” 索额图突然意识到什么,这粮车被抢太过巧合了,要知道两日前他才让人砸了泰山商行的铺子。 他眯起眼睛,“报,怎么不报!” “粮车没了就没了,粮庄尽快再送一批。等等,多带一些人埋伏在途中,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 然而还没等管家调集家丁,一个更令人震撼的消息传出。 京郊五县凡是归索额图府的庄子都被洗劫一空,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庄子,连地里种的粮食都被一把火给烧了。 索额图这下是真暴怒了,当即就要以内阁名义调遣正黄旗军队去搜查盗匪,然而却被明珠给拦住了。 两位大佬当场吵起来,听说吵得面红耳赤,最后结果是索额图愤怒离场。 索额图回府后正要动用自己的手段报复回去,然后收到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太子殿下下令顺天府开展一场打击黑恶势力铲除恶霸流氓的活动。 索额图一下子懵了,他坐在椅子上许久回不过来神,跟着他目眦欲裂。 “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让太子蹚这趟浑水? 本来只是他跟明珠以及明珠站在一派的贵妃相斗,太子下场就不一样了。 只面临两个后果,一是什么都没查出,太子留下昏庸无能的名声。 二就是索额图自断臂膀拿自己培养的黑手套给太子立功,太子立功有了成果,一切皆大欢喜。 跟宝音一样,索额图也不想将太子牵扯进来。 他原本以为对方烧他庄子以牙还牙就是报复,没想到危机藏在这里。 跟太子被索额图拿捏,宝音得束手就擒一样,宝音拿住太子,索额图也慌了手脚。 早知道为了出口气,会引出这么大麻烦,他就忍了。 *** 江宁府,皇帝前去明太祖朱元璋墓祭拜。 好吧,凭朱元璋的暴脾气,要是知道自己死后几百年会被金人祭拜,大概直接诛尽建州鞑子了。 不得不说这场政治秀非常好,江宁的百姓脸上笑容都真切不少。 在离开江宁前,皇帝去看了卧病在床的于成龙,见他面色苍白忙让跟随而来的太医看了。 等问过了为于成龙诊治的民间名医,皇帝意识到民间大夫的医术怕是比太医还要精湛。 这样的名医都治不好,更不要说医术低一等的御医了。 皇帝情绪很低落,他原本还打算人于成龙配合靳辅,一人在上游束沙,一人在下游开海口。 于成龙若是死了,对于大清绝对是损失,因为此后再难有这样治河的能臣了。 “真的治不好了吗?” 他在听闻于成龙生病后就命人去为他整治,然而拖了一个多月,如今人已经奄奄一息。 周围的太医均是一脸严肃,“皇上,于大人所得为肠痈病症,用药物只能延缓病情,如今已经走入陌路,怕是神仙难治。” 更不要说于成龙今年已经六十有八,经不起折腾。 皇帝看这衙门后院,基本上空空如也,足以证明于成龙的清贫,他不由两眼湿润,“于爱卿真乃天下第一廉吏。” 他话音刚落,就见两个年轻青年开口,“皇上,于大人这病汤药难治,不如试试开刀,说不定有挽救可能。” 皇帝定眼一看,这不就是两个塞进太医院里充数大夫吗?贵妃担心他,便塞了两个医学院的小年轻进了随行队伍里。 对于爱妃的关心,皇帝自然是大手一挥收下了。 “开刀?于大人都这副模样了,你确定他有命活下来?”随行太医不赞成。 “试一试谁知道会不行,这不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吗?” 也是这个道理,毕竟现在就等着于成龙咽气了。 皇帝看向于成龙的儿孙。 “试!”于成龙自己伸出颤颤巍巍的手,眼睛瞪大了道。 他已经难以忍受腹中之痛。 皇帝立刻敲定主意,“好,那就治。” 然后依两位年轻大夫的安排将人抬到明亮干净的屋子,喷洒酒精后,于成龙就上了简单的手术台。 于家儿孙红着眼睛已经开始准备后事了,没有人能认为于成龙能活下来。 天黑后,两位年轻大夫眼睛发亮,他们身后跟着一群脚软的太医和民间大夫出来。 两位年轻大夫将一节已经发臭的肠子呈上来,道:“这就是于大人发病原因,因为这段肠子扭转,导致肠气排不到,胃气上涌,出现呕吐吃不下饭症状,要是早点治疗说不定能保住这节肠子,现在没办法,肠子一节已经坏死,只能割掉了。” “阿耶呀,您受老大罪了!” “呜,爷爷!” 于公长子于廷翼红着眼睛上前,“多谢诸位探明我父病因,请将这节肠子交于我,我会与我父埋在一起。” 他不忍见父亲死后死无全尸,哪怕一节肠子也要埋进父亲棺材里。 青年惊讶,“谁说于大人死了?” 御医一脸恭喜的语气道:“于大人的卖相已经接近平稳。” “此言为真?”于家儿孙一脸惊喜。 皇帝闻言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这位年轻大夫他本没有放在心上,如今才知她心意有多重。 “好,今日是大喜。” 皇帝看向太医:“将朕带的人参赐予于爱卿,朕还想于爱卿长长久久活下去。” “是是,臣亲自熬参汤!” “不可!” 两年轻大夫共同阻止,“于大人还未排气,肠胃功能未恢复正常。等排气也只能喝点糖盐水,未来一段时间只能服用汤水易消化之物。” “对,人参药效强,于大人体弱,服用人参反而对他无益,若真要补元气,不如用新鲜人参酿酒,这样每日喝一杯,慢慢养回元气。” 皇帝还是头一次听说用人参酿酒,同时也意识到确实是一种好办法。 他看向御医,御医点头,“可以一试。” 皇帝高兴道:“今年采参都拿来酿酒,到时送一坛给于爱卿。” 回到曹家的皇帝还不知道京城快要被自己的爱妃和臣子给闹翻天了。 他翻开了刚送来的信,看到某人的亲笔信,他心都软了下来,再没有像现在这样思念某人了。 梁九功悄悄走了过来,“皇上,宁波知府李煦求见。” 皇帝正在写信,先给自己的大宝贝太子,一封黏黏糊糊的信写完才道:“李煦可有说是所为何事?” “说是献宝。” 皇帝皱起眉头看向梁九功,“献宝?” “将人喊进来,朕要看看他献什么宝。” 李煦是皇帝奶兄弟,皇帝对自己的奶娘们很好,对奶娘的儿子也多了几分亲近。 比如曹寅,比如李煦,这两人都是他放在江南的眼睛。 李煦很年轻,才二十出头,一进来就甩了衣袖跪下道:“奴才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 皇帝坐在椅子上,拨弄着桌上的信件。 “你不在宁波当你的差,跑到江宁来献什么宝?” 李煦道:“奴才听闻皇上舟车劳顿,便想着来为皇上分忧解劳。” 他将携带的几幅画卷送上。 梁九功接过去转交给皇帝。 皇帝看了一眼画卷,心里猜测称得上宝的难道是唐伯虎字画? 他看了一眼李煦,随手捡起一个画卷慢慢打开。 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画像出现在画卷上。 皇帝:“……” 他脸色有些黑,将画卷丢在桌上,“你在搞什么东西?” 李煦脸色一僵,没想到美人画像不仅没有惹皇上高兴,反而惹得他发火。 李煦傻呆呆被梁九功给请了出去,他实在是不明白皇上这次南巡都没有带嫔妃,献几个女人上去不是很正常? 梁九功微笑着将人请出去。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33节 李煦塞了几张银票给梁九功,“还请李谙达多帮我美言几句。” 梁九功含笑点头。 “这是自然。” 等人走后,梁九功毫不留情回头,脸上露出了讥讽表情。 皇帝看到梁九功回来指着桌面上的画卷,“拿出去处理了。” 梁九功自是去处理了,等他回来皇帝已经写好了送往京城的信,他靠在椅背上心情不是很好。 “怎么一个两个都不爱写信。” 显然刚才李煦那一出并未在影响皇帝心情,这种献美人邀宠皇帝已经习以为常。 影响他心情的是自己心爱的儿子和女人已经跟他断了十多日联系。 梁九功忙道:“想来是路上耽搁了,如今正值暑热,太子殿下和贵妃主子必然会担心皇上龙体,这信想来耽误不了多久。” 皇帝叹息,早知道就将某人强行带出来了。 “去,将你主子送给朕的灯拿过来。” 梁九功忙应下。 他迅速从宝盒里翻出东西,然后小心翼翼放在皇帝面前。 皇帝转动着把手,灯泡出现微弱亮光,他嘴角也跟着勾起来。 这一幕一路上都出现好几回了,梁九功每次看到都牙酸得不行。 他从没想过睹物思人这件事会发生在皇上身上。 好在江宁已经是这趟南巡的终点,接下来就该启程回京了。 于成龙很穷,于府也很凶,为了避免伤口在炎热的夏天发炎,于成龙所居住的地方放了不少冰。 皇帝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都分了一半给他。 好在第二天于成龙清醒过来,排气后能喝点水了。 流食都不敢碰,只敢喝点盐糖水。 皇帝去探望,御医诊脉说脉象稳定下来。 虽然保住了这条老命,年岁不小的于成龙因为这场大病整个人苍老得不成样子。 皇帝叹息一声,给了不少赏赐,还将两位外科大夫两个御医留下来,等于成龙彻底康复再回京。 皇帝启程江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来接送,岸边还有不少来看热闹的百姓们。 跟来时无百姓赶来接驾相比,回程已经让皇帝很满意,起码救回于成龙这件事刷了百姓不少好感度。 来到江宁他才意识到江宁百姓对于成龙的看重,他在总督一位上才坐了两年,已经收获了民心,这一点让皇帝极为看重。 这样一位能臣,皇帝自然不愿意其死。 御驾回到苏州,来自京城铺天盖地的弹劾奏章总算是到了皇帝手中。 皇帝看到宝音大方给修水库的人提供粮食还有物品,深深被她的财力给震撼到了。 这可是全京师的壮丁,就算只养一两万人,养一个月也要耗费不少粮食。 关键是北上的粮食都是走漕运,她是从哪里变出的粮食? 难道是海运? 他知道她囤积了不少粮食,可他却不知道这些粮食已经被运送进京城。 若是走漕运瞒不过他,能悄悄运粮入京,显然是走的海运。 越看越羡慕,他这个皇帝做得还不如她这个大富商快活。 对于官员弹劾给徭役百姓提供粮食这种话,他全然当没看见。 皇帝在扬州没有停留很久,召唤了巡盐御史来问话。 巡盐御史是每年换人,皇帝都不怎么满意,因为私盐泛滥,影响了财政收入。 天下对于盐的需求是能算出来的,平均每人每年吃七斤盐,八千万人就得吃掉五万万斤。 官盐实际卖出数量远远少于这个数,显然私底下私盐泛滥。 皇帝想处理盐政,眼下却没有时间,北方的战事就牵住了他全部精力。 听完巡盐御史的禀报后,皇帝挥手让人退下,又想起让书杰一行人查贪污一事,立马派人去询问进度。 *** 被皇帝惦记的书杰等人已经将船厂搅和的翻天覆地,既然之前的账都烧了,那就以他们手里的账本为准。 从木料收购价,到具体到每个人的人工费用,计算后跟账目对不上的都要求说出每一笔支出去向。 也不是没有人想自杀一了百了。 然而人家查账的都事先准备好了,不借当地衙门的房子和人,只用自己从别的地方调集的士兵。 人就关在一处民宅里,不打不骂,就是不让人睡觉,接力上马去盘问。 才三日过去就有不少人崩溃,哭着将一些人给供出来。 书杰看了咋舌,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不打不骂就是不让睡觉也是一项惩罚。 那些说出口供的人等允许说完,头一歪就倒在椅子上睡着了。 拿到口供的书杰已经有离开淮安,前往扬州的意思了。 毕竟船厂上供最多的就是漕运官员。 当然他也有想要去请示皇帝要不要继续查,毕竟事关漕运,漕运可是关乎北方粮食安全。 可以说漕运出了问题,皇帝都得饿肚子。 第134章 御驾渡扬子江, 泊高邮界首镇。 沿途不少房屋被淹没,牲畜尸体浸泡水中,皇帝已经看到第二遍了, 跟来时命人救灾不同,这次他派人去巡视海口。 高邮水排不出去,便是海道淤积, 想要解决此地水患唯有将入海故道疏通,令积水能顺利排入大海中。 因停驻了几日,书杰一行人才顺利赶上。 皇帝在御舟上召见了书杰一行人, 他翻看了供词, 内心十分不悦。 “既然波及了漕运,那就从漕运开始调查。” 在他看来, 什么动了漕运, 京城百姓没饭吃在他看来就是危言耸听。 没有漕运还有海运, 以前他只听过海运运粮极容易覆没, 可现成的例子摆着哪儿, 海运真要是那么不稳,贵妃手里的粮食哪里来的? 书杰等人领命, 正要退下就看到梁九功抱着一堆折子过来, 数目之多令皇帝都不由侧目。 皇帝面露惊讶, 挥手让书杰等人退下, 等翻看是弹劾太子、索额图的奏折后他立马坐不住了。 弹劾太子的奏折理由就一个, 太子绕过内阁私自给顺天府下令。 弹劾索额图是其想公权私用,想调集正黄旗士兵查他庄子被劫掠烧毁一事。 前者正在开展浩浩荡荡的严打,说不定等他回京能看到结果。 后者被办成,免不了被喷了一顿。 皇帝看奏折只了解了细枝末节,太子为何要严惩恶霸, 索额图的庄子为何被烧他全然不知。 “京城的密折可到?”皇帝看向梁九功。 密折有时候晚上两三日都很正常,因为御驾是动的,有时候送早了就得等,有时候晚了一步就得追。 在船上没有陆地方便也很正常。 梁九功忙道:“已经送来了。” 他拿起桌角不起眼的几本折子送到皇帝面前。 皇帝翻出时间最早的一份,看到贵妃去丰泽园不忘叫上太子他满意点头,看到太子对贵妃语气不善两人很快闹矛盾,他满脸无奈。 太子娇生惯养,这宫里唯一不把他当太子看的大概也就是贵妃了。 别说贵妃没把他儿子当太子看,怕是他这个皇帝在她心里都没什么分量,毕竟人想着什么时候跟他一拍两散做她的海上女大王去。 当看到贵妃命人拿下太子身边的人,皇帝顿了一下,也没当一回事。 他跟太皇太后一样看法,太子无端敌视贵妃定然是身边有小人作祟,将人拿下审问也很正常。 唯一不正常的便是不合时宜。 这是太子监国时期,太子身边的人被轻易拿下,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主少可欺。 皇帝脸色冷下来,再看到后面贵妃带着太子私自出宫瞬间破防了。 “她这是要做什么?” 关键是太皇太后竟然没有拦截。 他又翻开了第二本密折,这本写了贵妃和索额图冲突的经过,以及当晚贵妃在京城铺子全被抢砸一空损失惨重。 皇帝脑门上满是问号,这是京城,宵禁还有人敢抢砸商铺还不是一起是多达十几起,这还是他印象里的京城吗? 留守京城的人是干什么吃的? 再看到没两日传出索额图在京郊的几个庄子被抢被烧,他理清了这里面的联系。 扫了一眼密折还有宫里的印记,皇帝翻出来,一看字迹就知道是顾太监所书。 顾太监没多提宫外的事,只说了太子绕过内阁下令的起因经过和结果。 看到自己傻儿子被忽悠傻了,皇帝无言以对。 任谁一上来就说是他的错,他也得跟着对方思路走,最后被绕进死胡同里。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34节 皇帝眯了眯眼睛,觉得自己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得尽快回京,不然自己的傻儿子就得被当作宝音和索额图隔空打架的工具了。 …… 乾清宫中,太子正蹲在宝音身边看她将刚发芽的草莓苗种进花盆里。 “这能种活吗?” 谁家种子是夏天种的也不怕热死。 宝音看着凉爽的室内,道:“问题不大。” “草莓苗二十度左右就能生长,现在种下,等八月放到外面,冬天放进暖房来年就能吃到草莓了。” 太子很怀疑:“这真有你说得那么好吃?” “你见我何时骗过人?” 自然是没有。 他别别扭扭地承认,她也不是没有优点,之前监国他就是个人形图章,下了一次严打命令,顺天府管辖内的黑恶势力被一扫而空,解说小偷小摸,平日里言语骚扰妇人的街溜子都被抓了起来,民间风气一下子好起来。 不少人在报纸上夸奖,太子从未有过这种成就感。 宝音在一个盆里放了三颗小芽苗,浇水后放在阴凉之处。 “现在还不能晒太阳,过几天冒头了再拿到太阳下晒晒。” 她交代太子身边的小太监,“正午不要拿出来,傍晚和早上太阳出来的时候晒半个时辰。” 小太监忙点头。 “你可真啰唆。”太子不耐烦道。 宝音斜眼看他,“对我态度好一点,别忘了你还有事要求我。” 宝音那幅丰泽园葡萄架下嬉戏图到底是被太子发现了,发现上面没有他,人一下子炸了。 这事他理亏,人家好心请他去,本意是想画一幅皇子公主玩乐图,是他不愿意参加,先跑掉的。 他提前跑了,画上没他也说得过去。 可太子心情就是不爽,盯着她上色了许久,才磨磨蹭蹭问能不能把他加上。 这会儿听她又提起这件事,满心的暴脾气只能压下去。 看吧,等汗阿玛回来,他一定要让汗阿玛把她打入冷宫。 一阵凉风习吹到脸上,宝音抬头发现东边不知何时布满了乌云。 “快要下雨了。” “下雨不好吗?”太子有些恹恹道。 他讨厌夏天。 宝音面色凝重,“就怕雨太大城里内涝。” 太子惊讶地看她,“不是翻修了水渠吗?” 宝音:“下雨又是只下京城,周边都会下,雨水一大,外面的河沟会涨水,城内的水又往哪里排?” 关键是门头沟那边还有上万服役百姓,要是下雨这些人还得安排好。 宝音心里发愁,只希望下面人提前安排躲雨。 “上次你跑得快,我跟其他阿哥格格们酿的葡萄酒好了,多出了一瓶要不要分给你?” “我不要。” 宝音挑眉:“真不要?听说大阿哥分到的那两瓶一瓶送给了惠妃,还有一瓶准备送给皇上,其他阿哥和格格也有这个打算,这么多人里可就你没有。” 太子:“我又没动手,拿你们酿的,得有多丢脸?” 他瞅了她一眼,“离汗阿玛回来还有一段时间,我问过了丰泽园还有葡萄。” 他抿了抿嘴,声音低得快听不见,“我要你教我酿酒。” 宝音听他哼哼唧唧说出请求,心里都快笑死了,谁能想到皇帝竟然养了一个傲娇的儿子。 “可以。” “啊?”太子愣了一下,“你答应了?” 她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 “快快快,去摘葡萄,全部摘过来!”他跳起来连声吩咐身边的太监。 宝音补充了一句:“只要熟的。” 半个时辰后,太监们挑着两大箩筐的葡萄过来。 宝音看了吃惊,她记得丰泽园就种了几棵葡萄树,怎么摘了这么多? 迎着小太子期待的目光,宝音只好舍命陪君子。 这么多的葡萄用玻璃瓶酿酒有点浪费,不如用橡木桶合适。 重复了一次酿葡萄的工序,两人亲自动手,做完后她累得不行,臭小子倒是精力十足。 “就这样?这样就行了?”看着封口的桶他激动地问。 宝音洗了手,“等着慢慢发酵吧。” 小孩皱眉,“是不是要很久,孤岂不是来不及送给汗阿玛。” 宝音笑着给了建议:“我都说了送你一瓶。” 小孩抿嘴,吵着要将剩下的葡萄全都酿了。 宝音可不愿意陪他了。 “行了,方才分了一瓷瓶,等半个月后再放入酒瓶里封好,再送给皇上也是一样。” 太子这才满意。 结束了今日份的亲子活动,宝音叮嘱太监仔细照顾太子,然后在对方不耐烦催促下离开了乾清宫。 宝音离开后,原本还活力十足的太子一下子没了精神气,风扇吱嘎吱嘎响着,他倒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椅背上,一脸无精打采。 顾太监慢慢走了过来,路过门的时候像是发现了太子,慢腾腾进来跟他请安。 “奴婢见过太子。” 太子扫了一眼,“是顾谙达啊。” 顾太监笑眯眯道:“太子这是怎么了,心情很不好吗?” 太子看了他一眼,有些郁闷道:“我有些想母后了。” 他出生后没多久就失去了母亲,虽然有皇帝的疼爱,可父爱到底替代不了母爱。 很长一段时间乾清宫就只有他一个皇子,他以为汗阿玛只有他一个儿子,保清的突然出现让他知道原来他不是汗阿玛唯一的儿子。 甚至除了保清他在宫里还有许多弟弟,只是这些都没见过几面就夭折了。 弟弟这个词对于太子来说很浅薄,有些见过一两面就没了。 他唯一不舒服的是这些弟弟包括保清都有母亲,宫里所有孩子都有母亲,只有他没有。 稍微长大后他开始幻想生母会是什么样子,会跟其他皇子生母一样盯着他功课,嘘寒问暖,亲手帮他缝制衣裳,还是怕他饿了,三五不时派人送点心来上书房? 不得不说太子对保清是有些羡慕的,因为他有母亲疼爱。 都说汗阿玛宠爱他,可是汗阿玛是一国之君,一年到头都很忙,小时候他还能趴在汗阿玛膝盖上等他批阅好奏章陪他玩。 稍微长大后,他要读书,变得跟其他皇子一样只有每日抽查功课的时候才能见到。 人人都说汗阿玛爱他,因为勤俭,汗阿玛缩减了自己的份例,都没动他的。 可是…… 他不想要这些,他想要的是汗阿玛的陪伴。 他声音很低。 “孤今天很高兴,有人陪着孤种草莓,陪着孤酿酒,顾就是想要是母后活着,陪伴孤的是不是母后。” 顾太监默默叹息一声,或许在别人看来这是身份高贵的太子,但是在他看来这就是个失去母亲的孩子。 他也是看着太子长大,从呱呱坠地到长成少年,皇上对太子的宠爱毋庸置疑,但皇上是男人,只考虑物质方面,以为吩咐下去下面人就会将太子照顾周到。 太子要的不是物质上的充裕,他还是个需要父母陪伴孩子。 顾太监笑笑:“太子可以多找贵妃说说话。” 太子闷闷不乐道:“都一样的,这些后宫女人讨好孤,是想让汗阿玛看见。等她们有了自己的孩子,见到孤只会客客气气。” 顾太监没想到太子看得这般清醒,虽然年岁不大,到底是受着当世最顶级教育的皇子,眼界有限却也不是傻子。 顾太监不知道该怎么劝了,想到宫里还有一位小赫舍里氏在储秀宫中,他提醒了一句。 “不如去见见赫舍里庶妃。” 这位可是太子的亲姨母。 不提小姨还行,一提起太子更加郁闷了,当初小姨入宫他也欣喜过,以为能透过小姨见识到母亲的影子。 然而让他失望了,小姨入宫只有十岁比他也就大四岁,她出生时母后已经入宫,根本没见过母后更别提在她身上看到母后的身影。 太子对这位小姨感情不深,毕竟连面都没见过几回。 太子抿了抿唇,“顾谙达,你说贵妃生了孩子,是不是也会变得跟其他后宫女人一样?是不是会警惕孤伤害弟弟?” 这话顾太监回答不上来。 太子心里闷闷的,一种说不上来的失落。 宝音离开乾清宫往西六宫走去,皇贵妃撂了担子,这后宫诸事落到了她手里,好在四妃能帮着分担。 就在昨日,翊坤宫的郭络罗氏请了太医为小阿哥诊治。 说来这位小阿哥撑到现在倒是出乎她意料。 进了翊坤宫,宝音先看到了在廊檐下躺着的九阿哥。 九阿哥胖乎乎的,全身奶膘一看就知道养得很好。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35节 一群宫人看到她行礼,穿着肚兜的小阿哥已经会爬了,正坐在婴儿车内好奇地看她。 宝音脚步停下,在一众紧张目光下拿起拨浪鼓晃动了一下。 拨浪鼓的声音吸引了小阿哥的注意力,他伸出手想要。 宝音将拨浪鼓塞他手里,也没有多留往后排宫殿走去。 后排正殿门外候着不少人,见到宝音纷纷下跪行礼。 宝音走进去,就听见宜妃姐妹在说话。 见到宝音,两人躬身行礼。 宝音点了点头,看到躺下摇摇床里的小阿哥,关心询问:“小阿哥情况怎么样了?” 宜妃笑着开口:“太医说受了风热,只是小阿哥年纪太小喝不了药。” 宝音进来这么一会儿就感觉屋内有些闷热。 “怎么不用冰?” 郭络罗氏咬了咬唇道:“小阿哥身子骨弱,臣妾不敢给他用冰。” 宝音无语,又问太医:“小阿哥这种情况可以用冰吗?” 五位太医开始背医书,宝音不耐烦打算:“别跟我咬文嚼字,能不能? “能,只是不能多用。” 宝音看向郭络罗氏,“看吧,小阿哥就是被热出的冰。” “去准备些冰镇的绿豆汤,加点红糖和盐喂给小阿哥。” 郭络罗氏忙道:“小阿哥不能吃东西,他还小。” 宝音瞅了一眼瘦不拉几的小阿哥,“我记得他应该有半岁了吧?” 一旁没吭声的宜妃主动道:“小阿哥十一月二十三日出生,已经满七个月了。” “七个月都是大宝宝了,可以喂一些辅食,别只喝奶。奶水营养已经不够支撑他长身体,去取一碗小米粥来,什么调料都不要放。” 宝音对郭络罗氏道:“除了喝奶,还要吃辅食,像小米粥,米粉、蔬菜泥,苹果泥都能喂一点,回头我让人送些过来。屋子里放些冰,用风扇吹,别对着小阿哥吃,只要温度适合,不冷不热,小阿哥觉得舒服,多吃多睡身体才能好。” 她这话立刻说服了两人,宜妃也笑呵呵道:“可不是,老话说得好能吃就是福。” 冰盆送来,又送了风扇,小阿哥的摇摇床被屏风挡了起来,风带着凉气一点一点带走屋内的热气。 别说小阿哥,连屋内的大人都觉得舒服不少。 宝音见小阿哥哭闹声音没那么厉害,冰镇过的绿豆汤也送了过来。 宝音尝了一口,不是太冰微微凉,便喂了一点到小阿哥嘴里。 原本因为喝药哭闹的小阿哥哭得更加厉害了,不过一会儿像是察觉到了嘴里的甜味,嘴砸吧起来,哭声也小了。 宜妃在一旁笑道:“倒是个贪吃的小家伙。” 宝音让郭络罗氏将小阿哥抱起来,“直起身子,这样不会呛到。” 她喂了两勺,小阿哥彻底不哭了。 郭络罗氏眼神里都带着感激,天知道小阿哥哭闹不休,还不肯吃药,她都觉得天要塌下来了。 宝音继续喂,而是问太医,“这药能改一改吗?喂小孩最好是只一勺的量。” 太医为难,宝音指着那半碗苦药汁问:“我就问小阿哥能一下喝掉这么多吗?喝完还能喝下奶吗?” “回去改一下,多余的水去了,药浓缩一下,我想喂一勺比喂一碗应该更好喂。” “是。” 小阿哥啊啊啊张嘴还想吃什么。 宝音见小米粥端来了,用手摸了摸应该在用水镇过,有些温不是很烫。 她挖了一点放在虎口上,不烫,便挖了一小勺塞小阿哥嘴里。 小阿哥很乖给什么吃什么,喂了两勺宝音就不喂了。 “刚开始量少一些,慢慢增加。” 见她不喂了,郭络罗氏松了一口气。 宝音摸了摸小阿哥的脑门,还是有些热。 “衣服脱掉,不能闷汗,散不了热会烧坏脑子。” 她要了热水用毛巾浸湿,然后给小阿哥全身都擦拭了一遍,特别是手心和脚心,擦了两遍。 “要是还热,就多用热毛巾擦拭手脚心还有腋下,要是起高热就用冰毛敷额头,避免脑子被烧坏。” 郭络罗氏忙点头。 一旁的宜妃看得目不转睛,其他嫔妃或许不知道,她和姐姐却是知道宝音的本事。 宝音在盛京出名可不是因为美貌,还有她的善心,她捡了不少被丢弃的孩子,为此还在城外建了庄子,能养活那么多孩子,意味着她养孩子的经验丰富。 宝音待了两个小时,小阿哥的烧终于退下去,为了防止反复,太医调整了药方,这次药被熬得只剩下了浓稠的一小勺。 端来时远远就能闻到那苦味。 宝音让人准备了蜜水,郭络罗氏抱起来小阿哥,宜妃也跃跃欲试过来帮忙。 她按住了小阿哥的双手,大概是意识到不妙,小阿哥嚎啕大哭起来。 宝音先喂了一勺蜜水,唱到甜味小阿哥哭声一顿,头扭动寻找勺子。 宝音晃动勺子,小阿哥急了伸头跟着凑。 直接往他嘴里一倒,小阿哥反射性一咽,难以言喻的苦涩味从嘴里蔓延开,紧跟着响起小阿哥撕心裂肺的哭声。 宝音笑呵呵要往他嘴里倒蜜水,上过一次当,他抗拒摇头闭嘴。 宝音强硬塞了一点,小阿哥委屈巴巴埋头到郭络罗氏怀里伤心地哭了。 发现小阿哥没有吐,郭络罗氏松了一口气。 宝音再逗,小阿哥怎么也肯定喝了。 宝音笑呵呵道:“晚间仔细照料,对了,不是有温度计吗?看好温度不要低于二十六度,晚上给小阿哥盖好被子。别又被冻着了。” 她看了看宫殿内的宫女,“重新排个班,分六班,一班只看两个时辰,其余时间休息,我只有一个要求,这两个时辰内要一刻不停地盯着小阿哥。” “能办到吗?” 一群宫女太监忙应下。 宝音再看对郭络罗氏道:“你这边人不够,我再调一批人过来,这些人不算你这边,暂时借给你用。等小阿哥好转我再调离。” 郭络罗氏感激谢过。 宝音摸了摸哭着哭着睡着的小阿哥,嘴角露出笑容。 “不用谢,我们都希望小阿哥能够健康长大。” 这可是第一个因为她出手活下来的阿哥。 目送宝音离开,郭络罗氏面带犹豫看向宜妃,“贵妃对小阿哥这般好,可是有想要抱养小阿哥的意思?” 她倒是愿意,妹妹已经诞下两位小阿哥,五阿哥虽然养在皇太后那边,可九阿哥明显是妹妹自己养。 这样一来她的孩子就得换成别的嫔位以上妃子养。 若是给别人,她自然是愿意让贵妃养。 贵妃的养子地位明显比嫔的养子高多了。 宜妃跟着操心了两天现在是一脸疲惫,她摆了摆手:“不可能,别人不了解宝音,咱们还能不知道?她这人骄傲着呢,不可能养别人的孩子。” “再说她又不是皇贵妃,跟皇上没什么血缘,以后肯定有自己的孩子。” “十一身子弱,就算是皇上也不会为他考虑养母,你且将心放下吧。” 第135章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终于下来了。 跟许多关注这场雨的人不同, 格物学院的人已经期待这场雨很久,确切地说是期待这场雷雨。 距离上次的雷雨天已经过去快两个月,这期间也不是没有下过雨, 只是没有一次是下雨。 他们期盼雷雨天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想要实验一下,铁料是不是经过雷击后变成磁石。 为此他们制作了许多形状的铁器, 每当天阴时就拿去钟楼悬挂在铁棍上,然而等了许久都没碰到合适天气。 这回天际乌云黑得吓人,格物学院的人却很兴奋, 因为这种程度的乌云很大可能会产生雷电。 同时他们也意识到不是下雨就会产生雷电, 得云黑到一定程度碰撞在一起才会打雷闪电。 跟期待雷雨天的格物学院不同,乾清宫内某间房子内, 太子被外面的雷鸣声给吵醒, 他迷迷糊糊, 守在床边上同样被雷声吵醒的小太监忙上前问:“殿下, 可要出恭?” 他站在床上打了个哈欠点头。 小太监忙从床下面取出夜壶聚在头顶上。 太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如厕, 此时外面的雷鸣声音响起,天空出现阵阵闪电, 闪电将院子都照亮了, 那一瞬间仿佛白日闪现。 太子眯着眼睛看向窗外, 突然他眼睛瞪大, 指着玻璃窗户外那红色的墙壁, 手抖啊抖,“鬼啊!” 小太监脸上被浇了一脸,他摸把脸努力睁开眼,顺着太子指着的方向就看到摇曳灯光下的红墙上出现了一排宫女整齐行走的影子,看那穿着仿佛是前朝打扮。 他吓得腿抖, 想喊发现自己已经失声,半晌他才从嗓子眼挤出声音来,“有鬼!” 大雨倾盆,太皇太后行色匆匆下了轿子,还未踏进屋内,她就着急地喊道:“保成别怕,太奶奶来了!” 她进入屋内,就看到太子小脸通红歪倒在床上呕吐。 这下可把她心疼坏了。 “保成啊,这是怎么了?” 太子含着泪虚弱道:“太奶奶,我没事,您不用担心。”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36节 “太医,太子情况如何?” 人年纪大了觉浅,外面雷声阵阵吵得她根本睡不着,谁料还有人深夜来敲门。 得知太子被吓出了病,太皇太后顾不上外面下着大雨也要跑来看一看。 太医脸色严肃:“太子殿下受到了惊吓,当务之急是服用镇定安神的药物。” “那还不快开药。” 延祺宫中宝音也得到了消息,还是太皇太后赶到,乾清宫的人才想到通知她一声。 宝音慌忙穿上衣服,也没坐轿子,撑着伞往乾清宫跑。 等到了乾清宫她浑身都湿透了,头发都湿漉漉的。 见太皇太后在屋内,她也没急着进去,而是要了一间空房子先换了一身衣服,发现发尾还是湿答答的干脆解开了辫子任由头发披散着。 她脚步匆匆踏进屋内,一眼就看到床上蔫哒哒的小孩。 “怎么听说受到惊吓了?” 太子看见她进来有些意外,跟着像是回忆了什么,眼睛瞪大了,“有鬼!我看到了墙壁上有鬼!” 太皇太后阿弥陀佛念了一声,然后坐在床头将太子的头抱在怀里。 “佛祖保佑,长生天保佑,有什么冲着老身来,莫要吓着孩子。” 宝音这个无神论都给整的嘴角一抽。 话说故宫闹鬼不是正常,到了后世这种传闻都没断过。 宝音跟着坐在床边上,好奇地问,“什么宫女?是不是眼花了?” 太子激动坐起来,“你问问小良子!” 太子床榻边一年纪不大的小太监面色惨白,浑身哆嗦着道:“是,奴婢看到了当时打雷,闪电直接照亮了外面,然后窗户对面墙壁就出现了一排宫女的身影,那些宫女打着灯笼穿着前朝宫女的衣服,还有一个回头看了奴婢一眼……” “胡扯,世间哪里的鬼?”感受到太子身子在发抖,太皇太后训斥了一声。 小太监脚一软跪倒在地。 太子反射性干呕一声,“呕,我,我也看到了!” 宝音走到窗户前,玻璃窗外雷雨声不断,悬挂在廊檐下的灯笼被风吹着摇曳,也幸好换成了玻璃灯笼,若还是纸灯笼可遭不住这般蹂躏。 宝音拉上了窗帘,见太子躲躲闪闪不敢看窗户她若有所思。 太医已经取出了药丸,“请太子殿下服用。” 太皇太后哄宝贝重孙子服药,太子苦着脸咬碎苦巴巴的药丸子合着水服下。 他又多喝了两口,最后才漱口。 等做完这一切,他往后一躺一副生无可恋模样。 宝音取出怀表看了一下都快十一点了,便劝说太皇太后:“不如我留下看着太子,您还是回去歇着吧。” 太子眼巴巴看着两人,显然是不敢一个人留下。 太皇太后看看太子又看看宝音,想了想道:“我让喇嘛进宫为保成祈福。” 她对太子轻声道:“保成不要怕,有喇嘛在,什么孤魂野鬼不会近你身。” 太子这才点头。 宝音送太皇太后离开,外面雨依然很大,雷声倒是已经远离。 因为特殊事件,此时太子屋内灯火通明,几乎隔一步就点了一个蜡烛。 宝音走进来扫了一眼,然后坐在了太皇太后先前坐的位置。 她对太子道:“我在这看着,你想睡就睡吧。” 或许是吃了药,或许是有大人在身边,太子这会儿好了许多,之前因受惊过度引起生理性呕吐也消失了。 他磨磨蹭蹭躺回床上,盖着被子偷偷看她。 宝音对上他那一双眼睛,“怎么还不睡?” 真稀罕,她对他可是从没这样的好脸色。 太子犹豫问:“我真看到鬼了,我没骗你。” 宝音点头,“我知道你看见了。” 太子一惊,“你相信我?” 宝音点头,她想了想道:“你看到的不是鬼,是一种特殊的物理现象,可能前朝时也是打雷天,一群宫女匆匆忙忙经过了那道墙,因为雷电导致墙壁记录下了那个画面,等到同样的条件达成,当时的画面又会出现在墙壁上,你看到的只是墙壁记录下来的前朝画像而已。” 太子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宝音帮他提了提被子,“好好养病,等你好了,我就做实验给你看,让你明白这只是自然界的常见现象,只是巧合被你看见。” 不得不说她这话,让他提着的心放下半截。 他将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宝音未再看他,而是跟屋里的太监要了一本书。 太子悄悄打量她很久,突然开口问:“有人说汗阿玛会立你为后。” 宝音眼睛盯着书头也不抬一下,道:“小屁孩,跟你无关的事劝你不要瞎操心。” 太子脸红,气的,“孤都十一岁了,汗阿玛十一岁就大婚,你怎么能说孤是小屁孩?” 宝音翻了个白眼,她倒是记得皇帝结婚早,这从他身经百战就能看出,但没想到结婚那么早,十一岁结婚,能生出健康的小孩才有鬼! “你能跟你汗阿玛比吗?” 太子更加生气了,声音带着哽咽,“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觉得我不配做汗阿玛的儿子。” 宝音无奈:“我何时说过这句话?” “你就说了,你刚才还说我怎么能跟汗阿玛比?” 宝音放下书,见小孩眼眶都红了,有些无语。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你明明就是那个意思!” “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她伸出手叫停,“好了,别兜圈子了。”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情况跟你汗阿玛不一样,你汗阿玛结婚早是有政治原因。” “你汗阿玛登基时面临的困难你知道吗?” 太子年幼,只听身边太监说过皇帝打败过大奸臣鳌拜,却不了解详细内情。 从他有记忆以来,皇帝就是这般英明神武。 所以见宝音想要说皇帝年少时发生的事,顿时来了精神。 “我只听过汗阿玛除去了鳌拜。” 宝音点头,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皇帝登基时面临的处境。 “你又没有什么困难,没必要结婚那么早。” “那时皇上想要亲政先决条件就是大婚,俗话说成家立业,先成家,四大顾命大臣才没有理由阻拦皇上亲政。” “我知道,我外公索尼就是顾命大臣。” 宝音点头:“先帝立下四大顾命大臣本意是相互制约,谁料鳌拜势压其他三位顾命大臣。” “当时皇后人选有两位,一位是你母后索尼之女,另一位是遏必隆的女儿也是鳌拜养女钮祜禄皇后。” 他眼睛一亮,“我知道,我母后做了皇后。” 宝音点头:“没错,因为遏必隆和鳌拜沆瀣一气,苏克萨哈与鳌拜一样争权夺利,最后太皇太后为拉拢索尼选定了你母后为皇后。” 太皇太后考虑得周到,唯一没能预料到的是索尼死得太早,成为四大顾命大臣里最先出局的人。 “你外公索尼去世后,只苏克萨哈一人跟鳌拜和遏必隆斗,为了斗倒这二人,苏克萨哈直接奏请皇上亲政除辅臣,这也引出了鳌拜的杀心。” 太子点头,这点他是知道的。 “哪怕有皇上力保,苏克萨哈还是被鳌拜所杀,四大顾命大臣名义上只剩下了鳌拜,这种情况下皇上想要亲政想要保命只有除了鳌拜。” 太子眼睛放光,“我知道,汗阿玛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最后接着布库除掉了大奸臣鳌拜!” 宝音纠正他:“鳌拜不算奸臣,他对大清有功,他的过错是想要做权臣,才为皇帝所不容。” 她意味深长道:“君权和臣权本就是此消彼长,臣子想要压过皇帝又不想篡位,最好的选择便是和东汉一样让皇帝长不大,只立儿皇帝。” 太子渗出一丝冷意,难怪她说汗阿玛当时有性命之危。 “但是换句话说,君权要压过臣权那就更简单了,只要除掉这个权臣,比如秦始皇除吕不韦、唐高宗除长孙无忌……” 太子还未学到这些历史,听得有些晕乎乎。 宝音顺便说了两个历史故事。 然后突然问了一句,“你觉不觉得你舅公跟长孙无忌很像?” 太子反射性反驳:“我才不会杀舅公!” 宝音微笑:“你想保住你的舅公等你当皇上再说,就怕你等不到。” 太子生气:“你什么意思?咒我舅公早死不成?” 宝音微笑,太子还是生闷气。 “你还没说汗阿玛会不会立你为后。”片刻后他闷闷地问。 宝音奇怪问:“你怎么老问这件事?” “我、我就是想知道!”他藏在蚕丝被下的身子快拧成了麻花。 宝音摇摇头,“不会。” 太子惊讶,“怎么可能?” 宝音只问了一句:“你汗阿玛有几位皇后?”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37节 “两位。” 宝音凑过去小声道:“我跟你说,你可不要泄露出去。” 发现有秘密,太子精神抖擞,“你快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宝音要求跟他拉钩,不拉钩她不说。 太子嘴上不乐意,脸上却乐开了花。 他伸手拉钩盖章,催促她,“快说。” 宝音神神秘秘道:“你汗阿玛这人有点迷信,觉得自己没了两任皇后,怀疑自己克妻,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再立皇后。” “真的?”太子提高了声音。 宫里有传闻他生而克母,他也自责过,汗阿玛曾经因为这个传言大发雷霆,甚至将他身边的宫人都换过。 现在他才知道汗阿玛还怀疑自己克妻,这让太子一下子轻松不少。 宝音疯狂甩手示意他声音小点。 太子压低声音:“汗阿玛真怀疑自己克妻?” 宝音小声道:“这下你放心了吧?除非必要皇上不可能立后。” 太子瞄了她一眼,抿了抿唇问:“你不难过?” “难过什么?” “难过汗阿玛不能立你为后?” 宝音挥手:“就算排队,下一任皇后也该是皇贵妃,怎么也不可能轮到我。” 这话令太子也无法反驳,因为承乾宫修复完毕,皇贵妃已经搬回承乾宫,如今已经深居简出,他都快忘记这号人了。 他瞅了她一眼,一定是她最近太张扬的原因。 “再说就算轮到我,我也不可能当皇后。” 太子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宝音笑呵呵指着自己:“我呀,克夫!” 太子瞠目结舌,“你你你……” 他生气道:“哪有说自己克夫的?” 说着又看看屋内,“要是被汗阿玛知道可就不好了。” “知道哦。” 宝音丢了一个炸弹彻底将太子给炸晕了。 “我呀当初就没想进宫,入宫前有过三任未婚夫,全都没了好下场,刚进宫那会儿如实跟皇上说过,想要皇上允许我出宫,皇上自己说不介意,还说自己有克妻命,跟我这克夫命倒是相配。” 太子彻底当机了。 宝音笑哈哈掐了他脸蛋一下,“所以放心吧,不会抢你母后的位置。” 小心思被拆穿,太子脸一下通红了。 他赶紧将自己埋在被子里,一点空隙都不敢漏。 宝音翻着书道:“我知道你之前为何敌视我,是不是觉得我占了你母后的位置?” 太子在床上装死。 宝音突然想到什么又道:“对了,你是不是还说过担心我生下皇子,夺走了你汗阿玛对你的宠爱?” 太子脸通红翻开被子站起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谁告的密?” 他急了,目光凶狠将屋内的太监宫女都扫视了一圈。 这书还挺有趣。 宝音翻着书没想到是古代版笑话集。 她对于他的跳脚并没有放在心上。 “放心吧,不会有皇子。” 太子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盘腿坐下,“没有皇子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不在意道。 太子张目结舌,“你你……” “宫里女人没有一个不想诞下子嗣,哪怕是位格格也好,你竟然不想要皇子!” 宝音摇摇头:“是不想生,不愿生,不准备生。” 太子跪坐在床上,紧张地盯着她:“为什么不生?” 宝音奇了,这孩子之前不还对那不存在的孩子抱有很大恶意吗?这会儿怎么又追着问起来? 宝音上下打量他一眼,突然粲然一笑,“没办法,家里有个霸道的大宝贝,一听爹有新小孩就偷偷哭鼻子,所以不打算生了。” 太子脸涨得通红,“胡说,我没哭鼻子!” “什、什么大宝贝,我才不是!” 宝音含笑不语。 太子恼羞成怒背过身去。 刚好进宫祈福驱邪的喇嘛来了,宝音起身让开位置,看着一群喇嘛装扮成鬼神举着转经筒,嘴里念叨着什么,围着床跳驱鬼舞。 宝音当做限定活动看得津津有味。 这场驱鬼仪式从夜里一直跳到早上。 宝音丢给生无可恋的太子一个眼神,便退出屋子跑到暖阁休息了。 早上起来,宝音洗漱后去看了太子,喇嘛已经换到屋外念经。 她进去看了一眼,太子睡得正香,摸头也没起热,想来应该是没事了。 刚出门就看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来了。 她上前迎接。 太皇太后眼底有青黑显然没睡好。 “太子怎么样?” “太子正睡着呢,我昨日等到喇嘛来,喇嘛念了一夜经,方才我看了太子睡得正香。” 两位大佬显然不放心亲自进屋看了一眼,见确实没事才放下心来。 太皇太后牵住宝音的手拍了拍,“你将太子照顾得很好,这宫里果然只有你才能让哀家放心,哀家已经传信给皇帝,想来他很快就会赶回来,等他回来,哀家为你请功。” 宝音笑笑,这种领导画饼的话听听就好。 不知何时太子醒了,穿着肚兜站在门前揉眼睛。 见到门外一堆人,又看了看身上的肚兜,他脸一红忙转身回去换衣服了。 等太子换好衣服出来,喇嘛仪式也快到了尾声,这群喇嘛将太子围在中间,拿着糌粑团在他身上擦,从头上到脚下,各个部位都擦最后将糌粑团放在装有鬼神形象的破陶罐里。 这个寓意将身上的邪气病气都粘走放在陶罐里由鬼神镇压。 仪式结束后,领头的喇嘛将手腕上的一串念珠挂在太子手腕上。 太子不是很想要,太皇太后出声制止了他,“这是嘎巴拉念珠,能够保佑你不受鬼邪缠身,收下吧。” 太子一听好奇地摸了摸。 宝音听着嘎巴拉有几分耳熟,一查才发现这不是有段时间很火的嘎巴拉灵骨念珠吗? 据说能明阴阳通生死,关键这玩意是人头骨做的,还是高僧的头骨。 宝音后退了两步,通不通生死她倒是不知道,但是挺通阴间的。 太子见她突然后退有些奇怪,等两位关心过重的长辈离开,他才纳闷问:“你刚才神色不太对。” 他走近,她忍不住退后。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太子突然追起来,宝音也快速跑起来,然后两人就围着一堆太监宫女在乾清宫跑起来。 “你跑什么?” 追了两圈没追到人,太子生气质问。 宝音躲在顾太监身后,“你不追我,我怎么会跑?” 他站定道,“你嫌弃我,你嫌弃我才跑。” 宝音咕哝了一句,然后道:“我不是嫌弃你,是不敢跟你那串念珠离得太近。” “为什么?”他好奇地拨弄了一下手腕上的念珠。 念珠放在成人手腕上就是很大一串,换到小孩手腕上显得更大了。 他这一拨弄手串发出嘎巴声。 宝音听得毛骨悚然,有些人胆子大还热爱收藏这种玩意,她就是胆子小的那一类,只听这是人骨做的就觉得不寒而栗。 这大概是刻在基因里的排斥,就如同人闻到同类尸体的臭味忍不住呕吐,尽管离开了案发现场,那股挥之不去的臭味总在鼻子前出现。 这是刻在dna里的信息,提醒附近有同类尸体,此地有危险。 想要破除这种后遗症办法只有一个就是闻人粪便。 见他跃跃欲试还想要追的意思,宝音只好道:“嘎巴拉念珠是高僧骨头所制,我害怕人骨。” 太子一听吓了一跳,赶紧将手上的念珠甩到一旁太监怀里。 “人骨做的,你怎么不早说?” 只有她害怕,他就不怕了吗? 第136章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38节 太子“哼”了一声, 拿着香皂用力擦手腕,等手从盆子里出来,才觉得心里那股阴影淡去。 天气太热, 宝音没什么胃口,让人准备了凉皮凉面。 旁边还有一盘狼牙土豆,两瓶冰冻过的汽水。 太子不客气坐下来, 抢走了她面前那一碗没动过的凉皮大口吃了起来。 凉皮的清爽口感是他没有尝过的,吃一口凉皮喝一口汽水,什么夏日炎热没胃口, 全然没这回事! 宝音重新拿了一份, 放了更多的油泼辣子。 只闻一下辣椒面和黄豆粉花生碎的香味就让人忍不住口水直流。 旁边还有一盘子刚出炉的肉夹馍,太子吃了两口凉面, 这会儿胃口上来拿起肉夹馍咬了一口。 “好吃!” 今日午餐若是以太子和贵妃的俸禄来算可以说寡淡至极。 不说太子, 贵妃每日能享用九斤八两猪肉, 若按照此餐水准定然是不够的。 太子尝过延祺宫小厨房送来的膳食后对于御膳房送来的炒菜就不怎么想对了。 今日宫里主子因为天气炎热, 胃口都不是太好。 御厨们为了让主子能多吃一些可以说费尽心思。 宝音瞅了胃口大开的太子一眼就知道效果不太好。 “以后我也要这样吃。” 这面饼夹肉比早上一成不变的点心好吃多了, 关键是用纸包着饿的时候随时能吃。 “只吃这个?”宝音一脸遗憾,“可是我那里好吃的还很多。” 太子眼珠子一转, 命令道:“你把厨子送给我。” 宝音冷笑一声:“给你了, 我吃什么?” 太子不在意道:“大不了我让汗阿玛再送几个厨子给你。” 他见宝音脸色冷下来, 顿时清醒过来, 眼前这人可跟宫里其他人不一样, 不会宠他惧他。 他声音低下来沮丧道:“母后要是在,定然不会让我饿肚子。” 这话说完他悄悄看了她一眼。 宝音心想小孩子不管多大,似乎天生具备拿捏大人的手段。 见势不好就开始装可怜了。 宝音心想改造这破小孩还有的磨。 吃了饭,宝音不准备留下了,她昨夜睡得不好, 耳边总是萦绕着喇嘛手里转经筒的声音。 陪着这小孩吃了午饭,看他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便准备撤了。 太子见她一走,瞧了一眼外面的墙壁,忙问:“你真要走?” “你不是说要教我做实验吗?” 宝音想起昨夜宽慰他的话,问题是她想做现在条件也达不到。 没有感光材料想要做出照相机基本是妄想。 “你是不是骗我的?”他像是抓到了把柄一样开口质问。 紧接着他跳起来抓住她胳膊躲在她身后,疑神疑鬼地盯着这偌大的乾清宫。 “有鬼对不对,真的有鬼对不对?” 宝音被这小鬼给缠住了,北京另一地方格物学院却享受到了丰收的喜悦。 昨日雷火虽然未能打在钟楼上,却击中了西山最高处的一座山峰。 这山峰早早就竖起了一长达十丈长的铁棍,按照钟楼上的那一根缠绕了铜丝裹上了一百多个各式形状的铁块。 此处本来是备用之选,没想到竟然派上了用场,一大早格物学院的二十多名学生上山将被雷击过的铁块取下来。 “成了!” 一群人看着吸在一起的铁石欢呼。 铁柱继续留在山上,等待下一次使用,他们背着磁石下山,开始了新一轮实验。 随着线圈转动,两根铜线触碰到一起溅出渺小的电光,一群人激动得快要不能呼吸。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我们是不是能拿到一万两悬赏了?” 大家抱在一起欢呼许久,有人激动开口问。 薛洋跟着冷静下来,“这样怕是没人会认,电光小的不认真看都看不见,我们得放大点。” “雷可是会电死人,放大了对我们会不会有危险?” 眼下这点电光也就让手指麻了一下,根本没有生命安全,真要变成天上那般大的雷鸣在场人怕是都跑不掉。 “不如我们去问问那位?” 他们口中的那位是一位神秘人物,也是他们格物学院师生的领路人,据说许多物理、数学、化学书籍都是他编写出来。 虽然没人见过他,但是薛洋他们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不时发下任务引导他们走向正确道路。 一群学生纷纷赞同,很快格物学院的研究递到了宝音面前。 宝音看着粗糙的发现装置,就是两块磁石中间是铜线圈。 果然不能小看任何一个人,只是铁柱上的铜线圈就让他们找到电与铜线圈之间密不可分的关系。 她又翻看了几条理论,许多假设并未验证成功,不管失败还是成功都递到了她手中。 宝音翻完后,在纸上写下了各种疑问,只要能顺着她这些疑问将发电装置给完善了,这发电机也就妥了。 红笔顿了顿,她在纸上写下了最后一个问题,在雷电量不变的情况下是否可以放大电光,使得电光替代蜡烛成为照明之物? 这要是被这些人做成了,电力资源出现大概会给这个世道带来翻天覆地变化。 皇帝刚进山东不久就收到了宫里的传信,他心情十分不好。 “太子病了?” 这是慈宁宫派人送来的信,内容是催促他赶快回京。 密折晚了慈宁宫得信一步,不知道太子病情的皇帝心急如焚,他索性弃御驾快马加鞭往京城赶,到正定府时才收到宫里送来的密折,密折里详细记载了太子生病内情。 皇帝看到这荒诞的生病理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对太子太娇惯了。 说乾清宫闹鬼,他这个乾清宫主人为何不知? 在看到宝音陪了太子一日一夜皇帝神色顿住,又认真看了一遍,确认并没有看错。 皇帝惊奇不已,半晌后得出一个结论,她定然是太爱他了,才爱屋及乌爱护他的孩子。 她都知道太子未来不是皇帝,为何还对他好?不就是因为太子是他的孩子吗? 皇帝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一下飞回京城将人抱在怀里。 宝音要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怕是得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一场雷雨过后让全京城人都很振奋,往年这么大的雨城里低洼处定然会出现内涝,今年返修水渠修得及时,还拓深了护城河,雨水及时被排出去,哪怕后来护城河水上涨,也没有倒灌。 多少南城的百姓庆幸自己帮着去修了护城河,不然今年夏天又得蹚水过了。 一场雷雨天带走了京城的黄沙,空气像是被清洗了一般,明亮又清新。 宝音又想出宫了,她关心西山那边的情况,然而还没等她出宫,就收到了皇帝已经抵达大兴县的消息。 说实话她很惊讶,要知道昨日才传来御驾莅临正定府的消息。 正定府听着陌生,要是换成石家庄就不陌生了。 到了石家庄离北京也就不远了,但是这么快到大兴县,说明皇帝日夜兼程赶路了。 不过想到他那宝贝儿子生了一场大病,他急着回京也是正常。 她思考的是另一件事,她跟索额图之间闹得不算大,索额图指使人砸她商铺的事是洗不清,关键是找到罪证和人证。 罪证是至今未能寻回的被盗窃之物,人证她还等着索额图自己送上门。 索额图的罪证哪怕找不到,她还可以栽赃,反正这事了解内情的都知道是索额图干的。 至于她干的那些就得在皇帝回来之前扫清证据。 皇帝一进大兴县范围发现这里变化很大,首先是百姓的精神气,一看脸色就知道过得不错。 大兴跟涿州很近,若是说涿州百姓骨瘦如柴一脸麻木,那大兴的百姓就不一样了,精神气非常好,就好像有了好期盼一样。 他觉得有些奇怪,本来想找个庄子问问,谁料官道两旁几十里地都种植着一种植物。 放眼望去无边无际,就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了这一种粮食了一样,他面带不悦,大兴县的县令是怎么指导耕种的? 他下马走向田埂忙碌的一对老农夫妇。 “老人家跟您打听一件事,这里都是谁家的田地,官府不应该指导种植小麦吗?” 戴着草帽的老农回过头来,一见路边大批骑着马的人,立刻颤颤巍巍上前行礼。 “小人给贵人磕头。” “老人家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他望着看不到顶的田地笑着询问,“我们只是路过,见这里没有种麦子有些好奇,老人家不必多虑,我们也算不上是贵人。” 老农见这群人个个穿着光鲜亮丽,还是旗人打扮,什么不是贵人,这话听听也就算了。 “这地是我家的地。”老农紧张道。 皇帝见状询问了他家里情况如何,日子还过不过得去,听闻孙子进了义学读书,又夸奖了几句。 老人跟他熟悉了,这话也就放开了讲。 “这地虽然是我家的,但是已经租出去了,地还是我们种,种什么得听人家的,人家免费给种子,让我们集中只种一种粮食,等粮食收获人家还会组织人过来收,收获的粮食人家也愿意收。” 他小声道:“我们去年种过一次,一亩地比种麦子要高三层,往年交完税后所剩无几,去年多了十袋苞米,磨成面够全家吃半年,还有今年去服役,干的是挖河活,累是累了点,管饭吃,运气好还有大白干饭,菜也有油水。只干了一个月,我两大孙子个头都长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39节 “这县里的义学是租我们地的商行办的,十五岁以下孩子都收,分男学女学,也不指望我们读出个名堂来,只要能认字出门不被人骗,我们就满意了。” “这倒是一桩善事。” 一听还有女学,他有些奇怪,“这女学教授的什么?” “绣花、识字、算账,还传授灶台上的活,女孩子送去学两年回来也好嫁人。” 皇帝突然意识到这干出这种事的人只有一个,这个人办女学目的怕是没那么简单。 告别了老汉,皇帝没再停留往京城而去,这一走直到京城都快被这一种农作物给占了。 …… 皇帝回京是一桩大事,好吧这大事近几年每年都来上一回。 今年的夏日格外热,宝音算是体会到去热河行宫避暑的好处。 这皇宫真的是没法待下去。 同样的场景大半年前才经历过,那时天寒地冻,这会儿是热浪翻滚。 接驾流程好不容易走完,她就头也不回走人 太子本来想叫住她,看着她急着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好像,她是不怎么稀罕汗阿玛。 之前他还不信汗阿玛硬让她进宫,为此还说出他克妻话。 现在反而有些信了。 皇帝先回乾清宫洗去了一身疲惫,又马不停蹄带着太子去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见到孙子面色疲惫,便劝道:“哀家和皇太后这边不急,你先回去休息。等休息好了再过来也不迟。” 皇帝笑笑:“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孙儿也想念皇祖母,孙儿不在宫里,多劳烦皇祖母跟着操心。” 太皇太后笑了,“我倒是没受什么累,倒是贵妃跟着忙前忙后不少。” 她瞅了一眼不自在的太子道:“太子受到惊吓,也多亏有贵妃陪伴,才能迅速恢复。” 就是不敬神佛令她不是很高兴,不过个人有个人缘法,她也不能强迫每个人跟着她信佛。 皇帝颔首道:“贵妃那边是该重赏。” 他又看了太子一眼,“太子还是得历练,不过是眼花竟然也能被吓着。” “才不是眼花!”他激烈反驳。 皇帝面露不悦,“我住乾清宫二十余年怎么从未见过什么前朝鬼魂?” 乾清宫闹鬼传出去可是影响甚深,简单来说就是质疑帝王得位不正无法镇压邪魅。 也幸好当夜大雨,消息仅止于乾清宫,之后喇嘛进宫也是为太子生病祈福名义。 太子很生气,没想到汗阿玛竟然不信他说的,他说得明明是真的,为何没人相信? 太皇太后不信,身边的太监也不信,只有和他一块看到的小良子。 小良子也消失不见了,现在只剩下一个人相信他没有说谎。 他委屈、他难受,汗阿玛太坏了! 太子转头跑掉了。 皇帝意外,紧跟着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 “这跟谁学的,一不高兴就跑了?” 太皇太后笑而不语,随后催促他,“还不快去追,别把孩子委屈坏了。” 皇帝无奈,总觉得儿子的叛逆似乎提早到来。 第137章 回到乾清宫没见到太子, 皇帝命人去找,很快从守门侍卫口中得知,太子过乾清门而不入, 跑进去景运门了。 “景运门?” 皇帝奇怪,太子怎么往那边跑? 很快他想起来为太子修建的毓庆宫就在那里。 毓庆宫已经修了四五年,就快要完工了, 皇帝没想着这么快就让儿子搬过去。 老父亲担心心爱的儿子离开自己吃不好睡不好,还是将人放在乾清宫自己眼皮底下。 皇帝回宫本打算好好休息再处理政事,依眼下情况看, 还是先把儿子给哄好吧。 毓庆宫在奉先殿和斋宫旁边, 是座非常小的四合院,院子小, 房子也小, 对于五六岁的小孩非常合适, 因为毓庆宫就是一座小迷宫。 皇帝踏入院内, 走了许久才找到自己儿子的身影。 太子坐在廊檐下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帝伸手制止了想要行礼的太监们,脚步轻轻走到太子身边。 他居高临下训斥道:“胤礽, 不告长辈擅自离开, 是非常失礼的举动, 你可知错?” 太子低着头没有吭声。 皇帝俯下身摸了摸儿子小脑袋上的发茬, 他道:“这次且算了, 下不为例。” 他伸出手,如同以往一样道:“回去,朕要考考你这段时间的学业。” 皇帝等了一会儿见太子并没有伸出手,他眉头一皱,再一看太子低着头肩膀抖动像是……在抽泣。 他惊了, 要知道太子一向不爱哭,唯有那次出天花他才因为难受哭泣,皇帝一时间不知所措,他蹲下来按住了儿子的肩膀。 “阿玛不是怪罪你……” 没说出口的话被太子贸然打断,“才不是,您不相信我,我真见到了,贵妃都信了,你却不信我!” 皇帝惊讶,这两人关系何时这般好了,要知道不久前他接到的密折还是贵妃利用太子将了索额图一军。 皇帝眯起了眼睛,索额图的事另算,当务之急是先哄好太子。 “阿玛没有不信。” 他声音里带着疲惫,“只是乾清宫里不能出现闹鬼传闻,这会动摇我大清的统治。” 太子意识到自己先前是有些不妥,他有些羞愧。 他抬起头,皇帝看见他两眼湿润,心一下软了半截。 摸了摸太子的头,他声音低了下来,“和阿玛说说,都发什么了什么事?” 太子慢慢说起来,当皇帝听到贵妃说是自然现象时挑了挑眉。 “贵妃既然这么说,回头你多催一催,或许能给你答案。” 他主动握住儿子的手,拉着他起来往外走。 “下次莫要一声不吭就跑了,太皇太后岁数大了,别让她老人家担心。” 太子有些羞愧道:“儿臣这就去向太奶奶赔罪。” “不用了,我已经让人去说一声了,离开这么长时间,还没问过你的学业。” 太子:“……” 所以这场考核是逃不过吗? 考完太子,皇帝顺便将南书房的几个阿哥也一块叫来拷问。 皇帝还勉强满意,大阿哥见到亲爹可是非常开心。 “汗阿玛,儿子亲手酿了葡萄酒,想要献给汗阿玛。” 皇帝面露惊讶之色,“亲手酿制?” 大阿哥欢快点头:“贵母妃带我们一起酿的。” 他说完偷看了太子一眼,心里有些小得意,谁让太子突然跑了,这会儿傻眼了吧? 皇帝看向跃跃欲试的三阿哥和四阿哥,“你们也想献给朕?” 四阿哥满眼期待道:“要给汗阿玛。” 三阿哥也跟着点头。 皇帝虽然意外还是接受了儿子们的孝心。 他微笑道:“这次出宫,朕也为你们带了礼物,等会儿收拾出来朕派人给你们送去。” 三位阿哥兴奋谢恩。 皇帝看向太子,“太子可也要送?” 大阿哥幸灾乐祸道:“汗阿玛怕是不知道,酿酒那日太子不知怎么生气了,直接跑了!” 太子狠狠瞪了大阿哥一眼,然后拱手道:“儿臣也要送。” “不可能,你根本不在,哪来的酒?” 大阿哥想到什么一脸恍然大悟,难道是贵妃给太子补上的? 太子昂起头得意道:“这酒又不是你们会酿,儿子后来自己酿了,酿了一大桶,全都给汗阿玛留着!” …… 宝音洗去一身汗,坐在屋内纳凉。 风扇、冰块,已经成为她离不开的避暑神器。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皇帝来算账,她稍微放松了一下,全然不知皇帝是被自己儿子给绊住了脚。 但有些事虽迟但总会到。 傍晚,皇帝板着脸踏入了延祺宫大门。 宝音瞅了他一眼,上前来行礼。 皇帝挥退屋里的宫人,面无表情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开口。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40节 “你好大胆子,竟然带太子出宫。” 宝音不在意他的冷脸。 [这不是好事,储君低下身段深入人群,也能更加了解民生。] 她也不顾他的冷脸,贴近他坐在他腿上。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太子不是给你完整送回来了吗?” 皇帝见她没当回事,心里怒气更盛了,干脆指明了道:“太子为储君,就不应该跟后宫走太近。” 他为了防止皇子受生母影响,都让皇子大一点搬去阿哥所,这会儿意识到她竟然试图插手对太子的教育令他难以忍受。 宝音脸上的笑容收起来,她起身干脆道:“你是指责我管太子太多了?” 皇帝认真道:“太子为储君,他不是你该插手的。” 宝音冷哼一声:“你要是能管教好,你觉得我愿意插手吗?” 皇帝大怒:“什么叫作我管不好?” 知道太子未来被废,这成为他心里不能碰触的伤痕。 宝音回了他一个看傻子眼神,“你的管教就是溺爱,要什么给什么,最后孩子不合你心了,你觉得他心冷,把人圈禁起来,只留个砖洞往里面送吃喝?” 皇帝破防了,显然明白这是太子的结局。 “叶赫那拉氏!你给我住嘴!” 宝音偏偏不。 [什么人呢,一回来就找我吵架,这日子还过什么过?] “我不叫叶赫那拉氏,我有自己的名字,不让我说,这事就不存在了吗?” “太子失去生母,你多宠爱些,没人反对,可是你考虑过太子没有?” “他失去母亲,只有你一个父亲,他对你有占有欲,不希望你将父爱分给其他孩子,这很正常,是孩子的天性,谁都想独占父母的宠爱!” “你也觉得太子失去母亲,所以加倍给他宠爱,受到宠爱的孩子有恃无恐,他不听话、叛逆、忽视你,孩子小的时候你能不当一回事,等你年纪大了,你就开始算旧账,这事不是这么算的,是你给了他无限宠爱,是你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你会永远溺爱他,他做错事也不会受到惩罚。” “有一天,你觉得这个儿子被你宠得面目全非,不友爱兄弟,太过狠心,怀疑他有杀夫父之心,你将所有宠爱都收回来,还觉得这个儿子被你养废了,这就是你教育儿子的方法吗?” 她目光如同有火焰一般燃烧着,“前期无尽宠爱,中期为他制造难度,支持其他阿哥做磨刀石,像养蛊一般决出最后胜利者,儿子废了就圈禁起来是吗?” 皇帝头一阵眩晕,宝音冷眼看着,然后就看到皇帝向她伸出手,抓紧了她肩膀。 他咬牙,“你可知道说出这样的话,朕能让你死千次万次?” 宝音昂起脖子一副全然不惧模样。 [呵呵,我怕什么?现在的我可不是当初的我了!] 皇帝心里又痛又恨,恨她将一切说出来,恨她挖他的心。 两人目光相对,爱意恨意交缠在一起,皇帝呼吸变重,有种想要将她吞入腹中的冲动。 “这张嘴为何能说出让人心如刀割的话?” 他伸手触摸她的红唇,恨恨地贴了上去。 两人的战争持续了很久,屋内到处都是两人战争过的痕迹,宝音大汗淋漓,最后高举免战牌。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特殊气味,两人躺回了竹床上,皇帝手摸着她湿透了的发根,心里的爱意重新涌上心头。 “再跟我说说未来的事。” 宝音有些慵懒,浑身红透了,像是经过风雨吹打过熟透的蜜桃。 她声音变得嘶哑,简单地说了太子的一生。 没什么好说的,幼年受尽极尽宠爱,中年不被皇父待见。 “太子啊,人到中年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中年叛逆,偏偏遇上了皇帝更年期。 皇帝沉默没有说话,他满心迷茫,不知道太子为何后面会走偏了,明明这会儿还是聪明伶俐让人喜爱的孩子。 宝音手摩挲着他的腹部肌肉,像是爱不释手一样。 “人的一生有两个叛逆期,一是少年,二是中年,少年会思考‘我是谁’从而试图突破父母和周围环境给予的认知。” “许多人年少挣脱不了父母的控制会自暴自弃。” “到中年不仅思考‘我是谁’,还得思考自己能为这个世界留下些什么。” “太子似乎没有这个时期,他的叛逆期压抑到中年一下子爆发。” “自古今天下,岂有四十年太子乎?” [当然有,后世还有七十年的太子。] “面对兄弟的紧逼,父亲的不信任,太子从内找不到解决答案,试图从外围突破。” 她叹息一声:“后世有一句话说得好,叫做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因为有依仗,所以毫无顾忌。” 她摸着皇帝的勾结,指尖像是在奏乐,她问:“你觉得太子的这份自信是谁给的?” 皇帝哑口无言。 他想到了李承乾,保成的命运和李承乾如出一辙。 “你作为一个父亲是合格的,你给予了太子足够的爱,弥补了他缺失的母爱,若是普通人家你无疑是一位好父亲。” 皇帝明白她话里的意识,这份父爱落在一国储君身上无疑是不合适的。 “你软不下心来教育太子,我扮冷脸来做这个坏人,你为何还要生气?” 宝音坐起身开始翻旧账。 皇帝仰头看着她活力四射的模样,心忍不住颤抖。 身体内的变化,宝音不由嗔了他一眼。 皇帝将人搂住,将头埋入她颈窝内,声音很闷,带着一股脆弱。 “你说得对,我不是一个合适的阿玛。” 他摸到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你来帮帮我……” 正所谓床头吵架床尾和,经过一场吵架,两人似乎更加贴近对方内心。 休息了两日,皇帝开始处理烂摊子了。 首先是京城内宵禁违规,又打砸商铺一事。 皇帝下旨命令五城兵马司在十日之内结案。 之后是索额图庄子被烧毁一事,因为没有人员伤亡又找不到证据是何人所为,这事便移交到当地县衙处理。 个别县衙还未将司法权分离出去,一时间是抓耳挠腮四处抓人。 本来城里无所事事的街溜子被抓起来,这回打击范围已经下到地方,凡是有小偷小摸黑历史的都被带走询问,就指望从鼠道中找出线索。 外面的压力并未影响到宫里。 皇帝回归,皇子们的课业进入了紧张范围内。 宝音见上书房连扇子都不准扇,就怕影响到孩子的学业,不由咋舌。 这跟后世那种不开电视剧,说话走路都得轻声,唯恐打扰孩子高考的后世父母有什么区别。 哦,当然有,后世高考紧张也就紧张一两年,皇子这边是数十年如一日在备战高考。 这种紧张学习下,人不出问题才怪。 但是很奇怪,清朝的这种教育制度下,还真没培养出昏庸的皇帝,你能说皇帝无能,却不能说对方昏庸。 只能说“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乾清宫中,太子下学后没在屋里,少了关心他的奶嬷嬷他也就不适应了一段时间,很快尝试到奶嬷嬷不在身边的快乐。 太子有点愧疚,奶嬷嬷之前虽然唠叨了一些,可也是为了他好,他怎么能这般无情? 刚准备去见汗阿玛为奶嬷嬷求情,太子就听见了另一件让他震惊的事。 “什么,汗阿玛跟贵妃吵起来了?” 太子有些坐不住了,“为什么会吵起来?” 他虽然心里总说让汗阿玛把她打入冷宫,可也只是心里想想,绝对没有说出来的意思。 他叫住了前面正在小声聊天的宫女,宫女一回头看见他吓得亡魂大冒。 “请太子饶命!请太子恕罪!” 两宫女跪地磕头,太子忙问道:“你们说清楚我就饶恕你们,汗阿玛跟贵妃吵架是什么意思?” 两位宫女哭哭啼啼道:“我们是听景仁宫的扫地宫女春杏说的,她昨儿隔着墙听到延祺宫皇上和贵妃在吵架,说是连瓷器都摔了不少。” 太子忐忑起来,有些担忧那个女人的情况。 汗阿玛不是挺宠爱她的吗?为什么会吵起来? 直觉告诉他是跟他有关。 他命人将两个私下传话的宫女扭送慎刑司,看了一眼南书房方向,然后领着人往日精门走去。 日精门这边一看是太子也不敢拦截,只等人走后偷偷汇报给乾清宫的总管太监。 太子快步走到延祺宫门口,刚要抬起脚,又收了回去。 要是真是因为他,汗阿玛和她吵起来,她会不会很讨厌见到他? 太子心情低落起来,不久前她还说他是大宝贝,虽然有些怪不好意思的,但他心里还是很受用,一想到等会儿她很可能会跟其他后宫女人一样规规矩矩对他,他心情就变得很差。 宝音早接到了消息,见他在门口磨磨蹭蹭这么久都不进来,好奇地走了出去。 “你在这扣地盖房子呢?”她纳闷问。 太子听见她的声音一惊,迅速回过头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41节 “什么盖房子?” 知道他理解不了这个梗,宝音扭身回头,“进来吧。” 太子连忙跟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延祺宫,一进来就满脸嫌弃。 “这里也太荒凉了。” 在东六宫角落里,旁边还是个没有人住的宫殿,看着有些偏僻。 唯一让他高兴的就是延祺宫在毓庆宫后面。 毓庆宫后院要是开道门就跟延祺宫门对门。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延祺宫属于后宫。 宝音没有理会他挑剔的话,在她看来延祺宫还不错,自己独占一个大院子,有什么好挑的。 她没带她进正殿,而是来到了东配殿。 先前她在这里算账呢。 太子站在门口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看着门前树立起来的大柱子,又看看柱子上方的风车,脸上露出奇怪神情。 风车转动带动滚轴转动,连接杆伸入屋内连接了一个风扇。 风扇被风力带动着,一进屋内他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好冷!” 宝音让人将冰盆撤下去只留了一个。 见他好奇跑去了靠墙的货架前摸摸这摸摸那,便问:“你来找我有事?” 太子回过头,有些别别扭扭问,“孤听说你跟汗阿玛吵架了。” 宝音奇怪,“你从哪里听说的?” “你别管我从哪里知道的,你是不是真跟汗阿玛吵架了?”他急切走到桌子前问她。 宝音挑眉:“吵了又如何?难道你还能帮我吵回去?” 太子急了,“你胆子也太大了,怎么能跟汗阿玛吵架,你就不怕汗阿玛把你打入冷宫?” “什么冷宫?”她笑着询问,“我怎么不知道这宫里还有冷宫?” 见他比她还要急,便道:“好了,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你该回去了。” 按照规矩,皇子是不能随意面见后妃。 果然话音刚落,乾清宫宫人过来请太子回去。 宝音起身,“走吧,我送送你。” 这一送,就将人送去了乾清宫,太子看到皇帝站在庭院里,立刻紧张起来试图将宝音挡起来。 皇帝见此情形,眉头深深皱起。 “将太子带回房间。” 不等太子说话,皇帝挥手吩咐下去。 太子给宝音投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顺从地跟着太监们离开。 皇帝阴阳怪气道:“你们关系倒是挺好。” 宝音走了过去,双手环住他的腰,仰头看他:“太子是个好孩子,只是对他好几分,他就愿意给回应。” 她压低声音道:“他是个缺少安全感的孩子。” 一群太监见皇上没有避让,纷纷撇开头去。 皇帝牵住她往南书房走,走进去后突然问了一句,“你现在对太子这么好,就不怕未来继位的不是他?” [我对他好还不是因为那是你的孩子。] 她伸手搂住了他脖子,直勾勾道:“我对他好,不是因为他是太子,是因为他是玄烨的孩子,我不想玄烨未来伤心。” 皇帝呼吸停住,艰难地转过头去,恨恨道:“就会哄骗我。” 他的心却像是裹了一层蜜一样,发热发烫。 叹息一声,他寻觅到她的唇,迫不及待吸吮。 “你来得真好,宜妃跟我说了一桩子事,说五阿哥也该到读书的年纪了,再这样没名叫五阿哥不太合适,朕已经圈了名字,皇太后那边选了祺这个字作为五阿哥的名字。” 皇帝拉着她坐下,说完后看向她。 宝音随意点头,“这不是挺好。” [胤祺,五阿哥不就叫这个名字吗?] 皇帝见她没明白过来提醒道:“这跟延祺宫重了。” 宝音明白过来了。 [难怪延祺宫后来改叫延禧宫,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你要给延祺宫改名?” 皇帝却有了另一个想法,“我准备将养心殿造办处迁出去,养心殿改造后你搬过去可好?” 宝音忍不住抬头去看他。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养心殿从雍正开始,就变成了皇帝的住处。] “这不合适,养心殿不属于后宫。”她假惺惺道。 [我当然巴不得搬,这不是得做做样子吗?] 皇帝转着扳指道:“也不是让你一个人住,朕也搬过去。” “延祺宫改名后重新修缮,你搬来跟我同住,太子年岁渐长,你住进乾清宫不方便,搬到养心殿倒也合适。” 宝音听他这样说也算合理,便爽快答应了,“太皇太后那边你去搞定。” 慈宁宫,太皇太后听完皇帝的来意,只问了一句话,“玄烨,你可想清楚了。” 她内心另一只鞋子落地,以前就有了这预感,现在终于成真了。 皇帝到底是他福临的儿子,是皇太极的孙子,继承了他们情种的一面。 皇帝面色平静道:“皇玛嬷,我知道你的担心,您放心,太子永远是太子,有生之年朕不会立第二个太子。” 太皇太后要的也就是这句话,她不管皇帝宠爱谁,皇帝膝下阿哥不少了,也不能以传宗接代为由要求他雨露均沾。 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太子,太子是储君,她定然是不允许太子地位动摇。 她面色有些疲惫,“罢了,哀家也管不了太多,你想宠爱谁,哀家也管不了。” 听清楚太皇太后话语里的不赞同,皇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毕竟是跟自己相依为命的亲奶奶。 皇帝离开了慈宁宫,没有回乾清宫而是往丰泽园而去。 他这次赶回来倒也及时,正赶上早稻丰收时节。 几颗早稻跟大部分还是青色的稻子不同,已经变黄到了可以收割的时候。 摸了摸秸秆,水分已经消失,谷粒子也很饱满,便亲手割下了这几束水稻。 他心情还算不错,吩咐御田的太监,“脱粒后晒干收起来,送去热河让人明年种上。” 养心殿造办处腾屋子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皇宫。 大家都在好奇养心殿为何要腾空,难道是让太子搬过去住? 宝音要搬家没那么快,养心殿作为造办处用,里面的格局就不适合做住房,更不要说皇帝也要搬进去。 帝王住所的改造就更复杂了,看样子没个大半年是完不了工的。 这样一想,宝音就安心了。 宝音安心,皇帝又坐不住了,大概是见识到江南的建筑,回宫后觉得宫里房子太小,有了修园子的心思。 “修园子?” [他哪来的银子?] 她满脸狐疑,户部是凑不出银子给他修园子,至于私库内…… 她突然想到内务府也投了不少生意,光是海运应该就赚了不少。 没有管内务府之前,她对内务府感观并不好,等插手内务府之后才知道内务府存在的必要性。 这就是皇帝钱袋子。 大概是吸取了崇祯皇帝手里拿不出银子的教训,先帝将私库跟国库分开。 这样能保证皇帝手里有银,不会落到崇祯皇帝那样尴尬境地。 皇帝没说银子从哪里来,指着桌上的地图道:“我记得这地方原来是前朝私人修建的园子,虽然已经荒废,修一修还是能用。” 他将外围一圈地划进去。 “宫里住着还是太小了,热河行宫住着虽好,离京远到底不方便。” 他叹息一声道:“太皇太后顾忌着小辈,苦夏也不愿意说,一回来我就发现她比冬日那会儿瘦了不少。” “园子修建好后,可以请太皇太后移驾去园子。” 他看向宝音,“这园子原来叫清华园,我准备改个名字,你说叫什么比较好?” [清华园该不会就是清华大学的由来吧?] “畅春园。” 她道:“这个名字如何?” 皇帝看了她几秒,点头,原来不叫圆明园。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42节 第138章 “听说咱们有那种钢铁船, 不用踩轮自己就能跑的船?” 偌大海面上行驶着上百艘船,这些船全都飘着同一种旗帜。 正从台湾北面出发驶往琉球。 其中一艘主帅船上,一人上瞭望台先用千里镜子看了远方, 下来后好奇地问姚仪。 姚仪并不是主帅,主帅是他身在福建的父亲。 姚仪自从北京回到福建,光是赶路就行了两个月, 之后又是利用父亲福建总督的身份跟施琅索要一部分水师和兵船。 施琅当然不愿意放手,他也想打日本扩大水师的实力,姚仪这时候跳出来分权就是想屁吃。 一来二去拖延, 连大风都过去了, 姚仪才要来二十多艘船又从民间借了七十多艘凑足一百艘启程。 问他话的是宗室的苏努贝子。 姚仪语气和善道:“当前仅有一艘钢铁船,是为民间商户所有。” 对于这些来刷功劳的宗室子他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苏努又问:“为何不借这艘船?我听闻不仅不颠簸, 其还具备足够的火力。” 姚仪挑眉, 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意思。 “那钢铁船才下海不久, 不知道其是否牢固, 最重要的是我军水师更熟悉木船结构, 钢铁船再好也不合适。” 苏努贝勒笑笑,“是吗?我还以为是因为救了姚总督一命才没有征召。” 姚仪倒是不奇怪对方消息灵通, 跟施琅交手的时候这几位贝勒贝子可没有消停。 苏努贝勒没有继续揪着这个话题不放。 “还有多久能到达日本?” 姚仪算了算时间, “明日能抵达琉球, 在琉球补充补给后, 应该五六日就能抵达长崎。” 他介绍了一下日本情况, “日本闭关锁国,只开放了长崎,我们当前去的就是长崎。” 苏努贝勒点头,恨不得马上抵达日本,甚至畅想能弄回大笔银子。 跟东海即将要起的波澜不同, 南海要显得平静很多。 从四月开始,福建两广就努力往新加坡运人,短短三个月时间,新加坡就有了上万人口。 大量人口的汇聚带来了短暂的繁荣,同时加快了开荒进度,第一批田里的土豆已经丰收。 土豆收获,林子清的活就是召集人挖出土豆。 第一批只种了一百亩,两千人一天足够完成,成堆的土豆足足拉了两天才拉完,他们又忙活着施肥准备种粮食。 施的肥是从无人岛上拉来的鸟粪,种的粮食是小麦,不是不想种植水稻,这岛没有内河,淡水都靠船运输过来。 目前是准备炸通山从山另一边引水,那边属于洋人地盘还有看上面人的谈判。 忙活完田里的事,林子清将上个月工钱给发了,发的当然是纸钞。 纸钞在岛上是能当作钱用的,拿了纸钞等回大陆想要换成银子去银行就成也方便。 要是怕纸钞被人偷了可以存入银行中,存折就算丢了也没事,拿着户籍就能补办,还要对上自己设下的口令才能将存折里的钱取出。 张和墉排队领完钱问起了另一桩事。 他爹是被请来当夫子给忽悠来的,结果来这几个月了还站在地头上,因为这事他那师弟陈秀也不敢上门了,所以他想要问一下,他爹还能不能进学校做夫子。 林子清想了想道:“咱们这边学校教的课本跟国内不同,你爹要是想当夫子首先得考教师证,拿到教师证去学校那边应聘,目前学校是缺夫子的,只要有教师证一般都会录取。” 得了个准信,张和墉一脸高兴往家跑。 这岛人多了以后,就划分了好几个庄园,他和他爹离得不远,也就二里路。 带着刚分的钱,他先去了港口买了一只咸鸭,见罐头便宜又买了一个鱼罐头。 提着领到手的米粮他往二号庄园走。 一号到十号庄园都是第一批过来的人,每个庄子分十户人家,这个十户可不是一大家子这种,就是一对夫妻带着未成家的孩子,凡是成家的孩子都算做一户。 张和墉看得明白,他跟他爹没分在一起,就是怕他们抱团。 上面也警惕他们抱团占了庄子反客为主。 张和墉到二号庄子,先通报了一声,他爹今日也收土豆了,只是没跟他分在一起,一百亩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是分到两边想碰面也不容易。 “爹娘,我来看你们,还带了好菜过来。” 张母就是典型的出嫁从夫的妇人,丈夫去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见到儿子她也很开心,问起了孙子孙女怎么没跟过来。 “小孩都送去学院了,说要教洋语,在南洋这边生活少不了跟洋人打交道,这洋语是要学的。对了,爹呢,三妹呢?” 张母笑呵呵道:“你爹近几日心情不好,你三妹都考到教师证了,他还没考下来,面子有点挂不住。” “爹都已经知道了,我还想着来跟爹说一声。” “说什么?”张炎从外面走进来随口问道。 张和墉笑着说了教师证的事。 张炎眼角一抽搐,“你当你爹傻,考不下来一个证?” “去整两个菜,我跟这小子说道说道。”他打发走了妻子。 然后领着人进了里屋子。 庄园的房子都如出一辙,上下两层一排房子,每家每户分两间,这也是分户的必要,因为不分家十几口人就得挤在两间房子内。 现在两间屋子,一间老两口住,一间一半归三女儿。 张炎进屋子,先从床下面取出了一个盒子,又从盒子里拿出了一块玉佩。 他眼神复杂,把玩了着玉佩道:“你之前不是总想知道咱家躲着什么吗?” “现在我告诉你,咱家躲着鞑子朝廷。” “我原姓朱,是崇祯皇帝的第三子。” 张和墉心漏跳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家老爹来历这般不平凡。 张炎叹息一声,“那些都是过往的事了,如今我只想安稳度日,但是总有人打着朱三太子闹事,想要安稳度日都成了奢望。” “你也别总去怪陈秀,将咱们弄出来已经欠他的很大人情了。” “爹,您有想回去夺回江山吗?” 张炎扣起手指用力敲了他头一下,“拿什么抢?外面的锄头吗?成王败寇就得认命,天下有多少想要复国的,又有几人能复国?” “我告诉你,是想让你别想着回去,往后要是有机会就离开这,再恢复朱姓,为朱家留一条血脉,也算是对得起你爷爷了。” 张和墉明白了自己爹的意思,他神色严肃问,“爹,可要跟弟弟他们说?” 张炎摇头:“暂时不用。” 他想起另一件事来,“咱家大孙是不是看上了那个小娘惹?” 张和墉没想到他爹离得这么远都知道一号园子发生的事。 他抓了抓头,“爹要是不同意,我回去打他一顿让他死了这条心。” 张炎怒瞪了他一眼,“咱大孙好好的,你打他做什么?” “哎,咱们家也就这样了,离开大陆能找到适合大孙的不多,回头你让大孙把人带来,咱看看。” 张和墉到时没想到老爷子松嘴倒是快,便宜了那个臭小子。 “行,我回去跟他说一声,趁着现在还能分房子,让两人赶紧成婚分出去。” 知道自家来历,张和墉也有了紧迫感,他恨不得将孩子们多分出去,到时朝廷要是找过来,能逃走几个是几个。 林子清绝对想不到自己管着的人里还藏着一条大鱼,他拿着港口设计图正在对照。 港口是按照广州的港口设计,大型卸货滑轮,还有非常高的灯塔。 这边港口才刚开工,限于建材都需要从周边国家购买搭建进度并不快。 岸边停着两三百艘船,都是听说这里有一座自由港过来探探路的。 自由港便是免征税的港口,林子清并不明白上面花费了不少精力,最后弄出一座不收税的港口是什么意思。 但是从传出这个消息后,只有五六艘过来了,到如今迅速发展成两三百艘。 一开始因为港口未建好的缘故,这些人很少上岸,迅速出货后也不多留。 上个月这里开了餐馆、酒楼、各种瓷器香料铺子赌场和妓院,这些船员上岸的便多了起来。 有了消费也就有了收入,好歹有进项,大家伙儿都很开心。 接下来…… 林子清在纸上面画了一个圈,该搭建岛上的自卫队了。 *** 修园子不是一张口的事,想要往好的修往大了的修就少不了银子。 这无疑是一个大商机,水泥厂先收到消息,出动了不少股东想要拿下这个生意。 皇家修园子,不就是他们赚银子的机会吗? 修什么四合院,木头造的房子用不了几年就得修,还容易着火,说什么也是水泥房子划算。 皇帝最开始没有意识到,等五六个宗室的人在他面前有意无意说起水泥建房子的好处时皇帝反应过来了。 要不是她捣鬼,他就把折子给吃了。 可惜这事真不是宝音出的主意,纯粹是一群宗室见钱眼开。 “这事跟我无关。” 她盯着养心殿修复呢,哪有工夫将心思放在外面,再说那水泥厂股份分出去后她占的股已经不多。 宝音弹了弹手指,漫不经心诱惑他,“修园子其实挺耗银子耗时间,要不你同意我修一条从南到北的铁路,这园子我出钱给你修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43节 皇帝是知道她手里有钱,却不知道她有钱到能轻飘飘张口给个他修一座园子! 他深吸一口气,“修铁路是朝廷的事,你要是有钱不如先借给朕。” 第139章 北京眼皮底下的铁路皇帝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事实上建设第一天他就收到了消息,沿途地被人买下,人家在地里做了什么, 衙门也一般不会多管闲事。 皇帝对每一样新生事物都抱有审视目光,先放任,若负面影响过多再禁止。 宝音张口要修一条从南到北的铁路就不是个别商家能做到的, 得调动国家资源才能办到。 一条铁路等于什么,皇帝很清楚,就是一条只吃煤炭的漕运, 一旦修成定然不能由民间掌控, 哪怕是宝音他也不会松这个口。 宝音见状也不失望,她退后一步, “那就修一条天津到通州。” 最好能修到港口, 这样粮食下船就能运到京城。 皇帝皱着眉头, 思索着得与失。 宝音眼珠子一转, “这样, 由朝廷、内务府和泰山商行一起出资组建一个铁路局,再以这个局的名义通过银行发行债券, 用债券募集民间资金?” “债券?”这又是个皇帝未听过的名词。 宝音简单解释了一下。 “修铁路是一件利国利民的事, 你承不承认?” 皇帝点头。 有这么一条铁路, 没日没夜不停歇, 从南到北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不需要舟车劳顿,人疲马倦。 关键是研究这车的人还在想办法让车提速。 未来坐个几日,或睡个几日就能到达目的地,对于行军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关键是疆土太大,有铁路几日就能到达, 对于朝廷掌控这疆土也有利。 要是两三日就能坐火车到大清任何地方,他还需要每年辛苦跑出去这巡那巡吗? 想去哪里坐一趟车的事。 “修铁路前期投入太大,需要资金,假设我们发行债券,有大面额有小面额,约定了十年二十年偿还本金。拿到债券的人每半年或一年可以领一些息钱,日后火车盈利,可以靠盈利的钱来换利息,一来二去我们相当于借民间资本修了轨道。” 皇帝听明白了,“这是借鸡生蛋?” 他揉着眉头:“你如何肯定民间愿意买这个债券?” 他不认为朝廷的信誉能让民间买账,确切说民间反朝廷情绪依然高涨,不然他也不会到扬州时连船都没敢下。 扬州跟皇室有洗不净的血海深仇。 宝音奇怪看他,“开海禁后每年都有大量白银流入,银子肯定毛了,手里的银子原来三十两能买一间屋子,一年时间过去一间屋子涨到五十两,谁能算不明白这笔账?” “买了债券,十年后还是那么多银子,十年前拿到的利息,这就是变相放印子,这还是朝廷允许的,肯定有人买账,再说这债券面值也不高,就一两银子起步,能拿出一两银子闲钱的人不至于生活困顿,有钱肯定想着钱生钱。” 皇帝摇摇头,“国债卖出去,若是铁路局十年后拿出本金该怎么办?” 宝音白了他一眼,“修铁路又不是只修一段,债券可以一直发,十年后到期再发国债卖的资金先还呗,先还了前面的本金,拿已经盈利的轨道再还前面的国债利息。” 皇帝愣住,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操作。 宝音淡淡道:“只要大清不亡,这个金融游戏就能一直玩下去。” 见他没吭声,宝音明白这么大的事不是现在就能做决定。 她拍了拍手问:“先修天津到通州这一段行吗?让人见识一下铁路的便利,什么铁路局,发行国债的事你多找一些人商量一下。也别只找官员,商人也找来问问。” 不是修很长,只修这一段,他倒是能接受。 “就照你说的办,百姓拆迁问题,你这边如何解决?” 宝音笑笑,“所占土地给钱买,不愿意要钱的就置换土地。” 这会儿拆迁可没有后世那么守规矩,衙门通知下去,说拆就拆,不拆也得拆。 “先让人去找一条最合适修建铁路的路,最若是荒地就最好,实在不行就按照所占土地给钱,这钱不通过衙门,直接送到百姓手中。” 她看皇帝一脸赞同,道:“当然衙门有监督权,有权督促这笔款落入百姓手中。” “都察院也可以派人巡视,别前脚落入百姓手里,后脚被人用手段夺走。” 皇帝颔首,“就依照你说的办,拿这一段打个样。” 公事谈妥,宝音欢快地就要派人去办,然后被皇帝拽住了手。 她回头面露疑惑。 皇帝语气不善问道:“你对朕就是这样用完就扔?” 宝音犹豫了一下,凑过去亲了一下,“这样总该行了吧?” 他摩挲着她的手背,暗示意味十足,宝音突然一个激灵,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 “公子,你别这样,奴家不是这样随便的人!” 她头垂下来,似恼似羞期期艾艾道:“奴家是有丈夫的人。” 皇帝被她这突如其来一出一下子给整愣住了。 …… 太子一言难尽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要不是听见那声音很耳熟,他大概真以为自己阿玛将哪个良家妇人给抢进宫里来。 “太子殿下……” 站在门口的梁九功赔着笑脸。 太子脚跟被烫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他脸色羞红道:“我、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个问题要去问夫子,等会儿再来找汗阿玛。” 羞死人了,她在汗阿玛面前就是这样吗? 太子耳边再次回荡那娇滴滴的声音,脸蛋红得发烫。 “参见太子二哥。” 身后传出声音,太子停下踢树的动作,一回头就看见小四站在他身后。 “是小四啊,找孤有事?” 四阿哥摇摇头,“我送三哥那里刚回来,正准备回承乾宫。” 路过刚好看到太子站在树下,也不知道发什么脾气,对着树一个劲儿地踢,他想过来提醒一下这棵海棠树这延祺宫贵母妃吩咐人种的。 太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若有所思问:“小四,你可知道皇贵妃在汗阿玛面前时是什么样子?” 四阿哥愣了一下。 太子意识到这话说得不该问出来,他呸了一下,“说错了,算了,就当孤没问。” 他看着四阿哥身后的一大群尾巴道:“既然下学了,就快点回去吧,别让皇贵妃担心。” 连小四这个被抱离生母的人都有养母关心去,哪里像他,根本没人关心他。 “太子殿下,皇上找你!” 太子的哀怨之情才刚升起,就被乾清宫的人给打断了。 这么快? 他脑海里瞬间冒出这句话,紧跟着他给了自己一下,拍走了这种无厘头念头。 汗阿玛那样英明神武的人怎么会做出白日宣淫这种事? 南书房内,皇帝召见了不少人,太子进来见屋内都在商讨正事,不知为何他松了一口气。 “太子来了,在一旁听听。” 皇帝随口吩咐,太子应声走到皇帝身边站立。 “天津和通州修铁路,若是修成,天津可直通北京,通过海运运送来的粮食货物也能直接进京,如此也能稍缓漕运的压力,黄河水患也能抽手处理。” 黄河治水为何不敢放大了来,怕影响到漕运是一方面。 有人说了真话,“海运运粮倒是好,只是影响很大,前朝时也动过走海运运粮的心,只是刚传出话音,海上船只翻船数量提升。” 皇帝不在意道:“前朝那是有倭寇海盗为患,这些人跟当地士绅结合,不愿意朝廷插手海运而已。” 见皇帝心里都明白,一些本想提出反对意见的人也将未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太子心思没有放在南书房讨论的事上,他以一种自认为没人发现的眼神上下打量自己亲爹,然后对上了皇帝警告的眼神。 他蓦然一惊,将眼神收回去。 皇帝下决心要做成的事没人能够阻止,这也是宝音选择先劝服皇帝的原因。 别看朝中阻碍重重,皇帝真要下定决心办成一件事,所有人都得齐心协力将皇帝要做成的事给办妥了。 皇帝分派了任务,总之围绕铁路的利与弊先上折子吧。 南书房的人退下去,太子终于回过神了,他见皇帝慢条斯理端起茶碗喝茶,有些惴惴不安。 “太子殿下,可有听清楚方才都说了什么?” 这一声太子殿下喊得太子不寒而栗,他汗阿玛往常叫他最多的是保成,正式场合会喊他大名胤礽,叫太子殿下还是头一回。 “听清楚了,是说修铁路的事。” 他记性还是不错的,虽然在走神,还是一心两用大致记下来了刚才都说了什么。 他重复了一遍,皇帝点头,“此事交于你去办,可有把握办妥?” 太子惊讶,没想到汗阿玛竟然吩咐他去办差。 “贵妃说得对,不该把你当孩子看了,也应该让你为朕分忧解难,此次由裕亲王带头,你也跟着去。” 太子将先前的乱七八糟心思抛在脑后,他现在满心都是办差。 皇帝见他跃跃欲试,尝试着理解宝音的那些话,他不应该顺便给太子太多赏赐,超出规格的赏赐只会让他觉得理所当然,应该交他办事,哪怕一件很小的事,办成了再以此为由赏赐。 所有的荣誉、超出规格的待遇都是他通过自己努力收获来的,这样也能给他心里种下一颗种子,想要获得更多那就立功吧。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44节 皇帝的叹息,这个道理他是明白的,对宗室是这般,其他儿子也准备这样办。 唯一忽略的就是太子。 太子已经是太子,再立功还能升到哪去? 不等太子开口,他就将一切送到他面前,这何尝不是在摧毁他? 一想到最心爱的儿子未来会被圈禁,他心就隐隐作痛。 夜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好像真的会宠坏儿子。 太子高高兴兴出了南书房,这可是光明正大出宫玩、不对,是出宫办差的机会! 这可跟那个女人悄悄带他出宫不一样。 没有小孩子不期盼着成为大人,小孩子一心想要快速长大,却不知大人却期盼着能回到小时候。 皇帝看着太子欢快背影,面上露出了沉思。 裕亲王,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接到圣旨,他是满脑子官司。 皇上怎么让太子出宫办差?太子才十岁出头,这不是胡闹吗? 他怀疑这次的差事不过是陪着太子过家家。 怕误会了圣旨上的意思,裕亲王还专门跑进宫一趟。 皇帝在用膳,见他过来,吩咐人给他拿了碗筷。 “二哥陪朕用一些。” 裕亲王很想说自己是吃过来的,最近几年京城的饮食文化可以说翻天覆地变化,许多酒楼里比较热门的菜品也进入了各家府邸。 裕亲王人在宫外,尝到的花样比较多,对于宫里的御膳就有些看不上眼。 宫里的御膳他都吃了好些年了,偶尔怀念尝尝也就算了,哪能天天吃,外面不知多少新鲜佳肴等着他品尝呢。 比如近来在京城非常火热的爬爬虾,这玩意在海边被当作虫子没几个人吃,谁想到进了聚贤楼一下子成为热门菜。 什么椒盐爬爬虾、蒜蓉爬爬虾、油焖爬爬虾…… 嘶溜,不能想了,再想口水都流下来了。 好吃的虾,配上冰凉的汽水,这个夏日福全过得有滋有味,什么往年苦夏吃不下饭跟不存在似的。 “二哥请坐。” 福全坐下,看着皇帝膳桌上变化最多的是多了清淡的炒菜。 他笑了笑陪着坐下。 皇帝亲自给他夹菜。 “这是我从江南带回来的厨子,二哥且尝尝滋味如何,要是合你口味,回头带一个厨子回去。” 福全尝了一口,很清淡,很符合皇上的口味。 若是以前他怕是会觉得不错,只是现在…… 他已经向重口味的菜投降了,夏日的菜不加点辣,他根本吃不下。 福全只捡着一道菜吃,皇帝见他胃口不好关心了两句,得知他用过膳进宫,也没有多劝。 等用完膳,桌上的碗盘都撤下去,皇帝领着人去里间喝茶。 福全才说明来意。 皇帝:“二哥可见过京城通往通州的蒸汽车?” 福全摇摇头,他只是耳闻过,听说常宁喜欢坐,跟常宁有联系的,他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皇帝没继续说,只吩咐了一句,“二哥且去看看,坐一坐。” 福全满脑子疑问,还是恭敬退下,等出宫后见天色还早,没回府而是骑着马往东便门去。 东便门外近来繁荣了不少,以往没什么人烟的城外竟然多了不少茶庐和吃食摊子。 他还看到沿途有人在盖房子。 没走多远就看到轨道,以及轨道旁边的一栋房子。 房子明显是水泥盖的,有些粗鄙,方方正正一点不符合现在人的审美。 房门口和房门口都是铁轨。 他只粗粗看了几眼,并没有什么车子开过来。 没一会儿他身边的随从打听消息过来。 “爷,已经问过了,要坐车得去那边房子买票。” 福全一听,将马丢给随从然后领着其他人去那间房子。 房屋门是关着的,只窗户后面坐着一个人,窗户玻璃上还写着卖票二字,下面是车次时间。 随从去买票,窗户内坐着的人数了一下他们人数,收钱撕了几张车票给递给他们。 福全刚接过车票,就听见远处传来的哐当哐当声。 等冒着烟的车头拉着长龙一般的车厢,他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车临近时速度减慢,等车头过了售票房子时慢慢停下来,听问候后面车厢刚好停在展台处。 福全思绪万千,已经想着这车的三百六十种用途,光是用来运送士兵和粮草就足够朝廷花大价钱去修他。 “王爷,要上车吗?”身边的随从打断了他的思绪。 福全后退了一步,将位置让给其他赶来的客人。 “上什么上,先回去。” 他已经见识过了蒸汽车的便利,何须再上去坐一趟? 福全隔日再进宫了一趟,本来以为这铁路是朝廷修的,等领命之后,皇帝才跟他透了音。 “贵妃投资,你主要任务是带着太子和工部官员勘察一条合适的路,贵妃这边愿意出银子给占用的地拆迁费用。” “朕思索着,这路只给蒸汽车走,没必要修在繁华处,修在荒野处也可。” 福全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这是尽量不要扰民,他赞同地点头。 “你多安排太子做事,有什么就使唤他,朕有时思考着为太子铺平了路是不是不好,若是遇见迈不过的槛,摔了一次狠的,人可能就自暴自弃了。” 福全没敢吭声,关于太子的教育他如何敢开口。 皇帝叹息一声:“总之,让他多见见民生,多体谅百姓的不易,朕的儿子哪怕不能成才,也不能像前朝皇子视百姓如猪狗。” 福全立马道:“太子聪慧机敏,绝对不是那种对百姓残暴之人。” 皇帝笑笑没继续说,“总之,太子就托付给二哥了。” 福全当即领命。 宝音在画画,在用铅笔打底后,她就开始加色。 任何一个人看到她这幅画都会震惊,因为她画的是一幅蒸汽朋克画风的城市。 高耸入云的双子塔,旁边是不遑多让被云雾萦绕的高楼。 城市内耀眼的霓虹灯,如同银河一样的马路。 还有自动化的工厂,街头的电车。 皇帝悄悄走到她身后,只略微看了一眼,就被这幅画里的世界给震惊住。 “这是未来世界?” [当然不是,这是李鸿章看到的美国。] 她放下笔,打算换掉脏兮兮的围裙。 “这是大清末年,另一个国家的模样。” “大清两百年来一成不变,另一个国家已经进入现代化,大清的官员去这个国家寻找救国之路,然后看到了这样一个世界。” “他害怕,他恐惧,这样的国家大清何时能够赶上?” “大清的政府也想要救国,派遣了多名留学生去学习新知识,然而没有等这些留学生回国,大清就亡了,之后是列强瓜分了大清。” 皇帝明白她说这些话的意思,这是想要加强他的信念,不要走老路。 皇帝握紧了她的手,“放心,我不会让未来变成那样。” 这样的国家,未来子孙如何应对? 完全是不一样的世界。 皇帝帮她取下了围裙,缓缓吐了一口气,“这幅画完工后放在南书房吧。” 他要时时看见,谨记不让后世子孙落入如此境地。 宝音洗了手,笑着问他来意。 皇帝先提起了养心殿修缮一事,“到底是你未来要住的房子,你可以根据你的心意来修建。” 宝音惊喜,“可以加卫生间吗?” 这宫里要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她能说一大堆出来,比如宫殿太大,卧室太小,床也小,最关键的是没有厕所和浴室。 皇帝想到了温泉庄子见到的陶瓷马桶,用着确实方便且干净,他点了点头。 “想修就修。” 宝音立马道:“我还要修个浴室,能淋浴也能泡澡!” 皇帝无不可,也就修个排水渠的事。 “可。” 宝音奇怪,他今日怎么这般好说话? 等下午内务府的人过来,她立马明白他好说话的原意。 皇帝要修园子,这修园子定然是归内务府管。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45节 内务府归谁管这还用的人说? 宝音也没想到这事最后还是落在了她头上。 修园子需要钱,她得先知道内务府能腾出多少银子。 一听只有十万两,宝音眉头就皱起来。 每年就出这点银子,修一个园子少数得几年,说句难听的话,等园子修好了,太皇太后也住不上几年。 她记得修一座王府都不止十万两,更不要说一座院子,园子的奇花异草各种园林建筑没个几十万两是打不住。 修皇家园林,一切材料都有定制,砖最少也是青砖,屋顶得是琉璃瓦。 她琢磨着从哪里省钱,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 她叫来了马必应,让对方出宫去帮他传话。 聚贤楼某个豪华厢房内,一张超级无敌大的圆桌子坐满了人。 这些人身份非常特殊,无一不是红带子黄带子。 此时汇聚在一起显然是有大事要谈。 庄亲王看了看左右,率先开口,“众位都知道皇上要修园子的事了吧?” 有人刚坐下,闻言被喊过来是为这事,有些纳闷道:“修就修呗,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庄亲王笑着道:“关系可大了,皇上在宫里待不住,这事大家应该清楚。” 怎么不清楚,这三年来,哪年皇上安稳待在京城过? “据我从宫里得来的消息,皇上修园子是嫌弃宫里住着太小,不舒服,等这园子修好了,一年里一办出巡,剩下一半在宫里待的时间也不多,更大可能是住园子。” 许多人还是没反应过来。 庄亲王提醒了一句,“往后大朝,大家总不能连夜赶出京城去上朝,总得顾忌一下宵禁,所以大家势必也要在皇家园子旁边建庄子。” 这一句直接惊醒梦中人……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皇上去热河行宫避暑,为了不耽误上朝,他们不也是在热河置办了庄子。 紧接着庄亲王告知了大家一个不幸消息,“得到消息的同时,我让管家去买地了,然后得知了一个不幸消息,清华园周围百里地都被人圈了。” “什么?谁这么大胆?” “就一点没给咱们留?” 也有人表示庆幸,自己有地在那一块。 “庄亲王,你是不是知道谁圈走的地?” 这盘局就是庄亲王组的,有些人后知后觉也知道他必然知道更多消息。 庄亲王颔首:“本王是知道。” “是谁?” “谁他娘坏事做绝,不给咱们留一点?” “是内务府。” “谁?” 庄亲王吐出来后一群人都震惊了。 “内务府?” 紧跟着一群人议论起来,“皇上这次来大的了,建一座占地上百亩的园子吗?朝廷有钱吗?” “应该问内务府钱粮有钱吗?” 这么大,快将京城这边都包含进来了吧?” 有人发现了华点。 从京城到清华园也没有百里路。 也有人拍桌子道:“方圆百里这是将昌平、大兴都包含其中了,不就是逼着咱们留下京城吗?” “别吵了。”庄亲王站出来,然后说了这次请他们过来的主要原因。 “根据内务府透露的消息,这地是在贵妃指示下圈下的,这地皇家园子用不了那么多,清华园原本占地近千亩,新修的园子不会比这个小,也不会比这个大哪里去,剩下的地,根据内务府透露的消息,这些地会陆陆续续往外卖,越是靠近清华园,价格越高!” “什么卖地?” 一大伙人全都傻眼了,谁能想到还有人实现将地圈起来,再卖给他们,这主意打得好,打得妙,打得离皇宫老远,钱篓子的算盘珠子都蹦他们脸上了! 有人脸色难看,“这是打定主意,要咱们出银子来帮皇上修园子?” 这样一算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本来是荒地,提前圈下再反手卖给他们,得来的钱用来修园子,这不就相当于他们花钱帮皇上修园子。 “没钱!” “谁有钱买这地?我投到车行的钱至今未回本呢!” “谁有钱谁买,我在城外有庄子,大不了辛苦点,在皇家园子外面扎营!” “咳咳。”庄亲王提醒了一句,“大家是不是忘记了,我们都是水泥厂的股东?” “这件事跟水泥厂有什么关系?” 有人不明白他为何提起这件事,没错,返修京城道路这件事是他们集体推进,也确实拿到了不少分红,可这跟修园子无关吧? 庄亲王恨这些人一根筋,“水泥可以修园子啊,我们花钱买地,这钱进了内务府,内务府不还是要买水泥,这一倒手,银子不又回来了?” 有人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建议修园子用水泥?” “这怕是办不到,皇上看中的是江南园林,水泥怕是派不上用场。” “不能修房子,修地修路总该没问题吧?” “德胜门外面那条官道是不是该修一修,以后是通向园子的,破破烂烂多不好?” 一群人哈哈笑起来,“没错,是该修。” 只要修他们就有银子入口袋。 庄亲王看看左右,“所以谁去提醒皇上,修园子用水泥?” “这事不该内务府办吗?” “内务府不还得向皇上请示,没皇上允许,他们敢私自改了吗?” “对对,咱们跟皇上多提提水泥的好处。” 一群人齐齐笑起来。 从这日起,皇帝就觉得宗室变得不正常,好好地来禀报差事,三言两语拐到要修的园子上。 有些直白表示用水泥修着方便快速重要是便宜。 有些委婉一点,夸赞京城一些水泥路夸了不少优点。 皇帝表现得很沉稳,第二日就拿到了消息。 看到未来畅春园周围百里的地都被圈起来,皇帝也很震惊,要知道那地方可是有不少庄子,这地圈了百姓岂不是没了地? 他又看了下面,那颗心才放下来。 原来这百里虽然被圈起来,却没有强制百姓迁徙,而是将畅春园周围的百姓给迁走了,虽然换去了别的地方,但是给了搬家银子,也从皇庄划了相同土地给百姓。 他点头,这法子倒是稳妥。 原本属于清华园的地,现在都划入畅春园范围,然后在畅春园十里之外,一些地被分成一块块,根据大小,地势定下了不同价位。 据说后豪商想要一举拿下畅春园周围的地皮,只是被拒绝了,围着畅春园最近一环为宗室王公大臣留着。 三环为京官和外地官员准备,四环才是商人。 皇帝看着四环那大大小小红蓝色的地块,再看看下面标注红色是已经售卖出去的土地,他眼神里满是震惊。 还能这样弄? 修一个园子,还能用来赚钱? 不说二环三环那寥寥无几的红色图案,就说四环,只要将四环卖出去,修两座不,修五座园子的钱都够了吧? 皇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数了数没有卖出去的地,然后震惊发现这些地真要卖出去,不对只卖出一半都能抵得上朝廷一年税收,他有些搞不明白了。 “快去将贵妃请过来。” 皇帝在屋子里不停踱步,一会儿坐下来喝茶,一会儿起来透过窗户看看外面。 等宝音来了,他快步出门去迎接。 宝音有些奇怪他今日态度这么殷勤,等进屋子,见到那张内务府的销售图,立刻明白他这态度好的原因了。 “都看到了?” 皇帝扶着她坐下,迅速拉了椅子过来。 “我有些不明白,这些商人为何心甘情愿花钱买这些荒地。” 一块就一两亩,一亩地千两银子起步,这怕是天下最贵的土地了。 宝音还觉得这地卖得便宜。 她解释,“我卖的不只是地,是这块地的附加值。” “没懂。”他诚实道。 宝音指着图纸道:“皇宫附近允许商人买房子吗?” 肯定不允许,商人身份低贱,别说皇宫附近,内城都没有商人买房的资格。 去外城或许能买到。 “我让人传了消息,京城会扩建,这里以园子为中心修一座新城。” 她看向皇帝:“京城跟别的城市有什么不同?” 他思索了一下,“因为这里有皇宫。” 宝音点头。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46节 “皇宫代表着政治中心,我们修园子,皇上未来会不住吗?” 皇帝陷入沉思。 “皇上移驾园子,相当于将政治中心从京城这个大框子转移到外面来。这就给了商人一个机会,一个接近政治中心的机会。” 宝音托着腮道:“你信不信,只要我说一声涨价,有大把人挥着大笔银子来买地?” 皇帝迟疑:“你是说奇货可居?” 她笑着点头。 “商人买涨不买跌是天性,只要我涨价,再将这地给砍一半,且定时定量放出去一批,就会营造一种地皮属于稀缺资源,这就是饥饿营销,后世商人常用手段。” 她见皇帝皱眉,以为他不想与商人离得太近,便问了一句,“不花一分钱修一座园子,说不定还能赚钱,你有什么不开心的?” 皇帝说出疑虑,“商人与臣子住得近,怕是会私下勾连。” 宝音就问了一个问题,“官商勾结这种事住得远就能解决吗?” 这话问得皇帝哑口无言,去了一趟江南他才发现江南富人之多,斗富是常态,要说没有官商勾结他是不信。 宝音提醒他,“接下来该关注的是这些商人雇人盖房子,得保证来干活的百姓拿到钱,我弄这么大摊子不是为了修园子,是为了经济能够盘活。” “商人的银子分到百姓手里,百姓再拿去消费,朝廷就能收到税,这关键在于商人不克扣欺压百姓,圣旨雇佣的契书变成卖身契书。” 皇帝面色冷下来,“还有这种事情发生?” [怎么没有,仗着人不识字,有些黑心商人能将人卖了还要给他倒数钱。] “若是后世,后世是怎么处理?” 这么大一个工程做下来,朝廷这边也不能面面俱到。 他只能参考后世解决办法。 宝音想了想道:“当地政府会组织人员跟用工单位签订合同,这合同都是统一的,有专门的律师负责,不会让用工单位转漏子。” “钱也是定时结,不拖欠。” 她思索了一下,“就算未来也有拖欠工钱求救无门的事发生,干脆这次做工都一日一结。” “做工的百姓拿到钱也能安心。这家做不开心就换另一家。” 皇帝点点头,“你觉得这事该交给谁去办妥当?” 宝音瞅了他一眼,确认他真打算让她举荐人,思考了一下道:“要不让常宁去?” “常宁?” 皇帝很意外她推荐常宁,“怎么选他?” 宝音耸肩道:“有些人的才能不是放在打仗上,常宁我看着不像是打仗的料,不如让他负责这件事,顺便带带大阿哥。” 她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有想将大阿哥往将军的方向培养,做将军可不是带兵打仗就能想去,还需要统筹能力,多少士兵需要多少粮草携带多少弹、药这些都需要将军来考虑。” “修园子这样一个大工程,要是跟下来,大阿哥怕是会精于算计,用来统兵怕是轻而易举。” 至于为民做主,这自然有跟过去的官员处理。 皇帝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倒是与我心有灵犀,我准备让太子跟二哥去勘测一条适合修建铁路的道路,你是直接把老大也给踢出宫了。” 面对他的怀疑,宝音上前搂住他,“我也是心疼你,一个人管那么多事,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完全可以丢给阿哥们去做,顺便也能培养他们的能力。” 皇帝伸手回抱住他,“你看看,我才说了一句,你就有一大堆话等着我。我实在是说不过你。” 说着说着他手变得不老实起来。 “小娘子,今日你丈夫不在家吧?” 宝音“花容失色”,“这位爷,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是良家妇女……” “爷又没怎么样?小娘子,你可要好好服侍爷,你也不想那件事被你丈夫知道吧……” “噗呲……” “不行,我忍不住了。” [这台词,小日子味太浓了!] 宝音趴在他怀里笑得不行。 *** 苏舜是沿海一走私商船的船员,因前不久的夏季大风,他们一行人被迫躲进了长崎的港口。 话说朝廷施行海禁,对于他们这些走私船来说影响不大。 甚至因为海禁他们的日子反而过得有滋有味。 理由很简单,因为前些年福建两广属于平南王平西王、靖南王、平南王的地盘,朝廷严令海禁可管不了他们。 那会儿的走私猖獗,苏舜也是那会儿卖身给了某个士绅成了走私船上的一员。 他们的船只跟日本交易,一艘船拉满了丝绸和铜钱能换回十几二十万两银子的利润,这谁不疯狂。 近两年日子不好过了,因为三藩地盘被皇上收回去了,朝廷严令船只下海,又加上这一两年跟台湾打仗。 也就今年听闻海禁松动,两广那边出现了一个大兴的洋行专门跟洋人贸易,主家这才将藏起来的船修了修,让他们带货偷偷出海。 结果几年不出海,天气没算准,本来该上陆的大风不知为何转了道弯来了日本,将他们给堵在了港口。 这几日大风平静他们也不敢出海。 因为有时候大风是连续来的,直到今日,经过会看天气的老渔民判断未来几日都是晴朗天,他们才决定启程回航。 苏舜告别了白脸黑牙的日本妓子,豪情万丈上了船。 日本女人的柔顺可谓是对极了某些大男子主义男人的胃口。 船帆被升起,苏舜依依不舍看了岸边一眼,想着下次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突然他发现船长的脸色不对,顺着船长视线看过去,就看见他们正前方浩浩荡荡的大清水师的军船。 他一脸震惊,大清水师怎么会出现在这? 这是要攻打日本了吗? 第140章 大清水师战船抵达长崎的消息, 以最快速度传入江户。 当然京都也收到了消息,不管是灵元天皇还是这个国家的实际统治者德川纲吉都意识到来者不善。 不说灵元天皇那边,江户的德川纲吉第一时间召见堀田正俊。 堀田正俊对于德川纲吉很重要, 德川纲吉是四代将军德川家纲唯一的弟弟。 德川家纲做将军时因身体多病原因,大权旁落酒井忠清手中。 德川家纲去世时无子,关于继承问题就成了当时所关注的话题。 酒井忠清作为权臣, 更希望立一个年幼的孩子做将军,以德川将军直系血脉断绝为由,从御三家请一位亲王来继承幕府将军一职。 眼看德川家族陷入危机, 是堀田正俊站出来以德川纲吉与德川家纲血缘最近为由支持德川纲吉成为第五幕府将军。 德川纲吉成为将军后驱赶了酒井忠清, 也对堀田正俊多有依赖。 此次遇见危机,自然是第一时间将人请了过来。 木门一离开, 德川纲吉脸露焦色, “我听闻台/湾的郑家已经投降, 这次清廷水师来我日本, 怕是来意不明。” 日本现在也是开了海禁, 原因是西洋传教士,因为前期没有阻止, 一下子扩大了十几二十万人, 这些信奉上帝之下人人平等的耶稣教徒屡屡引起暴动。 二十万人总不能一杀了之, 因为里面大批是武士。 幕府所能做的就是隔开国内平民与洋人的接触。 这是德川纲吉面临的困境, 国内武士风气昌盛, 动不动就当街杀人。 他原定计划是将国内跟西洋传教士隔绝,再以儒家的“仁”、释家的“慈”来教化国内混乱的风气。 本来已经走上了正轨,突如其来的清廷水师令他隐隐不安。 堀田正俊跪坐在地上,低下头思索片刻,主动请缨去接触那些异国来客。 德川纲吉自然是点头同意, 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起摩擦。 清廷刚收拾了台/湾,就怕他们目光对准了日本,磨刀霍霍想要咬一口。 堀田正俊带着德川纲吉的担忧去了长崎。 长崎是一座岛,在九州岛西岸,离江浙非常近。 不过这里因为允许靠岸的商船有数,福建广州过来的商船要远远多于苏州的商船。 苏努贝子上了岸,并没有多追究这群走私的船主。 姚仪带着水师将长崎的港口堵得水泄不通,没有商船能离开,也没有商船敢离开。 苏努等人大摇大摆地上了岸,根本看不上将脸和牙齿涂抹得跟鬼一样的妓子。 他们入住了港口的酒屋,当天传出命令,召见会过倭语的人去问话。 这事本来轮不到苏舜一个小船员,只是很不巧,他就是他们船上唯二会倭语的人,因为来过倭国几回,对这里情况比较了解,然后被众多船员推荐,被船长领着去了水师围起来的酒屋。 苏舜本来以为自己等人会被追究走私一事,没想到这些大人物根本没问这件事,而是问起了日本这边的情况。 苏舜老实道:“长崎这边还好一点,商人比较多,大家和气生财,听说日本本土更乱,武士有‘格杀勿论’的权力。” 苏努等人皱眉,在大清八旗子弟都没这权利。 “这么说日本很乱了?” 苏舜忙道:“这个我不太清楚,日本这边只规划了长崎关口允许我们通商,其他地方是不允许靠岸。” 苏努贝子与其他人对视一眼,然后问:“你可听过日本有挖出银矿?” 苏舜惊讶,见几位大人面露不悦,忙道:“是听闻过,小人去酒屋喝酒时听日本商人忧心忡忡提起过,说银矿已经枯竭,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苏努等人闻言心里一惊,好消息是日本真有一座银矿,坏消息他们似乎来迟了一步。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然后询问了当前日本被发现的金银矿,发现石见银山被发现,如今已经挖掘近尾声,左渡岛的金银山也被发现了八十多年,萨摩藩的金库目前尚未被发现。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47节 他不由大喜,这日本真不愧是皇上钦定的金银岛,屈屈几座岛竟然藏着不少金银矿。 苏舜回答完后驱赶出了酒屋,等回到临时住处,他有了一种逃过一劫的亲信。 船长和其他船员将他围了起来,”苏舜,水师找你什么事?你不会出卖了东家,告密咱们东家是谁吧?” 见同伴们眼里满是不善。 苏舜心里一咯噔,明白自己但凡不能证明自己结果就是被扔进海里喂鱼。 他忙道:“跟走私无关,那些水师找我们去问日本本土的情况。” 说着他看看左右,示意他们靠近。 等人围过来,他压低声音道:“依我看,朝廷应该是有攻打日本的意思。” “真的假的?” “这破地方三天两头不是大风就是海啸要不就是地龙翻身,有什么好打的?” 苏舜神神秘秘道:“你知道那上头的大人问了我们什么吗?问了我们日本的那座银矿!” 日本的银矿对于来日本经商的商人并不算是一个秘密。 首先这座岛就是日本商人发现的,其次这些挖掘的白银,每年以百万两速度流入大陆,俗话说得好,超过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就不是秘密。 沿海来日本走私的商船是为了赚那仨瓜俩枣吗? 当然是为了那白花花的银子。 能跑来这边经商的谁不知道日本这边有银子? 一听水师是为了银矿来的,一群人松了口气,想到港口还被人堵着出不去,一时间又惴惴不安起来。 有人突然想到什么问起了船长。 “我记得德胜洋行不是往外卖出海的牌子吗?明码标价一万两一个,说有了这牌子就不算是走私?” 船长重重叹了口气,蹲下来道:“一万两的拍照只能算一艘船,咱东家只买了一个,给了去南洋的船。” “说东洋这边都走几十年了,肯定不会出错,谁能想到水师竟然一下跑到了千里之外。” “那咱们怎么办?这银子要是带不走,回去该怎么跟东家交代?” “别管交代不交代的事,咱们还不一定能回得去呢!”有人丧气道。 *** 天津近来很繁荣,一来朝廷要开设关口,从那艘超大的钢铁船靠岸开始,天津的港口像是被人唤醒了一样,一日比一日繁华。 如今的天津港口正在造一座延伸入大海的码头。 在沿岸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推着独轮车往海里倾倒石块泥沙。 港口岸边土地也被人夯实了,上面铺设了碎石块混合的砂浆。 不得不说水泥实在是太方便了,一日铺平,两三日就能变硬,原本一个月才能修一小段,现在只要两三日时间。 太子第一次出宫办差事是非常兴奋,从通州到天津这一路上叽叽喳喳嘴里的话就没断过。 福全领着太子从通州过来,这一路上走得并不快,可以说是游山玩水。 两百多里路硬是走了五六天。 福全粗粗看了一遍,对于选定的地方心里有了底,接下来就是工部官员的工作,需要将选定的路线勘测一遍,若是坍塌风险或是容易受灾,都要另选道路。 这些需要大量的走访,一时半会儿也完成不了。 这样想着,福全到底心疼侄子,没让人跟着早晚去跑。 “你负责天津这一段。”福全这样安排了太子。 天津这一段的铁路是到海边,确切的说车站是定在了天津卫的城外。 天津卫水系多,这铁路不算好修,真要修一条跨越河道的轨道,在影响当地道路的情况下,上面给的计划是修高架桥。 太子接手了自己的差事,将自己那群哈哈珠子也一块叫了出来。 这群哈哈珠子里就有他奶嬷嬷的儿子,奶嬷嬷和奶公被慎刑司拿下审问,至今未能放出来,太子也跟汗阿玛求情过,却被三言两语推给了贵妃。 对于贵妃,太子是有些怵的,总觉得她生气的时候有点像汗阿玛。 问题是汗阿玛生气他没见带怕的,偏偏她脸一板,他就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对于这位奶兄,太子是带着愧疚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人带在身边,多帮他立功。 太子这次出宫,要说最担忧的非索额图莫属。 男人多薄情,有了新人哪里还有旧人,就算亲生子又如何? 英明如唐太宗,不也说杀子就杀子,说废太子就废太子。 索额图担心太子远离的宫廷,宫里那位在为皇帝生下更受宠的小儿子,如初朝夕相处,等太子回宫哪里还有他的位置。 带着这股担忧,索额图将两个儿子派去给太子做帮手,他本来还以为明珠会趁机向太子下手,比如说使绊子之类。 没想到太子出京没两天,他就得知大阿根也被赶出宫,负责为皇上修园子的事。 修铁路跟修园子哪个重要? 这还用得着说? 这件事一出来,索额图心一下子安下来。 太子摸了摸已经硬透了的地面,上去蹦了几下,然后问身边的人。 “这水泥这么好,怎么不用来修官道?” 旁边有人顺口接了一句,“水泥价不低,只铺自家院子还能承受,如今官道还能用,朝廷想修也修不起。” 太子想着这样的好东西,等他当上皇帝,就修遍大江南北。 “殿下,前面梅江。” 今日他们的任务是沿着梅江走,寻找适合修桥的地方。 他们只负责规划一条路线,后续有合适的人勘测,若是这条路不合适,自是会绕道换一段。 站在偌大的江河前,太子有些震惊,“真能建造跨越这么江面的桥吗?” 梅江两岸长着不少芦苇,坐在马背上都看不尽芦苇镜头。 只偶尔看见几条小渔船在芦苇丛中穿梭,渔船周边游荡着鱼鹰和鸬鹚。 这两种鸟,太子见得不多,还是特意问人才知道名字。 一行人沿着岸走了一段,来到了原先建桥的地方。 过了桥,太子回头望了一眼,“这地方倒是合适。” 他的哈哈珠子立刻点头附和,“太子英明,这桥建有一定年限,定然是先人寻摸到最合适的地方。” 有人将这一段画下来,刚下桥就看前面有热闹看。 一大群人将一个车队拦着不让人走。 拦车的人衣衫褴褛,手里拿着破碗破瓦片,看着就一副可怜模样。 而车队的人虽然有人身上打着补丁,却是棉布衣服,洗得干干净净,一看就知道是体面人。 太子派人去打探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打探的人回来禀报,“拦路是一群乞丐,说是小乞儿被偷了就藏在车里,这群人拦着要搜,车队的人不肯,正僵持着。” 太子皱眉,“人丢了,想来是心急,这帮人要是没偷,为何不让人搜。” 旁边站着围观许久的人忍不住出声道:“小子,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太子眼神一凝,“为何?难道你跟偷人的是一伙的?” 围观的是一位中年人,提着个藤箱,手中握着一拐杖。 他道:“我今日才下船,你怎么能肯定我跟这群人是一伙的?” 太子语噎,拱手道歉,然后问对方为何阻止他出手相助。 中年人道:“一看你们这群人就知道没见过世面,落到乞丐手里的孩子能有几个好的,平时看到不少断胳膊断腿的孩子沿街乞讨吧,你们觉得是残疾的孩子落入起来乞丐手里,还是落入乞丐手里的孩子变成了残疾?” 太子一惊,若是后者怕是不堪设想。 “若丢的孩子在车上,对于这个孩子来说也算是有了好去处。” 中年男人叹息一声。 这边车队领队人跟乞丐死扛着,没多久远处有人喊了一声,“风紧扯呼!” 然后这群乞丐就一哄而散,再过了一会儿就看见几个骑着自行车的衙役过来。 衙役拦住了车队,聊聊后,又看了看上面躲着点汉子,嘴里唾骂了一句。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乞丐,跑到咱们的地盘撒野。” 太子领着人在一旁看着,从车队口中得知他们是下乡买人的车队。 见衙役一脸钦佩,他很是奇怪。 这买人的人不该是被人唾弃的吗?怎么看衙役态度不像? 中年男人神色也跟着严肃起来,没多久衙役骑着车走了,这孩子竟然就交给了车队不管了。 车队启程,速度并不快,中年男人跟了上去。 一群人看向太子,眼神里满是跃跃欲试。 太子抬脚,“我们也跟上。” 车队不快,拐了好几个路口,最后在一条入海口的内河边停下。 河边有一排院子,院子上方挂着孤儿院三字。 然后车队将车上的孩子一个个抱下车,这些孩子年龄都不大,最大的也就五岁。 最小的还是吃奶的年龄。 大部分是女孩,男孩虽少,也不是没有。 一群人都很意外,他们以为的人伢子是买到人后买进高门大户去,没想到竟然把人送进了孤儿院。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48节 有人看不懂了。 “这些孩子都挺健康,既然不准备卖钱,花钱往孤儿院送,就为了让孩子成为孤儿和父母分开?” 别说他们想不明白,太子也想不明白。 一旁的中年人神色有了松动,他叹息一声,“没想到这里也设了孤儿院,大义啊。” 太子满脑门子问号。 “敢问这位老丈,为何这样说?” 中年人转头看着那偌大的院子道:“乡下重男轻女,有些地方为了不交人丁税,女孩一生下来就弄死。” “我听说有一个慈善社,专门吸纳善款,在各地设置孤儿院,有时还会去那重男轻女多的地方买孩童。” “不管初衷如何,这个车队出现后,某地的溺婴现象确实少了不少。” 太子听得毛骨悚然,这是他从未接触的黑暗一面。 他艰难开口:“当地衙门不管吗?” 中年男人冷笑一声,“怎么管?又不能盯着大肚妇人看着她生,孩子生下来说夭折了,衙门又能怎么办?” “落到孤儿院反而好一点,起码能长大,说不定还能学一门求生手艺。” 他叹息一声,“这些孩子进孤儿院其实更好,就怕落入乞丐窝里,那些人为了乞讨,会把孩子手脚弄断来引起旁人的善心。” 太子闻言面色一冷,没想到那群看着弱势可怜的奇怪竟然还有如此狠辣一面。 “衙门也不管?” “看地方吧,有的管,有的就是乞丐们的靠山。听说直隶这边严打过,风气好一点,我过来看一看,没想到这种事还是没有断绝。” 太子已经下定决心,写一封折子,让汗阿玛加大打击力度,最好不限于顺天府,直隶也得加上。 “可否请教一下阁下姓名?” 太子见对方谈吐不凡,起了结交的心思。 中年男人见他一小孩学成人模样以礼相待试图结交他,觉得好玩道:“在下梅文鼎,字定九,受邀请去天津的格物学院教学……” *** 堀田正俊乘船抵达了长崎,长崎非常繁荣,哪怕是夜间也能见到岸上灯火通明的街铺。 堀田正俊下了船,先去了长崎当地松浦家族。 长崎在日本很独特,哪怕德川幕府统一了全国,长崎依然没有被德川家吞并,而是保持了独立。 长崎幕府背后是松浦家,在战国时期别的地方大名彼此征战吞并的时候,松浦家靠着海上贸易而繁荣昌盛。 后来到了战国末期,局势已经很明了,长崎也只是名义上顺从德川幕府,实际上还保持高度自治权利和独立性。 然而这次大清水师气势汹汹地跑来长崎,将松浦家给吓得不行,连忙派人传信给天皇和德川将军救助。 大家是唇亡齿寒关系,长崎要是破了,下一步该攻打江户了。 松浦家在山上,坐拥大海,背靠山川。 堀田正俊入住了松浦家,当代的松浦大名立刻向他求救。 “清军水师来者不善,我多次请求拜见,都被拒绝。” “这段时间,在长崎的清商人都被水师首领一一召见,与我们松浦家友好的商人透露,清廷水师四处打探石见银矿的消息。” 堀田正俊纳闷,“这座银矿都快枯竭了怎么还引来了饿狼?” 明白对方是为银子而来,堀田正俊也松了一口气, “怕是这次得狠出一次血了。” 松浦大名面如菜色。 因为真要出血,他松浦家逃不掉,说不定还得占大头,谁让大清水师就堵在自家门口。 苏努满脸问号听着日本的妓子弹奏乐器。 大概是实在欣赏不来白面黑牙的打扮,他赏乐都是隔着纸门。 只听了个开头就觉得不对了,怎么听着像哀乐。 “滚滚滚!”他恼怒地将人赶走,又喝了一口酒,结果这酒还没北京的二锅头带劲儿。 吃也吃不好,喝也喝不惯,美色更是欣赏不来,要不是有金银在前方勾着,他怕是吵着要回去了。 “贝子爷,德川幕府的堀田正俊前来求见。” 这么几天,苏努已经搞清了日本内部的势力。 简单来说一百年前日本内部处于混乱时刻,上面的倭王被架空,等同于春秋战国时期的周王。 现在统一后,倭王虽然还在,只是名义上而已,真正的倭王是德川将军。 哦,现在这位将军已经是第五代了。 而这个堀田正俊是德川将军的宠臣,地位跟朝中的明珠大人对齐。 这样一说,苏努大致明白了这来人的地位。 等的就是这个人了。 至于之前的松浦家,在苏努看来就是地方土财主,还是个靠前朝海盗汪直起家的土财主。 长崎这个地方可不得了,之前可是汪直在海外建国的老窝,也就是汪直被前朝诱杀了,手下四分五裂被这个松浦家捡了便宜。 一想到汪直那传闻中富可敌国的财富,苏努内心就一阵火热。 他不指望染指金银矿,那是皇上看中的,他哪里敢动分毫。 不能送金银矿,不代表不能动这些乡下土财主! “去,将人喊进来。” 苏努将杯子往桌上一放,高兴道。 “对了,去喊个会倭国话的翻译过来。” 苏舜很幸运,因资历深被众人推荐成为这个翻译人选。 当然要是让苏舜自己说,他是倒霉而不是幸运。 被人领着换了一身官兵衣服,苏舜胆战心惊被领到一间房子内。 房间里坐着不少人,都是先前找他问话的大人,听说还是宗室之地。 反正在苏舜看来,这群人都是大爷。 苏努冲着苏舜冷笑一声,“回头好好翻译,莫要辱没了爷的威风!” 苏舜唯唯诺诺应下。 他已经决定了这次要是幸运回去,就跟东家请辞了,这糟心的活谁愿意接手谁干! 堀田正俊进入敞开的纸门,见到上面坐着的几个不怀好意的青年,他内心咯噔一声。 苏舜先介绍了几位身份。 “这位是苏努贝子,这位是觉罗德尔金和觉罗安鲐。” 怕堀田正俊不理解对方身份,便道:“他们身份相当于贵国的御三家。” 一听御三家,堀田正俊就明白了,不就是皇室旁系吗? 他上前跪地,行了大礼。 苏努见他嘴里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看苏舜。 “说了什么?还不快翻译?” 苏舜忙道:“他在跟几位行礼。” 苏努眼睛一瞪,“行了,废话别这么多,你就告诉他,台/湾郑氏叛乱,我们已经调查清楚,是日本在其背后为他提供银钱和武器,这事需要日本给我们一个答复,别想这么便宜了!” 苏舜一惊,连忙翻译了,翻译过去还带了恐吓语气。 堀田正俊五跪地连声道歉。 然后推脱是郑成功弟弟所为,与日本官方没有关系。 苏努眼睛一眯,“给他翻译,问知道我们平复郑氏叛乱付出了多少吗?现在他一句轻飘飘地不知道,一句私人行为就想推脱?” “今日不给个交代,回头来的可就不是我们了,而是大清水师倾巢出动!” 堀田正俊伏地叽里呱啦一同。 苏舜:“他说愿意将郑芝龙的儿子田川家族交出来任由您处罚。” 苏努冷笑一声,当他不知道田川家在日本的地位? 这是想借他们手除掉政敌,哪有那么好的事。 “区区一个家族能支持郑氏抵抗朝廷那么久?当我们是傻子吗?” ”我看你们这些倭人是敬酒不喝喝罚酒!” 苏舜面无表情翻译。 “私密马赛!” 堀田正俊辩解:“此为田川家族私人行为,对此我感到万分抱歉。非常抱歉!” “够了!”苏努大怒,“一直抱歉,抱歉有什么用?” “我们付出的军费,损失的士兵你们补偿得起吗?” 苏努将桌面上的杯子往地板上狠狠一摔。 他指着苏舜道:“你给他翻译,他一个臣子做不了主,让他身后能做主的人来,这次要是不给我们一个满意说法,我们将会出动水师大军荡平整个倭国!” 堀田正俊闻言失色,还想继续求情,却被苏努叫人将人扔出去。 人被拉出去,苏努还是气不平,“这群狗娘养的就会说对不起,结果一句解决法子都不给!” 旁边的德尔金笑着道:“小国寡义不知廉耻,来之前不是都知道了吗?他们觉得能道歉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呵呵,这次可没那么容易解决。”苏努冷笑,皇上想要的东西还没人敢拒绝过。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49节 一旁一直没吭声的安鲐默默补充了一句,“得派人警戒了,这里的武士无法无天,谁知道会不会跑来刺杀我们?” “不会吧?”德尔金惊讶,“跑来刺杀我们,不怕引起两国交战?” 苏努翻了个白眼,“是该警惕,谁知道这里的人脑子是什么回路。” 身在异国,人身上的安全无论怎么看重都不为过。 堀田正俊脸色凝重回到了松浦家。 松浦大名请他入座,见他面色不好,跟着忧心忡忡起来。 “可是出了难题?” “不。”堀田正俊正色道:“是好事。” “好事?” 堀田正俊轻松道:“只要钱,可不就是好事?” 松浦大名神色跟着松懈下来,可不是,能用钱摆平的事,可不就是好事。 堀田正俊将面见经过说了。 松浦大名一脸歉意道:“委屈了堀田大老。” 松浦口中的大老是官职。 幕府将军下的大老相当于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首辅一职。 堀田正俊之前是老中,相当于次辅,支持德川纲吉,扳倒前任大老酒井忠清,才成为新任大老。 紧接着松浦大名面色一紧,他咬牙道:“此事是田川家引出的麻烦,必要田川家给个交代!” 松浦口中的田川家乃是肥前平户岛主田川七左卫门这一支。 八十年前,田川家寡妇之女嫁给海贼郑芝龙,两人的长子便是大名鼎鼎的郑成功。 两人还有一个次子,这个次子被过继到了田川家,也正是这个亲兄弟源源不断提供兵力、财力才能让郑成功在清廷抵抗那么久。 如今八十年已经过去,郑成功已经跟父母团聚,只田川七左卫门还在人世。 堀田正俊摆摆手,田川家就不是那么好惹的。 当年郑芝龙做大的时候,手下海盗数万人,不仅有日本人还有南洋、西洋、非洲黑人,郑芝龙投降清廷被杀。 他手中势力大部分被郑成功继承,可在日本的家业都落到了次子田川七左卫门手中。 不然光凭田川家哪里来的财力支持郑成功? 别看田川七左卫门不声不响,看着就是一个花甲老人,肥前的平户岛可是被他牢牢掌握在手中。 不过,田川家是不好惹,可清廷更加不好惹。 堀田正俊:“派人去信田川家,就说清廷在秋后算账,找给郑家提供支援些人,让田川家也出点血,不出血想摆平这件事可没那么容易。” 松浦大名忙道:“我派人亲自去。” 这事他才是最无辜的人,就因为长崎港口开放,才让清廷堵在了家门口。 这事田川家不给个交代,他跟对方没完! *** 三日后,长崎北面的肥前的平户岛来了两艘船,一上岸就跑去了田川家求见。 田川家在平户岛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随便找个人都知道田川家在哪,理由很简单,田川家是这座岛上的岛主。 得知是长崎的松浦大名派人过来,田川家主很奇怪。 “将人请进来。” 来人双手举着一封信进来,口称自己是松浦家的家臣。 田川家主察觉到对方来者不善,接过信,翻看后若有所思,“清廷水师抵达了长崎?” “是,大名请田川岛主去共商大事。” “不去。”田川将信一折扔回去,冷冷地道。 他又不傻,清廷来者不善,松浦大名不怀好意,摆明是想把他骗去给清军发泄怒气,他怎么可能跑去送死? 当年他爹傻乎乎信任清廷,结果呢,被砍头。 他要是再上一次当,那才是贻笑大方。 家臣愣了一下,“这是堀田大老的命令。” 堀田? 田川家主更不屑了,当他不知道堀田正俊已经得罪了不少权贵,这些人正谋划着弄死他,买凶的消息传到他这来了。 堀田正俊再在外面乱晃,怕是命不久矣! 田川家主打发走了长崎来的人,心里还是很不安。 他知道他留在日本就是为郑家留一条血脉,他眉头泛起了忧愁。 这次清廷真要跟他算账,怕是怎么都逃不过,是不是该考虑将家里分散? “家主,外面有人求见,说是跟您谈谈郑氏的事。” 田川家主心里一沉,“去将人请进来。” 没多久,一群明显汉人打扮的人进来了,一看到田川家主就笑道:“想见郑公一面可不容易。” 田川家主用泉州话回答:“你们是什么人?” 他的泉州话很标准,田川家主虽然过继给了田川家,不过田川家情况有些复杂。 上一任田川家主是一位泉州人,后来看中了田川家寡妇入赘到了田川家。 两人没有孩子,郑芝龙和寡妇的女儿结合,将第二个儿子过继给了田川家。 田川家主虽然没有长在中原,却因为有一位来自中原的外公,能说一口流利地道的泉州话。 来人笑笑道:“我们是跟您谈生意的人?” 田川家主很警惕,“生意,田川家已经不做生意,要是谈生意就请回吧?” 来人笑着问:“保住郑氏剩下血脉的生意也不做吗?” 田川家主更加警惕了,“你们到底是谁?” 来人掏出一个铜牌子放在榻榻米上,推了过去。 田川家主看了来人一眼,才伸手拿过来。 “德胜洋行?” 来人介绍道:“我们洋行成立不久,郑公或许没听过……” “怎么没听过,可谓是震耳欲聋,听说垄断了西洋的生意,听说本来去长崎跟大清商人贸易的西洋人都去南洋了。” 来人笑笑:“没想到些许成绩,竟然传入郑公耳中。” 来人脸色一正道:“我为郑公介绍一下德胜洋行的股东。” 他先说了沿海的大豪商,见田川家主不为所动后,又说出了三个字。 “内务府。” 田川家主猛然看向来人。 “我们德胜洋行有内务府参股,郑氏入京后也得看内务府脸色过活,若是郑公愿意跟我们合作,我们的人定然会多照顾留京的郑氏子孙,说来那些可都是郑爷爷的血脉。” 田川家主不动声色地问:“你们想跟我谈什么生意,做什么合作?” “听说郑公手里还握着一支武士护卫队?” 田川家主矢口否认,“没有,护卫队都归我兄长了。” 见他不承认,来人也不勉强,道:“这次水师来日本的目的有三,一是索要一笔战争赔偿,二是想要一块地作为大清水师驻扎地,大清拥有领事裁判权,这块地不能选在长崎,我方看中了长崎南边的萨摩藩。” 田川家主佩服对方的眼光,萨摩藩在内海,有着优越的地理优势,长崎还得正面迎接大风,萨摩藩却不用,它的重要性相当于渤海内的天津港。 对于对方为何看中萨摩藩,田川家主心有底。 萨摩藩早年是荷兰人养爪哇鹿的地方,生产的鹿皮是用来做盔甲的必需原料。 早年清廷和明廷围绕萨摩藩的鹿皮就发生过战争。 田川家主还通过兄长郑成功将萨摩藩的鹿皮销往内陆。 现在这个地方重新被大清看中,他怀疑大清是不是战事又起。 “若是郑公促成这两件事,我们会保下郑氏在内陆的后代,不仅保全他们性命,还会让他们衣食无忧。” 田川家主冷漠道:“家兄的血脉与我何关?” 他冷笑一声,“家兄有十个儿子,血脉更是不计其数,被抓的也只是一部分,拿来威胁我,不觉得可笑吗?” 来人被赶出了田川家,站在田川家门口都没回过神。 他身边的人焦急道:“坏了,底线被这人知道了,该不会坏事吧?” 来人不在意道:“知道又怎么样?现在是朝廷占优势,提出什么意见,这些倭人只能老实听着。” 他意外的是田川七左卫门竟然拒绝了他们的拉拢,要知道拒绝的后果很可能独自面临大清水师的刁难。 若是大清水师那边要求将郑氏余孽交出来,日方可不一定会护住田川家族。 别看日本是德川幕府掌控,下面还是一盘散沙,就比如萨摩藩就一直偷偷在琉球搞事,这些远在江户的幕府怕是都不清楚。 田川家主将人驱赶出去,一个人留在屋子里想了很久。 他将儿子都叫了过来,将今日发生的事都说了。 田川家主的长子一听长崎那边哄骗父亲过去,差点没气死。 “松浦那个不要脸的早年就是夺走别人的势力起家,现在竟然还想哄骗父亲去送死?父亲我们干脆给松浦家换个大名!” 田川家主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 现在是幕府时代,可不是以前他们肆意妄为的时候了。 田川次郎要稳重一点,问父亲是如何打算。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50节 田川家主道:“现在都是从别人口中得来的消息,真实情况还未知,我准备扮作富商潜去长崎一趟。” “好,正好问问道周。” 他们口中的道周是田川家主的儿子,已经恢复郑姓,名道周,常年留在长崎经营郑氏在日本分部的海上贸易。 “留下平户的外来商人呢?”田川次子在脖子比划了一下,“要除掉吗?” 田川家主摇头:“先留着,这些人拿空口白话哄骗为父,是真是假还得找道周问问才知道,到底是经儿的血脉,是大哥的嫡系,这些人要是真有自己说的势大,倒也不是不能合作。” 最后损失惨重的是萨摩藩,跟他平户藩有何关系? 第141章 长崎居住着许多从中原迁移过来的人, 其中福建两江比较多。 就拿长崎本地的寺庙来说就有不少东渡过来的和尚,许多都是无法接受江山落入鞑子之手的人。 郑道周混在这些人里毫无违和感,关键是大部分人都以为他是迁徙而来的商户, 也只有少数人知道他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郑氏子孙。 毕竟郑芝龙还有个儿子留在日本知道的人不多。 不过当他肆无忌惮混在商人群体里站在水师驻扎的酒屋外听着周围人议论的时候,发现事情似乎有些不妙。 他父亲的身份似乎暴露了。 关于他爹是他爷爷儿子这件事只有郑氏老人才知道,毕竟这么多年过去, 那些人早死干净了。 他爹在他大伯死后也跟台/湾的郑氏子孙断了联系,按理说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没了,他就有些搞不明白清廷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 总不能是台/湾的郑氏说的吧? 台湾那边也只有堂兄郑经或许知道, 毕竟他是大伯的长子, 日本还有一支大伯的同胞弟弟,总不能不告诉长子郑经。 可堂兄郑经早两年也去世了, 就算没去世也因为日本这边海禁原因断开了联系, 哪怕郑氏有人知道也不会说出来才对。 所以清廷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郑道周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安全, 这里毕竟是日本, 不是中原, 就算清廷水师打过来他们也可以撤离日本去南洋去西洋。 郑氏本就是海盗起家,原本就该驰骋大海才对。 郑道周听了一会儿, 确定没有新消息后回了住处。 他这住宅就在港口, 本来是方便贸易才跟汉人混居。 现在倒是方便他洗清自己的嫌疑, 起码他从没在松浦家暴露过身份。 回到住处, 妻子小声告诉他, “父亲在屋内等候了。” 郑道周意外,吩咐妻子领着女仆去做饭,他大步往屋内走去 ,拉开门一看,果然是自己的父亲。 “父亲可是为大清水师而来?” 郑道周行了跪拜礼后, 双手放在地面上问。 田川家主面色严肃道:“没错,你这边打听出什么消息?” “是,大清水师这次过来带了一百艘船,其中有大多半都是陈旧的商船,看着不像是攻□□时的战舰,当然也有可能那些战舰进入船坞修复了。” “这次来的士兵也不多,为首的是没什么名气的宗室,连郡王都不是,看样子没有把幕府放在眼里。” “依儿子看,这次不像是来发动战争,更像是从我们这边弄些赔偿。用的理由也是大伯抗清时人力物力是日本这边提供。” 田川家主脸色凝重,“昨日有人跟着松浦家的人找到了我,是海那边的人。” 郑道周试探性问:“可是那边的郑氏?” “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田川家主严肃道:“对方像是知道我跟你大伯的关系,开门见山要跟我合作,以保住郑氏性命还有郑氏的荣华富贵为筹码,想要我们为他们效力。” 郑道周惊讶,“这口气好大,父亲没问对方身份?” 田川家主道:“对方只说了出自德胜洋行。” “或许对方真能办到也说不定。”郑道周沉吟一声,将最新情报跟自己父亲分享了。 “这德胜洋行背后还站着一个泰山商行,别看其他商人名气大,德胜洋行的主子就一个,虽然外面卖内务府的名头,实际上内务府只投了钱,并不插手德胜洋行的经营。” “近来一段时间这家洋行在南洋跟荷兰的东印度公司斗得有来有往。” 荷兰的东印度公司是个大型私人公司,有超过一百五十艘商船、四十艘战舰、五万员工和一万军队。 在南洋肆意横行,拥有多个殖民地。 比较著名的是印度、南洋群岛以及台/湾。 台/湾就是被郑道周大伯从荷兰人手里收复回来。 在郑道周看来,一家才成立没两年的公司竟然能跟庞然大物东印度公司斗得有来有往,足以证明其背后实力。 田川家主:“斗得过荷兰人,莫不是背后有清廷水师支持?” 郑道周摇头:“没有,听说是武器先进,无论海船还是火炮都比清廷水师用得还要好,据说海船还是钢铁船,回头您瞧瞧大清水师的船,都是破烂甲板,跟这德胜洋行没得比。” “不是水师,难道是鞑子皇帝?” “不太像,内务府只挂名,要是鞑子皇帝,先进的武器应该给水师装备上才对。” 他小声道:“孩儿听泉州来的商人说,这泰山商户在中原名气很大,各个省都有其产业,几乎赚钱的都涉及了,不仅开了很多甘蔗园、棉花园,听说还在南洋建设了许多坞堡。” “近两个月来长崎的船少了不少,听说是这家商行出手,在马六甲那边设立了一个自由港,允许所有商船靠港,在港口开设工厂,不收任何关税!” 田川家主深吸了一口气,“这是掘荷兰人的根!” 荷兰人怎么控制南洋的,先设立港口,再通过港口控制贸易,然后借租地,等时机成熟攻打该国家,大规模建设庄园,将这个国家变成殖民地。 当然这是对个别国家的玩法,对于一些小岛国家的做法就是比较血腥,直接占领岛屿,屠杀或驱赶当地土著。 荷兰人在南洋甚至亚洲都臭名昭著,近十年来南洋各国更是起义不断。 虽然都被荷兰人强势镇压了下去,荷兰人的东印度公司还是焦头烂额。 郑道周道:“何止是掘荷兰人的根,真让这个自由港做大,长崎这边也得受到影响。” 他又说起另一件事来,“孩儿还听说,这泰山商行最近跟施琅杠上了。” 施琅是谁,别的日本人或许不会关心,郑家父子却心知肚明。 施琅原来就是郑芝龙的部将,郑芝龙投清后他也从了,后来郑成功抗清,他又投了郑成功,之后两人闹翻他又投清,投清后就积极请求□□,在郑氏父子眼里这人可以说比三姓家奴还要可恶。 偏偏他们父子拿这等小人无可奈何。 “施琅似乎有想要控制台/湾迁移人口的想法,这泰山商行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已经陆陆续续迁移过去上万人,听说施琅上报了清廷,不过清廷那边没理会他。” 郑道周语气里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田川家主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这些人真有可能保住郑家剩下的人?” 郑道周迟疑了一下,“儿子这边听到的消息是这商行挺神通广大,似乎在清廷那边可以手眼通天。” 他有些奇怪道:“这些人找父亲大人您难道只要武士护卫队?” 武士护卫队虽然是一把好用的刀,也仅限于在日本岛上。 田川家主摇了摇头,“不,听你这么一说,我怀疑对方的目标不是武士护卫队,而是你爷爷留下的船队。” 郑芝龙最鼎盛时可是拥有七百艘船,这些船和佣兵队后来大半被长子郑成功收拢,还有一部分落入田川家主手中。 若不在他手里,他哪来的本事为兄长出人出物资。 这些人养到现在虽然损失了一部分,还有留下来的,这些人对于日本海域南洋都十分了解,若是能够吞并,相比能够填补德胜洋行的不足。 毕竟资历深的船员不是短时间就能够培养出来的。 郑道周廷听自己父亲这么一分析,也觉得像。 “父亲大人要合作吗?” “与清廷合作可是与虎谋皮。”他提醒了一句。 田川家主道:“我不会像你爷爷那样天真,我与清廷有杀父之仇,死也不会与他们合作。” “先弄清楚那德胜洋货和泰山商行的底细,若是跟清廷关系不大,倒是可以合作,只是光这点筹码我肯定是不满意的。” 台/湾那一支,必要时他可以放弃,毕竟他都有一个儿子给改姓郑了,大不了到时过继给兄长,定然不会让兄长断了香火。 …… 苏舜被请去了松浦大名府,他也没有想到他一个普普通通的船员,会成为两国沟通的使者。 堀田正俊是德川幕府少有正直的臣子,当然面对苏舜他可没有在清廷使者面前那样低声下气。 或许这是小日子的老传统,面临比自己强的人,小日子总是表现得老老实实,跟个矢心不二的狗腿子一样,一旦看到主子有虚弱的一面,二话不说翻脸咬人。 后世某国家对付小日子的手段就一招,隔三岔五抽一顿,见有起来的趋势再放血削弱一下。 苏舜对于这位幕府大老的倨傲也是见怪不怪,不论是中原还是日本他都是属于最底层的小船员。 “上使既然找你翻译,你必然知道上使的来意。” 堀田正俊紧盯着他的双眼问:“你是否知道?” 苏舜点了点头,“因为日本不听话,要打你们的意思。” 他纯属看这老头不爽,故意吓唬他。 他可不是日本的平民,会对武士和贵族顺从,身为大国人,哪怕是一个平民,惹他不高兴了,他也要对方尝试一下刁民的厉害。 堀田正俊还未说什么,一旁的松浦大名倒抽一口气,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 “什么条件,上使愿意出什么条件退出日本?” 堀田正俊盯着苏舜问。 苏舜心想他只是一翻译,这事他怎么会知道? “是看中了金银岛,上使找我问过石见的银山还有佐渡岛的金银山!” 堀田正俊跟着站不稳了,石见银山的矿产枯竭成为幕府所不能接受的事实,早在家康公时期,便派人四处在九州岛本岛寻找新的金银矿。 佐渡岛的金银矿被发现后就被家康公指定为幕府的领地,同时也是幕府的财政支柱。 清廷水师若是奔着左渡金银矿而来,幕府势必不会忍让,也就是说一场大战无法避免。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51节 “什么金银矿?”堀田正俊矢口否认。 “左渡岛上都是浅矿,早被挖干净了。” 那里是幕府领地,除了幕府的人谁都无法靠近,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舜耸肩:“你说没有就没有,我只是翻译,要水师相信才行。” 堀田正俊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看向一旁的松浦大名。 松浦大名会意,拍了拍手,一貌美身姿窈窕的少女走进来,少女手里还抱着一个木头箱子。 她垂头将箱子放在苏舜面前,眼眸未抬,在触碰到苏舜目光时跟烫了一下一样迅速收回。 那小鹿一般的羞怯模样直接撞进了苏舜心里。 松浦大名大声道:“美美子是我的养女,这箱子里有一百两金子,你若是能劝清廷水师相信日本没什么金银矿,美美子和这一百两金子我都送给你!” “以后你回中原也好,留在日本也好,想必都能过上好日子!” 苏舜差点被说心动了,也只是差点。 他点了点头,先应承下来,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话又说回来,他要是不答应,这些死倭寇为了不走漏风声怕是不会让他走出大名府的大门。 美人和金子先留在了大名府,得事成之后才能带走。 苏舜没能占到便宜,心里很不高兴。 等回去后,稍微露了口音,几个翻译一对应,原来都被这两狗/日的拿美人金钱收买过。 最让苏舜生气的是,他一描述美美子长相,竟然有两人表示大名将这名女子许配给了他们。 只是在他们面前叫的名字不同。 “跟我说的时候叫小香纪。” “我面前喊优姬。” 好呀,换了名字是他们说漏嘴露馅吗? “苏舜你有什么打算?真听他们的为他们办事?” 有人见他气势汹汹开口问。 苏舜低头想了一下,道:“我之前有听士兵说水师来这里是敲竹杠,没有要攻打的意思。” “要不我们两不得罪,在大老那边就说水师允许他们出钱赎罪,在水师那边就说有金银矿,只是一时半会想要挖空很难,若是移民过来挖矿,怕是会受到日本本土武士骚扰,不如徐徐图之,先敲诈一笔,其他等挖出来再说。” 有人眼睛一亮,“苏舜这主意好,倭人看样子也想花钱消灾,我们答应了帮忙劝说水师退兵,到时承诺的报酬就该给我们,我们可以跟水师一起走,这样也不怕大名耍赖。” 几人商议好后一同去酒屋求见。 正巧赶上姚仪上岸跟三位宗室谈话。 得知几个翻译过来,他避让到旁边屋子,没多久就听见隔壁传出动静。 苏努知道了几人来意,眉毛扬起,嘴角勾出一丝浅笑。 “你们说长崎的大名请你们过去,想问我们什么条件才愿意离开?” 他唇畔的微笑更深了。 “竟然主动开口,看来是迫不及待想要打发我们,真是不礼貌呐!” 苏舜等人浑身汗毛直立,哪里敢回话。 一旁看着很好说话的安鲐淡笑道:“我们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郑氏背后有日本支持是我们查出来的,日本这边必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这个答应下来,我们才能继续谈退兵的条件。” 苏舜深吸一口气,弱弱问:“不知这交代是什么交代?” 安鲐怔了一下,微笑道:“当然是将经手人交出来,谁给了郑氏人手,谁送他武器和钱财,这人当然要交出来。” “什么交人?” 大名府,松浦大名听完条件后,立刻吓了一跳。 交谁?他敢交出田川家吗? 要知道田川家就是松浦家照着,郑成功还是松浦家保护下长大。 松浦家本就是倭寇起身,后来跟汪直关系交好,汪直之后,又看中了郑芝龙,还将松浦家养女田川松嫁给了他。 他敢在堀田正俊面前撇清跟田川家的关系,他敢在清军水师面前暴露跟田川家的关系吗? 将田川家交出去,说不定后脚就得面临清军水师的攻打了。 松浦大名一扫之前的软弱,强势道:“打吧,这些清人欺人太甚!” 堀田正俊没有理会他,而是对苏舜等人道:“上使要我们交人,我们到时可以答应,只是这需要时间调查,毕竟已经过去三十多年,参与这些往事的人,或许已经离世,调查结果会让上使失望。” …… “没关系,我们听说郑氏在日本还留下了一支血脉,将这些郑氏余孽交出来即可。”安鲐一副网开一面的模样道。 …… “从未听闻郑氏有血脉留在日本!”松浦大名断然否定道。 …… “那就交出背后支持郑氏的人。”安鲐也不退让。 …… “没有这个人!上使莫要为难我们,我们做不到无中生有。”松浦大名坚持道。 来回跑累得跟狗一样的苏舜在心里痛骂一句,这群不把人当人看的混蛋! 德尔金不等苏舜开口,打断道:“去问问那个大名,是不是要打过一场才肯老实?我们打过耿精忠,打过郑氏,还没打过倭寇呢!” 松浦大名眉头紧皱:“确实没这么一个人,当年郑芝龙将妻儿全带走了,郑芝龙妻子自尽后就跟这边断开了联系,后面提供人力物力是郑氏留有生意在这边。” 德尔金回头看向安鲐,“好像真问不出什么了。” 姚仪拉开纸门道:“我只知道郑芝龙留了一个儿子在日本,不知道现在还活没活着,有没有留下子嗣。” 苏努道:“这个有机会调查清楚,先要赔偿,皇上等着钱用。” 德尔金自然是同意,郑氏有余孽也没关系,台/湾还有一大堆呢。 以后总能搞清楚,当前还是将钱带回去更重要。 一群人开始商议要多少钱。 “不要个百千万两银子,回去有什么脸面见人?” “也不能说太多,把人吓着,要细水长流从这边弄银子。” “要不,先要个一千万两,不是挖了金银矿吗?没银子,金子也行,鹿皮也能拿来抵账。” “还有鹿港,鹿港得弄到手,之前琉球是不是说萨摩藩欺负他们?琉球可是我们的属国,怎么能任由倭人欺负?到时候让琉球打回去!” 苏舜听着他们有瓜分日本的趋势,惊得瞠目结舌。 堀田正俊见清军还要地盘立刻给惊着了,他可以做主赔偿些银钱,银子没了多抽人采矿就是,这土地让出去他可没有这权利。 跟惊骇的堀田正俊不同,松浦大名一听清军要求立刻笑了,因为要的领土不是平户藩。 萨摩藩倒霉,跟他有毛关系? 江户幕府的实际统治者是德川家族,但是江户幕府是大大小小近三百个藩组成,高峰期藩甚至高达五百个。 战国时期藩与藩也是征战的,也就现在在德川家族掌控,彼此才稳定下来,对于松浦大名来说,萨摩藩是邻居还是恶邻,恶邻倒霉他怎能不高兴? 堀田正俊眉头紧蹙道:“此事得上报给纲吉公。” 他对苏舜道:“我需要赶回江户汇报消息,大清水师那边希望你能帮我稳住。” 他看向松浦大名,”将你那养女和提前应承的金子交给他。” 松浦大名点头应下。 苏舜有些惊喜,没想到能提前拿到报酬。 …… 姚仪在屋内踱步,“从今日起回到船上,以防止岸上人突袭。” 苏努等人一想到又要过上那脚不沾地的日子,又有了晕船的错觉。 偏偏他们又不能拒绝,这也是为他们的小命着想,万一倭人想要拿下他们威胁水师退兵,是退还是不退呢? 这差事要是被他们给办砸了,回去怕是没好果子吃。 想到临来前皇帝的威胁,两人老实回了船上。 这倒是让某些人感到意外。 苏舜得了美人过上了得意生活,半个月后一个消息将他给打懵了。 他连美人都顾不上,飞快地去找水师。 经过层层同胞,终于见到了那几位大人。 “说吧,有什么事记着见我们?”苏努闲着在甲板上钓鱼。 苏舜深吸一口气,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色变的话。 “堀田正俊大老遇刺身亡!” 安鲐神色不复之前的从容,“怎么死在这个时候,过于巧合了。” 苏努可不管一个倭国权臣死不死,他满心怒火道:“换个人,谈判岂不是得重新开始?” 第142章 安鲐瞥了他一眼, 这叫什么话,人死了连点同情心都没有,只想着谈判的事, 他们是这么冷血的人吗? 当然……是。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52节 倭人死不死跟他们有一个铜子关系吗? “唉,没想到才几日不见,就已经阴阳两隔, 对于这位田什么的大老,我们送个花圈表示一下悼念之情。” 苏舜默默提醒,“大老叫堀田正俊。” “大人, 在日本这边结婚才送花圈。” “啥玩意?”德尔金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家结婚送花圈?” 这要是在国内, 非得将人打出去不可。 苏舜忙道:“这是这边的习俗,不仅结婚送花圈, 新娘还要穿白色的礼服。” “这……”就连安鲐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总觉得日本这个小国学习中原文化学歪了的感觉。 苏努懒得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提醒了一句将话题带回来。 “重新谈判不可能, 让日本赶紧处理, 我们可没有时间在这边耽搁,要不就答应我们的请求, 要不我们派兵过来亲自拿回赔偿。” 苏舜缩着脖子没敢吭声, 他能做的也就是向日本人转达这些话而已。 …… 刺杀堀田正俊的人是谁? 围绕堀田正俊的死亡迷云成为江户最近的热门话题, 所有人都在猜测堀田正俊死了谁受益。 有怀疑将军, 也有怀疑老中大久保忠朝。 甚至已经死掉的酒井忠清身后被排挤出权力中心的酒井家也成了怀疑对象。 将军府内, 德川纲吉看起来很难过,他招来老中以及家臣们。 “堀田大老突然离去,我们都恨死悲伤,不过近祸就在眼前,清廷的水师还没有打发走, 堀田大老临终前的意思是给清廷一笔钱将人打发走,至于萨摩藩的土地是不能交给清廷。” 德川纲吉问:“在座是什么想法,都说说看。” 有人坚持打一场。 “我们继承了祖先的坚韧不拔武士道精神,遇见危机应该迎难而上,在战场上体现勇武和献身精神,岂能被人一恐吓,未战先退却?” “武士不能丢弃刀,堀田大老不战退让无疑是让我们武士不战而败,连给我们出刀的机会都没有。” “此等做法又违武士道精神,请恕在下无法接受!” 此时日本武士之风昌盛,整个社会都嗜好武力。 武士也保留了残暴嗜杀一面,武士自小便是经历了魔鬼训练,将武士精神看得比什么都重。 德川纲吉听完嘴角一抽,他倒是希望对方的武士道精神能够战无不胜,但问题是清廷的火炮不允许啊。 汪直厉害吧? 自称海外皇帝,最后被大明给灭了, 大明厉害吧,被清廷给灭了。 现在他们直面清廷,还是屡打胜仗的庞大帝国,德川纲吉心中的压力可想而知。 他也知道跟这群满脑子都是武士道精神的武夫讲不清。 便问其他人。 “萨摩藩的鹿港肯定不能交给清廷,谁愿意出使长崎平了此事?” 鹿港的鹿皮出口本来在幕府财政收入中占很大比例,后来台/湾鹿皮出口量逐年攀升,挤压了鹿港的出口量。 鹿港是个优质港口,这里被荷兰人用心经营过,不到最后时刻,他并不想放弃鹿港。 德川纲吉的近侍柳泽保明见没人开口,挪动膝盖出来。 “在下愿意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柳泽保明是德川纲吉身边的近臣,早年德川纲吉还是大名时就追随他了。 两人关系很好,好到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德川纲吉不久前将侧室染子送给柳泽保明做侧室。 老中户田忠昌冷声开口道:“柳泽君不过是区区一近侍,去代替幕府跟清廷谈判怕是资格不够,大老走得突然,此事交给老中才妥当。” 老中的反对直接让屋内气氛变冷。 老中相当于中原的内阁,老中有架空幕府将军的趋势,前任将军德川家纲虽然将老中权力分散,但是老中已经形成尾大不掉的现状。 德川纲吉目前面对的就是除去大老后怎么将老中会议的权力夺回。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德川纲吉选择在老中和将军之间设立一个侧用人。 未来的雍正面对内阁选择立军机处。 侧用人和军机处设定差不多,都是选用身份低微的人担任,所有信息需要经过侧用人和军机处传达给将军和皇帝,这样变相架空了权臣。 德川纲吉看向户田忠昌,“不如由户田卿组建谈判队伍前往长崎?” 户田忠昌当仁不让应下,当前大老死亡,正是几个老中激烈夺取大老位置的时候,户田忠昌深知自己比不上大久保忠朝,有了想从外立功的机会。 …… 北京城西北面的清华园周边散落着不少庄子,这些庄子建设说来还得感谢清华园的免费赞助,清华园丢失的石砖和木梁子总能在这些庄户人家找到。 近日清华园附近庄户陷入了忧愁。 皇帝看中了旁边的破园子,想要修缮后作为皇家的园林。 他们这些住在园子旁边的人得迁走,不迁走都不行。 房起元一家正在收拾家当,不收拾不行,回头就有衙门人上门来赶了,到时不知道家里得少些什么。 他满目茫然,自己家在这边落户三十年,他可以说从小在这里长大,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人从家里驱赶出来。 林庄是个流民庄,早年流浪到这里抱团生存,庄子渐渐变大,谁也没有预料到有一天庄子没了,他们也要被驱赶出家门。 “老房?老房在吗?” 房起元一听是庄头的声音,忙去开门:“王叔,我爹不在,跟我娘去收红薯了。” 清华园虽然破了,但是里面的地是好的,空着怪可惜了,近年逐渐被开荒,成为了附近庄子的菜园子。 眼下他们这住在旁边庄子的人都得被赶走,就不要说修在园子里的菜园子了。 跟许多庄户一样,大家都想着赶快将菜园子的菜收回来,若是能换些钱使使也是好事。 庄头看起来很高兴,恨不得仰天大笑一声。 “好事,找你爹有好事,既然你爹不在,你代你爹去开会,就在我家院子,一家得出一个人,记得去,我得通知别户人家。” 庄头说完头也不回往隔壁走去房起元有些纳闷,他不明白庄头怎么高兴得起来,他们被赶出来家园,以后说不定会居无定所! 房起元放下捆绑起来的锄头斧头,带上门往庄头家走去。 他们这个庄房子建设得都差不多,旁边有免费的砖石可以用,家家户户都是青砖房,恨不得猪圈都是砖垒的。 庄头家的院子格外的大,围墙有一个人高,刚进门就看见院里已经蹲着不少人,都是各家户主。 见是房起元过来,有一位年轻人好奇地问了两句。 “你家怎么是你过来?” 年轻人已经分家另过,他被喊过来还算正常,房起元是独苗,想分家都分不成。 房起元回答:“我爹娘去收拾菜园子了,王叔让我过来。“ 那人点点头,然后神神秘秘道:“你可知道庄主叫咱们过来是因为什么事?” 房起元自然是摇头,“王叔说是好事。” 那人一拍大腿,激动道:“可不就是好事,隔壁的金海那边几个庄子拆迁消息都传出来了,你不知道?” 金海被纳入皇家园林修建范围内,周围的住户是肯定要被迁走的。 “拆迁是何意?” 那人不敢置信上下打量他,然后摇摇头,“你这不出来走动,只苦读圣贤书有何用?” 然后在一群热烈讨论中,他靠近他道:“这皇家园林被确定下来,方圆百里都不能再买卖,其他地方还没有动静,我们这边离得近的要第一批迁走。” “这迁走不是白占用咱们的房子和土地,前些日子金海那边入驻了一群内务府的人,说是主持拆迁工作,贴了告示,给咱们这些要迁走的人两个拆迁方案。” “一是迁到大兴县去,占了多少地,就在那边给咱们置换同样亩数的地,都是靠近河的好地,虽然说容易受涝灾,比咱们这盐碱地好上不少。” 要不是大兴这边盐碱地多,他们也不至于潜入园子去种菜种粮。 “房子呢按照市价算,补咱们钱,再去大兴县给咱们分地基,拿着钱自己再盖房子。” “二就是地和房子都转手卖给他们,拿银子走人,地基没有地也没有,不过给的钱多,能去城里买两间屋子,好处就是给安排一份城里的活做。” “这段时间内务府都在金海那边,大概是快轮到我们了,王庄头才喊咱们过来商议。” 房起元很意外,“朝廷这次还补搬迁费?” “不是朝廷,是内务府,听说内务府将园子三十里外的地卖出去不少,那边的拆迁跟咱们差不多用时,内务府现在不差钱,所以出手大方,你家准备怎么选?要我说还得选地,手里有地,心里就踏实。” 房起元听明白了,心里还是冒出了疑问,“三十里外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明白这得卖出去多少地,才能让内务府这么财大气粗, 那人笑嘻嘻道:“你要是问别人肯定不知道,问我到时能说出个一二来。” “听说皇上下令要修园子后,园子周围百里地都禁止私下交易。” “百姓要卖只能卖给内务府,一些人想要离皇家园子近一点,从私人手里买不到,只能高价从内务府手里买。” “这一来二去,内务府不就有钱了。” “咳咳。” 不知何时庄头回来了,他满脸菊花笑容道:“大家过来应该是猜到什么事了,没错马上轮到我们庄子拆迁了,在那些大人没来以前,大家先回家商议好要怎么选择,等大人们过来就报上去,不要耽误大人们的时间。” “还有不要磨磨蹭蹭拖延时间,早报上去,咱们就能早点选一块好地,别最后拖拖拉拉只剩下边角地给你,都是后悔也晚了。” 有人郁闷问:”庄头,咱能不搬吗?” 庄头脸色一板,“怎么?你是想跟皇帝老爷做邻居不成?”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53节 那人连忙摆手,“我就随口说说。” 庄头再次重复了上面给的置换条件,又说了另一件事。 “修园子要招工,这次用工人听说,说是愿意就地招人,一日供两餐,每天三十文钱,有愿意的也可以报名。” “除了修园子用人,三十里外一些人修庄子也缺人,私人给的钱更多,有愿意去的可以考虑。不过给私人干活需要签订契书,这次衙门交代了,契书已经找人拟好,私人招工也得经过衙门审核,到时这契书东家一份、咱们一份,再交衙门一份,要是东家克扣咱们的钱,就去衙门,衙门出面帮咱们要回来……” 房起元听见身边有人吐槽道:“衙门倒是干点人干的事了。” “都听明白没有?听明白了散会!” 房起元起身就看见庄头被围了起来,他摸了摸鼻子,想自己也没什么想问的便往家走去。 回到家正碰见爹推着独轮车卸土豆。 房爹一脸高兴,“回头要是来得及能切片,晒干了吃一年不成问题。” 土豆也是近两年在京郊区扩散开,以前虽然种,但都是当菜来种,没有大规模种植,知道这玩意产量高的人不多。 后来朝廷宣传,他们知道了,又有人传出来不少处理土豆的办法,比如磨浆泡水晒干成粉,切片晒干,都能保存很久。 大兴这边种地指望不上,他们主要生活来源是卖菜。 土豆丰产导致价格一路下跌,跌得太多卖不掉留着自己吃,起码不用担心饿肚子。 房爹这样的菜农对于种土豆可是非常积极。 房起元跟着他爹身后说了庄头说的事。 房爹愣了一下道:“鞑子朝廷收咱们房子还给钱,地也给换成好地?” 他有些混乱了,不是说鞑子朝廷不把汉人当人看吗?怎么还讲起道理来了? 不应该跟以前一样跑马圈地,将他们从家园赶出来,笑看他们惊慌逃命吗? 他们明明可以肆无忌惮毫无顾忌夺走他们的家园和土地,为何还要给钱? 第143章 这个疑问也萦绕在保清和他的小伙伴心头。 “给什么钱?一间破草房子看着也不值六百文的样子。” 保清骑着马走在树荫下, 他身边的小伙伴吐槽道。 跟太子相同,大阿哥头一次出来办差也把自己的哈哈珠子带上了。 可以说是相当的够义气。 一群小孩晒了两日,看着内务府的人挨家挨户量地量房子, 按照拆迁条例给出合适的价钱。 看了两日要说收获也不是没有,一些本来要拿笔算的账,现在张口就来, 对于郊区的房价地价也心里有数。 对于这些自小生活不愁的人来说,京郊这些破房子根本不是人住的,这种房子拆了也就拆了, 竟然还给钱? 保清本来觉得理所当然的事, 现在也被小伙伴们给绕晕了。 这给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汗阿玛将外地的琉璃匠人迁移到北京不也给搬家费了吗? “怎么?不该给吗?”保清奇怪地问。 一位叫哈音的圆脸细长眼睛的小孩道:“这些人都是咱们满人的奴才, 都给他们置换土地了, 分了新的地, 自己再盖房子, 几块土坯能值几个钱?为什么还要补钱给他们?” “一间土房子六百钱, 家家户户至少三间,这就近一两银子了, 谁家几块土坯值这么多钱?” 保清听着觉得有道理。 在树荫下走了一会儿, 没多久就看到前面的庄子。 “呦, 这个庄子够气派。” 跟前面几个土屋破瓦房不同, 眼前这个庄子多是好砖搭建, 看起来不像是寻常的庄户。 哈音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后深吸一口气,“大阿哥,这个庄子都是一群胆大包天的刁民!” 保清愣是被他这句话给整得不会了。 “为什么这么说?” 哈音指着前面的庄子道:“您瞧瞧,那些人都穿着打补丁的衣服, 看着不像是富户,这些人能盖得起这样好的青砖大瓦房吗?” 保清眯着眼睛看,心里有了猜测。 旁边有小孩附和,“听说内务府已经派人清理园子了,说少了不少砖石,这些人都是小偷呐!” 保清挥手:“看这房子已经有年限了,清华园才刚被定为皇家园子,不能这样算旧账。” 哈音凑过来小声道:“大阿哥,您不是看中一只‘常胜大将军’吗?要二十两银子您觉得贵?” “不如找借口定这些人盗窃之罪,再以土房价钱打发他们,其中的差额落在您手里,买下那只‘常胜大将军’岂不是抬抬手的事?” 保清想到那只帅气的蛐蛐,心里痒痒得很。 出宫后没多久就在琉璃厂那边遇见了斗蛐蛐,自己养的蛐蛐比人家手里那只小了一个头,他想要买,面对二十两的高价也只能望而却步。 旁边一瘦长脸小孩开口,“这样不太好吧?” 哈音立刻回怼:“没拿下他们告他们一个盗窃之罪已经是网开一面了,现在还给补偿占他们房子的钱,要是还贪心不足,怕是长生天都看不过去。” 哈音见保清意动,走近后殷勤道:“要不咱们将内务府的人给叫过来问问?” 保清脸色有些不自在,“要不就算了。” 哈音急了,“算什么?这是内务府出的银子,是皇上的银子,大阿哥为皇上省银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大阿哥没有说话,哈音情绪被调集起来,开心道:“奴才这就去将内务府的人喊过来。” 这次负责拆迁的人说是内务府,其实是内务府临时招聘的人。 领头的王咏歌是包衣汉军旗,这次这个差事还是托了在内务府当差的姐夫才拿到。 这会儿一听皇长子召见,里面屁颠颠小跑过去。 “大少爷,您叫我?” 大阿哥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还是一旁的哈音大着胆子道:“这个庄子全都是盗匪,依我看使点银子打发了,这拆迁房屋的费用不如就跟上一个庄子等同,其中的差额大家分分就当是跑腿费?” 这话就是直白告诉德柱大阿哥想要捞钱。 德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来的时候自己姐夫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只办好差事,别想着走偏门,内务府凡是涉及钱的都会反反复复查账,想要挣钱就得把差事办好了,上面会根据表现,每年年底发一笔奖金。 可要是想要动什么小心思,内务府这边可是消失了不少人。 他面色为难:“回大少爷,咱们这差事就是量尺寸,再初步算计一下赔款,后面还有专人过来审核。这钱也不过咱们手,是让银行的人过来给这些庄户开银行账户,桩桩件件都要详细记下来送去上面审批,审批后这钱也是直接到庄户手里。” 哈音愣住,没想到这拆迁里面道道还这么多,这是堵死了想要捞银子的手。 他看向大阿哥有些愧疚,好像有负他期盼一样。 大阿哥心里失望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 今日是太子回宫的日子,皇帝特意空出了时间来见自己儿子。 宝音坐在一旁,手里翻阅着太子和大阿哥这些日子的记录。 没错两位皇子身边都放了人,皇帝放了,宝音也放了,这些人只记录两人的行为,有时候离得远了才能发现一些问题。 比如这次,太子竟然被带歪了跑去人家园子里做客,将自己的差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再比如大阿哥那边,宝音看得一言难尽。 面对皇父,太子显得很轻松,说着这次出去的见闻。 提起采生折割这种恶劣事情时,他面色凝重。 “……采生本来是我们满洲对新生儿的祝福,没想到被人冠在了这等丧心病狂的事上,儿子这里请求汗阿玛下旨,命彻查官员彻查此事,将涉案人员捉拿归案处以极刑!” 皇帝“嗯”了一声,“会吩咐下去。” “听说你去了天津盐商的园子?” 太子点头,“儿臣并未暴露身份,跟一位叫梅文鼎的文人一起去的,对方是受到那位盐商的邀请。” 【梅文鼎?他不是被请去天津格物学院分院教学了吗?】 皇帝眼角瞥了她一眼,又叮嘱太子:“出门在外要警惕身份泄露,行了,回去吧,这段时间留在宫里将落下的课补上。” 太子脸上的笑容凝固,好家伙一回宫就催上课。 【哈哈,太子怕是不知道他爹已经为他准备了十多位老师,就怕他在外面心玩野了。】 太子无精打采退下,出去时碰见了大阿哥都懒得理会他。 皇帝从宝音手里接过了大阿哥的记录,脸上露出一言难尽表情,人一进来就劈头盖脸把人骂了一顿。 “什么银子都敢伸手,你怎么不捞修河工的银子?” “那钱是朕用来收买民心的,你也敢打主意?” 大阿哥缩头缩脑,都被骂哭了。 “汗阿玛我知道错了,我不敢了。” 【这骂得也太脏了,也不怕给他儿子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宝音推了推他,“你歇歇,我来教。” 皇帝平息了怒气,走到一旁去。 大阿哥抽抽噎噎站在原地,跟个小可怜似的。 可是一想到他要做的事,就知道这不是个省心的东西。 “梁九功,取毛巾,端盆水过来。” 梁九功示意宫女将东西送进来,赶紧领着人退下来了。 宝音沾湿了毛巾给他擦脸,然后将人拉到面前。 “可知道哪里错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54节 大阿哥小心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皇帝道:“不应该打拆迁银子的主意?” 宝音笑笑:“你呀还是没明白你汗阿玛在气什么。” 她思索了一下道:“现在阿哥所就你一个人,将你隔壁的院子分给三阿哥你可愿意?” 大阿哥忙点头,“三弟住我隔壁我当然愿意。” 宝音又道:“你汗阿玛见你立功,见你住处太小,就将隔壁的也分给你,你的院子变大了,你很开心,在新院子里种了果树还修成了你最喜欢的练武场,你汗阿玛又突然觉得你一个人占这么大院子不合适,将给你的那个给了三阿哥,你可愿意?” 大阿哥愣了一下,吞吞吐吐道:“我、我自是愿意。” 宝音补充道:“这个院子是你立功得来,你汗阿玛将赏赐给你时夸你是他最看重的儿子,这个院子不只是院子,在你心里代表着你汗阿玛对你的夸奖,你还愿意吗?” “这只是假设,想清楚了再回答。” 大阿哥眼巴巴看向皇帝,似乎在问他真是皇帝最看重的儿子吗? 皇帝坐在窗户下,嘴角抽了一下。 “我应该不愿意。” 宝音笑了笑,“我再跟你讲个故事,宋朝,官府有一项善政,就是租牛给百姓,有一叫王二的人每次借牛,用牛都不爱惜,让牛没日没夜耕作,归还时牛像是遭了大罪又瘦又没精神。” “邻村人见了便问他,他回答,不是自己的牛为何爱惜。” “某一天官府便宜出售手中的牛,王二买下了一头,正巧是他之前租的那头,隔一段时间邻村人见那头牛膘肥体壮,毛色发亮,简直是判若两牛,王二非常爱惜,每日只让牛下地一两个时辰,邻村人又好奇地问,王二说的回答是,自家牛为何不爱惜。” 大阿哥听得不明所以,不明白这两件有什么关系。 倒是旁边的皇帝听着若有所思。 宝音这才道:“我们满洲人刚入关,就和你搬进阿哥所一样,不是自己的地盘,你能大方让别人跑马圈地。” “等稳定下来,隔壁的院子也归你了,你还舍得让别人占去吗?” 大阿哥恍然,他自然是不愿意。 “这江山是爱新觉罗的了,再让别人圈地,吃亏的咱们家。这些地落入百姓手里,咱们还能收上税,落入旗人手里,这税可就收不上来了。” “还有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就如同我说的牛一样,若是明朝的百姓,别人家的牛,咱们自然可以往死了用,可现在天下是咱们家的,百姓也是咱们家的,自家的东西和人就得爱惜点。” 她瞥了皇帝一眼,缓缓道:“这天下最多的是百姓,是汉人,多施点仁心,爱新觉罗家的皇位才能稳固,你再看看你做的事,处处跟你汗阿玛反着来,你说你汗阿玛生不生气?” 大阿哥面露羞愧。 “克扣百姓这种事谁都能做,只有爱新觉罗家的人不可以。” “官员贪污,欺负百姓,百姓会骂皇帝不长眼,皇帝一旦除掉这个贪官,百姓立马会说不是皇帝的错,皇帝也被贪官瞒骗。可要是皇帝的儿子干出这种事,你觉得你汗阿玛背负的骂名该怎么洗清?” 大阿哥更加愧疚了,是他差点污了汗阿玛英明神武形象。 宝音帮着大阿哥整理了一下领口,道:“以后做事想一想,有些别人能做,你不能,你们都是你汗阿玛的孩子,代表了皇室的脸面,真传的天下皆知,你汗阿玛的脸往哪里搁?” 大阿哥看向皇帝,满脸愧疚。 “儿子错了,汗阿玛您处罚儿子吧!” 皇帝冷哼一声,“就罚你回去抄写两百遍孝经。” 【现在的小孩可真好忽悠,可惜等长大后就不吃这一套了。】 宝音笑道:“我想了想,阿哥都是大孩子了,手里的钱应该是不够,我都忘记说了,这次阿哥出去做事也是有钱拿,一个月二十两银子,可够?” 身为皇子室是有份例的,只是大阿哥之前在宫里不缺吃不缺喝,对银子没什么概念,发的那点银子都用来打赏奴才了,这次出去办差才发现银子的好处。 “要是缺就先支了用。” 大阿哥眼睛一亮,竟然有银子拿,这么说“常胜大将军”他能买到手了? 大阿哥高高兴兴离开。 宝音吐了一口气,吐槽道:“养孩子可真难。” 皇帝走过来揽住了她的肩膀,“保清、保成都是好孩子,就是身边人带坏了他们。” 【是是是,自己家孩子都是好的,做错事都是别人给带坏的!】 她都已经习惯了他的双标。 想起了两人身边的哈哈珠子她也跟着皱起眉头。 “阿哥们身边的哈哈珠子年纪太小了,不懂什么是非,有些顽劣也把阿哥们往歪了带。要不全给换了,换成年长点的。” 【十二三岁正是顽劣的时期,这个年纪小孩是天不怕地不怕,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能将天给捅破。】 “换成十八岁以上的,都过了青春期,已经成家的年纪也稳重不少。阿哥们做错事,也能跟着劝一点。” 她翻看大阿哥那份记录,看着哈音的名字皱眉。 【有些小孩是年纪小不懂事,有些纯属就是坏。】 皇帝低下头扫了一眼,吩咐梁九功:“去将这个叫哈音砍了。” 宝音无语,“砍什么砍?他犯法了吗?” 皇帝冷笑,“哄着皇子做错事就是死罪!” 宝音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不是说好了吗?要依法来治罪。” 皇帝脸色臭起来。 “再说只是教唆,大阿哥也没施行,没抓到把柄。” “律法里也没有关于教唆的罪名。” 她眨了眨眼道:“还是完善律法更重要,这个叫哈音的,叫人去打几棍子教训一下,再剥去哈哈珠子的身份,想来阿哥们身边的人该记住这次教训,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皇帝扫了一旁的梁九功一眼,“还傻愣着做什么?没听见你贵主子吩咐?” 梁九功忙应声下去了。 宝音掩唇一笑,嘴角的笑容又很快收起来。 “跟大阿哥相比,太子身边的问题更大。” 大阿哥身边的人只是唆使他捞银子,太子那边倒是没这种情况,只是将羞羞怯怯女儿态十足的小厮带在身边。 【谁能想到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竟然得经受美人计考验。】 皇帝脸黑下来。 这比大阿哥被引诱捞银子还让他无法接受。 自己的太子若是被引诱地对男风感兴趣,他怕是得气疯了。 “换太子身边的哈哈珠子都得换,想到太子自幼就喜欢面容姣好的太监宫女,生怕儿子被带坏的皇帝有了危机感。 “太子还得出去,换成体魄强健的追随。” 【高情商:体魄强健。低情商:五大三粗。】 她想笑。 皇帝气得捏了她脸颊一下,“修园子本来是想远离喧闹,结果现在好了,园子周围又闹腾起来,这跟宫里有什么区别?” 宝音想了想,“地方大点,景色美点,外加免费的园子?” 皇帝心想要不是能免费修园子,他也不会放任她拿清华园周边的地皮做生意。 正说笑着,外面有人进来传话,说大格格要求见贵妃。 宝音跟皇帝对视一眼,然后道:“我出去看看。” 皇帝拉住她的手,“去暖阁。” 大格格是养女,在宫里一直很乖巧,皇帝也心疼养女,不过他忙得见阿哥时间都不多,更不要说格格了。 见得最多的还是养在皇太后身边的七格格。 宝音耽误了一会儿,大格格已经先被请进了暖阁。 见到宝音她连忙行礼,“儿臣给贵母妃请安。” 宝音将人扶起来,上下打量她,笑问:“可是下面人伺候得不用心?” 大格格忙摇头,“儿臣是听说大弟弟和太子都领了差事为汗阿玛分担重任,儿臣过来也是想问问需不需要儿臣来帮帮忙。” 大格格本意是想问宫务,没想到宝音给听差了。 “你也想出宫办差?” 大格格本来要摇头,没想到接下来宝音的话让她心动起来。 “也不是不可以?” 大格格急切问:“儿臣也能出宫帮汗阿玛办差吗?” 宝音回问一句:“为什么不可以?你也是你阿玛的孩子,跟大阿哥有区别吗?” “可是儿臣是格格……” 宝音笑吟吟看着她:“格格又如何,咱们满洲女人是可以当家做主的,不要理会汉人那一套,那是用来驯服女人,让女人安心留在后宅,你汗阿玛让你们联姻蒙古,可不是让你们婚后安心留在后宅相夫教子,你要是能掌控夫家部族,你汗阿玛怕是得高兴坏了。” 大格格愣了一下。 她站起来拍了拍大格格的肩膀,“你可知道汉人为何重理学?” “因为圣人所言……” 宝音翻了个白眼,“程、朱算什么圣人,我告诉你原因,为何汉人重视程朱理学,那是因为北宋的靖康之耻!” “皇帝和朝臣、后宫嫔妃和百姓被金人一网打尽,前前后后十多万人被牵去了金国。” “宋朝的男人不争气,不敢跟金人作战,只敢迁怒女人身上,遮盖被抓的女人为何不自杀。” “程、朱理学就是这种扭曲王朝下诞生,到后来不断洗脑女人,失贞洁就该去死。” 她嗤笑一声,“我们大清最开始可是称后金,明白吗?认了金人为祖先,祖先是打汉人的那一方,你可别学傻了,搞错了位置。” 大格格被教训得一愣一愣,三观被颠覆了。 宝音欣慰看着大格格,“好孩子,你愿意主动站出来倒是让我很意外。你迈出了这一步,剩下的让我来帮你。” 大格格傻乎乎被哄走了,等离开了乾清宫才回过神来。 等等,她不就是来找点事做吗?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55节 大格格一走,宝音就摩拳擦掌去找皇帝了。 一上来就先发制人。 “我发现格格们的教育出问题。” 皇帝将手中的折子看完,朱笔批阅“知道了”三字。 “说说看。” 宝音搬了一个圆凳放在他对面,双手放在桌上。 “你没发现宫里的格格们都被养得格外乖巧,知书达理吗?” 皇帝忙里偷闲,递过来一个眼神。 “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 宝音给了他两个选择,“你愿意女儿做武则天还是福康公主?” “福康公主是谁?” “宋仁宗的女儿。”她简单说了这个公主的悲惨一生。 “你不觉得包办婚姻很大可能会面临跟福康公主一样的问题吗?” 皇帝冷笑一声,“公主有公主府,额驸如何欺负得了公主?” 【这倒也是,不过额驸也挺倒霉,想要见公主一面都得贿赂公主府的教养嬷嬷。】 皇帝皱眉,自己女儿会如此不堪被一个奴才拿捏? 宝音双手撑在桌上,认真盯着他问:“那你想要武则天那样的女儿吗?牢牢将夫家一切掌握在自己手里?” 皇帝合上奏章,“说说看。” 宝音道:“孩子的第一位老师是父母,才有了言传身教重于言教这句老话。” “只是在宫里,格格们跟父母接触不多,最多也就请安吃饭时候相处,孩子学习的对象便转为身边的大人,教养嬷嬷教育公主为了省事会让公主安静点,长久下来公主怕是变得唯唯诺诺。” 皇帝皱眉,想到宫里的格格多是没什么存在感,唯一让印象深的是养在皇太后身边的七格格。 七格格外向脾气,确实让他喜爱几分。 “跟蒙古联姻是国策。” 她叹息一声,“牺牲这些女孩的一生,我知道不应该,也知道拦不住你。” 她自己都婚姻不自由,哪里管得了别人。 “既然要联姻,我希望女孩们有自己的人生追求,而不是嫁过去后闷闷不乐内耗自己,年纪轻轻就离开人世。” 皇帝心里一提,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哪怕相处不多,还是不忍听见这种失去亲生骨肉的话。 “没的公主多吗?”他轻声问。 宝音同情看了他一眼,“十不存一。” 【我康康,不加上大格格,他一共有二十个女儿,啧,渣男!】 【十二个早夭,就活下来八个,活得最长的是三格格,五十九岁,八个里四个二十岁左右离世,啧啧,这就折损一半了,五公主撑到三十七岁,然后是六公主五十七岁,跟阿哥一比,公主们都短命。】 【后世调查女性寿命可是远远超出男性,皇帝的儿女倒过来,不正常呀。】 “我在外面开了一家女学院,不如隐瞒大公主三公主的身份将她们安排进去,多见识见识,整日跟奴才们接触,眼界也就这么大,多接触外面世界培养一些兴趣,未来也不会困住自己。” “等以后咱们把铁路修到蒙古去,到时交通便利了,格格们想回家就回家,不用跟现在一样,赶路起步就得一两个月。” 皇帝昂起头眨掉眼里的湿润,他是更看重阿哥,可不代表对格格们漠不关心。 一想到这些女儿一个个年纪轻轻离世,未来他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心就隐隐作痛。 “你来安排,只是有一点安全要保证。” 宝音托着腮道:“这个倒是容易,女子学院是封闭式教育,里面的老师教职工都是女人,我留在外面的几个人更是时不时去突击检查,要是有问题早发现了。” “那边是上五休二,五天就住校,放假两天回宫……” *** “你都十一岁了,皇上也没说给你定了哪家,现在还要送你出宫去,这都算什么事?” 钟粹宫中,荣妃正在指使宫女为女儿收拾行李,因为事发突然,她急得连平时的拽成语都顾不上了。 三格格柔声道:“是去为太皇太后祈福,不是说去五天回来两天吗?汗阿玛无法抽身为长辈尽孝,让女儿替代他也是全了孝心。” 荣妃叹息,“你年纪小出宫倒是也正常,怎么大格格也要去,她都已经说定亲事,该是备嫁的时候。” “汗阿玛的意思是舍不得大姐姐早早嫁出去,看情况得拖上几年。” “拖几年也好,不是有传言说早早生下的孩子保不住吗?” 她就吃了这个亏,年少时生下的孩子都没抱住,因为失去的孩子多,在皇上那里也失了宠。 最后让德妃、宜妃这些后来者占了便宜,反而因为诞下子嗣有功,地位都排在她前头。 不过现在嘛…… 荣妃想到开心的事,现在大家都没宠了,谁能想到叶赫那拉贵妃这般凶猛,直接霸占了皇上,皇上竟然也由着她。 荣妃已经年过三十,快做祖母的年纪,对于宠爱不宠爱什么的看得很淡了,有时想想也会发酸。 面对生母的唠叨,三格格带着浅浅笑容。 没多久乾清宫的太监过来接人,荣妃急了,“这么快?” 那太监上前来行礼,“是,皇上下旨尽早出发,今日得安顿下来。” 三格格知道自己不是去什么寺庙念经祈福,而是去宫外上学,她压抑着心中的亢奋,谨记着贵妃的交代,不透露丝毫让额涅担忧。 荣妃见太监接过了包裹,又叫了两个宫女,“樱桃、红杏你们要好好伺候格格。” 两位十五六岁的宫女福身应是。 正要走到三格格身边,被乾清宫过来的太监跟拦住了。 太监行礼:“启禀荣主子,皇上有旨说格格身边原本的人一律不准带。格格是去清修不是享福,佛祖面前众生平等,总不能离了宫女格格连穿衣吃饭都不会了。” 荣妃语噎,目送女儿雀跃离开的背影,她跺了跺脚,“傻子,去受罪还那么高兴,这不叫[自讨苦吃]吗?” “大姐姐!” 进入乾清宫,三格格就看到大格格站在贵妃身边像是在说什么。 宝音看到她,冲她招手。 “方才我跟你大姐姐说了,也跟你说一声。” 宝音笑吟吟道:“我在城内开了一家收养孤儿的院子,叫孤儿院,养着不少父母双亡和被父母遗弃的孩子,入宫这几年也没有时间去看看,回头我让人将账本送给你们,你们在宫外有时间方便去看一看,别让人贪了给孩子们的粮食。” 三格格意外,没想到贵妃在宫外还做了这样的好事,她怎么从未听说过? 大格格笑着应下,然后问了去的话要关注什么。 “就去看看,让里面的人知道有人盯着,不要太过分。若是发现心黑的人也不用顾忌我脸面直接报官。” 三格格见大姐姐点头,她也跟着点头。 她以为的孤儿院就是一破院子,养了二三十个孩子,雇了几个婆子照顾孩子,等出宫抽出时间去的时候才震惊孤儿院养的孩子之多规模之广。 马车出了神武门绕到西边的德胜大街,半道上四位格格换了马车,一应行李都被留在马车内。 换了马车,车直接往东最后到了正白旗交界的大街的报恩寺对面胡同。 大格格等人看到报恩寺都很惊讶,没想到女学离寺庙这么近。 “大格格、三格格、五格格、六格格,女学就在王大人胡同里。” 太监领着四位格格往胡同里走,边周边道:“女子学院这边学员日益增多,原来地方小装不下,就将这胡同里的王大人住宅修缮又扩宽拿来做女学院。” “王大人是谁?是朝廷高官吗?”六格格好奇地问。 太监尴尬道:“这王大人是前朝一个太监,因为住在这胡同里,外面的人便叫这么王大人胡同,久而久之就变成了胡同名字。” 眼看快到女学门口了,太监急忙道:“贵妃主子说让您四位隐瞒身份入学,不要暴露身份,假期就去胡同口,回宫的马车会在那里等候,也是小的等人来接您四位。” “在校期间不要出校,遵守学院的规矩,另外您几位出校,得跟院长说,院长是知道您几位的身份,到时会安排人保护您几位的安全。” 三格格摆手,“啰嗦,行了,既然都到了,你们就退下吧。” 学院门口院长带着等候,接到四位小祖宗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院长身边的夫子教职工并不知道几个女孩身份,在院长将人交给她们后,负责管理宿舍的中年女子站出来道:“都跟我来,先带你们领校服,再安排入住的地方……” *** 房起元挥舞着存折,开心道:“爹,拆迁的钱到了,有十三两呢!” 房爹意外,“怎么这么多?” “有果树补偿,咱家不是种了两棵枣树、五颗柿子树吗?每棵树按照市面上成树价格赔给咱们,还有咱庄子建房都用的好材料,这些就补偿了十两多,地换地,这个没赔偿,不过咱家签订了一个月内搬家,多给了搬家费,还有猪圈、菜地等稀稀拉拉加一起,十三两呢!” 十三两不多,进城半间屋子都买不起,可乡下的房子本来就不值钱,他们的青砖大瓦房那砖人家也不要,允许他们拆了拿到新安排的住宅地盖房子,一来二去节省不少,关键是新房子还能好好规划。 这次搬家对于他们这些庄户来说是纯赚。 房起元自拿到存折就三天两头去查赔偿的银子到没到,这回到了他悬着的心也能放下来了。 房爹也很高兴,“我让你娘去割点肉,今个儿中午吃土豆烧肉,还有过年留的半斤酒也整上,明天开始我们搬家!” “等回头新房子起来,你我父子去找活去,我盖房子你去算账,干个几年这家就起来了。” 房起元弯起嘴角道:“爹您说得都对。” 房起元不是房家老两口的亲生儿子,是两人从远亲那里抱回来养的。 做了的事就有痕迹,房起元十多岁的时候就从庄里人口中知道了。 后来亲生父母还带着哥哥来认过,不过房起元不愿意认亲生父母,在他看来自己的爹娘就是房家老两口。 他性格腼腆,却很执拗,认定的事就不会回头。 一家三口美美吃了一顿,庄上也很快听说拆迁款到账的消息。 刚吃过饭就有不少人坐牛车往城里跑,等回来全都开开心心模样。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56节 庄头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他宣布道:“大家都拿到钱了,就先把新家给盖起来,人家给了咱们一个月时间搬家,咱们也不要拖拉,明天就拆房子,先将砖什么运过去……” 第144章 房起元起了个大早, 先跟着父亲将家里的墙院都给拆了。 墙拆到一半,就见庄头领着人过来喊话,“老房, 咱们打算去借车,你去不去?” 房爹走出来,“借车, 借谁家的车?” 庄头提着脖子上的毛巾抹了一把汗,“跟小汤山借,那边庄子放话了, 说弄来上千头牛, 愿意以一天两斤粮食往外借。” “两斤粮食倒也划算。” “卖不?”房起元动了心思,自家是该买一头牲口了, 以前地用不上, 以后那十多亩地, 光靠父子俩可忙活不过来。” “不知道呀, 正打算去问问, 走不走?回头晚了,该被人借走了, 一千头牛周围分一分也没多少了, 金海那边拆得早急着搬家, 我打算一口气租石头, 谁家用补点粮食, 十头牛干半个月,咱们庄也就搬得差不多了。” 房爹推了推儿子,“让我家小元去。” 房爹舍不得儿子劳累,这墙他跟老伴慢慢拆。 房起元一听出门,想都没想拒绝, 可对上父亲有些弯曲的身影,他咽了咽口水道:“行,我去,要是能买一头牛,我就买一头。” “对,把家里钱都带上。” 房爹说的这钱是老两口这些年卖菜攒下的。 房母去屋里将一罐子铜钱抱出来,房起元接过去,然后跟着庄头坐上车往小汤山方向走去。 小汤山今日可是非常热闹,建皇家园子并未影响这里分毫。 这里也在皇家园林百里之内,确切说这个百里是连北京城都包含在内,真正受影响的也就三十里地,就是皇家庄园到京城这一块。 西面都进山了,那里是明朝皇陵,也没哪个不开眼的将庄子建在别人家祖坟上。 房起元他们坐车坐了一个时辰才到,牛车太慢了,还没有人家骑着自行车的快。 本来这自行车只能在城里骑,到城外颠簸的狗都不愿意骑。 不过人家大小汤山不一样,这里有水泥厂,修了长长的水泥路,周围慢慢添了这车子。 马车先到了大汤山,临时的牛市就在这里,衙役和伢人正在穿梭忙碌着,有来买牛的,也有来租牛的。 庄头领着人去问哪里租牛,伢人领着他们去了旁边树林子,那几十头拴树上的牛正等着人挑选。 庄头伸长脖子往里面看,“吼,都膘肥体壮呢!” 伢人得意道:“那可不是,这可是咱们商队从草原上拿下的牛,好好喂了半年,不怎么样的,都拿去做罐头了。” “这牛上面觉得做肉牛可惜,便送到这来,你们要是租一天得二斤粮食,牛得自己喂饱,借你们的是没有生病的好牛,回头再送回来可不能糟蹋得不成样子。” “那不可能。” 庄头激动擦手问:“我们庄急着搬家,大概需要十头牛,能租吗?放心,粮食肯定给足。” 伢人眼神转为羡慕,“听说你们被分宛平了,分你们的土地原来是皇庄的地都是好地,以后怕是好日子了。” 谁不知道皇庄的地都是好地。 庄头摆手报着财不露白心思道:“能换多少?本来就没多少地,分到的也就勉强生活吧。” 伢人热情了不少道:“租牛多不方便,不如买牛,咱们这还有牛崽子,买回去好好养着,过几个月就能帮家里干活了,一头才要一千钱。” 庄头吓了一跳,“那可不便宜。” 成牛得二两银子,牛崽竟然要一半? “不贵,都是半大断奶的牛了。”伢人指着站在母牛身边的小牛笑呵呵道。 “咱收铜钱。”伢人偷偷道。 按照官方汇率一两银子一千钱,衙门收税收银子,农户就得将铜钱兑换成银子,去钱庄有时得花一千一、一千二才能换成一两银子,对于农户来说是吃亏的,要是银子成色不好,还得多交不少火耗银。 一听收铜钱,房起元就心动了,庄头也心动,可是考虑到当务之急是搬家,牛买回去不好照顾,便问:“这牛能留吗?等我们搬完家再来买?” 伢人笑笑:“留不住呀,你看周围几个县的人都来赶场子了,这批牛看着多,分一分也没多少了。” ”下次买就得等明年了,明年开春还有一批牛送过来。” 庄头转头就跟几人商量。 “要不买一公两母,回去养两年就能生小牛了。” 庄头给算了一笔账,“咱们置换的地等秋收后才能分到手,搬过去加上盖房子忙完得入冬了,几家养一头牛还过得去,养多了也没地方弄草料,喂粮食不划算。” 房起元坚决道:“我买一头母牛,回头配,明年就能生崽。” 庄头呆了一下,“也对。” 这样可以省下养小牛的成本,明年牛犊子生下来,卖了就能回本。 庄头立马改变了主意,“那就买成牛,回去就能用上,再租个四五头。” 他目光火热起来,他们拆迁款都到了,不差这买牛的钱。 来的几户人家各自买一头,全买母的,打算等到明年租一头公牛给全庄母牛配。 牵着买来的五头牛和租的五头一伙人高高兴兴回了庄子。 牛鼻子上的铜环都印了数字,倒是也不怕租的和买的搞混了。 房起元牵着牛回了家,房父房母看着牛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这牛好,这牛一看着就养得好。” 房起元笑呵呵道:“说是从草原拉来的,每年秋日商队就能收不少牛,咱们离草原近,先占了这便宜。” “爹,我让徐木匠帮着打一辆板车,咱们先将砖运过去,等运得差不多了,就能一边搬一边盖房子了。” 房爹连忙道,“砖搬过去,爹也过去,免得被人偷了砖。” 第二天板车就送来了,这板车非常简单,就一对轮加几块板子凑成的板车。 轮子是铁轮子,这个是城里车行淘汰出来的,车轮也就稍微有点变形,对于乡下来说敲敲打打后就是好轮子。 从庄子拆迁消息传出来后,庄子里的徐木匠就从城里弄了七八套淘汰的车轮子。 哪怕不卖,只租也能收回一些本钱了。 房起元跟他爹不断往板车上搬砖,砖摆得整整齐齐,摆放五层后,用搓的草绳将车捆绑起来。 父子二人揣着干粮和水囊上路了。 他们现在住的这一块在京城北边靠西一点,小汤山在京城正北,他们被安置的地在京城东南边,这里有一条大河流过。 河呢有点脾气,一旦遇见暴雨天就得发怒。 房起元一想到这一点有些发愁,倒是老一辈人想得开,有洪水怕什么,他们已经受够了在盐碱地里种菜。 早上出发临近中午才到分给他们的地基,他们是整庄子拆迁,也就没有将他们塞到别的庄子,而是在河对岸选了一片高地用来给他们建庄子。 分给他们的地如今都种了上水稻还没有收获。 房起元初看见那河边连成一片的水稻田有些惊讶,要知道京城这边很少有水田,这几十年来冬日一年比一年冷,一年比一年早,谁会想不开种水稻? 田里有人在忙活,好像是在放水。 房起元一边往下卸砖,一边好奇地看过去,这才发现田里藏着不少人,有大人有小孩,个个开心地抱着盆抓鱼抓泥鳅。 这群人好像是河对面的,桥对面还有人拎着桶跑过来。 没多久一群人拎着桶抱着盆兴高采烈往桥对岸跑。 父子二人还没卸完就看到庄头带着五六辆牛车过来了,一来就往桥对面跑,大约半个时辰后回来一脸兴奋道:“都被忙了,先带你们去对面庄子看看世面。” 房起元一脸问号,然后跟着庄头过桥往对面走。 大约走了一里路就看见藏在树林里面的庄。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这每户都建了两层屋子,房屋外面还用水泥刷了。 庄头领着他们在庄子里四处走动,“看看人家的房子多气派,我都问过了,说建这房子好,下面房子建炕,上面放粮。遇见洪水也没事,楼上正常住人,这房子地基打得好,用的是红砖水泥,不怕水不怕火。” “领你们过来是想问问要不要也盖成这样,他们村子都做这营生,出门给人建房子,建一栋楼前前后后两个月时间。” “两个月盖房子,也不快呀。”有人抓了抓脑后面盘着的头发道。 庄头喷了一句,“盖这房子三五天就能起来,等水泥干不要时间?这空闲时间不能给别家盖?” “我们庄上一共四十六户人家,人家说好了,要是都盖就找亲戚来帮忙,不包工包料,一间房子五百钱。” 庄头带着他们停在一座气派的院子前,就是一进院子,正房五间,上面五间,左右是配房,院子用水泥铺平了,看着很气派。 光是看着就能想象这水泥地用来晒粮食多爽了。 “我家盖上三间正房,上面再接三间,六间是……” 房起元见对方掰着手指头怎么都算不清便道:“三千钱。” “对,三千钱,这个可以啊。” 要知道这还没有拆迁房子的补偿费用多,大房子盖好,说不定手里还能余一点。 “北边不是招工吗?留一两个人在家,我们去做工,一天十钱,一月三百钱,多去几个人,干上两月这盖房子的钱就赚回来了,等冬天就能在新房子猫冬了!” 这账一算,大家都很开心,多支出的也就是料子钱,砖他们自己就能提供大半。 至于配房没必要建太好,先盖茅草房子凑合下,过两年缓过来再扒掉重建。 庄头笑着问几家报名,因为牛车有限,当前就六户人家过来。 庄头立马转头去跟这个庄的庄头商量。 “隔壁庄去年开了砖厂,红砖也不贵,至于打地基的石料,你可以去门头沟那边,那边堆了不少石料,也没人管,每家拉个十车也就够了,这样可以省点水泥。” 王庄头点头。 房起元他爹和其中个庄户留下来看着运送过来的砖,也幸好没变温,睡在外面不会问题。 一行人回了庄子已经快傍晚了,庄头把人叫回来,一听盖房子的事大部分人还是愿意出这钱,也有几家抠门舍不得出。 “自己盖房子?”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57节 庄头恨铁不成钢骂了一顿,“再过两个月就冷了,自己家盖这房子能盖起来吗?还有炕不还得找人搭?” “自己盖你能盖两层楼?明年要是遇大水,大家都能搬到二楼,就你们几家打算淋雨吗?” “省钱是这么省的吗?” “将盖房子的事交出去,留两个人看着,其他人全去找活做,死干两个月这盖房子的钱也就赚回来了,你们自己好好算这笔账。” “也别打着让庄上人去帮忙,大家都准备出去赚钱呢!” 几户人家顿时露出悻悻表情。 庄头又呵斥道:“我们打算集体去砖厂买砖,这买得多也能讲下价钱,你们不同意,回头自己去买。” “没,没不同意。” 再抠门也得承认庄头说得没错。 真要是不听庄头的,那就得罪庄头了,回头还不得被排挤死。 庄头之所以是庄头,因为王家是庄子的大姓,当年王庄头他爹带着几个堂兄弟搬迁过来,后来生根发芽,王家繁衍成为庄子最大的家族。 一想到将要住宽敞的大房子里,大家都很积极,两天工夫砖全部给清理出来了,这回是不间断往新庄子送砖头,送石料。 那边定下盖房子的事,各家地基都分好,然后就出现了一大批人来盖房子。 先挖地基,十多个人负责一家,只两天工夫就挖好了,然后是往里面添石料用水泥砂浆磨平砌砖块。 地基非常深,跳下去都快到人胸口了,庄头看着很满意。 就这样连盖十多户人家地基,后面的等晾干,前面的地基晾干可以往上面砌砖了,先用的是拆过来的砖,砖都是好砖,比红砖还要结实,盖到一半,换一户,这样轮了一圈后,又挖地基。 一直反复,半月后一层房子起来了,开始封顶。 时间再倒退,各家各户都留了女眷盯着新房子的进度,庄头也留下来,和几个老兄弟一起盯着。 房起元将母亲留下,带上行李和房爹去找活做。 他是认过几年字,这时代让字算不上稀奇,大一点的庄子设了族学,有接别的庄子孩子去读书。 房起元认识一些字后就从别家的族学退学了,后来小汤山那边建立的学院,他也跑去学过一阵子,对算账感兴趣,还考了结业证。 春天那会儿他生了一场重病,为他看病快花光了全家积蓄,怕他在外面受累,之前的找的活,房爹是死活不让他干了。 回到家后,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能帮着母亲打理菜园子,没想到一转眼碰上拆迁这种事。 房起元领着有些拘束的房爹和同庄的人去找伢子,衙门提前打招呼了,凡是庄子周围找活做的都得通过伢子,伢子跟招工的人说好后,又找到人就会领着双方去衙门签订契书。 这衙门设立的临时办公点就在清华园大门外,一排阔气的房子,看着实在是不像临时驻点。 人伢子领着他们去了第一间,听说是雇佣建庄子的,屋里的小吏问了几个问题,要了招工人的地契、做工人的户籍和官伢的身份牌。 很快抽出几张纸在契书上写起来,甲方是招工方,签名后在名字上画押。 做工的人小吏代签了,然后念到一个人名,就在名字后面画押。 房爹印了三次,大拇指头都红了。 房起元识字还会算账,不用去干苦力活,被人伢子领着去了第二间招工的屋子。 “会算账?还有会计结业证?” 第二间是内务府的招工处,对方看起来很惊讶,因为泰山商行培训的会计自己用都不够,很少外流。 哪怕离开了泰山商行,在外面也是被抢的存在。 理由很简单,户部的账改制了,跟泰山商行同步,外面的商人嗅觉多灵敏,哪怕不敢将账交给泰山商行出来的账房,也愿意养一两个,帮着改良自家账房。 房起元这样沦落到独自出来找活还真是很少见,不过没关系,内务府就喜欢这样的。 内务府对于这样泰山商行培养出来的账房先生是又恨又爱,因为每年上面都将审核内务府账务的事外派出去。 这些账房跟内务府没什么关系,也不会帮着隐瞒,就算收买了今年的人,明年算账的人又换了一批。 一批接着一批每一批都有小一千人,他们怎么收买? 后来内务府就摆烂了,贪污或许避免不了,只是手段更加隐蔽了,而不是把人当傻子,外面鸡蛋一文钱一个,拿到宫里报一两银子。 谁能想到断了买低卖高的财路后两个月上面就给他们涨薪水了,涨得不多,但好歹涨了,年底根据一年表现还有奖金,这到头来比他们贪的还要多一点,这也挺让人哭笑不得的。 其实这笔账也好算,他们贪污,大头都是分给了上面,现在不需要分上面,多劳多得,分到手的钱可不就多了。 有足够养家的费用,谁愿意冒着砍头风险去贪那仨瓜俩枣? 内务府派过来招人的人叫敏代,瓜尔佳氏,正正经经的满族大姓。 不过到他这一代也就剩个姓了,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不多,也就关外百亩地,还有京城的一处宅院。 他父母早逝,跟年幼的弟弟相依为命,要不是旗人每年都有禄米和银子可以领,他都不知道怎么活下来。 再长大一点,他去统领家干活,干了两年都没得一正经差事,无奈只能自己出来找活,后来内务府被清洗了一批人,他因为家世背景干净,反而得了一个不错的活。 敏代一看房起元是泰山商行出来的,就高看了他一眼,“园子那边需要一批账房,活不算重,主要是帮着统计一下园子现有的料子,和缺少的料子,再按照市场上料子价给出一个预算价。” “当然不是让你一个人来算,你们账房一共有五十多个人,一个月有二两银子,钱虽然不多,但是吃住都在园子里,年底会多发两个月的月薪,干满一年明年涨一次工资,干的年限越长拿的也越多,干不干?” “干的话,给你登记上,我找人给你面试,会考一些账房常面临的问题,过了就能安排活了。” 房起元惊讶,没想到自己竟然分到了皇家园子里工作。 他虽然在泰山商行学过,但是并不知道泰山商行的底细,当年也是误打误撞被人带进去。 也就是第一批查得不严,后来收人都是内推了,外面再想进去学财务知识就没那么容易了。 所以房起元并不知晓手里的那份结业证书有多大分量。 “做。” 房起元点头,主要是人家没让他卖身,不想做了提前三个月说,给人家找到接手他工作的人。 这条件太宽松了,他也出去找过活,还没开口,人家张口就是签活契还是死契。 久而久之房起元就放弃了外面找工。 敏代也很开心,然后领着他去隔壁,隔壁就是账房办公地方,多的是账房来给房起元面试。 房起元通过得很快,他对各个账目如何审核都了如指掌。 账房这边也很高兴,招了一个泰山商行出来的会计,年底的审账问题也能轻易过关,去年因为账目不清,他们可是忙活了半个月将用了多少铁钉都记了上去。 房起元进入状态很快,分派的第一个活就是去统计园子各个损毁房梁。 各地的园子都是这样,放置个十余年就荒废了,杂草丛生不说,没有人住的房子就没有人气,成为蛇虫蚁兽的天堂,房子毁坏非常迅速。 清华园自建成就有一百多年了,这么多年放置下来,只剩下砖石可以用,这还是内圈的,外圈都被人扒走了。 现在问题是这些残骸需要扒掉原地重建,一些砖石能用,一些经过日晒雨淋已经风化。 旧的能用的砖也不能修正殿,这可是为皇帝修园子,要是用个几年房子出问题,他们谁都逃不过。 这旧砖只能用在一些不起眼的便宜角落,比如不常住人的院子。 房起元的工作就是这个,今年先将园子拾掇一下,杂草铲除,将地面上建筑拆除,分出能用的砖,不能用的拉出去扔了。 回头园子的总设计师过来,会画草图,等皇上那边审核通过,明年开春再正式修建。 别看事情不多,正要做起来事情可不少。 这些都是内务府的活,房起元现在归内务府,他的活跟同僚们一起盘点能用上的材料,还有园里剩下的花花草草等等。 才做了两天,房起元就忙得昏天暗地,这钱对不起他付出的精力呀! *** 长崎表面看风平浪静,实际上身处其中的人都能体会到平静下的那股危机。 比如松浦大名,在收到堀田正俊遇刺消息后,第一时间怀疑是幕府将军德川纲吉出的手。 理由很简单,虽然堀田正俊是德川纲吉上位的最大支持者,可上位之后,堀田正俊变成了德川纲吉的最大阻碍者。 理由很简单,堀田正俊借着拥立之功可是反驳过好几次德川纲吉的政策。 哪怕是远在长崎的他都能感受到江户那股危机。 在这个关键时刻堀田正俊竟然遇刺,松浦大名不得不怀疑到德川将军身上。 紧跟着他又觉得不对,清军来者不善,在这个强敌来犯的时候,内部一切恩怨都可以放下一起渡过难关才是,幕府将军应该不至于这么傻,这时候干掉堀田正俊可是有害无利。 松浦大名陷入了纠结中,紧跟着意识到不对,这清军就在他眼皮底下,又不在江户,江户怎么能够体会到他的这种紧迫感。 说不定还巴不得清军侵占平户藩的领土。 一想到这个可能,松浦大名破防了,在房间内将人狠狠骂了一通。 越骂他越悲观,江户那边要是不同意清军的条件,清军定然会滞留长崎不走。 也就是说未来直接面对清军的就是他。 松浦大名一想到这种未来顿时生出天塌下来的感觉。 “大明,田川七左门卫前来拜见。” “谁?”松浦大名听到一个名字,不敢置信问近侍。 “是田川家主。” 松浦大名连忙起身,“去将人请进来。” 他跟田川家如今是一根线上的蚂蚱,郑家表面是田川家支持,可田川家是松浦家的附庸,清军要是不放过田川家,迟早也会找到他身上。 田川家主打扮得像一个武士,穿着身上绘制了田川家族家徽的衣服。 “拜见大名。” 松浦大名伸出手,“请问,老岛主怎么想到出岛了?” 自老岛主的兄长去世后,这位就守在岛上,手里的生意也交给了他的子嗣。 松浦大名以为今生很难再见他一面,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见到。 田川家主一脸严肃说了自己被清人找上门的事。 松浦大名脸上的笑容消失。 “有人跟踪大名府的人找到了田川家?” 他无法冷静下来了,这意味什么?意味大名府被人盯着,也意味他跟田川家的关系早曝光在一些人眼中。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58节 “关于清廷要求的事,老岛主是何想法?”他目光紧盯着田川家主。 清廷的要求一共有三,要钱、要人、要地。 其中的要人就是指明了留下日本的郑氏余孽。 松浦大名问出这话就不怀好意,也没有哪个低情商的人会当着本人的面问对方,有人捉拿你,你什么想法。 田川家主不在意道:“在下已经花甲之龄,被抓又如何?” 他面色严肃道:“这次来找大名是想询问大名对清廷出的三个条件是什么态度?” 松浦大名手揣进袖子里,他气咻咻道:“我的态度?我的态度有用吗?” 他倒是想跟清廷打一架,可幕府关闭了关口,这边洋人的船一年也来不了几艘,这次清廷来得及,给他们跟洋人买火器的时间都没有。 光凭借武士刀,他们能战胜火器吗? 真要打起来,倒霉的是长崎,受损失的是他松浦家。 江户离这边远,清军都不一定能摸到江户,打不打倒霉的都是他。 田川家主见他避而不答,顿时皱眉。 “大名是想接受清廷提出的条件?” 松浦大名歪过身子看他,“打不打是江户那边考虑的事,我倒是希望大家能够坐下来和和气气发财,关键是这事我说了没用。” 他摊手。 田川家主眉头一松,“我这边得到了一个消息,清廷之所以派人过来,是因为清廷缺银子了。” 松浦大名倒是意外他消息灵通。 “这不是明白着的事,要不是财帛动人心,清廷又怎么会跨越大海来长崎?” 田川家主沉吟一声,“不只是缺银子,很可能要打仗?” “打我们?” 松浦大名大惊。 田川家主摇头,“定然是陆战,不然对方为何要鹿港周围的地,摆明了是想要鹿皮。” 鹿皮能做盔甲,要不是打仗怕是不会看中鹿港。 总不能是清廷那边发现鹿港也有金银矿了吧? 田川家主将这个可笑念头抛开,要知道西洋人在那边养了多年的鹿,要是有金矿银矿为何洋人没有发现? “不是打我们就好。” 松浦大名骂了一句,“德川家康就是傻逼,学东边搞什么海禁,现在好了,浪人到处都是,连跟洋人买火器的路子都断了。” 田川家主闻言瞥了他一眼,从德川家族来看海禁是好事,他们的权力是从丰田家夺来,自然也怕德川家被人夺权。 最好的做法就是断开了国内势力跟外界的联系,让幕府被德川家族掌控。 田川家主低头沉思,道:“当务之急是先将清廷的人打发走,再跟洋人购买火器自保。” 松浦大名叹息:“这是自然,只是清廷给出的条件我一个都做不到,得江户那边派人,本来堀田正俊大老这边已经有了主意,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弄死了他,之前我去拜见清廷的人,人家不肯见非要江户那边出个说话算话的人。” 他看向田川家主,半真半假地将问题抛给他。 “真要出银子,怕是还有得吵,幕府一旦下令,必然有藩地不愿意出这笔银子,银子凑不齐,倒霉的还是我。” 田川家主没有接话,田川家才不会出这钱,大不了田川家出海去做海盗去。 松浦大名心中大怒,好家伙他帮着在清廷面前隐瞒了田川家的存在,这老东西竟然一点银子都不肯出? 田川家主开口:“若是在下有把握让萨摩藩的人同意将鹿港让给清廷呢?” 松浦大名愣住,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这鹿港之前可是田川家从荷兰人手里夺去的。 他觉得新奇,田川家现在的生意只保留了两项,一是卖鹿皮二是卖铜。 鹿港让给清廷,等于砍掉了田川家一半的生意,他在打什么主意? 两人很快达成一致,鹿港由萨摩藩那边主动出,清廷要的银子不跟田川家没关系。 至于清廷要的人那是打死不认,日本这边可没有郑氏的人。 当务之急先把堵在港口的人弄走,然后跟洋人购买火器武装自己。 下次清廷再过来可就没有这样的便宜事可战了,打死不论。 然而事情并未如他们所想象得那样。 因为清廷水师在酒屋喝醉酒,跟当地武士起了摩擦,很快演变成大型械斗。 也不知道谁在捣鬼,将清廷的盘算泄露出去。 然后清廷战舰停靠点岸边被大量武士给围截,不准清人上岸。 收到消息,松浦大名都愣住了,然后看向了田川家主。 “这样算是将人弄走了吗?不能靠岸,补给跟不上,想留下也不能了吧?” 田川家主闻言色变。 “麻烦大了。” 麻烦可不就是大了。 德尔金站在甲板上,手拿着双目千里镜对着港口看去,他咧开嘴道:“下海了,一共有十一艘,往后退退,等离岸远一点再打。” 他怕打到岸上,要是港口毁了,回头怎么靠岸? 听他指挥,姚仪挥动旗帜让所有船往后退,退了一里左右,德尔金又拿起了千里镜。 或许是以为他们害怕了,下来的武士和浪人们都是一脸兴奋,挥着刀用力划船。 德尔金看了一会,见距离够了,一挥手,“小的们,对准那些船射击!” 当然他说的话没用,其他船看的是旗语。 姚仪挥动旗后,站在高处的水师跟着挥动旗,其他船看见,慢慢变动船方向,大炮也推了出来。 主船上炮火打出去后,就像是响起了信号,接二连三船上响起轰鸣炮火声,炮火从高处落下,砸向船只炸开。 炸开后掀起巨浪,将一些小舢板被掀翻。 德尔金举着千里镜看着原本带着嗜血扭曲笑容的武士鬼哭狼嚎往岸上游。 能活下来的都是幸运儿,密集的炮火下,大部分人都随着船一起沉入大海中。 很快岸边原本响彻云际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远处有几艘过来的船被吓得呆在了原地。 甲板上,大久保忠朝用力拍打船舷,怒气冲冲道:“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来了?” 甲板上的人没人开口,他们怎么会知道,要不是几位老中争夺这次出行的机会,也不会拖延这么久才出发,早一天到,这场惨案也不会发生! 关键是他们才到这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边的船很快被水师发现,很快分出五六艘船过来,迅速将他们包围起来。 江户的人想躲都没机会躲,最后一群看着身份不简单的人被押送到主船上。 德尔金咬着长崎本地的橘子,味道甘甜都赶上贡品了。 他坐在椅子上和苏努一样冷冷地看着被带过来的一群人。 这群人叽里呱啦说了半天,可惜没带翻译,他们一句都没听懂。 “说完了就关起来,回头等打上了岸,再找人辨认他们身份。” 苏努挥挥手,不在乎道。 此时长崎的山上,松浦大名在宅子里看着那些船被清军扣留,他倒出一口气,问旁边的田川家主。 “是江户过来的吗?” 他很不愿意承认。 然而田川家主总是戳破了他的侥幸。 “看船上的旗帜,是德川家族的标志。” 松浦大名心如死灰。 在日本贵族从不吝啬表明自己身份,不管是车上还是船上都会在显眼地方挂上代表家族的族徽。 德川家族家徽是扇子,非常好辨认。 松浦大名咬牙,“总不能将军亲自出马吧?” 他们这位刚上任的将军身体并不好,或许是德川家族的命运,继位的将军都像是被诅咒了一般,短短八十年已经换了五任将军了。 频繁地更换将军,导致不少家族被清洗,也导致将军的权力面临旁落危险。 就比如上一任将军,年幼上位,体弱多病,权力无法避免落入老中手中。 田川神色不惊道:“不是将军,也是老中。” 松浦大名还抱着侥幸,“不是将军,不用担心对方强迫将军签下什么。” …… 这边德尔金想起一件事来,他们是听不懂日语,可是能看懂汉字。 日本这边的文字可是汉语。 然后一群人又被拖拉过来,一人面前摆着一份纸和笔。 德尔金几人的汉语水平只限于会说,写的话跟狗刨没区别,所以这个艰巨任务就交到了姚仪手中。 姚仪默了默,然后开启了纸上审问这奇葩环节。 等弄明白几人的身份,德尔金等人都一副抓到大鱼的意外表情。 “那还打什么打?快让他们签下条约!” 姚仪无语,还是照着写了,对面的人一脸愤怒,一副宁死不从的模样。 德尔金咬牙,“人可以不要,银子必须给,三千万!”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59节 他狮子大开口。 这笔钱怕是卖了日本都给不起,很简单幕府现在的财政就有问题,根本付不起这笔钱。 几位老中面色如土,给出了十万两的赔偿。 苏努冷笑一声,“十万两?打发要饭呢?” “不给,我们船开到石见银山,自己去取。” 老中说了一个很不幸的消息,石见银山快要枯竭了,挖不了几年了。 苏努一挥手,“没事,不是旁边还有一座金矿吗?” 姚仪如实写上。 对面的人看见脸色立即大变。 石见银山旁边岛屿的金矿是一个秘密,是德川家族私矿,日本本地的人知道的都不多,没想到被千里之外的国家知道了。 这么大的事暴露出去,会吸引多少贪婪的豺狼虎豹谁也不知道。 最先吸引的必然是西洋人。 其中一位老中表示要回江户跟将军商量,三千万肯定不可能,三百万是有希望。 德尔金没想到比原定还多出两百万,立马意识到日本底子厚着呢。 “两千五百万!” 这价钱报出来,对面立刻一副愿意切腹自尽的姿态要为幕府效忠。 最后一步步退,金额来到一千两百万时,德尔金不肯退让了。 第145章 见这群倭奴还想讨价还价, 一旁的苏努恼怒了,腿一踢将桌子给狠狠踹倒了。 “真是给脸了,还想着讨价还价!” 他怒气冲冲道:“把人丢海里, 把脑子洗一洗,知道怎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姚仪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好,日本好歹是一个国家, 哪能这么粗暴行事? 再说他们代表的是泱泱大国,不是什么勒索敲诈的海盗! 日本这边的几人吓了一跳,没想到对方说翻脸就翻脸。 安鲐带着笑容道:“告诉他们, 懂点事, 区区一个岛国,这会儿可不是以前摸不过来, 我们想打随时能打。” 姚仪将这些话写下来。 日本那边主要谈判的人神色仓皇起来。 本来以为这些人会死磕到底, 没想到几个商议了一下竟然认下了这笔金额。 三位宗室对视一眼, 同时冒出一个想法, 这倭国有点底子。 “再谈谈鹿港的事。” 略过那郑氏余孽, 三人示意姚仪继续。 郑氏主支都投降了,这余脉还真没那么重要, 关键是拿到了拿捏倭国的把柄。 姚仪继续在纸上写。 几位老中面色凝重起来, 他们当然不愿意日本本土有清廷的钉子, 否则日后岂不是吃睡都不安稳。 老中断然拒绝清廷驻扎鹿港, 他们允许西洋人入驻, 是因为西洋人离得远,想要驱逐也容易,要是换成隔壁的邻居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次谈判陷入僵局,几位老中被送回船舱内看押起来。 苏努道:“这样写字太慢了,先找给翻译过来。” 一艘船往岸边靠拢。 然后船上的人将一封信插在箭头上, 箭带着信往高处射去,很快落到了岸上。 岸上的日本人以为他们是要发动总攻,将少有的火绳枪都翻了出来,一脸警戒地站在岸边。 松浦大名面色不太好,他这个大名做得可真是失败,没有下令,港口的武士就自发打起了长崎保卫战。 在看见江户过来的船也被清军拿下,他整个人都快要麻爪了。 他总算是知道幕府为何要封锁沿海,不准武士下海,这是准备将人困在岸上调教。 武士随心所欲惯了,根本无法控制其行为。 他握着望远镜盯着海面上询问,其中一艘船上还悬挂着德川家族的族徽。 他问向一旁田川家主。 “接下来该怎么做?” 田川家主摇摇头,“先让武士冷静下来,若是惹怒了清军,将江户过来的人弄死,那才是无法收拾的局面。” 松浦大名如何不知,真要把人弄死,清军拍拍屁股走人,他如何面对江户那边的指责? 平户藩不亲近德川家族,但是因为守着港口,手里有钱,靠着钱开道,在幕府也算是吃得开。 虽然不知道这次江户过来的都有谁,光看看船上打着德川家族的族徽就知道不是他能够得罪的人。 这样的人在他这里出事,他回头也落不得好。 没一会儿,有人送来了信。 松浦大名连忙打开,上面就三字,要翻译。 “给?” 然后苏舜和几个同伴稀里糊涂被扔到一艘小船上,几人认命往清军这边的船划去。 苏舜几人被全身搜了一遍,最后衣服都扒掉了,丢了一身短褐被送到主船上。 苏努在甲板上擦拭手木仓,这木仓还是新式的,可以连发十二颗子弹。 要不是这次出来,他还没机会见识到这种火器营刚出来的秘密武器。 “还是你们啊。” 他懒懒地举着木仓对着苏舜几人“biu”了一下,当然只是做了个架势,并未开木仓,可这危险的动作还是将苏舜几个同伴吓得魂不附体。 一股子尿骚味从他左右传来。 苏努嫌恶道:“真是没用的东西,扔海里清洗一下。” 旁边的士兵立刻拽住左右往海里推。 人被丢进海里,很快又游到船边,出海的人就没有不会水的,比毕竟在海上讨生活,不学游泳回头有个意外那就是等死? 人又被拉上船,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就这么转眼工夫,苏舜的同伴都全军覆没了。 “你倒是挺大胆,进去吧。” 苏舜脚步沉重往里面走,他能说不是大胆,而是被吓得大脑空白,四肢僵硬吗? 几名老中又被带了出来,等苏舜说出流利日语,一行人都露出激动神情。 谈判重新开始。 苏努大喇喇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开始念,某年某些日本侵犯他们的属国琉球,打了几次仗,琉球损失多少。 “跟他们念念。” 随着苏舜将这笔旧账念完,几名老中脸色都变了。 有些是不知道萨摩藩偷偷入侵琉球这件事,有些知道帮着隐瞒了幕府。 德尔金扫了一眼,大声质问:“驻扎鹿港是保护我们的属国琉球,你们拒绝可是企图吞噬琉球的狼子野心不灭?” 其中一位老中脸色涨红,声音弱了下来,“退让港口这件事我们无法做主,请放我们上岸,跟国主商量。” “放你们走?” 德尔金咧嘴一笑,“想什么好事?” “你们现在是我们的战利品,我们提出的条件你们不答应也得答应。” 德尔金将准备好的文书递过去,吩咐苏舜,“让他们签下。” 苏舜面无表情翻译,“请签下名字。” 老中们慌忙拿起条约翻看,看到上面多达一百多条的契约,脸都涨红了,真要签下,他们就是国家的罪人! “不行,我们做不了主!” 老中们顽强抵抗。 苏努嫌弃这事拖拖拉拉这么久都没办好,举着木仓对着几人就是一木仓。 子弹在耳边响起,等反应过来几名老中吓得魂不守舍。 苏努眯着眼睛看着几人身后木板上的洞,洞能清晰看见外面。 “不答应,送你们上路,再重新换一批人来谈。” 这是谈判的态度吗?不是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吗? 这满洲鞑子怎么不按规矩来? 老中们在国内都是手握大权的人,现在大老死了,他们距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置只有一步之遥,哪里愿意性命葬送在这里? 纷纷拿起笔写下了自己名字。 一式两份,苏努收起来一份,另一份丢回去。 “早听话不就没事了?” 他咕哝一声,然后脸上挂起了笑容,“还不快给贵宾松绑,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苏舜呆了一下,选择翻译后面那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60节 达成目的,大清水师拥着江户来的船靠岸。 岸边的武士已经被松浦家驱赶,只留士兵站在岸边。 见清军船要靠岸,立马通知了松浦大名。 松浦大名愣了一下,看向田川家主。 田川家主神色晦暗,“应该是江户的人跟清廷达成了协议,就是不知协议内容是什么。” 他看向松浦大名,提醒他:“大名,你该出面迎接了。” …… 松浦大名想到偷偷溜走的田川家主,站在岸边脸上的笑容非常苦涩。 他下令禁止岸边的人靠近,没多久德川家的船便靠岸了。 看到几位老中脸色难看下船,他连忙上前迎接。 “大将可是也在?” 户田忠昌摇头,“大将没来,来的是他宠幸的近臣柳泽保明。” 让他气愤的是柳泽保明因为年纪过轻,竟然没有遭受那份屈辱。 松浦大名松了一口气,将军没来,还有回旋余地。 然后问起了谈判内容,要是对长崎不利,他们松浦家也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 清军大摇大摆上了岸,重新入驻酒屋,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一样。 松浦大名将江户过来的人都请进了大名府,然后得知了一件非常不幸的消息,有两位老中被扣押在船上未能下船。 松浦大名看着签订的条约,松了一口气。 这条约多是围绕赔款和鹿港周围土地设置,比如鹿港归清廷管理期间,开港口收关税日本这边无插手权力。 条约里根本没有提及长崎。 见松浦大名一副放松姿态,户田忠昌冷笑一声,“还是先谈谈赔偿问题,这两千五百万两我们上哪里拿出来?” 另一位老中盯着松浦大名不放,“此事总归是你们平户藩惹出来的,这银子你们得出!” 松浦大名心里冷笑,当初是幕府扣押了田川七左卫门,不允许人家父子相聚,怎么现在又怪他松浦家了? 他当仁不让翻起旧账。 “当年田川松要带长子与丈夫相聚,是你们拦着人不让走,说日女不能离开日本,后来田川松生下次子,有了次子为质,才允许田川松离开。” “这一切都是幕府指令,怎么又怪起我们平户藩了?我们松浦家可从未阻拦家父子相聚过!” 户田忠昌挥手:“行了,有什么好吵的?” 松浦大名却不理会:“这笔账全赖给我们松浦家,我们是不会同意的。” “你!” “好了!”户田忠昌气得拍桌子。 “现在不是内乱的时候,先将凑集赔款将人打发走!” 幕府虽然没钱,不代表贵族没钱,事实上日本的贵族相当于东边帝国的千年世家,年轻的幕府都无法跟这些悠久的家族比财力。 “我们现在有两百五十二藩,我会尽快说服大将,让众多藩来凑集这笔银子。” 两百五十二藩凑两千五百万,一家只要十万两,十万两对于传承很久的贵族们来说多吗? 一听这么多人分摊,松浦大名看几位老中都顺眼了很多。 “我没意见,另外鹿港我可以说服田川家放弃。” 户田忠昌没说话就是默许了,对于萨摩藩偷偷攻占琉球一事他也很愤怒,这事完全将幕府瞒住了。 还有平户藩就在萨摩藩隔壁,他也不信松浦家没有收到消息。 户田忠昌一到长崎就被扣押,对于长崎有了心理阴影,也没在长崎港口过夜,偷偷骑着马北上,从另一处出海回了江户。 没多久江户这边就向全国征收赔偿金。 然后是一大堆不愿意出钱的家族涌到了江户。 …… 田川七左卫门敲开了儿子的家。 郑道周见到父亲,忙将人迎入家门。 田川家主开门见山道:“我要回岛了。” “父亲这么早就回去?” 田川家主道:“事情没有反转余地,清廷扣押了江户过来的老中们,强行签订了条约,这条约幕府得认,不认就得打仗,驱赶洋人这么多年,早断了买火器的通道。” “南海那边被清商把持,洋人怕是绕不过那边的封锁将火器送来。” “现在日本就是清廷嘴边的一块肉,不知道家康公后不后悔关闭关口。” 郑道周心想定然是不后悔,要是没断了跟西洋人的接触,幕府现在是不是德川家族掌控还不一定。 毕竟西洋人是想要卖火器,不打仗这火器也没有用武之地。 “将军那边还不知是何想法,或许是关闭长崎这边的关口,或许是开放所有关口放国内人出去谋生。” “总之日本这边肯定是不安定了,你的身份很干净,别人只会以为你是福建那边过来定居的商人,就算姓郑也没有人会怀疑你是郑家血脉。” “要是有机会你就去南洋,这次回去我打算将你的兄长们也放出去,往后日本对于我们家太危险了,谁也不知道其他家族会不会拿我们出气。” 郑道周听明白了田川家族即将面临的危机。 从清廷拿他们家为借口找上门的时候,就注定田川家成为漩涡中心。 现在没顾忌上,也是因为没到收拾他们家的时候。 他脸色凝重起来,知道自己父亲这次回去,怕是很难有再见面的机会。 他艰难道:“父亲,不如咱们一家都逃吧!” “不,我另有打算。” 田川家主拒绝了。 “我打算答应跟德胜洋行的合作,幕府这边答应了清廷的条件,我也没理由拒绝。” 郑道周猛然想起平户岛上还有这么一个势力。 他知道父亲还是挂念大伯那一脉,只好道:“孩儿在这里祝父亲武运昌隆!” …… 敏代托着腮在打瞌睡,迷迷糊糊中听见外面的吵闹声。 他抹了一把嘴角,揉了揉眼睛往外面走去。 门外不远聚集着一群少年,少年将一年纪不大的小孩挡在身后,与他们对峙的是被奴仆抬着过来的旗人孩子。 这群孩子穿着都不简单,不像是普通旗人家的孩子。 他靠着门看起来了热闹。 大阿哥看着堵住他的哈音有些烦躁。 “我阿玛已经不允许你跟在我身边,你来找我又有何用?” 在身边的哈哈珠子被换成大孩子后,大阿哥其实也很不适应,同龄的小孩能陪着他玩闹,现在却不行了。 这些大孩子见他有不妥当之处,就先指出来了。 大阿哥本来很生气,想将这些不配合的大孩子给换到,后来得知太子那边也跟着倒霉,哈哈珠子同样被换了,其中一个连累家人被流放盛京,他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看着找到他身边的哈音,大阿哥同情道:“回去好好养伤,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哈音趴在架子上,抽抽噎噎道:“奴才就是想着以后不在阿哥身边侍候了,有些放心不下您,才想着过来看看。” 他内心却阴暗无比,以前仗着是大阿哥的哈哈珠子,家里待遇是一等一,连阿玛都对他多有关注,自己那嫡兄会读书又如何,还不是被他们母子压在头上。 结果皇上突然换了他,阿玛回家后还将他狠狠打了一顿,要不是生母求情,他这条小命都怕是难保。 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得知大阿哥这几日在郊外,忙让人将他抬了过来。 就算回不到大阿哥身边,他也不能断了跟大阿哥之间的联系。 阿哥长大总有不需要哈哈珠子的时候,凭借年幼时的情分,他还能不在二哥身边混出个名堂来? 只是有些可惜,他们这群哈哈珠子里年岁最大的德叙都封了官,他们这些年幼本应该到年纪后也混个官身,现在什么都没了。 大阿哥也舍不得一起长大的小伙伴,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盯着他们的新哈哈珠子们,他所有话都咽下去。 大阿哥郑重道:“哈音,你们放心,我不会忘记你们的!” 敏代看着这孩子散去,不免松了一口气,他想起来了,那领头的孩子正是上面安排下来的,听说还是一位红带子。 这样的身份,哪怕是一个孩子,他也不敢小觑,万一在他们的地盘出了事,回头他们也脱不了关系。 看到那被抬着的孩童眼神阴翳,敏代心中难免有些不喜。 他招呼来人,“盯着点,等人走了后就找人看着,只要不是找活的不允许过来。” 大阿哥不是很开心,他身边几位年长的哈哈珠子见状,跟着哄了两句。 大阿哥叹气,“我就是不明白汗阿玛为何将他们都换了。” 换哈音他还能理解,哈音鼓动他的那些事被汗阿玛知道后,他立马被叫回宫狠狠骂了一顿,可是其他人呢,其他人又没有跟哈音那样。 唯一庆幸的是哈音挨了一顿打,小命保下来了。 …… 敏代回屋子继续睡觉,可惜他这个觉是注定睡不安稳了,园子那边来了人,说是急缺人手清理掉园子里的杂草。 现在的清华园是什么样子? 被杂草树木覆盖,深处更加阴森,大白天看着都让人背脊发凉。 也不知道这周围的庄户哪来的胆子跑去那里开荒。 “需要多少人?”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61节 “两千人,最好三天内将园子清理出来,才能看清楚园子的毁坏程度。”房起元道。 敏代叹了口气,接到这么个任务,上面又不许征徭役,这可怎么办? 房起元见他发愁,帮他出了个主意。 “只是清理杂草,妇人和年迈老人也能干,城里这些人找不到什么挣钱机会,不如你让伢人跑一跑,总能拉到人。” 敏代被提醒了,不过是清理杂草,这活小孩也能干。 城南的绳匠胡同今日很热闹,伢人在胡同口敲锣招人。 “有手就行,带上镰刀锄头、干粮和水壶,一天二十文,招人有限,先到先得!” 有妇人好奇地问:“去做什么?我去行吗?” “皇家园子要除草,招一批人干活,只要有手,不分男女老少。” “什么老人也要?我和婆婆一起报名!” “我也去,不是为了赚钱,就是想看看皇家园子长什么样!” 一听一天二十文钱,一些在家只能缝缝补补围着灶台转的妇人坐不住了。 有些回家拿了几个窝窝头,灌了水就拉着儿女往外跑,这种赚钱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胡同口就有公共马车,一打听是租的,拉满了人就走。 这样一车一车往北郊拉,等到了园子,一群妇人手脚麻利割起草。 有没带农具的直接用手拔。 敏代过来看了一群,发现都很轻快也没有偷懒的,有招呼伢子继续招。 很快北郊这边能挣钱的消息就在妇人中传开了,不只是外城,连内城也有不少人偷偷去赚钱。 旗人和民人被一道城墙隔开,贫富却没有隔开,旗人里穷人不少,不少人家也是节俭过日子。 一听有赚钱机会,也换上了汉人衣衫偷偷往城外跑。 才过了两日敏代就惊讶地发现园子里人山人海,原本只招两千人,现在一看两万人都打不住。 好在园子够大,虽然说是在清华园的遗址上修建,实际上圈的地远远超过了清华园,还将西山的几座山也圈了进来。 这么大的地本来是打算分期修建,这会儿见人这么多,敏代干脆找了上面的人,“等草除掉,要不没倒的房子就让这些人一块干了吧。” 对方也眼馋这么多人手,当然是迫不及待点头了,先收拾了残骸,说不定入冬前地基就能打出来了。 …… 大阿哥跑了一阵子,园子周围三十里需要迁走的人家都迁走了。 有些不需要迁走的还找上门,得知自己庄子不需要迁,看起来还蛮失望的。 清华园附近几个庄子占大便宜的事已经传遍了周围的庄子,得知拿瘦田能换皇庄的好田,都蜂拥而来想占这便宜? 谁知道上面又不迁了,蛮让人失落的。 大阿哥自觉自己的差事结束,便回了宫,半路上恰好遇见了回宫的大格格她们。 也是赶巧了,最近宣武大街很热闹,举办了中秋节灯会。 这中秋节还没到,菜市口大商场空地上的戏台子就搭建起来了,黄梅戏婉转的唱腔,还有那经典的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最近可是火遍了全京城。 今日唱怒沉百宝箱,明日唱女驸马,后日将梁山伯与祝英台也搬上戏台子。 广场人满为患,跟后世的文化街也没有两样。 大格格她们正赶上明日放假,今日提前放学,专门从内城绕到外城来玩。 和同窗们一起,不用守什么规矩,就跟普通少女一样结伴来逛街,吃着沙冰,尝过了以前从未碰过的炸臭豆腐,还去书铺买了新出的长篇小人书,才满意而归。 大阿哥发现大格格她们也是赶巧。 端午节不只是钟楼所在的广场热闹,是整条宣武街都热闹,那边搭戏台唱戏,这边就搞了舞狮子,舞狮子后还是嫦娥奔月的游街活动。 人一多,这车就堵得慌,宣武大街还没正阳大街宽敞,人还能走,这马车是动弹不得。 他坐在车上烦躁地掀开帘子出口气,然后就看到前面马车有人从窗口探出了脑袋。 好家伙,这不就是他三妹妹吗? 正好马车被堵得不能动弹,大阿哥干脆下了车,在一众惊慌声中掀开了马车帘子。 大阿哥惊讶,马车里本来在寺庙为太皇太后祈福的几位姐妹都在。 两个小的一人拿着一个冰糖葫芦啃,嘴角还沾着碎糖块。 双方面面相觑,大格格先发制人,“大弟弟,你怎么在这?” 大阿哥眯起眼睛,“这话应该问大姐姐才是,若是没记错,柏林寺应该不在南城才对。” 大格格理直气壮道:“汗阿玛允许我们五日回一次宫,今日就是我们回宫的时间,只是绕了一点路而已。” 大阿哥嘲讽一句,“那你们这路绕得有够远的。” “彼此彼此,若是我没记错,大弟弟的差事在西山那边,怎么也不该跑到宣武大街这边。” 双方对视一眼决定休战。 “一起回宫?” 大格格声音软了下来,“我也是听说这边热闹,大弟弟可不要说出去。” 然后可怜兮兮道:“我们整日念经捡佛豆已经够苦了,只是出来看看热闹,要是被宫里知道,就没有出来的机会了。” 大阿哥扫了几人一眼,吐槽道:“这柏林寺的伙食倒是挺不错,一个个都吃胖了。” “放心,我不是那种多嘴的人。” 路虽然堵,但总有出来的时候,最后到了一胡同口,拐进胡同从另一条街回了内城。 …… 今年的中秋节宫里意思是大办。 宝音没管,反正不需要她出钱,想大办就大办。 丰泽园那边支起了戏台子,整日咿咿呀呀,有不少年轻嫔妃跑出去玩。 听说几位格格回宫了,她特意去了慈宁宫一趟。 旁人不知道格格们去了哪里,太皇太后还能不知道? 只是知道宝音有管教格格的意思也没有多管。 说起来太皇太后也挺有意思,年轻时候关得先帝透不过气,最后越发叛逆,轮到皇帝,自皇帝亲政就松手了,哪怕皇帝执意削藩也没有强力阻止。 到现在,发现皇帝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她连提都不提了。 “贵妃过来了。” 殿内一众人起身,宝音笑着点头,看着几位格格满意道:“吃胖点好,咱们可不能学习汉女为了瘦宁愿饿肚子。” 一群人看着宝音那身子单薄模样有些无语。 以前皇上喜欢好生养的,现在明显是口味变了,宫里的审美当然是跟着皇上走。 宝音看着嫔妃和格格们,发现时间的威力可真是大,原来抗拒融入后宫的她已经能端着假笑毫无违和融入其中。 关心了几句格格们,见她们脸上都活力满满,就知道在外面过得不错。 再等些日子,品尝过自由滋味,怕是不想再做那关进笼子里的金丝雀了。 路过养心殿时她进去看了看,养心殿的修建速度还是挺快,再等一个月怕是能入住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修的,就是原来的东西挪出去,殿内格局改一改,再盖了浴室和厕所。 等搬过来,延祺宫怕是得归别人了,她一人总不能占两座宫殿。 听说惠妃那边已经积极收拾东西了,看样子是很想搬。 回到延祺宫,马必应快步跑过来,“主子,格物学院又送了东西过来。” 宝音一扫心中突如其来的失落,神情雀跃起来,格物学院那边最近进度不差,距离做出电灯就差搓破那层膜了。 有时候她都想着要不画一本多来a梦出来,接着漫画将诸多发明创造画出来,给这个时代发明家供应一些灵感。 后来想想她根本没那么多时间,她期盼也不多,有生之年坐上汽车,看见电视就满足了。 她回到殿内,马比应将东西送上来,本来宝音也没有在意,等看到马必应手里的小玩意,整个人都快傻眼了。 眼前是个迷你小风扇,风扇一直转动,靠着磁力转动,另一头两个吸在一起的小环形磁铁中间隔着一块木片,两块小环形磁铁被放入大环形磁铁中间,在同性相斥原理下小的环形磁铁飞快转动起来。 转动的小磁铁带动了小转动轴跟着转动,转动同时带动了风扇转动。 没错,格物学院没整出电扇,倒是把永动扇给整出来了。 这转动什么时候能停下来,得看磁石的磁性何时消失吧。 宝音忍了又忍,忍不住了道:“去将我做的那个手摇灯送过去!” 她是真怕他们跑偏了,等回到正途上来大概不知多少年后了。 *** 格物院,最近很忙,自上次成功送上去后,上面有了新要求。 但是他们这边研究却进入了僵局,想要放大那点光,却无从下手。 到时有小机灵发现利用磁石阳阳相斥原理能让磁石转动起来,这不就跟水磨一样吗? 来自蜀地的学生非常自信地研究出了磁力磨,最后被老师敲了一顿改成了磁力扇。 磁力磨交上去,上面还能拿去磨面不成,当然换成风扇才能骗来经费。 风扇交上去两日,一众学生有气无力。 最痛苦的莫过于灵感枯竭。 “啊,我的飞鸟计划都四个月了,连动都没动!” 薛洋懒懒地看了一眼抓狂的同窗。 这段时间大家都死磕磁力,虽然弄出了一些小发明,不过关于电力还是进入了死胡同。 如何让电光放大,如何让电保存起来,都困扰着每一个人。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62节 “听说天津的格物学院快开学了,要不咱们去那边找找灵感?” 天津的格物学院可不像北京这边没什么存在感。 无论是引入老师还有招生都弄得声势浩大,听说还有天津的大盐商资助。 “那边不是搞纯理论吗?” “对呀,哪里像我们这里,真刀实枪来。” 他们的母校是小,但是不影响他们为母校自豪。 天津那边分校修得再好又怎么样?有他们的实验经费足吗? 上课铃声响起,在院子里的人懒懒散散往屋里走。 那是知道上课了,大家声音也没见小多少。 屋子里依然叽叽喳喳声音不断,有人跟着魔了一样嘴里念念有词。 也有人一手托腮一手虚空画着什么。 薛洋趴在桌面上眯起了眼睛,昨夜熬了半宿,现在根本没精神上什么课。 打了一个哈欠,薛洋就看见老师捧着什么小心翼翼往教室走。 等进了教室,老师嘴抽了一下,然后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拿教鞭敲打桌子。 “像什么样子,都精神点,就该让你们多学学国子监!” 下面学生不见外嚷嚷道:“国子监混一混未来都能做官,我们又不能做官。” “拿国子监跟我们比,老师太过分了,国子监的生员会哭的。” 老师见学生们情绪高涨起来,满意道:“来来来,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一众人兴致索然,还是看向了讲桌。 老师笑眯眯转动小把手,旁边的玻璃样式的物体慢慢亮起来。 这下可把不少学生惊住了,慌不择路起身,还有人爬到桌上伸头探脑。 前排的学生惊喜道:“老师,你做出来了?” 老师笑呵呵摇头,“我哪里有这本事,是上面送过来的。” “走走走,去实验室,先拆开看看里面都有什么,上面说了要让前面尽快复刻出来搞明白里面的原理,回头还要做个超越它的出来!” 下面有人惊喜道:“换上我的无敌旋转轮不就能够一直亮起来,不用手摇吗?” 众人“呸”了一声,他那个风扇有什么含金量,不就是拼拼凑凑弄出来的吗? 格物学院看不上这个小东西,宝音却很喜欢,吩咐匠人按照这个思路,很快做出了漂亮的小铜扇。 没多久匠人便发扬光大,做出了旋转走马灯。 对此宝音的评价是有点创新,不过不多。 “能做出自动奏乐的音盒吗?” 她将八音盒的原理说了一遍,匠人们若有所思,然后加班加点在中秋节时给她整了一个能自动响乐的走马灯。 当前能自动奏乐的都是放在西洋钟里,宫里造办处的工匠费尽心思给钟上面加功能,什么定时鸟叫已经不稀罕了,换成了奏乐。 她要的八音盒其实不难,难得是加班加点将几样东西组装在一起。 中秋节宫里就很热闹,一群嫔妃提着精美的灯笼四处走动。 宝音已经过了那凑热闹的年纪,半路上遇见了小格格们,便将自己手里的灯送了出去。 她宴席上喝了点酒,倒是没醉,就是热地找了个地方坐会儿。 也是巧合,她靠着假山休息,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听见皇帝的声音。 本来以为他是来找她的,正要出去,就听见他身边另一陌生的少女声音响起。 怎么说呢,多少有点尴尬。 “皇上,我哪里比不上姐姐?所有人都说我像姐姐,我是代姐姐入宫照顾您的?” [诶?听起来像小赫舍里氏的声音,造孽啊,小赫舍里氏还未满十六吧?] 皇帝声音响起,“让你进宫不是照顾朕,是照顾太子!” “你进宫这么多年,可有跟太子亲近过?” “行了,回储秀宫好好待着,做不好宫妃就好好学习规矩!” 宝音陷入了尴尬。 [早知道就换个地方乘凉了。] 小赫舍里氏哭哭啼啼被带走,宝音想着还是避一避,下一秒就看见一双明黄色鞋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眯着眼睛抬头,就看见皇帝冷着脸站在她面前。 “不是让你少喝点酒吗?” 宝音摆动手扇风道:“葡萄酒可是我自己酿的,多喝两口怎么了?” 她愤愤不平,心里骂他管家婆。 皇帝抄手站在她面前,听她内心骂骂咧咧不断,脸色越来越冷。 [……渣男!都多大年纪了还招惹小姑娘!] 皇帝脸色回暖,将手里的花灯扔给一旁当自己不存在的梁九功,然后弯腰一把将人抱起来。 宝音搂住他脖子,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又在心里骂起来。 [渣男、大男人主义、沙文猪、狗皇帝……] 皇帝被平白无故骂了一顿,都想将人扔地上去,可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将人放在了轿子上。 见她只脸蛋发红,眼神还算清醒,无奈捏她脸,“小醋坛子!” 宝音扭过头去,根本不想理他。 等回到乾清宫,就看见太子蹲在宫门口,跟那留守儿童一样可怜兮兮望两人。 “汗阿妈,能将人都换回来吗?” 他又看向宝音,“快帮我说说好话?” 或许是喝了酒,宝音放开了许多,她拍了拍太子的肩膀,一副哥俩好表情。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天下美人多的是,何必为了几棵树放弃一大片森林?” [当年我不入宫,是不是能集齐天下美男在外面风流快活了?说不定还能举办一个选美大赛……] 太子恼怒看她,“你说得好听,你干嘛把我身边的漂亮宫女太监都换到你那里,将五大三粗的塞给我?” 宝音笑呵呵道:“你看你也舍不得漂亮的小哥哥小姐姐是不是?那不如给我,在我身边你还能看见不是?” 皇帝在一旁都气笑了,她在胡言乱语什么? 拽紧人手腕,皇帝对太子道:“别想人还回去,过完了中秋就出宫办你的差去!” 太子愤怒道:“汗阿妈,你太过分了!你、你重色轻子!” 皇帝冷笑一声,伸出大掌,“我还会打儿子,你要不要试试?” 太子二话不说夹着尾巴跑了。 第146章 前去江南查账的康亲王杰书一行人终于回归京城。 皇帝亲自召见了杰书等人。 正大光明牌匾下, 皇帝正翻阅杰书上奏的奏章,奏章上列举了这次贪污案的涉案人员。 皇帝看到有几个熟悉的名字,正是他南巡时召见的对象不由勃然大怒。 “朕在宫里省吃俭用, 这些人倒是日子过得比朕还要好,山珍海味和贡品如流水一般搬进自己府里!在朕面前穿着朴素,连靴子都打着补丁, 朕还以为真跟于成龙一样两袖清风,原来都是糊弄朕!” 杰书:“皇上,涉案人员都被押送进京, 其家人也被关入大牢……” 皇帝冷声下令:“着都察院审问, 罪大恶极者秋后问斩,家当充入国库……” 他又皱眉:“朕已经下令制定防贪律法, 命制法院将相关制定律法呈上来, 朕审核后批准施行, 未来相关案件根据律法来判!” 他本意是要乾纲独断, 遂想到已经将司法分离, 此事倒是可以拿来验证一下司法独立后的好坏。 处理完这件事,皇帝又问了他离开江南后, 江南的一些情况。 杰书一一作答。 皇帝点点头, 给了一行人重赏, 吩咐他们回去休息。 这边一行人离开, 很快皇帝又收到另一个好消息, 他看着飞鸽传递的消息,眼里都是惊喜。 宝音正在给草莓分株,新出的匍匐茎很健壮,生根后分种在不同的花盆里。 看着满满当当的草莓盆栽,她是非常有成就感。 舀水洗手, 马比应快步走了过来。 “主子,前往日本的水师已经回程,这次带回了两千五百万两银子,有人来问这鹿港要怎么经营……” 宝音边擦拭手边道:“鹿港跟我们无关,专心经营好新加坡。” 她手里有一个刚开挖的金矿,之所以没有打日本的主意,不过是想让朝廷目光对准海外。 正说着,乾清宫那边来人请她过去。 宝音刚踏入乾清宫就看到不少官员在南书房外面候着,特别是户部官员一副喜气洋洋模样。 她若有所思,难道都是奔着两千五百万两银子来的? 有这两千五百万两,朝廷也能做不少事了,比如皇帝心心念念的北方战争,说不定能趁着准噶尔还弱小一举将其平定了。 皇帝确实很高兴,他手里何时这么富裕过,往年户部到最后都没银子,还要从他私库添一些进去。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63节 这回有了两千五百万两,他可以好好规划一番了! 然而他并没有开心多久,银子还未运回来,就有一群人想要伸手向他要银子,他哪里还开心得起来? 宝音远远看着,没多久就见梁九功走出来将外面的官员给打发走了。 宝音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就看见梁九功走了过来。 梁九功走到她面前躬身:“贵妃主子,皇上正等着您呢。” 宝音回过神来冲他点头,然后往南书房走去。 皇帝一身威严坐在椅子上,脸色平静,浑身却散发着一股子不爽气息。 [发了一笔不小的财,怎么还不高兴?] 皇帝转头看她。 宝音走近这样想也这样问了。 “有这么多钱入账,怎么看起来很烦恼的样子?” 皇帝冷笑一声道:“银子都没到朕手里,已经有人帮朕想好了怎么花这笔银子,让朕怎么开心得起来?” “平时倒是没看他们积极,今日倒是让朕刮目相看。” [唔,看来这笔意外之财的刺激还挺大。] “朕不准备将这笔银子归国库,若放入国库,怕是不到一年这笔银子就莫名消失不见了。” [这是谁的锅?还不是他自己弄的,允许大臣从国库借银子,回头怕是留下一堆烂账,倒是可怜了小四,辛辛苦苦收回旧账,还得背负刻薄寡恩的罪名。] 皇帝疑惑,要知道他现在可没有下旨允许官员借银子,未来什么情况下他会下这道旨意? “若是你,你会将这笔银子用在什么地方?” 不花费一两银子修园子这事还是给了他很大冲击,他想听听她的意见,怎么将这笔银子最大利益化。 宝音面带深意看了他一眼。 “你问我这笔银子该怎么用?” ”我要是有这么多银子,会将这笔银子放入银行来推广纸钞,等全国都接受了纸钞,国家金融归我掌控,银子的用处便对我意义不大。” 皇帝深深看了她一眼,想多了,只要他一道旨意,她的金融帝国就得崩塌。 这片土地上的君王最不担心的就是商人。 商人对于朝廷来说是掠夺对象,就算是天下首富又如何,随便一个官员就能让对方笑着捐银子。 宝音很快换了语气轻快道:“当然这事朝廷才能办到,私人没有公信力,想要办到很难。” 她思考了几分钟,整理了一下思绪问:“从国家层次考虑,这笔银子最好的去处是在市面上流通起来,而不是被藏在地下。” 皇帝点头,若是这笔钱最后被人藏起来,还是解决不了国内的钱荒。 宝音道:“基建吧,基建才能带动国家经济发展。比如修铁路、建设新城市。” 后者不用考虑,没那个条件,前者修起后就有利益回报。 皇帝狐疑眼神看向她。 “别这么看我,我没有私心,要致富先修路,一条铁路带来的经济效益相当于漕运。” “修铁路能让沿途路过的城市都收益,沿途修路的百姓能养活身后的家庭,经济盘活起来,收的税也就多。” 皇帝自然知道一条好路带来的好处,官道每年都征徭役修,不就是怕道路中断,会让中央失去对地方的掌控吗? 光是北京到通州这一段,因为铁路出现经济就繁荣不少。 不过…… 皇帝摇头:“怕是很难办到,朝中上上下下都盯着这笔银子。” 若是用来打造军事,他还能做主,可要是投给铁路,朝中上下怕是一致反对。 朝中可不知道铁路的用处之大,毕竟是贵妃自己的产业,他要是将银子全投入进来,信不信隔天她就变成祸国殃民的妖妃? “最好还是用在军队和民生上。” 宝音眨眨眼也没有失望。 “那我再给你出个主意,你将这笔银子存入银行,存个定期每年收利息,然后发行国债,有这笔定期存款在,买国债的人也不用担心朝廷没钱回购。” “用卖国债的钱来支付军费,用打下的地盘跟银行抵押,套现一笔钱后回收国债。之后引流民开荒,用税收来支付抵押的还款。” “这样倒腾,钱还在你手里,地也在你手里,改土归流,这块地经营个几十上百年,还怕再闹腾吗?” 皇帝眼里露出惊讶之色。 “吃亏的是谁?” 怎么听她一番话讲下来人人得利? 世上有这样的好事吗? 宝音压低声音蛊惑道:“吃亏的当然是这块地原本的主人,只要将他们跟部族分化,部族的人能够有自己私产,能穿衣吃饱饭,关键是年幼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接受咱们的王化教育,等这一代孩子长起来,这块地盘谁还能夺走?” 皇帝脱口而出:“变夷用夏?” 他目光警惕起来,“身为满洲人,绝对不允许被汉人同化!” [你反对有什么用,等到你孙子那会儿满人连满语都不怎么会说了,到重孙朝堂也只说汉语。] [什么不被同化,少数人同化多数人,你做梦还快一点,满洲人想要统治这片土地就得学会汉语,最后不还是被同化了。] 皇帝心里一咯噔,打定主意让官学义学盯紧了旗人满语的教育。 入关才几十年就忘记说母语,这也太可笑了! 宝音挑眉:“同化的准噶尔部,是蒙古人,光击败对方是没用,要从思想文化语言驯服,这可是我汉族文化的最强大之处,多少次灭国亡种危机,最后结果不都证明了汉文化的强大同化能力?” “当今世界四大古文明,唯有我华夏文明没有断绝,多少蛮夷入侵,最后不还是融入华夏这个大家庭?” [用满人那短短历史来挑战华夏文明的同化能力,笑死,根本做不到。] [华夏唯一同化不了的大概就是犹太人这个反骨仔,走到哪里都想复国,笑死,自己国家都灭一千年了,复哪门子国?最后不还是雀占鸠巢占了好心收留他们的国家还将原来的国家的人赶尽杀绝!] 皇帝沉默听着,见心声断了,提醒了她一句:“你现在是满洲人。” 别自称什么汉族。 宝音翻了个白眼,当她愿意做满人吗?知道那蝌蚪一样的满语有多难学吗? [刚穿越过来那会儿,我可是做了两年的哑巴。] “世界四大古文明?说说看。” 皇帝将自个儿手里的茶碗递过去。 宝音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 刚翻看搜索出来的内容,眼睛突然变大了。 [什么,四大古文明只是西方的谎言,只有华夏文明存在?] [古印度文明,这个印度是唐玄奘起的,指的是那片区域,连印度都是咱们人取的,算什么古文明?] [《坤舆万国全图》是郑和船队绘制?因为当时只有郑和有大航海经历?欧洲一直是散装国家,要是有什么文明,为何郑和只带回了动植物标本香料金银宝石?] [船上的记录人员也没见欧洲有什么先进的科技?说起来欧洲活跃起来还真是在郑和下西洋之后。] 她想起了行踪有些奇怪的《永乐大典》,还有欧洲那些像是开了挂的科学家。 爱迪生都能造假,难道还能指望其他科学家的节操? 牛顿还是学阀,打压其他学术呢! 再想想成吉思汗可是脚踹欧洲。 [欧洲要是有什么古文明,成吉思汗怎么没发现,大唐那会儿也跟欧洲有了贸易,只听有万国留学生,也没听当时有其他文明……] 皇帝见她一副受到打击模样,觉得有趣。 “四大文明古国,除去华夏,还有哪些?” 宝音脸色有点黑,她想起一件事来,大不列颠大名鼎鼎的亚瑟王是传说人物,真实人物根本不存在。 以前没多想,这西方国家该不会跟棒子一样,用小说来编撰自己历史吧? 还有文艺复兴,别忘记了这段历史还跟大名鼎鼎的黑死病流行时期重合。 怎么在大型疫情期间搞文艺复兴?该不会是抄袭中国的发明,再改头换面变成他们自己的吧? 文艺复兴对于后世存疑,她这个时期倒是好辨认。 宝音垂头丧气,扁了扁嘴,转头将头埋在他怀里。 她抓紧了他的衣服,声音闷闷道:“《永乐大典》,派人查一查永乐大典,我想知道里面的发明是不是被洋人弄去了。” 《永乐大典》是一套神书,拥有这套书能让原始社会跨越千年历史变成完整国家。 可惜这样一套书修成后就只有两套,一套放在南京,一套在北京。 北京的正本烧毁后,南京的副本就送到了北京。 之后就不断流逝,到后世只剩下残本,大部分都在西方。 问题来了,《永乐大典》可不是清末被掠夺走,是从明朝开始不断流失,最后为何出现在了西方? 皇帝难得见她这样沮丧模样,摸了摸她的头发道:“被洋人弄去又如何,已经成为既定事实。” 宝音气得拍打他胸口,“当然是拿回来,那是我们文明成果,是历史的见证,别人又不会爱惜,最后还拿那些当作战利品展示!” 皇帝想到她曾经透露过的历史,一口老血堵在了胸口。 他最爱的古董字画和子孙的收藏,最后都被洋人掠夺走放在了自己国家展示? 他按住了她乱动的手,声音变冷了,“你说得对,是该拿回来。” “还有银子的事就按你说的办,等银子到了,就发行国债,先将北边战事平了,再处理洋人。” “是文明古国,这天下最强大的国家只会是大清!” …… 一本又一本看起来破旧的书被送进了南书房。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64节 宝音目光紧张盯着书,等清点后她忙问,“有多少册?” 得知少了四百多册,她有些惋惜。 皇帝捡起一本随意翻了翻,见是农书有些惊讶,里面竟然比他所知还要详细。 “好书,这么藏着是可惜了些。” 宝音深吸一口气道:“《永乐大典》给我,我出一百万两银子召集天下文人以《永乐大典》为基修一套《康熙大典》!” 皇帝露出意外神色,很快收回了眼神将书丢了回去。 作为一个有远大理想的皇帝,定然不会放过文功,他想着修书,只是没想过修哪一方面。 像是《永乐大典》这种,肯定没钱修。 “叫《康熙大典》岂不是拾人牙慧?我看不如就叫《古今图书集成》。” 宝音吐槽:“干脆叫《大清百科全书》算了。” 皇帝一听,顿时点头:“这个名字不错,就叫这个吧。” 宝音有些雀跃起来,没想到他真愿意将《永乐大典》交给她。 东华门的皇史宬是个冷门衙门,算是明清存放档案的地方。 因为木质建筑容易着火,所以这里是少见的砖房建筑。 今日宫里来了人,带着牌子将《永乐大典》都给搬走了,负责看管书籍的官吏心里一咯噔,有了不好预感。 到下午,就有东城兵马司的人过来,调查开国时《永乐大典》的入库书单,因为分不清谁任期期间丢失过书,历届官吏都被带走问话。 最后追缴回百余本,更多是失去了下落。 皇史宬的动荡并未引起什么人注意,今日是去日本水师回京的日子。 你 朝堂上不少官员都神不守舍,这么大一笔银子,皇上可都没说去处。 总不能全归私库吧?皇上要真这样干,他们就得撸起袖子死谏了! 苏努等人是一脸骄傲,他们这次可是圆满地完成了皇上交代的任务,本来以为能弄个一两百万银子就很不得了了,谁能想到日本一小国竟然还挺富有。 不说带回来的赔款,就连他们自己都有几万两入荷包。 当然这钱是不能说出去的,等上了岸就找泰山银行换成了银票,轻飘飘的银票贴着胸口放着,很是安心。 一行人进了宫,很快被带到了乾清宫。 皇帝看着呈上来的银票,满意点头。 “尔等劳苦功高,朕不会忘记你们,且回府休息,朕得想一想该给你们什么封赏。” 几人连忙谢恩,等他们退下,现场关于这笔银子的归处开始了激烈争吵。 “臣认为该归国库,这笔银子为倭国赔款,合该归国库,有了这笔银子,就可以免除近几年受灾省的税银!” “哼,之前受灾区域又不是没赈灾,受灾严重区域本就免除了税款,何来重复免税?什么免全省税,一省受灾也只是个别地区,其他地方又无灾情为何免税?要是照你这样说一地受灾全省免税,我大清少说只能收几个省,这让交税省的百姓如何想,来年会不会谎报灾情?或者干脆炸了河坝,人为制造灾情!” “你……” “皇上,臣只是体恤百姓,近些年百姓实在是太苦了,哪怕不免税,免了三饷也好。” 皇帝听烦了,恼怒道:“三饷一事不是已经有了定论,等商税收上来再行讨论,行了,这笔银子你们都不必争了,朕已经下定决心收入私库!” “皇上不可,这笔为倭国赔款,无论如何也不该进皇上私库才对。” 皇帝脸色冷了下来,“这笔银子用处,朕会用在北方战事上,北方军队军饷由这笔银子支付,户部的银子用在民生上,还有什么疑虑?” 无论何时打仗都是一件耗银子的事,曹操为了筹集军费可是发明了摸金校尉这一官职开辟了官方盗墓。 后面军阀是有一样学一样,没军费就跟前朝皇帝“借一借”。 当然基本上是有借无还。 眼下跟罗刹人,跟准噶尔都得打一仗。 罗刹人还好解决,赶到黑龙江另一边就可。 相比之下准噶尔就比较难对付,因为漠北很大,准噶尔部又不会留在一个地方等死,再加上准噶尔跟罗刹人勾勾缠缠,得了罗刹人火器和粮草支持,想要解决掉准噶尔部叛乱,就不是一年两年的事。 朕要打起来,大概得是持久战,国库要耗尽去的银子那是海了去。 既然皇帝要将这笔银子用在北方战事上,朝中官员也就后退一步。 户部官员更是松了一口气,这钱若是到了户部,也多是用在军饷上。 现在看来归处还是兵部。 “臣/奴才不敢。” 皇帝神色缓了缓,“当务之急是先处理秋试后学子游街示众。” “吏部和刑部尽快派人调查清楚。” 第147章 薛洋愣住了, 谁能想到多年前射出去的回旋镖会扎自己身上? 事情是这样的,今年会试结果一出来,可以说众人哗然, 原因很简单,会试浙江考中人数占了全国第一,榜单上全然是浙江人的天下。 这个紧要关头又爆出会试考官也是浙江人, 这下可不就要命了。 落选的考生不愿意了,也不知道谁将薛洋这个有过“彪悍”历史的人给当成榜样说出来。 一群考生要抗议会试不公,抗议也就抗议吧, 还专门找到了薛洋, 想让他带头主持公道。 薛洋差点没晕过去,不是他根本没参加会试, 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不行, 我今年未参加科举, 如何能做各位领头人?”他好声好气想要将人打发走。 说着恨恨瞥了一眼以请客为由将他骗出来的朋友。 早知道他就留在学院里跟一堆金属块做伴了, 谁能想到只是出门透透气就掉进坑里了。 “薛兄何必推迟, 您的大义我们都记在心里……” 未等对方说完,薛洋就挥手:“真不是推脱, 受到不公的是你们, 该反抗的也是你们, 我这人名不正言不顺出现在现场反而是给你们添乱。” 一番苦口婆心后, 终于打发走了人。 他下定决心接下来一段时间就留在学院, 外面太危险了。 …… 秋田吃什么?当然是吃螃蟹。 最肥妹的螃蟹非阳澄湖莫属,鲜活的螃蟹运走漕运运送进京城。 螃蟹性寒,宝音吃了两个就不吃了,见皇帝还是冷着脸,便道:“有什么好发愁的?” 皇帝翻下手中的筷子, 道:“乡试的结果已经查出来了,江浙的考生并未作弊。” 宝音不解:“没作弊就没作弊,有什么可发愁的?” 皇帝沉默了一下,说起了前朝的事。 “明太祖时期发生过一件事,科举中榜考生大部分都是南生,北方考生中榜者寥寥无几。” “我知道,南北分榜吗?” 宝音拿湿毛巾擦手指,她闻了一下还有股腥味。 皇帝点头:“当时的南方考生也没有作弊,跟今日榜单上大半都是浙江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哇,我只知道后世江浙考生卷的不行,高考试卷全国一等一的难,原来在几百年前就这么卷了!] “你的意思这次的浙江考生要罢革?” [凭真本事考出来的被罢革,要是我非得疯掉不可。] 从范进中举就能看出科举的残酷。 [现在跟后世不一样,靠不了公随便找份工作也不会饿死自己,现在是真的万人过独木桥。] 皇帝脸色不是很好,“都察院御史徐元文之子徐树声和侍讲学士徐乾学之子徐树屏都在顺天府乡试榜上有名。” 宝音疑惑:“这二人都是浙江考生?怎么会出现在顺天府乡试?” 皇帝冷笑一声,“是呀,乡试学子应该回原籍考试才对。” [跟后世的北京户口异曲同工之妙啊,有了一个户口高考能剩下多少分?] “这二人是必罢革之列。后世应该也有这个问题才对。” 教育的不公平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几百年前是南方北方之间的差距,今日是富裕江南和贫穷省份之间的差距,未来定然也有问题。 宝音拿起薄饼加了烤鸭和黄瓜丝葱丝,边道:“我们没有科举。” “我们建国后便是全民扫盲,之后是乱过一阵子,到我出生的时候国家普及九年义务教育,就是不收学费只收书本费,满六周岁孩子都得去学习上学。” “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参加中考,各个高中会根据分数线录取,当然也有愿意花钱继续上的,这是初步筛选,高中三年后是高考,高考相当于乡试吧,每个省的考卷难度都不同,各个高校也是根据分数线录取,不过最好的大学在每个省的录取线设定不一样。” “竞争激烈的省分数线会高一点,教育比较落后的省比如新疆、内蒙分数线会低一些,务必保证每个省都不落空。” “大学相当于国子监,毕业出来也是自己找工作,当年毕业的学生要是有走仕途的想法可以考公务员,也就是吏员,我们那官吏不分,都是从最低的吏员做起,一步一步往上升。” “上面提拔也是看有没有底层工作经验。” 皇帝意外,没想到这般重重淘汰下的人才最后只能做吏员。 一想到后世人人识字,便不觉得稀奇了。 人人识字,人人都是读书人,也就没有什么读书人的优待了。 宝音说着皱眉:“不过还是避免不了走后门,没关系没背景的人得比其他人出色太多才能考中,家里有人在政府的哪怕学历不行,也能获得工作机会,不过这样的人都只是底层,很少能爬到高位。” “想升迁还得看政绩,一时得意也没用,后面要是爆雷了,该坐牢还是要坐牢。” 宝音咬了一口烤鸭,吃完了道:“士农工商,其实没有地位高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身份高低象征,最开始提出的人也只是给国民分了个类而已。” [大概是因为士在排在前头,受儒家青睐,什么农社会地位是高也就是说说而已,现实中地位最低的是农,商好歹有钱,农也就挂了一个好听名头,一年到头吃饱饭都很困难。]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65节 宝音夹了一筷子清炒绿豆芽,绿豆芽很清爽,用豆油炒的,没有荤油吃着很爽口。 “你后来为了保证科举公正也做了改革,将各省考生前加了字,官员子弟加官字,普通考生加民字,民字和官字考生不在同一个考场,每个省录取官字考生有一定配额。” 她看了一眼查出来的资料道:“到乾隆年间基本上已经稳定下来,大省是二十取一,中省是十五取一,小省是十取一,因为竞争激烈,有大省考生会将原籍改到小省去……” [咦,这跟后世的高考移民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想要考个好学校将户籍迁到偏僻省去?] [历史果然是不断重复。] 宝音看着他认真道:“不过我觉得这样做得不彻底,只在乡试施行,官员子弟只要过得乡试就一路平坦,大清后期还是有许多科举世家,什么寒门出贵子越到后面越难实现。” 皇帝陷入沉思,思索着她给出的信息怎么修改科举制度。 宝音咬着筷子道:“我觉得朱元璋就是个控制狂。” 皇帝看她露出疑惑神情。 宝音举例子道:“你看科举他非得制定八股文,相当于指定了考试范围让后世人遵循,还有他的子孙,他都将每一个儿子的后代名字都指定好了,中那个字要带五行偏僻,后面那个也是。” “还有百姓户籍,是匠籍祖祖辈辈都是匠籍,军户祖祖辈辈也都是军户。” “还有八股文考到现在有什么用,能考的都已经考了,最后都考遍了只能找两个三个完全没关系的字搭在一起,考这些字出处。贫民出身的学子一辈子看的书怕是还没有官家子弟一年看的书多,还没有官话考试有用,起码普及官话,官员去地方做官也不用担心被架空。” 皇帝动了筷子,夹一块烤鸭放她碗里。 宝音吐槽了几句,然后就略过这个话题,说到底科举就不是她现在可以插手的。 [要是我就取消科举制,全都上学去,九年义务教育,一层一层选拔,还有什么儒家都滚蛋,嘶,终于明白为啥搞□□了,不将原来的势力扫除,根本没法让底层人民翻身!] 皇帝听了久久无法平静,难怪她对父权夫权嗤之以鼻,连君权都无法让她低头,原来她生活在一个没有儒家教育的时代。 这样的国家会是什么样子?他直接想到了大清入关以前。 八旗子弟为何腐败那么快,他以前只以为是受到了中原繁华的诱惑,现在看来根本就是被华夏文化给同化了。 他们接受了儒家,也难以保持自己政治制度的纯洁,认同儒家思想,哪怕满人还是挂着满人的姓,思想上已经与汉人无异。 “我准备发行债券修铁轨了。”她出声打断了他。 那笔赔偿款银票到他手里便没了消息,也不见他有存起来发行债券的意思。 她没主动提起,而是说了自己这边的安排。 “太子才出发,我记得铁路的行径路线还未定下来。” “是啊,不过不耽误,先操作一下,不然国债卖不出去。” “嗯?你不是保证国债能卖出去吗?” 宝音笑嘻嘻道:“酒也怕巷子深,不打打广告怎么能让人知道国债能赚钱呢?” *** 敏代接到了一个让他惊怒的消息,银行发行了一种债券,上面指定了内务府所有人都得买。 “非得买吗?可是我根本没钱买!” “不行,上面指定了每个人都要买。”敏代的顶头上司拍了拍他的肩膀苦涩道:“你等级低,买个四五十文就够了,我少数得买二两,你看我能反抗吗?” 敏代还是无法接受,这跟钱多钱少没关系,这是光明正大从他们手里捞钱,一次两次也就算了,要是成定例,那可是每年都得来一次。 “我们还算好的,隔壁的泰山商行更倒霉,人人都没逃过,也就那些学子逃过一劫。” 敏代心里充满了失望,说实话在进入内务府后他对这份差事非常满意,因为都按照规矩来,只要他在规矩之内行事,上头看他不顺眼也没办法辞退他。 现在竟然搞了摊派这种事,让他满是失望。 顶头上司指着外面道:“行了,人家银行都来了,反正逃不掉,早买省得被人翠。” 敏代不情不愿去买了四张,债券是一百文一张,等看清楚债券上的内容,发现所谓的债券是一个叫铁路局委托银行向外借款,债券期限有一年、三年、五年、七年、十年、十五年,选的时间越久利息越高。 他选的是一年期,一年后能够连本带利拿回四百零四文…… 敏代惊讶了,搞半天是上面向他借钱,一年时间他也不是不能等,关键是他买十两银子,一年岂不是有一钱银子利息? 这比将银子放在银行存折上涨的利息多多了。 银行新出的债券被当成了一款理财产品,有些将银子存入银行只为赚取利息的人立刻盯上了这个东西,算一算买债券似乎跟银行存定期没什么区别,反而利息更多。 有些人将试探性买了一些,也有人看在债字就退缩了。 而京城的百姓有些连银行门在哪里都不知道,就更不要说知道什么债券了。 债券的销售惨淡,最后连银行的员工都被迫拉人购买。 京城内一些有点钱的商贾都被盯上了,时不时就有银行的人上门推荐。 可正是这样的热情,越发让人警惕。 债券只买了不到十分之一就遇冷了,似乎注定了要夭折。 第148章 近几年安善优的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自家报馆在京城的占比份额虽然比不过《世界新闻报》,但是多了一条营收路子就是外地的订单。 总体下来报纸这行业比早前赚钱不少。 以前总觉得多了个搅屎棍他们这种正经的官报得玩了,现在才发现有了这个搅屎棍在, 看报纸的人更多了,已经成为习以为常的东西。 受众多了不仅没有亏,还赚了不少, 再加上有商家打广告,近来京城的报馆直接卷了起来。 今日天气不错,安善优去了报馆坐镇, 刚坐下就听见报馆的主编来报告一件事。 “泰山银行发行了一种债券, 他们银行的人来咱们这销售?” “是东家,听说年利息比将钱存入泰山银行要高一点。” 安善优一甩袖子, “这是盯上我们从他们银行存的钱了。” 泰山银行的银票拿到手里面额多少就是多少, 将银票存入存折再定个期限, 这个期限内不能抽回本金这才有利息钱可拿。 安善优为了一点利息钱没少在银行存银子, 放印子虽然赚取的更多, 可也有收不回本的危险。 跟大多数手里有点钱的人家一样,他选择将钱存入银行, 虽然近期几大钱庄也跟着开始存银子给利息钱了, 但是利息都极低, 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去把人叫进来。” 银行的人进来笑着先自我介绍, “安东家, 这次是来跟您推荐一款理财产品……” 对方简单介绍了债券,然后道:“这是铁路局委托银行发行的债券,到期后您可以拿到银行兑换,若不是不卖可继续持有,利息按照债券上的利息延续, 第一次发行属于试发,利息可能是最高,往后大概没有这么高的利息。” “我这边建议您买个十年定期,您看现在物价都在上涨,今年能一两银子能买的东西,十年后一两银子可不一定能买到了。” “这银子放在手里就是不断贬值,若是买个理财产品十年后拿到本金和利息,定然能抵冲掉这种贬值。” 安善优笑笑:“你这说法倒是头一次听说,倒是很新鲜。” 对方哈哈一笑:“您是文化人,想来知道现在朝廷稳定下来,民间定然是越来越繁荣,说不定能达到盛世,历来盛世物价都会上涨,这不是人力可控制,我这里有详细资料,您留着看看,若是有兴致,回头去咱们银行跟您好好谈谈。” 安善优将人送走,主编从隔壁走出来。 安善优手指点了点桌上的资料道:“听明白没有,现成的新闻,不登上报纸多可惜?” 主编恭敬拿过了资料。 *** 今日张月娥休息,她已经调到了菜市口的大商场工作,已经不再做柜员升职成了二楼管理柜台柜员的小管事。 成为管事工作忙了很多,得盯着柜员搞好卫生,处理客人纠纷还要核对整个二楼所有柜台的账务。 因为工作很忙,回家的时间也很晚,好在女儿平时也住校,不需要她多照顾。 这次休假她特意改成了周六,正好女儿也放假在家。 一大早张月娥洗洗刷刷将家里打扫了一通,又做了四五道好菜。 这样可以随意吃肉的日子是几年前不敢想的,这么多年忙碌下来,过去糟糕的一切都仿佛如隔世一般。 要说不痛快的事也没有,前段时间那个早被她忘在脑后的前夫竟然找上门,大言不惭说纳她为妾,只要她将她的工作让出来。 张月娥想起周边邻居帮忙将人给骂走了,心暖了不少,这世间还是好人多。 张月娥炒了两道菜,隔壁的王嫂子伸出头来。 “月娥,我记得你们商场的工资都是发到存折上的是不是?” 张月娥愣了一下,没想到王嫂竟然问这么私密的事。 成为管事后,她的提成不再局限一个小柜台,而是跟二楼所有柜台挂钩,她的收益已经不是当初的那点工资可以比。 世道对女子不友善,更不要说是个带着女儿的妇人,张月娥手里的钱都存入银行,也只给自己女儿透露过大概数字。 她要是有了不幸,女儿作为她唯一的女儿可以拿着存折和户籍将里面的钱取出来。 这笔钱张月娥谁都没说,平日里在家还是省吃俭用,也就女儿放假回家买点肉,在周围邻居眼里都很正常。 张月娥将菜放下,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王嫂子怎么问起这事来了?” 王嫂子忙举起了手里的报纸,“月娥,你是不是还不知道,这报纸上说了泰山银行那边缺钱了,上面说银行发行了一种债券,还说泰山银行是有了大量外债才跟外面人借钱。” “咱们胡同不少人把钱存到银行的人都拿着存折去取钱了,说是怕银行没了破产了!” 泰山银行缺钱? 这在张月娥看来就是个笑话,外面人不知道,她这种在内部的人还能不知道? 泰山百货店就日进斗金,更不要说还有其他产业。 “谁家的报纸?” 她往锅里舀水,又将炉门给盖上,才走过去接过王嫂子手里的报纸。 一看不是自家报纸,她更加确信是外面人瞎揣测。 看完后她将报纸还了回去。 “没有的事,这事我也知道,东便门外的蒸汽车可知道?” 王嫂子自然知道,造出来后全京城谁没去看过西洋景? 有了这个大铁疙瘩,从通州过来方便不少。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66节 “这铁路局是我们商行和内务府投资组建的一个局,想要修一条天津到通州的铁路,因为资金有缺额才想着从民间借钱,您想想这路修成了,去天津不就方便了。” “铁路局这边买了债券得了钱修铁路,咱们买了债券到期后能得些利息,铁路修好后可不是一锤子买卖,日后能源源不断卖车票,还怕这账填不上吗?” 王嫂子听她这一席话恍然大悟道:“还是你消息灵通,我们一听债呀借钱就想到银行没钱了。” 她压低声音问:“所以这个能买吗?” 张月娥跟着压低声音道:“可以买,您要是不放心就买个一年期的,有咱们商行和内务府兜底,还怕欠你的那点钱?” 王嫂子开玩笑道:“我这点钱怕你们商行看不上,真要是还不上,我就找你们百货大楼去,谁都能跑,百货大楼总跑不掉。” 张月娥哪怕是知道她开玩笑,心里也很不舒服,早知道自己就不多事了。 张胜楠吃着菜,滔滔不绝说学校的事。 “……那四个姐妹什么都不会,老师让我带她们,真是晕死,竟然连辣条都没吃过,连毽子也没玩过,就好像大家小姐一样。” “这样的小姐应该待在家里才是,也不知道她们父母怎么突然想开了送进咱们学院,我还是她们的直属学姐,负责带她们熟悉学院生活,为了那点学分简直是得不偿失。” 张胜楠吐槽后又改口道:“不过她们都好离开,学什么都是一学就通,感觉没什么能难倒她们的。” “四姐妹虽然有同一个父亲,却都是不同的母亲,平日里守的规矩非常多,听起来就是个令人窒息的大家族。” “娘,你知道吗?刚开始的时候都得我说了她们才会做,后来才知道她们家规矩很多,以前身边的嬷嬷会限制她们说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天呐,我真无法想象在这样一个家族该怎么生活。” 张月娥给女儿夹了一块红烧肉,笑眯眯听着。 张胜楠叽叽咕咕说了不少,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娘,我们学院联系了一个庄子,带我们去庄子玩,您也去吧,老师说可以带家长。” 张月娥思考了一下,“到时我请个假吧。” 张胜楠笑眯眯撒娇。 吃了午饭,收拾好桌子,张月娥拿出了存折。 “……我算了一下将钱存定期有些亏,家里就我们两个人,这事应该跟你商量一下,我准备将这些定期存款取出来全买了债券,我每个月的工资足够我们母女俩人用。” 眼下这个房子她已经买下了,房契写着女儿的名字,自家是女户,不管是嫁人还是找个上门女婿选择都有很自由。 女儿还不大,看到了报纸上的科普,她也知道女孩年纪小生孩子容易难产,她都计划了女儿十八岁再出嫁。 这笔钱有五十两,女儿成亲前都用不上,可以买五年债券,这个利息不少,又不像其他的期限那么长。 张胜楠年纪不大,对于钱没什么概念,“这是阿娘赚的钱,您什么打算不必问我。” 她们这样女学院出来的未来工作都有安排,她有想要留在女学院做老师的计划,才积极在老师面前表现。 嘿嘿,她都已经打听清楚了,学校老师不仅假期多,放假时的工资也是按时发放。 见女儿不反对,张月娥打算下午去银行一趟把这事给办了。 吃完饭没多久隔壁兄妹三找上门。 “胜楠,我哥带我去钟楼那边,今天那里有格物学院的学生做表演,你要不要一起去?” 张胜楠当然想去,回头眼巴巴看着张月娥。 张月娥点头,正好可以去银行把事情给办了。 一行人上街等了一会儿坐上了公共马车。 公共马车早没了最开始的光鲜亮丽,旁边还有铺轨道的,不过轨道很细,不是城外那种。 菜市口这边很热闹,不断有人来这里,一行人刚下车就看见商业街内银行门口等候了一大群人。 张胜楠吓了一跳,“今日有什么活动吗?怎么这么多人?” 吴家兄妹早从报纸上看到了这件事,便跟她分享了。 女孩子们好奇地瞅了几眼,然后不怎么关心往钟楼那边走。 张月娥在这里顺势跟他们分开。 长长的队伍旁银行的人正在维持秩序。 “不要插队,我们的存款很足,不用担心取不出钱来。大额超过一千的排这边,办理其他业务的拍这边。” 队伍被分成了三份,张月娥站在中间那个,然后排队等着往里面进。 “安老爷,您这样的大盐商也来取银子?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原来是吴东家,您多虑了,我支银子是要买盐引,难道您真信了报纸上所说? “哈哈,这不是担心了,银子存在别人手里确实不太放心。” “吴东家您这眼光实在是不怎么样,这泰山银行可不缺银子,就算京城的银行缺,外地也不缺,人家可是做海贸的大海商,进账入流水,别的钱庄或许会被挤兑倒闭,这泰山银行除非全国一起遭遇挤兑,只京城两家怕是连皮毛都伤不到。” …… 张月娥侧头就看见左边队伍中有大半散了大半,她心里赞同那位安老爷的话,没错想要泰山银行倒闭,只凭借京城这两家银行是办不到的。 很快轮到了张月娥。 “我的定期存款都取出来,全买债券。” 银行人员道:“确定取出来吗?未到期只能按活期利息算。” 张月娥肯定地点头。 银行人员算了利息将日期余额记在存折和自己的账本上。 将整数的银票递给她,“购买债券在其他柜台。” 张月娥拿着存折和一张银票往卖债券的柜台走,这个柜台跟其他柜台比人少得可怜。 她将银票递过去,一看还有三个月到期的国债,立刻改变了主意。 “十两五年,四十两三月债券。” 柜台人接过银票很快将她要的债券放到了她手里。 …… 宝音看着债券销售情况,“已经售完了?” “是,京城这边的人对于高利息的债券还是很认可,不过其他地方的债券销售数量就不怎么明显。” 只修通州到天津这一段,她计划只发行一百万债券,考虑到现在交通不是很便利,只在京城周边的城市发行。 留给京城的份额最多有三十万两,其次是天津二十万。 其他城市再分一点,到县级只有几千两份额。 不过跟京城这个已经孵化了好几年的市场不一样,县级就显得保守许多。 再看看买三月债券的人最多,其次是一年。 宝音倒是没有失望,三个月也行,正好施行一下计划。 聚贤楼近日很热闹,九月之后南方的商人准备返程,这聚贤楼的生意一下子爆满。 人一多,消息就流通。 “这债券买亏了,昨日我得了消息,夏日户部官员去江南购买军队的冬衣棉服,最后选中江宁旁边的常州。” “那常州去年开了一家服装厂,生产了一种棉大衣在北方非常受欢迎,今年户部就奔着它去的,那家工厂接了大单子,做不完准备分给一些小厂,早知道我这钱就不拿来买债券了,拿来建厂从这家服装厂手里接点活赚得比这点利息钱高多了!” “棉大衣?徐员外,你说的可是去年在京城畅销的那个棉大衣?这可是畅销货,带到草原上,一件能换两头羊!” “徐员外你这手里银钱不凑手,要不我们合伙做买卖,大家出一点合伙开个厂,不过你得保证咱们能从人家手里拿到订单。” 那叫徐员外笑呵呵道:“没那个必要,我回去将几个商铺处理了,开一家小作坊的银钱还是有的。” 有人找他打听那服装厂的事,一听内务府也下了五千棉服订单,顿时觉得靠谱,是赚钱的好买卖。 崔掌柜听了一耳朵,当即端了一壶酒走到徐员外桌前。 “徐员外,为了开作坊卖铺子就不值当了,这好地段的铺子可是可遇不可求。您要真缺钱,不如我帮您找个好买家收了您手里的债券?” 徐员外开玩笑道:“我手里有一千两债券,你介绍的人都能吃下?” 崔掌柜笑笑:“别说一千两,一万两都没问题,不过您这急要钱,回收债券定然不能按照实际面值给,你要是愿意打个六折七折,您有多少都收。” 徐员外干笑一声,“崔掌柜说笑了。” 崔掌柜朝客人们拱手:“谁要是缺钱使,我都愿意折价收下。” 只一两天时间,暗地里流传着一股有人私下收购债券的消息。 没几日有缺钱用的人就找了过来折价买了。 因为手里的债券也不多,也没亏多少。 没几天拿国债变现的人少了,崔掌柜不慌不忙将回收价格定在了七折。 这会儿也有人回味过来了,这就是赚钱的好买卖,低价买入等到期后兑换,这其中利钱可比实打实的利息多多了! 至于利益受损的人,谁又会在意? 因为更多的人下场抄底,市面上流通的债券变少了,崔掌柜不慌不忙将收购价格推到了九折。 其他人见状也只能跟上。 就算是原价收也是有利益,因为这三个月已经过了一半了。 等收购价格到九成,崔掌柜听从指示将手里的债券抛售了三分之一,用这一部分收益又推高了收购价格。 九一折、九二折,直到九八折全部抛售。 大量债券一下子被人全部吃进。 没多久一个小道消息传开,说押银的船破了,外地的银子进不了京,原本定在三月后兑现的债券很可能得推迟到来年去。 这让不少头脑发热的人清醒过来,看着手里不少原价甚至超出原价收购的债券欲哭无泪。 这么多债券放在手里就是一张纸,要是不能按时兑换成银子,他们的生意周转就会出问题,实在是没必要为了这点子利益把自家生意给丢了。 有人偷偷找上崔掌柜。 “九九折回收,要吗?” 崔掌柜笑着摇头:“我那熟客前些日子已经收了不少,您这边要是愿意七折出,我倒是能收下。” 那人实在是等着用钱,忍痛出了一半,剩下的等期限到了去银行,算上利息钱蚀本还在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于是崔掌柜再次挂起了七折收购债券的牌子。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67节 皇帝忙着政务之余,也看了她这一手金融操作。 他都忍不住拿出一万两来购买,半个月后到期可能能多四百多两利息。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这些商人竟然愿意吃这个亏?” 宝音道:“这就是金融游戏的魅力,泡沫没破之前,谁都不信自己是最后一个接花鼓的人。” 有人在这场游戏赚了利,也有人吃了亏退场。 安善优是等这一次债券的事落幕下恍然,他沉思后,脸色拉下来。 “可恶,竟然被利用了!” 当初找到他,将把柄放到他手里就是故意的,故意借他家报纸宣传债券。 安善优打听了一番,然后得到了一个令他气愤的消息,那在报纸上说银行没钱快倒闭的人竟然是泰山商行自己的人! 这群人手段太脏了,自己说自己银行要倒闭引发挤兑,结果证明泰山银行钱多着呢,根本不用担心挤兑。 以后再有这种风声怕是没那么容易再出现这种挤兑情况。 所以这次到底谁是输家? 又是一个周末,张月娥一早提着一篮食物来到了女儿的学院。 女子学院搬到了内城,比鱼龙混杂的外城要安全许多。 跨越了半个城,抵达女子学院,张月娥将自行车停在了胡同口。 女子学院的门已经开了,透过大门的栅栏能够看到里面的女学生已经换下了校服,将自己最漂亮的裙子穿在了身上。 门口的老师见到张月娥忙问她身份。 得知在学生的母亲便去喊了张胜楠过来。 张胜楠蹦蹦跳跳跑过来,高兴道:“阿娘,我们大概半个时辰后出发,你也进来一起坐吧。我带你去见见同学的家长。” 张月娥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笑着道:“不急,先领着我去拜见你的老师。” 张胜楠闻言吐了吐舌头,然后带着自己母亲去找了老师。 张月娥跟老师寒暄过后,将带的糕点递了一包过去。 老师忙推迟,“张胜楠家长,我们有规定是不能接受家长送礼。” 张月娥笑了笑道:“只是自己做的点心,不值几个钱。” 老师还要推拒,张月娥道:“要不分给其他老师,不是什么之前东西。” 老师闻言不好意思道:“那我替大家谢谢你。” 出去后,张月娥被女儿领着去教室。 来的家长并不多,因为这里是女学生,大多都是女家长。 女学院的生源大部分都是商行自己员工的孩子,还有很大一部分是旗人。 张月娥就有看见穿旗装的人,她也没敢说话。 等了一会儿,老师走进来,让她们排队去学院外山车。 外面胡同已经等候了十多辆马车,一辆坐满就拉走,下一辆再过来。 张月娥跟着女儿上了其中一辆。 张胜楠跟对面十岁出头的小女孩打招呼。 然后小声跟自己母亲说:“她就是我说的四姐妹中最小的一个。” 张月娥一看对方坐姿果然都跟尺子量过一样,一点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她微笑着将手中的篮子递过去。 “姑娘,这里有点心,可要尝一尝?” 六格格脸上平静,内心却很不平静,这次秋游是贵妃作为家长过来,那个车子坐满了,她才落到这个车上。 正出神着,就听见对面相貌醇厚的妇人递过来一篮子点心。 六格格愣了一下,捏了一个枣糕道谢。 她只捏着没有吃,一来没有在外面吃东西的习惯,二来她也不吃不明不白的东西。 张月娥见她没有动,笑了笑没有继续说。 张胜楠抱着母亲的手臂嘴里不断埋汰学院的饮食。 “真是受不了了,我们连续吃了五天的土豆,虽然换着花样吃,可也吃得想吐了。” 最近土豆大丰收,京城最便宜的食物就是土豆。 学院囤了不少,这些天是使劲消耗。 张月娥笑笑:“我托了王嫂子帮忙买了五斤牛肉,回头给你做了牛肉干带上。” 张胜楠欢呼一声,“娘做的牛肉干最下饭了!” 六格格看着对面的母女有些羡慕,自己母妃对她虽然关心,每日见面机会不多,就算见面也谨记着规矩,什么抱在一起有说有笑是从来没有过的。 她心里怅然,原来母女还能这样亲近。 宝音跟大格格坐在了同一个马车内,这个车是有意安排,看着平平无奇,内部都用钢板做了防护。 宝音低声问大格格孤儿院的情况。 大格格思索了一下道:“我去的时候碰见了有人想要领养,奇怪的是孤儿院竟然拒绝了,那里的孩子似乎都渴望被领养。” 宝音问:“你什么什么想法?” 大格格道:“是不是应该放宽领养条件?” 宝音摇头,坚决道:“放宽条件是不可能,我们领养出去的孩子都得接受定时上门回访。” “你别看有的夫妇表现得很渴望孩子。” 她叹了口气,“你可知你遇见的那对夫妇为何要领养十岁的女孩,一般来说领养孩子都希望领养的不记事的,这样才能养熟。” 大格格意识到了不对,她碰到的那对夫妻,看的都是十岁朝上的女孩,还只要女孩,最后被孤儿院的院长给拒绝了。 “因为十岁大的女孩养个几年就能嫁出去换一笔彩礼,除此之外……” 她吐了一口气,“还有更肮脏的念头,打着让女孩给男人做妾的目的,为了传宗接代生孩子。” 大格格被恶意糊了一脸。 宝音道:“所以要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因为你不能保证那些孩子是不是被你亲手交给了魔鬼。” “领养条件必须严苛,这样才能打消某些人的不怀好意。” 大格格神色严肃起来,“是我想差了。” 宝音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慢慢来,我相信把孤儿院交给你是正确选择。” 大格格抿嘴有些不好意思。 “今日劳烦您陪我们过来,汗阿玛似乎都不高兴了。” 宝音才不在乎皇帝高不高兴。 “放宽心,既然出来了,就不要惦记宫里。” 这次她将小汤山腾空出来给各个学院玩,今日是女子学院,之后就是其他学院了。 一个空荡荡的庄子放着多没意思。 和女孩子们一起,宝音觉得自己心态也年轻不少,然而到了中午就有人来催了。 “主子,皇上请您回宫,说是有重要事要找您。” “娘娘,宫里出了一些事,等您回去处理。” 宝音那个无语,她才出来不到一天,就差十二道金牌催她回去了。 傍晚在一众人的痛哭流涕下,宝音告别了几位格格。 “是自家的庄子,不要拘束,好好玩。” 大格格笑着道:“您忘了,之前我们陪太皇太后在这小住过,说不定比您都熟悉。” 宝音一听心痛到不行,自己花大价钱修的庄子最后便宜了别人。 等回了宫,夜色已经降临。 她怒气冲冲下了车,狠狠踢了皇帝一下。 [催人投胎呀?我那好好的庄子,竟然没住过几回!] 皇帝愣了一下,放下伸出去的手,然后就看见周围被吓跪了一地的人。 宝音是踢完就跑,在屋内坐了一会儿还未见他进来,便有些忐忑不安。 皇帝背着双手走进来,轻飘飘道:“本来是告诉你一个重要的信息,既然你不急,我就不说了。” [什么消息?] 宝音偷偷看了他一眼。 皇帝坐下,装模作样拍了拍腿道:“听说南洋乱起来了,好些地方打起了仗……” 宝音跟着一惊。 [什么南洋打仗了?] 要知道她在南洋可是布置了好大一个局,南洋乱起来,对她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皇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宝音盯着他,就是没等到他下一句话。 她深吸一口气,知道他这是在等着她呢。 便挂起一个谄媚笑容走过去给他捏肩。 “方才是我不对,不应该冲您发脾气,您未来可是要做千古一帝的人,何必跟我这个小女子计较。” “您将当我是个屁给放掉吧。”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68节 皇帝一言难尽放下茶碗,被她这粗俗的话一说,他都喝不下茶了。 他神色严肃起来,“两广总督递了信进京,说南洋发生了战乱,南洋似乎在争夺什么港口,已经打了半个月。” “不断有广州和福建的船下海支援……” 宝音心咯噔一下,有了极不好的预感。 为何她没有收到消息? 一想到自己可能中断了跟南洋的联系,她心情就不是很好。 “皇上,火器营的火炮……” 皇帝断然摇头,“不行,火器营的火器都要用来在北方作战,这次我无法帮你。” 宝音心沉了下来,只希望南洋那边能够扛住。 *** “艹,这群王八犊子竟然搞偷袭,跟他们拼了!” 新加坡的港口一片狼藉,原本靠岸停留的商船早就逃之夭夭。 这段时间港口的人都不好过,因为他们跟外界断开了联系。 事情起因要从靖远号进船坞维修开始,或许是一段时间没见到靖远号出现在南海,荷兰东印度公司直接召集了一群海盗偷袭新加坡港口。 让有了初步发展港口遇冷,直接被打回原样。 林子清成长很快,在第一次组织保卫战击退靠岸的海盗后就成为岛上临时首领。 说抱怨话的叫孙海,宁波人,有着一股子彪悍气息,对于打海盗也是真的敢下死手。 “我们还有多少弹药?”林子清问了岸上的库存。 只要守住了港口不被洋人占去,等自己人打过来,就稳了,到时再跟洋人过一招,将他们驱赶出南洋,未来这里就是他们的天下。 不仅林子清被激发出了一股子狠气,留在港口的青壮年都是。 只要打败洋人,这里就变成他们的地盘,这是多么诱惑人的话。 张和墉报了数,没错他莫名其妙混入了港口中层,帮着一起打海盗守港口,说来他有这番遭遇还是托师弟陈秀的福。 要不是他引荐,他怕是留在后方种地呢。 林子清松了一口气,“够了,我们跟陆地断开联系,那边想来已经知道我们被围困的事,我们要做的就是等,传下去防卫队分三班,先埋锅造饭,让大家填饱肚子。” …… 福建泉州,和丰看着回信脸色难看,南洋港口被围一事早半个月前就收到信了。 他第一时间以泰山商行名义向福建水师借军,结果被拒绝了。 那边水军的说话是提督不在,他无法做主。 施琅在不在台湾他还能不知? 要不是姚仪带着人去占日本的鹿港了,他也不会去找施琅带出来的水师帮忙。 “和先生,外面有人求见。” 和丰回过神来,道:“请进来。” 等人进来,他看见领头的人眼睛一亮。 来人一进来就向他拱手:“和先生,不负您重托,我们将田川家养的人都拿下了。” 和丰亲切将人扶起来,“邬先生,可辛苦您跑这一趟了,不知那些人安排在了何处?我这边正好有事需要他们帮忙。” 邬先生道:“半路上碰见了福建的商船,得知了南洋那边的情况,田川家主的次子主动请缨领着商船去攻打荷兰人港口为新加坡解围。” 和丰意外,低头思索,然后道:“罢了,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本来拿到田川家培养出来的水手会打乱,现在聚合在一起怕是不好搞。 “邬先生,我在福建这边走不开,麻烦您带着这封信去找两广总督,今年广州关税有一半都是德胜洋行交的,两广总督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被洋人打吧。” 邬先生笑笑道:“这事怕是不容易,罢了,我就走一趟。” 第149章 福建省会在哪里? 凡是说起福建, 熟悉的多是厦门、泉州,实际上福州才是福建的省府。 福州有着优良的深水港,同时也是台/湾海峡的西岸。 近两年福州在省内名气大了不少, 因为这里多了一家庞大到可以带动整个省府发展的船厂。 这个船厂并未选择福州比较出名的港口,而是选择了一个小渔村,短短两年时间小渔村就大变样, 连福州城内都没有这里繁华。 长长的港口边上停靠着一艘大船,大船上上下下都挤满了人。 岸边走过来一群面色凝重的人,看着靖远号脸上满是凝重。 “南洋那边战况不利啊, 还有多久能修好?” 只能在近海行驶的海船根本跑不过洋人, 洋人的船只神出鬼没,总是在他们出动时骚扰。 若是还不突破洋人围堵, 新加坡怕真成了孤岛。 船厂的管事笑呵呵道:“不急, 只是常规检查, 也就这两天。” “走, 带你去看看咱们的二代船。” 港口岸边还有着正在搭建骨架的船, 全都是粗重的钢铁骨架,据说加入了落星石, 变得更加坚韧且不会轻易生锈。 这艘船看起来比靖远号要大上很多, 一旁的靖远号跟这艘连骨架都未完工的大船相比就像是儿子和孙子的区别。 没错这艘船罕见地达到了一里长, 也就是比靖远号还要大四倍。 人还未靠近, 光是站在龙骨下就显得很渺小。 和丰感叹一声, “这么大船大概也就我们修得起,毕竟很少有人能够买得起。” 船长说得也没有错,朝廷虽然开了海禁,可实际上对于出海的船都有限制,海船还不允许携带任何武器。 没有武器保护的船对于海盗来说就是一块肥肉, 所以西洋人在南洋的火器生意非常好。 管事道:“小船在里面船坞里,这大船船坞放不下。” 他指着一条岸边长长的铁轨,显然就是运送船只到港口的轨道。 和丰也知道这大船是上面主子要的,主子就乐意花大价钱造大船。 尽管知道这艘大船造价不菲,和丰还是期待这艘船亮相的时候,想必所有人都会为这艘大船出现而恐惧。 走了大概一里才结束对新船的审视,前方轨道跑过来一辆小小的轨道车,是马拉着跑的。 和丰和管事还有跟随的人上了车,车夫驾驶马飞奔起来,车轮行驶在轨道上速度飞快,且一点也不颠簸。 马车为了迁就这个宽广的车轨,做得也非常大,像是一个房子一样。 和丰跟管事坐在了窗口低声交流起来。 “那边的火药厂可有泄露出去?” 福建多山,福州自然也有山,这里一遇干旱,百姓日子就得难熬。 几百年来不知道多少福建人跑到南洋去讨生活。 近一年福建流失人口能赶上过去几十年。 很多人知道福州建了船厂,却不知道还有一座火药厂藏在山窝窝里。 火药最重要的硝石受朝廷掌控,但是没关系,南洋有许多荒岛,某些荒岛多的是鸟粪,同时也滋生了不少硝石。 之前靖远号在南海徘徊,运了不少鸟粪到福建,同时也将一大批硝石运送进来。 有了硝石,木炭还有硫黄还不简单,再加一点白糖,这不就齐活了。 不过发射火炮这种事定然不能在福州做,好在海对面还有个台/湾,找个炸矿的理由不就是现成的试验火力办法? 管事扫了一眼对面小声讨论的人,道:“藏在一个小村子里,村子都是自己人,就算被发现也以为是炮仗作坊。” 和丰点头,交代道:“等靖远号维护好,就运送一批弹药上船,这次一定要将南洋的洋人给压服了,告诉他们这南洋是我们的地盘!” 两日后,靖远号里里外外都维修了一遍,确认船况良好,便准备隔日启程补给上了一天,某些装进大箱子的“土特产”也跟着上了船。 穿上的火炮都已经被保养过了,被擦得铮亮。 靖远号启航,船厂不少人过来围观,看这艘船目光满是慈爱,这可是他们最伟大的心血! 一声鸣笛,偌大的白气直冲上天,靖远号缓缓驶出了港口向大海驶去,海面上的海鸥、白鹭扇动翅膀盘旋着。 三日后靖远号抵达南海,田川次郎左卫门目睹了靖远号十分震惊。 “中原已经有了这般庞大无比的海船?” 这样一艘钢铁巨兽往长崎港口一停,幕府定然不敢反抗,也没有了当初那么多事端。 田川次郎左卫门惊骇之余又有些不是很理解。 他下方田川家的水手武士一脸梦幻,好几百人都全是一个表情。 本来他们以为几百个人聚集在一起会是一个不小势力,说不定未来还有另起炉灶的机会,现在见识了这艘钢铁巨船,才发现不过才跟外界断隔几十年,这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 靖远号的出现打消了个别人的小心思。 在香江集结号,上千艘船在靖远号带头下向南洋开去。 船成大雁阵,左右翼都是携带炮火的船只,后面还跟随了不少小船,小船有商船也有渔船,都运了不少货物。 张大牛和父亲支起船帆,努力跟上前面的船队。 他们是香江岛上的渔民,以前可不敢开着小船出海,这次也是借着大型船队出行的机会。 也幸好前面的船队并没有禁止他们跟随。 怕被误伤,他们这样的小船是不敢靠近点。 船队停下,他们也停下,船队走,他们也跟着走。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69节 船舷边上张了一张网,偶尔有鱼跳入网里,将小炉子拿出来,张清理好鱼就在船上烤了起来,几条鱼就是他和父亲的晚餐。 “爹,啥时候才能碰到洋人?”在海上漂泊一日后,张大牛忍不住问。 张大牛的爹将船帆放下来,道:“快了,休息一晚上差不多就到了。” 海上的日子就是这么枯燥乏味,吃了烤鱼,喝了清水,父子两人收拾了一下就和衣睡了。 半夜时张大牛是被火炮声音给惊醒,他翻身就看见前方船队左翼出现了炮火。 “爹!打起来了!” 张老爹也被这句话给惊得一个鲤鱼翻身,才发现附近的船上都发出了动静。 大家默不吱声,将船锚捞起来,划着船往右边跑远离战场。 最后一大堆船聚集在一个偏僻角落,盯着远处的战斗等待一个结果。 张大牛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往船板上一躺不知不觉睡过去。 等再次行来已经天亮,阳光很刺眼,他看见自己爹兴奋地调整船帆让船往战场方向驶去。 “爹,昨晚上什么情况?” 张老爹一脸兴奋道:“当然是咱们胜了,前面的战场已经打捞过,船队都开走了,现在轮到我们过去了。” 张大牛一听也跟着兴奋起来,船队看不上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是好东西,比如海盗的衣服鞋子等等,运气好还能拾到一点好东西。 一百来艘渔船分散在海边,看到有尸体浮上来就兴奋地惊呼一声,尸体捞上来扒干净,若是遇见活的那就更好了,绑好了回头送上岸还能卖一次。 等到了南洋,跟过来的渔船更多了,像是猛兽身后跟着的秃鹫一样,捡着猛兽落下的碎肉吃得嘴边流油。 很快南洋这边不自量力企图拦截船队的人都吓得望风而逃。 靖远号这边没有直接去新加坡而是在南洋大摇大摆巡视了一圈,遇见海盗剿了,遇见洋人的船当作海盗剿了,很快船停靠在巴达维亚港口。 巴达维亚在新加坡南方,这里远没有马六甲那边的港口好,因为荷兰人将这里设定为港口,南洋的船只才不得不在这里交易。 想要推翻荷兰人的统治就得将荷兰人从巴达维亚港赶走。 实际上这会儿“海上马车”已经不复两百年的荣耀,西方大英的东印度公司正在蓬勃发展,只要打败荷兰人很快就能占据东亚这块肥美的地盘。 可惜原来既定历史被人横插一脚,历史跟着拐了一道弯。 不提巴达维亚的交战,新加坡的危机解除,林子清开始大幅度操练防卫队。 同时派人翻山去马来岛,寻找一个渠道引水入新。 修地球这项工作对于生活在华夏的人来说是与生俱来的本领,深刻在基因中,现在有了炸药想开辟一条水道也变得容易起来。 林子清送走一群斗志昂扬找勘路队,然后开始迎接在海边休整的船队。 张大牛等人的渔船靠岸,然后就听岸边不断有人喊:“油煎土豆块,两文一份!” 张大牛吸了吸鼻子,顿时口水直流,在海上吃了好几天的海鱼,他都快吃吐了。 “爹!”张大牛满眼期待看向张老爹。 张老爹瞄了一眼,从褡裢里取出了几枚铜钱递过去。 张大牛一脸高兴,三两小跳到岸上去买那铁板煎土豆了。 煎得四面焦黄的土豆撒了点盐粒非常香,一份有十多块,两分钱买来可以说非常划算。 新加坡土豆丰产,已经成为常吃的食物,迁徙过来的人吃了大半年土豆都快吃土了,好在田里已经种上了其他农作物,等水引入过来,他们这边就能自己种稻米了。 岸边这样卖土豆的摊子有十多个,面对的客户基本上是海上过来的。 因为价格不贵,上百号人将这十几个摊子给围满了。 张大牛端着陶碗席地而坐,拿着上签子戳着土豆块吹了吹,才入口他就满眼感动。 张老爹也端着一碗坐在他旁边,父子俩埋头吃起来,很快又有买水的车过来卖水。 “大碗茶,一文钱一碗!” 张大牛想起自家船上还有半罐子水便没有理会。 他们这样在海上讨生活的会用封起来的陶罐装水。 海上淡水很珍贵,也没人舍得浪费。 吃完喝足,父子俩一人看着船一人去岸上将船上的东西给卖掉,头一个卖掉的就是那奄奄一息的海盗。 海盗红头发,是个洋人,看着还年少,不过此时昏迷不醒看着有些可怜模样。 张家父子可是半点也没有怜悯之心,天知道他们发现这个洋人时有多高兴,活着的海盗岸上也是收的,听说新加坡这边港口跟广州港口区别不大,一过来还真是,这里也有那洋行铺子。 张老爹揣着十来张纸钞高兴地回来对儿子道:“赚大了,这边一个洋人能卖二两银子!” 张大牛懊恼道:“广州那边能出三两!” 张老爹给了儿子一下,“能赚到就不错了,带去广州说不定半路上就死了!” 死人可是一文不值。 这样一说,张大牛也想开了。 处理掉船上的破烂,父子二人在港口转悠起来。 “爹,这里在招工,一日给二十文呐!”张大牛惊喜地站在一处工地上开心道。 不远处几个小孩有空就喊几声招工信息。 张家父子不识字,张大牛看到这边的小孩都识字一脸羡慕。 父子二人回去,跟同村的人商量了,然后大伙儿决定留下来挣点钱再回家过年。 约莫五六天后,靖远号领着船队浩浩荡荡归来,停在港口神气极了。 张家父子已经适应了干活的日子,虽然每日都吃土豆,吃得人快要吐了,好在能填饱。 张家父子生活在香江,香江虽然是岛,但岛上是有淡水也能种植水稻,因为人少,靠近海饿不死日子也过得去。 这土豆以前没吃过,这回可谓是吃够了,大概一辈子都不想吃了。 靖远号靠岸没一天,海面上突然出现了大批船只。 岸边的人都很警戒,张家父子更是吓得躲了起来。 但是很快发现没这个必要,岸上的人组织了防卫队警惕。 船靠岸,才发现是南洋这边的商船。 这些商船有洋人,也有南洋的人,还有大陆的商船。 全都开开心心上岸。 张家父子没两天就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开心了。 “这个港口不收关税!” 父子俩很开心,他们在香江,每次出海打鱼都要去衙门指定的地方交鱼税,不交就没法买盐,只能看着鱼臭了。 要是生活在这样一个不收关税的地方,岂不是发财了? “爹,我想留下来。”张大牛哼唧哼唧道。 张老爹没吱声,张大牛就知道自己爹不赞同。 做了两个月,新加坡这边建设速度更快了,眼看马上要过年,父子俩去辞工,拿着工钱存入银行。 这是他们这些在外打工人的一致做法。 拿了银钱或钞票,若是掉海里说没就没了。 只要存入银行,就能够回广州的银行取出来,就算中途遭遇了不幸,家人也能拿着户籍去查他们的存折将里面的钱取出来。 刚开始也没人相信的,只是海上风险大,说不定什么时候遇见海浪就翻船了。 有这么一个船商出海前将全部身家存入银行,这一出海很不幸没能回来。 这位船商家眷怕银行赖掉丈夫的钱,找了个人多的时候去要钱。 银行竟然一点都没有阻拦,核实船商死讯,衙门也开了证明后就爽快将商人存的钱归还给了商人家属。 这事在报纸上报道了一个月,连在香江那个乡下地方都耳闻了。 张家父子是不信那么大银行会吞掉自家那几两银子,直接拿着存折往回香江。 来时人挺多,走的时候少了一半,有不少留在了新加坡,想要趁着过年多赚一点。 还有人叮嘱同乡。 “张叔,您回去跟我爹娘说,这里跟捡钱一样到处都能赚钱,让他们过完年后一起过来,等赚个一两年回家能起青砖大瓦房。” 张老爹沉默听着,跟他一起出来闯荡的同乡一共有十来个人,都是划着渔船过来的,谁能想到回去就剩下两三艘船了? 几艘船北上,路上还遇见了巡逻船队。 张大牛有些羡慕地看着那些穿着帅气的巡逻队,回头对他爹道:“爹,我也想当兵!” 张老爹不屑看着才十五出头的儿子,“别做梦了,谁会要你一豆芽菜?” 张大牛被亲爹这么一埋汰了,心里起了逆反之心。 要是给朝廷当兵肯定是当狗都不去,这可是新加坡自己组建的军队,看那船,再看那白色的军装蓝天碧海多帅气呀? 回来的时候风向不对,比去时花的时间多了不少,等到香江已经是年二十九。 张家所在的村在另一个小岛上,还需要开船过去。 父子二人没急着回家而是先上了主岛。 主岛跟大陆面对面是一个正在建设中的港口,港口上卸了不少沙石,或许是快过年的原因,人都散去了。 张家父子和同村人先将船靠岸,再去找银行。 银行就在港口,以前这里只有集市,岛上交易的地方,后来变成了港口,物资变得丰富起来。 因为许多稀罕物件只接受纸钞交易,短短时间内岛上岛民已经习惯了用纸钞交易。 父子高兴了换了纸钞还有一千铜钱。 然后拿着钱去了旁边的商场买起来,猪肉要买,对联要买,还有蜡烛、香油、豆油、豆腐等等,忙碌了一年也就指望过个好年。 张大牛提着二斤肉和一只咸鸡,其他东西都在张老爹的篮子里。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70节 等回到船上,大家高高兴兴往隔壁岛开去。 傍晚时回到了渔船,整个渔村二十来户人家都轰动了。 张大牛高兴提着东西往家里走,就被村口的刘寡妇拦住。 “大牛,你军哥是不是出事了,怎么没见他回来?” 张大牛“啊”了一声,然后被他爹踹了一脚。 “刘大妹不用担心,军仔好着呢!还让我们跟带话,让你过完年去南洋!” 然后渔村其他户发现自家人没回来的也跑了过来打听情况,得知是在外面不打算回来过年了,顿时起了阵阵骂声。 今年的新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宫里上到主子下到奴才都有了新衣服可穿,不仅是新衣服就连伙食也好了不少。 往年不足的炭火今年不用催,早早送来了。 哪怕是御花园扫地的宫女都能发现宫里的变化。 承乾宫许久没出现在人前的皇贵妃病了,病得很严重,听说这会儿已经起不来床了。 宝音在新年前就收拾了家当搬出来已经改名的延禧宫入驻了养心殿。 皇帝心疼自己的大宝贝儿子一个人住,白天多是待在乾清宫,也就晚上才回养心殿。 养心殿改成了宝音喜欢的样子,卧室做得很大,若是按照帝王格局,卧室应该分成好些个,摆上几张不一样的床,皇帝想睡哪张就睡哪张。 床帘子放下来,谁也无法猜到皇帝睡在哪张床上,据说是防刺客。 宝音对此嗤之以鼻,换床有比在枕头下放一只□□好使吗? 一切恐惧都是源于火力不足。 卧室变大,外面的屋子也变大了,东配殿被改造成了书房,大大的落地窗,采光极好,高到快到房顶的书柜,还有书柜上密密麻麻的书,天文、地理,医、卜、农、游记等等包罗万象。 皇帝一看到这书房就喜欢上了,还将奏章搬迁到这里批阅。 他挑选了不少书让送去上书房,让阿哥们经常阅读。 年初三皇帝还在封笔阶段,他出去应酬了,宝音留在了养心殿,翻看南边传来的战报。 得知了战事已经平定,荷兰人都认输,她很高兴。 不过荷兰人现在是日暮夕阳,未来是日不落帝国的天下,船队拿下荷兰的一个港口不算什么,接下来的几年就看能不能拿下荷兰人在南洋的殖民地。 只有将洋人从南洋踢出去,才能够正式走出去跟洋人争夺地盘。 人口还是太少了,看来明年得选一批孤儿送去南洋。 将这件事记下,宝音又看到一本隐晦的账本,账本上写着红薯、南瓜、土豆等等账目。 红薯指的是手榴弹,南瓜是炮弹、土豆是地雷。 这些都是火器营刚研究出来的,然后送去了南边偷偷生产。 对于这件事宝音连想都不想,只粗粗看了一下盘点的数目,记在心里后就将这账塞到其他账本中。 拿出空纸列举了明年的安排,一看时间过得好快,都快中午了,她收拾收拾桌子出去走走。 就听见几个宫女在交头接耳。 “在说什么?”宝音走过去好奇地问。 宫女吓了一跳,福身后期期艾艾道:“我们在说近期生病的人好多。” 宝音意外,“是宫女吗?不是有药房,生病的去拿点药吃吃。” 宫女忙道:“不是,是纳兰侍卫和皇贵妃巧合一起病了。” 宝音愣了一下,说来她也有好几年没见纳兰容若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入宫前,也不知是不是不好意思见她,她去乾清宫那么多次就没一次碰见过他。 宫女立马想到眼前的贵妃可是纳兰侍卫的堂妹,有些害怕跪地道:“奴婢只是随便说说,请娘娘恕罪。” 宝音:“起来吧,不怪你们。” 这宫里正常男人有几个,除去皇帝就是侍卫,宫女凑在一起说侍卫再正常不过了。 当年在学校时,她和舍友不也讨论过学校里出色的男生吗? 宝音翻了翻搜索,眉头不由皱起来。 皇贵妃应该没事,倒是纳兰容若这一场病怕是没有好全,一场寒症拖到七月份把人都被拖没了。 然而隔日宝音收到两条消息,一是纳兰容若的病好转已经回到御前伺候,二是皇贵妃的病情更加严重了。 宝音纳闷了,难道是她带来的蝴蝶效应? 上午雪停了,宝音离开了温暖的暖阁,将自己裹成了球一样去了承乾宫。 承乾宫是刚修缮的宫殿,比景仁宫要新不少。 太监屋檐上的雪,宝音站着看了一会儿,大太监看到这一行人忙过来行礼。 “奴才见过贵妃主子,给主子请安。” 宝音冲他点点头,然后问:“我来看看皇贵妃。” 她戴了口罩,一点也不在意外人的目光。 进了正殿,里面的宫女都是很沉闷的样子,年幼的也不是很活泼。 宝音往里走,东边暖阁很热,热到待一会儿就冒出热汗。 她脱下了披风奇怪问:“怎么烧这么热?” 有宫女接过她的披风小声道:“主子怕冷。” 宝音走到床边,床帘是掀开的,贵妃侧身朝里,一副不准备理人的模样。 宝音知道她是醒着的,也知道她不待见她。 宝音看了看屋内一堆太监宫女,便道:“你们都出去,我在这跟皇贵妃说说话。” 皇贵妃正在吃药,见着宝音倒也见怪不怪。 “难得你还愿意来烧我这冷灶。” 承乾宫的装修跟其他宫殿没什么区别,就是摆设华丽许多,摆放了不少贵重物品,可以看出皇帝对这个表妹还是很看重。 宝音坐在床边上询问:“不是已经好起来了吗?怎么又病了?“ 皇贵妃合上了眼睛一副很疲惫的模样。 “老毛病了。” 宝音关心地问了一句,“太医怎么说?” “说是好好养着。” 宝音看到贵妃床头放着一双小鞋子,大致猜测到她的病因。 怕是又想起了肚子里的孩子。 “日子还长呢,你可要保重好身体,依我看咱们那位爷怕是个长寿的,不好好保存身体走在他前头得有多亏。” 皇贵妃睁开眼看了她一眼,然后道:“其实有一件事放在我心里很久了,早前我翻看了彤册,发现你一直在避孕。” “避孕药物喝多了不好,会让你不孕。” 她抿了抿唇道:“作为过来人,得提醒你一句,你也该有个孩子了,这宫里恩宠不重要,只有孩子才重要。” 宝音突然笑了,“我以为你很讨厌我。” 皇贵妃闭上眼,“不,应该说我很羡慕你,羡慕你在这宫里能够自由地活着。” 不用顾忌家人,不用被亲情捆绑。 她以前试图将她拉下泥沼中,却发现是表哥护着给了她自由。 她羡慕过,嫉妒过,发现抢不走。 宝音转头对屋里太监宫女道:“你们都退出去,不要留在正殿,我跟皇贵妃说说话。” 宝音带来的人自发退下,承乾宫的人看了看皇贵妃,见她没有开口挽留也跟着退下了。 宝音捡起床头那双精美的虎头鞋,一看就知道保存得很好,过去这么久都没有褪色。 她摸着上面的刺绣开口:“孩子真那么重要吗?” 皇贵妃认真道:“很重要,那是我们女人生命的延续。” 宝音将鞋子放了回去,微笑道:“不,孩子没那么重要,对于我来说,我自己比孩子要重要。” 皇贵妃有些不敢置信,“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大逆不道吗?” 宝音托着腮道:“这世间谁会在乎我,父母、兄弟姐妹、丈夫还是儿女?” “父母不会,他们有其他的孩子,失去你顶多也就伤心一段时间,兄弟姐妹也只有年少的情谊,成家后多少会为了小家的利益反目成仇?” “丈夫呢?” 她笑笑,“皇上这样富有四海,壮志雄心的人,身边何曾缺少过女人,别看宫里传他当初对赫舍里皇后多么情深义重,也没耽误他生孩子。” “至于儿女……” 她冷笑一声,“天下有多少不孝子女,为何律法要将孝列入律法中,不就是不孝之人太多了吗?” 皇贵妃低声咳嗽:“你的想法太偏激了。” 宝音:“我来这世间走一遭,我才是最重要的,女儿、妻子、母亲这些是附加给我的身份,我首先得是我。” “若你是赫舍里皇后,愿意为生孩子送命吗?” 皇贵妃很想说愿意,话未张口她迟疑了。 宝音脸上挂上了冷笑:“赫舍里皇后定然也是不愿意的,她要是有重来的机会怕是会后悔。” “不会……”皇贵妃喃喃出声。 “人都死了,现在猜测她的想法又有什么用?” 宝音声音放缓:“我的肚子归我自己,我想生就生,不想生谁都无法强迫我。” “也别说什么生下孩子是延续自己的生命,延续的是男人的姓,跟我们女人有什么关系?要是生下一个不尊重女性的孩子,我怕是会怄死。”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71节 “你又何必自怨自艾?没有孩子有什么大不了,你还有个四阿哥,未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继承皇位……” 皇贵妃瞪大了眼睛。 “你瞎说什么,还有太子……” “你是觉得太子现在很受宠爱,其他阿哥根本没有抢的可能?” 宝音冷笑一声:“想想太子登上皇位的几率,古往今来有几个太子顺利登基的?” “赫舍里皇后临死前就应该求皇上别册封自己儿子为太子,你以为太子之位好坐吗?他的对手不是其他皇子,而是他高高在上的皇父!” 皇贵妃恍然,今日给她的冲击太大了。 ”这种掉脑袋的话,你怎么敢说出口?” 宝音笑笑道:“有什么不敢的,我又没有孩子,就我一个人难道还不能活痛快点?” 她起身居高临下道:“我觉得没什么好劝你的,好好保重身体,或许还能当上快乐皇太后,你要是走了,这便宜可就归乌雅氏了。” 皇贵妃神色一震,今日她的话是大逆不道了些,可是想一想也不是没那个可能。 太子要是扳倒了,四阿哥身为皇贵妃的儿子不正是希望最大? 一想到自己的养子距离储君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皇贵妃的手不由颤抖起来。 *** 德胜门内住着不少达官贵人,当然也有小家小户。 千佛寺旁边的大石桥胡同里,某个不大的二进宅院,沈宛摸着肚子一脸忧愁。 她本是江南出名的才女,去年偶遇了随驾南巡的大才子纳兰容若,两人一见如故,沈宛成了他的妾室。 本来她以为自己脱离苦海,未来有了依靠,谁料因为她名妓的身份,连纳兰家都进不得。 后来无法,纳兰容若只能将她安置在德胜门的一个胡同里。 进不了纳兰家并未影响二人的感情,二人很快有了孩子。 只是自年初二后,她再也没能见到丈夫。 “姑爷应是被绊住了。”身边的丫鬟青红干巴巴道。 沈宛摇摇头,“爷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事。” 纳兰容若是什么样的人沈宛自认很清楚,对方有点天真,带着书生气的天真,两人初次见面就是对方英雄救美。 被纳兰府反对,要是没有担当的人或许将她送回了江南,可纳兰容若的做法就是在家附近将她安置下来,打算等孩子生下来再让她进府。 随着时间推移,两人感情越来越好,她不会看走眼,纳兰容若不是负心汉。 咚咚咚。 主仆二人惊了一下,青红惊喜道:“难道是姑爷过来了?” 沈宛:“不对,也一般都是傍晚过来,问清楚是谁再开门。” 青红惊了一下,走到了门前问:“谁呀?” 外面传来一句有些奸细的男声:“我是养心殿的太监,受贵妃主子吩咐前来探望纳兰侍卫,请问纳兰侍卫可在?” 青红从门缝往外看,忙跑到沈宛身边,“主子,是宫里的太监。” 沈宛深吸一口气,“你去开门。” 她是知道纳兰容若有一位做贵妃的远房堂妹,当初纳兰府拒绝她进府的理由就是会给贵妃脸上抹黑。 沈宛没有见过这位贵妃,却知道这位贵妃在宫里是如日中天。 她过去的身份是一抹洗不清的污点,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接受自己成为一个没名分的外室。 青红拉开了门,外面的太监居高临下问:“纳兰侍卫可在,贵妃主子担心他的身体,特命我领着太医为他诊治。” 沈宛满脸吃惊,“爷病了?” 太监往两人身后看了一眼,只看见几个粗鄙仆妇在扫雪。 沈宛没有想到纳兰容若没有过来是生病了,惊讶之后便是担心。 “我们爷这段时间没有歇在这,劳烦公公领太医去大学士府。” 她示意青红封银子给对方。 太监捏了捏银花生,态度好了不少,他拱了拱手道:“我就是从大学士府出来的,大学士府上说最近几日纳兰侍卫都不在府里。才找到这边来,既然人不在,我就回宫复命了。” 沈宛心里一紧,她道:“不在大学士府,那就在皇史宬,年前我们爷很开心说皇史宬来了不少文人修书,他说了很多,也说去讨教一番,或许在那里能够找到。” 皇史宬。 纳兰容若真在这里,皇史宬旁边修了一个很高大的房子,地面也烧了火龙。 这房子盖起来很快,才一个月时间就盖起来了,本来在皇史宬修书的人也转移到这边大殿。 宽大的房子内上半截有不少玻璃窗户,有太阳的时候采光也很好,靠着皇史宬有大量书籍可以翻阅,很快成为文人心中的圣地。 纳兰容若正在翻阅一本外界已经失传的诗集,他看得如痴如醉,突然听见有人骂骂咧咧道:“是谁他、妈把鞋子脱了?” 纳兰容若忍不住咳嗽了一下,这令他胸口有些撕痛,他的风寒还未好,鼻塞严重并未闻到什么异味。 但是很快这讨伐声后不少人跟着骂,还有人干呕一声,然后玻璃大门被拉开,冷风吹进来带走了酸臭味。 很快管理这地方的一名皇史宬小吏就在墙壁上贴了一张禁止脱鞋的警言。 纳兰容若低头很快又沉浸于瑰丽诗词中。 “纳兰公子!” 纳兰容若抬头就看见小吏站在他身边。 小吏指着玻璃门外道:“那位公公来找您,说是领了贵妃娘娘的命令带着太医来为您治病。” 纳兰容若惊讶,他放下书走了出去。 听清楚对方来意后,纳兰容若低咳了一声道:“替我感谢贵妃,我的病已经快痊愈,不必这般兴师动众。” 太监笑呵呵道:“贵妃也是关心纳兰侍卫您,不如就让太医看看,等看完奴才也能回宫复命。” 纳兰容若有些无奈,贵妃怎么跟皇上一样这样关心他的病情? “那就到隔壁的茶室吧。” 纳兰容若领着他们去了旁边的茶室,这边有人在喝茶,也有人在吃饭。 茶室靠着隔壁,有点暖意,又没那么暖。 穿着棉衣进去也不是很冷。 他找了个空桌子坐下,伸出手让太医帮着诊脉。 一位太医看完换了另一位,两人小声交流后,问纳兰容若:“纳兰侍卫可是没有按时吃药,你这病拖延了有段时日,若是继续拖延下去很可能变成痨病。” 纳兰容若皱眉:“我觉得我已经好转了。” “之前我咳嗽得很厉害,现在都不怎么咳了。” 第150章 太医有些无奈, 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不听大夫叮嘱的病人。 他们大冷天跟着到处跑,结果病人都病入肺部,还以为自己快要痊愈的象征。 太医转头对太监道:“纳兰侍卫这种情况应该送去医院。他们那里有一种对肺病及有效的药物, 短时间就能够起效。” 他们也不是治愈不了,只是这种不爱听医嘱的病人更适合用疗效快方法治疗,哪怕伤了元气后期也能补回来, 总比像这位一样慢慢拖,拖到最后无药可治来得好。 太监惊讶问道:“二位说的可是一针能治百病的神药?” 太医点头,太监紧张起来, “纳兰侍卫的病情已经如此严重, 需要用上这种救命药?” 太医给太监递了个眼色,“我和孙太医商议之后, 觉得将纳兰侍卫送去医院更合适。” 纳兰容若在一旁静静地听了一会儿, 他摇头:“二位太医小题大做了, 我这只是寻常的风寒, 您二位开些药, 我正常服用便是,哪里用得了用上神药?” 太监可是记得贵妃的交代, 但凡纳兰侍卫病情加重, 就将人送去医院住院治疗。 宫里太医的治疗水平他也是知道, 太医都推送给医院, 想来纳兰侍卫的病症有些棘手。 太监微微一弯腰:“纳兰侍卫您就别为难奴婢。” 他手一招呼, 立马跑过了几个人过来抓住纳兰容若的双臂。 纳兰容若别看是个文才出众的文人,他到底是满人骑射都很出众,不然光凭借明珠的面子可当不上御前侍卫。 纳兰容若本想反抗,可想到这也是贵妃的好心,他无奈道:“我跟你们走, 容我交代一些事。” 太监恭敬跟着他来到了隔壁大门口等候。 纳兰容若进了屋先找到了小吏:“……我得离开一段时间,想要借几本书带出去。” 小吏有些为难。 “容若大人,这在下做不了主,上面规定了,这书只能在这屋子里看,不允许带出去。” “不过听说外城菜市口那边有一家书馆,那里的书非常多,或许您可以去那里找找。听说皇史宬收藏的书,有不少那里都可以找到。” 纳兰容若惊讶,没想到从一个小吏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 纳兰容若没能多留,一出门就被太监请上了马车。 车轮压在积雪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沿途看到不少人在铲雪。 平坦的水泥路也有坏处,那就是雪要及时铲掉,不然来来回回被人踩踏,就会变得很滑。 别说人走在上面会滑倒,就是马走几步也得摔在地上。 每次雪停,家家户户就得出来铲雪。 出了城门,路变成了土路,这边的雪也没人管了。 马再继续往北走了大约三里,然后在空旷无边的荒野里看到了一座非常大的宅子。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72节 正对宅子大门的楼有五层高,两边的配楼也有三层高。 哪怕这种天气很寒冷,也依然有不少咳嗽的病人来这里看病。 马车停在了大铁门前,太监请纳兰容若下车。 纳兰容若无奈道:“我都已经到此了,肯定会好好准备。你们就回去向贵妃复命吧。” 太监不肯,“不盯着怎么可以?贵妃娘娘要是问您的病况,奴婢可是答不出来?” 纳兰容若刚想说太医知道他病情,可看到旁边两位太医一脸兴致勃勃打量医院的模样,立刻明白过来为何自己区区一个风寒,就稀里糊涂被这些人送到了此处。 是两位太医自己想过来见识一下吧? 不对,按理说这种神药宫里也有才对。 纳兰容若摸了摸鼻头进了大门。 院子里很寒冷,病人和大夫都躲在屋子里。 他进了主楼,果然看到里面熙熙攘攘的人。 “这里人可真多。”他赞叹了一声。 一楼墙壁上贴着指示牌子,他瞄了一眼,“得先去挂号。” 挂号也就是诊金才五文钱,除去游医怕是没有医馆有这么便宜的诊金。 交了所谓的挂号费,他拿着一张纸被告知去呼吸科。 这个科室在二楼,一路看着直视,找到了门上贴着呼吸科三字的房间,房间外等着不少病人,基本上都是风寒症状。 见到一行人有一个戴着口罩的药童走过来,“谁生病?” 被夹在中间的纳兰容若出声:“是我。” 药童伸手掏出一个口罩来,“得了风寒的人会通过呼吸传给别人,戴上口罩预防一下。” 纳兰容若有些不解,“这个不应该是健康的人戴吗?” 药童不耐烦塞给他,“你是病人,你戴上也一样。” 纳兰容若接了过来,难怪太监过来的时候戴着口罩,原来是怕被他感染上。 没多久屋里的病人走出来,队伍最前头的人走进去。 房门一关也听不清里面在说什么。 等了大概一刻钟,纳兰容若就发现已经有七八个病人进去过了。 这里的大夫看病还挺快。 他身后又排了不少人,轮到他,他走了进去。 屋内很简单,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大夫自己坐了一把,空着的那把显然是给病人准备了。 纳兰容若坐下,大夫似乎在记录着什么。 很快他抬起头,“挂号单子给我看一下。” 旁边的太监递过去,大夫又重新拿了一张纸,根据挂号单上的内容抄了下来。 然后让纳兰容若伸手。 大夫是一位老大夫,一看经验就很丰富。 手放到纳兰容若手腕上没多久眉头就凝重起来,将诊脉的结果在纸上记录下来。 老大夫沉吟一声道:“你这情况有些严重啊。身体曾经受过寒,寒气一直留在身体里,今年得了风寒,直接将原来的隐患给爆了出来,应该早点来,这都耽误了。” 纳兰容若惊了一下,“是,前年去了一次北方,那会儿冰天雪地,是得了一场风寒。不过很快就痊愈了。” 老大夫:“那是你年轻底子好,是不是从那次生病后,身子骨慢慢弱了起来?” 纳兰容若点头。 这是太医也知道,“是留了湿寒之气,怎么发都发不出来。” 旁边太医道:“他也不配合,药吃到一半就不吃了,说是好了,现在情况更加棘手了。” 老大夫好奇:“你也是大夫?” 太医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我二人对他的病症束手无策……” 然后说了纳兰容若的诊脉结果,两位太医跟老大夫交流起来。 很明显老大夫的医术要高出不少,因为说着说着老大夫考起了两位太医,两位太医像是又回到了当初学医的时候,被那犀利的提问逼出了一身冷汗。 谁医术高超,纳兰容若也是一目了然。 太监咳嗽一声打断了他们的切磋。 “老大夫,我们少爷的病该怎么治?是不是得用上神药?” 老大夫沉吟一声,“你们少爷的病已经入肺。” 他掏出了听诊器,示意纳兰容若将衣服解开。 冰冷的听诊器按在了他胸慢慢往下。 老大夫将听诊器递给了两个太医,“你们也来听听,肺部声音嘈杂,积了大量的脓液,肺部情况有点严重,我倒是能开方子治好,只是需要三个月时间。” “你们要是等不及,可以帮你们开神药,这个药对大部分人来说是救命良药,对于一些体质特殊的人来说却是毒药。” “开了也不能当场用,先少量试用一下,若是不良反应可以加大剂量。” 这事太监可不敢做主。 纳兰容若震惊了,让他喝三个月的苦药汁,这不得要他的命? “开神药,钱不是问题。” 老大夫笑着在药方上开药,“你们去一楼挂号处,先交了药钱再去药房拿药,剩下的药房那边会安排。这样你要是不能用,药钱还是会退给你。” 一支神药价格不菲,他们这医院大部分时候都是亏损治病,真正赚钱都是靠神药。 老大夫又看了一眼两位太医,“先治肺部问题,等好转再调理身体。” 说着他摇头叹气,“好好一个年轻人身子骨竟然还没我这个老头子好。” 纳兰容若:“……” 被一位老大夫给鄙夷了。 太监拿着药方去付钱,一支药要一千两银子呢,一看价钱心痛得要命。 好在这银子不用他出,递了牌子赊账,回头医院的人会去大学士府里要账。 拿了盖了章的药方去了药房,等取了药,就去了药房旁边的房间里。 这里竟然是年轻的女大夫,女大夫接过了药和药方,道:“我先跟你手臂上注射一点,两刻钟后若是没有不良反应再给你注射。” 她取了一支泡在酒精里的针筒,取了棉花团沾了酒精在他手臂上擦拭,然后注射了一点进去。 针筒重新泡进了酒精里,纳兰容若的耳朵有点红。 他从来没有跟一个陌生女郎靠这么近过。 两位太医若有所思看着这一幕,惊讶这医院竟然有女大夫。 柜台上的时钟不紧不慢走着,约莫两刻钟后,太监见女大夫并没有来,便找过去提醒了一下。 女大夫正在给一个孩子种牛痘。 太监看到声音轻了很多。 女大夫种完,哄了哄哭闹的孩子,回头跟太监说,“等我一下。” 说完她手脚麻利抓住另一个孩子的手臂,擦拭酒精后轻轻划开一道十字形伤口,将牛痘抹了上去。 “伤口都不要碰。我等一下回来给他们包扎。” 说完掏出了白色丸子往每个孩子嘴里塞了一个。 尝到好吃的“糖豆”本来哇哇大哭的孩子哭声瞬间停了下来。 哄完了孩子,女大夫快步来到隔壁,二话不说拉起纳兰容若的手臂,什么男女大防在这位女大夫眼里就跟不存在似的。 “你对青霉素没有过敏反应,剩下的可以给你打。” 她拿起药方扫了一眼,“一部分药得现做现服用,你是住院还是每日按时过来?” 她看了一眼纳兰容若,“我劝你还是住三天院,来来去去吹风可能会加重病情。” 没等纳兰容若回答,一旁的太监忙道,“住院。我们住院。” 女大夫点头,“给你们开个单子,可以去办住院手续。” 她又看了一眼纳兰容若,“我先给你将剩下的药打了。还有一些药的临时做,回头有人会送到你病房里。” 太监一听住院有人盯着他吃药,不由点头。 就连旁边的两位太医也忍不住赞同住院,住医院多方便,有人盯着吃药,就应该用这招来对付一些不省心的病人。 纳兰容若见自己都被安排好了有些无奈道,“我不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知道自己病情严重还胡来,这次一定治好再出院。” 女大夫拿着洗好的单子递过来,“洗漱用品病人要自己准备,另外再找一个陪床的人。” 两位太医本来打算留一个人陪着,纳兰容若自己不愿意。 “麻烦去一下大石桥胡同跟我的妾室说一声。” 太监表示这事包他身上,然后问起要不要通知到大学士府一声,毕竟还等着那边交钱呢。 纳兰容若神色淡了下来,“不用告知府里。” 大石桥胡同。 沈宛得知了纳兰容若生了很大一场病的消息,面色变得惨白。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一旁的丫鬟青红担心地扶住了她。 “小姐,你要保重身体,不是说了吗?姑爷病情发现得及时,是可以治好的。”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73节 沈宛的心还在怦怦直跳,她有一种预感自己好像差点失去了丈夫。 她急忙回到屋子里,收拾了不少衣服、银票装进箱子里。 青红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了一个陶罐。 “我看厨房焖了鸡汤,正好带过去给姑爷补补身体。” 沈宛点点头,“厚被子也带上。” 很快仆妇拦了一辆牛车过来。 交代好仆妇看好家,便带着青红上了车。 沿着城墙走了一段来到了安定门,出了安定门没多久就到了医院。 青红付了钱抱着被子跟着沈宛。 主仆二人按照太监给的地址上了东配楼二楼,在第三个房间内找到了坐在床上靠着窗边看书的纳兰容若。 “夫君。”沈宛声音很轻。 纳兰容若闻声转头,见她泪光莹莹,放下书起身。 “怎么过来了?你还怀着身孕,该多顾着自己的身体。我让人知会你一声,是不想让你担心。” 他控制不住扭头咳嗽一声。 “你不应该来的,这里病人多,你要是被传染上了就不好了。” 他吩咐青红,“你去一楼药房买几个口罩。” 青红正在铺被,闻言脚步轻快往外走。 沈宛提着衣服和篮子放在桌面上,“我哪放心得下,在家里坐得也不安稳,干脆过来照顾夫君。” 她扫视了一眼,空无一物的病房,“ 夫君为何不回家里住,住在这种地方太委屈夫君了。” 她这丈夫可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年纪轻轻就受皇上的看重。 纳兰容若摇摇头,“在家里住也不清静。” 这半年来为了沈宛,他跟家里抗争了很久。 哪怕沈宛怀有身孕,他阿玛也没有退让一步的意思。 他苦笑,自己阿玛可是赫赫有名的明珠大人,已经认定的事情就不可能改口。 他断了药也未尝没有报复的意思,谁能想到这病不声不响竟然这般厉害。 沈宛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两人口中的家自然不是大石桥胡同的宅子。 看着瘦了许多的妾室,纳兰容若有些意外。 “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吃不惯京城的菜,我听说聚贤楼有姑苏来的厨子,不如请一位过去?” 沈宛头垂下来,“夫君这么久没有过去,宛儿以为夫君已经厌烦了宛儿。” “怎么会?”纳兰容若笑笑回道,“不是跟你说了吗?这次修书是文界盛会,听说过完年还有大量江南的文人过来,这次盛会若是错过,是人生的一场憾事。” “你且留在宅子里好好养身体,等孩子生下来,我总会把你带回府。” 沈宛咬了咬唇。 “若是明珠大人不同意呢?” 她目光染上了恐惧,“贵妃、贵妃好像知道了我。” 纳兰容若感到奇怪,“你好像很怕贵妃,为什么?” “福晋说让我进门是给贵妃脸上抹黑吗?贵妃知道了怕是不会允许我这个污点存在。” 纳兰容若惊了,“贵妃不是这样的人。” 他叹息一声,“贵妃也是可怜人,你别听外面传的那些话,也别以为是看在阿玛份上,皇上才册封贵妃。” “贵妃跟我们家关系没那么紧密。” 他拍了拍她的手,“别胡思乱想,什么给贵妃抹黑,这话要是传入贵妃耳中怕是会闹出笑话,贵妃才不会在乎我们府上发生的事。” 他语气里带着惊叹,“以后你就知道了,贵妃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青红拿着口罩回来了。 纳兰容若取了一个亲自给沈宛带上,“快点回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你照顾。你有身子,待在这里不好。” 沈宛看了一眼青红,“不如让青红留下来照顾夫君?” 纳兰容若婉拒了。 “等一会儿我身边的人就应该找过来了,不需要你们留下来。听话,快些回去。” 沈宛有些不舍。 青红指着篮子道:“姑爷,鸡汤还热着,您趁热吃。小姐这边我会照顾。” 纳兰容若点点头,目送二人离开。 他刚打开陶罐盖子,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一回头发现是官氏。 官氏拉着继子走进来。 “阿玛。”海亮进来抱住他的腿。 纳兰容若摸了摸儿子的头,抬头看官氏,“你怎么过来了?” 官氏没说自己来得早,避开了那位外室。 “妾身来看看爷,宫里派人回府,额涅才知道爷生了一场大病。” 官氏未生下一男半女,纳兰容若两子一女,长女和长子都为妾室颜氏所出,次子为嫡妻卢氏。 嫡子如今养在官氏膝下。 纳兰容若不是很喜欢自己这位继室,他跟嫡妻感情很好,嫡妻又死在最好的年华,后来在父母做主下续娶官氏。 官氏从长相到性格都不受他喜欢,两人相处非常冷淡。 夫妻二人无话可说。 纳兰容若拷问了儿子的功课,便催促二人离开。 “这里不是你们该留的地方。” …… 养心殿。 宝音坐在书桌后,一边吃着水果罐头,满脸八卦听着太监汇报。 “听说那沈宛是江南名妓,长相如何?” 太监评价了一番,“长相不算顶好,气质佳,就是行走间有些微微驼肩。” 宝音习惯了挺直腰板,在宫里也跟着她学,慢慢忘记了在宫外微微驼肩才是美人姿态。” 宝音听完让人赏赐了太监。 太监一脸欢喜。 要说宫里的太监最巴结谁毫无意外就是贵妃。 太监怕什么? 怕的不过是没人养老送终,但是现在不同了。 现在贵妃在外面开了养老院,年纪大的太监可以交钱进养老院,若是想要人送终,可以去孤儿院领养一个儿子。 年轻的太监可以选择每月交三百文钱,连续交二十年可以和其他太监一样入住养老院。 养老院什么日子,太监们都去看过了,虽然在城郊,却不缺吃喝,没事还能钓钓鱼养养花,生病了会有大夫来看病。 那小日子自在的是太监们从来不敢想的。 养老院还任由太监们监督,为了这个可以养老的安乐小窝,宫里的太监们可是看得很紧,任何贪污情况都能够揪出来。 在有些太监眼里,哪怕皇帝都没有贵妃重要。 太监离开,宝音若有所思。 历史上对于纳兰容若的记载不算多,只知道他悄然离世。 就好像前脚还好好的,后脚人就突然死了。 有那么一篇论文讨论过他的病情。 宝音蛮赞同的。 纳兰容若在康熙二十一年被派去黑龙江探索罗刹人踪迹,冰天雪地里应该是受过冻的。 或许那会儿留下了隐患。 不然一个健康的青年怎么可能因为一场感冒人就死了。 知道纳兰容若的命会保下来,她心情非常好。 有些时候其实挺有趣的,纳兰明珠那样一个深浸官场的老油条竟然能生下纳兰容若那样大雅君子。 狼生下了一只羔羊,多么有趣呀。 皇帝走进来就听见什么狼呀羊呀。 宝音笑呵呵问他:“听说去年南巡,纳兰容若带回来了一个红颜知己。” 这事皇帝是知道的,“是有这么一回事。” 宝音好奇地问他,“你见到过没有?” [按照小说情节一般是皇帝微服私访英雄救美救下了美人,一番谈天论地后,皇帝看中了美人,不顾美人身份低微将人纳进宫里才对,怎么他出去一趟没带回什么美人?] 什么乱七八糟? 皇帝横了她一眼。 还微服私访,江南可是一大群仇视满人的人,他前脚微服私访,后脚怕是会引来一大群刺客。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74节 皇帝坐下问:“没见过,不关心。” 宝音吐了吐舌,然后说起了纳兰容若的事。 “真是不检查不知道,他那病已经很严重了,你也别召他进宫。” [幸亏想起来了,要是等到五月怕是尸体都凉了。] 皇帝还是很关心纳兰容若,早前就知道纳兰容若会英年早逝,却不知道具体时间。 前段时间听说他得了风寒,派太医给他诊治,只能想到他没把自己身体放在心上。 皇帝当即承诺道:“让他好好养身体。” 纳兰容若可是满人里少见的大才子,皇帝还是很珍惜这棵独苗的。 宝音又说起了八卦。 “听说那叫沈宛的怀了身孕,大学士府没打算把人弄回府。” [历史上纳兰容若去世后,沈宛生下了一个遗腹子,孩子是被留下了,沈宛却被强送回了江南。] [明珠也太狠心了,好歹是自己儿子的妾室,竟然叫人送走!] 皇帝并不想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咳嗽了一声道:“听说你去看过皇贵妃了?” [劝是劝了,就不知道皇贵妃自己能不能想开?孩子就真的很重要吗?] “皇贵妃情况如何?” 宝音狐疑看他,“你没去看过?” 皇帝沉默片刻道,“朕说不通的她。” 他已经很烦她的闹腾,没有孩子他有什么办法? 送她回家,她又不愿意。 一次两次还行,次数一多皇帝的耐心耗尽。 只能说男人太过理智。 感性的女人会因为自己失去了一个孩子时不时惦记,时间一长就着了魔生了病。 宝音叹息一声。 这个新年张家算是过了一个富裕的年。 又是鱼又是肉还有咸鸡。 年初七,村子里等人收拾收拾准备要出发了。 这次离开的人比较多,坐渔船就有些不方便,南海冬日风浪不算小,一个浪打过来说不定船就翻了。 商议过之后大家决定先去广州坐船。 张大牛拉着母亲高兴上了船,张老爹气得踹了儿子一脚。 “家当呢,家当怎么不先搬上船?” 他们这次出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衣服被褥还有粮食鱼干都得带上。 除了留守在岛上年纪大的人,年轻一点的都准备出去闯荡。 张老爹其实不愿意离家的,在海上讨生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永远留在了海里。 年纪大了难免有点恋家,可他耐不住自己儿子一颗想要闯荡的心。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没成年如何放心他跟着同村人出去闯荡。 无奈只能领着婆娘一块出去,不然他怕某一天发现自己儿子跑了。 五艘船拉着人到了香江港口,二十多个人下了船,五艘船上只剩下了五个船夫。 张老爹依依不舍地交代自家船上的船夫,“五叔公,回去后帮我保养一下。” 那掉了两颗牙的五叔公笑呵呵道:“放心好了,不会变成烂木头。” 香江有通往广州的大船,专门跑这一条线路的。 二十来个人买了票揣着户籍上了船,只半日功夫就到了广州。 他们来得也很巧,刚好有几艘商船要去新加坡。 新加坡不收关税,不意味着广州不收。 有商船跑到新加坡去跟洋人交易,回到广州还是要交税的。 若是去荷兰人管着的港口交易,还得给荷兰人交税。 这次广州开往新加坡的商船主要贩卖的是瓷器。 西洋对于瓷器需求量很大,不过近些年瓷器品质下降,西洋人开始尝试着自己烧制瓷器。 张家村子一群人买了票上了船,然后就听见旁边有惊呼声。 “咦,现在有钢铁船了?” 张家父子闻言有些得意,他们早就看过钢铁靖远号了。 负责二人一同扭头,就看到海面上起伏的钢铁船。 两人纷纷张大了嘴巴。 这船跟他们现在坐的商船差不多大,一艘艘钢铁出现在海面上速度飞快,很快超越了他们乘坐的商船。 商船纷纷避让可不敢跟这些铁船碰撞。 谁家木船敢跟铁船对着干。 没多久就看见船长跑到甲板上,眼睛盯着已经跑远的铁船。 “这样的船,这样的船哪里可以买到?” 张大牛突然出声,“新加坡。” “这些船是去新加坡,去那里应该能够问到。” 船长惊诧了一下,连连点头。 “说得没错。”然后对身边的人说,“倒是提醒我了,起帆快点跟上。赏点银子给这小兄弟。” 张大牛握着碎银子,表情有点呆滞。 张老爹给了自己儿子头一下,他压低声音训斥道:“下次不准你再胡乱开口,这次是遇上了好人,下次要是被人打一顿都没法说理。” 张老爹给自己儿子灌输小民的生存法门。 张大牛抿了抿唇,对于他爹的教诲不敢苟同。 他越发期盼自己能成为防卫队的一员。 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信念。 直觉告诉他,这或许是他一辈子唯一翻身的机会。 张老爹抓紧的儿子不许他在船上乱跑。 张母见儿子闷闷不乐,塞了他一个咸鸭蛋。 如此过了两日,船终于进入了新加坡海域范围内。 碰见的巡逻船机会也多了。 船上的人都发现了一种情况,那就是巡逻的船大半变成了钢铁船。 也就是说他们之前遇见的船队很有可能是来送船的。 船慢慢靠岸,张大牛看到帅气的巡逻队心情好了不少。 “爹,多了好多洋人的船!” 南洋这边不少国家跟大陆一样是过新年的,但是西洋人不同,他们不过新年。 新加坡出现大量西洋人的船其实很正常。 看着岸上勾肩搭背一脸轻松的西洋人,张家父子沉默下来。 毕竟不久前他们还亲眼见到船队讨伐过西洋人,怎么一转眼双方就和好了? 父子俩对卖洋人念念不忘,想着什么时候再卖一回就好了。 现在洋人能够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那商铺还收洋人吗? 怀揣着这个担忧,父子二人领着其他人去了年前干活的地方。 还有几个人留在原地干活。 “鱼仔他们跟着跑船了,说是去印度买粮食,那边粮价便宜,听说满地黄金。” 张大牛当即叫嚷嚷起来,“早知道我也不回去过年,一路来回奔波挺没意思的。” 张老爹对于这个儿子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教育了。 他好像天生属于大海,对大海没有恐惧心。 他看了一眼老妻,算了,还是让儿子早点娶妻,生个孙子出来,之后随他去吧。 留在新加坡的张家村人在这里已经混熟了,很快帮着找了活。 也幸好新加坡到处都缺人,只要愿意干活那是来者不拒。 张家村人很快融入了这里,得知这里有学校可以教人识字,张老爹蹲着想了许久,然后问张大牛。 “送你去读书可好?” 张大牛满脸震惊,他提高声音道:“爹,你疯了,咱们什么家庭?是读书的料吗?” 张老爹示意儿子也蹲下。 “就问你想不想去?” “你不是想要成为防卫队的人吗?我打听过了,进那里得人人识字。这边的学校跟老家那边不一样,教的字都很简单,学个一两年认得差不多了。” 张老爹背到身后的手不住颤抖,他们张家几代都是大字不识一个,想要读书得去大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75节 世世代代不识字,做惯了睁眼瞎,谁能想到还有认字的机会? 张大牛一听进防卫队要识字立即改口,“爹,我去,我去学校。” 隔日张老爹请了半天假,下午领着张大牛去了港口学校。 学校就在坞堡里,张老爹有些拘谨,跟人打听之后才去招生处。 招生的老师问了情况,沉吟一声道:“我们这里只招十岁以下的孩子,您儿子已经十五岁,这种情况我们一般推荐去扫盲班。” 张老爹连忙问扫盲班的情况。 “扫盲班一般傍晚开课,会教一些常用的字和简单的算学。” 张大牛连忙道:“爹,这个好,要不就扫盲班吧?” 张老爹想了想又问,“念完后能去防卫队吗?” 招生老师有些惊讶:“想要去防卫队可没那么容易,那里也经常考试。光是扫盲班学得那些怕是不够。” 张老爹忙道:“让大牛进学校读。” 招生老师抽出笔,“原则上只要愿意来我们都是收的,只是一些大孩子不愿意跟小孩子一起学。” 招生老师登记了他们的户籍、临时住址和张大牛父母的信息,然后开了一张收据递过去。 “我们只收书本费,出门隔壁财务室交钱,开学是正月十六,早上辰初,第一天来领书,知道一下自己的教室,认识一下自己的老师。” 招生老师拍了拍张大牛的肩膀。 “学校欢迎任何一个来求学的人,不要辜负你父母的期望。” 张大牛“嗯”了一声,郑重点头。 第151章 元宵节过后, 北方还是天寒地冻,那地冻得硬邦邦的走在上面都硌脚。 天津通往通州的一段路上,聚集了小两百人正忙得热火朝天。 白见山家住在二里外的一个叫马家庄的庄子里, 年初五庄头说有人招工修路,一天给八分钱还管两顿饭。 白见山二话不说报名了。 他们这样的穷人家冬日里很难找到挣钱的机会,都是猫在家里过冬饥一顿饱一顿, 一家人抱在一起取暖。 白见山有八个兄弟,他家算是庄子里最穷的人家,生得多, 偏偏都养活了。 家里就两亩地养活不了这么多人口, 便租了地主的二十亩地。 租地得帮地主交税,还得分粮食给地主, 一年忙活下来也就看看填饱肚子。 去年改种土豆, 收获了大量的土豆, 地主不愿意要, 家里凑了钱买了麦送去, 地主嫌弃种土豆耗费的地力,秋收那会儿就说了地要收回去。 白家人因为这事一整个新年都过得不怎么安稳。 谁能想到翻过年就有人在家门口招工。 白见山兄弟八个, 最后决定年纪最大的五个人出门。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家里的裤子就五条, 夏天还好, 冬天就得轮换着穿。 白见山衣衫单薄, 不干活的时候冻得瑟瑟发抖。 他跺了跺脚,又拿起了锄头。 就这么不到二里地的一段路他们清理地面有两三天了,现在一半都没有清理完。 白见山不敢停,干活的时候还热乎,一停下来冷风立刻带走那丝暖意。 他衣服里面是纸做的衣服, 祖祖辈辈留下来的取暖办法。 叮铃叮铃。 远处传来了清脆的铃铛声,白见山停下来,循声望了过去,就见到一头包裹严实的骡子拉着一个板车过来。 板车上捆着不少稻草。 骡车很快到他们这边停下,旁边帐篷里取暖的管事揣着手眯着眼睛走过来。 “送了多少过来?” 拉着驴车的是一个穿着绿色棉大衣的老头,老头递过来一个本子,他手上戴着羊皮手套,头上戴着一个跟大衣同色的帽子,帽檐垂下来刚好遮住了耳朵。 “刘管事,这是你要的二十六件旧袄子,您点点。” 老头说完扒开了最上面的稻草,露出下面捆绑整齐看着有些旧的袄子。 揣着手的刘管事数了数,确认数量无误,招呼老头帮着一起搬进帐篷里。 做完后他才在收货的单子上签名,签名下面写了,某年某月某日收了二十六件旧棉袄。 写完之后将单子还给老头,刘管事继续道:“明日还有三十多个人过来,收到多少都送过来。” 帐篷里有炉子,炉子上面坐了烧水壶。 老头拿出自己的陶瓷缸往里面倒了一杯热水。 眯着眼睛喝了一口,他才徐徐道:“没那么多,我跑了好些个胡同才换来的,愿意卖旧衣的不多。” 刘管事一脸惊讶,“一把菜刀换一件旧袄这种好事都不愿意。” 老头盖紧了茶盖,“菜刀又不急着用,冬日里一件厚袄子能保住人命,家家户户孩子都那么多,大人不能穿,不是还有小孩吗?” 刘管事抓了抓脸道:“那就麻烦了,你是不知道这些人出来干活,连件袄子都没有,只穿着单衣出来,我都怕把人给冻坏了。” 上面还规定干活的人得给一件袄子,批的钱不多,买一套旧棉衣还成,他自己也能落一点。 刘管事也不敢省这个钱,说不定监督队的人哪日就巡逻到这里。 他能做的就是不时叫人进来喝点热水。 “劳烦你多找一点吧。实在不行就去当铺买!” 刘管事灵机一动,突然想到收衣服可以去当铺。 老头抱着瓷缸道,“当铺的衣服比我收的衣服还贵,你确定要?” 刘管事笑笑道:“反正上面批钱,你尽管拿来,还按照我们说好的价,多出的钱分我,也就多一点少一点的事。” 老头点点头,然后出了帐子拉着骡走了。 清脆的铃铛声再次响起,骡车慢慢走远。 刘管事揣着手走出去,咳嗽了一声。 “先等等,没穿袄子的跟我进来。” 白见山有些懵,然后跟着兄弟往帐子里走。 帐子里比外面暖和多了,十几个人挤进来,白家八个兄弟就占了大半。 白家兄弟就看见了地上摆着的厚棉袄,眼睛再也离不开了。 刘管事咳嗽一声道:“帮咱们商行做事有你们的好处,最好是你们每人拿一套,都别冻了,当然这袄子离开的时候要归还。不过要是有人愿意一直做下去,这袄子就归他了。” 众人眼睛冒光,白见山迫不及待去取了一套就往身上穿,其他人也跟着忙去抢。 不大一会儿每个人都套了一身衣服。 刘管事见到有几个身上的棉袄都不合身,偏偏他们都舍不得脱下来,有些无语。 他指的那几个人,“你你你,先脱下来。” 几个人哭丧着脸依依不舍将衣服脱下来。 “刘管事这袄子多暖和,能不收走吗?” “我做错了什么?刘管事我愿意一直干下去,袄子能不拿走吗?” 刘管事骂了几句这些人才放下衣服。 他拿起衣服比画了一下,有合身的就塞给对方。 那人接过去赶忙穿上。 这下大家都明白过来了纷纷配合。 所有人都穿上了合身的袄子,刘管事才将这些身上有异味的汉子们赶出去。 开了一会儿帐门通了通风,连屋里那点暖意都一块带走了,他暗骂了一声,等重新暖和起来得一个时辰后了。 天津到通州就这么两百多里路,每隔十里就有一群过来捡石头,挖石头的人,为何大冬日干活,这只是预备工作。 等到化冻,已经清理完石头的地面会往下挖,然后夯实铺上沙石再铺轨道。 现在招收的这批人,主要是做清理工作,等沙石铺设好后,这些人会继续修栅栏将轨道经过的地方给拦截起来。 刘管事负责管这十里地,这个工程大概要一两年时间,因这他不介意对手下干活的人好一点。 换上了袄子,白见山都高兴坏了,然后一起干活自带袄子的人就有些不乐意了。 凭什么这样的好事没他们的份儿? 刘管事见外面吵吵嚷嚷,听明白发生什么事后,耷拉着脸走出来。 “谁想要袄子自己来拿,不过话先说在前面,走的时候得还回来。” 闹事的人缩了缩脖子,“刘管事,不是我闹,我身上是全家唯一的一件袄子,我要是有了,身上这件可以送回家去。” “没错,大家都干一样的活,凭什么他们有我们没有?” 刘管事耷拉着脸道:“别吵了,没分到的自己进来拿。” 白见山见同庄子的白六指笑嘻嘻套了两件袄子,整个人臃肿得不行,走路跟鸭子一样。 他凑过去小声问,“六哥,刘管事是不是生气了?” 白六指不在意道:“爱生不生,我跟你说,五里地外的柳家庄也在招人,人家不仅管饭,每天给十文钱,比咱们这还多两文,听说人没招够,还跑到咱们庄子上来了。要不是这里离家近,我更想去柳家庄。” “这找人干活的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大冬天来招人修路,这路冻得硬邦邦的,忙活半天也就挖那么几块石头出来。” 白六指拍了拍身上的袄子有些得意道:“管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咱们干一天活得一天钱,管那么多做什么?”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76节 白见山听这话觉得非常有道理。 元宵节之后,皇帝有巡视京城周边的意思,或许是南北东西都巡视了一遍,总算是将目光放向了眼皮底下。 听闻他要出门,宝音有些无语。 [他怎么闲不住?] 皇帝想到今早收到的消息,不经意开口:“怎么想起这会儿开工了?” 她摊手,“这也是没办法,借了钱要是不花出去,回头不是白白给人家利息?” 她指的是债券。 之前三个月的债券在手里绕了一圈根本没派上用场。 三个月债券到期后再次发行这次,这回可没有短期债券了,最短也得一年到期。 卖债券的钱拿到手,当然是赶快花出去。 其实还有人手不足的问题,春天修铁路得跟徭役春播抢人。 还不如早一点招人,现在干不了多少活,但是可以平一平路,将规划好的那条路先收拾出来,等解冻后就能干活。 皇帝已经换上一身便装,戴上帽子,他伸出手,宝音将手放进去。 皇帝露出满意笑容,“让你出一趟门可真不容易。” 宝音敷衍道:“等修好了铁路,你去哪里我都陪你。” 皇帝捏了捏她的鼻子亲昵道:“你呀,就会说这种敷衍人的话。” 宝音拍开了他的手,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这语气也太油了。 二人出宫后换了马车。 跟随的官员已经在等候了。 本来名单里有纳兰容若,他不是生病了吗? 名字便被划去了,改成皇帝的小舅子隆科多。 这还是宝音第一次看见隆科多,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皇帝召见他说话时语气带着亲切,毕竟这是亲表弟。 宝音也就扫了一眼。 她的出现意味着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这位能不能成为皇帝的舅舅,就看皇位花落谁家了? 出发的第一站就是门头沟,显然皇帝还是很关心河工问题。 去年修到一半的水库就摆放在眼前,宝音跟着皇帝上上下下走了一圈,皇帝指着某个山坳说,“这里适合修建一座水坝。” 宝音认真地看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了工程图纸,惊讶地发现那山坳原本就规划了一个水坝。 她冲他竖起大拇指,“你眼光真厉害。” 站在皇帝身边的隆科多视线看过了,宝音当他不存在。 皇帝伸手索要图纸,她递过去。 皇帝认真地看起来,又对照了周边的山势。 “这座山要平掉?” 宝音踮着脚看了一眼又对照了一下道:“毕竟挡道了。” 皇帝已经想象这座水库修下来周边得有多少地变成良田。 巡视完了河工,顺便又去看了一眼停工的清华园。 清华园废旧的房屋草木已经被拆除大半。 没什么好看的,皇帝骑着马走了一圈,发现外围用水泥墙给围了起来,墙都将山给包了进来。 他有些意外,“这比预计的要大。” 宝音撇了撇嘴,“你别忘了还有不少阿哥,不多留一点地,回头怎么分?” 清华园外三环商人的庄子陆陆续续修了,二环一些王公大臣也陆陆续续出钱买地,虽然不多,按照这个架势,这几年二环的地也不够人抢的。 等皇子阿哥们长大,剩下的大概就是犄角旮旯了。 皇帝笑笑,握紧了她的手。 “是我的疏漏,都把此事给忘了。” 宝音能感觉到后方火热的目光,不用猜就知道是隆科多的,这位应该是为他姐姐打抱不平。 毕竟这宫里位分最高的是皇贵妃,此时站在皇帝身边的也应该是皇贵妃才对。 骑着马在清华园绕了一圈,一天时间就没了。 一行人干脆去了小汤山的温泉庄过夜。 宝音和皇帝先去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 这两位长辈大概是在宫外住习惯了,去年一降温就搬到了温泉庄子来,也就过年时回了一次宫,元宵节后又搬了出来。 太皇太后比往年要苍老不少,皇帝握紧了太皇太后的手,忙转头吩咐梁九功,“去将太医叫过来。” 太皇太后身边自然安排了太医跟随。 皇帝话语里是隐藏不住的怒火和担忧。 太皇太后笑了笑拍了拍自己孙子,“哀家身体好着呢,倒是你皇额娘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 皇帝又转头看向皇太后,关切地询问了她的身体状况。 皇太后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说已经快好了。 太皇太后拆穿她,“大雪天非要住蒙古包,你不受风寒谁受风寒,也幸亏五阿哥没带出来。” 皇太后不好意思地笑。 太医过来了,先为太皇太后诊脉,然后唧唧歪歪说了一堆,大概意思是太皇太后年纪大了,难免会生一些小病。 宝音就看见皇太后朝她招手。 她悄悄走过去,皇太后用蒙语问她:“皇帝出来可是接我们回宫?” 旁边的宫女翻译。 宝音一听这话就知道,皇太后并不愿意回宫。 她跟着小声回话,安她的心。 “您放心,皇上是巡视京畿,不是请您跟太皇太后回宫。” 皇太后闻言松了一口气。 她一点也不见外道,“宫里太小了,还没这里自在。” 慈宁宫是太皇太后的寝宫,相比之下皇太后居住的宫殿要小上不少,两进院子当然没有这大大的温泉庄子住着舒服。 她何曾不想出来住大房子。 宝音笑着回答,“过两年园子修好了,那里宽阔,住着更舒服。” 皇太后又问起了几位格格,“我听说是出去上学了?” 宝音有些意外,皇太后都知道了,是不是宫里其他嫔妃也知道了。 她思索了一下谨慎回道,“这事是皇上的安排,说是多学点东西,出嫁后能打发时间。” 皇太后神色雀跃起来,“我听五格格说还教给羊看病?” 见她眼巴巴恨不得自己去学的样子。 宝音沉默了一下,“回头我派两位兽医过来,黄额娘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 皇太后满足愿望后,又找补道:“你是不知道,在我们草原上最怕的就是牛羊生病,有时候一传染就是几百上千只,病了的羊不能吃,只能杀了太可惜了。” 宝音点头附和,“您说得对,格格们要是学会了,可以传授给草原上的人。会治病的人多了,也能减少部落损失。” 皇太后笑呵呵道:“正是这个道理。” 在她朴素的观念里,牛羊才是最重要的财产。 这边皇帝神情不太好,问太医太皇太后能否喝人参酒。 太医:“太皇太后脾胃虚弱,最好不要饮用人参酒。” [最好的药物不应该是食补吗?] 宝音插了一句,“药膳呢?” 太医忙道:“药膳可以。” 皇帝神色好了不少,“那就开一些适合太皇太后补身子的药膳。” 晚上,泡完温泉后,宝音被皇帝抱在了怀里。 他声音有些闷,“太皇太后还有多久寿数?” 宝音按住了他的手:“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皇帝的手蓦然收紧,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异样:“没有其他办法吗?” 宝音转过身去,“我不是神仙。” 她穿过他的手臂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这两年太皇太后身体已经转好,应该会有改变。” 皇帝用力地眨眼睛,许久后幽幽叹了口气。 “我恨不得将我的寿命分一半给皇祖母。” 宝音没有吭声。 第二天一早,一众人离开了小汤山庄子往昌平走去。 大家都骑着马,很快就抵达了昌平。 昌平要比别的地方热闹多了,外面天寒地冻可没有耽误这边炼铁。 密云的钢铁厂越发大了,一众人停在钢铁厂外,看着大冬日热热闹闹背着矿石赶到钢铁厂的百姓,均是一脸吃惊。 索额图站出来,“皇上朝廷有令,矿山禁止超过二百矿工聚集。应该派人深入调查才对。”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77节 [有没有可能矿工已经放假了,这些是周围的百姓呢?] 皇帝举起手制止了索额图要说的话,他拦住了一位背着空框子出来的少年,“这位小哥,能问你一些事儿吗?” 少年刚想拒绝,看到他身后一群气势不凡的人咽了咽口水道,“你要问什么?” 皇帝安抚他,“别紧张,我们是外地来的商人,第一次看到这种繁荣景象,所以来问一问。” 少年心想你这口音可不像外地的。 “你问吧。” “你这活干一天给多少工钱?” 少年:“不给钱,这厂子收矿石,赚多少就看一天卖多少。” “也就是说你们不是这矿山的矿工?” “不是,给这工厂当矿工才赚几个钱,还不如自己挖了卖给工厂。” 又问了一些,众人大概知道了这边的情况。 一群人站在钢铁厂门口问铁门内的门房,“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门房见来了一大批人神色很是警惕,“这个我得请示厂长。” 宝音咳嗽了一声,递过去了一封介绍信。 看到上面盖的章门房警惕神色消失,笑着一张脸道:“原来是上面的巡查队,快请进!” 宝音收回了信,回过头一脸无辜对其他人道。 “忘了跟你们说,这工厂是我的产业。” …… 一封任命书从京城出发,到达新加坡已经过去两个月。 这份任命书是给林子清的,上面任命他为新加坡的临时总督。 任命书已下来,周边的同事都朝他拱手祝贺。 “林总督,苟富贵勿相忘呐!” “新加坡是新占之地,上面明显看好这里,好好发展不比广州关口差。” 虽然不是朝廷发的任命书,可也差不多了。 这块地盘是泰山商行的地盘,让谁做总督还不是上面说了算。 再说了泰山商行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不可能白白拱手让给朝廷。 大家都是泰山商行的人,在大陆那边是白身,到这边可就不一样了说不定也能混个一官半职。 说不定他们这些身份低微的泥腿子也能混个官当当? 林子清当了这新加坡的总督他们也高兴,这总督现在就一个名头,得填补下面的官员才能将这个架子支起来。 林子清拿到任命书,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要知道他就是一个秀才,要不是阴差阳错如何能当上一个总督。 何为总督? 总督就是一省之长,管民生、经济、人口。 这样一来防卫队定然要交给别人,他很清楚上面绝对不可能让他继续把持军队。 林子清也不失望,本身对于他来说这就是一份工作。 要不是临危受命,他也不会将人组建起来抵抗洋人。 本来以为事情平息了,这个队伍会解散,没想到直接摇身一变成了陆军和水师。 紧跟着他又接到上面的任命成为新加坡第一任总督,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不对,应该把下面的官员框架定下来。 任命书下面还有一把厚厚的书。 他翻开后有些意外,这竟然是一个设定好的官职框架。 跟朝廷不一样,没有六部,只设定了财政部、教育部、安全部、工商部、税务部、法院等等。 这些全由总督直管,防卫队更名为警察,警察分民、刑、武、消防、海五种。 军队由泰山商行拨款,军队的将军也是由泰山商行派遣。 林子清看了一晚上,他发现了将这些部门细分的一个好处,那就是责任能够理清。 总督权力并不大,只是名义性的象征。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框架要是放在中原,总督就是被架空的皇帝。 新加坡毕竟不是中原,也不是中原的属国,未来要是建国呢? 总督是皇帝吗?肯定不是。 任期只有三年的总督,如何算得上是皇帝? 一个念头突然涌现在心头,很快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被他强压下去。 一个国家怎么能够没有皇帝? 北方还是冰天雪地,新加坡已经迈入雨季。 陆陆续续从江南搬过来的人已经适应了这里一年到头气候温暖。 别的地方是冬天,这里却像是春天,十几二十度不冷不热非常舒服,就是雨季有些潮湿,衣服总晾不干。 不过雨季也不是没有好处,雨水能够流入挖好的水蓄水池里,这个池子的水就是未来一年浇灌地里庄稼所用的水。 雨季过后,大量的人出现在田里,开始种植黄豆。 黄豆可以用来榨油,也可以用来喂猪,算是岛上比较重要的经济作物。 土豆吃腻了,去年种的土豆收集的粉,足够未来一年消耗,今年上面不打算种土豆,而是改成种黄豆和香料。 张老爹在儿子被送学校后,就积极询问如何留在新加坡本地。 他儿子都在这里上学了,几年内肯定得留在这里。 “想要留下可以报名移民,在坞堡里工作一年,就能申请留下。” “坞堡?”张老爹抓了抓头发,“可是我不会种地,只会捕鱼。” 张家村世代捕鱼,让他种地太难为他了。 对方笑道:“你水性好,回头会有人安排你。” 张老爹忙说要留下来。 他和妻子被分进了一个坞堡,靠近海边人口也不多。 平时的工作就是在乌堡附近种种地,轮班站岗巡视海面,若是发现有情况就挥旗给对方引路去港口,对方若是置之不理执意要靠岸,那就点燃烟花,将敌情告知其他坞堡。 这活对于张老爹不难,因为每次值班都是三个人。 大家一边看着大海一边聊聊天,值班的时间也就过去了。 进入了二月,雨季彻底过去了,气温也变得凉爽起来。 这天气张老爹正在地里除草就听见有人来喊他。 一抬头就看到坞堡的管事。 管事也是老张家的人,听说还是个读书人,关键是儿女都争气,女儿在学校当老师,儿子混进了官场,管事就是张老爹眼里那种很有出息的大人物。 “老张头,听说你水性很好?” 张炎站在地头问。 张老爹自夸道:“也就那样,祖辈都是渔民,年轻时候我也是浪里小白条。” 张炎微微点头,“上面组建了船队,准备将南洋海岛都查一遍,绘制一个更全面的舆图,想多招一些水性好的人,出海一年给二百两,你愿不愿意去?” “没多大危险,就是得防备岛上的土著。” 张老爹一听一年给二百两,被这财大气粗的手笔给冲击到了。 “二百两,这么多?” 打了一辈子的鱼也没攒到这么多钱。 “去,我愿意去。”张老爹被银子冲昏了头。 张炎平静道:“那就收拾收拾行李和干粮,明天一早出发。” “这么快?” 张炎点头:“第一次出海就在周边,哪里需要准备,你带几件换洗衣服和干粮跟着就是。” 张老爹忙点头。 他拍了拍手也不忙活地里的事儿了,拎着锄头往家赶。 乌堡里分了他两间房子,他跟妻子睡一间,另一间儿子放假时候回来住。” 在院子里洗了手,他笑眯眯进了屋子,告诉妻子这件好事。 “一年两百两呢,卖了我也不值这么多钱。” 张妻有些担忧,“给这么多是不是有危险?” “嗨,这么多钱买我命都值了。” 张老爹想得开,“以前出海捕鱼你不也在家担惊受怕,你就当我出海捕鱼了,万一出了事儿,人家还给五十两抚恤银。有了这笔银子也能给大牛讲一门婚事。” “他不是心心念念想进防卫队吗?我打听过了,那防卫队有不少是带着家眷来岛上的,回头选个年龄合适的,这成了一家人还能不提拔妹夫?” 张妻忍不住流眼泪。 “好日子不过非要去冒险。” 张老爹呵斥一声,“瞎说什么呢?不跟你说了,你一妇人就这点眼界,别耽误我们老张家的大事。” 张老爹还梦想着拿到一百两银子该怎么花?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78节 “祖坟对翻修一下。我爹娘穷苦了一辈子,连肉都没吃过几回,嘿嘿,没想到死后享受到了。” “老宅得翻修一下,香江那边也喜欢下雨,泥土房子搁不住。” 他环视了一下房间,咂咂嘴道:“修个跟这里一样结实的房子,百年都不会坏。” 幻想着自己住上了大房子,张老爹忍不住笑出声。 笑着笑着,他想到儿子该放学了。 “去买一斤肉,给大牛好好补补,以后家里有钱了不用省着了。” 他又交代妻子多烙几张大饼,明天还要带上。 张妻无言,只能取了钱去买肉。 坞堡里有一个小型的菜铺子,卖各种新鲜菜还有肉。 肉都是盐码起来的,不腌一下放不了多久就会坏。 张妻买了一斤,想到丈夫即将离家多买了一斤。 两斤肉切好放在锅里炒,炒好后放入土豆加入水再放点盐焖煮。 张妻是不会做肉,以前家穷很少吃肉。 仅有的几次,她都是将肉切碎放进粥里煮。 来到这里之后,儿子进入学校,丈夫开心割了一斤肉交给她,让她炒着吃。 张妻拿着那块肉有些手足无措,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好在周围的邻居热心,教她怎么炒。 听丈夫的语气,这次出去可能会遇见危险,张妻抹了抹眼泪,准备多做一些让丈夫也能多吃一点。 回到家她洗去肉上的盐,切成块放在铁锅里干炒。 铁锅带走了水分逼出了肉里的油,油越来越多,她倒了一半入油罐里,留下一半放进切成块的土豆。 岛上什么都缺,就是土豆不缺。 坞堡底下有一个地窖,大家都将分到的土豆放进去存储,一般吃多少拿多少,不然放置两天就会发芽。 张妻子拿了四个,洗了之后连皮都不刮切块放进去。翻炒了两下兑入半锅凉水,放了两勺盐盖上盖子,当了一个干净的盆子开始和面。 黄色的玉米粉一瓢,发灰的白面半瓢,加了水和面。 摊饼也是跟邻居学的。 邻居在一个工地上做厨子,她没那个厨艺便跟过去做小工洗菜切菜。 每日能赚个十二文钱,她很满意也很珍惜现在这份工作。 在旁边看得多了,耳濡目染也学会了几道简单的菜。 邻居家在北方常吃面食,摊的饼又薄又干,用油纸包好半个月都不会坏。 关键是取出来可以扔进煮开的水里,泡一会儿就软了。 这种薄饼非常受船工欢迎,凉着也能吃还抗饿。 有不少船工找来跟邻居订饼,邻居都有辞掉工地上的活专门卖饼的想法。 张妻手艺没邻居好,她摊的饼容易破也不够圆,卖相不好,但自家人吃又不用在乎卖相。 她一口气摊了二十多张饼,锅里的水咕噜噜开了,她掀开锅盖一看,水已经少了一半,连忙将菜翻了两下。 锅盖也不盖了,继续摊饼。 等锅里的汤收汁,盛出来放入盆子里盖章。 继续摊饼,就听见丈夫和儿子说话声,越来越近,没多久二人推了门进来。 张妻勉强露出笑容,“回来了,准备吃饭。” 她对丈夫说:“这些饼够吗?” 张老爹擦了一把汗,比画了一下厚度道:“多摊一点,还得分点给别人,在海上漂泊不能吃独食。” 张大牛一脸羡慕道:“爹,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出海。” 张老爹狠狠瞪了他一眼,“好好上学,有了这机会要是被赶回家,爹把你屁股给打烂!” 张大牛垂头。 他不是班里唯一超年龄的学生,还有一个十八岁的听说都有孩子了。 因为个头高,他坐在最后排,以前也没上过学,老师教得对于他来说跟天文一样。 才上学十几天他就后悔了,字母都好难认。 还有算数,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不能有二十个手指头?十个手指头根本不够用。 张妻声音有些低沉,“大牛别闹你爹,快洗洗脸吃饭。” 父子俩很快坐下,一大盆子肉放在面前,馋得张大牛口水直流。 “爹娘,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这么多肉?” 张老爹夹了一块肉到儿子碗里,“吃你的吧。” 张妻又摊了二十来个饼才收拾了过来吃饭。 父子二人都撑得不行,张大牛忙叫他爹,“爹,我们去赶海,港口开了一家罐头厂,什么海鲜都收。” 张老爹想着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便同意了。 “等我找两个桶。” 张大牛提起了门后的一个破篮子,“有篮子就行了。” “那我找个麻袋。” 父子二人高高兴兴往海边走去。 张妻沉默地收起了筷子,将剩下的菜放起来,又继续摊饼。 摊到天黑,终于做了丈夫要求的厚度。 她其实不会数数,干脆将剩下的面都摊完了。 摊好的饼放在一旁,任由其发凉变硬,她去为丈夫收拾行李。 南洋这边比香江还要暖和,不需要带什么厚衣服,丈夫也没几件好衣服,张妻找了半天也只翻出了两件麻衣,衣服收拾好,还有必不可少的水囊。 水囊灌满了放凉的开水又放了点盐,放了盐的水没那么容易变坏。 收拾行李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张妻见丈夫和儿子没有回来,便坐在床头安静等待。 等了很长时间也没见两人回来,她又有一些担心想要出去等。 穿过坞堡重重院子,还没走到门外就听见丈夫跟儿子说的话。 “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放假就回家多陪陪你娘,别到港口乱跑,爹不在,你是男子汉,要照顾好你娘。” “爹,您放心地去,我肯定会照顾好娘!” “你这浑小子爹又不是去送死,什么叫不放心地去?” 夫子俩吵吵闹闹。 张妻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 隔天张大牛不用上学,天还没亮就起来。 “爹,你们这么早出发?” 张老爹正喝着粥咬着饼,吃的菜是昨晚剩的。 他吃得满嘴流油,摇头晃脑道:“去港口不还有一段路。给人家做工不得早点去?出门在外表现积极点总不会错。” 张大牛打一个哈欠,“爹,我听人说这次出发的船不只是搜周边的岛,听说吕宋南边还有一块大陆,不比中原小,咱们船队主要是奔着那块大陆去的。” 张老爹惊讶,“你从哪里听来的?” 他自己都稀里糊涂,人家要找熟悉水性船员,他就报名上了,还真不知道这船队的真实目的。 “我们学校许多人都这样说。南洋岛南边还有一块大陆,南洋的土著都知道这个传闻,就是没人找到过,船队这次目的好像就是想找到这块新大陆?” 张老爹咬了一口饼道:“是吗?爹不是很清楚。等爹回来再告诉你。” 张大牛连忙点头。 一家人吃了早饭,张老爹背着包裹带着妻儿往港口走去。 他们这里距离乌堡有五里路,得走两刻钟,这还是脚程快点情况下。 岛上缺代步牲口,送来了十几辆自行车也只能在港口那块平地上走。 等以后坞堡与坞堡之间的路修好了,或许他们也能开开眼界,尝尝骑自行车是什么滋味? 到港口时天色已经微微亮,有些船刚刚靠岸,也有刚刚启程离开的。 这个时间,港口比想象中要热闹。 张老爹看到了张管事,张管事正站在一艘钢铁船边上,张老爹眼睛一亮,看着那钢铁侠,眼睛眨都不带眨一下。 就跟看到了绝世大美人一样,他走了过去。 “张管事,要上的就是这艘船吧?”他搓搓手有点激动道。 张炎点点头,“上船吧,等一会儿就出发了。” 张老爹二话不说顺着木板往船上跑。 跑到船上后他挥手冲妻子儿子喊:“你们俩回去吧!” 第152章 张老爹上了船, 珍惜地摸了摸钢铁船舷,对于他这样的老渔民来说,这样的船就是最好的宝物。 一艘船也不大, 也就三丈多长能乘坐十个人。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79节 张老爹上了船之后没一会儿船上又上来两人。 满十人后就不给上了。 港口的绳索被人解开,随着海浪颠簸船慢慢远离港口。 张老爹被分了一个座位,需要脚踏船才能够调转头。 “我是这艘2号船的船长, 先给大家说一下咱们今天的任务。” “咱们船队会在两三个月内将周围海域都巡视一遍,若是发现海岛需要上岛探一探,岛上需要记录下来, 住着人的岛可以跟上面的人打听, 尽量不要起摩擦,咱们的任务是探岛不是跟土著抢夺地盘。” “当然咱们是跟着大部队走, 尽量保证大家的安全, 若是一不小心脱离了大部队, 只能听天由命。” 张老爹神色严肃地听着, 毕竟事关他的生命安全。 在海上意外总是突然出现, 哪怕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渔民,也不能保证自己在风暴中存活下来。 港口放走的铁船越来越多了, 很快都汇聚在一块。 他们这艘船被称为2号船, 有2号自然会有1号。 1号船便是他们的领头船, 扬帆后径自往新加坡旁边最大的一个岛驶去。 张老爹离开座椅帮着将帆布升起来。 很快海面上就布满了钢铁船。 开了大约一个时辰, 当老汉扶着船轨向远处的黑影望去。 黑影越来越大, 显然是他们探寻的第一个目标。 距离海岸还有两百米的时候,船底突然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张老爹心一咯噔,坏了,这是碰到礁石了。 要说海船怕什么,最怕的就是去情况不明的岛上。 有时候会遇见暗流, 有时候会碰到暗礁。 若是不熟悉岛附近的情况,他这样的老渔民往往会避开这座岛。 香江附近的岛都是渔民祖辈一点一点摸索出来的。 付出了不知道多少人性命。 张老爹心沉了下去,难怪人家给这么多银子,这就是买命钱呀。 船上的人都是在海上讨生活的,同样意识到了危险。 船停下来,等了一会儿也没见船舱进水,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船长笑道:“咱们的船跟寻常的船不一样,底下是船舱是分开的,一个个密封起来,破了一个也没关系。只要小心点还是能够坚持到岸上。” 说着他脱掉衣服腰上拴了一根绳子跳下水,寻摸了一下,然后又上来道:“问题不大是搁浅了,现在是涨潮,等一会儿水再上来一点,应该没问题了。” 或许是发现他们停在这里了,旁边的船都远远绕开这一块。 也有倒霉跟他们一块撞到礁岩上。 虽然废船废人了些,却不得不说,很快摸到了一条安全通往岛上的路。 没一会儿水涨起来了,船继续往岸走,靠近岸边礁石多了,船是真的没法再走了。 一行人将锚抛下,拉着绳子往岸上游。 固定船的绳子非常长,张老爹跟同伴一起拴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赶上了大部队后,张老爹发现这座岛植被非常丰富,是那种可以种庄稼的岛。 他们的船长高兴道:“应该是路难走才没有被海盗占据。” 植被丰富,意味着有淡水,果然没多久就发现了一处藏在岩石里的泉水坑。 清洗过坑之后,大家排队来取重新冒出来的水。 之后是生火打开一个罐头,里面的肉分吃了,将装了大半桶的罐头桶扔在火堆上,快烧开的时候将捡来的海胆呀螃蟹呀贝类洗掉沙子往里面扔。 海鲜熟得很快,都是老渔民了也不嫌弃肉里面还有沙子,再烫也不舍得扔了。 到下午的时候,水已经涨得更多了,张老爹跟着去把船拉上岸。 张老爹对着胳膊狠狠一下。 “这岛上哪里都好,就是蚊子太猖狂了。” 没一会儿船长跑了过来:“找到了一处山洞,今日大家就在山洞里休息,明天继续勘测这座岛。” 张老爹将船上的东西都收拾收拾和船员一起跟着船长一起往半山腰上的山洞走。 等上了山他才发现这座岛可真是不小,山另一面还有茂密的丛林。 山洞靠近悬崖,很隐蔽都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发现的。 山洞口堆了一些树叶树枝正在烧,外面有人拿着大叶子往洞里面扇风,没一会儿就看到爬出了不少蛇虫,虫子逃走,钻进外面浓密的树叶里不见了。 蛇被守候已久的人乱棍打死。 “新鲜的肉快煮上。”直接扒了蛇皮露出雪白的肉。 张老爹看了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光从蛇身上那斑斓的花纹就能够看出是一条毒性不小的蛇。 蛇被丢进了装了水的罐头桶里,就正在火堆上烧,张老爹随手从树上摘了两个大叶子盖在罐头口上,防止灰落进去。 有人扒拉一下地面的枯叶和树枝往火里扔。 因为是岩石洞,在石头上烧的距离草地有一段距离也不用担心火势太大烧到外面了。 烧了一会儿也没见里面再有东西跑出来,火慢慢熄灭,立刻有人过来将还冒着烟的烟灰铲入一个陶罐里,上面堆了一些枯树枝,盖上盖子只留了一点缝。 这是留火种的常用办法。 火种留了,洞外的人又等了一会儿,等里面烟散得差不多了才往里走。 洞口是慢慢往上的,上去一点便是平地,里面躺着不少熏死的虫子尸体。 张老爹和其他人拔了一些草扎简易的扫把将洞内虫尸都清扫出来。 山洞不算小还有一道夹缝不知通往何处。 靠近能感觉到风在吹,应该跟外面是联通的。 怕这个夹缝钻出蛇虫来,很快,这个夹缝就用枯草给堵死了。 蛇肉汤也放凉了,大家也不介意一人喝了一口。 船长将2号船的船员都叫到了一起。 “下午勘测岛你们也去,我提前跟你们说一下,岛上要是有大量鸟粪、香料、不认识的矿石记得带回来让1号船的人看一下,咱们船员发现这些东西会奖赏积分。” “积分?积分是什么东西?” 船长掏出了一张纸,“积分能换好东西。” 他指着排在最上面的一行道:“这里一万积分能换一百两黄金,一百积分就能在新加坡换一套房子。” 张老爹倒出一口气,这积分不就能当钱使吗? “不对,不是给咱们银子了吗?这积分不能要!” 张老爹认死理,人家给钱了,这命也就卖给人家了,怎么还能另外拿钱? 船长笑笑安抚他,“给咱们的工钱是工钱,这岛上发现了好东西是给咱们的奖赏。大家有生活在南洋的人,若是知道那些岛有这些好东西可以报上来,我们去核实过后会将奖励发下。” 船长看看左右压低声音:“本来上面说是直接发银子的,不过咱们这不是在海上吗?银子多了容易出事,还不如给积分,这积分只能自己拿着,又不能转给别人。回岸上后可以自己去兑换,港口有防卫队在,也安全点,你们说对不对?” 张老爹连忙点头。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在海上分银子这不就引人眼红害人性命吗? 真拿到这银子,怕是转眼就被人害了性命丢进海里了。 还有港口的防卫队跟其他地方的可不一样,人家是一分钱都不拿,有什么难事求人家,人家是立马帮忙,不像其他地方,那官兵跟盗匪没什么两样。 张老爹才来新加坡多久,已经对防卫队信任颇深,也因为这一点才转变想法支持儿子进入防卫队。 知道在岛上找东西找到罕见的东西,会有奖励后,本来只是来混日子的船员都积极起来。 张老爹也是,将分给他们这个团队这块地找了许久,长相奇怪的没见过的不管植物还是石头都捡了一点送到了1号船的船员手里。 他这才知道1号船的船员不是什么渔民,而是请来的寻矿高手。 什么矿石他们摸一摸闻一闻舔一舔就知道了。 一些不认识的放在一边,认识的放在另一边。 张老爹非常兴奋,他们这组队伍里发现的矿石里是铁矿。 铁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总不能一直从中原偷渡。 “竟然给了100积分!”张老爹非常高兴,100积分,十个人分也就10分。 十分不算多,好歹开了一个好头。 晚上分散出去的队伍陆陆续续回来,除去铁矿以外还发现了一座石灰矿。 这两样大概是这座岛上最有价值的矿了。 除了矿以外,植物都是南洋常见的,海上的蛇有不少,除了蛇还有许多鸟类,鸟捕猎蛇,蛇吞食鸟,互为天敌在这座岛上繁衍了不知多久。 或许岛上曾经有其他动物,时间一长成为毒蛇的天下,毒蛇引来了天敌海鸟,慢慢地变成现在的局势。 蛇多了不要紧,蛇最大的天敌应该是人才是。 海船离开了这座岛,船长看着这座植被茂密的岛屿说,“等新加坡人口多了,或许会移一部分来这座岛屿居住。” 毕竟这座岛屿就在新加坡边上,而且面积还不小,光是有淡水这一个资源就比新加坡港口要好上不少。 “这个方向……”张老爹有些意外,这是往港口去的方向。 这才出来一天就回去了,妻子给他做的饼还没吃完呢! 船长手里拿着望远镜放眼看大海,过了一会儿才转头道:“这天色应该是要下雨,先回去避避雨。” 张老爹抬头,就看到太阳晴朗,一片片鱼鳞一样的云占满了大半个天。 远处海与天空交界处有点发黑,若是经验不丰富的人,怕是会不会以为那边才是陆地。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80节 他脸色凝重起来,一般这种天象就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 不一定会有暴风雨,但是暴风雨天一定会有这样的征兆。 他也是高兴昏了头,竟然忘记了观察天下。 对于在大海讨生活的人来说,得时时观察天象,说不定就能保自己一条小命。 太阳慢慢向西,他们已经在港口靠岸,远处海面的黑块越来越大了。 港口的人大概已经意识到风雨就要来临,加速往港口划。 2号船拴在了港口石头柱子上,船长招呼他们上岸。 “看情形不会下很长时间,晚上就在港口休息,明天一早要是晴了还得出发。” 这种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通常也就几个时辰。 毕竟是海边,下雨对于他们来说是常事。 张老爹本想说回家一趟,见其他人都高高兴兴跟着船长走,他要说出的话又咽了回去不能不合群。 船长领着他们走了一刻钟,指着一个还未完工的高大建筑说,“这里就是佣兵公会。咱们这些船组建起来就是一个佣兵团,我们一艘船上的人是佣兵团下面的小队。” “未来你们手里的积分想要兑换什么?就到这佣兵工会里兑换。” 张老爹的人只是一群打鱼的渔民,何曾听过什么佣兵? 张老爹旁边有个三十岁出头的船员好奇地问:“这佣兵是西洋那边才有的吧?我记得西洋人就喜欢雇佣佣兵作战。” 船长点头。 “新加坡需要一个佣兵的据点,这里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这里是自由的港口。” 张老爹听得稀里糊涂,听了一会儿大概明白了,这佣兵就是有钱人家雇佣的家丁侍卫打手。 别看带着兵字跟正规军可是两码事。 他有些乐了,谁能想到他一个糟老头子有朝一日也能成为什么佣兵? 哗啦啦啦,夜幕刚一降临,大雨倾盆而下。 张老爹坐在了酒馆里,一边品尝着兑了水的酒,一边吃的花生米,整个人脸上都是笑容。 他是真没有想到船长竟然领他们来了酒馆,请他们喝酒。 这酒虽然是最便宜的那种,却是张老爹喝过最好的酒。 他心里感叹船长可真大方。 酒馆里人不多,窗户都关上了,就听见外面雨滴疯狂打在门窗上。 “这雨季都过了,怎么反常下起了雨?” 有人吐槽了一声。 立马有人反驳。 “雨季过去,又不代表不会下雨,只是下的次数没有雨季那么频繁。” 张老头点点头,可不正是这个道理,香江也是没有四季,六七月份雨水多,也不代表其他月份就不下雨了。 不下雨才糟糕,岛上不得闹干旱? “黄东家这次收获不小吧?听说您拉了一船丝绸刚上岸就被洋人给抢了?” 立刻有人谦虚道:“小本生意能收回本就不错了。也是因为之前海禁西洋人对于丝绸需求比较大。” “吴东家听说你包了两艘船,都运了瓷器?” “别提了,洋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瓷器兴致不大,还压我价,还想拿玻璃瓶子来换我的瓷器。” 谁不知道自从玻璃方子传开以后,玻璃价格就一直往下掉。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玻璃是昂贵的奢侈品,但是对于商人来说,玻璃这玩意儿势必会成为烂大街的货物。 用沙子就能烧成玻璃,这秘密保存不了很久。 实际上精明的人已经不认可玻璃跟美玉同等地位。 价格依然□□,却是有价无市。 京城那边的玻璃制品价格每降一次,别的地方就得跟着降。 再过几年,怕是穷人都能够买上几块放窗户了。 吴东家没好气抱怨道,洋人是真把他当冤大头了,以为玻璃的秘密还没有传开。 一堆不值钱的玻璃就想跟他换景德镇出的瓷器? “巴达维亚那边的洋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爪哇岛上的巴达维亚港口是西洋人的总部,受过一次创伤,没那么容易消失。 巴达维亚本来是一个人口稀少的沼泽地,雨季雨水泛滥,经常遭遇野兽袭击。 是西洋人从印度运来巨石,从别的岛屿运来木头一点一点将这个港口城市修建起来。 西洋人的底蕴还在,不可能因为一次失败就退出在南洋的经营。 说话的人语气里带着担忧。 洋人的势力在这边也不小,他们通过占领港口掌控着多个小国,西到印度,东到爪哇,甚至还曾掌控过日本的港口。 “徐东家何必担心?” 说话的人有些自傲道:“洋人能够横行,南洋是因为咱们中原没有在意他们,现在中原的目光放到南洋这边,你以为这些洋人还能够猖狂多久?” 那徐东家叹了口气,“黄兄,你是不知道洋人的实力。我家就在巴达维亚,洋人在那里统治了几十年,要是没点家底怎么能站稳脚跟?” 张老爹支起了耳朵,只听了只言片语就感觉到了里面的冲击。 他脸发烫,扔了一粒花生米进嘴里,他揉了揉脸,小声嘀咕起来。 “洋人算个屁,遇见咱们的钢铁大船不也被吓得屁滚尿流。” 他可是亲手抓过一个洋人。 他怕洋人吗?他巴不得洋人找上门多抓几个送去换钱。 还有什么巴什么亚,一听就是洋人起的名字,叫起来可真烫嘴。 外面的雨渐渐小起来,张老爹看见船长在跟谁躲在角落里说话,他瞄了两眼,就听见旁边两人吵起来。 “徐兄,你怎么总为洋人说好话?别忘了你是中原人!” 那徐兄脸色青了,“不识好人心。洋人的厉害,你根本不知道。” “两位兄弟莫要吵了,都坐下好好说。” 那徐姓人冷哼一声,拿起雨伞拉开酒馆的门大步走出去。 酒馆安静了两秒,姓黄的那位大声道:“我说得难道有错?咱们正是势头好的时候,他偏偏在一旁拖后腿,想劝咱们不要招惹洋人,认识他这样胆小的人,可真晦气。” 旁边的人劝他,“老黄没必要生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巴达维亚那边的人都是被绑去的,他们在洋人手下讨生活也不容易,习惯了委曲求全讨好洋人。” “他见识少,眼界就那么一点,只知道洋人厉害,不知道咱们的火炮更厉害。” “没错,没必要跟他生气。毕竟就是洋人养的狗腿子,当然是帮洋人说话,再过两代怕是连祖辈的话都不会说了。” 一旁的张老爹倒抽一口气,他儿孙要是连祖上的话都不会说,他非得把这些不肖子孙的腿敲断不可。 旁边又有人叹气,“巴达维亚那边的华夏人几乎都是这个想法,想要求稳。有人也找上了我,让我帮着牵线找到德胜洋行的人,看能不能跟洋人合谈。” “我根本就不敢搭这话。” “可千万不要。”开口的这人神神秘秘道:“德胜洋行根本管不了这事儿,这次是德胜洋行背后的大人物开口。” 那人手指了指天,“说不定能通天呢!” 旁边有人沉默下来。 “鞑子朝廷又盯上了南洋这边?” “盯上又怎么样?这里都成为洋人自己的地盘了。咱们谁没有受过洋人的欺压,我倒是想让朝廷打过来,洋人赶跑了,朝廷又管不了这么远,往后这里都自由快活?” “嗯?” 这个不一样的说法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张老爹酒没停过,虽然是劣质的酒喝多了还是会头晕。 他趴在了桌子上没多久就打起了呼噜,隔壁的交谈声逐渐变成了催眠声。 雨声慢慢停歇,酒馆里的人逐渐减少,船长走过来见船员喝得面红耳赤东倒西歪有些无语。 他逐一将人拍醒,“都醒醒!” 本来酒度数就不高,更别说他兑了水,也就是张老爹没尝过好酒才把自己给灌晕了。 他晃晃头有点晕,但思绪还是很清醒。 一把搀扶起旁边的人,摇摇晃晃往酒馆外走去。 酒馆旁边一个楼梯通向二楼,这里是为水手们准备的大通铺,一天就一文钱,一群人倒在地上就睡。 也幸好南洋这边不冷,不用怕被冻死。 隔天一早张老爹迷迷糊糊醒来,冲着墙角就要来一下,有人突然叫起来。 “下雨了!呸,怎么那么骚?” 张老爹一下给吓醒了,睁开眼才发现这不是自家□□壶的地方,记忆回笼想起来这里酒馆二楼。 这淋了尿的人也闻了闻手,睁开眼睛干呕了,一身的抬起头找人,哪里还看得到是谁干出来的好事? “哪个王八犊子干的好事?” 张老爹尴尬地睁开眼,见其他人都行了也跟着起来。 之后大家下楼,那人一路骂骂咧咧,还是没有找出罪魁祸首。 船长在路边的豆腐脑摊子旁冲他们招手。 “要不要来吃点东西?等一下集合上船。” 那倒霉蛋跑过去跟船长告状。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81节 倒霉蛋对身后的人指指点点,猜测谁干的好事。 张老爹尴尬到不行。 也不知道船长说了什么,那人跑到了有水的地方洗了把脸,上半身衣服一块洗了就挂着路边的树枝上晾晒着。 张老爹胀得不行,偷偷躲到草丛里解决了人生大事。 洗了手跑过来要了一碗甜豆腐。 饼掏出来闻了一闻还没有变味,他递给那倒霉蛋。 “要不要凑合吃点?我妻子做得多我怕坏了。” 那人满脸怀疑盯着张老爹,见他一脸老实巴交不像是干出那种坏事的人,抽了两张饼向他道谢,眼睛又盯着别的怀疑对象。 张老爹闷声吃饼,这会儿也不敢说出真相跟他道歉了。 总觉得真说出来就是跟人结仇了。 旁边有人眼巴巴看着他的饼。 张老爹想了想,只给他一个人的话不是更加惹人怀疑,便抽了一张递过去。 这样分了一圈,手里的饼还有不少。 将饼重新包好塞回包袱里,张老汉啃了一口干巴巴的饼,喝了一口豆腐脑。 就这样一口饼一口豆腐脑,干巴硬难吃到饼就这样被他吞进了肚子里。 说别说这饼还真扛饿,只吃了两块他就觉得肚子饱了。 吃完又等了一会儿,船长招呼他们上船。 昨日的大风将船刮得东倒西歪,本来规规整整停在码头边上的船,这会儿横七竖八。 将船拉近岸,张老爹发现其他船的人也过来了。 陆陆续续上了船,大家跟随1号船身后往南开去。 显然今日勘察的方向是在南边。 新加坡周围的岛不少,忙忙碌碌一个月才勘测完。 将所有的岛屿都登记造册绘制后,1号船这边宣布放假,2号和下面的船自然也跟着放假。 船长先将他们各自的积分分配好,解散前不忘交代道:“三天后还在这里,辰时初就要到。这回我们会跑远点跑到马六甲海峡去。回去后好好陪陪家人。” 早出晚归接受南阳的日晒,每个人都成了黑皮。 张老爹同样如此,他黑的有点与众不同,旁人是露在外面的被晒掉皮晒黑,他嫌热头发都剃光了,然后一颗脑门油亮的如同一颗卤蛋一样。 走在港口总是有人侧目看他,想知道他是不是印度来的苦行僧。 张老爹一开始很尴尬,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剃光头多舒服,热了就下海游泳,也不用担心头发湿了沾上了盐粒。 张老爹提着包裹回到了坞堡,一个月没回来田里的黄豆都老高了。 他进了家门口,看到妻子在炉子前忙碌。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妻子像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便抬头看了一眼。 第一眼她皱眉,眼神里带着警惕嫌恶显然没认出来。 到第二眼时发现有点眼熟,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震惊问,“怎么黑了这么多?” 张老爹摸了摸光溜溜的头顶,呲着一口烂牙笑道:“天天在海上跑,哪有晒不黑的?” 他笑呵呵地从包袱里掏出了几张纸钞递过去。 “这是头一个月的工钱,十八两呢!” 新加坡是自由港口不收关税,却也有条件限制。 那就是凡在这块土地交易的人都得去银行,将携带的钱物换成本地纸钞才能够交易。 纸钞是新加坡的法定货币,什么金银那是商品。 张老爹到手的也是纸钞,别看他平时说一文一两,实际上拿到手的就是纸钞。 张妻接过去,“怎么不存起来?” 放在家里多不安全,这坞堡里人口杂乱,小偷小摸不要太多。 还不如存入银行里,留个存折在家里。 只有存折可取不出里面的钱,关键是存折丢了还能补回来。 张老爹笑呵呵道:“回来得晚了银行已经关门了。就先拿给你,回头你去存上也一样。” 张家很传统,女主内男主外,男人在外干活养家上交赚到的钱。 张老爹以前卖了鱼都是交给妻子让其存起来。 张妻又接过了他提着的包袱,老远就闻到一股汗酸味。 “你先去洗澡,这衣服我拿去洗了。” 张老爹提着干净衣服去河边洗澡,顺手将脏衣服一块洗了。 张妻正在晾衣服,锅上像是炖着肉。 张老爹掀开盖子一看,笑得眉眼开怀,“还煮了肉?” 跟离家前吃得一个样。 肉香味很快传遍了整个屋子。 张妻取了饼递给他,“还要饼吗?要的话我提前摊?” 张老爹点点头,“这次多点,在海上不缺鱼吃,就惦记着一口主粮。” 今日不是周末,张大牛自然也没回家。 夫妻二人安静地吃着菜,两人不约而同尝了一口肉后,只捡土豆吃。 张老爹填饱了肚子道:“这天肉菜容易坏,要不热一热给大牛送去?” 张妻知道他是想儿子了,便点了点头。 肉装进陶罐内重新热了,外面用布包好,两人关上门提着一罐子肉往港口走去。 学校就在港口边上坞堡里,两人沉默地走着,过了一会儿张妻开口。 “找水队的人发现了一条河,这条河被山脉堵住了通往大海。上面说要挑人去挖山将水引过来,男女都收,出的钱也不少,我想去报名。” 张老爹眉头紧锁,“我每个月往家拿十多两银子,不缺你赚的这点仨瓜俩枣。留在家里照顾大牛不好吗?” 张妻叹息一声:“你一个月才回来一次,大牛也是好些天才回一趟家,我一个人在家里过得实在是没滋没味。隔壁牛大姐给我介绍了这活,就是去做饭,也累不到哪去。” 张老爹想不明白了。 “在家享福不好吗?何必出去自找苦吃?” 张妻继续沉默没再说话。 张老爹心里沉甸甸的,他忍不住看了妻子一眼,这老婆子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看到港口时,二人脚步一转朝旁边小道通向的乌堡走去。 张大牛正捂着肚子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的跟六七岁的孩子一样分量的食物。 家里穷,他也不敢多买,到睡觉时他都消化完了,只能饿着肚子睡觉。 “张大牛!” “哎!” 张大牛从床上翻下来,拉开门头伸到外面就看见管理宿舍的老师站在门口。 “你父母来了,在等你,你去吧。” 张大牛满脸惊喜,“我爹回来了?”他越过老师飞快地往外跑。 老师追着喊了一句,“不准在外过夜,早点回来!” 张大牛挥手头也不回道:“老师,你好啰唆!” “这臭小子!” 张大牛一口气跑到门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母亲。 再看向母亲旁边的人时他傻眼了。 “爹,你好像小人书里的鲁智深!不对,你没有鲁智深壮。” “什么鲁智深?”张老爹听了一耳朵没在意,他挂着笑容殷勤地将陶罐递过去。 “饿不饿?你娘煮了肉,我俩特意给你送来。” 张大牛兴奋道:“爹,你怎么知道我正饿着?” 他飞快地接过了陶罐,拿了筷子夹了一块往嘴里塞。 肉还是温热着的,浓浓的肉香味进入胃里,像是刺激到肠胃分泌更多胃液。 张大牛一口一个,张老爹看着心疼道:“是不是吃不饱?家里有钱别节省。” 他看向妻子。 张妻忙掏出纸钞抽出一张塞给儿子。 张大牛边吃边道:“吃得饱,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老是饿。要是一天能吃五顿就好了。” 张老爹连忙道:“你这是长身体呢。回头让你娘给你摊点饼,再带点酱菜,饿了就吃。别亏着身体。” 他压低声音道:“爹赚钱了,以后别省了。” 张大牛缓解了饥饿给爹娘各塞了一块肉,同样小声问:“爹,危险吗?” 张老爹摇摇头:“去找荒岛最大的危险就是岛上的毒蛇。也遇见过几个岛上的岛民,危险不大。下个月爹就要去马六甲那边,那边洋人比较多,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张大牛低下头,“爹,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张老爹含笑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82节 “放心,你爹多机灵,遇到危险会先跑。” 喂饱了张大牛,夫妻二人提着陶罐往家赶。 张老爹三天假期的头一天睡到大中午,中午吃了饭下午继续睡。 好像要把这些天缺的觉都补回来。 第二天一早起来他开始收拾自家分的地,除除草给地浇浇水。 忙活了大半天,张妻则留在家里摊饼,也摊了一下午的饼。 第三天天还未亮张老爹就提着包袱要出门,刚开门就听见妻子起床的声音,他回过头去。 “不用你送,你也累一天了,留在家里休息。” 张妻没有理会他,坚持送他。 路上,张老爹憋着气不说话,快到港口的时候才道:“行了,别跟我置气了。你想去就去,我在外头也管不着你。” 张妻眼里满是惊讶。 张老爹提着包袱背过了脸,“照顾好自己和大牛,就送到这里吧。” 张老爹耷拉着脸上船,2号船上的人都有些奇怪。 在他们印象里张老爹老实勤快能干,跟谁都是笑呵呵的,老好人一个,谁能把一个老好人给惹生气了? 船长上船时张老爹神色已经恢复正常,船长取出了一张纸,指着西南方向的海峡道:“这次我们的目的是穿过马六甲海峡,再沿着爪哇岛一路往南。” 有南洋土著惊讶道:“是要绕到巴达维亚背面吗?” 船长点头,“爪哇北面被洋人占得差不多了,寻找新的岛屿只能去南面找。” 土著继续发问:“爪哇岛一直有传说,岛的南面还有一块非常大的岛屿。我们是奔着这个岛屿去的吗?” 这回船长没点头也没摇头,“还不清楚这个传说是真是假,我们的工作就是寻找新的岛屿,再将岛上的特产给标记出来。” “能发现这座岛自然更好。” 土著摩拳擦掌道:“我们这边的传闻是那是一块铺满黄金的岛屿。要是真找到上面会怎么奖赏我吗?” 船上笑道:“要是真找到了,那咱们就发财了,说不定子孙后代都能享受这福泽。” 出发后,张老爹拿布将头包起来。 有人意外道:“老张,之前让你包,你不肯说嫌热,怎么现在又愿意了?” 张老爹指着自己的脸郁闷道:“可别提了,之前晒得不成样子,回家后儿子和媳妇都没认出来,差点被当成了贼人。” 船上其他人纷纷笑出声。 “你都晒成这样了,蒙了还有什么用?” “没错,你现在蒙也晚了,白不回来了。” “老张,别带了,又闷又热,回头别中暑了。” “可不是,在海上可没有药来救你。” 张老爹摆摆手,“这个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是我媳妇交代的,可不能再黑下去了。” 又是一阵哈哈笑声。 “是不是怕你媳妇半夜找不到人?” “有道理。这天一黑老张他媳妇可不就找不到人了?哈哈哈……” 一番打趣后,船上的气氛欢快起来,也没人记起张老爹上船时黑着脸的模样。 船行驶了两三天都是风平浪静,越是靠近马六甲,遇见的海船就越多。 马六甲海峡另一边过来的船通常会分两个方向,一个往南不出意外是去巴达维亚,一个往北就是不知是去新加坡还是广东。 他们的船才驶入马六甲海峡就遇见了突发情况,当然对于这片海域上的商船来说这些海盗才是这里的土特产。 在穿越过海峡放松后,海盗就出其不意冒出来,实在是惹人心烦。 2号船长跟其他船长一样都拿着望远镜紧张观看战况。 没多久就看见被海盗围起来的商船向靠近点海盗船发射了炮弹。 张老爹有些害怕,上次遇见这些情况是黑灯瞎火的情况下,到白天他们也就收拾残局。 眼下看炮火亮起,自然是恐惧。 船长脸上露出了笑容,“好像是咱们的运粮船!” “走,去帮兄弟一臂之力!” 第153章 海盗跟运粮船相互对轰, 炮火齐鸣,显然运粮船炮弹飞得要远一点。 三艘运粮船成了三角形,打破了海盗企图将三艘船包饺子的想法。 这边的勘测船共有二十多艘, 聚在一起就是不小的势力。 粮船也发现了这部的钢铁船,发射炮弹偏离的角度,尽量挑选勘测船不在的方向。 这样一来海盗船抓住了机会靠近了运粮船。 然而海盗船围着运粮船转了一圈, 看着船舷围绕的钢丝圈有些无法下手。 勘测船靠近过来,有些海盗船掉过头来准备对付勘测船。 勘测船避开了火炮,靠近后朝着那海盗船用力一撞。 就这么几下海盗船就被撞破了, 其他船有一样学一样, 海盗船发现这些船都是难啃的骨头,立马准备跑路。 勘测船怎么肯放弃到嘴的肥肉, 扬帆赶紧追上去趁着海盗船不注意就撞一下。 最后海盗船破了两艘被俘虏了两艘还有两艘跑了。 张老爹那叫一个高兴, 伸手往海里扔绳子, 有抓住绳子的海盗也不敢放手。 就这么还活着地被拽了上来。 被抓的海盗上了粮船, 张老爹和其他船员也跟船长一块上去。 每艘船上面就留了两个人留守。 其中一艘运粮船上, 运粮船的船长走出来向他们道谢。 “无须多礼,都是自己人。” 张老爹听着自家船长跟对方搭话。 “这边不也属于巡逻海域吗?怎么有这么多海盗?” “听说是盎撒人, 西洋大部分国家也讨厌这群人。夕阳那边的海域几乎都是盎撒人, 这里本来是荷兰人的地盘, 盎撒人过来应该是看中了这片海域。” 两位船长的交流声音低了下来, 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粮船上, 张老爹在甲板上跑来跑去,目不转睛盯着运粮船。 “这船好大,能装多少粮食?” 甲板上正在拆除铁丝圈的一位船员听到后扭头回答。 “哈哈,就咱们这一艘装了五百万石。” 张老爹掰着手指数了一下,震惊道:“这能花多少银子?” “暹罗国和印度都产粮食, 这几年丰产粮食都卖不上价,我们去得正好,听说洋人将价格压得很低,卖出去的粮价连种子的本钱都收不回来。” “那边被洋人霸占了,可没有朝廷来控制粮价。不少粮食烂在地里都没人愿意收,哈哈,咱们过去可是救了不少人命。” 张老爹很快想到前些年打仗的时候,广州也有不少粮食生在地里没人收。 他划着船经过那些稻田的时候都觉得可惜。 陈秀目送勘测船离开,跟着离开马六甲海峡往新加坡港口开去。 他是这次出发去暹罗国和印度买粮食的总负责人。 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他口中说得那么简单。 暹罗国跟印度都被洋人占据,想要在洋人眼皮底下买粮食可没那么容易。 他幽幽叹了口气,想到留在了暹罗国的五师兄一家,有些头疼,不知道回去后该如何跟老师说。 难道要直接跟老师说,他没能劝住五师兄,反而跟他吵了一架,导致五师兄怎么也不肯上运粮船执意要留在暹罗国? 陈秀捂着头,记忆又回到离开的时候。 港口停了三艘十丈长的大船,陈秀也得到了自己最新任务。 他被作为新上任的购粮官,被派遣前往印度和暹罗买粮。 这两个地方的气候都适合种植粮食,也是周边比较出名的产粮大国。 陈秀接到任务也不敢拖延,家人陆陆续续被他接到了新加坡,这次出门他便去老师家想要托老师照顾一下家人。 “将你五师兄也带上吧,他总说要出去闯荡一下。” 得知他要去别的国家,陈炎将其中一个儿子嘱托给了自己这弟子。 陈秀惊讶,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 只是多带一个人,塞一个人进去船队的权利他还是有的。 然后隔天他就发现自己这五师兄不是一个人,他将老婆孩子一块带上了。 “万一出事,一家人也能死在一起。” 听着对方理直气壮的话,把陈秀给整得哑口无言。 这都来了,总不能叫人赶下船。 三艘运粮船出发后往马六甲海峡开去,船舱内只带了土特产“丝绸”。 船最初抵达的是印度,印度已经属于洋人的殖民地,粮食买卖的权利也都在洋人手里,想要买粮食少量绕过洋人可以,大批量买就得跟洋人交易。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83节 陈秀下船后忙活了半个月,才跟印度的西洋人搭上话。 他忙了半个月,才发现自己五师兄是同样早出晚归。 当然他跟洋人谈妥这笔生意后,五师兄也回来了,没再下过船。 十多年后陈秀再回想,五师兄应该观察这个国家适不适合定居,显然印度剔除了。 那满是牛粪的港口,若不是要从这买粮食他根本就不愿意下船,还有那比护城河还要脏乱的河水,随处可见的尸体,周围人见怪不怪从河里打水。 陈秀闻到那股臭味都想吐,谈定了生意,商量好了回程来装粮食,并迫不及待上船离开了这个国家。 暹罗情况比印度复杂,这里现在叫大城王国,受到印度影响,这里佛教很昌盛。 洋人来这里做生意的也很多。 陈秀没下船而是先递了国书,大成王国的现任国王叫prasat thong,也就是巴萨通王。 这位巴萨通王年纪已经不小了,很快在大成府接见了陈秀。 本来聊得很顺畅,国王也同意了出售一些粮食给他,谁知道一晚之后这位国王就改变了主意。 这场购粮经历其实挺乱的,陈秀都有些莫名其妙,反正就是洋人想搅和这桩生意自己挣这笔钱。 最后北边的缅甸人又来插一脚,在边界打了起来。 陈秀一门火炮和十颗炮弹换了两船的粮食。 离开了暹罗前,他又烦恼起另一件事,该怎么跟自己老师交代,自己弄丢了五师兄一家。 新加坡港口越来越近,陈秀就越发提心吊胆。 到了港口,见是运粮船,港口不少人发出欢呼声。 不得不承认,粮食就是一个地方的底气。 林子清亲自盯着歇粮,他看陈秀脸色不好有些奇怪。 陈秀指导老师一家的身份有问题也不敢说,便用自己晕船搪塞了过去。 “晕船,那要不换个人运粮回中原?” 陈秀忙摆手,“只是昨夜没睡好,才出现不适症状,没关系,休息一日差不多好了。” “这粮食得卸个一两日,不如你上岸休息。” 陈秀不好推辞他的好意,叹息一声上了岸。 上岸后他提了一些东西往老师家走。 张炎正在领着人扩大蓄水池,等另一边的水引过来,这扩大的水池就能派上用处了。 正忙着就看到自己徒弟站在了岸上,没看到自己儿子,心里有了底。 “老师对不起,五师兄留在了暹罗国,我没能将他带回来。” 张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跟你没关系,你五师兄早跟我说要出去闯荡,他能做出这样的举动我也不奇怪。” “算了,别管他了。等他什么时候混出头,大概就回来了。” 陈秀面上像是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是一沉,自己似乎被当成外人了。 他侧头看着老师有一些苍老的面孔,一些不好心事只能压在心底。 告别老师,陈秀回头看了一眼坞堡,心里明白有什么不一样了。 自己好像没法再跟老师一条心了。 他想到自己费尽心思将老师一家送到这边来,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还了师恩,这种不被人信任的感觉很糟糕。 他捧着一颗心任人践踏。 陈秀心情不好,还是打起了精神拉着运粮船往福建开。 一船土豆送进福州的罐头厂,半船粮食装进粮仓。 在台湾又卸下半艘,剩下的一艘船直接开向天津。 天津港口已经改头换面,原来泥土的港口变成了水泥地面,船靠在港口上,岸边就是轨道,一辆辆运粮的平板车已经停在轨道上。 大量纤夫提着麻袋上船来装粮,一袋粮食装完柱往下面运送,很快平板车上堆了一袋一袋粮食,就跟蚂蚁搬家一样,一点一点地将船舱内的粮食装袋运送走。 天津有心人都在关注着这里,看到这么多粮食送进来,某些粮商可以说恨得牙痒痒。 宝音在养心殿收到了粮食进仓的消息,然后下令继续去收购粮食,还允许民间商船跟着一块去收粮。 有多少囤多少,不多囤点她心里不安稳。 很快她的注意力转移到门头沟的水库上。 太子脚步飞快冲进了养心殿。 “太子殿下,未经通报,您不能擅自进去!” 有太监边哀嚎边追赶。 太子进了养心殿的书房,见宝音盘腿坐在窗户边,气得牙痒痒质问道:“今年我可没德润,你为什么还要我去水库?” 啃着瓜子道:“没让你下地干活,是让你做监工。” 不久前他才忙完铁路的事,本来以为回宫后能安稳一段时间,谁能想到她一转眼又给他安排了事做。 他已经看穿了她的真面目,她就是不想让他留在宫里跟汗阿玛培养感情,想要离间他们的父子之情。 哼,他再不会让她得逞! “我不去,谁爱去谁去。”当他不知道老大那个家伙因为修园子的事在阿妈面前长了不少脸。 他呢,跑出去修铁路,几个月都见不到一次汗阿玛,她要不是故意的,他就、他就跟她姓! 宝音正在看报纸,意犹未尽看完了今日的小说连载后,才抬起头道:“不愿意就不愿意,我让老大去,多大点事?” 太子又不满意了,她是故意的吧,故意提起老大是不是? 他咬牙,“你都给老大工钱了,我呢,白干了几个月,什么都没有。” 不久之后就是汗阿玛的诞辰,老大跟他炫耀花大价钱买了一株珊瑚。 他听得咬牙切齿,一打听才知道老大修园子竟然是有钱拿的,他呢,东奔西跑几个月结果还是白干活。 不给银子他就要闹了。 宝音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次来讨薪了。 想了想,她指了指架子上的一个盒子。 “帮我搬过来。” “你自己不会动手?”话虽如此,太子还是老实地将盒子取了下来。 宝音啃的瓜子道:“打开抽出一张,你可以走了。” 太子打开盒子看到里面厚厚一沓银票,最上面的是一百两面值,这么一打少说也有一百张。 “你就给我一百两,一百两够买什么?” 宝音挑眉,“我给老大也是20两一个月,一百两算下来比老大的月工资还要高,怎么不想要还回去。” “要,当然要。” 他抓起一张银票塞进袖子里,将盒子盖好又放了回去,然后磨磨蹭蹭走到她身边。 “给我出个主意,怎么压过保清,他可是准备了一株珊瑚送给汗阿玛。” “这有什么好攀比的?” 宝音嘟囔了一声,还是给她出了个主意。 “送珊瑚多没意思,皇上也不缺这些东西,关键是你们的孝心。” “花钱买的东西,哪有亲自动手做得好?” “你不如亲自给你汗阿妈做个东西。” 太子觉得有道理,又发愁地问:“那做什么好呢?” “做个可以飞的吧。孔明灯见过吗?要不做一个大型的能够带人上天的孔明灯?” 太子听得很是心动,“水库的事你安排给老大,先绊住他的脚。我这就去找舅公,让他帮忙找人做个能带人上天的孔明灯!” 宝音看他离开,心想这算不算推进了科技的进步? 格物学院内,近来电的发明有了很大进展。 这电是发明出来了,接下来该如何储存电力成为棘手问题。 薛洋等人被困在这件事上都快一年了,终于宣布放弃,将这个苦差事让给其他人。 一万两银子的悬赏,看来他们没这个福气拿到。 “我的木鸟,一年了,总算可以开始了。” 木鸟小组有人泪流满面,语气里满是沧桑,天知道这一年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薛洋正在画图纸,麻雀再次成为他们观察对象。 麻雀不好养活,抓住后没多久就会死,所以大家只能够在地上多撒一点小米将麻雀引下来。 偶尔有喜鹊和乌鸦过来抢食。 阳光洒下来,乌鸦的羽毛呈现出五彩斑斓的黑。 薛洋感叹一声,“玄色,果然是让人捉摸不透的颜色。” 他突发奇想,想要收集一些乌鸦羽毛,最后黏在木鸟身上会是什么结果。 可惜他们木鸟还处于开始阶段,停留在如何让木鸟飞起来。 薛洋的图纸画完,小组里有会木匠活的组员花了三天工夫做了一个木头模型出来。 接下来他们的任务就让木鸟飞起来。 “翅膀得动起来。” “我觉得贴上羽毛,鸟身上都有羽毛,应该有用处。” “翅膀可以动,但是飞到高处的时候翅膀都不怎么动了,更像是在滑翔。”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84节 你一句我一句,薛洋将大家的想法都记下来,然后拍拍手道,“接下来我们的工作是将这些问题一个一个解决。” 然后大家手握在一起,“众志成城,不忘初心!” *** 常宁抓了抓头皮,快到万寿节了,跟太子一样,常宁也发愁送什么礼。 往年没什么钱,送一头好狗也就算了,现在都知道他投资不少生意赚了钱,再送狗的话,他怕他哥将他踹出宫去。 想到皇上夸过几次董其昌的字,常宁眼珠子一转,准备去寻一副好的字帖。 这字帖从哪里寻,当然是国子监。 市面上的字帖可没有国子监多,那地方汇聚着不少官家子弟,有钱有势给自家孩子准备的字帖,当然也是出自名家之手。 董其昌的字好,就是人死的有点早,要是人还活着他直接找上门要一本得了,哪像现在还得去跟国子监的学子买。 在国子监不远处的一个寺庙,常宁谈妥了这个生意,一本字帖两百两银子,怕是董其昌活着的时候都没有这个价。 常宁其实很想吐槽自己皇兄,要不是他多次夸赞董其昌的字,董其昌的字帖也不会涨价这么多。 他也不需要多花这么多冤枉钱。 拿了字帖,常宁也不多留刚出寺庙大门,他瞅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怎么看着像大格格? 要说有哪个亲爹认不出自己亲闺女的,非常宁莫属了。 这不怪他,大格格年纪小的时候就被抱进宫,他跟福晋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回。 见面少,感情自然淡。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闺女,还是知道长什么样子的。 常宁又瞅了一眼,还是觉得像。 很快他皱起眉头,大格格怎么出现在这里?不是应该在寺庙祈福吗? 他回头看了一眼寺庙的牌匾,也不是这座寺庙,难道附近还有其他寺庙? 他叫过在门口打扫的小和尚,“这附近还有其他寺庙吗?” 才八九岁的小和尚连连摇头,“施主,周围几条街只有我们这一座寺庙。” 常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眼见大格格骑着自行车快没了身影他连忙骑马追上去。 他也不敢跟太近,就这样一直跟到了南城,来到某个城墙边上的一处宅子。 “孤儿院?” 常宁下了马,抬头看宅子上的门匾,他刚才可是看见大格格推着自行车走进去。 将马拴在了门口,常宁上前去敲门。 “是谁?” 常宁没有开口继续敲门。 很快有人开了旁边的小门,一个妇人模样的人将头伸出来,看到常宁一脸警惕。 “你是谁?来我们孤儿院有什么事?” 常宁直截了当问:“刚才是不是有一女孩进来了?我是她爹,你帮我把她叫出来。” 妇人两眼警惕,“什么女孩不女孩?刚才没有外人进来。” 说着砰的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常宁:“……” …… “外面有人找我?”大格格闻言有些惊讶,她仔细询问了来人模样。 沉默了片刻后道:“可能真是我爹。” 想到自己是偷偷跑出来,她忙道:“不用管他,找个人看着他要走了跟我说一声。” 大格格打定主意避开亲阿玛了。 常宁等了一个时辰也没见大格格出来,开始怀疑是不是从后门走了。 绕着孤儿院走了一圈,还真找到了一个后门。 不过没看到有人出来,不知道是已经走了还是还在里面。 他又往大门走,正巧看到大格格骑着自行车出来。 刚想要叫住她,他想到什么决定跟踪下去。 自己女儿绝对有秘密,不然之前也不会避着不见的。 这一跟就发现她进了一家女子学院,常宁站在女子学院前都震惊了。 要是没记错,大格格应该在寺庙祈福才对,怎么进了女子学院? 南书房内,皇帝正在处理政务。 常宁在下面叽里呱啦说了一堆。 “皇兄,你说那女子学院过不过分?我要见大格格,里面的人根本不承认人在里面。我亲眼看见的,还能看错了?” 皇帝抬起头问:“见到又如何?大格格现在是朕的女儿,送她去上学是朕允许的,让你见了人,你还能把她拉回来?” 常宁干笑一声,“皇兄您要早说是您允许的我肯定不会过问。” “我这不是以为大格格偷偷跑出了寺庙,来向你请罪来了。”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自己心疼。 之前听闻大格格被送进了寺庙,常宁在家唉声叹气不少次,因为无法抗旨,哪怕知道孩子在宫外,他都没脸去见。 谁能想到不是在寺庙而是在上学。 回头将这事跟福晋一说,福晋应该能够放宽心了。 皇帝低下头继续看奏章,看着看着他眉头凝起来,这是姚启胜送来的奏章,两件事一件事汇报日本鹿港挖掘的金矿似乎被日方发觉,另一件事就是福建直入春雨来就没下过一场雨,今年很有可能是一个干旱年。 “行了,没事就回去。这事不需要你管,记住大格格已经是朕的女儿,不需要你惦记。” 常宁心沉了下去,抿了抿嘴告退。 一转身就去了西边的养心殿。 宝音听太监说常宁来养心殿求见,有些意外,“去将恭亲王请进来。” 常宁快步走进来,一张口就是,“皇嫂,皇兄太过分了,你还不快管管他。” 宝音被他这一声皇嫂给叫愣住了。 “别这么叫我。”叫的人忍不住抠脚。 常宁行完礼,“那可不行,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皇嫂。” 然后开始告起状来。 “我来找皇嫂,是想让您帮我评评理。” “您看皇兄是不是很过分?大格格是我的亲闺女。虽然抱进宫给皇兄做女儿了,可皇兄也不能断了我们父女之间的血脉关系!” 宝音听了头痛,她伸出手,“等等,说慢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常宁委屈巴巴道:“我在宫外的时候撞见了大格格,发现她不在寺庙,而是在一家女子学院读书。我以为她是违抗皇命,就进宫想跟皇上求情。” “结果皇上说,这件事是他允许的,还说大哥哥是他的女儿,让我不要过问。” 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站在原地。 “我知道大格格抱进宫不算是我的女儿了,可皇兄怎么能这样说?太伤我兄弟之间的感情了。” 宝音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让我将皇上骂一顿为你出气?” 常宁满眼渴望,“可以吗?” 宝音立刻道:“当然可以,这件事本来就是皇上做得过分。你是大格格的亲阿玛,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皇上这样说太过分了。” [将人家女儿抱过来,未来还要送到蒙古联姻,现在又不允许人家多关心自己女儿,这也太过分了。] 在常宁的满眼期待中,宝音雄赳赳气昂昂领着人直奔南书房。 还未进门就听见皇帝质问官员的声音。 “福建省粮库为何账面上有粮,库房却是空的?” 宝音脚踩到一半收回来,她拉着常宁躲到门外偷听。 听了一会儿,大概明白了。 福建那边传讯几个月没下雨了,很可能遇上了干旱。 皇帝跟户部官员通气,预备好赈灾粮工作。 本来福建的粮仓要是有粮食就地赈灾,结果有人直接告密,说福建各县粮仓十有九空。 皇帝可不就震怒了。 “粮食都去哪里了?谁能告诉朕?” 常宁听见里面的暴怒声,吓得后退一步。 “皇嫂,要不这事就算了,我先走了。” 宝音将人拉住,“别呀。” 没一会儿里面有人道出了真相。 “皇上,粮库的粮食都被卖了!” 宝音皱起眉头,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去年,有大粮商在福建大肆收粮,地方官员见钱眼开将陈粮以新粮食价给卖了。本来打算今年收陈粮补上……” 宝音嗅到了阴谋气息,所以这是推到她身上了。 “说到底还是有人大肆收粮才导致福建省缺粮,皇上应该惩治那大商贾将粮食讨回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85节 皇帝冷笑一声,“所以怪到区区一个商贾身上,朕的那些官员个个都是高尚纯洁如白莲,若不是没有商贾疑惑,他们也不敢冒着砍头的危险盗空粮库?” 皇帝这话分明是讽刺。 门外常宁小声道:“皇嫂,你是不是得罪了谁?” 京城里谁不知去年泰山商运了不少粮食进京,导致夏天那会儿粮价达到了入关以来的最低价。 宝音也小声回答:“有点像索额图的手段。” 她得罪的也就索额图。 朝廷就两个大势力。 明珠和索额图。 明珠不管怎么说都姓叶赫那拉氏,看在同一个姓氏的份上,也不会在明面上跟她闹矛盾。 不是明珠就是索额图,二选一的问题。 “皇上,当务之急还是将粮食给讨回来,才能安福建省的民心。” 福建省收回来没几年,这个官员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盗卖粮食的官员可以另行处置,这粮食也不能凭空变出来,千万不能让福建百姓知道粮仓空了,不然怕会激起民变。” 皇帝面色一变,“粮食卖了,早不知道去了何处,想要收回是那么容易的吗?你们张口就来谁能办成此事?” “恭亲王可以。” 门外一个女音响起,然后常宁就被推了进来。 常宁被推得有些猝不及防,狼狈进来后差点没撞到桌子上。 扶着桌子站起身才发现所有人目光都放在了他身上。 他回想到刚才贵妃说的那句话,脸顿时青了。 宝音紧跟着走进来,当着众人面说:“恭亲王交友甚广,定然能够为皇上解决这个难题。” 常宁整个人都麻了。 宝音又一脸严肃道:“买回粮食一事交给恭亲王,必然不会耽误朝廷赈灾,倒是倒卖粮库一事耽误不得应该彻查,尽快查出贪污倒卖粮库的银子,不要耽误恭亲王买粮。” 皇帝听她这样一说心就定下来了,知道她手里有粮。 他看了一眼常宁,见他傻愣愣模样,不由有些磨牙。 “恭亲王,买回粮食这事就交给你,可能办到?” 宝音悄悄踢了他脚跟一下。 常宁苦着脸道:“奴才不会让皇上失望。” 皇帝像是看不见他脸上的苦涩,微笑着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恭亲王成熟了,能为朕分忧解难了。” 常宁脸上更加苦涩了。 皇帝收起笑容,看向其他官员。 “近些年来屡次有粮仓监守自盗情况出现,数这次福建省更加严重,正打算派御史彻查各地粮仓问题,诸位爱卿可有什么好的办法解决粮仓被盗难题?” 宝音闻言若有所思。 [这问题可不好解决,哪怕后世信息发达,不也有倒卖粮仓粮食的情况出现吗?河北省的一家粮仓万吨玉米神不知鬼不觉地被盗卖一空。这还是北京眼皮底下,要不是没来得及玩一出火烧粮库的把戏,怕是也没那么快被发现。] 她踢了常宁一脚。 常宁回过头来满脸狐疑,他有一点怕她了,刚才她可是把他踹进了坑里。 若是没记错,那些粮食都拉进京送去修水库了。 上哪儿再变出粮食来? 宝音冲他招手。 常宁看了看左右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宝音压低声音,“你跟皇上说,巡查御史应该隐姓埋名,避免有人狗急跳墙火烧粮仓,又或是跟民间借粮先填满粮仓,把人骗走后再退还回去。” 常宁手抖了一下,不是很想搅和进这个泥潭里。 宝音又踢了他一脚。 “还想不想立功了?还想不想做铁帽子亲王了?” [真是个废物,机会在眼前都不会把握!] 皇帝漫不经心瞥了他两人一眼。 常宁一咬牙,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奴才建议督察组派巡察御史最好是隐姓埋名。奴才听闻,前朝查粮仓时不少粮仓会莫名其妙失火,最后死无对证。” “还有一些官员会事先得到风声,先一步跟当地富户借粮,等御史走后,粮仓里的粮食再还回去。” 皇帝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有这等事?这是敷衍朝廷,不将朝廷放在眼里!” 他抬头质问监督院的官员,“尔等可遇见过这种情况?” [有什么好惊讶的,这不是很正常吗?] [特别是山西已经是常态了,烂摊子旧账越堆越多,再过几十年朝廷上上下下都心里清楚,到那会儿皇帝就算不想管也有心无力了。] [毕竟皇帝的儿子们都被拉下水了,谁没受过下面人的孝敬?这些阿哥们怎么会知道这些银子都是民脂民膏?] [皇帝能处理掉官员,还能干掉自己的儿子吗?] 皇帝深吸一口气,“组建一个调查队伍彻查各地粮仓真实情况。若是发现不对,哪怕查过了也要掉头突击。凡是烧毁粮仓的就是心里有鬼,更应该彻查到底。” 他扫了一眼屋内,从大臣们再到常宁身上,最后问常宁,“恭亲王可有举荐之人?” 常宁愣了一下,这还是皇上头一次问他可有举荐的人。 意味着什么? 他也可以举荐自己的门人了。 “奴才举荐钮祜禄氏阿尔海,他为人耿直,定然不会辜负皇上期望。” 钮祜禄氏阿尔海是他妾室的阿玛,若是有才早出头了。 皇帝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有些无语点头。 一旁的宝音恨不得踹他一脚,给了他机会了,结果只推了一个阿猫阿狗出来。 她咬牙切齿问:“怎么不问问我?” 常宁当即扭头,“皇嫂有看中的人?是谁?现在还来得及报上名。” 宝音察觉到皇帝投过来的审视目光没再理会她。 南书房的小会议散去,屋子里就剩下了皇帝兄弟和宝音。 皇帝看向宝音,“你手中有粮吗?能想办法运往福建吗?” 常宁殷勤地搬来了椅子,宝音坐下道:“也是巧了,最近去海外买粮的船回来了,福州下了一部分,剩下的都运到天津了。” 她报了一个数。 皇帝眉头舒展,“够了。” 常宁喜笑颜开道:“我就知道皇嫂不会给我出难题,是不是去福建之后走个过程就能买到粮食?” “皇嫂?”皇帝质疑的目光看向常宁。 常宁硬着头皮道:“奴才就随便叫叫。” 宝音没有理会兄弟俩的官司,手指敲打桌面,片刻后停下道。 “有问题。” “去年秋收粮是从百姓手里收的,收的都是散户,一次超过一千石我们是不收的。官仓的粮食我们不会动。这些消失的粮食去了何处?总不能散户也帮着粮仓出售粮食,出太多散户也会察觉到不对,还有福建那边未传出粮仓被盗空的消息,京城这边怎么先知道了? 第154章 “福建那边惨呐, 听说入春后就未下过一滴雨,今年怕又是个灾害年!” 京城外某官道敞开的茶铺子有一群过路旅客正在交谈。 “去年不是丰收年吗?怕什么?发生灾情,朝廷会赈灾。” “我听说了一个小道消息, 福建那边大部分粮仓都空了,你看这些时日大批粮食往门头沟那边运,粮食从哪里来, 总不能是凭空变出来,据说这些粮食都从福建那边运过来的!” “真的假的?” “还能骗你不成,我三嫂子她哥的媳妇有个表叔就在京城当官, 京城的官员都知道了还能有假?” “啊, 朝廷这么干不是逼死福建那边的人吗?” “这个你就误会了,还真不是朝廷干的, 是有人去福建那边收粮, 当地衙门见有利可图, 直接卖空了粮仓, 要是还跟去年一样是个丰收年没问题, 粮价低的时候买了补回去,这一来二去转道手就有大笔银子入库, 无本万利的买卖。” “可惜今年运气不好, 开春一滴雨都没降, 听说有些地方已经往沿海逃荒了!” 两人一唱一和, 很快吸引了大批听众。 有人忍不住询问, “福建那边粮仓粮食都没了?” 是个人都知道官方粮仓不能动,那是灾害年用来活命的粮食! “福建惨,我们山西也惨,年年干旱不得不背井离乡出来经商。” “苍天不长眼呐,狗官当道!”有人叹息一声摇摇头。 那一唱一和的二人对视一眼, “要我说还是跟官方勾结的奸商更可恶!” …… 宝音拿着宫外传递进来的信,脸色不是很好看。 可真是好,外面都快把她骂成汉奸走狗卖国贼了! [这事要不是有人捣鬼,我将这信给生吃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86节 南书房内,常宁偷偷瞥了她一眼。 虽然京内骂的都是那偷卖粮食的奸商,可消息灵通的谁不知道这事是泰山商行做的,泰山商行赶出来的事必然是要归到贵妃身上。 “那个……” 常宁艰难开口:“我去福建该找谁买粮?” 宝音深吸一口气,将信给拍在桌面上,她没理会常宁,而是看向皇帝。 “是谁?谁在背后捣鬼?” 她不是不能查出来,只是她不想浪费那个时间,干错直接问他。 指尖拽出那封信,皇帝目光放在信内容上,南书房一片寂静。 原本生气的宝音慢慢意识到不对,她看向了皇帝,然后对上他审视的眼神。 她心里咯噔一下。 [他这眼神……] “梁九功送贵妃回养心殿。” 宝音心沉入谷底,一旁的恭亲王吓得是一点也不敢吱声。 那信上到底写了什么?让皇兄对贵妃都生了隔阂? …… 养心殿内,宝音看着大门口守卫的禁军,心里沉入了谷底。 她被困在了养心殿中,被皇帝隔绝了外面的消息。 她按下心中的焦急,开始不断复盘之前的事。 到底是因为什么导致他突然翻脸? 是那封信吗? 回忆信上的内容,她脸色难看起来。 信上面列举了泰山商行这几年的规模,虽然只是冰山一角,但足以看出已经成气候。 难道因为她的势力不受控制扩张,才引起了他的警惕? 坐回椅子上,她望着窗外的目光变得幽深。 不对,她在他面前表现得无害,他应该不会起疑心才对。 那封信…… 厉害,到底是谁出手了,这般手笔看着不像是索额图。 可除了索额图谁还会冲她下手,让皇帝对她起了防范? 皇帝先是皇帝才是男人,权力是男人最不可能放手的东西,这人是抓住了人心一击即中。 另一边,常宁看着不说话的皇帝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皇兄,皇嫂、不对,贵妃还没说我去福建后找谁买粮呢!” 皇帝目光冰冷,“去找内务府,内务府不是有投银子吗?他们能不清楚泰山商行的粮仓在哪?” 常宁脱口而出道:“您是要将贵妃手里的生意都一手抄了?”好歹是自己女人,这也太狠了吧? 他忍不住看向那封信,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皇帝震怒,猛拍了一下桌子,“放肆,知道什么话能说吗?” 常宁给了自己一巴掌,悻悻道:“奴才说错话了。” 他还是不知皇帝在卖什么药,领命灰溜溜去找内务府大臣了,然后得知了一个很不幸的消息。 “泰山商行在福建的粮仓,下官不知,内务府这边只投银子,没有权力管德胜洋行的事,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不过每半年就有一次分红入账。” 常宁惊讶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他又回到了南书房,汇报后皇帝一脸并不意外的表情。 …… 内城某个府邸,书房内有人在低声交谈。 “听说贵妃已经被禁足了。” “这不是在意料之中,咱们这位皇上可是控制欲极强,以前是没把贵妃的那点小生意放在眼里,现在发现这生意不小,整个山西三分之一土地都落入贵妃手里,他定然不会放任下去。” “皇上会废了贵妃吗?贵妃明面上跟您可是关系密切,若是贵妃被废,您势必也会受到牵连。” “总得让咱们这位贵妃狠狠栽一跟头才能明白,男人不可靠,没有孩子做依靠,男人的甜言蜜语就跟放屁一样说放就放。” 坐在阴影里是人转过头,明珠微笑着对幕僚道。 “您不是支持大阿哥吗?” 明珠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道:“记住,是皇上意思我才支持大阿哥。” 皇上提拔他是不想索额图一人独大,索额图支持太子,身为索额图的对手他只能支持比太子大一岁的皇长子。 一个是长子、一个是嫡子,都有继位的可能。 明珠不是木偶,自然也感觉皇上对索额图的耐心消失,索额图没了,他怕是也长久不了,他得为家族考虑后路。 这后路自然就是那位贵妃。 可偏偏这位贵妃有些不正常,都入宫几年都未诞下一子,他跟太医旁敲侧击过,从太医那里问出真相,他便决定插手管一管此事。 “这事怕是瞒不过皇上。” 幕僚忙道:“出手的都是索系的人,不管是私下里操作卖粮还是告密之人都与我们无关。皇上就算查,最后所有证据也只会指向索额图方。” *** 万寿节的到来对于阿哥们来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因为这日他们不需要去上书房读书。 难得有一天假期,谁能不高兴? 一大早一群阿哥公主们就汇聚在了乾清宫,大阿哥身后跟着两个太监,太监抬着一个看起来很大的东西,上面盖着红布。 太子瞥了一眼,冷哼一声,“这年头鞋子都有假的,可别买到什么假珊瑚,要是爆出来就贻笑大方了。” 大阿哥白了他一眼,“我可不跟某些人一样小气,连钱都不愿意花,最后还出宫找人求救,跟离不开大人的小孩一样。” 这还等在门外,两人都吵了起来,下面的阿哥们吓得也不敢吱声。 三阿哥捅了捅四阿哥。 “我听说你昨日去养心殿看过贵妃娘娘了?” 四阿哥默默道:“是额涅带我进去的。” 贵妃被禁足一事发生得太过突然,不少人打听发生了什么事,被皇上逮着训斥过几回后,没人再敢私下打听。 后宫嫔妃不敢去探望,也只有皇贵妃大摇大摆进了养心殿。 “贵妃怎么样了?”三阿哥好奇地问。 他母妃私下里说汗阿玛太狠心,贵妃没犯错就突然将人关起来。 四阿哥想了想道:“贵妃挺好的。” 吃喝不缺,身边有宫女念小说,脸色都红润了不少,日子别提有多痛快了。 他将看到的告诉了三阿哥。 三阿哥有些羡慕,“要是我也能一觉睡到大天亮,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就好了。” 正说着,前来祝贺皇帝的官员退下,太子和皇子们被请了进去。 太子信心满满道:“儿臣准备的东西对于大清非常重要,殿内不方便展示,请汗阿玛出去一观。” 皇帝沉默片刻,才露出笑容道:“既然太子这么说了,朕且看看。” 他半开玩笑道:“要是无法令朕满意,别怪朕发火。” 太子并未听出皇帝语气里的不悦,倒是两边的官员忍不住抬头看了父子俩一眼。 奇怪,太奇怪了,皇上不是对太子宠爱有加吗?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皇帝扫视了下方的儿女一眼,心里还是在生闷气。 贵妃对这些孩子还算照顾有加,只是一朝失势,这些孩子竟无一为她求情。 哪怕是跟她关系较好的太子和大阿哥也没有站出来。 皇帝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教育失败了。 当然这话要是被宝音听见,非得“呸”他一脸。 又当又立可不就是他,将人关起来的是他,责怪儿子们不求情的还是他。 一群人走出了保和殿,就看见保和殿外面的空地上放着一大片羊皮,旁边还有个铁框子,铁框子下面拴着绳子,绳子另一头绑在一个轱辘上,轱辘上盘着老长的绳子。 太子激动站在羊皮身边道:“汗阿玛,儿臣为您介绍一下,这是大型孔明灯,儿臣已经派人试验过,可以带人上天,人站在高空配合千里镜能及时发现军情!” 皇帝早知道太子的动静,还是跟第一次听说一样露出赞赏目光,“站在高空上观察敌情,太子倒是思路敏捷。” 太子更加激动了,“儿子这就让人再演示一遍。” 很快太子身边的太监站进了筐子里,筐子里面的炉子被点燃,过去三个人将羊皮球口处拉到炉子上方,慢慢地气充满羊皮球,本来还在地上的羊皮涨起来,最后飘在了半空中。 站在筐子里的太监麻利地加了炭又拉了几下鼓风箱,火势变大,慢慢地带着铁筐子离地。 “真飞起来了!” 有人惊叹。 大部分人都昂起了头,从来没人想过做个能带人上天的大孔明灯。 羊皮球越飞越高,超过了人头、宫殿,顺着风向往皇宫东边飞去,越飞越高直到轱辘上的绳子没了,羊皮球才停下飘远的架势,往高空升去。 一群人伸手遮住眼睛,羊皮球飞得不算太高,也就两百米左右。 这边太子也指挥侍卫们转动轱辘将羊皮球拉下来。 羊皮球很快又被拽回了地面,太监熄了炉子的火忙跳出筐子。 太子笑眯眯道:“儿臣想着草原不容易发现敌人,可以用这热气球飞到高空去探查敌情,儿臣试验过,在东边五十里地外,升一百丈高,无论是西山在修的水库还是西北正在修建的园子都能看到一清二楚。”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87节 皇帝赞赏道:“太子有心了,朕很喜欢。” 一旁的大阿哥脸色阴沉下来,太子搞这吸引眼球的一出倒是将他这花大价钱买来的珊瑚给承得一文不值。 一行人回到殿内,官员们开启夸夸夸模式,费尽心思想这大型孔明灯能用在什么地方。 太子显然很得意,嘴角上扬的弧度一直没落下,让大阿哥看了火大。 太子送完礼物,下一个自然轮到了大阿哥。 大阿哥拍拍手,太监们抬着被红布盖着的珊瑚上来。 大阿哥亲手摘下了红布,单膝跪地道:“儿臣拿到亲手挣来的银钱才知道汗阿玛养儿臣不易,这是儿子积了几个月俸禄买下的珊瑚摆件,祝贺汗阿玛寿比南山福寿安康。” 皇帝含笑点头,“大阿哥的礼物朕也很喜欢。” 然后佯装不经意问明珠,“容若一开始当差时可有送什么给你?” 明珠想到不愿意回家跟一个妓子厮混的长子,就凭空生出一股怒火。 他压抑住怒火道:“奴才可没有收到什么礼物,很羡慕皇上能有大阿哥这么孝顺的儿子。” 君臣相互夸了夸,然后是下面的阿哥。 下面的阿哥年岁还小,都是阿哥母亲准备,皇帝收了后一一夸了两句。 到公主们,礼物都变成了鞋袜,皇帝也含笑收下。 *** 蓝玉意识到不对已经是一日之后,本来固定挂起的红布竟然没有挂起来。 她目光从隔壁收回来,眉头深深凝起。 这是主子跟她们的约定,只要主子安全那块红布会每日挂起,一旦没有出现,只能说明她受到了限制。 蓝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在屋子内徘徊不定,过了一会儿拿起披风跟往常一样离开报馆。 有报人向她问好,蓝玉冲对方点点头,“我出去一会儿,有人上门让对方下午再过来。” 她离开报馆后像是随意溜达,然后去了菜市口的百货楼。 进去逛了一会儿问问这个问问那个,确认信息传达后,她提着一瓶酒往外走,径自去了青珞工作的地方。 二人闲聊了一会儿,青珞神色微微一变,很快又平静下来,跟她搭了两句话。 兰州离开没多久,就有内务府的人找上门。 “贵妃将泰山商行交给我们关,账本什么的都交出来。” 青珞像是非常惊讶。 “可是我们泰山商行并不是贵妃娘娘的产业。” 内务府来人同样惊讶,“你在胡说些什么?难道是想吞了贵妃娘娘的产业。” 青珞无辜摊手,“真的不熟,泰山商行是广东那边过来的,东家姓刘,真的跟贵妃无关,不信你们去调查……” 养心殿中,宝音看着私送进来的纸条,面无表情撕碎,塞进花盆里。 现在倒是庆幸自己对太监们的扶持,没有断了跟外面的联系,这纸条正是太监们冒着风险送到她手里。 养点殿很空旷,宝音抱着膝盖发起了呆。 天色暗下来,本不应该出现的皇帝悄悄走了进来。 宝音平静看着他:“你打算将我关多久?” 皇帝走过来摸了摸她的手,皱眉道:“这么冰凉?是不是出去吹风了?” 见他不正面回答她的话,她直接抽回了手。 “我很不喜欢现在的处境。” 皇帝坐下,揽住她的肩膀。 “再忍耐忍耐,快查是谁出手了。” [哼,什么让我禁足是保护我,这话跟后世的“不用上班我养你”一样可笑。] [内务府企图插手商行的生意当我不知?] “是不是一日查不出幕后之人,你就一直关着我?” 皇帝放缓了声音:“怎么会?” “等常宁查完案,摆平福建那边的事,我定然会放你出来。” “你应该知道你在民间名声都坏了,在洗清之前,禁足比较稳妥。” [什么名声,你确定不是你有意放纵?] 宝音冷哼一声,“这件事我会解决,你先让养心殿外面的禁军退去。” 皇帝沉默看着她,半晌后拒绝了。 “不成,为了你的安全考虑,你安心待在这里。” 她目光紧盯着他,“解开禁足。” 皇帝摇头。 宝音眼神转深。 她站起来声音冷漠道:“你走吧,不要来了,我不想再见到你。” 皇帝怔了怔,“不要胡闹,不让你出来是保护你。” 宝音恨声道:“我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保护,这件事本来很容易解决,是你突然将我困起来才错过了最好时机。” 她眼神冰冷,“你是故意的,故意断开我跟宫外的联系。” “别胡思乱想。”皇帝再次伸出手,宝音猛然伸手拍掉。 啪的一声,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皇帝收回了手,静静看着她。 “冷静下来了没有?” 宝音深吸一口气,“我们谈谈!” 桌上摆放了几道小菜,两人面对面坐着。 宫女太监们都极有眼色地退下。 宝音没有动筷子,倒是皇帝主动给她夹菜。 “吃吧,想说什么吃饱了再说。” 说完他叹息一声,“我不在,你就不会照顾自己了,午膳不吃,不就逼我来见你吗?” 宝音沉默地坐着,“我只想知道你打算将我关到什么时候。不要说为了我着想,这只会让我觉得可笑。” [什么东西?猛兽的怜悯吗?] [是我不自量力以为自己驯服了猛兽,原来人家只是逢场做戏,一旦威胁到他的统治,他翻脸速度比翻书都快。] 皇帝忍了又忍道:“这次的事阵仗太大,不像是索额图的手笔,更像是有人私下里串联起了地方官员。” “这几年不管你提了什么建议,我都照单全收,损害了不知多少人利益,这回明显是这些人灰机起来的反扑。” [他在说什么?我会得罪人吗?我那是和气生财……] 她眉头凝起来。 “带头的人是谁?” 皇帝又夹了菜放在她碗里。 “暂时没发现,我看着像明珠的手笔。” [明珠?怎么可能是明珠?] 皇帝报出来的名字完全超出了宝音的预料。 “怎么会是他?” [不应该是索额图吗?要知道去年我可是将他给得罪死了。] [明珠……] 她陷入沉思,明珠为何会对付她?明面上两人是一方的才对。 皇帝闲着的手点了点桌面。 宝音回过神来,就见皇帝说:“不管他为何出手,明珠出手不可能没有后招,我这边还在查,等查清楚他的目的再放你出来。” 他目光柔了下来,目光往下看向了她的肚子。 “且安心养身体……” 宝音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肚子,心里咯噔一下。 [总不能是我怀上了吧?] 她脸色变得铁青。 要是真怀上了…… 她想到不久前在皇贵妃面前说过的话,自己的肚子生不生自己做主…… 就好像立了flag一样,反打自己的脸。 不对,她怎么可能怀孕,她都有小心避孕才对。 一想到自己怀上了一个不在期待中的孩子,她就一阵眩晕。 “我们该生个孩子了。”他吊足了她胃口,才说出剩下的半句话。 宝音提起的心蓦然一松。 [没怀就好。] 跟心情变好的宝音不同,皇帝心情变得不太美妙,原本美味的佳肴也变得食之无味。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88节 皇帝没胃口,不代表宝音没有,宝音动起了筷子,填了七分饱后开口道:“信上面说的朱三太子一事我并不知道。” 想到那封信宝音皱紧眉头,信上说她手下的船队将朱三太子送到了南洋,她起初没当一回事,见皇帝因为这件事小题大做才明白他很在乎。 “这些年不断有人冒充朱三太子,就那么巧被我的船送去了南洋?” 第155章 信上面倒是没指明那朱三太子是谁, 只是说有疑似怀疑的对象。 宝音一开始看到的时候根本没在意这件事,前朝皇室又怎么样,在后世也没见对前朝皇室喊打喊杀。 只是她没有想到, 他会这般重视。 宝音心情很压抑,她没有越过底线的时候,他可以纵容, 一旦越过那条底线,他翻脸比书都快。 见她没了胃口,皇帝召来人将这些食物都撤下去。 等桌面上收拾干净, 皇帝语轻飘飘道:“跟朱三太子一事无关, 那不过是一枚棋子,可以是一个人也可以是许多人。” “杀了一个还会再冒出一个。” “走不走我并不在意。” 皇帝冷笑一声, “只要不跳出来碍我眼谁会管一个落魄的前朝皇子。” 说着他放下筷子起身, “照顾好自己, 外面的事我很快会解决。” …… 大学士府内, 明珠一脸凝重, 好像有什么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召集来两位幕僚。 “贵妃被禁足,皇上竟然调集了禁军看守?” 这跟他预期的不一样。 预期中, 他是想让贵妃暂时失宠, 明白家族的重要性, 往后都听他的, 现在却发现皇上对贵妃盯得很紧, 他安插的人连养心殿都接近不了。 若是在后宫还能找到办法跟贵妃通通气,可养心殿就在皇上眼皮底下,一举一动都被人监控着。 明珠觉得很棘手。 他要的是贵妃听话,不是彻底失宠。 幕僚低头想了片刻,道:“或许当务之急是洗清贵妃的污名。” 说到底这场舆论风波只是炮制出来, 若真有人去福建调查,应该很快会查明真相。 他们的本意是让贵妃听话,打个时间差,只是没有想到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宫里没澄清,皇上还将贵妃给禁足了。 眼下明珠也进退两难。 进是真坑了贵妃,退一切付出都白费,要是被皇上发现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明珠沉思片刻,突然听见窗户外面有什么碰到的声音,他目光一寒,大声呵斥:“是谁?” 两位幕僚连忙走出去,没多久就看见纳兰容若神情恍惚走了进来。 他看向明珠时还未回过神。 “阿玛,京城内那些对堂妹不利的传言竟然是你命人传出去的?” 明珠冷声呵斥,“你是这样跟阿玛说话的?” 纳兰容若目光变得犀利起来,他上下打量纳兰明珠一眼,然后摇摇头道:“阿玛,你变了,变得为利益不择手段。” 明珠发了火:“我这是为了谁?不还是为这个家操心?” 两位幕僚大气也不敢出一下,不约而同选择退到屋外去。 纳兰家父子的争吵并没有传出去。 跟大学士府不一样,索额图这些时日开心得不得了,就好像绊脚石被踢走了一样。 “哼哼,贵妃?贵妃怕是不了解咱们这位万岁爷。” 从去年他跟这位贵妃交手后就将这位视为大敌,憎恶程度可以跟明珠比拼,盯了一年不还是让他抓到了把柄? 敢离间他和太子,不知马王爷长几只眼! 京城内几大重臣府里的反应很快都汇聚在皇帝的御案上。 南书房内,梁九功近来就当自己是死人,不敢有出格的行为,要知道赵昌那老小子因为帮贵妃求情就被拉下去打了几板子打发到京郊修园子去了。 贵妃被禁足,梁九功没觉得皇上心情有多好,反而变得阴晴不定难以捉摸起来。 今日更加罕见,连太子都被训斥了。 “些许小事还办不好?”皇帝声音里带着震怒。 事情是这样,门头沟那边不是修水库吗?这修了一个多月,本来该负责的人因为贵妃被关连夜撤离了,丢下上万百姓成了无头苍蝇。 守在附近的军营一看,连忙上报给了朝廷,皇帝连夜组建了一支队伍接手。 太子也被塞了进去。 前脚去,后脚人上折子要求取消修水库一事。 太子被叫回来训斥了一番很委屈。 “汗阿玛,那些刁民不满朝廷煮的粥,还将派遣去的官吏打伤了,儿臣请求暂停修水库一事有什么错?” 说到底还是之前优待太多,才养肥了这些刁民的胆。 皇帝冷声问道:“刁民?怎么人在别人手里就乖巧干活,到你手里就成了刁民?” 太子愣住了。 皇帝起身背过手:“修水库一事利大于弊,既然已经修了就不能半途而废,贵妃的手下都能让百姓听从,怎么朝廷的官吏做不到,反而拿起鞭子抽打,最后激起了民变?” 太子闻之色变。 这次接手修水库一事他只是第一天去了,之后都留在营帐内苦恼粮食问题。 后来有人来报说百信不满供应食物是粥将官吏围起来一顿打,他才生气上折子请求暂修水库一事。 听汗阿玛口气,这其中是有人在捣鬼,故意激起民愤? 太子被训斥一顿,离开乾清宫前看了一眼隔壁的养心殿,见养心殿门口禁军还是未撤离,他心情有些低沉。 对面大阿哥一脸凝重,像是在想什么根本没有在意太子。 太子惊讶片刻心里起了火气,好啊,他现在是直接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大阿哥大步走到乾清宫门口,“我要求见汗阿玛!” 慢了他一步的太子走过来,冷声质问,“方才你是不是故意装没看见我?” 大阿哥挥开他的手,“我有要事要见汗阿玛,没时间跟你吵架。” 话落乾清宫内梁九功小跑过来,“大阿哥,皇上有请。” 大阿哥二话不说进门往南书房方向走,太子也跟了上去。 刚进南书房,大阿哥就说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汗阿玛,不好了,园子那边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皇帝递过去一杯冷茶让他慢慢说。 后面跟进来的太子见了有点酸。 大阿哥猛灌了一口道:“是招募修园子的百姓没收到工钱闹起来了!” “那本来负责拨钱的账房被解散了,这两日本该是结算工钱的日子,连续两日未找到人,这些做工的百姓去找内务府,内务府的人却推脱,说钱都从银行账面上拨,每月发工钱都要贵妃签字。” “贵妃不签字,这银钱就下不来,这些做工的人也拿不到工资……” 然而这只是开始,没有贵妃的签字,京城各大王公大臣每月的分红也跟着推迟了,习惯了月初有一笔分红进账的他们得知贵妃被关也影响到他们,一个个都坐不住了。 大阿哥刚到不久,又有一大群人来求见皇帝。 皇帝听完他们的请求之后,连连冷笑,“真是令朕意外啊,朕的臣工也有这样齐心同力的时候。” 和亲王有些不好意思拱手:“皇上,奴才府里就指望每月都分红过日子,实在是不能缺那点银子。几千两银子,皇上可能看不上,却是王府最大的一笔收入。” “是啊皇上,快将贵妃放出来吧,不然奴才家里就揭不开锅了,这府里上到奴才自己,下到嗷嗷待哺的孩子,都等着这笔银子呢!” 皇帝扫了一眼不争气的王公大臣们又看向顺天府的府尹。 “你也是求贵妃出来?” 张吉午忙道:“下官不是,下官只是来上奏皇上,京城内的粮价突然翻了两倍。” “什么?”皇帝坐不住了,忙派人去调查。 没多久结果被报上来,让一众人面面相觑。 因为京城的一家大粮铺突然关门导致粮价上涨? 这是何等可笑理由? 事实就是这么魔幻。 “皇上,这家粮铺是京城最大的粮铺,这几年一直低价售卖粮食,致使京城粮价无法上涨,不少粮商撤离京城,京城约有一半百姓从这家粮铺买粮。” “眼下这家粮铺子关门,百姓购粮不得出现恐慌去抢其他粮铺子粮食,这些粮铺不得不提价出售才避免粮铺被买空。” 皇帝生气道:“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早点报,还有那关门的粮铺子可有调查出了什么事,为何无端关门?” 张吉午平静道:“皇上,那粮铺是泰山商行的铺子,因为这个月没有粮食运进京,粮铺无粮可卖不得不关门……” 福建远没有京城所想的那样民不聊生,福建本就少雨,这种干旱三两年发生一次,本地百姓已经习惯了,所以种植耐旱粮食比较多。 特别是红薯家家户户都有种,这两年不少穷人都愿意去南洋闯荡一番,人走了不少,干旱影响大,却没有到饿死人的地步。 常宁快马加鞭赶往福建,前前后后也就十多天时间,他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福州。 先找了福建总督姚启圣询问灾情。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89节 “入春以来是未下雨。”姚启圣身为福建总督可没有跟京城断开联系,自然也收到了京城那边的情报。 一收到消息他就调查了,还派人去多个县调查粮库失窃一案。 “恭亲王可是来调查粮库失窃一事?” 常宁:“看来姚大人消息挺灵通,可否给本王提供一下消息?” 姚启圣恭敬道:“关于粮仓被盗卖一事下官已经有了调查结果,被倒卖的粮仓一共有三,根据下官调查,所盗卖的粮食并未入泰山商行和德胜洋行,而是被陕西粮商收去。” 常宁有些意外,要知道这消息在京城广为流传,就连贵妃自己没否认不是自己手下人干的,怎么到姚启圣这里直接就将贵妃手下商行给洗清了呢? 他狐疑看向对方,怀疑对方是不是有意偏袒。 这事得自己查才能相信。 第156章 被禁足的第十三天, 京城内出了大乱子,粮价上涨,物价上涨, 好像一日之间就换了天地一样。 张月娥叹息一声,百货大楼还是照常开门,只是里面的货变得稀缺, 只出不进才短短些许时日货架就空了大部分。 她内心也是有些焦急的,她以为这份工作能长久做下去,谁能想到这变化来得这般快。 下午还未到关门时间, 百货大楼的主管便叫人提前关门了, 然后楼内的小管事都召集起来。 “这段时间先放假,工钱照发, 不用担心, 只是阶段性调整, 回头开工会将你们叫回来。” 张月娥心沉入谷底, 会议结束将这个不幸消息告诉了她手下的人。 “咱们百货大楼是不是要倒闭了?”这样好的工作像这样好的东家去哪里找? 去别人家铺子哪个不是要卖身只是签活契是死契的区别。 他们东家多好, 卖得多,他们赚得也多, 在百货大楼工作, 家里孩子不论男女都能送到自家开的小学识字, 只出个书本费意思一下。 回头培养出来说不定还能继承他们这份工作, 这样的好工作去哪里找? 一听给他们放假, 哪怕工钱还是照发,一群人还是哭丧着脸。 张月娥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她又何尝愿意丢了这份工作? 对男人来说这只是一份工作,对于她来说这是她的救命稻草, 有了这份工作外面人想打她们母女主意都得先掂量一下。 “收拾一下,早点下班。”张月娥挥了挥手,有气无力道。 出了百货大楼,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再看看旁边的银行正常工作才松口气。 路过菜市口她走向猪肉摊,本来打算买个一斤肉将女儿接回来说说这事,没想到一问价格才知道猪肉涨了不少。 “昨日不才二十四文?今天怎么变成三十二文了?” 猪肉摊老板同样愁眉苦脸,“几年前就是这个价,这些年便宜是城外开了一家养猪场,从那边拿货价钱便宜。” “现在不行了,养猪场不愿意卖,只能去乡下买,乡下的猪都是过年才宰杀了来卖,现在收价高,不涨价我亏本呀!” 张月娥心里不舒服,还是买了两斤,她怕明日还会涨。 沿路又买了青菜,以前一斤称起来是翘翘的,现在是平平的。 走了一段她反应过来这样也变相涨了。 回到家就听隔壁王嫂子气呼呼喊道:“两文钱呐!谁家买一碗水要两文钱?” 一问才知道街上卖茶水的摊子也涨价了。 物价上涨,赚的钱却没有跟着涨,百姓叫苦不迭。 多家报纸报道这种情况,还有报纸在自家报纸上大肆吐槽纸价上涨油墨上涨,他们的报纸是不是也应该涨一次价? 皇帝默不做声听着官员们禀报。 衣食住行,凡是泰山商行涉及的产业都停摆了,只是停摆没有带头涨价就带出了这么多变化, “……泰山商行明面上有二十来万人,这些人都是雇佣并不是卖身为奴,背后所牵涉丁户高达百万人……” “这是直接带来的影响,其后还有数不尽将产出卖给泰山商行的农户……” 皇帝半阖着眼眸问道:“所以是朝廷离不开泰山商行,是京城百姓离不开泰山商行,而不是泰山商行离不开我们?” 官员们迟迟未说话。 谁也不知道皇帝是什么心思,要说想要清理掉一个商行,没有下狠手的意思,他们倒是想要代劳,却发现贵妃还好好待在宫里,只是禁足,没有受到惩罚的意思。 这……谁敢乱动? 回头两人和好了,他们这些外人岂不是成了皇上给贵妃赔罪的出气筒? 一位宗室贝勒粗声粗气道:“皇上,奴才额涅爱吃荔枝罐头,现在是一口都吃不上了。” 所以您快点把贵妃放出来吧,你们两人吵归吵,为何倒霉的是他们? 如今连合口的罐头都吃不着了! “皇上,几位蒙古的王公已经快马加鞭告状来了,说那边本来已经剪的羊毛都差不多了,商行那边也改变主意了,他们那边请了大量民人帮着剪羊毛,这笔笔支出都等着卖羊毛支付,让您给做主,惩治那些不讲信用的奸商!” 皇帝声音很冷,“所以,缺了一个商行,大清民生都乱了吗?” 不少人心里吐槽,这还不是您自己惯的,钱篓子生意做那么大,不也因为背后有您支持吗? 不然哪个商户敢将手伸那么长,不怕朝廷给砍了? 无人回答。 皇帝心中怒火高涨,“这就是朕的百官,这就是朕的肱骨大臣,做事指缩头缩脑,指望商户,朕要你们有何用?” 回答他的是满地下跪的臣子。 “臣等无能,请皇上保重龙体!” 皇帝重重一拍桌子,原本还能安稳站着的太监们吓得跟着下跪。 “呵呵……”皇帝起身,缓缓往下走,走到所有人面前。 “不如这样,脱去你们头上的顶戴花翎交给下面的商人,反正事情是让他们去做,要你们也没用,不能为朕分忧解难,朕要尔等又有何用?” “只是养着一群只拿俸禄不做事的人吗?” 索额图抬起头:“皇上,此事说到底还是贵妃手下产业太多,牵涉太广,不如将这些产业都收归国库,想来很快就能平息此事。” 明珠皱眉反驳:“皇上,没有这话的道理,贵妃的产业是经过律法判定归属于她个人,除非推翻皇上当初下的圣旨,不然这般收了贵妃的产业,怕是会引起民间恐慌。“ “一来继承法和女户已经施行两年,受两法牵涉百姓众多,若是贸然推翻,怕是会引起民间非议。其次,贵妃的产业一旦被收归国库怕是会引起民间恐慌。” “身在高位的贵妃都保不住自己财产,民间的商户怕是会人人自危,奴才在这里要参索额图扰乱朝纲,身为大学士向皇上谏言应该为朝廷好的方向出发,而不是为了公报私仇瞎出意见。” “你!” 索额图怒瞪明珠一眼,见皇帝走到了自己面前,他吓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皇上,奴才绝对公报私仇的意思,奴才一心为朝廷着想,贵妃所掌控的产业太大了,只是跺一跺脚就让京城出现这么大变化,若是再任由其发展下去,未来这天下能不能安稳岂不是还要看贵妃脸色?” “皇上若是狠不下心,奴才愿意去办此事,另外为避免贵妃生怨,干脆将贵妃送回延禧宫禁足,待过些年此事平息后再论。” 明珠心里生了恼意,索额图这是下狠手,一点贵妃都被贵妃留了。 拿了贵妃的倚仗,再将人关起来。 过个几年说不定有更年轻漂亮的嫔妃受宠,到那时贵妃无宠年纪又大了,自然不足为惧。 这种对付后宫嫔妃的手段很老套,却不得不承认很管用。 皇帝面色有些奇怪,他拍了拍索额图的肩膀,“方法很好,朕只问你一件事,贵妃要是不愿意配合呢?” 索额图见皇帝不像是生气的样子,立刻大胆了道:“贵妃若是敢拒绝,那就赐死!” 南书房内立刻传出抽气声。 皇帝挑眉,“可是朕不忍心下手。贵妃到底陪伴朕多年,很是贴心。” 索额图不知是不是被近在咫尺的目标冲昏了头,他脸上带着兴奋道:“皇上,您要是不忍心,奴才愿意代劳!” 一旁的明珠瞅向门口,闻到此话忍不住闭上眼睛。 突然一阵掌声从门口传来。 索额图转过头去看清楚门口站着的人,他脸上兴奋之色僵住转变成为惊恐。 贵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皇上不是下令她禁足了吗? 宝音跨越门槛,脸上带着甜蜜笑容,“说得好,说得可真好,索额图你可真是皇上的贴心臣子。” 说完她看向皇帝,好似开玩笑一般问:“皇上,你想杀我吗?” 皇帝摇头,“朕绝无此意。” 他一副撇清嫌疑的模样,“朕只是想听索额图想说些什么而已,朕绝无要害爱妃的意思。” “索额图,朕可没有要害死贵妃的意思,这些都是你的个人揣测。” 索额图有些慌,突然想起了唐朝时的上官仪。 那时上官仪是不是也如他现在一样受到了君主的背刺? 宝音面带微笑看向索额图,“没想到朝中有这么多人盼着我跟皇上闹翻啊,真是让大家失望了,我跟皇上打了一个赌,没想到就有这么多人跳出来……” 明珠发现贵妃冰冷的目光扫过了自己,心里有了预感,这位贵妃怕是跟他离心了。 南书房前前后后走出来一大群人,不少人因为贵妃被放出来感到高兴,这其中绝对不包括明珠和索额图两党。 索额图也就罢了,早跟贵妃撕破脸面,现在也不过是光明正大对上罢了。 明珠面色却不大好看,皇上对贵妃态度不像是一般妃子,若是以前发现对他算好事,偏偏是他向贵妃出手之后。 别说贵妃没有发现,这京城不贵妃经营成这个样子了,他就不信能瞒得过对方。 官员走得差不多了,南书房就剩下两位主子和一群恨不得原地消失的人。 宝音站在原地冷眼看着皇帝。 [神金!]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90节 皇帝含笑走过去环住她的腰,“多骂几句,不要在我面前装,我不喜欢。” [颠公!] 第157章 京城的几个城门不断有马车拉着货物抵达, 东便门外的蒸汽车更是源源不断将粮食从通州运过来。 第一车粮食入粮铺子,就有脸带惊喜的百姓挤进去。 “伙计,小米什么价?黄豆什么价?” 一听还是涨价钱的价格, 这些天二话不说跑回家里拿钱和袋来装粮食。 张月娥听见隔壁吵闹声,忍不住走出来,然后就听见隔壁的王嫂子喊儿子拿袋子推车。 隔壁吴家很快消停下来, 张月娥拉开门走出去,就看到胡同里的邻居都一脸高兴地推着车提着袋子往外走。 有路过张家的还冲她喊了一声,“张妹子, 大粮铺开门了, 粮价还是之前那个价,你也去买点吧, 买到就是赚到!” 张月娥有些惊喜, 忙道:“真开门了, 好, 我也去。” 粮价一天高过一天, 要不是朝廷放了粮食平价,怕是粮食都吃不起了。 张月娥前两日看着只有一半的米缸也担忧粮食问题, 买了十斤高价粮。 没想到粮铺子那边这么快就恢复正常售卖了。 张月娥也拿了钱和袋子出门, 出了胡同就看见街上成全街道都是往粮铺子去的。 大粮铺在一处胡同拐角口, 围墙建得很高, 里面也很大。 站在门口就看见外面排着长长队伍的等待买粮的人。 她站在队尾, 没一会儿听见前面有骚动声,很快队伍前进速度停止。 旁边过来一辆拉着粮食的牛车。 车上有人喊,“这是送粮的车,大家都让让,车进不去上哪弄粮食卖?” 张月娥往旁边走了走, 没排多久又有车过来,这次是驴车,就这样一车接着一车,一旁排队的人看着这一车车没断过的粮食心也稳了下来。 张月娥家所在胡同离大粮铺不算远,排了没多久就到她了。 想到家里还有不少粗粮,她这次全买了大米。 二十斤大米对于男人来说不算什么,对于女人确实不小的重量。 背着大米走了一会儿,都走了一里路了,还没见队伍到头。 她看着都惊讶,这才过去多久,好像东城的人都跑来买粮了。 看来这次粮食涨价吓到不少人了,一听有便宜粮食买都跑来买了。 二十斤大米扛回家,张月娥推开门就看见门内多了一封信,应该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会是谁?”她想了一圈也没猜出来。 她和离后,娘家不愿意收留她和女儿,还是在两个哥哥帮助下租了这房子。 她跟女儿安顿下来,每年也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回来娘家。 女儿逐渐长大,又进了女子学院读书,她也得到了好工作,不但能养活自己,还买下现在住的两间房子,本来以为娘家会为她高兴,没想到…… 张月娥露出苦笑,她是真没有想到娘家会打自己女儿的主意。 她女儿才多大,娘家就盯上了她的亲事。 就算朝廷下令表亲不能成亲也没打消嫂子的盘算。 去年过年,嫂子竟然提起了自己娘家还有一个合适的侄子,关键是大哥竟然没有拒绝。 当她不知道吗?嫂子娘家是屠户,她女儿在女子学院读书,会读书识字,难道在她亲人眼里只配许给一个屠夫? 回想起这件事张月娥就满腹怒气,随手将信放在院子的桌上,张月娥先将粮食背到厨房放进米缸里。 出来后随手拿起信撕开看了。 信上字不多,主要是通知她明日上班。 张月娥有些惊喜,今日可是连遇好事,不仅买到了低价粮食,还知道明日可以正常上班了。 隔日张月娥一大早就到了百货大楼,大楼门敞开着,走进去就看见不少已经提前到的人正拉着货物往自己货架子。 她上了二楼,就不断有人跟她打招呼。 “张管事早!” “张姐您可算是来了,大家都等您半个时辰了!” 要不是张月娥进门时看了外面的钟楼时间都差点以为自己迟到了。 “张姐,主管喊您去开会。” 张月娥忙应了一声,将包放下,换了衣服下了一楼。 一楼往南面有一个敞开的小门,开门后再走二十多步,就是一个两层小高楼。 半路上张月娥跟好几个人打招呼。 等上了小楼,大家表情都严肃起来,纷纷进入议程的大会议室开会。 “……我们百货大楼重新开业……” “……要用心服务……” 一场会开了一刻钟左右,总之就是宣布重新开业和打扫卫生的问题,今日主要任务是补充货架上的货物和仓库库存,正式开门得明天。 张月娥开完会后回到自己所在的那一楼,将管的人聚集起来传达了上面的指示。 “先摆货架,再打扫卫生,其他大家看着办,主管说可以提前半个时辰下班。” 一听可以提前上班,大家干活都充满了热情。 宝音再次恢复自由影响很大,首先是泰山商行还是复工,像粮价最直观,肉眼可见的降回原来价格。 不过有些东西价格上涨后就很难降下去,比如猪肉也就掉了一文钱,根本没法再回到最开始的低价,再比如一些昂贵首饰和衣服,本来并没有影响到这些行当生意,谁能想到他们也跟着悄悄上涨,涨上去容易,再降下来劲儿可就麻烦了。 不能降,一旦降了,涨价期间来买首饰的人就不会愿意。 凭什么她们要多花冤枉钱? 能买得起昂贵首饰的那是普通人吗 皇宫里好像也恢复了平静,所有人都掩饰那份平静,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伺候两位主子的人都知道一切跟过去不一样的,破碎的圆镜哪怕粘回去也布满了裂痕。 更不要说两位主子看着不像是要和好,而是陷入了冷战。 皇帝留在养心殿的时间多了,似乎有将南书房搬过来的意思。 宝音照常忽视他这个人,哪怕书房被他抢走了一般,也不愿意搭理他。 她无法忘记这次被禁足带来的敲打。 没错是敲打,这是在警告她势力不能再扩张了,已经超越了一个皇帝能接受的范围。 那封信不过是个导火线,真正原因是她不断扩张,拥有的财力物力给他带来了强大的危机。 身为一个皇帝,一个独裁的皇帝,将她关起来是第一反应。 第二步是想接收她的势力,发现她已经事先布局,没法下手,手下一堆废物也玩不转,只是试探一下,就引发的强烈反击,停工关门整个京城的物价都受到波及。 皇帝被烫了一下手不代表就善罢甘休了,将她放出来也只是收拾烂摊子。 两人明显都知道这只是第一回交手,未来这种交手不会停止。 她有野心,不愿意做笼中鸟。 他或许有那么几分情谊,只是皇帝本身就没有安全感,总觉得四周都是觊觎他想要将他拉下马的敌人,哪怕是拉拢的满人都无法让他放心。 没有安全感的皇帝,看谁都是敌人,现在目光是臣子是她,未来会是他儿子。 这是无法消除掉的隔阂。 本来皇帝是该信任她的,谁会不信一个将心思都袒露在自己眼前的女人? 然而自宝音怀疑他有读心术后,就很少再露出心声,一次两次还好,时间一长她也失去了她的信任。 这是宝音不久前想通的。 想通之后她在屋内坐了很久。 “娘娘这是皇上赏赐您的寿辰礼。” 五月十二是宝音的生日,皇帝下令要为贵妃大办,整个养心殿都热闹起来。 宝音自己倒是不稀罕,马比应却很高兴,在他看来这是皇上在释放跟自家主子和好的讯息。 马必应这段时间可急了,皇上过来,贵妃不冷不热一点没有接驾的意思。 在宫里禁足真算不得什么大事,谁能想到自家主子这么爱脸面,就因为禁足半个月就敢给皇上脸色瞧。 皇上也就这时候有愧疚之心愿意赔着笑脸,等皇上耐心耗尽,怕是会甩袖离去。 这宫里美人可不少,不缺挤破脑袋想要往上爬的人。 马必应见自家主子看都不看一眼,心里很是焦急。 “娘娘这上好的缎子皇上都赏赐给您了,哪怕是四妃也没分到一身。” 宝音目光放在马必应身上,冷冷吐出两个字,“聒噪!” 马必应无奈,赶紧将太监们都打发了,“收回库房。” 等抬着礼的太监们退下去,马必应又小声道:“主子,宫里的各位主子也命人送了礼,还有阿哥哥哥们,今年是不是和往年一样摆上几桌请后宫主子们吃席?” 后宫主子们是怎么过生日的? 读书的阿哥们能有一天假日,高位嫔妃能摆上几桌席请交好的人来吃席。 地位的嫔妃就没那个荣幸了,自己花点银子点上一碗长寿面和自己屋里的太监宫女庆贺一下。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91节 至于皇宫里的三大巨头,那是一等一的排场,不说皇帝,就说太皇太后也是慈宁宫喜气洋洋,还摆上戏台子咿咿呀呀唱个一整天。 宝音:“今年要打扮特办,不仅给后宫大大小小主子送请帖,宫外的诰命夫人也一块请来,外面空间不够,往门外摆,不是有不少江南的班子进京吗?多请几个。往大了摆。” 她有钱,不享受等着别人来帮她花吗? 第158章 五月十日养心殿就被装饰得像是花海一般, 首先院子上空被巨大的纱网笼罩,这是用来防蚊虫的。 其次屋内屋外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殿的门窗户也用的纱网隔离。 十一日这天, 一张一张桌子抬进院子里,方桌子连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五米长的长桌,长桌上铺着寸金寸锦的云锦。 云锦难得, 皇帝的龙袍、皇后的霞帔用的便是云锦。 哪怕是高位嫔妃所得也不多,寻常用来做衣服都很奢侈,如今拿来当铺桌的布, 不由让人觉得暴殄天物。 用云锦铺桌子还不算什么, 院内摆放更是让人看了瞠目结舌。 大量名贵摆件随意摆放着,各种山珍海味堆放在院内, 还摆了上百盆冰, 冰是用完了就换, 五月天只午时晒了一会儿, 还不是用冰的时候, 就这般大肆地用冰,有好奇经过的人看了也泛酸。 她们入夏每日也就一小盆碎冰, 这里一日用的冰都快赶上她们一个夏天用的了。 “皇上太放任贵妃了。” 皇帝带头缩减用度, 她们这些嫔妃跟着缩减, 本来以为大家日子都一样, 现在看看感情缩减的只有她们这些人。 瞧瞧贵妃这吃的用的, 都越过太皇太后了! 五月十二这日一大早东西六宫凡是接了请帖的都往养心殿去。 还未进门先嗅到门前摆放着的上千花盆。 同一品种差不多色的花放在一起组成一个字,宜妃牵着九阿哥的手看了心里泛酸,用花组生辰贺语,这谁能有这个待遇? 惠妃下了步舆看着这些花称赞道:“这花开得可真好。” 宜妃回头道:“这有宠跟无宠可真是两回事。” 她最受宠的时候生辰也就多接了几道御赐的菜,哪里像贵妃这样这般奢侈的? 惠妃挑眉状似惊讶问:“妹妹难道不知, 这些不是皇上下令人内务府置办,这些全都是贵妃自己掏银子弄来的?” 宜妃短暂惊讶后恢复从容姿态道:“姐姐倒是消息灵通,不打扰姐姐赏花了,外面太晒了,妹妹我先带九阿哥进去了。” 宜妃拉着试图拽花的九阿哥往里走,刚掀开门帘一样的纱帐跨进院子就看见上空布满的纱帐。 她看着有些惊讶,这么大院子这么大的纱帐,她看着有些心动,低头又看看儿子,九阿哥是个活泼的孩子,在屋里坐不住就喜欢去院子里玩。 傍晚洗澡时总能发现他身上的疙瘩,还有后院的十一阿哥也时常因为被蚊子叮咬而哭闹。 若是翊坤宫前殿也弄这么一个纱网,是不是就能过一个安稳夏日了? 宜妃疯狂心动了,一个纱帐能值几个钱,做了后,屋里的纱帐也可以省去了,光是想一想就知道会有多舒服。 “额涅,要!” 九阿哥指着院子里的红绳子拴着的小铃铛。 那小铃铛都很精巧,上面是十二生肖兽首下面是铃铛,兽首都很可爱,她看着也喜欢。 认真打量后她才认出来,这些兽首都是黄金造的,兽首上的眼睛还用宝石镶嵌,有些是红宝石有些是蓝宝石还有黑色的玉石。 上空像是用红钱拉了棋盘,每个交接点都拴着一个铃铛,有人掀开纱门就带动了红线,铃铛相继响起,悦耳的铃声响起。 她稍微数了一下,少数也有上百个铃铛,一个铃铛只三两来算,这里也有三百两黄金了,也就是三千两银子…… 宜妃暗暗咂舌,她都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又走了几步,看见院子中央的长桌子了,她一眼看到了那精美的云锦。 宜妃瞬间眼红了,虽然早听说了,可看到这么一匹完成的云锦被人不当一回事拿来铺桌子,她还是嫉妒地眼红。 以前谁不盼着能有一套云锦做的衣裳,往后怕是领了云锦也没人愿意做衣裳了,谁愿意将桌布穿在身上? 再看那桌面上,盘子都摆满了,都是不是宫里的菜式,冷盘摆放更是精美,看着比宫里过年还要丰盛。 一股奇特的香味从耳房传来,光是闻着就有想要流口水的冲动,太香了怎么能这么香? 宜妃抹了一下嘴角,很好没有流口水,再看看左右,好在大家都是一个德行。 她迅速拉着儿子穿过长桌子,九阿哥不住回头,伸手够向桌,显然是被那香味给迷住了。 养心殿的正殿很宽阔,跟别的隔成一个个小间的正殿不同,养心殿高,拆除隔断后显得空旷又大,同样摆放了不少冰块,走进来扑面一阵凉爽气息。 正殿内不少人早一步过来了,有些凑在一起打麻将呢。 钮祜禄贵妃看到宜妃笑着冲她招手,“快过来,这个桌子有趣,能自动洗牌。” 宜妃也是个麻将爱好者,深宫寂寞,这两年皇帝总是往外跑,能带的嫔妃也少,哪怕回宫也少有宠爱,麻将很快从民间传入宫中,成为嫔妃打发时间的游戏。 这个比叶子戏好玩多了,一玩就是一个下午,宜妃跟钮祜禄贵妃住得近,九阿哥十阿哥也相差不大。 钮祜禄贵妃时常在自己宫里组牌局,宜妃便带着九阿哥过去跟十阿哥一起玩,顺便打一圈牌消磨时间。 一听有可以自己洗牌子的桌子,宜妃压抑不住好奇心,拦着儿子走了过去。 九阿哥看到了十阿哥,十阿哥正在殿内围着的一角玩,那一成人高的滑梯,小孩艰难爬上去,带着尖叫笑声滑下来,将九阿哥都看呆了。 一看有玩具,他甩开宜妃的手要过去,宜妃回头看了一眼,忙吩咐身边的宫女,“照顾好阿哥!” 滑梯下面铺着一个个彩色的布包,里面包着麦麸,外面用木头栅栏将这一小片天地给围了起来,麦麸布包堆了不少,十阿哥从滑梯下来直接摔在布包上,一点也感觉到桶,又嘻嘻哈哈往滑梯上爬。 九阿哥看着急得不行,也想进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可以进去的门,他回头向奶嬷嬷伸手,一边要抱一边指着那滑滑梯。 奶嬷嬷见状将他抱起来放入栅栏里面,九阿哥一小人儿立刻陷入了布包中,他撒欢一样嘎嘎笑着往滑梯冲。 跟着十阿哥身后往上面爬,两兄弟一前一后滑下来冲入布包中。 “好玩!” “嘎嘎!” “冲!” 不大一会儿年纪小的格格们也过来了,站着栅栏外一副想玩的模样。 大阿哥领着三阿哥和四阿哥进来就听见小孩的尖叫声,再一看几个弟弟妹妹都玩疯了。 有排队玩滑梯的,有在布包里跳来跳去的,还有拿了布包砸对方的。 大阿哥自认自己是大孩子了,有些酸溜溜道:“我小时候怎么没有这么多好玩的玩意儿?” 三阿哥眼睛很亮,“四弟,我们也去玩吧!” 四阿哥很心动,到底是孩子,根本抵抗不了玩具的诱惑。 转眼两个弟弟也跑进去玩了,大阿哥噘嘴,左右看看见大人们没有注意,也悄悄越过栅栏爬进去。 惠妃觉得有些奇怪,方才还看到自己儿子进来,怎么一转眼就找不到人了? 正要喊人去找,就听见外面有人通传,“皇太子殿下到!” 惠妃的注意力立马从儿子身上离开,看向殿外,果然看到皇太子穿着一身储君袍子走进来。 相互见礼后,太子脸上带着些傲慢道:“我去给贵妃请安。” 他说着一点也不见外往里间走,倒是令在座嫔妃都很意外。 要知道太子年纪也不小了,竟然直接冲入后妃寝殿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宝音并不在前殿,而是在后殿跟太后说话。 后殿院子里放着一个可以坐五彩缤纷的小火车,五阿哥和养在太后身边的小格格正坐在小火车上玩。 太子找了一圈,才找到人。 进来后先行礼,然后奉上了礼物。 宝音含笑着接了,若是以前她大概会把太子当成一个小孩看,现在不会了,宫里哪有什么真正的小孩。 就看太子在她被禁足时的表现,她就明白这个太子对外人没有同理心。 别人对他好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因为他是皇太子,不缺讨好他的人。 因为他是皇太子,所有人都应该讨好他。 宝音觉得自己挺可笑的,自不量力试图改造这个孩子。 这孩子跟他爹一样,都有很大心理缺陷。 想到皇帝,外面就传来皇帝到了的通传声。 她心情立刻变得不好起来,但还是挂上了假笑。 谁还不会装了? 皇帝大步走进来,先给皇太后请安,又看向太子,“你怎么在这里?” 太子拱手道:“儿臣是来给贵妃送礼。” 皇帝“哦”了一声坐在宝音身边,好奇地问:“送的什么礼,呈上来朕瞧瞧。” 太子回头冲跟来的人招手,本来抬着的一个木箱子放下。 太子递过来礼单。 “儿臣送的是一尊白玉佛像,希望贵妃会喜欢。” [这礼物……] 宝音面带微笑,“谢谢太子,这礼物我很喜欢。” [谁会喜欢?我又不信佛。] 皇帝摸了摸戴了有段时日的佛珠,开口问:“怎么想起送佛像了?” 太子笑嘻嘻道:“贵妃前段时间受惊了,她又不喜嘎巴拉念珠,儿臣便想了送一个佛像。” 他冲宝音挤眉弄眼,无声说了两个字,“谢礼。”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92节 第159章 什么谢礼? 宝音很快意识到他说的谢礼应该是皇帝生辰贺礼。 [没出门都差点忘了, 太子在万寿节出了很大风头。] 看着一丝杂色都没有的玉佛,她含笑道:“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太子看了皇帝一眼,高兴走到宝音身边。 “这可是我托舅公花了很大力气找来的, 我知道贵妃你与舅公有误会,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他?” 索额图在不久前被撸掉身上的官职回家,太子当着皇帝的面提起这件事, 显然有逼迫的意思。 不过她是那种能接受这种带着强迫性质的请求吗? [当然不会。] 她貌似惊讶问道:“索额图跟我有什么误会?” 问完后她像是醒悟过来一样说,“你是说去年回宫时撞见索额图那件事吗?早过去了,要不是你提醒我都快忘记了。” 她挥挥手不在意道:“就这么点小事有什么原谅不原谅了。” 她见太子瞪圆了眼睛, 像个啥狍子一样, 微笑道:“行,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原谅他。” [才怪, 谁会原谅一个想要弄死自己的敌人?] [当然提前下手先把人给弄死了。] 太子不是傻狍子, 哪怕是幼虎也是猛兽。 他连忙看向皇帝, 皇帝却抢先一步警告道:“保成, 今日是贵妃生辰, 不想干的事不要提。” 太子扁了扁嘴,拱手:“是。” 皇帝又看向皇太后, “皇额娘, 不如到前面去, 前面人都等着呢。” 皇太后笑呵呵道:“我就是来凑个热闹, 听说贵妃这里有好吃的牛肉粒、奶糖和奶茶。” “你们不用顾忌我, 今日是贵妃生辰,她才是主人公。” 宝音笑笑道:“今年可和往年不一样,我让人在前面布置了不少好东西,您老人家去玩玩,比什么唱戏呀, 杂耍好玩多了。” 皇太后看看皇帝又看看贵妃,总觉得这二人气氛不对,像是疏离了不少。 一旁太子也附和道:“外面好玩着呢,弟弟妹妹们都玩疯了。” “那就去看看?” 四人往前面走去。 养心殿可不算小,前前后后有好几排房子,前面还改建了,除了没有乾清宫那么大的内庭,房屋比乾清宫还要多。 正玩着的小阿哥小格格也被从小火车上抱下来。 皇帝看着呼啸而过的火车,减慢了脚步。 没多久就变成了皇太后领着孙子孙女走在前头,皇帝和她走在后头。 她面色淡然,一声不吭。 皇帝见皇太后几人已经出了门,才开口道:“内务府那群胆大包天的奴才已经处理掉了。” 宝音没有说话。 她知道这件事,内务府有那么一群人不满她的管理,在她被圈禁后试图接手她的产业,最后铩羽而归,因为不清楚她还会不会出来,试探后就缩了回去。 宝音知道这件事,还没等她动手,这群人就被慎刑司给逮走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不至于没品到抢一个女人的东西。” 皇帝语气很平静。 宝音冷笑一声。 [是啊,你是没有指示,你只是暗示了一下,就有人主动跳出来为你做脏事。] 皇帝有些无奈,“你对我误会太深。” 宝音懒得理会他装腔作势,加快脚步往前殿走去。 没走两步被皇帝拽住了手。 宝音猛然回头,看他的眼神带着怒意。 皇帝伸出手将一道圣旨放入她手里,她愣了一下,眼里满是疑问。 [这是什么?] 皇帝松开她的手,“打开看看,看我给你的生辰礼物可喜欢。” 她握紧了圣旨,垂眸看向手中的圣旨,片刻后打开。 [这是……] 她有些不敢置信看向他? [疯了吗?你将鹿港交给我?] 皇帝带着微笑,“我没疯,朝廷对于开发鹿港没有兴趣,只想要那地方产的金子,这港□□给你,比放在朝廷手里用处更大。” 宝音沉默下来,片刻后问道:“这是补偿吗?” “之前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贸然将你禁足。” 她的性子之烈,他算是体会到了,她要是豁出去,是敢闹得天翻地覆。 宝音不愿意听这没营养的话,她可是一个记仇的人,敢随便将她困起来,不就是因为她力量不够大吗? [别人质疑我能够颠覆大清的能力时,最好玩是真的有。] 她就这么堂而皇之将想法呈现在他面前。 她知道他能听见,他也知道她就是说给他听的。 “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她难得给了他好脸色看,“鹿港那边产的黄金我会让人盯着保证能安全送到你手里。” 两人慢了皇太后和太子不少时间才到前殿,不少嫔妃已经张望着皇帝的身影。 两人携手进来倒是令不少人面面相觑,怎么皇上和贵妃和好了? 要知道这两人之前疑似闹翻可是将宫里也闹得人仰马翻,之前贵妃被禁足,难免有人蠢蠢欲动,就比如储秀宫那位就跑去邀宠,最后被皇上给损了一顿,至今还躲在储秀宫不敢出门。 人家好歹是太子的亲小姨,赫舍里皇后的亲妹妹,这都没让皇上给人留情面,谁还敢去以身试法? 脑袋不清楚的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两人闹归闹,旁人要是掺和进去,就等着丢脸吧。 上回皇上骂得多狠,当着那么多奴才问小赫舍里氏,要是受不了宫中寂寞就送她回家。 寂寞什么? 这话不就是骂一个还是黄花闺女的嫔妃缺男人吗? 这要是个脸皮薄的怕是回去后就得上吊了。 也幸好宫里有规矩,不论是嫔妃还是宫女都不能自戕,自戕在宫里是大罪,会迁怒其家人。 反正自那次后,就再也没人敢主动去乾清宫邀宠了,丢脸是小事,大家都维持着彼此体面,谁都不愿意主动揭露自己失宠这件事。 正殿院子里的香味越发浓郁了,佛跳墙出现在这个时候就是降维打击。 哪怕和皇帝说话,不少人都心不在焉。 皇帝到来,阿哥和格格们都从布包里转出来,有些还将钻进袖子里的给扔回去。 惠妃可算是看到自己那糟心的儿子,嘴角抽了抽,将人给挡在了身后。 大阿哥将衣服给抚摸平整,一边扭头往外面看,实在是这香气太迷人了。 皇太后和皇帝搭了几句话,有些扛不住了,“哎哟,贵妃这做了什么菜,这么香?让人都坐不住了。” 宝音笑着道:“这是一道很费工夫的菜,前前后后要花好几天时间准备,这锅汤叫佛跳墙,老少皆宜,昨日就开始熬了,等会儿就能上了。” 皇太后忍不住点头,“‘佛跳墙’这名字起得可真传神,可不就是让佛祖都忍不住跳出墙来?” 宫外的诰命夫人们也陆陆续续过来了,都被这香味给迷住了。 皇太后炫耀似的跟她们说了佛跳墙的来处,施琅的夫人,也就是现任靖海侯夫人心里一跳,她就是福建人,怎么没有听说过“佛跳墙”这道菜? 现任靖海侯夫人并不是施琅的原配,施琅今年都六十六了,夫人都换过几任了,眼下这位夫人比施琅要年轻三十岁,生有一子也是施琅最小的儿子,如今母子两人住在京城的施府。 虽然没听过,这位夫人也没有提出来,她没听过也许是来京城后才流行起来的。 没一会儿宝音就礼物收到手软,安排人将礼物抬下去,她吩咐人用膳。 本来是打算采用自助餐模式,这会儿外面太阳大,就有些不合适。 她干脆让人在殿内摆上了几桌。 一群小孩也摆上了两桌,就是盘子要小一点,摆盘童趣了一些,还备上了可乐。 几位主子都是单独一桌,长桌子上摆放了碟子,每道菜也就两三口的样子,跟棒子国的调料盘一样摆得满满当当。 嫔以下就和其他人共坐一桌,诰命夫人们也按照等级坐在一起。 虽然坐在一起,上菜都一样,分餐制,一人一碟。 这个不用宝音操心,宫人们会处理。 冷盘上的差不多,上的就是佛跳墙了,一人一盅,宝音看着金黄的汤汁,脸上也满是期待,要知道完整版本的“佛跳墙”已经吃不到了,里面不少国一、国二,别说吃了,碰一下就得进去。 这完整版的佛跳墙也只有古代才能吃到。 只尝了一口,宝音就被这滋味给迷住了,只觉得满口生香,连舌头都恨不能吞下去,以前她也吃过简易版的只觉得不错。 没想到完整版的比简单版的要好十倍,不,是一百倍! 皇太后明显很喜欢,确切地说是所有人都很喜欢。 小阿哥和小格格们恨不得再上一盅,吃完一盅后就问身边太监还有没有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93节 听到每人只有一盅还很失望。 皇帝舀动勺子,分辨里面的食材,可以说用尽了当今最顶级的食材。 还有冷盘都不是寻常的菜肴。 很快又上了热菜,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南边的北方的,还有西洋来的都出现在了饭桌上。 诰命夫人中不是每一位都出身大族,也有官职低微,靠着儿子立功得封诰命的夫人。 这一顿饭吃得算是开了眼了,有人悄悄道:“这一桌席怕是没一百两打不住。” “什么一百两,光是一碗金汤就打不住,知道汤用什么熬的吗?全是山珍海味,光熊掌就有六个,还有一堆鲍鱼、瑶柱……” “一百两银子可不止,一百两黄金还差不多。” 第160章 这也太奢侈了。 不少人在心里暗暗嘀咕, 宫里这两年不是说缩减用度吗? 这大海参,大鱼翅,还有熊掌, 怎么看也不像缩减用度。 这么一顿没有几千两都打不住,这还是没加上装饰的摆件。 当即就有人小声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这些好东西都是从宫外送进来的, 没让内务府采买。” 这话一出,大家不约而同收了音。 理由很简单,贵妃在外面的产业谁不知晓, 都察院更是三五不时弹劾她与民夺利, 弹劾有用吗? 显然没用,光是去年人家就交了两百万的商税, 这笔银子已经占全国税收的十分之一。 随着人家产业扩大, 这笔税款还在上涨, 不说其他衙门只说户部就盯着这笔税款呢。 生辰宴过后, 京城的高门大户开始流行起了佛跳墙这道菜。 这道菜寓意太好了, 特别是放在寿宴上。 很快各种版本的佛跳墙出现,哪怕不是完整版本, 缩减食材的版本也很美味。 北方跟罗刹人的战争到了关键时刻, 皇帝忙着这件事也无暇来烦宝音。 宝音趁机有了大动作, 就是变卖手中的一部分产业。 “报馆也要变卖吗?” 蓝玉接到信有些不能接受, 报馆在她手里发展至今已经变成一个非常大且多的产业。 青珞道:“不是卖报馆, 是卖报馆的子产业,比如造纸的作坊,留下适合做报纸的,像硬纸、卫生纸、纸箱等等这些衍生出来的产业都卖掉。” “主子说我们的产业现在太臃肿了,卖掉一部分减负后轻身上路。” 蓝玉有些遗憾, 要知道这些纸作坊都是有盈利的。 青珞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柠檬水继续道:“我认为主子说得对,我们现在的产业太多太臃肿了,一些不是很重要的产业可以甩出去,玻璃厂那边问问股份要不要回收,不要卖给别人。” 蓝玉吐槽一句,“是不是举办一场拍卖会,将不要的产业甩出去?” 这话一说倒是提醒了青珞。 “倒也不是不行。”她吸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柠檬水若有所思道。 今年的夏日格外热,热得人心烦意乱,正午走在外面头和脸就被晒得火辣辣的。 一个消息突然传遍了整个京城,让京城一下子火热起来。 《世界新闻报》上罕见地打了一个大版块广告,上面一行文字足以让全城人都火热起来。 “六月十日将在泰山拍卖行拍卖诸多作坊,感兴趣的可在六月十日前前往银行向指定账户缴纳保证金参与拍卖。” 下面还列举了哪些作坊名字,从肥皂作坊再到纸作坊还有孵化鸡鸭的作坊甚至连当前最热门的水泥作坊都榜上有名。 这下全京城的商人都亢奋了。 想到距离六月十日还有大半个月时间,在京城的商人不断飞鸽传书,这几日京城上空到处都是放飞鸽子的身影,因为鸽子太多,还引来不少吃自助餐的猛禽。 京城内的热闹宫里不可能不知道,他收到消息后顿时愣住了。 “她是处理了产业准备离开?” 这个念头第一时间冒出来。 皇帝很快又摇头,这不可能,她身边的牵绊太多,哪有那么容易离开。 除非她不在乎身边人的生死。 想到前不久交到她手里的鹿港,皇帝心里有了底,日本的那座鹿港虽然不错却远离中原,他看中的港口不远的金矿,而不是什么港口也没兴趣投入人力物力去帮倭国开发什么港口。 今年他才下令废除前朝的海禁令,开放了四个大关口,可实际上只有广州的关口有洋人来交易。 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广州关口关税收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几日前广东总督来信,他才知道距离广州不是很远的南洋多了一座自由贸易港口,在那边交易不用交关税,西方来的洋船都选择去那边交易。 东方这边也有不少走私船过去,一来一去人都被吸引了过去,广州这边多来的洋人商船多是传教士,指望上岸后传教呢。 皇帝想了很多,很快思绪又回来,想到了鹿港,莫非是她手里没银子了才打算将自己手里的产业卖出去? 皇帝原本准备起身,片刻后又坐了回去。 “问清楚了又有何用?她会改变主意吗?” 她现在还余怒未消,真怕她生气跟他干仗。 皇帝不承认自己怂了,若无其事召唤来了内务府大臣。 “算一下私库的储备银,买一些作坊回来。” 好吧,这次泰山商行算是放了大血,不少都是日进斗金的好产业,皇帝看了都心动。 进入六月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洗去了暑气,但同时也让城内河道水不断上涨,眼看就要灌满的趋势。 这时候城外完工一般的水库派上了用场,护城河的水顺着弯弯绕绕的水渠流向西山流向门头沟进入水库中,那被炸出来深达近三十米的深坑很快注满了水。 水不断攀升眼看快要抵达新修的大坝,大坝的水闸被拉开,滔滔流水向山内流去,很快被还未修到的山脉挡住去路。 一早皇帝领着人走在卢沟桥上,见原本淹没卢沟桥的河水下去不少心才定下来。 “水库修得好。”皇帝往岸边走去一边夸赞道。 “幸好今年有一座水库排水,免去了一场洪灾。” 皇帝说着又问起了哪些地方适合修水库,不少人举荐都是容易泛滥周边的县。 皇帝点头不知道没听进去。 这场暴雨属实让人担心,但好在结果是有惊无险,不少人甚至没有察觉到这场危机。 六月七日开始不断有外地人赶到京城,都是一脸疲惫神色,看样子就知道赶了很长时间路,在从通州到京城的这段路不少人选择了坐蒸汽车。 便捷稳当的蒸汽车让不少人大开眼界,一打听才知道才修到天津。 “不知道何时能修到南边去?” 要是修一座通往广州的火车,跨越南北那得有多便利? 源源不断的货物从南方运到北方,或从北方运到南边,这又不像走水路会出现沉船事故,该有多方便? 拍卖会还没开始,京城里多了一群四处打探蒸汽火车的外来商贾。 这玩意对于京城的百姓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就在东便门那边哐当哐当响着。 但对于头一次见到这东西的人来说宛如到了一个魔幻世界。 这车为何能自动走,是不是能修到别的地方? 对于商人来说一条好路太重要了,谁不想生意做大,不就是因为这年代的路太难走了吗? 还得防备路上的土匪水贼,要是有这样一条四通八达的铁路,他们的生意也能跟着扩展开。 也不用担心路途太远,底下人失去控制,十天内一点也不劳累地抵达全国任一省,谁还怕手下人失控? 不过有些人眼里,这条铁路却是罪大恶极。 因为这样的铁路修多了,修遍了全国意味着朝廷对于地方的管控将掌握更深。 那边有叛乱,朝廷军队可以不用舟车劳顿快速抵达。 在一些“有志之士”眼里,这无疑加大了推翻鞑子朝廷的困难度。 毫无疑问这场即将到来的拍卖会,让京城变成了一个大漩涡。 六月八日格物学院的老师站出来,在菜市口最大的商业街向众人告知了一个好消息,他们破解了雷电的秘密,还能够将雷电稳定输出制作成一种照明设备。 此话一出不少人围着看热闹,也有第一次来京城不明所以跟旁边人打探前情的。 没多久一根铜线连接上一头连接电灯,一头连接发电机的设备被搬到广场上。 在众目睽睽下电灯亮起,让现场人陷入沉寂,紧跟着的是普通跪地。 “神迹,这是雷神他老人家下凡了!” 哪怕没把这个归纳为神迹的人见到此等景象也不得不跟着跪下,要问为什么,那就是别人都跪了。 格物学院本来在做实验的学生愣了一下,有人想要解释,又被同伴捂住了嘴。 “哈哈,大家说得没错,这是雷神赐予的雷电之力,只要进我们格物学院也能学会这种操控雷电的法门!”有人笑着大声宣布道。 这次实验很成功,灯被安装在了钟楼最上方,四面还安装了风车,保证哪个方向吹来都能带动发电机转起来。 没法储存电,但是他们可以直接发电。 夜晚钟楼上那盏灯仿佛成为京城黑夜里的一颗明珠,住在外城,无论从哪个方向只要站在院子里一抬头就能看到那盏灯。 不是很亮,但带走了黑夜中的孤寂。 六月十日转眼即到。 五城兵马司在接到赞助后均派人来维持秩序,凡是没能拿到邀请函的人都无法进入拍卖会。 拍卖会的邀请函如何拿到,这个在报纸上均有详细攻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94节 首先是要在泰山银行有账户,其次钱要存入其中,门槛是一百两银子。 账户内资金越多,拿到的邀请函等级越高。 当然为了防止拿到邀请函后再将账户里的钱转走,这笔钱在拍卖会结束前是锁定状态只能进不能出。 这一次规矩很严格,但是投入资金也多,有不少商人将家底都投进来了,毕竟这次拍卖的资产那都是优质资产,就没一个是亏欠买卖。 不仅有富可敌国的大盐商入场,还有一些高门大户养的商人。 就比如天津的盐商安尚义,之前是大学士明珠的家臣,也是明珠放出去的白手套。 像安尚义这样身份的人还不少,上面的贵人不会自己亲手经商,便会派家奴去管理这些产业。 明面上不属于主人家的产业,就算主人家败落了,朝廷抄家也抄不到已经自由身的奴仆身上,可谁不知道这就是主人家的产业? 这就是狡兔三窟。 如宝音这样大肆宣布自己经商的反而是另类。 第161章 拍卖会所在场地距离钟楼不远, 在商场一个偏僻角落里,整个建筑修得像一个横睡着的木桶,非常宽阔, 里面能容纳下一千人是没问题。 此时整个拍卖场被一群穿着兵服的人给围了起来,这些人来自五城兵马司。 当然靠五城兵马司派的那几个人肯定没法将这么大建筑给围起来,大部分人还是商场自己训练出来的保安。 这些保安别的没法说, 一个个身姿挺拔,容貌端庄,光是站在那里就赏心悦目。 马车相继停在了门口, 手持邀请函的可以带两人入门, 两日来不少人光是凭借出售手中携带名额就收获不少。 裕亲王福全今日是领着任务过来了,他手里拿了不少的时候银子, 还有皇帝给的两百万两银票。 刚一进门他就看见了安亲王岳乐, 岳乐看起来要比两年前苍老不少, 不过精神看着还不错, 被儿子搀扶着往里走。 福全笑着上前打招呼。 地面上铺着红毯, 一看就知道是羊毛毡毯,走在上面又软又安静无声。 “王叔。” 岳乐是先帝的堂兄, 福全这声称呼也不算错。 岳乐拄着手仗慢腾腾回头, “是福全啊, 你没必要凑这个热闹, 想要什么跟贵妃说一声不就得了?” 福全笑着回道:“侄儿过来凑凑热闹, 没想到王叔也来凑这个热闹。” “哼,贵妃这次拿出来的都是好东西,我们家人口多,不多找点营生不得饿肚子?” “王叔是老功臣了,手里土地怕是宗室最多, 宗室内饿着谁能也饿不到王叔才对。” 岳乐是第一批入关的满人,也是少有从□□中活下来的,手里可是攥着大量圈地,可以说除去皇庄,八大铁帽子王里属安亲王府手里的土地最多。 要说饿死谁,最没有可能的就是安亲王府。 两人聊了一两句,便顺着贵宾通道上了二楼,又走了几步到了二楼的贵宾厅。 贵宾厅分了好几个等级,中间视线最好的是一号贵宾室,一号左右是二号三号,越是靠边数字号越大,一共也就十个包厢。 安亲王站在二号包厢,看了一眼一号的门是紧闭着的,有些不爽,这里还有比他身份还要高的人吗? 然后他就看见福全边笑边推开了一号的门。 安亲王:…… “我听说常宁去了福建,这都去不少时日了吧,怎么还未归来?怕是要错过了这次的好时机。” 福全带着笑回答道:“也不算错过,好东西肯定不会忘记他,他虽然不在,他的兄长们却不会忘记。” 这是在告诉岳乐,常宁不在,他还有两个好哥哥没忘记他,置办产业这事肯定不会落下他。 岳乐笑着点头,“也是,毕竟大格格被抱进了宫,皇上定然不会忘记常宁,这回人挺多,赚钱的行当就那些,人多肉少,能不能抢到就看大家的决心了。” 福全:“王叔说得没错,想要什么就得自己争取,索性这次看财力,听闻安亲王府财力雄厚,想来不缺那点置办产业的钱。” 安亲王笑容变淡。 “王叔我看中了肥皂作坊,还想请你多抬抬手。” 福全也笑道:“侄儿看中了一毛线作坊,也盼着王叔不要跟侄儿争抢。” 两人探听了对方的意图,发现没有对上都松了一口气。 跟着和和气气进了各自包间。 包间的玻璃一面刷了什么东西,导致里面能看清外面,外面却不怎么看清楚里面。 站在外面的时候一楼大厅声音嘈杂听不清说了什么,但是进入包间后那些声音却能听得明明白白。 福全环视了一眼这偌大的包间,比自己书房还要大的包间,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机关才能听得那么明白。 很快外间有人敲门。 福全没开口,他身边的管家和侍卫们看向大门,管家走过去开门,就见门外一穿着奇怪衣服的人推着一个铁车站在门口。 “贵宾,这是一号贵宾室附带的点心小食和酒水。” 福全看着拿铁车上满满当当的东西点了点头。 管家立刻接手,那穿着黑白色奇怪衣服的人站在门口又递过来一个大册子,“贵宾,这是今日拍卖会的拍卖品。” 管家再次接手。 检查后才转交给福全。 那人又继续说了拍卖叫价的程序,说完才告退。 这边有太监拿出银针将所有食物都检测了一遍,又试吃了一点。 所有点心和水果都是小份的,一口一个是没问题。 福全只要了一杯红酒,翻开了拍卖品的活页册子。 发现这册子可以打开,他立刻察觉到这种装订的好处。 翻了几页,他看到水泥厂的股份也在上面有些意外,再仔细看出售的是江南水泥厂三成股份,这个跟京城这边无关。 水泥厂的收入尽人皆知,第一批入股的已经收回了投入的本金,之后领到的都是分红,本来以为这水泥厂扩大,他们也能拿更多,现在看来是另开炉灶,吸引另一批人入场了。 这家水泥厂的股份正是他这次的目的之一。 确定了此次的几个目标,福全不客气地吃吃喝喝起来,楼下人越来越多,近千的座椅坐满了大半。 他这才注意到旁边墙壁上挂着一双目的千里镜。 “拿给我。”福全指着千里镜对管家道。 管家取下恭敬递过去。 福全站在偌大玻璃前向下望去,一边看一边调整清晰度,有不少都是眼熟的人,都是在朝当官的人。 显然这次的拍卖会利益太大,吸引了不少人过来。 皇帝坐在南书房,一边读书一边关注外面的动静。 不时会有人将拍卖行内发生的事报上来,一听诸多官员也进去了,皇帝放下手中的书问南书房的侍讲高士奇。 “钱财诱人,听闻今日不少官员都告假,高士奇你如何看待这种事?” 高士奇抿嘴道:“财帛动人,微臣自然也不能免俗,只是微臣囊中羞涩,没有那么多财力掺入其中,只能买些债券保本。” 皇帝“哦”了一声,“债券呀,你可有赚钱?” “并未。”高士奇满脸无奈道:“微臣心性不稳,无法不受外物影响,两个月前不知为何到处有人低价甩卖债券,导致债券一文不值,微臣也怕手里的债券成为一堆废纸,也跟着卖了没想到一转眼这债券又涨回来了,微臣亏了不少,才意识到微臣不适合持有债券。” 皇帝微笑,拍了拍高士奇的肩膀。 “朕知道此事,还低价收购了不少,这么说来朕赚到的那笔钱里说不定就有你的那一笔。” 高士奇意外,“这说明皇上您的财运不错。” 皇帝摇摇头,“胜之不武,不过是知道的消息多了点。” 他挥挥手,“行了,今日的课就上到这里,随我去上书房看看阿哥们去。” 出了南书房往东走,越过了乾清门就是上书房了。 上书房内多了一位五阿哥。 五阿哥被皇太后抚养长大,对汉语课非常不适应,本来皇太后拖着想让他多玩几年,可跟他差不多的四阿哥都读几年书了,他要是不跟上,怕是成为皇帝唯一一个目不识丁的儿子。 皇帝如何愿意自己儿子目不识丁,五阿哥也就不得不来上书房报到了,为此皇太后还去养心殿跟贵妃讨要了那些孩子玩的玩具,答应五阿哥下学后可以玩,才将人哄去上学。 皇帝还未走进上书房就听见乾清门口有人大声嚷嚷。 “皇上,六阿哥出事了!” 皇帝一惊,快步走过去,问那面色焦急的太监。 “六阿哥出什么事了?” 那太监满脸惊恐,“六阿哥犯病了!” 皇帝:“摆驾永和宫!” 永和宫内一片哭声,德妃更是心痛揪着心口,哭得眼睛都红了。 床上一个全身都是紫斑的小儿捂着腹部哀嚎。 “额涅,我肚子好痛,额涅救救我!” 德妃搂住儿子,心疼的抽抽,“太医马上就到,你汗阿玛也快到了,你别怕,额涅陪着你……” 正说着就听见外面慌乱的脚步声,皇帝小跑进来,看着儿子的模样脸色一惊,“怎么回事?之前不是好好的?” 六阿哥自由身体就差,德妃也将全部心思放在这个儿子身上,这几年见他不怎么生病,已经长到六岁快要进上书房读书的年纪,谁能想到就突然生了疾症。 德妃被这一问给问得泪眼婆娑,“昨儿个只是感染了风热,太医给开了药,早上还好了一点谁知道吃了早饭就成了这个样子。” 她手不住颤抖,这宫里死掉的人太多了,淋一场雨就能带走一个人的命。 德妃见儿子这病来得急,心里也生怕失去这个儿子。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95节 太医飞快赶到,皇帝皱着眉道:“不必多礼,快些给六阿哥瞧瞧。” 来的太医不少,第一位看过后脸色有些凝重。 “皇上,六阿哥得到是急症紫癜……” 还未说完,六阿哥歪头呕出了血。 德妃吓得亡魂大冒直接晕了过去。 皇帝也顾不得管她,让太医救治六阿哥,喊人将德妃抬到隔壁,又喊来梁九功:“去养心殿将贵妃请过来,贵妃若是问缘故,就实话实说……” 第162章 德妃醒来脑子还是昏昏沉沉, 她这是怎么了,记忆许久没有回笼,才睁开眼睛身边的宫女们就哭着奔过来。 “主子, 您要保重身体,小主子还等着您呢!” 记忆回笼,德妃回忆起晕过去前发生的事, 强烈的悲伤令她无法喘息。 “胤祚,我的胤祚!” 她连滚带爬往外面走去,一群宫女急忙追了上去。 “……这病发得急, 太医这边束手无策。” 屋内, 皇帝声音里蕴含着悲伤,像是祈求一样对宝音说着即将面临的失子之痛。 宝音看着小阿哥也是心惊。 [紫癜在未来都得吃激素药, 先稳定并且才能治。] [这发作起来也太迅速了, 中医对于急性病的治疗手段有限。] 不然后来也不会被西医打得快成为迷信了。 宝音不是不信中医, 是不信后世的中医, 这个时代她还是信的。 见六阿哥的惨状, 她连忙翻阅资料。 治疗紫癜最好是青霉素和磺胺类药物。 磺胺这东西她头一次听说是在一部叫做《石纪元》的动漫里,感兴趣是了解过相关资料。 磺胺和青霉素都是重大发明, 磺胺是抑菌药, 青霉素是杀菌药, 对青霉素过敏不一定对磺胺过敏。 在没有解决青霉素产量少、难以运输保存的问题前, 磺胺才是真正的救命药物。 磺胺出现前, 人淋一场雨命说不定就没了,因为没有抗菌药物,本来只是小感冒会演变成肺炎、肺痨再到无药可医。 青霉素对于外界来说价值千金,对于宫里来说却是常备药物,皇帝有属于自己的实验室, 专门有人负责提取这些稀缺药物。 六阿哥这种情况就是对青霉素过敏,在这个不能验血的年代,宝音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广谱药也就是万能药——磺胺了。 “只有一种药可以试试,但是我不能保证有效。” 扑通一声。 就听见身后传出宫女的惊呼。 两人回过头去,就看到德妃跪在地上,脸上挂着泪。 “贵妃,请贵妃救救胤祚!” 皇帝皱眉,“像什么样子?还不起来?” 德妃没有听皇帝的,眼含泪水望着宝音就好像抓住了仅有的希望。 “贵妃姐姐,胤祚年纪还小,我恨不得以身相替,哪怕立刻死去也愿意,求您发发慈悲去,救救胤祚!” [求我有什么用,我只能说试试。] 她看向皇帝,皇帝脸色拉下来,“来人,德妃病了,脑子有些不清楚,将她带下去看管。” 宝音冷静地看着这一幕,等德妃被拉走后,皇帝才压低声音道:“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她是急昏了头才乱了方寸。” 宝音脸色不是很好看。 德妃之前的举动就是让她逼到份上下不了台,搞得好像她出手就一定能救人一样。 “药我可以做出来,只是宫里的实验室不行。” 她看了皇帝一眼,去医学院吧,那里实验器材更加全面。 …… “……下面拍卖的是一家柴火作坊,成立三天,握有一张火柴制作的全套工艺,无厂房,无工人……” 这个三无厂一报上来,下方参与拍卖会的人都小声议论起来。 倒不是议论这个作坊是空壳,实际上跟前面卖的一些作坊相比,这个空壳的作坊更受人青睐。 因为原作坊有自己的班底,新东家想要接手得耗费一番心思,哪有这种空壳的好。 眼下就看这配方能不能赚钱。 身姿优美穿着改良旗服的女子端着一个盘子上来,盘子里放着一小盒火柴。 拍卖师笑着拿起来,举起来给大家看。 “这么一小盒火柴有四十多根,用上半个月是没问题。” 他从盒子里抽出一根带着红色颜料的小细棍,带颜色那一头在纸盒上轻轻一擦,火棍便燃烧起来。 “火柴的用处大家也看到了居家旅行必备之物,只要保持后来不受潮,是不是比火镰子好用多了?” “这个还是家家户户必备之物,价格低廉,这样的一小盒,一文钱能买两盒,两盒一个月用是没问题,若是家家户户都用火柴,大家可以想象它的市场有多宽广。” “有对火柴作坊感兴趣的吗?这家作坊起拍价是一百两,每次加价不少于五两,好正式起拍。” 大商人对这行当不感兴趣,倒是一些来凑热闹的小商人动了心,能赚大钱的买卖他们是够不上,不代表着小买卖不行。 比如说这火柴作坊,虽然赚得不多,但可以拿下分给分出去的儿子,光凭这一份家业足够衣食无忧了。 这样一想,不少人动心了,明明是空壳的火柴作坊一下子价格飙升,从一百两涨到了八百两最后飙升到一千一百二十四两被一个姓徐的皮货商拿下。 这是第一个出场的空壳作坊,接下来又出来几个像是辣酱作坊、豆油作坊、再生纸作坊等等,看着都像是临时组建来凑数的,要说唯一值得关注的大概就是这些作坊都附带着配方,配方算是作坊价值最高、不,应该是唯一有价值的才对。 福全撑着下巴往下看,如今上场的不过是开胃小菜大头还没上来。 旁边的管事太监神情有些奇怪,先是惊愕之后是匪夷所思跟着变成了忧心忡忡,将福全的视线都给吸引过去了。 “看到熟人了?” 管事太监愣了一下,才小声回道:“奴才看到了奴才的侄子和一些邻居。” 福全是知道管事太监的一些情况,前些年求着他回家找亲戚,最后只带着一个据说无父无母的侄子。 这个侄子被安排在德胜门的一个胡同里,胡同里住着的都是旗人。 管事太监口中的邻居不出意外应该是旗人。 管事太监这才小声道:“奴才见一位眼熟的邻居刚刚拍下了一个软纸作坊才惊讶。” 福全也来了兴趣,“去将你侄子喊上来,本王也很感兴趣。” 旗人买作坊? 真是离大谱。 管事太监很快将侄子叫上来,是个很拘谨的青年。 福全问话,他回答,问什么回答什么一板一眼绝不多说旁的。 也是从这人口中福全知道了旗人里也有不少人想要置办产业的,一个人肯定没这么大能量,于是几家凑在一起合买一个。 对于这种抱团置办产业的事福全不陌生,水泥厂和车行不就采用这种方式? 对于旗人置办产业这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买卖的事总比拿去放印子钱要好。 放了一批餐前甜点后,总算是上了一大菜。 “西山琉璃村的玻璃厂想来大家是知道的,我们手里持有五成一的股份,今日准备放出三成一,三成一会分成一百股拍卖,每一股起拍价五百两银子,每次报价不得低于五十两……” 福全仍然未放在心上,宫里有造办处,还看不上民间的玻璃厂手艺。 他还是举手报价。 宫里看不上,不代表裕亲王府看不上,宫外的玻璃厂未来十年肯定是赚钱的。 玻璃厂的竞争很激烈,又卖到近一万一股的,也有一万出头的,最后一股甚至超过了前面的报价一万九千六达成。 最后出高价的都是盐商,他们不在乎价钱,买这么一个股份也只是想要一个入场名额。 什么入场名额,当然是跟帝国最顶层商业资源的入场券。 “接下来拍卖品大家应该期待已久,没错正是大家期待很久的江南水泥厂……” 拍卖会的气氛被烘托得很热闹。 皇宫内,宝音神色严肃出了神武门,皇帝将六阿哥一同带去。 说到底西医治疗上,医学院比宫里更合适。 六阿哥服用了固本培元药物,已经暂停吐血,不过神色依然不算好,全身的红斑越发深了,开始往紫色转变。 小孩不断哭泣哀嚎,奶嬷嬷和宫女只能不断哄着,她们脸上也全是惊恐未消之色,六阿哥要是小命不保,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怕是也落不到好下场。 医学院附属的医院已经迁徙到城外,不代表医学院就不能看病了,原来的治疗区域变成了校医。 每日都有人消毒,六阿哥入住进去,全校凡是跟这病沾点边的都被派去看诊。 这次病人身份贵重,就没有让学生们凑这个热闹。 宝音直奔实验室,学院里单独建了一栋楼,就是用来做实验的。 未进门,先换了一身白大褂,头发鞋子全部包裹起来,口罩也戴上。 有太监来伺候皇帝换衣服,等皇帝换完一群人都一样打扮只看背影根本分不出谁是谁。 宝音瞅了一眼,实验室内原本的实验人员已经等候了。 宝音没让太多人进去,只让皇帝和梁九功在内的两名太监跟上。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96节 一进去宝音就开始报要的东西,这些原料都是实验室常备的。 有些没有,比如尿,没关系,学院人多,找个童子要一点不成问题。 东西很快备全了,宝音一边做实验一边讲解,实验室里的人都是挑选出来有化学基础的,高中生的知识储备。 她边安排任务,打下手的人几乎是一点就通。 磺胺是从一种石矿燃料中提取,现在是找不到这种石矿,没关系可以从煤炭里提取焦油。 皇帝全程看得一愣一愣,感觉这一连串实验做下来就跟炼仙丹一样。 夜幕降临,宝音总算是提取出了白色晶体。 不多,宝音腿脚有些发软,晃动了一下烧杯,“这就是磺胺。” 第163章 从早忙到晚上, 连午饭都没吃,这会儿已经饿得腿发软。 她看着白色的颗粒,少得可怜, 不由皱眉。 [这点剂量怕是不够。] “该怎么服用,剂量怎么安排让大夫斟酌。” 宝音交代下去,医学院里缺什么都不可能缺大夫, 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有医术在身。 她缓缓站起身,没有看向皇帝,而是问其他人。 “实验过程都记下来了吗?” 手拿实验记录的人站出来, 声音高昂道:“已经记下来了, 马上就做重复实验。” 宝音点头,看向皇帝。 皇帝手指动了动, “去用膳吧。” 他想要说什么, 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觉得两人之间看似很近, 心却隔得很远。 身为皇帝, 他缺女人吗? 后宫一堆柔顺的嫔妃等着他,却偏偏拿她没有办法。 医学院的食堂早准备了膳食, 灶上的鸡汤一直热着, 这会儿听说能传膳了, 又快手快脚炒了几个菜, 可以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拿出了最好手艺。 一群人下楼, 一楼有休息室,宝音进去前扭头道:“你们也饿了不清,且去吃吧。” 有一位跟过来的太医忙道:“臣还不饿,想要见识一下这药效。” 宝音道:“你们商量一下服用的剂量,六阿哥病发得急, 没办法找动物实验。你们商量着办吧。” 她看了皇帝一眼。 [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毕竟六阿哥也撑不了多久了。] 皇帝心里一沉,明白这个儿子也没活下来。 六阿哥的这个病症在这个时候就是绝症,淋一场雨就会死的年代,这种血液方面的疾病可以宣告无药可医了。 皇帝自己懂一些中医,自然也知道六阿哥情况之危急,正是因为没办法,他才第一时间求助于她。 这个时代不能救治的病症不代表未来没有救治之法。 听闻她的心音,皇帝明白以现在的能力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他也总算是知道当初她为何大力发展洋人医术了,关键时候是真能保命。 休息室就两人用饭,梁九功和伺候的太监这会儿过来为二人布菜。 皇帝:“你们用了吗?” 梁九功忙道:“中午有人塞了两馒头,奴婢这会儿还不饿。” 宝音喝了一口汤,“食堂有准备晚膳,你领着人先去用,跟着过来说人也安排去吃点,来我的地盘不至于让你们饿着肚子。” 梁九功见皇帝摆摆手,便领着人下去了。 没了侍候的人,皇帝亲自动筷子帮她夹菜。 “今日之事我很感激。” 宝音咬着清脆的藕片,吞下后才道:“我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死在我面前,我只能尽我所能帮忙,能不能救回六阿哥我也不能做保证。” 皇帝颔首,“我明白。” 他叹息一声,声音里带着一股子冷酷,“该做的都做了,小六要是活不下来就是他的命中有一劫。” 宝音手停了片刻,控制着心里什么都没想。 皇帝夹了一筷子秋葵放她碗里,她皱眉,她最不爱吃这种黏糊糊的玩意。 “是不是觉得我很冷酷无情?” [都知道了干吗还问我?] 皇帝放下筷子,握紧的拳头放在膝盖上,“在大阿哥活下来之前我每年都要尝受到失子之痛,我已经习惯了不向年幼的孩子投入感情。” [咦,准确来说除了太子就没见他优待过哪个儿子才对,大阿哥能受到这般宠爱,怕是因为他是最先活下来的长子。] 皇帝没有否认。 这医学院的菜多放有辣椒,他不怎么吃得惯,尝了两口,最后只可这冷面吃。 宝音的胃口不错,填饱肚子后,起身往外走,梁九功他们已经吃饱了,正等候在门外。 宝音看了一眼地上放着的食盒,还有食盒里的肉夹馍,绿豆粥很快收回了眼神。 六阿哥住的离实验室不算远,实际上医学院这边大部分设备都移到城外去了。 因为病人多,医学院又有规定,不能拒绝上门求医的病人,所以培养出来的学生总是不够用,有时有传承的优秀毕业生还得派到外地去带新学生。 这就导致医学院培养出来的学生总是不够用。 她手下的几个学院,就属医学院最受欢迎,毕竟是人就会生病,没有谁会不欢迎身边有个靠谱的大夫。 离开实验室所在大楼,往大门处走,快到大门时又见一座二层配楼,外间用墙院隔起来,这里就是医学院原来的住院处。 看着很大,对于日渐庞大的患者来说就有些不够用了,不得不搬到城外去。 这会儿这里成为校医部,除了几个吃坏肚子还有拿自己扎针把自己扎得半身不遂的学生以外,唯一的病人就是六阿哥了。 六阿哥就住在一楼,还未进门就听见他不住干呕的声音。 两人快步走进去,就看见太医手按住了六阿哥的手腕试图把脉。 见二人走进来,六阿哥难受地哭起来,手伸向了皇帝。 “汗阿玛,我是不是要死了?我要额涅!” 六阿哥四肢都攀上了紫斑,看着恐怖极了。 宝音看着心都一抽一抽的。 皇帝停下来,隔着老远距离道:“别怕,我在,你安心治病,病好了就能见到你母妃了。” 六阿哥哭哭啼啼,宝音则看向医学院的老师。 “喂了多少药?” 老师连忙道:“第一次吃,不敢给吃夺取,就喂了半钱。用糯米纸包了喂下的,两刻钟前服下,方才出现了不良反应,有干呕和头疼症状。” 宝音凝眉,“多了,这是吃多了,出现了副作用。先洗胃吧,半钱分量分一天四顿用。” 老师应下,刚要去准备生理盐水,就见太医纠结道:“皇上,六阿哥的脉象似是有恶化。” 她跟皇帝对视一眼,这什么意思两人都知道。 看了看小阿哥,她道:“别急着洗胃,多喂点葡萄糖吧。” 葡萄糖在这个时候算是比较容易提取,因为天然的葡萄糖从葡萄干里就能提取。 葡萄干用水浸泡,挤出汁水就是葡萄糖,当然用在医学上需要提纯,这是另外的工作了。 这年代大部分病喝点热水再补充点糖分就能治愈,大部分病其实就是营养不够。 真正的绝症根本熬不到看大夫,在穷苦百姓眼里,绝症是治不好的,倾家荡产也不一定治好,何必去废那个事? 在这个人命比畜生命还要廉价的时代,看病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老师拿了一支装在玻璃里的葡萄糖,敲开后倒进六阿哥嘴里,因为少到嘴里就没了,倒是没让他吐出来。 老师拿着听诊器将六阿哥五脏六腑都听了一遍,又递给了一旁等着的太医们。 一群人嘀嘀咕咕会诊,最后给出来肯定回答,确实没有变坏的迹象。 宝音心放下来,这意味着药对症了。 不过六阿哥服药后有副作用,还是药物过量引起的,这对于中医来说以破坏身体达到治愈病症的目的不可取。 要不是中医对于六阿哥的病束手无策,怕是也不会允许他服用不知名的药物。 既然药物有效,管他什么副作用,先保住命,损伤的部分后期再慢慢调养,这不就是中医最拿手的吗? 宝音看向皇帝,“是把人留在这里还是带回宫?” 皇帝有些担忧六阿哥这病会不会传染,毕竟全身紫斑看着很是恐怖,关键是宫里孩子还不少。 他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因为头疼哭闹的六阿哥,便道:“让他留在这吧。” “小孩子没个亲人在怕是会害怕,不如让德妃出宫陪伴?” 皇帝若有所思道:“德妃不一定愿意。” 宝音愣住了一下,“不会吧。” [这要是我的孩子,谁都不能将我和孩子分开,先前德妃那般伤心,看着不像是一个心冷的人。] …… 自上午六阿哥被送出了宫,德妃就不时望着宫门。 永和宫正殿的人都知道这位盼着六阿哥安全回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97节 天黑也没见六阿哥回来,德妃想要派人去养心殿探听贵妃可有回来。 可惜天黑没多久往外的宫门就被关上了,德妃强忍住焦急用了膳,到了平时上床睡觉时间也没有休息。 好在她终于等来了乾清宫的小太监。 小太监一来先跟德妃说了六阿哥的现状。 “六阿哥用了药后不住呕吐,哭着喊额涅,太医说病情没有恶化,还要看后续情况。” 德妃拿着手绢抹眼泪,“那就好。” 小太监禀报完就问德妃可有要传达给六阿哥的,并且暗示亲自去照顾六阿哥也是可以的。 德妃抹了抹眼泪道:“六阿哥常用之物我让人收拾了,麻烦公公帮忙送出宫去。” 她张口不提出宫照顾小阿哥这件事,只说不出去给人添麻烦了。 宝音坐在养心殿内听闻太监的转述,心里叹息一声。 [德妃这是放弃了六阿哥。] 这很正常,一个体弱多病明显保不住的孩子,放弃再正常不过了,算一算这就这一年失去六阿哥的德妃会很快再怀一胎,生下她最宠爱的十四阿哥。 她只是为这些被放弃的孩子感到惋惜。 一旁正翻看拍卖会场记录的皇帝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只有她才会有那么多怜悯之心,不论是满族还是蒙古族都会放弃体弱的孩子,转而养育更加健康的子嗣,这是族群存活下来的必要牺牲。 所以他总是不了解她哪来的那么多怜悯之心,又被她偶然冒出的善心所吸引。 第164章 承乾宫内, 佟佳氏正在做美甲。 宫里主子不论男女都喜欢留那么一两个长指甲,不过长指甲留长了有些碍事,指甲软的还总是会破, 便有人研究出了指套。 佟佳氏是不缺指套,她更喜欢靓丽的指甲油。 宝音喜欢美甲,之前用凤仙花染色, 她嫌弃颜色单一,一段时间就长出来了,后来让人用明胶、蜂蜡和色素调和各种颜色的指甲油。 后来美甲就在宫里传开了。 佟佳氏涂完了一只手吹了吹道:“有什么奇怪的, 德妃又不缺孩子, 六阿哥没了,她也还年轻再生一个便是。” 宝音过来喝茶, 顺口提了六阿哥的事。 佟佳氏欣赏完美美的指甲后奇怪道:“不是你说女子最重要的身份是自己, 怎么德妃先顾着自己, 你怎么又挑剔起来了?” 宝音思索良久, 才道:“我以为德妃是那种会以孩子为先的母亲, 你是不知道六阿哥发病那会儿我是真感受到她的心痛,恨不得以身相替的痛苦。” “我以为她会主动提出出宫照顾六阿哥,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没有提。” 佟佳氏像是被逗笑了一般, “主动出宫照顾阿哥?宫里没有这样的事。” “当年宫里只有大阿哥一个人, 大阿哥被送去臣子家养, 你看惠妃有提出一同出去照顾儿子吗?” “还有小阿哥生了天花不都是放在偏僻宫殿照顾着, 哪个嫔妃去照顾过?” “这宫里不缺孩子,也不缺阿哥,缺的是皇上的恩宠,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皇上对你的宠爱是独一份的, 自然不知道其他女人紧拽着的那点子恩宠。” “在宫里什么不能放弃?也就这两年大家没那心气儿斗了,赫舍里皇后在的时候,宫里斗得那才叫厉害,三天两头没孩子,有多少在腹中的时候就没了?” 佟佳氏观赏着已经做完的双手,伸过来让宝音欣赏。 宝音瞄了一眼,闪亮亮的金粉还镶嵌了小颗的珍珠,俗气也贵气。 “挺好。” 佟佳氏将手放平了道:“你也是赶上了好时候,后宫都被理过几次,皇上对于老人也有些腻味了,你要是早年入宫,怕是也很难出头。” 宝音陷入沉默,“若是有可能,我并不想入宫。” 佟佳氏看向身边的太监宫女们立刻瞪了一眼,“皮子都紧着点,要是在外面听见一点风声,仔细你们的皮!” 太监宫女跪地应下,佟佳氏怕宝音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便打发人下去。 宝音叹息一声,“在宫外有烦恼,进宫后还是有烦恼。” “还不如在宫外,起码日子自由。” 佟佳氏:“表哥算是天下数一数二有气概的男子,文采一流,不输纳兰容若,会满汉蒙西洋多种语言,对下也很优待,为人正派,对后宫嫔妃也很体贴,你到底有什么不满?” 见宝音不吭声,佟佳氏话又拐回去,“这宫里女人心肠那都是会拐弯的,德妃没有你表面想得那般善良,当年生四阿哥时她只是一贵人,没有资格养孩子,那时我年轻可没有抱别人孩子的想法,是德妃自己主动提出来的。” “你瞧瞧她给自己儿女挑选的抚养人选,四阿哥养母是我,九格格则送给了皇太后养生九格格时她已经稳坐德妃之位了,何至于将刚出生不久的女儿送出去?” “要我说这宫里她再精明不过了。” 宝音没有吭声,等半个月后六阿哥病情好转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她总算是知道德妃为何不愿意出宫了。 德妃怀孕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她正计划着开一家医药厂,这个医药厂她不准备放在眼皮底下。 听见太监的来报喜,她手中的笔滑落到桌面上发出响声才回过神来。 问她什么感想? [封心锁爱了呗。] [果然后世女人就很清醒,男人只有挂在墙头上才老实。] [也委屈他装了那么久。] 宝音露出讥讽笑容,又继续低头写医药厂的管理条例。 站在门口的皇帝制止了太监的通报,面色严肃的他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不用告诉贵妃朕来过。” 皇帝本来是想解释,这会儿却是满腹怒气离开,他为何要跟她解释,宠幸后宫妃嫔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他无须跟任何人解释! 皇帝刚出养心殿就看见承乾宫的人着急忙慌上前。 “皇上,皇贵妃求见您。” 皇帝正在平息心中的怒气,他冷声道:“皇贵妃在哪?请她过来。” 他快步进了乾清宫,听着右边上书房传的读书声心情才好上不少。 他并未在南书房接见,而是找了敬事房旁边的一个空屋子。 没多久佟佳氏就领着不少人过来了,皇帝见她面色不错,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表妹,面色不错,看来太医开的温补药方还是不错的。” 佟佳氏带着笑容行礼,很快说明了来意。 “六阿哥一个人在宫外只有奴才侍候孤零零的,四阿哥知晓后就问臣妾能不能去探望,四阿哥跟六阿哥到底是同胞兄弟,心连着心,臣妾过来是想请问表哥,不如让四阿哥跑一趟,也能让六阿哥知道宫里还有兄弟惦记着他。” 皇帝愣住,他看向皇贵妃的目光带着打量。 “这是表妹自己所想,还是四阿哥自己的主意?” 皇贵妃带着温婉笑容道:“有什么区别吗?” 反正她是肯定支持四阿哥去争。 皇帝面色淡漠道:“四阿哥有手足之情,朕当然不会拒绝,只是贵妃不怕四阿哥被六阿哥传染上吗?” 皇贵妃当即道:“臣妾已经问过贵妃了,六阿哥的病不会传染,若是传染,他身边的太监宫女早被传染上了。” 皇帝颔首:“四阿哥想去,朕也不拦着,让他自己主动提出来吧。” 他语带深意道:“毕竟有些事只靠外力是办不成的。” …… 医学院内,六阿哥的病情好转,但是吃药的副作用还是很大,短短半个月时间原本还带着点奶膘的小男孩变成了干瘦模样。 “小孩,这是最新版的小人书,《小葫芦救爷爷》最受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欢迎。” 医学院有学生站在窗口偷偷将书递进来,六阿哥抿了抿嘴将一个银手环扔过去。 刚拿到书才看两页就听见外面有脚步传来,六阿哥慌忙将小人书塞枕头下面,然后板正躺在床上。 “六弟?” 四阿哥推开门进来,他手里抱着什么。 六阿哥见是四阿哥眼睛一亮,“四哥!” 他年纪虽然小,可也去上书房上了几个月,只是总是生病请假对于几个哥哥也不是很熟悉。 要问几个哥哥里他最熟悉谁,大概就是这位会多照顾他的四哥了。 四阿哥将一木盒子玩具放在桌子上,“我听说你病了,这些是我给你带的礼物,你好好治病,我还等着你一起去上书房读书。” 六阿哥乖巧道:“嗯,四哥你知不知道额涅怎么样?她怎么没来看我?” 四阿哥皱眉道:“这个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听说德母妃怀孕了,应该是不方便出来。” “什么?母妃有小孩了?” 四阿哥听见哭腔忙安慰道:“你哭什么?等你病好不久可以回宫了吗?” 六阿哥呜呜不肯说话,四阿哥哄了又哄还是没把人哄好。 “我听说你喜欢小蛋糕,还帮你带了。” 喷香的蛋糕在鼻子前晃悠,六阿哥噘着嘴咬了一口,放话道:“我要快点好起来,回宫去。” 德妃怀七格格和九格格时六阿哥年纪都还小,没有那么抗拒,这会儿正是生病缺关怀的时候,得知额涅有了小孩就有了自己被抛弃的恐慌。 四阿哥塞了一个给六阿哥,自己也拿了一个吃,两位阿哥在屋子聊起来。 四阿哥告诉六阿哥,“我是跟着贵母妃来的,等一会儿她就过来了。” 六阿哥点点头,“我知道贵母妃,这里就是贵母妃的。” 四阿哥惊讶,“不是汗阿玛的?” 在年幼的四阿哥心里,这天下最大的是他父皇,天下都是父皇的。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98节 六阿哥摇头,“我问过了,是贵母妃开的,连太医都对贵母妃很崇拜,说她是在世菩萨。” 四阿哥还小,并不知道这话的分量,而是跟六阿哥分享起上书房发生的趣事。 “大哥放了一个屁非说是三哥放的……” 医学院内,宝音正抓紧时间开会,“磺胺有容易储存的优点,这并不是说青霉素就不生产了,两样都要尽最大能力生产……” 宝音询问下面的人:“有什么困难吗?” 当即有人举手:“这次淘汰一部分产业,也有不少能干的人决定单干,我们手中的人少,现在组建药厂有些困难。” 产业缩减,一部分不重要的放出去,可不是全然便宜了外人,都是内部有心单干的人先挑选优质产业,没钱的商行这边可以投钱占股先扶持起来。 不是所有人都安心守着一份工作,也有想要出去闯荡的,宝音点头后,不少人脱离了商行选择单干,这些都是商行内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出色人才。 宝音又问其他人,“只有这个吗?” 下面人立刻点头,钱不缺,好的生意也不缺,就缺能独立支撑产业的人才了。 宝音点头,“药厂不能耽误,从外聘一些熟悉药材的大夫,还有建义学这事不能停,这笔支出是必要的,一层一层筛选下来,就有不断的人才送到我们面前……” 第165章 四阿哥投喂了六阿哥两个蛋糕, 没多久六阿哥一阵恶心给吐出来了,他哭哭啼啼道:“哥,我难受!” 四阿哥受到了惊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六阿哥吐了一地。 “救、救命!” 他想张嘴去跟人求救, 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六阿哥撕心裂肺地干呕…… 好在外面不远处就是当值的太监,听见声音连忙跑出来, 见到地上的呕吐物立刻急了。 “还生着病,不是交代不能乱吃东西吗?” 大夫招呼人给六阿哥洗胃,一番折腾后六阿哥奄奄一息, 四阿哥心里满是恐惧, 他觉得是自己害了六弟,慌不择路往外跑去。 宝音忙完手里的事就听闻四阿哥失踪这件事, 她没管四阿哥, 安排人去找后先去看了六阿哥。 六阿哥已经换了一间房间, 红着眼睛和鼻头有些惨兮兮的模样, 说实话宝音见六阿哥的机会还不到十次, 十次里扣掉过年平常见面机会为零。 没怎么和他相处过,对于他的性格也不怎么了解, 关键是德妃对于这位阿哥看得紧, 平日也不准他出门。 六阿哥拉着被子将脸蒙上, 一旁的奶嬷嬷正在卖力劝说他不要乱吃东西。 宝音敲门, 太监和奶嬷嬷见到她惊了一下, 忙上前来行礼。 宝音见六阿哥也有起床的意思,便制止了。 “在宫外没有那么多规矩,不用多礼。” 太监搬来了椅子,宝音坐下,关切问六阿哥。 “还吐吗?” 六阿哥是个乖巧的孩子, 可能是总爱生病,有些过分乖巧。 宝音不由联想到未来某些平台患有重病的孩子,虽然都瘦不成样子,可那乖巧模样看得人心痛。 “不吐了,贵母妃我方才好像吓到四哥了,您能帮我跟他说一声吗?我不是有意的。” 宝音温柔摸了摸他那光秃秃的脑门,不得不说皇帝的基因还是很强势的,生的孩子多数都遗传了他的细长眼睛。 “放心,你四哥没有吓到,他呀只是难过,在外面偷偷哭呢,怕你看见才不敢进来。” 六阿哥闻言忙道:“那蛋糕太香了,我没忍住,王大夫都交代了不能吃,我没能抗住诱惑。” “这事怎么能怪四哥,四哥又不知道我不能吃。” 宝音笑道:“你跟四阿哥都是乖孩子。” 德妃想要往上爬的心思,她可以理解,都进宫了,有那份气运,谁不愿意往上爬? 她行事是带有功利性,但几个孩子养得都很好。 四阿哥虽然没养在身边,对养母的孝顺是没得说的。 养在身边的六阿哥也乖巧,这会儿又查出来身孕,可不是有点气运在身。 宝音环视了一眼,见病房属实单调,便吩咐奶嬷嬷,“阿哥要是对花粉不过敏,就去外面摘一些花放在屋里装饰。” 奶嬷嬷露出一抹奇怪笑容,“阿哥喜欢素净。” 宝音没理会她,又看到露出一角的小人书,“你也喜欢看《葫芦娃》?” 奶嬷嬷一看顿时跟天塌下来一般将书收起来,“我的小主子,不是交代你不能看书吗?多费脑子?” 宝音目视奶嬷嬷,奶嬷嬷声音越来越低头也跟着低下去。 “有些话想清楚了再说,你是阿哥的奶嬷嬷,不是阿哥的亲娘。” 奶嬷嬷脸色变得煞白。 宝音又吩咐几个跟来的宫女。 “你们也是,阿哥虽然病着,也不至于看书,一些消遣还是得有的,书和玩具拿去消毒再给阿哥。” 她对两眼亮晶晶的六阿哥道:“一天不能多看,喝药后看两刻钟行不行?” 六阿哥连连点头,“行,当然行!” 宝音面对奶嬷嬷和宫女时笑容收起来,“阿哥过来治病开心最重要,谁惹阿哥不高兴就自己收拾东西去慎刑司报到。” 奶嬷嬷打了一个激灵,这才想到她的主子是德妃没错,德妃却管不着慎刑司,若是落入慎刑司被驱赶出宫是最轻处罚。 告别了六阿哥,宝音往外走,走出大门问守门的太监,“四阿哥呢?” 太监微微躬身,“四阿哥在花园里。” 宝音点头跟着引路的太监往花园走。 说是花园其实就是种着几簇花摆了两座假山。 四阿哥躲在假山后面哭得挺可怜。 宝音站着欣赏了一会儿四大爷年幼落泪图,将整幅画面记在心里后才走近开口:“瞧瞧,这是哪家落下的小花猫?” 四阿哥一惊,提起袖子抹掉眼泪,他回过身来,脸上还残留着惊慌。 “贵母妃,我、我害了六弟……” 宝音弯腰凑过去,眼睛弯成了月牙形状,“没事哦,六阿哥没事。” 四阿哥立马抓住了她的衣袖,焦急问:“真的吗?六弟真的没事?” 宝音拍了拍他的脑门,刚长出发茬手感并不太好。 “洗了胃,你要不要亲眼看看?” 四阿哥这会儿还有强烈的愧疚感,他道:“是我害了六弟,我不知道他不能吃蛋糕,害他那般难受。” “走吧。” 宝音递过去走,四阿哥抿了抿嘴,有些难为情地牵住。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再次进了六阿哥的病房。 “六弟……”四阿哥声音里满是愧疚。 “四哥。”六阿哥有些惊喜。 “六弟是我不好,不应该带你不能吃的食物给你。”四阿哥低头道歉。 六阿哥坐在床边上,踢着腿开心道:“是我的错,大夫都交代了我不能吃,是我太想念宫中的甜点了。” 小天使一样的六阿哥让四阿哥更加愧疚了。 “六弟,你还好吗?” 六阿哥身形消瘦,脸庞凹陷,看着有些可怜。 六阿哥撸起袖子凑给四阿哥看,“好多了,四哥你看,我身上的斑都淡了好多,等全部消了就好了,到时就能回宫了,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在这里挺好的……” 说着说着他抿了抿嘴,声音有些低沉,“就是有点想额涅。” 四阿哥是知道自己的生母是德妃,他在逢年过节时也偷看过德妃,只是德妃对他不冷不热,四阿哥心里有一股子倔劲儿,她不认他,他也不认她! 六阿哥不同,永和宫里将六阿哥看成了易碎的玻璃,永和宫都不怎么让他出,更不要说跟兄弟们一起玩闹了。 六阿哥小小的一方天地只有永和宫,他并不知道过来探望他的四阿哥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对待这位兄长他还有些客气,说了那句话又赶忙扬起笑容,“等我好了,就能回宫见额涅了。” 宝音拍了拍四阿哥的肩膀,“要陪六阿哥玩一会儿吗?我让人送了玩具过来。” 四阿哥眼睛一亮,立刻点头,然后走到六阿哥身边跟他叽叽喳喳道:“贵母妃那里有好多好玩的玩具……” 宝音含着笑离开,出门时碰见了奶嬷嬷笑容收起来,“看好阿哥们。” 奶嬷嬷抖了一下道:“是。” 她边往外走边吩咐道:“我记得百货大楼外面放了不少糖果机,搬一抬过来,给小阿哥们玩。” 紧跟着她脚步的太监说了一声是。 宝音快步走到医学院的会议室,这里的参会人员已经换了一批。 “来说说鹿港,鹿港的发展得利用好金矿这个噱头号召沿海百姓去挖金矿,另外要注意倭国本土的武士浪人……” 有人举起手道:“这个不用担心,我们的人也不是好惹的。” 百姓拿起锄头是农民,拿起刀枪是劫匪,农民摇身一变做劫匪在某些地区再平常不过了。 宝音早就见识到这个时代百姓的充沛武德,也深刻了解为何新世纪的孩子上学有思想品德这一门课,实在是上个世纪出生的老人道德太低,老一辈总是能做出在新世纪出生的孩子眼里比较炸裂的事。 这里点名虐待小动物的行为。 这个时代别说思想品德,全国九成人口连书都没读过,指望什么儒家驯化,那简直开玩笑。 就比如她的商行,时常出现抢劫盗窃和里外勾结盗窃杀人事件。 连近在眼皮底下的通州火车轨道在修建时也时常发生轨道前脚铺上后脚被盗一事。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299节 怎么办? 好声好气劝说是没用的,这些地头蛇仗着当地势力连皇帝都不看在眼里。 商行私下里有训练的保安队,宝音不是不知道,也闭上眼当作不知。 这个念头没一点狠劲儿,不如老实回老家守着那一亩三分地。 这人的意思她也懂,不就是将民风彪悍地方的百姓引去鹿港,到时候浪人想闹也得看能不能闹起来。 宝音颔首,算是同意了这个提议,接下来是选哪个地方的人。 “福建,两广都行。” 这些地方两个村子抢水那都是全武行,经常闹出人命,民风已经不只是彪悍,放到日本那小地方,一个村子灭一个城池是没问题。 想到这里,她甚至有些期待看到这样一幕。 安排完鹿港的事,这批人陆陆续续离开,宝音坐在原位置没有动,有人送了午餐过来,她匆匆吃了一点,又问外面守着的人。 “阿哥那边送了吗?” “六阿哥只能吃流食,要少食多餐,送了鸡丝粥和鸡丝面,四阿哥要了一份一样的。” 宝音捏了捏鼻梁道,“照顾好两位阿哥,再将新加坡组的人叫进来。” 第166章 随着手下势力变得日益庞大, 宝音在处理事情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得心应手,她现在就是集团的首脑,需要各种各样的智囊来辅助她。 负责台湾的有一个组, 负责新加坡是另一个组,这些组的人会跟她统一思想,围绕她提出的目标制定计划。 这就是商业化的好处, 不用像朝廷一样制约很大,作为东家不用被家臣绊手绊脚,一群智脑但凡有跟她逆着来的直接调岗。 她又不用担心情绪价值没给到位, 堵住别人攀升的路从而导致底下人造反这件事。 凡是有点想法这会儿已经以支持创业给打发出去了, 留下来人不一定是最聪明的一批,绝对是最安分守己的一批。 新加坡组一上来就向她汇报了一个闹心消息。 “岛上出现了一大群不明来源的传染病, 这会儿人心惶惶, 一些商船宁愿跑远路去荷兰人的港口也不愿意停在外面港口。” 宝音神色严肃起来, “可否查明原因?” “广州医学院已经派了一支救援队去岛上, 暂时没有消息传来。” 宝音沉思一会儿, 这个年代不知名的传染病传染来源不外乎水源、鼠疫病、蚊虫叮咬。 思索着宝音一一说出来。 “防疫问题要跟上,多送一些猫上去, 麻醉剂应该能量产了吧?” 宝音看向等着门口的人, 门口的医学院副校长见所有人都目视他愣了一下点头, “除了外伤, 愿意做手术的人不多, □□存货不算多。” 宝音道:“多送些猫上去,送上去前记得绝育。” 屋内不论男女都抖了一下,特别是男人面目狰狞了一瞬。 宝音觉得好笑,“怕我们?绝育对猫有好处,猫三狗四, 别说新加坡是热带,猫怕是怀了又生,一年生三胎是没问题,若是不绝育,怕是过些年猫满为患。” 说完了猫,宝音说了重点,“除了送猫去灭鼠还有蚊虫苍蝇要处理掉,特别是蚊子,吸完一个身有病症的人的血会将疾病带到另一个人身上,像是将下雨后的水洼地都掩埋掉,防止蚊子叮咬。” “那水库呢?岛上修了不少水库。” 不等宝音回答,就有人吐槽了一句,“鱼白养的吗?那点孑孓还不够鱼吃的。” 宝音莞尔一笑,“总之防虫要做好,家中的器具不能有水,多种一些防蚊虫的草药。” 她沉吟一声,“蚊香厂不是出掉了吗?回头下一笔订单支援新加坡一批蚊香。” “是。” 解决完防疫问题,新加坡组继续汇报,“自由港建设还需要增加人手,不过广州关口查人比较紧,似乎有禁止人口外流的趋势。” 这倒是没出乎她的意料,台湾、鹿港、新加坡都不断从沿海薅人,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到治下百姓跑了一大批也坐不住了,治下人口也是政绩的一部分。 宝音想了想道:“两广少一点,尽量从福建招人。” 不是说福建干旱闹灾了吗?她就喜欢灾民。 …… 一个橱柜高的东西被搬进了病房内,闻着要有一股淡淡的酒精味。 待太监拆了木架子掀开上面的布帘子,两位阿哥顿时眼睛一亮。 “这个要怎么玩?” 太监面带笑容道:“小主子,这里可以摇动手柄控制爪子降落在任何位置。” 太监指着五面玻璃的娃娃机道。 “拍这个爪子会掉下来,您再抽这个就能吸住娃娃了,再晃动爪子娃娃就能掉进洞里出来了。” 两位阿哥从未接触这种玩具,一时间颇为着迷。 四阿哥玩了两下将位置让给六阿哥,他在一旁为六弟鼓劲。 “对,左边一点,歪了,重来!” “好,这次准了,用点力吸,哎唉,掉下来了!” 接下来一个时辰里两位阿哥沉迷在娃娃机的诱惑里,娃娃机里都是三国人物,可以活动手脚都机关娃娃,这玩意哪个小孩看了不迷糊? 两位阿哥自然也是走不动路了。 宝音忙完了一切,往这边走的时候都不由揉了揉太阳穴,太多事凑在一起解决,忙得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忙完后她现在只想大脑放空。 这是之前积攒需要解决的事,以后就容易了,她用救治六阿哥的药换来了出宫的机会。 每月只能出宫一次,也足够稳定人心,不至于手下人因为她无法出宫生出异心。 想到这次她禁足自己产业内部的人竟也有跟内务府勾勾缠缠的人,她眸色变得深晦。 走进六阿哥的病房,宝音看到的是两位玩累的小阿哥睡在了一张床上。 窗帘被拉上屋内昏暗,风扇慢慢摇动着,因为上面还有个二层,一楼不算很热。 太监们无声行礼,宝音也放轻脚步,走过去就看见两个穿着红肚兜的孩子睡在床上。 六阿哥偏瘦,四阿哥因为上书房提供的甜品,脸颊多了一些肉,圆乎乎的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可爱。 宝音又悄悄走到门外,“两位阿哥睡多久了。” 门口的太监小声道:“快半个时辰了。” 也就是快一个小时了,宝音小声道:“去将四阿哥抱出来,六阿哥也不能睡了,满半个时辰就叫醒,不然晚上该睡不着觉了。” 太监忙应下。 宝音没再进去,往外走看到旁边的空屋子也就是之前六阿哥住的房间,这会儿已经打扫干净还用醋和艾草熏过,她停下脚步。 “回头备些玩具在这,阿哥不舒服的时候领着他过来玩,我只有一个要求,让阿哥高高兴兴,不要惦记自己身上的病,你们都跟着开心点,要让阿哥知道他这病只要肯听从大夫按时吃药就能好,知道吗?” 一众人连忙点头,阿哥能不能活关系着他们的小命,他们自然是想让阿哥活下来。 四阿哥觉浅,才抱出大门人就醒了,醒来揉揉眼睛,再回头意识到自己被从六阿哥病房抱出来了。 “我还没跟六弟道别。”他上车后有点不开心。 宝音从旁边被子盖起来的木头箱子里翻出一个牛乳雪糕递给他。 “你六弟没醒,下回再带你出来看他。” 四阿哥咬着雪糕道:“是不是怕六弟也想吃雪糕才不叫醒他?” 宝音自己也拿了一根吃,凉意下肚,她长出一口气,“瞎说什么大实话,他那小身板现在能吃雪糕吗?” 回去的路上,四阿哥只吃了一根,然后眼巴巴看着她一根接着一根。 进了神武门,马车突然停下来,门帘被掀开,皇帝就看见宝音一边哆嗦着含着雪糕,四阿哥一脸羡慕看着。 他皱眉看着散落一地的棍棒,“怎么吃这么多?回头得吃坏肚子。“ [干卿何事?] 宝音脸上笑容消失,下了马车恭敬行礼,“皇上这是打哪儿来?” 皇帝手指抖阿抖,见四阿哥在一旁看着,瞪了一旁的太监,“还不将四阿哥送去承乾宫!” 太监连忙将四阿哥背了起来,皇帝看儿子不顺眼又补了一句。 “小四,汉人师傅留的打字还是要写的,明天交上来要检查。” 四阿哥闻言精神萎靡趴在太监肩膀上不动弹了。 怎么出门还要写功课? 等人都散去了,皇帝朝她伸出手。 宝音不动:“我现在很累,想回去休息。” 皇帝背过手去,“万琉哈氏刚查出怀孕,德妃和万琉哈氏其中一人生下皇子就抱给你养,你不愿生就罢了,养个孩子吧。” “万琉哈氏?” [十二阿哥在康熙朝和雍正朝都没什么存在感,倒是在乾隆年间挺受重视,关键是他干了一件大事,若是没记错十二阿哥生的孩子都没活下来,最后过继了乾隆的儿子做嗣孙。] [要说这后宫谁过得都不如万琉哈氏,没病没灾活到九十七岁,放在这个时代也是够长寿的。] 宝音目光看向皇帝,眼神里带着些许鄙视,“挺好,万琉哈氏或许能改变大清皇室短命基因。” 毕竟几任皇帝活得都没这位老太太久。 皇帝不记得万琉哈氏长什么样子,只记得听过活力,一听老太太这个称呼,瞬间感到不适。 眼前只有皇帝的御辇,宝音别无选择跟着上去。 皇帘子随着御辇动起来跟着颤动,她不为所动道:“我没兴趣养别人的孩子。” 不生,也不愿意养。 皇帝憋气道:“不养就不养。”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00节 旁人想抱养孩子的资格都没有,她呢,都塞她怀里来她还不愿意。 他带着怒气道:“等以后我走了,带你一块走,也省得没有孩子孝敬。” 让她养个孩子还得求她似的,也不看看先帝留下的那些太妃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无儿无女只能跟其他人挤在一个院子里。 他也是念着她不愿意生孩子才想着抱一个,往后他走了,她也能够出宫跟儿子住。 宝音露出豆豆眼。 [什么叫做走之前带我走,这什么恐怖话?我才不愿意跟你一块泡污水沟里,尸骨七零八落呢!] 她都计划好了,等死后就烧成灰挤进秦始皇陵去,哪怕跟兵马俑挤一挤也好过跟他一个坟头,最好再陪葬一套完整的《永乐大典》,不对,各种后世失传的古籍都备一份一起埋进去才对。 等未来重见天日的一天。 皇帝被她这乱七八糟的想法给气坏了,都什么跟什么? 还有那始皇帝都是死皇帝了,她怎么还心心念念没完没了了? *** “宫里真是喜讯连连,表哥也是宝刀未老。” 依然是承乾宫,皇贵妃带着打趣说起这事来。 昨日将人家孩子带出去,今日宝音走了一趟承乾宫,看来皇贵妃想明白了,第一次出手就让四阿哥多了兄友弟恭的好名声。 宝音没有说话,有什么好开心的,这会儿宫里大概都偷偷骂她占着茅坑不拉屎。 一个月三十天,她占了除了小日子以外的日子,偏偏这么几天时间德妃和万琉哈氏就这么好运气怀上了,不用走她就知道这后宫怨气大概能养活两个邪剑仙了。 “皇上才三十出头,称不上宝刀未老吧?” 皇贵妃嗔怪一句,“不是说男人过三十就有心无力吗?我这话明明是在夸赞表哥。” 两位□□聊起黄话是刹不住车,很快话又转到万琉哈氏身上。 “万琉哈氏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当年和德妃同日进宫,德妃都稳坐妃位,儿女一个接着一个生,真是同人不同命。” 万琉哈氏也二十五了,这么多年也只混了个庶妃,连个贵人都没混上,算是比较惨的一批。 这次就算诞下龙子有功,最多也就封个常在贵人,贵人在宫里仍然没有抚养孩子的资格。 宝音吐槽了一句皇帝对于后宫的位份册封有些吝啬,她全然没有注意到一切例外都发生在自己身上。 皇贵妃含笑道:“万琉哈氏得为自己的孩子找个养母了。这后宫高位嫔妃都有孩子,左右看看也就你膝下无子。” 宝音摇摇头,“我对皇上说过了,我不会养别人的孩子。” 见她不当一回事,皇贵妃又说起了另一件事,“春日那会儿惠妃不是搬到延禧宫了吗?听说卫常在想要见儿子都不容易,也算是求仁得仁。” 宝音回想起来,卫贵人就是未来大名鼎鼎的八爷生母良妃,她刚入宫那会儿卫贵人的孩子是在端嫔那儿抚养,后来去了储秀宫惠妃那里。 惠妃有大阿哥,八阿哥基本是交给奶嬷嬷和宫女抚养。 她搬出延祺宫后,延祺宫顺理成章大修一番,前院后院都修了,顺道改了名,总不能跟五阿哥的名字撞了。 现在重新翻修后的延禧宫归了惠妃,原来的储秀宫主位变成了赫舍里庶妃。 到底是嫡妻的亲妹妹,自己的小姨子,太子的姨母,皇帝甩了脸后还是给了一些优待。 宝音对于宫里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并不关心。 “卫贵人又想给八阿哥换养母了?” 宝音结合最近的蛛丝马迹问。 卫贵人给八阿哥换养母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宝音知道她打过她的主意,只是被她拒绝了。 “八阿哥都到懂事的年纪了,再换养母怕是不合适吧?” 这种记事的孩子只会念着前头的养母,长大后或许会靠近生母,但是后头养他的就不一定了。 不记事的那就更糟糕了,因为在这孩子心里,你对他再好,你跟他也不是一家人,而是将他带离母亲身边的坏人。 皇贵妃笑了笑,“卫贵人那张脸在宫里是独一份的,表哥再不喜欢她的性子,那张脸还是很喜欢的,表哥那样怜香惜玉的男人,卫贵人求一求说不定真能办到。” 宝音扯了扯嘴角。 “你口中的皇上跟我知道的判若两人。” 皇贵妃挑眉,“也对,表哥对你是不同的,这样的风流韵事怎么可能让你知道。” 宝音表示并不觉得荣幸。 “高位嫔妃适合做八阿哥养母的并不多,要是你,你愿意养吗?” 四妃中惠妃肯定不在卫贵人选择之内,德妃不说还有身孕,光是生病的六阿哥就足够她忙了。 宜妃有儿有女,还养着郭络罗氏所出的十一阿哥,等于膝下两个儿子,肯定不会接手八阿哥。 四妃就剩下荣妃,凭荣妃生一个死一个的壮举,卫贵人要是敢将八阿哥交给她养,她只能赞一句卫贵人胆子大。 四妃上面两位贵妃肯定排除,钮祜禄贵妃有十阿哥,十阿哥还小肯定没有精力养八阿哥。 她自己是绝无可能养别人的孩子,算算也就皇贵妃最合适。 皇贵妃无子,膝下的四阿哥还是个没改玉牒的养子,一日不改四阿哥就有回德妃身边的可能,这么一看八阿哥最有希望养在皇贵妃身边。 她能想到,佟佳氏何尝想不到? 佟佳氏一脸无所谓道:“养啊,四阿哥一个人也挺无聊的,昨日回来跟我说了不知多少句六阿哥,八阿哥要是过来,四阿哥也有人陪着玩了。” 说完她摊手无奈道:“也不知道四阿哥像了谁,小嘴太能说了。” …… 刚踏出承乾宫的大门,宝音就看到等在门外甬道里的德妃。 德妃低着头给人一种全身心顺服的感觉。 “贵妃吉祥,请问贵妃能否告知妾身六阿哥现状如何?” 宝音倒是没意外,毕竟昨日她领着四阿哥出宫见六阿哥这件事没瞒着别人,德妃要是念着六阿哥也该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了。 她没有隐瞒,将六阿哥的现状说了。 “瘦是瘦了点,药是对症的,还需要治疗一段时间。” 德妃眼眶含泪,带着喜悦回道:“能保住命就好。” 她捏着帕子擦拭泪水,姿态优美是现代人怎么也学不会的。 德妃能得宠也不是没有道理,宝音看着都不免被吸引住了。 “让贵妃见笑了,六阿哥没离开过妾身这么长时间,妾身实在是担心。” 宝音动了动嘴角道:“德妃要是想念六阿哥或许可以向皇上求得出宫探望的恩典,皇上还不至于让你们母子见一面的机会都不给。” 德妃手僵了一下,缓缓道:“六阿哥病重那会儿妾身恨不得跟着一起去死,只是身边的人怕妾身伤心太过,告诉妾身这个月该换洗的日子推迟了。” “妾身身为皇妃该以龙胎为重,有皇上在,也能将六阿哥照顾周全,妾身就不去添乱了。” 她不由捂住了肚子,低下头,柔顺的发髻盘在脑后,她开口:“贵妃救了六阿哥,妾身对您感激不尽,不知该如何报答,只盼来生能为贵妃作牛作马偿还。” 宝音无语,什么来世偿还,换句话不就是今生想都别想吗? 她转身就要走,走之前还是提醒了一句,“六阿哥念着你,你不去看就多让人送些东西过去,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恋母亲,错过了这个时间想要弥补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路过乾清宫的时候她听见皇帝开怀大笑的声音,翻了个白眼,宝音回了隔壁养心殿。 赵昌的徒子徒孙跑来告密。 “今儿个皇上很高兴,太子和几位阿哥都主动提出去探望生病的六阿哥。” 宝音:…… 一听就知道是昨日四阿哥出宫惹出来的。 “皇上答应了?” 宫女端着冰镇的西瓜进来,西瓜熟透了,但是没有后世的甜度。 这是皇庄里今年新供的西瓜,跟南瓜、葫芦、冬瓜嫁接过,没达到后世甜度,却比现如今的西瓜甜多了。 甜度不够可以放点盐,这是日本的吃法,宝音觉得这个甜度能接受,冰镇后拿勺子挖着吃才爽快。 西瓜籽先留下,她又想起去年的草莓苗了,就长出了那么几个瘦弱果实,她也没吃,全用来培育种子了。 草莓种子移交农学院,希望能培育出优良品种,让她早日实现草莓自由。 “吃瓜呢?” 皇帝一脸喜气走进来,忽视了她的冷脸。 “跟你说个好消息,新稻种在热河行宫长势不错,热河行宫收获了就有足够的种子在北方推广了!” “我打算去承德避暑,你愿不愿意去?” 他低声下气道:“这次不带其他人,就我们俩。” [不愿意。] 她在心里大声回答。 皇帝面色一变,脸上的喜色消失,“你要闹到什么时候?我都跟你道歉了,你还不依不饶到什么时候?” 宝音吃西瓜的好心情被他打乱了,[是你自己下的决定,我又没说去,你爱去不去,爱带谁带谁,没必要跟我在这演委曲求全。] 皇帝握紧拳头,脸色铁青,“下半辈子你都打算这样过下去了?” ”只是禁你足三个月,三个月没到我就放你出来了,这后宫禁足得多了去了,谁像你一样闹个不停?” “那些跟你不对付的我都惩罚了,索额图是有私心,对大清还是有功的,我也命他闭门思过,内务府那些有异心的奴才都处理了,你还要朕怎么样?” 宝音顺着他的话不由开始反省,好像是她小题大做。 不对,她甩了甩头,不能被可恶的男人pua了。 [你敢发誓你没有动过心,拿走我的产业?] 皇帝皱眉,“原来你耿耿于怀的是这个?” 他上前将人强迫抱在怀里,宝音没有做无畏的挣扎。 屋子里的太监宫女们早在两人吵起来的时候跑掉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01节 皇帝抱了她很久,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谁都没有先说话。 耳边听见他的呼吸声,手臂是他心脏的鼓噪声。 [你不嫌热?] 宝音忍不住推了推他。 皇帝轻声开口,“我是皇帝,所有皇帝该有的缺点我都有。” “我也有疑心病,你自己说说,你圈了那么多地,掌控了那么多人,还有那么多粮食,你让我怎么想?台湾,还有南洋,这么多地盘,朝廷都没你这么激进,你让我怎么想?” 宝音这会儿是真心虚了,她没想到南洋占的那个岛都被他知道了。 “南洋我可以解释,开新港口是想将洋人挤兑出南洋,我已经派人去寻找南边的新大陆,洋人在南洋经营了上百年,不把他们赶走,就算发现新大陆也是为他人做嫁衣……” 皇帝意外,他只关注了她在南洋的布局,倒是不知道她都去找新大陆了。 想到那块比大清还要大的陆地,皇帝眼神蓦然转深。 他按住她的头颅,轻轻道:“你什么计划都搁在心里,把我排除在外,我只能从旁人口中得知你做了什么?” “你看,我能不误会吗?” “你不愿意生孩子,我让别人生再交给你养你也不愿意。” “你就像是那半空中的纸鸢,不愿意融入这里,像是时刻准备着抽身离去,我想要抓住,却发现自己手中连牵绊住你的一根线都没有……” 他声音轻得仿佛要碎掉一样,“我已经拥有你,有时又觉得是我的错觉。” “说实话,给你禁足的那些日子里,我很开心,因为你会生气,会跟我摆脸色,那时我才觉得你是真实存在的。” 瞧瞧,这是多么痴心的可怜人。 宝音要不是当事人,要不是知道她被禁足那段时间没耽误他召唤嫔妃怕是就信了。 皇帝脸色暗下来,觉得自己的苦心都白费了。 “你看,你总是把人往坏处想。” 对于他的指责,她不认。 “你承认你是疑心病太重,才将无辜的我禁足?” 她像是抓住了把柄,攻击性十足。 皇帝坦然承认,面对自己女人没有什么好不承认的。 “我手里的银子和产业你就没动心?” 皇帝摇头:“我手里有两千五百万两银子还没花,还有鹿港即将到手的黄金,是你说的这些钱贸然放出去会引起货币贬值,我要那么银子做什么?要真动,第一个动的是银行才对。” 宝音想了一下,好像这场风波中,只银行没受到冲击。 她神色缓和下来,“算你过关了。” 皇帝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他用力将她抱得更紧了。 宝音胡乱拍他的背。 “热!你不热?” 皇帝声音带着笑意,“你答应去热河行宫我就放开你。” 宝音拒绝,“不去,手里的事情多着呢,哪有时间出门,还有电力公司,电力既然被发明出来了,不用浪费,该用起来了?” “你是说让京城用上电灯?” 第167章 宝音终于把人推开了, 她坐回去挖了一勺西瓜进嘴里,见他不要脸凑过来塞了一勺进他嘴里。 “目前电力只能带动电灯,也只能靠门头沟那边的水坝带动水力发电。我准备先在畅春园那边铺设上, 这几天热得不同寻常,白天不适合做工,有了电灯晚上可以延长, 也能加快修建进度,我希望秋天能住进去。” 很奇怪,明明是小冰河时期, 夏日却热得过分, 都赶上后世的小火炉了。 西山那边前段时间排了那么多水,一转眼就消失了不少。 皇帝是知道园子的进度, 比园子还要快的是商人的宅子, 水泥用来建房子速度超快。 原本计划园子是慢慢修, 修七八年都正常, 这个园子他是准备当皇宫来住, 当然要精雕细琢,可看如今速度, 第一个宫殿群都快完工了。 热河行宫也是这样, 修一部分住的时候停工, 等圣驾走了再继续修。 本来以为要住进园子得两三年后, 谁能想到才开工半年主要宫殿就建好了。 宝音又塞了一口西瓜到他嘴里堵住了他即要说出口的话。 “畅春园用的是水泥, 材料是便宜,也不指望它流传千古,以后还不知道便宜谁呢。目前看用个百年是没问题,也就琉璃瓦隔几年换一回,不是木头房子倒是不用担心火灾。” 水泥房就一个好处, 火势再大也只烧一栋楼,旁边的楼不用担心被烧着。 “畅春园已经预留了排线口,园子那边可以优先使用上电灯。” 她连用来放空调外机的小平台都留了,就为有生之年能吹上空调。 将剩下西瓜推到他面前,抽出纸和笔给他算了一笔账。 “光是引导格物学院的学生研究出电力和电灯我就投入了近一万两银子,引电需要电线,电线主要是铜丝,一间宫殿最少得两丈长也就是六米,畅春园主殿九间屋子得六十米,这还不加上外面的排线。” “算上外面的线没五百米是打不住,五百米就得用去近二十斤铜,这个铜线还得纯铜不能有太多杂质。” 畅春园正殿后面还有四五进院子,还有偌大的湖,湖边零零碎碎的别院,这铜用得就够多了。 铜其实还不算问题,最大的问题是绝缘材料。 还是那句话,橡胶树才刚种两三年,指望自己产橡胶是做梦,虽然每年种,每年进口橡胶,进口的橡胶要先满足船厂那边,橡胶关系着船密封问题,比拿来做胶鞋用处大多了。 “畅春园的排线还不算什么。”她叹息一声,“从西山树电线杆再牵线到畅春园才是个大工程。” “想要用上电前前后后得花两万两,我想着干脆将电引入城内,每月收点电费回来。” 她目光带着试探,“发我一张卖电的牌照,畅春园的电我可以免费供应。” 他没有碰西瓜,“你兜了一大圈就为说这件事?” 宝音没出声。 尽管两人默契地想要抹去之前的不快,但终究是回不到过去了。 之前被禁足时的无能为力,让她对他有了深深戒备,她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有话直说,想要什么直接开口索要。 两人都知道彼此之间有道深深的裂痕。 他神色看起来有些淡漠,“允了。” *** “小四,听说你昨日去见小六了?怎么没跟哥哥们说一声?听说汗阿玛还把你夸了一顿?” 大阿哥话里带着刺问。 四阿哥从没见过大哥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吓了一跳。 太子走过来拍了拍四阿哥的肩膀。 “四弟,有个做皇贵妃的养母很不错。” 太子再傻也能看出四阿哥这次冒头是皇贵妃的意思。 他这个太子还在呢,怎么老大凑热闹还不够,小四也想要掺和一脚? 三阿哥笑着道:“去看六弟是好事,不如我们跟汗阿玛求个情,也去看看六弟,这都半个月了,小六一个人在外面也挺孤单。” 这一提议立刻引起了太子和大阿哥的赞同,很明显都想要在皇帝面前好好表现一下。 等上书房空了,四阿哥才慢吞吞收拾书,交给了太监拿着。 经过乾清宫门时他听见汗阿玛对兄弟们的夸奖不由眼中含着泪水。 他不明白,他只是去看了六弟,三位兄长对他态度就变了? 回承乾宫的路上,他擦干了泪水,但当他走进承乾宫时鼻子一酸,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下来。 佟佳氏漫不经心听着卫贵人的投诚话语。 还真没贵妃说对了,卫贵人是真打算将儿子送给她养的意思。 佟佳氏摸了摸耳珠子,偌大的东珠牢牢吸引了卫氏目光,卫氏很快收回眼神,语气卑微道:“臣妾愿意为皇贵妃效犬马之劳。” 佟佳氏不在意道:“只要你能说服皇上,我这边倒是能养八阿哥。” 卫氏目光中满是喜悦,若不是她身份太低,何必操心为儿子找养母? 皇帝忙着前朝,还要抽出空考儿子们的功课,来后宫的时间很少,年纪小的阿哥见皇帝的机会并不多。 对于阿哥的养母一般是生母和养母通好气,皇帝看着合适也不会拒绝。 若是生母没有人选,皇帝会挑选一个合适人选养阿哥。 像卫贵人和皇贵妃这样私下里说好的,皇帝知道斟酌后否决的可能不大,顶多是厌恶卫贵人得寸进尺罢了。 卫贵人自己在意吗? 为了儿子的未来,她哪里会在意自己的处境。 反正她身份低微,在皇帝眼中就是个卑贱之人。 佟佳氏身边的宫女快步走进来,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四阿哥哭着回来的。” 闻言佟佳氏愣了一下,迅速打发走了卫贵人。 “行了,你回去好好想想怎么跟皇上说,我这里还有事就不留你了。” 卫贵人起身告辞。 等人走了,佟佳氏才问宫女,“四阿哥出什么事?谁欺负他了?” 宫女哪里知道,“我问过小苏子了,四阿哥从上书房出来后就哭过了。” 佟佳氏皱眉,这摆明是在上书房受了欺负。 她起身往东配殿走,推开门进去就看见四阿哥正平铺着纸准备写大字,脸上的泪珠还没干,见佟佳氏进来,他连忙擦干眼泪。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02节 “都看见了,别藏了,跟额涅说谁欺负你了?” 四阿哥扁嘴“哇”一声哭起来,“哥哥们讨厌我了……” 小孩子最喜欢跟着大孩子玩,意识到被讨厌了,四阿哥那小小的一片天一下塌掉了。 他哭得撕心裂肺,又充满委屈。 佟佳氏看向小苏子,“上书房发什么了什么,你一五一十说出来。” 伴随着四阿哥上下起伏的哭声,小苏子将上书房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佟佳氏立刻明白了,太子和大阿哥昨日或许不知道四阿哥去看六阿哥意味着什么,不然早提出一起去了。 态度变得快,只能说有人帮他们分析情况。 四阿哥被排挤,也意味着大阿哥和太子联手打压四阿哥。 佟贵妃面色严肃起来,“哭什么?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哭能解决问题吗?” 四阿哥愣住了,原本以为母妃会安慰他,没想到迎面而来的是训斥。 他“哇”的一声哭得更加伤心了。 此时的四阿哥还不知道承乾宫即将迎来一位小阿哥,作为母妃唯一儿子的日子将不复存在。 *** 皇帝拿着赵昌的信,试图再次将宝音哄去热河行宫。 “赵昌说再过一个月稻子就能收了,产量还不错,你就不想去看看,电的事已经答应你了,又不需要你亲自去做活,吩咐下去就是了,在热河也不耽误你的事。” 赵昌在宝音被禁足后就麻溜去了热河行宫去了,说是监督修行宫,不在皇帝身边伺候着就等于被流放了。 这宫里人情冷暖极真实,赵昌前脚走,后脚就人走茶凉了,他那几个徒子徒孙,她也只能吩咐人多照顾点。 御花园奇石多亭子也多,上了高处迎面一阵凉风,今日多云,看样子不久后会有一场大雨到来。 下雨也好,热了好些天了,是该来场雨凉快一下了。 “我不想出门。” 她还是拒绝,大热天谁没事出门? 她又不像他,浑身精力无处发泄喜欢到处乱跑。 皇帝没有放弃,“车里放了冰,热不到哪里去。” 她不由奇了,之前南巡她拒绝过后也没见他这么坚持过,怎么这回非得让她去了? 还没等她回答,下方过来三个人,卫贵人和她的两个宫女。 正常来说见到皇帝携带嫔妃闲逛,有眼色的发现后会避开,也不排除上前邀宠的。 可卫贵人这样就有些搞不懂了,皇帝可是早让人清场了,她是怎么避开守卫进来的? 皇帝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脸色变得很不好。 往大了说,皇帝身边的守卫有漏洞。 “卫贵人,你是如何进来?朕已经命人守住了进出口。” 卫贵人似乎被吓到了,瑟瑟发抖跪下。 “臣妾一直在这里,臣妾方才在假山缝隙里发现了几只小猫,便和身边的宫女想办法将小猫弄出来送去御猫房。” 她揭开篮子上面的布,是三只刚满月的小奶猫。 “臣妾并未看到有人过来让臣妾离去。” [小猫很可爱,话说御花园的假山够多,蹲下来足够玩躲猫猫游戏了。] 皇帝点头,“说明白就好,你去忙你的吧。” 卫贵人柔柔一拜,利索转身离去。 待走远了,卫贵人眉头紧锁。 她身边一个宫女很不解,“主子,咱们好不容易探听到皇上的行踪,就这么走了也太可惜了,不是说好求皇上让皇贵妃抚养八阿哥吗?” 卫贵人提着篮子摇摇头,“时机不对,贵妃在,皇上哪有心思听咱们的事。” 她低头看看篮子,递给了宫女,“将猫儿送回去。” 她叹息一声,错过了这次机会,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皇上。 一场大雨如约而至,很快后宫知晓了皇帝要启程去热河行宫这件事。 皇帝先去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基本靠着冰和风扇度过这酷暑,她挥挥手,“哀家就不跟着折腾了,留在宫里也挺好,你想去就去吧。” 这两年太皇太后的存在感越来越弱了,基本上不过问世事。 哪怕先前闹得厉害她也没管。 皇帝见老祖母越发苍老,心里有些担忧,“慈宁宫这边冰不够就调用乾清宫和养心殿的。” 太皇太后抬了下眼皮,“贵妃也跟着去?” 皇帝点头:“热河今年种了不少早产的水稻,孙儿打算带贵妃一起去看看,这水稻也有她一份功劳。” 太皇太后笑了一下,“都说日久见人心,哀家看贵妃就是好的,给你银子又给你良种,这两年大清江山也跟着稳固不少。” 皇帝配合着点头,“也不能宠太过,前段时间一直跟孙儿使小性子,要不是看在她有功的份上,孙儿早冷落她了。” “这次去热河也念着她的人献良种有功,不能不赏。” 太皇太后心里明白着,皇帝这是跟她耍心眼呢,她也懒得管小儿女的恩怨情仇。 “知道宫里困不住你,想去就去。” 当年先帝跟董鄂氏也是这般黏黏糊糊,回忆往事太皇太后心里有些悔意。 她早就后悔了,将福临逼得太过,断了母子情分。 人老了,总是忍不住回忆起过去。 太皇太后摇摇头,又看向孙子,试图寻找先帝的引子。 应该是年纪大了,先帝的模样怎么都有点记不清了? “皇玛嬷?” 皇帝见太皇太后睡了过去轻声唤了一句,确认人睡着了才交代宫人照顾好太皇太后和苏喇嘛姑。 …… “皇上要去热河行宫?” 卫贵人咬着唇,还以为入夏了皇上没动静是留在京城度夏,没想到说走就走。 “伴驾名单出来了吗?” “只知道上书房的几位阿哥都带上了,东西六宫带谁去还不知道。” 卫贵人很肯定没有自己,她得幸诞下了八阿哥,自那以后就未再有宠。 去行宫伴驾这种事肯定轮不到她。 她怕时间拖长了,皇贵妃会后悔,她已经受够了见不到儿子的日子。 这样一想,她目光不由放在主殿,看来还得请赫舍里庶妃助她一臂之力。 第168章 屋内正燃着香, 外面雨变小了,惠妃晃动了一下团扇,抬起头往窗外看去。 “卫贵人还等在外面?”她嗓音有些哑。 昨夜吹多了风, 早上起来喉咙干痒。 身边的宫女立马回话:“是,在西配殿廊檐下候着呢,说来奇怪八阿哥就在屋里, 让她进去她又不肯,说是怕吵着八阿哥。” 惠妃挥动扇子的动作停下,目光透过窗户看到西配殿廊檐下立着的卫贵人。 这延禧宫之前被改动过, 前院的东西配殿跟别的宫大不一样, 东殿宽敞她也喜欢,没有让人动, 大阿哥和八阿哥住处都放在了西配殿。 大阿哥虽说已经搬去了阿哥所, 惠妃还是给儿子留了个歇脚的屋子。 很快惠妃又收回了眼神, “不去管她, 八阿哥那边照顾妥当就行了。” 要说惠妃有多用心照顾八阿哥是不可能, 她自己的儿子出生没多久就送出了宫,对于照顾别人的儿子她也不是很感兴趣。 接手八阿哥本来是指望着给儿子扶持个帮手, 没想到卫贵人三天两头来探望, 还委屈巴巴像是她故意分开她母子一样, 惹她十分厌烦。 八阿哥都四岁了, 眼看快到记事的年纪, 正巧赶上她迁宫,顺势没带上卫贵人。 她倒是不嫌累,跑得比在储秀宫时还要勤快,好像她会亏待八阿哥似的。 惠妃自己都厌烦了,赶也赶不走, 还在人前做出那副模样,等八阿哥记事知道生母不用说心也会被笼络过去。 这样一想,惠妃觉得当初大意了,接手了一个烫山芋,端嫔爽快放手也不是没有理由。 “主子,卫贵人走了。” 喝了一口西瓜汁,惠妃有些惊讶,“今日等了才一刻钟吧?” 往日哪回不是等一个时辰,等阿哥出门跟他说说话? 宫女也觉得奇怪,“步伐有些匆忙,好像有什么急事。” 惠妃躺回摇椅上,舒舒服服地扇着团扇,“不去管她。” 要说这宫里还是贵妃会享受,这躺椅也是真舒服。 卫贵人穿过甬道,放慢脚步,平稳了气息。 前方迎面而来的是赫舍里庶妃。 “呦,姐姐这是又去延禧宫了,要妹妹说,姐姐就应该求求惠妃让姐姐也住进延禧宫,省得见天地往那跑,将储秀宫当成客栈了。” 赫舍里庶妃今日见卫贵人有些不爽,因为昨日卫贵人身边的宫女上门来提醒。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03节 “以庶妃的身份,是没资格入住主殿。” 这可把赫舍里氏给气坏了,她是八旗贵女,仁孝皇后的亲妹妹,太子姨母,卫贵人是什么身份? 连包衣女子都不如的辛者库奴婢,她有什么资格来抢储秀宫的正殿? 她住进正殿,皇上都没说什么,她一区区辛者库贱人有什么资格说? 本来赫舍里氏没把卫贵人放在眼里,大家住在储秀宫里,彼此相安无事几年,都是宫里的小透明,也不知道卫贵人发什么疯。 赫舍里氏捏着手帕遮住嘴角的微笑。 “八阿哥生母根底不好,就算为了八阿哥着想,惠妃娘娘也不会同意你搬进延禧宫才是。” “要我说姐姐你就是识点趣,别见天往延禧宫跑,日子长了说不定宫里会忘记八阿哥有个身份低贱的生母,只记得他是惠妃娘娘的儿子。” 卫贵人面色变得煞白,她身子一摇晃,往前面扑去,快速在赫舍里氏耳边说了一句话。 “我身份低贱好歹生下了阿哥,不像有些人连送上门,皇上连看都不看一眼。” “你!”赫舍里氏反手就给她一耳光。 卫贵人扑倒在地,然后就听见身边宫女大声嚷嚷起来,“你怎么打人?” …… 佟佳氏摸着珠子,今日是她那夭折孩子的忌日,她在偏房的佛像前为那可怜孩子祈福。 念完一篇经文,皇贵妃点燃了香,双手合十闭上眼祈祷。 “佛祖保佑,我儿能投个好胎,顺利转世。” “娘娘……” 皇贵妃走出偏房,身边的太监上前搀扶着她,一边小声道:“赫舍里庶妃打了卫贵人一巴掌,卫贵人伤了膝盖,惠妃那边请娘娘过去一趟。人都在慈宁宫。” 佟佳氏惊讶,“怎么还惊动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 “今儿个凉快,皇太后在慈宁宫陪太皇太后说话。” 佟佳氏明白了。 她踏进正殿,往里屋走,“为本宫更衣。” 慈宁宫内聚集了不少人,宝音也被喊了过来,她来得还算早,等了好一阵子才看到皇贵妃过来。 皇太后正陪着太皇太后说话,两人说的是蒙语,宝音听不懂凑过去问皇贵妃。 佟佳氏瞥了一眼小声道:“皇太后说在宁寿宫搭了蒙古包,听着雨声音能快速入睡,建议太皇太后也试试,太皇太后说回头会让宫人在院里也支一个。” 佟佳氏算是来得晚了,比她更晚的是宜妃。 宜妃牵着九阿哥过来的,九阿哥白白胖胖,身子还壮,被牵着还横冲直撞,看样子把宜妃累得不行。 一位健康的阿哥,在宫里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宜妃虽累却一脸骄傲。 皇太后看见九阿哥笑着朝他招手,这是五阿哥的亲弟弟,她也爱屋及乌对九阿哥多了几分关注。 皇帝是最后一个踏进门的,他扫了一眼屋内,看到一脸委屈的赫舍里庶妃和捂着脸不说话的卫贵人,眉头带上了烦躁。 皇帝先给两位长辈请安。 皇太后照常不掺和后宫的事。 太皇太后对皇帝道:“这是你的后宫,你来处理。” 说着领着皇太后离开将地方让给了皇帝。 皇帝大摇大摆坐在了上首,满脸不悦问,“说吧,到底因为什么事惊动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 赫舍里庶妃抢先告状,一五一十说了,卫贵人就捂着半张脸一副“我委屈我不说”的模样。 皇帝又看向惠妃,“你来说说。” 惠妃低咳了一声道:“具体臣妾也不知,卫贵人离开延禧宫后没多久就有人来通传,说是挨了赫舍里庶妃打了,臣妾过去后两人都不肯说明缘由,臣妾只能将人带来了慈宁宫请太皇太后做主。” 皇帝语气有点重,“以后没有大事不要惊扰太皇太后修养。” 惠妃垂头请罪 皇帝看向一脸愤愤不平的赫舍里氏,问她:“为何打卫贵人,不知道宫里规矩不允许打人?” 宫里宫女出错都不能私自打骂得经过慎刑司一趟,更不要说打宫妃了。 赫舍里氏昂着头道:“她该打!” 被皇帝拒绝一事是她不能碰的伤疤,赫舍里氏没有说卫贵人拿这件事激怒她,只说卫贵人想要抢储秀宫正殿。 赫舍里氏说完,皇帝看向卫贵人。 卫贵人抖了一下道:“臣妾没有想抢正殿的意思,只是提醒赫舍里庶妃储秀宫还有别的屋子,这正殿该嫔以上的嫔妃住。” 赫舍里氏怒视她,觉得这人可真不要脸,她那宫女之前那口气可不是这样了,分明是在说储秀宫卫贵人位份最高,卫贵人不住,她也不应该占了。 卫贵人突然跪地,垂头露出细长的脖子,她面颊粉扑扑,一双弯月眼含着要掉不掉的眼泪。 “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臣妾不该不自量力提醒赫舍里庶妃,臣妾请求迁出储秀宫。” [这话含茶量有点高。] 皇帝看了她一眼,就听赫舍里氏喜不自禁道,“皇上,臣妾也不要跟她住一个宫!” 皇帝沉吟一声,扫了一眼各后宫主位。 他日理万机,大致记得哪个宫主位是哪位妃子,却不记得哪些宫有空置的屋子。 “卫贵人既然不愿意留在储秀宫,哪个宫可以给她腾个屋子?” 宜妃摸着儿子领子也不说话。 荣妃不吭声。 德妃怀着孩子压根没凑这热闹。 惠妃低咳嗽一声道:“延禧宫后殿还未修缮完,戴佳氏和七阿哥住着,近来七阿哥身子不好,怕是没法让卫贵人住进来。” 七阿哥也是养在惠妃名下的,只是七阿哥生出来就腿疾,人有些自卑,在众多阿哥里算是小透明。 佟佳氏欣赏了一眼自己的美甲开口道:“承乾宫倒是有空屋子,卫贵人搬过来跟我做伴吧。” 她露出讥讽一笑,“我这承乾宫就是个冷宫,倒也不在乎多一个人。” 皇帝眉头一皱,没有搭理她。 卫贵人立马跪下磕头,“臣妾愿意去承乾宫。” 说着她又出乎所有人意料给惠妃磕了一个,“感谢娘娘对八阿哥这些年的照顾。” 惠妃咳嗽停了,猛然看向她。 她看看卫贵人又看看皇贵妃意识到这局是为她摆的。 为什么谢她? 不就是想将八阿哥一块带去承乾宫吗? 在场聪明人不少,都乐得看惠妃的热闹,四妃之首惠妃的热闹平日可是很难见到。 宜妃见惠妃一副措手不及的模样,推了一把,“既贵人住进了承乾宫,八阿哥不如也抱去承乾宫交由皇贵妃抚养。” 惠妃恢复了镇定,“八阿哥这小人儿从出生起就抱到了我身边,这突然离去我也舍不得,不过让母子分离也不合适,皇贵妃若是愿意养八阿哥,我自然是愿意的。” 皇贵妃听出了惠妃话里的挑拨,这母子分离用在这里可不合适,宫里孩子有几个是养在生母身边的? 不过她无所谓,“那就送来吧,正好四阿哥一个人孤单缺个玩伴。” 皇帝见她们都商量好了,也懒得理会这里面的道道。 一句话结束了话题。 “卫氏搬去承乾宫,八阿哥也交给皇贵妃抚养。” 消息很快传出去,刚从上书房下学的四阿哥承乾宫多了一个小阿哥只觉得晴天霹雳。 *** 宝音便掀开的车帘子,她没什么精神,赶路能有什么精神? 汽车几个小时就能到的地方,这里要坐车几日才能到。 出宫后一行人就坐上了火车,火车开往西山再抵达密云,从密云下车前往承德。 下了火车一众人在密云休息了一晚,换了马在军队护送下进入大山。 承德被群山环绕,沿途能看到的自然也多是山。 赶了一上午路,队伍停下准备避开烈阳最猛烈的时段。 宝音无精打采下了马车,山脚下已经被清理过,放置了椅子,她刚坐下就有小太监过来踩风扇。 山阴下凉风习习吹得人犯困。 皇帝好为人师,见山下有水田领着儿子们去补课。 晒了没多久又跑回来了,显然是扛不住三伏天的大太阳。 梁九功端来了泉水,也不知道从哪里走到的,皇帝洗了把脸又擦了脖子,扯着衣裳道:“今个儿怎么这么热?” 宝音耷拉着脸没有搭理他。 [我就说大夏天出门是有病。] 一串萝卜头一样的小孩们洗了脸和头跑过来,皇帝打发阿哥们去用膳。 这天热的,要不是人太多,她都恨不得换上吊带和短裤。 梁九功提着一杯冰沁过的绿豆汤过来,“贵主子请用。” 宝音喝了一碗,冰凉的绿豆汤带走了一点暑气,她摸着肚子有点饿了。 “中午吃什么?” 皇帝拿过她的碗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梁九功快速地报菜名,宝音是没一样想吃的,“来一碗凉面吧。” 皇帝也跟着道:“大热天也不要太复杂,来些冷面,再送些卷饼。”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04节 他口中的卷饼是薄薄的饼皮卷着土豆丝青椒丝和鸡丝用素油加醋炒过的,别看简单,是真开胃。 夏日吃上两个是没问题。 因为要赶路,都是凑合着吃点。 梁九功领着太监们去传膳去了,宝音摆摆手示意风扇对着皇帝吹去。 她问:“四阿哥是怎么了,一路板着个小脸没一点喜气?” 小孩子可不怕热,就算是大夏天也能高高兴兴出门玩。 别的阿哥都是一脸开心,就四阿哥板着一张脸,可不就显现出来了。 要是别的阿哥是这样,她或许没那么快发现,偏偏四阿哥是个情绪外露的小孩,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还没见他这个样子过。 皇帝喝了一口绿豆汤道:“走之前在承乾宫闹腾了很久,吵着让表妹将八阿哥送走,又哭又闹被我训斥了一句,这不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不用管他,小孩子没定性,过一段时间就忘记这事了。” [那可不一定,你大概是不知道四阿哥是有多小心眼。] 两人目光对视,宝音挑眉,“怎么不信?” [老四有多小心眼,可是历史书上都有记载。] 皇帝看向远处,没有搭理她这话。 没一会儿梁九功提着食盒过来了,两碗面,还有一碟碟精致配菜。 有当日卤肉好的肉,冰镇,切的片一点也没有散。 用过饭,宝音回马车上睡了一会儿,到下午日头没那么烈的时候再启程赶路。 前方提着油灯,赶路到午夜才停下来休息,就这么紧赶慢赶走了三天四夜才抵达热河行宫。 大阿哥和太子是来过这儿的,还能稳住,几个头一次来这里的小阿哥都高兴坏了,第一时间去挑小马。 宝音休息了一晚上,算是缓过来了,跟着皇帝去巡视水稻。 宝音对皇帝的感情生活不置一词,对她来说两人就是搭伴过日子,又不能分开,怎么办?凑合着过呗。 他这人在感情上是渣男,但政治手腕是没得说。 且也是真重视农事,走到哪里都种地。 紫禁城旁边的丰泽园有御田,热河行宫这里也有大片良田,新修的畅春园三分之一地都是预留的水田。 勤于农事,怕是没有皇帝比得上他。 “这稻谷长势看着比丰泽园还要好。” 皇帝弯下腰捉住了一个穗苗高兴说。 一旁的赵昌笑着回道:“奴才请了不少农学院的学生,他们帮着授粉,才有了这么好的长势。” 皇帝直起腰,看着远处农田里忙碌的年轻学子们满意点头。 “不错,农学就得专业人研究。朕听说行宫这边出了一件奇事,南瓜秧长出了一个西瓜?” 赵昌弓着腰回道:“是农学院在行宫开辟了一块试验田,将西瓜苗嫁接在南瓜秧上,西瓜长出来后只留下了南瓜秧提供养分,那西瓜有寻常西瓜两个大,行宫有人看到,便当成新奇事传出去。” “还有人用玻璃模子放在梨子外面,梨子长成了模具模样,有福、寿字样的纹路,还有跟《西游记》里人参果娃娃一样长相的梨子,看着怪有趣的。” 皇帝一听也来了兴趣,示意赵昌带路。 宝音头戴着草帽,帽子边上缝了丝巾做帷幕,她一脸懒散被皇帝牵着。 [什么有趣,不都是农学院玩剩下的吗?] [农学院今年还整出一个百斤重的西瓜,被我狠狠批了一顿,当我不知道一块地养分都供给了一个西瓜,才能让西瓜变得那么大,这般不务实,回头是不是该谎报亩产万斤了?] 皇帝握紧了她的手,宝音明白了他的意思,行吧,看就看吧。 两人身后一众阿哥们连忙跟上,年纪小的看哥哥走远了,一急便跑了起来。 农学院学生的试验田不是很远,就挑选了山脚下一块地,一半做了水田,一半是旱地山坡上种了果树。 她瞄了一眼,还看到了几棵发着瘦小木耳的枯木。 众人先进了旱地看了那篱笆上的南瓜秧和南瓜秧遮盖起来的独苗西瓜。 “哇!”一众小阿哥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惊叹声。 三阿哥比了比,“五弟,有你一半高。” 五阿哥笑呵呵道:“三哥说得对。” 西瓜下面垫着干稻草,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精心照顾着的。 赵昌道:“前几日称过有二十斤重,今日好似又大了一圈。” 皇帝点点头,这会儿他已经知道西瓜是怎么长这么大的了,嫁接自古有之,御花园一棵树能长出不同颜色的花就是嫁接而成。 知道这么一棵南瓜秧都将养分供给了这一个西瓜他也就不好奇了。 毕竟南瓜放任不管也能长这么大。 一行人又往山坡走,还未走近小阿哥们就大呼小叫起来。 “哇,葫芦娃!” 原来半道上种着几颗葫芦,葫芦外面套着一个玻璃模具,模子是娃娃模样,已经长大的葫芦将模子给撑满了,模子开裂,娃娃模样的葫芦挂在枝头上,带着微笑十分诡异。 小阿哥们却体会不到这份诡异,只觉得有趣。 “这是大娃!” 葫芦娃这本小人书算是定制书,宝音给了大致内容,自有人丰荣里面内容。 京城内的小孩子们喜欢,几乎人手一个葫芦。 宝音定制这本书主要目的还是想潜移默化小孩子,学习葫芦娃的优良品德。 葫芦娃很快经过哈哈珠子之手传入了宫里,显然小阿哥们也喜欢神奇的葫芦娃。 毕竟谁能抗住能喷水、喷火、飞天遁地的葫芦娃? “不对,这个眉毛一看就是二娃!” 几个小的争吵起来,把宝音都给逗乐了。 赵昌领着人将已经长成的葫芦摘下来,“阿哥们快些收好,没什么好争论的,这些都拿去。” 最好的手办就在眼前,这谁忍得住? 几位小阿哥纷纷伸手,一人两个分了。 皇帝没管小孩子的闹腾,这会儿已经站在了梨树下,看着某个梨子上面形似福“字”的纹路,他不禁磨牙。 “万寿节是不是你在搞鬼?” 今年的万寿节出了一件事,这事当时被掩盖了起来没传出去。 也没多大事,就是各部官员不约而同送上了同样的礼物,美其名曰是祥瑞。 工部送的是带着“寿”字纹路的寿桃。 礼部的礼是“福”字的白龟。 吏部抬了一棵号称叶片带有“禄”字纹路的树。 户部最离谱送的是一块石碑,说是在众目睽睽下从街上长出来的,上面还有天然的“喜”字纹路。 他这些好臣工可真了不得,一次性给他凑齐了福禄寿喜。 当然谁都不是傻子,这么多“祥瑞”凑到一起,谁都看出来是有问题。 宝音一脸无辜,“什么?万寿节我不是在禁足,关我什么事?” 皇帝伸手捏了捏她鼻子,“那你怎么跟我解释,这梨上面的纹路怎么跟万寿节官员献礼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摆明了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宝音伸手摘了一个梨子,带“福”字的那个,她随意擦了擦,咔嚓咬下了“福”字,将证据毁尸灭迹后才敷衍道:“你看错了。” 第169章 “你现在胆子是越发大了。”万寿节送礼一事也敢糊弄。 “那石碑到底是怎么长起来的?” 光天化日之下, 看到的可不是一个两个,若不是亲眼所见,户部怎么会眼巴巴将石碑当作“祥瑞”敬献? 梨子没熟透, 不是很甜,她理直气壮塞进他手里。 “这不简单,下面埋些豆子, 再将石碑埋上,每日浇点水,豆子发芽自是会将石碑顶出来。” 这小把戏电视剧都懒得播了, 但对于这个时代只要不说透了谁能想到? “就这么简单?” 皇帝惊讶, “那石碑可是有近千斤,区区豆子能将千斤石碑顶起来?” “这有什么, 你太小瞧植物的力量, 要是不信可以实验一下, 实验出真理, 几天后就能看到结果。” 皇帝还真动了这个心思, 不过他没吩咐下面人去做,而是将这件事交给了阿哥们。 几位阿哥接到任务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皇帝一副高深莫测表情, “每日浇水, 过上几日再告诉我结果。” 宝音走到梨树下, 这棵梨树用的是娃娃模具, 娃娃都是闭着眼, 还不算大,没到成熟的时候。 满树的娃娃脸梨悬挂在枝头上看着挺瘆人。 [书里面唐三藏看到情景大概就是这个模样。] 皇帝转头寻找她下落,就看到了树上的娃娃梨。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给赵昌下了命令。 “往后不准再弄成人的模样。”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05节 赵昌立刻领命,“奴才这就差人将这些都打下来。” 他早看这些梨不顺眼了, 很容易跟巫蛊联系到一起,只是之前被那些学子拦着,这会儿上面都下令了,他自然是不客气。 宝音开了口:“这些就算了,现在打掉太可惜,再等些时日,熟了后大家分吃了。” 她能理解皇帝的意思,真要让这种模样的果子上市,回头就真有人以为婴儿是大补想要尝尝是什么滋味。 她还是不要挑衅这个时代那些愚昧无知的人了。 *** 罗起信低头翻书,他进入这家船舶学院已经有一年,最近学院有一场考试,优秀学员会被派遣到福州船上工作。 这个关键时刻大家都不想放弃这个机会,这可是唯一能够接触钢铁船,亲手参与钢铁船制造的机会。 看了一会儿书,他抬起头揉了揉鼻梁,书馆内不少跟他一样埋头啃书的人,有些还戴上了眼镜。 叮铃,远处传出铃声,学院的铃声只有两个含义,上课铃和下课铃。 三长代表上课铃声。 这会儿是午休时间,意味着是预备铃声,他收了书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脖子,将书塞回书架往外走。 身后有人伸手搭在他肩膀上。 “十一。” 罗起信回头愣了一下,“五哥,你怎么在这里?” 罗起信面前的人是他的堂兄,这一辈里排行第五。 罗五微笑道:“不只是我,三叔也来了。” “我爹也来了?” 罗起信更惊讶了。 罗五重重拍打他的肩膀,“你小子够可以,出来后连家都不回,难得写信还是要家里为你退了婚事,一直没你音讯,也不想想家里可为你担心。” “我有给家里写信,怎么爹娘没收到吗?” 罗五耸肩,“这我不知道,我这次是陪三叔过来,走,三叔在外面等着。找你可真不容易。” 说着就环住罗起信的肩,半强迫他往外走。 “等等,我快要上课了,五哥你先放开我,等我上完课再去找你们,你先告诉我,我爹和你在哪家客栈落脚。” “不行,现在你得跟我去见三叔,不然我交不了差!” “那你让我请个假,请个假总该行了吧?” …… 船舶学院距离宁波的港口也就二十里路,靠近大海,原来是个废弃的卫所。 船舶学院就是在原址上修建,去年面向社会招生,八月初开学。 一位叫迅哥儿的文豪曾经说过一句话,“要想富先修路。” 这位讯哥儿还说过一句话,“想要发财得往人多的地方去。” 船舶学院一次招生五百人,还有二十多位讲师和两百多教职工,这还不加上周围吸引过来为学院服务的菜农、渔民和洗衣服的婆子。 上千人汇聚在这里,自然引来了商人过来开铺子。 跟其他学院差不多,周围书铺和食铺最多,客栈就一两家。 罗原无视周围若有若无的视线,坐在桌前喝茶。 跟相貌平凡的儿子不同,罗原是男生女相,哪怕已经迈入中年依然不减一丝年轻时的风采。 “三叔,我将十一带来了!” 人群中罗五用力将罗起信给拉过来。 罗起信扶着桌子,对着亲爹喊了一声。 罗原捏着杯子问他,“怎么不回家?” “你娘担心你,催我出来找你。” 罗起信忙道:“爹,我寄了好几封信,你和娘都收到了吗?” “没收到我怎么找到你的?”罗原没好气道。 “跟你舅舅家退亲一事虽然情有可原,可不能退了就了事了,我和你娘左等右等,等着你回家一同去给你舅舅赔礼道歉,你倒是好一去不回了。” 罗起信愣了一下,完全把这事给忘了。 他拱手愧疚道:“是我的错,待我这边事情忙了,就回去向舅舅请罪。” “何时能回去?不要跟我搪塞,我跟小五都打听过了,你们这都已经放假了,你还留在这做什么?” 罗五坐下,打了个圆场,“十一坐下说。” 罗起信坐下,才道:“是这么回事,这几天有个考核,考核通过会挑选一批人去福州的钢铁船厂,孩儿本打算考完后顺道回家一趟。” “你倒是挺有信心。” 罗起信忽略了这句话,又看了看两人问,“爹,五哥,家里有去拜访钢铁船吗?来这学院才知道钢铁船的造法跟木船是两回事。” 罗五递给他一杯茶道:“去了,我爹直接留下了,十一你要是想去何必多费那么多周折,留在家里不可能去?” 罗起信摇摇头,“不一样的,五哥,你是不知道,这船舶厂学的东西都是我以前没接触到的,谁能想到造船还得学算学。” 以前在家灌输的造船知识到了这里竟然没了用武之地。 这谁能想得到? 又聊了一会儿,罗原听罗起信三日后就是考核,考核后不管过没过都有时间回家,便没有催促,总得让孩子把正事先办了。 三日后。 这次的考核报名的人不多,毕竟才第二学期,大部分学生都在死磕书本上的知识,基础都打好,又怎么会好高骛远去船厂长见识? 像罗起信一样报名的总共有二十多人,都是家学渊源,跟造船脱不开关系。 以前的知识虽然用不上,但也不是全然没用,算学跟上后,他们能迅速理解船体构造,眼下要是能去造船厂…… 罗起信相信能更好地帮助他们设计出新型船。 专注考试,时间就像射出去的箭过得很快。 试卷考试之后还有面试,两项考完很快学院内的黑板被贴上了红纸。 也就二十多个人考,批卷速度很快,或者说耽误时间最多的是面试上。 纸上作答还有可能作弊,面试要集中精神回答讲师出的刁钻问题,没有真才实学是不容易过关。 罗起信和其他人都猜到要不是等面试的结果,怕是第一试的成绩早贴出来了,不然怎么那么巧,最后一个人面试出来,这红纸就贴上了。 罗起信挤在人群中从下往上看,他排在第一。 笔试甲上,面试甲,综合排第一。 尽管早胸有成竹,此刻他还是难以掩盖心中的兴奋。 夜晚城里有宵禁,城外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学院安排了巡逻队,负责周围的安全,这也是周围商铺开在学院侧门的原因。 罗原没有休息,他站在窗边上,这里等看见门口的动静。 不时有蚊子来袭击他,不知是蚊香不起作用,还是蚊子太凶猛,耳边总能听见嗡嗡响。 眼角扫到黑点,他猛然出手。 啪。 一抹鲜红血液在他手掌中间绽放,谁的血液,难道是他的?他并未觉得哪里痒。 这一打岔,门外传来敲门声。 “爹,是我。” 门被拉开,罗起信目光如炬像是燃烧着什么。 他压抑着激动道:“爹,我是第一名!” 罗原看到又有蚊子从敞开的门偷溜进来,便招呼儿子进来。 门一关,他拍了拍儿子的肩,毫不吝啬夸奖,“做得好,你爷爷要是知道了,不大摆几桌酒席怕是不会罢休。” 自家老爷子就想自家能出个读书人,妈祖求了不知多少次,却一个开窍的都没有。 儿子读的虽然不是四书五经,可也是正经学院,不说出去谁能知道区别? 罗起信很是亢奋,“爹,学院安排了海船明日出发去福州,我们先跟船去福州再回家。” 罗原笑吟吟道:“行,都听你的。” 隔天罗家三人先去了学院,得知家属想给跟船,学院这边便同意了。 这次去福州的人都是船舶学院培养出来的拔尖人才,为了安全着想,船舶学院想办法调来一艘刚下海的钢铁船。 这艘只有靖远号一半大,却让头一次坐钢铁船的罗家叔侄都张大了嘴。 两人上船后跟其他学生没区别,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 罗原回到儿子的房间,语气严肃道:“回去说什么也要让你爷爷走一趟。” 罗家再这么死守那门技艺不肯出来看看,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170章 船行驶到福州, 罗起信先跟大部队去船厂报到,请完探亲假后,再启程回家。 罗起信家住在泉州, 在当地是个不算小的家族,祖上是南宋时南迁过来,祠堂族谱都记载着呢。 这样的家族在福建这边不算少, 不然古时满是瘴气的南边是怎么变得适合人居住,不就是历经几次氏族南迁,慢慢改变了环境吗? 罗家不算起眼, 祖上也没出什么厉害人物, 也就前朝永乐年间造过宝船,后来朝廷海禁, 罗家的匠人身份也没有改变。 这手艺一代一代传下来, 竟然也成了造船世家。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06节 罗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 就是一个七进大厝, 还是建在乡下, 一个家族都住在厝里。 罗起信上一辈叔叔伯伯就有三个,同辈有从兄弟姐妹也有十几个, 七进大厝住着很紧促。 爷爷做主分家, 等罗起信这一辈的孩子一个个蹦出来, 这家不分也不行了, 实在是住不下了, 罗起信家也搬了出来,在村里起了房子。 “娘,我回来了。” 罗起信推开门进去喊了一声,罗母亲正在屋子里缝制衣服,听见声音惊喜地拉开了窗户。 “你这孩子可算是回来了。” 罗原打断母子二人的对话, “看天色要下雨,有话回头再说,先和我去见你爷。” 罗起信应下,带上了福州买的咸鸡往那七进大厝走去。 大厝是砖石房,盖这么一个大厝算是他爷爷人生最骄傲的事,动不动就拿出来说,罗起信自小挺多了,耳朵都起茧子了。 见了爷爷,老爷子见到父子俩回来没见多高兴,让奶奶收下了咸鸡,交代罗起信,“去你舅家要先认错,这事说来也是你们没缘分,谁会注意到三服内不容易生出健康的孩子。” 显然罗起信传回来的信在罗家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若只是朝廷禁令大家可以不听从,可关系着子嗣,就不得不了解一下了。 这一查可不得了,反正结果就是泉州这片不知道多少夫妇被拆散。 福建这边太喜欢抱团了,同意还喜欢亲上加亲。 当然也有夫妻情深不肯离的。 罗原点头称是,然后提起了钢铁船一事。 “回来的路上坐了海船,正是福州船厂造的钢铁船,速度非常快,又结实,这样的船在,怕是会没有人愿意买木船了。” 木船要特定的木料子,从木材阴干再到成船就要好几年时间,哪里像钢铁船,火一开跟下饺子一样,不断有船下海。 别的船造得快又结实,他们罗家是拍马也赶不上。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这我能不知道吗?不是派你大哥去了吗?这混账一走就没了音讯。” 罗原立马告诉老爷子自己儿子跑去船舶学院读了一年书又考了第一,现在被派遣到福州船厂这个好消息。 老爷子意外后看了罗起信好几眼,然后骄傲道:“我就说我的儿孙不可能出不了一个读书人。” 他说着起身,“老婆子我要办酒席请老哥哥们喝一杯!” 罗原给儿子递了一个眼神,像是在说“我说得对吧?” 罗老爷子心里有根刺,就是他在家里请人开了私塾,教授自家孩子的同时也没有拒绝村里的孩子。 偏偏村里其他几支都学出了名堂,最低也是个童生,就罗老爷子这一脉颗粒无收,每次村里响起报喜的铜锣声,罗老爷子虽笑却入不了眼。 久而久之这事就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 罗原任由老爷子去张罗,回家带着准备赔罪的礼,牵着驴拉着板车去大舅子家。 大舅子家就在隔壁,看到父子俩过来是一脸不高兴。 罗起信被大舅狠狠瞪了一眼,“多大点事,值得你逃家不回吗?” 罗起信忙道:“不是逃家,我在浙江一家学院读书。” 罗原跟大舅哥处得关系好,早年是一起混着玩的,这时候也不见外道:“这小子这一年倒是经历了不少事,去了不少地方,不如让他自己说说。” 罗起信立刻说起离家后误打误撞上了靖远号,还有京城的所见所闻。 “出去一回才发现,外面跟想象不一样……” 大舅默默听完,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见了世面就是不一样了。” 罗起信有些不好意思,“表妹……” 大舅挥挥手,“放心,已经相看好了,日子定在了秋天。我和你舅妈都满意。” 罗原也含笑道:“是霖哥儿。” 罗起信意外极了,霖哥儿是他同族兄弟,书念得好,十二岁出头就是童生,算是罗氏一族当之无愧的天才。 难怪大舅一点也不生意,还开心得不得了,原来是得了这样一个贤婿。 罗起信心中五味杂陈,还是开口祝贺。 毫无疑问这是一门好亲事。 大舅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加紧些,好男儿得先成家再立业。” …… 罗起信在老家没有多留,吃完老爷子办的酒席后便告辞离家,这次不是他一个人,而是好几个堂兄弟追随。 老爷子还是有危机感,年纪大的改不了了,只能让年纪小的出去闯荡。 罗起信的任务就是将人带去船厂交给大伯。 福州船厂,罗敬白正在补课,他们这些外来的船工都要适应船厂忙碌的进度,想要往上升,就需要参加船厂自己办的培训班,系统学习船舶知识。 按照老师傅的说法就笨蛋地做法,这船厂的大工哪个不是摸一下就知道钢板的厚度,无他,唯手熟尔。 罗敬白他们这样刚加入的人肯定没法跟大工比,只能学习书上的知识。 吃完晚饭,他匆匆忙忙就要离厂去补习班,刚出大门就被门房的人给叫住。 “……那几位说要找你。” 罗敬白顺着门房指引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几个跳起来冲他摆手的少年郎们。 旁边还有人停住脚步看着,实在是这群少年太出挑。 他很想否认,还是点头认了。 “是我侄子。” 跟门房道谢后他快步走过去,“你们怎么来了?” 罗五告诉了他一个不幸消息,“爹,我爷让我们投奔你。” 罗敬白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每个月才四两银子工资,哪里养得起这么多小子? 罗起信无辜地挥手,“大伯,我是来船厂报到,我爷说了,让你帮他们进船厂。” 罗敬白看看左右,说了一个地址,将钥匙塞过去,“你们先住着,找个地方吃饭,我这还有事,回头回去再跟你们说。” 说完又掏出几张票子塞自己儿子手里,不等几人阻拦,就快步走了。 兄弟几个面面相觑,“谁记得大伯说的地址?” 罗起信信心十足道:“我知道,跟我来吧。” 罗敬白的住处很好找,毕竟是新建的地方,周围的房子都是规划好的。 是一个小二层的院子,一楼的厨房看着就知道是没用过,已经归为放杂货的区域。 一层一个堂屋两间屋子,二楼房间多一点,三间房有大有小。 真要住进去,一人一间肯定不行,大的得住两个人。 罗起信立马说,“学校安排了住处,我就不住这了。” 罗五:“走,吃饭去,吃完饭送你过去。” 家属区临街有商铺,也有食铺,七八个壮小伙进去各要了一碗面呼啦啦吃起来。 罗敬白晚上回来,脸上带着灌输知识留下的疲倦。 得知十一在船舶学院读了一年有些意外,他看了看剩下的几个侄子,道:“也别做工了,先去读书!” 正好船厂这边也准备开自己的子弟学校。 …… 行宫内埋着的一块巨石破土而出,把早晚去浇水的阿哥们给惊住了。 虽然没用石碑,但也埋了一个不小的巨石,巨石放下去前扔进去不少黄豆。 起先阿哥们有些不明所以,还是按照皇帝的要求每日早晚过来浇水,这不今日石头记就破土而出了。 周围的巡逻禁军多次经过,摆明了是来看热闹。 皇帝看着石头上面的薄土若有所思,他喊人将地面挖开,果然看到石头下面已经发芽的黄豆。 阿哥们围着土坑连连惊叹。 柔弱的黄豆芽竟然将巨石给顶了起来,巨石和豆芽间多出来不少空隙。 皇帝盯着看了片刻冷不丁道:“都看到了吧?回头以豆芽顶出巨石为例写一篇文章交上来。” “啊?”一群原本以为出来可以玩的小阿哥都傻眼了。 宝音没去凑这个热闹,赵昌跑来跟她说了一件事。 “南怀仁送了信过来,说是帮着担保几名传教士,想通过奴才跟皇上求情。” 事情是这样,几名传教士滞留在宁波那边有两年了,一直没得到允许觐见,按照往年例子,今年该驱逐出境。 那几名传教士找到了南怀仁,南怀仁虽然跟这些人不是来自同一个国家,可看在都是上帝子民的份上,还是帮着求情。 这就找到了在热河行宫的赵昌。 宝音听完后问道:“你跟南怀仁交情很深?” 赵昌头低下去,“奴才作为特使接见过几次耶稣会的传教士,收到了一些馈赠。” 宝音沉默着翻看南怀仁的信,信中将这群传教士描述为国王派遣的数学家。 她露出冷笑。 她在南边驱赶洋人,国内皇帝对于洋人的态度也变冷。 南怀仁已经半年没有被皇帝召见,其余传教士处境都不太好,这才想通过赵昌将这批传教士推荐给皇帝。 她有些意外,赵昌竟然跟传教士联系这般深。 “赵昌,你信耶稣?”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07节 第171章 “信什么?” 皇帝走进来边洗手边漫不经心问。 “在说耶稣会, 南怀仁来信说有一群同伴是替国王向你献礼。” 皇帝擦干了手接过了信,赵昌头埋得更深了。 赵昌自小伴着皇帝长大,也就比皇帝小三岁, 名副其实的哈哈珠子。 同时他还担任皇帝的侍卫,之前还做过皇帝跟传教士沟通的桥梁。 若是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管理宗教的工作人员。 当然国内宗教大头是喇嘛教, 关系着藏蒙稳定,这个归理藩院管。 耶稣会是小众还轮不到理藩院出马,皇帝将这事交给了赵昌, 主要任务是传达皇帝的意思, 或是接见传教士。 国内跟传教士接触较深的怕就是赵昌了。 看完了信,皇帝没说什么, 先解了小伙伴的围。 “这事朕知道了, 赵昌你先退下, 朕和贵妃商量后再说。” 赵昌低头退出去, 出了门才发现背上都出了汗。 皇上依旧平易近人, 只是贵妃气势日渐威压。 “一群数学家?”他将信往桌面上一扔,“你不是想要了解西方吗?这不是刚好?” [你信这些是数学家?] 她目不转睛盯着他。 皇帝无所谓道, “管他是不是, 这些人不是说要敬献科学仪器和书籍, 不都是你需要的。” 他停顿了一下道:“来得也算刚好, 我们跟罗刹人停战后也需要这群人帮着翻译。” 有了新式武器帮助, 北方已经顺利拔掉了罗刹人的据点,连城堡都给摧毁了。 打一场后接下来该坐下好好谈谈了,这洋人不正好派上用场。 宝音低下头,沉思了片刻道:“南洋那边事情不顺利,你来帮我出出主意。” 皇帝很意外, 他坐下感兴趣问:“你竟然愿意主动跟我说南洋的事?” 还寻求他的意见,真是难得啊。 宝音摇摇头,“我们现在目标是一致的。” 皇帝盯着她瞧了片刻,笑吟吟道:“你说得没错。“ 他手放在她手背上,“我们的目标不就是改变未来吗?” 她停了片刻道:“南洋有这么一个国家叫满刺加,已经被荷兰人占据近百年,我的人想要将洋人赶走,却遇见了一个难题,满刺加信奉耶稣教,任何人异教徒都会驱逐,对我的人也很警惕。” “他们深信一切都是上帝赐予,也不敢反抗上帝在人间的传教士,这种情况下我应该怎么挑起内部矛盾,让满刺加先乱起来?” 皇帝顿住,像是被惊住了。 许久有才不确切问,“何为一切都是上帝赐予?” “就是粮食、水,都是上帝恩赐,不信其他神,不信祖先,人生来有罪,生活在人世间就是要赎罪的……” 皇帝皱眉,就算是佛教也没有这么嚣张过。 他之前对于西洋的传教士就很警惕,不允许随意传教,只看重西洋人的奇淫巧技, 没想到耶稣会攻击性这般足,不信神,就是不信祖先,华夏的神那可都是祖先。 祖先都不信,这不就是摇动皇权统治吗? “那个什么国家就没有反抗者?” “反抗者有,本土其实也有,被视为女巫。” 她顺嘴说了女巫的识别方式,皇帝对于耶稣会的警惕性拔高。 或许是传教士在他面前表现得太柔顺了,让他误以为是藏教的苦行僧,现在看来根本不是一回事。 她口中的国家让他联想到了未来。 大清未来被洋人占据,岂不是也变成她口中那般模样? 可听着又有些不像。 “你说洋人侵略是从传教士开始,为何没有成功,反而变成了倭国入侵?” 是啊,为什么? 宝音眨巴了一下眼睛,开始搜索资料。 要知道洋人占据殖民地一般是两种方案,一是将土著赶尽杀绝占领土地,而是将那个国家变成印度那样的死样。 将人分成三六九等,笼络最高层的精英,压制低层人不得翻身。 就跟当年门阀玩得那套一样,为什么洋人没成功呢? 她开始翻阅资料。 [传教士、传教士……] 看到西方折在最开始的传教士上,她眼睛一亮,再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直接搜索相关词条。 大量含有这个名字的论文出现。 [拜上帝教,原来如此!] 皇帝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宝音笑道:“行了,我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 她高兴地哼了哼,“你的很好,以后就是我的了!” 见他满脸疑惑,便给了个解释,“我想到了法子,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洋人用宗教治国,我也用。” 这个答案出乎了他的意料,皇帝惊讶,“你打算引入其他宗教?不是说那地方排斥异教徒吗?” 宝音哼了哼,“不,还是信奉上帝,只是我的教不是耶稣会而是拜上帝会。” 她抽回手,拿起纸,“你帮我个忙,找一些国内信奉耶稣会的人,不是洋人,我要成立自己的教会,行了,你去忙吧,我要写教义了!” 见他没有动,她干脆将他往门外推。 这可把门外所有人都惊讶坏了,皇帝回过头有些不敢置信,“她这是安排朕去做事?” 梁九功低着头一言不发。 皇帝甩了甩袖子,“算了,朕堂堂男子汉不跟她一般见识。” “喊赵昌来见朕!” “嗻。” 打发走皇帝,宝音埋头写起来,太平天国能存在也是有那么三板斧的,至少在吸收基督教徒上的能力是没有毛病。 抄着抄着,她突然笑出声。 真是有趣,太平天国建立是推翻清朝统治的,挪到这里竟然是推翻洋人统治? 妙呀! 越抄越高兴,她笔迹都快飞起来了。 夜幕降临,她手都酸了才抄完。 有些内容需要修改,改成适合现在的,这就需要她花一些时间甄别。 等忙完天色变暗了,她将手稿收起来,废弃的也不假他人之手,要了火盆直接烧了。 外面只剩霞光,太阳早下班了。 宝音走出门,问:“皇上呢?” 一问没人知道,皇帝的行踪太监哪里敢打探。 宝音走了出去,一路走一路打听,才在某个亭子里见到了人。 赵昌正跪着,皇帝神色不太好看,垂着眼眸就这么居高临下盯着他。 她走近,听见皇帝带着恼意问:“朕若是不问,你是不是一直不打算告诉朕?” [这是怎么了?] 皇帝看了她一眼,又定在了赵昌身上。 赵昌低着头不敢反驳。 宝音走进亭子里,“出了什么事?” 皇帝冷淡道,“朕也是头一回知道朕身边还有个耶稣会的教徒。” “南巡时,将朕的行程都告知了传教士,那些传教士会提前抵达地方等朕。” 关键是还一个个穿着破烂,虔诚地向他献礼,让他误以为这些传教士跟苦行僧一样。 他不忍心收他们的礼,只捡了两样不值钱的玻璃瓶。 结果倒好,他不收,自有人收。 宝音看向赵昌,“赵昌对皇上的忠心毋庸置疑,胡乱怀疑多寒人心。” 她嘴角带上了笑意,问赵昌:“皇上应该是不高兴你擅自将他行踪说出去,皇上都允许耶稣会传教,肯定不会对耶稣会的教徒有意见。” “有个信仰也是好事,宫外还有信我是痘神娘娘的。” 赵昌抖了一下,他连忙道:“奴才不敢,奴才跟耶稣会接触不多,只是跟南怀仁有些交情,因为奴才经常奉旨去见传教士,南怀仁才来信给奴才。” 宝音在皇帝身边坐下,她看了一眼皇帝。 [出来大半天都在审问赵昌?让你做的事呢?] 皇帝心里不得劲,她还真吩咐上他了? 瞪了一眼赵昌,“狗奴才,滚远点!”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08节 赵昌连滚带爬起来站远了些。 亭子里事先熏过,还有淡淡的艾草香。 “热河行宫这边就一个赵昌,这人选得回京后才能找。” 她一听立刻起身,“那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派人去办。” 皇帝看着她二话不说起身就走,直接愣住了,还真说走就走啊? 他本来还想套套话,问问她打算用什么招数。 *** 清晨,一封信飞快传递给京城,到了京城某个庞大势力转动起来。 宣武门耶稣教堂多出了几个盯梢的人,南怀仁也收到了热河那边的喜讯。 赵昌回信告诉他,会找机会跟皇上说,让他莫要着急。 南怀仁一高兴,又跟留在京城的同伴分享这个好消息。 薛洋上课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洋师傅好像挺开心?” 旁边的人懒散道:“有人问了,洋师傅有一批同伴要进京,京城的洋人毕竟不多,故乡的人过来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薛洋很快转移了注意力,他们的木鸟工作并不顺利,木鸟是做出来了,现有机关还做不到让其飞起来。 木鸟研究一筹莫展,倒是电力的进度喜人。 “郊区说是再竖起电桩,要不要去看看?” “是清华园吧?哼哼,好东西我们又享受不到。” “现在改名畅春园了,也不是只那边通电,不是说也供京城这边吗?” “去不去凑热闹?那边夜晚可亮堂了,不少人跑去摆摊!” 也就园子还没正式盖好,要是建好了可就不允许人靠近了。 薛洋点点头:“去,到时我带两个朋友。”说来有段时间没见金常宁了。 第172章 约好了是傍晚, 薛洋早早等在了东便门外。 东便门这边很热闹,多了一个车站,一日下来乘坐火车的很多, 许多都是去西山做工的。 火车站外面有不少摆摊卖吃食的,大夏天什么最受欢迎,非凉面莫属。 井水冰镇过的凉面, 放上烫过的豆芽,放上调料浇上蒜汁和捣碎的青辣椒,再放点芝麻酱和几粒油炸花生米别提有多香了 这样一大碗面也就两文钱, 再划算不过了。 当然这一碗面分量不算多, 也就二两面,一壮汉敞开肚子吃三碗也打不住。 薛洋要来一碗坐下等人, 面刚放在他面前, 他就瞧见金常宁牵着一个年岁不大的幼童从城门口出来。 幼童衣着华贵, 手里拿着一个冰糖葫芦, 左顾右盼看什么都很新奇的模样。 薛洋冲他喊了一声, 常宁拉着幼童走过来,他这才发现二人身后跟着不少侍卫。 “这是贵公子?” 薛洋热情招呼二人坐下。 常宁拍了拍幼童的肩, “不是, 是我三哥家的孩子, 我偷偷带他出来玩玩。” 薛洋这才注意到这幼童有些瘦得不同寻常。 常宁看了一圈没看到别人, 手中的纸扇敲了一下桌面。 “怎么就你一人?” 薛洋边搅拌边回答:“敏真出不来, 他们国子监管得严,至于我同学下去就结伴去了。” 拌好面后他吃了一大口,看他吃得香,常宁看得有点馋。 他低头问,“小六, 你吃不吃?” 幼童摇头认真道,“奶嬷嬷不让我吃外面的东西。” “这孩子也太瘦了,不会经常挨饿吧?” 常宁:“前段时间生病了,现在吃药呢,我嫂子交代要有空就多去看他。” 薛洋又吃了一口奇怪道:“你嫂子怎么不自己看着孩子?还有你哥呢?” 常宁低咳了一下道:“他们不在京,前段时间出去玩了。” 薛洋惊住了,“自己儿子生病,你兄嫂还有心情去避暑?这心可真大。” 常宁按住了侄子的头,无声对薛洋道:“是庶出。” 薛洋看看瘦小的孩子,脑补大宅门内争宠戏码。 常宁到底没吃,薛洋三两口吃完,一抹嘴去赶火车。 一行人挤上了火车,火车上人是真多,有提着菜篮子准备回去的,也有将驴子一块拉上车的。 上车就闻到各种气味糅合在一起的味道,大夏天这种味道根本没法散去。 好在车很快开了,有了风吹进来就好很多。 车厢也没个座位,都是站着的,常宁三人被侍卫们围在中间倒是好上不少。 车开得不快,足够平稳,约莫一刻钟后车就准备进站了,东便门到这边就一个西山站。 下来就是门头沟,这边看着也热闹,像是庙会一样有不少人出来摆摊。 六阿哥何曾见过这般热闹场景,直接被迷住了眼走不动了。 出了车站就是玩杂耍的,大块巨石放在胸口拿着大锤用力砸。 常宁直接将六阿哥架在了脖子上。 更远处是耍猴的,还有说书的,虽然是傍晚,看着却极为热闹。 薛洋招看到等候在车站的同学,迅速打招呼。 他同学跑过来,“快,都等着你了!” 说着打量了一眼常宁叔侄二人还有他们身后的侍卫,“这都是你朋友?” 薛洋点头,然后跟双方做介绍。 “这位是金常宁,金兄,这位是我的同窗好友顾问桢。” 常宁脖子上驾着小孩,冲那顾姓青年点头。 顾问桢是个奇怪的青年,光着头,脖子上还挂着一串念珠。 他指着外面等候的牛车道:“就租了一个车,怕是不够坐。” “没事,他们走就行了。”常宁不在意道。 三个成年人带着一个小孩将牛车坐满了,一群侍卫走在牛车两旁,也幸亏牛车速度并不快。 离开热闹的车站,沿途看到不少还在修建中的庄子。 常宁晃动了一下折扇,“这里挺热闹?” 一般来说城外也只有集市会热闹点,平时是比不上城内的,这里的集市规模都快赶上城内了。 顾问桢笑眯眯道:“建了皇家园子,到底是不一样了,听闻这边的地价都翻了三倍,最初买地的人都赚了。” 常宁哪里会不知道,年前他哥白送了一块,离皇庄也就五里路。 地虽然空着,管家是时不时来报地价涨多少了,哪怕不能变现,常宁也知道财富在增长。 当然这只是纸面上的财富,他还能将地卖了换钱不成? 牛车走了大约十里路,约莫三刻钟后到达了山坡。 下了车顾问桢领着人往山坡上走,边走边道:“皇家园子那边不准人靠近,在边上庄子倒是能看,不过那地方都被迁空了,也看不清什么,倒不如来这高处。” 又往上走了一截,就看到了一块缓一些的平地,平地上隔几步就铺着一块油布,有人呼呼大睡,也有盯着星辰念念有词,主打一个有多魔幻就有多魔幻。 六阿哥被放下来,这孩子太乖巧了,一路上都不吭声。 薛洋钻入人群中,没一会儿提着一个篮子回来,篮子里装着各种糕点。 “先垫垫肚子。” 常宁捡了一个油炸果子递给侄子。 六阿哥接过去,闷声啃起来。 “这孩子也太安静了,我家那个闹猴是没法比。”薛洋随意感叹一声。 就这么上山的一会儿工夫,天色暗沉下来。 薛洋领着叔侄找了个好地方交代道:“等着,一会儿让你们大开眼界!” “时间快到了吧?” “是这个时间点了。” 原本三五成群闲聊的人走过来,跟薛洋他们一样站着往下方看去。 下方漆黑一片,犹如深渊巨口一般。 常宁疑惑他们要等什么,突然黑暗中出现了一点光,光一个接着一个亮起,仿佛九天银河落入凡尘。 他惊讶张大嘴,想要说什么,发现周围人脸上都是震惊到失色。 “龙!” 小孩指着下方的光点突然出声。 常宁仔细观看,不得不承认还是小孩眼神够利索,确实那光组成了一条龙环绕住了畅春园,龙爪龙须都清晰可见。 “那是什么?”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09节 见周围人欢呼一声叫起来。 常宁一把拉住薛洋问。 那显然不是什么烛光,烛光哪里能传那么远,那光看着明亮又刺眼,一个个组成在一起比天上的银河更像银河。 薛洋哈哈笑道:“那是电灯啊!” 他骄傲地挺胸,“我们格物学院的发明,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他张大手臂,一股微风吹来,他张大嘴向下方喊,“我们改变了世界!” 周围的人也兴奋地跟着喊话,“没错,我们才是天下最厉害的!” 隔壁山头传来回应声,似乎都在发泄满腔的惊叹。 …… 顾问桢鼻子有点塞,前几日跑到山头上睡了一夜,忘记山上比山下冷,一场露水下来他竟然被冻着了。 这上哪里说理去?大夏天感染了风寒,说出去怕是得让人笑死。 偷偷吃了药,症状下去了,鼻塞问题还没解决,等上课的时候,他趴在桌上等,倒是看到隔壁座上的薛洋脸色红润,神采飞扬。 “从你那土财主那里弄来多少钱?” 薛洋笑呵呵竖起手指,“五百两赞助费,我朋友说了,这飞鸟他每年都投这么大笔数。” 顾问桢很羡慕,他怎么没有这样一个出手大方的好友? “问桢,院长找你。” 顾问桢愣了一下,“院长?” 他们格物学院的院长就一个人,还是荣誉性质,没人见过身份神秘。 真正管学院的是副院长,也是一位女性。 所谓院长一般是指这位。 他有些惊奇,入学一年也只有开学时见到这位。 他起身往院长的办公处走去,敲响了门,里面一个女人声音响起。 “进来。” 推开门进去,他见到一位貌美的女性,除去这位女性,旁边还站着两个中年妇人。 貌美的女子低头看了看桌上的纸,“请顾同学坐下。” 顾问桢坐下,屋内气氛一片凝结。 过了一会儿,疑似校长的貌美女子抬头对他道:“听说顾同学是佛家弟子?” 这话不是一个两个人这样问了,他这光头就没掩饰过。 “之前是,未正式剃度前我还俗了。” “也就是顾同学对于宗教很了解了?” 顾问桢点点头,不是他自吹自擂,道教佛教经义他是滚瓜烂熟。 当初爹娘上山去接他,他师傅是耷拉着脸送他下山,摆明是不舍得他这样的优良弟子。 “那有兴趣了解一下耶稣会吗?” 顾问桢惊讶,“这不是洋人的教吗?” 格物学院的洋人夫子都有另一个身份就是传教士,时常在学院内鼓吹上帝的仁慈。 也有学子试图理解,却被不能信仰其他神这一条给拦住脚步。 话说不信其他神倒是没关系,连财神、月老、文曲星君都不准人信就有些过分了。 这挡住他们财运、姻缘和事业的教不信也罢。 紫翡含笑道:“没错,只是洋人的教有些水土不服,我们应该尽地主之谊帮助对方适应本土环境。” “像是佛教和道教都有一部分神同时兼任两派神职,耶稣会这样排斥我本地神仙实在是不应该。” “就比如痘神娘娘,痘神娘娘发明的牛痘,解决了世间对于天花疾病的恐惧,还发明了神药将善心分给每一个人。” “这样一位仁慈善良的神明多么符合耶稣会的教义,正是上帝行走人间的化身。” “根据我们猜测这位痘神娘娘很可能是上帝的女儿,特意下凡来渡劫,待劫难后积攒功德便会回归天上,回到上帝身边。” 顾问桢满脸问号,这到底是怎么联系上的? 第173章 虽然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他还是抓住了话里的深意。 这是想让他接触耶稣会,研读耶稣会的教义,再将本地神仙强行塞进去, 达成分裂耶稣会的目的。 目的是将耶稣会赶出去,只留下这个分裂的教会,又或许是李代桃僵?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初大乘教法不就将小乘教法杀得片甲不留吗? 至于为何塞痘神娘娘,顾问桢没有问,这位可是唯一活着的当世神仙, 有没有法力不知道, 光是牛痘这件事足以让对方封个人神。 至于为何没有划入本地神谱,他猜测应该是现在神谱都占满了, 空不出合适位置, 这样一来选择外来系的宗教也不是没有道理。 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怎么?有兴趣吗?”紫翡支着桌面问他。 有兴趣, 太有兴趣了, 这种有难度的事就应该交给他。 “当然有!” 他大概明白为何会选择他了, 他对佛道经义都有研究,也不用担心被洋和尚蛊惑。 他要是真成了, 分裂了耶稣会, 说不定他也能混个教主当当。 哦, 对了, 洋和尚是叫教皇对吧, 听着可真霸气。 “你回去吧,我们会帮你制造接触洋人夫子的机会,到时候你表现出对耶稣会感兴趣就行了……” 顾问桢回到教室,一节课已经过去了,薛洋将笔记拍到他桌上。 “院长找你什么事?怎么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顾问桢笑呵呵道:“好事, 好事。” 说着凑过来神秘兮兮道:“你看过院长没有?可真是一位大美人!” “你这个花和尚该不会是想打院长的主意吧?怪不得被你师父赶出来寺庙。” “胡说,我是还俗,我师父送我离开时还依依不舍呢!” “谁会对一个酒肉和尚依依不舍,上回喝醉了,你不是说是被你师父押送下山的吗?” “没有的事!” 大教堂今日来了一位比较罕见的人,一位戴帽子的青年,他是旁边格物学院的学生,不知为何出现在了忏悔室,作为牧师的南怀仁等他出来接见了他。 头发胡子都花白的高鼻梁老人笑得一脸和善。 “听闻你对飞行很苦恼?” 顾问桢一脸烦恼道:“我在研究如何飞起来,遇见了很多困难,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 “飞翔是一件令人遐想的事,自古就有先贤试图掌握飞翔的能力。” 南怀仁笑得更加温和了,“我们欧洲有一位著名的画家列奥纳多达·芬奇就曾经耗费大量时间研究鸟的飞行。” “他解剖过大量飞鸟,指出鸟是按照数学原理工作的仪器,他还研究出过空气螺旋桨,在螺旋桨上粘上羽毛,空气流动穿过羽毛,带动上升速度,空气流动越快上升速度也越快。” 说着他在地上画了一个疑似直升机一样的物体,上方的螺旋桨直接让顾问桢灵魂一颤。 他们先前的研究方向是将鸟的羽毛粘在木鸟身上再想办法使其飞起来,却完全忽视了可以在上面加个螺旋桨。 这不就是小时候人人都玩过的竹蜻蜓吗? 他们思路进入了局限,完全没有想到可以通过外力给飞鸟增加动力! 南怀仁见他盯着地上的画,含笑道:“两百年前这位画家完成了《论鸟的飞行》这篇论文,可惜我带过来书中没有这本。” “你若是感兴趣,我可以去信给我的同伴,让他们带一本过来,这本书内解说了鸟飞行的原理,或许对你有所启发。” 顾问桢深吸一口气,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他跟着笑道:“或许可以请您带我走一走这大教堂。” 南怀仁笑眯眯道:“自是可以。” “一千六百年前,耶稣降临世间……” *** 痘神娘娘布施日。 京城郊外某个庄子,长麻布拉开,朱漆写着这一行字。 白嫂子从娘家回来,篮子里装着一只公鸡,路过就看到隔壁庄晒粮厂上多了这么一批人,敲锣打鼓喊着什么义诊。 一听义诊,白嫂子就来了精神,她儿媳刚生下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方淋漓不尽,眼看着人也快没了血色。 要不因为这,她也不会跑回娘家弄了一只鸡回来给儿媳补一补。 至于看病,三五个庄子都是去找同一个草头大夫,什么?进城看病? 什么样的人家能进城去看病? 看得起病,这药也吃不起呀。 白嫂子一看有来乡下义诊的,加快脚步往自己庄子走去,进门还没喝一口水就喊着儿子将儿媳妇给拉去隔壁大山庄。 “有人来义诊,去领着你媳妇去看看!” 她舀水喝了一大口,麻利地回屋取了十个大钱塞儿子手里。 “快去,娃我看着呢。” 白初二闻言进屋去,半抱半扛将媳妇给弄了出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10节 白嫂子见儿媳实在是不成样子,这样怕是走不到隔壁庄子,将头上的布巾不巴拉道:“你们等着,我去找你二叔将你奶也送去,你们跟车去。” 说着风风火火往外走去。 没多久她又回来了,扶着儿媳往隔壁老二家走。 忙活了一会儿,白嫂子目送驴车离开,这会儿庄子里其他户人家都得到了消息,不管有病没病都往隔壁庄子走。 “来来来,排队,看病的排队,一家人出一个没病的帮着排,生病的到树荫下坐着,不要凑着一起,病情会传染的提前知会一声,都戴上口罩……” 白初二扶着媳妇到树下歇着,他老实走过去排队。 没一会儿有人发了一个木牌子,告诉他多少号,念着了领着病人去看大夫,哪个大夫有空找哪个,不用在这一直站着。 “九十五号,九十五号……” 白初二有些经常,怕自己给忘记了,就一直念着。 等到媳妇苗氏身边立马道:“媳妇,我们是九十五号。我问了,已经看到四十多号了,还有四十个人就轮到咱了。” “九十五……九十五……” “哎哟,忘记多少号了。” 不远处有人懊恼叫了一声,似乎是听见了他的声音,有一位慈眉善目仙风道骨的中年人走过来。 “忘记了多少号?我帮你看看。” 中年人看了眼牌子道:“是七十八号,别急前面还有三十人。” 说完他跟变戏法一样变出一本书。 “要不要跟我了解一下痘神娘娘?我们这次义诊正是遵从了痘神娘娘的法旨。” “往后义诊逢一逢五会成为定例。” 中年人顺势说了痘神娘娘人前显圣的事迹,比如发现牛痘,比如收养孤儿,比如创建医学院,再比如组织人下乡免费义诊。 一说起痘神娘娘,京郊这边知道的人不要太多,早年香火极其旺盛,不过近两年随着天花的消失,也只有每年种痘时去祭拜痘神娘娘,祈盼种痘成功。 这会儿一听这义诊是痘神娘娘的法旨,往后还会成为定例,没有人不开心。 “痘神娘娘保佑,保佑我儿子病能快些好起来。” 白初二也跟着祈祷,“痘神娘娘发发慈悲,保佑娘子好起来,我的孩子不能没有娘!” 刹那间,周围祈祷声不断。 中年人跟着垂眸祈祷,那仙气飘飘的样子像极了再世神仙。 “我仙法未成,还在追随痘神娘娘修行?” “你问痘神娘娘是不是宫里的娘娘?” 中年人叹息一声,“现在是末法时代,娘娘想要修行升天就得借助外力,得有外力才能更好积攒功德。” “你不知道末法时代,这个可是天机,罢了,你我有缘,我且说说,这事得往远地说起,话说天地未开……” 平日里枯燥的乡村哪里接受过这么多知识洗礼,了解最多的也就是鬼怪狐狸牛郎织女的故事,这还是祖辈传下来的。 什么先天灵气,鸿蒙初辟是听都没听过。 一时间不少人对于痘神娘娘的身份深信不疑,不是真神仙怎么知道那么神仙的来历,他们知道观世音菩萨,知道月老、太上老君,却不知道父神盘古一气化三清。 这些瑰丽设计庞大的故事只说了个开头就令人神魂颠倒,那个世界之初只有先天神灵、巫妖没有人类的时代,根本是他们贫瘠浅薄想象里无法想象出来的。 白初二扶着妻子回了家,他和妻子都是一样,有些魂不守舍。 白嫂子见两人回来,欢喜地端了一碗鸡腿汤放在儿媳面前。 “怎么样?大夫怎么说?” 白初二回过神来道:“大夫说是当初有部分胎盘遗留在体内,导致恶露不断,开了药让尽快排出来,这是药方,免费给了三副药。” 白嫂子大字不识一个,拿着药方道:“我去找李大夫。” 李大夫是隔壁庄子的草头大夫。 白初二连忙叫住了亲娘,“娘,你跟李大夫说一声,那义诊每月逢一逢五都出来,这次是大山庄,下月轮到我们庄子,人家说要是有大夫和接生婆子愿意信奉痘神娘娘,人家愿意传授一些医学知识。” “您跟李大夫提一下,李大夫不是常说运气不好,没碰上好师父吗?这次不正是好机会?” 说到底李大夫才是自己人,会留在本地,义诊的队伍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走远了,生病了也不能跑百里外去追义诊队伍不是? 李大夫就住在附近,他的医术要是提升,对于周围几个庄子来说都是好事。 白嫂子给了儿子一下,“我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放心,李大夫想不去都不成。” 第174章 “……这天地如鸡子一般混沌, 混沌中生一青莲,不知过去多久,混沌青莲孕育出四枚莲子, 盘古便诞生于一莲子中。” 近期乡下说书先生最热门的故事是什么?无外乎鸿蒙中盘古开天和天地初劫。 什么女鬼书生、狐狸书生的故事都弱爆了。 说书先生走到哪,哪个庄子就聚满了人,那热情程度赶上后世八九十年代十里八村去看戏和看电影了。 大夏天累人, 要除草和浇水,忙碌一天也就傍晚闲着了,捧着碗聚在庄上空地上, 听着说书先生讲着那玄幻的史前传说别提有多惬意了。 说书先生刚开了个头, 就有人打断。 “老先生,这段我们都听两回了, 跟我们说说龙汉大劫吧!” “对, 上次那位说书先生没说完就走了, 您接着说!” 这些说书先生都是带着任务的, 他好脾气问道:“你们要听哪一段?” “是西方被鸿钧和罗睺打碎这段还是龙汉大劫这一段?” 下方有人喊道:“我们要听痘神娘娘出世这一段。” 这声音有点陌生, 庄里人一看是张陌生脸,也不知道是哪个庄子的人过来凑热闹。 痘神娘娘出世?竟然还有这一段?他们没听过哎, 先听听。 说书先生好脾气道:“那我就跟你们说这一段。” 他不慌不忙先喝了一口茶, 润了润嗓子, 拿起醒木拍了一下桌子, 声音并不大, 只是会提醒打岔的人注意力回来。 “痘神娘娘最开始跟痘神无瓜葛,她本来是西方的一个先天神灵,因两位大能打架,西方灵脉被毁,波及还在孕育中的痘神娘娘, 痘神娘娘提前出世却先天不足,化生成人后是幼童形态……” “痘神娘娘在天柱不周山遇见了一对兄妹,蛇身人首,这兄妹来历都不平凡,为洪荒诞生后的第一批先天神灵,” “兄为伏羲,妹为女娲。” 下面立刻传出骚动,“女娲?莫非是娲皇?” 说书先生含笑道:“没错,痘神娘娘遇见的正是三皇之一的伏羲和人族母神女娲娘娘。” “在这不周山三位神灵相遇,全是因为感应到了某种机缘。” “要说这天地初开,有不少宝物从混沌落入洪荒,宝物自晦,只有出世时才得有缘人相见。” “此时正是十大先天灵根之一的先天葫芦藤孕育的七个先天灵宝葫芦出世。” “哇,是葫芦娃!”有小孩兴奋叫了一声。 说书先生微微一笑,“可不是葫芦娃,当然葫芦娃灵感说不定取自这些灵宝。” “三人到了那地方就见一根葫芦藤上结着七个葫芦,七个葫芦宝光四射,眼看就快要成熟。” “当然洪荒中遇见宝物不能空手而归,三人正商量着七个葫芦的分配,一缕清风拂过,就见三位道人出现。” “这三位道人一作老者打扮,一为青年人,剩下一人为少年形态,这三人也大有来历,老者自号为太清、青年自称玉清、少年自称上清。” “一报身份,女娲娘娘三人立刻明白对方的身份,正是盘古嫡传一气化三清的三清。” “三清出世后就居住在不周山,与伏羲女娲同为邻居,这次过来显然是感应到先天灵宝即将降临。” 说书先生详细说了三兄弟身份,众人才跟现如今的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给对上了。 “……金乌兄弟、镇元子大仙和红云相继赶来,可以说先天灵根出世动静将洪荒的一批先天神灵都给吸引了过来。” “西方的准提道人和接引道人被多方暴打出局,剩下的神灵中实力不凡,最后商议了七个葫芦归处。” “三清各有拿一个,女娲娘娘、东皇太一、红云各取一,剩下一个直入九天没了踪影。” 有小孩突然喊起来,“我知道了是紫金葫芦,行者孙,本大王喊你,你敢应吗?” 说书先生拍了一下醒木,“安静。” 见下方多嘴的小孩被大人捂住了嘴,他才继续。 “金乌兄弟和红云、镇元子先后告别,只剩下了女娲娘娘伏羲和痘神娘娘。” “女娲娘娘见其他人离开,将诞生先天灵宝而品级大降的葫芦藤摄入手中,这葫芦藤一取走,三人才发现培育葫芦藤的土竟然也不凡,正是同为先天灵宝的九天息壤。 “据说这九天息壤见风就涨,防御无双,妙用无穷,一粒壤就能化为百亩良田,可培育各种灵药。” 一番描述说得听众是热血沸腾。 “要是咱们有这宝贝就好了,哪怕一粒壤也能吃穿不愁了。” “想多大没事,没听人说九天息壤一粒就重万斤,根本不是我们凡人能够享受。” “女娲娘娘一下得了三样宝贝,她见痘神娘娘空手而归,有些不好意思,便提出将两件宝物赠予痘神娘娘,痘神娘娘拒绝了,最后只取走了一半的息壤。” 说书先生说到这里停下喝茶。 那杯茶仿佛仙露一般是怎么都品不够。 下方听众便凑在一起闲聊起来。 “还是咱们痘神娘娘知道实惠,什么宝物都比不上地重要。” “可不是,皇帝老爷都要种地,就是不知道用的是金锄头还是银锄头。” 说书先生见天色已经暗,决定结束这个小故事。 “第一场天地大劫是龙汉大劫,以龙凤麒麟退出洪荒舞台为结尾。” “三族退出后,这天地自然也有了新的主角便是巫妖二族。”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11节 “……巫妖二族摩擦剧烈,女娲娘娘第三次听道成为道祖鸿钧的徒弟。” “我就说那七个蒲团是有问题。”有人拍了一下大腿道。 下面多了说话的声音,说书先生没有理会继续道:“女娲娘娘成圣之机一直未能寻到,直到某日跟痘神娘娘论道谈起这件事。” “女娲娘娘说她的成圣之机不在巫妖二族上,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她机缘未到。” “痘神娘娘便劝她不用烦恼,缘来问题自解,说着欣赏她用泥捏的玩偶。” “看到玩偶瞬间,女娲娘娘像是感应到什么,像痘神娘娘借走了那半块息壤,走到瑶池时她心血来潮坐下,用瑶池的水混合泥土,按照先天神灵模样捏出了一个新生物出来。” “这种生物一落地就会跑会说话,围在女娲身边喊妈妈。” “很快这批生物就老死,女娲重新捏,根据自己和兄长将这批人分男女,拥有繁育能力,还将这批用两脚走路的生物命名为人!” 女娲造人的故事并不是每一个人都知道,大部分劳苦大众常年围着土地,一生都没离开过家乡,哪里知道那么多神话故事。 女娲造人的故事经由说书先生嘴里一说,不少人浑身一激灵,好像是醒悟了什么。 “……捏人是一件枯燥事,起先女娲娘娘还能耐心,时间一长她就不耐烦了,随手将缠在腰间的葫芦藤抽出来沾了泥浆洒落地面……” 有小孩哇的一声哭了,“难怪我长得丑,原来我不是女娲娘娘捏出来的,是随意洒出来的!” 大人们听了这童言无忌的话纷纷笑出声,可是细细一想又笑不出来了,他们何处不是泥浆洒出来的,不然为何命贱如草? “关于痘神娘娘出世的故事就说到这里,至于后续内容,大家可以参加我们每七日举办一次的祈祷会,到时会有更多关于痘神娘娘的故事告诉大家。” “痘神娘娘如何行走人间帮助人医疗疾病?又为何转世?这些谜语日后会一一解答。” 说完说出先生起身,被庄里大户请去吃酒。 …… “新生的人族生活在巫妖二族夹缝中很是艰难,妖族把人族血食,掠夺无数人类灵魂炼制屠巫剑,巫族会掠夺人族女子只为剩下人巫的混血儿……” 最近洪荒故事这股风传入了医学院,有学生拿着书念起来,六阿哥坐在窗户边认真地听着。 听到无数人族被杀只为炼制一柄对付巫族的剑,他气得咬牙起床,在听见痘神娘娘为了保护一个部落的人族,被妖族大能打伤,想要保护的人族未能保护成,最后只能含恨归天更是哭得一塌糊涂。 这可把一旁的太监和奶嬷嬷给急坏了。 “我的好阿哥,别哭,就是个故事,哪里值得哭了?” “才不是故事!”六阿哥擦拭眼泪道。 他知道痘神娘娘就是贵母妃的前世,他听医学院的哥哥们说了,痘神娘娘几次转世都未能功德圆满,这一世再不成,怕是再也无法回归天庭。 这样一想,他也不免焦急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帮助贵母妃。 奶嬷嬷心里焦急,阿哥病刚好转,身体还虚弱,只能耐心养着,哪里敢让他哭下去。 她哄道:“好阿哥,别伤心了,等过段时间咱们就能回宫了,您不是想见哥哥和弟弟们吗?到时候就能见到了。” 六阿哥并不知道上次来看他的兄弟们都被带去热河行宫过暑假了,要是知道自己被抛下非得伤心难过不可。 听奶嬷嬷这样一说,他打起了精神,“对了,我要为哥哥和弟弟们准备礼物,他们在宫外没有我在宫外方便,我的小水枪他们一定没见过,嬷嬷你帮我多备几个,兄弟每人一个……” 第175章 “……痘神娘娘本就早出世, 哪里比得过那半圣妖师,护住人族逃离已经艰难,最后只能与来犯的妖师同归于尽。” “然而她哪里知道这只是妖师的一个恶尸, 她自爆后并没有阻挡大势,人族十不存一,妖族炼制的屠巫剑即成。” “……痘神娘娘对人族有功, 三皇感恩于她,命人祭拜,正是这祭拜让她跟人族气运绑定在一起。” “浑浑噩噩中, 痘神娘娘魂飘西方落入不知名的世界, 这世界也是天地初开状态。” “创世神发现了这丝被功德金光包围的灵魂,将其认作女儿。还按照女儿的形态创建了天地间第一个生灵, 命名为“晨曦之星”路西法。” “……上帝为路西法的叛逆伤透了心, 此时发现女儿有醒来的迹象, 便将女儿投放人间, 希望女儿在人间轮回补全灵魂功德圆满回归祂身边, 第一次她转世为一名叫贞德的法兰西少女,十九岁离世未能功德圆满, 上帝收集她的灵魂这次将其灵魂投放东方这块土地……” “这个孩子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家里, 一出生就与寻常孩子不同, 少女时期发现得过牛痘能抵抗天花, 被皇帝纳为皇妃, 成为皇妃后觉醒前世记忆,将灵魂携带的圣水赐予信徒……” 广州饮茶和北方不同,北方是纯粹喝茶、品茶,喝的是一个意境,广东是配上各种小吃, 有早茶、午茶和晚茶之分。 广州最热闹的便是港口附近,这里有广东最大的银行,有刚开的各个洋行。 银行斜对面有一家最大的茶楼叫关外楼,这关取自“关口”之意。 这关外楼开得极大,两层楼前前后后占地一亩,仿造了姑苏的园林一步一个景。 主楼占地很广,大开间,一进去就见到看不到头的圆桌。 广东人爱饮茶,关口一开就造就一批富裕起来的人,这饮茶的就更多了。 关外楼最有特色的并不是本地的戏剧,而是层出不穷的故事,这些故事会以白话表演的形式上台,哪怕文学素养不高也能听得懂。 近日说书先生换了新故事,围绕着痘神娘娘这个神仙说起——简称造神。 痘神娘娘对于广东人来说是一位很陌生的神明,在信息不流通的时代,内陆人也没听过妈祖这个神一样。 最开始在广州出现,都以为这是野神。 这个野神以最快速度被人所知,很大程度上要跟种痘绑定在一起。 凡是种过牛痘的哪个不拜一下,再加上不断有说书先生宣传,这位痘神娘娘在两广也积攒了一批信徒。 虽然比不上信徒众多的妈祖娘娘,但也摆脱了野神地位,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神。 痘神娘娘所在寺庙的庙祝都会一些简单的医术,会治个头疼脑热打个虫,这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已经足够了,真有身患重症的人家也会推荐到一个靠谱的大夫那里。 才两三年工夫,痘神庙就以平易近人仁心仁术获得了不少信徒。 这些信徒或许信的不是那么虔诚,香火却不是什么草头神可比。 最近关于洪荒神话流传,各地宗教都在关注,因为这洪荒神话初听以为是故事,听进去后才发现是在给华夏神明溯本归源。 秦汉时期的太一神,唐时的太上老君、佛教,还有这个时期的玉皇大帝,似乎都在这个故事里找到来处。 本地的道教和佛教还保持着观望状态,广东的基督教却已经坐不住了。 因为这故事越来越离谱,将上帝都牵涉进去了。 这样说西方先占领一块殖民地就得先传教,这就得从基督教的教义说起,凡是信奉上帝的都是上帝的子民,子民的地属于上帝的地盘有毛病吗? 完全没毛病。 这东方大国突然冒出一个上帝的女儿,这就意味着这块地方属于上帝女儿的地盘,上帝最心爱的女儿诞生在这片土地上,上帝会跟女儿抢地盘吗? 要是再继续下去,说不定上帝在人间的领土都会被这位“女儿”继承了。 这样一来传教士哪里还坐得住,当场就来找痘神庙辩论。 “听说了没有?耶稣会的洋人找痘神庙的庙祝吵架了,最后没吵过!” “这有什么?不少耶稣会的教徒听说上帝有女儿在世,都跑去朝圣了!” “真的假的?人间显圣吗?” “大员外王国秉家的十三郎知道吗?得了梅毒的那个……” “啊,不是说人快没了吗?” “现在人好了!王国秉一听痘神娘娘在人间显灵就将十三少爷抬去逗神庙,捐赠了一大笔银子,痘神娘娘赏赐了圣水,这圣水治好了十三少爷,昨儿个我还看到人在关外楼饮午茶呢!” “瘦是瘦了点,精神不错,明显是好了!” “什么?这圣水这么厉害,梅毒都能治好?” “总督的小舅子不是痨病鬼吗?也求到了圣水,病情也好转了,这外国神仙还真是爱女儿,给女儿带下凡间的圣水管用!” 顾问桢辩退了第一批传教士,享受周围人的崇拜。 用上帝打败上帝的感觉可真好,洋人自己宣传上帝是真,又无法辩驳上帝女儿是伪。 要指定上帝女儿是伪,就会动摇上帝的真假,这女儿身份洋人就得认,不认也得认。 反正这爹,痘神娘娘是认定了! 看着几名传教士一副死了爹的模样离开,顾问桢微笑着对庙祝道:“举办一场耶稣会的大型祷告,会议现场会为幸运儿洗礼,虔诚教徒会赐予圣水,哦,对了,往后我们是拜上帝教。” 庙祝顿了一下问,“这痘神庙要改吗?” “不用,这拜上帝教是对外的名字,以后这教堂归咱们后再改名,你看这道德天尊还有个身份叫太上老君,咱们娘娘这样牌面上的人物有两个身份不是很正常。” 往后传到西方,说不定在其他神系还有别的马甲。 庙祝点点头,他是真心认为痘神娘娘是神灵,不是神灵怎么会发现牛痘能治愈天花,不是神灵怎么能创造神水(青霉素)治愈各种绝症? 已经离开的传教士回头看了一眼痘神庙,一脸的痛苦,“怎么办?我们该怎么跟梵蒂冈交代远东多出一位圣女?” “这事我们没法管,这些远东人不讲道理,非得我们先证明上帝的存在,要上帝降临人世亲口否认这个“女儿”身份是假的,不然他们不认,他们这是打定主意跟教会对着干。” “算了,我们的任务是传教,这事交给教皇去烦恼!” 几名传教士心累地准备给梵蒂冈去信,通知教皇,上帝圣父在远东多了一位女儿,耶稣圣子多了一位妹子。 …… 罗起信最近日子过得很充实,来到船厂后有家人在身边,也学到了不少经验。 就是他发现一位堂兄行踪有些神秘,每日早出晚归不说,还一副疲惫模样。 这日从船厂回来他拦住了人,“八哥,你最近在忙什么?” 罗八有气无力抬头,“是十一啊,我没事。” 罗起信拦着人,“你看你像没事的样子吗?” 罗八被弟弟逼问,只好道:“是一位朋友的弟弟失踪了,我帮着找,天天出去打听才这么累。” 罗起信吃惊,“失踪?是遇见拐子了吗?” “不是,我朋友弟弟都十九了,拐子不会拐这么大年纪的。” “八哥,你跟我说说,我回头帮你一块打听。” 罗八不想让他多管,一番争执下才吞吞吐吐告诉他。 原来没有所谓的朋友,真正丢了的是罗十三。 罗十三是他们这群堂兄弟里年纪最小的,罗起信这段时间忙还真没发现十三堂弟不见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12节 他也跟着焦急起来,“什么时候丢的?都多久了?” “前儿个不见的,我跟他吵了一架,他跑出去就没回来,我以为他是躲起来了,等他一夜没回才意识到不对,出去找了很久没找到。” “大伯也帮着找了,有人说在港口看到他差不多模样的人,去找了没有。” 罗八蹲在地上,双手揪住了头发。 他语气里满是懊恼,“他说什么不愿意去上学,被我骂了一顿,早知道我就不骂他了。” 罗起信心里一咯噔面色有些难看。 “八哥,报官吧。” 罗八一见他神色,起身问他,“小十一,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罗起信抿了抿嘴。 “前几日咱船厂也丢了人,报到船厂,船厂派人查了,是被绑船上带走了,船厂那边已经报官,我们老师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不要孤身出门,说有人盯上了咱们船厂。” 罗八脸色煞白。 罗起信安慰他,“船厂这边已经跟南洋递了消息,就看那边能不能将人拦住了,这几年有不少人被绑去南洋都是去做苦力。” 他这话还不如不说,越说罗八心里越慌,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 罗起信拍了自己嘴一下,“不是,我是想说那边缺人,要的是劳工,小命起码能保住。” 罗八哪里还稳得住,“不行,我得去找他。” 十三可是他亲弟弟,他劝说母亲松口才将这个弟弟带出来,如今人丢了他哪里有脸跟父母说? 他恨不得丢的是自己! 第176章 罗起功躲在角落里抹眼泪。 他命苦啊, 只是在港口随便逛逛就被人给骗上了船。 真的,他就是听人说倭国发现了金矿招募人去淘金,跑去凑个热闹, 谁知道这些人跟拐子一样,上船后,就拿着刀在门口守着谁想走就砍谁…… 不当人子啊! 一旁一位大叔递过来半块黑饼安慰他, “别哭了,都上船了,省些力气。” 饿了两天肚子的罗起功也没有嫌弃, 抓过饼就啃。 半个饼下肚, 他收了哭声,一双眼睛又红又肿的眼睛看向大叔。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呀?” “我有钱, 你找我哥要钱, 快放我回去!” 这大叔可不是好人, 别看一脸忠厚, 他先前就被这相貌所骗, 一时大意了跟着上了船。 谁能想到这一上来就下不去了。 “别哭了,你看别人都没哭, 有什么可伤心的?再说带你去过好日子。” 罗起功再看看旁边, 哭得更加伤心了。 旁边绑住双手双脚的青年皱了皱眉, “省省力气, 哭有什么用?” 罗起功记得这个人, 当时对淘金心动的人有不少,这个人总是说不中听的话,谁想也被抓上了船。 青年问中年人,“你们准备带我们去哪里?” 中年人笑呵呵道:“没骗你们,真送你们去过好日子。” 罗起功听到这话更伤心了, 这话哄骗谁呢? 他又不是三岁小儿。 海船颠簸,他们被关在地下船舱不见天日。 又过了几日,罗起功有些习惯了这日子,唯一难熬的就是腹中饥饿,这对于从未饿过肚子的他来说有些难熬。 这日外面传来了动静,哪怕隔着一层甲板也能听清楚,变动很快,没一会儿有人掀开通道木板,提着火把往下面瞅。 “下面有一批猪仔。” 猪仔可不是什么好话,在沿海一般指被诱拐送到南洋干苦力的。 有幸运地在南洋活下来,过个几十年回乡寻亲。 罗起功心跟着沉下去,没一会儿有人下来驱赶他们上去。 磕磕碰碰上了甲板,罗起功才发现外面是黑夜,波涛汹涌的海面就跟深渊巨口一样,看一眼就好似被吸走魂魄。 他忐忑不安跟着其他人挤了一堆,然后被推推搡搡上了旁边一艘大船。 有人来询问他们身份,罗起功没有注意到他报上名和户籍后被人盯着瞧了几眼。 换了船他们待遇好了不少,罗起功总算是能吃上一顿饱饭了。 他以为自己获救了,哪能想到这饭不是那么好吃的,一顿饭就被迷晕了,再醒来人已经被卖到了爪哇的某个岛种植香料。 某个香料种植园内,一伙说汉语的人聚在一起将一个青年人围在中间。 爪哇岛盛传□□教,不巧围在中间的青年对清真教有些了解。连庄园主都因为他精通□□教,对他态度都客气不少。 这群人里有来了好些年的也有刚来的,老人正在劝新来的人认命,“累是累了点,不会挨打,咱们这个庄园主人脾气还不错。” 罗起功哪里肯认命,想到未来坎坷的人生,忍不住悲从中来。 他目光看向被围在中间的青年,眼神里满是期盼。 青年姓顾,跟他是从同一条船上下来的,罗起功不记得对方在不在那条船上,毕竟船下面乌漆墨黑也看不清楚谁跟谁。 他只知道对方跟他是同一条船,被卖到同一个庄园后,他就紧紧跟着对方了。 顾兄说了,暂时回去是不可能,只能团结身边的力量,有了一定自保能力再说回不回去的问题。 “……圣女曾经化身天使吉卜利勒向先知默罕默德传递真主启示。” “圣女转世为贞德,遭受犹大后人的迫害,被迫回归真主身边,两百年过去,圣女再次已经转世为人。” “我等应该追随圣女,帮助圣女积累功德,真主安拉必然会保佑我们。” “我们为耶稣教徒欺压,应该拯救我们穷苦民众,推翻弥赛亚追随者的统治。” 爪哇人听着翻译,忍不住出声询问,“圣女真的转世来到了人间?” 顾问桢肯定点头,“真主疼爱女儿,特意让其降临最富裕的国家,我得到真主和圣女启示,为解救水深火热的民众而来。” 爪哇人自然是心中带着怀疑的,可是无论怎么问,都跟他们所了解的信息相同,连当年先知跟天使的对话都大致相同。 人家还口口声声说要帮助他们推翻西洋人统治,这谁听了不迷糊? 毕竟在这上千爪哇群岛上,哪个本土人不梦想着赶走西洋人? …… 林子清正在巡视水利工程,想要修一条淡水河可没那么容易,更不要说线路长远,中间还隔着崇山。 回归的途中有人来汇报。 “船我们拦截了,愿意回乡的安排跟随商船回去,不愿意的安排在港口做工。” “那位已经安排到我们庄园下,那庄园去年拿到手,里面的奴隶还不知道庄园主人已经换人。” 林子清点点头,“传下去,给那位提供一些方便,记住不要太过优待。” “是,那位身边还跟着一个人,他家人托了不少关系想要找到他下落。” 关键是都托到新加坡这边了。 林子清想了想道:“给他家人传信,就说人找到了,被卖到洋人种植园了,得花些时间解救,人还活着。” …… 九月暑气未消,罗起信终于收到了好消息。 他一脸兴奋地告诉家人,“十三没事,说是查到人在爪哇,只是爪哇岛多,大大小小岛加起来上千个呢,一个个排查需要时间。” 罗家几个堂兄弟都松了一口气,知道人还活着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罗起信见其他人将信抢了过去,看向苍老不少的大伯,他走过去蹲下小声道:“大伯,我打算去南洋。” 罗家这一群人里最揪心的莫过于罗敬白了,毕竟这群小辈是投奔他而来,小十三丢了,他是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罗敬白抬起头问,“你想去找十三?” 罗起信沉默片刻道:“新加坡发现了铁矿,船厂打算在那边开一家分厂,正准备调一批人过去,我想报名了,去那边说不定能早点得到十三弟的消息。” 罗敬白沉默片刻道:“不用你去,我已经报名了。” 罗起信愣了一下,忙道:“这一去支援不知得多少年,还得我去吧。” 罗敬白给了他一个白眼,“你一没成婚的生瓜蛋子还是留下吧,长辈还没死绝,哪轮得到你一小辈上场?” …… 九月的京城可热闹了,哪怕皇帝不在京也没影响到这份热闹。 宫里出了一桩喜事,出宫三个月治病的六阿哥总算是回宫了。 恭亲王常宁亲自将侄子送进慈宁宫。 太皇太后看到重孙痊愈也很欢喜,年岁已大的她,是接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原本以为这个重孙保不住了,谁能想到竟然救回来了。 “贵妃这医学院开得好,这救人的本事就应该多教一些人。” “医学哪有闭门造车的,人多了才能有进步。” 见德妃欢喜地抱着儿子不撒手,太皇太后笑呵呵道:“快领着小六回去,看他一身汗,别着凉了。” 德妃忙谢恩,未回永和宫前她还能保持冷静,回到永和宫她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 “胤祚,额娘的胤祚!” 六阿哥乖巧的任由德妃抱着,一旁的奶嬷嬷笑吟吟地禀报着这段时日阿哥在宫外的日常。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13节 “……阿哥年幼,不知什么能做什么不能,贵妃说不能拘着阿哥,那些下等人也拿着鸡毛当箭令……” 听着奶嬷嬷隐晦告状,德妃心里跟明镜似的,她搂着六阿哥道:“张嬷嬷,你这段时间也跟着受累了,下去歇着吧。” 真是个拎不清的,受了贵妃的训斥又怎么样?她儿子的命保住了,她送上门让人打脸她都愿意。 奶嬷嬷心里一咯噔,见德妃不再理会她,耐心询问六阿哥在外面的事,只能不情不愿退下。 人一走,德妃就微笑询问儿子,“胤祚,张嬷嬷这段时间照顾你太劳累了,她家里还有个年幼的儿子,额娘想赏赐她一个恩典,赐她回家跟家人团聚。” “你舍不舍得她?要是不舍,额娘就让她留下。” 六阿哥很是犹豫,他自小是被张嬷嬷带大,一听她离开很是不舍。 德妃见状继续道:“说来张嬷嬷的儿子也就比你大两个月,母子分离这么多年,想来也是极想念她,额娘这几个月没见着你就想得心肝疼。” 六阿哥一听忙道:“孩儿也想念额娘。” 他拍了拍小肚子,“这里想。” 德妃一颗心都软了下来,她忍不住头埋在儿子幼小的肩膀上。 “额娘的胤祚。” 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她哪里不想念,在宫里的每一天她都很煎熬,就怕有坏消息送进宫。 皇帝出宫避暑,她心里……甚至有了怨恨。 在胤祚生死未卜之际,皇上还有心情去避暑,这让她心里如何不怨恨? 好在上天怜悯她,她的儿子痊愈回来了,老天爷没有带走她的儿子。 “额娘不哭,孩儿答应让张嬷嬷出宫便是。” 第177章 薛洋最近心情不太好, 因为他们组不可缺少的组员,和尚在留下一张图纸后就失踪了。 问过夫子,夫子只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他有重要的任务, 莫要问他的行踪。” 一间空房间内,十多人一脸凝重围坐在一起。 薛洋脸上带着悲痛,“老顾离开了我们, 他的精神却永远伴随我们。” 他按住桌面上的图纸,沉痛道:“接下来的任务是完成老顾的‘遗愿’。” 其他人同样一脸悲痛,“我们失去了一位好战友, 老顾你人走好, 精神将永远与我们同在。” 说完每人拿出一个木鱼敲起来,再加上嘴里嗡嗡念念有词, 像极了在聚众做法事。 有人忍不住推开窗户, “和尚只是人不在, 别搞得好像人没了一样。” 薛洋收起悲痛表情, 一脸严肃道:“这你就不懂了, 我们这是酝酿破釜沉舟之心。” “没错。” “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我的目标是:飞!飞!飞!” 来人从窗户跳进来,“电的悬赏银子到学院账户了, 院长那边分银子了, 你们去不去?” “去!” 领银子这种好事傻子才不去! 紫翡笑眯眯看着下方的一茬茁壮成长的韭菜, 都是好韭菜呀, 竟然按照主子的要求将电给弄出来了。 不得了, 难怪主子要大笔银子往这些学院投,只出一个成果就有源源不断的收入收回来。 “按照悬赏要求还缺少怎么保存电力,不过悬赏人已经将银钱打过来了,目前完成了三分之二,所以这银子也就到手三分之二, 剩下的三分之一就看你们哪位弄到手了。” “接下来按照大家参与进来的贡献,发放银子。” 这个贡献度大家视线都签名确认好的,有疑义的也早就提出来了。 这会儿按照贡献发钱也就走个过场。 薛洋领到了一沓银票,少数也有五百两可以说是一夜暴富,哪怕他不缺钱花,可自己赚到手的钱就是香。 京城的房价日益上涨,这银子拿去买个一进院子是稳赚不赔。 见大家银票都拿到手了,紫翡也很高兴,跟着发布了新一轮悬赏。 “这次是内部悬赏,大家对电已经有了认知,是否能够不同频率的电磁波向远处传达信息?” 不少人目光蓦然变深。 “既然天地是个大磁场,电磁以波动形式传播磁场,那是否可以将远方的消息瞬间传达到我们手里?” “顺风耳?” 有对电力磁场感兴趣的人来了兴趣,这个方向还是从未考虑过的。 没错呀,天地是大型磁场,按理是可以用来传播信息的,电的速度是须臾之间就能跨越千里。 紫翡含笑道:“电力的悬赏有给启示,所以悬赏金额不高,这次的发明要靠大家,上面是不会提供帮助。” “不过悬赏金额也定得高,只要出成果,就有五万两收入,这次研究以小组形式报名,想要报名的组队跟老师报名。” 薛洋见队友蠢蠢欲动,不由悲愤道:“你们不会心动了吧?” 他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痛心疾首道:“你们对得起和尚临走前的‘遗愿’了吗?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替和尚做出带人飞起来的木鸟吗?” 小组成员连忙摆手,“我们岂是见钱眼开的人?” “对对,只是稍微有点心动而已。” “那可是五万两,没人会不心动吧?” 说到最后小组人凑在一起嘀咕起来。 “五万两咱们十一个分,一人少数五千两,五千两这一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薛洋不由大怒,大怒之后他加入话题。 “五千两可以买百亩良田做个地主了。” 旁边有人翻了个白眼,“再说一遍和尚没死呀你们这群混蛋!” 木鸟小组虽然眼馋赏金,不过已经下定决心研究飞行,自然就不会朝令夕改。 打打闹闹后,一致决定将得到的赏金全都投入新的研究项目里。 外面金黄的枫叶慢慢飘落,秋老虎过去,一场雨后气温也跟着下降。 京城一年一度的滑冰赛开始了准备工作,除了万众瞩目的滑冰赛以外,还有另一件比较让人关注的事,那就是即将到期一年债券。 这两件事前者商贾关注,后者京城百姓关注,毕竟这债券从发行到现在是一波三折。 去年三月期限的债券快到期前就出了幺蛾子,不知从哪里传出不利的消息,见天有人低价出售。 倒是让一些低价收购的人赚了一笔。 至今也没人知道是哪些人赚了,只知道有人靠着低买高卖获利上万两。 那可是上万两,对于平时十两元宝都很难见的平民来说这是一笔无法想象的财富。 这还是三月债券发行数量不多,要是多的话,那大赚特赚的人说不定还能赚更多。 今年四五月间,又传出债券不利的消息,这回跟去年不一样,没有什么短期债券,起步就是一年。 持有一年,这稍微有个风吹草动,谁不害怕? 关键是四五月那会儿无水无旱的京城突然物价暴涨,又传出铁路也中断了,这谁能不怕? 有人忍不住出手了,也有人因为物价上涨手里缺钱只能低价出了。 这一来二去,市场上流通的债券多了起来,有人干脆拿债券当钱花,这东西一流通就会折价,才一个月时间果然跌了。 但是很快铁路恢复的消息传进京,这债券又应声涨了,只是这会儿市面上的债券都被人收了,一些提前出手的人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眼下京城哪怕是个扫地婆子也明白这买债券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还未到兑换的时间,京城就有不少人握着债券满脸期待。 有人是从市面上低价收来的,也有人老实持有准备收利息的,全都兴奋等着债券到期。 债券到期前,热河行宫出发的圣驾也往京城走。 来时热死人,回来时秋高气爽,关键是蚊虫也少了大半。 回去的路上游山玩水,又不用像来时那样赶路,阿哥们可是非常快活。 “这马走起来怎么这么古怪?” 宝音常见的马是策马奔腾的那种,见皇帝骑着一匹枣红色疾走起来像是顺拐的马忍不住捂住嘴笑起来。 [这马怎么看着这么搞笑?] 正常来说马跑起来是两个前蹄一起抬起来,这马就不,跟人快走一样。 皇帝“吁”了一声,掉头往回走到她马车前,“这叫走马,骑着不颠,要不要上来试试?” 宝音含笑不语。 [算了,我这马车就挺舒服。] 她可是加装了不少减震装置。 “上来试试,你之前不是嫌弃马背上太颠吗?这可是走马,走马观花的走马,不想尝试一下吗?” 他语气带着蛊惑。 宝音一点都不心动,正面看这马更搞笑了,像极了马中二哈,特别是歪着头走路的模样。 皇帝骑着马跟马车保持相同速度,他向她伸出手来。 宝音看了他一眼,见他含着笑,便随了他的意,将手放上去。 下一秒他用力一拉,将她从敞开车上拉起来,长臂一揽把人带到怀里。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14节 脚下空荡荡,她吓了一跳,用力在他胸口上拍了一下。 皇帝放声大笑踢了马肚一下,马速度加快。 她不得不搂紧了他。 留在后面的阿哥们愣了一下,大阿哥傻呵呵道:“冲啊!” 太子则是一言难尽。 庞大的队伍抵达密云终于停下来。 此时天色还不是很晚,御驾停下来摆明是打算休息的意思。 这里地处丘陵,乘着扎营的时间,皇帝带着宝音在周围跑了一圈。 上了一处高地后,宝音划了一片区域,“这片用来做水库如何?拦白河和潮河的水入这里。” 皇帝认真地观看这片区域,“这样一来,能增加不少良田。” “还不止,这边也可以做京城的饮用水源。” 她扫了一眼身后跟随的人道:“未来这里修建的密云水库水面有近十三万七千亩,普遍深度……” 她比划了眼下的这个丘陵,“这里大概只剩下一个头,大部分丘陵都会淹没。” “这里的水库会是京城的大水盆。” 若是说门头沟修的水库主要作用是排水,那密云水库就是保障京城用水,有了密云水库,京城想要出现干旱都很困难。 当然密云水库若是水势过大也会出大问题,这就需要周围有其他水库帮着调节水量问题。 两人低声商量。 皇帝:“西山那边还未修完,若是再征徭役,怕是会造成使用民力太过等问题。” 百姓再能吃苦耐劳,忍耐力再强,怕是也承受不了这么重的徭役。 宝音:“我当然知道,没说现在办到,先集中精力修门头沟水库。” 她压低声音:“只是让你知道未来的规划蓝图。” 这片丘陵太多,并不能看清楚,但皇帝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明日你带着我走一圈,我要知道这水库范围。” 回到扎营的地方,皇帝又觉察出这块地方的好处,这片属于低洼地,修水坝有地势之力,只是这周围有不少村庄,这些住户肯定是要迁走。 若是以前皇帝定然不会大费周折,因为国库没银子,私库也没有。 干什么都得盘算一下有没有留够应对赈灾的银子。 现在不同了,不说他手里攥着未动的一千多万两银子,光是往后每年从日本挖回来的金矿就足够他大兴土木了。 这手里有银子,对于这种大工程,他也能从容面对了。 第178章 风吹在脸上, 只觉一阵凉意,宝音察觉到身后空着,一摸没人。 睁开眼一看, 被窝早空了。 外间传来压低的咳嗽声,她皱了皱眉,套上衣服一身。 秋日的气温跟神经病一样, 早上温度零下,中午回二十多,夜里又猛下降。 这一路上时常注意着就怕被冻坏了。 掀开床帘子起身, 就看到外面人披着衣服站在桌边喝水呢。 “怎么病了?” 正陷入沉思的人听见声音回过头来, “应该是昨日吹了风。” “要不就不出去了,马上启程, 今日能回宫。”她翻出厚衣服帮他批上。 外面天色有些暗沉, 一看就知道是阴天。 “不用, 只是身子微恙, 先验看, 再绕去西山。” 他眼里带着笑意,“常宁夸过几回, 说畅春园修得不错。” 畅春园修了大半年, 哪里真能完工, 也就将湖呀、田地给修整出来, 还修了一处院落。 至于什么前面的九进大殿也就修了空壳子, 什么软装硬装都没个着落。 要说唯一亮眼的就是电给通上了,光这一样足够傲视天下。 虽然他自称身子微恙,旁边的人自然也不敢大意。 梁九功飞快将随行太医请过来。 太医开了几副药本来以为只是些许小病,没想到出去绕了一圈,骑马跑了几十公里, 到下午他就发起了高热。 营帐内一下挤进来不少人,宝音坐在船边,见实在不成样子,就命人将年纪小的阿哥带出去,只留下太子和大阿哥。 皇帝靠在床上,脸有些红,喝了药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是多大病,没必要跟着着急。” 宝音白了他一眼,给他换了一个凉毛巾擦拭额头和手心脚心。 人都快烧冒烟了还逞能。 他眼珠子有点红,到底是身体不适,坐了一会儿身体有些撑不住便躺了下去。 宝音就这么不断换帕子。 他盯着她忙碌,盯着盯着又看向了两个一脸担忧的儿子。 “没多大事,只是吹了风有些不适,很快就能恢复,你们也回去吧。” 太子忙完,“这天色阴沉,官员来报可能会有冰雨降临,要不要赶快启程回京?” 大阿哥甩了太子一个白眼。 “汗阿玛还生病着,你竟然想让汗阿玛病中赶路?” 太子怒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看向皇帝:“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是想说先赶路去密云县,再从密云县坐那蒸汽火车回京。” 皇帝点点头,“胤礽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若是下冰雨这路可不好走。” 他看向宝音,“冰雨,蒸汽火车还走得了吗?” 宝音将帕子糊到他额头上,“下暴雪都没问题。” 皇帝表情变得和蔼起来,“胤礽,这事你来安排。” 接到任务的太子兴奋保证说会完成任务,走之前还用肩撞了大阿哥一下。 皇帝当没看见,让大阿哥也跟着退下了。 他叹息一声,按住了她的手,“以前大冬日连赶千里路都没问题,这次吹了点风竟然起了高热……” 他摇摇头,“我这身体怕是不中用了。” 他能够感受到体质在下降,身体发虚的感觉。 [放心,你活过花甲是没问题。] 她白了他一眼,看他有心思给儿子下套就知道他肯定没问题。 皇帝当作没听见她的腹诽,拍了拍她的手道:“大阿哥眼看就到娶亲的年纪,太子的亲事也要相看起来,以后成家就得顾着小家了,这剩下大半辈子还是我们自己相互扶持度过……” 宝音不明白他又发什么神金,哪来那么多感叹。 “我长你近十岁,若是我走了,留下你可怎么办?到底是别人的孩子,又对你有几分真心,不如趁着年轻生个孩子,只生一个,是男是女无所谓。” 他这话算是为她考虑。 这次突然生病,让他有了急迫感,毕竟从他往上父辈祖辈没几个长寿的,他阿玛二十出头就没了。 人生在世,就怕意外来得太突然。 早上感觉不适的时候,他没有考虑大清,没有考虑儿女,脑海里只浮现了一个念头,他要是走了,她可怎么办。 她那样叛逆,与世不同,若不是有他宽容兜底,哪个皇帝能容下? 她没个孩子,下一任皇帝也跟她没有关系,又怎么会允许她发展那么大的势力? 宝音抽出手,“放心吧,你少说能活到六十九。” 她觉得他是烧糊涂了才会想着想那,怕人真烧出问题来,她想了想取回来一个匣子,从中拿出了一个瓶个。 “磺胺,让人用糯米纸做了外壳,吃吗?” 皇帝坐起身,“这药我能吃?” “吃吧,吃不死人。”她没好气取出一粒胶囊形状的药放他手里。 皇帝拒绝了太监试药,含着药就着水吞下去。 这类抗生素药物对于没有被耐药性摧残过的身体来说简直是神药,哪怕不对症,只是抵抗细菌,才半个时辰高热就退下去了。 用体温计一量,体温已经恢复正常。 几位太医对这药物都跃跃欲试,想要讨要几粒去研究。 到底是留着救命的,宝音没给,让他们去医院买去。 半个时辰也就是收拾好准备出发的时间,皇帝烧是退了,还有遗留的不适症状。 比如腿脚发软,身子虚,还有头疼骨头疼等毛病。 虚弱得像个林妹妹靠在她肩膀上。 太子过来复命,皇帝挥手有气无力道:“你来安排,朕身子不适,不用来过问朕。” 见太子雀跃离开,宝音才询问皇帝在打什么主意。 [你给太子下什么套了?] 他只是发了高烧,怎么传出去生了很严重的重病一样,从他交代身边太监不准暴露他的真实情况,又命人传话说他得了严重疾症她就知道他在谋划着什么。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15节 皇帝咳嗽一声道:“不是多大的事情,你耐心看戏便是。” 说着握紧了她的手:“我们生个孩子吧,万一我有什么,有个孩子陪着你,我也能放心地走。” 宝音摇摇头,“不,我没有生孩子的打算。” [我又没有皇位要继承。] 皇帝手慢慢握紧,盯着她的眼睛道:“朕有!” 她的心跳蓦然加速,半晌才张开嘴,“你、你什么意思?” 皇帝握紧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一声。 “你先前说过太子终将被废,我有考量过小四,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选择他的缘由。” 四阿哥喜怒无常,他在这个年岁已经在兄弟里崭露头角。 可他怎么看,小四文武都无拔尖之处。 那么结果只有一个,选择小四是别无选择,矮个子里拔将军,最好的结果。 这对于学霸皇帝来说是个无法接受的结局。 “小四怎么看也只能是个贤王。” 宝音也不是没有心动,这可是皇位,皇位就在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心动后摇了摇头,“你小看了你那些儿子,个个不是省油的灯,我是应付不了他们。” 她回握住皇帝,说句实话,抛去某些事不提,皇帝对她足够妥帖了,为她考虑得也很全面。 怕是后世都遇不见这样一个为她着想的男人。 她也不是没有触动。 想到后面的事,她忍不住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毕竟你自己都被弄得焦头烂额。” 皇帝一看就知道她是打定主意不生了,心里某个地方像是空了一块,他再次问:”你不后悔?” “没有孩子,你真不会后悔?” 御驾向车站前进,速度并不快,上万人的队伍想要不发出动静是不可能的,坐在御驾上不时有杂音传进来。 宝音听着马蹄声,铁器撞击声,她靠在他的肩膀上道:“我也渴望有自己的孩子。” [只是我不敢生,我怕死,跟孩子相比,我更怕自己因生孩子而死。] 两人相依着,她静静说出心里的想法。 [产前抑郁和产后抑郁,还有血栓都会带走一个女人的命。] [我的使命是让华夏未来脱离那种惨境,就算这里的大清跟未来一样尝试了种种办法还是没有改变灭国的结局,我还是希望华夏站在世界巅峰,而不是被人当作猪狗肆意屠杀。] [我有能力改变,我的世界有过这种悲惨伤痛,命运让我来到这里,我想改变未来。] [孩子在你们古人看来很重要,对于我来说没有我自己重要,想要活下去就很难了,何必将孩子带到人世,让他们来遭这个罪?] “你觉得成为皇子是受罪?”他声音里带着不满。 宝音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好了,别生气,你病刚好,还不知道会不会反复,情绪不能波动太大。” “再说你的孩子不就是我的孩子,真到那时候,我都老了,看在你的面上,下一任皇帝也不会对我太难堪。” 她笑笑哄他道:“孩子哪有你重要,有你陪着我就够了,你要真觉得他们对我不好,你走时带上我就是。” 皇帝没想到她竟然说出了这种话,他深吸一口气,“不要开玩笑,我走了,你也要好好活着。” “宫里不允许嫔妃自缢,也不允许殉葬。” 先帝时倒是有一两个妃子殉葬,可那是情况特殊,年幼时他做不了主,现在不一样了。 “人的性命只有一次,朕走了,你也应该好好活着。” 宝音这回是真意外了,这个皇帝确实不太一样。 她以为皇帝都是那种视人命如草芥。 或许是因为他是清朝的皇帝评价才会那么低,要是明朝的皇帝,大概被吹成第二个李世民了! 第179章 不过…… 她目光盯着皇帝。 以为只是几句关心的话就让她心软吗? [啧啧, 心疼男人会让自己不幸。] 皇帝笑容一僵,心里很不是滋味。 就好像一颗心捧到她面前,任由她作践一样。 刚才她说他走时让他带走她时, 他那颗心是软得一塌糊涂。 这会儿就像是浸入冰水冻得麻木。 两人目光僵持着,宝音对上他宛如受伤一样的眼神跟被烫了一下似的,率先移开了眼睛。 外面传来太子下马的声音。 “汗阿玛, 已经到车站了,只是这蒸汽火车晚间不通行。” 皇帝连着咳嗽几声,声音有些弱, 像是病情加重了一样。 他上气不接下气道:“去, 吩咐下去,先安排人去西山的园子, 明日启程住进去。” 太子惊了一下, “汗阿玛, 可要寻太医前来?” 皇帝再次急速咳嗽, “不是大问题, 只是不想回宫让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跟着焦急,先瞒着, 待病情好转再摆驾回宫。” 太子一脸忧心离开。 宝音看着皇帝, 大致明白了他的想法。 “你是想要装病试探一下?” 连太子一块试探? 皇帝收回了手, “索额图没个动静, 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借这次生病试探一下。” 索额图这小半年算是失势了,不过为了不让朝中势力都倒向明珠那一边,皇帝并未彻底清洗属于索额图的势力。 可尽管如此,索额图一倒,影响还是很大, 明珠势力大增让他警惕起来。 口中虽说是防备索额图,实际上真正的试探目标是明珠。 当然这一点皇帝不可能说出来,明珠跟她的关系也让他心有戒备。 宝音并不知晓这一点,她跟明珠关系倒是没那么深,早年就知道明珠长久不了,又怎么可能跟他牵连过深。 她觉得救回纳兰容若已经是对得起明珠了。 晚间在车站外面的空地扎营,不是不能进密云县,只是一万人全部挤进一个小县城难免会扰民。 密云县令来求见,皇帝都没有见的意思,毕竟明面上他还病着。 营帐好了,两人被请进去,皇帝面色不是很好,她摸了一下并未起热,再凑近看才发现他抹了粉。 真是不凑近看还真发现不了。 皇帝见她偷笑似是有些无奈,想到她那颗难以焐热的心,心情又低落下去。 休息了一晚,隔天众人上了蒸汽火车,加了车厢,一趟就将上万队伍连人带行李一块从密云送到了西山。 这是第二回坐了,还是感慨这种奇淫巧技用在某些事上面带来的便利。 若是修到热河去,修到蒙古去,修到西藏去,大清兵马就能抵达全国任何地方。 皇帝心里盘算着费用,叹息一声,怕是百年税收才能做成这件事。 一个时辰火车到站,西山的火车站已经被警戒,士兵将车站包围起来,百姓不得靠近。 一行人并未耽搁,很快在士兵的保护下往畅春园而去。 畅春园三面有护园河,御驾过了桥,穿过还未完工的正殿往后面走去。 最初的畅春园不算大,能住的地方也不多。 宝音被皇帝安排进了同一个院子,然后太子和阿哥们被打发回宫。 太子不愿意走。 “儿子想要为汗阿玛侍疾。” 皇帝躺在床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说。 “朕这高热有些反复,休养些时日也就好了,你领着兄弟们回宫,多陪陪太皇太后,就说朕身子无恙。” 他边说边咳嗽,咳得撕心裂肺就好像要把内脏一块咳出来一样。 边咳边趁着旁人不注意丢给她一个让她配合的眼神。 宝音脸上挤出一点笑来。 “太子殿下莫要担心,我会留下来照顾皇上,您安心回去监国,皇上这边我来照顾。” 太子瞅了她一眼,像是放心了一样道:“汗阿玛这边就交给贵母妃了。” 说着他又交代了不少,从皇帝的吃食到入住摆放等等,都有交代。 她瞄了皇帝一眼,皇帝竟然一副很享受的表情,显然是享受儿子对他的依赖。 太子交代完,皇帝忍不住说了一句,“你留几件你穿过的衣服,朕念你的时候闻一闻。” 宝音的表情是一言难尽,这是什么发展,这两父子这么黏糊是学李世民和李治吗? 依依不舍的太子被打发走,皇帝也不做戏了,起身后就召见人询问京中情况。 宝音想要走却被皇帝按住了手,“你也顺便听听。” “……索额图大人近期接见了不少江南的官员……”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16节 “天津一盐商给明珠大人送了不少礼,这盐商本是明珠大人家的奴才,前些年被放了自由身。” “地方官员高价收了不少债券送礼……” 宝音和皇帝面面相觑,这行贿手段也是与时俱进呐。 宫中,一众人都期盼着皇帝回宫。 太子们刚进宫门,这边嫔妃们就得了消息,皇上中途拐进了西山新修的园子,说要过几日才回宫。 不提阿哥们跟自家额娘请安泄露的消息,就是太皇太后那边也很快知道了“真相。” “皇上病了,可严重?” 太子一进慈宁宫就被太皇太后给问蒙了,他临进京城前已经严令人说出真相,为何太皇太后老人家还是知道了? 见太子不说话,太皇太后心里有了恐慌,“可是很严重?” 太子忙道:“汗阿玛快抵达京城时吹了风,有些发热,太医开了药有些好转,也是怕您老人家担心才临时决定去西山休养。” 太皇太后还是慌张,“你实话实说,皇上病情是不是很严重,不然怎么不回宫?” 她想起了先帝,先帝也是这样突然染上天花,短短几日一个身子健壮的人就没了。 一想到孙儿很可能要染上重病,她如何还坐得住? 这让太子怎么说,在他看来皇帝就是小小风寒,怎么太皇太后表情这般严肃? “汗阿玛……” 还没等他说完,太皇太后已经坐不住了,“来人起驾!” 西山园子离京不远,她坐不住想要亲自去看一看。 太子本来想拦,可他越是拦,越是强调皇上病情不重,太皇太后心里越发没底,打定主意要去亲眼瞧一瞧。 人前脚出宫,后脚宫里就快马加鞭去传信了。 畅春园内,皇帝收到消息面上很是无奈。 宝音在心里吐槽。 [活该,谁让你不先跟老人家通个气,这下可把人给弄急眼了。] 皇帝目光对准她,“太皇太后那边就交给你去安抚了。”这装到一半总不能半途而废。 宝音起身,“放心,太皇太后那边就交给我了。” 她吩咐人备马,不管他打着什么主意,这老太太的身体还是要顾忌的,毕竟没几年了。 凤驾走到一半,太皇太后就收到贵妃过来的消息。 “快快将贵妃请上来。” 等见到人,太皇太后忙问起孙子的情况。 “玄烨病情怎么了?哀家之前做了不好的梦,梦见他一病不起,这心揪着没法在宫里干等着,还不如出来看看他。” 老太太和孙子相依为命,宝音能理解她的担心。 她上了车,小声说了皇帝的现状。 “吃了药就退烧了,人好着呢,说怕您跟着担心,安排了人跟你说一声,是不是错过了?” 太皇太后一听皇帝没事,才放下心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有传信的人,只是哀家放心不下。” 她面色不是很好,“人年纪大了总是容易回忆起过去,想起了皇帝年幼生病时的模样,这心里始终放不下。” 宝音劝了劝,待车停下亲自将人扶下了车。 皇帝要装病,自然是没有出来迎接,宝音搀扶着人进屋内。 太皇太后见孙儿正常请安才放下心来,她去摸了摸皇帝的额头,还有手,见无异常才真正放下心来。 “下次不准这么胡来了。” 太皇太后用力拍了皇帝一下,皇帝亲自扶着太皇太后坐下,跟着蹲下求饶。 “是孙儿不对,本来以为会病上几日,顺势看看百官动静,没想到贵妃给的药太好了,服用一次高热就退下去了,睡了一觉恢复过来了。” 太皇太后一听还真生了病,有些担忧。 “可让太医看过,可有好全了?” “让刘太医看了,已经无事了。” “那就好。” 太皇太后看了一旁的宝音一眼,笑着道:“这园子修成哀家还是第一次来,不如贵妃陪哀家逛逛。” 见皇帝有开口的意思,太皇太后打断道:“玄烨你到底是刚痊愈,留这多休息,让贵妃陪着哀家就行了。” 宝音见状只好道:“能陪伴太皇太后,我自然是愿意。” 畅春园的林木都是刚移植过来,成活率不算低,不过都很矮小,这里水非常多,最初规划时也是看过风水。 坐山望水的好格局。 出门后就是湖,宝音陪着太皇太后走了一段,见她老人家一直不开口,她便主动介绍了旁边的建筑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里是佛寺,还未完工,准备让宫里的喇嘛过来为皇上和阿哥们祈福。” 一行人走走停停,走了大约一里路,太皇太后停下脚步,命跟随的人走远一些。 太皇太后看着湖面,微微叹息一声,说起了过去。 “……哀家这一生走到现在都感觉像是在做梦,太宗皇帝在位时哀家并不受宠,哀家被姑姑选中嫁进来是为了替姑姑生下儿子完成科尔沁和太宗的联姻……” “后来姐姐入了宫,又发生了很多事……” 她叹息一声,“哀家对先帝要求严格,他实在是不像太宗皇帝,倒是痴情方面更像。” 说着她看向宝音,“皇帝才是子孙里最像太宗,哀家在别的方面不担心他,只怕他跟太宗皇帝一样用情过深……” “你不生孩子这一点倒是比哀家姐姐和董鄂氏聪明。” 第180章 宝音不懂太皇太后为何跟她说这些话。 太皇太后见她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 带出了点笑。 此刻也有些羡慕。 这宫里谁不是人精,说什么话都得在脑子里转几道弯,也就皇帝护着她, 让她没受过后宫倾轧。 她和姐姐都是被姑姑接进宫里生孩子的,这前半生为了科尔沁,后半生为了爱新觉罗家族, 一生都是身不由己。 临了到晚年,出现个叶赫那拉氏这样一个不在乎家族,只为自己快活的女人, 说不羡慕是假。 给她一次机会, 她依然无法脱离身份带给她的束缚,只为自己而活着。 皇帝正在翻看密折, 眉棱分明, 不怒自威。 这样带着一身威武不凡气势的男人只有常年浸染权势才能培育出来。 宝音眉宇间带着不解走了进来, 她还是没有想透太皇太后说那番话是为什么。 或许宫里的嫔妃不了解太皇太后的过往, 她这个后世而来的人可是对于太皇太后的一生了如指掌。 后世有传太皇太后曾下嫁摄政王多尔衮, 实际上是无稽之谈。 据她所知,太皇太后跟多尔衮并无什么私情, 那位睿亲王可是有五六个福晋, 孩子也不少。 起码这个时代并未有两人有私情的传言。 [她老人家到底什么意思?] 她坐在椅子上百思不得其解。 皇帝抬起眼皮瞧了她一眼, 见她眉目纠结, 起了好奇之心。 他放下折子走了过去, 见她根本不看他,他更加好奇了。 挑起她的下巴,他眯起了眼睛,“有什么疑问说出来朕听听。” 一旁伺候的梁九功飞快避开了眼,用力挥手让屋里伺候的人都退下。 宝音顺着他的力道抬起下巴, 将太皇太后说的那些话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你说她老人家什么意思?] 皇帝神情僵住,若无其事松开手。 指间细腻的触感犹在,他露出一抹微笑,“好事。” 宝音觉得他这话有些神神秘秘,突然想到什么,她伸手抱住他的腰,头靠在他胸口,用商量的语气问,“这园子温还没仔细逛逛,我能在这周边走一走吗?” 皇帝摸了摸她的头发,真是难得有这般柔顺的时候,可惜说出嘴的话他不爱听。 “不是朕不允,朕还‘病’着,你出去闲逛谁信朕病得起不了身?” 宝音嘟起嘴,她还想借着这段时间处理一下债券的事。 除了债券还有这园子周围,她打算好好规划一下,这里可是未来的新城区。 “行吧,先陪着你。”她决定退后一步。 *** 明珠正在户部商议事儿,很快收到了皇上病重的消息。 “皇上病重得起不来身?”明珠声音里满是质疑。 不说皇上身边有太医,就说有神药在,皇上也不至于病得起不了身。 前来报信的人一脸凝重,“明珠大人,传消息的是贵妃身边伺候的太监,皇上回京时受了寒,起了高热,这一点太子和诸位阿哥都知晓。” “怕传染给太子和阿哥们,皇上避到未修好的园子里只留了贵妃侍疾,听说因为高热不退,皇上已经昏迷不醒,太皇太后都离宫去园子探望皇上了!” 明珠眉头皱起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17节 “不是有神药吗?” 那人忙道:“听说皇上跟六阿哥一样,对神药过敏,那神药对别人来说是神药,对皇上来说就是毒药!” “明珠大人,您得想想办法,一旦太子登基,索额图那边必会卷土重来,到时我们都讨不了好!” 皇太子对索额图的依赖是有目共睹,索额图因为得罪了贵妃被皇上亲自按下去,他们这些明珠党派的人别提有多高兴了。 这段时间没少将索党的人从朝中重要位置提走,要是再让索额图得势,他们这些攀附明珠大人的人可不会有好下场。 当年鳌拜怎么对付政敌的,就是他们的下场。 明珠很是郁闷,他现在是进退两难。 本来他是该支持大阿哥的,可叶赫那拉家多了一位贵妃,还挺受宠。 这种情况下自然是改支持贵妃所出的皇子才对,可这位寄予希望的贵妃偏偏无子,这几年连个好消息都未传出来。 他要是真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支持大阿哥,怕是跟贵妃得有隔阂了。 大阿哥可跟贵妃没有丝毫关系。 明珠头疼了,早年下注太早了,现在想跳下船都不知道该怎么跳了。 一旁还有人不断催促他,显然是皇帝若是不好就支持大阿哥跟太子争的意思。 可问题是大阿哥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早年看不出来,随着阿哥们长大,真实脾性展露,明珠也看出大阿哥是个扶不上墙的。 可他想要退也没这个机会了,皇上不给他退的机会。 皇上需要他跟索额图打擂台,他想要跳下船唯一的机会就是扶持贵妃所出的皇子。 比较操蛋的就是贵妃不愿意生子,为此快将避孕药物当成米饭吃了。 见明珠还是磨磨蹭蹭不准备给个准确答复,他这一派的人哪里还坐得住。 “明珠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索额图那边都有动静了,听说一早九门提督就被索额图给请去了!” 明珠脸色一变。 九门提督要是站在索额图那边问题可就大了,九门提督关系着宫中的安全。 太子和阿哥们可都在宫里,皇上要是有个万一,索额图再狠心弄死剩下的阿哥,这皇位可是非太子莫属。 他迅速起身,“本官要去觐见皇上!” …… 傍晚,天色还未暗下来,灯便提前亮起来。 皇帝陪着太皇太后欣赏黑夜亮起的灯光。 太皇太后看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先前常宁跟我说过,说是比蜡烛还亮,哀家以为能有多亮,现在想想有些夜郎自大了。” 她慢慢吐出一口气,“这是神迹。” 太皇太后很难想象仅凭借人力就能驯服雷电,还能让雷电为人所用。 她先前听闻贵妃在外面开了几个西洋学院,教一些奇淫巧技,以为就是汤若望、南怀仁教的那些,没想到比这些洋人传授的还要厉害。 “洋人已经厉害到这个地步了吗?” “传教士传授的都是已经过时的知识?” 这样想也不是没有道理,无论是已经去世的汤若望还是南怀仁,离开故乡已经六七十年,他们掌握的都是已经过时的知识,若是洋人掌握了雷电之力,那洋人就是大清的毕生之敌。 皇帝早就见识过电灯了,只是他见识的是手摇电灯,一旦停下灯就会熄灭,那电灯也因为制作材料简单亮度不是很高。 此时见到亮如白昼的室内,神情也有些恍惚。 几年前在没有去东巡祭拜祖宗前,怕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大清会有如此大变化。 若是没有她,他有生之年怕是都见不到这电灯。 太皇太后压低了声音,“贵妃那些学院不应该招那么多汉人,西洋学应该掌握在满人手中。” 皇帝缓缓摇头。 “西洋那边发展太快,阻止不了,若是限制汉人,怕是没法追赶西洋人。” 他不是不想将这些知识掌握在满人乃至皇室手中,只是既定的未来告诉他这会让大清落后,让大清被钉在耻辱柱上。 他宁愿大清像朱明一样轰轰烈烈地灭亡,也不愿意投降倭国让帝国落下遗臭万年的名声。 从她那对大清不屑的语气里就能知道后世对于大清的评价并不高。 “满洲人口少,汉人数量多是没法更改的,满人这边都钻研心思做官,没法跟贵妃养的那些人花费几十年研究西洋知识。” 满人做官方便天生比汉人占优势,所以谋划着做官比一心研究数学、物理这些知识多得多。 太皇太后想想也很快明白了这个道理。 祖孙二人感叹了一下电灯带来的奇迹,门外梁九功前来禀报。 “皇上,明珠求见。” 皇帝向太皇太后告辞。 太皇太后叹息一声,“哀家说的那些你考虑一下,贵妃救下小六,对皇嗣有功,不赏到底对不起她。” “宫里已经有了皇贵妃升她也不合适,她既然不愿意生子,到时不用担心她的孩子威胁到太子,你要是想册封她为皇后,哀家也不会反对。” 皇帝笑笑,“孙儿会仔细考虑。” 宝音正在翻看银行递过来的财报,还有未来即将到期的债券本金以及该支付的利息。 她是知道这些债券里有一部分是皇帝持有,她自己也收购了一部分,算一下去掉支付的利息,和低价回收回来的债券,这次要支付出去一百五十万两银子。 好在这些一部分兑换是可以用银票,倒是不用担心储备银耗尽。 签下了审核发放的银钱,她又翻看了其他报告。 首先是电力公司投资,电线桩子没选择用木头而是用了水泥柱子。 目前电力铺设主要是在内城,哪些人家愿意安装已经提前买了线交了开通电的费用。 这笔收入肯定没法跟基建投入相比,好在有了回头钱。 她手停在了某个报告上,脸上有些惊讶。 天津的格物院倒是给了她一个惊喜,将缝纫机给研究出来了,除了缝纫机还有锁边机。 这两样机器本来是为南边的服装厂定制的,本来以为从零研究需要一段时间,没想到这速度倒是挺快。 想到这两样利器,她又想到珍妮还未发明出来,这三样加上蒸汽机怕是能掀起工业革命了。 越想她越激动,上扬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来。 翻找了跟珍妮纺织机相关的论文,大手笔买下来,将设计图画出来再提上要求。 明年她要见到蒸汽纺织机的出现。 撕下一张汇款单,写了一笔给天津格物学院的奖励,又抽出空白的纸写了任务要求,她将信和支票放进信封夹在报告里。 外面传来了动静,见皇帝大步走进来,她有些奇怪。 “不是说外面有人求见吗?” 皇帝走到她身边道:“是明珠,朕还病重着,哪里能见他。” 他低头看她手里的报表,拉开她的手有些惊讶。 “又打算修新的铁路了?” 宝音挨着他一起看。 “江南比较关键,毕竟是粮仓。” “天下稳定下来,漕运还未尾大不掉,正适合修一条京浙铁路……” 第181章 皇帝按下了报表, “这费的银子可是不少。” 修个北京到天津卫的铁路就要上百万两银子,更不要说修个穿过江南的。 这银子数目庞大到,皇帝光想一下就有些头疼。 “只发行债券能筹到这么多银子吗?” 他想问的其实是后面那句, 借了那什么还。 修一条通往南北的铁路没有个几千万两银子是不用想的,基本上将她所有收益都砸在了这上面,值得吗? 修这样一条铁路想要回本有生之年是不要想了, 她又不想要孩子,这些财富留给谁? 皇帝看着她的目光柔了下来,花这么多心思还不是为了他。 旁人只看他宠着她, 任由她积攒钱财, 却没看见她吃喝能享用多少,大头还不是花在了民生上。 宝音从他手下将文件抽出来。 “航海贸易的利润够还利息了, 我想着这铁路一日不修成, 就没有收益, 干脆多发行一些, 分段修, 同时动工,预计十年内修完。” 说着她撇嘴, “这次修铁路很不顺利, 说是铁路经过破坏了祖上风水, 还有传言毁了龙脉。” [什么龙脉, 日本在东北三省做了多少人体实验, 屠杀了多少人,也没见龙脉保佑啊?] 皇帝脸色不好看,“罗刹人已经退兵,朕思索着是不是该拿下倭国。” 有这么一个国家在边上看着就膈应人。 宝音按住他的手,“倭国是嘴边的一块肉, 这个不急,先将南边的洋人弄走,保不准洋人会偷偷卖火器给倭国。”那可是她嘴边的肉。 “铁路若真修到南边去,怕是阻拦会很大,朝廷可否派兵帮忙?” 南方的反清情绪高涨,不然皇帝也不会南巡到扬州连船都不敢下。 皇帝陷入沉思。 [若是江南和北京的铁路修成了,两日路程就能抵达江南。]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18节 他瞥了她一眼,明白她这是敲边鼓。 可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不就是怕那边跟朝廷离心才南巡的吗? 要是真有这么一条铁路,三日内就能不费力气地从南到北,哪怕吴三桂在世他也不带怕的,因为八旗军队可以随时打到南边。 这么一条路,他心底也是想修的。 “这样,朕命一个铁路总督,专门负责造铁路,若是遇见突发情况,可以从沿途各省调遣士兵。” 他思索着这个总督的身份,肯定得是他信任的官员。 宝音挑眉,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什么从各省调遣士兵没到那个份上,就是怕不开眼的小毛贼跳出来挡路,我想着这沿途的衙役可能不管事,不如组建一个铁路警察队伍。” “前期维护修铁路时的治安,后期在火车上维护治安。” 皇帝哪里不知道她是说兵权,只要地方兵权而已,又不是京城的兵权。 这各省总督都有掌兵之权,这铁路若是有总督这兵权也是要给的,毕竟漕运总督、河道总督有,这铁路总督也该有。 宝音还不知道皇帝已经猜到了她的目的,怕他多想连忙转移话题,“明珠来了也不能让他白白走一趟,不如我让人带着他逛逛,也不算白来一次园子……” …… 新建的畅春园远没有后世历经几代兼并了其他园子的庞大壮观。 除了里面的院子大些豪华些,其实就是个比旁的大一点的乡下园子。 就连移植到植物也因为刚移植不久,又矮又疏。 但是沿河两岸的明亮路灯足可以填补这些缺陷。 明珠在园子大门外等了些许时间,身后桥上的灯光明亮倒映河水里宛如另一条银河。 他耐心等着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园子小门打开出来一位太监。 那太监他也认识,乾清宫里皇上身边照顾的人。 “拜见明珠大人,皇上病情未痊愈,说了今日不见人。” 明珠倒是从容,伸手递过去一个荷包,“敢问贵妃可是在伺候皇上?” 太监客气道:“贵妃娘娘在皇上身边照顾着,听说您来了,让奴才领着大人在这园子四处逛逛,也不算是白来一趟。” 明珠笑容逐渐消失,他稀罕看一个园子吗?身为内阁大学士,他什么好看的园子没见过? “大人这边请。” 明珠还是没有耐住对方的盛情邀请,从侧开的门进去。 一进这园子就看到明亮灯光下的广场,还有那不属于乾清宫的大殿。 太监立刻暗示道:“听说皇上极喜欢这里,还说宫里太小,贵妃娘娘建议往后每年在这里多住几日。” 明珠领会了太监的意思,皇上是个勤政的,要是真住在这,这御门听政势必也会换个地方。 什么是政治中心,有皇上的地方才是,就跟前朝政治中心从应天转移到北平一样。 这政治中心转移,朝臣再住在城里就多有不便了,光是宵禁就能卡住大半要上朝的朝臣。 “本官记得这附近土地都被内务府拿下了?” 明珠想起了此事,之前有商贾花大量银子买这边的荒地建园子,大家还跟看笑话一样,说内务府想银子想疯了,这要是御驾真常驻这里,周围不就是第二个内城吗? “是,畅春园周围预留了不少空地是为太子和众多阿哥备着,娘娘说阿哥们早晚会成家立业,这地得先备着。” 明珠内心复杂,贵妃是一心奔到赚钱上面了,但凡她分点心思在生孩子这件事上,也不至于让他现在进退两难。 前面正殿建房材料没有宫里那么好,毕竟就是个小住的园子,用了上等青砖,跟花费大量金钱从海外购买金丝楠木建造正殿的热河行宫不同,这个园子建造没那么出奇。 表面是青砖,也就黄色琉璃瓦出格了些,这是皇家园子必备。 玻璃制造工艺上涨,加上玻璃价格贬值,琉璃的价格也跟着贬值,琉璃瓦的价格也比往年低了不少。 当然最重要的是运用了温度计和去硫的煤炭,一个提升温度,一个控制温度,两样一起让琉璃瓦的成本降下来。 再加上请了上万人来修这园子,木料用得少砖石用得多,还有水泥铺设地面,才几个月就修得像模像样。 上万人赶工出来的园子,不算尽善尽美,已经能够糊住人了,不过明珠只对那电灯侧目,他心思都放在皇帝的病情上,哪有什么心思欣赏。 太监领着人走了约两刻钟,专门找有光的地方,那昏暗的地方是不去的。 明珠心思没放在这上面,没多久就告辞了。 这时候回京也已经晚了,城门都关了,一想到回去沿途得劳师动众,明珠有些头疼,便吩咐身边的人。 “去,看看周围有哪些人家的庄子先借住一宿。” 这样一想,他有些明白内务府攥着这些土地为何不愁卖了,这是看准了朝中官员不买不行。 上朝真要改在外面,那就得置办一个住宅。 ***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早上雨势变小。 她喝着白粥看着窗外飘着的细雨,窗外移植了一棵芭蕉,有那么几分雨打芭蕉点蔷薇的气氛。 外面天色昏暗,屋里可是一点也不暗,电灯开着,皇帝也感受到这份好。 “要是在宫里,这会儿还得点蜡烛,宫里木头多,又怕火。” 他夸赞了几句,“只用水利就能发电,每年光是节省了蜡烛钱就有几万两银子。” 没错,宫里每年购置蜡烛的费用以万两计算。 这时候的蜡烛可跟后世不一样,特别是宫里用的都是上好的蜂蜡。 蜂蜡在后世是用来做化妆品。 宝音喝了一口白粥,“谁说不要钱,光是铜的投入就有一大笔。” 国内缺铜,或者说从古时至今都缺铜。 上下五千年历史,青铜器可都超越五千年了,再多的铜矿也经不住几千年采。 更别说地下还埋了不少。 大清缺铜已经缺到跟倭国购买,要知道往前数倭国都是跟中原买铜的,从出口国到进口国可以想见这会儿有多缺铜了。 正闲聊着,她身边的太监进来禀报。 “明珠大人前来求见。” 皇帝心情不是很美妙,正用膳呢,就有人不开眼地来打扰。 那太监硬着头皮道:“听说是有要事求见娘娘。” 宝音“嗯”了一声。 [昨天人在二十里外一个人周员外的庄子借住。] 畅春园周边荒地多,原本的住户也被迁走了,最近也就是二十里开外商贾建的园子了,什么员外一听就是捐来的官。 她继续吃着早膳。 [见不见?不见怕是没那么容易打发。] “朕这病重呢,贵妃要照料朕,哪里有空闲见他,让他回去。” 宝音没有开口,皇帝先将人打发走了。 要是见了,这戏还怎么唱下去? 人退下,宝音夹了个迷你蟹黄包放他碟子里。 “这话传出去,我怕是成了那辖制皇上,不让臣子面圣的奸妃。” 她算是看明白了,他就是故意来这一出,想要看看所有人的反应。 “什么奸妃,你分明是朕的贤妃。” 皇帝笑了笑,“这可不是我说的,皇祖母在我面前对你可是赞叹有佳。” 这话她也就听听,真信男人的话那才叫傻。 见他这回连明珠都不见,就知道连明珠都算计在内。 “明珠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她继续享用美食,随口说了一句。 皇帝放下筷子,“明珠是聪明人,就怕聪明人想太多。” 宝音点头,这一点她不怀疑,历史上明珠的下场比索额图好多了。 索额图口口声声称奴才,可行的事那样像奴才?这人就差帮太子当家做主了。 索额图想做长孙无忌,可惜他跟皇帝的情分没到那份上,也坚持不到太子上台。 早膳撤下去,两人挪到了书房去。 闲着没事皇帝将随身携带的南书房行走给叫了过来。 这个职位由翰林院的当值官员担任,也是雍正朝“军机处”的雏形。 来人是高士奇,也算是讲经的老人,从南书房建立开始就担任皇帝的老师。 官位不高,却是名副其实的“帝师”。 宝音在一旁处理事务,皇帝跟高士其聊着聊着不知为何聊起来先秦的律法。 “秦时律法森严不通人情才有了后来的陈胜吴广起义。” 皇帝不置可否,“说到底还是未确立正统继承人才让小人有了可乘之机。” [才不是,秦朝的法律才不是严厉残暴,后世可是挖掘出了竹简,有秦朝小吏记下来的法律条文,许多比后世都要先进。] [比如男人出轨家暴,女人可以杀了男人无罪,比如秦时废除了奴隶制,良贱可以通婚,哪里像两千年后的大清奴隶制度还在通行……] [秦时若是有人当街杀人,看到的人不制止会被罚款,家里进了小偷,主人大喊,邻居不来帮忙抓小偷要负责任。] [当街乱扔垃圾,脸上刺字,官员不做官员该做的流放发配,现在的官员都被儒家思想惯坏了,不是为民就是为利,秦朝的官吏敢贪污受贿等着发配吧!] 皇帝听见这愤愤不平的话语有些意外。 “我记得刘邦入咸阳市曾与关中父老约法三章,这样说来汉初的律法应该与秦时无异才对。” 高士奇短暂思考了一下,“皇上说的对,关中属于秦地,已经习惯了秦时律法,跟当时的其他六国不同,不过项羽烧毁了秦皇宫,相应许多先秦典籍都毁于大火。”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19节 “汉文帝时期曾修过书,应当是那时修改了严苛的秦法。” 两人就着秦汉律法哪里不同聊起来,一个小时后皇帝才挥手让他退下。 这会儿宝音嘴巴已经翘得快赶上翘嘴鱼了。 皇帝喝了口茶,漫步走过来,捏住她的双唇。 “怎么翘得这么厉害?” 她拿眼神瞪他,昭示着她的不服气。 “秦法哪里严苛了?” 皇帝笑问,“不严苛怎么会二世而亡?” 宝音气呼呼道:“这能怪始皇帝吗?” “他接手的是个从未经历过大一统的国家,他是靠着他的能力强行将一个分裂了几千上百年的国家黏合在一起。” “他开辟了一条从未走过的路,不管你们这些后世君王承不承认,你们都沿着他制定的路走。” “不然你为何要打吴三桂,为何□□?这不就是大一统的威力吗?” 皇帝沉吟片刻,“可是这不妨碍秦法严苛。” 宝音泄气,“秦法严苛又不是始皇帝造成的,他继承的就是这样一个国家,秦朝变法才让秦朝强大起来,他继承的秦国是一个一切都要为军功制让路的国家。” “要是再给他三十年、不、二十年,他肯定能找到让秦朝转换赛道的办法。” 皇帝陷入沉思,联想到了现在的大清,八旗制度何尝不是军功制,能够夺取天下可以证明八旗制度比明朝先进。 可是为何入关才几十年,八旗制度已经烂到不能再烂了? 紧跟着他又回过神来没好气问道:“你真要跟我在这为了一个死了上千年的古人争吵?” 宝音噘嘴,“始皇帝可是我的偶像,说到底还是先秦资料太少了才任由后世抹黑他。” *** 明珠皱着眉头上了马,跟来的官员满脸疑问。 “贵妃为何不愿意见大人?莫非皇上病情很严重,贵妃脱不开身?” 就算脱不开身,传一句话的工夫难道都没有? 明珠神情阴沉似水,“先回京找大皇子。” 贵妃显然是不愿意插手,不然连通气的话都不给,那就别怪他全力以赴支持大皇子了! 走到半路上,一行人与索额图的车队狭路相逢。 明珠一方当然是不让,开玩笑你索额图这会儿已经被扒干净仅剩个白身,连爵位不是你这一支继承,有什么资格让明珠大人给你让路? 索额图也不让,这大路朝天谁不能走,你明珠又没有自报家门,我凭什么让? 哪怕没有官职,他也是太子的舅姥爷! “明珠大人这是打哪里来?”索额图头伸出轿子打趣问道。 明珠骑在马上像是有些意外,“原来是索额图,你这是要去哪里?莫非是觐见皇上,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的身份是没资格觐见。” 索额图笑笑,“家里有些余财在城外买了块地准备建园子,怎么我去自家地看看,明珠大学士也要管吗?” 两人目光碰撞在一起,旁人似乎看到碰撞出的火花。 这边离园子并不算远,很快园子这边也得到了消息。 皇帝不逗她了,他摇摇头,“真是连个空闲时间都没有。” 宝音很无语,到底是谁突然装病玩弄所有人的? 梁九功接到皇上的暗示,小心翼翼对贵妃道:“早上小鸽子说,咱园子里多了几只天鹅,主子要不要去看看?” “有天鹅,这个时间还有天鹅?” 梁九功陪着笑脸道:“应该是准备南飞,看到咱们水池里有鱼过来进食。” 在宝音心里看天鹅可比跟皇帝大眼瞪小眼有趣多了,“太皇太后那边可是有空?你去问问,她老人家要是也有兴致,便将她老人家一块请过来。” 她对他的那些谋算漠不关心,反正她已经要到她想要的了。 至于皇帝在算计什么她不管。 梁九功看向皇上,见他没有反对,转身往外面走去。 太皇太后昨夜赶过来天色已经晚了,看得不是很清楚,这会儿雨停下来便开始溜达。 沿着湖边走了一段,外面还是细雨。 湖边有段挡雨的廊檐,在这里赏雨倒是有一番趣味。 宝音领着人过来,先上前行礼。 湖面上几只天鹅正在觅食。 太皇太后看着湖对面的农田道:“我以为这里跟行宫差不多,没想到……” 宝音接话道:“接地气是不是?” 太皇太后微微一愣,“对,是这么个说法,跟普通农庄差别不大。” 园子里农田可以说占了快一半。 “皇上重视耕种,在建园子之初就要求田地要多。” 她笑笑,“今年在热河行宫收获了不少早熟的水稻,可把皇上高兴坏了,说要在京畿推广。” 老太太也来了兴趣,“可是御田出来的早熟种子?” “是,试验后比原来种子早熟,皇上特意等丰收后才归京,还带了两百斤新米,亲自去壳,已经送进宫了,您要是晚些出来这会儿已经吃上新米熬的粥了。” 孙子有这番孝心,老太太自然是开心。 “这新稻能早收是好事,热河那边能种,东北那边也能种,多种点粮食总是好的……” 第182章 上书房内, 大阿哥正在读书,突然他的哈哈珠子像是看到了什么神色有些紧张。 大阿哥本来就在走神,像是一篇文章读两百遍、背两百遍的法子本来就是笨办法, 只有那种死读书、读死书的人才会采用。 至于为何到了宫里会被奉为圭臬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这法子用在大阿哥身上反而让他成为了厌学少年。 什么经义没学到什么,只学会了皮毛,实际上除了三阿哥是真心学进去了, 其他的阿哥都是得过且过。 阿哥们的功课可不止汉文,还包括满文、蒙语、西洋的数学、天文学、医学等等,最近几年格物学大行其道, 又加了物理和化学。 小孩嘛总有个喜好, 汉语在学业中占比不算高,学得也不算用心。 这会儿上面汉人师父正摇头晃脑说着《论语》, 大阿哥是压根没听进去, 抓耳挠腮中发现一旁哈哈珠子面色奇怪。 他这位哈哈珠子是新来的, 原来的因为做事不妥当被赶回家了。 新来的这位跟明珠有些关系, 平日里他也是很看重。 眼下一瞧对方神色紧张, 大阿哥也顺着对方视线看向窗外,这一看不得了竟然看见明珠杵在窗外。 午休时分, 大阿哥终于跟明珠见了面, 两人也不是在乾清宫内, 而是走出了宫门往阿哥所方向。 半道上, 明珠说明了来意。 “皇上病重, 阿哥可有打算?” 大阿哥微微吃惊,“明珠,你在说什么?汗阿玛只是风寒,何至于传出病重这种话?” 明珠摇摇头,“阿哥莫非不知, 皇上入驻园子后就跟外面断开了联系,外人也不知里面是何情况,奴才求见贵妃娘娘,娘娘竟然也不见,阿哥应该早做打算。” 大阿哥闻言慌了神,“什么打算?前儿个回来时还好好的,怎么才过一晚上就传出不好消息了?” 别看他总是跟太子作对,那是因为有皇帝这位靠山,不然他能跟太子斗得旗鼓相当? 搁前朝太子就是太子,太子定下其他皇子都得靠边站,也只有永乐朝的皇子会被永乐皇帝忽悠着以为皇位唾手可得。 大阿哥为何敢跟太子争?不还是皇帝给的底气。 这会儿意识到这个靠山随时会没了,可不就慌了神? 明珠一脸严肃道:“大阿哥,您得提前做好打算。” 大阿哥脸色铁青。 什么打算,不就是太子会提前登基的打算吗? “我要去求见汗阿玛!” 明珠内心松了口气,他来找大阿哥不就是为了这事,皇上可以不见他,总不能连自己儿子都不见。 换句话来说,正是因为病重才会见亲生儿子,不见才说明这里面有问题。 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在太子和索额图那里,只是索额图没有官身,求见太子的是储秀宫的赫舍里庶妃。 皇帝对宫里发生的事了如指掌,毕竟要钓鱼,肯定会事先安排好。 他这次生病来得突然,本来打算试一试,看文武百官可有为自己准备新主子。 明珠和索额图会先行试探也在他预料之中。 太子和大阿哥很快出了宫,至于其他阿哥,因为年纪小连出宫的资格都没有。 这时候年幼的皇子出头,怕是会成为两位年长皇子的眼中钉。 皇帝收到太子和大阿哥抵达园子的消息是一点也不意外。 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望,大阿哥有勇无谋也就算了,没想到寄托太多期望的太子也变成臣子窥视帝王安康的工具。 是没有看清吗? 不,正是因为看得很清楚,太子才愿意做这个马前卒。 皇帝脸色不是很好看,宝音暗暗掐了他手背一下,提醒他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20节 皇帝脸上扑了粉,化了个病妆,再加上屋内光线昏暗,猛然一看还以为他将不久于世。 “汗阿玛!” 太子吃惊,紧跟着悲伤涌入心头,他扑到床头,“之前不是好好的吗?这才过去一日,您怎么病这么重了?” 感受到儿子真情流露的悲伤,皇帝心情好了些,好歹这孩子是真心孝顺,不然养出个没心没肺的玩意,他怕是会怄死。 太子慌了神,大阿哥也不遑多让,跟着扑过来抓住皇帝的手。 “汗阿玛,怎么病这么重?太医怎么说?不是有神药吗?” 他慌张看向宝音,“贵母妃,不是有救命神药吗?怎么没给汗阿玛用上?” 宝音捏着手帕按在眼角,眼泪跟着流下来,泪痕划过她微红肿胀的卧蚕,昭示着她伤心哭泣了很久。 辛辣的姜味直冲鼻子,她含着眼泪欲掉不掉道:“皇上跟六阿哥一样,对神药过敏,那神药对于皇上来说就是毒药,若是用了反而会丢掉性命。” 大阿哥闻言震惊,他语无伦次道:“太医,太医怎么说?” “不过是一次小小风寒,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太子揉了揉眼睛,仔细打量皇上发黄又瘦了不少的脸,悲伤之余有些惶恐。 “汗阿玛这病情严重,应该尽快回宫才是,召集全京城名医来救汗阿玛。” 皇帝心情好了不少,两个儿子还是很孝顺的,说来道去还是有乱臣贼子在离间父子情亲。 他就说两个儿子都是他看着长大,怎么可能是那等不孝之人? 心安理得将锅甩给了别人,皇帝神情柔和下来,刚要让儿子不必担心,手背又是一痛。 [咳咳,想清楚再说。] 扫了她一眼,皇帝像是费了老大劲喘了口气,“朕这病像是时疫,你们快些出去,别一不小心传给你们。” 宝音声音颤抖,“太子,大阿哥,你们二位快些出去吧,皇上这边有我照顾,不用你们跟着操心。” 皇帝也费力道:“对,对,太子,你要监好国,有什么跟、跟内阁商议,朕这边不用你们操心,有贵妃照顾朕……” “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要将朕的病情泄露出去,以免朝中出现混乱。” 他说一句歇一句,半晌才说完这段话。 太子又是激动又是悲伤,“汗阿玛,我会守好宫中。” 激动在于皇位稳当落在手里,悲伤他很可能会失去了爹。 大阿哥万分失望,他也连忙道:“汗阿玛,您对儿子有什么交代,只要您开口,儿子保证会办到。” 皇帝重重喘息,“你去兵部历练,朕盼望着你成为大清巴图鲁,朕要是有个不测,你们兄弟二人要携手同心。” 看着说话费劲的皇帝,两位阿哥泪眼蒙眬向他保证,“汗阿玛,儿子不会让您失望。” 宝音看皇帝额头出了点细汗,怕妆容花了,忙催促两小孩,“你们该走了,别传染上,最近也别过来了,我会照顾好皇上。” 千催万请总算是将依依不舍的两人给请出去了。 宝音捏着那泡过浓缩生姜汁的帕子丢在他身上。 [人都走了,还做什么戏?] 皇帝掀开被子起身,一应奴才忙过来帮他小心点拭去妆容。 阴影抹去,脸上的肉又变得丰满起来。 皇帝拿着清晰的银镜照着感叹道:“你这一手易容术可真了不得,能以假换真了。” 宝音有些得意。 她本身对化妆研究不多,可耐不住她会画画,什么变装稍微研究一下就一通百通。 再说给皇帝化之前,她还拿身边太监试过手。 [那可不,这可是后世鼎鼎有名的亚洲四大邪术之一!] [变男变女变老人,甚至是西洋人都不在话下。] 她伸手挥退身边的宫人,亲自帮他收拾脸上的残妆。 “这样骗太子和大阿哥是不是不太好?” 皇帝接过了毛巾,语气很是稀松平常,“解决完罗刹人,该处理准噶尔部了。在对准噶尔用兵前,朕好歹得知道朕的好臣子有哪些准备为自己换新主子。” 不然他哪里放心得下御驾亲征。 噶尔丹兼并漠西草原各部,还控制着回部,是西部草原最大势力,前些年乘着三藩未平无暇顾及北方,强行占据南疆。 此时三藩平定,台/湾收回,北方罗刹人也被驱赶到黑龙江另一边,放眼天下只噶尔丹这一个敌人。 这最后一个敌人他准备御驾亲征拿下,用以证明他的武功。 皇帝也是心怀大志,文治武功他要两手抓,致力成为千古一帝。 说来这么快朝准噶尔部下手还得感谢她,要不是她的到来,国库怕是还缓不过来。 正是因为手里多了那一千多万两银子,他才有银子打仗。 不然国库不知道还得存多久,再给准噶尔部几年时间发展,想要拔除可没现在这么容易。 *** 哪怕皇帝千叮咛万嘱咐,让两位皇子不要将他的“病情”泄露出去,最终消息还是传出去了。 不知何时皇帝病危的小道消息在京城流传开来。 起先王公大臣和京官并未在意,他们这位皇上身体强健着呢。 每年到处跑,谁像他这般有精力。 然而皇帝从行宫回来没有回宫而是住进了还未完工的园子养病,此不符合常理的行为还是引起了一片恐慌。 “皇上不会是已经驾崩了吧?” “还是说御前消息被人操控,皇上其实已经病重不醒?” 越来越多人前往园子要求觐见,然而全都被拒绝,这反常一幕不免惹人惊慌。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深宫中的先帝染上了天花。 他们这位皇上可是经过天花考验活下来的,天花不可能打倒他,难道是其他疾病? 见不到皇上,又不知皇上真实情况,不免有人慌乱下选择站队抱团。 园子内,皇帝一边翻看密折,一边转动手上的玉扳指。 宝音今日刚将珍妮纺织机的图纸传出去,这会儿不免想着这件事。 皇帝从她那震耳欲聋的心声中回过神。 “怎么纺织机?” 宝音连忙否认,“没,我可什么都没说。” 皇帝却无心在意密折上的内容,起身慢步向她走去。 “说说比现有纺织机还要快二十倍的纺织机是怎么一回事。” 她眼里带着警惕,“都说了没有的事。” 皇帝表情有些玩味,“朕这次准备征召十万兵马,十万兵马需要的军装靠江宁织造局是办不到的。” “这剩下的订单不是不能交给你。” 一块肥肉就在眼皮底下晃荡,这谁能忍受得了诱惑。 她嘴巴再次噘成了翘嘴鱼。 [是珍妮纺织机,洋人弄出来的,现有纺织机的横线变竖线,一次能纺织更多纱,速度要比咱们的纺织机快好几倍。] 她省略了蒸汽机,事实上珍妮纺织机发明出来很长一段时间是靠人工,用蒸汽机带动是后来的事。 皇帝到底没有亲眼见过纺纱,也对这个没有概念,头一个反应就是,“这个机器若是出现,布匹价格会降吧?” 她耸耸肩,“降的是棉布、麻布和毛线,丝绸这种昂贵的奢侈品只有有钱有权才能用,影响不了百姓。” 他随口更正,“是官员,商人不能穿丝绸。” 她撇嘴,之前提过给商人优待,比如在科举上给商人子弟开一道口,到后来也没个音讯了。 她才不管,提这件事是想让商税正规划,既然朝廷不重视,她又何必在一旁干着急。 少收商税的又不是她,正确来说得利的是她,少缴不少商税呢。 皇帝将这一切都听在耳中,他背过去的手将扳指转动得飞快,这倒是提醒他了。 虽然未到下一届科举,但也可以从皇商中挑选一批得用的商人子弟将工商部先搭起来。 他手指动了动,“你那珍妮纺织机是不是准备开厂,多少银子内务府跟着投了。” [什么意思?] “你军衣的订单还交给我吗?” 她表情有些古怪,“你支持珍妮纺织机的出现?” 皇帝察觉到不对,“怎么?这纺织机有什么问题吗?” 不就是一台比现在纺织机快几倍的机器吗? 她的神色仿佛期待一场即将上演的好戏。 将心里的杂音屏蔽,她微微一笑回答道:“没问题,只是能多纺织出纱布的纺织机,能有什么问题?” 皇帝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又找不出来,决定派人多盯着她。 此时他还不知道和蒸汽机联合到一起的珍妮纺织机将给这个农耕文明带来多大的冲击。 第183章 住进园子的第四天, 内务府这边倒是传出来好消息,手里囤了的一批土地以高出市场价卖了出去。 现在是卖方市场,想要在畅春园周边建庄子就得高价从内务府拿地, 就算想要从民人手里买地也不行,人都给迁走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21节 还有那后知后觉的人家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内务府将附近的民人迁走这是在等着他们呢。 没法跟热河行宫那边随意圈地, 还要出大血来买,不少人都耷拉着脸,这里点名安亲王府和众多多罗郡王们。 此时安亲王府内, 一众人正在跟老王爷愤愤不平控诉内务府。 “内务府是狮子大开口, 一亩地开口是三千两,就那么一块盐碱地, 比顺天最好的良田还要贵, 我看内务府是想钱想疯了!” “皇上也见不着人, 听太子身边的人透露皇上病得厉害, 依照我看, 皇上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宗室这边得派个人去跟皇上通通气。” “这传位圣旨交给宗室才放心。” 岳乐品着茶没有说话, 今日这些宗室找上门, 口口声声谴责内务府, 实际是剑指当今圣上。 内务府高价卖地, 是你情我愿的事, 也没逼着谁强买,他品了一下,宗室过来很大可能是探查皇上身体情况。 真要出了问题,肯定是要急着站队。 这从龙之功谁不稀罕? 只是…… 岳乐喝了一口茶,圣人忌惮他安亲王府, 谁说下一任皇帝就不会忌惮了。 除非安亲王府下注下准了,真赶上了从龙之功。 “宗室内只有您这位掌管宗人府的宗令当仁不让接管传位圣旨!” 岳乐一挑眉,他这位宗令掌管宗人府时可是尽忠职守兢兢业业就怕被皇上逮到错处。 这些人今日过来怂恿他跳出来,来日就能将罪名全推到他身上。 他是那么傻的人吗? “何至于?皇上不过是微恙,何至于说到传位圣旨上。”这话他说得情真意切。 目光放在某位宗亲身上,他意味深长道:“皇上龙马精神,太子和阿哥们还年幼,今时说传位为时过早。” 跟皇帝明争暗斗二十余年,岳乐没倒靠的就是处事谨慎没让皇帝抓到他的小尾巴。 皇上重视养身,哪里那么容易生病,这话诓骗些傻子罢了。 岳乐对皇上重病一事表示怀疑,不过他没有劝其他人,他巴不得有人站出来帮他蹚一蹚深浅。 圣驾住进园子的第七天,朝中官员已经坐不住了。 他们这位主子爷可是个勤政的,以往生病也没耽误他处理朝政,带病上朝也不是没有,这回怎么这么久没露面? 哪怕先前不确定皇上生没生病的人也坐不住了。 不会是正生病了吧? 当然,最坐不住的是大阿哥一党,以太子为首的索额图一党则是低头偷着乐。 太子地位稳得很,就算皇上有个万一,上位的肯定是太子。 他们这时候最重要的是稳,只要稳住了,胜利局面最终是属于他们的。 见不到皇上,又不断有噩讯传来,哪怕明珠稳得住,他身边的人可没有那个定力。 他们将全部身家都赌在了大阿哥身上,要是大阿哥不能登基,他们的投资就得打水漂了,要是太子登基,那就更好了,洗洗全家等着一起投胎吧。 夺嫡就是这般残酷,胜者通吃,输得能保住小命都不错了。 在一众人的分析下,明珠也没法冷静下来。 “皇上要是有个万一,登基的肯定是太子,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皇上好起来。” 大阿哥虽然领了差事进入了兵部,可时日太短,根本没拉拢到什么人,也不会有什么人抛弃一切追随他。 这时候就不用考虑兵变了,九门提督是皇上的亲信,怎么可能跟随大阿哥兵变? “当务之急还是面见皇上,举荐民间神医!” *** 畅春园内,河面冷清了下来,前几日热闹的天鹅已经飞走。 太皇太后嫌弃外面冷,已经有转道去温泉庄子的意思,这会儿正等着小汤山那边通电再搬过去。 宝音拿了鱼竿过来钓鱼。 躺椅、芋圆奶茶还有上等鱼竿,她靠在躺椅上,一派舒服的架势。 马必应殷勤地过来撒饵料。 一把碎末下去,湖面多出了一些泡泡。 宝音将鱼竿甩下去,就见皇帝走了过来,人看着精神得很,外面传他起不来,实际上吃了三回磺胺,早将病压下去了。 皇帝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挥一挥手,身边一大群伺候的人散去,退得远远的。 皇帝冷哼一声,递过来好几本折子。 “朕倒是没有想到,朕的大学士竟然结交了这么多人。六部怕是被他一网打尽了!” 宝音放下奶茶杯子,将折子接过来。 竖着的格式看着十分不方便。 [都是弹劾明珠的?] 这架势看着是准备将明珠一股拿下的气势。 要说明珠做的那些皇帝不知道那是不可能,这会儿却摆出一副明珠有负皇恩的架势,她心里琢磨了一下品出了味来。 [你要动明珠,不用顾忌我。] 从索额图被罢免,她就知道明珠也长久不了。 这是平衡被打破了,明珠的倒台是必然。 皇帝有想要御驾亲征的意思,朝中定然不会留一个能威胁到皇权的权臣。 原来的时间线上,明珠也是在皇帝御驾亲征前被清算,这里讨伐准噶尔的时间被提前,明珠被清算的时间自然也提前。 她也明白皇帝跟她通气是什么意思,这是顾忌着她的脸面。 在外界看来,明珠跟她是同族,两人写不出第二个叶赫那拉来。 明珠倒台,她也势必会受到影响。 只是她会在乎吗? 从入宫前她就知道明珠倒台是迟早的事,早跟他撇清了关系,要说两人联系最多的,也不过是从借明珠的手提拔了她的人。 手里的折子也不只是弹劾明珠结党营私,关键是收受贿赂。 皇帝有些生气,“山西那边的官职快被明珠给卖光了!” [还是明码标价。] 她是知道这件事的,山西官场有多乱,她能不知道? 上回地震她可是借着赈灾机会入驻山西,如今山西已经成了她的大本营之一。 弹劾明珠的罪名除了卖官鬻爵还有收受贿赂。 这贿赂收得还挺刁钻,没收现银和银票,也不是什么雅贿。 直接送了盐引。 盐引可是比银子还要值钱,有了盐引就能光明正大卖盐。 除了官员,还能偷卖私盐。 这年头就没有哪个盐商不卖私盐的,只卖官盐可积攒不了多大财富。 “没必要跟我说,你觉得对的事我都支持。” 她一派温婉模样。 “不过,还请皇上留他一条性命。” 明珠被剥去官身,他在朝中经营的势力总该有人接手不是? 皇帝缓缓道:“这是自然,明珠对朝廷有功,他是做了错事,不至于丢了性命。” 他不放心失势的明珠留在京城,若是御驾亲征肯定是要带上,不然等他打完仗回来,见到的怕只有明珠的尸体。 他可不认为太子监国期间,索额图会放过明珠。 同时知道了未来,他对索额图也起了防备之心。 皇位考验人心。 若是他在外打仗,索额图在背后捣鬼,哪怕只是拖延几日粮草,对战事来说都是不利。 他也有将她作为后手准备的意思,此刻看穿了她的打算也默许了。 住进园子的第九日,园子里终于传出了消息。 皇上龙体已经安康,不说索党的失望,明党的欣喜。 在君王暗示下,中立官员开始默契弹劾起了明珠。 索党见势大为惊喜,一个个激昂慷慨添一把火,短短时间内,弹劾明珠的奏章铺天盖地,倒明形势严峻。 一夜之间明珠成为喊打喊杀的存在,民间种种小道消息流传。 明珠可是宰相首辅一般的人物,这样的大人物被冠上罪大恶极罪名,这谁能不关注? 一早官报小报卖得起飞。 畅春园前面大殿被紧急收拾出来,龙椅缺着,只好搬来了宫里常用的座椅。 皇帝身体康复后的第一次大朝,官员均严阵以待,前一晚就借住了二十里外商贾们的园子,天未亮就借着路灯赶往畅春园。 不得不说这宫外也不是没有好处,路途是远了些,可这水泥大道平坦,沿途还亮着电灯,只这条件就比京城里上朝强。 二十里路快马也就一刻钟,再加上其他原因导致最晚也不超过两刻钟。 这比在京城坐轿子快多了。 所以不少人打着哈欠下马,掏出怀表一看,卧槽,起早了。 这是在城里三更起床起习惯了,忘记了在城外可以骑马,一下子来早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22节 早得还不是一时半刻,而是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得少睡多少觉? 有人打着哈欠,躲在桥边上避风地打瞌睡。 等天色微微发亮,越来越多人抵达桥头时,才磨磨蹭蹭挤进去。 错估时间的人不在少数,不少都是提前来,怕出中途差错延误时间。 也有人喝了不少西北风,酝酿出不少怒火。 园子内灯火明亮,大殿内更是亮如白昼。 皇帝穿着龙袍坐下,官员行完大礼,立刻有人站出来。 “微臣要弹劾明珠,他有一安姓家奴放出府,这家奴摇身一变成了天津卫的大盐商,明珠这是打着家奴名头为自己谋取私利!” 明珠自是辩驳。 “那奴才是自赎其身,本官公务繁忙,又岂会在意一家奴下落,说本官谋取私利简直是危言耸听!” 又有人站出来,“三年前明珠命令山西巡抚穆尔赛以三千两银子价格将大同下面三县县令卖出,臣这里有证据两年前山西那场地震,穆尔赛贪污赈灾银子两一事暴露,曾指派家奴前往大学士府跟明珠求救。” “那家奴后不知所终,再出现已是京城外十里地的乱葬岗,此人这两年四处躲藏,今就在园子外等候召见。” 这人明显是索额图的人,显然这是下了狠手要将明珠拉下来。 明珠脸皮一颤,“胡言乱语,本官何时灭一奴才的口?莫不是随意找个人来故意污蔑本官?” 不断有人站出来,明珠俨然成为了被讨伐的乱臣贼子。 这些人并不能让明珠失态,让他心沉入谷底的是圣上任这些人弹劾。 他心里明白了,不是索额图容不下他,是眼前的天子容不下他。 他往后一退,腿像是失去了控制一样软了一下。 他努力站直了。 唯一让他高兴点的就是老对手不在朝堂。 他就算要退,索额图也别想得到好! *** 西边的田地这会儿空着,宝音就见不得地空着,派人去周边收购了一些菜苗准备种上。 北京的冬日冷得能冻掉人耳朵,不代表不能种菜。 一些抗寒,生长期短的菜还是能种的。 本来种菜应该早一个月,现在种算是迟了,好在她种的是菜苗就省了育苗的时间。 一身便利的穿搭,她提着三角铁锨往田走去。 这时候的菜还没有后世那么多,买回来的也就四种,每种也就一百多个苗。 从太阳出来开始种,种到前面都下朝了。 有太监来汇报皇帝的行踪。 “皇上听说您在这种菜,让您别急着走,让告你一声,他换完衣服过来帮忙。” 宝音看着为数不多的菜苗纳闷了,就这么点菜苗,她磨磨蹭蹭才种到现在,等他过来,种菜的乐趣岂不是少一半? 刚想着要不加快速度,给他留几个苗得了,就见不远处换了一身庄稼汉打扮的人过来了。 老远就听见他那些许激动的嗓音,“前面那位嫂子,这是种菜呢?” 宝音头上浮起黑线。 她站直了双手叉腰,“哪来的野汉子,瞧清楚了,谁是嫂子?姑娘我年纪轻轻貌美如花!” “是是,是小生不对。”他走近作揖,“小生在这里给姑娘赔个不是。” 一旁的太监宫女们已经识趣走远了些。 这人扮演登徒子正得趣呢,凑上来道:“姑娘这手怎能用来种地,合该享受荣华富贵才对。” 宝音横了他一眼,“哪来的浪荡子,姑娘我凭本事吃饭,说什么享荣华富贵,不过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哪来的自由?” 见他笑容收起来,她又补了一句,“这辈子都已经钻进这笼子了,还能怎么办?日子照过呗。” 旧事重提,皇帝不禁气短。 人到底是他强迫着进宫,要是不进宫,这会儿怕是混成了女大王。 “咳咳,关于明珠的处置下来了,剥了官身,只保留了一个内大臣。” 什么叫内大臣,就是指皇帝身边的侍卫。 明珠的儿子纳兰容若之前也是内大臣。 这样的结果想来明珠是无法忍受的,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个官迷,是个弄权的人。 宝音脸色也认真起来。 “既然罢免了,那就将他在朝中的影响彻底铲除。”她语气有些冷酷。 明珠开了一个不好的头,山西的贪腐成风跟他脱不开关系。 特别是大同,可以说是全军覆没。 皇帝蹲下来给她帮忙。 宝音将小锄头递过去。 皇帝拎着玩具似的锄头有些无言以对,还是在稀疏的土壤上刨了个坑。 “明珠是不会起复,山西那边还要派个有强硬手段的人去改变山西官场风气。” 山西这会儿就是一锅烂肉,什么人往里扔都得变黑,因为贪污腐败已经是山西整个省的普遍现象。 他语气里满是遗憾,“若是于爱卿年轻些,朕可以放心他去整顿山西官场。” 宝音知道他口中的于爱卿是指于成龙。 于成龙去年病重差点没熬过去,开刀又伤了元气,等稍微好些就告老还乡了。 皇帝虽然舍不得这位老臣,可对方年近七十已是古稀,又生了一场大病才从鬼门关死里逃生,还不知道能活多少年,哪怕不舍还是放对方告老归乡。 很巧合,于成龙就是山西人。 宝音想着是不是见惯了山西官场的腐败,这位做官才一心做清官。 叹息一句后,他目光扫过来。 “也不知后世还有没有于爱卿这样的清官。” 这话带着三分惋惜五分期待还有两分急切,她顿时明白他的意思。 不就是想提前挖人才吗? 她搜索康熙清官四个字,顿时出现了不少标题。 目光虚放,她沉吟一声后,“倒是有两个合适人选。” “这二人和于成龙都是被你夸奖过的清官,康熙一朝也就这三人被你夸过。” 皇帝目光如炬,“是哪二人?” “一个是十八年中的进士叫王言,二十八年才会步入官场,看情况应该是回乡等待吏部的空缺。” 皇帝是个爱用熟人的,吏部那边有好的空缺会先派给官二代,当然金钱贿赂也是少不了的,像王言这种没有靠山,老实等缺的也有不少。 皇帝一听等了十年才混到一县令,立刻明白这是个不善钻营的,心里更加赏识了。 “山西那边不需要聪明人,就需要一个两袖清风的清官。” “还有一个是去年中的进士,叫张伯行。” 他将苗埋进土里,浇了水。 “新进进士应该还在京城等缺,回头叫人过来考量一下。” 他有些惋惜这二人都还未步入官场,真派到山西去也派不上用处,得从底层小官做起。 “山西那边还得派个能担事的,那边的官场是不动不行了。” 他也想在出征前将官场清理一遍,往后怕是抽不出手。 这会儿他也意识到为何她会说以后朝廷贪墨成风。 若是这回放任,朝中怕是扭转不过来,除非将朝廷上下都清洗一遍,怕是再过一些年,阿哥们入朝,培养势力,他有那心也无那力。 宝音见他口吻坚决,低头递过去一棵苗。 “要不将纳兰容若派过去,他为人还算正派,不至于被带坏。” “再从京城派遣督察组,将山西官场都彻查一遍,我想总有不愿同流合污的人,这些人可以提拔,基层官员就由等待空缺的进士补上,没了搅浑水的人,想来能够迅速扭转山西的那股贪污风气。” [大同可了不得,大同的婆姨都跟扬州瘦马相提并论了,可以预料山西那地方的官场混乱。] 皇帝接过苗轻笑一下,“让容若给他阿玛收拾烂摊子,这想法倒是不错。” 毫无疑问皇帝对纳兰容若是赏识的,哪怕恶了明珠,也没有影响他对纳兰容若的看法。 同时他也知道,这对父子政见不合,曾几次争吵过。 “就让他去,常宁之前去福建办差办得一塌糊涂,这次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宝音很想“呸”他一声。 常宁去福建做什么的,正是办坏了才好。 光明正大翻了个白眼,“那你干脆给他们搞个绩效,查出一个贪官,抄家多少返一定比例的奖金。” “这样一来,怕是山西的蚂蚁窝都能帮你翻出来。” 皇帝笑笑,真要这样办,山西怕是得山摇地动了。 “奖赏可以有,这事得私底下来,回头我会吩咐常宁。” 他是打定主意下狠手了。 说笑间定下对山西的处置方法,这场明珠倒台引发的震动才只是个开始。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23节 谁也没有想到后期会越演越烈,差点收不了手。 第184章 站在园子里候着的纳兰容若明显感觉到他人打量的目光。 以往他不赞同阿玛行事, 这会儿却能感受到什么叫父子一体,明珠的失势,让纳兰容若体会到什么是人情冷暖。 “纳兰侍卫, 皇上要召见你。” 等候了一会儿,一位太监走了过来。 纳兰容若明显感受到原本打量的目光收了回去,显然只要贵妃的青睐还在, 纳兰家就不可能任由人践踏。 纳兰容若跟着太监沿着湖边走,走了大约一刻钟来到了一座湖边亭。 亭子里皇上和贵妃正挨着小声讨论什么,偶尔能传出激烈的反对声。 纳兰容若走近几步就听见贵妃话语里的不赞同。 “大阿哥才多大, 现在说亲事太早了吧?” “也不小了, 朕这个时候都跟皇后娶亲了。要是二十出头再成婚可就太晚了。” “怎么,你还急着抱孙子不成?我可不想那么早做奶奶辈的人。” 纳兰容若见贵妃在皇上面前一点也没受影响, 心也跟着稳下来。 只要纳兰家有贵妃在, 迟早还能起来。 “奴才给皇上请安, 给贵妃请安。” 皇帝转过头来, 笑着招呼了一声, “容若来了。” 宝音目光放在纳兰容若身上,上回见还是去年。 [呵呵, 果然男人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前些年还写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一转眼就给自己找了一个外室。] [可真是个多情才子。] 皇帝脸上笑容多了起来, 看待他的眼神也真切许多。 男人就是这样, 知道别的男人还是一介才子在自己看重的女人眼里一样不受待见,这心里就舒服不少。 哈哈,纳兰容若的痴情才子身份去年算是破灭了。 “容若,这次找你过来是有一件事,山西近来曝出多起贪腐案件, 朕打算从朝中抽调一部分人组建督察队,这个巡抚你来做吧。” 纳兰容若一听就知道这是一件得罪人的差事,山西官场贪墨成风,时不时传出灾情,是真是假还是两说。 上回山西巡抚贪污赈灾银两算是将山西那层遮羞布给揭开了。 一省的省长都一门心思想方设法弄银子,地方就别想了。 若是以前这种差事肯定不会落在他身上。 他目光不由看向贵妃。 宝音脸上挂着笑容,“堂哥肯定愿意,去地方历练一番,不经历风雨,如何成才?等回来也能进入朝中为皇上办差。” 纳兰容若听明白了这句暗示,他长舒一口气,单膝跪地,“奴才领旨。” 知道宝音有话要交代纳兰容若,皇帝找借口要批阅奏章先一步离开。 亭子内变得安静下来,宝音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消失。 “听说伯父病了?” 纳兰容若眉宇间染上了忧愁,“阿玛有些想不开,等时间长了应该就好了。” 从重权在握的权臣到一夕之间无人问津的罪臣,谁能忍受这种天翻地覆的落差? 宝音没有继续提起明珠,明珠失势已经成为定局,他是跟皇帝抢夺权力,这是求死之路。 当务之急应该从明珠这一派挑选一个领头羊出来,让惶惶不安的群体有个主心骨。 纳兰容若是最好人选,他不仅是纳兰明珠的继承人,身后还有个贵妃做靠山。 宝音目光放在纤长的手指上,这双手养尊处优多年,被保养得没有一丝茧,只做了半日的农活竟然磨出了水泡。 红红的水泡出现在指间有些碍眼。 “听说你那外室为你生了一个儿子?怎么还没给人一个名分?” 纳兰容若神情有些愧疚,“阿玛和额涅不同意,说孩子可以记进族谱,大人得送回江南。” 宝音惊讶,这瓜竟然没吃到。 她也能理解,毕竟满汉不通婚,沈宛又是那样一个身份,恰恰明珠又是个爱脸面的,真让一个名妓进了家门,怕是下半辈子都要忍受索额图的羞辱。 “你想给她一个身份,不应该指望父母,应该自己立功,求皇上赏赐她一个身份。” 宝音为他指了一条明路。 “山西那边的事很复杂,贪墨成风,不贪也会被拉下水,不同流合污根本混不下去,皇上下了狠心要解决这种乱象,你可不要自误,因为某些人跟纳兰家有旧就放人一马。” “我知道山西有不少是明珠的熟人,有罪的就该以罪论处,不容任何人讲情,这次的差事是我向皇上举荐的你,希望堂哥你不要让我和皇上失望。” 纳兰容若神色一凛,明白了她的意思。 “奴才自然不会让娘娘失望。” 宝音眼睛从手指上移开,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山西那边我有一群得用的人,你若是有棘手的事可以交给他们去查。” 纳兰容若闻言,心里松了一口气,哪怕是知道山西是片泥沼,他也有了底气。 纳兰容若没留很久便离开,没一会儿,说是去批阅奏章的皇帝走了过来。 “容若聪明,会审时度势,我就说他会同意。” 皇帝话语里满是赞许。 明珠也聪明,不然也不会从一介侍卫爬到内阁大学士的位置上。 索额图还有他阿玛索尼的余光照耀,明珠可是没什么助力。 明珠对于权势看得太重,而作为大学士嫡长子的容若不同,他还有一些对权力不屑一顾的天真。 正是伸手可得,所以才不会在意。 这一点宝音也赞同,这也是她想扶持纳兰容若的理由。 “再看看那张伯行。” *** 宣武门外不远处有一座中州乡祠,康熙十年建立,十多年里这六所配房成为河南士子的聚会场所。 河南士子张伯行是去年的新科进士,在这一介考生中还算有名气。 “为官是愚民还教民?” 今日聚集在中州乡祠的都是留在京城侯官的历届考生。 大家聚在一起,就当今民间风气而辩论。 张伯行是支持“教民”观点,有支持教民自然也有支持愚民。 “自然是教民为主,民无道德便为野兽,应兴学育才,修建义塾,人知耻才能顺从教化。” “愚民才是对的,百姓无思想,只知饥饱,为官应当引导百姓,让其在天时做该做的事,若是开智扫其蒙昧,反而会让百姓不再安心耕作。” “此言就是谬论,许多耕读之家也有下地干活,会识字不是阻碍耕作的理由。”张伯行激烈反驳。 “士农工商,什么身份就该做什么样的事,百姓只需要听从号令种地,再说最底层的百姓连填饱肚子都是一件奢侈的事,又哪里有钱去供养儿孙读书?” “你说的教民,教的是民吗?不过是培养士绅罢了!” 不知何时,乡祠多了几个人,正站在外圈安静听着。 三五个人,宝音和皇帝都是一身棉布衣裳,身后跟着几名侍卫。 早早打探过,这会儿他们自然是知道张伯行是谁。 听了一会儿,皇帝低下头道:“听着双方都有道理。” 宝音不敢置信看着他。 [什么愚民你真相信?] 那番愚民话装扮得再漂亮,都是将百姓当猪羊看,她就不信他没听出来。 皇帝见她急了觉得好笑,“这张伯行说得有道理,以教为本,重视教育才最重要。” 她面色缓和下来,“人虽然不错,不过钻研的还是理学那一套。” 这让她有点失望,本来以为是个良才,没想到蛋糕上生了霉斑,这样的人可以用,也要防备背刺。 程朱理学越是兴起,对于女人的束缚就越多,她想要染指朝政,这些卫道士怕是第一时间站出来反对。 皇帝自然是知道她对程朱理学的厌恶,前些年还建议他将科举占比大的八股文减轻一些,多加算学律法占比。 他笑了笑道:“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朕想要的是什么人才。” 听说他早先学的是心学,知道朝廷更加看重理学,这不是开始研究理学了吗? 若是他没有记错,什么以教为本也是心学思想。 对于这个人他还是很满意,“先用用看。” 人会因为经历不同改变的,或许原来历史上的张伯行是清官,现在改变了人生轨迹,原来的就不作数了。 不过,他还是愿意给予对方一份期待。 此时的张伯行还不知道很快就有空缺落在他头上,让他喜忧参半。 喜的是他步入官场就是一县之长,忧的是他要去的是个贫困县。 离开了乡祠,宝音提议去附近的一处空宅子。 这次出来的主要目的是来看缝纫机的,什么张伯行那都是次要。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24节 不说皇帝在京城有不少好宅子,宝音也置办了不少,她喜欢收破宅子,修复后租出去。 也有不少院子留给自己人用,这次去的宅子就在宣武门外某个胡同里,新修好的宅子,空荡荡的连家具都没有。 马车在门口停下,两人先后下了马车。 门上刷了黑漆,还是崭新的,离开近了还有一股味。 随身侍卫很快去敲门,门也很快被人从里面打开。 有人走出来行礼。 皇帝看着人有几分眼熟,宝音笑着喊了一声,“老李,怎么是你在这里?” 皇帝记性很好,很快想起来这个老李是当初盛京时在她庄子上看大门的那个。 老李行了礼,皇帝点头,“是你呀,起来吧。” 他态度很亲切,一点架子都没有。 宝音听他询问老李家里儿孙情况有些不耐烦了,出声打断道:“老李,让你准备的人都准备好了吗?” 老李被问得冷汗直流,听见主子声音,立刻露出一个获救了的表情。 “是,找来了两位做衣服的能手,已经熟悉机子两日了。” “领我们去看看。” 老李说“是”,走到前面带路。 宝音和皇帝一前一后踏进门,里面更加空旷,连株绿植都没有,只有空空荡荡的围墙,砖料子都是新的。 走进正院就听见咔哒咔哒机器转动的声音,老李将他们带进了一处配楼,一楼的三间房都被打通了,看着就很空荡。 空荡的屋子里摆放着一张大方桌子,桌子旁边是一个半人高的机器。 桌上放了两匹布料,桌面上还放着一叠图纸。 两人进去后,宝音拿起了图纸,皇帝看看布又看看图纸觉得好笑。 “这是准备做衣裳?” 她笑了,“还真被你猜对了,今日我们来做衣裳,你信不信,给她们一个时辰,她们就能为我们各做一身衣裳。” 皇帝不是很信,他记忆里衣服都是提前一季做,就算是宫女的衣服,一身怎么也得花几天才能做好。 她伸出手,两位妇人帮她脱掉外衣,为她量尺寸。 记录下来尺寸后,根据她选的图纸,两人开始分工裁剪布料。 裁剪布料不费什么工夫,也就两刻钟,在两人眼皮底下几块布料就裁剪好了。 其中一个妇人拿着布料坐在旁边的机器上,脚下一蹬,布上就出现了脚线。 宝音很是骄傲,[这做衣服的速度够快了吧?] 皇帝看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想来十万军装交给你都不费什么工夫。” 缝合布料的时间比裁剪快多了。 宝音试新衣服,皇帝的那一身裁剪后也进入了缝制阶段。 不到两小时,两人就换了一身新衣服,皇帝拽动布料连接处,并未出现什么裂开现象。 这意味着缝制不仅快还很结实。 “这机子不错,要是每家都有一个,能节省不少时间。” [每家一台就别想了,一台成本要三十两,普通人家也用不起。] 再说她领他来看是想让这机器过个明路。 “缝纫机是为服装厂准备的,怎么样,制作的衣服质量你也看到了,要不要多下一点军装的订单?” 在宝音跟皇帝谈生意的时候,东便门外一架纺织机被拆解装箱装上火车很快送到了通州开向江南的船上。 没人知道这艘开往江南的船在未来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 圣驾在园子并未停留很久,将太皇太后送去温泉庄休养后,浩浩荡荡的圣驾便往京城驶去。 不说这几日在城内外奔波的官员松了一口气,宫里的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皇帝回京是大事,更不要说前脚皇帝才生了一场大病。 十月初,寒风吹得人脸皮疼。 皇帝已经提前派人通知不要人接驾。 不过还是有人派人关注着乾清宫的情况,得知皇上是牵着贵妃下车的,后宫不知多少人打翻了醋坛子。 这一切宝音不知道,或者说她不在乎。 养心殿的暖阁已经提前升起来,这会儿后宫都还没到烧炕的时候。 宝音坐在暖和的书房里,看了一会儿近期的报纸,没一会儿就听见有人来报,皇贵妃过来了。 佟佳氏进来时是带着试探的口吻,“先前请安的时候,太皇太后夸过你好几回,说要不是你,六阿哥怕是小命难保。” 宝音笑笑,“我都快忘记六阿哥的事了,听说他已经回宫了?” “德妃那边对你也是感激万分,说六阿哥第二条命是你给的,要领着六阿哥来磕头,怕是很快就过来了。” 宝音听着她话里的意思琢磨了一下,这语气像是多了一些戒备。 很快佟佳氏带着开玩笑的语气道:“太皇太后对你喜爱得不行,多次称赞你像仁孝皇后。” 这话听得她有些恶心,她才不会像其他女人。 “行了,你也知道我是个性子直的人,何必跟我拐弯抹角,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她端起茶杯就差直言送客了。 佟佳氏脸色耷拉下来,“没听明白吗?太皇太后有意让你做皇后。” 皇后这个位置已经被佟佳氏视为囊中之物,更不要说她现在已经起了夺嫡的野心。 要是她做了皇后,养在她身边的四阿哥也能得一嫡子身份,剩下的就是磨着皇上封她为后。 都到嘴边的肉,谁能想到还有人横插一脚。 宝音翻了个白眼。 “说了多少次了,我对皇后这个位置不感兴趣。” 宫里果然没有真心朋友,她以为跟皇贵妃算是有点交情了,这一触犯对方的利益,就来给她甩脸色。 再见佟佳氏得寸进尺想要她立下誓言,宝音心里很是腻味。 她当初就应该尊重别人命运,放下助人情结。 不然现在也不会惹火烧身。 “你不立誓是不是有那个心思?”佟佳氏瞪着眼质问她。 宝音生气了,怎么她很好欺负吗? 瞧把她能耐的,就算是皇帝都没敢给她使脸色。 “我凭什么立誓?我这刚回宫,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欺上门让我立誓不觊觎皇后之位,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吗?” 佟佳氏却觉得她这人两面三刀,之前口口声声说皇后之位只能是她的,现在果然起了心思。 她有种被亲近之人背叛的愤怒,咬紧牙关道:“有我在,你别想做皇后!” 屋内的争吵很快传了出去,隔壁乾清宫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皇帝的笑容收起来,“贵妃和皇贵妃吵起来了?” 他声音不是很高兴,这才回宫,表妹就来找事? 皇帝问清楚两人争吵的缘由,问明白后不由苦笑。 在园子的时候太皇太后是提过表妹的痴心妄想,还说真要放任她夺嫡,会将大清带入混乱。 有多少皇朝因为夺嫡而分崩离析的? 远的不说,只说唐朝的玄武门之变就开了不好的头,后面唐朝的皇帝有多少是靠政变上位。 毫无疑问太皇太后是站在太子这边的,太子是嫡出,又聪明沉稳,只要有太皇太后在就不允许出现动摇太子地位的人和事出现。 太皇太后说过要压制皇贵妃的妄想就是选出一个能压制她的后宫之主。 这个人选没有子嗣的贵妃最合适。 再加上她又不愿意生孩子,当皇后也能公平对待皇子公主。 最重要的是不会有嫡子出生影响太子的地位。 太皇太后的建议从现状看是最好的选择,只是皇帝没有同意。 他心里不想她这么匆忙上位,也不愿意把她当个泥菩萨一样摆放到那个位置上。 还有一点,他还是忌惮自己克妻的命格。 第185章 “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上万福金安。” “儿子给汗阿玛请安,汗阿玛万福金安。” 乾清宫门口,皇帝好奇地询问, “你们母子这是打算去哪?” 德妃正要开口,六阿哥已经说了出来,“儿子去养心殿给贵母妃磕头, 额涅说儿子这条小命是贵母妃保下来的,所以要亲自去道谢。” 皇帝看向德妃神色缓和不少,“你将小六教得不错。” 德妃挺着已经显怀的孕肚, 眉眼温和, “贵妃娘娘救下了小六,臣妾也心怀感激, 这恩情怕是今生也难以还完, 臣妾想着就让小六去给娘娘磕个头, 算是答谢救命之恩。” 皇帝想到养心殿内还在争吵的两人, 不由有些头痛。 一个是嫡亲表妹, 一个是心爱的女人,他是哪个都不敢惹。 他瞅了德妃一眼, 觉得她来的时机倒是巧。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25节 于是他拳头放在唇边咳嗽一声, 清了清嗓子道:“你们母子要去养心殿, 朕这边就不耽误你们了。” 德妃恭顺退下, 也没有过问皇帝出了乾清宫为何又回去。 养心殿的暖阁里, 气氛很僵硬。 佟佳氏见宝音始终不肯发誓,心里掩盖的那股怒火爆发出来。 宝音则觉得这人有毛病,她才回宫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她就跑上门急吼吼催着她发誓。 她是这养心殿的主人,不是她呼来唤去的奴才。 光是她那理直气壮觉得她该低她一头的口气就让她十分厌烦。 “什么发誓想都别想, 我不欠你的。”宝音冷着脸道。 “你不发誓是不是心中有鬼?当年你说过皇后只能是我,现在反悔了是不是?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一日,这后位你是想都别想!” 承乾宫和养心殿的人都在门口焦急徘徊,他们想劝又不敢进门。 两位主子闹起来,对于他们来说跟天塌下来了没区别。 突然有人眼尖看到大门进来一行人,有人抬高声音高兴冲里面喊道:“主子,德妃娘娘和六阿哥过来了!” 没一会儿佟佳氏满脸怒气冲出来,当然等出了门,她脸上的怒色消失,再怎么生气,她也不愿意在老对手德妃的面前失了分寸。 德妃看着皇贵妃的身影很是意外,她刚行了个礼,就发现皇贵妃根本没看她,脚步匆匆往大门处走去。 她回头目送对方离开,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皇贵妃怎么会来着?还一副生气的模样? 这时候暖阁内的宝音也平复了心情,脸上神色还是受到了影响,她深吸一口气:“请德妃和六阿哥进来。” 德妃牵着儿子走进来,一股热流扑面而来。 行礼后起来,她快速扫了一眼室内,并未见到什么异常。 “六阿哥的身子已无大碍,太医说继续吃一段时间药,会有痊愈的一天。若不是娘娘……” 说到这里她一阵哽咽,擦拭了一下眼睛,有些不好意思道:“让娘娘见笑了,娘娘对臣妾和六阿哥的恩德今生都报不完。” 她推了推儿子。 六阿哥干脆利落跪下,“儿臣叩谢贵母妃对儿臣的再造之恩!” 小孩声音清脆果断,特别是那扑通一跪,都能听见膝盖着地的声音。 宝音惊讶道:“这是在做什么?快快请起。” 她起身走过去,将六阿哥扶起来,顺手拍了拍他裤子。 “这孩子也太实诚了。” 她直起身对德妃客气道:“六阿哥的事不必谢我,就算是个陌生人我有能力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送死。” 反正报酬已经从皇帝那里拿到了。 “要是早知道六阿哥的病情,说不定早将药做出来了,也能让他少受些罪。” 德妃看向六阿哥脸上满是愧疚。 “是臣妾对六阿哥看得太紧了,不敢让他出永和宫,才耽误了他的病情。” 想要自己差点失去了这个儿子,德妃不免心有余悸。 宝音顺口应了几句,德妃母子也没有多待,很快便告辞了。 这一回宫接二连三来人,应付完她已经心神疲惫。 [早知道就留在园子了,回宫麻烦事真多!] 皇帝悄悄走到门口,听见她这埋怨,不免有些心虚。 “咳。” 他清了清嗓子,宣告自己的存在。 宝音闻声看过去,满眼怒火。 [你还敢来?] 他背着手走进去,绕着她走了一圈。 宝音看他的眼神满是刀子。 他摸了摸鼻头道:“表妹脾气不好,也就这几年养了胤禛才收敛了一些。” 别看佟佳氏在皇帝面前伏低做小,早年在宫中可是霸王一样的人物,受宠的德妃、宜妃哪个没被她刁难过。 也是她进宫晚没见过表妹那一面。 皇帝停下来,意有所指道:“说来也是一件奇事,表妹竟然有了让四阿哥上进的心思,也不知道是谁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宝音眼眸一凝,想起自己为了激起佟佳氏的求生欲,说的那些话,她不免有些心虚。 所以是她自己挖坑,结果坑到了自己? [我是说过自古顺利继位的太子少见,这也是激起她的求生欲,我怎么知道会变成这样?] 皇帝早知道这件事了,只是见表妹从自怨自艾中清醒过来才没有跟她算账。 他站在离她一手远的位置,道:“你这话说着倒是轻巧,你可知道表妹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作为,让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都开始担心表妹乱来。” “为了打消她的念头,想要朕册封你为皇后。” 宝音眼睛瞪大,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难怪皇贵妃跑到她这里发疯。 他牵起她的手,放在手中把玩,随口问道:“你想做皇后吗?” 这话像是随便一问,宝音全身都僵硬起来。 她当然想,当了皇后她可以顺理成章插手朝政,哪怕交泰殿还竖着那块内宫不得干政的铁牌。 她目光变得认真起来,“我想,你会给吗?” 皇帝嘴角的笑容凝固,他深深地盯着她,许久后松开她的手退后一步。 “朕得想想。” 他说的是朕,而不是我,说明他以帝王的身份来衡量这件事。 *** 近日耶稣大教堂有些热闹,一群信徒一早围在门口,看着南怀仁热情迎接一群蓝眼睛黄头发的洋人。 “这些人长相也太奇怪了!” “哇,长得可真像是妖魔鬼怪!“ 南怀仁对一旁的惊呼声充耳不闻,他面带微笑接待同伴。 领头的人叫杜博雷,他经历有些复杂。 一番寒暄后,南怀仁邀请四人进入教堂。 杜博雷四人衣裳破旧,一看就知道是经历了一番辛苦。 “……前年在暹罗遇上了海盗被俘虏上船做了水手,那些该死的荷兰人一点也不讲理,去年被人俘虏总算是来到了远东这块土地。” 杜博雷的经历都可以写一部三毛历险记了,他在广东被卖时被广东的传教士赎身,后来因为护照丢失,有被遣送回国的风险。 要不是广州的传教士帮他联系了南怀仁,这会儿他怕是无功而返了。 南怀仁听闻他的经历,在胸前比画了一下十字,口中默念,“感谢主,是主在保佑你们。” 随后他问起了四人要觐献给皇帝的礼物。 “有有,我们从广州传教士手里借了一些科学仪器,听说远东的皇帝对科学很感兴趣,我们还采买了一些近几年出版的书籍。” 南怀仁满意点头,说了不久后会有官员来教导他们觐见皇帝时要行什么礼。 说完不忘警告。 “东方的皇帝跟西方不同,可以随意处死对皇帝不利的人,这里没有人权可言,希望你们能够记住。” 经历过变成海盗、俘虏、被卖,杜博雷已经没有以前上大学时的天真,以前他念书时了解了利玛窦的事迹,就对远东怀有憧憬。 这回遭遇让他心里有了阴影。 对于南怀仁的警告,他的回答是:“我们会注意。” 很快,京城多了几名传教士的事传入了宫中。 时隔三日,皇帝再次踏足养心殿。 “你不是对西洋的科学仪器感兴趣吗?回头你与我一同见见这些人。” “都带了哪些科学仪器?” [理论应该重要些吧,牛顿的那些相对论发表了吗?] 很难相信她跟牛顿活在同一个时空。 “礼部官员送来了礼单,有西方最先进的天文仪器和数学仪器,那领头的传教士对天文很了解,若是何时我准备让他接替南怀仁在钦天监的职位,南怀仁毕竟年纪已经不小了。” 皇帝说完看向她,见她没有吱声又补充了一句,“回头我让人将那些礼送到养心殿来。” [送来这边做什么,我不稀罕。] 后宫关于立后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谁不知道她如今跟皇贵妃闹翻了。 宝音觉得自己面子丢大了,现在见到罪魁祸首就觉得他面目可憎。 别看后宫立后声音响亮,好像这次不立一个就无法收场一样,实际上根本不是那回事。 她算是看出来了,他根本没有立后的意思。 之所以不澄清,不排除想要看看哪些人有那心思。 宝音明白后,心里是万分不爽,之前他装病溜朝臣钓鱼也就算了,在宫里还玩这招。 皇帝含笑走过来牵住她的手,“怎么?送你礼,你还生气?” 他抽出一张纸,纸上面是一个字。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宸字深得我心,这个字给你做封号好不好?”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26节 第186章 她眯起眼睛, 眼里充斥着恼火。 [你觉得我会稀罕?] [我要是想要封号,之前也不会拒绝。] 她讨厌死了他这种自以为是给颗糖试图收买她的手段。 [皇后之位你既然不想给,又何必拿出来当诱饵, 看着满宫女人上蹿下跳你很开心吗?] 他笑容收了起来,定定看了她几秒,压低声音道:“上回我去五台山问过高僧了, 我的八字劫财,谁是正妻都没有好下场。” “什么劫财?” 宝音大惊失色,那她做了皇后岂不是得失财? 这可不行, 谁都不能挡她财路。 她正色问道:“可有破解之法?” 皇帝被她这一连串反应给逗笑了, 之前还总说他迷信,她自己也没差到哪里去。 “破解倒是有, 就是找个八字相合的, 只是没那个必要, 只要妻宫无人就影响不到谁。” 宝音这会儿也不提当皇后了, 只要没人做皇后, 还维持原来的格局,对她没影响。 之前想要那个位置, 一半是被皇贵妃给气的, 另一半是想通过后位影响前朝。 这会儿冷静下来, 真要坐上那位置弊大于利, 成了皇后不知道多少人盯着, 一举一动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解读,哪还能像现在这样闷声发大财? 想到这几天的无妄之灾,她很是郁闷。 “这都什么事啊,没事溜着人好玩吗?” 皇帝牵着她坐下,端起茶碗, 瞥了她一眼,“到底是谁起的这个头?” 宝音有些心虚,没错,是她。 是她勾起了皇贵妃的野心,不然太皇太后也不会压制皇贵妃提出立皇后。 不立皇后,皇贵妃又怎么会四处发疯。 “可我这也是想给皇贵妃一个活下去的念想,说到底还是你的错,是你让我去劝劝你的亲亲表妹,我当时费尽唇舌,最后只能用出这一招。” “怎么,现在人好了,又来找我茬了?”她语气属实阴阳怪气。 *** 宛平县县衙有人击鼓告御状,县令接了状纸差点没昏过去。 无奈之下只能将烫手山芋递到了顺天府。 顺天府尹看完都恨死宛平县令了,立刻召集人商讨。 “这人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真是胆大包天,竟然状告圣上!” “真是那位贵妃的未婚夫?” “说是在战场上受了伤,后来被人救了失去了记忆,现在回忆起来回了家乡发现家人没了,未婚妻也没了,一怒之下就递了状纸。” “这话你信?” “人是佟家那位带来的你说呐?” “也是,佟家是一点掩饰都没有,光明正大将人从盛京接过来。” 这话懂得都懂,不外乎立后这事挑起来的,想来佟家是不想错过皇后之位。 顺天府将这个案子压了下去,想先将案子递上去。 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皇帝夺人妻的消息很快在京城传开。 皇帝夺人妻?夺的是谁? 这么惊爆的消息谁不好奇?一传二二传四,一个下午时间整座京城可以说是尽人皆知。 连在学习礼仪的西洋传教士都陷入吃瓜的快乐中。 顺天府尹第一时间进宫请罪。 南书房内,皇帝拍打桌面,愤慨道:“现在整个京城怕是都知道朕是个夺人妻的好色之徒,你们一个个身为臣子,怎么就没想过为朕解忧?” 顺天府尹很想喊冤,这消息传得太快了,他前脚收到状子,后脚消息就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一看就是有人推波助澜,他有什么办法? 皇帝看了看面前的重臣,索额图和明珠退场带走了不少熟面孔。 他抿着嘴,脸上神色更加冷了。 “怎么?一个个都不说话了?” “请皇上恕罪!”官员们默契跪下。 佟国维看看左右,心里带着些许幸灾乐祸。 “皇上,奴才认为当务之急应当制止百姓胡乱揣测,不如让调遣五城兵马司挨家挨户警告。” 佟国维是理直气壮,人是佟家带到京城的,可这人也是有心之人送到他面前,至于是谁他就不清楚了,不外乎不想叶赫那拉贵妃登上后位。 这满京城也就那几个人能做到,但佟国维这次是一点也不在意被利用。 能拉下叶赫那拉贵妃最好,哪怕拉不下来,叶赫那拉贵妃身上也有了污点,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女人曾经是有主的? 这次佟国维是一点也不亏心,自家女儿虽然不能生皇子,这后位就是唯一念想了,他不允许有任何波折。 顺天府尹一听佟国维这不怀好意的建议,立刻反对道:“都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事本来只是民间流传,若是家家户户警告,反而定死了圣上抢夺人妻这一罪名!” 他冲着皇帝叩首,“臣弹劾佟国舅,只为私利不顾大局,污了圣上名声。” 顺天府尹说完,立刻有几个中立官员跟着应声。 实在是佟国维这话故意成分过高,流言这种东西越是堵嘴,越会被人当真,真正的应对应该是尽快澄清才对。 皇帝目光放在佟国维身上几秒,很快转移目光看向顺天府尹。 “此人身份可有查清?据朕所知,贵妃入宫前三任未婚夫,前两任都已去世,最后一位失踪,眼下这人应该是死掉的那两人中一个,身份可有异?” 顺天府尹连忙道:“据臣所知,那人户贴路引均是官府出具,至于相貌,因离家几年有些变动,有邻居证言是本人。” “他本人是战场上失踪,臣这边调查了当年参战的士兵,有人目睹他中箭掉河,后未找回他尸体,也因为战事紧急,半年未归队,才判定他已战死。” 皇帝声音很冷,“朕要确切证据,顺天府尹,此事交给顺天府,尽快查清楚对方身份,朕可不想这件事传遍天下,让全天下都来笑话朕!” “臣领旨!” 承乾宫内,卫氏在后院偏殿为小阿哥缝衣裳。 她身边的贴身宫女气喘吁吁从前面跑过来,眼睛亮得惊人。 “主子,出大事了!奴婢先前在前面听见有人说养心殿那位贵妃的前未婚夫找上门了,说状告皇上夺人妻!” 卫氏惊骇,“谁胆子这么大?” 竟然状告皇上? 光听听就能知道这事是奔着叶赫那拉贵妃来的,不管事情结果如何,叶赫那拉贵妃下场都不会好。 毕竟连累了皇上名声有瑕疵,还偏偏在立后这个节骨眼上发生。 宫女快言快语道:“是宫外传进来的,听说宫外都传遍了,那人原来是旗兵,后来在战场上失踪,传闻是受伤失忆,现在记忆找回来回老家一看,父母都没了,未婚妻也进宫做了皇妃,这人气不过就状告皇上。” 卫氏多问了几句,“这人也是糊涂,他人失踪,贵妃另嫁不是正常事,再说他后面还有一人,说到底那位才应该是贵妃名正言顺的未婚夫。” “咱们皇上也是倒霉,被累及名声,民间那些唯恐不乱的可不会管这个中缘由,怕是真信了皇上夺人妻这种谎言。” 她感觉到这宫里的暗潮汹涌,怕是有人想要将叶赫那拉贵妃拉下来,也不知道这后面还有没有旁的招数。 “去药署拿些药,就说我不幸受了风寒。” …… 养心殿内宝音跟皇帝面面相觑。 屋内地暖烧着,还燃了龙涎香。 [这个你得自己解决,当初我是说过我克夫,克死了三任未婚夫,是你执意要让我进宫的。] 所以不能拿她有未婚夫这事来算旧账。 皇帝沉默片刻,“这人身份可会是假?” [你是说有人伪装,做了局?] 宝音摊手,“这我不清楚,前面两任我只见过一面,都这么多年了,谁还记得长什么样?” 现在宫里提起这事都讳莫如深,以为她是通过正经选秀进宫,可惜他们不知道她未进宫前就被皇帝调查得明明白白。 两人并未如其他人所想的那样吵起来了,而是坐在一起商量这幕后黑手。 归根结底出现这事是因立后一事闹出来的,这幕后之人应该不知道皇帝没有立后的意思,才弄出这一出将她从后位候选人里出局。 “若是从结果来看,我出局,得利的人应该是皇贵妃。” 他摇摇头,“我询问过,舅舅撞见此人也是意外,听说这人在盛京那边混得不如意,被人一怂恿谋生了进京告御状的念头。” 宝音觉得好笑,“告到你头上了?” 这人简直是不要命了,这可不是后世连政府部门都能告,这里可是封建社会,皇帝是天下主宰。 状告皇帝,这是九族都不想要了吗? 按理说宛平县接到状纸应该先将人拿下,将这件事给按下去,连个出声的机会都不会给。 现实却是宛平县令老老实实将状子转交了上级部门,顺天府前脚接到状子,后脚这事就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皇帝的热闹,谁不想看? 这幕后要是没人操控,那她就真是傻白甜了。 从立后一事看,她出局,最终获利的是皇贵妃。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27节 可皇帝却否认了这件事是佟家出手。 说到底佟家是皇帝的外家,跟皇帝是一体的,不可能放任皇上名声扫地。 他将盘子里的果子推给她。 宝音拿了一个果子到手里,突然福至心灵,“不对,我不做皇后,还有一个人得利。” 两人异口同声道:“太子!” 第187章 她登上皇后之位, 比皇贵妃做皇后对太子的影响更大。 她只是不想生,又不是不能生,这事外界又不知道。 恐怕在有心之人眼里, 她做了皇后,必然是要生皇子的。 一个嫡出皇子,还是一个亲妈在的嫡皇子, 对太子的影响太大了。 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枕边风的影响男人自己能不知道威力? 这么干脆利落斩断她登上后位之路的怕是只有一个人。 宝音眼里闪过了了悟。 [是索额图吧?] “索额图都没了官职竟然还不消停!”皇帝怒斥一声。 宝音吐槽道:“你也说他没了官职,现在能靠着的只有太子了, 他怕是将所有赌注都放在太子身上了, 当然是斩断一切影响太子位置的外在因素。” 到底是不是,一查便知道。 凡是做过必留痕迹, 两人各派了自己的人去调查。 还没等调查清楚, 民间的风声就变了。 从皇帝抢人妻, 到了贵妃是隐瞒过进入选秀被选中, 皇帝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事, 算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这下好了洗清皇帝身上的污名,污水都泼到她身上, 给她冠上一顶贪图富贵嫌贫爱富的帽子。 “选秀这种事是下面人举荐的人选, 皇帝老爷哪里知道贵妃的过往, 说皇帝老爷抢夺人妻有点说不过去。” “我听盛京的朋友说, 盛京有人为了把两个女儿塞进选秀名单里, 给统领塞了不少银子,那人大女儿还是寡妇,这样都能当上皇妃,看这筛选一点也不严格。” “就是,天高皇帝远, 贵妃在老家什么情况,皇上怎么知道?” …… 有人故意引导,似乎有将皇帝摘出来的意思。 宝音得知消息后啧啧一声,“看来我真是挺惹人怨的,这是直接冲着我来的呗?” 她冲着皇帝就是一阵埋怨,“我这都是因为你才遭了这番罪,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说到底还是立后风波带出来的,要是他早澄清,也没有了这些针对。 皇帝面色不太好看,派去调查的人还未归来,这件事有没有索额图的手笔还不得而知。 宝音也明白这一点。 这个时代没有监控,也没有网络,现实里做什么事,稍微隐晦些很难被查出来。 但是不妨碍她拿这件事来找碴。 皇帝安抚她,“且放心,这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宝音挑眉,“我可不是那么好惹的人,你的交代是一回事,我肯定是要反击回去的。” [我可不是小四那个傻乎乎的,被冤枉谋父逼母弑兄杀弟,还专门写一本《大义觉迷录》来一一反驳回去。] 她目光如炬看着他。 皇帝深吸一口气,“罢了,随你。” 他可不想再听胤禛登基后做的糟心事了。 *** 京城南城区某个新建的庙前多了一群提着篮子过来上香的妇人。 这庙是痘神娘娘庙,就一临街庙宇,站在街上就能看到庙门敞开上面端坐的痘神娘娘。 新建的庙看着很简朴,这是周围几条街筹钱建立起来的。 早年天花肆虐时这几条街上的人被封起来过,当时熬不过去的人太多了,情况非常惨烈。 可以说家家户户都有人挂白布,之所以会发生这种惨事还得从内城的百姓被驱赶出内城说起。 满清入关,内城被霸占,内城的人被驱赶到外城,导致外城人满为患,那段时间天花肆虐,因天花死去了不少人。 至今外城还有不少对于满人充满怨恨的人。 也是,明时在内城居住的人那是普通市民吗? 从二环被迁徙到外三环,还只给了一间屋子三两银子的拆迁费,连新房子都建不起,这分明就是强取豪夺。 正因为一次次天花冲击结果太过惨烈,牛痘出来后,附近几条街几个胡同的人都积极捐钱,在临街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建起了这只有三间房屋的庙。 起先因为祭拜的是个满人,来拜也是偷偷地拜。 前段时间传出痘神娘娘是古老的神,只是不为人所知,不过是投胎成了满人,虽然是满人却优待汉人。 这造神的事百姓是不清楚,道教却是门儿清,就问那唐朝时最高神还是太一神,怎么到宋朝就变成玉皇大帝了? 不还是人间皇帝强行封的。 说的就是你,凭一己之力将泰山拉下神坛的“泰山帝”! 几百年流传下来,不也只知道玉皇大帝而不知道太一神了吗? 只是这件事上道教都不约而同闭口不言,这事跟他们没关系,掺和进来还耽误他们修仙。 关键是皇帝不是个迷信长生的,道教在皇帝面前没有排面。 一群妇人提着篮子过来上香,拜完神,便将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跟庙祝结算。 这是痘神娘娘庙与其他道观寺庙不同的地方,有人生活贫困会帮忙介绍活,这些活可以将材料拿回家做。 就比如妇人取出来的一双双棉麻手套。 用的是棉和麻混合的线,妇人拿回家后纺织成手套过来交差。 十套给五文钱手工费。 别看五文钱少,这年代普通人赚钱的机会少,就这活还有不少人抢着做。 庙祝先称了手套的重量,跟给出的线团重量相差不大才给算钱。 一众妇人满脸笑容地收了钱,又相携离去。 刚出庙,就见旁边有人在争吵。 妇人们这脚步顿时挪不动了,忍不住走近了一些听几个人在吵什么。 “那贵妃家里一定是买通了人,她前后有三任未婚夫,一死两失踪,这样的克夫命怎么被送去选秀的?不是一开始就被刷下去吗?” “不对,这人是第二任,他后面还有个第三任,这第三任失踪后,贵妃才经选秀入宫,这人要状告后来者应该告第三个才对,不然也该告女方家里没有解除婚约就给女儿另定婚事。” “可是这人战死的消息都传回去了,贵妃娘家为她另外择亲也没问题。满人又没有咱们需要守望门寡的习俗。” 听了一会儿她们才知道原来是皇帝和他小老婆的事。 皇帝小老婆之前的未婚夫来状告皇帝夺妻,这事满京城都有耳朵的谁没听过一耳。 不过妇人们都顾着家里的事,哪有心思研究这个。 再说他们对皇室也不是没有怨恨,多少人祖上是在内城住的,光鲜亮丽的人家现在都混到什么份上了,这会儿一听有皇帝的热闹看,那是伸长脖子偷听。 听着听着妇人们觉得不对劲了。 “这贵妃听着怎么像是痘神娘娘?” 越想越觉得对,信徒哪里愿意,消息很快传开。 原本还没有将这满京城传的贵妃跟痘神娘娘联系到一起,不少人跟看个热闹一样看个稀奇。 眼下反应过来,顿时有人撸起袖子不干了。 说皇帝可以,说痘神娘娘不行! “贵妃八字贵重,凡夫俗子扛不住不是很正常?” “若是没记错这告状的人是第二个吧,他前后都有人,怎么就他一个不服气要来告状?什么第一任死了?那他都死里逃生了还有什么不满足?想要死第二回吗?” 在将贵妃跟痘神娘娘挂上号前,百姓都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 哦,皇帝的热闹,那更要看了。 知道流言里的贵妃就是他们熟悉痘神娘娘,不少人一下子翻脸了。 “什么玩意,娘娘八字贵重,这个倒霉鬼撑不住不是应该?脚都踏进阎王殿半步了还能回来,不好好保住小命,还想闹幺蛾子?” “这天下也只有皇帝老爷能够承受娘娘命格了吧?不对,皇帝老爷应该也扛不住,才不敢让娘娘做正妻。” 不管是真心这样想,还是浑水摸鱼,只一夜间这风声就变了。 这回不是皇帝被欺骗占主流,反而变成了百姓以娘家人身份嫌弃起皇帝来。 “咱们娘娘也就吃了下凡法力丢失的亏,让皇帝白白占了这个便宜。” 没错,皇帝在痘神信徒眼里俨然变成了娘娘在凡间的汉子。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这是茶碗落地的声音。 索三爷府上,索额图冷眼看着发泄脾气的儿子一眼。 “阿玛,那人是个不得用的,宛平县衙说不接案子,想告就去法院,那人就退缩了,咱们将他从那旮旯弄过来,本来是想找叶赫那拉氏的麻烦,没想到是个不经用的!” 这事得说到之前贵妃和索额图的矛盾,从太子教育再到庄子被烧、商铺被砸,双方积攒太多仇怨,不可能和解。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28节 索额图自然不甘心因为得罪了一后宫嫔妃而被发落回家坐冷板凳。 这段时间就一直想要找对方的把柄,他派了儿子格尔芬以公务为由前往盛京打探消息,没想到竟然打探出贵妃未入宫前有三任未婚夫! 关键是贵妃还姓叶赫那拉! 叶赫那拉氏的“威名”谁人不知? 当初那一位可是嫁谁谁死,不对是跟谁定亲谁就死。 格尔芬打听到这个消息后还碰到了另一件“喜事”,那就是贵妃的第二任未婚夫竟然活着回来了。 在连哄带骗外加恐吓后,这人总算是愿意进京告状。 没想到是个不中用的,临到头又退缩了。 格尔芬丝毫没觉得自己拿性命威胁对方有什么不对,只觉得对方不中用。 要不是对方已经在皇上面前挂了名号,只凭借对方敢不听话出尔反尔,他非得弄死他不可。 想要弄死一个人太容易了,灌酒将人灌得不省人事往外一扔,这大冷天保证早上得到的是一具硬邦邦的尸体。 索额图不知道格尔芬脑海里闪过可怕的念头,他脸色沉肃,“佟国舅那边有什么动静?” 人是佟过佟家带进京的,佟家女儿要争皇后之位,应该出力才对。 格尔芬脸拉下来了,“别提了,咱们这位国舅跟人精似的,将人带到京城送去宛平县衙就不管了。” “见皇上发怒,后来还入宫请罪,说不知道这人状告的是皇上,只说这人被抢走了妻子进京告状。” 索额图脸色阴沉,“不管如何都要扫清尾巴,万万不要让皇上找到我们参与的证据。” 这件事佟家不接招,甩不了锅,索额图就知道迟早会查到自己身上。 本来以为暴露这事皇上会震怒,谁能想到皇上对叶赫那拉贵妃真有一些情意在,不仅没有生气自己女人有过未婚夫害得他丢脸面,还派人去调查这事的来龙去脉! 可恶!明珠都已经失势,为何叶赫那拉贵妃地位还那么稳固? 第188章 华夏不养闲神。 像痘神娘娘这种突然冒出来的小神, 没有经过官府册封那就是野神。 时日一久,随着天花消失,斗转星移, 这样的小神会自然而然被人遗忘。 京城散落的几个痘神娘娘庙里的庙祝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有失业风险,别的道馆寺庙是你来求姻缘求子嗣求脱离苦难,只要心诚神仙和菩萨佛祖会保佑你。 痘神娘娘庙是求姻缘帮着打听合适人选, 求子嗣介绍名医若是生活贫困那就再帮你介绍一份工。 要照顾家小脱不开身?那就领了材料回家做。 只凭着帮人介绍活这一件事,就足够信徒坚定自己的信仰。 开玩笑,这哪里是什么庙, 这分明就是失散多年的家人呐! 凭借出色的业务能力, 痘神娘娘庙攒下了一帮忠实信徒。 这回宝音克夫命格不仅没有起什么反面作用,反而给她本身带上了神异色彩。 看, 果然是神女转世, 命格太重, 凡间俗男承受不住这股贵气。 *** 承乾宫最近的气氛不算好, 皇贵妃生着闷气, 四阿哥请安后神情有些怯怯的,他在上书房日子也不太好, 遭遇到两位年长兄长的挤兑, 就连三阿哥也不跟他好了。 宫里的小孩成熟早, 近来也受到了宫内立后一事的风波影响。 养心殿贵妃受了弹劾, 这继后人选呼声最高的便只剩下皇贵妃。 作为皇贵妃的养子, 四阿哥身份地位自然也不一样了。 小孩子可不管那么多,光是孤立就够他受得了。 “四阿哥多去练字,你汗阿玛喜欢字迹好的孩子。” 皇贵妃见四阿哥这副模样不由皱眉。 她将心思放在四阿哥身上,却发现四阿哥功课普普通通,满人最看重的骑射连晚两年进上书房的五阿哥都不如! 处处不如太子也就算了, 骑射更是众位阿哥里最差的。 皇贵妃看他学得难受,她也跟着难受。 她目光不由放在了八阿哥身上,八阿哥年纪虽小,却展现了其聪明伶俐的一面。 皇贵妃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养子还没有卫贵人的儿子出色。 四阿哥咬了咬嘴唇,跟着太监出去了。 刚出门就碰上了一个步伐慌乱的宫女。 “主子,皇上方才下了圣旨,封贵妃为宸贵妃!” 四阿哥停了一会儿见里面没留他失望离开。 皇贵妃得了这消息面上不怒反喜。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方才,奴婢听说册封的圣旨已经发下去了。” 皇贵妃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她当然高兴,叶赫那拉贵妃,不对,现在该叫宸贵妃了,这个当头被赐予封号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表哥没有立她为继后的想法,给个封号安慰一下算什么? 给十个八个她也不在乎。 皇贵妃一扫之前的烦躁,伸出手臂道:“来人,为本宫更衣,本宫要去养心殿为宸贵妃贺喜!” 这继后之争终究是她赢了! 养心殿。 宝音没想到皇帝速度这么快,在这个节点就下了旨。 最近弹劾她的奏章不少,明珠倒台,不少人大概觉得她后台没了,可以任由人拿捏了。 皇帝在这关键时候下旨,分明就是告诉这些人,她恩宠犹在。 送走了来宣旨的礼部官员,宝音自掏腰包赏赐了养心殿所有人。 她倒没觉得有多高兴,给脸面贴再多金那也只是个妾。 马必应一脸紧张小跑进来。 “主子,奴才见皇贵妃的步舆朝这边过来了,没进乾清宫。” 没进乾清宫就是奔着养心殿来的,毕竟西边的慈宁宫可是没人。 “来了就来了,何必慌张?” 她心里明白这是为了封号一事来的。 佟佳氏脸上带着笑容,对待宝音的态度又像是回到了从前。 “听说皇上赐予你封号了,我是来贺喜。” 出乎宝音的意料,佟佳氏并不是因为封号一事来找碴,她以为“宸”这个字对于这后宫来说寓意非凡才对。 待坐下,佟佳氏摸了摸指甲道:“我不知你信不信,宫外那件事我并不知情。” 见宝音嘴角挂着笑,看不出来真实情绪,她叹了口气道:“我之前是气你跟我抢,我从进宫开始就想要做皇后,不怕你笑话,我年幼时家里就说过我是要给表哥做皇后的。” “可是没等我长大,太皇太后就为表哥选定了两个人选,索尼的孙女和遏必隆女儿,那会儿我还年幼,不觉得差这两人什么,就是年纪小没抢过。” “还没等我入宫,仁孝皇后就没了,我以为这位置该轮到我了,结果进宫第二年,表哥册封了钮祜禄为皇后。” 她目光带着偏执,“钮祜禄氏没了,我想着总该轮到我了,可是表哥偏偏不愿意册封我,我不明白他到底忌讳着什么!” 宝音笑容收起来,“我跟你说过,皇上怕自己克妻,他不会立后。” 佟佳氏面色一沉,“宫里立后消息传了那么久,表哥要是不愿意早澄清了。” 宝音对上她那眼神,所有想要开口的话都咽了回去。 行吧,她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就让皇帝自己应对他的表妹吧。 她眼神转移到宫女端进来的茶碗上,忍不住出声,“我的封号是宸……” 佟佳氏脸上挂着笑容祝贺,“恭喜。” 佟佳氏没留多久,宝音将人送走忍不住摇头,她这次过来是说两件事,一是澄清宫外那位未婚夫出场她不知情,二是以胜利者姿态来道喜。 宝音对此表示无言以对,她看向一旁守着的马必应。 “宫里对于我的封号都是什么态度?” 马必应脸上也出现了疑惑,他谨慎回答:“各宫没有很大反应,应该会来祝贺主子。” 宝音满脸不解,怎么会这样? 这可是宸! 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多想了,这后宫不是满族就是蒙古族嫔妃,汉军旗都很少,自家历史都没弄清楚又怎么会关心汉人历史。 宸这字若不是她小说看多了,怕是也不会知道这字的特殊性。 哪怕是后世,这也是个偏门的知识点,更不要说这个文盲占据大半的后宫了。 她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 *** 和丰走进院子发现不少人向他投来异样目光。 这样的目光这几天都在,他神情很是无奈。 蓝玉从屋内走出来,脸上带着揶揄之色,“哟,这不是第三任未婚夫吗?怎么没出去跟那第二任去辩论一番?” 赤珠走出来,为和丰披上了厚衣,冷不丁吃了一口狗粮的蓝玉嫌恶翻白眼。 主子身边的老人都是知道和丰原来的身份,最近那第二任未婚夫找上门,难免会出言打趣他。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29节 “别闹了,查出问题没有?”紫翡缓步走出来出声询问。 和丰伸手环住了赤珠的肩膀,“进去再说。” 屋内已经烧了炭盆子不算很冷。 “这人现在被宛平县衙安排在顺天府附近,就等着开庭审理了。” 朝廷三法分权后,宛平县衙就不管官司了,之前宛平县衙还不满权力被阉割,这会儿又很庆幸,这倒霉事没轮到他们身上。 “从住进去后,就一人独来独往,没见有人接近他。” 紫翡沉吟一声,“会不会接触了,咱们的人没发现?” 有时候碰个面,消息就传递过去了,有时候周围挂起一块布也能传递信息。 “主子那边怀疑是索额图那边的手笔,有查到吗?” 和丰摇摇头,见四人都面露忧愁有些好奇。 “我跟主子的时间要晚,你们四人应该认识那人,去见过没有,是不是主子的未婚夫?” 蓝玉咬牙,“当年主子说得第一门亲事人得天花没了,媒人说名声不好得往低的找,纳兰府竟然同意了,没有跟主子说一声就为主子说了这门亲事,这人一直在外打仗,根本没回来过,后来战亡的消息传回来,我们才松一口气。” “也是那次,发现纳兰府一点也不为主子考虑,再找该往更低的门第找了,主子才不得不想出污了自己名声的办法。” 接下来和丰就知道了,他就是被选中的幸运儿。 他摸了摸下巴道:“也就是说你们都不知道这人身份真假可对?” 青珞挑眉,“你是说这人身份是假的?” “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消息递进了宫,宝音拿着信若有所思。 皇帝走进来端起桌上的茶就喝了一口,随口问她,“皇贵妃找你所为何事?” “不就是来祝贺我这个出局的人?”她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问,“你何时宣布不准备立后?” 皇帝放下茶碗的动作变慢,扫了她一眼,才慢条斯理坐下来。 “不急。” “皇贵妃可是等着自己被册立皇后,若是知道你不准备立后,你就不怕她跟你闹?” “闹?” 皇帝冷笑一声,“有什么可闹的,朕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要立后!” 她将信递过去,只等着看热闹了。 “那人调查得如何?身份可是有异?” [过于巧合了,立后的当头就蹦出这么一个人。] 皇帝拿过了她手中的信,翻开看了几眼,然后告诉一个让她失望的事。 “那人就是本人,派去查他在江南的行踪人还未回来。” 他皱眉说出了自己的怀疑,“这人不像是他说得像是失忆,若真这样,这人在战场上怕不是失踪而是做了逃兵,这人的出现有问题,索额图怕是被人当作马前卒使。” 做了逃兵怎么还有胆子出现? “江南?” [难道什么天地会、白莲教这时候就有了?] 后世看过金庸电视剧的谁不知道,江南是汉人的中心,同时也是反清复明组织大本营。 白莲教不必说,历史悠久,屁股底下的黑历史不少。 宋朝就有其踪迹,元朝开始反朝廷,明朝反明,清朝反清。 因其教义比较激烈,总是反对朝廷政策,被视为邪教遭遇打压。 皇帝瞅向她,“白莲教我知道,天地会又是什么?” 宝音查了一下回答:“这个现在还没有,得一百年后才会出现。” 他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你是怀疑这人被反贼蛊惑?” 宝音翻了个白眼,“你自己先说的,现在又来问我?” 要不是他先提起那人背后还有黑手,她也不会想歪。 想到江南宝音眉头一皱,江南那地方地头蛇多,最大的地头蛇毫无疑问就是织造局。 还有大大小小的盐商,她目前的产业都没能铺过去,这地方形势太复杂了,还有百万漕工,几十万纺织工,结社之风盛行。 “算了,派人盯着点,要是有问题,马脚迟早会露出来。” …… 京城有三个法院,初级在顺天府,中级在刑部,高级在大理寺。 原来宛平、大兴二县还有处理官司权力,因跟顺天府职能重合,这功能被剥离出来。 当然说是顺天府处理官司也不正确,人是从顺天府剥离出来,顺天府分了一部分屋子给这个新分出来的法院。 近日有一起值得关注的官司出现,何怀接过原告重新递交的状纸,原本提起的心放了下来。 幸好,状纸上的原告不是皇上,变成宸贵妃。 法院新建立之时就立下了规矩,无论原告被告是谁,都不能拒绝状纸,以此来保证司法公正。 规矩是规矩,皇上真要成为被告,大家面子上都过不去。 何怀拿着状纸刚要走出门,就被人给叫住。 “何讼师,你是去找那个姓关的人?” 何怀忙过来行礼,“见过大人,是,明日就是开庭时间,在下要去跟对方见一面。” 张吉午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这个官司可是有不少人看着,本官别的不说,你最好劝一劝让他撤回状子,闹这么难看,大家都下不了台。” 何怀笑笑,拱手道:“在下还有事,先行告退。” 等出了顺天府,何怀就往东边那块走,走了约莫一刻钟到达一个小闹市街。 京城繁华的地方在外城,满人不愿意经商,这里说是闹市其实就是一个临时的集市。 进入一个胡同,胡同里的房子明显破旧,院子里晾晒着不少太监的衣服。 显然这里住得太监居多。 何怀低头看了一眼地址,又找了一会儿才找到要找的人。 “可是关怀胜?” 一个胡子邋遢明显有些虚的男子抬起头来,“我就是。“ 何怀自我介绍,“我是法院安排给你的讼师,先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男人无所谓的让开了空,“进来坐吧。” 何怀走进屋子,屋内空荡荡的就两条长凳子,连长桌子都没有,门后摆放着一个半旧的炉子。 何怀坐下道:“我是来了解一下你的诉求,你是状告宫里的贵妃,想要其返还你家当初下定给的信物可对?” 男人冷笑一声,“怎么,我还能要回人不成?” “那信物是祖上传下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信物要回来。” 何怀拿出纸和笔,“能说一下信物是什么吗?” “一张免死铁券,呵呵,皇上还能为我补上不成?” 何怀眉头凝起来,免死铁券,哪来的免死铁券?本朝没发过,眼前这人无疑是在发疯。 关怀良就是在发疯,本来是偷偷回老家,知道父母没了,只想安生度日,谁料这点安宁也不愿意给他,逼迫他进京告什么状。 不告得死,告也得死,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他现在就是苟延残喘,迟早要死,还不允许他发疯吗? 他对着何怀破罐子破摔道:“皇上要是愿意补我一张免死铁券,我愿意撤诉,回家永不进京!” …… “免死铁券?” 宝音有些惊讶,“这人真这么说了?” [什么免死铁券,这不是死亡笔记吗?凡是得了这玩意的哪个有好下场?] 皇帝也很惊讶,“这人当初定亲的信物真是免死铁券?” 宝音白了他一眼,“怎么可能?就是两匹布,两头羊。” “不对,他一个满人从哪里知道的免死铁券?” 大清可不兴这个,真要立下汗马功劳,那得封铁帽子王,身份低的得赐一身黄马褂。 这黄马褂是没有免死的功效,也跟最初的丹书铁券没什么区别。 皇帝看着信陷入沉思,什么样的人想要免死铁券? 只有生命受到威胁的人,这人张口分明是在向外求救。 他这样一分析,宝音也明白过来了。 两人将线索放在一起给出来结论,“这人当初应该是在战场上做了逃兵,今年才敢回乡,很不巧被赫舍里家的人发现,接着佟家的手将人带进京城。” 目的当然是阻止她被立为后,这目的已经达到,自然是不管这人了,这人怕是觉得自己事后会被灭口,才要什么免死铁券。 “所以没有什么反贼?” 皇帝轻笑一声,“怎么?你很失望?” 说完他有些高兴,“这说明南下还是有效果,稳定了民心。” 宝音不理会他的吹嘘,南巡绕开了扬州和杭州,连进南京也只敢住满是八旗士兵的内城有什么值得吹嘘的? “既然是被逼迫,那就快点平息此事,不如让他回盛京,让盛京将军照顾点,莫要被人害去性命。” 宝音感叹一声,“当初定亲给的礼,如今当十倍返还。”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30节 皇帝面上笑容消失,“不可,此人应当处以僭越之罪,冒犯朕可不是那么轻易能饶恕的。” 宝音皱眉,“都说是被逼迫的,为何还要降罪?” 皇帝耐心解释,“没有证据证明他是受到逼迫,他进京状告朕和你,闯下了弥天大祸,若是不加以惩治,以后有人跟着学怎么办?” “一个两个都来状告朕,朕都放过,帝王哪还有威严可言?” 皇帝是天子,是老天爷的儿子,就算犯错可是被身边小人蛊惑,若是连君威都没了,统治如何稳定? 宝音算是听明白了,别看她说了多少后世之事,他心里最重要的还是维护当前的皇权统治。 两人的理念天差地别。 [所以小人物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皇帝看出了她的失望,停顿片刻道:“若是他愿意举证,将背后唆使他的人说出来,或许能减轻罪行。” [减轻又如何?真将索额图供出来,这人还能活?] 她语气讽刺,“说来都是受我牵连,要不是我,人也好好地待在盛京,哪里受这些无妄之灾,现在可好,白白丢了性命。” 皇帝漫不经心道,“我何时说要他性命?” 她愣了一下,迅速起身,有些惊讶道:“不是你自己说,要降罪他?” 皇帝不急不慢喝着茶,“我说的是加以惩治,不是要他性命。” 宝音傻站了一会儿,走过去给他捏肩,“圣君呀,不愧是千古一帝,气量就是大!” 第189章 “见过皇帝陛下, 我来自佛郎机,是一名忠实的耶稣会信徒,请允许我代替我们的教皇和路易十四国王陛下向您表达真诚的问候。” 杜博雷单膝下跪, 右手胸口抚胸垂头做出骑士动作。 皇帝也没计较他这不成体统的跪地姿态,笑着叫起,一旁南怀仁自是翻译。 杜博雷起身, 一眼就看到坐在皇帝身边的妃子。 杜博雷起身后介绍送的礼,“这是最新的天文望远镜,可以更加清楚地看清月球表面, 这是新式手枪可以连发。” 后面的几样皇帝没有再关注, 他目光如炬盯着连发火铳不放。 果然如她所说,中原禁止火器, 洋人依然会研究, 等平复了草原、西藏、新疆, 不用想朝臣也会建议将火器束之高阁。 洋人对于火器研究可不会退步, 一旦任由洋人发展下去, 还真会出现大清士兵拿着老旧射程短的火器跟洋人干仗。 他突然笑了一声,“这火枪不知比我大清火器营的如何?” 他命人取来一把连发手枪, 当即表示也跟洋火枪比一比。 宝音很是无语, 赢了又怎么样?很开心吗?这枪不还是她找人研发出来的, 若是按照原定历史, 大清的火枪已经落后洋人的连发枪。 要不是出了戴梓这样一个人才, 将西洋火枪复制出来,抢回了一点面子,他哪里有机会装作不在意地说不过是奇淫巧技? 结果戴梓这样一个武器专家被他给流放了,百年后洋人打进来,火器还是百年前模样是一点都没进步。 皇帝将她的嘀咕都听进耳朵里, 不着痕迹瞪了她一眼,就喜欢给他泼冷水。 “你也来看看,不是对这西洋物件感兴趣吗?” 他冲她招招手。 宝音走过去,随意看了两眼,“也就那样,没咱们的好。” 这一说南怀仁脸色迅速变了一下,大清这两年的变化之快他都是看在眼里的,以前传授皇帝西洋知识的时候,皇帝都会交代他不要传给汉人。 现在呢,从这位皇妃出现,京城就多了不少懂西洋知识的人,还有专门的学校培养,这跟故国的大学差不到哪里去了。 以前忌讳西洋知识外传的皇帝似乎也跟着转变了态度,默认了这种情况出现。 若是说前三十年大清就是一潭死水,那么这两年就成了暗潮汹涌的活水,知识在快速流传,超出了他所见所闻。 更加让他瞠目结舌的就是这个远东国家竟然在很短时间内驯服了雷电,将雷电为之所用。 他是去城外见过电灯的,很难相信这种奇迹发生在这个古老的帝国。 杜博雷有些无措看向南怀仁。 南怀仁低声翻译,皇帝是懂一些拉丁语的,拉丁语是神学宗教所掌控的一门语言,这也是传教士来自不同国家却能够顺利沟通的原因。 他带着笑紧盯着南怀仁,南怀仁艰难地将大清现状告知了几位同伴。 拉丁语对于宝音来说是一门陌生语言,对方要是说英语她还能勉强听出一点,拉丁语就算了。 没一会儿梁九功抱着一个木匣子过来,皇帝取出里面的左轮手枪把玩了一下道:“瞧瞧这个跟你们的连发火枪比起来如何?” 说着还不过瘾,领着人去的校场,校场上阿哥们正在跟武师父练习骑射。 也不知道为何两位武师父在中间较量起来,一旁围观的阿哥们看得起劲,不断传出叫好声。 宝音看着武师父赤裸着上半身,随着出拳,身上肌肉隐约可见。 [哇,六块腹肌、八块腹肌,男菩萨啊!] 宝音那眼神忍不住往那边瞅,皇帝脸色难看下来,狠狠瞪了她一眼,见她根本没有看他,脚步顿了一下,等她跟他并排直接挡住了她的视线。 宝音:“……” 不过对上他警告的眼神,她心虚地吐了吐舌头。 校场就来一大批人,阿哥们自然注意到了,也第一时间见到了中间的皇帝和宸贵妃。 大阿哥扭头看了一眼,有些奇怪道:“怎么来了这么多洋人?” 常出现在宫里的洋人只有南怀仁这一个,这次一下出来这么多,难免让人好奇。 大阿哥一招手,“我要去给汗阿玛请安,你们去不去?” 太子白了他一眼,领头这事应该他做才对。 他往身后看了一眼,“三弟四弟五弟,走,一同去给汗阿玛请安。” 几位阿哥向皇帝一行人走去。 这边校场的人已经换了靶子,皇帝拿起洋枪和自家的枪都分别试了一下,确认是自家的胜了,他脸上带着笑容。 “儿臣等给汗阿玛请安,给贵母妃请安。” 皇帝笑呵呵道:“你等来得正好,这是洋枪,你们也来试一试跟咱们的枪比如何?” “那一定是咱们的更好!”大阿哥当仁不让开口。 太子也跟着点头,“这火器咱们都用过,拿在手里打猎是一点也不费力,想来不比洋人差。” 年纪小的阿哥跟着哥哥们附和。 一旁的宝音笑而不语。 皇帝笑呵呵,又转头询问杜博雷等人,“尔等以为如何?” 杜博雷有些郁闷,本来是送礼讨好人的,没想到人家这已经有更好的了,这跟广东那边的传教士说得不一样啊! 那些人之前说过远东皇帝喜欢西洋物件,送去肯定会讨他欢心,再说凭借他的身份也接触不到最好的东西。 怎么突然变成了试枪了? 南怀仁做了翻译,因为皇帝自己能懂一些,他也不敢多说。 杜博雷听完,便垂下头,“陛下的火器更厉害。” 皇帝听完满意点头,这些人他准备留着做南怀仁的继任者,也不准备将关系弄僵。 试过枪后,他吩咐人赐宴。 回到乾清宫,皇帝见宝音玩着手工计算器,站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儿。 “这个也太复杂了,没你那个简易。” 宝音回过头来,“洋人还是有可取之处。” “你准备用他们来替代南怀仁?” 皇帝握住她的手操控着计算器,随口道:“怎么?你有不同见解?” 宝音又翻看了洋人带来的书籍,让她失望的是一本牛顿的著作都没有,这算得上欧洲最前沿的科学研究吗? “这几人有些不妥,再看看。” 她还等着路易十四派来的正规军呢。 两人又聊起了宫外今日就开庭的官司。 “去江南的人得十天才能回来,眼下还不能查清对方底细,倒是索额图的儿子身边有个侍卫似乎有动静。” 宝音“哦”了一声,配合问道:“什么动静?” 他放开她的手,双手背在了身后,“这名侍卫去了密云的大营。” 密云的大营藏在山里,看守着进出草原的门户,皇帝之前去热河行宫都是从进出。 [索额图联系密云大营?] 她满脑子问号。 索额图是疯了不成,他那个身份敏感着呢,竟然私自联系大营? 不管是什么理由,这在皇帝眼里显然是罪大恶极。 最最关键的是明年皇帝就要出征,安插在江南的八旗士兵不能动,要维护江南的稳定,江南稳江山才能稳。 这调集的人马必然是从京城驻扎的各大兵营抽调。 索额图要真在这个时候朝军营伸手那就是老寿星上吊活腻了! 这个道理她都知道,按理说索额图不会干出这种事。 皇帝摇摇头,“这侍卫见了几个人,都是小兵,你大概想不到这几人正是前不久确认关姓男子身份的证人。” 宝音嘴巴微张,什么意思,这人身份还真有问题? 想到这一切都因为她引起的,她干巴巴道:“是、是吗?难道这人身份真有异常?”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31节 亏她不久前还愧疚这人是受她的牵连。 他摇摇头,“已经派人将这几人抓起来了,等下面人审问后会将结果递上来。” 正说着外面有太监进来,躬身呈上一个折子后迅速退下。 皇帝翻看折子,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笑容,“过来瞧瞧,可真是朕的好臣子,什么时候都不忘记谋取私利。” 宝音接过折子,看着上面内容眼里闪过了一丝笑意,紧跟着变成了惊讶模样。 “怎么会这样?索额图胆子也太大了!” [竟然借着太子的名义在江南索取巨额贿赂?关键是大头归了自己?] 这操作她都不知道该如何点评。 只能说果然自古奸臣都是一副嘴脸,这事后来的和珅也干过。 这折子是几日前从江南传递进京,算一算也就跟明珠下台前后脚的事。 能如此了解老对手的怕也只有明珠了。 看来不只是索额图在江南布局,明珠也是。 就是不知道这江南的官场比之山西如何? [不知道有没有护官符?] 皇帝神情一凝,“护官符?” 光是一听就能听出这东西的作用。 官场上的护官符这得是多大胆子多手眼通天的人物才能做到? 宝音带着幸灾乐祸道:“哦,就是曹寅的孙子在家道中落后以曹家和李家为背景写了一部小说《红楼梦》,里面有提及凡是江南做官的都要拜金陵四大家族,谋得护官符。” 她说了最关键的一点,“曹家在老四登基后就被清算了,所以曹雪琴写的那些是你在位时发生的事哦!” [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第190章 宫里的御膳近几年有了变化, 不变不行,宸贵妃的私厨做的饭菜比御膳房的还要可口,御膳房人的脸面也过不去。 关键是宫里的主子们总是在可以选择范围内点菜, 用的材料还是那些,倒是也符合规矩。 南怀仁领着同伴告退,又被太监领着出了乾清宫去用膳。 毫无疑问大部分菜肴都吃不大习惯, 但是香喷喷的小蛋糕还有各类甜点让他们惊为天人。 已经年迈的南怀仁胃口不是很好,只碰了碰几勺子就不动了。 几人都是分餐,在一众太监围观下, 这一顿吃得并不舒服。 用完膳, 一行人出宫,等离开了宫门, 杜博雷才长出一口气。 “方才真是大气也不敢出, 就算是法国的宫廷也没有这般森严。” 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高高的宫墙, 脸上带着惊叹, “这比凡尔赛王宫还要宏伟。” 南怀仁表情很随和, “你还见过凡尔赛王宫?” 杜博雷笑了笑,“路易国王前几年搬迁到了凡尔赛王宫, 我有幸见证过。” 他耸了耸肩, “后来路易国王到处抓捕异教徒, 我只能跑到远东来。” “如今留在本土的异教徒已经很少了, 大多数都上了断头台, 他可真是一位残暴的君主。” 南怀仁:“眼下这位君主仁慈友善、还很俭朴,我认为远超过了欧洲的任何一位君王,不过这位君主有一名极度宠爱的宠妃,往后你们在宫中走动万万不可得罪这位。” 杜博雷好奇道:“可是今日皇帝陛下身边那一位,那可真是一位美人。” 皮肤雪白, 笑容随和,他都不敢多看,怕是比路易国王的王后都漂亮,起码脸上没有斑点,像一位含苞待放的玫瑰。 南怀仁警告道:“正是这位,遇见了一定要恭敬。” 他将这段时间远东帝国发生的巨变说了,“两位首相一样的人物下台,都与这位皇妃脱不开关系。” 杜博雷等人脸色凝重起来,“是的,我们会铭记于心。” 一行人离开皇宫范围内,走到一条空旷的街道就看见不少人骑着自行车往北边跑。 见这些人一脸焦急又带着兴奋,杜博雷不免有些好奇,“他们这是去哪里?” 或许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几人也跟着停下脚步。 南怀仁看着这些人去的方向,略微思考了一下道:“今日是法院审理案子的日子,这些人应该是去看热闹。” 他简略说了案子的前情。 杜博雷是一脸震惊,“竟然可以跟皇妃打官司,这在法国国王怕是以叛国罪将人送上断头台了!” 他带着跃跃欲试表情问,“可以带我们去看一看吗?我想要知道这里的法律是不是比法国还要先进。” 南怀仁笑呵呵同意了,不排除他也有看热闹的意思。 一行人才走了一小段路就见到有骑着改良自行车来拉客的人。 这种车就是前面是自行车,后面是铁棍子简单搭建起骨架,骨架上面铺着木板组成的板车,用来拉货拉人都可以。 累是累了点,但不需要牲口来拉。 自行车出现了几年,早被摸清了部位,民间也出现了低配版,比如关键部位用铁,支撑部位用木头。 眼下这辆自行车就是盗版车,别看小小一个,能拉不少东西,更不要说城里铺了铁轨,他们也偷偷在铁轨上跑。 一行人上了车,约莫半个小时被送到北边城门附近的顺天府。 法院就设在顺天府内。 一行人刚下车,就进门口挤满了人。 因为人多,顺天府还派人出来维持秩序。 南怀仁结了车钱,杜博雷有些惊讶道:“我在江南都见不到大街上有女人,京城这边街上的女人可真多。” 南怀仁看了一眼,“那是鞑靼人,这个国家国土非常大,分布着不同族群的人,他们有着不同的信仰和喜好,沿海回回族比较多,江南汉人比较多,北方鞑靼人更多。” “在这里传教应对不同的族群,应对要不一样,在江南传教最好不要跟鞑靼族过往太深,否则会被汉人忌讳,在北京这边也一样,不应该跟汉人走太近,当然一些来教堂祷告的信徒除外。” 杜博雷光是一听就觉得麻烦,倒是他几个同伴感同身受地点点头。 “我们在宁波住了很多年,能够感受到市民对鞑靼族的仇恨,那些鞑靼族自己也知道,所以他们住在内城,很少跟外城的市民混居。” 几人聊了几句,走到了顺天府门口,没一会儿里面开始放人,需要排队进去。 当然顺天府内地方有限,只允许进了一小部分人,大部分还是拦在了门口的栅栏外。 或许是因为围观的人多原因,法庭是在室外举行,看着非常简陋。 这次的审讯非同寻常,出席的官员有五位,一位来自顺天府两位来自刑部还有两位是大理寺,刑部和大理寺出席官员满汉各一名。 旁观席位还坐着几位制法院的官员。 大家依次报了身份,顺天府的主判官敲了一下醒木开始宣布开庭。 “带原告、被告上来。” 衙役身后跟着原告和分配给他的讼师,被告这边只出席了讼师。 原告讼师先念了状纸,让在场大众都知道了案子详情。 听到免死铁券四个字,人群中出现了片刻骚动。 这玩意民间谁不知道?戏文里不总是唱吗? 关键这不是戏文里的东西吗?本朝他有吗? 主判官敲了一下醒木,堂上严肃,不是很好笑他是笑不出来的。 他开口询问道:“原告陈述完毕,被告可以开口了。” 被告的讼师是宫里出来的太监,他表情严肃道:“被告因特殊原因不能出席,已经将此事全盘托付给我,这里我得澄清一下,原告指出的下礼给的是免死铁券并不存在,当年送的聘礼是两匹布和两头羊。” “若是原告愿意撤诉,我方愿意十倍返还。” “不行,我要我家的免死铁券!” 不等何怀开口,关怀胜一口拒绝,他是咬死了那枚不存在的免死铁券。 主判官给了原告一声警告,“没有到原告你开口的时候不许扰乱公堂。” “被告讼师可以开口。” 太监讼师面无表情道:“对于原告执意索要的免死铁券,我方也愿意在人道主义上请古董作假师帮着伪造了十份送给原告,保证分不出真假。” 关怀胜惊了,“假的有什么用?又不能用来免死!” 太监讼师直言道:“就算是真的也用不了!” 关怀胜都傻了。 外面围观的人经过懂的人讲解都哄堂大笑。 这可把听不懂的里面含义的杜博雷几个人急坏了。 “南先生,他们在笑什么?” 南怀仁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已经是个十足的中国通。 他带着微笑解释。 “拥有免死铁券只要不是造反这等诛九族的大罪,都可以免除一次死刑……” 一听前朝的东西杜博雷明白了。 “这是拿英格兰的免死牌用在了法国,结果法国不认?” 南怀仁笑呵呵道:“正是这个意思,这个明朝几十年前灭亡,如今这片土地是鞑靼人统治,他们非常忌惮百姓提起前朝。” 关怀胜彻底愣住了,他整个人都傻了,这免死铁券怎么就不能用了? 太监讼师好心提醒他,“免死铁券那是前朝的玩意,本朝是不认的,本朝认的是圣上赐予功臣的黄马褂,且黄马褂也没有免死功能。”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32节 说着他怀疑起来,“这该是满人的常识才对,你真是关怀胜本人吗?” 关怀胜脸上出现了慌乱,“我怎么可能不是满人?” “我有证人,他们都能证明我的身份!” 哪怕围观的妇人也看出了不对,何况是审案的官员。 法院开庭闹出这种事,任谁脸色都不好看。 关键是这人身份确实是经过重重验证的,要是真被人伪装,那事情可不是丢脸那么简单了! 主判官敲了下醒木,恶狠狠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何伪装成关怀胜?” “关怀胜”受到惊吓,萎靡在地。 庭审中断,这边的消息很快传到宫里。 皇帝脸色蓦然变得铁青,他直接抓起桌面上的茶碗砸向地面。 哪怕是方才她津津有味分析康熙朝后期官场有多混乱腐败都没让他这般动怒。 皇帝已经将自己跟原本历史上的康熙分割开了,他认为自己有了她知道了未来能避开未来的错误选择,有在她庞大财力帮助下让大清变成第二个大唐,所以面对她时不时的挖苦、挑衅他都能坐得住。 唯独这回坐不住了。 若是这个关怀胜身份是假的,他是怎么伪装骗过层层审核? 为何那么多人认定了他就是关怀胜本人? 若他不是关怀胜,他装成他有什么目的? 关键是这背后究竟有没有操控? 宝音稳稳当当坐着,并没有因为他发火而害怕。 又过去一个时辰,在严刑拷打下,“关怀胜”的证词出来了。 梁九功送进来,皇帝余怒未消,宝音先接过来扫了一眼,面上变得轻松起来。 “一切都是巧合。” 皇帝看了她一眼,接了过去。 上面陈诉关怀胜本名叫柳才,前两年意外发现城里有个人跟他长得很像,有意接触下,他知道了对方的一些信息。 前年这人病死了,他都快把人给忘了,后来被人哄去赌馆欠了一身债,讨债的说再不还钱就把他手砍了。 他想起了那个病死的人,就翻墙进了那人家想要替代他身份远走他乡。 因为在市井生活,听多了免死铁券,却不知道免死铁券是前朝才有的东西。 后面宝音也知道了,人到了盛京被人发现又给弄到京城来。 本来就是作为对付她的一枚棋子,这幕后之人也没有多深究,可见是多么急着对付她。 皇帝看完脸上还是难看,就这么一个样貌相似的人竟然能冒充满人还隐藏这么久没被人发现。 盛京那可是说满语比汉语多的地方,口音都察觉不出吗? “梁九功!” 梁九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皇帝浑身散发着寒气,“命刑部派人调查此人身份,朕不想再听见此事再有反转!” 梁九功领命下去。 宝音见皇帝扶额,一副被气坏的模样。 “这件事全都是因索额图而起,若不是他,哪里会有这么多事?” 宝音嘴角抽动了一下,无奈道:“知道是他又怎么样?找不到证据。” 皇帝缓缓抬头,“用了几日电灯,回宫里竟然有些不习惯了?此事了了,你我回畅春园暂住吧。” 宝音摊手告诉了他一个不好消息,“没电了,这个时节开始上冻了,门头沟上游的水流小了,发不出电了。” 第191章 应天什么最出名? 一问起来, 第一个浮上心头的就是丝绸。 应天有一所织造局,前朝开始就垄断了周围的纺织业,养育着十多万织工, 跟漕运有的一拼,背后多少人家靠着织造局生活,宏观上影响了上百万人。 唐皮子就是应天下面县城的一个小的养蚕户, 养蚕是个非常辛苦的活,从春蚕开始孵化,就要不停去摘桑叶, 刚孵化的蚕虫幼小, 这桑叶还得切成丝喂。 更别说这蚕虫娇弱,桑叶不干净吃了会死, 上面沾了水吃了也会死, 桑叶不新鲜了那是连碰都不碰一下。 从春蚕孵化开始, 到清明节来临, 全家老小就得齐上阵全都得围着娇贵的蚕宝宝转。 这一春天攒下来的蚕茧, 若是遇见奸商,这卖又卖不上价, 只能自家用来织布拿去集市卖。 唐皮子叹了口气, 很不巧, 这几年行情就不是很好, 各个布坊都将蚕茧价格压得极低, 一年忙到头也没余下多少钱财。 “老唐,这是哪里去?” 走过应天府城门时,唐皮子意外看到了熟悉的织户。 什么叫织户,这是个特殊群体,就是白天和农户一样在田里劳作, 晚上进行纺线织布,织出的布可以拿去织造局卖,也可以卖去染局和绣局。 近几年随着战事远离,应天的商业变得繁华起来,许多农户都恢复了织布营生,唐皮子他们这些养蚕户的蚕茧也会愿意卖给他们。 开口问话的这个人姓刘,之前每年都去唐皮子家买蚕茧。 唐皮子看到此人心情不算很好,毕竟这人每次他家都会将蚕茧挑剔一番,再压低价格。 占便宜的人见多了,将东家损一顿再占便宜就着实惹人厌恶了。 他情绪不是很高回答道:“去内城瞧瞧。” 那人又连忙问,“老唐,你晚上在家吗?我找你有事。” 唐皮子有些奇怪,这天寒地冻地找他有什么事,要知道这人跟他不是一个县。 “在呢,你来,我让人烧只鸭子请你。” 应天跟京城一样极喜欢吃鸭子,听说是当年皇宫从应天转移北平将吃鸭子的习惯也带了过去。 只是应天这边爱吃盐水鸭,北京那边多是烤鸭。 对于生活在应天府附近的人来说,鸭子不算是食材,唐皮子自己家就养了十几只。 告别了那姓刘的织户,唐皮子下了马车在城门口等了一会儿,今年开春城里多了一样新鲜事物,叫公共马车,听说从北边传过来的,唐皮子坐过几次就觉察出好了,起码不需要自己去叫车。 只是这车钱也不菲,从城门口到内城织造局要花四文钱! 这钱不花还不行,不然等他走过去,再回来就晚了,城门得关上了。 马车行驶在水泥路上,这平坦的路也是今年刚修的,据说是城里好几位大善人筹集了钱买了一种叫水泥的料子铺的。 这路修好了后,所有从这条路上走的马车都得交一文钱费用,说是路的损耗费。 唐皮子也不懂,反正自那以后就很少见私人马车过来,多是这种公共马车在跑。 进了内城,人一下子少了,应天府的内城早年就被八旗给占了,也不是没有汉人官员住进去,当然现在人家不叫汉人,叫汉军旗反正不算纯粹的汉人。 唐皮子对住在内城的满人老爷没什么感悟,毕竟人高高在上,跟他这泥腿子也搭不上关系。 他憎恨的是这些投靠了满人反过来对付汉人的狗腿子,这些王八蛋下手比满人还要狠。 唐皮子一家连夜织的布,拿进城卖时,还没卖出去就硬生生在城门口收走一层税。 这布都受税了不卖还不成,带回家回头卖还得收一回。 每年这个时候城里的布商就会不约而同压价收购。 这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唐皮子叹息一声。 “织造局到了!”马车停下,车把式喊了一声,唐皮子捂住胸口挤开人群下了车。 “织造局对面……” 他停在路边两眼茫然看着四周,手还是捂得死紧。 今年村里的大地主刘三德请了一位大人物进村,几位村老陪同,唐皮子也有幸吃了一顿饭。 这位大人物乘着酒兴,跟他们说起了京城的风云。 还说起了京城的新生事物债券,这债券就相当于将一笔定额的钱存入银行到期后可以连本带利拿回来。 唐皮子当时就听了心痒痒,后来大地主抬着银箱子去城里买债券,他和村里几个人也跟着一同去了。 这银行就开在织造局对面,唐皮子转悠一圈总算是找到了。 他摸了摸胸口,挺起腰板走了过去。 “我要换兑换债券!” 唐皮子小心将胸口的帕子取出来,翻出里面卷在一起的纸张。 这是一百文一张的债券,看着还不少。 银行的工作人员接过去,确认真假后询问,“是存入存折还是取现?” “取两千大钱,其他存起来,定一年死期。” 存折到手,看着上面金额,唐皮子是满心欢喜,这数字还是去年买债券的数字,这两千大钱则是这一年的利息。 两千大钱啊,可以用来过个好年了! 他一脸欢喜拿着新到手的纸票,在下面县有些商铺是不让这纸钞,但是还有商铺是认的。 去年县城开了一家百货铺子,两层高五间门脸的大开间铺子,什么都卖,什么都收。 昨日他看见了一个新上来的纺织机,纺织出来的布比原来是又快又宽,若是家里的纺织机给换了,那得节省多少工夫? 看到那台机子,唐皮子就决定了一定要买下来。 只是这机器供不应求,百货铺子那五台机子已经被人定下了,他都思索着今年是不是多养一些蚕,顶多全家劳累些。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33节 这多余的蚕茧就算卖不上价,也可以拿来自己织布,这布料价格原本就比蚕茧贵上不少。 怀里揣着存折和纸钞,唐皮子掰着手指头算明年放开了干能赚多少钱。 今年县里开了厂,收桑葚,说是做果酱,这东西他也爱吃,家里那两亩地的桑葚一卖,最后这钱一算竟然补上了蚕茧降价带来的损失。 他就想着将那好用的纺织机给买回家,明年这蚕茧要是还卖不上价,他就不卖了,自己留家里慢慢织。 怀揣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渴望,唐皮子坐着公共马车到了外城城门,这会儿太阳已经往西了。 冬天就是这样,特别是江南这边日头特别短,比夏季要早一个时辰天黑。 老了城外就有去各地县城的马车牛车了,亏了这县与县之间修了路,这通车方便了不少,原本一个时辰的路现在放开了跑也就两刻钟。 当然这路快是快,走个十里路就有拦路收费的,收得倒是不多,按人头来收,一人两文钱。 这拦路收费的官府也不管,这种事也很寻常,走了人家的路给人家也是应该。 唐皮子认命给了钱,给了钱也有好处,有什么小偷小摸人家都会管,算是花钱买了一份保险。 回到家天色已经擦黑,唐皮子家就在县城里,他在乡下还有两亩桑田,这个归家里两老照料,只有春天才会全家回家忙活养蚕大计。 “老唐,你可算是回来了,都等你许久了!” 看到院子里坐着一个人,唐皮子才想起来今日家里有客人要来。 “翠娘,抓一只鸭宰了款待客人。” 屋里没回应,刘织户笑嘻嘻道:“不用,我带了下酒菜,可有酒?” 他拍了拍石桌上的几个纸包。 唐皮子立刻就知道他来定然是有要事,不然姓刘的这么爱占小便宜的人怎么可能会出血? 他心里叹息一声,喊来了大儿子,“桑儿,去拿酒葫芦去巷子口的杂货铺打些酒来!” 自打县里来了个百货铺,他们巷子口原来卖粮食的铺子也开始带着卖其他东西,赚不赚钱不知道,倒是方便了他们。 以前买酒可是要去专门的酒铺,那酒铺到点关门,想买都买不着。 这回屋里门被推开,一个少年郎一溜烟跑进厨房拿了酒葫芦,又找唐皮子要钱。 “不要掺水的。”他捡了二十多文钱递过去。 少年郎跑出了院子,唐皮子去找了碗筷盘子,将桌上的菜都倒进盘子里。 两人拿着筷子边吃边聊,没一会儿酒来了,唐皮子拿着空碗拨了一些菜递过去,“拿去跟你娘一起吃去。” 少年郎接了过去,又进厨房拿了几个馍馍进了屋,从头到尾这家的女主人就未出面。 两杯小酒下了肚,刘织户总算是说起了来意。 “兄弟我看了一圈就是你老唐最实在。” 唐皮子为他添酒,听了这话嘴角抽了一下,这是说他好骗吗? 刘织户伸手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压低声音道:“唐兄弟,听说你在乡下有几亩地?” 唐皮子喝了口酒道:“就两亩桑田,还有十几亩水田,现在官府禁止将水田改成桑田了。” 刘织户忙问,“兄弟可有种棉花的想法?” 他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道:“我今年去了常州,常州那边开了一家服装厂,那机器开三天停五天,说是缺棉花,正四处找棉花,你手里既然有地有没有想过全种上棉花?” “现在种粮食都卖不上价,种得那点粮食交税后也没多少留在手里,还不如种棉花,你要是愿意种,你那棉花我以市价高一文的价钱收了!” “种棉花?”唐皮子没想到刘织户找他是为这件事。 他还以为是为蚕茧来的。 刘织户吃了一口卤猪头肉道:“兄弟,听说你们村还有一位大地主,家里有上万亩良田,能介绍我认识一下吗?” 唐皮子端着酒杯迟迟没喝,他总算是弄明白了刘织户的来意,是想通过他认识刘大地主? “你明年不收蚕茧了?”他奇怪地问道。 刘织户虽然种着地,可到底不是农户,他的户籍是归为织户,每年要上交织户税,这跟工匠要交匠户税一样道理。 刘织户笑嘻嘻道:“收呀,这蚕茧要收,棉花也要收,只要是织布的材料都收。” 唐皮子吃了两口菜,就见刘织户自顾自灌酒,他翻了个白眼就知道这人占小便宜的心思又来了。 还有桌面上的几样菜,看着丰盛,三样素,两样荤的还是捡猪头肉猪肺这些不值钱的边角料买。 他也没在意,只是不曾想刘织户多喝了几杯酒竟然将底子给露了。 他醉醺醺攀着唐皮子的肩膀,“兄弟,我跟你说件事,你可不要外传,我有一远房亲戚就是常州本地人,他来信和我说江南服装厂全换成了那种大的纺织机。” 他用力拍了拍,“还放出话来,明年有多少蚕茧多少棉花他们都收,你想想早知道这个消息是不是早占便宜?” “等明年我就去那乡下收蚕茧收棉花,再倒手一卖,这银子不就来了吗?” 这话听得唐皮子都忍不住心动起来。 第192章 夜深了, 家中有妇人,也别管合不合适,唐皮子敲开了邻居的门, 没多久邻居嫂子领着闺女住到唐皮子家,唐皮子和儿子一起搀扶着刘织户去隔壁借住。 隔天一早,唐皮子起床洗漱, 刘织户因为昨晚喝得多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九月里在北边都得穿上毛袄子,南方早晨虽然也冷,等太阳出来就好多了, 甚至有时中午还热的得脱掉一件衣服。 见刘织户没有醒, 唐皮子先回了自己家,等自己家早饭做好了, 才去隔壁将刘织户给叫起来。 刘知户脑子还有点慢, 等一碗玉米粥下肚才回过神来。 他放下碗叹了口气, “老唐, 你我都是有家有业, 我知道你是不放心跟我一起闯荡,要不这样, 你领着我去认识一下刘大地主, 你就安心在家多种些棉花养些蚕。” 唐皮子有些纳闷了, “你见刘地主有什么事?他家地多, 官府每年都要去他家借粮食周转, 不可能听你一说就不种稻谷改种棉花。” 刘织户抓了抓头皮道:“我其实是想跟他借些本金,我不是听你说你们村的刘大地主人挺和善,借银子出去收得利息也少吗?” “你也知道,这世道去找钱庄、当铺、大户人家借银子,不知什么时候就得吃个闷亏。” 朝廷是下令禁止借印子钱, 但也仅限于京城看管得严了些,江南原来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甚至朝廷禁印子钱这事都没传到江南来。 光是应天城内就有不少旗人靠着发印子钱维持生活,这事根本禁不了。 江南商业发达,从事手工业的小商户极多,他们的抵抗力也弱,一次水灾、一次旱灾就能让一生积蓄毁了大半。 借银子周转这事是常态。 显然刘织户看到了明年收购棉花和蚕茧再倒卖给江南服装厂的商机。 只要借一笔本金,他能保证赚取足够的利润! 借银子这事不是去街头上随便找个人家就能接到,这也是有门道的。 比如不少放印子钱的只放给有家有业的还得用资产做抵押。 很不幸,刘织户就没有什么好的资产用来抵押,他才将主意打到了唐皮子老家的那个大地主身上。 唐皮子也明白了他的真实意图,这是让他作保呀。 说实话,两人情分还真没到这份上。 唐皮子是老实人,对上刘织户期待眼神,想拒绝又张不开口。 突然他灵机一动道:“要说我都搬来县城好多年了,也就过完年才回去几个月,说实话跟刘大地主情分还真没到那可以借钱的地步。” 见刘织户脸色一变,他沉思一下才道:“我倒是知道一个借钱靠谱的地方,利息还不是很高,就是应天府织造局旁边的泰山银行,门上有大铜钱的那个,要不你去那里看看?” “昨日我从那边回来,看到有人从那里借钱。” *** 送走了刘织户,唐皮子拿着钱袋子去了县里的百货铺,想要打听新的纺织机有没有到。 这机器现在已经成为县里所有人家的心头好,家中要是多了这样一台机器,不晓得能多织出多少匹布。 当然唐皮子这会儿还没有思考布要是织多了也是会卖不上价的。 在他朴素的认知里,丝绸一直是供不应求,哪有卖不上价的道理? 百货铺就在县城南边城门入口位置,唐皮子在门口盯着草棚子下的那个半人高的纺织机。 这台纺织机后面站着一个男人,动作轻巧,转轮不停转动,飞梭也是,就这么短短时间一小段布就织出来了。 这不是唐皮子第一次见到了,每次见了都忍不住驻足。 县里其他人也是,哪怕纺织机已经出现六七日,整个县凡是有空闲的都会跑来观看。 时日一长甚至传到了乡下,唐皮子站了一会儿就看到不少熟悉的人,都是自己村里的人。 百货铺外的纺织机吱嘎响着,男人身边的布已经织了很长一节,唐皮子看着眼热,恨不得现在就能把这台机子给扛回家去。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心里有了底气,然后阔步往里面走去。 “掌柜,我要订购一台纺织机,这是定金!” “可以这边请,您排在第一百零七位,您的货预计得三个月才能到。” 唐皮子掰着手指算了一下,三个月也就是新年左右,真要用上机子得清明节那会儿,倒是能等。 只是…… “我听说这机子一日能生产上百台,怎么轮到我要那么久?” 那掌柜笑着回道:“瞧您说的,这机子一日是生产上百台没错,可分散到全省不就少了,就说应天府那些织户谁家没要个两三台?” “要得最多的还是织造局,一口气要了一千台,每日产出大部分都供给了江宁织造局,再分到其他县就更少了,我们县每月能抢几台就不错了,不过您放心,上头已经加大产量了,三月后您的那台保证能送您家里去。” 唐皮子听完后支支吾吾,片刻后忍不住问,“我听说这机子可以分期付款,这个要怎么弄?” 他抓紧空荡荡的钱袋子脸上有些尴尬,这话还是硬着头皮说出来。 掌柜却已经见怪不怪,“分期是分一年和三年,一台机子要六十三两,能一次性拿出来的也不多,您这边要是选分期,我们有一年是免利息,若是选三年利息也很低,总金额加利息是七十两,去掉您交的十两定金……” “每年要还二十两,换成到月是每月还一两七钱。” 一两七钱一个月?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34节 唐皮子松了一口气,这钱能还上,每年卖蚕茧就有二十多两收入,还有田里的产出,卖布的钱,一年肯定能还上。 “就选这个。” 掌柜麻溜拿了一份契约,双方画押,一式三份。 这些契约没到唐皮子手里,掌柜道:“得拿去县衙上档,三日后再来取,三个月后你拿着契约来领纺织机……” …… 和丰下了船感受到南北气温的差异,北方都穿棉衣了,南边行人衣衫还很单薄。 他这次南下是有要事,一是调查那关怀胜的真实身份,这人全身上下都是矛盾,又因为其嘴里的话几次反转,已经没人再敢轻信。 当然调查此人并不是这次南下的主要目的,他主要任务是盯着在江南售卖的纺织机。 未到组装纺织机的库房时他其实不是很理解这种好东西为何不自己留着用,而是要卖出去。 若是自己用,凭着节省点时间还有大量生产的布匹成本能压得很低,一举挫败整个江南的布料市场,让江南的布料生意都掌控在自己人手里。 资本是吃人的。 这句话和丰不是很理解,他已经有了这种思想,甚至已经策划了一条好路线。 先囤积棉花、丝绸,没日没夜用新型纺织机织出大量布匹,囤积大量货物后,一股脑放出市场上,就能将其他布行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布料这种东西不是吃的买个一身能穿一两年,一两年没生意做,这些布行能扛得住? 扛不住只能降价处理,可对方的成本能比他们还低? 商战到最后,就是卖得越多亏得越多。 只能放弃江南的市场,将市场让出来。 或许到最后能苟活下来的只有皇商。 和丰很理解主子为何主动将这机器卖出去,但这是上面的命令。 摇摇头,他下了船,正赶上一场冬雨,那是透骨子的阴冷。 很奇怪,江南气候明明比北京还要温暖,这冬日却又觉得比北方还要冷。 下了船换了马,他快马加鞭往江南钢铁厂跑去。 这是一家钢铁厂,从太平府挖来的铁矿经过船运往上海县。 这家钢铁厂才成立半年,还处于建设中,江边竖起的大烟囱正不断冒着白烟。 旁边隔了一段距离的第二个烟囱正在紧张建设中。 和丰并一个人,他身边还带着二三十名侍卫。 江南这边繁荣,也诞生了不少匪徒,沿路抢劫那都是常有的事,抓完一批又冒出第二批。 抵达江南钢铁厂,这边对了身份牌子,才放人进去。 这里的厂房都非常高,当然最显眼的还是厂房里那巨大的炼钢炉。 一阵热浪扑过来,炼钢炉在机械操控下慢慢倾斜,大量熔浆落入一个炉子。 炉子灌完钢水后,有人转动炉子转动了一个方向,炉子下方的开关被顶起,钢水顺着开关落入模具中。 等待冷却后变成粗坯。 接下来是运送到别的库房交给工匠打磨。 经验丰富的工匠光是用眼睛就能将尺寸看得八九不离十。 和丰在这钢铁厂留了三日,开了不知多少场会议。 钢铁厂一炉钢水下来,要做的不仅是纺织机需要的零件,还有各种农机需要的零件。 这几年密云的钢铁厂生产出来的畜力牌收割机、脱粒机还有耕地机都得到了运用。 原来总出现各种故障,经过一次次试验改良,新的设计已经趋向于完美。 如今那边的钢铁厂准备将蒸汽机和这些设备结合起来,便将畜力技术淘汰给了江南的钢铁厂。 这也导致江南钢铁厂还未营业就背上了负债。 开不完的会,做不完的决定,和丰忙得没完没了,三日后才将江南钢铁厂未来三年的规划理清了。 未来三年主要围绕着纺织机和畜力收割机来,再多建几根烟囱。 “多出来的钢铁路主要做铁轨,为以后修建铁路做准备。” 定下计划后,他离开了钢铁厂,去了常州的服装厂。 刚进常州,他就感受到常州的与众不同。 在别的地方很少见的作坊,这边官道旁时不时出现一个。 不是那种将家改造成作坊的,而是沿官道时不时出现库房,库房外面挂着木牌,写着某某作坊。 和丰的到来为江南服装厂带来了一大笔订单,就是六万军装。 这军装订单本来是户部嘴里的肥肉,皇帝将订单拆分,六成归江南服装厂,四成归江南的三家织造局。 这个户部还真没法说理,很简单因为这次出兵军费全都由皇帝自己掏腰包。 这要是国库出银子,户部说什么也要将订单要回来,十万军装,一件五钱银子就能做上一身棉服,十万军装说什么也能捞一些油水到手中。 当然户部没闹也是因为近来朝廷动荡,两位官场上呼风唤雨一般的人物都倒台了,这当头谁敢触皇上霉头? …… 和丰的到来并未给江南的人带来什么影响,真正影响是在开年后。 唐皮子下了定金后当然不会坐等着纺织机到家,从下个月开始就得每个月还一次债了,一两七钱,对于寻常庄户可不是小钱。 他这样以种桑养蚕养家的人这些年也不是没攒到钱,只是早年积攒的钱搬到县城后就耗费不少了,逢年过节回乡下有那米呀菜呀都得拿。 这日子过得也不是那么阔气,当然比没地背着饥荒的佃户好上不少。 休息了一日,他再次去了百货铺询问这边收什么。 今年桑葚丰收,县里卖不上价,最后还是百货铺出面收了,前面收后面洗了原地熬成酱,倒是免了整个县的桑葚烂在树上。 唐皮子识字不多,百货铺外面的黑板上写的字十个里只认识四五个,只能找店员询问。 “我们这里收鸭绒鹅绒还有棉花,哦,对了,晒干的蘑菇果子也是收的。” 唐皮子心里有了底,这不就是货郎下乡常收的吗? 回家后他提了一纸包的糖,瞒着妻子下了乡。 谁知这一下乡又闹出另一件事情来。 唐皮子下乡走了一上午,累了在路边歇息,遇见了一辆马车经过。 那马车都跑过去了,结果又回头停下来。 唐皮子脸上出现了警戒。 马车帘子被人掀开,露出一个穿着绸缎,胡须修得整齐的中年人。 “这位老乡,请问刘家村怎么走?” 这乡道隔一段路就多一个分岔口,不是本地人还真找不到路。 至于哪个村名字那都是口口相传。 很巧,这人要找的刘家村就是他老家,刘家村因为刘地主而得名。 “你去刘家村找谁?我或许知道。” 那人笑问:“我是来摆放刘三德刘员外,还请老乡给指个路。” 唐皮子见这人一身正气,不像是匪徒恶霸,便道:“再走两个路口,第三个路口下去,遇见的第一个村子就是刘家村。” 那人道了谢,马车调转车头又走了。 歇息了一会儿唐皮子也起身赶路,走了约莫两刻钟总算是到了村子。 唐皮子在家排行老二,上面有一大哥一大姐,下面有两个弟弟三个妹妹。 都说中间的容易被父母忽略,唐皮子在家也一样,成家后又过去几年两个弟弟也成亲了,几个小家庭住在一起摩擦很大,每日争吵不断,索性就分了家。 分家后,唐皮子凭借两亩桑田,辛苦几年终于搬进了县城,后来赚了钱就买地,还不在自己村子买,买了就佃出去收租。 或许是搬到了县城,在村里算是有排面的人物了,才一进村子就有人招呼他。 “唐二,刘三德家来了一位大老爷,说是要去几个陪客,你要不要去?” 唐皮子想到路上遇见的那辆马车,他连忙道:“我就算了,这次回家有事,你们去吧。” 回了家,先将三间泥土房子打扫了一遍,这房子每年他都要修,屋子里放着不少架子和竹匾都是养蚕需要。 清理完久没住人的房子,就听见外面有人来找,他顶着一头蜘蛛丝走出去,就看到村里的大地主刘三德站在篱笆外面。 刘三德身边还跟着一个人,正是之前跟他问路的那个人。 那人见到唐皮子眼里有明显的吃惊之色。 刘三德笑着冲唐皮子招手,“唐皮子,你回来得正好,走,去家吃顿便饭,正好有事找你。” 唐皮子那个无奈,这都找上门了也不好拒绝。 索性放下鸡毛掸子带上门跟着去了。 到了刘三德家才发现摆了两张桌子,唐皮子被叫到主桌去。 摆席吃的酒是米酒,这酒不怎么醉人,吃了一杯酒,刘三德跟客人说起话来。 唐皮子沉默地吃着菜,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 他发现这位只问了今年的秋收情况,还有明年耕种问题。 “如今江南改田种桑情况严重,已经下令严禁这种情况发生,刘员外可要爱惜羽毛,要保住良田耕种。” 刘三德忙说不会。 听了一会儿,唐皮子猜测这人怕不是衙门下来的人,因为这嘴里教训意味太重了。 一桌席吃完,这位疑似官老爷的人并未在这里多停留,说是要去下一个村子便告别了。 刘三德亲自送人离开,唐皮子混了一顿饱饭还有些稀里糊涂。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35节 没一会儿刘三德送完人回来,将唐皮子叫到了里间。 他端着茶碗像是思考着什么许久没有动,等唐皮子一碗茶都快喝完了他才开口。 “唐皮子,你可知道方才那个人是谁?” 唐皮子自然说不知。 “哼,那位可是咱们的县老爷!” 县老爷? 唐皮子有些吃惊,他们这位县老爷名声还算不错,比前面那几位只顾着搜刮的要好上不少。 这一位上位可是将进县城的那一文钱入城费给减了。 只这一件事,他对这位县老爷有了好感。 “县老爷怎么来了乡下?”他好奇地问。 刘三德叹息一声,“还不是朝廷改了制,县令无需再审案,只抓税收和教育这两样。” “近几年将水田改成桑田的不少,怕收不上税就紧盯着咱不让水田改桑地,他不盯着那些刁民,只盯着咱这样的大户,欺人太甚!” 接着说起叫住唐皮子的来意。 “听说朝廷科举添加了律法、算学科,你凯兄弟还差一些火候,应天府那边开了一家学院,专门传授这两科知识,我打算送他去读。” 唐皮子想起刘三德的这位独子是对读书不怎么感兴趣,反而爱好经商。 真送去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这边走不开,就劳烦你帮我把人送到应天府去。” 唐皮子张口就想拒绝,结果刘三德掏出二两银子塞他手里。 唐皮子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这可是一个月的还款,只是送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立马答应下来。 “凯兄弟哪日去,我过来借他,保证将人送到学院去。” 刘三德笑呵呵道:“后日,你回来要是有事,就先忙去。” 唐皮子告辞归家,自家老娘在院子里等着,见二儿媳没回来,脸耷拉下来。 “就你一个人回来?” 唐皮子笑着道:“娘,这次儿子回来有正事。” 说着将百货铺子要收的东西说了。 “这价钱比村里要高不少咧!” 说着她还有些懊恼,“前两日有货郎过来收,远远没到这个价,这些人把我们给坑惨了!” 唐皮子问了货郎的收购价,知道是换了针线和油盐香皂,便道:“没什么好生气的,人家也要赚的。” 接着她又问,“这棉花是一直收吗?要是明年还收,家里的旱地我开春都种上。” 唐皮子眼皮一跳,“还别说,儿子也有这打算,就是不知这棉花种子去哪里找。” 说完了棉花种子的事,知道他愿意拿钱来买棉花鸭绒鹅绒,村里立刻有人将积攒的东西送来了。 “唐二兄弟,这晒的菜干收不收?” “鸡毛要吗?” “牛皮、猪皮要不要?” 唐皮子捡着一些收了,他带来两千铜钱还有那二两碎银子都花出去了。 换来的东西也借了刘三德家的牛车送回了县城。 两日后,唐皮子再次回到了刘家村,接了刘世凯便走。 刘世凯年龄不大,跟唐皮子家儿子差不多年纪,是刘三德生下七朵金花后才得了这么个宝贝蛋。 这小子是个嘴碎的,一路上就没挺过。 “唐二叔,听说鞑子皇帝进应天府的时候好些人去看,你住的县离得那么近有没有去看?” 唐皮子:“没有,没那么多人,官老爷提前半月戒备,不允许外人进出应天府,你说的很多人去看,没这回事。” “我听说鞑子皇帝将船停在了水上不敢下船,还送了好几个貌美女子进船,那鞑子皇帝日夜笙歌这事总该真的吧?” 唐皮子是一头冷汗,这孩子怎么总问这些要人命的问题? “这我也不清楚。” 第193章 将人送到应天府新建天理学院, 唐皮子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甚至怀疑刘三德不肯自己送,是不是怕了自己儿子那张嘴。 等要回去的时候, 迎面来了一顶轿子,轿子是八人大轿,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能做的。 唐皮子连忙往后面退了退, 还是挨了一鞭子,回去的路上他心里委屈极了。 看着儿子又想想刘地主的儿子,他一咬牙, “儿子, 爹送你读书,你去不去?” 哪怕考个秀才, 自家也该换门庭了! 唐家大郎一听, 扭着屁股就往屋里跑, “我不去!” 唐皮子差点没气死, 冲着他喊了一声, “你不去,我打死你!” 第二天唐大郎就哭哭啼啼捂着屁股被送进了家附近的学堂, 唐皮子这次说什么都要争一口气。 将儿子送进来学堂, 他撸起袖子下乡忙活, 近日不是去东家收棉花, 就是去西家收特产。 有时候遇见村霸还得挨一顿打, 连收的东西都被人抢走。 就这样没日没夜忙了小半个月,唐皮子大睡了一觉才恢复精神气。 他媳妇告诉了他一件最近县里最热门的话题。 前两年跑出去躲毒债的徐小子出事了,应天府派人来调查。 他媳妇将粥递到他手里,“听说人借用了旁人的身份,跑去了北方, 碰巧呀他借的人身份跟鞑子皇帝的妃子定过亲,就被人逼着状告那妃子不告另嫁。” “现在查出他身份是假冒的,朝天就派人来查了。” 唐皮子心里一惊,徐小子一个老实人,平时连狗都不敢招惹,竟然能干出这种大事来? “真的假的?” 唐皮子喝完一碗粥,眉头凝在了一起,“他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我去瞅瞅,徐老头人走后,拜托我们这些乡邻照顾徐小子,我得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拿着一个馍馍就要往外走,唐妻叫了一声,“这事跟咱们什么关系?你多管什么闲事?” 唐皮子不理会妻子的呼喊咬着馍馍套着衣服往徐家走去。 徐家就在唐家隔壁巷子,当初徐家父子来的时候,巷子还帮过忙,再加上徐老伯是个慈祥老者,每每遇见事,跟他一说都能得到解决。 只是这位老者命不好,好好一个人一夜之间就病了,还一病不起没多久人就没了。 唐皮子走到徐家租住的房屋,这房子租期还剩几个月,前些日子房屋的主人董家婆子还奇怪徐小子跑哪去了,怎么一年没露面了。 此时董家人正颤颤巍巍站在门口,门口还有不少带刀衙役在看守。 唐皮子走到邻居身边问怎么回事。 “听说徐小子犯下了大错,冒名顶替了别人。” “听说进京要免死铁券去了,这玩意不是戏文里的吗?” “徐小子顶替的人真和鞑子皇帝的妃子定过亲?这也太巧合了,该不会是卷进宫廷争斗了?戏文里不是说宫里嫔妃出手狠辣,无所不用其极吗?” “那肯定,高门大户定然斗争不断,我们平民百姓家兄弟还得争个老死不相往来?” 唐皮子听得是冷汗直冒,这些人怎么跟刘世凯那小子一样话那么多? 官府的人都在这守着,这是当这些人是聋子吗? 还真别说,这衙役就跟没听见似的,守着门不准人进出。 没多久不大的院子能翻出来的东西都翻出来了,走在最前面的官员脸色凝重,手里捧着一个木匣子,一副很看重的模样。 就在这时巷子另一端过来一副轿子,这官员见到轿子脸色大变。 “下官见过织造大人。” 能称为织造的只有三人,虽然是五品官员权力却仅次于总督之下,他们是皇帝的亲信,是皇帝在江南的耳目,也是皇帝的钱袋子。 江宁织造姓曹,也就是眼下这位。 应天府想到手里急切想要毁灭的证据,知道撞到这位曹织造手里是拿不回了。 之前借着太子和大皇子的名头,江南的官员也被迫站队,曹家担任织造不久没有掺和进这场夺嫡大战中,也没有站队。 眼下京中的索相和明相接连倒台,曹家明显是看中了两人留在江南的势力,想要吃下去。 这官场争斗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胜过东风。 曹家想要在江宁当家做主的心思可以说是路人皆知。 “皇上传旨意,让我盯着此事,王大人你手里可是那人的证据,不如交给我来保存,也省得出现什么火灾呀之类的突发状况。” 被人这么一嘲讽,这位王大人脸色也不好看,但曹尔玉伸出手等着拿木匣。 王大人无奈只能递过去。 曹尔玉,祖辈是沈阳人,正经的正白旗包衣,妻子曾有幸被选做皇帝的奶嬷嬷,儿子现在皇上面前充当侍卫。 一家子都是皇帝实打实的亲信。 王大人自然是不敢跟对方对着干,他什么排面上的人,对方又是什么排面的人,人家一纸告状的密折就能将他从知府位置拉下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县衙方向,希望对方自求多福了。 曹尔玉出场,这里自然也归他管,他先翻开了木匣子,从里面找出几封家书,脸上的神情有些怪异。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36节 就好像期盼已久的东西突然落入手里一样。 他缓缓将信收好,招来了人。 “快马加鞭将这封信送进京。” 刚说完他又推翻了自己方才做出的决定。 “等等,本官先抄录一份,去找会模仿字迹的人进府。” 说着他放下车帘子,吩咐人抬着轿子走人。 唐皮子和邻居一样见到这官员一个接着一个,怕惹到什么麻烦,早散去了。 只董家的因为自家房子出了事,现在被贴了封条,一脸伤心难过。 一匹来自江南的快马日夜兼程赶路,只花了五日时间就抵达了京城。 很快一个木匣子被放到了皇帝的桌上。 人习惯光明就很难再忍受黑暗,体验过电灯,再回到点蜡烛的晚上,日子仿佛煎熬起来。 没法用水流带动发电,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只是亮电灯而已,一根电线,再连接一个脚踏发电装置就能完成。 发电原理和水流发电没区别,就是带动转轮转起来,分割磁场产生电力。 这边屋子亮起了灯,背后代价是隔壁不停骑着自行车来发电的太监们。 好在宫里缺什么都不缺人,大家轮番上阵,也就晚间两三个时辰需要用电而已。 乾清宫用上了电,养心殿却没这份好福气。 电力这种稀缺能源自然是先让乾清宫用上。 在布置电线前,皇帝还去拜过真武大帝,让这位大帝保佑用电不会起火。 养心殿没有电,天一黑宝音就跑到隔壁来蹭电灯。 一间屋子,他批阅奏折,她处理宫外和内务府的事。 所以听见皇帝发怒将桌面上的奏折都扫到地上,不由有些奇怪。 她走了过去,见他余怒未消帮着捡起了地上的折子。 皇帝没有看她,而是冲门外喊道:“来人,去告诉刑部,让刑部连夜提审哪个姓关的,让他交代真相,不要再给朕绕圈子。” 宝音手停下来,她将捡起的折子放在桌面上,“是去江南调查的人已经回来了?” 皇帝脸色不太好,还是将那几封信递给了她。 宝音接过,全翻了一遍算是知道的内容。 前面两封信是一个叫徐燕宁的县令写信给家里人,说自己病了,想要问家里要些钱来买药。 第二封说自己情况已经好转,只是公务繁忙没有时间回家探亲。 后面是徐燕来这个人的户籍补贴,还有应天府买官的证据。 宝音愣住,许久才回味过来。 在本朝买官是朝廷允许,收集这些又有何用? 南边递信过来,没有什么徐燕来,这人是那徐姓老头从河里救来的。 “所以他就是关怀胜本人?” 皇帝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语气不善问:“怎么?你很关心他?” [……神金!] 她拍开他的手,思考片刻道:“既然是关怀胜本人,为何最后装作不是?” 皇帝冷哼一声,“你看他做出这事的目的,哪个不是想要闹大?现在全京城说不知道这件事?” “兜了这么多圈子,朕岂能轻饶了他?” 宝音又捏着信,再次看了一遍,“这看这信,他遇见的那人莫非是县令父亲?” “为何没有去求见那县令,反而住在了一小县城里?” 一瞬间她看过的刑侦剧在脑海里浮现,皇帝听了一耳朵很是无语。 “不见自然是有不见的道理。” 他声音危险起来,“这个案子朕要亲自审问,朕倒是要看看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 隔天御门听政,轮到刑部时皇帝询问关怀胜。 “皇上,那徐燕来口风紧,什么都不愿意说,一副认命的样子……” 皇帝冷笑一声,“去将人领来,朕要亲自审问。” 刑部官员连忙建议,“皇上,岂能让一名犯人进宫,这审案一事已经交给刑部,您要是亲自审问,不如移驾刑部?” 皇帝神色冷了下来,“怎么,朕在哪里审案还要你们同意?” “选在午门前,各衙门都要派官员来旁听!” 待刑部领命退下,皇帝又扭头梁九功,“去将这事告诉养心殿,贵妃要是过来,给她换一身太监衣服,要没上过身的。” 第194章 宝音放下笔, 对梁九功道:“你且先去,我更衣后便去。” 宫女捧着一件全新未穿过的太监衣服,宝音都未正眼瞧一眼, 换人取来的绯色带着暗纹的袍子。 穿什么太监衣服,常服不是挺好看,编着长辫子, 戴上瓜皮帽,完活!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非常满意,哪里来的俊俏郎君? [我来了。] 皇帝回过头瞅了瞅没从太监堆里找着人, 倒是看到一俊俏少年, 少年正伸头好奇往前面看,细皮嫩肉的“他”跟周围粗鄙太监形成鲜明对比。 他面上严肃起来, 打量了好几眼。 呦, 鼻梁上还戴着一金框眼镜, 看着跟谁家富家小公子一样。 他不由揉了揉眉头, 抬起手, 手指动了下。 梁九功靠过来。 “去将你主子给带过来,别闹出太大动静。” 梁九功闻言回头, 看到宸贵妃打扮也呆了一下, 连忙小跑过去, 又是低头又是劝说可算是把这位祖宗给请过来了。 宝音有些不情愿。 [我在旁边听着挺好的。] 他冷哼一声, 当他没发现她的目光在他身边的侍卫身上扫了一圈吗? “老实待着。”他小声警告。 没一会儿刑部将人押送过来, 宝音皱眉。 她是头一次见这关怀胜,长相是大气那种,此刻身上带着伤,穿着薄衣服冷得瑟瑟发抖。 “启禀皇上,已将犯人徐燕来带来。” 宝音注意到这个名字, 是关怀胜获救后在江南用的名。 皇帝手放下,拍了拍桌上放着的木匣,开口,“关怀胜,你有什么想要说的?” “你口口声声索要免死铁券不就是想要引朕来见你?” [等等,我错过了什么?] 宝音回过神来,满脸都是问号,大家接收的都是一样的信息,你怎么就比我知道得多? 关怀胜抬起头看到那熟悉的木匣子,立马跪地,他声音沉重,流利满语脱口而出,“奴才镶白旗阿霖佐领旗下关怀胜给皇上请安。” 一旁的刑部官员都傻眼了,这流利的满语要说不是满人,就是糊弄傻子。 关键是他们都已经认定了人是汉人冒充的,这会儿竟然又被推翻了? “皇上!”刑部的官员刚要开口,皇帝看了他一眼,他忍不住闭上嘴,退了回去。 皇帝摸了摸手腕上的念珠,用满语问话:“说吧,有什么冤情可诉?” 关怀胜神情出现波动,“奴才,奴才要状告江宁府买卖官职,将已死之人的官职卖给活人,再通过运作将冒充之人身份洗白!” 皇帝原本不在意的脸上出现了震怒神情。 宝音也被这话惊到了,这段话里信息量好大,包含了江南官场卖官之风猖獗,以及真假县令这种案子。 “你大胆说,朕保你无恙!” 见关怀胜还被绑着,皇帝吩咐给他松绑,示意取一件棉衣为他披上。 这案子也不在午门前审了,直接转移到旁边廊庑内。 室内少了冷风,但也少了太阳。 太监送来披风,她连忙给自己套上。 “……奴才是在两江增兵时中了箭坠入江河,昏迷中有幸抱住了一根枯木,之后被义父所救,奴才当时重伤在身,不敢轻易暴露身份。” “奴才义父是四川人,当时四川沦陷,义父绕过战区前往江南寻找亲子……” 关怀胜简单说了前情,捡到他的老人儿子是一县令,前一年去信给家里,说病了让家里送些钱,后来就没了消息,老人惦记儿子便走了大半年来江南找人。 路上捡到了关怀胜,关怀胜装哑巴才骗过人,被老人带着养好伤,他本来打算离开,一打听大部队不知去了哪里,他只能先跟着把老人安顿了。 结果去老人儿子所在的县,老人儿子已经被调离,费了好几个月时间去了那个县,老人发现县令根本不是他儿子。 或者说是有人顶替了他儿子的名,冒名顶替做了县令。 “……奴才义父生了一场重病,奴才不忍心离开他,只能一边照顾他一边收集资料。” 他语气沉重将查到的信息上报:“奴才未查出那冒认之人是什么身份,但是奴才能够保证那人身份江宁府知府是知道事情,奴才曾跟踪到二人到酒楼喝酒,知府叫了县令另一个名字。” 皇帝面无表情,“再说说免死铁券是怎么一回事?你既然不是假冒身份,为何说自己假的?又为何不进京告状?反而要兜这么大圈子?”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37节 关怀胜身子明显抖动了一下,他匍匐在地道:“皇上,奴才是有不得已的理由,奴才曾试图告状,却发现买官之事在江南官场上稀松平常,奴才、奴才一次意外发现,这些官职卖了,会将一部分金银送进京!” [哟,谁这么大能量?这伸到江南的手比你还要快?] 关怀胜咬紧牙关,“奴才葬了义父,回了家乡,本来打算将此事上报佐领,意外发现奴才未过门的妻子竟进了宫……” [呀,瞧这事闹的。] 皇帝瞪了她一眼,警告她消停些。 “奴才怕因为贵妃原因被人阻拦进京,才故意出现在从京城来的大人物面前,还故意说漏了身份。” [??这里面还有我的事?] 他一口气将赫舍里家还有佟家的手段全说出来了。 皇帝听着脸色不是很好。 他心里闷得慌,“朕都知道了,你下去养伤,这事朕会调查清楚。” 真假县令还有谁伸手往江南捞银子都得查清楚。 前者破坏了科举的公平,不经过科举就授予官职,定然是违规。 后者就更了不得了,江南是他的钱袋子,谁从他钱袋子里捞银子,简直是烦了天了! 皇帝一道密折命人快马加鞭送到曹尔玉手里。 哦,对了,曹尔玉已经改名了,人现在叫曹玺,因为皇帝总写错他的名字,他就顺势改了。 …… 唐皮子这几日有些惶惶不安,因为他想起来徐家小子在走之前交给了他一个油纸包,说未来京城来人就交上去,没人就忘了这事。 牵涉到京城,让他心惊肉跳,纸包拿回家谁都没告诉,那纸包让他埋在了奶奶坟地里。 这都过一年多了,他都快淡忘了此事,谁能想到衙门竟然去徐小子家调查起来。 说徐小子冒充了满人身份? 这话让唐皮子大开眼界,这世上竟然还有冒充他人身份这件事,徐小子牛呀,还去了关外,就不怕被拆穿吗? 又过去十天半个月,衙门里的人早撤离了,徐家租的房子也归还董家了。 这事看着就像是平息了一样,官府的人来得快撤离得也快。 唐妻发现丈夫的不对劲,总是坐立难安,半夜睡不着翻来覆去。 早上问起,唐皮子随便搪塞过去,“这不是想着芦苇快收了,该下乡收芦苇了。” 在芦苇花未飘荡的季节,就有商人下乡收芦苇。 芦苇这种材料有很多作用,编织草席,用来造纸,商人来收是一文钱一斤,每当这个时候全家齐上阵,忙个几日赚个上千大钱是没问题。 收割完芦苇还要忙着种席草。 在江南席草种植规模很大,唐皮子的那十亩水田十月种席草,来年五月收割,也不耽误种水稻。 这田里的活就是这样没完没了。 唐妻一听下乡割芦苇,便道:“我先将镰刀磨了。” 未下乡前,唐家来了人,见到那轿子停在自家门口,唐皮子仿佛听到心里最后一只鞋子落了地。 *** 十月里,北京的土已经冻上,倒是有一好消息传来,铁路修进了天津卫,只待几座桥建好,铁路就能畅通无阻的铺到港口。 下一段往南修还是往北修,宝音还没想好。 往北修利于军事,明年出征,还不知道得多少年才能扫平草原。 若是有一条用以补给的铁路线路,那草原是真稳定了。 考虑政治因素,无疑得往北修。 但问题是她需要为朝廷考虑吗? 若是从商业来看,修一条通往江南的铁路可以刺激南北经济,也能尽快收回铁路成本。 往北修,这动辄上千里,指望回本是别想了,顶多从朝廷那里换取一些利益。 再说关外是满蒙自留地,是龙兴之地,修一条铁路,回头要是出问题说不定就得给拆了。 往南修就不一定了,光是能快速通往江南,控制江南这一点,皇帝肯定支持。 她陷入两难选择。 皇帝带着浑身冷气走进来。 门口为了防止热气流散的填充了棉花的门帘子被重重放下。 宝音见他沉着脸,猜测应该是南边的结果出来了。 最近也就这事让他心情不好,说来这事拖拖拉拉这么久,她都有些烦了。 皇帝进来后有人上茶,然后他挑剔起来,嫌弃茶叶不好,命人去乾清宫取,又嫌弃不够烫。 宝音见他找茬,冷眼瞧着。 没一会儿茶叶拿了过来,新泡的茶又端上来。 他又嫌弃太烫了。 见太监们都被折腾得人仰马翻,宝音才出声,“都退下吧。” 太监们个个如获新生,欣喜地退了出去。 皇帝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喝了两口茶,像是被气笑了一样开口。 “护官符,我以为是后来才有的,没想到这会儿就出现了。” 刚坐下的宝音愣了一下。 [谁干的?] 曹家祖孙经营江南六十年,有这个能力就算了,这会儿谁能量这么大? 要知道就连皇帝自己对待江南都是小心翼翼,没见三藩平了,台/湾收回了,连冒头的日本都被敲打了一遍,才摆驾往江南走一趟。 看似巡视江南,实际上是以主人身份宣告天下,大清江山稳了。 皇帝闭上眼睛平息怒气,“曹玺那边调查结果出来了,这假县令是原来县令带来的师爷请回来的人。” [这这,剧情有点耳熟,再听听。] 再努力压制还是抵抗不住胸口的那股子怒火,“竟然还是个文墨不通的!” “那师爷已经全招了,那个叫徐燕云的县令因病去世了,当时县里忙着收税,就找了个跟县令身形相似的抵上去了。” [啊,原来不是找土匪假冒。] 皇帝也吓了一跳,后世这般野吗? “当时前线作战,对粮税征收重点关照,当时有巡抚为了能保证征粮,私下里去各县验查征粮情况。” 他刚要端起茶碗,却被宝音夺走了,“喝多了晚上睡不着,继续说呀。” “那县令是假冒的,师爷怕时间久出差错,加快了征粮工作,巡抚到这个县,见粮仓都满了,出面嘉奖县令。” “假冒的这位在巡抚面前露了面,只能暂时做着再寻找时机。” “到年底去州府述职,才被州府官员察觉不多。” 一想到结果,皇帝更加生气了。 “这群混蛋怕暴露出去,自己被定个渎职,索性出钱为这人捐了个官,三年任期未满,就将人给打发去了别的府。” 宝音托着腮,好像听故事一样,听到这里才啧啧一声。 [有点太平淡了。] 皇帝怒瞪她一眼,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已经很严重了。 若是让他来判,凡是涉案人员最少也是发配宁古塔。 她笑了下,“我说得不对?” [那换我来跟你讲故事。] 她将“让子弹飞”的故事说了一遍。 皇帝光听着就能感受到故事里的朝廷已经走入末路。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从他开始还有改变的机会。 宝音取出一个梨边削皮边道:“这么说来,这个假县令还是有个有能力的?” 皇帝冷笑一声,“只是个木头人,所有决定都是师爷下的。” 宝音想了一下道:“这师爷是个人才,为何屈身做个师爷,是不是应该思考一下取才渠道是不是出了问题?” 这话倒是提醒了皇帝。 “看来往后听政得多侧重律法和算学。” 封建社会就是这般,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只要他多流露出对律法和算学的看重,自然会有聪明人在官报上刊登,传到各地也会加重律法和算学教育。 这种事不是提一次就行,得时不时提起,才能引起重视。 皇帝是不小觑天下聪明人,这世间定然有人将他的目的看透了。 长时间研究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不出对方的目的? 皇帝略过这话不提,那师爷再优秀也是犯了罪,天下人才多的事,这人还没优秀到让他另眼相待。 宝音却有些眼热,她手里能用的人少,自然是希望多多益善。 打定主意将人弄到手里,她将梨切了小块塞他嘴里。 “所以到底是谁?手都伸到南京去了?” 皇帝认真看了她一眼,说出了一个让她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名字。 “明珠。”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38节 宝音很是吃惊,实在是这个名字最近已经很少被提起。 随着明珠下台,他在朝中的影响力也在迅速下降,如同退潮一般。 明明人才离开一个月,感觉却像是离开好些年了。 他的痕迹被众人合力清掉。 哪怕在宫里,宝音也有听明珠已经头发已经花白。 随后她又觉得很正常,明珠倒台就有卖官鬻爵的罪名,又不只是山西省那边,只能说山西那边比较显眼,衬得其他地方黯然失色。 这不代表就没了这回事,江南嘛,全国最富的地方,哪个当官的不是挤破了头往哪里钻,要说那地方清清白白,那才是笑话。 他长出一口气,都不知道该怎么提起来。 这就是大清的官员,一个个都想着私利,没一个顾着朝廷。 “我们这位明相在江南可是威风八面,人没在江南,只要是从他一系人手里买了官,都得到他的庇护。” “在江南做官得选好靠山,好的靠山可以让自己在江南畅通无阻。” “在江南官场想要快速升迁就得拜对门,太子和大皇子总得选一个。” 宝音知道这就是变相的“护官符”,难怪他这么生气。 跟着她又疑惑,“若是没记错,之前是于成龙坐镇江南,他允许明珠这样搞?” 没等皇帝回答,她又问起了另一个关键人物,“那个江宁巡抚是谁?” 江宁巡抚是三年任期,不可能任由一个人长时间担任,此人若是不出错,应该已经入京才对。 “江南设有两个总督四个巡抚,于成龙担任两江总督,总管江南、江西、河南事务,下面四个巡抚分别是……” 皇帝报了名字,宝音听到一个熟悉的人名。 “余国柱跟明珠什么关系?” [若是没记错,这人应该是明珠的朋党。] 皇帝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这人是能臣,不能动。” 主要是江南卖官只是开了个头,影响不大,没到不能收场的时候。 宝音翻看资料笑了。 [再过几年,江南的官要被明珠和这个余国柱卖完了。] 皇帝叹息一声,为明珠也为自己。 明珠可是他的左膀右臂,谁能想到会走入歧途。 他简单说了后续,还有各方涉案人员的处罚。 “至于于成龙未能及时上报,看在他已经年迈已经归乡,就不追究其责任了。” 宝音明白江南之事在这件事上算是画了句号,虽然没听见对明珠的惩罚,但是她知道明珠已经走到头了,哪怕官复原职也不可能得到重用。 皇帝不可能打自己的脸。 这件事宝音真正感觉到过去,是蓝玉送进宫的一封信。 信中描述,关怀胜已经启程回盛京,他们的人会护着安全送达。 毕竟人一下将赫舍里家和佟家耍得团团转,将两家得罪个精光,在皇帝眼皮底下,不会有性命之忧,回了盛京就不一定了。 宝音沉思后,在信上留了一句,让蓝玉问问关怀胜愿不愿意去海外。 哪怕是她也无法保证能从这两家手里保下他性命。 不对他逃兵举动置词,光是凭他豁出去一切为养父养兄讨个说法,就证明其是一条汉子。 虽然这中间她被迫扮演了一个反派身份。 想到这里她撇了撇嘴。 *** 天子脚下,哪个报纸敢肆无忌惮将官场上的破烂事报出来,还请了人将个中蛛丝马迹都扒出来,大概也只有《世界新闻报》了。 报纸背后有一座扳不倒的靠山,没见明珠都倒了,宫里那位也没受到影响吗? 以真假县令为主版的新闻一经刊登,这期报纸就脱销了。 北京的报纸胆量之大是任何地方都比不上的,因为这里的报馆有个带头大哥。 只要带头大哥敢报,还没出事,其他报馆才会跟上。 与之相比,江南的报馆就跟小绵羊一样,不是转发京城报纸的新闻,就是报道一些岁月静好,江南富贵繁荣的新闻。 被一个个炸裂新闻培养的京城民众已经有了很好的适应能力。 不过这真假县令涉及千里之外的江南还是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 十万份报纸,一早上就被人抢光了,有不少是被各地报馆委托购买的商人采购。 这期报纸话题太过敏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禁了。 懂的都懂,越被禁的东西越畅销。 皇帝忙完了政务,趁着用膳工夫翻看报纸。 他已经习惯通过报纸了解信息,还有报纸上的天气就比较准确。 还有对寻常百姓的采访,从采访里他能看出不少信息。 比如他就从某期报纸上知道了顺天府某地下了雨,而在顺天府尹的折子上,却是滴雨未下当地粮食会减产。 春日后还跑了一趟,确定报纸准确,顺天府尹瞒报。 再比如他从某个求购棉花的新闻上看出,某地棉花减产,这个地方本是产棉地,还要从外收购棉花定然是当地出了问题。 派人走一趟,得知是发了大水,棉花都淹死了。 他都得到消息了,当地衙门请求赈灾的折子才缓缓送上来。 翻开报纸,见报纸上从真假县令说起,再引发出了那桩备受瞩目的案子。 下面评论倒是没将目光放在关怀胜这个人上,而是探讨起如何避免官员被冒名顶替的可能。 毕竟大清建国以来这种冒名顶替做官的事算是屡见不鲜。 哪怕后世也得进入信息化也没能杜绝此事,这种事在这个落后时代还真很难解决。 皇帝继续往下看,看到几个不错的提议记在心里,随后吩咐,“传膳。” 正用着膳,宝音拿着一本册子走进来。 皇帝招呼她坐下一起用,她也没客气。 吃得差不多了,桌上的菜被撤下去,宝音举着册子有些不解。 “这群传教士怎么安排进了内务府?” 内务府里是什么?都是皇家奴才,需要为皇家争取利益。 她以为传教士是入钦天监,今早见内务府送来的册子还有些奇怪。 “就是内务府,从最开始传教士就是包衣奴才。” 皇帝缓缓说了传教士为何能在宫廷站稳脚跟的原因。 “最开始是佟家俘虏了两名传教士,收作了包衣奴才,若不是包衣奴才,怎么能进宫,耶稣会又凭什么将多明我会拒之国门外?” 皇帝并不清楚两百年后的传教士,只评价身边的传教士。 “哪怕是养一条狗,养了三十多年了,从小接触,听话又好用,对我是一颗心赤忱,我也不允许人欺负。” 宝音眼神闪烁,每次跟他谈话,都会让她耳目一新。 这个时代只有他能跟上她的思维。 第195章 内务府的成分很复杂。 光是包衣就有满人、汉人、回人、朝鲜和太监组成。 先不说京城外的, 就只说京城内的,内务府是一个结构紧密部门,有点类似三省六部, 这里的官员提拔全凭皇帝心意,又跟前朝有紧密接触。 这就导致前朝的官员也得巴结内务府官员,因为内务府距离皇帝近, 是皇帝的家奴。 宰相家的门房七品官,更不要提皇帝的奴才了。 内务府的人想要告一个人,皇帝会相信谁? 肯定相信自家奴才, 自家的狗出去咬人, 那也肯定是外面人有哪里做得不对。 当然这是外放出去当官的。 紫禁城里的内务府作用有点像物业,只负责皇宫。 内务府大臣并不是太监兼任, 为了抑制宦官的权力, 康熙元年就规定了内务府大臣得王公大臣和贝勒担任。 这会儿的内务府还会为皇帝开拓财路, 因为不像朝廷升官有限制, 内务府的官员都是皇帝信任的人, 这些人上位会将一堆亲戚塞进来。 到后期内务府直接失控,连皇帝给衣服打个补丁, 内务府都敢要价三千两银子, 吃个鸡蛋要二十两。 这也怨不得皇帝, 认知在那, 从出生起就被内务府的人给掌控了, 看过《楚门的世界》都能理解,从出生到死都被这些人掌控。 内务府的失控可以说伴随到了清王朝灭亡,这才有了内务府三千太监,三千都是贼的说法。 这么多人捞银子,就算换了一批人不过是换了一批贼, 这些贼都攀附在皇帝身上,将自己吃得嘴角流油。 宝音想拿内务府开刀,她并不满足之前那样小试牛刀。 从最初的查账再到现在。 看着是拿走了财务,用钱控制内务府实际上还是有漏洞。 内务府光是贴近皇帝,光是索贿就禁不掉,内务府或许缺钱,却不缺来钱的渠道。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39节 只要将底线放低一点,就会发现光是背靠内务府就有大量弄钱的办法。 宝音在纸上画了思维导图,将内务府所掌管的衙门、人事、产业,都一一画出来。 这会儿内务府已经很庞大了,其实很奇怪,早年皇帝将内务府改制过,本意是精简,现在一看内务府更大了。 已经预定出征,近日皇帝是从早忙到晚,粮草得先行,乘着北方风雪还未下来,得储存一部分。 在这个时代,冬天是不打仗的,一来草木凋零,战马出征没得吃,若是遇上白灾说不定得全军覆没。 二来保暖不够,人耳朵手指脚趾都得冻掉。 北方冬日不打仗,有点军事涵养的都知道。 所以他预定的是二三月间,草原青草冒头,这样可以节省一部分草料。 现在不能打仗不意味着不能练兵,解决完政务,他提前预留了时间出宫阅兵。 索额图和明珠倒下,原本做决策的人没了,底下人无法决定便将折子上报。 晚上有了灯,几盏灯将屋子照得明亮,让他看折子也不是那么费眼睛,相应的处理政务时间也变长了。 养心殿专门将一座配殿隔间打通,做了一个大书房,四面都有庄户,门都是金属边框的玻璃门。 再烧了地龙,从乾清宫引了电线,一到晚上就跟水晶宫一样亮堂又暖和。 皇帝顺势从南书房搬到这边来,偌大书房两人各占据了一半。 宝音起身往外走去,皇帝抬眼看了一眼也没问,没一会儿她又进来了,手里多了一些磁石。 这边靠南的墙壁钉着木框铁板,一共六块,将整个墙壁都挂满了。 中间那块有皇帝绘制的行军路线图,旁边还有前些年让南怀仁领着官员绘制的地图。 全都磁石吸在墙壁上。 她站起来仔细打量,将占据中央的图纸挪到边上去。 啪嗒。 这是磁石吸在铁板上的声音。 皇帝低头继续批阅奏折,这一看眼里有些惊异。 这是奉天将军上奏的折子,在其治下复州沿海的一座渔村聚集了上万人,人口还在增加,多是从江南福建迁徙而来。 已经派人询问是准备建设船厂,上折询问是否将这些人驱散。 皇帝思索了一下,复州已经靠近大清龙兴之地,近年往这边迁徙,但是人口数有控制。 复州一偏僻地方突然聚集了这么多民人,也难怪顺天将军急着上奏。 他抬头看了宝音一眼,见她将一张张纸用吸铁石吸在墙上,那一张张图纸井然有序,枝干脉络层次分明。 不由得他仿佛受到了吸引一般走了过去。 “这是内务府?” 在看到这张图纸前,他对内务府的七司二院只能说心里有数。 看到这张图纸后,他才发现内务府的触手已经联通了盐政、马政、江南、广东的关口就没有内务府参与不进去的。 [这是思维导图。] 她将最后一张纸用吸铁石贴上,退到他身边看着这张图纸。 “你说内务府该精简哪部分?” 他沉思起来,内务府太好用了,因为用着顺手,不知不觉就赋予了太多权利。 他可是听过她提起后来内务府失控的事,已经不受皇帝掌控的内务府,他不需要。 皇帝来到思维导图前,手指顺着盐业、织造、瓷器、榷关、捐纳、没收和商业投资,最后停在了榷关上。 他手指重重点了点,“这个最无法控制。” 榷关是对过往船只、商品收税。 主要设立在运河、长江和沿海,沿海的关口才开不久,因为南洋有个新加坡自由港的存在,广东关口目前收益没有预期中那么多。 榷关收的税主要还是靠内河,但是这一部分由满人和汉人同时兼管,账务混乱。 许多税收都入了官员自己腰包,皇帝对于这种情况早心知肚明,南巡时走的江河遇见了多少关口,关口有多少船只经过心里还没个数吗? 朝廷收回的关税远远低于预算中的数目。 宝音摇摇头,“关税应该纳入国税,我认为还是应该将全国的税务都分出去,国税和地方税务分离,财政人事也分离。” 她知道他不会采纳。 满人就像是暴发户,刚掌控这片土地不久,没有信心能够治理好这片土地,语言也不过关,去了地方听不懂方言,怕是直接被汉人架空了。 同时满人从上到下都不信任汉人官员对朝廷的忠诚。 在统治是汉人满人都用,两套班子时间一长怎么会不出问题? 宝音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内务府这边我打算将人事、税务、财政、商业投资和土地这些全部独立出去,督察部可以查账,结果直接向你汇报,内务府的大臣不能仅限于王公大臣,权力需要关进笼子,不然会失控。” 皇帝沉吟一声,“让督察部查账?这样岂不是国库和私库混合在一起?” 前朝就有私库国库混合一起账务理不清,崇祯皇帝连银子都掏不出来,最后落到了让大臣强行捐赠,不然也不会有了后来闯王打进京,有人开门迎接这种事。 内务府本来就是保证皇帝手里有银子可以使。 宝音:“督察部只有查账权力,主要得有外界震慑。” 他明白了,“你是说跟钦差一样,时不时震慑一番?” 他笑了,“先跟皇祖母通个气,不然你动作大起来怕是会有人去找皇祖母诉苦。” 这种事他太有经验了,当年露出削藩口风,慈宁宫就成了最忙的宫殿。 这回动内务府,怕是一大群亲戚又要烦皇祖母她老人家了。 他也有动内务府的心思,趁着没出征,将家里都收拾干净了,以后怕是顾不上了。 说完了内务府的事,他转头提起了复州的事。 宝音爽快承认了。 “没错,是我的人。” “我让人研究了能在冬日航行的船,不惧怕北方冰面的船,淮安和福州都不具备条件,便分了一些北上。” 这年头,很少有船在冬日航行,哪怕运河也不行。 因为水面会结冰,依靠船桨的船没有那么大动力冲破冰面。 再加上是木制船,一不小心就撞出裂缝了,船不是翻就是沉。 所以天寒地冻的北方,冬日很少见到船在河上走。 小冰河时期的威力可是连近海都能给冻上,更不要说内河了。 当然长江不算,长江在南方,就算结冰也是靠北的位置。 所以冬日南方船正常行驶,北方的冰面上都换成了爬犁。 “那冰层有一丈多厚,船能走?” “所以要做大船,光凭自身重量就能压出一条道来。这些人的任务就是先做出一艘破冰船,让后面的商船正常行走。” 她趴在他肩膀上,话语里满是畅想。 “后世我们国家的船,连南极都是畅通无阻。” 她说起了南极的冰川,憨态可掬的企鹅,冰层下捞不完的南极磷虾。 “……鲸鱼一口能吞八十吨磷虾,相当于十六万斤,不过我们那会儿的斤跟国际同轨了,十进制,一斤是现在的十两。” 皇帝换算了一下,这也不是小数目,有十万斤了吧。 若是十万斤的粮食能养五百人一年了! 一口十万斤的大虾被一头巨鲸吞下,这是他无法想象出来的场面。 他拉住了她的手臂,催促道:“多说些。” 宝音见他感兴趣顺口说了后世海洋的状况,突然想到翻出地图指着某个地方道:“这里的海参崴,罗刹人不断侵扰有一定原因是为了找到优良港口。” “罗刹人的领土面积广,但是很大一部分靠近北极,属于冻土,港口很少,只有极西有一座还很偏僻。” 皇帝顺势看到了整个罗刹国的面积,又看着辽东以北。 “所以,他们想要海参崴?” “现在不确定,以后这一片都会在大清末年分割给罗刹国,成为罗刹国最优质的港口。” 他眼睛眯起来,不知想到什么。 第196章 内务府该怎么改?这个主谁能做? 宝音若是皇后, 是这个国家的女主人,当然会说自己。 但事实上,内务府的主人只有一个。 哪怕是她, 也只能借帝王权力行事。 内务府要改制,哪些人会受到影响,毫无疑问最先受到影响的是太监宫女和包衣奴才们。 就跟后世的公司一样, 说解散某个项目组,说优化职员,都是上面做的决定, 底层的职员只能被迫接受公司下的决定。 这个时代内务府大多数人对于皇帝的圣旨只能被迫接受, 连抗议的权力都没有。 宫女还好,有个服役期限, 太监可是终身制。 对于底层太监们的想法, 宝音是心知肚明, 而皇帝则是漠不关心。 让皇帝有点在意的也不过是内务府的官位不再是满族的自留地, 从而引发一些人发牢骚跑去打扰太皇太后。 其实派人在小汤山外面拦截就能阻挡那些不速之客。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40节 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总是要回宫的,这事不跟长辈提一下, 回头还让她从旁人嘴里知晓, 难免有违孝道。 派人跟太皇太后通过气后, 一道圣旨, 内务府改制引起了些许人的注意。 “什么?往后内务府大臣一职不限于满人了?” “这、这, 这规矩可是……” 这规矩谁定下来的,肯定不是皇上,康熙元年为了遏制宦官手中的权力,圣旨下达了内务府大臣只能由满族王公大臣升任,其他大小官位也是上三旗包衣担任, 二十多年来,内务府衙门已经成为满人的自留地。 谁愿意将到嘴的肥肉吐出来? 被侵犯利益的人自然不愿意,他们又不是那群没人权的太监,正如皇帝所料,就有宗亲打着不能让皇上胡闹的旗帜跑去找太皇太后诉苦。 在通气后,皇帝便派兵将小汤山庄园被围住了,没得太皇太后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 阻拦了一些不识趣的,还是有借着请安名义觐见太皇太后的,太皇太后也是心知肚明,不想再被人打扰,干脆表了态。 “先帝去世那会儿,哀家也认同了四大辅臣的说法,是先帝身边的太监带坏了先帝,哎,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如今当家的是皇帝,皇帝想怎么改,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哀家不会过多插手。” 花园里,鲜花盛放,哪怕外间寒风凛冽,温泉庄子的花园也是温暖如春,就像是世外桃源。 太皇太后说完这句话合上了眼打起了盹,那想试图通过太皇太后影响皇帝的人自然是讨了没趣。 圣旨只是开头,接下来对内务府的调整才是大动作。 在宝音接手内务府之前,曾经让这一世的阿玛做过内务府大臣这一位置,利用他引爆内务府的问题,使得账务可以独立出来,还引进外人查账。 结果就是给银行拉了业务,内务府的薪资是直接拨到个人银行账户上。 靠着这个短暂地控制住了内务府,实际上并没有晃动内务府的根基。 几年下来,她已经将内务府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打上了属于她的痕迹,也到了该改变的时候了。 内务府怎么改是个问题。 内务府从原来的十三衙门到现在的七司二院。 别看表面改了,做事的还是那群人,内务府不是只扩大了上层官职的招聘范围就能变问题。 真正干事的还是那群包衣奴才,确切地说是上三旗的包衣奴才。 这些奴才进入内务府是世袭罔替的,也就是自己进内务府,子孙也能进内务府,到后期内务府的位置全被上三旗包衣奴才占了。 这些包衣世家还学会了联姻,彼此都有亲戚关系,哪怕是后世,一个公司全是亲戚,任谁看了都得摇头。 这些包衣世家掌管了皇宫里的一切,从皇帝的生到死,这也成就了后来内务府的鼎鼎大名。 其实这事从现在就有了苗头,举个明显例子,德妃的祖父曾经在御膳房担任总管,御膳房归内务府管,乌雅氏一族的人也进了内务府,虽然只在不显眼的位置,但总能在某些事上给予德妃方便。 这种事在宫里很常见,哪怕是卫贵人,辛者库出身,也有亲戚在内务府,娘家是使不上力,亲戚也会因为她生了皇子给她一些照顾。 想要打破这种上三旗包衣垄断,就得引进新血。 “你觉得将内务府的人从上三旗扩大到下五旗包衣如何?” 皇帝评论了一句,“换汤不换药。” 这事皇帝也觉得棘手,因为上三旗归皇帝亲领,为了提高上三旗的地位,上三旗是皇帝亲兵来源,上三旗的包衣也比下五旗包衣地位高,可以进入京城内务府。 下五旗的包衣只能前往外地。 皇帝本身就是上三旗地位的维护者,还有一个用来施恩下五旗的手段就是抬旗。 宫内不少嫔妃都指望自己和娘家抬旗,可见上三旗和下五旗的地位悬殊。 她若是打破上三旗包衣对内务府的垄断,其实变相动摇上三旗的地位。 京城内务府是上三旗的自留地,地位低下的下五旗别来挨边。 “那外八旗呢?”宝音再接再厉,“内务府增加考核制,未完成考核优化,每年根据缺的位置举行考试,下五旗和外八旗都能和上三旗一样参选。” 皇帝若有所思,他是有准备将内务府朝着朝廷六部转变,却没有往内务府那群包衣奴才身上想,也没有想到现在不起眼的包衣奴才,未来会有那么大力量。 一个鸡蛋二十两,这些奴才是怎么敢开这个口的? “你可以尝试。”皇帝带着无所谓态度。 在他心里上三旗和上三旗包衣是两码事,在他心里包衣不都是奴才? [那汉人呢?可以择优录取几个汉人吗?] 皇帝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走太急容易绊倒,先走一步看一步。” 宝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容忍限度是在外八旗。 “也行。”她振奋起来,“起码有了一部分新鲜血液进来。” 十一月京城的盛事自然是那热热闹闹的滑冰大赛。 今年的滑冰大赛跟往年不同,地点选择在了门头沟外占地二十亩的大水池。 这池子挖了两年,冬日来临前就蓄了水,为了保证水面脚感好,每日还提了一桶牛奶兑水后浇冰面。 那丝滑的脚感让头一次上去的人很是惊艳。 今年的溜冰鞋也经过升级,鞋底部是钢铁一体打造,更加稳固牢靠。 一进入赛季,每日都有人坐着火车从京城前往新赛点。 水池沿岸是蒙古包一样的冰房子,保不保暖不说,至少能挡住风雪。 在这边就不用像在瀛台一样需要注意一些规矩,场地换到城外,无论是参赛还是交了广告费的商贩都跟放得开了。 商贩是最高兴,以前在皇城边上怕影响到皇宫,是不敢大声叫卖的,哪里像是现在,敲锣打鼓舞狮子全都弄起来! 阿霖心情不是很好,前段时间京城来了信,上面将他骂了一顿,问他是怎么管旗下奴才的。 人犯了事,都耍心眼刷到皇爷身上了。 这不他紧赶慢赶跑死了一匹马赶到京城,得知人被发配千里,很巧合盛京距离京城就有千里。 心里一顿乱骂,阿霖本来准备领着人回去,结果是人走不了,还有案子需要配合。 闲着无事他便京城逛了逛,这一逛不要紧,什么火车、什么滑冰赛,全让他开了眼。 在盛京那个一年六个月里都是冰天雪地的地方,滑冰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寻常。 盛京没有这么大的盛事,只是少数几个人聚在外面野沟比画一下,毕竟这冰天雪地不在家猫冬跑出去挨冻才是脑子不清醒。 阿霖自认自己在滑冰一事上是一把好手,年轻那会儿也傲视群雄,他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在西门报了名。 西门外的护城河扩宽过,现在成了初赛场地。 初赛也简单,短途速度、还是花样滑冰、冰球、冰壶、双人滑冰等等项目选一个。 阿霖选了速度,他毫不费力超越了他这一组的参赛者。 比完后在一旁等着看了一会儿,发现一群穿着鹌鹑补服官员一脸愁色地走过来。 “……说是要考核,月底就进行,年底必要盘账,这又来了考核,是不准备让我们过个好年。” “你们还没听说吗?明年的空缺不是靠打点就能进去,空缺要上报上去,考班扩大到下五旗和外八旗,捐班暂时取消。” “还有这事,坏了,我还想给我儿子谋个差事,怎么就赶上这时候了?” “听说皇上准备将内务府全权交给宸贵妃,只用考班也是宸贵妃的意思。” “什么?交给宸贵妃?我们可是内务府的官员,万岁爷不能因为不在外朝当值就不把我们当一回事!往后岂不是要听一个女人的了?” 以往内务府官员没觉得自己地位低到哪里去,外朝的官府几品穿什么,他们也穿什么? 有时跟外朝碰撞上他们态度也很强硬,因为内务府是属于皇帝的私人机构,大家都是为皇帝干活,哪怕分个高低,也得内务府占据高位才对。 毕竟内务府官员是满人,满人在走政治这条路上比汉人容易太多,内大臣外朝化不就是皇帝的一句话。 前往巡视盐税、织造税的钦差可都是内务府的人。 可是换到在宸贵妃底下做事就不一样了,人事掌握在皇帝和掌握在宸贵妃手里是两码事。 在宸贵妃手里就少了跟皇帝相处的时间,不熟悉又怎么得到皇帝的信任,再外放做官? 久而久之不就断开了跟前朝的联系,内务府的官员也势必比前朝矮一头。 不说这些内务府的底层官员如何唉声叹气加抱怨。 尾随一段路的阿霖眼睛亮了,京城内务府考班扩大到下五旗和外八旗,这可是一个好消息。 若是他们下五旗也能进京城的内务府做官,哪里还需要容忍上三旗对他们吆五喝六? 阿霖直接忽略了外八旗,外八旗那群铁憨憨连汉语都说不明白,考班哪里考得过他们? 这完全是他们下五旗的机会,他可是受够了在盛京内务府守冷灶了。 第197章 阿霖这么一个打岔, 内务府的人已经走远了,他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城门外西边有个临时的蒸汽车停靠口,始发站在东城外, 没一会儿蒸汽车就哐当哐当过来了,老远就减慢速度,到这边停下来。 阿霖见那几个人上了车, 他也连忙上去,因为没票,上去后还补了两文钱的票。 车上人不少, 都是往门头沟去的, 阿霖顺势往里面挤了挤,就挤到了那几个人身旁。 他面朝车窗, 视线并未留在他们身上。 “……听说昨日营造司呈上去了关于大阿哥建府的预算, 被上面打回来了, 让重做, 还说当年建恭亲王府都没花这么多, 只是建一个贝勒府,规格都在那呢, 哪里需要花那么多预算?” “您消息倒是灵通, 这事闹成现在这样子, 说到底是上头要拿咱们开刀, 皇上选了地方说要修建大皇子的府邸, 让内务府预算一下所需的费用,惠妃主子将内务府大臣请了过去,暗示用最好的材料,这预算递给了养心殿那位手里……” “您这意思,两位主子要打起来?” “倒也不至于, 明珠大人才刚下去,二位主子跟明珠大人关系都亲厚,说打起来不至于,不过养心殿那位到底少了皇子,哪怕是贵妃,也得让让生了皇子的妃子。” “要说超也不算超太多,那地方圈的大,大阿哥这会儿用不着,往后好歹得个郡王爵位,这府邸还是要空出来,皇上的儿子总不能连兄弟的府邸都不如,况且这几年物价上涨,这预算还真不算多。” “这话您跟上面辩论去,看上面主子听不听。” “这么说,我们被打发出来,还算好事?不用掺和进宫里那一团乱糟糟的事里?” 这话一出,几个人沉默下来,很快转移了话题。 “这回上头动作挺大,以后说不定会迎来一位汉人内务府大臣。“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41节 “嘘,我听了消息,宸贵妃好像非常赏识一位传教士,有让传教士担任内务府大臣的意思。” 这是什么魔鬼传言? 其他人都不相信。 “怎么可能选蛮夷,这群蛮夷会什么?听说吃肉还吃带血水的,跟未开化一样!” “嘘,养心殿那边透的音……” …… 宝音用洋人也是突发奇想,她想皇帝既然信任汉人,那就用洋人,洋人远离母国,在这里想要站稳脚跟只能依靠皇帝。 本来只是突发奇想,结果她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晚上见面时她一脸期待,“怎么样?这个主意不错吧?” 皇帝摆摆手:“内务府大臣不行……” 他沉思了一下,“营造司不是要为保清修建府邸吗?那就让他和那几个传教士一起去,自己的府邸自己该多上上心。” 宝音脑子一转,笑眯眯道:“行,我将他叫来跟他说。” 皇帝想起那份预算来,也很是头疼,“十万两修个贝勒府,营造司这口开得可真大,我有十一个儿子,光是修府邸就得一百来万两,还有开府的费用。” 这一算这些儿子个个都是吞金神兽,还有公主陪嫁的嫁妆,算起来都够打一次仗了。 [咦~你活下来的儿子可是有二十四个,以后有的你发愁。] 皇帝被预知了未来,心跟着漏跳一拍,见她面色没有丝毫怒色跟说无关人一样,心里有些不舒服。 冷不丁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怎么一点都不吃醋?” 宝音回了他一个似笑非笑眼神。 “先用营造司试试,那杜博雷读书时数学就很好,我这次打算让他用数学来管理,之前吩咐内务府,那边总是跟我绕圈子,一副听不懂的模样,看着就让人恼火,这次换他,沟通也方便一些。” 皇帝点头,“行,又不是多大的事。” 隔天宝音将大阿哥先叫了过来。 宝音含笑问他,“听说你母妃已经为你相看福晋人选了?” 大阿哥想起前些日子自家额涅手里那一沓画像,脸上难得出现了羞涩表情。 “听说看中了户部尚书科尔坤的女儿?” 大阿哥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额涅说等下次选秀就请汗阿玛赐婚。” 宝音点点头,随后叹了口气,“我是不赞同你们这些小娃娃早成婚,身子都没长全呢,如何繁育下一代,你看看你阿玛,早年生下的孩子都没立住,也是二十岁后生下你后面才好些。” 大阿哥一回想还真是这么个情况,他前面可是有四个哥哥,不都是没站住才轮到他为长吗? 他按了按帽子,有些不自在道:“汗阿玛也同意我早成家立业。” 他其实心里是有想法,他不觉得自己差老、二啥,就差一个嫡出身份。 正是一个嫡出身份才拉开了他跟老、二的距离,汗阿玛既然看中嫡出,他就抢在老、二前面生出汗阿玛的嫡长孙! 本来是打算挣一口气来着,一听早早生孩子很容易养不活,他不由急了。 宝音咳嗽一声,进入了今日的主体,“这事由你父母做主,我就不多说了,找你过来是为另一件事。” 大阿哥疑惑看她,拱了拱手道:“贵母妃请讲。” “你应该知道皇上将修建大皇子府一事交给了内务府,你汗阿玛政务繁忙抽不出空来盯着,你年纪也不小了,未来出宫开府自己过日子,是一家之主……” 十五岁自觉自己已经长大的大阿哥挺直了胸膛。 宝音笑了笑,“我跟你汗阿玛商量了,这建府的事由你自己去盯着,你先去营造司当个差,盯着那些奴才不要以差充好,预定了十万两银子修府,肯定是用不了这些银子。” “这材料费你自己找人打探,不要光听下面人报多少就多少,还有买的料子也小心不要让人转手卖了。” 见大阿哥脸上露出不耐表情,宝音话音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这十万两回头剩下多少,我都给你放在开府费里。” 大阿哥眼睛突然瞪大,来了兴趣。 “您的意思是,除去汗阿玛给的十万两开府费用,修房子剩下的银子也给我?” 宝音点头。 “你下面弟弟多,你汗阿玛私库里银子有限,给你的就那些,你自己多上些心,这事儿应你的,你汗阿玛不同意,我给你补上。” 大阿哥兴奋起来,摩拳擦掌就要去上阵。 前段时间,他额涅跟他透了底,开府会分他十万两银子当分家费,往后也就只有年俸了,他一光头阿哥一年才几百两银子,怎么生活? 他额涅是两手空空进的宫,多年积蓄都投到水泥厂去了,分红到手加积蓄还没一万两,这让多年不缺银子的大阿哥有了急迫感,特别是明珠倒台后,他又断了收入来源。 延禧宫。 “宸贵妃那里真这么说?”惠妃听完儿子的讲述后,不免有些惊讶。 大阿哥兴奋在殿内走来走去,“额娘,内务府那群人捞银子的手段是层出不穷,贵母妃说要是不监督,这十万两银子用来建房子能花的一个子都不剩,还让人以为花得值。” “贵母妃说未来儿子是要去六部走一圈的,先去内务府训练一下,开开眼,别被人糊弄过去,还给我配了个人手,就是刚入京的传教士,说他背景干净,算学好,账目上看不出问题就找他,让他来算。” 内务府捞银子的手段,惠妃如何不知?她管理宫务时没少收下面人孝敬。 她让内务府修府邸材料都用好的,就是敲打这些人别给她以次充好,省得没住几年就要翻修。 谁能想到内务府反手就报了十万两,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怕是在皇上那里,她成了个不识大体的女人。 想到内务府这回的背刺,惠妃立马笑了。 “乌拉那拉家还有些得用的人,你随便使唤,别让内务府哄骗了,也别听别人瞎说,说什么皇子府该修建得富丽堂皇,皇上是个简朴的,你要真这样做,才是中了别人的计。”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也别觉得养心殿处处奢华就以为你汗阿玛喜欢,宸贵妃在外面有自己的生意,花的都是自己的钱,跟咱们是不一样的,哪怕是朝中御史也没法因为这事弹劾宸贵妃。” 一个养活了不知多少灾民,又自掏腰包给服役百姓好处的人,平日里奢侈点又怎么了? 没见御史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大阿哥脆生道:“额涅,儿子会好好办差。” 养心殿内,香炉里的龙涎香在燃烧着。 宝音端着茶碗撇去上面的浮叶,外间杜博雷神色忐忑被太监领着进来。 “见过贵妃娘娘,愿主保佑您。” 宝音看向他,“我近日听说上帝信徒也有派系之分,除了耶稣会还有多明我会、方济各会、路德教、加尔文教、圣公会,能说说其中差异吗?” 杜博雷以为这位皇妃对耶稣会起了兴趣,若是能劝这位皇妃信仰耶稣会是不是能够影响到那位皇帝陛下? 他雀跃起来,手放在胸口行礼,“尊敬的皇妃殿下,请容我为你解答,我们耶稣会是一个宽容的教会,一百年前利玛窦以融入儒家学说,尊重中国信仰,让耶稣会更贴近清国的国情,我们注重教育,开办医院。” “多名我会则不同。”他咬牙切齿道:“多明我会曾经主持过异端裁判所,手段残酷迫害异端,而我们耶稣会则宽容许多,不阻拦教徒祭拜祖宗,只需要承认至高神唯一性就行。” 宝音放下茶杯,“我们满族以前信奉长生天,现在信奉佛祖,汉人信奉天帝,各个民族信仰的神都不一样,你们耶稣会也不介意?” 杜博雷不慌不忙道:“殿下,至高神是创造宇宙的主宰,具有唯一性,只是不同的教会称呼不同,我们称呼上帝,□□教称呼安拉,贵国称呼上帝、佛祖,只是称呼不同……” 第198章 [以前只知道基督教分天主教、东正教和新教, 没想到几百年前分裂得更狠。] [这么说多一个拜上帝教也很正常喽?] 她示意马必应,“给他看座。” 待杜博雷坐下,宝音顺口问了除了多明我会的另外几个会。 “方济各会一般穿灰袍, 最初是一群苦行修士,赤足乞讨为生,现在分裂了一派是严格遵守会规清修的守规派和可以置办产业的住院派, 他们来这里是在沿海和江南,您若是看到穿着破烂灰袍的修士,基本上就是他们。” [有些即视感, 都铎王朝时期的影视作品里, 一些犯错的少女会送往修道院苦修,该不会就是守规派吧?] [说来都铎王朝现在都完了, 如今英国是君主立宪制, 也就说见不到伊丽莎白一世了?] “路德教是改革派, 他们的教义是认为只要信仰上帝人人都是祭司, 无需神官充当中介, 七项圣事只保留洗礼和圣餐,路德教的神官可以结婚。” “加尔文教鼓励经商和高利贷, 又崇尚节俭, 他们活跃在商业繁荣的地方, 凡是出现会积极成立联谊会。” “至于您说的圣公会, 请宽恕我知识浅薄, 并不知道您说的这个教会。” 宝音瞅了一眼搜索页面,说了一个英文单词。 杜博雷立刻反应过来了,他神情很是惊讶,“您说的是安立甘宗,也是英国的国教, 亨利八世国王在位期间曾经带领英国的安立甘宗脱离罗马教廷,之后安立甘宗就成为英国的国教。” 经过他这么一说宝音总算明白了,这些洋人传教士,在大清看来是一伙的,其实根本不一样。 就跟佛教一样,西藏和日本、韩国还有中国本土佛教是有区别的,这基督教也同样如此。 她对基督教没怎么研究过,才将这些人搞混了。 民国那会儿,有些洋人不干好事,有些洋人发展教育救人。 很明显耶稣会就是已经本土化的基督教。 难怪这么多派系,只耶稣会混到了皇帝身边。 杜博雷见宝音未开口,以为他对英国的安立甘宗感兴趣,毕竟这位殿下都会说出了英语。 连忙介绍自家耶稣会的优点。 宝音听了一会儿,就打断他了,“听南怀仁介绍你数学成绩很优异,在巴黎上大学时可有遇见哪些数学出众的人?” “笛卡尔、费马、牛顿可有听说过?” 杜博雷:“殿下,您说的前二位很不巧几十年前都已经去世,他们去世前的论文给了世人很多歧视,至于后面这位,在下并未听说过。” [当然没有,牛爵爷这会儿正埋头苦写论文,还没有发表万有引力一举成名天下知,当然这位发表完论文就不务正业跑去炒股就不提了。] 宝音颔首,“这样看来你的数学知识是够了,我这边有一项任务交给你。” 杜博雷安静地没说话,表示自己在听。 “皇上的长子近期要盖房子,他需要一位计算材料费用的人,他自己对于数学知识只了解一点,我需要你去帮助他,尽量让皇长子对数学感兴趣。” 杜博雷一听,有些激动,因为这个任务要是做好了,他可以影响皇帝陛下的长子,这位要是愿意接受洗礼,距离皇帝陛下接受洗礼还远吗?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42节 没错,耶稣会的目标之一就是让这位如同古罗马帝国皇帝一样英明的君主接受洗礼。 也因为这位皇帝一直亲切待人,让耶稣会的人感觉很有希望。 宝音要是知道这些人的想法,只会说,嗯,你们高兴就好。 将一脸跃跃欲试的杜博雷打发走,宝音才端起那杯已经冷下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皇帝从里间走出来,边走边摇摇头,“想让保清对数学感兴趣这可是个很有难度的挑战。” “学会数学能让人变得理性,大阿哥私下里暗暗跟太子较量,小时候这样攀比还能称为可爱,要是中年还这样呢?” 皇帝幻想了一下,脸上露出嫌恶表情。 “你大可不必说。” 想一想两个三四十岁的人还私下攀比,却是惹人厌恶。 “再说打仗也是一道数学题,不管是粮草还是步兵列阵都离不开数学。 这话皇帝也承认有道理,他有把握御驾亲征就是对粮草,士兵状态有把握。 其实真正面碰上,光是大军压境,就能让敌方心理崩溃。 他走过来,手指碰了碰她的茶杯,杯子只剩下一点温度了,他将茶碗从她手里端走放到一旁去。 见他没有对她安排大阿哥一事出声反对,她又旧话重提。 “战争债券发行一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很久之前她提到过发行战争债券,通过新占土地来偿还债务,他没同意,最后她只发行了铁路债券。 如今铁路债券发行一年多了,运转良好,这次发行了一批十年定期,回报率远高于银行定期利息的债券,反应也是很良好。 显然市场已经逐渐信任债券了。 她旧事重提。 皇帝摆手,“我手里有一笔银子。” 日本赔偿的银子还没花多少,之前存入银行,买债券也赚了不少,更不要说日本那边今年运送来了上万两黄金,他现在不缺钱。 宝音挑眉,“就是不缺钱才劝你发现债券。” “别告诉我你没发现百姓对大清没有丝毫认同感。” 百姓对朝廷没有认同感,皇帝对百姓也没有信任。 他做的种种施恩,都是抄袭了前人作业。 “想要得到民众优待,就得让他们获得利益,知道拥戴这个国家,就能不断得到利益,这次发行战争债券就是一个机会。” “每当中原完成大一统,草原就会冒出一个游牧民族为敌人,你打准噶尔不就是不想让草原失控吗?” “这次发现债券就是好机会,准噶尔占领的土地,打下来后当做债券利息交付给买债券的人,他们得到土地可不会白白浪费在那,不论是种地还是放牧,最后都会消化成为我们的领土。” “几代人之后,那里就是华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皇帝:“你说得有道理,只是草原上人多了,若是谋反呢?” 宝音翻了个白眼。 [时间有超过三百年的王朝吗?一代人只做一代人的事,后世子孙没本事守不住家业,你再能干又有何用?秦始皇还想万万世呢,还不是死后三年国家就没了?] [我们这一代能做的就是为后世留下一个远超历朝历代的国土面积,守住这些土地,消化这些土地,告诉后代子孙,这片土地自古至今都是华夏有的,一寸都不能失,满人建立的大清哪怕最后灭亡,也不会被人指着鼻子骂,割地赔款、裹小脚、一个让华夏文明倒退,从顶端掉下来的骂名!] 皇帝内心久久未能平息,他总是会因为她的话心神震荡。 “你说得对。” 宝音拉着他去书房,一声铃铛响起,没一会儿通电了电灯亮起。 铁板上,那张地图正被磁石牢牢扣在铁板上。 上面还有他用不同颜色粉笔画的行军路线,显然这段时间他已经推测过好些战场情况。 宝音示意他,划出一块能用来当作利息的地皮。 皇帝没有看向外蒙,而是指着长城外的归化城道:“这里民户一万,都是蒙古牧民和汉人混居。” 他手指重重点了点,“我在这里设置了粮庄,只为引民人来这里开荒,不过效果不佳。若是再深进,光是运送粮食就是难题。” 宝音闻言也不是没有道理,内蒙开荒本来就是循序渐进,由南向北,真要将人扔到外蒙去,怕是成了外蒙牧民的血包,时不时被劫掠一番。 一看他指的位置是呼和浩特,她心里立马有了底。 她指着包头的位置,“这里也加上,这里产铁,归化城西南边的大同有煤炭,距离也不是太远,有煤有铁,很快能建立起一座城市。” “到时候京城的铁路再修过去,再开发这里就方便了。” 他看向她指着的位置,那地方是荒野,根本无人居住,也因为草木不多,牧民都很少往那边去,没想到这地方竟然有铁矿。 一听她说要将铁路也修过去,他眼神闪了一下。 若是将铁路修过去,那边就稳了。 “你给我讲讲战争债券该怎么发?” 她思考了一下道:“战争债券就是募集民间资金,这些资金,用于战争开销,无论是军备采购、士兵军饷还是后勤保障都可以用募集的资金来支付。” “我们可以将债券回报率调高,超过了银行定期存款的利息,不能太短,不然战事还未结束,就要兑现不利于战事。” “就定个十年债券,很少有战争能拖延这么漫长时间。” 超过十年,意味着整个国家都陷入泥沼里。 一般这种情况都是盛世走向衰落。 “待第一次胜利消息传来,会有利好消息,对后期发行的债券有利,同时也可以送买了债券的人一块归化城的土地。” “不一定是送给对方,就是送一定拥有年限,比如债券兑换期前这块土地都白给他种。” “这个不强制人移民边疆才能分地,就是人在江南,也能分到一块地,到时铁路通过去,交通也方便了,开荒的人流会变大。” 皇帝巴不得有人去开荒,“不用这么吝啬,只要肯种满三年就白送。” 宝音白了他一眼,“你现在是大方了,以后就知道苦处了,这地不能白送,一旦白送,农民保不住地,土地都会集中士绅手里,这是历朝教训,再说大清末年人口可是到了四亿,这么多人口,哪里有地分?” “现在土豆玉米红薯普及了,能养活的人更多了,医疗一普及,活下来的人也变多了,人口得过亿也就这几年的事了。“ 一听大清末年人口翻了好几倍,他也有些意外,要知道历朝历代可都没有统治过这么多人口。 他手有些抖,这是罕见的考验。 “这些地不能白送,我会成立一个管理这些土地的公司,这些地会挂在这个公司名下,不在市场上流转,等十年到期后,可以再免费续期十年,到时不收土地租金,只要租地的人交税。” “国家想要运转下去,关键是税能收上来。” “发行战争债券也有一项好处,就是吸纳民间白银,控制通货膨胀,近一年物价上涨,听说京城不少人连肉都吃不起了。” 他扫了她一眼,这物价上涨不是有她一份功劳吗? 他也没有想到物价上涨后,想要降下去就成为一件难事,粮价有他命令还能控制,其他货物价格他可没法下令降价。 一听还有这个功效,他沉思后道:“银子的事得经户部的手,你举荐一个人,我将人放到户部,专门负责此事。” 宝音一听还有这种好事,扒拉了一下手中的人选,“有个叫瓜尔佳·和泰,盛京过来,在银行做了几年,之前负责京城的债券销售工作,对于债券的发行到兑换都有经验。” 皇帝很满意这个人选,瓜尔佳一听就知道是满人,这种事还是交给自己人更好。 第199章 正阳门外的狮子看起来越发高了, 附近银行的瓜主任每天早晚路过一趟,眼睛一扫就知道石狮子哪里有变化。 瓜主任这阵子很忙,赶上一年债券到期兑换这事了, 一部分人不信任银行发行的纸钞,只要银圆。 一早他便跟着墨家学院的人去宝泉局的造币厂安装新的铸币机器。 本来银行是自己私下里融银子的,跟官银做了区别, 融成了一个个一两的银元。 这银币造型精美,防伪比宝泉局的还要好,久而久之受到了市民青睐, 之前不知多少人家将自家银元宝拿到银行来兑换成银元。 银行还专门开了一个厂来满足外界对银元的所需, 之后相继开发出一钱、两钱、五钱银元满足不同需求。 从此是一发不可收拾,这小额的银钱对于商家来说太方便了, 找零方便, 不用像以往一样要将银子剪碎了找零。 宝泉局那边一看这情况不对, 这私人造的银币你说自己收藏也就算了, 怎么在市面上流通起来, 还将官银给挤兑出了市场? 户部还派了人来调查。 还是那句老话,银行背后有靠山, 这要是普通钱庄干这事, 直接给安个铸造私钱的罪名, 换成了银行, 户部就得掂量一下了, 毕竟内务府的钱粮衙门里储存的也是这种银币。 打不过怎么办?只能加入了。 这造币机他们肯定是要没收,这银币上的字样肯定也得改,以前流通出去的银币也就算了,以后银行收到的散碎银子只能拿到宝泉局来换新币。 瓜主任得了上面的指示,麻溜地将机器上交了, 反手就给宝泉局下了个忙一年也干不完的订单。 宝泉局反应过来,这不就是白帮银行干活,还自带干粮的那种,这怎么能行?为了几个机器也不值得。 最后商量,宝泉局和银行合作开一个造币厂,委托生产银币,银行用新机器折算成股份投资。 如今新的银币改成康熙元宝,中间写着面值,后面是龙,龙旁边是用拼音表明宝泉局某造币厂制作,下面是哪年哪月制作。 或许是泰山银行的银币打过样,新币流通效果不错。 新造币厂设在了朝阳门东四牌楼的二条胡同里,不是不想建造在外城,但不得不说内城治安要好过外城。 这里就在皇宫边上,哪怕钱财诱人也没有人有哪个胆子跑这来撒野。 新的机器进造币厂调试,牛皮筋带动转轮,蒸汽机喷出水汽,里面转轴齿轮转起来,厚厚的牛皮带带动转轮转动起来,用来冲压银币形状的机器也跟着快速压下去,哪怕是空转也能看出速度之快。 上一批次的机器需要人用手来转动圆盘旋转螺丝,螺丝带动上方的压空机将固定大小的银币从银板上压下来。 压出来的银币是有毛边的,大量压好的银币要放在一个转桶里,里面放上小铁珠,像拉磨一般让桶里的银币跟铁球一起转动,这样就能将毛刺边缘打磨光滑。 这回机器升级,用上了蒸汽机,大型蒸汽机能带动火车,小型蒸汽机也能带动压币机。 宝泉局的人看机器空转起来,连忙喊人,“快,将原料送上来。” 一整块银板被送上来,机器下压,上百个圆面银块被压出来,瓜主任上前将机器上的一个把手往下一压,原来凹陷进模子里的银块弹出来,他拿了旁边的尺子一扫。 银币全部顺着机器边上的小口掉落进下面的桶里。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43节 把手推回原位,银板再次放好,又是一压,就这样重复,短短时间桶里就聚集半桶银块。 这个机器看完,又去下一个。 这个机器后面的蒸汽机是转动着的,一个钢铁桶,桶内有十分之一小钢珠,里面是个类似后世和面机的装置,不停带着里面钢珠转动着。 瓜主任将半桶银块倒进去,里面的三根柱子转动几下就将银币带到钢珠内。 几番转动,肉眼可见原来灰蒙蒙还有些气涡的银块变亮变光滑了,他随手拣出来一个递给后面宝泉局的人。 宝泉局的人夸赞道:“这都可以看见人脸了,外面想要仿制可没那么容易。” 几分钟后机器停下来,瓜主任道:“我们设定好了转动多少圈就停下来,再打磨下去分量就不够了。” 其实是设定了走格的长度,这格子走完就弹跳一下,这机器跟蒸汽机连接处脱轨,要转动就等再连接上。 “这个设计好,人有走神的时候,若是看错时间,打磨过了,这重量可不就少了。” 瓜主任笑笑,打开了桶门,桶里的钢珠和钱币一块掉下来。 下面是过滤铁网,小的钢珠通过铁网洞掉到下面,顺着缓坡掉进一个桶里。 上面的银币哪怕还没有图案也是光鉴照人。 铁网旁边是个转轮,转动一下,铁网带着银币往前转,落入下方的盒子里。 瓜主任又抱去了盒子领着一众人去了隔壁。 隔壁机器跟第一个压模机很像。 底部有一个个凹下去的凹槽,他将圆币倒进去一部分,拿着尺子扫了一下,一部分银币落入下方凹槽,来回几下,凹槽就填满了,多余的扫到旁边去。 搬动摇杆,机器被带动下压,压到地步又上升,摆动旁边的摇杆,凹槽内的银币被顶出来。 身后一大群人开始围过来拿起新做好的银币。 户部的人赞叹一声,“这造钱速度比翻砂法要快多了。” 翻砂法就是先造出一个母钱,呈给皇上审核,审核通过后母亲钱翻砂成子钱,子钱再变子孙钱。 这个法子有个缺点就是造出来的钱需要打磨,同时造的钱满足不了民间所需,再加上外流,导致民间□□私钱泛滥。 要是用机器压钱法,速度就快上不少,节省了打磨的时间,原则上机器一多产量也能上去,不像原来需要依靠师傅手艺,造钱技术不稳定。 瓜主任笑笑,扫了一眼一旁还在安装别的机器的墨家学院学生,他道:“机器要是满意,就签字签收,墨家学院的人会帮忙培训如何使用机器,出了问题也有售后。” 造币厂这边银行是出了一部分机器,多的需要宝泉局购买。 宝泉局的钱当然是户部出的。 忙完了机器的事,瓜主任没有多留,上面准备天津卫的铁路修好后再修一条天津卫到江南浦口的铁路。 这条铁路连接南北,沿途又何止上千里,途径哪里还没定下,自己修也没那么多人手和精力。 这次预备集结民间商人力量,将铁路修建按路段承包出去。 这费用比自己修要大上不少,预备筹集的资金也多,银行准备发行长达十年的债券,这次债券主要是大额资金,户部、内务府也参与进来。 毕竟这么长一条铁路,朝廷那边也不放心留在一个私人商行手里。 这债券目前还在筹备当中,还没向外界透露消息。 只是等他回了银行,就被告知了一个消息。 “瓜尔佳·和泰,你手里的工作转交给其他人,等会儿你去户部报道……” 就这样他稀里糊涂被打发去了户部。 下午一盒子不同面值的银币被呈到皇帝手中。 灯光下折射亮光的银币看着异常精美,皇帝欣赏了片刻,吩咐给南书房读书的几个阿哥每人赏赐了一套作为收藏,连在营造司办事的大阿哥都没忘记。 宝音走到南书房,没见人阻拦就知道里面没有官员, 她走进去,皇帝正喊人将洋币拿来要比照一下。 大清是有洋人的金币、银币,多是沿海过来,只是不流通一般是用作收藏。 皇帝手里自然也有。 只是以前用惯了银元宝,没想着改,也没有改的必要。 “这银子比洋人的不差哪里去。” 宝音点头。 [这样的银币被百姓拿去交税,应该可以取缔火耗了吧?]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无奈道:“马上要出征,这时候提,不是让我内部不稳吗?” 他如何不知火耗问题,这事情得一项一项来,要是传出推广银币取代火耗,他敢说民间百姓永远也不可能摸到银币。 宝音也明白这个道理,有些事还没到推进的时候,就像是摊丁入亩,那是建立在滋生人丁永不收赋上。 这两个要是调整一下,摊丁入亩少的税怕是得加到人头税上。 两人聊了几句钱币还有战争债券的事,她将图纸放在了他面前。 “我预备花五年时间修建一条天津卫通往江南浦口的铁路。” 皇帝被这话吸引了注意力,目光也放在地图上。 地图上已经用彩色笔画了一条铁路出来。 她介绍这条铁路,“这是一百多年后,大清跟英国、德国贷款修建的第一条铁路,我不清楚现在跟一百年后有什么变化,你看看可有需要改的。” 光是黄河改道就能影响铁路行驶路线。 “我大清修建的铁路?” 皇帝很惊讶,在她口中大清落后洋人,他以为铁路是大清后面的国家才有的,没想到大清自己就有。 有铁路、有枪、有大船,洋人到底比大清先进多少,才完胜大清? 宝音可不管他有多惊讶,南北两个选择,她还是决定修南边这一条。 反正蒙古在清王朝手里一直没脱离掌控,还是南边更重要。 真要往北修,也得北边人多的时候。 想到修铁路需要的人手,她又跟他下了一笔订单。 “你俘虏的人不要杀,卖给我修铁路,一个青壮年我给你二两银子。” 皇帝眼皮一跳,跟着开玩笑道:“外面卖身为奴的青年都不止这个价了。” 她也给他讲道理:“这人到我手里,还得管吃喝,改造他们的思想,他们只会放牧,其他什么都不会,买来本来就是亏本。” “你看,俘虏了这些人你不用养,也不用费心管,还有银子拿,二两一个绝对不吃亏。” 他摇头,“那可不行,俘虏是士兵的战功,你要走了,他们不就顺势了,这银子有一半是要给士兵的,五两一个,你要是出这个价,我敢保证绿营兵能将准噶尔部的人都给你抓来……” 八旗士兵现在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之前平定三藩是一路溃败,还是他将主力换成绿营才挽回颓势。 这次出征的主力当然也是绿营兵。 第200章 绿营兵和八旗士兵不一样, 绿营兵招募的是汉人。 跟日渐不得用的八旗兵营相比,绿营兵是当前大清最得用的军营。 不过得用不代表待遇就好,绿营兵在待遇上跟八旗兵相差不大, 政治待遇却远不如八旗兵,也没有什么隐晦收入。 军官还能吃空饷,绿营兵得兼职做其他营生才能养活家人。 宝音神色一动, 自然知道皇帝透露的意思,这会儿的绿营兵更类似于雇佣兵,只是雇主是朝廷。 换句话说这里面也不是没有动脑筋的机会。 [绿营兵?我记得乾隆那会儿大清几次出征都是靠绿营兵吧, 什么八旗士兵连上马都不会, 弓都拉不开,乾隆还出声嘲讽过。] 皇帝听了, 眉宇间出现烦躁, 八旗糜烂不堪用这会儿就有了迹象, 他每次木兰围猎, 展示八旗骑射, 那都是挑挑拣拣选了最挑尖的人。 他能不知道北边草原的心思吗? 满人就是草原上拼搏出来的,明白草原部落只服从强者, 他能做的就是镇压一批, 拉拢一批, 再打服一批。 准噶尔部能在漠北崛起, 以为只靠着准噶尔的力量吗?指不定哪些不老实的部落两边押注。 草原上的恶狼最识相, 没有强大力量前只会屈服,准噶尔部敢站出来挑衅可不只是罗刹人给的胆量。 八旗士兵靠不住,能用的就只有绿营兵,他虽然用得顺手,到底还是更信任八旗子弟。 “绿营兵待遇有点低了。”她实事求是道。 皇帝对这话未置一词。 *** 护城河这边的冰面有一部分是人为扩宽, 这部分被人圈起来,有些成为权贵练兵场地,有些被商人包下,按时间收费,还提供溜冰鞋进场。 阿霖的比赛就在后日,他在京城没什么关系,只能花钱进入商人包下的冰面。 十文钱一个时辰,舍不得花这个钱的可以走远些找个野湖。 不过那地方摔着碰着可找不到大夫来瞧。 滑了一个时辰,阿霖感觉到微微身体发热,额头也有了细汗,便往岸边滑去。 岸边还有几个密不透风的蒙古包,扶着栅栏往缺口处滑去,出了缺口旁边摆放着不少长板凳,都是不怕冷在座着休息的,也有怕冷钻进蒙古包的。 休息片刻,气息匀了,他才慢吞吞往换鞋的蒙古包走,掀开厚帘子就能看到里面摆放了一圈鞋子,架子上还剩下不少滑冰鞋。 将脚上滑冰鞋脱下来和手上套着绳的木牌子递过去。 木架旁边守着几个青年,接了牌子看了数,将对应架上的鞋子取出来递给他。 拿回了鞋子,阿霖戴上帽子沿着河边栅栏,逆着人流往城门走去。 阿霖住在内城,他这样进京办差的人自然有安排入住的地方,不算很好,却不用挨冻。 进了城走了二里就是他的临时住处,沿途有卖豆腐的,像是一对母女,有听见声音开门拿着盆来捡的。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44节 回到住处,刚关上门生火,就听见门外有敲门声。 “阿霖兄弟,早上有人来给你送信,敲门没人,信搁我这了。” 阿霖接了信,盯着信封上寄件人姓名,神情有些怪异。 他还是出声道了谢。 十日前他寄了一封信回盛京,虽然加了钱发了急件,可不应该这么快就有回信才对,更不要说这回信的竟然还是盛京内务府的人。 带上门,他拆开了信才知道原因。 他寄出的那封信是给他兄弟的,他兄弟在盛京将军府上当职。 盛京内务府的总管大臣一向是盛京将军兼任,也就是说大家的顶头上司就是盛京将军。 和北京的内务府七司不同,盛京这边只有五司,一般低级官员不需引见,盛京将军就能定下。 但是一些重要的空缺,这人选还要盛京将军或是京城这边的内务府大臣引见给皇帝,皇帝采不采用是另一回事。 眼下阿霖这封信就是盛京某个内务府官员寄来的,先拉了家常和亲戚关系,又问阿霖京城那边招收下五旗包衣是不是真的。 阿霖看完,还在琢磨他寄给兄弟的那封信去了哪里,为何这些人能这么快速回信来问他。 阿霖并不知道京城里可不止他一个下五旗包衣佐领,实际上京城这边内务府扩招,身份不再限制在上三旗包衣,这条消息以飞快速度在内城扩散。 包衣之间彼此联姻,有的门当户对,也有跟下五旗联姻,这消息根本藏不住。 大冬日,鸽子没法飞,也还是有人将鸽子放出去,只为尽快将消息送达盛京去。 阿霖寄出去的信还在路上,就有一批人先收到了消息,将认识的人都问了一圈。 不只阿霖收到了信,接下来的几天,内城热闹起来,也不知从哪里拐弯来的亲戚来信打探消息。 当然此时阿霖还不知道后续,盘算着该如何回复,顺便旁敲侧击询问对方是如何知道这消息。 信写完就放在那,他打算等比赛后了再回复。 第三日是比赛,隔日他没再出门,而是养精蓄锐养足精神准备一举拿下小组第一。 门头沟站外面热闹极了,这里电线拉过来了,赛事这段时间,烧的煤来带动蒸汽机发电。 商人积极将滞销货倾销出去,附近农家挑着炉子来卖还热着的吃食,冰天雪地也没阻拦他们赚钱的热情, 主办方收到的广告费是盆满钵满,内务府会计司衙署还派遣了几名书吏来盯着这笔账,也就是阿霖之前遇见的那几个人。 而户部从滑冰赛第二届开始就派了官员盯着,等待赛事结束账算出来后收税。 每年滑冰赛后就是算账分红的时间,这一大笔收入户部自然不愿意放过,第一届也就算了,贵妃好歹上交了一百万给皇上,这下面的赛事自然是不能落入皇帝手里。 这算是冬日里不管是户部还是内务府最大的一笔收入,两边都盯得紧。 户部是我不管你们分红,先将卖出去的广告按照一定数额把税交了,回头你们内部再掰扯分红。 内务府这边怕有人在账目上作假,导致入了他们账上的钱少了,回头年底奖金可是看钱粮衙门的余额来算的。 门头沟那边的热闹丝毫没有传到京城这边,特别是内城,往年入冬后热闹的内城一下子安静下来,宫里都有不少人觉得不适应。 宫里日子乏味,不能出宫,去城墙上玩玩还是可以,现在连这点乐趣都没了,只能躲在屋里玩麻将了。 大阿哥从延禧宫出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麻将碰撞声音不断,他忍不住望天,觉得这后宫近日是不是太闲了,走到哪里都能听见麻将声。 出了宫,他往营造司衙署走去,内务府虽然在宫里,但宫里这部分主要还是太监,衙署是设立在西华门外北边的长街上,贴着宫墙壁了,这条街有好几个内务府的衙署。 宫里虽然也有,不过只是设立的办公点,主要办事的还是外面的衙署。 毕竟内务府包衣官员和工匠也不适合往宫里跑。 营造司占地不小,跟旁边的都虞司不遑多让,都是贴着宫墙的一排长房子。 他走进了一间,靠在门口一洋人模样的人连忙起身。 “见过殿下。” 大阿哥像模像样找了个空位置坐下,“那些奴才可有将本阿哥府邸图纸送来?” 阿哥的府邸是根据爵位来,这爵位影响着府内房屋格局。 内务府为大阿哥府邸从地址到房屋规制都不受他喜欢,前几日他跑了好些个地点,最后选定了建府邸的位置就在西直门内半壁街。 他也想要好位置,喜欢明珠家,庄王府,豫王府,离皇宫近,住着还宽敞,只是好位置都被占了,他只能在边边角角里捏着鼻子挑一个不是太偏僻的地方。 想到他这会儿就没得选,等几个弟弟长大更没得选,他心情才好上不少。 凡是需要跟人比,有人比自己还不如,这心里自然也就舒服一些。 位置虽然选定了,内务府送的布局图纸他非常不满意。 虽然他现在是个光头阿哥,可不代表以后不会封爵,在他心里,他起码也能得个亲王爵位,不然他让那些弟弟们怎么办? 既然是亲王,这府邸自然是按照亲王府邸的规制来,一些房子是不能违建,可空地得先预留下来,不然等以后再扒墙扩建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这话他自己也不好说,图纸打回去,让下面人自己领悟。 这可把内务府的一群人给为难死了,皇上那边开了恩,允许大皇帝的府邸使用贝勒规制,偏偏大阿哥自己还不满意,明显是嫌小了。 可上面拨的钱只够贝勒府的搬迁费,想要扩建就得让旁边的住户迁走,这就得花银子,这笔银子上面不出,他们可没办法。 杜博雷将桌面上的图纸递过去。 大阿哥翻了翻,脸色不是很好看,好嘛,这群奴才敷衍他,根本就没改。 他手指放在桌面上,学着皇帝的样子,面无表情敲打着。 冲着杜博雷吩咐道:“去将工部官员给我叫来。” 皇子府邸不是只内务府出力,工部也需要出力,比如图纸和匠人,内务府这边是出钱和出人。 大阿哥有借着图纸发难内务府的意思,没想到工部那边先给他掉了链子,打回去的图纸连改都没改,就敷衍的送了回来,还将他这个大皇子放在眼里吗? 今日他要不发一场火,这群人是不是真把他当软柿子捏了? 第201章 举着玻璃瓶灌了一口果汁, 大阿哥心口的那股怒气越发高涨。 不得了了,这群人是分毫不将他这个皇子放在眼里,就这般敷衍他? 杜博雷眨巴眼睛, 神情有些呆,不明白他气什么。 这洋人刚来大清没几年,能流利说汉语, 还得拖当年被人拉到岸上卖了,为保住小命努力学会汉语。 对于远东帝国人情世故那是一窍不通,他不明白这位皇子殿下在气什么? 大阿哥一扭头, 见这黄毛洋人一动不动, 更加生气了,贵妃安排来的都是什么人, 一点都不机灵。 这要是他身边的太监或哈哈珠子, 早主动去叫人去了。 好在门口等着人, 大阿哥冲着门口喊了一声, “安顺, 滚进来!” 一十七八岁的太监急忙跑进来,着急忙慌地问道:“爷, 您有什么吩咐?” “去工部问话, 让他们重新测量图纸, 修改府邸格局, 就这么给爷办事的?” 十五岁少年, 唇部都是细汗毛,张口闭口就是爷,听着属实好笑。 可在场没有一人觉得不对。 那叫安顺的少年麻溜扭头就跑了。 大阿哥气呼呼地再喝了一口果汁,又将营造司的人给叫来问话。 “这府邸皇上那边都默认建成贝勒府,合该多圈一些, 你们一个个拒绝,是不是觉得爷以后没有上升空间了?” 营造司被推出来的一个书吏忙回不敢。 “不敢?”大阿哥冷哼一声,“我看你们个个胆子肥得很,有什么不敢的?” 他这会儿就一个想法,今日要把这事给办了,不然以后府邸再扩大,这钱是不是得自己出了? 书吏低下头,神色很是为难。 “大阿哥,不是奴才不给您办,实在是皇上那边只开了金口,让照着贝勒府大小拆迁住户,多少户人家已经报上去了,这临时多拆个几家也就算了,一下子多出上百户,这家家户户都是要重新安排房子,居住面积不够的还要补钱。” “年底内务府账目都报上去了,这突然多出一笔不小开支,上面要是问起,奴才们也不好交代。” “你当爷是傻的?爷亲自去看过,旁边的牛边街有一大堆回子,往边上挪挪费什么工夫了?” 更西边靠西直门的方向不还有一堆破房子,修修补补把人挪过去就是。 书吏一听,不吭声了,这位大阿哥是把皇城外当成皇宫了吗? 见没人住的房子就以为随便占了,这些房子可都是有主的! 安顺已经将工部的人带来了。 骑着车跑一趟也不费什么工夫,这速度比跑着去快多了。 工部那边正忙着,年底账目得核算,还有兵器、河工哪一个不需要他们关心?哪来抽得出来时间陪大皇子浪费,便打发了一个今年才刚进工部的生瓜蛋子过来应付。 “微臣张世昭叩见殿下。” 大阿哥抓着玻璃瓶晃动了一下里面的果汁,这玻璃瓶果汁还是从两广运来。 两广水果多得吃不完,做罐头也用不完,今年多了果汁,甜甜的果汁出现在京城不知道俘获了多少人。 满人冬日里就喜欢大补特补,北方跟南方不一样,北方夏日没有冰箱,能吃的肉有限,不像冬天外面就是大型的储物冰箱,什么肉都能吃着。 吃着肉,喝着果汁,再配上棚子出的青菜,这小日子别提有多快活了。 大阿哥才出宫几日,已经被宫外的饮食给迷住了,之前他都没怎么在宫外用膳,没想到宫外的食物种类比宫里还要丰富。 张世昭单膝跪下行礼,然而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面前的少年叫起, 他只好又重复了一声。 大阿哥这才慢吞吞道:“起吧。” 张世昭起身,见大阿哥迟迟没有开口,心里有了预料。 毕竟这烫手山芋也是他半推半就接下。 他拱了拱手,“殿下,听说您对工部出的图纸有异?”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45节 大阿哥冷哼一声,“爷意见可不小。让你们将这东西两道围墙往边上挪挪,怎么你们画师的手就那么珍贵,连个脸都不赏?” “给脸不要脸,还要让爷上门去求你们不成?” 张世昭听明白了,这是嫌弃图纸画小了,预留的空白不够。 他上前一步拿起图纸,扫了一眼笑道:“这个还不好办。” 他要来了笔墨,拿起笔在图纸上多画了一道圈。 将牛边街靠西的一块截下来。 “这一片是太监房子,让他们挪了便是。” 大阿哥瞅了他一眼,这人有点刁钻,这是觉得动回子的房子那边容易闹事,就捡软和的太监捏? 也对,宫里太监都是奴才,自然是不用顾及他们想法。 而营造司为何不这么选,不就因为太监也是内务府的吗? “你叫什么?”方才他说他叫什么来着? 张世昭有些无语,低头拱手,“下官张世昭。” 大阿哥下巴微抬,“你很好,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办妥了,爷帮你在汗阿玛面前说好话。” …… 皇帝在练字,挥动毛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正要沾墨水,却发现旁边的砚台里墨水都快溢出来了。 抬起眼皮,就看到梁九功似乎在出神,手中的墨条依然在磨着。 “行了,停下吧。” 皇帝继续写字,边写边问:“走神了?” 梁九功意识到自己出了差,忙放下墨条,跪下请罪。 “得了,朕能因为这点小事处罚你?” 他直起身欣赏自己刚写出来的一行大字,拿起私印沾了印泥盖上去,随后又将盒子里的大印取出盖上。 “说说吧,什么事,让堂堂乾清宫总管都走神?” 梁九功忙说不敢,他这位皇爷平日对于小事能够网开一面,可是对宦官却看管严厉,轻易标准插手政事。 不过…… 他吞吞吐吐道:“是奴婢在宫外的房子挡了大阿哥府邸的风水,被推没了。” 皇帝笑道:“朕以为多大事。” 他吩咐人将大字拿去装裱,漫不经心说了一句,“朕再赏你一套房子便是。” 梁九功赶紧谢恩,关于别的太监的房子也没了这事他是提都没提。 养心殿,宝音已经知道大阿哥的所作所为。 “一群太监没了房子,大冬日跑去找内务府哭诉?” 马比应弯着腰,“可不是,听说哭得惨呢,这大冬日将人赶出来不是要人命吗?” “说来这事是营造司那边闹出来的,非得撑一撑大阿哥,这不就踢着钉子了。” 如何削去一个庞大部门的权力,最快捷的办法剥离业务。 后世再庞大的集团,肢解成几块后,也会元气大伤。 宝音将内务府管理员招收从上三旗扩大到下五旗和外八旗后,就有心拿七司衙门动手。 七司当中,会计部情况最为复杂,它管着皇庄地亩和三旗银庄,还管着从皇庄征收的粮食和银税。 一部分业务跟其他六司都有重合,比如征收保管的粮食和银钱,会计司管,广储司也管。 就连选取太监、宫女、乳母,会计司也负责,可以说不务正业。 她正筹划着将会计司征银庄和征税这两块都独立出去,跟七司平起平坐。 只要拆分出去,她就不用多费心,自然有新部门的人跟原来的七司抢权。 “营造司那边呀。” 她托腮沉思,营造司定位是对标前朝的工部,掌修缮。 宫里宫殿维修,热河行宫还有畅春园都归他们负责。 看着没有会计司权力大,却忽略了它另一项职能,皇帝出巡清御道也是他们的职责,营造司下面还有个炮作。 顾名思义就是负责造火炮的。 火器营就有一部分工匠出自这个炮作。 “让大阿哥动一动营造司,我还想看看哪些牛鬼蛇神会蹦出来。” 她沉吟一声,“我记得东城柏林寺那边住着不少太监,将没住处的安排到那边去。” 谁能想到大阿哥和内务府斗法,先倒霉的是这群太监? 她抽出一沓银票,每张都是百两面值,递向马必应。 “跟大阿哥说,这是他的奖励。” 内务府的官员虽然是上三旗包衣,上三旗也是皇帝亲领,可内务府大臣不是,这么多年不知道换了多少总管大臣了,每任上台都会提拔嫡系,导致内务府内部派系林立。 她到现在都没弄清楚这些人背后站着哪些人,不过敢跟皇子对着干,说明靠山很硬。 虽然很大可能是欺大阿哥年幼,不过这帮人胆子确实不小。 大阿哥得到了奖赏,自然更加积极起来,“不行,西边要留着建花园,留白还是不够!” “你们瞧瞧庄亲王府是多大,爷以后封爵最少也是个郡王,你们就给爷留了块巴掌大的地方有什么用?” “旁边的回子赶紧迁走,还有对面的草厂也迁了,爷的府邸对面开个草厂像什么样子?爷又不是养牛的,这草厂开在这,让爷还怎么住?” 工部的张世昭拿着图纸早以修改的借口跑了,营造司这边一听这位祖宗又挑剔起周边环境来,一时间想死的心都有了。 嫌弃环境不好,怎么不挑其他地方? 这草厂都开在这几十年了,既然嫌弃为何还选这边? 心里怨气冲天都快养出邪剑仙的书吏低声下气道:“不是奴才不听令,这奴才官位低位做不了主……” 大阿哥立马打断,“你做不了主跟爷浪费什么时间?去换个能做主的来!” 这位书吏的崩溃,哪怕是一旁的杜博雷都生出了同情。 第202章 新科进士最想进的是哪个衙门, 毫无疑问清贵的翰林院当是首选。 可除了三甲能够轻松进翰林院以外,三甲以下的进士、同进士想要进只能参加朝考。 没点真本事是进不了这个装满了历届状元、榜眼、探花的清贵衙门。 朝考通不过,那就只能外放为官了, 指不定就丢到一个偏僻地方,没有背景,一辈子做个知县到头了。 当然不愿意外放是放在最后面的选择, 有点野心的都想留在京城,哪怕在皇上面前混个脸熟也行。 这是大清之前朝代面临的情况,到了大清情况又不一样了。 统治者将对汉人士绅的不信任贯彻到底, 哪怕当初入关, 有不少士绅开门迎接,相对于汉人, 满人还是更信任自己人。 这种不信任更是从朝廷各个衙门贯彻到地方, 官员有满汉两套班子, 就好比户部的尚书满族、汉族各一位。 两套班子用在其他方面还正常, 不过是干多干少的问题。 用到翰林院难免水土不服了。 翰林院什么地方? 用来安置皇帝抡才的地方, 里面一个个都是学富五车从下面一步一个脚印考上来有真才实学的学霸学神。 满蒙哪怕入关四十多年,真正学习儒家文化才多少年, 哪里比得过苦读二三十年的读书人? 话是这个道理, 户部都有满人做官, 这翰林院也不能独树一帜呀。 可人塞进去说不定会闹笑话, 就跟一只鸭子混入了天鹅裙里, 鸭子再努力他也只是一只鸭子,当深秋天鹅南飞时,徒剩鸭子扑腾着翅膀怎么都飞不高。 不过这在上面看来不是问题,为了平衡翰林院的满蒙人数比例,从科甲的满蒙官员里直接招取。 这已经不是皇帝放水了, 而是直接开闸放大水,将人硬塞进翰林院。 这也是无奈选择,满蒙这些年也就纳兰容若闯出一点才名,剩下的干脆就甭提了。 哪怕开闸放水了,满蒙在翰林院的缺也没填满。 换句话说满蒙官员自己也不喜欢进入翰林院,好好的进士改什么庶吉士,听着就矮了人一截。 皇帝自个儿也清楚翰林院满蒙官员的深浅,平时起草诰敕,找人讲课从未想过他们。 这日翰林院的侍读学士来讲学,说到一半有人来告状。 这状告得遮遮掩掩,只说西直门那边的不少回民无家可归,草厂也面临被拆的结局。 皇帝听闻后没有表示,而是转头问起了侍读学士。 “爱卿怎么看?” 这位侍读学士是新科状元,皇帝最近不爱用老油条子,将新人放在自己面前,新人没有经过官场熏陶,有时会大胆直言。 内务府最近的变动,京中关注得不多,又不是没有变动过。 这位学士大胆问了继续,才说出自己的看法,“臣认为大皇子没有做错,皇子府旁边住着一群回子包衣算什么事,大皇子身份尊贵,不想跟回子做邻居也很正常。” “皇子府本来是照贝勒规制建的,本就出格,不如改回原来的格局,再将旁边的回子也迁走。” 这显然是站在太子那边的,出声不过是打压大皇子气焰。 自从大皇子出宫入驻内务府,京城可是不少人关注着,也有不少人等着抓他的错处。 皇帝有些失望,这回答可是一点都不敞亮。 顺便还将给大皇子的优待给收回去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46节 “话不是这么说,大皇子是皇子,也是皇子中最年长的,府邸本就该往大了盖,不然让下面弟弟该怎么办?不能逾越大皇子府邸,是不是只能忍受住小宅子?” 皇帝放任下面人讨论。 说着说着有人直白问道:“狼群里雄狼在成年后会挑战狼王的地位,大皇子此举是否有试探的意思?” 屋内汉人都低下头,怎么又参与夺嫡之争了? 一旁的梁九功更是冒出了冷汗,他之前是不是被人当刀了,竟然也说起了大皇子的坏话。 要不是皇上赏赐了他房子打断了他的话,他这次是不是也栽了? 皇帝心情不是很好,保清才多大,能有什么心思,这些人就是想要挑拨父子之情。 “去唤明珠入宫。” 这句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暂停了,任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明珠这个明显已经被踢出局的人又出现在皇上口中。 皇上这是准备起用明珠了? …… 会计司很忙,各地庄子征收的粮食和税银都要入库。 会计司管着皇庄粮庄和银庄,皇庄就是入关时从前朝皇室藩王那没收的田地,还有一部分是有人带地来投。 满人不善种植,皇庄的地一般都是租给流民或庄内的佃户种植,内务府根据田亩收租,庄头则负责管理庄上的佃户和盯着粮食被银钱入库。 会计司入账后,会将粮食、银子上交给广储司,但同时也会截留一部分。 马佳·德勤就是负责会记司粮庄的,这几日他领着属下没完没了盯着粮食入库。 快要下值时,其中一位河北的庄头多送了几袋米说是尝尝今年的新米。 这算是会计司隐性收入,各地粮庄押送货品进京时都会多带一些,一时路途遥远难免出现损耗。 二也是怕京城这边刁难,粮食是按照原本数字入库了,这多出来的一部分自然是悄悄分了。 德勤也拿习惯了,前几日热河的皇庄还送来了几头鹿,他不也分到了半头和一张鹿皮。 核对完数字,德勤盯着粮仓锁上,正准备离开,就见有人匆匆进了门,扫了一圈,目光放在了德勤身上。 “会计司管粮库和银库的人跟我走一趟,宸贵妃要召见你们。” 德勤心头震了一下,难道自己私底下收了些土特产的事暴露了? 这点小事,也不至于上报到宸贵妃那里,德勤惴惴不安,跟管银库的富顺硬着头皮进了西华门往养心殿走。 天色暗沉,太阳早已经落山,东边天际黑压压一片,只西边还留着一点余光。 等几人快步走到养心殿,天色已经彻底黑起来,刚好养心殿和乾清宫门口的电灯笼亮了起来。 德勤跟富顺等候在养心殿门口,等着里面传唤。 二人也就这时候才敢小声说话。 “会是什么事?” 德勤回忆了一下这一年来干的事,“我也就收了几袋米,一些肉,这是下面的孝敬,别的我也不敢拿,怎么就惊动了主子?” 有些人干得比他还要出格,那虎皮都是有数的,竟然也敢往家拿。 富顺搓了搓手,他更加紧张,要知道他管的是银库,会计司的银税来源简单,就是皇庄一些寻常产出卖出所得,还有些是人参和东珠卖出的钱。 大部分都是上交广储司,但是也有一部分会截留下来,用来支付修缮款。 入了账的银子都是皇帝的银子,哪个敢不要命地伸手? 真伸手,最容易的就是采买,低卖高报就有一大笔干净的银子入袋,不比伸手偷皇上的银子好? 不过换养心殿那位贵妃管理内务府后,这低买高卖就不好办了,首先采购不需要太监出宫采购了。 而是提前一个月在报纸上登报下个月所需,有愿意做这买卖的人去将自己的价钱递给内务府,内务府筛选后呈上去,养心殿还不时派人去查探民间物价,凡是价钱高得离谱的人,这推荐人都得挨批,问是不是收了好处费。 第一回这么干,可是有不少人倒下,富顺和德勤就是在上司倒台后被提拔上去的。 知道上头主子没那么好糊弄,下面人自然也不敢糊弄。 再加上每月不出错还有奖金,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久而久之这风气就不一样了。 在两人看来收下面人一点粮食和肉根本算不上贿赂,不过是地方土特产罢了。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可这么平白无故被叫来,两人还是心跳如雷。 没多久两人就一块被叫了进去。 养心殿正殿,宝音一手端着一个碗,一手翻动桌上摆放着的折子。 两人磕磕绊绊走进来,直接跪地磕头,“奴才给主子请安,主子吉祥。” 宝音转头,顺手将碗放在桌上,里面的燕窝几乎没动。 “皇上这边要调动一批粮草,广储司那边说今年新粮还未入库,会计司这边是什么情况?” 德勤心定了下来,原来是因为这事,他连忙道:“主子,各地皇庄收粮时间不一样,有早有晚,河北的粮食才运来,东北的要晚一个月,若是路途不顺还会晚,会计司这边都是全部皇庄入账后才将上交广储司。” 宝音皱眉,“这粮食要得急,会计司这边入库多少了?能调出多少?” 德勤小声道:“回主子,各地粮仓加起来有十万石,京城不足五万。” “就这点?” 她表示怀疑,要知道宫里吃不了那么多粮,每年粮食衙门应该有结余才是。 德勤赶忙解释,“皇上心善,曾经下旨每年入冬将一批陈粮发给在京的旗人,这是旧例,前年的陈粮前不久刚发完,去年的陈粮不能动,今年的新粮还没到京。” 她又问了东北那边粮仓情况,之前为了打罗刹人在东北沿途设立了粮仓,去年东北皇庄的粮食都没往京城这边送。 “那边粮仓没有余量,皇上后来又从京城这边调了一批送去。” 问完后,宝音算是了解了内务府钱粮衙门的情况。 扫了一圈,她开口,“会计司内有粮库、银库,这跟广储司不免有些重合,我准备将两司的粮库和银库独立出来,以后改成九司……” 两人一惊,对视一眼后,眼中满是惊喜。 要知道多出一司,得空出多少缺来,这机会不也就多了? “奴才愿意为主子效犬马之劳!” 第203章 会计司的银庄和粮庄要和广储司的银库粮库合并独立出来, 这个消息一传出,就在内务府引起了轩然大波。 早年还因为衙门过多,职责混乱将内务府各个衙门精简过, 怎么这会儿又拆封出去了? 还是粮库和银库这两个重要衙门? 广储司少了银库和粮库,毫无疑问重要性下降。 但同样多出了两个衙门,他们能分的肉就多了。 然而没高兴多久, 突然想起这肉已经不是上三旗包衣独揽,往后下五旗和外八旗包衣全都要来抢肉吃了。 原本以为钱粮衙门独立出来已经是定局,然而接下来的事告诉他们, 这只是开始。 没隔两日, 慎刑司也面临调整。 慎刑司管着上三旗宫女太监的刑法,也就是上三旗包衣奴才犯罪行为都要从慎行司走一遭, 这回呢, 扩大到了下五旗和外八旗, 当然这个群体太大了, 目前掌管的是入内务府的人。 看着权力是变大了, 实际上却被拿走了判案权力,往后慎刑司只能审理内部纠纷案件, 凡是涉及刑事的要移交五门兵马司。 换句话来说, 慎刑司成为了兵马司的治安点, 只有抓捕审案权力, 处罚权力被拿走了。 慎刑司的变动甚至超过了钱粮两个衙门的影响。 这么说吧, 上三旗包衣出了问题都是慎刑司处置,慎刑司里当值的还是上三旗包衣,眼下看不出来什么,等包衣世家出现彼此都是裙带关系,皇帝想处置一个人, 行,没问题。 走慎刑司一趟,明着是革职了,过个几年皇帝忘记此事,这人就能换个地方当差。 “慎刑司怎么了?”大阿哥笑着问。 安顺低着头小声道:“慎刑司手中被抓的人得全部移交给东城兵马司,一早东城兵马司的人来接手,双方起了冲突,传闻慎刑司那边违规放了人,东城兵马司又冲进对方家里将人给抓了。” “怎么回事?” “是马佳氏有个人去年放印子被抓,被慎刑司抢先一步抓了,结果人早放回家了,东城兵马司这边接手查出来不多,发现缺失了不少资料,这人不过是受到了牵连。” 大阿哥可不这么认为,十五岁的少年已经不是傻吃傻喝的年纪。 “我记得马佳氏是三弟的母族吧?” 大阿哥一直跟太子争,为何会不把三阿哥放在眼里,不就是因为三阿哥母族是包衣奴才吗? 就算是正黄旗,包衣始终是包衣。 在大阿哥看来,有资格跟他争的只有太子。 大阿哥奇怪道:“不知道是哪位妃母出手了?” 这后宫包衣出身的嫔妃可是占着不小分量,彼此家族在内务府关系错综复杂,眼下要动内务府,谁又说不是动这些嫔妃的根基? 永和宫内,德妃摸着已经很大的肚子,脸上带着母性光辉。 她身前站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宫女,宫女光着头,正低眉垂眼说着话。 “……玛法说,内务府如今人心惶惶,都没心思当差,马佳氏给过咱家方便,咱家也有姑奶奶嫁进了马佳氏,都是亲戚,本来避避风头的事,这回直接闹大了,面子上都不好看……” 德妃慢条斯理整理了一下袖子,“玛法不是久病在床,难道已经好了?” 宫女忙道:“娘娘之前带了话,阿玛去医学院求了药,玛法病情已经好转,大夫说玛法年迈需要仔细养着。” 德妃十三岁入宫,早对家人感情变淡,况且她生母已经去世,只留下一个妹妹,如今妹妹已经嫁人,现在的家在她看来很陌生。 眼前这个妹妹比她要小十岁,看外形显然比当初她们姐妹要好不少,手指细嫩,一看就知道在家中不怎么干粗活。 而这位妹妹是继母所生。 德妃并不想掺和这些事,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自然能够看出来乾清宫那边对于内务府的变动不闻不问就是默许的意思。 玛法他们是真乱了方寸,上面主子怎么做,下面奴才只有听命的份,怎么会觉得联合起来就能让主子改变主意? 将手放下,德妃抬起头,“本宫这里还有一棵两百年的人参,六阿哥病的时候,太后她老人家赏赐,六阿哥现在用不上了,玛法既然养病就专心养病吧。”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47节 “行了,你下午忙吧。” 她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无感,就算知道对方入宫,也没有将其调到永和宫的意思。 宫女还想说什么,见她面无表情,不由诺诺应声退下。 过了一会儿,德妃身边的宫女进来了。 “主子,荣妃主子昨日召了娘家人,惠妃主子那边没动静,承乾宫的皇贵妃主子似是拒绝见佟家人。” 德妃摇了摇头,“都是明白人,知道是皇上的意思,荣妃又是何苦呢?” *** 乾清宫南书房,皇帝正一脸悠闲地跟明珠下棋,似乎一点也没有受到内务府风暴点影响。 明珠头发花白,脸颊松弛,才过去一个月看着一下苍老了不少。 一盘棋局结束,明珠输得心服口服。 “奴才自愧不如,皇上棋力当今怕是少有人敌。” 皇帝捡走黑子,嘴角带着笑,“真是难得,明珠你也有认输的时候。” 明珠感叹一声,“奴才以前身在局中,这段时间回忆过往才发现有些事不得不推着奴才前进。” 皇帝没有说话,明珠卖官他不是不知道,早年朝廷打仗四处要银子,明珠卖官的银子不少充了军费,在这件事上他是有功的。 有功是有功,不意味着他能将卖官的钱装入自己囊中。 贵妃说得对,功是功,过是过,功过永远无法相抵。 过要惩罚,功也要奖励。 过明珠自己担了,功就记在了纳兰容若身上。 这一点君臣也算是心知肚明了。 “明年开春朕要亲征准噶尔部,爱卿也一同出征吧。” 明珠缓了缓道:“准噶尔部只是皮癣之痒,哪里值得皇上亲自出征?” 皇帝微笑:“打准噶尔不是目的,得看是打给谁看。” 明珠明白了,他迟疑了一下问,“罗刹人不是已经退了?” 皇帝说了一个无人知道的消息,“罗刹人的主战场不在这边,主力陷入欧洲那边,等罗刹人抽出身来迟早要再来一场。” 他站起身,看着面前偌大的世界地图,指着沿海道:“欧洲区区小国到处抢占殖民地,靠的就是有海港。” “罗刹人地盘虽然,却只有一个港口,还是偏僻港口,他们看着欧洲小国在世界到处圈地抢掠资源如何不眼红?” 他手指顺着弯曲的河道抵达了海岸线上,“罗刹人不只是想要松花江,还想要东方的出海口。” 明珠有些震撼,他在朝中跟索额图只争朝夕,却从未想到自己的君主已经放眼世界,将目光看得很远。 罗刹人的真实目的他竟然也知晓? 他也反应过来,“难怪准噶尔部能这么快扩大,罗刹人支持准噶尔部就是想要拖延时间,等待他们主力从欧洲那边脱身?” 皇帝点头,“所以这次朕准备派两路大军,一路打准噶尔部,一路将罗刹人侵占的土地吐出来。” 皇帝很自信,因为眼下大清的枪炮经过改良后已经是世间最强。 他已经见识过传教士从西方带来的武器,是比火器营之前的强,可远远比不上新研发出来的火器。 天时、地利、人和在他! 同样有这感受的还有京城的下五旗包衣们。 京城的下五旗包衣多吗? 以前或许不多,这两年逐渐变多。 这里不得不提一个神奇泰山商行。 泰山商行最开始在盛京酝酿,其成员不少都来自下五旗。 别看满人人数不多,可不代表汉军旗包衣就少。 盛京就生活着不少下五旗包衣和外八旗,其中汉人包衣占了不少数目。 根源还是不得不提起的八旗制度,上三旗在八旗占绝对顶端优势,上三旗的包衣也是。 上三旗跟随皇室跑去京城享福去了,留在东北的主流变成了下五旗和一部分外八旗。 满蒙上上下下都受八旗制度影响,若是生在了下五旗,做梦都是想要全家抬旗。 一旦成为上三旗,就等于子孙后代出生在了罗马。 下五旗可劲往宫里送女儿也是这个道理,不过后宫真正能冒头的都是大族,像是小族连点盼头都没有,要是倒霉还得进入打牲队,无论是打猎、采珠都是玩命的活。 下五旗的生活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还要受上面佐领管制。 佐领家有什么事,他们这些人得去帮忙,还是自带干粮的那种。 不过出了一个泰山商行就不一样了,泰山商行是宫里贵妃的产业,时不时就在东北招人。 虽然跑商没什么地位权力,可拿到手的钱不少,一些子嗣多的就会挑选一个进泰山商行。 时间一久,或是被打压或是穷困潦倒的旗人也纷纷加入。 不是所有人都野心勃勃想要做官,大部分都是想混口饭吃,有个稳定生活,出头什么等填饱肚子再说。 京城的下五旗包衣不少都在泰山商行就职,要说内务府扩招最高兴的是哪个群体,毫无疑问就是这一部分。 第一是这次扩招考试在年底,东北草原上的人得知消息都晚了,第二他们人就在京城,其他地方的人就算得到消息也不一定能赶上。 这就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上面主子开了恩,特意给他们准备的机会。 天时地利人和一个都不差! 第204章 夜间不知何时飘起了雪, 北风呼啸而过,哪怕是躺在温暖的床上,也能听见那股瘆人的风声。 宝音突然醒来, 一侧头发现身边早就空荡荡。 她闭上眼睛还是没能酝酿出睡意,身下的热量一直往上传达,令她心中有几分烦躁。 辗转后, 她起身掀开帘子去倒水喝。 一杯冷水下肚,才压下去心中炙热火焰。 门被人从外间推开,灯光也从外间钻进来。 皇帝带着一股冷气从外面进来, 见到宝音醒来似是有些惊诧, 他随后拉开了电灯。 宝音看向角落里的西洋钟,才凌晨四点, 这个时间可没到上朝的时候。 “东城不少房屋倒塌, 就回子的最严重。”梁九功赶忙帮着他将披风给取下来。 他挥挥手, 梁九功抱着披风退下了。 伸手摸了摸茶壶, 他皱眉, “怎么喝冷的?” 宝音放下杯子,随口道:“被热醒了, 喝点凉得舒服, 现在什么情况?” 他往床边一坐, 边解领口的盘扣边道:“人都安置进清真寺了。” 他闭上眼, 带着困倦道:“也幸亏这几年外城水泥普及了, 冬日里下雪也不用怕屋子被雪压垮了,往年是每年都跟着操心。” “老大做事还是不够心细,顾头不顾尾,想要将府邸边上的回子迁走,我是没意见, 只是好歹将人给安置妥当了,这回怕是要吃亏。” 回子都住那地方好多年了,前朝就聚集在那,后来做了包衣地方没换,不就是因为清真寺近吗? 他想要将人迁走没问题,好歹迁到别的清真寺旁边,给点银子可没那么好打发人,这下好了,出事了还得他帮着收尾。 宝音没有说话。 皇帝已经脱下外衣,掀开被子躺下,见她还坐在那,便道:“别想了,见天忙不完的事儿,明日再说。” 隔天一早,大阿哥翘了早课跑来了养心殿。 他苦着一张脸哭诉,“这群人是真能狠下心,儿臣原先派人去看过,房子都好好的,早不倒晚不倒,这时候给儿臣来一下,朝中已经有人联合起来弹劾儿臣,这事儿臣也没处说理去。” 哭诉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想说他是为她办事,这事出了差错,得她帮着想办法给整周全了。 宝音哪里不明白,她笑笑,“听说牛边街最近的清真寺多年未修缮了,我出一千两,让几个寺庙自己再筹集一些善款,将寺庙修一修。” 京城的清真寺可不少,几间分一分,每间到手一二百两,再加一些,将屋顶翻修一下是没问题。 “你在清真寺边上再找找,看可有合适的地皮,不拘多好,来年盖个像菜市口商业街那样的房子,先将人安置了,能花钱摆平的事都不叫事。” “将人安置妥当了,谁还想拿这事说事,你汗阿玛都不带搭理的。” 大阿哥抓了抓头发,“儿臣手头紧,也捐个两百两?” 他觉得怄火,这群人跟他作对,还要花钱将他们安抚了,真是烦得狠。 宝音一副孺子可教也,点头道:“办敞亮点,你亲自去走一趟,也让人家领你的情。” 说着将皇帝半夜安排回民的事说了,“人安排到了清真寺,说到底是因为咱们的缘故,跟人好好说,这会儿天寒地冻也不好盖屋子,开春再动工,再看看缺什么,粮食、煤炭要是缺,拿了条子去商行取。” 大阿哥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在他看来天大的事,到这里也就花些银子的事。 牛边街并不是临着大街,前头还横着个东西走向的毛家湾和把儿胡同。 大皇子的府邸要修大门自然是要临街,等于将毛家湾和把儿胡同中间占了一部分,将两个胡同分开了。 很不幸对面就是崇寿寺和北草厂,算一算,哪怕府邸按照亲王的规格来建,连一个寺庙都比不过也就算了,还没草厂一半大,这能不让大皇子心里膈应吗? 京城最大的清真寺在外城,广宁门附近,外城的西南角,偏僻地儿。 就这地界连外来的洋教大教堂都不如,可以看出□□教在京城的尴尬处境。 明朝那会儿,开国皇帝朱元璋虽然当过和尚,可国教却定了道教,后来还出了一位正职道士兼职皇帝的嘉靖帝。 到了清朝,国教改成了佛教,□□教地位依然是很尴尬,信奉的依然只有回族。 这就变成了有回族居住的地方就有清真寺。 上午,雪变小了些,大皇子出宫骑着马往外城跑,他身后跟着一群侍卫太监。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48节 等到了广宁门这边就能感受到什么叫做落魄。 这边胡同不多,不像内城胡同挨着胡同,这里胡同之间有宽敞的街道,有多个寺庙,他还看到了临街的痘神娘娘庙。 清真寺占地不算小,房子有些破,有头有脸的回子都被编进了包衣。 包衣说到底是满族权贵的奴才,有点权力,权力却不多,还没到筹集资金将清真寺大修一遍。 大阿哥一行人很快停在了清真寺门口,当看到门口摆放的粥棚子时,大阿哥脸色难看起来。 这摆放着的粥棚不就是在指责他将人逼迫到无家可归的地步吗? 刚想要发火,马必应笑呵呵地拦住了这位小祖宗。 “大阿哥,主子那边交代了,不要多事,先进去将情况说了,这大晚上偷偷砸了人家房子这种事咱不能认。” 大阿哥想起也不知道谁打着他的名义将回子的房子给推倒了,这人没抓到,是打定了让他背黑锅, 他怀疑是太子使的下作手段,又没有证据。 要说是回子自己干的,他可不信谁会砸了自己家房子,让自己无家可归? 反正这事他认定了是太子的人栽赃陷害给他。 清真寺本来举着碗等着粥的队伍看到这一行衣衫华丽的人,立刻察觉到身份不一般。 很快正在主持施粥的阿訇走了出来,行礼后询问这行人来意。 马必应抢先一步开口,“我们奉主子命来为你们寺布施,听说你们这里容纳了不少无家可归的人,正好将屋顶翻修一下,免得受冻。” 然后他将这位阿訇拉到一旁说明了来意,得知大皇子就在这行人里,阿訇目光带着愤怒,紧跟着他手里被塞了一张纸。 他低下头看到纸上面标明的礼单,其中上万斤煤球足够让寺庙过一个暖冬,更不要说还有两千石粮食。 寺里被塞了三百多个人,本来粮食就紧张,现在有外人送粮食过来,正好解了寺里的困局。 更不要说,还将周围的一片地让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建造房子。 他将纸往袖子里一塞,义正词严道:“房屋是年久失修,这风雪一下倒塌正常,跟大皇子有何关系,此事我会上报教长,万万不会让人污了大皇子的名声。” 马必应含笑道:“听说回回的面拥有独特手艺,滋味不错,若是有开面馆的意思,我们这边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开一家两家或许赚取不到什么钱,若是开遍大江南北,也算是给各地回回一个歇脚地。” 这话一出,阿訇惊讶住了。 回民这一千多年来都是走丝绸之路,贩卖的皮毛、牛羊比较多,近两年又卖起了羊毛,还有些部落是炼矿,可要说开面馆或许有,只是很少。 走商比较多,让留在一地开面馆,等于将游牧民族改成农耕民族。 想到回民的贫困,这位阿訇不免心动了。 “我会禀报教长,不如你们跟他谈谈。” 谈论的结果就是泰山银行附近多了一家清真面馆。 大阿哥不耐烦地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也幸好这会儿雪已经不下了。 一个时辰后,马必应这老小子才屁颠屁颠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大阿哥,这是寺庙里的面,您要不要尝尝?” “我稀罕这一碗面吗?让你办的事妥了吗?” 马必应当即站直了,“奴婢打听过了,是这些回子自己倒霉,入冬前没换新瓦,这两天北风一刮,这房顶就被掀起来了。” “哈?” 晚一些消息灵通的都知道大阿哥跑去善后了,这结果不用多想。 索额图在家中有些可惜,“难得的好机会错过了。” 大皇子出来办差,要是多做几次错事,在皇上心中地位也会大减,跟太子也会形成鲜明对比,往后拿什么跟太子比? 可恶,明珠都已经倒台了,竟然还能引起皇上惦记,已经多日召见明珠了。 跟明珠比,他这个犯了小错在家思过的人反而更像是失意人。 这样一想,他目光不由放在了后宫,定然是因为那位贵妃,只有这位还受宠,明珠就有底气起复,说不定过个几年事情过去,明珠就恢复原位了。 这显然是他不想看到的。 既然曾经有未婚夫这事都不能令她失宠,那就再想想其他招了。 皇上最厌恶后宫嫔妃做了什么? 一个念头浮出心头,他想到了。 *** 阿霖得了个铜牌,哪怕铜牌有二百两奖金也没让他高兴得起来。 在他看来滑冰是小菜一碟,却没有料到京城里卧虎藏龙,一些玩杂耍、走镖和参加武举的考生都跑来凑热闹了。 他能得个短途赛的铜牌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了,上台领奖时他并不是很开心,就算有银子拿也一样,金牌的奖金比铜牌高多了,别提还有个镶金奖牌。 他刚下领奖台就被人给拦住了。 “我们是致和冰会的人,专门培养滑冰赛选手,您今年虽然差一些,只要进我们会专心训练,明年再参加拿到金奖不算难事。” 阿霖没想到京城这边还有这样的民社,还挺时髦,一打听才知道这个民社背后有王致和豆腐厂暂住。 简单来说加入了这个会社,会跟其他民社比赛,比赛时穿的衣服要有王致和豆腐厂的广告,比赛奖金要上交民社一半,剩下才平分。 这期间吃住都靠民社养着,每月给一两银子资酬。 这条件听着不赖,要不是阿霖自个儿也是有身份的人,肯定就答应了。 “我是旗人。” 一听他自曝身份,这群会民态度立刻变得冷淡,巴不得没开过口的意思。 阿霖不觉得意外,民人和旗人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想到近在眼前的内务府招募考试,他自然没心情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考试定在了十一月份,总不能真到年底,进入腊月内务府要准备新年的事,忙得不可开交。 这边滑冰赛进入闭幕,门头沟的人群慢慢减少,另一头京城里八旗包衣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上三旗整日脸色难看,下五旗全都笑得合不拢嘴。 一些只能在王府当值的人也偷偷找机会去报名。 真要是考上了,就能调离王府进入内务府当官了,能做官,也没人愿意当个伺候人的奴才。 这头内务府内部加快调整,新城里的钱库、粮库都在和原来的部门做分割。 其他衙门没动,也明白迟早得动,除此之外内务府还多了一个教育司,专门管内务府之前负责的义学、宗学等等。 新的教育司独立出来,不归任何衙门管,跟其他司一样归内务府大臣管。 教育司目前的任务就是编写一套适合所有学堂的课本。 宝音的要求就一个,“从善,保持满人的传统,尊重女性,尊老爱幼,算学、外语、格物、墨家都要有,可以不精通,不能不了解。” 转眼,她对教育司下达的命令就上了皇帝的案桌上。 第205章 满蒙的教育早年是侧重骑射方面, 骑射是满蒙打天下的根本,这个不能丢。 甭管后世火器有多厉害,这个年头火器真比不上骑射能派上用场。 火器怕潮, 怕爆管,还死沉,一般是守城能派上用场。 骑射不同, 骑兵在没有汽车坦克的年代,那就是世界无敌。 这些年,不是马上打天下的时代了, 满蒙教育汉语儒家四书五经占了一部分, 但侧重还是在骑射。 皇帝心里明白得很,根据原定历史, 不论是满蒙的骑射还是儒家那一套大概都得淘汰,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翻看纸上面的要求, 在思想教育上添加了忠君二字。 合上折子, 他轻飘飘吩咐道:“从翰林院调派十个人, 外翰林院调派十人,一同编书, 百年教育关乎满洲延续, 书成之后呈到养心殿交给宸贵妃审核。” *** 西洋钟内的鸟跳出来叫了两声, 远处的大钟也传来了两回声。 乾清宫的太子盯着面前人的汇报, 眼神里满是愤怒, 他憋着气冷冷地听着。 “……回子那件事本来都闹到朝堂上,有多位官员弹劾,皇上那边压了弹劾的奏折,前儿个养心殿的大太监跟着大阿哥走了一趟,帮着把事情摆平了, 听说暂住在庙里的回子已经受到了妥善安排,昨日有商户冒着严寒送了几车粮食和棉服。” “一看就是养心殿那位的手笔,大人那边担心养心殿和延禧宫联手了,毕竟明珠那老贼倒台都没影响到养心殿那位的恩宠……” “这二人要是联合起来,大阿哥的优势可就大了,大人那边也很为难,之前出手还被人见招拆招,想问问您这边有没有什么想法?” 太子攥紧了拳头又松开,他吐了一口气道:“这事孤会自己去查个究竟,让舅公不用为孤操心。” 将人赶走后,太子呆呆坐在椅子上,他不是很明白,他以为宸贵妃是站在他这边的,怎么这时候帮起老大来了? 越想越恼火,他猛地一拍桌子,起身恼怒道:“孤要去养心殿!” 养心殿。 宝音这几日调整内务府,内务府该怎么改革,她已经跟皇帝合计好了,思维导图重新画了,接下来就按照原定计划一步一步来。 教育是重中之重,她办了不少义学,也只有城中的人去上,乡下许多人畏惧学校是满人开的,根本不报名。 这种情况下,她只能先选择在满族里搞个实验。 其实按照她原本的想法,应该是现在汉人里打开局面,因为上一世就是汉族,对自家文化有认同感,但是真正实行却发现处处碰壁。 因为儒家文化太有封闭性了,她之前办的几个学院,最后留下的不是家境贫困就是满人。 有钱有权的只自己请名师在家上私塾,根本不会跑到外面学院。 她手下的几个学院,也就医学院名声好一点,其他都被视为歪门邪道,也就商人多了些认可。 可商人在这个社会地位本就低,认可又如何? 这回她准备换条思路,从满蒙的义学、宗学下手。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49节 正着手将小学数学、生物整理出来,就看见书房外宫女神色张皇走进来。 “主子,太子殿下前来拜访。” 宫女停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太子殿下看着很生气。” 宝音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眉头道:“请太子进来。” 她可太知道太子的来意了,不就是她前脚帮了大阿哥吗? 皇帝的这两个宝贝儿子就应该生在后世做独生子,而不是跟现在一样,见天儿斗鸡眼似的。 没一会儿穿着明黄色衣服的太子脚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鞋上还带着一点积雪。 宝音看了看外面,又下起了雪。 北方就是这样下起雪来没完没了,不像是南方下一两天雪,两三天后天晴了雪没了,整地下雪就跟做梦一样,要是连续下个五六天,那就不得了成雪灾了。 在北方生活久了,下雪都成寻常事了。 见太子瞪着眼睛不说话,宝音笑呵呵问,“这大冷天的,太子来养心殿是有什么重要事吗?” 太子面上犹豫不决,片刻后果断问,“你为何帮老大?” “你之前不是说……” 他面色有点红,吞吞吐吐道:“不是说,我才是你的大宝贝吗?” 宝音觉得好笑,也没见她之前被禁足他帮她说一句好话,这会儿只帮了老大一下就跑来算账了? [他这两个儿子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可再一想两孩子生活环境又觉得没毛病,皇子,周围都捧着,自幼就养成了这性子,怕是还没意识到她之前的不对劲。 又或许在他们看来,后宫嫔妃犯错,被禁足乃常事。 可惜她心里有了疙瘩。 像是抓到了依仗,他理直气壮问,“你不应该帮我吗?为什么要帮老大?” 宝音整理了一下桌面,歪着头好奇地问了一下,“我帮老大什么了?” [两人才十来岁,都没涉足权力中心,哪怕之前办过差,都是陪跑,按理来说应该没有深仇大恨才对,顶多是兄弟之间的摩擦,现在看着不大像啊?] [都闹这个地步了吗?] “不是你帮他平了回子的事?” 他愤愤不平道:“因为这事汗阿玛本来还很生气,你帮老大平了这事,结果汗阿玛还当众夸奖了老大!” 想到早朝时发生的事,他心里就很不舒服,不然也不会这会儿就跑来找他问个明白。 宝音颔首,“是这个事呀。” 她语气随意道:“大阿哥修建府邸,是我允许他亲自盯着,迁走了周围的回民又不是多大的事,本来是明年暖和时候才准备办,没想到消息泄露了出去,他也说了再如何也不会大冬日强行拆了回民的房子让他们无家可归。” 说着顿了一下,反问道:“多大点事值得你跑来问我,你们都是皇上的儿子,求我帮忙,我当然是能帮就帮。” 说着语带怀疑,“难道你认为我不应该帮吗?” 太子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当然是这么想的,她跟他才是一国的,帮老大就是背叛了他! 这话不能说出来,哪怕心里是这样想,太子也知道这话说出来会惹皇帝不高兴,会训斥他没有手足之情。 他撇过头去,“我没这样想。” 目光看向了门外,正巧看到皇帝就站在门口,他吓了一跳。 皇帝推开玻璃门走了进来,太子慌了一下,跪下行礼,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皇帝冲他点点头,“方才见你往外跑,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微笑着瞅瞅两人,“都说了什么,也说给朕听听?” 宝音心里翻了白眼。 [不是都从头听到尾了吗?] 太子支支吾吾半晌后道:“儿臣多日未来给贵妃请安,今日趁着雪不大,特地走一趟。” 皇帝没有追问,太子和老大的争宠他又岂能不知,拿掉两人背后的明珠和索额图不就是想将这争斗只限制在宫内,不往朝政扩散吗? 他对党争很警惕,明朝很大程度是亡于党争。 “你也别急着走,正好有事要交代你。” 说着他看了宝音一眼,宝音原本以为他是想让她避开,没想到皇帝却轻轻摇头。 太子也顾不得大阿哥那桩事了,连忙挺直了腰板,监国权力是老大那盖破房子的权力能比的吗? 皇帝缓缓道:“明年开春,朕预备御驾亲征,征讨准噶尔部,留你在京城监国,监国时若是遇见难题你可以去请教太皇太后,至于粮草就交给贵妃来操持。” 太子满头问号,皇帝出征目前还是个秘密,知道的人不多。 “征讨准噶尔部?” 皇帝点头,将准噶尔部目前的情况说了。 “准噶尔部之前趁着三藩之乱强行占领了西藏、新疆、蒙古多地领土,现在又得到了罗刹人背后支持,朕要趁着准噶尔部势未起,提前消灭。” 这么说吧,准噶尔部就相当于以前的蒙古族,也打算走成吉思汗的道路,对于已经入主中原的满人来说无疑是心腹大患。 满人自己就是马上打天下,如何不警惕草原新生的势力? 草原上只遵守一个法则就是强者为尊,不打服了,草原永远不会稳定下来。 太子明白了这次出征是势在必行,唯一疑惑的就是为何将筹集粮草一事交给贵妃,要知道以前都是户部去办的。 一旁的宝音没有开口,她也是头一次知道皇帝的打算。 要她帮着筹集粮草,这是盯上她的粮仓了? 是,没错,她是能调动船只和铁路,快速从南边运粮进京,甚至还能从海外进口,粮食运输方面是要比依赖漕运的户部要好,可不代表她就答应了她将粮食都白白让给他。 太子乖巧听着皇帝的嘱咐,能不能办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了。 承诺皇帝出征时会看好家的太子带着雀跃神色走了,留下的两人陷入僵持。 宝音收拾桌面上的纸张,甩得哗啦啦响。 皇帝回过神来道:“后续粮草户部怕是无法持续供应,需要你多操心。” “准噶尔部拿下来的土地,可以交给你来经营。” 有宫女送来了热茶,他端起来喝了一口,等人都退下后才道:“粮草我不白拿你,一半用债券资金来偿还,一半用土地来抵。” 第206章 宝音低笑一声, 他这生意做得还真是挺划算。 这打准噶尔部所占的领土,最后说不定得被哪个蒙古部族占去,分给她跟别的部落占去有区别吗? 也不能说没有, 别人只是拿来放牧,她拿来肯定不能这么浪费了,得开发, 投入大笔资金最后肉不还是烂在锅里? 皇帝听着那嘈杂的心声,脸色很是无奈。 “你又把我往坏处想。” 他握住她的手,包裹在掌心中, 身处在温暖室内, 她的手暖呼呼的,反而是他因为才从外面进来, 显得分外冰凉。 “我们说说话。” 他挪动椅子坐近了一些。 “我打算从江南迁一部分人出关, 开发蒙古, 正如你先前说的那样, 草原想要稳定下来, 得改变习性,让其稳定下来。” “这土地打下来, 定然要分给原本被准噶尔部抢占土地的部落, 你说得也对, 没道理这打战抢回来的地盘白给这些人。” 宝音也就是嘀咕了一句, 实际上真能从草原得到大片土地, 对于她来说决定是一件利大于弊的事。 “朝廷派官员过去管理?还是提拔当地人自治?” “自治?” 皇帝默念这两个字,实际上少数民族管理对于朝廷来说一直是个难题,西藏名义上归大清实际上是各土司自治,准噶尔部也只是打服了这些人,让这些土司认他做老大。 蒙古现在也是这情况, 各部有首领管理,皇帝也只是名义上的可汗,时不时还要展现手段震慑。 一旦朝廷势弱,可以想象草原必生异心。 他念完这个字,不由点头,叹口气道:“可不就是自治。” 宝音已经将纸都收拾起来,见他叹气,思索了一下反应过来了。 “我说的自治跟你说的不一样,哦,对了,现在还没有改土归流是不是?” “改土归流?”他像是触电一般,嗅到了什么。 “详细来说说。” 宝音重新坐下,端起了热茶喝了一口,“后期老四的政策,改土归流,取消土司制度,跟其他地区一样派遣流官管理,不过我们那会儿是有少数民族自治区,就是有一部分是流官,也会提拔基层是选少数民族,拉拢低层,废除土司制。” 皇帝听明白了,眨眨眼,若说江南是汉人的聚集地,那么西南滇、黔、桂、川、湘、鄂都是土司制,土司管理地方土著,再跟朝廷交流。 “拿走土司的权力,提拔下面的土著?” 宝音咬着杯沿点头,“土司说到底是奴隶制,跟八旗的包衣制有什么区别?都是欺压底层人而已。” 他面色变得很不好,“八旗制度可是为我大清建立创建了汗马功劳!” [那也不能否认八旗制度就是奴隶制,秦始皇都废除奴隶制了,你觉得历史倒退是好事?] [谁愿意天生做奴才?] 宝音对现在的等级制度是万分厌恶,皇帝站在金字塔,下面是八旗贵族,然后是普通旗人,再是包衣,最后才是汉人。 人分个三六九等,无处不在的等级制度,让这片土地变成一潭死水。 “我不和你吵。”他放下杯子,又回归了之前话题。 “粮草的问题我不能指望户部,战机瞬间即逝,我原本是打算让商人带着跟在后面,顺势打扫战场。”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50节 “你这边要是派人,可以拿粮草来换取俘虏,也可以用银子,俘虏必须得立刻转移,不能被救回去。” 他是不打算出征第二次,想要一口气将准噶尔部平定了。 宝音取出了几张白纸,道:“粮草好商量,我们先签订契约。” 皇帝脸上出现了问号,“朕是说话不算话的人吗?” [这可不敢保证。] 她笑眯眯道:“请兄弟还得明算账,我替代的是上万人的商行,自然得正规一点。” 他冷哼一声,“是不是最好让朕下一道圣旨?” 宝音将条件列出来,嘴里满是甜言蜜语,“我自然不会怀疑你的人品,不过你代朝廷跟我谈事,我又不能代替商行,商行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有不少股东呢,什么事咱们落在纸上。” “当然你在位肯定不会坑我,要是换了后面的皇帝,看商行不顺眼,一纸圣旨将地收回去,驱赶了迁徙到草原上的百姓,到时咱们都没了,该找谁说理去?” 她迅速将合约写下,约定了这场战事泰山商行给予什么样的支持,多少占据,战事结束后,夺回的土地归泰山商行经营,朝廷可派流官管理。 “你看看,又需要改的吗?” 皇帝伸手接了过去,“十年免税?十年半税?” “初期开发,我们商行出钱出力,还得组织人迁徙人口,第一个十年开荒时间,第二个十年是收回投资时间,二十年足够一代人在草原落根。” “派遣流官也是二十年后?” “这倒不需要,圈定城市地址后就可以派遣流官了,最好派干实事的官员。” 皇帝点头,这条不是不能接受,他继续往下看。 “开放关口,拥有跟罗刹人贸易的关口?” 宝音理直气壮道:“一个新城市想要最快繁荣当然是开放关口?” 他纳闷道:“你不是敌视罗刹人吗?怎么还跟他们做生意?” “更正一下,我敌视的是现在的罗刹国,不是后世的苏联和俄罗斯!” 她避而不谈苏联,简单说了一下后世俄罗斯跟中国的关系。 皇帝听着有些吃惊,“你是说两个国家相互比拼着上月亮,还拖死了一个国家,俄罗斯是苏联分裂后的国家,就这样还能占世界第二,中国是在两国太空战慢慢起来的?” 什么上天,去月亮上,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听天书! [也就两百年,你看西洋发展得有多快?上天算什么?都跑去月亮占地盘了。] 皇帝听着就跟听故事一样,对于月亮难免有些好奇。 “月亮上都有什么?” 她随口回了一句,“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连氧气都没有,后世上去都是想研究一下有没有外来陨石带来的稀有元素。” 说着指着天空道:“你不是看过月亮吗?正对着咱们的只有一个面,反射了太阳的光,上面的树就是山脉和陨石坑。” “别说有月亮在,吸引走了不少陨石,月亮这种星体在后世被称为卫星。” 他挑起眉道:“听说你在西山修建了一座观星台?” 她回忆了一下,“是格物学院吧?我只批了钱,他们自己修的。” “钦天监可是赞许过。” 她觉得很纳闷,“不应该抨击吗?” 要知道天体运行和人间阴阳论,钦天监才拥有官方解说权,对于民间的天文爱好者应该警惕才对。 他似是不在意道:“南怀仁亲口说的,或许是讨好你吧。” 这话她无法拒绝,自从行宫回来,赵昌似是失宠了,南怀仁对她可是几番示好,具体表现就是对格物学院的学生态度很友好。 “或许是为赵昌求情吧。” 关于赵昌,两人都避而不谈,哪怕知道耶稣会不同于其他基督分会,两人的态度还是一致,不允许手下背叛。 赵昌掺和宗教,帮着说好话,就是犯了错。 下面的条约就很普通了,主要是朝廷在政策上给予的支持,皇帝见都能接受,喊人取来了玉玺私印一一盖了章。 宝音笑呵呵收下,自己一份,给了他一份。 皇帝拿着自己那份觉得好笑,“怎么,我要是不答应,你是不是就准备将粮草拖一拖?” 她将自己那份放入匣子里,道:“怎么会?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不过我一个人说了不算,没有足够的利益,也无法劝服那些既得利者。” 她忙转移话题,“对了,你订购的六万棉服已经到了。” “这么快?” 他面露惊讶,要知道分给三大织造局的四万棉服还没个动静,看样子一两个月完工不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只是六万棉服,材料足够也就半个月的事,别忘记了上回带你看的新式缝纫机,都在南边服装厂用上了。” “一早得了信,说到天津港口了,你是派人去取,还是让人送进京?” 他犹豫了一下,“另外四万还没个消息,这六万发给谁都不合适。” 若是从战功来看,发给绿营兵合适,可大清的根基是八旗士兵,可要是发给八旗士兵,怕是有一堆吃空饷的,衣服真发下去,怕是转眼就出现在市场上。 宝音听完后给他出了个主意,“这有什么好为难的,让各军区出一支代表队,就说这六万军装是奖励,来一场史无前例的军队演习,获胜的给予奖赏,有拖欠粮饷当场严肃处置再补足了,一个个念名字还怕有人当众吃空饷?” “赢了拿衣服和钱,兵油子还是早点回家吃自己。” “顺便也能检测一下军队战斗力,这胜利的队伍明年你带去战场上。” 皇帝心动了,不久前他才巡视过军营,说实话他并不满意。 这还是提前传话他去视察,若是没有传话,兵营怕是空了一半。 唯一让他满意的就是火器营,火器营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令行禁止,走路都是整齐划一。 这次出征,火器营也被他视作秘密武器。 “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就定在腊月封笔后,我也能抽出空来。”他踌躇满志道。 第207章 京城内的墨家学院相比格物学院显得低调许多。 外界看来格物学院是研究神神叨叨的东西, 比如电、比如炼丹,深入了解鬼神手法再破解加以运用。 电的应用,让不知道多少道家纳头就拜, 这可是五雷咒法,道家最神秘的秘法! 要是换到王朝末年,光凭这一手操弄雷电的能力, 足够自称雷电法王,引数不尽的百姓追随。 说句难听点的,学会了这一手, 跑到其他地方都能装神弄鬼, 掀翻朝廷都不带二话的。 可惜格物学院有门槛,学生只收不超过三十的, 各隐居山野的道观只能派年轻弟子潜入其中。 才几个月工夫, 八月招生来一群道士和尚就分帮拉派, 和尚分成几个派, 道士也是, 让已经升级的老生看了几场热闹。 跟格物学院都快成宗教进修学校不一样,墨家学院就低调很多, 可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外界眼里墨家学院跟工匠画上了等号, 历朝历代工匠地位都不高, 这开了个培养工匠的学院自然也被视为小道。 什么是正道?随便问一个人都知道是读圣贤书。 若不是这些学院背后都有个扳不倒的靠山, 怕是早被儒家讨伐了。 儒家常用手段就是聚众游行抗议, 可惜顺治年间被以霹雳手段打击过,这个在前朝用来制约帝王,令帝王也得低头的手段在如今失效了。 鞑子不讲这一套,你敢反抗,当场给你一巴掌, 看你还得脸不? 几次下来,江南的大儒灰心了,以不入朝视为抗议。 当然也有另辟蹊径的改走小皇帝路线,多讲讲儒家经义,潜移默化小皇帝。 这一点在当今皇帝身上就很明显,身为满人,他遵从满人那一套,又用儒家那一套,两种不同文化在他身上分裂得非常明显。 儒家那一套是尊师、重孝,满人是皇族以下全是奴才。 这一点用在上书房就很明显,教育皇子的汉人师父不管是名义还是实际都应该受到皇子尊重才是。 实际上汉人师父教育皇子是跪着教的。 跪着的是奴才,奴才如何能得到皇子的尊重? 这也就别管后期皇子们闹得凶了,尊师都不存在,孝道又从何谈起? 现在朝廷用的汉人都被视为鞑子的狗腿子,儒家冷眼看着,至于京城的几家学院更是不会放在眼里。 这个在前朝该打压的学院,竟然奇迹般存活了下来。 墨家学院被视为工匠学院这是外界看法,内部却不一样。 在内部看来,格物学院主要是研究理论,墨家学院是将这些理论应用出来。 就比如格物学院发明出了电,墨家学院分出一组研究后,尝试着加到了火车上,车上多了灯。 跟格物学院一样,墨家学院这两年也进行了扩招,原本一亩地的学院教学楼又添加了四座,还增加了图书室,一个大厂房。 像造币厂订购的几台造币机就是在这个厂组装出来的。 这个工厂要是让外界匠人看了,大概得疯狂,这里已经有了各种车床,有磨床、转床、铣床。 磨床就是将一个金属棍子固定在桌上,另一个桌子装上砂轮和脚踏的联动装置。 两张桌子靠近,踩动脚踏就能令砂轮打磨金属棍。 若是嫌弃速度不够快,那就多加齿轮链条,再用蒸汽机来带动转动装置。 原来一天也不一定打磨完一根金属棍,现在半个小时就能搞定。 这是磨床,钻床就是将砂轮改成坚硬的螺丝刀,就能给金属棍钻孔。 换到后世就是电钻。 厂房里散落着不少机床,平日里都被人占着,墨家学院的作业跟别的地方不同,这里是发明创造。 也就是老师出一样东西,学生改造其他功能,或者添加功能,不搞理论,直接上成品。 墨家学院在泰山商行还有个名字,叫发明中心,商行还派了人等在这,有什么有趣实用的发明就买下来,不愿意卖也可以投资。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51节 大部分学生都选择了分红,有持续入账,也有人急着改善生活选择卖了拿一笔钱。 今日墨家学院有些拥堵,厂房前的平地上摆放着一辆车,这车非常大,比市面上的公共马车还要大。 车厢像蒸汽车厢,下面轮子是铁轮毂,轮毂外面套着一圈铁木。 轮子非常高,能到一个成年男人的胸口。 跟轮子和车厢比,车头小了许多,没有蒸汽车独有燃烧室,而是一个黑色金属的箱子,上方开了一个圆口,正有人往里面倒水。 棚子外隔了五米远都放置了栅栏,栅栏后面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足足一桶水放进去,一个看起来有些魁梧的男人提着一个蛇形把手过来,对准车头一个圆圈套了进去,然后用力转动。 旁边看着的人都有些紧张,随着男人转动速度越来越快,那里面的装置竟然自动转起来,还将把手给甩了出来。 男人往后退两步,不少人看见圆孔里的部件转动的速度已经看不清了。 男人提着把手上了车,车上是个自行车把手的东西安置在座位前方。 他坐稳后将一根牛皮绑带拴在身上,然后脚踩在了一个卡在齿轮上脚蹬上,用力踩到底,脚蹬滑落到最里面的,最里面的齿轮是弧形,他再一松,脚蹬就弹到了最前面。 脚蹬尾巴是一根金属丝,金属丝另一头连着刹车,这会儿一松,刹车装置也失去了作用,车缓慢动起来。 他左手放在把手上,右手放在了前面的金属棍上,向上推动一格,速度就加快。 他一脸凝重将金属棍一格一格往上推,很快到了顶格。 其实顶格速度也不算快,也就比自行车快一些,连火车都比不上。 可旁边的人见车子正常跑起来,已经欢呼雀跃追逐车子跑了。 因为速度不算快,男人心情也跟着放松起来,还有心思跟同伴们挥手。 就这么一打茬的功夫,车头对准一堵墙撞上去。 “墙!!” “快刹车!” 砰! 墨家学院陷入了兵荒马乱之中。 养心殿内,宝音收到消息震惊地站起身,“什么?油车已经能跑了?” 她当然不甘心只造火车,现在的火车依赖煤炭,速度也不够快,许多热量都浪费了,关键是火车还得铺铁路,没有国家兜底,她自己干,家底都得耗尽去。 已经尽力吸纳外界资金了,速度还是不够快。 她便让人转而研发了油用车,原本以为得好几年才能实现,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好消息。 她深吸一口气,转而问起实验车子的人,这年头车子可不像是后世有保障,都是经过实验上路,这会儿每次实验都是冒着生命危险。 比如汽车上小小的安全带,就是用人命验证出来的。 还有安全气囊,都不是凭空出现。 太监高兴道:“人没事,被牛皮带给拉住了,差点人就飞出去了,就是脚撞到了硬东西,脚趾被磕破了。” 宝音高兴道:“让人给他治伤,再给些钱做奖赏,这次参与进油车项目的人都发奖金,再让他们好好休息几日,让大夫都看一遍,有病治病,没病调养。” “这油车我有大用处,重建一个车厂,多找些投资,有疑问就带去看看油车。” 油车出现,什么工程车也能安排上了,修路、铺桥,造铁路还有挖土。 有了工程车,还要什么徭役? 话传到了墨家学院,当晚就举行了室外烧烤,烤了一整头牛,和六七只羊。 那牛羊都是养在草原上的,肉都带着奶香味。 几名刚进来的回民少年更是吃得满嘴流油,他们饮食忌讳多,常吃牛肉,京城这边卖的牛都是老牛,哪里有这个鲜嫩? 其中一个年轻回民叫撒都丁,他抓着一个羊腿埋头啃着。 他身边有人问他,“撒都丁,我听说你哥月底要去内务府考试?你们家应该有两个名额,怎么就你没去?” 撒都丁撕扯了一块肉道:“另一个名额给我姐了,我父亲说我们家得留个学铸矿的,教务长说推荐我来了这里,让我多学一些,将学到的东西带回家乡。” 另一个人有些惊讶,“内务府也招女性?该不是进宫做宫女?” “不是。”撒都丁想了想道:“内务府一些职位适合女性,也只招识字的女性,我姐符合条件,父亲给她报名了,也不是进宫,就在西华门外的衙门上职。” 这人分外嫉妒,“要是都进内务府,往后你们家得发达了。” …… 阿霖两眼发黑,前不久内务府出了考试时间和考试内容。 各个衙门自己出考卷,考卷要跟衙门本职有关。 他看中了钱粮衙门,这两个衙门无论进哪一个都是祖坟冒青烟。 但一看银库给出的硬条件,是要某个学院会计结业证,他就知道自己是没指望了,他连会计结业证是什么都不知道。 粮库这边没有硬性条件,但是基础条件也不简单,需要考算术,还出了一道题,让抄回去,没算出来的不用想着考了,考试题目都这个难度。 他连一亩地粮食交多少税都算不清,就更不要提这种连题目都看不懂的算术题了。 阿霖心里冒出一个猜测。 一定是上三旗在给他们制造难度! 越想他越觉得这才是真相,上面主子开恩,允许他们下五旗可以进入京城内务府,上三旗早将京城这边视为他们的地盘,哪怕上面主子做了决定,他们也不会心甘情愿将地盘让出来。 阿霖眼冒怒火,“不行,得找人,人多才能让上三旗的人让步。” 这回他要让上三旗的人明白,都是包衣,没有谁比谁身份高贵! 第208章 “主子, 您请看,这是本月内务府进人出的题卷。” 面前内务府的官员小心翼翼捧着一沓试卷放在桌上,又退后了两步。 宝音看了他一眼, 目光才放在纸上,翻开一页就看到下方的题目,这题目看着分外眼熟, 不正是今年考核会计出的题吗? 怎么,拿来考新人了,这是直接造了门槛堵死下五旗想上位的路子了? “这是给所有新人出的题?”她一边往后翻, 一边问。 官员忙道:“是, 奴婢认为这内务府职位责任重大,没有真本事进来当差, 万一出差错了, 丢脸丢差事是小事, 误了主子们的差遣才是大事, 所以这门槛应该适当提高一点, 没有真本事,最好还是不要进来。” 宝音点头, “你说得很有道理。” 官员心里一喜, “主子, 您的意思是这次的题卷就用这份了?” “用吧, 往后内务府招人都用同等难度的试卷, 你说得很有道理,内务府不是阿猫阿狗能进的,等这一批入职后,原本内务府当职的也得测试一番,跟账目打交道的同样要考会计知识。” “不过的, 停职回家,考了证再回来。” 此言一出,官员牙酸到不行,这命令要是传下去,整个内务府大概得出现大震荡不可。 还不等官员开口,宝音已经拿起来杯子,这是送客的意思。 官员见状只能低着头慢慢退了出去。 不提内务府那边的骚动,宝音又拿起了这次试题,她是一点都没觉得难。 她都为下五旗和外八旗搭梯子了,总不能降低难度将饭喂到他们嘴里吧? 有向上爬的劲儿,那就努力学吧,男人自己努力,总比将姐妹献进宫,指望着走裙带关系来得好。 …… 明珠关注着宫中,也关注着山西的情况。 失去职位回家,他本来该沉浸在丢失权力的痛苦当中,最让他意难平的就是他倒霉的时候,叶赫那拉家的这位贵妃不仅没有帮他求情,还踩着他更进一步。 再回想纳兰佟桂怎么回的老家,他是真心惊了,贵妃这是一点也不顾娘家人情面,连血脉相连的生父和手足都能抛弃,更不要说他这个出了五服的堂伯了! 他凭什么以为自己能够操控这位贵妃,让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等退下来,他不断在家中复盘,才注意到了疑点,他倒台贵妃不一定插手,但肯定也顺势而为了。 索额图出的这招,连他都觉得棘手。 毕竟皇上越是宠爱贵妃,越无法容忍她入宫前有别人。 身为男人他很懂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心里定然会膈应。 贵妃不一定会失宠,但肯定会让皇上心里不舒服。 可结果却是皇上亲自帮着找证据,那出来状告贵妃的前未婚夫也没得好,落了个发配的后果。 这意味着贵妃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稳固如山。 明珠越想越心惊,当初他凭什么觉得贵妃会乖乖听话生下皇子? 结果是什么? 结果就是他被迫退离官场,儿子也成了贵妃手里的一把刀。 现在皇上偶尔喊他入宫,也只是给老臣一个体面,稳住朝中老臣的一颗心罢了。 觉罗氏一脸难看从外间走进来,对着明珠就是一阵抱怨。 “看看你那好儿子,人都走了,还留着人防备我。” 明珠回过神来,“你去大石桥了?” 觉罗氏指着身后跟进来的丫鬟道:“我听说小儿有些咳嗽,送了些药材和厚衣服过去,你儿子可真是好,提前安排了人在那守着,我刚进胡同就被人拦着了,说大爷交代了,不许人进去!” 明珠叹了口气,“都说过你几回了,有空多管管揆方,大石桥是你儿子房里人,官氏自己都不在意,你多管闲事做什么?” 觉罗氏想到自己才六岁的幼子,正是调皮爱玩的年纪,顿时语塞。 “我这也是为他好,算了,不管就不管,我以后不多管闲事了!” 她气咻咻转身离去,明珠想起不久前儿子的来信,心里不由叹了一口气。 跟明珠的失意不同,索额图可是满面春风,容光焕发。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52节 前不久他从太子那里得到了准确消息,明年开春皇上就会御驾出征,到时会留太子监国。 这说明什么? 皇上还是很看重太子,太子的地位还是很稳固。 没了明珠,大阿哥就是秋后蚂蚱,想蹦跶也蹦跶不起来。 再看看下面的阿哥,多是包衣奴才生出来的不值一提,唯一需要警惕的就是十阿哥,可十阿哥年幼,等长大什么都晚了,拿什么跟太子争夺? 只要宸贵妃没有皇子,太子的位置就稳如泰山,这让索额图如何不开心? 可高兴的劲头上总有扰人雅兴的事情发生。 府上大管事面露焦急,步伐匆匆走到索额图身边,俯身在他耳边小声禀报了什么。 索额图神色难看,猛地一拍打椅子。 “可恶,这事可有查出是谁出的手?” 这年头什么最赚钱?是地里出的那点看老天爷脸色的仨瓜俩枣,还是辛苦经营的铺子? 都不是,最赚钱的是海上贸易,一万两的货物,能换回最少十倍的回报。 京城里稍微有点根底的人家谁不知道这么个赚钱的买卖? 以前朝廷施行海禁,只有沿海的有胆子走私,现在海禁开了,肥肉被谁吃了大家心里都有底。 这光吃肉,不还留了一口汤? 江南士绅这一通气,大家伙儿才知道还有这样一本万利的买卖。 这回过神来才发现某个钱篓子富得流油,要知道海禁未开之前,她名下的商行可是独霸了海上贸易一年! 一年那银子还不跟发大水一样往她怀里流? 这两年自己组建船队往南洋跑的越来越多了,船队一多,难免就带来了南洋那边的消息,关于贵妃的势力在南洋占了一个海港还跟洋人商行打起海战的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其他人跟贵妃没仇,赫舍里氏可不一样,当家人索额图可是三番两次针对这位贵妃,两家早成血海深仇了。 到了海上就是人家地盘,索额图想要多赚点银子,毕竟他身后还有个太子要养。 等太子正式踏入朝廷,那缺的银子海里去了。 银子怎么来?卖官鬻爵的事被明珠包揽了,他目光不由对准了江南的织造局。 织造局是皇上的钱袋子,暂时不能动。 四处找财路最后盯上了海运,恰好江南有士绅想要组建船队打破闽地和两广的围堵。 一个有权,一个有钱,双方一拍即合,他出了一万两银子换来了十万两货物,只要这趟安全归来,他少数能拿回近百万的回报,谁能想到这船才出去一个月就带回来船翻了的消息? 这是冬天又不是风暴多的夏季,哪里来的狂风将三千料的大船掀翻? 他怒不可遏地猛拍桌子,“我要去见皇上!” 他这回是真怒了! 一封加急信件以最快速度传递到了宝音手里。 抽出信,宝音差点没将嘴里的奶茶喷出来,她睁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什么西洋景。 “这年头庞氏骗局都出来了?” 信上大致内容是说,江南出现了一群人,以筹集资金出海为由骗取第一笔投入资金,再以船沉海为由带着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骗局之所以没有被看穿,就是骗子打着自己是士绅的名义,还有官员佐证其身份。 拿到头一笔资金也是光明正大采购丝绸和瓷器,只交付了很少的定金,约定三个月后结账。 船拉着货物也是在众目睽睽下驶出港口,从头到尾看这笔项目都没有问题。 但是三个月后,赊账的丝绸商和瓷器作坊跑来要账,那士绅早逃之夭夭,随后就有船失事的消息传上了岸。 船后面列了银钱和货物折合后大概被骗近百万银子。 这么大的一笔数字怕是古往今来都很罕见。 信中还提到受害者已经报了官,那最初站台的官员也是让假冒,官服和印章都是假的,如今江南那边闹得人心惶惶。 最后是问这船他们要不要拦截。 宝音明白下面人的意思,船出海总得靠岸的,何况还是木头船,想要抓到这些人只有商行有这个力量。 台/湾、日本、香港、新加坡可都有商行的足迹。 这船从东海跑的,只要船没出事,迟早被商行逮着,关键是商行要不要掺和这件事。 宝音凝眉沉思,若是放任这群人嚣张下去,接下来此类骗局怕是接二连三爆发。 乾清宫的太监喘着粗气跑进来,“娘娘,皇上在南书房召见您。” 宝音觉得有些奇怪,自从搬到养心殿,他有时会将政务搬过来,她已经很少去南书房了,更不要说还是以这种正式召见的方式。 肯定有情况。 她紧着眉头问小太监,“小珠子,南书房都有谁在?” 小珠子年纪不大,在乾清宫做跑腿的活,圆圆脸蛋长得很喜庆。 他睁着圆圆的眼睛道:“方才索额图大人进了南书房,南书房还有几位侍读学士,没旁得人了。” 宝音点头,见小孩年纪不大就进宫,随口吩咐道:“端盘蛋糕给他甜甜嘴。” 说完便往门外走去。 沿途宫人在清扫积雪,有水洼的地方也把水给化开再扫掉,就怕滑到哪位主子。 宝音呼出一口白气,进了乾清宫门后往西边走了几步就到了南书房。 身后的上书房还能听见臣子给皇子们上课的声音。 一踏进南书房门,就看见索额图跪在地上,一脸的悲愤。 [这是怎么了?] 皇帝抬头跟着一脸无奈,他指着宝音道:“贵妃过来了,你有什么冤屈就跟贵妃说。” [啊?] 宝音愣在了原地。 第209章 宝音走到空椅上坐下, 隔着一张桌子坐着的皇帝一脸平静端起来茶碗,对跪在地上一脸悲痛欲绝的索额图道:“你贵妃主子也来了,有什么你就跟她说说, 看她可愿意给你一个说法。” [什么情况?] 她看看皇帝,又看看跪在地上的索额图。 索额图抬起头,脸上满是愤慨, 他抖动了一下嘴唇道:“娘娘,奴才知道您对奴才意见大,可也没必要指挥人将航海的船给弄翻了, 奴才只投了一点银子, 那船上还盛放着更多人的家当,这船一翻, 所有人的家当都打了水漂……” 他张了张嘴, 眼神带着一股子委屈, “您这样做时不时太过分了?” 宝音“啊”了一声。 刚坐下就收到这一连串指责, 她还以为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 她拿眼神问旁边人。 [什么情况?] 皇帝放下了杯子, 道:“索额图,你这一口气说这么多, 把朕和贵妃都说糊涂了。” “你说贵妃有意针对你, 朕将贵妃请了过来跟你对质, 你这会儿又说什么船翻了的事, 怎么贵妃人在京城, 还能动动手指就让海上的船出事了?” 船出事? [这情节有点熟啊。] 皇帝惊诧看向她,莫非索额图状告一事真与她有关? 索额图还沉浸在一万两银子损失噩耗中,不对,应该是百万两才对。 船要是正常回来,他少说能拿到百万两银子的回报。 这会儿全都没了! “皇上……” 他慢慢将商船一事说了, 看向宝音的眼神带着悲愤。 “冬日出海最安全不过,海面平静,也没有太大风浪,这种时节怎么可能遇见风暴,奴才出资的那艘海船出海一个月正是在娘娘的地盘上,出事定然是有人把持了海外贸易,不允许旁人插足。” 宝音明白了,看向索额图的眼神有点古怪。 “皇上,索额图年纪也不小了,让人给他看座吧。” [我怕等会儿说的话会气死他。] 听了这话索额图有些无语,要知道他人才中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皇帝闻言看了她一眼,吩咐太监搬了椅子。 索额图心里咯噔一下,他可没有什么读心能力,在他看来贵妃只是说了一句,皇上连问都没问就同意了。 在他眼里这是其他嫔妃都没有的信任,当年皇后也没到这份上。 他心里有了隐忧,任由这位这般受宠下去,怕是迟早坐上皇后宝座。 等再生个皇子,那才是太子的大敌。 要知道皇上年岁不算大,身为男人哪里会长久惦记一个死人。 男人最现实不过了,最看重的永远是眼前人,若是有了娇妻幼子怕是看太子都觉得碍眼。 这样想着,他也不敢将眼神露出来,只能将头低下去。 皇帝对她先前的话很感兴趣,见她没有开口,便主动询问她。 “对于索额图的指控,贵妃可有想要辩解的?” 宝音很是无语,转头看向一旁,“梁九功,你去我书房,书房桌上放着一封信,你去取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53节 梁九功第一时间看向皇帝,皇帝微微点头后才往外走。 皇帝再次端起了茶碗,没有喝,南书房内一片安静,安静到能听见不远处上书房的读书声。 不一会儿有脚步声传来,宝音看见了太子出现在门口。 [是你宝贝的太子。] 见他没有往外看,她提醒他。 皇帝抬头就看见太子正探头探脑往屋子里看,明显是不知从谁那里得到了消息,跑来打探。 他皱起眉头,冷声训斥道:“还不快进来,你看你像什么样子?” 太子连忙抬脚走进来。 宝音微笑着冲他招手,“太子来我这边。” 太子走了过来,先请安,在宝音旁边站好后才像是看到索额图有些惊讶问,“舅公今日怎么进了宫?” 他偷偷看了皇帝一眼,又问,“可是来见汗阿玛?” 皇帝没理会儿子的小心思,他看向门口,梁九功已经拿了东西回来。 “娘娘。” 梁九功走进来,将信呈上。 宝音看着他双手奉上的信,笑了笑道:“呈给皇上瞧瞧。” 梁九功转了个方向。 宝音笑着道:“今日一早送来的加急信,您也看看。” 她又看向索额图,脸上多了一些玩味,“再给索额图大人看看。” 索额图脸绷紧,“奴才不敢。” 他哪里敢在皇上面前称大人?这女人就是故意在皇上面前给他使绊子,可恨的是太子竟然没有发现,还对这个女人这般亲近。 索额图发现,与其担心这女人诞下皇子,不如先担心太子的心也被这女人给拢了去! 皇帝慢慢翻信,宝音则跟太子讲明索额图的来意,太子一脸愧疚,发自内心质问索额图,“这事怎么能怪到贵妃身上,你自个儿投的商船,贵妃哪里会知道,船出事怎么能怪到贵妃头上?” 他没好气道:“舅公,你也讲讲道理。” 索额图满腹委屈无法表达出来。 这时候皇帝开口了,“时不时船出事了还不一定呐。” 他将信往前一递,“索额图,你自个儿拿去瞧瞧。” 索额图心里已经将这个女人归为了狐狸精,迷倒了天家父子。 他闻声抬头,迅速起身接过了信又坐回去。 纸张翻动的声音不断在屋内响起。 索额图只看了前面两页,脸就涨红起来,他竟然被人给骗了? 不对,哪个混账这么大胆敢骗他?不怕事情暴露,他跋山涉水也将人翻出来? 一定是眼前这个女人在作假! 索额图是一点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受到了欺骗,他宁愿这船是被人弄翻了,也不愿意相信自己跟个傻子一样被人骗了。 他脸上那神情谁还能看不出? 宝音轻笑一声道:“索大人,忘记告诉您了,这商船确实出海了,根据商行的人预测,船是朝东而去,并未去南洋。” “很大可能是开往倭国。” 索额图脸憋得发紫,这话不正是回怼了他先前的胡乱揣测吗? 往东边去,又怎么可能在南边出事? 索额图站起身,向皇帝和太子拱手,“奴才有罪,打扰了陛下,请皇上处罚奴才。” 太子连忙道:“孤看舅公也是病急乱投医,他是有错,却也情有可原,不如小惩大诫一番,给个教训就得了。” 皇帝目光从太子身上转到了宝音身上。 “此次索额图胡乱给贵妃施加罪名,是以下犯上之罪,太子说了不算,该问问贵妃这个受害人的说法,贵妃认为该如何处置索额图?” 宝音目光对向太子,太子眼神里满是祈求。 宝音若有所思道:“索额图也只是受骗失了分寸,不过他没有证据就胡乱栽赃,到底是有错在先。” 她避开太子的眼神看向皇帝,“到底是犯了错,若不惩罚也说不过去。” 说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道:“皇上年后就要出征,到底是路途遥远,要受奔波劳累之苦,身边要是没个贴心人,臣妾心里也会惦念,不如就罚索额图追随皇上,若是立下汗马功劳就功过相抵?” 她是打定主意将索额图一块踢出去,太子监国期间能影响太子的只有她一人。 索额图一惊,不过些许小事,这狠心娘儿们就想把他往战场上送? 什么样的错需要他去战场立下战功来抵? 可惜太子并未听出这其中的不平等,以为宝音真是看在他面子上轻飘飘放过了,眼里闪烁着感激。 宝音面带微笑,她侧头看向注视她的皇帝,询问:“皇上觉得这提议如何?” 皇帝收回了眼神,也将杯子放下,他垂着眼眸道:“就按照贵妃说的来。” 被三言两语定下去战场赎罪的索额图并不满意,他还想辅佐太子施展才能,现在去战场上又算什么事? 他试着推辞,“皇上,太子尚且年幼,一个人留在京城,奴才不放心。” 皇帝还未开口,宝音装作惊讶开口,“太子年幼,可别忘了太皇太后还在京城,索额图,你指出太子年幼是不是太小看了太子?” “皇上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娶了皇后,正式亲征了。” 太子闻言对这位舅公也面露不满。 小孩子最受不了激励,更不要说还是跟自幼崇拜的父亲比。 他觉得索额图小瞧了他,汗阿玛在他这个年纪可都谋划着铲除鳌拜了! 宝音捂着嘴唇,惊呼道:“你总是提醒太子年幼,又想要留下来,该不会是想行顾命大臣之责?” “您忘了,皇上还在位呢!” [让你没事找事,让你尝尝厉害!] 索额图面目狰狞瞪向宝音,直来直往的满族汉子哪里是绿茶的对手。 太子也带着怀疑目光审视索额图这位亲舅公,索额图觉得自己是黄泥掉□□里,不是屎也是屎。 “你!” 宝音惊呼一声,躲进了皇帝怀里,皇帝反手将人搂住,反手将茶碗摔在地上。 “索额图,朕还没死呢!” 索额图愣了一下,总算是清醒过来,这里不是朝堂上,眼前这位也不是死对头明珠,不能打。 他慌忙跪地,“奴才有罪,请皇上降罪!” 他宁愿关在家中,等皇上出征后再出来。 皇帝面带寒意,“行了,别在这跪着了,回去多想想,准备年后随朕出征。” 索额图面带苦涩,“是,奴才遵旨。” 索额图一走,皇帝目光扫向太子,太子察觉不妙,连忙拱手告退。 “儿臣告退。” 等出去,他就被索额图拉住,不提索额图苦心劝说太子远离面甜心狠的贵妃,南书房内屋子陷入沉寂。 第210章 摔碎的茶碗还四分五裂散落在地面上, 屋里飘着一股子带着薄荷的青草味,清新而带着活力,这是龙涎香的气味。 宝音往后退了一步, 从他怀里离开。 他也适当松手,梁九功已经机灵地指挥宫女将摔碎的茶碗给清出去。 宝音瞥了一眼,带着点遗憾道:“这是你最喜欢的一套茶碗吧?” 失了一个就不成套了, 剩下的怕是得束之高阁了。 皇帝坐了回去,一摆手,梁九功一会意, 先将屋里的侍读学士请了出去, 又领着太监宫女退了出去。 见她坐下,皇帝带着好奇心问, “绿茶是何意?” 宝音愣了一下。 [我以为你开口会问我为何将索额图赶出朝堂?] 皇帝不在意道:“原定随驾名单里就有索额图。” 他将明珠带上了, 没道理索额图会留在京城搞事, 特别是知道太子挺受他影响。 他是不允许有超出他控制范围内的事情发生, 太子未来会废, 可是跟索额图关联甚大。 有了预警,他如何不会提防? 宝音想了想, 用一句话表达了什么是绿茶。 “我生孩子已经很痛了, 你还在乎是不是你的?” 刚拿起茶壶重新倒了一杯茶, 才送进嘴里的皇帝喷了出来。 宝音笑嘻嘻地道:“我只是犯了天下女孩子会犯的错, 我只是想给每个男孩子一个家。” 皇帝一言难尽, “后世男女之间这么混乱?” 宝音目光放在苹果上,这苹果一看就知道放置了一段时间不是很新鲜。 她道:“倒也不是,我们立国那会儿就规定了一夫一妻制,取消了多妾制,女子有主动申请离婚的权力, 后来经济发达后,离婚权力反而上了枷锁,需要一个月冷静期,又不时传出家暴离不掉,妻子在冷静期被丈夫杀害的社会新闻。” “婚姻法对于女子不再优待,年轻一代看得开,还不如不结婚,起码发生暴力事件可以起诉对方坐牢,若是结婚,只能归于家庭暴力,警察都没权力抓人。”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54节 她随口举了几个例子,在皇帝看来都是稀松平常。 也难怪她当初支持女子可以立女户,也支持女主可以主动和离。 他可是知道在经济比较繁荣的江南仍然存在典妻制度,这在北方是很少见的。 很快这个话题就略过,皇帝扫了一眼屋内没发现那封信,猜测应该是被索额图给带走了,没好气道:“索额图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看来索额图这次吃了大亏。”宝音语气有点幸灾乐祸。 他皱眉,“他竟然被这么低级的骗术欺瞒?” 宝音觉得很正常,“这种骗局在后世也很常见,哪怕再聪明的人也有中招的时候。” 后世诈骗猖狂到开着抖音对国家贴脸开大,不然国家怎么会下重手? “这是典型的庞氏骗局,你图谋高额回报,骗子盯上的是你本金。” 她回忆了一下信上内容道:“那伪装江南士绅的人至今还未查出真实身份,据说最开始是偶遇了一位官员,在当地最好的酒楼请客,请了几次后,官员对于他士绅身份深信不疑。” “就牵线介绍给了本地士绅,本地士绅因是官员介绍对他身份没有怀疑,得知他家有海商身份,就想要投资,这人几次拒绝,最后勉强同意。” 她觉得好笑,“这官员本来是想要向索额图示好,没想到反而将索额图送到骗子手中,骗子大概也意识到骗到了大人物身上,本来打算细水长流慢慢来,结果害怕跑路了。” 皇帝冷哼一声,“一群蠢货,还有那官员,这事因他而起,直接撸掉官职!” 宝音摇摇头,“经济一旦繁荣起来,这种事就很难避免,我们一开始经济放开也有一大批政府被骗。” 当李超人为何跑路?还不是骗到了站在最高的那个人身上。 李超人囤地惹怒福州,当时福州大总管可是后来那位。 “该怎么判,依照律法来,律法空白,那就以此事来补缺空白,不能由上而下来惩罚。” 宝音捡起苹果便削皮便道:“不如将此事发布在官报上,由地方报转载,让官员、百姓警惕此类案件,凡是涉及钱都要慎重,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 皇帝也有顾虑,“此事还是低调处理,若是传开,我怕有人会有一样学一样。” “这种骗局就得公开了,民间才会长见识,回头我会让商行的人关注那伙骗子,抓到人会送回来论罪处罚,官报得一路追踪,让有这心思的人小心了,人哪怕跑到海外也会被抓回来。” 他闻言缓缓点头,“此法子倒也不错,就是委屈了索额图。” 官报一刊发,怕是官场不少人都得知道有个倒霉蛋被骗了,这天下就没有不漏风的墙,索额图被骗一事怕是瞒不了多久。 以后骗子被抓回来,这事还得提一遍,也不知道索额图能不能承受得住? 这样一想,他脸上不由带上了看好气的期待。 仅仅隔了一晚上,第二天这个新闻就上报了。 《世界新闻报》抢了头条,继官报后第二个大胆刊发出来。 事实证明《世界新闻报》的市场占有率比官报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官报一般只有各衙门订阅,同时还会走驿站快速发往各省,再由省级官报抄录往下级发,这样一级一级到县衙手中。 小报不同,偏向于白话,又多了许多八卦烟火气息,有些衙门看官报的同时也会看小报上民间关于朝廷政策的不同见解。 若是官报默认了,就是解读正确,若是歪曲了,官报会点名批评。 官场就是这么麻烦,明着是夸奖的话,翻来覆去有几层意思。 这个时候,各报馆出的小报就成了最好的翻译书。 这次官报和小报同时报道了一桩受骗案,哪怕没有泄露那受骗人的身份,不少人心里也有了底,定然是个有来历的。 索额图在家里摔摔打打,昨日他出宫就派人去找施琅,施琅管着福建水师,抓一伙骗子还不是轻松的事? 施琅已经答应了立马派人去传信,结果今日一早这报纸上就将这事给原原本本报出来了。 索额图吃人的心思都有了,他看向宫里方向,像是看到了那对狼狈为奸的男女,发自内心想要质问,是人否? 可惜他没那个胆量,昨日在宫里已经惹得皇上发怒。 什刹海边上的明珠府邸,两层玻璃将寒冷隔离在门外。 外间树枝挂满了冰霜,屋内主人却穿着单衣,仿佛还停留在夏季一样。 明珠虽然丢了权势,养着的那群门客却没有主动解散。 倒是有请辞的,他也好脾气给了盘缠将人打发了。 愿意留下的人也没有辜负,不仅提高了待遇,还多了几分看重。 这几日都在商议着他随驾出征期间该怎么夺回皇上的信任,不过在得知索额图也要一同出征,他就不急了。 这事就得有个对照的对象,他不必做得多好,只要比索额图好就完事了。 “这事还得贵妃出马,只一招就将索额图从朝中支了出来。” 屋内有门客夸赞起宫里的贵妃来。 昨日在南书房发生的事消息灵通的都知晓了,毕竟皇上也没有下旨禁止传出去。 到晚间明珠就通过埋藏在宫里的人手得知了索额图被骗,以及惹怒皇上即将跟着出征一事。 对于门客的夸赞,明珠并没有多高兴,毕竟他都怀疑自己下台一事也有自家这位贵妃的手笔。 他都有如此下场,索额图这个得罪过贵妃的小人如何能好过? “宫里的事先不谈,先说说该怎么让这件事闹大。” 索额图丢银子事小,丢脸事大,若是传开了,索额图的面子怕是得丢尽了。 正说着门房将今日请柬和报纸送了进来。 明珠没有看请柬,翻开了报纸,刚扫一眼,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都过来看看……” “这……” 看完后,有门客忍不住摇头,“索大人丢脸了不错,可闹得这么大,怕是收不了场。” 前脚才夸赞贵妃,后脚又觉得贵妃下手太狠了。 打人不打脸,做事留一线,这是老祖宗留下的智慧。 贵妃这样做绝了,怕是会很难收场。 明珠不这样认为,他反倒是赞不绝口,“贵妃真有我们满洲姑奶奶的架势,有仇绝不过夜,再说这也没有指名道姓是索额图,他还能主动跳出来不成?” 不排除他也有看好戏的意思。 报纸第一天报了官员受骗案件,接下来几天开始科普常见的几种骗局,遇见后又该怎么破解。 京城的百姓被转移了注意力,但是这事造成的影响还是在不断酝酿。 比如官场都开始警惕起莫名攀上来的陌生人,并且以飞快速度往河北、江北、江南传播。 若说骗子哪里最多,江南多,京城也不少。 各报馆不断接收受骗人的亲身经历,从存了半年钱买一双皮靴子,结果沾水就烂证实是纸做的鞋子,再到买了外地的贩子卖的香油,油罐口有香油味,拿回家却变成了水。 民间的骗子层出不穷,这时候小报话音一转指出当前对于行骗一事律法有空缺。 民间关于立法声音多了起来,顺天府见状将这类呼声收集起来传递进内阁。 第211章 养心殿内, 宝音翻看着翰林院学士编辑的课本。 只翻看到第二页就令她满眼不适,通篇都是带着儒家那一套大义,看得她眼疼。 她将课本往旁边一丢, “去将外面候着的翰林院学士叫进来。” 不一会儿工夫,在耳殿喝茶等候的翰林院官员走了进来。 两个满族官员走在前头,四五个汉人官员落在了后面。 宝音已经翻开了数学课本, 只看了一页她就眼疼,用的是算筹。 这东西她都看不懂用法,拿来教小孩子, 以为所有人都是天才吗? 她不由想到后世, 小学生的数学大学生都不会做,是因为小学生的题目难吗? 不, 是计算方式变复杂了, 大学生都无处着手。 计算不应该越简洁越好吗? 至于作为选修课的蒙语、满语, 满语她会说不会写, 这个先放到一旁去。 将这些启蒙孩童用的课本推到一旁去, 宝音看着下方候着的一群人询问,“课本该怎么编写我不是有列举大纲吗?” “你们自己看看, 这书能拿给启蒙的孩子用吗?” 她抽出那本国文课本, 压制着怒气问, “我都说过了, 刚开始上学的孩子最好是认字, 天地人日月水火,你们都不知道怎么教吗?《三字经》照抄也不会?” “这书是谁编写的,站出来!” 六人中,一位年入中年的官员上前一步,理直气壮道:“贵妃娘娘, 关于如何编写书籍,皇上已经给了指示,此事交到我们翰林院手中,贵妃娘娘您只要审核书中有无疏漏,课本内容无需您操心。” 宝音愣了一下,带着好奇的眼神打量了一下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愣头青,这宫里还没有哪个敢这么跟她说话,乍一听还挺稀奇。 “怎么?你觉得我不应该管?” 此人当即拽了一大堆夫为妻纲,身为后妃不应该插手前朝之事,女子该待在后宫以生儿育女为主,而不是想着手伸到外头去。 如今还召见外臣,简直是有失体统。 宝音气笑了,“你拿汉人那一套来用在我身上?我一满洲姑奶奶会吃你那一套?” “你是不是觉得我见了外男就失去了贞洁?你还将程朱理学那一套来制约我,今日我来跟你辩一辩,你程朱理学不是提倡贞洁和节烈,那你跟我说说朱熹纳尼姑为妾和儿媳有染又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儒家大儒,不过是污泥浊水一滩?” 此言一出,对于中年男子简直就是重击! “毁谤,毁谤!朱圣人是被人冤枉!” 宝音呵呵一笑,“就算他儿媳那件事是冤枉,带着两尼姑妾室招摇过市可是假的?” “你们来和我说一下,为什么北宋年间没那么看重贞洁,宋真宗还封了刘娥为后,刘娥可是二婚,按照程朱理学的说话,一个刘娥有丈夫还跟宋真宗私通,应该是进猪笼沉水,有什么资格做皇后?”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55节 “为何到了南宋反而注重起女子贞洁来?” 宝音带着疑惑语气,“难道不是因为汉人男人不争气,被金国灭国,汴京的男女连同皇帝都被俘虏来了北方。” “南宋面对金国只能装孙子,毕竟皇帝都叫完颜构,杀岳飞自掘坟墓,懦弱的男人不敢对敌,只能将怒气发泄在柔弱的女人身上……” 她嫣然一笑,“当年大金打败了汉人,怎么如今又想用女人失贞这一套拿来套在我们满族女人头上?” 两名满族官员眼睛一亮,在翰林院时总是遭受汉人官员的歧视,他们嘴笨说不过他们,没想到贵妃娘娘对于汉人了解这么多,下次他们知道该怎么回击了。 四个汉人官员满头大汗,大概是没想到这位贵妃对于历史也有涉猎,这话是一击即中。 宝音冷笑一声,“觉得我是女人,召见你们,让你们感觉到屈辱了吗?” “也不瞧瞧吃着谁家的饭,端着谁家的碗,都出来参加科举了,还装模作样给谁看?” “我满族女人当家有问题?不满意就憋着!甭拿你们压制汉女那一套来对付我,瞧瞧你们现在的样子,不用说我都知道,南宋时对女人的压制,现在又重复了吧?” “哦,对了,还有裹小脚,南宋时还只是嘴上那一套,把上面贞洁挂在嘴上,现在该付诸行动了,光说贞洁不行了,女人有自己的思想,长腿会跑,怎么办?直接将女人脚给掰断吧,这样有想跑的心思也跑不了了。” 她带着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四个汉官,“你们家不会也给女儿裹小脚吧?什么男人喜欢小脚,问问你们内心,喜欢怎么不自己裹?” “是不是跟南宋一样,对朝廷不满,无处发泄,才只能发泄到无辜没有反抗能力的女人身上?” “也对,有些人就是懦夫,不敢挥刀面向强者,只能将刀对准妇孺……” 养心殿发泄的一番言辞很快传了出去,一些汉人官员听了是面红耳赤。 报纸也讲宝音的话全部刊登出来,某些家中有女儿裹足的人更是在家骂个不停。 因为裹足这事跟反抗朝廷连上了关系,你家里有女儿裹足是不是对朝廷很不满? 还有一些准备给女儿裹足的也停下来观望,一些跟风的满族家庭一听裹足根源吓得连忙停手,还有些执意给女儿裹足害得女儿失去性命的人则捶胸痛哭。 本来是想奔个好前程,有个好亲事,谁能想到裹足害死了女儿。 皇帝得知宝音将翰林院的汉人官员狠狠奚落了一顿,隔了两天才来养心殿。 宝音见他进来不说话,瞥了他一眼。 皇帝翻看了桌上的课本,一看就入了神,片刻后回过神来开口,“听说翰林院官员惹你生气了?” 宝音暗地里翻了白眼。 [这都几天了,现在才想起来问?] 他叹了一口气,“本来汉人对咱们就心怀仇恨,这下怕是更深了。” 宝音放下手中的笔,边收拾纸边道:“我倒不这么想。” “这天下人口最多的是汉人,汉人中人数最大的是底层百姓,他们的生活是睁开眼种地,种的那点地大半用来交税了,一年到头连肚子都很难填饱,他们的目光都放在填饱肚子上了,上面朝廷是谁,他们才不在乎。” “仓廪实而知礼节,什么礼节、民族大义、国恨家仇,都是填饱肚子之后的事,饿着肚子的时候只能称野兽。” “入关前我们拉拢的是士绅,入关后我们拉拢的该是百姓,谁让百姓填饱肚子,忙活一年再余点钱做一身衣裳,谁就能得民心。” 她讥讽一笑,“这可是千年世家掌握的杀手锏,要不是黄巢将世家屠戮干净,什么话语权会落入士绅手中?” 皇帝叹息一声,“你说得对。” 他如何不知道民心才是最重要,南巡不就是为了赢得民心。 “真要能人人吃饱肚子,这天下何愁不安?” “当年世家被消灭,知识下降到寒门庶士手中才有了宋朝的文风鼎盛,眼下士绅俨然成了另一个千年世家,垄断起了知识,我们该做的是打破对知识的垄断,不对,应该是对八股文的垄断。” 她嘴角上扬,将手里的纸递过去,“这是声母韵母,文字简化,白话是打破士绅垄断的最好办法。” 皇帝眉头紧锁,一张一张翻着,“你……这可是屠龙术。” 真要这般强硬施展下去,怕是原本稳固的江山势必再次闹腾起来。 这是推翻了汉人的文脉。 他对于后世该做下这件事的人起了结识之心。 “你那时候的开国皇帝怎么能压制下去?” 宝音回想起那场延续十年的文化浩劫,悠悠道:“怎么压制?自然是强行压制,想要改变千年惯性思维,只能强行改变一代人思想,这其中有时代的牺牲者也是在所难免。” 她拍了一下手,微笑道:“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我的意思还是多办义学,学什么我们自己说。” “这几年我也没闲着,让人做了一本简易字典,常用的一千来个简体字够用了,只要孩子学完拼音就能通过字典自己识字。” “你看,这是不是比什么《三字经》《百家姓》要强?” “普通人的一生,只要学会常用的字,会简单的算术不会被骗就足够了。文字本来就是越简单才更容易流通,不然大家为何不用小篆,用起了楷体?” 皇帝拍了拍手,“你说服了我,这事我不插手。” 说着他神色变得冷酷起来,“皇祖母下懿旨已经禁止裹足,民间风气还是不减,可不就是在跟朝廷作对,民间不举不究,官员还敢顶风作案是没把皇祖母的懿旨当一回事。” “朕会下旨,令官员自查,凡是家有女眷裹足者立刻放足,不得与家有裹足女眷结亲,违者革职查办!” 宝音冲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总算是干了一件正事。] 皇帝微笑,他是不想裹足之风蔓延到满族女子身上,正巧借这个机会打击一下。 圣旨一下,京城该知道消息的都知道了。 索额图讥笑一声,“咱们这位皇上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前脚汉官得罪了贵妃,后脚皇上就降罪打压。往后这宫里宫外怕是得看这个女人脸色了。” 他儿子“嗯嗯”一声,提出了质疑,“皇上这样听一个女人的话,太皇太后和宗室不反对吗?” 这倒是提醒了索额图。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历经三朝,什么样的女人没看过,怕是没放在心上,毕竟这位没生下皇子,若是有皇子,怕是太皇太后早就出手压制了。” 毕竟这位太皇太后才是太子最大靠山,肯定不允许有人动摇太子之位。 “至于宗室,不过是一群被养熟的狗,现在都指望那个女人丢下的一点好处生活,哪里敢反对。” 他沉吟许久,“还得从太皇太后那里下手,让这个女人断了生育的可能!” 第212章 上书房内关于前些日子贵妃那番言论的讨论并未停止。 皇子们的师傅可不只是汉人师傅, 还有不少满蒙师傅,早前满蒙师傅还需向皇子行跪拜礼,汉人师傅到时比满人师傅多了些优待, 授课时无需站着,可以坐讲。 不过今年出现了变化,皇上从行宫回来, 病愈后就传旨改了上书房的规矩,不论汉人师傅还是满蒙师傅见到皇子无需行跪拜礼,以双手作揖代替。 皇子读书也没有了硬性背两百遍课文的要求, 不过仍需要反复诵读当日所学经义, 同时三日需要小考,十日一大考。 这并不意味皇子的教育就放松了, 凡是考试中皇子未答对的, 接下来师傅们会反复复习, 知道皇子能够背得滚瓜烂熟。 师傅们正职是朝廷大臣, 只需要排班轮到他们的时候过来上职。 相比之下皇子们则辛苦许多, 三更起床学到正午,下午还要在阿哥所复习, 不时接受皇帝的考问。 太子和大阿哥到了该学五经的年纪, 太子的师傅是固定的, 身边还跟着老翰林随时相从, 太子凡是有不解的地方都能得到讲解, 其他皇子就没这个待遇了,都集中在一起共用相同的师傅。 大阿哥最近试图摆脱这种和弟弟一起读书的尴尬局面,接着造房子往外跑。 可惜只跑了一次就被皇帝警告了,可以出宫得下学之后,也就是说他连复习功课做功课的时间都被占据了。 本来还积极往宫外跑, 跑了一段时间发现房子得明年才能盖,便消极起来。 今日的师傅换了一位,令大皇子惊喜的是竟然变成了他的好助手杜博雷。 杜博雷像模像样跟众位皇子作揖,然后用有点怪异的汉语道:“从今日起我将成为你们的数学老师,我的课是两日一次,我会从阿拉伯数字教起。” 太子和大皇子都初步接触过阿拉伯数字,几位年纪小的阿哥却是头一次接触。 本来大阿哥还有些不乐意,后来他发现太子也要学,立刻起了胜负欲。 上书房被分成了两部分,太子单独一间,他的老师都是朝中重臣子,不像皇子们是翰林院的学士来教导。 太子今日有些心不在焉,往常在身边的老翰林没有来,实际上这位老翰林在几日前就被驱逐出宫。 他倒不是关心老翰林处境,而是怀疑这人是不是受了舅公指示才跟宸贵妃对着干。 早前一段时间这位老翰林就对宸贵妃一些行为很不满,他认为女人就应该温良贤淑持家有道,而不是满是铜臭味行商贾之事。 太子本来没放在心上,他身边总是有不同的声音,只是没想到这位老翰林当着宸贵妃的面跟她过不去。 照理说,这位老翰林也不是那种不知变通的人,没道理要跟宸贵妃对着干。 偏偏他真做出了这等不理智的事,让太子怀疑是不是舅公的手笔。 “舅公莫不是以为说了这些话,贵妃就会忌讳人言,不再管理内务府不成?” 老翰林这次出击他没见到胜利,反而儒家的脸皮被扯了下来。 朱熹那可是程朱理学扛把子一样的人物,突然曝出生前的恶劣行径,不是什么大圣人而是一个小人。 这跟天塌了有什么区别? 本来这种事被埋藏得好好的,知道这事的只有少数人,现在好了,报纸一刊发,全天下都知道了。 这让朝廷怎么看待程朱理学,让天下人怎么看待儒家? 朝廷若是还重用程朱理学,岂不是将一个纳尼姑欺儿媳,沽名钓誉之辈的学说奉为圭臬? 太子年纪不大,却能够感受到这个暗潮带来的涌动。 这一点从上书房减少了教授四书五经的汉人师傅增加了西洋师傅就能看出来。 老翰林被驱赶出宫怕只是个开始。 他有些头疼,宸贵妃会不会怀疑是他指示?要知道那位老翰林是他身边的人。 熬到了下学,太子马不停蹄往外跑,这一跑就刚好撞见了站在门外的皇帝。 “呀!” 太子看见明黄色衣服已经来不及,直接撞了上去。 皇帝扶住了他,训斥口吻道:“去哪里?这么焦急?” 他扫向太子身边的人,怀疑是不是有人带坏了太子。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56节 太子摸了摸撞疼的鼻子,深吸一口气道:“儿臣急着出恭。” 皇帝哪里看不穿他脸上的心虚,“去吧,快些回来,朕要考考你。” 太子本来没打算出恭,这下也不得不去了。 没一会儿他就回来了,还换了一身衣服。 皇帝扫了一眼,向他招招手。 太子走过去,发现兄弟们已经站成了一排。 他没有加入进去,而是站在了皇帝的左手边,这大概就是太子的特权。 站在阿哥之首的大阿哥撇了撇嘴,太子瞧见心里很不高兴。 皇帝放下手中的试卷,缓缓开口。 “近期关于缠足一事你们应该都听说了,民间有人议论此为闺中私事,朝廷未免多管闲事。” “身为皇子不应该人云亦云,得有自己的看法,也有官员上奏朕收回圣旨,朕要求你们也参与进来,以缠足为题写一篇文章,不得少于千字,你们可以去翰林院求教翰林们,有些话旁人说得都不准确,需要你们自己翻书寻找答案。” “三日后将文章再交出来,是支持还是反对女子缠足,都要给朕一个充足理由。” 大阿哥听完眼睛一亮,汗阿玛允许他们向翰林院讨教,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汗阿玛允许他们拉拢翰林院的官员。 若是拉拢了翰林院,相当于得到了大半汉人官员的支持。 太子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跟大阿哥眼睛对上,两人都是一副己方不会输的眼神。 宫外跟裹足相关的话题越来越激烈,不同的报纸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有家报纸就有大儒出声反对朝廷的专权。 也有报纸站中立等着看好戏。 《世界新闻报》特意刊发了一片关乎小脚形成的图案,从小脚被掰断的畸形,再到因为无法多走路,身体变得不健康怀孕很大几率难产。 医学科普击溃了某些报纸空白无力的言辞。 有些爱惜女儿的人家偷偷放足。 不放也不行,无法嫁入官宦人家,只能跟书香门第和商户结亲。 商户也就算了,书香门第哪个不是奔着做官去的,最后别因为裹足害得自家女儿被休。 实际上近些年,汉人中偷偷留发裹足的风气越演越烈,在汉人看来,强制留辫和禁止缠足都是朝廷对他们的压迫,破坏了老规矩。 在不少汉人看来,给女儿裹足就是为她谋个不需要劳作的富贵生活,只有那穷苦人家才是天足。 哪怕这次新闻宣传了裹足的危害,还是有人不信。 若不是下了圣旨,官宦家眷不得裹足,也不准与裹足家庭结亲,怕是会迎来民间的强烈反感,出现报复性的裹足之风。 起码因为这道圣旨,一些京城的官家女子纷纷放足,有些还因为时间长久跑到城外的医院找女大夫治脚。 相关消息传入宫中,宝音扯了下嘴角。 [果然是棍子不打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朝廷多次反对禁足却屡禁不止,结果一危及男人的权力,影响到自家老爷们的前程,这裹足之风中止了。 等朝廷正式排查,怕是解除裹足的人更多。 她觉得有些好笑,看向了皇帝。 “明史修到哪了?我听说朱元璋的马皇后实在是无处可黑,最大的黑点竟然是有一双大脚?” 皇帝嘴里的茶喷了出来,“谁说的?” 见她满眼鄙夷,就知道后世的明史就是这样记载的。 他脸有些黑,要知道明史是交给了汉人监修至今未定稿。 这事满人有点冤,编撰明史的都是明朝遗臣,满人根本没沾手。 不就是怕后来明史出问题,他们满人背黑锅吗? 现在看来还真是出了问题。 “清史呢?怎么没听你说过清史?” 他突然想起这件事来,要知道一个新朝代建立,往往会修前朝史书来宣告前朝已亡。 顺治年间设立过明史馆,可因为南明未灭,这个明史馆很快关闭。 康熙四年重开,又忙着编写世祖实录暂停,直到康熙十八年三藩平定在即才开始编撰。 他仍然采用的汉臣监修,连总裁副总裁都是汉人官员,满蒙官员精通汉语的都不多,更不要说能编写明史的人才了,根本没有插手修明史的余地。 不用想,明史中那些不合理的描述又成了大清的罪状。 ”没有清史。” 宝音笑眯眯道:“大清亡了后,清史是满族遗老在修。” “不过足足修了十四年。” 皇帝愣了一下,十四年能修出个什么来? 他都不指望在他有生之年明史能定稿,光是收集资料就是一项大工程。 “十四年还是战乱期间,所有编撰人员都是在家修,清史稿分裂太严重,错误太多,根本无法审核。” “后来一拖再拖,百年后都未能定稿,我活着的时候还是叫清史稿。” 她也不提因为文字狱,许多史料真假难辨,导致正史看着更像是野史。 “二十四史只到明史,没有清史。” 皇帝面色不是很好,显然没有想到大清连史书都没混上,这得是多不受后面国家重视。 宝音无视他的脸色,笑着转移话题,“听说翰林院官员极不待见我,儒家的程朱理学学派是将我视为眼中钉了?” 毕竟她的一番操作可是动摇了程朱理学身为国学的地位。 皇帝无奈道:“这个污名朱熹生前都无法洗去清白,翰林院如何找到证据翻案?” “朝廷现在陷入两难,要不帮着力证朱熹清白,要不改用儒家其他学说。” 宝音脸耷拉下来,“怎么澄清?说我胡说八道?” 第213章 怎么帮儒家洗清清白, 当然是反过来说她污蔑,多人轮番轰炸让她百口莫辩。 若不是来自后世消息爆炸的时代,穿越后手里还有个能查论文的平台, 这些小道消息她是没有接触来源。 入关后自有大儒来为我辩经。 满族尝到了这种好处,在前朝需要程朱理学,朱熹也得到了这种好处, 生前的事不论,死后却是被捧上了圣人之位。 程、朱都是圣人,关于其一些不怎么悦耳的事迹自然而然也被人掩盖, 这不是一个人的行为, 而是前朝几百年读书人的一致行径。 朱熹这名字说出去,谁不知道是圣人, 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生前劣迹。 报纸这样一揭穿, 直接是将儒家的底裤都拉下来了, 这不是程朱理学的某项经义被推翻被质疑, 而是朱熹这个圣人的人设坍塌。 这样一个生前有劣迹的人如何能被当作圣人, 同时这种怀疑也开始蔓延到学习整个程朱理学这个派系,是不是这个学派的人都是鸡鸣狗盗之辈, 明面上说得多高尚, 私底下干的都不是人事。 再一想这个学派的人竟然在鞑靼手下称奴才做官欺压良民, 这舆论声音一出现, 怕是程朱理学得被人唾弃万年。 宝音心里闪过了不少念头, 他要是真敢这样干,她就跟他拼了! 皇帝眉头一皱,“你看你,又来了不是,我这才刚开口, 你就觉得我要对你不利,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受信任,这么不堪吗?” [呦,这是想cpu我?] 皇帝没领会这句话的意思,但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那你说说,你打算怎么处理?” 她坐回椅子上,抿着嘴一脸严肃等着他的回答。 皇帝沉默下来,因为这事很难搞。 程朱理学是主流学说,八股文更是朝廷抡才的重要方式。 这么说吧,这程朱理学要是下来就得另选儒家学说补上,可科举的八股文要是换了,事情才闹大了。 江南的读书人本来就喜欢闹腾,这要是一下子把八股文给换了,天下读书人都得闹腾。 毕竟学了半生八股文,你朝廷突然改了,这谁能承受得了? 他当年想要取缔八股文,不正是因为官员反对才改变意见吗? [哼,说再多不还是想要让我退步吗?] 皇帝觉得自己脑仁疼,“此事暂且搁置,等出征回来再说。” 见宝音脸色还沉着,他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现在不是处理此事的时候,总不能出征时候腹背受敌,你也体谅一下我。” 她倒是没不依不饶,这事早前就达成了默契,西洋的术可以为他们所用,传教士那上帝之下人人平等的教义是万万不可。 在这片大陆,只有皇帝之下人人平等,至于未来就看后世的造化了。 宝音明白目前两人目标一致,只是未来他定然会维护皇权,这是身份决定,而她的认知无法忍受这样一个封建社会。 终有一日两人会分道扬镳,在这个日子到来前,她会努力获取更多筹码。 *** 今日难得是个晴天,踌躇了几日的太子在下学后离开了乾清宫往养心殿走去。 才跨进门不久,他就被身后的兄弟们给叫住。 大阿哥领着一串弟弟跟了上来。 “老、二,可是去给贵母妃请安?正好一起去。”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57节 太子瞪了他一眼,然后问只到大阿哥肩膀高的三阿哥。 “三弟,你们怎么想起来养心殿了?” 三阿哥偷看了大阿哥一眼道:“大哥说今日天气好,出来转转,正巧看见了二哥。” 太子哪里还不明白,大阿哥是故意拉着一众兄弟跟在他后头。 一想到这人是故意来坏他的好事,他就烦躁。 “老大,你非得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大阿哥挑眉,吊儿郎当道:“太子殿下,瞧你这话说得,我怎么会跟你过不去?” 他笑呵呵地挪动步伐,“我这是想着有段时日没能给贵母妃请安了,特意来走一趟。” 太子停在原地,见几个兄弟踏进了养心殿大门,怒气冲冲回头回了乾清宫。 才刚一进殿,就看见一少年脸色焦急在门口守着。 他将怒色收起来,脸上带上了沉稳。 眼前之人是他的奶兄弟,也就是乳母的儿子,前两年他身边的人都被赶了出去,就留下贴身伺候的小太监,哈哈珠子也跟着被换了一茬。 乳母们被送出宫享福去了,奶兄也跟着离宫,还是舅公帮他出了个主意,让汗阿玛同意让奶兄回宫。 奶兄还担负着帮他联系舅公。 下学后,奶兄本该跟其他哈哈珠子一块出宫才对,这时候还留在这里,显然是有讯息要传达。 太子回头看了一眼南书房方向,见宫门廊檐下候着一大群官员就知道皇帝在忙碌。 他这才跨进了屋子,让奶兄凌普跟上。 进了殿内,太子吩咐人出去,让贴身太监在门口守着。 等屋内只剩下两人,太子才看向凌普。 “可是舅公找我?” 凌普忙道:“殿下,太皇太后出宫许久,索额图大人提议您出宫陪陪她老人家,以敬孝道。” 太子沉吟一声,不知道索额图是卖什么关子,要知道每年冬日太皇太后都要出宫泡温泉,这已经成了定例。 她老人家身边也不缺人去请安,起码几个年长的妹妹冬日都会陪伴她身边。 而他们这些皇子也会定期跑去请安。 虽然不明白索额图的用意,太子还是听从了。 *** 城北小汤山,因为门头沟火车站的出现,将人流都吸走。 小汤山和大汤山恢复了多年前的平静,要说哪里不一样,也就是小汤山从荒地变成了庄园。 这庄园还住进来贵不可言的贵人。 庄园守卫严密,日夜都有士兵巡逻。 这日并不是阿哥们过来请安的日子,听闻太子跑来了,太皇太后有些意外。 “保成给太奶奶请安,太奶奶近日身体状况如何?保成在宫内十分惦记。” 太皇太后微笑招呼他过去。 太子起身走近,被太皇太后一把搂在怀里。 “好孩子,听说你最近受了不少委屈?” 太子呆了一下,不明白她老人家为什么这样问。 “我一切都很好。” “那可是你汗阿玛亏待了你?” “汗阿玛对我很好。” 太皇太后语气平静道:“可哀家怎么听说,皇上多次因宸贵妃训斥你?” 太子惊讶,这话谁传出来的? 他摇摇头,“没有,汗阿玛训斥孙儿是孙儿贪玩。” 太皇太后这才满意点头。 近段时间总有人在她耳边说宫里的宸贵妃多受宠,连昔日的董鄂氏都比不上。 还说宫里皇帝翘首以盼宸贵妃能生下皇子,等她生下皇子说不定连太子的位置都保不住。 爱新觉罗都是情种,爱上一个女人连江山都不要了,又不是没有前例。 这话太皇太后最开始还不当一回事,时间一久难免也开始琢磨。 她派人回宫打探消息,内务府的变动自然入了她的眼。 当然她也没有在意,内务府只是一群皇家奴才,再怎么样也成不了气候。 倒是这段日子,贵妃跟儒家在报纸上关于禁止缠足一事打口水仗,倒是让她觉得意外。 她那报纸持续不断地写程朱理学的个人私德有损,令京城的学子哑口无言,就差把孔家拉下水了。 她有些感叹,当年她要是有这样的口才,汤若望也不至于被逼死。 太皇太后留太子吃了午膳,她年纪大了,御医说不适合吃大荤,平日菜色以清淡为主,皇帝送来了两个从江南带回来的苏州厨子,温泉庄子比外边暖,还有专门种菜的暖房,天天都能吃上新鲜的菜。 重孙子来看她,她很高兴,吩咐厨子多做些荤菜。 冬日果蔬难得,富贵人家是不缺的。 近些年玻璃价格下来,能承受得起的都在府里盖了个玻璃暖房。 有了暖房也能见到绿色了,冬日里外面也不是没有蔬菜卖,只是冬日寒冷,菜在外面很快冻硬了,价格还不便宜,哪里有刚摘下来吃新鲜来得妙? 一桌子菜,有荤有素,没上羊肉上了羊排,炖得汤奶白,撒上胡椒和枸杞,刚坐下就闻到那股奶香味。 太皇太后笑呵呵看着重孙喝汤,边吃边问宫里都发生了什么新鲜事。 太子一一说了。 “汗阿玛说明年开春出征,让我监国,到时有什么不懂就来问您。” 太皇太后道:“多大点事,尽管来问。” “宫里可有嫔妃传出好消息?” 太子回答:“未听说后宫传来喜讯。” “养心殿也没有?” 太子心里咯噔一下还是摇头。 太皇太后目光从他脸上收回,“听说皇上那都盼着宸贵妃怀孕,这见天有人在我耳边唠叨,想听不见都不成。” 太子嘴里突然变得没滋味,他低下头道:“贵妃曾经说过,她不打算生孩子。” 太皇太后有些意外,她从未听皇帝提起过。 原本她以为是贵妃有孕困难,不然皇帝身体健康,其他妃子都是一个接一个生,她受宠也有几年了怎么一个都没有,现在才知道是她自个儿不打算生。 太皇太后陷入了沉默。 太子未久留,用完膳又陪了一会儿见天色不早了才骑马回京。 太皇太后喝着羊奶,她面前一嬷嬷笑呵呵道:“太子可真是诚孝,不愧是皇上唯一的嫡皇子。” 唯一的嫡皇子有些刺耳,这是觉得皇帝不该再封皇后,还是未来皇后不该生皇子? 太皇太后放下了杯子,看向嬷嬷,“桂兰你跟哀家也有几十年了,之前宫里几次放人,身边的熟人一个个离开,哀家舍不得你,只是如今你也年纪不小了,哀家想着该送你出宫跟家人团聚,享天伦之乐。” 桂兰嬷嬷闻言大惊,她只是帮着敲敲边鼓,怎么就要被赶出去了? 她哪里还有什么娘家人,她一生未婚,娘家的侄子也只见过一两面,出宫哪里有在宫里还有两个小宫女使唤舒服? 她跪地认错。 可太皇太后已经打定了主意,“传话让你家里人来接你走。” 她身边不需要一个被买通的人,这些日子不是没有给她机会,可惜让她失望了。 第214章 苏喇嘛姑是在太子去跟皇太后请安后离开才回来。 一回太皇太后的住处就发现屋内气氛不对, 还少了一个守在屋内的嬷嬷。 她没走进房间,而是招了门边守门的嬷嬷到外间去问话。 听完后,她若有所思, 再看嬷嬷神情惊慌,笑着安抚道:“没事,你安心办差。” 见有宫女正端着奶茶往屋里走, 她叫住人接了过来。 屋内太皇太后闭着眼眉头紧锁。 苏喇嘛姑双手端着盘子走进来。 太皇太后睁开眼,紧锁的眉头松散了些许。 苏喇嘛姑将盘子放在桌面上,笑着询问, “格格可是因为桂兰的事生气?” 太皇太后接过递过来的奶茶, 幽幽叹了口气,“哀家身边用惯的老人不多了, 这些年宫中几次放人, 哀家都没舍得放她们出去, 没想到这人心难测啊。” 苏喇嘛姑笑呵呵道:“多大点事, 人在世上总有些身不由己的事, 桂兰做错了事,惩罚一下便是, 也没必要将她赶出去。” 太皇太后摇摇头, “你也没必要帮她说情, 她呀, 心思歪了, 这段时间庄园里总是有人传小话,说太子在宫里日子艰难,又说玄烨对宸贵妃恩宠太多,怕是会养出她的野心。” “待诞下皇子怕是连太子都被视为眼中钉,从古至今多少太子能安稳登基的?” “你瞧瞧, 这话像是她说的吗?分明是旁人手笔,她既然愿意帮旁人传话,这心思就左了,避免她犯下大错,干脆让她和家人同聚吧。” 苏喇嘛姑有些惊讶,“这话是桂兰散步的?” 前几日外面集市传出来这种流言,后来更是传进了庄子里。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58节 她惩罚了一批人,这声音才断了,也派人去查流言的来源,没想到是桂兰干的。 “桂兰糊涂呀,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往大了说是挑拨天家父子关系,往小了也是大罪。 太皇太后叹口气,“派人查了,桂兰的侄子被人骗进赌坊欠了一大笔银子,这是她家唯一的侄子不能不救。” “刚才哀家问了,太子不像是知情的样子,看来是索额图一人所为。” “索额图?” 苏喇嘛姑奇怪,“索额图怎么对宸贵妃恶意这般大?” 她在太皇太后身边侍奉,自然是知道宸贵妃一直在服用避孕药物。 宸贵妃若是想生,怕是早生了。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桂兰已经交代了,人是想借用我的手绝了宸贵妃想要怀孕的希望。” “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让哀家一老太婆对孙子的女人下手,怎么只太子是哀家重孙,其他皇子就不是?” 苏喇嘛姑皱眉,“索额图也太胆大包天了,他好歹是仁孝皇后的叔叔。” 太皇太后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哪里不对。 “索额图到底比仁孝大了近二十岁,还是庶出,怕是没几分叔侄情谊,他年华正好的时候是赫舍里家权势最鼎盛的时候,也见识过鳌拜的霸道,他能将太子亲舅公排挤出去,只亲近他这个舅公,就可以证明他的野心。” 别看有些人嘴里口口声声自称奴才,有时候比皇帝架势还要大。 当年皇帝年幼时,四大辅臣哪个将皇帝看在眼里了? 索额图怕是做着鳌拜的美梦。 “太子那边……”苏喇嘛姑有些迟疑问,“可要去说一声?” 太皇太后摇摇头,“索额图这人比鳌拜差得远呢,皇帝是一点都没放在眼里,没了太子舅公这个身份,他呀什么都不是,皇帝对他怕是另有盘算,我们不必掺和进去。” 说着她心里还是不舒服,“索额图这般行径,还是需要敲打一番,这事让人跟玄烨说一声。” 苏喇嘛姑笑着询问,“您就不怕皇上催促您回宫?” 其实这两年,太皇太后的病情已经好了,只是年纪大了,对于酷暑和寒冬总是有畏惧,这两个时节也是老人很难迈过的坎,迈过去了还能活半年,迈不过去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太皇太后已经习惯了温泉庄子的温暖,外间寒风凛冽,这边温暖如春,身子骨都活泛许多。 哪里像在宫里,虽然有烧地龙,可空气太干燥,夜晚也燥得睡不着,夜晚觉少,白天没有精神,景色也就那几样,时间一长也很是无趣。 住在外面就不一样了,想尝试蒙古包就住蒙古包,想养羊就养羊,偶尔还能去十里外的集市逛逛。 自由的日子太多,就很难适应宫中的生活。 “不回,下次皇帝再问起,就说哀家的病没好全。” 苏喇嘛姑笑着应了,又想起一件事来,“听说畅春园明年就完工了,咱们明年夏天是不是能去园子避暑?” “那里水多,应该很凉爽。” “皇上对格格的孝顺真是没的说。” 索额图拿太子来激太皇太后只能说想多了。 *** 傍晚,太子回了宫,还未进乾清宫就看到了大阿哥领着两个贴身太监从宫门出来。 他停在原地看了片刻,大阿哥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听说太子求了汗阿玛出宫去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请安了?怎么不打一声招呼,让兄弟们一同前去?” 太子摸着袖口用奇怪的语气道:“大哥既然想去,现在去也不晚,正好在庄子过夜,何必来问孤?孤想要去哪里,难道非得带上兄弟们不可?” 大阿哥刚要回话,宫门口出现了梁九功的身影,他对太子和大阿哥之间的暗潮汹涌视而不见,笑着对太子道:“太子殿下,皇上那边听说您回宫了,喊您过去一趟。” 说完又侧身对大阿哥道:“大阿哥,若是没什么事,奴才就先告辞了。” 大阿哥目睹梁九功和太子离开,眼睛不由眯起。 皇帝忙里偷闲,知晓太子过来了,便将人喊进来。 “皇祖母她老人家情况如何?胃口可好?听说前些日子皇额娘病了,可有好转?缺了哪些物件赶紧让内务府送去……” 皇帝问了一堆,太子不慌不忙道:“太皇太后尚好,看着气色不错,儿臣陪着太皇太后用膳,吃得不多,问了太医,老人家饮食清淡,肉类点心吃得少,厨房里的汤汤水水没断过,也没让老人家饿着,只是吃多了肠胃有负担。” 皇帝点点头又问起了皇太后的病情。 “皇祖母病情已经痊愈,儿臣去的时候还领着儿臣去看了安装在暖房里的蒙古包,只是……” 见太子吞吞吐吐,皇帝放下茶杯问,“只是什么?” “只是儿臣只见到了五弟和九妹,其他姐妹并未见到。” 皇帝自然知道女儿说是出宫陪太皇太后实际上是去上学去了,但是他脸上是一点破绽都未露出来。 “这是自然,她们也要学习。” 他话音一转,道:“你上午的课缺了,快回上书房补上,这学习得坚持不懈,缺了这习惯打破了可不好。” 太子一听还要补课,心情立刻差了,早知道要补课他就不听舅公的了,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舅公让他走一趟的用意。 太子出去,皇帝去更衣,再回来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刚拿起朱笔就见梁九功快步走进来。 “皇上,太皇太后那边派了人回宫,人在门口等着召见呢。” 皇帝嗅到了异常,“可是宫外缺了什么?” “将人喊进来。” 等人进来,皇帝就认出了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一个老太监。 这老太监资历老,前朝时就在宫里,后来进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吩咐你回宫可是有紧要的事?” 太监将庄子内外流传的传言说了,还说了桂兰嬷嬷被索额图收买这件事。 皇帝很快联想到太子无缘无故向他求着去宫外给太皇太后请安一事。 明面上看,像极了太子受了委屈,去找太皇太后做主去了。 他气极反笑,“马上都要出征了,他还不思战事,目光只盯着朕的后宫,这是一点也没把朕放在眼里!” “来人,传旨,责令索额图在家静养,未出征前,也不要出府了!” 稍晚间,宝音得了讯,她只知道皇帝派了宫里太监将索额图训了一顿,并不知道具体缘由。 天色渐暗,见他还没有过来,她便主动去了乾清宫。 还未到门口,就看到东边来了一伙人走到一半停下脚步,又折转了回去? 她若有所思,问旁边的宫女。 “近日来乾清宫的嫔妃多吗?” 宫女福了个身道:“皇上日理万机,东西六宫主位纷纷熬了补汤送来,方才应该是延禧宫的轿子。” “延禧宫?” “惠妃主子为了大阿哥的婚事已经跑了好几趟了,皇上指定了嫡福晋,还延长了大阿哥的婚期,惠妃主子想要多为大阿哥添几位贴身伺候的格格……” 宝音很是无语,这不是添乱吗? 惠妃急着抱孙子,也不见皇帝自己愿意。 谁愿意三十出头就抱孙子了? 进了南书房,皇帝正在跟裕亲王还有大佟国舅商量军事。 这位大佟国舅正是佟国纲,远没有小国舅佟国维蹦跶的欢。 人家也是靠着战功,有女儿也没想着把女儿往宫里送。 相较于小国舅,朝中更加敬重这位。 看到了佟国纲,她不免想起他的长子鄂伦岱,这位才入职,就快将九城兵马司闹了个底朝天。 皇帝见她不出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边上坐。 他继续跟两人讨论军事,还询问了八旗练兵情况,哪些在之后的演习中大放光彩。 “我看鄂伦岱有长进,不如也放在军队中练一练?” [这就不用了吧,他当侍卫都能跑去拿枪鸟,当值的时候迟到早退常有之事,关键是敢当着众人面跟你顶嘴,有这样一位大舅子也算是你的福报。] 未等皇帝瞪她,一旁的佟国纲忍不住道:“皇上,奴才请您赐鄂伦岱一死!” 皇帝惊了片刻,才问话,“鄂伦岱做了什么,惹得大舅舅如此生气?” [我知道,赌徒吗?没什么人性,偷卖了不少御赐之物,听说连大国舅最爱的御马都给偷卖了!] 第215章 “他偷卖了御马, 犯了毁坏御赐之物的罪名!” 游牧民族对于马有多看重,遇见心头好那可是当祖宗来对待。 一匹好的战马可以在战场上救主人一条性命。 更不要说佟国纲的那匹战马还是皇帝亲赐的御马,这些御马都是被征服的烈马, 放到草原都是马王! 康熙是个马上皇帝,自然看不上平稳的马,赐予佟国纲的那匹御马也是亲自带人去草原上套回来。 佟国纲得了之后, 平时当做祖宗来伺候,时不时帮着洗澡,喂糖块, 吃的草料都是最好的, 结果一个没看住,就被自家那个畜生给偷出去卖了。 关键是不肯说卖给谁了, 至今没找回来。 佟国纲每每想起来, 生吃鄂伦岱的心都有了, 这个儿子从小跟他不对付, 一生反骨, 就像是生来就跟他有仇似的。 还总是欺负两个弟弟,十多岁的壮小伙欺负几岁大的弟弟, 这还是人吗? 皇帝干笑一声, “大舅舅何至于此, 鄂伦岱只是未定性, 朕已经令费扬古严加管教。”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59节 [费扬古可管不住人, 人家堂妹是皇贵妃,堂妹夫兼表哥是皇帝,姑母是孝康章皇后,父亲叔叔是国舅,家族是赫赫有名的佟半朝, 自己是佟家嫡长孙,未来统领佟家的领头人,连亲爹都不放在眼里,费扬古又是哪个排面上的人物?] [哪怕是后来有名的隆科多也没这位这般桀骜不驯。] [说来这两位都被雍正叫过舅舅,唔,雍正的舅舅可没那么好当,最后都死在了雍正手里。] 皇帝深深看了宝音一眼,又对佟国纲饱含愧疚道:“当初皇贵妃将鄂伦岱交给朕来教育,朕未能抽出空,交给了费扬古看管,费扬古几次来告状,朕都以为是小错。” 他叹了口气,“没想到他竟然已经如此顽劣,犯下这般过错。” 说着他看向宝音,“贵妃可有什么好的建议,只要能让鄂伦岱改邪归正,朕重重有赏!” [等等,关我什么事?] 皇帝给了她一个眼神,又示意她看向杀气腾腾的佟国纲。 宝音皱眉。 [有一个还能说意外,有两个只能说家庭教育有问题,佟家宠孩子是往死里宠,反倒是不受宠的下场好些。] [鄂伦岱只是脾气坏,桀骜不驯,隆科多可是抢了岳父的侍妾,纵容小妾将主母做了人彘,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关键是佟家都帮着隐瞒了,可见家风不好。] 她看向皇帝,“鄂伦岱这样贵族公子哥,性子已经定性,只有拿走他的依仗,打碎他的傲骨,才能改变他的心性。” “这样一来,他怕是会吃很多苦,中途皇贵妃和国舅若是心疼,怕是会功亏一篑。” 佟国纲冷声道:“这孽子就任由贵妃处置,老夫不插手。” 他冲皇帝一拱手,“还请皇上这边瞒着皇贵妃,家里那边奴才会说鄂伦岱被派出去办差。” 见他斩钉截铁,皇帝也忍不住问,“大舅舅就不问问贵妃打算怎么教育?” 佟国纲决然道,“奴才对这孽畜是没有法子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如今他长大了,奴才也打不了他了,继续纵容下去迟早会惹出大祸,奴才宁愿当他死了。” 宝音也忍不住咋舌。 [这对父子之间仇恨怕是都赶上李靖和哪吒了。] 一旁的裕亲王从头到尾都没开口,此时听大国舅这么说,也忍不住看向他。 他有些羡慕,这就是不缺儿子的底气,哪里像他,千求万求只保住了一个儿子,打都不敢打一下。 等佟国纲和裕亲王一同离开,宝音才开口问,“大国舅和裕亲王也一同出征?” 皇帝点头,“大舅舅跟小舅舅不一样,一直想上战场证明自己。” 佟家再往前是佟养真,也就是佟国纲的爷爷,佟养真本是明朝抚顺的将领,后来降了努尔哈赤任镇江城主,之后明将毛文龙劝降他,他坚决不屈,最后被杀。 在佟家看来,自家是大清的忠烈之士,祖上也为大清抛头颅洒热血,跟想走姻亲路线的佟国维不同,佟国纲一直想要上战场奋勇杀敌,以洗清裙带关系带来的不正之风。 佟家两位国舅目前已经分了府,他只能管自己府里,劝说不了弟弟。 皇帝没有多聊自己两位舅舅,而是好奇地问她,“你打算怎么管教鄂伦岱?” 宝音神秘笑笑,“说出来就不管用了,这几天会有鄂伦岱失踪的消息传来,你别多问。” 缓他隐约明白了她的做法。 宝音说了来意,“我听闻你罚了索额图,他又做了什么事出来?” 索额图和明珠都是玩弄权力的好手,失去权力也容易慌了手脚。 区别在于皇帝愿不愿意追究,一旦皇帝忍耐耗尽,索额图性命也到头了。 这会儿满族大臣都是一个德性,桀骜不驯,似乎一点都不懂得低调,同时也容易失了分寸。 看鳌拜、索额图还有雍正年间的年羹尧和隆科多都是一个路数。 有时候皇帝的宠爱是一种慢性毒药,总有人在帝王放任中迷失了自己,以为自己功高震主,实际上就是在找死的路上。 倒是汉臣吃多了教训,有了经验,知道谦卑,就比如张廷玉。 起码在雍正朝,张廷玉就挺过了雍正“爱”的考验。 皇帝听了一堆四儿子怎么“疼爱”臣子的事迹,听得头都大了,他是一点也不想听。 他连忙转移了话题,“索额图老毛病又犯了,需要敲打一番。” 他没说出索额图究竟做了什么,怕把她给气着。 索额图那下作手段,凡是听到的,哪个不厌烦? 表面上说是为了太子排除异己,实际上不还是想报私仇,这回更加过分,手都伸到太皇太后眼前了,就是完全不把皇室放在眼里。 心里给索尔图判下死刑,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宝音见他不说也没放在心上,反正她迟早能够查出来。 又随口聊了两句大阿哥的亲事,顺便提到看见了惠妃的轿子,半道又回去了。 他眉头皱起,“应当是为了保清挑选试婚格格。” 她露出似笑非笑表情,“试婚格格?依我看,只是惠妃的一厢情愿罢了,大阿哥可是一心想要生下嫡子。” 她话语里带着讽刺,“大阿哥以为自己败在嫡出这一点上,心心念念想要生出你的嫡长孙。” 皇帝沉默片刻后苦恼道:“你何必说这些刺我心的话?” “我承认对阿哥们的教育实在摸索中,但我也自认是个仁慈的阿玛,某些方面或许有疏漏,初心是好的……” *** 上值困顿,下值精神抖擞,说的就是鄂伦岱。 鄂伦岱前两年跟生父闹翻了,还是皇贵妃看不过去求了皇上将人弄进宫来做了一等侍卫。 一等侍卫总共才六十位,上三旗各二十名额,这些御前侍卫个个都是高手,鄂伦岱凭借实力来说肯定是够不上了,谁让他妹夫是皇帝? 哪怕当初的纳兰容若也是在中二甲第七名,才得了个三等侍卫职位。 两人机遇一对比,就能看出皇帝当初开了多大的恩典。 然而鄂伦岱并不领情,这日上值,他没个正形找了一处地方睡觉。 等到中午饿醒,他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往宫外走去准备去觅食。 每经过一处宫门他都要跟守门士兵打招呼,还怂恿一两个关系亲近的跟他一起逃跑。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他这股胆量和底气。 说到底这份底气是皇帝给的,自打费扬古也告状无果后,就没人再敢管过鄂伦岱。 也任由他迟到早退,反正皇帝自己都不在乎,又何必多管闲事呢? 鄂伦岱喜欢了这种优待,出了宫往繁华的正阳街走去。 正阳街的聚贤楼总店最近收购来一头大鱼,光是鱼头就有门面大,就摆放在店门口,吃哪里有厨子亲自片了送上,也幸亏这是寒冷冬日,鱼放在外面也不用担心会坏。 昨日,鄂伦岱跟几个哥们约好了,今日来聚贤楼吃鱼片火锅。 冰寒地冻的冬日,再没有坐在暖房里吃着火锅舒坦了。 路上行人不多,越过石狮子,穿过楼牌,他穿着大棉鞋继续往南走。 前面有铲积雪的,每个都穿着破烂发黑的棉袄,看着就让人犯恶心。 这时旁边一胡同冲过来两道身影,一年轻人似是控制不住失控的狗,被拖着冲正鄂伦岱撞过来。 鄂伦岱满脸恶意,“哪来不长眼的东西?” 他刚要踢,这人松手放开了狗,狗冲上来就要咬。 青年慌张道:“二黑,不要!” 这时又不知哪里过来一辆马车,过来挡住了后路。 青年慌张挡在鄂伦岱前头还是被狗冲击得跟鄂伦岱撞击在一起。 鄂伦岱刚要发怒,一股子异香盖住他鼻口,瞬间令他意识到这是针对他而来。 可惜他没能再说出一句话就被迷晕了过去,马车放慢了速度,从上跳下来三五个人,一起用力将鄂伦岱抬上了车,转瞬间就进了附近胡同没了踪影。 大冬日街上行人不多,铲雪的几个老头正卖力干活,谁也没发现一大活人就这么当街消失不见了。 鄂伦岱在外胡混是常有之事,家中自是见怪不怪,以为他跟狐朋狗友有躲在哪个地方赌牌喝酒,根本没想过派人寻找。 还是费扬古隔了一天没看见鄂伦岱的人影,跑去跟皇帝告状,皇帝派人去找,才发现人不见了。 当然这已经是后话。 第216章 至于失踪的鄂伦岱在哪里呢? 有赖于西山门头沟通了一条抵达城门的火车道, 西山的各个煤窑卖煤便利许多,以前煤窑主只负责产煤。 产出的煤自由商人来收,在此之前京城的煤炭生意都被煤霸占了。 煤霸的来源很负责, 有地痞流氓聚集到帮派,也有某些势力的打手,后来泰山商行起来, 靠着物美价廉的蜂窝煤硬是在煤商行业横插一脚。 泰山商行的“霸道”自然令某些权益受到威胁的人不满,可商行背景庞大,普通的煤商也不敢招惹;再加上以帮派成分的煤商为首受到官府强力打击, 不少头目骨干落网, 依附在帮派的低层地痞流氓之流也一哄而散,这部分的市场自然被正规的煤商抢去。 泰山商行也没有强占所有煤炭生意的意思, 且只贩卖自己煤窑开采的煤炭, 时间一长就形成了三方鼎立的格局。 三方便是泰山商行、其他煤商联合起来创办的煤炭商会以及煤窑自产自销的商户。 在蒸汽火车出现前, 煤窑主是不愿意费那个事自己去卖煤, 多是专卖给城里的煤商。 火车出现后, 拉煤变得方便许多,更不要说泰山商行将轨道修到了煤窑口, 时间一长一部分煤窑主动了心思自己去卖煤, 要知道秋冬煤炭是最火热的生意, 几乎是供不应求。 这生意越好, 需要的煤炭也就越多, 煤窑主多了另一项支出就是多招工人。 可挖煤是一项苦力活,若不是穷困至极根本没有人愿意干,再加上衙门盯着煤窑主,凡是旷工都不能拖欠工钱,时间一长未满有煤窑主动了歪心思。 那就是不从正规场合招人, 直接冲外乡人下手,抓了人往煤窑一放,人想逃都逃不掉,顶多在官府来视察的时候注意点,不要暴露出来就行。 久而久之京城多了一条隐晦的产业链,城门口带着热情态度拉客的车把手会寻觅目标,趁人单身的时候一个不备将人迷晕卖进煤窑里。 当然偶尔也接收一些不明来处的人。 因为丢失的都是壮汉,又是外地人,一两年家人都不一定能找来,就算找来人生地不熟,谁知道出了什么状况。 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这个肮脏行当竟然在京城进行了一年多。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60节 鄂伦岱是被冻醒的,醒来后首先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人扒走了,身上套着一个发酸发臭的破棉袄。 紧接着他心中生起了勃然大怒,在未意识到自己处境之前,他第一反应就是将几个对手都猜测了一遍,敢冲他下手的人身份肯定不低,紧跟着他露出血腥气息的冷笑。 “别让我逮到是谁,回去我直接扒掉你的皮!” “拔谁的皮?” 有人猛然推开了木头门,外面的一点白光照进来。 鄂伦岱反射性眯眼。 就见门口的男人不耐烦冲他道:“快点滚出来干活,真是花了老子二两银子,不赶紧帮老子赚回来,老子把你两条腿打断了送去乞讨!” 鄂伦岱怒极反笑,还从没人敢这么威胁过他。 他站起身,一阵金属链条声音响起,他这才发现手脚上都锁着脚铐。 这…… 他意识到处境很不妙。 “这是哪里?快点放我离开,我妹夫可是当今圣上!” 面前男人像是被逗笑了,“就算你妹夫是玉皇大帝你也别想偷懒不去干活!” 把人交给他的郑三可是说了,这就一外乡人,费了好大力气才弄来,让他看紧了点。 在男人看来这还不简单,多饿个几顿,饿个几顿就老实了,被卖来矿上的最开始不都是一个德性,幻想着还能出去,饿个几顿就老实了。 男人也没有打骂他,要是伤到了这二两银子不是白花了,先冷着,知道饿肚子的滋味也就认命了。 “行,不干是吧,饿你几天你就老实了。” 门被重新关上,鄂伦岱甚至能听见锁链绑在门上的声音,他心里是又急又怒,盼着家里早点发现他的下落,将这群该死的下等人都打死! 第一天外面没动静,偶然能听见有人路过的声音,半夜他被冻得瑟瑟发抖,渴得睡不着,心里怒火无处宣泄,发誓等出去将这里的人全部杀干净。 第二天,外面丢进来一个破水壶,水壶里就两三口水,带着苦涩味,鄂伦岱渴得不行,喝了一口吐出来怎么都不愿意再碰了。 晚间饥饿找上门,让他又饿又累,实在忍耐不了,将那带着怪味的水喝了。 第三天他腿脚发软,浑身没力气,外面又丢进来破水壶和一块巴掌大黑黢黢的草团子。 闻着带着酸臭味,一看就知道是放坏了,他宁愿饿死也不会碰。 躺在床上,从未遭受过这种苦楚的贵族少爷忍不住抹眼泪。 他在家中吃的是佳肴美馔,喝的是玉泉山的泉水,有个堂妹做靠山,连亲阿玛都敢对着干,谁能想到竟然中了暗算。 到了这会儿他还是认定是哪个仇家暗算了他,一心盼着皇上快点找到他。 他出宫是午正,醒来天还没黑也就是卯时之前,前前后后最多失踪两个时辰,两个时辰肯定在京郊附近。 早知道第一日就顺从了,可以偷偷观察这里是何处,说不定还能找到机会逃跑。 现在只能等人来找了。 鄂伦岱满心期待自己能被找到,同时三天未归家的鄂伦岱终于引起了家里的注意。 “失踪?”觉罗氏不敢置信,她盯着佟国纲质问,“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敢瞒着我?” 觉罗氏是佟国纲的福晋,身为远支宗室的觉罗氏生性霸道,不允许佟国纲有别的女人,两人生了两子一女,本来该夫妻相和,然而早年间佟国纲嘴角幸了侍婢徐氏,徐氏也因那夜生下了佟国纲的次子。 哪怕徐氏生下儿子也没能有个正式名分,反而因为主君主母因她失和,她受到了歧视,连带她生的孩子也同样遭遇歧视。 而觉罗氏的长子鄂伦岱在发生这件事时已经不小了,在他看来徐氏那个贱婢就是故意破坏他的家庭,将本来一个和睦家庭拆散。 偏偏这个不知廉耻的贱婢还剩下了那个孽种,让父母之间关系再也回不到过去。 鄂伦岱从未将法海视为弟弟,只将他列为耻辱,偏偏他欺负法海的时候,佟国纲还帮着法海教训他,这一下把鄂伦岱给惹恼了。 在他看来徐氏母子就是佟国纲背叛额涅的罪证,他竟然还帮着那对母子,这还得了,以后家里是不是那对母子说了算? 觉罗氏是知道自己儿子的心结,她自己都不在意了,儿子却过不了这个坎。 这些年她顾着幼子和长女,没意识到长子跟丈夫关系越来越僵,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往常鄂伦岱只会在外面休息一晚,这次连续两夜未归她派人出去寻找,怕是丈夫还会瞒着她。 或许在丈夫眼里长子是逆子,可在觉罗氏眼里长子是她最贴心的儿子,哪怕是小儿子也比不上长子在她心中的地位。 那几年她硬是靠着长子才撑过了那段煎熬的岁月。 佟国纲有些理亏,他以为宸贵妃出手是将长子安排到某个军营历练,谁能想到这位一出手就让儿子没了踪迹。 他得知后不是没寻找过,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前天夜里他半宿没睡着,回忆宸贵妃说的那句有依靠才肆无忌惮。 他内心很是煎熬,知道长子这次得吃大苦头,可一想到儿子近些年越来越混账,他强行按住了内心的那股想要将人弄回来的冲动。 别看佟国纲在外甥面前表现得多大义凛然,实际上他是知道皇帝不会杀长子,什么毁坏御赐之物的罪名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谁能想到话赶话,长子的教育权就转交到宸贵妃手里。 他也明白皇帝有了这个决断就很难更改,想到长子顶多受点苦,没有性命之危,便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谁能想到宸贵妃出手这般迅速,等他得到消息已经来不及掩埋,就算他不说,福晋也迟早从女儿那里知道。 “你怎么还站得住,赶快出去找啊!” 觉罗氏面色焦急,张口喊管家派人出去寻找。 佟国纲理亏,跟在福晋身后补充道:“皇上已经派九门提督去寻找,定然能很快将鄂伦岱找回来。” “大哥!” 佟国维不知何时来到了东府。 大小佟是在一个胡同,长为尊,大房在东边,二房在西边,二房称呼大房这边叫东府。 “我怎么听外面说大侄子失踪了?” 佟国维面色焦急,见长兄长嫂在汇聚府上奴才,立刻意识到这个消息很可能是真的。 觉罗氏像是看到了救星,“二弟,你来得正好,你府上的人也借我!” 佟国维当仁不让吩咐身边跟班回西府调集人手。 佟国纲头有些大了,本来想偷偷知会弟弟一声,见他跟着掺和进来,就知道事情闹大了,再跟他说,觉罗氏很难说察觉不到。 调集了西府的人还觉得不够,佟国维又赶忙提议,“要不将镶黄旗汉军人都抽调出来一起去找?” 他大哥是镶黄旗汉军都统,凡是镶黄旗的汉人都归他管,家里忙的时候这些人也有义务来帮忙,眼下正是时候。 佟国纲眼看越闹越大,连忙制止,“皇上那边已经派了九门提督找人,我们自己家动静小一些,依我看不如出城去找,城里就交给九门提督……” 第217章 “福晋, 格格回来了!”旁边侍女像是看到救星一样高喊一声。 觉罗氏一扭头就看见女儿被仆人簇拥着走进来,本来还把持住的情绪一下子崩溃了:“你大弟都失踪三天了,一定是被贼人绑了, 要是回不来,让我怎么活啊?” “额涅!”佟佳氏面带凝重,“大弟怎么失踪这么久才被发现?” 一旁的佟国纲冷冰冰道:“谁知道是不是做了错事藏起来了?” “你是不是巴不得鄂伦岱死在外面, 让那个贱婢在家称王称霸?”觉罗氏气不打一处来,愤怒瞪着他。 佟国纲有点急了,“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还旧事重提, 人不也送到庄子去了?” 随后又对女儿解释,“他这些日子没少跟狐朋狗友鬼混, 更是胆大包天将家里的御赐之物偷偷拿出卖了, 之前藏了一两天, 本来以为跟之前一样, 今早你娘派人给他送衣服, 才知道两天没去上值。” 佟国维狐疑看了大哥一眼,可他接到的消息是鄂伦岱丢了的第二天皇上那里就收到消息了, 这两天派了不少人找, 要说大哥没收到消息不大可能, 可为什么要隐瞒? 难道是怕吓着嫂子? 佟国维劝服了自己, 转而开口道:“大侄女, 皇上那边将身边御前侍卫都派出去了,找到鄂伦岱是迟早的事,说不定人是钻哪个地方玩去了。” 佟佳氏是佟家年纪最大的女儿,按常理来说入宫的该是她,只是东府没入宫的意思, 反而跟安亲王府结亲,丈夫还是安亲王的嫡子,未来定然是要承爵的。 佟家底子还是薄了些,虽然有个皇帝外甥,可本身没什么功劳,外戚在贵族中也不算吃得开,安亲王府这门亲事结得值,人家可是铁帽子王! 换成几年前佟国维怕是会骄傲西府女儿嫁得比东府好,可现在回过头来看,自家女儿就得了个虚名,宠爱比不上宸贵妃,也没有亲生的孩子,等百年过后全都是一场空。 风水轮流转,大侄女虽然是继室,可已经诞下了嫡子,未来定然能继承安亲王府。 想到这里他叹口气,争来争去自家怕是一场空。 他打起精神,大侄子还是得找,起码先确定他的安全,同时他也在盘算是哪家向佟家下手。 佟家忙碌,再开上九门开始戒严,有人不免打探,很快鄂伦岱失踪一事传遍了帝国上层。 皇帝听着费扬古的汇报,语气淡漠道:“好好的一个人平白消失了,你现在告诉朕,未发现线索?你让朕如何放心将步兵营交给你?” 费扬古正单膝跪地,心沉了下去,昨日他来状告鄂伦岱没来上值,绝对没有想到会引出这么大一桩子事。 这可是京城,天子脚小,一只蚂蚁丢了都能找出来,更不要说一个活生生的大人。 鄂伦岱可是年轻力壮的壮汉,就这么平白无故失踪了,这是九门守门人的失职,更不要说案发现场距离正阳门不远。 他语气沉重道:“奴才询问过最后看见鄂伦岱的人,是街边清理积雪的老翁,几位老翁都说忙着干活没注意街上的情况,刑部派了足迹好手,发现鄂伦岱的脚印是在街上突然消失,一个壮汉突然消失,一定是有帮手。” “关键是鄂伦岱身手不凡,不是什么柔弱的人,若是有人出手,他应当会反抗才是,肯定出了意外,令他无法自救。” “奴才已经派人盘问京城大大小小的药堂药铺,询问是否有一种药能将人迅速迷晕。” 皇帝听完,神色严肃道:“再给你几日,尽快将人找到,不要惊扰百姓。” 费扬古松了一口气,起身告退。 人还未出门,就碰见了迎面而来的梁九功,他冲梁九功拱拱手才大步离去。 “皇上,皇贵妃在门外求见!” 费扬古只听见这句话,他还未走到乾清宫门就看到门外立着的皇贵妃等人。 那被众人围在中间分外醒目的妇人神色焦急,他减慢了脚步,没一会儿梁九功又跑了出来,没理会退让一旁的费扬古,而是冲着门外恭敬行礼。 “皇贵妃主子,皇上请您回承乾宫安心等着,皇上连身边的御前侍卫都派出去了,想来鄂伦岱公子很快就能寻回来。” 佟佳氏急切问,“那你跟我说说现在是什么情况,找到我大堂哥人了吗?” 佟家就两兄弟,两兄弟成亲后,彼此之间的孩子相处得也很亲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61节 在佟佳氏眼里大堂哥和亲哥哥没区别,当年她入宫,大堂哥还说皇上要是欺负他就进宫帮她揍他。 她进宫这么多年,关于年幼的记忆已经不多了,大堂哥是少有在宫外让她惦记的人。 宸贵妃受宠的时候,他还传信给她,问她要不要帮忙收拾人。 虽然不赞同,但是她还是感激堂兄的维护。 这回猛然听见堂兄失踪,她如何不心急? 梁九功哪里能给个准话,他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晓,虽然万岁爷派遣了许多人,看着声势浩大,可实际上没有一点担忧。 “皇贵妃主子,您呀不必跟着担心,人都派出去,想必很快就能将鄂伦岱大人找回来。” 佟佳氏见他只会搪塞,心里很是不满,“本宫要见表哥!” 说着绕开梁九功进了乾清宫门,往东边的上书房走去。 上书房门口还站着不少外臣,也因为这些外臣在,她先前才在宫门外等着。 梁九功心里一惊,连忙追赶上去,“娘娘,没有皇上允许,您不能进上书房!” 佟佳氏白了他一眼,走到上书房门外无视外官员的打量,头微微一抬,冲梁九功道:“去禀报吧。” 梁九功躬了一下身,急匆匆往屋里进。 没一会儿皇帝亲自出来,没理会佟佳氏,吩咐人让大臣们去茶房喝会儿茶,然后才领着佟佳氏往正殿暖阁走去。 进屋后,他才刚坐下,佟佳氏就迫不及待地问:“表哥,大堂哥找到没有?” 皇帝安抚她,“不必担心,九门提督已经加紧派人去找,只要还活着肯定能找回来。” 说着略带好奇地问,“你可知道他有哪些仇家?” 佟佳氏说不出来了,她能说大堂哥最大的仇家是大伯吗? 两父子闹得跟仇人一样也没谁了。 “朕是了解鄂伦岱这个人,大问题没有,小毛病虽然有,但都无伤大雅,既然没有跟人结仇,也没人会跟他过不去,你呀就安心待在宫里,若是心无法安定,那就去佛像前拜拜……” …… 养心殿内,宝音对于外面的巡察全当没看见,人要是能找回来那才有鬼了。 回头再找人漏漏口风,说在南边看到了,视线也就转移了。 在有摄像头的年代找一个失踪的人都不容易,更不要说是现在了。 当然要是能找到最好,她对煤窑的不正规采矿很不顺眼,乘着这次鄂伦岱被卖进煤窑一事,将所有矿都搜查一遍,也省得某些势力越来越猖狂。 要说她怎么知道黑煤窑的事,还得说起报纸上刊登的寻人启事。 一两个还能理解,失踪的都是青壮年,那情况就不简单了。 宝音第一反应就是往矿上查,在这个没有噶腰子的年代,人失踪嫌疑最大的就是矿上,又不是什么幼童和女人,青壮年没那么容易丢了,既然丢了,最大可能就是被卖去挖矿了。 她吩咐下去,果然察觉到西山煤矿那边的猫腻。 京城眼皮底下都有问题更不要说地方上了,只是得委屈鄂伦岱了,大罪肯定不会受,小苦头多少得尝点。 想要朝廷受重视,果然得有个重量人物陷进去,哪怕是一县令都没这么大效果。 忙完了手中的事,她有些犯困了,屋外又刮起了风,不知从哪里传来了烤花生和地瓜的香气。 她边吸边往外走,看到几个宫女太监聚在小厨房的炉灶旁边烤火边聊天。 宝音没进去,站着听了一会儿。 几人聊的同样是鄂伦岱失踪这件事。 “昨日走哪个路口都有人盘问,幸好咱们都是宫里当差的,没多盘问就放人了,那些拉车拉货的就倒霉了,得停下来搜查,我就看到不少人给北城司的人塞钱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宫里的宫女远没有太监消息灵通,更不要说一些太监不当差的时候可以出宫。 “呀,出了什么事?” 太监神神秘秘地问,“你们都没听说吗?鄂伦岱侍卫不见了,皇上将九门提督御前侍卫都派出找了。” “有这事,难怪方才看到皇贵妃在乾清宫门口等着,一定是为了这件事吧。” 有宫女察觉到门口有人,扭头一看差点没吓死。 “主、主子!” 五六个人呼啦啦跪下,宝音装作没听见方才的那些话带着微笑道:“在吃烤红薯吗?给我拿一个。” 有机灵地连忙拿了盘子从火堆里检出一个红薯来,哪怕被烫的手乱抖,还是放进了盘子。 “快拿冷水冲一冲。” 宝音吩咐身边的宫女,“取瓶烫伤药给他。” 说着态度和气,“你们吃的时候看着点火,小心别烫着。” 她也没多留,转身走了,只留下身后小声惊呼声。 “主子对我们可真好!”新入宫的小宫女雀跃道。 “那可不,咱们主子是宫里数一数二的好,你待时间长了就了解了。” 第218章 “好饿……”鄂伦岱已经饿到有气无力, 昨日他还能回想以往品尝过的美味佳肴来画饼充饥,此时他连回想的力气都没有。 门外缝隙又被丢进来一个纸包着的糙米饭团,鄂伦岱眼睛一亮, 有气无力走过去捡起来,狼吞虎咽吃了干干净净。 他也不是没有受过饿,生病时也净饿过肚子, 只是那时生着病本就没有胃口,躺在床上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哪里像是现在,又冷又饿还渴。 这已经是他被关起来的第四天了, 真是一点力气都没了。 肚子里有了食, 那股子挠心挠肺的饥饿感缓缓淡去,手脚还是无力, 躺在干草上, 他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 脚步越来越近, 停在了门外。 铁链碰撞声音传来,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亮光猛然照射进来,他反射性挡住了眼睛。 “饿了四天知道老实了没有?” 他挪开手臂, 眯着眼睛向外看去, 门口站着三个人影, 站在中间的那个就是最开始说话的那个男人。 鄂伦岱怎么可能屈服, 在他眼里这里就是下贱的贱民, 竟然敢如此对他,等他出去,一定要将这些人五马分尸才能解那一口气。 可是一想到外面人还没找到他,为了保住小命他还是选择了屈服。 “我愿意干活。”他嗓子嘶哑道,这几天喝的水很少, 只能满足最基本的身体所需,他现在要做的是尽快恢复体力。 “老实了就好。” 男人回头对左右道:“带他去吃点饭,送去窑洞,快点将银钱给爷赚回来!” 男人没有多留,只留下了两个壮汉看管着鄂伦岱,其中一个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小子,劝你老老实实,别想着逃跑,进了咱们矿上,可没有你想要逃离的机会。” 鄂伦岱眼里闪过的怒火,还是憋了回去,他缓缓起身,走了两步眼前一黑,心跟着发慌,蹲下身缓了一会儿才重新光明。 鄂伦岱心里很惊慌,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失明了?难道是生了什么重病? 前面的两人见他蹲下来有些见怪不怪了,每次遇见刺头,饿个几天都会出现这种毛病。 两人催促着,“快点走,别耽误事,晚了可没你吃的了。” 鄂伦岱手脚发软跟了上去,他心口发紧,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原先吃下的糙米饭团已经飞快消化,血糖供应上来,鄂伦岱觉得之前的那种情况在慢慢褪去。 他这才有心思打量周边环境,这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这是一处山窝窝里,地面洒落着黑色痕迹,很明显是个煤窑。 他意识到自己被卖进了煤窑,做煤窑生意的有几个是良善的,他若是傻乎乎暴露身份,结果不是被煤窑主好声好气送回家,只会杀了埋在某个地方,再扫清一切痕迹。 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鄂伦岱深吸一口气,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到底是大家少爷,遇到危急情况还是能够迅速冷静下来。 所谓吃饭的地方就是煤窑洞外面不远的一个草棚。 草棚下面炉子里熬着红薯,还有不少从窑洞里爬出来的人排在队伍后面等着吃饭。 冬日里没有野菜,红薯量大饱腹力强,又比粮食便宜,成了煤窑上常吃的伙食。 再加上一些带着怪味的陈米熬的粥,这就是矿工的伙食。 所有人表情都是一脸麻木,就好像活着的行尸走肉。 鄂伦岱看得心惊,这些人全都瘦得不成样子,满脸黢黑,也分不清长相。 周围散落着膀大腰圆的打手,看到鄂伦岱磨磨蹭蹭,一鞭子就甩了下来。 鄂伦岱疼得咬牙,发誓出去一定要报仇,心里期盼着外面快点找到他。 可惜此时鄂伦岱并不知晓,已经有人在通州一家当铺发现了他失踪时穿的那身衣裳,跟他现在的藏身地点是南辕北辙。 一人半碗稀粥一块巴掌大的红薯块,这就是所有人的伙食,多了没有,少了就熬着。 鄂伦岱尝了一口粥,又吐了出来,浓浓的霉味根本无法吃,他只捡了红薯吃,剩下的粥实在是难以下咽。 他旁边一文人模样的中年人见他这么挑剔,出声劝告。 “最好还是吃了,下午还得干活。” 鄂伦岱扭头,看了一眼对方,意识到对方也不是该出现在这地方的人,忍不住询问,“听您口音不像京城人,是怎么进来了?” 文人唏嘘道:“友人传信,说京城有家书馆有许多外界罕见的藏书,我便过来了,半路上被抢走了盘查,只能一路乞讨过来,在破庙休息的时候被人打晕了卖进来。” 鄂伦岱巡视四周,询问他,“你可有逃跑的意思?” 文人一惊,看看左右,忙压低声音道:“这话你可不要胡说,上头承诺了可以举报想要逃跑闹事的,只要得到线索举报,就能赏一只鸡吃,之前不是没有想要逃跑的……” 他指着几个被铁链固定的几个人道:“全都失败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62节 鄂伦岱奇怪,“那煤窑主没杀人?” 矿上杀人再正常不过了,反正这里也没人过来寻找。 “上头还指望这些人挖煤呢,轻易不会杀,只是被打手们看得紧,时间一长看不见出去的希望,这些人也就认命了。” 鄂伦岱下巴绷得紧,他才不会认命。 “强迫他人卖身为奴,这是犯了法!” “哎,说这又有什么用,煤窑主人可是掌握着我们的生杀大权。” 中年文人摇摇头,然后才想起来跟她互通性命。 “我姓邓,名铮,兄弟何名何姓?” 鄂伦岱自然不敢报真名,“免贵姓童,童生的佟,单字伦。” “童伦兄弟,你我沦落到此也是有缘,以后互相照料。” 鄂伦岱点点头,顺便将那半碗陈粮粥倒到邓铮碗里。 邓铮道谢后非常珍惜地喝完。 喝完了粥,邓铮领着他去窑洞休息,这窑洞就建立在山脚边,往下挖了一个泥洞,跟地窖一样,下面铺着稻草,冬日北边少雨水,也不用担心雨水倒灌。 泥洞上面盖着枯草,邓铮掀开枯草领着他下去,这地方不算大,两人进去后,稍不留意就碰着了对方。 “你今后跟我一起住,你来得晚没法再挖窖,等明年开春再挖新的。” 鄂伦岱内心嫌弃,“没其他住处?” 邓铮哪里没看出他脸上的嫌弃,道:“也有比你早几天来的,现在在煤窑洞里睡着呢,吃在那里,睡也在那里,你要是愿意去,我领着你过去。” 鄂伦岱连忙拒绝,他心中委屈,何时吃过这般苦? 外面传出敲锣声音。 邓铮迅速往外爬,“快走,干活的时辰到了,要是晚了,得挨一鞭子。” 鄂伦岱很不情愿去,可想着不去就得饿肚子,还是去了。 走到煤窑洞口就有人拿着簿子点名,他后牙咬紧,若是他没来,可以预料到下场。 原来的矿工点了名的可以下去,鄂伦岱是新来的,只能在门口等着,等到了最后那拿着簿子的人问了他的姓名,将名字添在簿上后,让人分了他一个背篓。 “新来的去背煤。” 鄂伦岱下了黢黑的煤窑洞,洞打得跟深井一样,隔几步亮着油灯,油灯就是缺口的陶碗,灯光也很黑暗。 等他下来,连接上面的竹梯子被抽走,他看着四周,那洞顶像是会随时坍塌下来一样,脸上闪过了害怕。 井下面是四通八达的洞口,不远处传来清脆的敲打声。 他随便找了一个,洞口尽头有人拿着榔头敲打墙壁上的煤矿,掉落下来的煤石也被踢在了一起。 有人看见他,出声喊:“新来的,你过来,将这些快些运走!” 鄂伦岱走过去,看看左右也没看到工具。 “用什么打扫?” “用什么打扫?”正在敲击墙面的一个男人停下来重复了一句,“还能用什么打扫,用手捧起来装进背篓里,背到井那边倒进木框里,这么简单的事还要人交?” “老张怎么这么大火气?新来的啥都不会,教教不就行了。” 鄂伦岱听见熟悉的声音,惊讶地看到邓铮从黢黑的角落里站起来。 “老邓,你就是爱多管闲事。” 邓铮走到鄂伦岱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慢慢干,别累着自己,咱们吃的那点东西稍微动一动就消耗完了,下了窑洞没人会下死力气干活。” 鄂伦岱会意点头,这是让他学着偷懒。 上面那些人怕矿工吃多了闹事,半饥着不让吃饱。 矿工也不傻,吃不饱就怠工,有一下没一下干着。 邓铮又补充了一句,“你自己估算一下时间,每半个时辰就有一批人下来视察,小心别被抓着偷懒。” …… 南书房内,皇帝有些纳闷了,怎么派出那么多人都没能找到鄂伦岱呢? 他这几日都没去养心殿,就是怕忍耐不住开口问她。 除去明面上的御前侍卫,他还派遣的密卫盯着泰山商行。 奇怪的是泰山商行并未有异常,密卫将泰山商行在京城的驻地点都搜索了一遍,什么隐藏密室也翻出来了,还是没能找到人。 这人能藏在哪去? 皇帝不想开口问,这一开口不就代表这场游戏他输掉了吗? 第219章 太子前来请安, 关心地询问了一句鄂伦岱的情况。 “表叔可有找到?” 见皇帝皱着眉,他试探性询问,“不如让舅公帮忙寻找, 人多力量大?” 赫舍里家跟佟家有亲,佟家二夫人,佟国维的妻子是赫舍里氏, 长房长女佟佳氏的婆母也是赫舍里氏。 大家彼此都是有亲的。 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询问,“你觉得索额图能找到人?” 太子忙道:“表叔失踪大家都很着急, 也不是只舅公想帮忙, 还有安亲王府,庄亲王府等诸多宗亲都愿意帮忙。” 这话到了皇帝耳里变成了这几家已经联合起来抱团了。 他心里一紧。 “哪些人愿意出人出力, 你来处理。” 皇帝想先看看情况。 太子得了这音, 转身离开了, 那身影都带着雀跃。 皇帝抄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茶水已经变冷, 他放下杯子起身。 “摆驾养心殿!” …… 宝音正在看内务府新录取的名单,哪怕内务府这边制造了种种阻碍, 可还是有下五旗包衣抓住机会爬了进来。 且全都是在泰山商行工作过的。 她不在意内务府拔高录取标准, 反正这事是一视同仁, 往后上三旗考内务府也是这个标准, 在她这里从没有两个标准。 几个要重组的衙门还没有完全分离, 其中账务职务之复杂就跟一团麻线一样没那么容易分割。 目前计划是先分出来,等年底结算完再交接账务,元月开始慢慢切开彼此关联。 看了一下进度,发现某几个衙署进度有点慢,她思索了一下, 拿起笔将新招名单里的几个人名塞入进去。 既然干活不积极,那就放几条鲶鱼进去,在泰山商行做过的都知道她注重效率,效率可是跟奖金挂钩。 将内务府的事放到一旁去,她又拿起来一份报表,今年滑冰赛事的财务报表已经出来了。 先看了一眼广告总收益,再看一眼交税和分红后的收益。 这收益涨幅可没有去年高,去年比前年的涨幅增加了200%,今年才50%,再过两年怕是慢慢持平,也意味着滑冰赛饱和了。 她盘算着饱和之后,是不是该将赛事承包出去,有顺天府接手,到时她就收个分红? 京城的各种比赛都在慢慢增加,显然商贾看到了这些比赛聚集人群的效应。 要是举报得好了,光是广告费就能将成本收回来。 听说明年天津要举办蛐蛐赛,京城这边也准备了鸽子赛,还有狗赛猫赛,这些声音一传出去,就有一大批富家子弟响应。 思索了一下,宝音写了关于赛事的临时管理条例,打算回头用上。 刚落笔,就听见玻璃门被人推开,她抬头看见皇帝走了进来。 皇帝面色平淡,停步转身对刚准备跟进来的梁九功道:“你去歇着吧,这边不用你们伺候。” 梁九功应了一声,领着门外的人去了茶水间歇着去了。 茶水间就在隔壁,养心殿内所有房子在修建之初都埋了烟道,烟道上方还铺了陶瓷水管。 白天厨房是不停歇烧着,烟从烟道经过,也将水管内流经的水烧开,热气上走,经过了各个屋子,等冷却又回到了厨房再次加热。 简单来说养心殿已经用上了简易暖气,虽然不够热,却也不会夜里被冻醒。 乾清宫的奴才都喜欢跟着皇上到养心殿,因为在养心殿不需要烧炭,随便待个屋子就足够暖和。 宽敞书房内只剩下了二人,宝音放下笔。 [可是要问鄂伦岱的下落?] 皇帝坚决不问,他这会儿跟她较上劲了,要亲自将鄂伦岱找出来,反正没有生命危险,这京城里竟然还有能瞒过他的事,怎么不让他想要探个究竟。 步兵和御前侍卫都派出去了,要是还找不到人,那才让他失望。 “鄂伦岱交给你管了,说不插手就不插手。” 宝音见他嘴硬,笑了笑,翻开了桌面上一堆牛皮纸袋,翻出赞助的那一份递过去。 皇帝伸手接了,解开了上面已经糊好的封条,从里面抽出了几张纸,当看到纸上内容时,不由抬头看向她。 “你这出手可真是大方。” 月底的大阅兵不是还差四万套棉衣吗?这些她给补上了,不仅补上了,还赠送了一万份大礼包。 每份大礼包有二十斤米,油盐酱醋茶各一斤,腊肉咸鱼各两斤,布票二尺,防水鞋底的鞋子一双。 这一份看起来不算多,可足够一家人过上一个富裕的新年,一万份,能惠及一万个家庭。 宝音走过去,“阅兵是大事,好歹我也出些力,希望你能一举将西藏和新疆收复回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63节 皇帝一听这个要求,忍不住盯着她,想要问她是认真的吗? 他本来打算是将准噶尔从草原赶出去,可没有打到西藏和回疆的意思。 宝音一脸无辜,“有什么问题吗?” 在她看来西藏和新疆都是大清领土,现在平定有问题吗? “你收回哪里,我铁路就能修到哪里。“ “一言为定!”皇帝不由来了精神,铁路这东西好,若是真能修到回疆和西藏,朝廷这边就能随时派兵增援,甚至在那边增兵布防。 *** 背了四五趟的煤,鄂伦岱只觉得浑身没力气,吃得那点红薯和糙米团早消化得一干二净。 他有气无力跟着邓铮爬出煤窑,见过外面黑黢黢一片,有些失望问,“只中午那一顿?” 老邓交了榔头,领着邓铮往住处走,边走边道:“夜里又不用干活,自然没吃的,这里一天就吃两顿,早上一顿,中午一顿。” 鄂伦岱一听下一顿等等明天,整个人都两眼发虚。 早知道他就不嫌弃米粥难喝了。 不对,那算什么米粥,分明是馊水! “不行,得找点吃的,饿肚子根本睡不着!” 他拉住了邓铮,“厨房在哪里?我去找点吃的,找到分你。” 那些打手个个体壮,一看就知道吃得好,这里定然有厨房。 邓铮指着远处山脚下亮着油灯的地方道:“别想了,打手都在那,这会儿吃夜宵呢,你过去也是挨打的份。” 鄂伦岱自然不死心,琢磨着半夜溜过去。 两人回到了地窖,地窖不能取暖,但是能抵挡寒风,两人紧挨着躺在稻草上,盖着同一床被子,时间一长竟然暖和起来。 因为空着肚子,两人都没有入睡,邓铮询问他是怎么进了这里。 鄂伦岱这会儿还有些晕乎。 “走在路上被人迷晕了,听这里的人说有人把我卖进来。” 邓铮则告诉他一些这里的情况。 “这个煤窑是废弃煤窑,窑主会偷偷买一些人过来私挖,老实干活不会有生命危险,毕竟死人了上头还要花钱买。” 邓铮感叹一声说起了自己的流年不利。 “我都进来半年了,还不知道家里发没发现我的状况。” 然后他说起了自己那刚出生不久的孙子,遗憾今生还不知能不能见到。 “看你脸色红润,身体强壮就知道在家里也是个受宠的,说不定你家人很快就能把你救回去。” “家人?”鄂伦岱冷哼一声,“额、我娘知道我失踪肯定会找人救我,我爹就算了,他巴不得我死在外面。” 邓铮摇摇头,“这天下没有爹会盼着儿子去死。” “那是你不知道我们家的情况。” 鄂伦岱真假参半将自家情况说了。 邓铮沉默后说,“对于你娘来说,你是她的好儿子。” 一根草挠他的耳朵,鄂伦岱抓了一下,“我以为你会说我跟我爹作对,是个不孝子。” 毕竟京城里不少人都这么看待,违逆父母是大不孝。 “我娘很好,我年幼时爹娘其实很相爱,是那个女人,明知道我爹喝醉了酒还硬凑了上去,那个女人的儿子也跟那个女人一样装模作样,看着令人作呕。” “明明是个贱婢之子,却一副谦让模样,就因为受到了夫子夸赞有读书才能,连我爹都对他另眼相看,我爹完全忘记了正是他和他娘拆散了我们一家!” 邓铮侧头,透过本人仿佛看到了那个还停留在年幼时阴影走不出的幼童,他的一切叛逆都有了解释。 本来他还有些头疼,上面怎么分配了这么一个人给他带,佟家长房长子,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这样的人交给他管教这不是难为他吗? 等他听完他才意识到上面的意思,佟家这位大少爷不是生性恶劣的人,在外人看来他总是做出叛逆之事,不尊父,行叛逆之事,实际上他本质还是当年那个走不出家庭破裂的孩子。 佟国纲越是对次子重视,鄂伦岱就越是叛逆,他在毁了自己惩罚佟国纲。 “你得正视,你爹只是个普通人。” “你对他期望太高,他不是个完美无缺的圣人,在他做出这种令你失望的事情后,你才会这么失望,才会斤斤计较,念念不忘,你应该放眼多看看世界,见识多了,你就会发现你的爹也是个俗人。” 邓铮的声音在不大的空间内响起,鄂伦岱猛然愣住。 是这样吗? 在那一夜没出现前,他是自豪父母恩爱,没有旁人。 纳兰容若写的什么一世一双人,他自己有做到吗? 他年幼时自豪自己爹做到了,每次出门走亲,额涅都能收到别人羡慕眼神。 在旁人眼里自家是外戚,是靠姑姑起来,可是在年幼的他看来,这些外人都不够理解他阿玛。 年幼时他也被阿玛抱在怀里看兵书,也发誓恢复佟家祖上荣耀,洗掉外戚名声。 那个时候阿玛在他眼里是伟大的,甚至一度二叔谋划着送堂妹进宫,都令他不齿。 然而他心目中这般伟大崇高的阿玛一夜之间崩塌了。 额涅也一度郁郁寡欢,连门都不怎么出。 他开始仇恨那个男人,每次对方生气发怒,他心里总会变得畅快。 就像是在惩罚对方打破了他心中的……那份憧憬? 第220章 身下的稻草突然锋利起来, 总是寻找空隙试图刺破他露在外面的皮肤。 鄂伦岱猛然坐起身,“不对,你说得不对, 我没有当他是圣人!” 他抓着额头,冬日里脑门上多了一寸长的发茬,毛茸茸的头顶靠后是根细长的小辫子, 像极了后世七八岁还不舍得剪去胎辫的孩子。 “他……” 鄂伦岱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因为跟父亲对着干,他连四书五经读得都不怎么通顺。 “他怎么配跟圣人相提并论?”到最后鄂伦岱语气不屑道。 邓铮嘴角含笑, 伸手往草下面摸了摸, 摸出一盒火柴和一个沾了些油的破布来。 他起身点燃,将破布点燃后放入一个阴干的泥碗里。 微弱的亮光将不大的室内照亮, 难闻的劣质灯油不断传入鄂伦岱鼻中, 闻久了有点眩晕。 “这番话可不兴许说。” 或许说出了心中的烦恼, 鄂伦岱对他有些亲近了, 话语中满是困惑。 “我没有错, 是他做错了事,为何我不能说?为何世人反而站在他那边?” 他不理解, 他认为自己是大义, 偏偏世人眼里他才是那个魔怔了的人。 邓铮像是一个良师, 在引诱一只迷途的羔羊, “你看这个碗, 世人就如同这碗水,律法、道德、规矩就如同碗壁一般圈束着所有人。” “人都是思安的,一旦有人试图打破碗,规矩破了,乱世也就来了, 在乱世人命如草芥,所以这碗壁自然是被所有人守护。” “他们不一定不知道一些道理是歪理,只要有利于他,就值得守护。” “例如孝道,孝道是一个人的底线,连孝道都不遵守的人则畜生不如,这是天下人共同遵守的准则,一个不孝的人你不能指望对方遵法忠君。” 见鄂伦岱眯着眼睛,眼里满是不赞同,他笑着问:“你说你讨厌你父,你家乡可有传出你不孝的消息?” ”当然有,我堂哥一家,我堂妹夫都知道,我爹可是非常乐意宣传我的不孝之举。” 邓铮哂笑,“家人不算,外界可有留言传出?可有外人说你是不孝之人?” 鄂伦岱沉默下来,这自然是没有,出了家门并无人知道家中之事。 “你的父亲还是挂念你的,但凡对你恨之入骨,只要去官府一告,你就得挨仗刑!” 邓铮摇摇头,“真羡慕你,你的父母应该是爱你的,才将你养得肆意妄为。” 鄂伦岱很想反驳,却找不出可以反驳的话。 哪怕他心中再怎么愤恨那个男人,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恃宠而骄。 呸,他才不是恃宠而骄! “你说的我不认同!”他嘴硬道。 邓铮没跟他争辩,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小子还是见识少了,等走遍大江南北,见识多了,你就会发现家里那点事根本不算是事!” 鄂伦岱好奇地问,“听你口气,你去过很多地方?” 不大的空间内难闻的油味越来越重,邓铮干脆起身将门口的草扒拉开,让新鲜的空气进来。 他躺了回去,回道:“我呀早年就是个穷读书的,说句惹你笑话的话,我年轻那会儿总是厚着脸皮去地主家里借书。” “后来靠给人写信,抄书为生,这几年稍微好些,可以给报馆投稿,有稿费可拿,这日子才慢慢安稳下来。” “我在江南的时候最大爱好就是四处借书看,为了借书到处跑,去了不少地方也见过不少风景结识了不少人,看到了人生百态,你斤斤计较的那点事在我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他说起了一对恩爱夫妻一朝翻脸,丈夫对妻子下杀手,还污蔑妻子跟人私奔,实际上妻子尸体被埋在了院墙根脚下。 说起了年老的长者为了给自己治病,将孙女卖了,为了多卖点钱,将人卖给下三滥的地方。 说某个赌徒输红了眼,当街卖了妻女。 还说某位母亲为了失手杀人的小儿子,执意让大儿子顶罪。 他说了很多,因为他给这些故事添加了不少细节,仿佛他亲眼所见一般缓缓道来。 鄂伦岱听得出神,沾了油的破布早不知不觉烧完了,冷风灌进来,带来了新鲜空气,也带走的一丝暖气。 邓铮微笑着问,“你再看看,你家那点事跟这些算什么?有得比吗?” 鄂伦岱摇摇头,“你说的那些都是他人之事,我没有亲身经历过,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跟这些人比已经足够幸福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64节 ”只是,这些人到底不是我。” 他没有个试图害死妻子的阿玛,也没有为一己之私卖孙女的玛法,他为长子,有幼弟,可幼弟无法动摇他的地位。” 他只是不甘愿。 “你说我父母是爱我的,可若这些爱不是无私的呢?” 他的阿玛或许是爱他,不状告他忤逆不孝是指望他支撑起门楣,他的母亲爱他是因为老了要靠他来奉养。 他年幼的时候以为父母对他的爱是无私的,长大后才发现阿玛更看重的是家族,那个贱婢之子就因为会读书对家族有贡献,就多次夸奖,对他则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而额涅呢? 他至今无法忘记,知道父亲背叛的那一夜,额涅抱着他不停流泪,嘴里念叨她只有他了。 他以为自己是母亲的一切,从那一夜他长大了,事事跟阿玛对着干,用自己的方式守护额涅。 额涅却背叛了他,又生了一个弟弟? 他不敢深想,是认为他不堪信任,所以再生一个儿子做倚仗? 邓铮有些惊讶,反问了一句,“你怎么会这么想?” “这时间或许有对儿女无私爱的父母,可绝大多数都是有目的的爱,生孩子的目的很多,有的是为了养老,有的是为传宗接代,也有的是为了家里多一些劳动力分摊一些负担。” “这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你何必耿耿于怀,你能保证你对自己的孩子是纯粹无一丝杂念的爱?” 鄂伦岱沉默下来。 正说着外面传出一声鸽子咕咕叫声,邓铮声音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听,三声咕咕叫,他压低声音,声音里带着兴奋。 “快,快跟我走!” “走?”鄂伦岱还想多问,却被邓铮拉着往外钻,他出去后摸黑拉着鄂伦岱往山的方向跑。 鄂伦岱跑了一会儿没力气了,可看着邓铮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又咬牙跟上去。 “我们这是去哪里?” 邓铮离他五步远,声音被冷风吹散。 “当然是逃啊!” 鄂伦岱闻言是逃跑,凭空生出来一些力气,用力追了上去。 没一会儿就跟邓铮并列了,他还想问,邓铮迅速道:“别说话,节省点力气。” 或许是这边逃跑的动静太大,远处灯火变多,隐约传来打手呵斥追踪的声音。 鄂伦岱跟着邓铮跑到了贴着山的高墙边,这道水泥高墙挡住了外界的目光,也挡住了墙内所有人想要逃跑的希望。 此时墙壁上多了一个草和布条编织出来的绳子。 绳子一头在墙外,一头在墙内。 邓铮推了他一下,“你年轻力壮先爬上去,上去后再拽我上去。” 鄂伦岱二话不说同意了,听着远处的追喊声,他抓紧了绳子,噔噔噔三两下就上了墙头,绳子再放下来,他看到不远处又有两三人跑过来。 邓铮也不废话,抓住了绳子绑在腰上,鄂伦岱使劲拉他,到一半时抓了他的袄子才将人带上来。 邓铮解开绳子丢了下去,再回头看见这边靠近墙的位置堆放了不少枯叶。 天色太黑,看不清底下有什么,鄂伦岱还是咬着牙先跳了。 墙壁下面是泥土,硬邦邦地跳下去后脚震得生疼。 缓和了一会儿,回头一看,邓铮正趴在墙头上下半身耷拉着,脚试图在踩什么。 可惜没有东西给他踩,鄂伦岱走过去,让他踩住了他的肩膀。 邓铮下来后,谨慎地看看左右,然后拽着鄂伦岱顺着墙壁往山上走。 见鄂伦岱动作变慢,他催促了一句,“快点走,别被人抓到!” 他拉着他加快脚步小声解释:“通往城里的路上都有人看着,这会儿往那跑就是自投罗网,先上山,山上藏人的地方多,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我们。” 鄂伦岱一听有逃出去的希望,立刻不吭声了。 借着雪光,再看那大山如张着深渊巨口的怪兽,他回头再看高墙方向,发现有人举着火把绕到高墙外,正堵住出逃的路。 跑了一段路,再次传来鸽子咕咕声,邓铮停下回了三声,对面又换成了杜鹃叫声。 邓铮压低声音道:“老张、老李是我!” 隐蔽处有人站起来,“老邓你还带了谁?不是说就你一个人吗?” “是童伦,这小子是好的,我就把他一起带出来了。” “老邓,你怎么能把外人带过来?” 鄂伦岱听出来了,这不就是在煤洞里跟邓铮一起干活的那几个人吗? 邓铮不服气道:“童伦是我刚认下的弟子,我要跑怎么能不带上他?” “小子,喊师父!” 鄂伦岱顺水推舟,“师父。” “可他不是我党人员!”老张压低声音带着怒火。 什么党? 鄂伦岱听得稀里糊涂,难道是前朝的东林党? 邓铮不在意道:“马上就是了。快点别耽搁了,那些打手放狗了,再不跑就被狗抓到了!” 一群人一听有狗追来,二话不说跑了。 鄂伦岱依然跟在身后,不知何时邓铮塞过来一个纸团子,鄂伦岱一捏有点熟悉,像极了前几天的糙米饭团。 他这会儿饿得不行,打开一看果然是。 他跑得猛烈,胸肺都是撕裂一般的痛,忍着痛他将饭团往嘴里塞,还是熟悉的味道。 跑了不知多久,几人躲进了一个还未修建完工的大坝内。 在前方人的带路下,他们踩着冰面钻进了大坝下面的桥洞内。 桥洞很高,一人多高,也很深,走了一会儿,有人拿石板挡住了洞口。 “这里是修坝劳工临时睡觉的地方,今晚我们就在这休息,明天一早想办法去告官!” “告什么官?官商相护,要不是有靠山,那煤矿主敢随意抢人吗?” 鄂伦岱压低了存在感,这会儿逃生希望过大,只要回了京城,他定然要让那煤矿主和那些掳掠他卖了他的人付出代价。 邓铮收集了一些枯木枯草生火。 涵洞亮了起来,跟一群干瘦灰头土脸的人相比,鄂伦岱壮硕体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众人目光又对准他身上,老张眼神不善道:“老邓,我们干的是掉脑袋的事,你将一个未经考核的外人带进来是不是不太好?” 邓铮笑了一下,给鄂伦岱使了眼色问,“童小子,可愿意加入我党,只要你加入,以后我们就是托付性命的亲兄弟了。” 鄂伦岱心里一惊,怎么有种误入邪教的感觉,难道这些人是白莲教教徒? 这会儿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暴露身份。 他脸上出现了为难之色,“能问一下是什么党吗?” “社会党!” 老李面色带着淡淡的骄傲,“我们党的宗旨是建立一个人人小康的大同社会!” 第221章 佟国纲喝了一口茶, 他已经两日未能回正房,福晋见了他就忍不住生怒。 叹了一声女人难缠,他就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大老爷, 找到了,找到大爷了!” “什么?”佟国纲猛地站起来,“真找到了?人在哪里?” 上上回说在通州发现了, 结果只找到了被当掉的衣物,上回又在昌平发现了他随身携带的玉佩! 最后全都一场空! 来人喘着粗气道:“这回是真找到了,南城司抓了一批犯事的地痞, 从他们口中得出了线索, 近期京城多了一批人,专门拐卖外地来的单身人士, 有人说大爷失踪的那地方就是这群人常徘徊的地界!” 佟国纲一听这话就知道是胡扯, 宸贵妃总不能为了管教他儿子下手把人给拐卖了吧? 不可能吧? 同样的疑问也出现在皇帝心头, 皇帝拿着南城司的奏折。 要说跟京城三教九流打交道最多的衙门, 无疑就是五城兵马司, 就如同后世小偷小摸常出入警察局是一个道理。 蛇有蛇道鼠有鼠路,想打听一个人的下落就不能错过底层人士。 京城周边最擅长追查的要犯的好手都被调入京, 抽丝剥茧后一伙人自然而然出现在他们眼里。 皇帝放下奏折冷笑一声, “为了抢夺家产, 继室指示人将原配之子卖到矿上;为霸占田地, 将兄弟遗孤骗去卖了, 京城脚下,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正是青天白日下这种事情多了,才人一伙人发现了财路,这些人贩子已经不乐意出钱买人,做起了将外地人拐卖到矿上的无本买卖。 根据南城兵马司查到了线索, 鄂伦岱消失的当天,有一伙人疑似绑走了一名男人,身形跟鄂伦岱都极相符。 皇帝起身离开椅子在桌边徘徊,片刻后吩咐低着头的梁九功。 “去将佟、算了,先去请宸贵妃过来一趟。” 宝音难得没有工作,教科书已经定下了总纲大纲吩咐下去编撰了,她现在看到写满字的纸就头疼,不打算为难自己,准备休假一日。 一早起来,闲着去看了暖房里的草莓苗,这两年精心养着,好歹种子多了一些,没被她祸祸干净。 看了草莓苗,她又惦记起畅春园种的菜,一转眼都两个月了也能吃了,不知道活了多少。 从园子回京,事情不断,差点把这事都给忘了。 这样一想,她喊来人去问。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65节 没多久就有太监回来回话,“主子,畅春园的菜没主子吩咐,没人敢动,还在地里长着呢,前儿个守园子的太监来传话,询问园子的菜如何处理?主子身边的姐姐说主子忙,等闲了再传话。” 宝音隐约想起是有这么一件事,只是当时她忙着另一件事,转眼就忘了。 “正当吃的青菜摘了送进宫,分一半进御膳房。” 丰泽园也有种菜的暖房,不过就那点地,都紧着皇帝、太子用,偶尔皇帝会赏赐后宫高位嫔妃和皇子们,分到每人桌上也就一、两盘子青菜。 宫外虽然有卖,可价格都高,若是放开了买,开销就大了,皇帝是个节俭的这钱肯定是不会出,各宫想吃点份例之外的就自己出钱买。 宝音的吃穿都不走宫里,从延祺宫就开始了。 她不缺宫里那点,有独属于自己的小厨房,连采买都不走内务府账。 这段时间皇帝没少往她这送青菜,眼看丰泽园已经长成的菜赶不上宫里消耗的,她想起园子里的那批菜。 正好将她之前吃的那些补回去。 看完了草莓苗,她在慈宁宫花园溜达起来,这边人来得少,不像御花园那边整日有人来往。 欣赏了一盆双色菊花,就有人悄悄走了过来。 “主子,梁谙达派人来寻主子,说皇上召见您。” 宝音扫了一眼鲜艳的春水碧波,心情很好道:“送一盆到养心殿,小心点,别冻着。” *** 乾清宫。 宝音下了步舆,怀里抱着一盆双色菊花,菊花连同花盆被玻璃罩起来,盆底安置了两个暖手炉。 她这盆菊花被养得好,透过玻璃能看到菊花的生机。 一株枝上绽放着两朵花,还有三两个含苞待放。 这菊花颜色也不同寻常,一半粉红一半粉黄,并不是颜色交错,而是各占一半。 这般抱着花下了轿子,往南书房走的一路上都有人将目光投进来。 美人抱着花进来,像是给南书房增添了一抹春色。 宝音将花放在桌上,取下了玻璃罩将花盆从暖手炉上搬下来,轻触盆底,只微微发热,并没有烫手的地步。 不必担心根系被烫死,她松了一口气,目光透向正看向她的皇帝。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皇帝走了过来,揽住她的肩,站在桌边欣赏,“今年的鸳鸯菊培养得不错,往年偏黄,今年更胜似白。” 那黄色部位偏淡,更像是白色,粉的可爱,白的也纯洁,跟往年相比确实出众。 宝音笑笑,“从慈宁宫花园搬来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两位长辈离宫后,慈宁宫的花也无人欣赏。” “侍弄花的太监该赏,往年菊花花期可没现在这么长。” 冬日里常见的花只有一种——梅花,也不是没有其他花能活到新年,只是需要耗费很大人力财力。 也就玻璃价格降下来,一些人家才施舍建造玻璃暖房,暖房延长花期的多起来,京城的冬日不再那么枯燥乏味,多了些不同色彩可观赏。 “听说腊月京城有一场花会,借用了某间寺庙,到时会挑选会场最好的花,赋予花中之王的称号,你说我将这盆送去会取胜吗?” 皇帝握住了她触碰花瓣的手,“宫里多的是养花高手,你要参与岂不是胜之不武?” 说着放开她往御案走去,“南城兵马司来报,说京城内有一伙常拐卖外地人将之卖去挖矿的人,有人说这伙人曾经卖了一个与鄂伦岱相似的人进了某处煤窑。 宝音矢口否认。 “你将鄂伦岱交于我管教,我已经安排了老师将其藏在一个隐秘场所教育,怎么可能将他卖到煤窑去?” [说出去这不就是跟佟家结仇吗?我那么傻吗?] 她也知道自己这事做得不地道,真要暴露出来,她这名声就没了,说什么也不能承认。 她皱着眉狡辩道:“怕被外人打扰,我安排后也没有过问,他现在被藏在哪,我也不清楚。” 说完又有几分心虚,“难道说我的人没有接到鄂伦岱,反而让别人先得了手?” 皇帝慢步走回来,在她身边站定,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别再辣手摧花了。” 宝音定眼一瞧,不知何时她抓住了花瓣,半朵花已经凄惨碾碎了一半。 花瓣落在桌面全是她的“罪证”。 她讪讪一笑,直接将剩下的半朵揪下来。 空落落的枝头非常难看,可总比残花留在枝头好。 皇帝掰开她的手,接过了那半朵菊花。 只剩下一半偏白、几片粉红花瓣。 皇帝放在鼻下嗅了嗅。 “你慌什么?” 宝音拍了拍手,理直气壮反问,“谁慌了?” “没慌这花是怎么一回事?” 他将那半个花瓣放她手心,“步兵已经将西山的煤窑都包围起来,只要鄂伦岱在那里,总能找出来。” “你该想想人回来,你该怎么教,我可是把人教给了你,你总得还给我一个成才的人回来。” 宝音意外,他都知道怎么还敢把人交给她? 难道真拿鄂伦岱没办法了,只能交给她放手一搏了? 两人的机锋暂停,外面是费扬古求见。 费扬古带来了一个不利消息。 “奴才等迟了一步,西山煤窑中凡是身份不明都被隔离起来,有被卖入此地被迫签下卖身契的,但奴才并未找到鄂伦岱。” 说到这里他又禀报了一个消息,“其中一个戒备森严的煤窑,有矿工告密,说昨日深夜有人逃跑,有被抓回来也有顺利逃跑的人,目前逃跑的人里有疑似鄂伦岱的青年。” 皇帝觉得可笑,满人跟民人区别还是很大,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对满人出手,这不就是老虎嘴里拔牙——找死! “西山、西山的煤窑归宛平县管,煤窑出了这么多差错,宛平县是怎么管的,那么多人聚众都不查明身份吗?竟然任由这么一个地方出现在京城地界?” “京城发生这种事,旗人安全都无法得到保障,还留在京城干什么?还不如滚回老家去!” 皇帝语言如刀,此刻格外刻薄。 宝音眼皮一跳,破案了,老四可真像他老子。 皇帝如刀的眼神射向她,她心虚地端起的茶碗遮住了嘴。 遭受无妄之灾的费扬古掀开裙摆单膝下跪。 “奴才辜负皇恩,奴才请求皇上解除奴才的官职,奴才入冬大病一场,还是求得神药才挽回一条性命,自那以后就有些力不从心,请皇上另择贤良担负重任。” 皇帝脸上出现了恼怒,“费扬古,你大胆!” [啧啧,这个当头辞职不干,让皇上上哪去找合适人选?] 她看向费扬古若有所思。 [话说这位还是小四的岳父,只是死得早,乌拉那拉家也没有什么出众人才,正是妻族无可用之人,才认了隆科多这便宜舅舅。] [哪像老八,娶的是安亲王的外孙女,得到了安亲王为首不少宗室支持,连佟家都两边下注。] 她看向皇帝,[费扬古这时候撂担子恐怕真是身体原因,找太医帮他看看。] 皇帝心里恼怒费扬古不识相,这时候请退,不正是在向他表达不满吗? 其他时间倒是无妨,又不是找不到人接手,可偏偏在这个时间点,明年他要御驾亲征,如何放心将九门提督这个重要位置交给别人? 听完了她的心音,他心中的怒火散去一些,可面色还是不好。 “宣太医!” 第222章 面对周边人的敌意, 鄂伦岱唯一念头就是离开,他可是国舅佟国纲的嫡长子,怎会愿意跟反贼在一起? 然而身边的人盯他钉得紧, 做什么都有人盯着他,这种情况下想要跑路起码也得先填饱肚子。 可惜鄂伦岱并不知晓,前脚他逃出了煤窑, 后脚那里就被官府给围了起来。 又累又饿还困的情况下,他勉强坐在火边眯了会儿,等待体力恢复。 他到底年轻, 在家吃得好, 虽然被饿了几天,但底子在那, 远胜过周边被蹉跎时日的其他人。 快到凌晨时他被冻醒, 见其他人都在打瞌睡, 他起身扶着洞壁慢慢往外走。 突然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吓了一跳, 一回头发现是邓铮。 邓铮打了个哈欠,“去解手?一起去。” 鄂伦岱忙不迭点头, 让开位置让邓铮先出去。 等走了一段, 摸黑往外走时, 鄂伦岱心生恶念, 这时候只要一伸手按住邓铮的头往壁上一撞…… 他手刚伸出, 邓铮就开口了,“等会出去就顺着修好的道路往南走,回家后别闹了好好过日子,人一辈子就几十年,没必要跟人较劲。” 鄂伦岱手跟被烫了似的收回来, 他嗓子发干,“你愿意放我走?” 邓铮语气怪异,“我又没绑你,你想走就走呗,哦,别管老李他们态度,他们就是一群理想主义人,想要创建一个老有所依、幼有所养、所有人都能吃饱饭的大同社会,摆明了这种社会不可能存在。” “你也知道漆黑的煤窑待久了人会发疯,不念着点什么是撑不下去。” 说着他叹了口气,“这种话也只是骗自己罢了,世上哪有那么好。” 两人已经走出了洞口,此时天际已经微微发亮,显然快到日出了。 “走吧,走吧,赶紧走!”邓铮催促道。 鄂伦岱走了两步,回头见他站在原地皱了一下眉,大步离开了。 没一会儿人就消失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66节 邓铮这才大出一口气,手忍不住摸了一下脖子,“这差事可真不好办,分明就是个活杀神。” …… 当天中午,鄂伦岱换上了一身衣服,饮了一碗粥不顾觉罗氏的劝阻,硬是骑着马领着人气势汹汹往煤窑厂跑去。 啪! 一鞭子甩在煤窑主人脸上,原本凶狠嘴脸的煤窑主人捂着眼睛在地上翻滚哀嚎。 鄂伦岱提着鞭子一顿抽,骂骂咧咧问道:“让爷给你做奴才,爷送你去见阎王还差不多!” “敢将爷关起来,饿了也整整三天,爷看你是活腻了!” 见人都快被打得不成样子了,一旁有人走过来小心翼翼道:“佟爷,可不能把人打死了,人是要交给衙门的!” 鄂伦岱眼神凶狠瞪过来,将那人给吓了一跳,“绑走我的那些人抓到了吗?可有查出幕后是谁指派?” 那人忙道:“已经拿画像抓了,不如佟爷您先回京,或许刚好能赶上!” 鄂伦岱出了一口气,再看看这煤窑,眼下跟之前心情不一样了,被抓进来的时候他看这里守卫森严,那外围的墙都垒得很高。 现在自由了,再看跪地绑起来的打手,不过是土鸡瓦狗一堆,还有那墙也不过是粗糙的石墙罢了,什么水泥涂抹墙壁光滑不过是夜里想象,墙壁光滑只因涂了黄泥。 又有穿官服的人快步走过来,看到奄奄一息的犯人,忍住了怒气冲他拱手道:“佟大人,犯人已经捉拿归案,该审核应当遵照朝廷律例,怎能使用私刑?” 鄂伦岱白了他一眼,“怎么吃亏的不是你?这狗东西差点没害死爷,要了他的命也是应得的,哪怕告到皇上面前我也有理!” 来人神色冷酷道:“下官定然会向皇上澄清此事,此人犯法,该交给兵马司处置,人下官就带走了!” “慢着!” 鄂伦岱提着鞭子阻拦,“我还没出够气,没我允许谁都不能带走!” 他身边属于佟家的侍卫站出来阻拦。 正对峙着,就见一匹马飞快跑过来,马上的人很明显是佟府的,一下马就冲鄂伦岱喊道:“大爷,皇上召见您进宫,老爷派奴才来找您!” 鄂伦岱冷哼一声,“人交给你们五城兵马司了,给爷好好审问,爷倒是想要看看是哪个人敢胆大包天对付爷!” 说着上了马领着一众侍卫离开。 *** 南书房内,一盆菊花放在花几上,为严肃的南书房增添了一丝春天气息。 皇帝得知鄂伦岱自己跑回来,立刻派人将其喊进宫。 他也很好奇鄂伦岱被藏在了什么地方,结果前去佟府的太监回来回话,说人领着一帮子人怒气冲冲出城去了。 一问去的方向,皇帝不知道该什么表情。 沉默无语片刻后,他开口,“将宸贵妃请来。” 想到鄂伦岱和大舅舅要进宫谢恩,便将地点选在了乾清宫的侧殿。 宝音见门半掩着,先挥退了身边跟随的人,才推门走进去。 里面皇帝正背着手看墙壁上的江山社稷图。 听见推门声,他回过头来,脸上满是无奈。 “你把鄂伦岱弄进来煤窑去,你让跟大舅舅怎么交代?” 此事宝音是不肯认的。 [也是巧了,宫外传信说是没见到鄂伦岱,本来以为是错过了,没想到人丢了。] “这事跟我无关,我的人也帮忙找了。” 皇帝是半个字不信,虽然没有查到她的人,但肯定是她做了手脚。 “别添乱,大舅舅都不会信。” 前脚说人失踪不要问她,后脚人就真失踪了,再说跟她没关系,谁会信? 宝音走上前摊手道:“只是让人传话,继母对付原配长子,人卖了保证没人查,自然会有人心动。” 皇帝听这话十分耳熟,不正是下面折子上奏的事吗? “这种事很多?” 他问的是民间将人卖到矿上的行为。 “只要不废除贱籍,这种事就不可能避免。” 说着看他。 [你儿子未来可是废除了奴籍,你总不至于连你儿子都比不过吧?] 他沉吟一声,“倒是可以借着这个案子施恩。” 废除奴籍很简单就是一道圣旨的事,可朝廷制度律法要是没跟上,也只是一纸空文。 没了奴隶还有契子契女,总有钻空档的机会。 宝音没有多言,坐下后道:“鄂伦岱这样的天之骄子连亲爹都不服管,我有什么本事管他?” “我的打算是先让他栽个跟头,等会儿以他本领不足为由送去军营训练一番。” 皇帝摇头,“不行,军营都是兵油子,鄂伦岱进去怕是学不到好,反而习得一身恶习。” “你不说我都忘了,现在的兵跟未来那不一样,不如你挑选一百人出来,按照我写的训练方式作战,离阅兵还有二十多天,我保证让你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士兵队伍!” “一百人能起什么用处?” 虽然不认为一百人在十万大军中起到什么作用,他还是同意了。 “挑选秉性敦厚,性格良善的良家子弟来陪鄂伦岱,不能让他变好,起码也不会变坏。” 宝音握紧的拳头松了些,[你说得对,孟母三迁,周边人的性格对于鄂伦岱很重要。] 说完冲他伸手。 “回头我安排人去挑人,你给我个手令或者牌子?” 牌子没有,皇帝含笑写了手令。 两人正说笑着,外面通传佟国纲带着鄂伦岱入宫谢恩。 “快请进来。” 佟国纲进来先开口谢恩,虽然人不是皇帝找回来的,可皇帝出人出力,为了找人九门将京城都戒严了,如今人回来自然要进宫谢恩。 鄂伦岱脸上满是不屑,似乎对于佟国纲的趋炎附势很是不满。 他这狗脾气皇帝和佟国纲都习惯了自然是视而不见。 鄂伦岱目光扫到宝音身上,见她好端端坐在屋内,便恶狠狠瞪了她一眼,仿佛在问这个女人凭什么坐在这里。 佟国纲头疼的推了儿子一下,“皇上问你话呢,你是怎么失踪的?” 鄂伦岱收回眼神,想起了自己中的暗算便将昏迷前的事说了。 一听是当街被人迷晕带走,皇帝不由震怒,“京城内竟然还有如此胆大包天的狂徒?” 宝音挑眉,语言里带着挑衅,她做作的举起袖子遮住嘴,“京城出现这种恶徒应该多派人巡逻,臣妾听闻佟侍卫武力了得,怎么会被区区小贼绑走,若是一介妇人和孩童还说得过去……” 她上下打量了鄂伦岱一眼,眼神里带着一样的不屑,“佟侍卫看着不像是个柔弱的,怎么中看不中用呢!” “你这……” 脏话还未说出口,佟国纲伸手给了长子一下。 “你个孽子,在皇上面前也敢放肆?” 皇帝忙说和,“舅舅都是一家人,何至于动手?” 鄂伦岱一听皇帝明显是站在这个可恶女人一边,气咻咻地硬着脖子不肯说话。 皇帝沉吟一声,“不过贵妃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鄂伦岱身为朕身边的御前侍卫,平时训练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时间一长可不就懈怠了练功。” “这腿脚功夫一日不练就得退步,正巧军中正忙着对抗赛,我见八旗军营和绿营都摩拳擦掌等待拿下比赛,这些日子训练也很艰苦,不如让鄂伦岱跟着去练一段时日,就是不知他可吃得了这苦?” 这不就是培养长子吗? 佟国纲可以想极了重现祖辈荣耀,哪里会不同意。 他激动道:“这算什么吃苦,人就交给皇上!” 第223章 鄂伦岱心中窜出一股火气, 又是这样,是不是在他眼里他这个儿子一直跟废物一样上不了台面? “皇上,奴才不去!”鄂伦岱张口拒绝。 皇帝脸上的笑容失踪。 佟国纲面沉如水, 看鄂伦岱眼神就跟看傻子一般。 宝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哇,有底气就是不一样,说拒绝就拒绝。] 旁人谁这么有底气? 门外有太监伸头探脑, 梁九功瞅见,快步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进来回话,“皇上, 皇贵妃的布舆停在了门口, 人正往这边走呢。” 皇帝见父子俩正僵持着,微笑了一下道:“去请皇贵妃过来。” 没一会儿佟佳氏快步走了进来, 都没顾上跟皇帝行礼, 一进门目光就放在了鄂伦岱身上。 “大哥哥你可算是回来了, 往后出门得多带着人手, 这贼子也太胆大包天了!” 鄂伦岱面对皇贵妃时神态明显不一样了, 如果是之前他像是炸开刺的刺猬,这会儿就像是回到了安心的环境, 全身的刺都收了回去。 宝音心里纳闷。 [怎么这鄂伦岱对皇贵妃这般信任?] 皇帝这时候开口, “表妹来得正好, 你帮着劝一劝。”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67节 说着将鄂伦岱去军营练一练的事说了。 佟佳氏一听, 眉头皱起了褶子, 略带不满道:“这军中都是粗鄙汉子,动起手来没个轻重,大哥哥是御前侍卫,何必去军中受苦,宫里不是有传授武功的师傅吗?” 鄂伦岱挑眉, 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微笑,“就是,就是。” 佟国纲冷声道:“宫里?他在宫里当值都几年了,不是旷值就是带着狐朋狗友吃吃喝喝,别说皇上这里被告过几回状,老夫这里也没消停过,这回定然要让他去军中训练一番,洗去那一身不良习惯!” 听到这里皇贵妃有点理亏,当年这对父子闹得不成样子,是她求到皇上面前给鄂伦岱赐了一等侍卫的身份。 人在御前当值,本来以为能干出一番事业,谁能想到鄂伦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之前她病着根本管不了,现在再阻碍大哥哥进步,怕是该惹大伯生怒了。 她冲鄂伦岱投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神情,然后才将目光放在一旁没出声的宝音身上。 “没想到宸贵妃妹妹也在这里。” “臣妾给皇上请安。”佟佳氏补上了先前没顾上的礼。 宝音微笑冲着佟佳氏行了礼。 “也是凑巧了,内务府多支出了一笔账目,我过来问问,就听说佟侍卫回来了,留下来凑个热闹。” “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皇帝突然打断两人对话,语气带着果决道:“鄂伦岱回去休息三日,三日后朕会派人送他去军中。” 说完看了皇贵妃一眼。 “表妹若是有话跟鄂伦岱交代,暂且留下吧。” “朕跟大舅舅有事要商量。”说着领着人出去,将这对势如水火的父子分隔开。 宝音也跟着走出去,将空让给了这对堂兄妹。 目送三人离开。 鄂伦岱眉头凝了起来,万分不解道:“妹子你就任由这女人这么嚣张?” 佟佳氏咬着嘴唇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宫里宫外都在传我跟表哥血缘太近生不出孩子,况且这宫里早是叶赫那拉氏的天下!” “有我们佟家在,叶赫那拉氏算什么东西?朝中唯一得用的明珠都被皇上换了下去,你何必怕她?” 佟佳氏只是摇头,自己这堂哥只看表面,根本不知道宸贵妃的厉害之处。 *** 南书房内。 跟在皇帝身后的佟国纲见宸贵妃也跟了进来,就知道接下来的事跟这位贵妃有关。 皇帝请佟国纲坐下。 “鄂伦岱年轻气盛,身份又贵重,突然栽了跟头,心里定然气得很,这几日大舅舅莫要跟他吵。” 说到这里提了一下军营大比一事。 “贵妃提议让鄂伦岱进入军中训练一番,朕怕军中的兵油子带坏了鄂伦岱,准备从各营挑选一百名勇士,让鄂伦岱隐去性命从小兵做起,跟这一百名勇士一起训练。” “训练途中可能会吃一番苦头,也不能出军营,不知大舅舅可有什么异议?” 佟国纲感动道:“皇上提议很好,正所谓不吃苦岂能成才,奴才只有一个要求,往死里训……” 三日后,宫里派了人来接鄂伦岱。 东府内,觉罗氏很不舍地送儿子出门。 得知儿子失踪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觉罗氏连吩咐厨房给儿子大补特补,补到鄂伦岱看到补药就想吐。 这会儿听到来接他的人来了,是巴不得跟着走。 “额涅您快回屋吧,儿子就是去应付几日,很快就会回来。” 觉罗氏叮嘱着道:“补药不能断,我让从武给你带上了,这药断了效果就不好了。” 鄂伦岱忙点头,骑上马就要走。 而他身后三辆马车都是觉罗氏为他准备的行礼。 宫中来人是一位面生的太监,看着就很和气,一来就介绍自己先前在武英殿当值,近日才调派到乾清宫。 太监姓李,四十多岁的样子。 面对这几大车行李笑呵呵地并未阻止。 队伍启程后往北边出了城。 出城后只往西面走,越走路越眼熟,越走鄂伦岱脸色越难看,这分明就是往西山煤矿去的路。 他骑着马,抓着缰绳掉头走到后面马车边质问王太监。 “此行去哪里?” 王太监见他脸色难看,忙道:“在西山,门头沟那一块,这次训练是在山里。” 他拉停了马,“不去!爷不去那里!” 王太监心里感叹,主子预判可真准,他不急不慢道:“皇上说了,栽一个跟头不可怕,得学会长长经验,这次训练就针对山里,佟侍卫要是撑过去,往后没有山能拦住您。” 这话说进了鄂伦岱心里,他还在耿耿于怀自己被几个地痞给弄翻了卖进矿山,这事对于他来说就是奇耻大辱。 他没有那么抗拒进入军营,也有想要变强的意思。 到了门头沟,放眼就是一大片冰面,这是连续几年开挖的水库,水库边缘立着一个大水车,此刻水车跟冰面冻在了一块。 水车边上还有个极高的水塔,也不知是什么作用。 水库两边都有修建好的山路,山路是用碎石做地基上面铺了两寸高的水泥。 平整的路面已经成了山民最常走的路。 到了这里就有人在路口守着了,王太监从马车上下来,笑着对鄂伦岱道:“佟侍卫,里面咱家不能进了,就送您到这了。” 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行李,解释道:“这次家训的都是各军的好手,大家都是隐姓埋名不能暴露身份,里面山路不好走,每日要在山中疾行百里路,这行李没法带进去,咱家这边会帮您将您的仆人和行李都安置好。” 鄂伦岱一听行李不能带,意识到这次皇帝是来真的了。 …… 时间回到三日前,宝音将建国初期的民兵训练事项抄录了一些出来,又加上了大学时期的军训事项。 皇帝拿到手后,随手翻了翻,决定先按照册子训练再说。 “你觉得挑选谁最合适?” 宝音本来已经有了人选,被皇帝给否决了,“用就用最好的。” 在这里碰了钉子,差点被把她气笑了。 最后她赌气道:“那就让曹寅去。” “曹寅不行,压不住鄂伦岱。” 宝音奇了,“那你准备让谁接手?” [要是不听我的,自己乱来,这输了算谁的?] 他沉吟一声,介绍了一个人选,“罗淇如何?” [这是谁?] 她也不是对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很熟悉。 皇帝耐心为她介绍。 “罗淇是十八年武状元,担任一等侍卫,操练习武都很下苦功,为人小心谨慎,我本打算让他做阿哥们的武师傅。” [我要先见人。] 见人之后,宝音命罗淇用手册中的练兵之法来训练养心殿的太监宫女。 遇见问题当场解决,还赐予了可以看秒针的怀表后,便同意了这个人选。 时间回到三天后,鄂伦岱被迫在西山入口放弃了行李,连带在身边伺候的小厮也被截了下来。 鄂伦岱在入口处下了马,王太监殷勤地帮着牵马,结果就这么一转眼的工夫他就上马把马骑跑了。 鄂伦岱愣住了,然后就冲王太监背影一顿怒骂。 他倒是想追,可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没等他吹响哨将马唤回来,他就被入口的人给拦住。 “新兵,快点入队!” 鄂伦岱被两个士兵强押着入了排成五排的队伍,他来得最晚排在了最后一排的尾巴。 “向右转!” “跑!” 最前一排队伍开始往山里跑,一排接着一排,鄂伦岱跑到了最后面。 就这样唱着号子,一口气跑了二十里路,差点没把他给跑死。 然而他并不知道跑步还只是开胃菜。 冬日时短,一眨眼就快到新年。 腊月二十六日,京城里开始有了过年的气氛,街上到处是卖红纸和写对联的摊子。 皇帝在封笔之前先将两位在外面的长辈给接回了宫,格格们也放了假,宫里人多了也变得热闹不少。 后宫没有几个是傻子,养公主的自然发现公主变化很大,以前怎么说就是没什么存在感。 以前格格都是往温柔贤淑那方面培养,在宫里还没察觉出,这一年格格们大部分时间不在宫中,一回来自然发现了变化。 变得更加自信,更加落落大方了。 宫里的公主也分受宠和不受宠区别。 皇帝分给儿子的时间都不多,就更不要提公主了。 生母养母不受宠的,养在膝下的公主只有节日才能见皇帝一面。 母亲受宠的见到皇帝的机会就会变多,皇帝常见自然也多一些宠爱。 不受宠的格格连闹的底气都没有,身边的嬷嬷怕受连累,稍微有出格就训诫,时日一长公主性子都变内向了。 现在被放到宫外去,接触的同龄人多了,离开了压抑的环境,又被灌输了独立自主思想,变化可不就大了。 这一点不只是嫔妃发现了,连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察觉到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68节 皇帝去慈宁宫请安,太皇太后说起了这件事。 “几个格格们越发有满族姑奶奶气势了。” 皇帝含笑点头,“孙儿觉得这样不错,朕的格格不应该是养在室内的娇花,未来是要移栽草原经历风吹雨打,娇花太过柔弱,会承受不住风雨。” 太皇太后明白的孙子的意思,她叹息一声,“哀家早该明白这个道理。” 这么多年她都没管公主们的教养,若不是皇帝更正,她都没发现公主教育出了问题,被身边的教养嬷嬷给带歪了。 太皇太后很快略过了这个话题。 “哀家听说你搞了一个军队比拼?” 皇帝点头,放下了杯子道:“是,眼见明年要出征,各军营战力都不理想,孙儿也想刺激一下,免得各大营觉得平定了三藩就可以松懈。” 太皇太后是不赞同皇帝御驾亲征,可也知道自己孙子是个犟驴,青年的时候下定决心削藩,她阻止不了,中年又御驾亲征,她还是阻止不了。 摇摇头,“哀家知道劝不了你,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皇帝有些动容,起身蹲下来趴在太皇太后的双膝上,如同幼时一样,脸上满是濡慕。 “孙儿将太子交给皇玛嬷了。” 太皇太后忍不住摇头,“太子也不小了,你也该试着放手了。” 皇帝不置可否,“太子还需要多加历练,孙儿出征这期间,太子就交给您了……” 第224章 费扬古想退, 说来也是有前因。 倒不是因为手里被塞了一堆纨绔子弟需要调教,实在是身体缘由。 他早年跟随太宗皇帝东征西讨,前些年刚担任步兵统领时就查出了病状, 好在用了药有了好转。 坚持了两年实在是扛不住了,今岁入冬那会儿他大病一场,若不是皇上赐予了神药, 他大概已经走了。 这场病留下了手脚颤抖的后遗症,这种躯体如何还能担负步兵统领的重任? 若是寻常时期也就罢了,关键是皇上明年要亲征, 这京城需要步兵统领时刻盯着, 费扬古表示这重担他承受不了。 太医诊治过后给了一个很不幸的答案,他有了中风的征兆。 这种情况下, 皇帝哪里还能留人, 允许他请假回家休养。 这步兵统领的新任人选成为他头痛问题。 宝音非常理解, 步兵统领相当于后世的首都公安局、武警总队和部分卫戍部队。 虽然权力仅限于京城之内, 可是权力也不小。 京城有两道防御线, 一是环绕京城的卫戍部队也就是八旗大营。 二就是京城内的步兵营。 九龙夺嫡到后期基本上都在争夺八旗大营和步兵营,隆科多身为步兵统领自然成为四爷党和八爷党拉拢对象。 这也是隆科多在雍正朝觉得自己对雍正有恩的缘故。 皇帝头痛在于步兵统领需要找一个不背叛自己的人, 还得让自己放心的亲信, 不然一个墙头草在他出征期间乱来, 他也鞭长莫及。 对于空出来的步兵统领这个位置宝音也很眼馋, 可惜的是她手里也没有合适人选。 这个合适是指能得到皇帝信任的那种。 步兵统领肯定是皇帝的亲信, 不然他吃饭喝水睡觉都不放心。 隆科多能在后期皇帝疑心病泛滥的时候稳坐步兵统领这个位置,是因为他是皇帝的亲表弟,两人有天然的血缘关系。 站位是一回事,可皇帝是三杆打不着的便宜外甥和是自己的亲表哥是两码事,这一点隆科多还是分得清, 这种情况下定然是要付出一切保护皇帝安全。 佟家现状,拿得出手的下一代里就鄂伦岱一个。 偏偏鄂伦岱自己还不争气,皇帝都将人塞到费扬古手里了,本来意思就是作为步兵统领的未来人选在培养,偏偏他自己作死。 从鄂伦岱被踢去了八旗大营,就意味着他已经出局。 佟家出局,费扬古又在这个时候退场,空出来的步兵统领无疑成为一块肥肉。 养心殿内宝音想想后也就放弃了,现阶段得不到了,不如眼不见为净,转而对步兵统领的人选起了好奇心。 要知道在原定历史上,费扬古在担任步兵统领一职后不久就病逝了,这也造成了乌拉那拉氏没落下来,老四妻族势弱。 一个担任步兵统领已经去世的老丈人和还在世的老丈人可是两码事。 思绪飘过,宝音目光又放在了近在眼前的军营演习。 他已经出宫,她并未跟过去。 倒不是她不愿意出门,而是他没有带她出宫的意思。 阅军是国政,带上皇后还说得过去,带贵妃在这种场合难免有些不合时宜。 宝音可不是个会因为身份自卑的人,在来自后世的她看来,成为妾室不是她的问题,是这个世界和皇帝的问题。 迟早有一天,她会光明正大出现在这个场合上。 …… 鄂伦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哪怕有人从他眼前经过。 短短二十天,天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这二十天每日都是度日如年,训练强度之大,让他误以为自己会死,可睡了一夜后体力又恢复过来。 鄂伦岱绝对自己的身体适应能力极强,从最开始的跑五十里喘不过气,到现在趴在冻土上眼睛也不眨一下进步极大。 他现在的任务是跟同伴潜伏在这里,等敌军前进后联合前面主力将这队人马包饺子一样吃了。 这次军演选择了一段开阔的场地,就在西山,有山丘有水泽还有草地。 各个山头高处都竖起了瞭望台,安放了拿着千里镜观望“战场”情况的通讯士兵。 士兵的任务就是将战场看到的情况用旗语传递给地面的人看。 地面翻译之后送入“战场”外的大营。 黄色的主营帐不用说就知道主人身份。 皇帝领着一众武官和几个文官站在偌大的沙盘前。 这沙盘就是目前西山“战场”缩小版。 新的讯息传来,就有小兵根据传递的信息将某个旗帜插入了某个路口。 皇帝笑着道:“镶蓝旗怕是要吃大亏,绿营摆明了要吃下这部分兵力。” 一众人附和。 这次“战场”与以往不同寻常,往常都是在热河练兵威震草原,今年冬天临时来这么一出,众人本来以为是心血来潮,没想到竟然开了眼,这互拼演习竟然如此刺激。 还没上场,只是代入某个队伍视觉,就仿佛真在参与一场战争一样。 他们并不知道这就是真人cs的魅力。 这次演习是八旗出人,每个大营挑选出一千优秀选手。 所有大营都落入同一个战场,任务有两个抢夺隐藏起来的资源和拔掉对方大营的阵旗。 可以这样说,这是个赢家通吃的游戏。 未来一年将得到兵部军费倾斜,还有这次胜利后的奖品。 奖品在开始前就已经透露出去。 隆科多在卖力训练期间,各路大营也没有闲着。 温暖的营帐内,沙盘将各路进度展示得一目了然。 八旗是什么旗,就用什么颜色的小旗代替,五十人是一个小旗,一个小旗插在什么地方就代表这个地方有哪个营的五十人。 很明显绿色旗比较出众,损失也少,绿色旗代表的正是绿营。 佟国维看着某个藏在山口的一根绿色小旗有些不解。 “这镶蓝旗和正红旗联手攻击绿营主大营,藏在这里的绿营小队怎么一动不动?” 旗没拔掉意味着这里人都好好的。 皇帝看了过去,这绿旗做了记号,正是鄂伦岱所在的队伍。 罗淇训练的那一百人就是从绿营中挑选,这是贵妃的主张。 用她的话来说,“绿营都是穷苦人家,更能下苦功,八旗混惯了,怕是坚持不下强压训练,到时候一堆人放弃也会影响鄂伦岱的积极性。” “反而选绿营没有那个顾虑,绿营当兵都是奔着一口饭吃来的,只要吃的,可以付出一切,在周边人的带动下鄂伦岱也能坚持下去。” 皇帝深夜时研究过那本练兵之法,对于里面种种训练能否练出优异军队还保持着存疑态度。 毕竟她自己也说那只是一本民兵手册,跟后世正规军是没法比。 再说时间短,二十天又能练出个什么? 他对鄂伦岱这支队伍没抱太大期望,唯一的期望也只是将鄂伦岱一身不良习惯给改了。 本次军演一共耗时三日,三日后局势已经很明朗。 站在沙盘前的各个旗主面色难看,每次有相同颜色的旗被拔掉,该旗旗主都会迎来旁人异样眼神。 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小趴菜!” 正蓝旗最先从沙盘上消失,这也说得过去。 正蓝旗牛录里,最强的两个划给了两黄旗,后来又被多尔衮重组过,正蓝旗经过两次削弱,成了八旗最弱的一支,这会儿最先淘汰也是正常。 不过令人出乎意料的是第二个消失的不是镶蓝旗。 镶蓝旗最早旗主是阿敏,阿敏只是努尔哈赤的侄子,不是亲子,领的旗自然也是八旗弱的那支。 传到现在,两蓝旗是八旗垫底。 镶蓝旗在沙盘上也损失不少,但是其会苟,最后的一小撮蓝色小旗藏在了某个山窝里,显然打算苟下去。 这样没有骨气的行为无疑引来了其他旗主的不屑。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69节 不过作为镶蓝旗的旗主,简亲王雅布是一点也不在意,苟又怎么了?好歹没被全部淘汰,说不定苟到最后应有尽有。 雅布身边跟着他还未满十岁的长子雅尔江阿,年轻还未满三十的简亲王站在年迈的安亲王身边完全是三代人。 随着一个个旗消失,战场上就剩下了镶黄旗和镶白旗,镶黄旗是剩下旗最多的。 皇帝作为镶黄旗的旗主,镶黄旗也是八旗中装备资源最好的。 哪怕镶黄旗剩下的旗最多,他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因为绿色的旗竟然比镶黄旗还要多三分之一。 演习到现在局势已经很明朗,本来绿营该是八旗共同联手率先淘汰的目标。 可惜这征讨半路上分裂了,征讨队伍各自出战。 绿营也出了一位能人,采用的敌战我跑,敌驻我扰的模式。 绿营在一众讨伐大军围攻下先护着大营转移,再派出数个小分队,其中一个小分队异常勇猛,吞吃了不少补给俘虏了不少人,这个小分队越来越大,走的是以战养战路线。 被抛弃的绿营主大营吸引了八旗目光,却不知后院被偷。 也不是没有反应过来及时应对的。 可绿营打法太过流氓,敢出营就偷袭,八旗比较强的只能大军护营,反而绿营吃到了补给不断壮大。 镶黄旗是保证了绝大多数实力不错,可止步不前就是落了下风,这时候的绿营已经吃到足够资源成为庞然大物。 吞吃了六旗的绿营已经成为这个战场上的霸主,眼下镶黄旗和镶白旗联合起来抵抗也岌岌可危。 可以预料的失败,皇帝眼不见为净撇开了眼,他看向王公大臣们。 “这次演习胜者为绿营,众位可有异议?” 第225章 一火铳射出带颜料的纸包, 纸包打在“敌人”身上留下了一抹拍打不干净的颜料。 鄂伦岱和同伴们在收尾,他神情雀跃,哪怕这三天每日只睡两个时辰, 其他时间不是在赶路就是在赶路,疲惫没有让他精神萎靡。 他满脸雀跃地从洞内跑出来,被击中要害的“敌人”倒在地上, 眼神里闪着不甘心。 “小子,这次是我没防备,下次觉得不会让你们得逞!” 鄂伦岱和同伴举着火铳跑了出去, 路过“尸体”时还踢了一下, “闭嘴,你已经死了!” “尸体”差点没气得跳起来, 什么死呀死的, 小年轻嘴上就学不会把门。 鄂伦岱和队友的任务是守住这个小道, 凡是想要突击的敌人都给留下。 这是最后的敌人了, 打扫了战场, 两人将冻得不清的“尸体”给抬到一个用白石灰围起来的地方。 “尸体”坐起来和其他同伴烤火。 “你是怎么阵亡的?” “别提了,从树下经过时没注意被套住了脚, 等反应回来已经吊在树上。” “我是被打了一黑棍, 绿营那帮人太不是玩意了, 竟然挖陷阱, 也亏他们在这邦邦硬的土上挖了几个洞, 我脚陷阱去就被一棍子打倒了,好在头盔挡住了一下,现在脑子还嗡嗡的。” “绿营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可不是,跟吃了仙药一样。” “听说绿营早放出话了,这次势拿第一!” “我听上面说, 皇上奖赏了十万棉服,这次那个大营赢了,这十万棉服都归赢的那个!” “十万棉服?不会是将咱们八旗的军需挪来做奖品了吧?” “不能吧,真挪走了,不是要冻死我们?” “瞧瞧,我这身还是前年发的,都已经结块了,一点也不暖和,外面的棉大衣还是家里娘儿们给买的。” 一听军需属于这次的胜利者,原本还无所谓输赢的八旗士兵陷入了沉默。 “不行,我们为国家立过功流过血,朝廷怎么能一言不发将军需给挪用了?” 有人想闹了,嘴里这样说,却也只说了朝廷没提皇帝。 “大家冷静,还没到最后,或许是误传也不一定。” 凡事都是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旦侵犯到自己利益,立马警惕起来。 山间情况复杂,最后一日天上甚至放起热气球来观测“战场”情况。 大量绿营兵已经将镶黄旗和镶白旗堵在了一座山上,两旗没有了退路,几次突围都被绿营给挡了回去。 稍微有点军事素养的都知道这时候绿营只需要将山围住,坐以待之等两旗弹尽粮绝就到了收割的时候。 皇帝正是看清楚了结局才没继续看下去,再看没必要了,两旗不投降又如何,已经是人家砧板上的牛羊。 他虽然高兴绿营的胜利,却也对八旗的溃败恨铁不成钢。 当年八旗要是也如当今一样,哪里有入关的机会? 只希望这样的军演多举办几次,让八旗子弟能够知耻而后勇迎头赶上。 最后两旗能够坚持到现在也不是没有可圈可点之处。 皇帝也明白这次出征大头是从绿营和两旗出人,当然其他六旗也要调人,场上表现出色的小将他也记录在心。 当前军队面临的情况就是断代,没什么优秀的人才。 传旨下去,明日举办奖赏大会。 想到贵妃还出了一笔奖品,皇帝思索之后还是命人去将人接了过来。 …… 养心殿内,宝音晚一步知道外面的情况,一个时辰前的传信是绿营已经占据优势。 其实跟鄂伦岱等人的训练并不大,二十多天能训练出什么呢?怕是身体都没有适应高强度训练。 宝音心里也有底,这种高强度训练实际上培养他服从指令和纪律性。 再坏的人到大熔炉走一圈,多少也能发生改变,除非是那种天生恶人。 这件事在她这里算是过去了,人最后成什么样子就看自己变化了。 宫里这几日非常热闹,毕竟快到新年了,过年总是一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 一年又过去,算一算她入宫已经四年多了,这四年仿佛过去大半辈子一样,就连乏味枯燥的宫中生活她都已经习惯了。 这是四年前她不敢想的,那会儿她最大的烦恼是怎么躲开婚事,谁愿意跟一个陌生的一年也洗下不了几回澡的男人成亲? 谁能想到那一年竟然入了宫,稀里糊涂走到了现在。 她陷入沉思中,宫女们轻手轻脚为她梳洗头发。 今日风不算很大,还出了太阳,她洗了头,躺在专门设计用来洗头的躺椅上,任由宫女为她擦拭头发。 发到半干,她起身,有宫女拿来了镜子,宝音看着银镜子里容貌更加成熟丰腴的自己,陷入了沉思。 是不是有些胖了,冬天里吃了好几回火锅。 没办法,北方的冬天,就想吃着热乎的东西。 宫女梳理长发,她左看右看又觉得太长了。 “剪短一些。”她手比划了一下到肩膀。 宫女不敢下手,宝音要来了纸,快速画起来。 在她的坚持下,长发迅速剪到了肩膀,她又要来了帕子将半干的头发缠起一个个小麻花。 这样待干了,帕子解下来,半长的头发带着微微的卷,不是很难看。 宝音露出了微笑,这才是她。 几年宫中的生活,头发越来越长,她差点被这个时代同化了,认为头发不能动。 怎么不能动呢? 自己的头发怎么不能由自己做主? 外面守门的小宫女走进来躬身,“主子,承乾宫来人了,说皇贵妃那里有事请您过去一趟。” 宝音对着镜子左右看了下,满意道:“过年穿的那套衣服取出来,让皇贵妃也欣赏一下。” 她说的是那件香紫色带着鹤纹的旗袍,旗袍是半袖的,袖长只到手肘。 鹤文是银线绣制,旁边是颜色深一些紫罗兰色的暗竹。 这块布料是江宁织造局通过内务府献上来的,宝音拿到手就想到了做法。 很适合做旗袍,现在丰腴一点也穿旗袍也更好看。 贴身带着凉意的绸缎穿在身上,外面套上了厚厚的披风。 披风是羊皮大衣,雪白无杂色,正反面都是绒,披风上还加了宽袖,穿上后就像是被温暖的绒给包裹住了,一点也不觉得冷。 宫里穿貂皮、穿狼皮的不少,她没觉得哪个比哪个高贵。 谁让她是个颜控,只要符合她的审美,貂皮羊皮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 到她这个身份地位,已经不需要贵重的物品来衬托她的身份。 旁人或许会取笑穿羊皮掉价,宝音穿羊皮,也没人敢说什么。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承乾宫很热闹,毕竟养着两位阿哥。 或许是想开了,佟佳氏很有主母气势,刚出生没多久的十二阿哥也被抱了过来,时不时响起婴儿哭泣的声音。 宫里有为刚出生孩子喂安神汤的习惯,宝音查出来后就禁止了,孩子太小不会说话,只会以哭闹来反映身体不适。 安神汤确实能让孩子不吵闹,多睡觉,可问题还摆在那里,时间一长孩子可能就悄无声息夭折了,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得知这个情况后,宝音是禁止给三岁以下皇子公主开安神汤,未满十岁开安神汤也需要多位太医诊断后才允许。 十二阿哥被抱过来养很正常,佟佳氏虽然不是皇后,可她是皇贵妃形同副后,有管理后宫的权力。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70节 宝音进门就见佟佳氏揉着额头,眼底有点淤青,脸上还挂着疲惫。 “妹妹请坐,这次请你过来是有一件事跟你商量。” 佟佳氏坐正了开口,“东西六宫嫔妃反应去御膳房取膳太慢了,等拿回宫已经冷了,我想着要不给各宫搭个小厨房就设在他坦房边上,奴才们想用些热水也方便。” 宝音立刻明白,佟佳氏这是想赢得好名声。 宫里对火看得比较严,毕竟都是木头建筑,容易烧起来,小厨房那是别想了,连御膳房都设在外面,最远的储秀宫和咸安宫取一次膳来回得大半个小时。 东西六宫真要建了小厨房,不说自己领了食材做饭,只说热热食物就能赢取人心。 宝音自然是没意见。 佟佳氏露出满意笑容,“等会儿四位妹妹也来了,这事大家一起商量。” 等人的时候,宝音将披风脱了下来,原地绕了一圈,让佟佳氏看她衣服。 佟佳氏嗔怪道,“我还说你怎么把头发给剪了,原来是配着新衣服找我来炫耀了。” 说着她伸手摸了摸宝音的头发,有点奇怪道:“怎么做的?怎么还是卷的?” 宝音分享了卷发小秘籍,正说着德妃和宜妃也说说笑笑进来。 一看到宝音今日打扮,宜妃就夸张问:“这是谁?差点没认出来。” 宝音笑眯眯安利自己的发型,“时不时很好看,这种很修饰脸型,要是加一点刘海就更好看了,我宫里的宫女手很巧,头回做就做出了效果。” “这衣服也好看,就是太羞人了。” 宜妃伸手摸了一下宝音的腰,有点羡慕道:“可真羡慕皇上,有大美人陪着。” 这话把宝音都给逗笑了。 也确实,生育后的几位妃子身材或多或少出现了变化,虽然还是瘦,可脸颊肉眼可见地瘪下去了。 宫里有人羡慕宝音越活越年轻,也有人自豪自己生了皇子,只能说各自有各自的活法。 事实证明皇帝不在,宫里就变得和谐许多。 皇帝在的时候难免要争一争,不说别的,情绪价值要给足,总不能让皇帝觉得没人理。 有儿有女的四妃已经不执着恩宠,她们目光都放在孩子身上,一些小打小闹也只是为自己孩子争取利益。 佟佳氏说起了请她们过来的缘由。 “建小厨房?”宜妃喜气洋洋道:”这可是好事,听说宫外流行铁皮炉子,用煤球也便宜,无需人盯着,定时换煤球,不需要担心着火问题。” 佟佳氏微笑点头,“这个小炉子不需要占多少空间,各宫可以多放几个,你们各自回去问问,看需要多少合适,我吩咐人去采买。” 说着看向宝音,“妹妹可有问题?” 宝音握着内务府的钱袋子,这事肯定绕不过她,毕竟这采买的事是落在内务府头上。 宝音算了算价格,不值多少钱就爽快答应了。 这事都不需要问皇帝,别看他有多开明,这个时代主流思想还是男主外女主内,佟佳氏作为副后为后宫谋福利,他知道后也不会拂了她面子。 这事要是换到雍正头上就不一定了,怕是得损得人无地自容,还开小厨房,想什么美事? 从承乾宫回来,半道上宝音被人拦住。 “出宫?” 梁九功带着笑,“皇上说接您过去看看热闹。” 宝音挑眉,美眸中流光飞转,“行呀,那就启程吧。” 第226章 夜幕降临, 空荡荡的营帐内,宝音随手翻着桌面上的行军图纸。 显然都是这几日西山内部真实“战场”,一支铅笔画了箭头将自己代入进去做了行军路线图。 有些图纸打了x, 明显是失败的路线。 她随意翻了翻。 帐内拉了线,远处有蒸汽机的轰鸣声,虽然吵了些, 可电灯缺不了这个。 宫里就没法用蒸汽机带动,因为太吵,响起来能吵得整个宫里都睡不着觉。 也不是不能在宫外设立发电机, 拉电线入宫。 问题是这距离太远了, 电力传播时是有损耗的,还不如在附近找个屋子找太监来人力发电。 宫里缺啥也不会缺人。 宝音在灯光下看了一会儿, 灯泡用的是碳化后的竹丝制成, 这比之前的棉线碳纤维强多了, 优点是耐高温。 缺点就是易损坏, 基本上两三个月就要换新的灯泡。 这样的灯泡在外城也有一个, 就安装在时钟楼的表盘上,每当夜晚来临, 表盘内的灯泡就会亮起, 哪怕是深夜也能够大致看见指针走向。 电力她已经组建了一个商行和新的卖水商行正筹集资金做基础建设。 思考了一下, 这两天被逼着关门的煤窑, 她思索着将煤窑拿下, 成立一个大型煤矿集团。 适当放手也省得跟着费心思,她只需要掌握人事和财政审批以及财务审核即可。 想到来年还要往南和西北边修的两条铁路,她不由头疼揉了揉眉头。 手里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外间传来动静,她刚抬头就看到有人掀开了营帐的门帘子。 宝音抬头,就看见他被拥簇着走进来, 一股凉气跟着被带了进来。 皇帝进门看见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神色才缓和起来。 他盯着她看了老长时间,才任由太监们帮着取下狐裘大衣。 他这件狐裘是墨色,全身无一丝杂毛,领头和袖口都是毛茸茸的,穿在身上倒是把脸都衬小了。 狐裘里面是宝蓝色的绸缎,带着祥云和五爪真龙的暗纹,暗纹都是银丝绣制,他对宝蓝色的常服带着几分偏爱。 皇帝走了过来,走到她身边围着她转悠了两圈,语气缓和道:“剪头发了?” 宝音摸了摸耳边的短发,微笑着询问,“好看吗?” 他点点头,“挺好,怎么想起来剪头发了?” “头发太长洗起来很麻烦,索性剪短了一些。” [想剪就剪了呗。] 她慵懒地甩了甩头发,“喊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摸了摸鼻子道:“你不是捐了不少东西,明日是奖赏胜利将士的大会,接你过来看看,好歹让你知道,你捐的那些东西都到了哪些人手里。” 他目光在她头发上打转,似乎还没有适应她的新发型。 宝音挑眉,就猜是这事,说来她还是蛮意外的,以为他会让她在这件事上隐身。 [是绿营兵赢了?] 他走过来牵住她的手,放在掌中握了握,见冰冰凉凉不由皱眉,“怎么这么凉?” 说着他视线扫到了被丢弃一旁的皮手套。 宝音任由他将暖手炉塞到她手里,打了个哈欠道:“出宫时没弄那么大动静,骑马过来的。” 她看了一眼营帐内,“你这几晚就睡这里?” 这也太简陋了,冬日里睡营帐绝对不是享受。 “哪能?这几晚在畅春园歇着,这边过去也不是太远。” “怎么不干脆去温泉庄子,那里不是更舒服?” “温泉庄子远了些不方便。” 他很快带离了话题,说起了鄂伦岱的表现。 “没想到他变化还挺大,这次比拼,他也出了不少力气。大舅舅那边对鄂伦岱的表现很满意,我之前就说鄂伦岱本性是好的,大舅舅还不信。” 他说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显然这次演习结果他很满意,同时也看到了新式火器在战场上的作用。 开春亲征,他心里也有了底。 有这样一支大军在,他有信心一次就将准噶尔给打服了。 聊完了军演的事,宝音忍不住打了好几回哈欠。 她骑着马过来,这会儿是又冷又累,只想躺在暖和的床上歇息一会儿,听他说着不免打起了哈欠。 “你累了?” 宝音头挨着他的手臂,口吻里带着困顿,“骑马好累。” 他心软了下来,“本来想着带你去泡泡温泉,要是累,明日完了再去。” 一听去泡温泉,她立马精神抖擞起来,“去,今天就去,我腿和手臂都被冷风吹麻了。” 她本来就期盼着能泡泡热水澡,也知道在营帐里不方便,要是能去温泉庄子就更好了,反正那里现在是空置的。 见她这般积极,皇帝回头交代了一些事,然后领着宝音带了一大群队伍向小汤山跑去。 小汤山的泉眼被温泉庄子占了不少,起先宝音只买了比较偏僻的地界,好的地段为行宫备着。 后来稀里糊涂入了宫,有了权势又不缺银子,干脆将原来属于行宫的地段也纳入了庄子范围内。 好的地段被占据,还是有边边角角的角落空着,这一段到大汤山陆陆续续有人购去,也修了温泉庄子。 每到冬日就有权贵家族来自家庄子泡温泉。 小汤山和大汤山的泉眼是有限的,有人手快抢去,有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想要买已经买不到了。 这就造成了周围地皮价格飞涨。 反正在旁人眼里,每年太皇太后都会来小汤山泡温泉,宝音在小汤山的温泉庄子不是行宫甚似行宫,连这里伺候的人都是内务府派遣的宫女太监接手。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71节 在温泉池子里泡了一会儿,宝音靠着墙壁才像是活了过来。 皇帝腰间围着一条长巾坐过来,又谈起了粮草的事。 行军打战最重要的就是粮草,他这是去收复失地,不是去劫掠,不能以战养战,所以粮草成了最关键的事。 “……预计是让商人跟随大军。”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大军长途跋涉,携带不了太多粮草,这就需要商人携带粮草跟随作为补充。 这是在草原上打仗的一贯做法。 本来说好了泰山商行这次也会随军,携带的粮草会用来购买俘虏,只是现在出了点状况。 泰山商行打算用上新式的蒸汽运输车,不打算跟随,而是在行军路线上,设立物资兑换点。 这是泰山商行那边的任务,同时户部若是无法及时调转粮草,会通过她从泰山的粮仓运送一批到前线。 她沉吟一声,“我这有一种压缩粮,吃一小块就能饱腹,味道不是很好。” 她说的是压缩饼干,机器出现就能尝试着做压缩饼干,这需要机器来挤压,保质期肯定没法跟未来的比。 不过战事是在开春后,北边的气温没那么容易热,再加上雨水也少,压缩饼干也能保存很久倒是可以作为应急粮使用。 “回头送一些入宫,让人服用看看。” 他靠在墙壁上,一大堆事浮现在脑海里,就没个空闲的时候,好在已经封笔了,政务可以搁置在一旁。 思考了一会儿,确定没有错漏之处,他就听见一阵哗啦啦声,他睁开眼睛,水汽弥漫的室内,她披着长披巾向更衣室走去。 “不泡了?”他跟着起身。 她面色有点酡红,摇摇头道:“水温太高了,有点晕。” 她摇摇晃晃往外走。 他大步追了上去,把人扶住。 …… 时间过得很快,军演恍惚就是昨日,实际上已经过去好几天,连发放奖品所响起的欢呼声似乎就在昨日。 宫里新年今年多了不少新花样,昆曲和黄梅戏入京,捧出了好些个名角,一时间名动天下,这也引出了其他省的戏剧进京。 滑冰赛的时候,门头沟还搭起了不少戏台,不少戏班子都登台上演过。 今年还出了一种白话文的剧,就是没有唱腔,在台上扮演角色,类似傀儡戏和皮影戏的那种。 不唱,由不同的人扮演角色,就大白话,虽然没有一点唱腔,可在乡村集市非常受欢迎,最开始排编的是神话戏,就是从说书先生口中传出来的那些。 因为门槛低,稍微排练就能上场演,乡下集市又不讲究,围着看得津津有味,再说人家要价也不高。 时间长了,又加了出名的戏,像是《梁祝》《白蛇传》都演了一遍,增加了不少情节,哪怕看过了再次看也津津有味。 这种白话演绎在戏剧眼里是不入流,但是耐不住受欢迎。 戏剧这东西还是有点门槛,乡下没几个人识字,看戏也就看个热闹,至于咿咿呀呀唱了什么,十句里有九句听不懂。 哪有大白话的戏听着简单明了,台词就跟大家平常说话没差别,同时还能学到不少新的词汇。 就这样大白话的话剧流行起来,连说书先生都没这个吃香。 今年宫里就新增了不少话剧,别说点的人还不少。 皇帝依然爱听他的昆曲,戏曲还真有门槛,稍微一溜神就听不清唱了什么,又不像是后世现场大屏幕能看见台词。 本来嫔妃还想附和一下皇帝,听些高雅的戏曲,只是她们汉语本不是很好,也不识字,戏曲也就听个趣。 听了宝音点的一出包拯断案,那杀人犯的狡诈,权贵的步步紧逼,展昭的帅气,包青天的不畏强权,时不时点着节奏响起的音乐,直接将人代入那股紧张断案的气氛里。 头一次看到这种侦探剧,让宫里的人都惊为天人,仿佛穿越了时空跟着包青天断了一回案一样。 这种以白话对话的话剧一下子成为后妃的眼里的新鲜玩意,新年期间时不时就有人点,好在宝音可是看过上千集柯南的柯学家,只随意写了几个杀人手法,再让人拿去润色就足够过年期间嫔妃们点的了。 康熙二十五年的新年比往年都平静,往年过年还会闹出点小矛盾出来,今年却什么都没发生。 或许是知道不久后皇帝会御驾出征,没人敢在这个时间点上闹出什么争风吃醋的事情来。 正月十五过去承乾宫出了件事,原本被养在承乾宫的十二阿哥在满月后被皇帝送给了苏喇嘛姑抚养。 这事连点水花都没溅起,都知道苏喇嘛姑在宫里身份不同寻常,更不要说十二阿哥的生母身份低微,生下皇子连位份都没赏赐,显然已经被皇上忘在脑后。 有资格抚养的嫔妃要不都有儿子,要不就是资历久的老嫔,这些人都已经失宠,养阿哥肯定轮不到她们。 这样一想交给苏喇嘛姑也很合理,这位老人家别看已经七十多岁,可精神却很好,再活个十年是没问题。 同时交给苏喇嘛姑抚养,也意味着十二阿哥在皇位争夺上提前被踢出局,这跟养在太后身边的五阿哥是一样的道理。 十二阿哥的事也只在圣旨传出的当天大家讨论了一下,之后便无人提起,一个被提前踢出局的皇子没什么值得说的。 元宵节之后,北边传来一个令皇帝很不快的消息。 已经被赶出雅克萨城的俄军重新占领了雅克萨。 *** 进入二月,皇帝迫不及待调兵遣将,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要打仗了。 泰山银行在报纸上发布了新型的债券票,这次债券是银行和户部联合发放,主要面向对象是商户,因为债券最小面值也有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一张的债券很明显销售的对象就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家有余钱的商户和老财主。 伴随着债券发放,一个小道消息也随之传出。 凡是购买债券超过十两面值的未来能在草原上获得一块十年不需要纳税的土地。 这块土地是利息之外的附加奖励,免费给拥有债券的人使用十年,购买的债券越多,分到的土地也越多。 一听还有土地能拿,不少人心动了,心动之余开始到处打探,这地是在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的地最好?当然是靠近水源土地肥沃的地方最好,不仅可以拿来养牛羊,还能拿来耕种。 草原水少,种树是费劲了点,种植水稻小麦还是没问题的。 特别是消息灵通的都知道皇庄近几年在种一种早熟稻种,只要不是跑到漠北,近一点的草原还是能种的。 这一打听,人脉都动了起来,很快就知道了宝音圈定的地方。 一看离长城不算很远,不少人立马心动了,这地方离关口也不远,白来的土地谁不想要? 虽然只给种十年,可这十年是不收税的,哪怕种些红薯黄豆也是白得的。 只是债券发行买的少观望得多,原因就是朝廷的信用度不够,不少人怀疑朝廷是不是想要骗他们银子。 现实就是这么魔幻,私人商行的债券没什么人怀疑兑换不了,反而是朝廷发行的让民间生出了疑心。 第227章 当前京城内最出名的酒楼已经不再是聚贤楼, 而是一家叫汇贤山庄的酒楼。 酒楼非常大,占地五亩,可以承办各种宴会。 酒楼内汇聚了不少前朝的御厨, 光是这个噱头抛出去,就足够吸引大批客人。 奇怪的是至今没人查出汇贤山庄的主人,连汇贤山庄这个店名字都是根据当前最热门的连载白话小说起的名。 二月里, 北边消息传来,紫禁城气氛凝重,连带的也影响到了民间。 原本预定在汇贤山庄召开的猫猫选美大赛也推迟了半日举行。 这是个小赛事, 过冬时为了凑热闹举办了多场赛事, 一个爱猫成痴的猫奴为了让别人也能欣赏到自家猫主子的美貌,向衙门申请举办了这场猫猫选美大赛。 据说衙门里还有不少赛事待批准, 例如赛鸽、赛蛐蛐、赛狗等等, 仿佛一夜之间不少人开了窍, 找了不少理由出来开赛事。 别以为是心血来潮, 其实是有利可图, 拿到衙门的许可,就能找商家赞助, 光靠广告费就能赚一笔。 正应了那句话物以稀为贵, 什么东西多了就不值钱了, 一开始商家一听可以打广告是来者不拒, 可等要斋的多了也有些吃不消, 开始挑挑拣拣起来。 这钱撒出去,总得看到效果。 像是猫猫选美赛就没找到赞助商,可无奈开办这个赛的主人是个富商独子,人家不缺钱,一笔钱财撒下去这赛事也像模像样举办起来。 像猫猫赛也不适合在室外, 挑来挑去就选中了可以承办宴席的汇贤山庄。 汇贤山庄设立在宣武门大街,这边热闹已经不输正阳大街。 一出宣武门就能看到汇贤山庄,把茶食胡同占了一半,一抬头就能看到西南边是钟楼。 光是看这汇贤山庄能开在宣武门边上也能知道背后东家不简单。 本来像猫猫这种不入流的选美比赛是没几个人来参与,或许是这几日京城气氛不对,不少人想要找个交流的信息的地方。 这日汇贤山庄多了一大批人,都是拎着自家猫过来的。 各种品种的猫,最多的是狸猫和橘猫,比较罕见的是几只外国猫。 薛洋和同伴提着藤包,藤包里装着一只鸳鸯眼的狮子猫,长长的毛发被打理得一尘不染,一看就知道养得好。 薛洋寻找空的桌子,看着摆放在桌上的猫很是惊讶。 “我以为我家的雪球已经很好看了。”没想到民间还藏着这么多美猫。 有的猫被放出竹篓,一点也不见外的站在椅子上伸懒腰,舔爪子。 有些胆子小缩在筐里缩成了一团。 “这只猫好搞笑,竟然戴着面具!” 薛洋顺着同伴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几步之外的桌上放着一只奶牛猫,奶牛猫脸上的花纹也长得过于巧合,眼睛和鼻子围了一圈黑毛,就好像戴了面具一样,也非常吸引眼球。 为了防止猫跑掉,又为了方便展示猫,每张桌面上都放置了玻璃柜子,就好似将鱼缸倒起来放,开了几个小孔给猫猫换气。 将雪球塞到玻璃内,每个玻璃内都提前放了一块煮熟的鸡肝,雪球进去后嗅了嗅,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 这次比赛的主人正是他们格物学院的新生,怕没什么人气,死皮赖脸求着他们出场帮着冲一冲人气,现在一看现场人不少嘛。 在薛洋眼里,自家雪球是府里最貌美的猫,放到府外就是降维打击。 可是到了现场,他发现情况有些不妙,这里也不缺有姿色的猫,貌美的猫猫随处可见。 他面色严肃,对同伴理直气壮道:“你留下帮我看猫,去去探探敌情。” 说是探“敌情”,实际上没走两步路,就被各式各样的猫给迷得走不动路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72节 这只是乌云踏雪真漂亮! 哇还有小奶猫,圆乎乎的真可爱! 黑猫好神骏! 不知不觉走到了人多的地方,就听见有人压低声音讨论近日京城内最热门的事儿。 “……昨日我请了银行的人来家里做客,顺便打听了债券的事,我说出来大家帮我分析分析能不能买。” “这次债券都是十年期,长期持有,收益还不错,只是得十年后才会连本带利拿回来,朝廷那边让步,会给一块荒地,也是十年期免费种不收税。” “土地大家也知道,谁都不嫌少,京城周边的土地都被权贵垄断了,想要买到大块地,不仅得有银子还得有身份,前年内务府限制京城外的土地交易,到今年都没解除这限制,想要置办地产得往河北那边去。” “好的地被旗人抢先了,咱们也只落了一些边边角角,民主卖地也不愿意卖给外人,多是卖给当地地主方便佃租。” “我详细问过了,买十两银子会给一亩地,一百两就是十亩,我打算买个五百两,白种十年,十年后投入的银子还会连本带利回来。” “唯一没法确定的是十年到期朝廷会不会赖账。” 说话的是个衣着朴素手指戴着玉扳指的中年男人,一看就知道是个低调的商户。 虽然朝廷开了口,允许商人穿绸缎,可也不是没有限制,只允许马褂样式,不少人还是坚持汉人衣冠。 “泰山商行那里可有给出保证?” 以前泰山商行发行的债券都是商业行为,真爆雷只看民意,朝廷也得帮着要回来,这回朝廷自己下场了,他们是将银子借给朝廷,到时朝廷只是找借口拖延,他们也没办法。 只是这次债券利益实在是高,家里有继续的自然不吝啬拿出来买,唯一顾虑的朝廷那边会不会吞了他们的钱。 “对对,我就是有这顾虑。”最先开口的那人跟着点头。 薛洋是听过这件事的,这事跟格物学院关系不大,不过跟他们的兄弟学院墨家学院息息相关。 据说墨家学院接到了不少订单,还开了属于学院自己的作坊,作坊收益都归墨家学院无需上交,因账面上资金多,不知多少学生申请项目,也涌现了不少新发明。 又有人压低了声音,“这是不是朝廷的诱饵?” “关外的地又不值钱,还是草原,去那边开荒先期投入就有不少,别种个三五年把地养好了,又被上面给收回去!” “咦?那位不是瓜主任,怎么也有兴致来这个赛场?” 有人眼尖,看到了银行的某个熟人。 在京城做生意就没有不跟银行打交道的,毕竟有时候资金周转不开,还得从银行借银子。 也不是不能从其他钱庄借,只是私人钱庄利息多,有时候还得签订比较苛刻的契约,这一点银行除了放款慢没什么缺点,要是跟主任以上的人打招呼,放款速度还能慢一点。 这些人很快将瓜主任给请了过来。 “瓜主任,关于这债券,我们想了解一下。” “对对对,朝廷到时候要是支付不了钱我们该怎么办?” 瓜主任刚从户部出来,正因为债券卖不出去,户部才将他找过去商量。 商量结果就是先打消民间的疑虑,瓜主任这是带着任务来这人多的地方逛一逛。 听明白了这些人的疑虑,瓜主任笑呵呵道:“这个你们放心,我们银行从朝廷那里拿到了建立一座城市的权力,这座城市未来会跟草原通商,大家别只顾着这点投入,哪怕拿不回来本金,以后新城市通商这点利益不也赚回来了吗?” 说着他还透露了新城市会开通铁路的好消息。 “远又算什么,到时拿到地就租出去,这粮食还怕卖不出去?” “当然这债券你们也不用担心朝廷不会兑付,这次朝廷是押上了自己的信誉,一旦兑换不了,你们想想往后谁还能信任朝廷,这是关乎国运的事,还能骗你们手里这点银子不成?” 这话一出令不少人惊呼。 “开铁路!” “新城市?” “跟草原交易?” 草原上的交易只限于几个商行,寻常的商户可是连门路都没有。 前朝末年那会儿还有晋商跟草原交易,什么大炮、铁器也是这些人卖给金人,等满清入关后,为了控制蒙古,铁器是不允许大量进入,大商人想要进草原交易更是别想了。 盐茶叶生意都到了内务府的皇商手里。 一听在草原上建立一座城池,吃个饭都得计算出成本的商人脑海里立刻算账,这得是多大的利益。 哪怕只是吃了一小口,光是提供石料赚的银子就海了去。 不少人呼吸声都变粗了。 哪怕是一旁的薛洋,光是听到这些蛊惑都恨不得回家将消息告知家里。 他家里见他迟迟不肯归家,便让大哥带了银子来京城置办房产。 京城居住不易,好地段房价年复一年上涨,最后寻摸了一处荒废的宅院,说是前朝官员的宅子,闯王进京后全家都没了,后来传出来闹鬼传言,一直没能卖出去。 薛洋不怕什么鬼神,挑中了这里,他看过城外温泉庄子的便利,也欣赏过畅春园的灯火辉煌,便亲自设计了图纸。 大哥自然看不上眼那稀奇古怪的建筑,两人吵了一架,最后各退一步,外表就是四合院,里面装修按照薛洋要求的来。 这房子还没拆就有人找上门拦了,原来是后面胡同的人偷偷在这破宅子里开了田种菜,怕被人发现,又买不起这宅子才装鬼下人。 反正结果就是薛洋捡走了一个大便宜,毕竟鬼屋可不值钱。 这房子盖起来简单,装起来就知道开销大了,薛洋也没想到每个院子装个马桶再排下水管就得好几百两银子。 这事上他理亏,最近他大哥见他十分不顺眼,他都躲到学院去住了。 薛洋家在四川,家里做木材生意,没想到出个门他也能帮家里发现赚钱的机会。 只希望大哥知道这个消息后,别再阴阳他。 第228章 这边薛洋还在胡思乱想, 那边瓜主任三言两语就将身边围着的人说动了心。 是啊,朝廷若是拖延不还名声还要吗? 哪怕不还,一个坐立在草原上的城池能带来多大的利益? 光是想一想就看到前方金光闪闪。 草原上有城池吗?那肯定是有了, 不说千百年来传下来的古城和废城,还是有城池完好延续下来。 这样的城池都不大,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若是真新建一座新城,且以经商为主,可以预料未来能带来多大的利益, 更不要说未来还有轨道连通。 商人重利, 有巨额回报,所有人都恨不得这件事立马定下。 买债券算什么, 大不了买个几百两句当时捐给朝廷了。 瓜主人在汇贤山庄说出来的这番话很快传了出去, 且伴随着蒸汽火车便利, 当天就传到了天津。 正所谓话过两人就变了味, 离了汇贤山庄, 这消息就变成了朝廷打算在草原上建一座前所未有的巨大城池,地址都已经选好了, 就差人力物力了。 未来这座城池主要是做边关贸易, 想要掺和一脚得先买户部在银行发行的债券作为入门费。 至于买多少, 自己看着办。 当天下午就有不少人抬着银子去银行购买户部债券, 隔了一天后朝廷总共发行的五百万债券全部售罄。 “这人倒是有几分手段, 叫什么名字?”皇帝对人来了兴趣,显然动了心思将人弄到手里。 他手中善经济的还真不多。 户部为难的事,这个人只是稍动手段就达成了,是个能臣。 不是说户部人都没用,只不过是没人愿意做多余的事。 这些人只在规矩内行事, 绝对不多做超出职责范围内的事。 不能说错,只能说有做事僵硬,可朝廷规矩在那,谁又敢轻易越过那道线? 若是人人都越线,那朝廷才叫乱套了。 户部商量来商量去,最后事情丢到了编外人员头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办成了,集体功劳,失败了,这就是个最好的背锅人选。 从古至今,官场上那一套就没变过。 宝音翻动了一下折子,平静回答,“和泰,瓜尔佳氏。” 瓜尔佳氏是满族大姓,他点了点头,将这人记在了心里。 之前他想用的,现在办事不错,可以提上来用一用。 想到那已经售罄的债券,他低头看着折子,摇头失笑。 “现在满京城都在传朕要建个新的城池,这些债券就是入门券。” 这等于商贾直接将贿赂呈到了他面前。 宝音挑眉。 [你就不动心,这可是五百万两白银,相当于京畿富商筹集给你的,他们可是做好了拿不回来的准备。] 这么大一笔银子,只要稍稍动点心思就不用还了。 皇帝在殿内走动,他那绑着黄带子的辫子跟着摇晃。 双手背后,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他摇摇头,“如何不心动,我也是普通人。” 只是他比普通人自制力强,知道什么东西能拿,什么东西不能拿。 这次的债券等同朝廷信用,他拿了不还,代价就是朝廷信用被这区区五百万两买断。 五百万跟朝廷信用相比不值一提。 默契地略过这个话题,他踱步到一旁坐下,双腿挪到炕上,看向她,“这五百万都拿去购置粮草,能买到多少?” 他目光看向她,想到得到一个准确承诺,后勤补给他提前安排,也是给她的商行一次机会。 宝音提前有准备,飞快抽出两张报表。 “这是盘点后的货物,我已经调集出来随时能够送往蒙古。” 两张纸列着表格,分别是货品名称,数量和出厂价格。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73节 当然这个出厂价格定然不是真的,价格是比市面上卖得低,但也远高于出厂价。 头一个列的就是米面粮油,下面才是加工的成品。 比如干的挂面,炒熟加上调味料的米粉,然后就是熟悉的罐头,甚至奶粉都列上了。 除去这些,还有前不久刚递进宫的压缩饼干,这饼干肯定没法做到后世那样结实,在这个时代硬度也够了,只是量比未来要大一半,一块巴掌大的压缩饼干,保证能管一天不饿。 这个梁九功可以作证,那日他被赏了一块,结果是用完膳吃的,吃完后竟然撑了,隔日一天没吃腹中也没叫过。 压缩饼干下面则是各种豆制品,有粉条粉丝,还有各式菜干。 他翻到第二页,看到最后两项忍不住询问,“为何火锅料也列在上面?” “为你准备的,连日奔波你肯定胃口会不好,我准备了一百箱,你自己留一箱,其他赏给下面人。” 他点头微笑,“这个尚且说的过去。” “石灰为何也放了上去?” 她伸头瞄了一眼,“这个啊,你等一下。” 说着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又回来。 她手拿着一个小圆锅,锅有两层,跟后世的保温饭盒一样。 最下面放着几个牛纸包,都用蜡封了口。 撕开纸包,她将里面的菜干放入上面那层,除了菜干还有粉条和牛肉干和一小块火锅料。 倒入泉水后,盖上盖子。 皇帝就看着她将最大的那个纸包撕开,露出里面的麻布包裹的石灰。 将石灰倒入最底下那层,注水后飞快将上层放上去,然后再盖上盖子扣紧。 没一会儿里面传来咕咚声音,是水烧开的声音。 他挑眉,“这是生石灰?” 宝音意外他竟然知道,在没有见过自热火锅前,她都不知道生石灰可以烧水。 一般建筑用的石灰都是加水后烧熟的。 [没错,等一刻钟差不多就熟了。] 她看了一眼时间,然后道:“出门在外吃口热的不容易,怎么样,要不要采购一批?” 皇帝摇摇头,“大军是外出打仗,不是巡游,没必要整这些花里胡哨的。” “行吧。”她将石灰划掉。 “这些方便食物回头给你带一些,也能换换胃口。” 没有将自热火锅推销出去,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问,“我这还有烧水的锅,无需炭火,你要不要?” “世间还有不需要炭火就能烧水的锅?” 宝音乐呵呵提醒。 [放大镜聚光原理。] “你的意思是做一面大的放大镜来烧水做饭?” 这可真是个出乎意料的办法。 “那倒不是。” 她随手画了一个太阳能灶的简易图,为了方便他看,还画了光的折射线。 皇帝看完总算是理解了,“方便携带吗?” 草原上要说什么不方便那就是用火了。 因为缺少木材,草原上多是用牛马粪便作为焚烧原料。 作战时肯定来不及收集牛马的粪便,一般都是带干粮和马奶,缺粮时会杀了牛马充饥。 战马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杀。 他拿到这两张表,看到列在上面的物资还有些发笑,里面适用的也只有压缩饼干和炒粉,这些可以即时服用,无需埋锅做饭。 等她拿出这无需燃料的锅灶来,他算是明白她为何列了这么多东西上去。 “就这些?” 宝音见他心动了,又抽出了一张表格递上去。 “这是各类药物,都是成品药,对症可以自己服用。还有医疗包,只要不是重伤可以自己处理。” 他飞快接了过来。 这个什么医疗包可比前面的粮草重要多了。 “医疗包里有酒精,可以倒在伤口上消毒,这个金疮药可以杀菌止血,还有管拉肚子、发热的药。” “青霉素没放进去,这个需要军医帮着皮测,没有过敏才可以使用。还有管痢疾的金鸡纳霜我也给你准备了十粒。” 她盯着他。 [原定历史你出征时得了疟疾,现在提前还不确定会不会染上,这种病症一般是通过蚊虫感染,不可能只传染给你一个,若是军中出现大面积感染就服用黄花蒿,有截疟效果。] 他抿了抿唇,神情变得凝重。 疟疾也就是疫病和天花一样是令人惊惧的传染病。 突然知晓自己未来会染上这种恐惧疾病,难免让他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金鸡纳霜既然能治愈疟疾,为何不多做一些?” 若说被大军防护最严密的他都得了疟疾,其他士兵怕是也没逃过。 [金鸡纳霜的原料是金鸡纳树的树皮,这种树只有新大陆有,被洋人发现制作成了药物,这种树只适合南洋生长,我已经命人种植了,这点药还是从洋人手里买来的。] 她揉了揉鼻梁,“后世科学家发现从黄花蒿中提取的青蒿素是治愈疟疾最好的药物,大军在外,提起药物也不方便,多服用一些黄花蒿以量取胜吧。” 说完,她将三张表格都递了过去。 “要多少,你在后写数字,我命人抓紧准备。” 闻言,他拿起了毛笔,略微思考后在需要的货物后写下了数量。 宝音接过去算账,光是急救包就有十万只,行军中每人一个是必不可少的。 还有各式药物都是万盒以上,光是药物支出就花去了一百多万。 罐头他没选,压缩饼干以十万大军的量备了半个月的量。 还有炒粉,挂面之类各要了三十万斤。 这还是第一批物资,等她算完账,他开口询问,“这么多物品需要提前送到多个地点,还得保证不被准噶尔大军发现,可能办到?” 正常来说军中有专门守卫粮草的军队,一般粮草都是跟着大军出发,需要在规定的时间抵达某个隐蔽场所。 他要的这些补给,需要提前安置在准噶尔所占领的地盘上。 这样收复失地时补给也能及时补上,这还是之前军演给他的灵感。 绿营抢走资源后没有烧,而是藏了起来,大部队到来后直接吃了资源,这也是绿营越打越壮的原因。 宝音闻言若有所思。 “你是说提前藏一批粮草?” 他点头,走到墙壁前,看着垂下来的地图,指着喀尔喀位置道:“要打准噶尔部,得先让喀尔喀归顺。” 说着他声音低了下来,“这几年喀尔喀的札萨克图汗部和土谢图汗部多出纷争,想要这两部归顺得有外力施压。” 宝音明白过来,“你是说准噶尔部入侵喀尔喀?” 他微笑,手背到身后,“说来这机会来得巧妙跟你有很大的关系。” 宝音意外,“怎么跟我有关?” “羊毛。” 他吐出两个字提醒她。 “漠北寒冷,容易出现白灾,你可知你那羊毛生意已经做到漠北去了。” “喀尔喀的几个部这两年增加了养羊的数量,卖羊毛得来的钱全部换成了草原上稀缺货品,不少牧民连煤炉都用上了,还尝到了南方来的水果罐头。” “准噶尔部小范围劫掠过喀尔喀的小部族,我已得到可靠消息,准噶尔开春必然会入侵喀尔喀!” “罗刹人需要分散我的注意力重建雅克萨,准噶尔部一定会在西北面帮罗刹人牵住大军。” 若不是背后有罗刹人支持,准噶尔部又怎么敢在朝廷陷入南面战争时悍然入侵南疆回部? 第229章 一股火锅特有的香味传来, 她伸手小心触碰,打开最上面的盖子,热腾腾的水汽扑面而来。 进入眼帘的是已经熟透了的粉皮。 “吃吗?”她侧头问他。 他走过来, 看着那红通通的火锅不动声色道:“试试。” 她笑着问,“你不怕辣?” 他平时饮食清淡,很少吃辣的食物, 火锅吃过几次,很少吃辣锅。 “天寒,吃点辣的发发汗。” 她笑着将最上面那层取下来, 底下的那层热水混合着白石灰, 一股浓郁的石膏味传来。 将底下那层推远了,她吩咐人取来碗筷, 将食材分成了两份。 两个碗里分到的食物并不多, 只是浅尝的量。 两人端坐在桌前, 两个碗分放在面前。 宝音尝了一口粉皮, 只一口就不由皱起眉。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74节 味道偏咸, 粉皮沾满了红油,香料的麻香味都没能激发出来, 显然某个环节缩减了。 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普通人来说绝对是无上美味, 因为重油重盐。 一小块火锅底料里的油脂, 绝大多数人节省一点能吃一年。 皇帝尝了一口跟着皱眉, 勉强咽下以后, 灌了一杯水。 他额头很快冒起了汗,脸上一片红晕。 宝音看着稀奇,“有这么辣吗?” 这个辣度对于她来说只是微辣。 皇帝给自己灌了好几口茶,推了推碗不愿意再碰了。 他看宝音吃得津津有味,有些无奈问道:“番椒过辣, 别吃坏了肚子。” 她嘴里抽不出闲,在心里反驳。 [辣椒不是辣味,是痛觉,而且也不是吃坏肚子,是对辣椒过敏。] 什么过敏不过敏,他没听懂,反而对辣椒的辣味是痛觉的说法有几分新奇。 他将碗推到一旁去,将那几张清单放在面前。 翻回第一页,他问,“你手中能提供多少粮草?” 宝音吃完碗里的那点,招呼人将桌面收拾干净。 等人撤下,边擦拭嘴角边开口,“旁的粮库不能动,只通州的能抽调一百万石。” 手里养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都靠着通州粮仓吃饭,还得留点应对突发灾情,能调集一百万石已经是极限。 不过,去年一整年渔船出海打鱼次数不少,她手里还存了好几千万斤的鱼干,必要时可以充当粮食。 他手指敲打桌面,沉吟一声,“那也不少了。” “分批次送到喀尔喀。” 宝音微笑开口,“送去没问题,只是光债券卖出的银子可不够你下的这笔订单。” 她可不做亏本买卖。 皇帝笑了笑,“少多少你从私库里取,你管着库银,取多少还不是你说了算?” 说着将一枚小的私人印章塞到她手心里,正是取库银的钥匙。 宝音心里堵了一下,没好气道:“我要是一下全取了呢?” 什么叫取多少她说了算,她是那种监守自盗的人吗? 再说他私库里的那点银子,她能看得上吗? “那就是全取了,不过别忘记留一点作为宫里的开销。” 本来心里堵得慌,听他随意口吻,那股气就散了。 她白了他一眼,“这可是你说的,私库的银子我全拿了!” 谁让他说错话了,这银子她还真拿不可了。 …… 转天内务府接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命令。 独立出来的银库本来以为自己能够大干一场,没想到上面竟然传令让他们清点库房的银两。 库房的库银还是金元宝模样,衙门刻着官印,一些散碎的银两或者成色差的银子并不是第一时间进入私库,还需要重新烧制刻上官印。 耗费了一天时间清点,库房内多少成色的银子有多少数目都统计出来了。 库房新提拔上来的内务府官员前来送清单。 宝音稍微翻看后,问起了账目查得怎么样了。 甭管改革之后如何,如今内务府可是被她牢牢握在手里, 官员低头回答,说了某些衙署的变化。 宝音没再问他,等看完了清单后道:“将银子都搬到银行换成纸钞,往后宫里一应支出只使用纸钞,从明日开始。” 官员惊了一下,连忙问,“主子,月初是给后宫各位主子发份例的时候,也换吗?” 他隐晦的意思是询问,好好的银子变成纸张,怕后宫主人不认。 这么说吧,别看宫外陆陆续续使用银行发行的纸钞和银票,百姓也逐渐开始认同,对于纸钞的流通性似乎已经接受。 可某些地方还是只认银子。 就好比宫里。 嫔妃和宫女入了宫门很难再出宫,生活比较单一,又因为没花钱的地方,对外面也不是很了解。 不知道纸钞的流通,若是贸然将银子换成了未怎么见过的纸钞,怕是会有人接受不了。 宝音挑眉,并不关心官员的疑虑。 “怎么,本宫做事还需要你来允许?” “奴才不敢!”此人跪地,忙说不敢。 …… 内务府的大动作很快传进了后宫,永和宫内,德妃正在修剪指甲。 “养心殿那边将皇上私库的银子都搬光了?” “是。” 宫女小声道:“银库那边停着十多辆马车,那银子是一箱一箱往马车上拉,听说命令是将银库的银子全送到外面银行去。” 德妃陷入沉思。 “皇上知道吗?” 这话刚出口她就知道问错了人,皇上在宫里怎么可能不知道? 也就是说宸贵妃做的事得到了皇上的允许。 谁都不傻,一时间东西六宫都陷入了沉默,似乎是冷眼静看。 乾清宫内,阿哥们要晚一步知晓,他们是下课后从身边的太监口中得知。 “这么说来广储司的银库没银子了?”太子拿着毛巾擦拭手,准备用些点心。 他身边的太监忙道:“现在已经不是广储司的银库了,银库独立出来了。” “是,听说银库那边正热闹着呢。” 太子尝了几口点心,喝了半杯奶茶起身,“走,且去凑个热闹。” 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几位在上书房读书的阿哥。 六阿哥跟在四阿哥身后,他是皇帝回宫后才进上书房读书,或许是生病时四阿哥出宫探望过,两兄弟在上书房时关系很亲近。 对于这位瘦弱的弟弟,四阿哥也多有照顾。 大阿哥看见太子的身影挑眉,两伙人很快汇合在一起往银库所在方向行去。 这些小家伙的行动很快被告知了上面主子,皇帝听闻后没有多管,宝音同样如此。 一行人去了银库,看着往外拉的一车车银子,找人来问话。 得知是将银库的银子拿到宫外换成纸钞,对政治敏感的人立刻反应过来换银子后带来的影响。 本来民间的银票、纸钞一类流通只是在民间流通。 官府使用的还是官银,皇宫私库、户部官库储存的也是官银。 现在宫里的私库换成了方便交易的纸钞,也就是变相承认了纸钞也是流通货币。 阿哥们都上过货币这门课,几年前还研究过一段时间,耗费心血写出了一篇言之有理的论文。 对于自古以来的货币自然是有了解。 更不要说近半年也上了几次经济课,已经明白货币对民间的影响。 “汗阿玛将银子换成纸钞,是认同了纸钞的流通?”太子陷入不解。 今年要动兵,他以为汗阿玛会以稳为主,怎么看着动作这般大? 难道是故弄玄虚,掩盖要出征的消息? 而大阿哥只有一个念头,他的府邸下个月就要动工了,别到时候拿到手的只有一沓纸。 银子调换动作很快。 皇帝忙里偷闲,很快知道银库的银子被拉去银行兑换成为同等的纸钞。 他摇摇头,“动作可真快。” 对于他来说银子换成纸钞不算事,不过是左手倒腾到右手。 只是这个时候换银子,令他心里有了猜测。 “她缺银子了?” …… “你缺银子了?” 宝音面对他的问话,平静回道:“是为建城备着。” “一座城市建立,若是没有银子作为货币支付,怕是会动摇人心。” 运送大批物料结果只换来一堆纸,谁心头不会嘀咕。 用纸币替代金银需要慢慢培养民众的信任,不能操之过急,若是将纸币硬塞给别人,势必引起信用危机。 她什么都失败重来,只有纸币不行。 她以银行为中心凝聚的这点信用容不得半点动摇。 新城市定然是要给别人选择,有人为了方便会选择要银票或纸钞,也有人肯定会选择真金白银。 银行能做的就是以从容不迫的姿态,面对旁人的选择。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75节 银行不能迫使旁人选择收纸钞。 但是泰山商行所涉及的生意可以,只要一日这些商铺作坊只收纸钞,纸钞就能在市面上流通。 因为某些商品独一无二,只有纸钞才能买到。 她没继续深聊这个话题,转而问他何时出征。 皇帝解下了披风,露出了宝蓝色袄子。 端起她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察觉是酸甜口的水,皱了下眉头。 “就等喀尔喀的消息了,预计四月可以出发。” 他随口提起了另一桩子事。 “天津卫来报,说是有不少大船出海捕鱼停靠港口,京城这边也多了不少冰冻的鲜鱼。” 或许是渔获太多,多到天津卫也不得不上报。 听闻整个海港出口都堆满了鲜鱼,因为鱼太多,方圆十里都是鱼腥味。 又因为鱼价便宜,连河北都有人冒着严寒拉着车子去买鱼。 他是知道海鱼很大,只是以往都是渔民下海,船也小,捕捞有限。 哪里知道一支船队出海合作捕捞,竟然能有这般大的收获。 没有亲眼看见,他很难想象堆满港口的鱼山是什么样子。 第230章 宝音放下了杯子不会在意道:“也是因为现在气温还算低, 不然这些鱼也存不住,还不如干脆低价卖了。” 之前捕鱼是往鱼罐头厂去送,但那都是小鱼, 大鱼都腌制过。 这就遇见了一个难题,需要用到大量的盐。 盐的产出都掌握在官府手里,价格还不低, 肯定没办法做到跟后世一样又便宜量又大。 好几百万斤的鱼,光是腌制就得耗费大量的盐,本来普普通通的咸鱼, 因为盐价变成了普通人吃不起的鱼, 说来也挺搞笑。 还不如趁着气温还低,将鱼都低价出售了。 “可是你之前说的破冰船?”他想到内河冰层还未化冻, 近海也是, 这个时候海船队伍出海捕捞, 难道是破冰船研究出来了? “哪有那么快。” 她有些郁闷, 现在很多研究困在了材料一层上, 本来钢铁硬度用来做普通船抵御近海海浪还是能够做到,可船想要建大, 这钢铁硬度也得跟着突破, 她可不想自己的船发生泰坦尼克号这种事。 死太多人, 可是会打击出海的热情。 “就是靠船本身的重量, 压碎冰面闯了一条道出来。” 这会儿还是小冰河世纪, 冬日温度远比后世寒冷,这种魔法物理双重攻击的低温,连她都不怎么扛得住。 天津港口,沿海不乏被冰层包围的船只,只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多出来浮冰, 越是靠近岸边,浮冰范围越大。 港口停着十多艘大船,此刻船上的渔获已经陆陆续续卸完。 一些个头大,不怎么稀罕的鱼堆前正好排着队来采购。 海边住着的人是不缺鱼吃,想吃鱼了退潮时在海边走走,总能捡到搁浅的笨鱼,可那不是冬季。 冬日万物凋零,也就是天津卫这边多了几家养济院,秋日时官府展开了清扫活动,只要是无家可归之人全都送到养济院去,有家的帮忙找家,没家的暂时收留。 也就这两年有人做慈善,往年的冬天哪年街头没有冻死过人? “大黄鱼,一文钱一斤!” 不值钱的大黄鱼一文钱一斤,被冻得硬邦邦,可耐不住价钱便宜,天津卫这边的市民排着队来买。 一文钱能买到什么? 在这里一文钱能买到一斤的鱼,哪怕是乞丐口袋里也有个几文钱,买个几斤重的鱼回去,也能填饱肚子。 冬日少食物,这么便宜的鱼,市民们哪怕冒着严寒也要出门买。 买到鱼的提着硬邦邦的鱼回家,没买到了缩在棉大衣里瑟瑟发抖排队。 队伍里有不少养济院的老人,各个看起来很苍老,面貌却好看了不少,洗了澡,剃光了头发,戴着瓜皮帽披着旧袄子排在队伍里不时跺跺脚。 养济院跟后世养老院不同,进去后除了瘫痪在床的,其他人都有安排到力所能及的活做。 简而言之就是不白养着人。 之前是帮着粘火柴盒,有了电后,就能够点解出大量的氯酸钾,火柴也就应运而生。 这种价格低廉,又极为方便的点火方式,一出现就受到热捧。 各家百货店里火柴总是供不应求,因为价格便宜,很多人都会一次买上十几二十盒,若不是怕受潮,说不定会囤积好几个月的分量。 火柴的产出制约不在氯酸钾,而是在火柴盒上。 火柴盒迟迟无法供应上,后来干脆将活派发出去。 养济院就接了一批粘盒的活,一大批老人凑在一起粘盒子,多多少少也算是有点收入。 今日前来排队的老人,就有不少是养济院的,揣着那点积攒的铜钱,想要换些鱼回去换换伙食。 “带鱼,带鱼出售,两文钱一斤!” 旁边的带鱼也堆积成了小山,刚出海的带鱼跟一条银腰带一样,因为气温低,也被冻得硬邦邦。 这种深海鱼不常见,市场上虽然有,价格却不低,现在两文钱一斤就能买到原来能买几十上百文的鱼…… 买带鱼的队伍长度也不算短。 至于其他深海鱼,因为个头都很大,整只卖都得几两银子,排队人的打扮都跟别的队伍不一样,一看就知道是富人家的小厮,不远处还停留着不少马车。 帮忙卖鱼是百货楼抽调的人,天津卫这边消耗的鱼有限,卖了一天后,见港口还是有渔船往返,有人出面想要将鱼低价全包了。 百货大楼这边当然不允许,真要包出去,这鱼就成了普通人吃不起的高价鱼,这不是白白给别人作嫁衣。 他们图什么? 本来低价卖鱼就是给百货楼赚取名声。 一听有人要全包了,上面当即有了应对,开始限购。 每人只能定量买,想买多还不行。 什么东西只要一限量就会被人认为是好东西,自然会引起哄抢。 一听限量,本来还不急着买鱼全都跑来排队。 那些见到商机没能得逞的人干脆以高出一文的收购价从市民手里收鱼。 哪怕是价格最低的黄花鱼,两文钱一斤低价收购也是不亏。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一幕,有人这边排队买鱼,买到后走到另一头排队卖鱼。 就这么排了两次队就能换来至少三文钱的收入。 难得的赚钱机会,不少人更是全家老少一起出马。 百货店的人见状将这消息上报上去,最后上面商量过后给出的结论是不管。 人从市民手里收鱼,不是从他们手里拿到,市民也得利了,他们也得名了,没必要管。 所以就出现了明明只在天津的港口卖的海鱼,转眼就出现在京城市面上。 在走城门收过税后,这些鱼以六七文钱一斤出现在各个热闹街市上。 对于京城的百姓来说五文钱的鱼真不算贵,冬日里一斤肉得三四十文,不足十文钱的鱼可以说物美价廉。 这批鱼很快被抢购一空,然后天津卫那边卖鱼的消息传入京城。 毕竟火车开通后,这交流就变得迅速起来,这鱼前脚在京城卖起来,后脚就有人将天津卫那边的消息带入京城。 一文钱一斤的鱼传入京,立刻吸引大批想要去天津抢鱼的百姓。 大家是成群结队跑东门外去坐火车。 都是想要乘着鱼价便宜多囤一下,搬回来腌上,未来一年可就不缺肉吃了。 对于北方的人来说,囤积食物已经成为他们的本能。 天津卫涌入了大批的人来买鱼,然后就遇上了限量这道坎。 不过没关系,可以请当地人帮着代购,多出一文钱他们也心甘情愿。 哪怕是两文钱一斤的鱼也没得买去。 就这样,好几百万斤的鱼短短几日内一售而空。 普通百姓吃鱼,轮到权贵人家吃的就不只是鱼了。 什么龙虾、海蟹、新鲜的鲍鱼轮番上。 这些海鲜只在百货楼出现,还附赠了食谱吃法,这谁见了不想尝尝鲜? 吃海鲜的这股风气从民间传入权贵之家,再到宫里。 一时间就好像谁家不吃海鲜就落伍了一样,连各个酒楼也调整了菜谱,上了各自研发的新菜品。 当然也有平时没吃过海鲜的人意外发现自己出了藓,还差点玩完,不少药馆多了一批同样症状的病人。 直到北城外的医院得出过敏结论后,大家才知道原来时间还有对某种东西过敏一说。 有些喝酒醉死,原来不是醉死,是对酒过敏。 有些人吃了绿豆糕呼吸困难、起疹,原来是对绿豆过敏。 自此医学界有了过敏一词,知道对哪样物品过敏后,就不再去碰,而不是稀里糊涂死掉。 过敏一词其实已经出现了少数人耳中,之前有人去求青霉素,发现对青霉素过敏,后来又出现了另一种药才有了捡回了命。 报纸上将过敏这个现象解释得清清楚楚,一些意识到家里孩子出现过这种症状的人也还是排查自家孩子对什么东西过敏。 当然这些仅限于锦衣玉食的人家,普通人粗生粗养,哪里有那么多娇贵毛病,进化中身体娇贵的早被淘汰了。 在这种热热闹闹的气氛中,短暂的二月很快过去,进入三月气温开始变暖。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76节 朝廷大军动作频繁,一部分派遣到了宁夏,一部分到了大同,最后一部分则前往乌兰布通。 前往宁夏的这支已经出发,第二支也整装待发。 浓郁的硝烟味在京城都能嗅到。 距离皇帝出征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也就是第三支队伍。 三月里是皇帝的寿诞,今年是简办,只赏赐了王公大臣进宫宴席。 生日过后,某天夜里他收到了一份快马加鞭的军情。 宝音被吵醒,就见他坐在床边上眼睛亮得惊人。 “噶尔丹越过杭爱山了!” 杭爱山在哪? 后世蒙古国境内,如今的喀尔喀跟准噶尔汗国的边界线。 噶尔丹率兵越过杭爱山意味着他主动出击。 [时间不对,早了两年。] 她目光看向他。 哪怕他没有解释,她也知道他定然是做了什么,才让噶尔丹提前出击。 不管过程如何,现在结果就是噶尔丹出兵侵犯喀尔喀了。 喀尔喀是肯定抵挡不了有罗刹人支持的准噶尔大军,结果就是被迫南迁。 丢失了喀尔喀的地,只能依靠清军拿回。 这样大清也就顺理成章将喀尔喀这片土地拿到手。 这些想法在心中快速掠过,皇帝眼神里闪过赞赏。 毕竟朝中还有不少人没有看懂情况,连蒙古各部都忐忑不安派人来询问,这是出兵打哪。 他之前给出的借口一直是罗刹人,只有少数人才知道他的真正目标,二月里罗刹人死灰复燃也成为大军出征理由。 朝中有几个人看透他目光盯着的是准噶尔部,这次出兵他是打着将回疆一块收复的打算。 如今等待的时机已到,准噶尔果然在罗刹人的压力下悍然袭击喀尔喀。 现在他御驾出征的机会到了! 第231章 喀尔喀的消息来得很快, 本来是札萨克图汗部和土谢图汗部之间发生纷争,谁料中间穿插过来一个准噶尔。 这下也别争了,全都等着扫地出门了。 求助的消息以最快速度送到乾清宫的御案上, 皇帝一拍桌子,意气风发宣布道:“朕要御驾出征!” 很快国家机器飞速运转起来,提前准备的粮草, 运送边境,跟着出征的商人也挑着胆子拉着马车准备妥当。 三月底,御驾从京城出发, 穿过长城前往大军驻扎地张家口。 皇宫的主人一离开, 不说整个皇宫,就连京城变化都不少。 太子开始了监国生涯。 大阿哥也不想看太子意气风发的嘴脸, 每日下学便跑到了宫外监督建府邸去了。 三月底温度适宜, 万物生长, 南城各伢子也忙碌起来。 徐良友是城内还算有良心的官伢, 主要干的是买卖租赁房子的生计, 不过这两个月他的主要精力不是帮人介绍房子,而是介绍人去干活。 城外有两个招工队, 一个是修水渠, 一个是埋电线杆。 这时候正是忙着播种的季节, 乡下找不到多少人手, 他便走街串巷挨家挨户去问, 终于拉来了十几个人的小队伍。 “修水渠需要建高架桥,这个工钱高一些,铺设电线杆工钱少一点,人也找得差不多了。” 为了省钱,徐良友没有带人坐车, 而是步行往城外走。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就看到了路边有人在忙活,有人往路边横躺的水泥柱上浇水,有人拆掉了昨日的模具,一根没干透的水泥杆子躺在路边。 还有人将模具放在牛车上往京城方向拉,拉一段距离后又放下。 再往北面走,路边的人更多了,有拿着铁锹挖坑的,有扶着已经凝固的水泥柱子埋进已经挖好的坑里的。 水泥柱子很高,世间已经很少有这么高的树木了,现在水泥柱子已经替代了树木的作用。 再继续往北,就看见爬到水泥顶端拉线的人。 徐良友看到路边出现帐篷,回头询问,“谁在这里干活?” 有两个人举手,“我可以挖土。” “我修过水泥路!” 徐良友见状,就知道其他人都相中了赚钱多的那份,他没有劝说,而是领着这两个愿意的人去了帐篷,没一会儿他拿着一张凭单出来。 将凭单塞进腰间的褡裢里,他又招呼剩下的人继续往玉泉山方向走。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终于看到前方修出来的高桥。 高桥是水泥修建,上千工人跟蚂蚁样上上下下忙碌,一天就能修出一里路的高桥出来。 桥上方是水渠,水渠一人多高,隔一段就有水塔,水塔内安放的u型连接口,这个u型接口两边并不是一样高,而是根据地势来算高低。 得保证水能够准确运送进京城,毕竟长达几十里路的水桥,谁也不能保证水桥一直沿着海平面向下的趋势走。 水往低处流,若是某处桥修高了,不能拆掉重来,又没有水平测量仪,这时候就得用上u型连接口。 因为工程复杂,所需要的人手也多,工钱也给得多,这段时间徐良友介绍的人大部分都来修水桥了。 累是累了点,可一天赚的钱要比埋电线杆高几文,一个月下来能多出几十文的收入。 高桥这边也有帐篷,领着人进去后,帐篷里的人点了人后就写了一张凭单递给徐良友。 徐良友可以拿着凭单回城内领取介绍费,一人有十文介绍费,这十多个人一天就有近两百。 一个月每天都有这么多人,他至少能拿六两银子。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下狠力气干,几个月就能在外城买一间房了。 可惜现在是春耕,衙门看得紧,不准跑到乡下招人,就怕人跑了耽误春耕,进而耽误收税。 没几天电线先拉进了城,慢一步的是水渠工程。 电线这东西对于京城的人来说觉得不是新东西,当初城外出现了夜晚照明用的电灯,城里不知多少人跑出去看热闹。 这回一听可以拉电入户,不少人都心动了,然而一问价格,这心又冷了下来。 电线入户费用是三百两,入户后还有买材料的钱,以后每月电费以使用的电灯数量来计算。 这电灯也不是整日能用,因为条件有限只夜晚才通电。 这令人望而却步的高价,是普通人连想都不敢想的。 最后交钱的人也只有内城的高门大户和外城的富户。 当然这费用虽然高,还是有很多人趋之若鹜。 本来在城外埋电线的又进城内埋,连城墙都没放过,越过城墙将电线拉进了城。 最先用上电的是城外不远处的医院和城门口免费安装的路灯。 城门口只孤零零竖着几盏路灯,根本比不上布满电灯的医院。 本来入夜后病人变少的医院,因为有了电灯的缘故,晚间的值班大夫也跟着变多。 格物学院的学生今日都心不在焉,下课铃声一响起,全部都一跃而起往外跑去。 今日是给学院拉电的日子,这意味着他们不需要再过闻着灯油埋头计算的日子。 因为在城内,学院建筑木头居多,每每天黑后不久就要学院的老师催促着他们快点休息,将灯给灭了,这回有了电灯,意味着他们晚间也有了充裕时间做实验。 围观了一会儿,学生也跟着伸手帮忙拉电线。 这玩意就从他们学院出来的,还能有比他们更了解的吗? 就在京城浩浩荡荡拉电线的时候,琉璃村的玻璃厂接到了一笔订单,一笔制作水晶吊灯的订单。 收到的图纸有十张,还用彩色笔画了效果图出来。 虽然说复杂了一些也不是不能办到。 当天就开始造模子,隔天第一个水晶灯就现世了。 第三天已经用上电的百货大楼推迟了关门的时间,哪怕宵禁时间也没有关门,不知多少人看见了大玻璃门内熠熠生辉的水晶灯。 隔天一早水晶灯上架,就有大户人家跑来排队。 本来在大楼里闲逛的客人跑去围观,一问一盏灯需要六百六十两顿时倒抽一口气。 最所有水晶吊灯里最昂贵的是一盏九千九百九十两的那个。 灯架是金包银,镶嵌着绿松石、珊瑚和宝石。 垂下来的吊坠是清澈明亮的翡翠。 造型肯定比不上玻璃吊灯,但这一定是最贵重的灯具,九千九百两的灯具只在百货楼里摆放了两天就被一位从江南来的盐商拿下。 京城不少人在体验夜晚亮起的电灯,江南养蚕户则进入一年一度最忙碌的养蚕阶段。 刚入春,唐皮子就带着妻儿回到了村里老家。 一家人在老房子里围绕蚕虫忙碌起来。 从一早采摘新鲜的桑叶,到清洗晾干切碎,再到清理蚕沙。 蚕身上都是宝,连蚕沙也一样,收集的蚕沙拿去晒干,有药铺会收。 往年城里药铺也不是来者不拒,只收最上等的,因为蚕沙太多了,药铺不是所有人都收。 没卖掉的蚕沙只能扔掉。 这两年多了百货铺,有卖不掉的东西可以拿百货铺问问,基本上只要有价值的东西百货铺子都会收,价格不一定很高,好歹比扔掉要好。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77节 去年唐皮子在院子里搭了两个棚子,今年养的蚕更多了,自家种的桑树叶不够,需要他跑到更远的地方去采桑叶。 忙忙碌碌直到蚕不吃不喝开始吐丝结茧。 村里还有水田的只有将养蚕的活计丢给家中妇人,男人下田耕作,女人在家养蚕。 等田里的秧苗插满,也到了卖蚕茧的时候。 城里收蚕茧的商贩拉着牛车一个村一个村地收。 今年雨水不错,桑树没有遇见水灾旱灾,再加上去年就有服装厂大量收蚕茧和棉花的消息,今年有不少人都跟唐皮子一样扩大了养蚕的范围。 这就导致今年的蚕茧多到泛滥,收蚕茧的小贩下乡后的第二天开始,蚕茧价格一日比一日低。 一听价格已经降到了往年一半,唐皮子不肯卖了,说价的商贩不客气道:“行情就在这里,今年州府蚕茧价格卖不上价,我只能给这么多。” 唐皮子很不高兴,赶走了商贩,回头对妻子道:“蚕茧不卖了,回头全拿来织布。” 唐妻非常赞同,谁愿意累死累活两个月,养出的蚕茧好没有往年多。 要知道今年他们养出的蚕茧上品非常多,哪怕用去年的价格来卖也是亏的,还不如拿来织布。 说定后,唐皮子带着妻儿将蚕茧装车回城了。 三月时,县里的百货铺开始送新式的织布机,因为延迟送货还便宜了一些钱,唐皮子自然也接受了。 织布机拿到手,先用棉线织布,速度比以往快多了。 夫妻二人体验到织布机的厉害,也越发期待蚕茧下来织布。 本来还想着今年养多了,卖掉一部分,谁能想到蚕茧价贱下来。 与其便宜卖掉,还不如拿回家织布。 一家人分工协作,有煮蚕茧,有用纺锤抽丝,缠满丝线的纺锤再拿到新式织布机上,吱嘎吱嘎声响起,很快便织出一小段布来。 新式纺织机的速度过快,抽丝的速度赶不上纺织速度,无奈一家人只能先抽丝再织布。 一匹一匹又宽又大丝绸织出来,唐皮子以为这下能卖个好价了,然而现实却给了他迎头痛击。 因今年新式织布机的出现,市面上丝绸布料过剩,也就是他手里的绸布也卖不出了。 第232章 不大的县城织户都聚集起来将布坊给围了起来。 布坊的掌柜站在门外小心劝说。 “我们也没办法, 今年整个江宁都在扩产,产出的丝绸过多,我们布坊也没有足够的资金全收下, 昨日收来的布已经超出往年一倍,真不是我们不愿意收!” “王掌柜,您通融一下, 咱们县可就你们一家布坊,您要是不收,咱这布料就得砸在手里!” 王掌柜忙给提了一个建议, “各位不如卖去织造局, 那边应该还能收一点。” 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可织造局有个缺点就是会压低价钱, 有时候还会拖欠, 官家的买卖想去找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还有一点, 织造局收的布门槛高, 只收熟织。 而一般织户只擅长生织。 生织是先织后染, 熟织是先染后织。 寻常织户也没有能力染出颜色绚丽的丝绸出来,所以民间流传的多是生织。 这就导致绝大部分生织绸布是进不了织造局的。 王掌柜这话一出, 是摆明了说自家布坊收不了, 让他们去织造局碰碰运气。 唐皮子很颓废, 然后就听旁边人小声道:“我就知道是白来, 布坊怎么可能收布, 他家去年订购了二十台新式织布机,一早就派人下乡收蚕茧。” “怕是自家织的布都用不完,更不要说从外面收布了。” 听到这话的人不少,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有人当着王掌柜的面问。 王掌柜眨眼, 没有正面承认,“真受不了了,周转的资金都拿来收布了,要不等我们这批布染好出售出去,有了余钱再来收?” 明白布坊是不可能收布,大家自然是散去另想办法。 很快县里的百货铺有人拉着一车生织上门。 “你们收不收布?” 百货铺最边上的一个门外,有人指着墙壁上悬挂的小黑板询问。 小黑板上写着收蚕茧和棉花等等字样,每样收购的价钱也写在了黑板上。 外面排着老长的队伍,都是跑乡下收农作物的,有人牵着骡车,有人挑着扁担。 那拉着生织的人跑来插队,迎来的是众人怒视的目光。 生织并未写在黑板上。 坐在门口屋檐下长案后面的中年男人站起来,伸头看了一眼道:“你等会儿,我进去问问。” 这门往里走通往一座很大的院子,院子里摆放着不少货架,货架上都是今日收来的农产品,这些回头会有人送到城外官道上的库房,在库房分拣后送往不同的工厂。 中年男人进了院子,没一会儿就出来了,“收。” 他说了一个比蚕茧要高出一点的价钱,拉着生织的人一算,也就跟往年持平,但是不要忘记了,今年的布用的是新式织布机,织出来的要比往年还要宽,哪怕整匹布高出一点,实际上还是比去年价钱低。 听见价钱过低,这人又拉着车走了,但是没一会儿就有一大群人抱着自家的布过来排队。 中年男人一看,从抽屉捡出半根粉笔走到黑板前写下了一匹布的收购价。 “这么便宜你们也愿意卖?” 有人过来打探消息。 江宁这边也不是每家都买得起织布机,还有一些靠种地采茶为生。 唐皮子就抱着自家的两匹布过来排队,见有人过来搭话,脸上露出愁容。 “不卖不行,家里欠着债呢,这里收价虽然低,好歹还愿意收,卖一点将欠债还上,其他的再想办法。” 早知道直接卖蚕茧了,他为了买织布机还从银行借了钱,积蓄赔进去不少,要是断了还款,这好不容易买的织布机可是会被银行收去。 不管怎么说,都得先买一点出去,将这个月的还款先还上。 唐皮子满脸愁容,几个月前他还畅想着多养蚕大干一场,哪里知道大家都这么想,一家多织一些布,市面上就多出了不少布。 熟织的价钱还是居高不下,反而生织一日比一日低。 叹了口气,他将抱着的两匹布都买给了百货铺,拿着到手的钱转身就去了银行先将这个月的欠款还上。 刚从银行出来,就听见一对父子站在门口小声交流。 “儿子,你说的是真的?抵押白丝一斤能借来九钱八分?” “爹,您小声点,这事可不能传出去,不然大家都来抵押了。” “这样一算,比卖出去还划算,要是我还不上,这白丝被银行收去,是不是相当于卖给银行了,这会不会影响你在银行做活?” “我就一跑腿的,什么影响不影响,我们银行不少人都这么干,谁家没个亲戚,现在不都急着将手里的布卖出去。” “可不是,谁能想到这生织价格还不如白丝了,外面可没几个愿意收,我找了你二叔,说是织造局也开始减少了收绸布,改成收白丝了,再慢点,大家手里的布都得砸手里。” “儿子,真不影响,我将咱家的布都拉来,家里都快堆满了,你娘和你嫂子妹妹在家都没闲下来过。” “这一匹布又是怎么算?” “爹,银行这边抵押布的话不按尺收,按重量来算,不管生织还是熟织都是一个价,这本来是给大布商指定的条例,江南这边有不少布商银子周转不过来,拿手里的布来抵押换银子,总行那边只给了一个区间价,根据当月市面区间价格来算银子。” “去年永安坊布庄就抵押了上千匹布,到了还钱的时候是按照最高布价赎回,人家一看这价钱上涨,赎回去卖了也亏本,直接不赎了,这事儿子去年不是说了吗?今年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布上市,现在银行抵押的布价还是去年那个价没改,算下来比卖布还要高。” “爹,您赶紧将家里的布都拉过来,让娘也别织了,白丝也一块拉来,回头我请人吃顿饭,保证用最高的价来借出银子。” 唐皮子偷听到这,就被父子俩发现了,挨了一记恶狠狠的眼神,他心情激动往家里走去。 很快关于银行的这个小秘密就在县城里传开了。 银行只管理层是外地调派过来,还是有不少职员是本地人,绕来绕去总能扯出点亲戚关系,请人吃饭喝酒,很快这个消息就被证实。 短短时间内,银行就多了一大堆白丝生织做抵押物,一时间这抵押物多到银行的临时库房都装不下,还临时另租了三个库房才堪堪放下。 或许是被这些抵押物吓到了,银行管理层开会商议着要不要拒绝再收丝绸作为抵押物,毕竟这些收来要小心看护,坏了的话,回头人家要是还钱,这坏的部分银行还得赔偿。 若是一家银行有大量亏损,会触发审核机制,上面派遣专人小组来调查,要是有查出中饱私囊的行为,人都得进衙门走一遭。 在银行工作,掌握着钱财支出,谁不膨胀? 虽然不敢贪占银行便宜,可谁没借着银行漏洞为自己谋利? 比如用权限内最大的额度给人做抵押贷款,再收取“一点点”回扣。 再比如将银行收来的抵押物便宜拿到手再卖出去赚取差价,这些都是钻银行漏洞,只要账上不出错就很难查出来,可问题是也扛不住有心人来查。 在银行做事最怕的就是触发了上面的审核机制,偏偏他们又不知道审核机制是怎么被触发,有些明明是每年亏损却没有触发,有些年年盈利却又触发,银行内部每段时间就有通报某地银行某某某处罚结果。 看着实在是触目惊心。 银行这边一传出开会商量是不是拒收丝织品作为抵押物,这边开会还没个结果,那边就有一大批人排着队拉着货来做抵押贷款。 排队的人越来越多,一度从银行排到了城门外,这壮观场景任谁看了都感叹,连衙门都派人来维持秩序。 很快,银行就关门了,没说拒绝抵押的话。 这一关门,顿时引起恐慌。 要是连银行都不收,这问题可就大了,岂不是真卖不上价了? 人多就有人动心思。 很快银行被围起来,包围的人要求给个说法。 银行的人不愿意出门,外面的人不肯散去,压力给到了衙门那边,县令坐着轿子匆匆赶过来。 本来是劝说围观人散去。 “走了咱们这布卖给谁?” “衙门要是愿意收,咱们就散去!” 县令怕烫手山芋落自己手里,忙说进银行问问银行的人什么打算。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78节 开玩笑,他能不知道今年丝绸多到卖不出去的事吗? 其实产量也不到多到卖不出的地步,他调查过,全是一架小小的织布机引起。 织布机将原本耗费几个月甚至一年时间才织成的布,在短时间内上市。 市面上还有人不断抛售生织打压价格,这就导致大量生织的滞留在织户手里。 这里面水深到县令也不敢深究,因为这不是他一个小县城的事,而是发生在江南大片区域。 不管是谁织的这张网都不是他能招惹的。 县令现在能做到的就是劝银行先解决当前问题。 一听县令愿意代替他们跟银行谈,立刻有人让出了一条道。 “见过县令大人。” 大门开了一条缝让县令进去。 大厅内,不少人跟县令行礼。 县令也没有含糊,直接问今日事要怎么解决。 银行一位管抵押贷款的主任站出来,面带愁容道:“大人,不是我们不愿意收,是真收不了了,我们已经收了十大仓白丝,五仓的生织熟织,这些还有二十多天才到期,这么多白丝还得预防虫蛀问题,要是能立即卖出去也就算了,关键是这些是抵押物,没到期前我们银行无权动。” “按照规定,银行是不能拒绝丝织品作为抵押物,但是真实情况是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 县令错愕,没想到是这个愿意。 银行现在面临的情况就是手里堆积的白丝和布匹已经太多了,这些不能动,还得保证不受损伤,保证贷款的客户能够在到期后顺利赎回。 到期不赎银行才有处置权力。 手里这类抵押物多了,若是不想爆雷只能拒收了。 “银行不是卖货的地方,这些人是打着抵押贷款的主意将丝绸强塞银行手里,我们还得付出仓库管理的成本,到期不赎回还得找买家来收,对于银行来说这是一笔亏本买卖。” 县令抓住了重点,“你们能找到买家?” 第233章 “这个……” 几位管理层彼此对了个眼神, 有人主动开口。 “有几家需要生丝的制衣作坊,只是都在外地,我们这边只能帮忙联系, 也不能强迫人家将一整个县的生丝都收了。” 县令点头,“理所应当的事。”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为官数载, 谁能想到这官场上的审核标准说变就变呢。 往年吏部审核,只论民生、人口、教育和税收。 这两年突然变了,税收多了一项商税, 且上面还制定了工商法。 要说商税也不是没有好处, 可以留一半在县里。 本来织户卖不出白丝跟县衙没有半毛钱关系,以前这事根本没人会管, 现在不一样了, 卖出去的每斤白丝每一匹布衙门都能收上来税, 跟税收有关, 县衙能不管吗? 想到本地蚕丝滞销, 不代表外地也一样,县令笑呵呵询问, “可否请几位帮着引荐, 若是能卖出去一部分, 本县可以在税收上给予优惠。” 银行的几位管理层连忙说愿意帮着牵线。 唐皮子运气不错, 家中大半的白丝都拿去银行抵押, 也拿到了抵押的货款,这笔货款只有实物的三分之一,可现在能够拿到银子就不错了。 银行那边还给了非常低的利息,一个月后想要再将货物赎回来,只需要交很少的利息。 唐皮子和大部分人都打算看看情况, 要是一个月后白丝价钱上来,再付点利息将白丝赎回来,要是还卖不掉,那就放弃赎回,相当于将白丝贱卖给银行。 哪怕最后贱卖给银行也好过白丝砸在手里卖不出去。 没两日,常州的江南服装厂和医药厂来了人。 前者收购布匹,不管是棉布还是绸缎都收,后者只收白丝,据说是拿回去做缝合伤口的缝合线。 这两家厂收购价格都不算高,可行情就在这,能卖出去没砸在手里就已经很不错了。 今年整个江南区域行情都不好,因为新式织布机的出现,大量布匹爆发一般往市面上涌。 任何东西多了就不值钱,然而市面上的丝绸售价并未降低多少,反而收购的价格在不断压低。 唐皮子见有人愿意收,价格不算高,可也不算低,他连忙给了点利息将抵押给银行的白丝和布匹给赎回来,然后拉去卖了。 本来他还很庆幸,然而不到半个月他就陷入深深懊悔中,因为白丝价格上涨起来,仿佛一夜之间江南的大半白丝都凭空消失。 丝价也跟着上涨转眼就翻倍,这让包括唐皮子在内的人后悔不已,早知道就晚些卖了。 同时也下定决心,明年再扩大养殖。 通往北方的漕船上,一船一船的熟丝顺着运河北上。 有些抵达港口卸货,有些直接运往京城,还有转送到松江区,上了船驶向南洋。 在很多人眼里很难解决的丝绸过多问题转眼就被解决,大量蚕丝通过水路分散运往该去的地方。 一场危机转眼消弭,人是没有记性的,许多养蚕户并未吃到这次教训,在他们看来刚开始滞销了没错,后来不也是卖出去了,虽然价钱比往年低,可今年产出多,最后拿到手的竟然还翻倍。 几乎所有人都打定主意明年继续扩大养蚕规模,只有少数人担忧明年的销售问题。 大批生丝通过漕运或海运北上,最先抵达的是天津港口的是海运。 天津卫开了一家医药厂,年前接到了一笔订单,需要生产大量的医疗包,医疗包中有一样缝合线需要用到生丝,实验过各地产出的蚕丝后最后还是选定了江南的白丝。 江南的白丝足够细也足够有韧性,用来缝合伤口也最好不过。 白丝入了厂,不管是生丝还是白丝都需要染色后进行高温消毒。 染色所用的颜料也是一味草药,之所以染色也是因为白丝缝合伤口太考验眼神,反而染色后的真丝能够清晰地呈现效果。 染色后的缝合线跟普通的丝线没有区别,要说区别也不是没有,就是短了不少。 丝线制作完成后是放入一个小玻璃瓶中,再用木塞封口送去高压蒸汽炉中再次杀菌。 然后装箱送往下订单的地方。 其中一小部分流往京城的医学院和医院,还有一部分搬上了船送往南边,剩下的大部分分成了三部分运往三路军队方向。 这边医疗货物和其他物资一批一批往前线运送,这边医学院还未毕业的学子成立了小队将前往前线做军医。 这些人里一部分是消极怠工,都是正常人谁愿意上战场?要不是学院这边保证只在后方不上前线肯定有不少人打退堂鼓。 当然也有不少人摩拳擦掌,他们平常哪有什么做手术的机会,多是拿猪肉来练习,医学院也会买一些羊、兔子之类的给他们练手,这些哪有在战场上真刀实枪给人做手术能涨经验? *** 端午节的气氛远没有往年热闹,往年进入五月,各王府就还是包粽子,有些还往宫里送。 今年皇帝不在宫,大家心思也不放在这上面。 宝音倒是没跟皇帝断开过联系,他是走到哪里都给她来一封信,前几日说已经抵达伊林驿站。 此地是前往漠北的咽喉之地,一山之隔便是喀尔喀草原。 他将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将车臣汗部和土谢图汗部等收编入旗。 算一算来信时间,此时他应该在伊林滞留了一段时间。 早膳时候宝音吃了粽子,她对粽子没有太多喜爱,甭管什么馅吃一两个就足够了。 用了膳,有宫女来报,说十二阿哥有些不适,已经请了太医过去。 宝音闻言起身,前往慈宁宫。 十二阿哥满月后就送去给苏喇嘛姑抚养,因着养在慈宁宫,太皇太后眼皮底下,出了问题她合该去探望一下。 刚转道门就看见钮祜禄贵妃匆匆被抬了过来。 宝音下了步舆等了一会儿,和钮祜禄氏一起进慈宁宫。 “听说前几日小十身子也不适?” “夜里热,贪凉踢了被子,奶嬷嬷发现得晚,早上又吐又拉,太医说要饿几顿清清肠胃。” 宝音走了几步也觉得太阳有点晒,“今年热得早了点。” “可不是,这几日快赶上三伏天了。” 两人被慈宁宫的嬷嬷引入后殿,后殿正殿分给了苏喇嘛姑住,十二阿哥就养在正殿的西殿。 一进门,两人就闻到浓郁的香味,苏喇嘛姑信佛,西边隔间供了一个佛像。 里间是十二阿哥的住所,窗户不大,挨着宫墙,没什么风进来,进屋就觉得闷得慌。 小阿哥被奶嬷嬷抱着哭闹,此刻哭得脸通红。 奶嬷嬷抱着阿哥还想要行礼,被宝音拦住了。 “免了,太医还没到吗?” 屋里的宫女忙说已经去请了。 宝音并未看见苏喇嘛姑,一问才知道人在前面陪着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身子也有些不适。 没一会儿太医就过来了。 “阿哥是热着了,不需要裹着襁褓,需要散散热。” “需要开药吗?”宝音开口问。 太医谨慎回道:“等散散热再看看情况。” 宝音见状,便吩咐太医这两日在这里守着,说完她看向钮祜禄氏,“姐姐可要和我一同去拜见太皇太后?” 钮祜禄氏自然是答应了。 两人去了前面正殿,就见太皇太后头上系着护额。 苏喇嘛姑端着药汤劝她喝药。 见两人过来请安,太皇太后问两人十二阿哥状况如何。 宝音和钮祜禄氏对视一眼,宝音开口。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79节 “十二阿哥热着了,太医在那守着。” 她关心地问太皇太后病情。 太皇太后摇摇头,“不过是贪凉吹了风,头有点疼而已。” 宝音心神一动,“皇上之前就提过修园子给您老人家避暑,如今畅春园已经完工,不如您搬去园子住一段时间。” 她看了钮祜禄贵妃一眼,“近日天气燥热,几位年纪小的阿哥都因天热出了状况,不如也一同搬去园子避暑。” 太皇太后有点心动。 宝音知道她这是顾忌皇帝在外征战,她若是主动提出出宫避暑,难免不太好。 宝音笑着提醒,“园子也挺大,大大小小的湖一个连着一个,湖边上建了不少院子,正好前段时间内务府上奏说好些宫殿年久失修,我看不如宫里大大小小主子都搬去园子里住,让内务府将宫里重修一下。” 太皇太后眉头不展,“若是走了,只留太子一人怕是不合适。” 太子监国,定然是要留在宫里。 太皇太后顾虑着太子,虽然想去园子避暑,可也不能丢下重孙不管。 宝音:“哪能少了太子,太子自然也一同搬去。” “园子外还建了不少庄子,缺不了官员落脚的地方,再说哪有太子迁就官员的,自然是太子在哪,官员就跟到哪,皇上那里……住园子也能早一步收到北边的来信。” 见太皇太后似是还有顾虑,宝音含笑道:“请您去园子避暑,是皇上来信叮嘱,您就成全皇上和我的一片心意。” 太皇太后侧头对苏喇嘛姑道:“都说贵妃一张嘴谁都扛不住,哀家还没开口,就被说服了。” 她笑呵呵道:“不过这出宫到底是大事,得问过太子才行。” 她话里有话道:“皇帝不在宫里,当家做主的是太子,不能因为太子年幼就忽略了他的意见。” 宝音听着这明里暗里的敲打,嘴角的微笑没有变。 第234章 乾清宫一如往常, 主人的离去似乎并未对这座宫殿造成影响。 顾太监站在宫门口,见面前步舆落地,连忙行礼。 宝音下了轿子, 耳边听到皇子们的朗朗诵经声。 她踏进宫门,吩咐顾太监起身。 “太子可在上书房?” 说是太子监国,可太子年岁还不大, 哪有什么紧急政务要他处理,皇帝离开前都安排好了,紧要事情自然是王公大臣和内阁商量着来, 真有举棋不定的再借着太子询问太皇太后的意见。 太子只需要循规蹈矩自然能够让朝政不生乱。 一个国家运转已经形成环环相扣的惯性, 即使太子监国期间想要变动什么也是无比困难。 顾太监弯着腰跟着她的脚步道:“太子殿下还在上书房。” 宝音此刻习惯性往南书房方向走,走了十来步目光扫视到南书房大门紧闭着才停下脚步。 她掏出挂在腰间的怀表看了一眼, 在慈宁宫耽搁了一会儿, 已经十二点多了, 也快到上书房下学的时间了。 “待太子下学, 将他请过来, 就说我有事找他商量。” 她调转步伐往正殿的侧殿走去。 刚坐下,就有御前宫女送了茶水, 宝音扫了一眼, 是个陌生脸的, 样貌周正。 茶被放下, 人小心翼翼站在一旁。 宝音没有再关注, 心里盘算着一大堆的事。 新孕育的早稻种子今年在京畿周边的皇庄普及开,流入民间的只有少部分,一来水利工程还未做好,能种植水稻的田地不多。 二来去年在行宫收割的水稻里可供挑选的种子有限。 她这人有点强迫症,选稻种也是, 选的是嘉禾,也就是最饱满,一株水稻里颗粒最多的嘉禾作为种子。 这就导致培育种子的过程变得缓慢。 也就是去年在行宫有大量良田又用了机器精耕细作,科学方式施肥才有了大量的种子可供。 今年皇庄都分到了足够多的种子,皇庄内的水渠也提前挖好,缺水的地方也临时挖了可以用来储水的水库。 等今年皇庄再种一茬,明年就有足够的稻种在北边普及。 想到早稻不免又想到了杂交水稻。 杂交水稻进展缓慢,虽然派人去了海南岛,还是未能发现野生稻母本。 也不知雄性不育的野生稻是不是偶然现象,还是说下面人没有用心,农学院派过去的人至今未发现有这个特征的野生稻。 要不是论文里明明白白地写明了袁爷爷是在海南发现的,她都怀疑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杂交水稻进展缓慢,倒是其他农作物有了不小进展。 玉米和黄豆亩产都有了增长,一亩地多收几十斤,全国算下来也有不少了。 今年春天她吃到了心心念念的草莓,这可都是农学院的功劳,她自己种植的草莓也不知是不是基因突变,一点草莓味都没有,个头还长不大。 农学院还得追资金继续改良种子。 宝音又盘算起了今年徭役地点。 门头沟的水库已经修完了,饮水渠也快修到京城了,下面的基建工作就是改造城内,以后京城百姓喝水就方便了。 新的徭役地点设在了密云,密云水库动工,未来几年的徭役大工程地点都是在那里。 本来还想多招人修火车轨道,现在看来还得跟徭役抢人手。 水库得修,火车轨道也不能丢。 还有新城市建设,包头那边有水,但是基建不行,没法种植水稻,倒是可以种植经济农作物。 这年头最好的经济农作物就是制糖原料,北方特别是包头可是有种甜菜的历史。 国内缺糖,这几年糖厂产出的糖供不应求,谁让糖厂实现了真正的白糖工艺,而不是颜色发黄的白糖。 糖厂工艺稳定,在南方大范围铺开,也是时候北上了,新城市想要吸引人口,就得有一样拿得出手的特产,没有什么比糖更吸引人了。 商人逐利,商人一多,一地的经济也会跟着繁荣,经济繁荣也会吸引普通人前往。 光靠着泰山商行去建立一座城市,本就是独木难支。 正思考引导前往包头的百姓主动种植甜菜会遇见哪些问题,她就听见外面太监请安的声音。 一抬头就看见太子领着一众阿哥过来。 宝音眼神一动,想到什么露出了微笑。 “儿臣给贵母妃请安。” 一众阿哥们进门后行礼,宝音含笑让他们起身。 “都快坐下。” 太监们搬来了凳子,哪怕最小的七阿哥也分到了一个。 七阿哥今年春天才入学,他也是上书房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因为出生时有足疾,哪怕现在治的差不多,走路都很难看出来,他母子俩在宫里还是被忽视的存在。 虽然被忽视,可七阿哥却是少有由生母抚养长大,也不能说不是一种幸运。 宝音看了一眼七阿哥,又看扫了其他阿哥一眼。 “儿臣请弟弟们留下用膳,弟弟们听闻您过来,便一同来请安。” 没有大阿哥在,太子还挺有哥哥的架势。 宝音赞许点头,太子对上她的目光挺胸,似乎有点骄傲。 “既然来了,等会儿一同用膳,我让养心殿也做几道菜送来。” 然后她提起了去园子避暑这件事,轻描淡写道:“皇上在外面最惦记的就是太皇太后的身体,老人家受不了酷暑,正巧园子也建成了,我想着大伙儿不如搬到园子里住,地方大,大家也能住得下。” “既然搬了那就一起都搬了,宫里趁着这机会好好修缮一下,等回头回宫,你们的住处也能用上电灯。” 一听阿哥所也能用上灯,阿哥们眼神一亮。 他们是见识过乾清宫和养心殿的电灯的,那可比最好的蜡烛都亮,在一片漆黑的宫里,蜡烛哪里比得上电灯? 皇子里也只有住在乾清宫的太子用上了电灯。 “主要还是考虑到防火问题,宫里到处都是木头,防火是重中之重,改用电灯也能省了很多麻烦。” 太子心里有点不情愿,汗阿玛的儿子里可只有他有用电灯的殊荣。 不过听到防火问题,他神色跟着严肃起来,防火在宫里可是一件大事,所有阿哥从小就被叮嘱用火要小心。 这样一想,改用电灯对他来说也是好事,解决了宫里走水问题这也算是他的一项功绩。 “儿臣没有意见。” 宝音打趣道:“皇上不在,宫里现在可是你当家做主,这事你派人告知各宫,还有养在宫里的太妃也别忘记了,园子那边园子多,也不缺地方住,这次将宫里主子都腾空,方便内务府派人修缮。” 阿哥们坐在凳子上,眼观鼻没有插嘴。 宝音说了这事后扫了下面的阿哥们一眼,又说起了另一件事。 “宫里要修,京城也要修。” 她提出给京城来一次大翻修,不说太子,连阿哥们都很惊讶。 宝音喝了一口茶,笑着道:“这两年京城变化不小,修了水渠铺了水泥路,只是没个规划,有些水泥路只修了一段,没人的地方还是泥土路,跟一件旧衣服打了新补丁看着着实难看。” “京城是我大清的首都,是大清的脸面,我思索着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将城里也来个大改造。” “正好城里要修饮水渠和电线杆,也乱糟糟的,朝廷这边出点钱将没修的土路改成水泥路,再多修几个公共厕所,设几个垃圾桶,京城要是能变得跟宫里一样干净整洁这才叫大清的脸面。” 太子一听让朝廷出钱有些为难,他是监国太子,按理说是有权力使用国库。 可问题是他没法做到让户部出钱,因为前不久他才跟着户部将第二批粮草凑齐送往前线。 户部这会儿钱都紧着前线,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钱改造京城。 太子也不客气,说了户部的难题,还透了音说户部打起了私库的主意。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80节 宝音了然,与其说私库不如说她的商行。 泰山商行这才几年时间已经成为天下最大的商行,遍及各行各业,直接关系到近百万人,间接关系了上千万家庭。 这样说庞大的漕运在泰山商行也得称弟弟。 泰山商行扩张太快,可以说来者不拒,之前甩卖过一些产业,瘦身过一次。 可甩掉的都是随时能被人替代的轻工业,真正赚钱又垄断性的产业还是牢牢抓在手里。 到了这个程度,哪怕是朝廷也不能轻而易举动泰山商行。 大家都依靠泰山商行获取了利益,砸了泰山商行就是砸了大家的饭碗。 当然最重要的是泰山商行背后牵涉的千万家庭,砸了那些人的饭碗才是问题。 宝音不是不知道朝廷对于商行的忌讳,有些还在朝堂上提起将商行收为国有。 这些人都被皇帝按住了,宝音当作不知道,商行在她手里用处才大,放在朝廷手里最后只能被拆解,变成某些人的私产。 想来皇帝不在,又有人将商行的威胁在太子耳边念起。 见太子为难,宝音提了一个建议。 “主要大修的是外城,这样户部那边商议一下,看外城有哪些地皮可以拍卖,卖掉的钱拿来修路,也不用户部出银子,你看行不行?” 太子眼睛一亮,这主意好,拿没人要的地皮来修路,户部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不过,你这边得给我一个特赦。” “这些地拿来会建房子,朝廷能允许我建三层高房。” 这时候等级制度森严,什么等级对于房子高度也有限制。 她建的钟楼还是钻了漏洞,不住人才得以保留,哪怕是这样还时不时遭人弹劾,这些都被皇帝压了下去。 第235章 三层高的房子以现在房屋每层四米左右的高度已经超过了限制, 哪怕是放在亲王府都是逾制。 世间也不是没有比皇宫还要高的建筑,那些都是乱世所造,太平时期谁敢做这种出格的事? 阿哥们听了这条件都好奇看两人, 显然没想到这方面的问题。 太子同样如此,他倒是想要一口答应下来,然而这事得找相关官员询问才能做下决定。 关于翻修京城这件事倒是把他给说动了, 京城已经有几百年历史了,排水渠才修过,也有商家筹集资金将门前的路修一修, 可都修自家门前, 这就出现了东一块西一块高低不平的问题。 内外城有不少地方还是黄土路,下一场雨一地的烂泥, 就算晴天跑马也能带一身灰尘。 真要给全城修了水泥路, 哪怕只是主干道对于他来说也是一项政绩。 宝音达成了目的, 看向阿哥们补充了一句, “恭亲王前些日子回来了, 到时让他领着你们一起去,身为阿哥, 好歹知道修路需要过几道程序。” 几位阿哥面色各异, 大概是没有想到还有他们的份。 没一会儿养心殿的人来请, 宝音起身, 带着笑道:“先去用膳去。” 太子这边说妥了, 很快宫里大大小小主子都知道要出宫去园子避暑这件事。 承乾宫中,佟佳氏满脸疑惑问身边的卫氏,“宸贵妃这是什么盘算?” 以前皇上外出,她们这些后宫女子都是老实待在宫里,尽量不生事, 哪里像宸贵妃一样,皇上去打仗她不仅不担心,还惦记着去避暑。 自己去避暑也就罢了,还将太皇太后和太子一块哄了去,光这还不够,还要将宫里大大小小主子一块带走。 她这会儿就一个想法,皇上不在宫里,她一个称王称霸。 卫氏摇摇头,她并不知道宸贵妃是什么打算,总不能真为她们着想吧? 不过要有这去园子避暑的机会,她自然是愿意去的。 往年去承德避暑山庄只有几个名额,这两年皇上也只带宸贵妃去,难得有出宫的机会,她肯定是愿意的。 不提东西六宫得知消息后心里是怎么想,住在偏僻宫殿的太妃们都欢喜的收拾行李。 顺治帝的嫔妃中活到如今有名有姓的都不多了。 有不少都是庶妃,如今也凭借资历升成了太妃,平日没什么存在感,年岁也不小了。 近两年麻将在宫里流行起来,太妃们整日聚在一起打牌,精神气倒是活泛了一些。 这次一听出宫去住,已经许久未曾出宫的她们自然个个欢喜,连忙太监宫女收拾行李,连宫内都变得热闹几分。 佟佳氏扶着太监的手下了步舆,她看着养心殿牌匾,眼神有些复杂。 没一会儿就有太监走过来跪下,“奴才给皇贵妃主子请安。” 宝音慢了一步走出来。 “你找我怎么不让人喊我,还亲自走一趟?” 她不见外地问。 佟佳氏跨过养心殿的门槛,与她肩并肩往里走。 “我知道你是大忙人,让你抽出空来见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自己过来找你了。” 走到廊檐下避荫之处,她皱眉询问,“你是怎么想起将全宫的主子都带去园子,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宝音挥手让身边的人走远一点,才笑呵呵道:“新修的园子放在那里多可惜,皇上不在,正好大家都去住一住,往后可不一定有这好事。” 佟佳氏更加不理解了,“皇上不在,不应该更加谨慎?” 宝音目光看向天空,天空很蓝飘着几朵白云。 她满不在意道,“也是想着借这机会将宫里的宫殿都修缮一下,顺便拉上电线,往后少用蜡烛,也减少了失火的风险。” “皇上不在,只要太皇太后和太子同意,大家都能去,姐姐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她让人出宫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虽然面临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说法,但最后不也达成目的了吗? 当夜不知道多少宫室蜡烛亮到深夜,反正到了隔天一早,各宫院内都堆满了箱子。 这会儿出宫都是这个情况,出宫一趟会将自己平日用的都带上,从生活用品到吃的穿的,有的连马桶都带上了。 宝音也没有阻拦,她手里拿着一张图纸,图上标明畅春园有哪些建筑。 主宫位的独占一个院子,其他一个院子住两人,后边毕竟清静距离佛堂近的分给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西花园有单独的门通往,可以留给阿哥们住,阿哥在那边上课也方便。 至于格格们,她选在了皇太后附近的院子,姐妹们住在一起也能亲近些,年纪小的阿哥和格格就跟着母亲住。 这样一看园子也不是住不下,幸好将原来的清华园扩建了,多盖了不少院子。 也幸亏都是水泥建筑才建得那么快,换成木头房屋光是等木料就要好些年。 她将图纸递给马必应,“各宫行李先搬过去,让各宫派遣几人先随行李过去,就按照这张图纸分配住处。” 马必应领了差事很快退下了。 这次宫里都知道出宫是为了避开翻修和拉电线,只留了少部分人看家,一些贵重物品都一块带走了,这就导致各宫都快被搬空了。 本来今日就能出发,谁料光是行李就拉了一整天,因内务府准备的拉车不多,绝大多数被皇帝带走。 所以是禁军帮着搬到神武门,又从车行调来上百辆马车来帮着拉行李。 禁军专门派了几队人马帮着护送行李,这般忙碌了一天都没能搬完,第二天先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去安顿,其他人随着行李一批一批地走。 四日后才算是迁走了所有人。 宝音的养心殿先前大修过,这次只将主殿侧殿房间装上电灯。 不算是大工程,主要是费的铜线比较多。 宝音是打定了将皇帝私库花光,先改善居住环境,再说其他。 畅春园水多,大湖连着小湖,更不要说外面的护园河环绕着庄子流淌。 水多凉快,宝音住在皇贵妃隔壁的院子。 院子都是小两层,有些跟温泉庄子一样是小两层楼,只是有的是徽式建筑,有的是西式小别墅,还有北方典型四合院。 都是小两层,不过加了半层加高,哪怕夏日也不用担心很热。 若嫌弃二楼热,住在一楼就很凉爽。 有专门的卧室,卧室不算大,不过床却很大,一楼院子角落里有专门的浴室和卫生间,不论是泡澡还是沐浴都没问题。 不提住惯宫里小房子的时嫔妃们太妃们有多惊喜,只说宝音洗去一身汗后就翻开了一个木箱子,这是这段时间格物学院的研究成果,先前做好后送到了园子里等她查看。 她捏着一个方形的小玩意,这东西就是底下研究出来的电池。 电池两头是两根线,还配了一个连接正负极的灯泡。 这会儿都连接好了,就粘在木头板上旁边有个开关,她按了一下灯泡亮了。 宝音坐下,拿出纸币写了改造意见,让人继续改,按照手电筒的方向改。 灯泡亮度不够,可以在边上用凹面镜,多个凹面镜将所有反光聚集在一起,这就是亮度不够,反射镜来凑。 看完了电池她还是很满意的,这说明手下人才多,这些发明哪一个不是隔了半个世纪到一个世纪才发明出来的。 她虽然耗费了大量钱财催生了这些发明出来,但不得不说值得。 下面是根据八音琴制作的八音盒,她拧动发条,梁祝音乐响起,一对小人儿绕着圈子翩翩起舞。 小人是黄金打造,男的骑着马,弯腰侧抱起了女子,两个小人在玻璃罩内缓慢转圈仿佛跳舞一样。 现在还没有真正的八音盒,流传比较广的是八音琴,只能模拟鸟叫,西洋钟里的鸟叫声就是添加了八音琴的功能。 宝音看的是工艺,对八音盒感官平平,却不知这如小小随身听一样的八音盒对于这个时代人冲击有多大。 门口守着的宫女太监们都看得晃神。 下面的发明就是旧瓶换新酒,将水力人力带动的东西改成了电力。 宝音提笔写了意见,对于哪些可以商品化都给了意见。 毫无疑问这次的电灯她最看重,八音盒属于奢侈品,销售对象是王公贵族。 最后她定下了八音盒的研究方向。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81节 八音盒之所以会响起音乐,不过是不同位置的凸点波动簧片,发出不同声音,按照固定旋律来就成了一首曲子。 她希望下面人继续研究,这凸点是否能放在一个薄片上,这一张薄片就是一首曲子,薄片可以替换。 她是很希望现在就有人将留声机研究出来。 将其他东西都取出来,最底下的是一沓纸,她拿起来,只看了一半眼神就变。 这是格物学院的一位学生提出,利用电磁场中电流强弱来传递信息。 她心里只冒出一个点头,这不就是无线电吗? 再看提出的人似乎只是假设,并没有深入研究的意思,她闭目思考。 最后还是翻开了搜索引擎寻找无线电相关的论文。 无线电太超出现在人想象了,也缺少理论支持,想要快速研究出来,就得她来添加速器。 无线电用处太大了,有了这东西,她可以随时掌握全国情况,而不是像现在得到的都是不知道经过几手的消息。 第236章 宫里的贵人都迁到园子避暑, 将皇宫出让出来修缮,这事朝中不是没有人反对。 君主在外作战,后方只惦记着享受, 传出去肯定是有损太子的名声。 太子面对这些反对声音,肯定没那么好脾气地接受。 他是谁? 被皇帝娇生惯养长大,别看在皇帝面前跟个小猫似的, 偶尔也是会做出叛逆举动,这会儿他当家做主了,这些臣子还企图拿话来压制他, 完全是做梦。 在太子力排众议将反对声压制, 入住了畅春园,政治中心不得不跟着转移。 才一两日时间, 就相继有人找上内务府购买滞销的地皮。 去年皇帝在园子里住了一段时间, 有许多富商将庄园让出来借给了一些官员落脚。 本来以为是偶然事件, 这回一看太子有长住的趋势, 总借别人的庄子也不是一回事, 还不如自己买块地皮建庄子。 不少王公大臣看内务府的人不顺眼,可算是让他们得逞了, 这地还是卖了。 僵持了三年, 本来为王公贵族准备的地皮终究是卖出去了, 这边拿到地皮, 那边就招人开工。 不说工部接到不少工程, 民间组建的工程队也接到了不少活。 畅春园内一片岁月静好,十里外的四面八方却非常热闹。 一大早太子面前就堆积了一大堆折子,全都是内阁大学士呈上来,太子被大臣们围在中间,翻开一道折子, 众多大臣相继提出见解,最终太子将采取的意见写在折子上。 若是太子都不认同,这些会放到一旁,等问过太皇太后再给出最终结果。 相当于手把手教太子处理政务,若是索额图在,肯定没有这些官员提意见的事,他一个人就能全包揽了,定然能让太子按照他的意思来。 当然眼下这些大臣也是同样想法,都试图影响储君的思想。 处理了一部分政务,一众人休息片刻,太子想起翻修京城的事还没提,便在这个休息的空档说起了这个事。 户部官员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太子殿下,这铺路造桥自古就需要耗费大量金钱,如今皇上在外出征,国库银子源源不断支出,国库根本抽不出多余的金钱来改造京城。” 当然光反对还不行,为了避免太子炸毛,该官员还夸了太子体恤百姓,有仁君之资,宛如唐太宗在世。 唐之前夸一个君主仁慈举尧舜禹为例,唐之后官员心目中的白月光皇帝只有唐太宗。 太子熟读汉史,自然也明白唐太宗的地位。 这夸赞的话并没有让太子高兴几分,反而用看蠢货的眼神看着反对的官员。 “孤有说用国库的银子吗?” 他学着以往皇帝的模样,慢条斯理讲宝音提的方法说了。 “让朝廷整理一下,看外城有哪些无主之地出售,宸贵妃娘娘已经答应孤,愿意出钱买下这些地,这出的钱就用来修路,尔等只要将地给整理出来,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吗?” 一众官员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还有这种好事。 李光地主动站出来询问,“外城的地不值钱,修路费用极高,就算将外城的所有空地都卖了,都不够修路的钱,还是说宸贵妃娘娘愿意捐赠?” 太子摸了摸下巴,带着玩味表情,“你们这是盯上宸贵妃的产业了?” “这是孤可做不了主,你们可以派人跟宸贵妃商量,说不定她愿意漏一点给你们。” 说着他笑嘻嘻,仿佛在看热闹一样,“只是你们趁着汗阿玛不在京城,跑去逼迫宸贵妃,到时惹怒了汗阿玛,可没别指望孤帮着你们说好话。” 朝廷这边不知多少人眼馋泰山商行的利益,虽然不知具体收入,光是去年泰山商行旗下产业在各省交的商税加在一起就突破千万两白银了。 这还只是国内的产业,像海外的产业还都没算进去,谁不知道航海生意才是一本万利? 若是将泰山商行的产业收入朝廷手里,朝廷哪里还需要像现在这样节俭。 堂堂一个国家财政还没有一个商行赚得多,说出去都丢脸。 本来以为皇上不在京,太子肯定不愿意看到一个强势的庶母,谁想太子竟然不接招。 有官员义正词严将泰山商行掌控的几个产业一一道出。 “船厂、蒸汽火车、钢铁厂这些哪一样不关系重大,合该收归朝廷才对。” “是啊是啊,船厂以往只有官营,泰山商行未得到朝廷允许私建船厂本就该取缔。” “那钢铁厂每日产出钢铁量都抵上全国一年产量,这么多钢铁不可避免有走私行为,若是交给朝廷定然能绝这种漏洞。” “要臣说,蒸汽火车才关乎我大清命运,放到私人手里才是明珠暗投,应该由朝廷规划路线,铺遍全国,同时严查乘客,避免罪大恶极的犯人借住蒸汽火车逃之夭夭。” 一个个正义凛然,仿佛真为大清鞠躬尽瘁一样。 “孤听着也有理,这次汗阿玛离京之前曾经嘱咐孤,有不决之事可跟宸贵妃商议,不如孤请她过来,什么话你们跟她谈?” 原本嘈杂的殿内一下安静下来,这谁敢开口? 上一个跟宸贵妃作对的是索额图,现在人在哪?已经被带去了战场,哪怕太子说情都没用。 皇上或许是老房子着火,对这位宸贵妃十分偏爱,给了不知多少恩典。 再加上爱新觉罗家的皇帝都带着点痴情人设,真惹了皇帝的心头肉,这后果谁能扛住? 太子乐了,这些官员好像很怕宸贵妃,那刚才在他面前逼逼赖赖是打什么主意? 难道觉得他会打头阵? 谁是里谁是外他还是能分得清。 宸贵妃是爱新觉罗氏的人,肉烂在锅里还是爱新觉罗得利,真要抢走她的产业,还不知会到谁手里。 这些人又怎么会觉得他不帮自家人,偏旁外人呢? 见一个个无话了,太子觉得无趣,又继续道:“宸贵妃的意思是朝廷独开一个恩典,允许她在外城建超出三层高的房屋,卖地用来修路的钱不够,剩下的她可以补。” “这万万不可,民宅超出一层就是逾制,制度和规矩万万不能破,若是开了特例,往后有何人愿意遵守?哪怕是亲王也在宫殿高度上也不能逾制!” 太子见这些人张口闭口就是否决,脸色沉下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自己说怎么办?” “这……太子殿下,眼下翻修京城不是合适时机,大兴土木得询问圣意。” 太子的脸色阴沉地滴水,“怎么,孤想要做的实事你们也要千般阻拦,是不是觉得孤应该什么都不做,就坐在这宫殿里做个人形印章,什么都听你们的?” 一众王公大臣连忙道不敢。 太子可没有皇帝顾虑那么多,他一拍桌子道:“这事就这么定下了,不过是盖个房屋的事,还这般拖拖拉拉!” “拿一些无主之地就能换来全京城崭新的路,孤就不明白有这样的好事,你们为何一个个反对?” 太子只觉得这些人是不是觉得他年纪小才不把他的意见当一回事。 在他看来,这就是一项伸手可得的政绩。 翻修一座城市,全京城的百姓都得感激他。 而朝廷付出的只是一些无用之地,还有一项恩典。 他想,哪怕是汗阿玛也无法拒绝。 这件事到底在太子的坚持下推行了下去。 …… 沿着畅春园的围墙修了一条整洁的水泥小道。 隔上一段路就停放着几辆自行车,可以任由人骑,小道旁边是可以遮挡视线的花草,这会儿宛如走进了花海。 每一个路口都有太监守着,跟宫里区别不大。 大格格也是昨日放学才知道宫里都搬到了北城外的园子来。 她昨夜和几个妹妹坐马车回来,今日一早给长辈请过安后就领着妹妹们出来玩耍。 听说园子里最大的湖里还有座湖心岛,岛上房子修得美轮美奂,宛如天宫,她便迫不及待领着几个妹妹出来了。 在小道上走走停停,欣赏了满是鲜花的小路,突然旁边一个院子里传来了美妙的音乐声。 大格格站着听了一会儿,在得知这里住着宸贵妃,便在妹妹们的推搡下去摆放。 宝音住的是双层别墅,别墅一面挨着湖边,在院子里就能钓鱼。 她出来是度假的,自然不会像之前那样忙碌。 今早她睡到九点才起床,起来后见天气还不错,不是很热,便让人搬来了躺椅,躺在湖边钓鱼, 粗壮的百年柳树向湖面倾斜,长长的柳条垂入水面。 躺椅边摆放着果盘,还有一瓶汽水。 可能是没有打窝,湖里的鱼总是不上钩,闲着无聊,她让人拿来了八音盒,拧动发条后放在桌面上,她靠在躺椅上在树荫下闭目养神。 清脆的音乐声响起,她在想着要不要将后世流行曲苏出来,梁祝是好听,只单曲循环有点单调。 耳边传来脚步声,她歪头睁开眼,就见小宫女来报。 “请格格们进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82节 她坐起身,将抱枕放在了背后,还是一副舒适状态。 门口几个女孩走了进来,领头的是大格格。 宝音招呼她们过来,宫女搬来了凳子。 “这是去哪儿?” 大格格回答说去湖心岛。 宝音挑眉,“湖心岛的宫殿一半建在水下,你们过去隔着玻璃可以看到水底景色,去那里玩玩也行,但是不能去湖里划船,水性好的宫女太监不多,培养了一批还未过来,玩的时候离水远一点。” 大格格忙说不会,然后眼神往桌上正在转动的黄金八音盒瞅。 三格格细声细气询问这是什么。 宝音示范怎么玩,又顺手八音盒塞她怀里,“拿去玩去。” 又看看其他脸上带着羡慕神色的格格们,神色一动道:“回头我让造办处做上一批,你们可有喜欢的曲子?” 第237章 内务府送来了一批玩具, 有宝音吩咐的八音盒还有足球、羽毛球、水枪之类的玩具。 八音盒没有意思浪漫气息,上面的小人换成了西游记故事人物和十二生肖的手办,巴掌大的八音盒放在手心里, 小巧精美的程度远超后世。 毕竟造办处拥有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工匠,时钟都能做得精美绝伦,更不要说区区八音盒了。 弄明白了八音盒的原理, 复刻下来就很简单,毕竟八音盒做起来要比时钟简单多了。 她拿着的是一只十二生肖里蛇的八音盒。 造型很简单,一条胖胖的蛇盘在中间, 通体金黄, 鳞片栩栩如生,眼睛镶嵌了红宝石, 吐着微红分叉的蛇信。 因为身形胖乎乎, 看着不仅不可怕还有几分可爱。 她眯着眼睛, 这十二生肖的造型有几分即视感, 不正是她以前送去的图纸吗? 记得去年夏日, 她在养心殿过生日,可是让人打了一大批十二生肖的金饰用来装饰, 后来这些一部分收起来, 一部分分给了小阿哥和小格格们玩。 造办处的人倒是机灵, 知道她要八音盒, 将之前的图纸用在这上面。 扭动了一下, 一曲轻快的乐声响起,是宫里宴会常奏的曲子。 她将几个八音盒都放了一遍,每个曲子都不同,有些耳熟有些陌生。 她又拿起来小水枪,按照她之前的左轮手/枪/模子来的, 外面是木质,里面用橡胶做了喷水装置。 装水的内胆不大,拿在手里轻飘飘的。 她挑了下眉,留下一副羽毛球留下,然后对内务府送东西的人吩咐道:“东西都留下,我很满意。” 吩咐人走一趟给工匠赏赐,宝音才吩咐马必应。 “你去阿哥和格格那里走一趟,让他们自己挑一挑,若是少了谁的,回头让内务府做了再补上。” 马必应领命带着一箱子东西走了。 宝音拿起了羽毛球拍,高兴对身边的宫女道:“快些帮我换一身轻便的衣服,再来个人跟我玩……” 马必应领着两个太监往西花园走去,主院这边跟西花园隔着一堵墙,墙隔上一段就有一个门。 这门跟宫里一样,到晚上是关上的,没有紧要的事是不开的。 门边上有一座小亭子,上半边装了玻璃,据说是给守夜的人歇脚用的。 马必应绕着湖走了半刻钟才过了门,一穿门就听见小阿哥们的尖叫声。 他心头一震,忙往叫声处看去,前方正好是个校场,校场布置成了跑马地。 跑马地旁边被铁栅栏隔出了一小块玩乐场所,这块场地呈圆形,一半用石灰划线,一半铺了沙子,安装了不少玩乐设施。 尖叫的是九阿哥和十阿哥,被身边的太监抱上了滑梯高处,一边尖叫一边往下滑,滑到地后被及时抱起还闹着继续玩。 旁边还有几位被奶嬷嬷抱着的小格格排队等着。 十多个太监宫女奶嬷嬷围在滑梯边,看守着几位小主子。 在旁边几位女主子坐在靠墙的草地上时刻看着自己的孩子。 马必应有些意外,这些主子们是来春游了不成? 一条高高的铁栅栏将一片天地分成了两半,这边是年幼的阿哥格格嬉戏玩耍之地,另一边是年长阿哥学习骑射之地。 两方看着都很和谐。 马必应有些为难,到底是该去年长的阿哥那里还是该先去嫔妃那里? 他脚步一拐,往年幼的阿哥格格那里去了。 “奴婢马必应给众位主子和小主子请安。” “这不是叶赫那拉姐姐身边的人吗?怎么来这里了?”宜妃正跟姐姐说话,老远就看见马必应的声音。 要说皇上不在也不是没有好处,就是不用顾忌那么多规矩。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是和善的人,也没那么多规矩,在园子里住了几天,嫔妃们已经没了宫中的约束,也相约逛过西花园,很快发现了这处给孩子们玩乐的场地。 这里不仅有小火车道,还有滑梯,都是孩子们在宫里玩过的,一看这些东西搬来了园子这,就知道是为年幼的孩子们准备的。 几位有孩子嫔妃相约带着孩子过来玩,也有孩子被高位妃子抱去养的跟了过来,只为见见孩子。 才过了一天,这里就成了大家聚会的小地方。 靠墙的地方种了几棵蔷薇花,也不知道怎么养的,攀爬在墙壁上,就好像整面墙都是花海一样,让人百看不厌。 这会儿正是花盛放的时候,坐在花墙旁边,美的跟一幅画一样,宜妃还有些遗憾这一幕不能画下来。 马必应躬着身恭敬道:“造办处造了一批小玩具,主子让奴婢送来给众位小主子分一分。” “什么玩具?” 原本坐着的嫔妃们纷纷起身,还有派人去将玩闹的小阿哥和小格格抱过来。 马必应一一示范。 毫无疑问嫔妃们对八音盒爱不释手,年纪稍微大点的格格也对八音盒。 原本被抱离滑滑梯的九阿哥一阵嚎啕大哭,在看到小水枪时哭声一顿眼睛都直了。 “要、要!” 小枪到手,他乐呵呵口水直到往下流。 宜妃有点嫌弃糟心的小儿子,看到这么多稀罕物心里还是有点酸。 “造办处这群人倒是知道投哪个门,这些好东西我们平日可摸不上。” 一旁坐着喝茶的惠妃微笑道:“让宸贵妃破费了,本宫就挑一个球吧,大阿哥就喜欢这些。” 宜妃心里的那丝酸意没了,也不管内务府那群人精把着养心殿那里,养心殿本来就管着他们,更不要说让造办处做物件,养心殿都出银子的。 这样一心,出钱的是大爷,造办处顾着养心殿也是应该。 十一阿哥看到九阿哥玩枪,伸手也要。 宜妃塞了一个给他,十一阿哥养得精心,哪怕大点了还是比九阿哥矮一个头,要知道两孩子就差半岁。 见一旁乖巧的六格格,她推了六格格一下,“喜欢哪个自己拿。” 自十一阿哥出生后,姐姐就将全部心思放在了十一阿哥身上,难免忽视了养在身边的六格格。 宜妃自己没有女儿,对于姐姐生的女儿视如己出,更别说这个孩子本就乖巧,她也偏爱几分。 六格格伸手拿了一个绵羊像的八音盒,绵羊跪地昂首,弯弯角上顶着一轮弯月。 羊是她的属相。 这边分完了礼物,几乎人手一个,连大人也一样,马必应面带微笑并没有阻拦。 分完礼物后,他笑着告退,转身来到了正在练习骑射的阿哥们这边。 太子自然是一马当先,皇父不在,他要以身作则给兄弟们做榜样。 马必应等了一会儿,等一众人休息喝水的时候才上前。 “都送了什么东西?” 八音盒被抢的只剩下三个,三个明显给年龄小孩子玩的小皮球都拿走了,倒是留了一个大的足球和一个篮球,羽毛球拍不怎么显眼,水枪倒是很多。 这倒不是方才那几位手下留情了,而是内务府送来了不少,这还是分过后剩下的。 太子招呼弟弟们去分礼物,大阿哥当仁不让抢先一步。 一群人起先对八音盒感兴趣,太子见年幼的弟弟喜欢,按照生肖分了,还大手一挥,“回头孤吩咐内务府多做一些。” 等马必应示范了水枪的玩法,原本年龄不大的阿哥们眼睛都直了,纷纷拿了一个,自己灌水冲着身边的哈哈珠子就是一下。 “吃我一枪!” 只是水枪喷并不远,滋了一下就落到了对方的鞋子上。 大阿哥看中了足球,拿到手拍了一下,“这个怎么玩?” 马必应掏出了一张纸,才念了两句就被大阿哥抢了过去。 他眼睛一亮,“这不就是冰球?” 马必应连忙道:“这是根据古代的蹴鞠演变而来,我们主子说常踢球能长个,便让人做了拿来给众位爷玩。都是上好的牛皮缝制,里面充了气,这边是阀门,若是没气了,可用专门的打气筒充气。” 大阿哥一摆手,眼睛盯着足球规则不放,“行了,爷知道了。” 或许是吸取了蹴鞠灭国的教训,明朝开国起就禁止踢球,还有踢球被罚卸足全家流放云南的例子。 当然民间是屡禁不止,不过有朝廷禁令在,蹴鞠依然盛行不起来。 到了本朝,正赶上小冰河世纪,民间苦顿,哪有闲暇取乐,蹴鞠自然没有踪影。 这点大阿哥并不知晓,他甚至不知道朝天有禁蹴鞠这条禁令。 拿到足球,立刻招呼哈哈珠子按照冰球的规则玩起来,玩着玩着又觉得冰球的规则不合适,又研究了马必应给的那张纸。 太子赏玩了一会儿拿着金箍棒做瞭望天空姿势的孙悟空八音盒,转动了一下,清脆的高山流水音乐声响起。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83节 听着有点怪怪的,远没有古琴正宗,却不得不称赞这份巧思。 “太子殿下,您不应该沉迷这些小道,莫要上当,有人居心不良,企图带您入歧途呐!” 不知何时,身边站着一位老翰林,他苦口婆心劝说。 他只是稍稍离开片刻,怎么就有人拿这些玩物丧志的玩意来带坏太子? 太子不由皱眉,他抬起手,“行了,孤知道该做什么,不需要你指手画脚。” 说着他抬步离开,走了几步回头,“你回翰林院,这里暂时不需要你。” 第238章 宜妃目送马必应离开, 低头看手中的八音盒,声音里满是惊叹。 “这也太精巧了,这声音到底是怎么发出来的?” 看底座也不大, 总不能是里面有个小人在弹奏吧? 六公主抿着嘴转动八音盒,嘴角勾起微笑。 这个八音盒太合她心意了。 “biubiu~” 一股水流喷洒在她裙摆上,六公主愣了一下, 一转身发现九弟弟领着十弟弟冲着她喷水枪,连他们最爱的扭扭车都不玩了。 宜妃看见训斥了一声,让宫女将两个小混蛋抱远一点。 眼角瞅见五阿哥傻乎乎地拿着水枪隔着铁栅栏试图喷这边, 不由头疼扶额。 这边乱糟糟的, 已经离开的西花园的马必应回到园子里询问大格格她们的下落。 得知一早就上了湖心岛便领着人找了过去。 湖心岛是埋土建造,上面种了树盖了宫殿, 主殿跟宫里差不多, 不同的是东边的侧殿是钢铁框架, 钢铁中间装了不规则的玻璃, 侧殿下方还有个地下室, 地下室同样是钢构造用玻璃隔开。 据说最开始是围起来用蒸汽机带动水龙将水抽干,光是这个地下室就建了两年, 中途几次返工, 玻璃也从最开始一放水就被压碎, 变成了如今稳稳挡住外面的水。 湖心岛往岸上有一座隐形桥, 丰水期桥是隐藏在水下, 枯水期露出水面。 眼下就未到枯水期,一座三尺宽的桥出现在水面上。 桥不算长,没走多久马必应等人就上了岛。 岛上自然是有人看守,有些是原本就分配在岛上的太监,有些是格格们身边伺候的人。 马必应在殿门口说明来意, 大格格身边的宫女快步走近透明的侧殿,没多久又走出来。 “马谙达,格格们在这边,这边请。” 马必应微笑跟着人身后进了玻璃殿,湖心岛的水晶宫他也是头一次过来,这里也是今年才完工。 地上的宫殿跟寻常暖房一样摆放着不少罕见珍贵的花草,中间是往下的通道,梯子也是透明玻璃制的,弯弯的梯子螺旋下降,到了底端才看见这里的美。 四周被水环绕,玻璃外种着不少水草,还有金鱼在玻璃外徘徊。 马必应向坐在沙发前正在绘画的几位格格行礼。 大格格抬起头有些好奇。 “不必多礼,宸母妃让你送什么礼物来?” 马必应挥挥手,两个太监抬着盒子上前,刚打开盒子,几位格格已经围了过来。 “八音盒!” 三格格很惊喜,几日前在宸贵妃那里见到了八音盒她就念念不忘,本来那个八音盒宸贵妃都送给她了,大姐姐却说不能夺人所好,她虽然不舍还是松手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送新的过来了。 马必应带着愧疚道:“本以为几位格格也在西花园游,奴婢先去了那边……只带了这些回来,主子已经命内务府多做一些,回头送来先让格格们挑。” 大格格拿了一个妹妹们剩下的八音盒,摇摇头道:“多大点事,宸母妃今日可得闲空,我和妹妹们过去道谢……” 宝音在园子里跟宫女打羽毛球,羽毛球一头用软木,捆住了一圈鹅毛管。 拿在手里轻飘飘,虽然比后世要重一些,在这个时候也不是不能玩。 宝音跟着宫女打了一会儿,宫女也是费尽力气才跟她打得有来有往。 玩了半个小时,她手臂酸得抬不起来了,便坐下在一旁喝水,旁边的宫女跃跃欲试接过了羽毛球拍,在她面前打的是有来有往。 大格格们站在门口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宝音扭头,吩咐人将她们请进来。 大格格领着妹妹行礼,行完后看着对打的宫女跃跃欲试。 宝音喝了口水鼓励道:“你们也去试试,多运动对身体好。” 宫女们停下,将球拍让给了小主子们,大格格发球,跟三格格有来有往打起来, 宝音笑问五格格,“这两天在湖心岛都玩了什么?” 格格们待在湖心岛不愿离开,宝音如何不知道,她还专门派了人守着,别人格格们靠近水。 园子里四处都是水对于小孩子不怎么友好。 五格格小声道:“学院安排了作业,让我们亲自养蚕和养蝴蝶,这两种都会破茧,大姐姐选择了养蚕……” “早上派人去周边采了树叶回来,我们喂过后,又将每日蚕虫的样子画下来。” 北方的春天比南方要来得晚一些,养蚕也是如此。 园子里没有桑树,桑树最多的在香山一带。 三位格格是请假回来,现在还没到放暑假时间,也就请了几天假,后天还是要回京城上学。 大格格和三格格玩了一会儿就大汗淋漓,宝音笑着哄五格格下场玩,还喊了一个宫女陪着。 这边大格格下场端起杯子喝水。 宝音又问了一些学校相关的事,又问了课业,得知没有什么大问题,才问道:“要不请了老师来这上课,这学期就别去学校了。” 三位格格都不愿意,虽然喜欢园子,可明显也不舍得学院那边。 毕竟相较于园子,还是学院那边更自由,没有人盯着她们一举一动,动不动就说这不合规矩,那不合规矩。 尝过自由无拘的日子,就很难回到笼子里。 宝音笑着点头,“这几日多陪陪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门口出现了一群人,宝音先发现,是太子领着一群太监过来了。 相互行礼后,太子看看妹妹们,大格格领会了他的意思,忙道:“我正打算和三妹妹五妹妹去太皇太后那里,就不打扰宸母妃了。” 宝音含笑看着三位格格离开。 “太子请坐。” 宝音伸手,示意太子坐下。 太子轻咳一声,看了一眼其他人,宝音见状让人退远了一些。 太子这才开口,“户部那边同意割舍了一部分荒地。” “只是房屋高度问题还需要商议再呈交汗阿玛审理。” 他声音低沉,“汗阿玛如今还在草原,这一来一回怕是得耗费很长时间。” 宝音一听就知道太子被绕进去了。 “这点小事朝廷大员都做不了主?” 太子将大员的借口摆出来,宝音闻言嗤之以鼻,若是一个土著恐就被忽悠过去了。 “民间不是没有建高楼的例子,像佛塔都建得比皇宫还要高,也没见人阻止,怎么方外之地建高楼就可以,我要建就四处找借口阻止?” “怎么我提前告知,本来是提前告知一声,怎么还成了软柿子任由人捏了,是不是我应该先建了,不闹出来才没有今日这一出?” 太子道:“您别生气,儿臣这边听了也是这样生气,要不儿臣这边写一道手令,您房子想建多高就建多高,谁来找,您就将手令怼对方脸上。” 宝音闻言很是意外,他这从哪里学来的主意? 看来他是真想将这个政绩弄到手。 两人算是一拍即合,很快宝音的命令便传达下去。 两天后,大格格们前脚回京上学,后脚泰山商行就派人来告状。 宝音看着地契冷笑一声,她说这次朝里那群人怎么好说话,原来坑给她埋在这里。 底下人跪地捂着脸哭诉:“……好几处地都是用来建会馆,虽是空着都是为会馆预留着,小人等去收地,才到地头就被人打了出来。” “这地钱都交了,去找户部,人家不管,说地都批了,有人找碴就去找兵马司。” “兵马司派人过来了,对方有功名,咱们这也不敢强拆。” 宝音脸色冷极了,看向马必应,“去将太子请过来。” 太子在前面听政,马必应等了许久都没等到空闲。 一个时辰后他无功而返,“……朝中大人是一个接着一个,太子忙得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奴婢离开前看到了恭亲王……” 宝音思索片刻,“太子来不了,就按照原定计划来。” 她将信交给了商行来人,“让蓝玉她们看着办,尽快将这件事处理了。” 北京城内,皇宫主人的离开并未影响到普通人生活,甚至有不少人都不知道皇宫里的后妃迁走了。 近日京城非常忙碌,沿街两旁的土路被挖了一个又一个大坑,没几天坑没埋上留下了极高的水泥柱子。 还有只修到西城门处的水厂,目前在修一个大的蓄水池。 蓝玉收到信,先是瞪大了眼睛,很快脸上露出了好笑神色。 “竟然用这种法子对付那些人……” 她将信放下,沉吟一声,拿起笔写了一篇文章。 “去,刊印在明天的报纸上。” 文人最好什么?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84节 毫无疑问是一张脸面,也就是名声。 因名声有污,无颜活在世上的不少。 所以当看到新一期小报上头版上的一个豆腐块内容,不少人都惊掉了下巴。 当然更多人是暴怒。 “无耻,什么叫霸占土地不还?这本就是我们的地,是被人强抢而去!” “我要告到太庙去,这里是朝廷划给我们做会馆,如今被无耻商户不知用什么手段弄去,竟然还有脸反诬告我们?圣人,这还有天理可言?” “这些恶霸一上来就要拆房子,推倒我们的同伴,我们守护自己的会馆有何错?哪里来的脸说自己才是受害人,我要联系亲朋好友弹劾这群人!” 事情越闹越大,本来看好戏的一些人一下子坐不住了。 第239章 北京城的会馆远没有后世多, 但是大致格局已经有了雏形。 会馆是集中建设,这些地搭建了不少破房子,看着居民不少, 实际上这些地许多都是无主的。 无主名义上归朝廷。 至于这里的住户就不得不往前推,推到清军入京那会儿。 众所周知,内城最开始住着许多汉民, 后来清军入京,民族之间摩擦日益壮大,先帝便下令强征了汉民的房子将人赶到外城去。 住了一两百年的祖宅就被人抢走, 肯定没几个愿意的, 可胳膊抵不过大腿,旗人民人眼看演变成血海深仇了, 为了治安也得将汉民迁走。 可外城本就住着人, 有些人一时间没着落, 就聚众在空旷之地盖了房子, 这事当年朝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总不能赶尽杀绝将人赶出内城,连外城都不准居住。 有些后来补了地契, 有些破家失财一蹶不起, 也有因失去祖屋一病不起, 为治病耗尽家财。 总而言之, 外城有不少地方都是这种情况, 朝廷默认了这些人继续居住,若是有想要买下这片土地的可以先将土地上的住户安排妥当。 朝廷出售的这批土地就是各省高官集资准备拿下置办会馆的,有些想要名,准备告老还乡之前买下一块土地建会馆,这般回乡也能衣锦还乡。 畅想一下, 全省进京赶考的学子住进该省会馆,看到墙壁上的提名知晓会馆是谁资助建造,往后某一位学子突然发达,路过他家乡是否会拜访一下,哪怕本人已经不在人世,自己的后人也能享受这番尊容。 这就叫政治投资,只要会馆在,哪怕朝廷不在了,本人名字也能流传下去。 朝中多少汉官有这念想,随着满蒙致力将这些地皮出让给泰山商行,他们未来的期望都破灭了。 理由很简单,小民可欺,房子在小民手里,他们拿走是轻而易举,到了泰山商行,再看看如今的菜市口,光是看那平整的水泥地面就知道这地被拿走,一年时间足够出现翻天覆地变化。 想要再拿来建会馆是妄想。 这些地都在外城最繁荣的地方,少了就是少了。 一些本来不急着建会馆的省份这会儿也急了,找省内富商借银子,找户籍本省的官员捐钱,就为将地皮抢回来。 泰山商行这边收地,会馆这边阻拦,双方僵持不下,报纸上将前情报道出来还只是开胃菜。 很快一纸诉状将阻拦的各省人员和户部一块告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收到状纸很想当作没看见,状告个人也就罢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连同户部整个衙门一起告的。 很快内阁、六部、都察院、大理寺的满汉主官员面见太子开了一场别具一格的会议。 会议刚开始,宝音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有官员见状,不给面子讥讽,“先帝立下祖训,内宫不许干预政事,宸贵妃这般无视祖训,该当何罪?” 宝音坐下后,调整了一下吉服,才轻瞥了那人一眼。 “皇上出征前又命本宫协助太子处理政事,再说祖训是内宫不许干预政事,与本宫有何关系,本宫居住的养心殿是前朝可不属于内宫。” 对于宝音的到来,太子也懵了一下。 “宸贵妃这是狡辩,前朝为处理中央机要之地,可不是您一介妇孺可来的地方。” “妇孺?” 她轻笑一声,“这话倒是没错,本宫和太子可不就是你口中的妇孺,本宫坐在这里可是有皇上的允许,不信尔等可问太子。” 她看向太子,“皇上可有交代你遇事不决来问本宫和太皇太后?” 太子迟疑了一下点头。 宝音露出微笑,“本宫有皇上允许,尔等也要阻拦吗?” 面对宸贵妃的狐假虎威,一众官员分辨不出真假,因为这话太子都承认了,再联想爱新觉罗氏祖传的痴情种人设,官员们只能摸着鼻头认了。 太子看了一眼宝音,才开口,“今日商议的是大理寺接到的诉状,被告人有户部……” 历朝历代都没有将衙门一块告上大理寺的,更不要说还是六部之一的户部。 今日要讨论的不是户部有没有问题,而是朝廷衙门是否可以成为被告方。 这在以往律法中是一片空白,因为古往今来还没有人将衙门一块给告了。 这被告人身份还不一般,若是其他小民,直接打一顿就算了。 但这事明眼人就知道只有坐在现场席位上的宸贵妃能干得出来,她可是非常爱抓大清律例的漏洞。 哪怕制法院已经拼命补充现有律法的漏洞,这位总能从奇怪视角找出来。 这两年刑部大理寺接了上千地方移交他们那里的民事案子,九成九都跟泰山商行有关。 有些泰山商行是被告,有些泰山商行是原告,官司有输有赢,不得不说确实补充了不少律法上的空白。 这次之所以闹到朝堂上,也是因为户部作为原告是第一次,大理寺得先确认朝廷衙门是否可以成为被告方才能够依法审理案件。 “户部是朝廷的衙门,怎么可以成为被告方,若是开了先例,往后是不是随意一个刁民就能够状告户部?奴才不赞成!” “臣倒是认同,此案中户部将有争议的土地出售给商户,商户拿不到地,面临巨额损失,自然可以状告户部挽回损失。” “臣不赞同!巴拉巴拉……” “奴才赞同,巴拉巴拉……” 很快数十人分成了三派,一派持赞同票,一派持反对票,还有少数中立不反对也不支持。 太子看得津津有味,看朝臣吵架可比批折子有趣多了。 宝音全程听着,并未插嘴,很快被官员们忽略。 这场辩论很快以天黑终结,没有结果,大家商议三日后再继续。 隔天,官报详细报道了这次会议,民报也跟着转载。 民间也因此事议论起来,不少人关注起这桩案子来,也有不少学者在各方报纸上发表自己言论。 搁在小报未出现前,谁敢在公开场合对着朝廷指指点点,凡是敢开口的,当众给按个企图谋反的罪名。 这两年小报的繁荣,一些言语也慢慢解禁,不过只限于本朝,明贬本朝心向前朝的言论还是严防死守。 这已经成为众多小报一道不能越界的线。 也因小报的繁荣,那种盯着别人诗集文集抠字眼的事也少了。 光是文字狱案件的发生就少了不少。 连民间都有这种感觉,就好像朝廷一下心胸放开了,只要不犯忌讳,基本是抓大放小。 这种言语上的放宽也延续到戏剧、书评、小说上。 特别是白话文小说,不能将背景放在本朝和前朝,那就放到唐宋时期。 这就这一两年时间,小报上诞生了不少优秀的白话文小说。 去年昆曲、黄梅戏班子进京,急需一些新鲜的本子,不少小说也被搬上了戏台。 眼下这桩案子既然能刊登出来,就意味着可以讨论的。 关于朝廷衙门可以作为单体被放在被告席上,民间自然也出现了辩论声。 特别是跟这事关系密切的各地会馆,是最关心这个案子的一方,哪怕是关于土地的争议都放在一旁了。 跟朝中反对者众不同,民间赞同者更多,特别是江南人士,江南那地方简直就是文人养蛊地,什么样的思想冒出来都不足为奇。 就像是公认三大鸿儒之一的黄宗羲,这位大儒如今还在世,是一位实打实的维新变革思想,这几年思想先进到否认帝制,该限制君主的权力。 这样的思想在江南也有不少人迎合,相较于取消君主制,眼下户部被端上被告席根本不算事。 *** 宝音迈着疾步走进了太皇太后所在的院子。 这几个院子都是刚建成,还未来得及取名。 取名这事自然得皇上来,如今他在外出征,这事自然也就搁置了。 她刚踏进院子,就看见太皇太后和苏喇嘛姑坐在园子里晒太阳。 院子里放了两张摇椅,银白发的两位老人膝盖上搭着薄丝被,摇椅一晃一晃,阳光透过枣树下来,打在脸上映出一点一点光点。 她脚步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上前行礼。 “臣妾给太皇太后请安。” 苏喇嘛姑睁开眼,笑眯眯地起身,“格格,宸贵妃到了。” 太皇太后这才睁开眼,微微叹了口气,在苏喇嘛姑的搀扶下起身往屋内走。 宝音回头给了身后的人一个眼神,“都退下在门外候着。” 随即跟着两位老人身后走了进去。 屋内,太皇太后已经在主位坐下,宝音刚进屋,苏喇嘛姑请宝音坐下。 宝音道谢,坐下后没有主动开口。 太皇太后也没有,她动手调了一杯奶茶,待奶茶的香气飘出,缓缓吹了一下才开口。 “前面都说了什么?” 宝音沉默片刻,才低声将前面大臣们的讨论都说了。 她也知道自己这次出格行为,算是将自己想要插手朝政的野心全都暴露出来了。 这次也是冒险,只要闯过太皇太后这一关,她就能够光明正大出现在前朝,而不是一直躲在皇上身后。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85节 太皇太后皱了下眉,似乎不满意奶茶的味道。 苏喇嘛姑笑着询问情况。 太皇太后摇摇头,“怎么没有宫里的好喝?” 苏喇嘛姑解释,“宫里用的好像不是绿茶,用绿茶是比较苦。” 她转头看向宝音,“奴婢说得没错吧?” 说时还冲她挤挤眼。 宝音怔了一下道:“宫里奶茶用的是专用的茶叶,用的是发酵后的茶叶,因泡出的水是红色,叫了红茶。” “这种发酵后的茶叶能保存两年,适合做出口贸易。” 苏喇嘛姑笑呵呵道:“京城这边流行的甜奶茶都传到科尔沁了,科尔沁那边来选秀的格格一直说泡不出来那个味,原来是茶叶没选对。” 宝音抿嘴一笑,“今年的红茶一半出口海外,一半被草原定了,听说科尔沁也订了不少。” “咱们科尔沁去年卖羊毛听说赚了不少,都说承了贵妃的情,今年才得以过个肥年……” 接下来就一直是苏喇嘛姑跟宝音对话。 宝音算是明白了,苏喇嘛姑这是给枣,就是不知太皇太后的棍子何时落下。 “行了。”太皇太后一副被吵得不行的模样,冲着苏喇嘛姑道:“十二阿哥该醒了,你去看看去。” 苏喇嘛姑无奈给了宝音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退下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 太皇太后抬起眼皮盯着她,宝音能感受到那股打量的眼神。 “之前苏沫儿就说你像哀家,哀家想知道你想要什么?” 没有等宝音的回答,太皇太后接着道:“哀家年轻那会儿争是为了科尔沁的荣耀,后来是为了先帝。” “你呢?哀家看不出你争的目的,你不为家族争光,又没有子嗣,哀家实在是看不懂你在为谁争。” 宝音深吸一口气,目光直视这位历经三朝的老人。 她道:“我是为女人而争,只有王朝初期风气开放,越是后期对女人越是约束。” “您在世,我们满蒙女人地位还算优待,但是相比较建国前地位已经是下降,若是我不站出来,不主动争取发出属于女人的声音,女人会被约束,会被人以世道为枷锁关进内宅中,会被裹上小脚折断女人想要逃跑的后路。” “我有这个能力,我为何不争?” “倘若我这个身份都争不来属于女人的权利,那么旁的女人只能是被关进阁楼的命运,男人会用礼教这座大山来驯服女人。” “您或许觉得那是汉女的命运,但是您看,八旗子弟入关才多少年,已经习惯了中原的繁华和温柔乡,怕是几代之后跟中原汉人无异,到那时候会不会也跟着鼓吹裹脚是为女儿好?” 太皇太后皱眉,看她似乎像是看奇葩,“就为了这事?” 宝音深吸一口气,她站起身,“在您看来这可能是杞人忧天,但是臣妾这里确实是这样想,臣妾只是想要撑起一片天,让天下女子知道,女人不比男人差在哪里……” 玉兔升起,宝音走出了院门,她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看,心里明白她之前那番话并没有说服里面的那位老人家。 太皇太后是久经风霜的七旬老人,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大米都多。 怕是她藏的那点小心思都被看光了。 不过参政一事这位老人家到底还是默许了,主要原因还是这场争论跟她脱不开的关系。 户部成为被告,也是引她而起。 结果如何,自然是她跟朝官辩一辩,如此她才会心服口服。 第240章 这场官司陷入了僵局, 至少百官这边观望着民间的议论。 检查了一遍新到的桌游,宝音很满意,都按照她要求来的, 造办处还增加了不少细节,令这些小配件精美许多。 将一众东西分开摆放好,宝音派人四位年长的阿哥请了过来。 太子身边都大学士教导, 并不在西花园,所以慢了一步,三位阿哥先到的院子。 三位阿哥一进门就行礼。 “不必多礼, 先坐下, 待太子过来我们再开始。” 四阿哥看着四方桌子有些好奇地问,“这是今日要学的?” 宝音含笑点头, “不错, 今日教你们商业课, 这些是教学工具。” 她面前放着的桌上刻着方形小格子, 格子里有不同的城市图案和名称。 全都是现在叫得出来的名字, 图案前面是一个个小凹槽。 这是她命人制作的大清版大富翁。 大富翁是资本游戏,玩一遍就能了解资本如何运转, 她算是看明白了, 只她一个单打独斗还不行, 她得有合作伙伴, 最好的合作者就是皇室下一代。 她目光放在四阿哥身上, 四阿哥是最后的胜利者也最得她看重。 她目光再放在其他阿哥身上,皇帝已经是成年人,思想固化很难改变,她应该影响的是年幼的阿哥们。 阿哥们如同一张白纸一样,才好绘画。 没一会儿太子过来了, 是骑着自行车过来的,额头还有点薄汗。 一进门就埋怨园子里铺的路太窄,应该铺宽一点。 他说的应该是靠墙水泥铺的直甬道,那是给太监们骑车用的,园子不算小,从前走到最后需要近二十分钟,她干脆建了甬道,放了自行车,有了代步工具也能节省时间。 至于园子里自然是弯弯曲曲的小道,铺了砖道和鹅卵石小道。 宫女递上热毛巾,太子随意擦拭又丢了回去。 太子顶着一张未红的脸蛋,抓下帽子坐下。 “何时上课?” 没错,宝音身上还挂着一个皇子老师的身份,前两年还教得比较勤快,这两年都是抽出时间才将人叫来上一课。 大阿哥不知从哪弄来了一面折扇,扇面是丝制,绣着精美的图案,随手晃一下,自觉风流倜傥。 宝音含笑看着,少年嘛,不都是这副德行,自认天上地下他最大。 谁都有年少的时候。 四位阿哥围着方桌坐下,宝音将游戏说明书每人发了一张。 大家粗粗一观,目光放在了宝音发的金银铜铁的小房子小车子上。 给每人发了一千两年启动资金,宝音将骰子放在了桌子中间,然后拿着一个写着银行二字的装了满满一沓纸钞的无盖木匣道:“今天的课是边玩边解说。” “丢骰子,拿着各自的小人从起始点多少点走多少格子。” 她看了一下,“从保清开始,然后是保成、小三、小四这样循环转。” 大阿哥丢了骰子,丢出来个三点,在宝音的引导下走了三格子。 “好,到福州了,拿出说明书看看福州是什么?” 大阿哥找到后念道:“福州是建客栈。” 宝音慢慢引导,“福州买地和建客栈加起来多少,你将钱给我,给你一张地契,代表客栈的小房子插在小格子里。” 这样所有人走了一圈,连最年幼的四阿哥都知道该怎么玩了。 建客栈,买地皮,建港口收税,修路收税。 偶尔还得了机遇,就这样一关玩了一下午,大阿哥最先破产,三阿哥运气不好,交了几次税后手里钱不够,只能变卖资产,最后资不抵债破产。 三个小时过去,桌面上属于大阿哥和三阿哥的资产都变更为太子和四阿哥。 四阿哥投资保守,只买地,还将双倍税卡用在了港口。 其他人多多少少都交了一大笔税给他,先期他的资本最后,也撑得过了大阿哥和三阿哥的破产。 不过后期有点倒霉,产业被太子一一吃掉,最后资不抵债银行上门收债。 玩了一圈,天色已经昏暗,几个阿哥都沉迷于这个游戏中,哪怕结束还讨论声不断。 宝音也不觉得意外,大富翁桌游一出现就风靡全球,她上小学那会儿,学校门口的小卖铺不知多少小学生排队买卡。 只是后面网络游戏多了,桌游才慢慢淘汰。 之前她教会了后宫天黑请闭眼,现在不也成了后宫常打发时间的游戏。 宫里日子枯燥,高高的围墙,小小的屋子,住着就憋屈。 不找点东西打发时间,让人怎么熬? 几位皇子说得火热,还有再开一句的意思。 宝音喝了一口茶阻拦道:“行了,今日就到这里,天色不早了,明日再跟你们说说这游戏运转的核心。” 隔天上午上完课,四位皇子不约而同一起过来。 “儿臣厚着脸皮来讨一顿膳吃。” 宝音见太子身后跟着的一串尾巴,笑着招呼。 “行,都进来,也就加几道菜的事。” 园子里大家住得分散,盖房子的时候提前预留了小厨房,可以自己取了食材让御厨上门做,也可以去大厨房取膳。 宝音在宫里就有自己的小厨房,这次一块带过来了,见来了七八个孩子,便让人多加了几道菜。 一吃完饭,五阿哥、六阿哥、七阿哥就坐不住了,五阿哥用满语一脸渴望地询问。 “贵母妃,胤祺能玩玩大哥他们昨日玩的游戏吗?” 五六七三位三个到了入学的年纪,不过只有七阿哥搬到了阿哥所。 到了园子,几个阿哥都在西花园读书训练,干脆就住进来西花园的房子里。 显然五阿哥是从大阿哥那里知道了好玩的游戏,今天跟着小尾巴似的跟了过来。 “好,我让人搬到院子里,你们就在树下面玩。”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86节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宫女,立刻有人去办了。 大阿哥一听当仁不让地站起身,“三弟四弟,走,我们去教教五弟六弟。” 被丢下的太子脸色有点难看,他看向宝音,“你看老大多讨厌。” 宝音笑着转移话题。 “你汗阿玛的信收到了吗?” 太子有些郁闷道:“汗阿玛说想我,让我回信时带一些我穿过没有洗的衣服。” 太子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皇父还这样黏糊太愁人了。 “给他就是。” 她怜悯地看了太子一眼,有点庆幸给自己的信还算正常。 皇帝干出这种事一定是将自己带入出征的唐太宗和监国的李治了。 索要衣服是成就一段历史佳话,但在太子看来,亲爹就是有病,要什么他穿过的衣服,也不嫌埋汰。 没了皇帝在京,别提太子有多快活了。 她挑眉道:“皇上把你从一丁点大养到长大,平时是走哪都带着你,冷不丁见不着你肯定不习惯,他一定是想你了,让你寄些衣服过去缓解思念之情。” 太子闻言装作不在意道:“孤已经让人整理了几件衣服送去。” 这会儿的太子还没有长大到迫不及待离开父亲的束缚,嘴里虽然嫌弃父亲黏糊,心里还是挂念在外的老父亲。 宝音起身,“走吧,今日给你们讲讲这游戏背后的核心原理。” 大阿哥和三阿哥四阿哥都知道今日要上课,所以没坐下玩。 五六七三位阿哥坐在桌边,大阿哥弯着腰打嗓门教他们怎么玩。 宝音见状,命人又取来大方桌,就摆放在湖边。 四人围着桌子坐下,面前都摆了白纸,宝音身后放了一块黑板,就立在她身后两米远的位置。 “昨日带你们玩了一次,大家应该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底了。” 宝音取出一根粉笔,起身在黑板上写下地主、百姓四个字。 “游戏的开始,相当于一个国家的新建,你们四人身份最开始都是一样的,都是百姓,有可能是百姓,有可能是工匠也有可能是商人。” “大家在开国起始点都是一样,拿到的资金也一样,为何有人破产离场,为何有人赢了全部呢?” “今日我会以游戏中的例子来举例,商业的游戏运转核心。” “……游戏里会有好的机遇和坏的机遇,现实中也一样,不管是农民还是商人、工具,抵抗力都很弱,一次天灾一次人祸就会破产,破产了怎么办?” “破产了也要活下去,地卖光了就卖人,卖儿卖女卖自己。” “但是总有少部分幸运的人,这些人最开始也许只是农户,因为勤劳一两代之后会攒下一些积蓄,有了积蓄会买地,有了地种不了会雇佣破产的佃户。” “收了粮食卖钱,有钱就买地,这样重复后成为地主。” “西方有学者将人的需求分七个等级……” 她在黑板上画了金字塔,写了七个等级。 “人的最底层需求是生理需求,也就是最基本的需求,比如说吃饭喝水睡觉等等。” “地主有了地,不会饿肚子,无疑满足了最低等的生理需求,填饱了肚子,他怕什么?他怕周围的强盗抢自家粮食,这时候他会追求第二层的安全需求。” “为了保卫自家的粮食和安全,地主会养侍卫、打手,这些一部分是由佃户充当。” “地主手里的地规模扩大后,安全需求得到了保证,自然会需求外界的认可。” “例如交朋友,读书,得到他人的尊重,这就从地主往书香门第转变。” “目前国内士绅都停留在这个阶段,想要突破又不知道从哪里突破,他们会如何做?他们只能往下,购买更多的土地。” “天下土地有数,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处于最底层需求的人,是抵挡风险最弱的一环,一旦他们大批破产会是什么后果?” 她停下来看了一圈后问太子。 “会卖儿卖女自卖为奴。”太子脸色凝重。 宝音点头,“没错,一场洪水会让百姓身价荡然无存,若是这时候朝廷还有征税,这时候百姓只能卖掉手中的地来交税,所以遇见灾情朝廷会赈灾会免除税收。” “就是为了给百姓活下来的机会,不让土地流转到少数人手里。” “朝廷这样做只能减缓这种速度,底层百姓抵挡风险太弱,总是会因这种那种原因破产,土地也势必慢慢流入地主手里。” “一旦流入少数人手里,朝廷就无法收到足够的税,朝廷也将面临破产,这也是王朝末年农民起义爆发的原因,失去地的流民想要寻找活路,只能拿起刀。” “一个王朝破产,新的王朝建立,经过战乱人口大幅度减少,无主的土地再次分给百姓,勤劳的百姓再次买地成为地主,社会再次轮回……” 她目光如炬看着四位皇子,“千百年来,所有王朝几乎都陷入了这个诅咒,强如汉唐也难有三百年国祚,你们觉得该如何渡过这个诅咒?” 四位皇子眼神恍惚,以前只知道土地兼并会导致王朝灭亡。 今日更深入了解才知道最底层的百姓破产会导致国家也跟着破产。 一个王朝能否延续下去,不在于强大与否,只在于底层的百姓是否破产,是否能活下去。 昨日的游戏还历历在目,输家是尝过手中资产一点点卖了,最后资不抵债破产的结局。 是丁点抵抗都没有。 朝廷分给百姓的土地,不正是开头大家共同有的那一千两纸钞吗? 好像大家都没有错。 有人不幸破产,有人勤劳成为地主,地主有钱自然是买地,就是他们自己有钱,第一个选择也是置办产业。 这有什么错?这不正是人的天性吗? 破产的百姓饿肚子,举起刀起义不也是常理? 既然大家都没有错,为何一个国家会破产最后灭亡? 四人陷入沉思。 宝音缓缓开口,“治理国家说到底是一本经济账,上位者要关注的不是治贪腐、不是满汉仇怨,最主要的就是保住最底层那部分的饭碗,只要不让最底层的人饿肚子,这些人就不会砸了所有人的饭碗。” “这套游戏叫大地主,你们带回去多研究,思考一下如何避免底层人破产,写一篇文章交上来。” 听见熟悉的布置课业声音,四人心里一咯噔。 宝音轻咳一声,“待我批阅过后会传你们汗阿玛,要用心写哦,你们也不想被你们汗阿玛来信批评吧?” “太子留下,至于你们可以下课了。” 第241章 大阿哥双手放在脑袋后面大摇大摆往外走, 三阿哥和四阿哥帮着五六七收拾桌子。 五阿哥满头大汗,才离开院门就喊身边的太监找字典他要翻字典,因为说明书上他不认识的汉字太多, 轮到他时他总是要求助六弟帮他翻译。 磕磕绊绊玩下来,还没有七弟认识的字多,太影响游戏体验了。 他满语和蒙语都说得很溜, 偏偏汉字学习进度十分慢,皇帝能将他从皇太后那里捞出来塞进上书房已经是大胜利了,根本没指望他学出什么来。 皇帝自己都体谅这个儿子, 上书房的老师自然也是, 五阿哥入学一年多,如今进度还停留在学说汉语上。 会的汉字也就三字经前面那几句。 本来他上课都是一副吊儿郎当姿态, 谁能想到只是一个游戏就让他迸发了主动学习的热情。 阿哥身边的太监们将收拾好的桌子抬走, 年幼的阿哥吵着别弄乱了桌面回去接着战。 院内很快安静下来, 宝音找来宫女, “晚上吃鸡丝凉面, 再上几道小菜。” 她问太子,“想吃什么, 让人安排。” 太子不客气地点菜, 都是高油高糖, 御膳房不做的, 听他报完, 宝音没有阻拦,他现在是抽条的年纪,多吃点也没事。 “傍晚闲暇的时候多出来跑跑,送你们的球也多玩玩,经常运动可以长高个。” 一听可以长个子, 太子眼睛一亮,十多岁的少年有了个子焦虑,特别是大阿哥比他高出一个头,平时跟对方说话,总觉得矮了一截,这让他如何忍受? 面对宝音的叮嘱,太子爽快答应。 “让你留下,是有一件事想要询问你的意见。” 她起身让他等着,很快她从屋里出来,手拿了一封信递过去。 太子疑惑接了过去,抽出来看里面信件。 宝音重新坐下,“想来想去这事应该跟你说说。” 心里的内容她已经看过了,就是下面人递上来的消息,今年开春在日本抓到了一伙走私商船,拷问过后发现了江南那场庞氏骗局的线索,其中一人就是那场骗局的里的船员。 后来拿着骗来的钱和货出海后,就将货物给卖了,有人拿着钱到日本置产落户,也有人上了其他船。 更多的是被裹挟上船的船员,拿了赃款被迫成为同伙,知道会被官府通缉,他们不甘心回不了家,只能留在海上暂避风头。 日本、台/湾、琉球基本上海贸航线已经被德胜洋行垄断,抓住一个线头很快将这个团伙大部分人都逮住。 洋行没有权力处理这群人,便来信问上面,这次诈骗案里受骗最深的不是索额图,但身份最高的是他。 要处理这批人总不能越过他,偏偏人如今不在京城,宝音便打算将这事交给太子处理。 索额图的事,太子也有权力处置。 太子看完了信,也很快回忆起自家舅公遭人欺骗的事,面上不由有些尴尬。 宝音转动桌面上的杯子开口,“人已经抓到送到了宁波,若是交给你,你有什么打算?” 他毫不犹豫道:“这些人合该处死!” 欺骗到朝中大员身上,朝廷脸面都丢了,这群人死不足惜。 然而说完他看见了对面她脸上的不赞同。 他试探性问,“您觉得该怎么处置?” 宝音缓缓道:“你若是基层官员,面对犯人自然是可以依法处置。” “但你现在是监国地位,做任何事不能以自己喜好为准,更应该想想该如何利用这伙人达成自己的目的。”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87节 太子被说愣住了,“什么目的?” 宝音指点道:“你代入你汗阿玛,先想想若是你汗阿玛遇见这件事会如何应对?” 太子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大臣上报,皇帝都不会当场给出结果,而是做高深莫测样子,将事情压下。 以前他不懂,为何汗阿玛听政时不会将问题当场解决,后来才知道汗阿玛不会偏听偏信,而是对方调查,了解事情本来样貌才做出判决。 他神色沉稳下来,“儿臣明白了,不应该急着下决定。” 宝音指点道:“一件事不管多小,只要上达天听就不再是小事,也不再是少数人能控制的事。” “比如这次的官司,是朝中官员不敢做主吗?是真正做主的人不在京城,你当民间那些声音是自发出现吗?说不定背后有人推波助澜,闹大了自然会有人上报皇上那儿,这事最后还是皇上下结果。” “这个诈骗案进入你眼里开始,就不再是一件简单的案子,你需要考虑的是这件案子带来的影响。” “一个简单骗局因为消息闭塞没人怀疑,最后还被人得逞,你该考虑的是如何防备后来者模仿。” 太子皱眉,“可是我都严惩了,还有人敢作案?” 宝音被逗笑了,“有人为了几十文钱就能豁出命来,你觉得只是杀了这些人就能阻止后来者?” “豁出性命干一把,成了就能获得上万两甚至上百万两白银,这是几代人都攒不下来的,只是砍头就能震慑那些人?” 她捡起了一根粉笔,走到黑板前,给尊重需求画了一个圈。 “人获得了社会认同,就很难抛弃这份认同再回归最底层只满足生理需求的时候。” “人的追求只会往上,吃饱饭就渴望没有外界危机,还有了读书的机会,这个人只会向上攀登,寻求社会认同,读书了就想考功名,有了功名就想再前进一步做官。” “没有读书人会选择回到田里种地,最差也是抄抄书写信卖画,或者做个蒙学夫子。” “因为识字,远比只会地里找食的农民有更多出路。” “底层的农民是一个国家最安稳也是最不安稳的群体,有田时一双手能养活一家老小就能安稳度日,没田时饿着肚子,人性被兽性吞噬,他们也会成为最不稳定的群体。” “偏偏这些人没有开民智,不会独立思考,对读书人有敬畏之心,每当王朝末年,社会矛盾加剧,失地又家破人亡的情况下,有野心家一句蛊惑,这些人为了一碗饭就能将天给掀了。” “你还觉得杀人能够震慑这种案子吗?” 太子虚心求教,“您觉得该怎么处置?” 宝音意有所指道:“一个国家无规不成矩,你该做的不是乾纲独断把人杀了,而是命人审判处理这桩案子,再命相关官员围绕这个案子查找律法漏洞,补全了这些漏洞,得让地方官员再遇见这类案件也有例可循。” “这才是你这个位置该做的事。” 太子一副受教了的表情。 他先前还怪下面人只报给他鸡毛蒜皮的事,现在看来监国这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需要顾虑的事太多。 想到这里他振奋道:“儿臣明白。” 宝音怔了一下,才意识到今日太子对她一直是这样称呼。 让太子这么自称只有皇帝和皇后。 对上他那像是看偶像的眼神。 她撇过脸去,见宫女端着盘子过来,唇动了动道:“先吃饭。“ 这顿饭太子吃得津津有味,他的膳食是御膳房准备的,御膳房的食物只能说没有什么惊喜。 晚膳上了一道炸小鱼干,拇指大的鱼,油炸锅放辣放糖又放香料,吃起来麻麻辣辣还带着回甘。 他显然爱吃,一口气吃了半盘子。 看他吃得香,原本没有什么胃口的宝音胃口也好上不少。 用完膳后,天色已经大黑,太子再留下就有些不妥了,宝音没多留他,派人送他住处。 那封信她就交给了太子去处理,以后索额图回来,也没法拿这事说事,毕竟是太子处理的。 京城里关于官司的事还没停下,这显然不正常,因为再吸引人眼球的事也不会持续这么久,正常来说跟自己无关的事没人会关注很长时间,民众视线会被新鲜事吸引走。 结果这案子还有这么多讨论,越发证实背后有人推波助澜。 本来是为了土地的所有权,现在已经跑偏,变成了户部这样的衙门是否能成为被告。 虽然热度被吸引走,案子也陷入了僵局。 商行这边工作却没停摆,先找了容易协商的,地块肯定是要拿下的,会馆建会馆就是为本省学子能有个住处,这个简单,商行这里可以建一座五层高楼,会馆这边可以集资购买,钱不够也没关系,分期付款也行。 有些贫困的省根本没有钱建会馆的官员动心了,因为没有会馆,他们省进京赶考的学子都是借住寺庙,哪怕有在朝官员想要带头集资,也根本凑不到盖会馆的钱。 要是能买下一个现成的,还能分期付款,一下吸引了某些人。 河南的某位官员就有想要捐建银子建会馆的意思,无奈河南不是科考大省,能做京官的数量不多,还个个荷包瘪瘪。 建一座河南会馆已经成为众多在京河南人的心头病,甚至连地都选好了,就在四川会馆边上。 本来这是官场上的默契,已经被看上的地迟早能拿到手里,谁能想到朝廷里的满人官员给他们来了一个大招,直接无视了这份默契将地全部卖给了泰山商行。 外城就这么大,繁华的地方就正阳门大街和宣武门大街,这里人多地少,少了那么多地让他们去哪里再找合适的地方,总不能跑最南边贫民窟找地方吧? 泰山商行这边愿意退后一步给出方案,不少个别省的人也有意退让一步,毕竟他们也没拿下这些地,这事说到底他们理亏。 但是也有人选择硬扛到底。 这让一开始选择退让的左右为难,是选择跟同僚站同一战线,还是接受商行这边给出的解决条件呢? 商行这边见状,没选择攻克硬骨头,而是选择了先啃软柿子。 这日河南省代表的官员接到了拜帖,是泰山商行递来的。 这位官员只在工部担任四品官职,在整个京城都是数不上号的,可偏偏他已经是在京河南人里官职最高的,所以成了河南省士子眼里的领头羊。 官场就是这样,抱团严重,同乡也会提拔同乡,前朝的东林党不就是这样起来的吗? 本朝是禁止结党,然而最大的党争在满族,之前是明党和索党,两党失去了领头羊,一大部分人选择依附佟家,汉臣只能说抱团取暖。 “这是图纸,规划在这处建一座会馆,旁边会有商铺,您这边可有何指点?” 京城里大大小小会馆不少,有大也有小,有叫会馆有名字带祠,多是三五间平房,近两年不少增添了配房。 河南省最大的会馆是前朝万历年间建造,正是中州乡祠。 显然前朝一样,为了养望都爱建会馆。 官员接过了图纸,眉头微微皱起,因为给建会馆的地基很小,在偌大一块地皮上只占了东北一个小小角落。 “这点地基可够建三楹平房?” 关键是建了后就被包围了,往后没有扩建的余地。 商行这边的人又挑选出几张图纸递过去。 “也有大一点的,不同的建筑占地不一样,最大有一亩地,是四合院样式,楼高四层,中间有天井,房间数共有48间,每层配有四个楼梯,四个公共厕所,还有单独的供暖。” “这里可以单独开个门通往外面胡同,胡同尽头就是正阳街,此处闹中取静,绝不会惊扰到馆内学子。” 这房子放在河南人眼里有点怪,放在福建人眼里肯定很熟悉,这不就是围屋吗? 见对方不认同,来人继续翻,“当然您或许可以选择有家乡特色的房屋。” 他又翻出了一张缩小版的九门相照的楼院。 熟悉的楼院令官员不免心动。 “这个建成后每年要多少银两?” 来人进入谈判模式,“是这样,我们的交易会通过银行,这地是我们借银行的钱买下,建成后选择分期付款需要走银行。” “相当于您买下这个房子连同下面的地基也是跟银行借钱,银行会将钱一次性给我们,剩下的就是您跟银行之间的账务往来。” “这地契房契在未还完欠款前会抵押到银行手里,房屋您正常使用,您需要每月按时还钱,还多少年您跟银行商量,不过一旦您拖欠银行欠款,这个被抵押的房屋也会被银行拿去拍卖。” “拍卖的钱会先还完欠银行的剩余部分,若有多出来的归您。” 官员一听,脸色不是很好看,看来根本没有便宜可占。 “若是我离开了京城,这钱该谁还?” “房屋可以带欠款转手,您离京后可以指定接手人,去银行过一道手续。” 一听以后还得背负一笔债务,哪怕房子还没影,官员就种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的错觉。 “本官需要跟人商议。” 这会馆其实也不是非建不可。 第242章 “凑吧, 有说差多少吗?” “那边说选好图纸就开工,料子都是现成的,约莫三个月就能完工。我们这边要定下, 就一起前往银行签订契约,交一笔首付相当于定金,差的跟银行贷款, 以后每月定时往存折上存钱,银行那边会在每月一号扣除。” “还款最多可以分期到十年,每月只需要还三两多银子, 十年后还完所有欠款, 地契房契归还我们。” “一个月三两多,一年四十两, 十年四百两, 加上定金一百两, 嘶, 偏一点的地段买一排屋子也用不了这么多!” “也还好, 没看张兄选择的图纸,都是双层房, 上下加起来四十多间屋子, 挺划算。” “您也不瞧瞧这屋子多紧凑, 还不如选围屋。” “还是得有我们河南的特色。” 一众人议论声不断, 可也知道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 不是他们想退后就能退后。 “房屋减少点,房间的面积要增大,少就少点,我们省也没有那么多学子需要接待。” “商行那边说图纸可修改,还说了地基打结实一点, 以后有需要了,还可以加盖两层。” “就这样吧,大家看能凑集多少银子,我出二十两。” 十来个人纷纷慷慨解囊,很快凑集了一百两首付,还多出了四十两,明显是为第一年的还款准备的。 这样的场景还不止发生在一个地方,只江苏、安徽、浙江三省纹丝不动。 后者不说,前两者在二十六年前归属于同一个省——江南省。 哪怕如今被分隔两半,这两地的学子依然能够入住同一家会馆。 自然这件事上也是同出一气,共同进退。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88节 *** 宝音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花心思,建会馆也只是想要创建商业区,除去这些方便地方人员住的会馆,她还准备了各行各业的会馆,全都是在一片区域。 会馆等只是招商引资的噱头,有了噱头就吸引来了客流,在后世小学生都知道流量为王。 安排下去的事情自然是有专门的人处理,想到距离上次上课已经过去了四天,她想了想派人询问哪位阿哥的功课完成了。 问了一圈,结果交上来的只有四阿哥,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北边传来信,皇上已经赐封喀尔喀几部首领为王,将牧民编织入旗,太子率领大臣们忙着赏赐一事。” 简单来说,就是以后外蒙正式纳入大清版图,等打跑了噶尔丹,就能实际统治。 这跟以前名义上归顺大清有很大不同。 要说两者有什么区别,那就是以前外蒙算是外藩属国,现在是正式纳入华夏版图。 这对于朝廷来说肯定是一桩子大喜事。 皇帝赐封是一回事,传到京城这边就要忙着这件事的后续。 例如制作吉服、顶戴花翎、爵印等等,还要派礼仪队去进行正式册封礼仪。 太子忙着干活,没有时间做功课很正常。 她继续问,“大阿哥和三阿哥那边是什么情况?” 这两只需要上课,下午有大把空闲时间,怎么也没完成? “大阿哥新建府邸出了些问题,近两日一下雪就快马加鞭回京盯着。” 马必应想到大阿哥那只开了头的作业,有些心虚地帮着打掩护。 宝音不置可否。 大阿哥盯自己的府邸盯得紧,不仅用最好的料子,还要够省钱,只建了房子,绿化什么都打算从园子里撸,这几日可是吩咐宫人多繁育一些名贵花草树木,看样子是打算等府邸建成后移植。 对于这件事宝音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知道节流,总比被人当成憨憨哄骗来得好。 “大阿哥盯着自己的府邸也说得过去,他身上还挂着内务府的差事,那三阿哥呢?他不需要处理政事,也没有房子要盖,他怎么也没交上来?” “三阿哥回京找了翰林院,奴婢找去时,三阿哥动笔还未完工,说明日亲自送来。” 宝音拿起了手里唯一那份,“既然只有四阿哥交了作业,那就把四阿哥请过来。” 马必应领命去了。 宝音翻看四阿哥的大作。 前两年四阿哥年幼,字迹很不好,被皇帝训斥过,应该是下狠功夫练过,有几分厚重大气,少了一些灵气。 相比之下,皇帝的字更加飘逸秀丽。 宝音看了进去,四阿哥年纪不大,指望他现在就有什么惊人见解,只能说是妄想。 佟佳氏之前被她激发出了野心,紧盯过四阿哥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皇帝去年拿后位忽悠人,把人耍得团团转,佟佳氏吊着的那口气没了大半。 今年就有点摆烂,有种随波逐流的感觉。 比如搬来园子这事,她没有跟佟佳氏通气,只说服了太皇太后和太子,原本以为佟佳氏会闹,会反对,没想到就这么一点意见都没有就搬过来了。 已经进上书房的阿哥们都搬进了西边花园,有了单独上学、练功、玩耍的场所,佟佳氏竟然没有派人去关心过四阿哥,这让宝音觉得反常。 回过神来,继续看文章内容,她上回就大富翁这个游戏简单说了一下土地怎么流失,每一方的行为都符合人性,偏偏这些buff叠加一起,令王朝陷入诅咒。 原本以为四阿哥年幼,在如何摆脱这种诅咒上很难有什么好的办法,没想到竟然真给出了自己的解答。 四阿哥写了不少字,虽然词汇量不丰富,宝音还是看出了这孩子的意思,收税,地多的多收,地少的少收,无地的不收。 土地定量不会变,地就在那,税跟地绑定在一起,谁拥有地多就收谁的。 看着天真的话语,却道出了所有人都知道的真相。 世人谁不知道朝廷收不上去税,国家会走入灭亡? 只是人有私心,所有人都是吸附在庞大王朝上的吸血虫,人人都觉得国家庞大,不差自己这一点。 但是这个国家还是缓慢死亡。 一个不满十岁孩子都能看出来的问题,那些聪明人能看不出来? 只是大家都在装作看不见而已。 宝音嘴角弯起,不愧是除商鞅外第二个改革成功的人,只可惜在位时间短,他儿子开了倒车。 “四阿哥,您请进。” 院子里传来声音,宝音望向房门处,就见一脸蛋微圆润的孩童走了进来。 他穿着朱红色的常服,胸口绣着肥嘟嘟的金线幼龙,看着十分可爱。 这两年油炸食品在宫里多了起来,阿哥们正餐后不再只吃点心垫肚子,多了不少常备小吃,一个个看着圆润了不少。 四阿哥额头都是细汗,一看就知道来得匆忙。 宝音好奇地问他。 “五弟缠着我踢球,玩了一会儿才过来。” 宝音点头,“你们平常运动后少,多运动身子骨会渐渐壮起来,不管是人还是动物,能吃能喝多运动就会茁壮成长。” 阿哥里都是瘦条模样,小小年纪一生病就饿几顿,众多阿哥里除了还在吃奶的有奶膘,只五阿哥最壮实。 甭管皇太后如何养的,五阿哥身体结实很少生病是无人能反驳的。 宝音让四阿哥坐下,然后就着他的课业为他讲课。 “你说的税收见解很好,历代都有人这么想的,她从税收的诞生,再到各个王朝的土地政策和税收政策都讲了一遍,又说了哪些人有同样见解,只是为了不让地主反弹太过,这些改革家做了哪些妥协。” “王安石的变法在那个时代已经是妥协后的产物,只是他忽略了人心,最先背叛他的就是改革派的人,好的政策到了地方手里就变了样,枝繁叶茂的地方大户总能让政策实施时更利于自己。” “他忽略了底层小吏,这些人才是跟百姓接触,实施政策的人,拿着微薄的薪资,谁会用心为朝廷做事,地方大户一蛊惑,明明良好的变法局面从底层溃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这一次变法失败,直接葬送了宋朝国运。” “到了明朝张居正变法就吸取了王安石变法的教训……” 围绕张居正变法,她说了当时社会、政治、经济、国防面临的矛盾。 “当时皇族、藩王、勋贵、外戚、宦官占据了大量土地,张居正的一条鞭法就是将田赋和摊派的各种徭役合并一起征收,将部分丁役编入田亩,也就是过去是按照户丁收税。” “拥有大量田亩的大地主和无田的贫困百姓收一样的税,大量的田亩被隐藏,收不上税,改革后,变成了按丁数目和田粮收税,以往无需交太多税的大地主自然是被侵害了利益,哪怕张居正吸取了王安石变法失败的教训,改了底层小吏的待遇,这么多人反扑,这场改革最终还是失败。” 她喝了一口茶,“败在了改革不彻底,败在了被皇帝背叛。” “张居正变法,征收税的对象是民间没有官身功名的大地主,而不是占据大量土地的皇族、藩王、官宦人员和士绅,这些人才是大头。” “当然张居正生前改革还是有效,为大明延续了一口气,可惜他死后变法终止,大明也滑入深渊。” 她抬起眼皮看了四阿哥一眼,小小孩童圆圆脸蛋满是肃穆。 “你可知这两年内务府管辖的皇庄也陆陆续续开始缴税?” 四阿哥一愣。 宝音带着鼓励口气道:“大明遇见的问题,我大清依然存在,大清延续了大明的税法,这些问题我们也一块继承下来,之所以现在没有爆发出来是因为战乱损失了一部分人口,一些土地被放出来,皇上鼓励流民开荒,缓解了这些矛盾。” “往后中原基本上没有大的战事,荒地总有开完的时候,到时那些问题还是会爆发。” “皇庄虽然带头收税,可大头田地还在官庄、王庄和官员、地方士绅手中,这些人占着大量的地,不交或交着很少的税。” “你说的按田亩收税,只是理想状态,变法就是夺走一部分人的利益,你会遇见很多困难,这些人会诋毁你,会泼你污水,将你描绘成举世罕见的恶徒,王公大臣和地方士绅都将是你的敌人,你能坚持自己的信念吗?” 很久以后,深夜里的雍亲王突然回忆起这段记忆,那时的他答复了迟到多年的答案。 “我能!” 第243章 三阿哥的课业很明显多了许多人的痕迹, 假如说四阿哥还懵懵懂懂写出了自己的想法,三阿哥就讨巧了不少。 文章中许多观点明显是来自他人,就好像她出了一道题, 三阿哥收集了各种解题思路一块儿堆砌进文章内。 她想想也就释然了,这文章应该是写给他老子看的,三阿哥的优点明显缺点也明显, 照例将三阿哥喊了过来,宝音按照他文章里的各个思路为他解说,哪些可行, 哪些暂时做不到。 她也不可能跟一个才十岁左右的孩子说里面不少观点不实际, 没有经济基础说这些都是虚妄。 打发了三阿哥,见太子和大阿哥那边没有动静, 她也没有催。 又过了些时日, 园子里热闹起来, 皇帝派人从塞外送来不少礼物, 大部分是草原捕获的猎物, 还有一部分明显带着罗刹色彩的物品。 “表哥倒是念着你,出去打仗都没忘记你的生辰。” 宝音在水边碰见了佟佳氏。 佟佳氏酸了一句, 很快放过了这件事, 问起她生辰可要大办。 宝音见她面色不太好, 关心地问了几句。 “只是换了地方睡不安稳。”她嗔了她一眼, 内心也是感叹她胆子太大, 趁着表哥不在宫,将她们都带出了宫。 住在园子里可比在宫里快活多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不是爱使唤人的,除了固定请安的日子,大家都很自由。 闲的时候可以约几个姐妹搓牌, 打打羽毛球,或者是在园子里四处逛逛,才住了一个月,大家就有些流连忘返。 就怕习惯了园子里的日子,会觉得宫里日子更加难熬。 宝音抿嘴一笑,“不准备大办,我打算找个空院子摆上几桌席面,对了,还准备请些班子进园子里热闹一下,我这边准备进京亲自去挑选,你可要随我一起去?” 佟佳氏震惊,“太皇太后同意?” 宝音取出了一个牌子,“皇上去年给了我一项恩典,允许我出入园子。” 这是她救下六阿哥拿到的回报,皇帝答应过她,在宫外时她可以去巡视产业,只是之前一直没有动用。 反正她理解的就是可以随意出入园子,他人都不在,还能反驳不成? “要不要回京逛逛?这几年京城变化可是很大,你不想一起去看看吗?” 佟佳氏无疑是心动了,她年幼时就进宫,出宫的机会屈指可数。 仅有的那几次都是隔着步舆和重重守卫士兵看已经被清空的里面。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89节 什么逛街,几乎跟她毫无关系。 “能去吗?”她很是心动。 宝音看出了她的心动,靠着旁边的树干拽着一根柳条道:“去呗,半天就回来,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进宫又不代表一辈子得卖了自己。” 佟佳氏看着她那轻松的神态,不由有些羡慕,这话大概也只有她能说到做到。 宫里的女人谁不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几乎隔绝了宫外的联系。 佟佳氏觉得自己学坏了,之前在宫里的时候可没有想着出宫逛逛这种事,在园子里住了几日,尝到了自由的甜头,竟然也开始对外面世界产生了兴趣。 “那就去吧。” 她觉得宸贵妃说得对,作为园子里地位最高的人之一,怎么连出宫都不敢,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绊住了她的脚步? 宝音站直了身,笑呵呵道:“那我们明日启程,从北边的后门出发,我让人安排了车子,姐姐可不要迟到。” 佟佳氏带着忐忑不安神色点头。 第二日,上午处理完手中的事后,佟佳氏也没有多带人,就带了两个宫女去了园子的后门。 园子后门也是有官兵看守,平时是不开的,此时门口停着一辆豪华马车,四匹白色的好大骏马拉着马车在后门处停着。 一位明显带头的人领着三十来个已经是常服打扮的人候在马车后面,不远处还有驻扎的官兵。 畅春园后面也缓着水,一座吊桥正搭在水面上,下面是川流而过的河水,河水一路往西流去。 宝音已经换上了汉裙,披肩短发也被用绢布绑在脑后,绢布下方垂着一把细细的三股辫,远远看去并未发现那是假发。 等了一会儿就见佟佳氏领着宫女过来了,穿的是昨晚她送去的那一身衣服。 两人上了同一辆马车,随身的宫女上了后面一辆,马车都很大,关上门后就是一个小小的客厅。 宝音研究了一下车内的机关,从自己坐的座位下面掏出了一盒子零食,是薯片、瓜子之类。 这车子她设计的,大致格局还记得,要说有误差也是工匠制作马车时增加的设计。 佟佳氏就看着她这么将车厢内翻了一通,等车子走了一会儿,她才推开了玻璃车窗,看马车走在光滑的水泥路上。 很快马小跑起来,车也跟着快速动起来。 佟佳氏就这么托着腮看外面是稻田,还有散落在马车四周的侍卫。 走了一大段路,她突然看到了一座高高的桥不免有些奇怪。 “这桥这么建在这?” 太奇怪了,谁会在陆地上建桥,这还是往京城去的路,肯定不会成为蓄水地。 宝音瞄了一眼窗外,有些被震撼到了,图纸上的东西变成实物出现在眼前肯定很震撼。 五米高的水道穿梭在山间,向陆地蔓延,谁看了不震撼。 她只出了设计图,真正施工是这个时代的人,没想到效果竟然这么震撼。 “那不是桥,是水道,连接着西山的泉水,可以解决全京城人的用水问题。” 泉水本就干净,再被水道重重过滤,比城里的地下水干净多了。 她本来设计城外是水道,进城后改用水管,一里路设两个水房,水房凭水票打水。 吃水用泉水,洗刷自然还是用地下井水。 只是设了水房那些卖水的就断了生计,思索了片刻,需要组建水务公司,将这部分失业的人吸纳进来,继续在水房卖水。 还得再培养一批维修人,专门巡逻水管和水道。 否则被人下了脏东西进水道,怕是全城人一起遭殃。 佟佳氏若有所思,“妹妹知道得好多,不像我,跟外面世界隔绝了。” 外面已经看到了城墙,可以看到城门处排着长长的队伍。 宝音轻松道:“我知道是因为这水道是我建的。” 佟佳氏怔了一下,露出轻松的笑容,“妹妹做的事,我们永远做不到。” 她早知道宸贵妃和表哥一样不是沉迷于儿女情长的人,他俩都是一类人,关注的大事。 以前她沉浸在自己思绪里,争过闹过,只能看着表哥离她越来越远。 这次表哥出征,竟然将后方交给了宸贵妃,她才明白两人不是一个赛道上的。 这还争什么? 她可以帮表哥管理好宫务,她能帮表哥调集粮草吗?怕是让阿玛出马都办不到。 马车经过了排队正在等待交税的拉货车,在众多侍卫护送下穿过瓮城进入城内。 要说最瞩目的还是从城墙上高高穿过的电线,宝音看着不由皱起了眉。 因为底下是城墙,两个相隔的电线是垂下来的,看着就有很大隐患。 她回过神来,回想了一下佟佳氏刚才说了什么,似乎在夸她? “姐姐也很厉害,城里新开了几家戏院,先找一家听听?” “听妹妹的。” 两人进了最近的一家戏院,是个独门独院的戏楼,门边上挂着小黑板,写了今日表演的曲目。 “今天表演梁祝,要进去听吗?” 佟佳氏见她声音雀跃便点了头。 两人携手进去,里面并无其他客人,这里今日已经被包场了。 宝音拉着佟佳氏坐下,跟过来的宫女从车上带了水和点心下来。 她们坐下没多久,戏台上传出音乐声,二楼上的戏台出现了演员的身影。 梁祝故事跟牛郎织女一样都是经过不同演变,每个朝代都在故事基础上添添减减。 佟佳氏是第一次看梁祝,台上演的也并不是戏剧,而是话剧。 没有唱腔,只有演员的表演和声音,她很快代入其中。 从梁山伯和祝英台在三丈长桥来来回回的十八相送,再到师母搓破二人之间的关系,佟佳氏看着不由拽紧了帕子,跟着紧张起来。 宝音安排的是后世已经成熟的版本,她只写了大纲和几句比较记忆深刻的台词。 剩下的找人来润色,今日过来一看,比她想象还要好,有些用词缠绵悱恻,又带着推拉的酸甜滋味,哪怕后世最好的编辑也写不出,因为没有那个文学素养。 今日只选了几个经典片段,演员演绎完,佟佳氏擦拭了眼睛,吸吸鼻子问她,“这么带我来看这个?” 这种鼓吹爱情的戏在上层是被严防死守的,因为会带坏了家中未婚女儿。 佟佳氏没看过这类,佟家也养了戏班子,表演的多是贺喜和一家欢乐的戏剧。 台上已经换了一个班子,这次表演的是白娘子。 宝音表情轻松,她转头询问佟佳氏,“像祝英台这样想念书的女孩应该有很多,姐姐想不想建一所皇家女子学院,让皇室宗室所有女孩都进这所学院读书?” 佟佳氏惊了,也顾不得台上表演,“建皇家学院?” 宝音点头,“你看城内有不少学院,皇子有上书房,旗人有宗学、官学,但都只收男学生,我们满人女子不比男人差到哪去,男人不收,咱们就自己办,让满洲姑奶奶有属于自己读书的地方。” 她歪着头蛊惑道:“姐姐想要做皇后得担起国母的责任,只要将女子学院建起来,往后皇室宗室女性都进学院上学,有了这些人支持,哪怕是皇上也得慎重考虑。” 她握紧她的手,“你可别等着男人的施舍,要自己站起来,让自己拥有话语权!” 远在漠北的皇帝并不知道自己后宫起火,也不知道某人趁着他不在,鼓动皇贵妃开设学院。 没有皇后,皇贵妃的副后身份尤为贵重,她要是出面建一家女子学院,宗室会欣然将女儿送进去,毕竟人家掌管着选秀,掌管着自己女儿的婚配。 皇帝只是打了一个喷嚏,然后看着前面的战场。 这次只是小试牛刀,火器营造的新式火箭非常厉害,没有红衣大炮的重量,一辆马车就能带走。 火炮没有对准敌军,而是瞄准的敌军背后的山坡,几弹下去,直接将对面阵形都打乱了。 他骑着马,志得意满喊道:“抓活的!” 第244章 这场战争基本上可以说一败涂地。 当然是指准噶尔一方, 哪怕对方也持有火器,在超越时代的炮弹轰炸下,血肉阵仗能做的只有跑, 慌不择路地跑。 多少人是死于马踏,而不是死于八旗士兵的弓箭。 哪怕是清军,见识到这般威力, 也被惊得没了言语。 逃窜了一部分,还有不少哀嚎地躺在战场上,到处都是散落的肢体, 佟国纲看得眼皮直跳。 再看向高高坐在马上, 被大军拥护着的皇帝,心里不由发寒。 大后方迅速地搭起了帐篷, 完好无损的人被捆绑好交给后方的商人, 轻重伤只要还有一口气的都送去临时的战地医院。 这边不知多少只看过两本书的学生, 抱着课本对着俘虏下手。 才短短半个月时间, 他们已经从一个看到伤口还呕吐的生瓜蛋变成了看到断肢也面不改色缝合的合格大夫。 医学院这次抽调了上千学生来战场上, 在学院里给兔子缝合伤口给小猫小狗做绝育不算什么,真正的大夫就应该上战场。 一千人分三班倒, 有条不紊地处理患者伤口, 有己方士兵也有俘虏。 每日都有不幸者遇难, 也有活下来的幸运者。 打扫完战场, 皇帝将主将叫到营帐内开会。 “皇上, 哨兵传报,准噶尔大军已经拔营,看模样是往杭爱山的方向,是不是准备撤离喀尔喀?” 皇帝看着面前的战图,难道说是炮弹威力太大, 吓跑了准噶尔? “放出热气球,让哨兵勘察敌方详细行踪。” 太子献的热气球用在战场上非常合适,只要上空有人盯着,地方的一举一动都能被他们牢牢掌控。 …… 大军最后方跟着的商人忙碌起来,见有人押送一批俘虏过来,胡怀宣赶紧上前。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90节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垂头丧气的俘虏脸上挂满了惊慌,有种性命不保的苍凉感觉。 这些人说的话,胡怀宣是一句都听不懂,人挨个绑好,等凑起一百人,就将这些人赶上了如牢笼一般的铁栅栏车。 车厢内装得满满当当,轰隆一声,偌大车头冒出大量白气,车轮转动起来,带动铁车厢,然后在一群俘虏狼哭鬼嚎声中快速往南边开去。 这样的场景在这几日已经很常见,巨大的钢铁车一开始还有人恐惧,常见到大家已经渐渐习惯。 知道跟火车一样,除了没有火车拉,废煤炭以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区别。 那些俘虏也不是拉走杀掉,而是运送到五十里外的一个煤矿挖煤。 这次车行派出来十两大车,都是吃煤的祖宗,出发时带的煤用光了,没有煤这些大家伙就趴窝了,寻找煤矿成为当务之急。 奇怪的是漠北这边草木不多,煤矿却有不少,有些煤石就大摇大摆散落在野外。 大车缺不了煤,自己去挖一天也挖不了多少,这两天终于等来了俘虏,高兴得亲自过来拉人,原本该送往南边做铁路工人的俘虏被临时用起来挖煤。 这些俘虏一开始也不老实,毕竟都是部落里的勇士,哪里肯安心挖煤。 有些谋划着逃跑,这些胡怀宣都心知肚明,下车将最新一批人赶下车后,他问同伴。 “问清楚身份了没有?” “有几个身份应该不同寻常,身边总围着一些人,其他俘虏也畏惧他们。” 胡怀宣点头,“这几个盯紧点,至于其他人,分十人一小组,提拔一个牧民做组长。” 选择牧民也是有道理,平日被欺压的人一旦有了翻身做主的权力,会反过来为虎作伥。 呸,他绝对没有骂自己的意思。 不过是利用人性。 俘虏兢兢业业挖煤,没两天就适应了这种生活,特别是一日两餐米粥,让一部分原本不死心想要逃跑的俘虏安定了下来。 做俘虏不仅没有丢掉性命,还不用过吃了上顿没下顿担惊受怕的日子,关键是每天都有吃的,这种日子哪怕在部落也没有享受过。 准噶尔部能够快速扩大势力,占领回疆、西藏自治区域,很大原因是打败了这些部落。 草原上一直秉持着拳头大为所欲为的道理,然而不管是哪个部落,牧民是最底层的,比牧民地位还要低的是奴隶。 这次出征,大量人都是从各个部落抽调,你凑几百人,我凑几十人,小部落少出,大部落多出,人就这么攒下来了。 不少人并不看好准噶尔部,毕竟现在占领中原的可不是虚弱的大明,而是之前将草原各部狂扁一顿的满人。 连叶赫那拉那样的大部落都败了,被拆分得七零八落,这事才过去几十年,草原上谁还没个记性? 可慑于噶尔丹的逼迫,一些部落送人没送族中勇士,而是随便挑选了一些族人送来。 有些人不愿意上战场,还将奴隶塞了进来。 做了俘虏虽然要干活,可能填饱肚子,关键是不用担心从哪里冒出一鞭子,才几日功夫,有一些俘虏叽里呱啦分享信息,竟觉得这日子比以前还要好。 分好小组后当晚,胡怀宣就收到了几个跑来告密的人。 又过去一段时间,大军突然撤离,将原本夺回的土地空手让出去。 胡怀宣他们在大后方,并不清楚前线的情况,问了一圈才知道原来是粮草出了问题。 粮草! 他面色大惊,要知道这次粮草不少都是他们的队伍运送。 他很肯定原样送进了军营,现在怎么传出这种要命情况? 本来以为会怪罪,结果并没有等来上面的惩罚。 大军撤退后,没几日就传战败消息,这次是火炮被人销毁,存放丹药的地方被一把火引爆。 胡怀宣并不清楚前线情况,不利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位于大后方的他只能选择跟着转移。 原来的俘虏,一部分刺头先送去了南边,留下一部分竟然乖巧跟着转移,一点想要逃跑的意思都没有。 咳,话说他还想见识一下草原里的恶狼来着,可惜他们人多,这些机灵的畜生早不知跑哪里去了。 …… 前线战败的消息以最快速度传递到京城。 正在园子里看剧的宝音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可能。 怎么会战败,火器营可是造了不少新式火枪□□,在这个火器进度只有独发的程度下,指挥能力再拉垮也不可能这么容易败下阵。 除非对方开挂。 宝音心里沉甸甸,连话剧都看不进去了,离开了戏园子,她回到住处吩咐人去打探消息。 到了晚间,商行那边给了准确消息,看完后她心中松了一口气。 “太子在何处?带我去找他。” 得知太子在前面宫殿,一早就跟官员们处理政务,等下午战败消息传来后更是忙得连饭都没吃一口。 她到了前面宫殿,才进院子就看见一群太监提着食盒站在门口。 殿内隐约传来劝说声音。 “太子殿下,您多少用一点,中午就没吃了。” 宝音在一众请安声走了进去,见殿内还有不少忙碌的官员,她脚步停下。 “你不饿,别人还饿着肚子。” 吩咐人将官员们请出去,安排用膳后,太子强行将烦躁压了下去。 “您怎么来了?” 宝音看着桌面上的报纸,报纸上写着前线溃败一事。 她抬起头问他,“皇上那边都没有传信过来,你为何会失分寸?” “可是这小报上……” 他是知道这次出征,不少报馆都派了人带了一大群鸽子过去。 之前几次小报都比朝廷还要快速得知前线消息,几次无误,这次他看见前线失败,不由慌乱起来。 他不知道现在前线是什么情况,要是大军溃败,汗阿玛该怎么办? 汗阿玛现在会是什么情况? 尚且年少的太子心里满是惊慌,一些不好念头在心中浮现,更不要说耳边总有人蛊惑他趁机登基。 宝音将手中的信递过去。 太子快速接过,很快松了一口气。 紧跟着激动起来,“汗阿玛伪装战败,竟然将噶尔丹从后方诱骗到前线?” 宝音点头,“现在不担心了吧?报馆那边已经不是最新消息,你汗阿玛差点就抓住了噶尔丹,如今将人驱赶到罗刹国边境,看样子是将罗刹国一块揍一顿。” 她有点自豪,这可是她带来的变化。 她提拔了戴梓,升级了现在的火器,不然这次也不会赢得这么轻易。 要知道原来历史,康熙皇帝的后半生几乎都是在跟噶尔丹死磕,雍正、乾隆花了两代人才彻底平定准噶尔的叛乱。 这次能够快刀斩乱麻,也是没有给足准噶尔发育时间。 想到这里她不由开怀大笑道:“我看皇上是不急着抓住噶尔丹,是有意把他往罗刹国方向驱赶。” 正月里收到罗刹人重返边境的消息,她就察觉到皇帝神色不对,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打葛尔丹也并不耽误他顺便殴蠢蠢欲动的罗刹人一顿。 十万大军只用来对付噶尔丹,看不起谁呢。 太子听她这么一分析,跟着轻松起来,然而心底却浮现起了一丝遗憾。 至于遗憾什么,他拒绝深想。 “现在有心思吃饭了吧?” 她看向门外太监,这些机灵人很快将食盒提进来。 太子也没拒绝,满满当当的菜品摆满了一桌子。 宝音笑着坐下,在太子惊讶眼神中道:“一起吃。” 说完她又似是开玩笑道:“等了你好久,也没见你把课业交上来,吃完饭我看你写了多少?” 太子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第245章 这一顿饭太子吃得汗流浃背, 只因为他把这事完全给忘记了。 吃菜的时候,他食不知味,坐立不安。 这种心虚模样, 宝音哪里看不出来。 等用完膳,桌上的碗盘都收拾下去,太子磨磨蹭蹭不肯起身。 宝音心里一乐, 没事逗逗小孩子还挺有趣。 “是不是没写完?你要快点,你的三弟和四弟都交上来了,就差你和保清了, 总不能拖到你汗阿玛回来再交给他吧?” 一听自己不是最后一个, 太子松了一口气,向她保证道:“还差一点, 这几日就会交给您。” …… 开年过后山西靠近雁门关一带出现了旱情, 到四月也才下了一两次雨。 甭管什么粮食抗旱, 种子刚种下去, 才冒出芽就□□死。 当时正好一队钦差还滞留在山西, 地方官员也被这浩浩荡荡的查贪腐一事给整怕了,也不敢隐瞒下去, 赶紧上报了上面。 这边收到信第一时间送达京城, 然而非常不巧, 赶上皇帝出征, 人都已经出发了。 没过几日, 从内阁传下口令,允许受灾严重地方百姓逃难,还指定了关外的某个地点,沿途官府要做好引导工作,不得加以阻拦。 前头的处理办法下来, 又有钦差盯着,山西不少县城官员亲自出动劝说百姓迁徙。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91节 还做了担保,等来年情况好转,还是欢迎回乡。 实际上大家都知道将人赶离开山西,本质上是去外省乞食。 至于关外有没有吃的,大部分官员不关心,少数官员写信给师友询问消息。 很快关外草原要建立一座大型城池,需要大量人手以工代赈的消息传来,不用官员催促,百姓已经主动收拾行囊上阵。 这个消息传来之前,各个县城的百货铺子就提前做了工作。 什么从京城修了铁路到草原,什么已经运了好多粮食过去,什么在草原上发现了金矿。 真真假假消息混合在一起,绝大部分人都起了好奇心,等这次旱灾势不可挡,官府组织人迁徙,这些人也顺理成章往北边走。 去北边有两点好处,一是那边是黄河边上不缺水,二是泰山商行运过去的大量粮食不用担心饿肚子。 兴建一座城池需要的人手是来者不拒,只要有一把力气,去了那边肯定能找到活干。 关键是这事有泰山商行参与,这几年泰山商行在山西陕西两省可是深入人心。 这边缺水容易干旱,泰山商行便牵头鼓励养羊种植耐干旱的食物。 是洋芋、番薯都是这些人带来的,以最快速度在两省传播开,关键是这种粮食收获多,哪怕不能交税也能自己吃。 对于百姓来说,只要能吃进肚子里的就是好东西。 若是种多了也不用担心,只要晒成粉,也能卖给商行设立的收购点。 一来二去,年底还有结余,谁都不是傻子,谁还能不知道泰山商行是有意照料他们。 若是家里有个进泰山商户做事的人那就更了不得了,泰山商行可是非常护短,就算是县里的大户都得掂量掂量,更不要说地痞流氓了。 这才几年时间,这两省多个地方已经只认泰山商行不认官府了。 这种情况若是放在任意势力上都可以打上反贼标签,可偏偏泰山商行背后的大东家是说不得的人物,连后面陆陆续续加入的小股东不少都是帝国顶层家族。 这样的势力若是被打入了反贼行列,世间还有清白的吗? 两省不少官员知晓这种情况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只想安稳度过任职期,可不想得罪这等庞然大物。 也是这些人配合,两个月时间就有近六万人过了雁门关。 当然这六万人大部分是青壮年,只有少部分实在熬不下去才全家老小一起出关讨生活。 当然这些人都是一批一批走,有些县城一滴雨没下,只能放百姓离乡,有些情况还好,放了一两千人就能禁止人离开。 毕竟当地还需要人发展,人口少了,就是县官失职。 到了五月,黄河边上一个小小没有几条路的土城一下子涌入了大批人口。 小小的城池连城墙都是土搭建的,更不要说城内那可怜巴巴的黄土房子。 城里装不下这么多人,前来的人只能直接搭建房子。 也幸好现在暖和,草原雨水也不多,搭个草棚子就足够用了。 凡是过来的人全都会引去登记,主要是看户帖和路引还有会什么特长,然后会被分配去哪里干活。 当天会领一碗放了大量番薯干的米粥,吃完安顿下来,第二天一早开工。 胡怀宣押送第一批俘虏过来时,土城还是原来一样破败,要说不同就是周边的人口多了,离城老远就看到了人影。 土城破败也正常,新城在四十里外北边的一块荒地。 将俘虏交接后,胡怀宣借了一头骡子往新城那边去。 路上还看到大批人拉着骡车往山阴处去,也有一部分人返程,背着一筐煤炭回来。 这熟悉的操作顿时让他明白,这是山里发现煤矿了。 有了煤,就能炼铁炼钢,火车轨道也能修建起来了。 再往前,还真看到一伙平整地面的人,这些人从边上挖来黄土,筛选后铺在路面上,又堆砌碎石子已经修了一条近十里的路。 路只通往新建的城池中心,几乎可以说整个新城都是围绕车站修建。 庞大的新城还维持在挖地基阶段,这里石头多不好挖,不少人背着筐子捡碎石,不少人在挖地基。 原本铺满碎石的中心地方已经被清理出来,被挖了一个庞大的深坑出来。 不知从哪里运送来的水泥混合着碎石子浇灌在地基上。 胡怀宣也就是凑热闹过来看一眼,沿着黄河往下,就看到冒着浓烟的大烟囱,还未靠近他就看到黄河钢铁厂几个大字。 得了,他已经知道钢铁厂建在哪了。 …… “送去的五十万石粮食还能支持两个月?” 宝音手指点着桌面,看着面前的文件,这是申请往麻池再运二十万石粮食的申请书。 麻池就是包头边上的古城,后世已经被包头替代变成了旅游景点。 来人低下头诉说了这几个月一共招收了多少人,山西的旱灾可以预见,未来会有更多逃荒的人过去。 这是可以预见的,当然这些逃荒人很可能分流来北京,不过之前做了很多铺垫,都知道关外有粮,也有大批人流会流到关外。 宝音低头翻看文件,下面就是通州、天津卫几个粮仓的粮食储备。 “两湖两广情况如何?” 这四个省在这会儿都是大清粮仓,特别是两湖。 “这几地近几个月雨水丰富,倒像是会有洪涝。” 宝音轻笑一声,这还真是干的干死,涝的涝死。 没办法,在这个没有南水北调工程的年代,这种天灾才是常事。 好在她没指望国内,“加大从南洋运输粮食,让各地人员准备,若是出现重大灾情,积极配合救灾,若是有人趁机谋取势力,将救灾物资占为己有……” 她冷笑一声,“别怪我秋后算账。” 她签下那二十万石粮食的申请,还另外调了十万斤冬日捕捞的鱼干。 除了鱼干还有各省收购的菜干,加在一起有两万斤。 这些足够新城的人挨到自给自足阶段。 她沉思片刻,手指敲打着桌面,“现在可以放出消息,就说新城建立在即,有大量商机,再隐晦传一下发现了一座金矿。” “若是有人问起,就遮遮掩掩点,不承认也不否认,尽量往真有其事上传。” 包头有金矿吗? 当然有,只是后世才会发现,还不是那种地表矿。 这世上若说什么方法能让一座城市建起来,最快的方法就是淘金。 美洲新大陆不正是靠着淘金热快速发展起来的吗? 世间没有人能逃过黄金的诱惑。 暂定名字叫包头的新城发现了金矿这一消息私底下迅速传播开。 消息还包装得有模有样,准确时间地点人物都说出来了,那块狗头金的经历都可以拍一部一块馒头引起的血案。 各家报纸还请人润色了这个故事刊登在报纸上,更加让人对包头新城发现金矿一事深信不疑。 债券是第一个受到影响,本来市场上快被遗忘的战争债款一下子身价暴涨起来。 一张一两的债券一夜间价值翻倍,市才几天时间竟然有人登报表示愿意出十两银子收。 十两银子,哪怕十年债券到期都兑不到这么多钱。 市场上流出的债券一下受追捧起来,变成了紧缺物品。 某些手里持有债券的人被这天降横财给惊住了,随后大喜。 有人受不住诱惑出了一部分将本钱收回来,也有打死不愿意卖债券,还有一开始不愿意出钱便宜朝廷的人后悔不已。 最高兴的是户部官员。 一开始债券卖不出去,他们自己衙门自掏腰包买了一点,可以说从上官到底下打杂小吏都买了,虽然不多,眼下却小赚一笔。 最让人眼红的还是几个皇商,他们可是买了不少。 谁能想到这还没到一年手里的债券价值就翻了几倍? 不过这时候没人愿意出,市面上收购债券的不都是奔着新城的地去的,不就是想要撞个运气,看能否分到有金矿的地吗? 流通的债券越少,价格就越上涨,很快连太子都惊动了。 嫔妃们这两日喜气洋洋,因为之前战争债券卖不出去时,大家都出银子买了点,讨皇上欢心。 本来想着就相当于将银子借给户部,十年后户部不还谁的也不能不还她们的。 谁能想到拿到手束之高阁的债券一转眼身价暴涨。 钱这东西谁不喜欢? 尽管没有光明正大说出来,但是园子里多位主子给身边人赏钱这事还是有人知道。 宝音撞见了不知第几个喜气洋洋的嫔妃,有些忍俊不禁。 这一个个找上她都是打听债券能不能卖。 “可以卖,目前看还会涨,不过也涨不了多少,手头紧的还是出了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降下来。” 她已经让银行开了个债券买卖的正规场所,以后买得多了,可以将这一块独立出来,做个证券交易所。 继续往前,就看见太子带着人过来,明显是来找她的。 “那新城有金矿,应该由朝廷派兵圈管起来,怎么能任由民间私自挖掘?” 金、银、铜、铁这类矿是不允许私人开采,在盐铁官营实施后已经运行了两千年。 发现金矿,悄悄开采无人知道没关系,一旦被朝廷发现就是大罪。 像这种民间发现金矿,然后全民去淘金的事根本就是对朝廷的挑衅。 太子直接找宝音,就对了脉。 面对他的质问,宝音只回了一句,“谁说有金矿?” 这一句把太子给说愣住了,“现在外面都在传。”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92节 “假的哦。” 宝音笑眯眯道:“所有人传就是真的?你没有派人去查证,仅凭众口铄金,就深信不疑?” 太子面露羞愧,身为监国太子,谁都可以人云亦云,就他不行,他怎么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很明显,宝音这话就是在责问他。 第246章 宝音仔细打量太子神情, 这孩子一开始有点气馁,很快振作起来,向她道歉。 她叹息一声, 太子太可惜了,这孩子被皇帝养得不错,是个合格的继承人。 可惜的他爹不是朱元璋, 他也不是朱标。 皇帝身上有许多明君的特质,这跟他向历代明君看齐有很大关系,在培养儿子上也有一手。 可惜的是成才的儿子多了谁都不服气谁, 以后还有他头疼的时候。 宝音往旁边走去, 继续游逛园子。 这几日皇贵妃明显对于开女学一事动心了,招了各府夫人进园子。 大概是见太子在她身边, 本来络绎不绝偶遇的嫔妃们都避开了。 走到一处水边亭子里, 宝音招呼太子坐下, 有太监提着茶水过来。 宝音挥挥手, 让这些人推远了些。 “是不是很好奇为何会传出有金矿的消息, 我又为何没有澄清?” 太子咬了下唇,“外面传得到处都是, 朝中大臣也深信不疑。真的没有金矿吗?” 宝音挑眉, “或许有吧, 只是如今无人发现。” “这样, 我说一个小故事, 看你能悟出什么来。” “西洋人在新大陆发现了一座巨大金矿,那地方是无主之地,商人、冒险者、买地投机者将这个消息传播到世界各地,吸引了大量人前往新大陆去淘金。” “淘金的人多了,急缺大量物质, 商人见到商机会主动将需要的商品运送过去,人员涌入加快了农业牧业的发展,短短几年一座新城市从无到有……” “你告诉我,传播消息的商人、冒险者、投机者,淘金者都分别获得了什么?” 太子低头思索片刻,“淘金者获得了金子,商人贩卖出商品获得了金子,投机者出售入场券得到了钱,人人都得利。” “淘金热退去,当地政府得到了一座城池。” 他恍然,“所以新城传出这个消息,就是引大量人过去?” “可是没有路引又怎么能过去?”他皱眉。 国内是不赞同百姓离乡,太多人离开家乡,一来不好管理这些流动人口,二来人走了地不就荒了吗? 农业国家,土地才是根本。 宝音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这就是债券的作用了。买了债券的人都有在新城分地的机会,拿着债券当地官府自然不能阻拦,还得开路引。” 她从手腕上取下一个金镯子放在桌面上。 “人无透视眼,怎么能看到地下藏着什么宝贝,只是找个人唱一出戏,不就有大量的人对发现金矿这事深信不疑吗?” 太子终于明白了这事是如何闹出现在阵仗,要是没有人煽风点火,肯定不会有这么多人相信。 “可是……” 他深深皱起眉头,“那边是草原,能养活那么多人口吗?” 关于这个问题,宝音的回答是微笑,她是不可能将自己的底都透露出来。 “上回你的课业……” 太子一下子直起腰,“我让宝柱交您了。” 宝音颔首,“你和大阿哥的都收上来了,我也派人送去前线了。” “你跟我说说你为何会想到利用商行来吸收失去土地的流民?” 太子有些心虚,“我让人打听了大哥三弟四弟写的内容,我想要写的他们都写了,一天夜里,我出了园子,看到对岸的夜市。” “跟人一打听才知道都是周边庄子过来的,农忙之余卖些东西补贴家用。” “我想到朝廷这两年增多的商业税,还有您非常注重经商,找了户部的人询问,才知道您设立的作坊招收了许多贫困百姓。” “上回您还说土地兼并是势不可挡,只要土地买卖存在,土地流入富户手中是历史必然,每个王朝都逃不过去。” “我实在是想不出办法,只能跟着您学。” 宝音表示可真是太惊讶了,她也没想到自己成了太子的学习对象。 也对,当初那场关于商税的朝会只有太子在,留有印象也是正常。 太子手肘放在桌面上,带着期待询问,“我答得可以吗?” 宝音竖起大拇指。 “你说得对,又不对。” “周边有一座皇庄,用的人很少,却能种植上千顷土地,不管是种植还是收获都远比周围要快,你去看一看,看完了我再跟你说。” 太子惊讶,想到这几日耳边全是拿下金矿的声音,不由点头。 “我也想避开两日。” 太子隔天离开了园子,骑着马带着大批的人,说是去周边散散心。 太皇太后关心地问了几句也没有多管,在她看来,小孩子就跟牛犊子一样摔摔打打才能成器。 整日拴在身边算怎么一回事,他还不是普通的皇子,是要继承大清江山的太子! 太子出园子这事并未引起多少人关注。 宝音的目光都被另一件事占住。 这几日京城都被金矿一事吸引走了注意力,再加上债券过山车一样的上涨,之前沸沸扬扬的户部被告一事已经成为过去。 普通人的视线被转移,户部的人最高兴,发了一笔小财,又没人关注着自家的官司谁不高兴? 然而很快北面的一道口谕将他们打回了原形。 “皇上怎么能这样?” “户部可以成为被告,这也荒谬了,皇上怎么能听一个女人的胡言乱语,以后全国衙门,不管是县衙、府衙还是六部是不是只要有人告都得上法院走一走?” 有人觉得天塌了,也有人觉得这是进步。 “好事呀,律法公正,国家才会清明。” 皇帝站在她这边,宝音一点也不意外,她坚持的事,他权衡后,只要不是引起太大严重的问题,他都愿意试一下。 试过之后才能知道合适不合适。 这道口谕引起了朝廷内部官员的讨论,在众多人的议论声中,大理寺宣布公开审理案件。 这个公开也只是某个特定区域公开,起码外城就没多少人听到了这个消息。 既然是开堂了,案子进展就快了,然而结果却让宝音有种被耍的感觉。 大理寺判了泰山商行赢了,拿着地契那地皮归泰山商行,谁占的地得泰山商行自己去清,至于户部给冠上了一个未能尽到明确告知的结论,因相关律法空白,连给户部定罪名都没办法。 户部可以说全身而退。 宝音得知结果,有些无语,这些人也是学精了,之前她拿一些法律条文空白之处钻漏洞,这些人竟然也学会了这一招。 没有明文禁止,可不就是无罪。 太子从皇庄回来就听说了这件事,他冲左右抱怨了一句,“这些人动作也太快了,这事怕孤插手才想着速战速决吗?” 左右自然是哄着他。 太子从走进殿内,不断有人跟他行礼,从外殿到后面园子。 他先要去给长辈请安,懒得走这么多路,干脆让人搬了一辆自行车在园子里骑起来。 然后园子就出现了太子在前面骑车,左右小跑跟上的画面。 宝音在玩变异版的“大富翁”,已经改名大地主的游戏在园子里飞快传开,就算是没有条件的太监们也会在闲着没事的时候拿纸裁了做记号玩起来。 大格格她们假期回来自然也学会了,这次还拿着金雕玉砌的道具跑来找她玩。 “我们学院也有很多人玩。” 大格格笑着扔了骰子,玩了一会儿小心点问起了最近传播甚广的事。 “听说皇贵妃要开一家女子学院,会招收皇室宗室以及五品以上官员的女儿,对标的是国子监,儿臣这边是不是要退学进这个女子学院?” 宝音皱眉,“你自己是什么想法?不用强逼自己,要是不想去,就继续在原来的学院上学。” “不用顾虑皇贵妃,她只是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大格格沉默片刻摇摇头,“我是皇室长女,应该以身作则。” 皇贵妃开的女子学院,她带个头,岂不是不给皇贵妃脸面? 宝音意外,等知道她的想法后很不赞同道:“事事为他人着想,你会很累。” 大格格正要争辩,就听见远处的骚动声。 两人都扭头看过去,只见太子在一众人紧张维护下正歪歪扭扭骑着车。 旁边还不断有人劝他下来。 宝音吩咐身边人,“去将太子请过来。” 她倒是没有得到太子已经回来的消息。 她又看向大格格,“今日就玩到这里,你回去好好想想,你虽然要担负起皇室长女的责任,但也要为自己考虑,没必要事事求全,咱们这样的身份也没有让你委曲求全的份。” 太格格拳头不由握紧,从小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抱进宫的,身边人也念着她身为皇室长女,应该事事为弟弟妹妹做个榜样。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没有必要委屈自己,她可以想要做自己想做的事。 大格格僵硬地起身告退,脑子有点浑浑噩噩。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93节 目送大格格离开,宝音又看向太子,太子已经从车上下来,也不让身旁的人碰车子,亲自推了过来。 将车子放好,他大步走过来,“我都盯着这件事很久了,大理寺竟然没有告知我一声,提前把案子审理了!” 宝音摇摇头,“本来就不是多大的事,事情了解了,接下来就可以往下推了,买地皮的钱已经放到专门翻修京城的款项里,专款专用。” 她冲他挤眼睛,“这事就交给你亲自去办理,我已经跟恭亲王说好了,他陪着你,还有你几个兄弟姐妹,哪个用得上,不要客气地使唤。” 第247章 “来, 这里拍。” 早上下面人献上了照相机,就是那种最古老,像压力锅爆米花的声音。 这个东西已经研究很长一段时间了, 她给出了原理,下面人实验,中间拍照效果不是很好, 继续优化,到现在这个程度才送来。 宝音得到了后,自然是在园子里到处留下自己的印记。 “这是在做什么?老远就听见响声。” 宝音看向右边, 看见惠妃和宜妃携手过来。 “这是一种快速绘画的机器, 将人的画像快速印下来。” “那不就是不用找洋人画师?上回找的那个洋人画师说最快半年才能出画,忒麻烦了。” 宜妃松开惠妃的手, 好奇地走了过来。 她挥手让操作照相机的太监让开位置, 掀开黑色布将头伸进去, 然后一脸纳闷道:“怎么是倒着的?” 宝音笑着解释, “画出来, 再倒过来不就是正的了,这个拍有个好处, 就是出的画跟机器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能有这么像?”宜妃跃跃欲试, “妹妹我也可以拍一张吗?” 宝音点头, “当然可以, 我还打算大家一起拍一张全家福, 给皇上送去以缓解皇上对宫里的思念。” 这话一出惠妃忙道:“大阿哥也不知道瞎忙些什么,整日见不着人,回头得喊他过来。” “没事,现在我们姐妹一起拍一张,记下年轻的时候, 等老了还能拿出来看看,让孙辈也知道我们年轻时也是个美人。” 惠妃莞尔,“我都是快有儿媳妇的人了,哪里称得上年轻。” “才三十出头怎么不算年轻,有的人这时候才初婚。” 宝音这句话将宜妃和惠妃都干沉默了,两人相互看一眼,冒出来吃瓜的眼神。 这年代超过二十那都算晚婚了,三十岁基本上都可以判定没生育能力了,这也是将宫女出宫放宽到二十五岁的原因。 宜妃忍不住问,“姐姐说的是谁家?说来我们听听,或许认识也说不定。” “只是道听途说。”宝音有些懊悔自己说顺嘴了,总不能说后世晚婚不婚都是常态。 “你们不拍我先来。” 她手捏着花做嗅花的动作,指示太监按照她给的角度拍下来。 一声巨响,宜妃拍着胸口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这动静也太大了。” 惠妃已经走到了宝音身边,学着她之前姿态指示太监也拍了一张。 宜妃见两人都拍了,她不拍岂不是吃亏,闹哄哄也来了一张。 三人站在一起,各自拿了一把团扇带着笑容看镜头。 一声巨响,伴随着冒烟后,宝音询问两人。 “我去洗片子,你们要不要一起去,挺好玩的,跟漂漆有些类似。” 两人并不知道什么漂漆,只觉得宸贵妃邀请了,这时候拒绝不太好,何况她们也想去见识一下。 洗片的暗房宝音专门设在了西南靠墙无人居住的空房内,其中一间已经被封死,保证没有光照射进来。 这里的光是日常光源包括蜡烛火光。 三人连同身边的十多名宫人一起进去难免挤了一些,宝音让大部分宫人退到外面,只留了两个帮忙。 “洗片容易手忙脚乱,这样我来,二位在旁边看看,等学会了,再玩玩。” 宜妃惠妃自然是没有不答应,实际上来到这个暗房两人就有些后悔了,谁能想到美丽的畅春园里竟然还有这么一个诡异的地方。 要是有人说宸贵妃在这里做法,她俩都不会怀疑。 宝音边做边讲解,另外两人也适应了屋内昏暗光线,实际上屋内还开着灯,是一种发着红光的灯,只是点了跟没点似的,多少有点用处。 宝音将底片放在了放大器上,招呼二人过来看。 宜妃惊讶,“这是放大镜?” 五阿哥就拿放大镜玩过,还差点点着了慈宁宫,自那以后玻璃之类的物品从宫里小主子那里消失。 宝音将调整了一下底色,原本的黑白照片慢慢多了颜色。 宜妃惊呼,“这也太真实了,简直跟现实一模一样。” 她也看不懂宝音的操作,过了几道复杂程序后,液体表面飘起了一团图案,看起来像是漆画漂在水面上。 宝音捏着夹子夹了一张纸,浸泡水面,调整了几下水上图案的位置后,纸片托起图案出水面,水流下去只剩下了图案留在了纸片上。 宝音轻轻甩了两下,将上面的水甩干,然后找了个夹子夹着纸片一角挂在上方的线上等待晾干。 费了上午时间,彩色的颜料用完了,剩下的都是黑白二色。 宜妃和惠妃各自尝试着洗了一张,很有成就感。 当然她们的洗其实是最后托图案出水这一道程序。 剩下的宝音没再动了,主要原因是药水不够了。 她还想到了当初给太子的承诺,当初乾清宫出现闹鬼一事时,她答应过太子要做出留下画面的机器。 要不是电弄出来了,还真不好兑现承诺。 许多材料合成都少不了电的参与。 等完事,三人一张照片都没拿走,因为没有彻底干。 第二天,宫人将一沓照片送来,宝音一一查验,糊掉的放到一旁,只留下清晰一点的。 这也是没办法,条件有限,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不错了,接下来就是改善了。 “去将惠妃和宜妃请到常去的亭子里坐坐。” 宝音将照片用纸包好,换了一身出门的衣服,等到亭子的时候,那两位已经到了,不只是她们,还来了不少小贵人答应常在。 宜妃起身,笑着对走进亭子的宝音道:“我最喜欢西花园靠墙的那个花壁,之前就遗憾花期不够长,找了洋人画师,画的我也不满意,正好可以趁着花期去那拍一张。” “听见你宜主子的话没,回头将照相机抬去。”宝音侧头对马必应吩咐。 吩咐完招呼大家坐下,共同欣赏昨日的照片。 “晾了一晚上,这些颜料都感光,被光一照就受到影响,只能等干透了才能取出来。” 她翻开纸包,露出里面的一沓照片。 最上面自然是三人站在一起拍的,是彩色的,色彩当然没有将精美的丝绸旗装完全展露出来。 只能说是上色了。 但尽管这样也让不少人吃惊。 “宜母妃好像被吸上去了一样?” 宝音开玩笑道:“这话听着好像画仙故事,不是哦,我们照镜子也能看到自己对不对?” “只是将药液将真实拍下来的影像拓印下来,再染色。” 宜妃点头,“我们昨日可是亲自看了,啊,这张是我洗的吧?我的手艺真不错。” 她自恋地翻出了一张照片,宝音挑眉没有解释她洗的那张糊得一塌糊涂。 这张是多洗出来的。 “好多道程序,药水味也很难闻,不过成果不错。”宜妃郑重地将属于自己的那张收起来,“留着以后看。” 其他人分了照片都欣赏了一番。 惠妃主动找宝音说起了话。 “这个照相机不错,我想着是不是给太皇太后留个像,皇上跟太皇太后祖孙情深,往后皇上也能多看看缓解思念。” 宝音明白她的意思,太皇太后这两年苍老得厉害,说不定哪天就没了。 这话当然不能说,但意思是那个意思。 只是宝音心里有顾忌,“其实我也有这想法,趁着大家都在,拍一张全家福,只是我这心里也有顾忌,怕不明真相的人说这是鬼神手段,将人魂魄吸入照片上要害人性命。” 惠妃心里一沉,这可就涉及巫蛊之祸。 要不是她亲眼看见照片是怎么洗出来的,怕是也有这个担忧。 “这样,我如实禀报太皇太后,这事任由她老人家做主。” 宝音听她将事情包揽过来,便点了点头。 这边没头脑的宜妃已经喊人去抱九阿哥过来,她要拍下亲子照。 有人凑趣也拍了,完全没有人往坏处想。 毕竟不久前她们还玩着八音盒,都能自动放音乐了,再来个能留影的不是很正常。 这边凑热闹,另一边惠妃已经去见太皇太后了。 她去时是带了几张多出来的照片过去的,一见面就以跟太皇太后分享的意思拿出了这几张照片。 “听说是宸贵妃手下敬献的宝贝,可以留下影像,宸贵妃得了宝贝可是非常喜欢,带着宝贝在园子里留了不少影。” “您瞧瞧这张,很少见她古灵精怪的样子。” 太皇太后从嬷嬷手里接过了眼镜,戴上后惊讶道:“这个画小归小,画得也太真了,跟宸贵妃一模一样。” “这不是画,臣妾听宸贵妃提起,说用什么光在玻璃板留影,跟小孔成像有关系,之后是一堆工序将图案留在这特殊的纸上。” “这会儿园子里热闹得很,不少姐妹都去凑热闹。”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94节 见太皇太后看得认真,她以打商量的语气道:“臣妾想着皇上在外肯定也念着宫里,不如一大家子凑在一起拍些送去,让皇上明白家里好着呢,也缓解他的思念之情。” 孙子在外打仗,太皇太后如何不担心,战场上炮弹可不长眼,明知道不会发生,她偶尔还是会梦到皇帝受了伤。 ”去拍,都去拍,安安他的心。” 太皇太后自然没有拒绝。 惠妃又说出了宝音的顾虑,“……这留像之法太过神奇,超出了一些人想象,就怕到时有人跟鬼神牵扯上关系,说什么吸人魂魄的话。” “宸贵妃那边有这顾虑,不敢惊动您,也不敢跟您请示这件事。” “多大的事,去大寺请些神佛留影,有人顾虑就将神佛留影送给他,让他拿着辟邪。” 惠妃没想到得了这么个答案,有些钦佩道:“还是您老人家有高招。” 果然是年纪大了,见多识广。 第248章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被抬了过来, 宝音很是意外,跟众人一同前去迎接。 请安过后,惠妃搀扶着太皇太后冲宝音做了个已经办妥的手势。 这边皇太后乐呵呵道:“听说这里很热闹, 哀家过来凑个乐趣。” 宜妃跟皇太后最熟,当仁不让地凑到她身边去,叽叽喳喳将照相机的事情说了。 “真这么像?”皇太后说了一句简单的满语, 大家都能听得懂。 宜妃将照片塞她手里,笑呵呵问是不是一模一样。 “哎哟可真像。”皇太后十分配合地点头,这句是蒙语, 虽然没怎么听清楚说了啥, 可光是看表情就能猜出一二来。 “这个比画像好,不像画像总觉得不像真人。”皇太后乐呵呵道。 惠妃已经搀扶着太皇太后坐下, 转头热情询问, “要不咱们就围着皇祖母拍几张, 再将其他人叫来多拍一些?” 这话自然得到了响应, 宝音也发现组织拍照的权力顺势落入惠妃手里。 她笑了笑, 也没有跟她争抢,惠妃惦记着给儿子找儿媳, 这时候露面也是正常。 大家背后就是亭子, 还有一棵前朝就有的古树, 好几百年了, 用来当背景刚好。 一群人就以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为中心坐了一排站了一排蹲了一排, 将在场人都塞进小小的底片里。 拍了两张,两位两人家单独拍一张,然后太皇太后和苏喇嘛姑这对主仆站在一起拍了一张,皇太后将五阿哥搂在怀里拍了几张。 大家又去了其他景色优美的地方拍,直到园子里大大小小主子们都赶过来。 因为一张实在放不下一百来号人, 最后选择了分两匹拍,不变的是坐在中心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两人。 两位老人家配合了一会儿有些疲倦了,便凑在一起闲聊。 其他有儿女的将儿女带在身边跟孩子拍了一张。 宝音已经过了瘾,昨日在园子里留下了大量脚印,这照片传到后世,也能复原出一开始的畅春园。 她扫到佟佳氏和四阿哥拍照时,德妃躲在人群中看了一眼又很快移开,嘴角挂着的笑好像有点假。 很快她顾不上旁人了,就看见太子气呼呼冲她走过来。 宝音奇怪,“谁招惹你了?” 见她装傻,太子瞪了她一眼,“你答应过我,要是做出留下影像的东西第一个告诉我?你说话不算数!” 宝音笑眯眯道:“是我的错,昨日我拿到手太兴奋,碰见了惠妃和宜妃,和她们一起拍了照,今天本来是打算告诉你,只是不巧,太皇太后先知道了,我想着晚一点也没什么打不了。” 太子更加生气了,觉得自己不受重视,“你说话不算数!” 她当年还说他是大宝贝,结果一转眼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你现在不是看到了吗?早晚有什么区别?” 对于太子来说区别大了,可惜宝音已经冷了心,不可能跟当年一样哄着他。 她转身悠悠道:“这些奇淫巧技不重要,你该多关心朝政大事,最好让皇上回来看到一个全新的京城。” 太子明白她说得对,只是内心有些失落,他摸着胸口,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一样。 可惜他不知道自己丢了什么。 今日拍了近五百张底片,送进园子里的药水不够,又让外面加工做了一些。 耗费了半个月这些照片才完工,主要原因是各洗了三套。 一套送去前线,一套自己保存,剩下一套可以拿来观赏。 很快各种精美相框成为女人们的心头好。 照相机拍照这件事很快成为京城最时尚的事,泰山商行顺应着开了一家照相馆,只是为了符合时代取名叫留影馆。 目前就一个照相机,拍一张就要八两,这还是来店里的价格,出外景是十两上不封顶。 不出宝音所料,很快一股诋毁照相的妖风在民间刮起来。 当然这个暂且不提,只说那五百来张照片到达皇帝手中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盒子里就一封封薄薄的信和一个两寸厚的信哪个更显眼自是不必提。 皇帝好奇心起来,先拿了那厚厚的那封,厚实得像是里面包了一块砖。 解开麻绳,又解开一层一层油纸露出里面的照片来。 他被照片上的清晰人物给吓了一跳,最上面一张正是全家福。 皇帝拿起来目光在每一个人脸上划过,还是不明白这到底怎么制作出来的,就好像将影像留在了镜子里。 他一手拿着照片,一手在那一沓信里翻起来,很快翻到了宝音的那封。 放下照片撕开信封,抽出信结果两张单人照掉落下来,他看见后放到一旁,飞快看起信的内容。 一看是极短的成像技术突破了,他心里有了底,他也想到了当年乾清宫闹鬼一事。 那时她就说有原理,没想到还真被她实现了。 他心有些热,或许可以派人将那照相机弄到战场上来,留下他在战场上英勇的身姿! 将信收起来,他意识到哪里不对,又翻看起照片来。 一张一张全都是陌生景色,一张宫里的都没有,翻了一半才看到熟悉的田园,几个阿哥cos农夫在田里装模作样。 一下子把他给气笑了,他一个人在外辛苦征战,结果她们倒好,趁着他不在跑园子里耍去了。 最让他委屈的是皇祖母还答应了,他不再是皇祖母心里最疼爱的人了。 再看看这一个个是一个都没落下,全都跑园子里来快活了,这园子可是修了供他避暑的,他还没享受到,她们倒是不客气先占了。 关键是他一点消息都没收到,要不是看了这些照片,怕是以为她们还在宫里为他担惊受怕呢。 皇帝手指戳了戳照片上宝音的脸,不用猜他就知道这事肯定是她起的头,这宫里只有她有这么大胆子。 …… “听说了宣武街开的留影馆能摄人魂魄,每拍一次就摄一次,等三魂六魄失去,人也跟着没了。” 很快一个离谱的小道传言在京城传来,谁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但是很快这种惊人眼球的留言就传遍了京城。 本来供不应求的拍照业务一下遇了冷,那些下订单的高门大户也争先恐后退了排队。 其实很正常,在这个不禁鬼神的年代,凡是不被人理解的都很容易跟鬼神挂上钩。 就算孔夫子在世也没办法让一群大字不识一个的人理解什么是科学以及拍照原理。 对于这种无法理解的事情,他们会以自己理解的方式来给这种无法理解的事物一套合理的解释。 自古鬼神故事不就是这样流传下来的吗? 宝音翻看了一下调查,确定不是有人故意捣鬼,就安排人澄清了。 没两天《世界新闻报》出了一次风头,他家报纸版面出现了图片,图片是黑白色非常清晰,就是一张大佛的图片。 图片是黑白灰三色,白色是留白,简单来说寥寥线条就将大佛清晰刊登在报纸上。 至于大佛图下的内容就更加有意思了,大意是说这家寺庙送子效果拔群,有个叫张三(化名)的人,多年无子,酒壮人胆为求子半夜跑去寺庙将佛像偷走。 案件很快被破,张三也抓捕归案,佛像却没能找回来。 原来张三背着佛像走到半路上酒意上来直接倒在半路上睡着了,等醒来身边的佛像已经没了踪影。 该寺庙特意登报,选了一个相似度高的佛像登报悬赏,只要找回丢的那一个,给二十两悬赏。 同时呼吁信众,莫要惊扰佛爷,有需求直接来寺庙烧炷香,佛像是泥塑刷了颜料,偷回去也化不了铜。 这个故事看过的人或许只是会心一笑,再思考谁拿走了那个佛像,更多的人关注到了上面登的图,这么清晰,往后报纸上有图是不是会变成主流。 这让各家报馆坐不住了,别看只是一个小小改革,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家报馆洗牌。 想想一份全文字的报纸,一份有图有字的报纸,差不多的价钱,正常人会选择哪一个? 就这样连续多日《世界新闻报》都刊出了图片,有人有物有景,全都跟现实一样,摆明了以后是常态。 京城的报馆协会坐不住了,不少人找上了门,想要这个技术。 也不知怎么谈的,又纷纷给新成立的照相机厂下订单,紧接着京城的各家报馆不约而同帮着洗白照相机。 很快在京城,关于照相机妖魔化的声音消失,转而讨论起照相机其实是神仙的留影法术,这门法术被高人破解塞进了机器里,可以为凡人所用,证据就是每次使用都要施展一次雷法告知上天。 这不就跟《白蛇传》和《西游记》对上了吗? 这两部戏里都有作法的比赛,可不就是在借用天神能力时发信号借法? 一部戏也就算了,两部都这样,肯定是有这个过程,这不就圆上了吗? 宝音知道这段传言时,都愣了许久,只能无奈摇头,随便他们怎么想吧。 虽然澄清方向不对,但是结果是好的,把照相机跟法器联想到一起,原本冷冷清清的留影馆一下火爆起来。 哪怕拍一张照片绝大多数家庭都拍不起,但还是有人能承受得了这个价。 一张拍一个人有些划算,多是来一大家子拍,等照相机多起来,街上留影馆多起来,价格下降,又流行起拿着未婚男女照片相亲的,媒人拿着照片让双方相看,看中了再见面。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95节 第249章 时间真是转眼就流逝。 一转眼夏季过去, 秋天到来。 中秋节皇帝未能回京,大家留在了园子里过节,过了中秋便进入回宫的倒计时。 宫里的翻修已经到了尾声, 当然这是指东西六宫,别的不需要避讳的还在修缮。 拍完照的剩下的日子,宝音再无出园子的机会, 她能感觉到周围有人盯着。 怀疑之后她派人去查,很快发现人是太皇太后院子里的,这一点这位老人家也没有躲躲闪闪。 查到太皇太后, 宝音就知道之前她和皇贵妃出园子的事被这位长辈知道了。 人家虽然盯她盯得紧了些, 并没有找她算账的意思。 好吧,她只能当作不知道。 北方局势听说很不错, 大清这边将准噶尔赶出了喀尔喀草原, 还越过杭爱山多驱赶了一段, 如今大军都陈列在边境, 越过边境五十里逼迫罗刹人退出雅克萨。 当然黑龙江那边已经出兵收复雅克萨, 这次势必要打疼了罗刹人,打到他们不敢再侵占。 上个月雅克萨胜利消息传来, 听说北面也悍然发动, 将战线推进到贝尔加湖北面。 贝加尔湖自古被称北海, 也是苏武牧羊地, 这里是蒙古的后花园。 皇帝坐在帐中, 听着罗刹人使节用正宗的蒙古语请求谈判。 若不是知道罗刹人是白人,他还以为这是蒙古部落来的使者。 实际上他早知道罗刹人的底细。 罗刹人所占据的这一大片土地最开始都属于成吉思汗打下来的金帐汗国。 当时的罗刹人的莫斯科公国其实就是一个小村子。 后来成吉思汗的子孙不成器,这些土地反而被一个小小的罗刹国占据,之前他一直以为罗刹国是几百年前金帐汗国的遗留政权,现在才知道不是。 那还有什么好谈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占优势,没有将罗刹国打疼打服之前,他肯定不愿意和谈。 现在不是他要和谈,是对方要和谈,再听那使节的话,摆明了不愿意归还被占的土地,那还用说吗? 他怕丢了土地,回去被人损一顿。 使节见上方的清皇帝转动的玉扳指没有开口,心也跟着沉下去。 果然就见清皇帝开口,“你们可没有想要和谈的态度。” 罗刹人鬼鬼祟祟在背后支持准噶尔,是当他不知道吗? 这件事都没个交代,还想谈和? *** “回宫了。” 中秋节过去后,气温一日比一日低,下了一场秋雨,再穿着单薄的夏衣都有些冷。 园子这边总不算是启程了,大家都有些不舍,住在园子里多自由,一想到回宫再被关进那个大笼子里,大家情绪都不是很高。 倒是年幼的孩子们显得没心没肺,聚在一起打打闹闹。 队伍在军队护送下回京,来时的一节土路变成了宽敞的水泥大道。 大道旁边还是湿润的泥土,水泥道上已经彻底干了,哪怕穿着布鞋也不用担心湿了鞋底。 路面被清空了,不少路人早躲到草地上,离得近的有跪下的,离得远的冲这边张望。 宝音透过窗户,她的心都平静无波,就好像这种事已经喜欢了。 好似被这个时代同化了一样。 她捂了捂额头,皇帝不在也不是没有好处,她不用再伪装真实想法,可以将心里惦记了许久的事趁着他不在全部安排下来。 进了德胜门,就感觉出很大不同来,出去时还是黄土洒路,回来时道路已经换成了水泥路。 路边移植了不少树,原本光秃秃的乡村气息有了些很大变化。 当然树后面的空地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继续往前走,内城变化不大,就是路边多了不少水房和高立起来的电线。 电线一个个不算高,但也比周围低矮的房屋高上半截。 看着有点像六七十年代照片里的感觉,若是行人衣服发型再变一变,那就更像了。 内城就这些变化,听说外城变化更大,可惜这次不经过外城,也没办法去看一眼。 不过没关系,现在有照相机了,外面人可以拍照让她一观。 队伍从神武门进的宫,没多久前面的人就来挨个传信,说太皇太后体贴她们劳碌奔波,让她们先行回宫安置。 等明日再去请安。 说什么劳碌奔波,水泥路上走一走,还真没有受什么罪,都明白这是太皇太后的体谅,东西六宫还不知道修缮得怎么样了,先让大家回去安置。 皇贵妃听见后推开了窗户,“姐妹们就在这里散了吧,明日再一同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大家自是应下,四五个月,还不知道自己宫里什么变化,自然心里惦记。 皇贵妃摆摆手,身边的小太监贴近。 “去跟着四阿哥。” 小太监自是躬身应下。 很快混入队伍中,朝着前面的阿哥队伍靠近。 太子的队伍自然是当仁不让去往乾清宫。 四阿哥侧侧头,听到小太监的传话后点了点头。 他先领着身边人站在甬道里恭送太子离开,然后和大阿哥三阿哥告别,再和六阿哥一同往后走。 永和宫在承乾宫边上,四阿哥站在门口目送六阿哥和身边的奴才们往里走,六阿哥站在永和宫门口停下,转头看四阿哥还在,冲他挥挥手。 四阿哥冲他点点头,这才踏进乾清宫大门。 永和宫,德妃正在打量院子里竖着的两排路灯,路灯是石柱子,内部凿空了,将线引上来,最顶部玻璃罩下是一个圆柱灯泡,对罐头瓶的那种。 这要是让宝音看到非得吐槽太简陋不可。 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却觉得很新鲜。 正殿内宫人们陆陆续续搬箱子将物品归位,德妃看了片刻,发现六阿哥站在门口不进来也不知道看谁。 等他满脸欢喜地走进来,德妃笑着询问。 六阿哥连忙道:“是四哥,四哥看着我进来,他才回承乾宫。” 德妃闻言笑容有些牵强,“你四哥是个好哥哥。” 可惜她不是个好额娘。 正感慨着,屋子里的小魔星哭闹起来,六阿哥跳脚道:“我去看看十四弟!” 这边永和宫被夜哭郎十四阿哥闹得一点忧愁都没有,旁边的承乾宫两母子也凑在一起看照片。 “这个放在你屋里可好?” 佟佳氏指着四阿哥踢球的照片,因为抓拍不太好,脚有点糊影,不过放在照片上却很好,有种速度飞快的感觉。 四阿哥就不爱运动,也是几个兄弟里力气最小的,连五阿哥都能拉圆两石的弓,他只能拉大半。 跟病弱的六阿哥算是难兄难弟,明白人私下里谁不说不愧是两兄弟。 四阿哥也不是不爱运动,他四肢有点不协调,这毛病多练练也不是不能改善。 可宫里人多眼杂,被笑话几次后他就抗拒练武射箭,没想到踢球中了他的喜好。 在园子里踢了几个月,人也壮了起来,也没有之前的单薄。 小孩在自己眼皮底下,很难发现变化,不少宫里留守的宫人都说自家小主子变化很大,这才引起主子们的注意。 当然这些暂且是后话。 佟佳氏和四阿哥选了几张,有母子俩人一起拍的,还有佟佳氏端庄的单人照,剩下都是四阿哥的玩耍照片。 选完后,母子儿子取来了相框,将照片放进去。 然后去了四阿哥屋里选择摆放的地点。 四阿哥看到屋里多出来一个立起来的东西,上面还垂着一根细绳,他好奇地往下一拽。 “啪”灯亮了。 四阿哥眼睛一亮,“额涅是乾清宫和养心殿有的电灯,咱们宫里也有了!” 要说四阿哥最羡慕什么,就是电灯了,可惜只有乾清宫有,旁的宫晚上只能点蜡烛,因为防走水,蜡烛也不能点太久。 这晚上睡得早,起得也就早,既然睡不着,那就起来读书吧。 宫里阿哥都习惯了这种早睡早起的生活作息。 佟佳氏早知道这件事了,一回乾清宫,留守的宫人就禀报了。 乾清宫之前修缮过,这次不用大修,换了几块松动的琉璃瓦,拉了电线装了灯后就离开了。 基本上每个屋子都装了,后来搭建给宫女住的屋子都装了。 她还听宫女禀报,说屋里屋外是两套供电,屋内白天夜里都能亮,外面的只有晚上才开。 若是哪个灯坏了,需要上报上去,内务府会派人来修。 佟佳氏是知道内务府是落在了养心殿那位手里,自己可以命令养心殿做事,却不能插手内务府的运转。 说什么是皇贵妃,连经济大权都没能掌握。 唯一让她舒服的一点就是,当然以前两位皇后,内务府在皇帝手里在宸贵妃手里其实区别还是挺大。 起码宸贵妃掌握内务府后,宫里的日子好过不少,俸例是没涨,其他新鲜东西隔三岔五往东西六宫送。 若不是这位也是嫔妃,她都以为是个出手大方的一家之主。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96节 想到这里,佟佳氏不免陷入沉思,宸贵妃做的事怎么比男人还像男人。 带她们出宫避暑,表哥还只挑几个人带去,换了宸贵妃是姐姐妹妹一个都不能少。 还有好吃的好玩的,好像都是宸贵妃掌控内务府后慢慢多起来的。 这是不是哪里不对,宸贵妃不仅没有敌视其他女人,还待大家都很贴心。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除了没代替表哥翻绿牌,她都帮表哥做到了,还做得比表哥更出色。 她不由捂住头,在四阿哥好奇的目光中发出呻吟。 “本宫都在想些什么?” 第250章 夕阳一落, 皇宫四处亮起了灯,灯光微弱,却足以驱赶走黑暗。 若是从高处往下看, 就可以看见不只是皇宫,就连城外街道都亮起了路灯。 对于路灯最高兴的大概是巡逻队伍和更夫,因为不用提着灯笼, 视线也更宽了。 今夜其实是路灯头一回亮起,因为跟宫里照明灯共用一条线路,如今宫里主子都回来, 这条线也通了电。 至于为何共用一条, 也是方便管理,只需要一个开关就能控制路灯的开关。 真正的光明也仅限于城内, 出了城, 便进入黑暗世界, 不过护城河边上隔上一段路还是有路灯, 这是为守城的人准备的。 深夜有这么一盏灯, 哪怕守夜,也可以驱除孤独寂寞。 没入黑暗世界, 孤独的电线杆子伫立在水泥道两旁, 城外还有一个灯火通明的地方, 正是医院。 刚入夜, 医院这边非常热闹, 城外又不需要守着宵禁的规矩,在医院外往水泥路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夜市。 正好医院通往水泥大道两旁也立着路灯,此刻在路灯照耀下别提有多热闹了。 有炸薯片、炒面,还有烤串,套圈, 戏耍的,整的比城里热闹多了。 这地方的小夜市存在有一段时间了,之前在城外干活的人,怕回家耽误干活,索性带了铺盖在城外睡,后来人多了,大家相互照应也不害怕。 再后来发现医院门口摆了不少吃食摊子,便聚了过来,人流量一大,便吸引了不少商贩过来摆摊。 再后来路灯修到这边,玩杂耍的也跑来了,便形成了现在的规模。 热闹的集市再继续往北,往西边一转就没入大山。 山间某个水坝飞流直下,将某个轮子带动得飞快。 在旁边山顶上立着两个大风车,风一吹动,带动轮叶也跟着慢慢转动起来,这些动力带动的电全都传输进了城。 山脚下建到一半的火力发电厂正搁置着,大量物料扔在一旁,就等明日人来上班,将物料摆上。 宝音走在养心殿外的院子,看着灯火通明的殿内,心里满是骄傲。 可惜第二日一个不好消息传来,京城的某段电路,电线没有抗住考验,深夜的时候啪一声断电了。 一断电某些地方发出了埋怨声,也不知道这大半夜不睡觉在搞什么。 一早就有专业的人快速维修,这一条线上的电全断了,直到修到了深夜才重新通电。 然后京城就过上了是不是停电修电的日子,到后来已经麻木了,习惯了一停电就掏出蜡烛。 虽然抱怨声连篇,每月电费一点都没便宜,可习惯了夜间光明,也没人愿意再回到昏暗世界。 甚至还有一部分患上了黑暗焦虑症,就是一停电就焦急,觉得度日如年。 格物学院这边已经组织了一批人给电力升级,试图研究出能更大传输电力的金属,只求减少停电的次数。 他们这边还好,是电灯的发源地,哪怕外面停电,他们自己也可以发电。 甚至还造了大型电池来储存电力以备不时之需。 也不知道是不是夜晚大脑更加活跃,这段时间各项发明喷涌而出。 原来上面定制的电报也研究出来了,还是发收一体的那种。 两台设备被用金属外壳覆盖,然后包裹紧密送进了宫。 宝音拿到手之前,以为电报机跟最初的电子计算机一样体型巨大,拿到手后才发现跟后世的台式计算机差不多大。 电报机还附带了操作说明书,和对应的翻译编码本,这个编码本是按照简体的字典来的。 其实最初的汉字编码是根据《康熙字典》来的,字典的第一个字为0001,这样按顺序排下去,发电报时那边根据传播的数字翻译成对照的汉语。 如今《康熙字典》还未出世,只她弄了个简体字字典,编码对应的自然也就是这本。 拨弄着电报机,她吩咐人通上电,一个放在屋里,一个拿到外面院子,纸都是提前放好。 她根据操作,又翻了翻字典,发了一个四字成语过去。 电报其实只能发两种,短暂电一下,发过去的是一个点,按长一点发出的线,不同点线组合可以翻译成对应的字母和数字。 这就是莫尔斯电码。 翻译成对应数字后再按照数字组合翻译成汉字,大概流程是这样。 外边电报机接收到电报,便有电流声响起,宝音走出去,电报机在纸上有电流留下的痕迹。 点点线线,点线线线,线线点点…… 宝音拿着纸和摩斯密码本递给了识字的太监,让他们根据点线组合找出对应数字。 这个倒是很快,毕竟她就发了一个成语过来。 数字出来,宝音有将字典递过去。 “第一个字是0001,一直排下去,你们根据数字找出对应的文字,再告诉我是什么。” 太监接了过去生疏地翻起来。 宝音看着电报忍不住皱眉,因为这是有线电报,依赖电线,在她看来当然是更进一步的无线电报更有用处。 想到上回还说研究电磁波有了很大进展,宝音就忍不住去询问,毕竟上回送过去不少无线电的相关论文。 她就差将无线电报机的制作图纸送过去,手把手教对方了。 这一问果然有喜讯,原来已经制作出来了,只是要实验最远传输距离,如今另一台无线电报机被马车拉到了草原上。 如今已经实现百里以内信息传输。 宝音面上露出了惊喜,飞快签了支票,追加了投资,让那个小组放心实验,还指明了草原不安全,最好往大军所在方向去。 天上降了一片雪,九月里漠北边界就下起了雪。 皇帝有些措手不及,这种情况只能让大军暂退。 他有些扼腕,天气恶劣,北边的罗刹人明显比他们更适应这边的气候。 要不是大军出发前都带了棉大衣,这会儿怕是得生病不可。 皇帝走出营帐,皱着眉看着落下来的雪花,思考之后还是命大军后退,退到漠南去。 撤离之前,他大手一挥取出了补给,让大军放开吃,吃进肚子里总比带回去省事。 宰牛宰羊宰猪,军营一下热闹起来。 这次大军出征并不亏,说的是士兵,士兵抓到俘虏可是直接拿去换钱了,至于军功拿死的算。 军功这玩意只有派上用场的时候才有用,多了也被上面人占去,还不如松松手抓活的换钱方便。 不少人钱,全都是纸钞,带在身上一点也不重,就是睡觉的时候得警醒点小心被人摸去。 用完一顿,凝聚了军心,大军再次往后撤退也没出现什么动荡。 离开边境的第六天,抵达了漠南。 漠南虽然冷,可属于深秋,漠北的草木枯荣,漠南的还是绿地,草木丰盛,阳光明媚。 大军遇见了一个奇怪的车队。 说奇怪是其中一辆马车上方竖着一根长杆,长杆顶端还放着一口迷你的铝皮锅,锅口对准了南边。 锅口中央开了个洞,一根弹簧样式的粗铜线穿过了过来,锅底连着一根电线顺着长杆落入下方马车内。 这古古怪怪的东西一下子引起了众人警惕。 车队被士兵围起来,连人一块被扭送到上级那边。 上面一审问竟然是格物学院的学生,好嘛,大水冲了龙王庙。 很快皇帝就收到了消息。 皇帝看了看四周,踢了一下马腹,“找个有水源的地方扎营。” 这格物学院的人跑到这边来也不知道在搞什么,他还是起了好奇心。 等找到水源,在扎营已经是五个时辰后,已经天黑。 皇帝刚换了一身衣服,下面人送来热水泡的面,他吃完,吩咐人将车队的领头人叫来。 大军很少做饭,带的都是可即时食物,像普通士兵最多煮一锅水再倒一罐肉罐头,烧开后下干挂面。 对于皇帝来说这面不够筋道,还添加了不少粗粮,对于底层士兵来说却很美味。 有油有肉有盐还有面,战场上有这些就不错了,挑什么挑? 要是嫌弃没青菜,从草丛里挖几棵野菜洗净烫一烫不就有了。 更不要说军中的马奶也没浪费,吃完饭煮炒一些糖和茶叶,再将马奶倒进去煮,灌上一皮囊放入怀中,寒冷的夜晚喝一口别提有多美了。 这次出征待遇比平定三藩的时候不知高多少,感谢罐头的出现,感谢主食也变成了方便煮熟的挂面、粉条和压缩饼干。 当然压缩饼干口味并不好,只有作战疾行的那几日吃,有的实在吃不下还偷偷喂给了自己的马。 底层吃面条和粉条,高一点的军官吃得好一点,吃的是方便面,还有肉罐头和水果罐头。 因为泡面数量有限,只能供应少部分人。 皇帝这次出行算是受了老大罪,在宫里是锦衣玉食,到了战场上就没那个时间为他整些精细的吃食,方便面和自热锅成了他常吃的食物。 当初他还嫌弃来着,最后她还塞了一些让她带上,没想到最后还是用这些来续命。 没一会儿人被带来了,屋子的泡面味还有点残留。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97节 那人行礼后自报家门,然后说他们车队的目的。 皇帝听完手摩挲着瓷缸,有些震惊,“你说你们是测试通信仪器,京城传播的信息,在这立马就能收到?” 他才离京多久,怎么感觉像是过去了半辈子? “走,你摆弄一下朕看看。” 第251章 马车被拉了过来, 竖立的长杆还是那么惹眼。 有人拉了电线过来,原本靠车轮转动发的电,改成了用手来转动。 夜晚电灯亮起来, 周围出现了骚动,所有人视线都放在了这边,没有人能够抗拒黑夜里亮起的灯光。 车队三五个人正围着马车忙碌, 很快抱出了一个不算大的仪器。 “皇上,请您随意写一句话,草民这边会传回京城。” 皇帝闻言提笔在纸上写了一句话, “让马齐给朕对话。” 无线电报机前的人身影有些僵硬, 心里充满了对学院老师同学的歉意,可还是找来对应的电码发了过去。 其实就几行字, 这些人分工合作也花了一刻钟才发过去。 京城格物学院, 专门挪了一个空屋子用来放无线电报机, 廊檐外同样竖起了长杆, 这个长杆要远高于草原上那个。 像是接收到了信号, 在磁电波带动下,电报机主动在纸上印下一堆点点线线。 正在值守的人看了惊讶, “难道有问题, 怎么晚上发来电报?” 之前可都是白日才发, 还是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发送。 工作的指针停下, 值守的人迅速抽出纸, 然后掏出电码本翻译起来。 翻译出一堆数字后又翻开字典,他才看组列的文字。 “马奇:速速来跟朕联系。” 值守的人吓了一跳,这肯定不是自己开的玩笑,谁敢开这么大玩笑? 他连忙上报,留守学校的人真是脑壳子疼。 因为这事根本没法取信于人, 再说宵禁了,城门都关了,也没办法进去内城。 有人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喜道:“不是送了两台有线电报给东家吗?要是试试那个?” 他们用有线电报机发送消息,很大概率能让宫里的电报机收到。 养心殿内,宝音眉头紧皱翻着各种支出。 今年对于她来说无疑是个困难年。 一下子开展两个大项目,直接消耗了她多年积攒。 可工开了就不能停,包头的建设不能停,京城修过去的铁路不能停,受灾的山西陕西百姓都指望做工挣钱。 她引了不少商人过去,目的不就是增加就业岗位,不然还能是便宜其他人? 不过这群人倒是厉害,一点一点寻摸,还真找到了金矿,虽然只是浅表矿也证实了包头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有金矿,消息扩散开,又不知道多少梦想发财的人跑过去。 除了西北的这个工程,她还另开了通往江南的铁路。 关中情况不妙,江南也没好到哪去,西边闹旱灾,东边就闹起来水灾。 像是安徽,三五年就闹水涝,区别是大涝还是小涝。 光是这条长长的铁路线就吸收了不少灾民,这条线也不能停,还得跟地方打好关系,让地主支援一些粮食。 两个工程一起开工,还得调集物资供应大军,哪怕是富可敌国的她也感受到了压力。 好在台/湾,和南洋都能调集到粮食,那边可以种三季,倒是还能撑住。 宝音看了看墙壁上巨型的大清地图,看到了辽阔的东北平原,心想着什么时候把这里开发了就好了。 可惜就算皇帝同意,满清贵族也不会同意,东北三省视为满洲国的留守之地,是他们最后的底牌,肯定不允许大量汉民进去开发。 她又看了看北边的金矿,她手里其实不缺黄金,正是手里有大量黄金才是她发行钞票的底气。 “是不是减少物资发放,改用纸钞来支付工钱?” 之前这些工程都是发物资,毕竟对于灾民来说填饱肚子才最重要,发了纸钞要是买不到粮食,又或是粮食被别人哄抢了,再被拉高价格,那才是扰乱市场。 经济市场扰乱容易,想要恢复正常却要耗费更多精力,再说这些工程都聚集了大量的人,就如同一个燃烧的气球,随时都能点爆。 为了减少必要麻烦,最开始都是发放物资,这是最快最好安定人心的办法。 现在嘛,已经进入正常秩序,倒是可以恢复经济贸易。 也正好借此推广纸钞,让更多人使用纸钞交易。 写下安排后,宝音看着墙壁上贴着的照片陷入沉思。 总觉得皇贵妃近日有点怪怪的,看着在忙着女学的事,在一些场合看她眼神总是怪怪的。 正思索着,耳边突然传来了动静,她回头就见是电报机发出了提醒。 她走了过去手按下指针,指针在卡纸上卡卡点了起来。 她皱着眉,有了电报机,她确实能够以最快速度知道外面的情况,这是以前太监带信不能比的。 只是外面发消息都是白天,天黑后还是头一回。 她拿着卡纸,顺手拿起了电码本和字典,坐在桌前翻译。 等全部翻译出来,眼睛瞪大。 “来人!” 她冲外面喊了一声,递过去一封信。 “马上送给太子。” 太子屋内灯光亮着,没一会儿就有小太监跑进来。 “殿下,养心殿来人了,奉命送信。” “将人带进来。”太子感到奇怪,有什么紧急事非得现在传吗? 等拿到信后,他猛然站起来。 刚要喊人,然后又浮现了一个念头。 最终结果就是太子带着人深夜出宫。 马齐这会儿还没睡,今晚还不错,没有停电,有了电灯似乎不知不觉推迟了睡觉时间。 他前几个月才从山西回来,回来后又忙着山西查到的贪腐案,因为翻出来的人太多,账太烂,忙了几个月都没忙完。 这会儿还在书房忙碌。 “老爷,太子殿下派人传唤老爷过去,太子殿下在宣武门等着老爷。” 马齐很是吃惊,这么晚太子殿下竟然出宫了,难道是出了大事? 他也没问,飞快套上披风往外疾走。 门房已经将马牵过来,他翻身上去,前往宣武门。 路上还因为夜间骑马,被步兵营拦住,最终还是在他们护送下抵达了宣武门。 宣武门前立着不少人,显然九门消息灵通的都赶过来了。 太子很醒目,正站在关闭的内城门前。 看马齐过来,才一挥手。 “开门。” 内城门自然是不能随便开,但也要看下令的是谁。 若是宫中主人皇上还在,太子下令可能得先得到皇上允许,可现在是太子监国时期,自然是他的命令最大。 门一开,一队步兵在前面开道,还有事先起码到格物学院先将学院前后围起来。 “开门!” 门被从里面打开,步兵一点也不客气地推开开门的人,往里面走,将里里外外都控制起来。 留守学院的人一阵骚动,这群步兵动作也太野蛮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抄家。 大批人马出内城,自然被人关注到,都在猜测是哪家这么倒霉,半夜被人抄家。 太子领着马齐大步迈过门槛,这才提起请他过来的原因。 马齐惊讶,“皇上召唤奴才?” 太子点头,“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确实是这样没错,是真是假等一下就知道了。” 到了里间,有老师走过来领路,将两人领到了放置无线电报的屋子。 屋内值守的人恭敬将纸条递上,太子看完后转手给了马齐,然后询问这传信的原理。 老师主动讲解,太子听得一知半解,反正明白,就是像闪电一下能将远处的信息快速带过来,闪电速度多快他也不是不知道。 高空万米也是眨眼间即到。 马齐还是不太相信,可纸上的朕这个字没人敢随意乱写。 他开口,“跟皇上说,我来了。” 老师写下已来二字,自有学生帮忙翻译再将电报发出去。 没一会儿,电报机动了起来,就好像有隐形人在操控一下,将两人都吓得不轻。 指针停下,学生们动作迅速翻译,很快纸上翻译好的内容被送了过去。 马齐和皇上是发小,幼年做过伴读,所以非常熟悉皇帝的语气。 他冲太子点头,“是皇上的语气。” 太子眼睛一亮,“快些询问前线情况如何?再问问皇上何时回京。”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98节 马齐看着手中的纸,皇帝问他京城现在状况如何,他转头要笔要纸,思索了一下将京城近日变化写下。 他也不是没有看到,那机器一次发的数字不多,都是分几次发过去。 他也尽量压缩字数。 就这么一来一回,就了解了边境情况,看着有模有样不像是假的,马齐心惊这传讯手段真不是神仙手法? 反正他是没能搞懂这到底是怎么传递消息的。 不提这边两人是如何大开眼界,就说草原上,皇帝和心爱儿子对话,也缓解了思念之情。 他也没有想到等了半个时辰,竟然等来了保成! 略微思索后,他又不觉得奇怪了,也是他急切,在千里之外传讯可没法让京城辨别真假,那边肯定是想办法将消息递进宫里了。 只有太子出面才能让马齐相信。 皇帝吩咐人将这些纸一个不落地收起来,打算回去后再跟那边对照,要是一模一样一次不差,才证明这仪器确实能够传递消息。 虽然很大把握确定是真的,他还是很兴奋,这意味着什么? 若是派遣密探带着仪器去各地,岂不是当地出现了灾情或是其他问题,他立刻就能知晓? 第252章 “汗阿玛的意思是一个月后应该能回京。” 太子言语中带着喜悦。 临近中午, 太子来了养心殿,带着雀跃说起了昨晚的奇幻见闻。 他一晚上都没睡,只因昨晚发生的事情太神奇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区区一个学院竟然能造出如此神奇之物, 比他打造的热气球还有如今已经习以为常的电灯还要神奇。 宝音得了这个消息,心里默默盘算着什么,然后回应道:“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那你多催促些,让城内修缮速度加快,等皇上回京, 给他一座全新的京城。” 太子乐呵呵道:“儿臣已经安排下去了, 派人盯着呢。” 然后昂头看着屋顶,不敢正眼看她, 不好意思道:“贵母妃, 那个什么传讯的机器能搬到京城吗?儿臣想经常跟汗阿玛联系。” 宝音脸上笑容微减, 可还是同意了, “行, 我这就派人传话,你想放在哪里?最好有识字衷心的太监, 算了, 话过三人就不是秘密, 我让人教你怎么操作, 你想发什么就自己来。” 太子雀跃地应下。 等人一走, 宝音不由扶额,她没法说无线电报机只一台,还得做距离测试。 光是想另一台落在皇帝手里,就知道这实验半路夭折了。 本来是觉得大军在边界很安全,测试的学生去了安全也有保障, 没想到大军已经撤回,也就那么巧,他们都落入了皇帝手中。 那台在皇帝手里,这台肯定也没有用处。 算了,还是让格物学院再造两台,顺便研究一下高频低频波动,总不能没有保密手段,一台发射,其他人都能收到吧? 那不成了广播了? 太子得了好东西,催促着人去将机器从格物学院搬进宫,还专门让人在乾清宫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 那长杆有些难装,格物学院的人还专门被传进宫安装。 等得了这么个好东西,太子也无心读书了,下午就叫来兄弟几个说要给他们看个好东西。 大阿哥满眼不屑,太子今日高兴,不跟他计较,这个乡巴佬知道什么? 这可是改变世界的东西,等会儿还不震碎他的狗眼? 屋子里只留了皇子们,太监宫女还有哈哈柱子都被赶到了门外。 “老三关门!” 太子喊了一声,顺便来开了电灯。 原本昏暗的屋内变得明亮,其他阿哥都一脸莫名,不知道太子在搞什么鬼。 太子笑呵呵地拿手中的字典和电码本指着电报机道,“你们信不信,我用这东西能联系到汗阿玛?” 大阿哥见太子白日里说胡话有些无语,“太子你该不是偷喝酒了吧?” 不然怎么醉成这样,都开始说胡话了? 太子白了他一眼,“等一下你就相信了。” 然后指着仪器说,“我等会将要传递给汗阿玛的话写下来,再将这些字翻成数字,数字再转换成不同的点线,只要在那个机器上按下去,远在草原的汗阿玛就能收到。” “既然老大你不相信,那就老三来,你想跟汗阿玛说些什么?” 三阿哥配合道:“弟弟想说的话有点多,弟弟这就写下来。” 三阿哥拉开门,让人外面拿些纸笔过来,还交代了一句,“要炭笔。“ 这些上书房都有,很快就取来了。 大阿哥坐在桌边写了起来,太子走过来一看,他已经快写满半页。 太子有些无语,“老三,你太啰嗦了,就写几个字,最好不超过五个字,还有你们也是。” 三阿哥一呆,将写过的纸放到一旁,在下面写上,儿胤祉给汗阿玛请安。 太子抽出笔直接划掉,在下面改为,祉请父安。 非常完美。 三阿哥一看,张大嘴巴,也不至于简略成这样。 太子拿起了字典。 “先找字典上的这几个字在什么位置。看到了吗?每个字前面都写了一小串数字,这是这个字在这本字典里的排序。” “这些数字挨个记下来,别写串了。” 就四个字找起来还是很简单,写下十六个数字后,太子放下字典,拿起了电码本,翻到数字那页。 “看到没,每个数字后面都有一串点和线组成的图案。我们在数字下面画出来,不要画乱了,画完要检查,错一个都不行。” 所有点线都画出来,太子才教兄弟们如何玩转这电报。 “打开后就这样,一个点就点一下,一个横线就按长一点,这样输完三弟那句问候就传过去了。” 太子输完后,将纸放下道,“接下来等汗阿玛那边的回信,这时候要检查指针下面的纸,这个纸是不能缺的,要是没有纸待会儿可是会错过那边的回信。” 太子觉得自己讲得很清楚,弟弟们一定都听懂了,至于老大,那个笨脑子学不会也不能怪他。 几位阿哥见太子信心满满都半信半疑。 而另一边,皇帝正在半道上,他将大军开始拆分,分派到好几个方位。 本来战争就没结束,退回漠南也是战略性撤退。 真要带着大军撤回京城,那才是傻子才会做的。 他现在走的路线很大是重复了明成祖朱棣走过的,这位几次出征蒙古,可是封狼居胥的皇帝。 他要求不高,先将罗刹人打跑,将他们赶回苦寒之地就行。 下面有人来报,说是电报收到了信息。 皇帝略有惊讶,吩咐人翻译后取过来。 一看纸上面那几个字,他很是无语。 有老三在,其他儿子不可能少。 哪怕不在京城,他也猜到几个儿子正聚在一起等他的回复。 皇帝虽然无语,还是派人回话。 也就两字。 这边太子收到了回复赶紧翻译,看着第一个翻译的是朕字就有了不好预感,果然第二个字是安。 好嘛,这当是批阅请安折子呢。 其他阿哥见那头真回信了惊讶不已,争先恐后自己写话,自己翻译,再自己发送。 这一天皇帝时不时收到消息,简直是没停过。 虽然嘴上说儿子们不像话,嘴角笑意却没停过。 不得不说这样也为枯燥路途增添了不一样的滋味。 但是接下来就有些不可收拾了,不只阿哥们传消息,就连朝中重臣也开始用电报机传。 到最后皇帝都被他们烦到不行,谁愿意在外面还听这些无痛关痒请安的话? 宝音翻看报纸,上面有记录新城建立的进度,配着照片的那种。 刊登只配了一张图,更多的照片自然在她手里。 不能去现场市场,可不只能通过照片来了解,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她皱眉,抽出了其中一张,紧接着她抿紧了嘴,脸上的寒意越来越重。 她狠狠拍打了一下桌面,带着怒气道:“他们怎么敢?” 这张照片上竟然有头发上插着草的人,这意味着什么? 有人在卖身。 按照她的预定,到达新城的人只要有手有脚就能找到活干,就能活下去。 除非活不下去了,只能卖身。 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竟然一直没有暴露出来,还是说连她的人也在隐瞒着她? 她神色凝重,立马要传发电报传话去查清真相。 突然想到什么,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不知道是新城那边出了问题,还是京城这边有人将消息截下来。 总之她现在看谁都有嫌疑。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399节 要说最信任的人自然是自幼一块长大的赤珠她们。 四人中有三个已经成婚,只蓝玉还是单身。 宝音思索后,决定派人将信送给蓝玉,送到她本人手里。 不是她不信任其他人,而是她们都有了自己的家庭,有私心也是正常。 报馆内,蓝玉听见有太监找过来还有些奇怪,都有电报了,主子怎么还让人传信? 小太监是见过蓝玉的,飞快从袖子里抽出了信递过去。 “贵妃那边交代,这信只您一个人看,莫要传给其他人知道。” 蓝玉立刻谨慎起来,“我知道了。” 她回到了报馆,抽出了信,在看清上面内容是眼睛不由瞪大了,紧跟着生出了愤怒,手抓紧了信。 有人背叛了主子? 真是不可原谅! 报馆派遣了不少人混在淘金者之中的前往新城,有些装成了商人,有些拿着债券大模大样去分地。 很快新城那边的消息不断传来,因消息不够灵通,并不知晓京城这边已经研究出了可快速传播信息的电报。 信息整合后很快落入宝音手里。 宝音看完叹了一口气,终归是有人没有坚持住,本来是期盼着他们成为拯救者,最终还是被权力迷住了眼,自己成了恶龙。 她心情不是很好,这条长征的路上有人掉队,有人半路退出,她早有预料不是吗? 她也不是那种儿女情长的人,在宫里这几年别的没学会,只学会了狠下心肠。 抽出一张纸,她写了安排和处置,先摸清这个人的同伙,再利用此人钓鱼,将队伍清洗一番。 写完后,她靠在椅子上,情绪不是很高。 其实也不是没有什么预感,这么大的商业版图,光是靠她遥控操控,肯定给别人操作的机会。 只是露露手指,就有三辈子都难赚到的利益。 后世信息爆炸,不还有人扛不住诱惑伸手? 更不要说现在了,只要不暴露,足够三代人花了。 第253章 背叛这种事总是让人难以释怀, 也让宝音萎靡不振了几日。 这几日她想过很多背叛的理由,是她对他们不够好吗? 怀疑到最后甚至怀疑起了自己,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够好? 不过她很快结束这种内耗, 甚至有些冷酷地想,怎么可能是她的错?分明是有些人欲壑难填。 将这件事抛在脑后,她去了御花园散心。 御花园跟畅春园比有些迷你, 假山里传来小孩的笑声。 听着这无忧无虑的笑声,心头的烦恼淡去一些,她走了过去, 看到几个小格格正举着纸做的风车在亭子里转圈跑。 她想了想, 好像是翊坤宫的小格格,好像是在郭络罗氏身边养着的。 她站着看了一会儿, 然后看见绕过假山朝这边走过来的一队人。 “臣妾见过宸贵妃, 贵妃姐姐今日怎么有闲来御花园?” 或许是在畅春园见识过宝音的好脾气, 这几位嫔和贵人语气里透着亲近。 宝音笑了笑, “难得天气好, 出来透透气。” 时间滑到九月下旬,能明显感受到气温在变, 特别是早晚温差有些大。 她们相互推推搡搡, 最前面的人被推了出来。 “宸姐姐, 听说外面有一样东西, 可以跟皇上对话?” 宝音原本不错的心情一下子变差了, 心里叹息一声,她脸上笑容却没有变。 “你们都知道了?没错,是有一个,在乾清宫放着呢。” 她这意思便是在说,她们想要跟皇上联系上, 找她没用,找太子去。 当然不可能。 后宫没得到允许,是不能去前朝去,更不要说现在皇上不在宫里,太子年岁渐长,哪怕是庶母也得避嫌。 但宝音例外,她住在乾清宫的隔壁养心殿,本就属于外朝。 两宫人都多,里里外外人多眼杂,倒是也不用担心传出难听的言语。 宝音没有心情逛御花园了,跟这些嫔妃分开后,回了养心殿。 回到书房,她让人都退下,托着腮心情还是低落。 扫到眼前的箱子,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过送进宫的论文了。 翻开箱子,她就这么不合礼仪地蹲在箱子前,随意拿起了最上面的论文。 才第一个就让她眼睛一亮。 竟然有人试图用胶片拍下一个个连串的画面,然后放在一个黑暗的箱子里,用齿轮快速转动这些胶片不就成了一个动起来的故事了吗? 这就是清末时的西洋景也叫拉洋片吗? 要是换成小孔成像仪,将黑箱子里的图片投放到外面光幕,再配上声音和音乐,这不就是电影的雏形吗? 宝音来了兴趣,拿着论文到桌边坐下,抽出纸将自己的想法写进去,还给制定了任务,拍一集《西游记》出来。 她又想到胶片太珍贵了,说不定做出来的胶片还不够拍一部电影,便想着可以画一部动画。 动画那就更简单了,用废掉的胶片就能办到,废胶片上的图案都挂掉然后在上面作画,最初的动画不就是这样一帧一帧画出来的吗? 畅春园好像还有不少报废的胶片,回头传话让人整理出来送学院去,说不定新年就能看到放在大荧幕上的动画片了。 洋洋洒洒在纸上写了不少,她又在箱子里翻起了宝贝。 吹着热风的风扇。 这个原理就简单了,用电来烧铁管,后面加个风扇,这样吹出来的就是热风了。 宝音也没嫌弃,还给了鼓励,让对方试着往制冷方面研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将空调给研究出来了。 翻出了不少宝贝,原本让宝音烦恼的人和事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背叛她的人不需要在意,她只要一直往前,自然有前仆后继的人跑来追随她。 *** 大军分散后皇帝便将剩余的军队驻扎在乌兰察布蒙。 这里再偏西南一点就是新城包头的位置,当然乌兰察布蒙也足够大,这里去包头,差不多是京城到大同的距离。 秋日景色好,也没有了蚊虫的烦恼,皇帝在等待前线消息的同时,有了骑马狩猎的心事。 草原上自然有野兽,野马野牛野羊,猛兽便是狼了, 狼若是泛滥,最先受到威胁的是草原牧民,因为狼会钻入羊圈咬死羊。 皇帝自然喜欢捕猎凶兽,就好像康熙二十一年那年他东巡,一路猎杀不少老虎,为地方百姓除害。 这年代的猛兽跟后世被圈养起来的萌兽有很大区别,是真正会袭击人的猛兽。 后世其实也是,只是有一段时期召集人进山捕杀野猪猛兽,才让不少猛兽混成了保护动物。 说到底这也是数量减少到一度濒临灭绝,国家才出台了保护政策。 皇帝看不上野羊野牛,出来打猎自然是猎杀猛兽,杀吃草的动物并不能展现他的威风。 一队人马跑了近百里,终于发现了狼群痕迹,还没找到狼的踪影,先听见了枪声。 皇帝神色一凛,周围的侍卫自是将他保护起来。 再派人去查看,好家伙开枪的竟然是他的好表弟鄂伦岱。 皇帝那叫一个气,立刻将人叫过来痛骂了一顿。 身为他的侍卫,第一重任就是保护他的安全,他小子倒好,当真带他来打猎了,竟然中途离队私自离开。 鄂伦岱没觉得哪里不对,皇帝身边那么多人缺他一个也不少,干什么非得让他跟着? 本来皇帝心疼他遭罪,还被宝音塞进队伍里特训,当时看到人瘦了不少,脸上耳朵都被冻裂开了,还有血渗出。 他这一心疼就让他回家了,这次出征还将他带出来,就是打算让他混点功劳。 结果倒好,本来因为吃苦成长了不少,现在一看全被打回原形了。 当初就不应该管他。 皇帝越想越气,准备回去让绿营将人领回去。 鄂伦岱一脸倔强表情,皇帝训斥后正要让他回去反思,这时远处又传来枪击声。 皇帝反射性看向队伍,冷声问,“检查一下,是不是又有人擅自脱队。” 这边数过后,便有人来报,没有少人。 既然不少人,哪里来的枪声,总不能是噶尔丹绕过边境突围到内部来了吧? 当即有人劝皇帝撤离。 “不如由奴才去探个究竟?” 鄂伦岱二话不说主动请缨。 他在皇帝身边困着,干得最多的是射鸟,太没意思了,哪有去战场上有意思。 鄂伦岱又不是傻子,故意跑出去,再惹恼皇帝不就是想去战场自由撒欢吗? 他以为自己来了战场上会建功立业,实际上却是跟在皇上身边,连提刀的机会都没有。 话音刚落,就有其他侍卫争先恐后请求。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00节 皇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咂摸出味来。 能在他身边做侍卫的要不有来历要不有实力。 前者混个资历,后者才是保护他安全的主力。 现在站出来的都是前者。 他倒是要看看他们是在搞什么鬼。 “都去都去。”皇帝挥挥手。 “就响了几声,应该不是大军。” 再说地面也没传来震动。 鄂伦岱瞪了其他人一眼,真是晦气。 队伍里跑出去七匹马,驮着侍卫们向枪声响起的方向奔去。 没一会儿就有人来报。 “皇上,前面是个部落。”这侍卫表情似乎有点怪异。 “这个部落好像有点不对。” 一听不是敌袭,皇帝放下心来,再听侍卫描述,也对前面的部落起了兴趣。 “天色还早,且一起去看看。” “驾!” 等皇帝一群人翻过了山坡,看到远处草丛中搭建的铁皮房子立刻明白了对方说得不对是什么意思了。 见多了草原上的蒙古包,突然出现了一个四方四正的铁皮房子可不就不对? 铁皮房子前后各有三个巨型轮子,前面有二十匹马拉着。 鄂伦岱等人已经下了马,将房子给拦住。 皇帝等人靠近,就见到房门打开,八人走了出来。 “尔等是哪个部落,这是前往何处,这房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他也看出了这些人就是普通的牧民,风吹出来的高原红,淳朴的脸跟见过的普通牧民没什么区别。 皇帝问话自然说的是蒙古语。 其中年纪大的那位用蒙语一阵叽里呱啦一阵解释。 听得皇帝满心无语。 原来这一片是某旗放牧之地,前脚部落才转移到新的马场,后来有商队找上门,说羊养多了草场很难恢复过来,需要人工干预。 还推销了不少草种,和这样的铁皮房子。 这些人是部落留下撒草种的人,铁皮房子是用来遮风挡雨,放草种的。 皇帝一听点点头,这种撒草种的事他也派人干过。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觉得坏了,因为羊跟牛不一样,牛只吃长出地面的那部分,羊吃草可是连根一块啃掉。 这两年羊毛交易日渐上涨,几乎所有部落都加大了羊群数目,初期看不出来异常,时间一长,这草原上岂不是跟漠北一样? 还有他之前派人洒草种,效果其实不是很好,洒下去的种子有不少被鸟吃掉了。 “你们的种子给我看看。” 皇帝没有主动暴露身份,哪怕穿着皮甲,普通的牧民也认不出他的身份,最多只当作蒙古贵族。 有人进屋后捧着一捧黑色泥丸,泥丸有指甲盖大小。 皇帝捡起一个捏了捏,有点硬,一用力还是捏碎了。 里面包裹着三四粒草籽,那泥团也不是纯粹的土,最里面那层有点类似草木灰。 “这包起来有何用?” 牧民道:“草籽包起来不用担心鸟吃,也不用担心被冻死,等到来年春雨一场雨下来,外面这层泥土就会化开,里面的种子会发芽。” “而且这也不是普通的泥土,里面加了肥,去年我们就撒过一小块,前年还是稀稀拉拉的草皮今年变得茂盛……” 第254章 皇帝被请进了铁皮房子里, 里面有点闷热,四面窗户被打开,风穿透进来, 倒是带走了一些热量。 车上一半地方铺着一麻袋麻袋的种子,再就是烧过的牛粪和泥土搅混着,气味有点冲。 原来圆球就是几个人在这房子里滚的, 还有那滚药丸的木头工具,先铺土,再撒草籽, 再铺一层, 同盖子一压,再来回滑动几下, 几个不怎么硬实的圆球就成形了。 泥土都是现挖的, 稍微翻晒过, 没有干透, 这种做了圆球, 包含的水汽和现在的温度都不至于让草籽发芽。 皇帝看了牧民的操作后,思考着回头朝廷也这么操作。 他还安排了一批在陕西黄河两岸种草种树, 那边的徭役基本是干这个了, 还不是为了治理黄河。 特别是黄河两岸, 退耕还林, 不允许种地, 不都是为了下游着想? “刚才好像听见了火器声音。” 皇帝看了身边侍卫,自然有人站出来询问。 “是,是烟花。” 其中一位牧民站出来,将一个圆柱形状的纸制烟花拿出来。 “是这个,放出后, 能让周围百里的人看见,种草的不是我们一行人,一共二十组,每日会放出烟花告知其他人我们的方向,避免有人迷失方向。” 一望无际的草原,只是走错一点,等回头就找不到部落了,在草原上落单很可怕。 皇帝把玩这烟花,然后就看见窗户外的远方升起红色烟花,那烟花又高又亮,还持续了很长时间才散去。 在蓝天白云中极为显眼。 皇帝脑海里闪过了很多念头,这比军中用的传讯方式好多了。 可一想已经有电报,已经有了很好选择,没必要再选用这种已经过时的传讯手段。 “附近可有狼群?” 牧民指了一个方向,“昨夜休息时有听见那边有狼叫。” 皇帝上马一群人跟了上去。 *** 格物学院,这一两个月可是出尽了风头,要是说在这之前还被视为不务正业,那么现在超出所有人想象的发明哪怕只拿出一样就能让儒家崩溃。 儒家能自圆其学说,却有个难以遮挡的漏洞,那就是一套理论依托于君权神授。 这样的理论一代一代填充,到本朝基本上已经形成六艺之外均为邪说。 而格物学院做的哪一个不是在掘儒家的根? 多年前皇帝试图用西洋学说来代替儒家,最后失败了。 因为君主集权制依托的就是儒家这一套。 你用西洋那些,只用技,没有道德控制,将人心败坏。 多年后,又冒出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有点刁钻,她不跟他们正面来,人家只培养自己需要的人才,这些人不做官,也有高额收入。 偶尔挂着内务府的名头,地方官员都得客气点。 到如今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她,也不是没有人阻拦,只是汉人在朝廷内的声音太小,满族贵族官员才不管什么道统之争。 在他们看来那个女人是自己人,汉人才是应该警惕,没有帮着那个女人对付他们已经不错了,怎么可能反过来帮他们? 统治这片土地千年的儒学自然不甘心被取代,自然也试图反扑,围绕最关键的那个人私下里的算计就没有停止过。 不管是利益被侵,还是直接受害者,这些人不约而同站在了一起。 …… 一个又一个爆雷消息传来,宝音察觉到不对,自己的人被腐化的有点严重。 几乎各行各业都有,唯一没有被牵连的反而是海外。 她看着面前的传信,陷入沉思当中,随后将数据收集起来画起了坐标轴,横轴是省名,纵轴是次数。 按照各地爆发的次数,画好后连接线后,很明显江浙皖事件最多,湖南湖北其次河南河北再次,广东和京城这边排在下面,其余的四川、甘肃连姓名都没有。 她托着腮,笔尖在纸上点了点,现在就很明显了,闹出事情最多的是江南,其他地方应该是串联,有部分人跟着胡闹,也有作壁上观。 江南哪个势力最多? 当然是士绅,这些前朝就没有干掉,更不要说现如今了。 她再看看统计爆雷的人里,大部分是中饱私囊,损害了商行的利益,排在第二的是收用美色,后宅背着收钱,这些人被迫拉下水。 上次商行就已经缩减过一次,放出去大批优质资产,一些有野心不安分的人也放了出去。 没想到这些老实点的心里也打起了小主意。 “也对,看着原本不如自己的人,开作坊发了大财,他们只能拿那点死工资,心里当然不平衡,改革开放时不就有过这种吞并国有企业的吗?” 人在历史中学会的教训就是永远不会受到教训。 出现这种事不也是有所预料吗? 宝音一手托腮一手点着纸。 可是呐,她不是国有企业,她是大财阀,她不跟他们讲道理。 她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月色,轻声道:“天凉了,有些人该破产了。” 消息传入江南,泰山商行给出利好消息,明年预计收购五百万斤新丝。 还给出了比去年高两倍的价格,银行这边也给提供了抵押贷款,可以用地契来抵押,低利息,时限是一年。 两道消息以最快速度在江南传播开,这已经不是养蚕户的狂欢,而是整个江南所有人的狂欢。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01节 深秋寒风瑟瑟,却抵挡不住大家想要赚钱的心。 小到街头茶馆,大到高昂的酒楼几乎都是在谈论一件事,那就是泰山商行宣布的收购新丝计划。 还有银行的抵押贷款计划分明是鼓励家有土地的人拿着地契来抵押。 随便一个人都能算明白这笔账。 “你用十亩地来抵押,地你还种着,地契抵押给银行能得到土地价值五成到七成的贷款,要是买通官伢这价格做得高,或许能贷出比房价还要高的银子。” “这笔银子只借一年,一年到期后只需要偿还本金再付一笔很小的利息,地契归你,地也没荒着。” “中间贷到这笔钱可以雇用大量短工来养蚕,这笔钱少说可以赚十倍利润,也就是说你什么都没有付出就能凭空得到十倍利润……” “这……听着怎么有点晕乎,世间还有这种好事?” “泰山商行的名誉你还能不信任,人家生意做得大,还能看上你的这点仨瓜俩枣?” “今年生丝不是丰收,卖不出去,最后不还是泰山商行兜底,听说泰山商行为了处理掉这批新丝,组建了船队将生丝运送到西洋交易。” “应该赚了不少,不然也不会提前下订单,五百万斤生丝啊,今年整个江南也没有这么多产量,听说蜀地正在派人争取这笔订单,这白赚钱的机会可不能让它给跑了!” “有了新式纺织机,生丝的需求量本来就暴涨。” 这样的声音到处都是,这些年泰山商行在江南的经营没有人怀疑对方的信誉,更不要说还有银行在。 这么大的产业他也不可能坑他们。 三倍到十倍的利益,只需要伸伸手就能拿来,有几个人能忍得住? 一时间张家抵押了百亩良田,听说死对头王家抵押了千亩立刻觉得自己吃亏了,抵押的地加到两千亩。 这种低利息的银子不拿总觉得自己吃亏,再说就算生意没成,这点利息对自家来说也是九牛一毛,要是成了那赚的就大了。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有赌性,这种一看赢面很大的,就没有人能抵挡得了。 这种火热反映到市场上,那就是蚕种价格上涨,一张纸已经超出了往年价格。 今年蚕丝丰收,小赚不少的养蚕户也没有想到到了秋天竟然还能赚一笔卖蚕种的钱。 那一张张蚕种价格飞快炒起来,还有桑树,炒到普通小户买不起被踢出局,这场新丝利润眼见着被大户联手吞下。 江南的消息都在宝音的掌控之中,甚至蚕种价格都是她让人抄起来的,小户被踢出局反而是好事,不必被战火波及。 她目光已经放在清洗队伍上了,泰山商行开始了自下而上的清洗,任何人都可以匿名举报,将不干事的上司提下台,位置不就空出来了,怎么争到时候大家各凭本事! 这叫什么? 狼性文化? 出局的她也没有大开杀戒,只要没有犯原则性错误,都是下放到下面,觉得丢脸那就辞职。 清洗展开的开始就有不少人选择离职,她全都批准了,但是也下达了通知,有问题自己报出来,别到时候查到身上,被送去见官。 现在自曝,给个挽回的机会,小惩大诫。 反正根据爆料的人又抓出了不少问题。 泰山商行轰轰烈烈的清洗并没有传到外界,或者说还未被外界所知。 本来就不是什么长脸的事,哪怕“自愿”离开的人也避而不谈。 老东家够地道了,他们这些离开的人,商行还是支持他们创业,愿意给一笔无利息创业资金。 这也算是给了一条后路,不把人逼到绝路孤注一掷,这也是宝音在后世吸取到的智慧。 第255章 □□喇嘛的使臣济隆前来乞降。 为谁而来? 众人心里都有数。 托牛痘出现, 传播进草原,天花已经不再是让人避之不及的绝症,牛痘甚至通过草原传到了罗刹国。 原定历史上, 第一次征战噶尔丹时,噶尔丹大军受到了天花袭击,又因为战败才连夜北逃。 这一次虽然不是原定历史上的时间, 可清军来势汹汹比原来历史上还要凶猛。 突破噶尔丹的驼城后,大量士兵溃散,这些一部分成为清军的战功, 一部分被卖给了大军后方的商人。 不一样的原因, 同样的结果,噶尔丹打败后连夜逃跑。 皇帝没能抓住人, 跑到边境将罗刹人给揍了一顿。 济隆是来为噶尔丹求情。 按理说两方交战没有一个出家人参与的份, 后世一个国家两股势力, 一个和尚跑过去不自量力讲和, 那是自寻死路。 可时代不一样, 清朝将喇嘛教捧得太高了,这个教还关乎这藏区的安稳。 这个济隆自然也有这个分量参与这件事。 皇帝接见了济隆, 跟接见罗刹人的使者不同, 他表现得客客气气。 济隆是来为噶尔丹祈降, 还送来了噶尔丹的降书。 皇帝看完后若有所思, 还是客气请济隆去休息。 噶尔丹是不是真的要降, 众人都知道这不可能。 一个趁着平三藩期间,毫不客气地要跟皇帝南北分治的人,怎么可能来乞降? 这不过是缓兵之计。 皇帝看得很清楚,他倒是想一鼓作气打到西藏、回疆。 可天时不合适。 还有大军出征半年,已经卸掉了那股气。 多少人盼着还乡? 他想打, 今年也不成,不然也不会被漠北的严寒逼退。 “朕准备答应。”皇帝思考后跟旗下将领开口。 “皇上慎思,那噶尔丹哪里是肯屈居于人下的人?怕是权宜之计,我们不能麻痹大意!” “是啊皇上,要是放虎归山,怕是会席卷重来!” 皇帝手指点在椅子的扶手上,他抬头,“朕又岂能不知噶尔丹跟朕是虚词诡说,只是他要时间朕也要时间。” 他可以等到明年春天攻打回疆,可是如此仓促下来,他得到的是一个完整的回疆,还是个少数民族反叛不断的回疆? 关键是那么远,回疆地盘那么广,怎么进行补给? 这次作战,之所以打了一个富裕的仗,那是因为有人在背后支撑他。 想到前几日收到的电报,皇帝收敛了心思。 “打葛尔丹不急,回头抽出闲来,叫他下来签订盟约,他要不敢那就是有异心。” 到时再名正言顺打一顿就是,打的噶尔丹兵力耗尽,打得经济崩溃,才是他施恩新地的时候。 再说他叫噶尔丹他敢来了吗?上一个吃教训的可是鳌拜! 下决定后,皇帝隔了两日才召见济隆,接受了噶尔丹的乞降书,还亲自赦谕给噶尔丹。 然后便是大军撤退的消息。 有了电报,自然也是第一时间传进了京城。 早前乾清宫就传出了皇帝归京的消息,大家一直不敢确认。 现在终于确认了,算了一下,御驾回到京城应该是十一月中的事了。 宫里绝大部分人都欢喜雀跃,而太子则忙碌起来,将没事干的大阿哥都派去巡视外城的修缮进程。 此次修缮,工作交给了两个县。 就连地皮也是两个县找到合适的卖的,各卖了多少钱都存入县衙账户,专款专用只能用在修缮自家地盘。 太子的工作就是自己下来巡视,或派人催促加快进度。 之前拿到电报机就猜测到圣驾要回京的消息,太子就催促过一次,现在得了准确消息,怕下面人拖拖拉拉,他干脆将兄弟们堂表兄弟,凡是能派上用场的都派了出去。 这么一群红带子黄带子纨绔子弟出行,好家伙街上本来为数不多的摊位直接搬走了。 城外五里地就有夜市,税收还低,去哪里不是做生意,暂时避开这群惹不起的爷再说。 少了摆摊的,不得不说城内整洁许多,但这些都是拿税换来的。 县衙的人连阻拦都不敢,更别说是劝,只能寄希望这群小爷玩满意了快些回能成去。 这群皇亲国戚子弟也不是没有用处,起码工程加快了,还怕赶不上圣驾回京,拉了一批家奴过来帮忙。 “那是哪里?”其中一位腰间系着红带的宗室子弟指着一转弯突然冒出来的高建筑问道。 这个建筑太奇怪了,外表看着像木头箱子,临街的一面是像石碑一样排列整齐的窗户。 这会儿房子还没完工,边上的竹木架子还未拆除,光是走过去就能看见这房子的高大。 进过宫的都能看出,这房子比宫里最大的宫殿还要大两倍。 “超规制了吧?谁家这么大胆子?” “就是,王伯家的正殿也才这里一半高。” “谁家呀,怎么没人管?” 有人认出来了,小声提醒,“还记得户部之前陷入的那桩官司吗?” “户部不是已经脱身,最后也没受到什么处罚。” “不是,我是说,这房屋就建立在当时引起官司的必争之地上。” 这么一说,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要是那位,别说大胆,天都能给捅下来。 “啊,今天天气真好,我们去用膳吧,用火锅,听说聚贤楼养着四五头鹿,每天杀一只,轻薄的肉片在滚烫红油锅里一烫,再粘上麻酱韭菜花和香油,别提多美味了。” “走走走,今天哥哥请客。”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02节 大家非常一致地调转脚步往回走。 因为想起来了,这建的是北京会馆,是对外迎客的那种,别管什么身份给钱就能住。 关键是他们自己家都投了钱,做了北京会馆的股东,北京会馆赚钱,等于自家赚钱,这不就等于自家生意吗? 谁会拆自己生意的台? 默契走人,也没人对这超出规制的是嘀嘀咕咕了,还有人起了好奇心,打算等开业后来住一住,看看这里面有什么不同。 十一月二十一日,圣驾抵达京城的时间要比原本预定时间晚了不少。 皇帝回京第一件事就是祭拜祖宗和天地,昭告他胜利归来。 连着忙碌了十多日才闲下来,又因为快到新年,真正闲暇的时间并不多。 闲下来的第一时间就是召人询问今年京城水稻种植情况。 今年是在京畿周边推广种植早熟水稻的第一年,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或许是京城这边变化太大了,数不清的东西要关注,明明通过无线电报就能联系到他,却没有一个人主动提起。 这里点名太子,最后那段时间,无线电报基本上被太子霸占,其他人发消息都是缩减了再缩减。 这事一直记在心里,回京后自然是第一时间询问早稻普及情况。 顺天府总督将早熟水稻夸赞了一番,“因为收获早,又种了一季麦子,百姓能多有一季粮食,这都是受到皇恩浩荡。” 皇帝挥手,嘴角却高高扬起,“那就继续推广,明年在东北三省种,各地皇庄都种,长江以南也可以适种。” “各地气候不同,让各地官府拿出一小部分官田试种,寻摸出合适的种植时间再推广民间。” 处理完政事,他才起身往养心殿走去。 回宫这些天,要处理的事一件接一件,见不完的人,做不完的事,连睡觉时间都是挤出来的,现在终于抽出时间去养心殿了。 养心殿变化不大,无外乎外面道上多了路灯,院子里也一样。 皇帝走进去,陆陆续续行礼。 他径自走进书房,就看见坐在桌旁托腮波动手里小铜盒子的美人。 没有理会他,他走过去搂住人肩膀,“是谁惹着我们娘娘了?” [谁说话就是谁。] 他走到一旁坐下,带着笑容问,“若是我招惹的,我向你赔罪,若不是,我可不背这个罪名。” “娘娘在我心目中如仙女,我岂敢惹娘娘生气。” 宝音转头好奇地问,“你是去打仗了,还是去进修嘴皮子了?” 他冲着她张开手。 她慢吞吞走过去抱住了他。 亲了一口头发,皇帝叹息一声,“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曷云能来。” 宝音掐了他后背一把。 [说人话。] “我对你思之如狂。” 宝音脸上的笑容叹了口气,“得了,这满宫里都是你思念的人,我又排得上什么名号?” 皇帝放开她,微微歪了一下头,“其他人如何跟你比?” 两人重新坐下,皇帝仔细打量她,“瘦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秋日不是该帖膘的时候,怎么比我出征前还要瘦。” [什么贴膘?你当是养牛马?] 她提不起精神缓缓将这段时间下面的乱摊子说了,“没什么胃口。” 皇帝侧头,看向梁九功,“还不去宣膳。” 他又好声好气哄她,“我陪你一块吃点,底下人不懂事,敲打一番,还是不长记性就换了,还能当奴才用?” 三两句又带到了格物学院上。 “格物学院可真是超出朕想象,朕打算将其整合入国子监,招揽更多生源就读。” [别!] 宝音阻拦,“你也不怕士绅将你骂一顿,国子监可是天下学子心目中的顶级学府,你把格物学院弄进去,还指望进去的人去当官?” “培养官员的和培养工科的分开,你想要扩建格物学院,就给个好的名头,不如就叫皇家理工科技大学。” [早知道格物学院被你盯上了,想拿你就拿呗。] 第256章 他想要格物学院对于宝音来说是好事。 格物学院放在她手里就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学校, 哪怕做出了许多惊天骇人的东西,也被主流归于小道。 主流是什么? 儒家认可的那一套。 只要不被儒家认可那就是小道,就是不干正事。 现在被他接手, 就等于得到了国家的支持,光是生源上就放宽了渠道。 往后他再从改名的皇家大学里提拔几个人,那意义就不同了, 就算比不上国子监,地位也达不到哪里去。 对这件事宝音反而是举双手赞同。 [这次医学院的师生也理工了,要不也成立一个皇家医学院, 专门培养医生, 攻克难疾?] “可。” 军中是有军医,这次出征时跟随的医学生并不是应召入伍, 而是自己组成的志愿者主动参加。 这些人在战场上治疗外伤是一把好手, 多少失去胳膊和腿的都是他们救回来的。 也正是因为他们积极在奔波战场上救治伤兵, 这次人员伤亡名单才会那么低。 他一贯是有功必赏, 更不要鼓励医学是好事, 人活在世上总是会生病,医学发达, 他的生命也能得到保证。 “可, 我会赏赐钱地建校。” 宝音建议, “城内的地有限, 不能轻易赏赐, 不然阿哥们长大了,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建府。” “建大学不如就放在城外,学生要做的就是专心学习,不受外界繁华诱惑。” “在西边圈一块地,将大学都迁过去, 建立一座大学城如何?” “大学城?”皇帝嘴里念叨,有些好奇地问,“后世的大学都是另建一座城安置?” “那倒不是,而是将城市里的多所大学都集中在一起,这一片区域被称为大学城,并不是真的一座城。” 她打了个比方,“比如六宫,一个宫殿是一所大学,彼此紧挨着,大门一关自成一座大学。” “学生们放在一起,那边商业只允许卖学习生活有关,娱乐的不允许放入,让学生们专心在里面念书,如何?” 皇帝想象了一下,要是有这样一座大学城在,国子监怕是都没人看得上。 先帝年间要是有这么一座大学城,里面聚集着全国的聪明人,他怕是也会想去里面学习。 沉吟一声,他侧头看她询问,“私库还有多少银两,不够我让户部拨一些。” 宝音报了一个数,皇帝惊讶,“怎么会这么多?” 竟然有近一千万两,要知道离京之前他只给私库留了不到十万两,其他都用来购置粮草了。 “哪来的这么多?”他想想觉得不对,倭国那边送来的黄金他没有收入私库而是存在其他地方,关键是才启用,各皇庄折现后的现银有多少他心里也有数。 听说宫里修缮一番,又拉了电线通了电,他就猜测这笔钱用得差不多了。 没有别的收益,这笔钱从哪里来的? 宝音若无其事道:“哦,新城那边传闻发现了金矿,一不小心这债券价格高涨,全国各地富商挥着银票收债券,内务府和你手里持有的我都卖了,算是小赚了一笔。” 没错,当初债券出售,皇帝自己也买了不少持有,他作为战争的主导者,自然是知道这是一场必胜的战争。 债券握在手里是有赚不亏。 他买了二三十万两债券,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几百万? [不是八百多万,还花了不少,八百多万是花剩下的。] 从未感受过钱袋鼓囊囊的皇帝大手一挥,“这建大学的钱我出了!” 宝音点头,“那行,回头安排内务府送来大学城的构造图,再将工程登报,向民间招标。” 说起大学城,宝音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皇贵妃建了一所皇家女子学院,暂时安排在东三所那边,皇室宗室和五品以上官员女子都能申请入学。” “是不是该乘着这个机会也挪出去?” “女子学院目前不适合放在大学城,不如先安置在什刹海那边,那边有兵马司巡逻,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表妹怎么有了建女子学院的念头?” 对上他探究的眼神。 宝音主动承认。 [是我,我鼓励的。] 随后她眯起了眼睛,用危险的语气问,“怎么,我们万岁爷也赞同女子无才便是德?” 他苦笑,“我何时这么想过?” 要是赞同,他会同意让公主们出宫上学吗? 想到这里他若有所思,“是该建一个,公主们去外面上学我总不放心,在皇宫边上每日也能回宫。” 宝音抱着茶杯喝水,“那你跟皇贵妃亲自说去,她应该会很高兴。”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03节 “你跟她不是挺好?”他都看见两人一起拍的照片了。 说起拍照,皇帝心痒痒,他还不知道这照片是怎么拍出来。 他也知道自己安全最重要,不能让印着自己真容的照片流入民间。 若是到了反贼手中,怕是闹出事端出来。 不过在宫里拍一些无妨,留在自己手里欣赏。 宝音面上露出了一丝烦恼,“哎,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最近看我眼神有些怪怪的,你自己去说,要是可以帮我问问原因。” 他抿了一下嘴,掩盖掉嘴角的上扬。 可惜没成功,对上了她愤怒的眼神。 “好好好,我帮你去问。”他笑呵呵道。 *** “可真是罕见呀,皇上竟然想起来我承乾宫了?” 看见皇帝大步走进来,卫氏领着抱着小阿哥的奶嬷嬷退下。 佟佳氏看见皇帝走进来,行了礼后,带着打趣口吻开口。 皇帝嘴角噙着微笑,“朕听说表妹开了一家女子学院,还放在了东三所?” 佟佳氏微笑回答:“暂时放在这,等选了合适的地方再搬过去。” 皇帝摇摇头,“朕没有说东三所不行的意思。” 说着他提起了宝音的建议,“回头在西岸选一块地,也不需要多大,宗室女和官家女去哪里也合适。公主们到时搬到慈宁宫附近,去上学也方便。” 佟佳氏眼镜一亮,脸上笑容真切许多,微微一蹲身,“那就谢谢表哥了。” 她起身笑道:“臣妾以为您不会同意,还是宸妹妹劝了我,说您心胸宽广,不是那种见不得女子读书,恨不得困在家里的人。” 皇帝摇头,“行了,也别为朕戴高帽子。” 他端起茶杯顿了一下道:“现如今世道变革太大,离京半载,再回来差点认不出京城。” “皇子们该出去见见世面,公主们也一样,不能困在宫里坐井观天。” “公主们肩负抚蒙的重任,待嫁之前让她们多宽松一些,见过了世面,也不会困住自己。” 想到自己女儿多是早逝的命运,皇帝心里也不好受,想要蒙古稳定,只能一代一代将自己的血脉强行融入进去。 这是无法改变的国策。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如今交通便捷,等铁路修去草原,嫁过去的公主想回来就回来,不用像现在这样来去就得两三个月。 佟佳氏眉眼低下来,她想到要是自己那个可怜的孩子还活着…… 皇帝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突然笑了一下,提起了宝音说的那些话。 “……她让我问问你原因。” 佟佳氏一扫颓废,挂上了幸灾乐祸表情。 “什么呀,怎么能说我看她眼神奇怪,明明是她做的那些事就很奇怪。” 她一一点评,然后忍不住道:“跟您比,她更像是一位合格的丈夫。” 皇帝脸上的笑容消失。 好家伙,出去一趟,后宫差点被人端了。 *** 新年临近,到了封笔的时间。 皇帝叫了几个看重的人一起去外城走走,主要是看看京城的变化,这其中便有纳兰容若。 纳兰容若变化很大,原来还有文人气息,现在也多了杀伐果断的气势。 也是没办法,在山西官场沉浮一番,若不是没有快刀斩乱麻的决心,他怕是也得被拉下水。 山西官场只能说烂透了,全然是王朝末期的做派,京中外派过来的,没多久就会被拉下水,很难有明哲保身的人。 倒是有几个山西出去做官的都是廉洁作风。 只能说见识到家乡为官混乱,这些山西出去的反而能够廉政,因为官方的妖魔鬼怪提前见识过了,出去后注意些再难中招。 纳兰容若捡了一些事说了,哪怕只是管中窥豹,也足以证明山西官场的混乱。 皇帝叹息一声,“又岂止是山西,多个省还是明朝时的做派,连潜规则都没变,朕信赖的满族官员过去后也会迅速被同化,有时手段重一点,又有不好的声音传进京。” 这也造成一个奇怪现象,有的过山虎,地头蛇打不过,就上下串联送对方高升。 特别是山东,都快成了孔家的天下。 聊了一会儿山西,皇帝心里有了底,然后站在路边看着路灯。 随后发现了什么问道: “城里看着人少了不少,摆摊的也少了。” 这个纳兰容若知道。 “在北边,今年的冰赛结束后,那边圈了个固定场所用来摆摊。因为只收摊位费不收税,小摊小贩都去那边了,临近年节火车做活动,一文钱就能进京。” “拉了不少天津卫和通州的百姓过来,城里见那边更热闹,应该是去凑热闹去了。” 皇帝意外,“走,去看看。” 第257章 西山车站已然发生了很大变化, 围绕着车站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城镇。 十字街道,就这么一圈一圈围绕着车站向外蔓延。 一行人先去了东城花费一文钱坐上了火车。 车上人都挤满了,最后还是纳兰容若派人跟车站那边商量, 最后在新一班火车上多加了一个封闭式车厢,他们上的便是最后这个封闭式车厢。 车厢内放置了桌椅,摆放得跟旁人家的大堂一样, 桌上放置了玻璃花瓶,里面竟然放了一束鲜花。 当然走近后才发现花是仿花。 这种车厢在车站算是常备,就是为某些身份贵重的人准备。 车厢挂上, 不到十分钟就抵达了西山。 下了车, 就是一阵烟火气息,不知多少人在站台售卖东西。 皇帝等人被侍卫护着, 旁人看了他们身份不同, 自然是没敢靠近, 其他人没有这个优待, 耳边叫卖声可谓是震耳欲聋。 出了车站就是长达近半里路的吃食街, 各种吃食,全都是上不了台面的, 可坐下来的吃客多, 都愿意坐下来吃个油条喝一碗热乎乎的汤汁。 “电都通到这了?”看见了沿途的电线杆, 皇帝随口问道。 当即就有人回答了, 还顺便夸赞了一下太子。 “太子殿下心善, 见外城道路破旧,特意想了法子将路都修缮一番,民间百姓对殿下也是心怀感恩。” 皇帝笑着摇头,“这银子钥匙用来多建一些房屋,让百姓度过严寒更好。” 路修得再好, 也是面子工程。 这话让这人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事好。 皇上离京之前可是对太子宠爱有加,现在怎么反而像是对太子有些不满。 有人猜测是不是太子做的太好,引出了皇上的危机感。 自古可没有几个太子能顺利登上皇位。 这次西山之行,最大的变故出现了,皇帝对太子的不满也私下里悄然传开。 转头过了新年,一开大朝就是砸下一个大雷,多地官员联合六部要求审查这次军需补给,理由是某家供给粮草的商行有以次充好的行为。 这目标俨然对准了泰山商行,这次大军出行,哪有什么某家商行,实际上就一家,这不就是跟宸贵妃干上了吗? 还看什么皇帝当众表露对太子的不满,现在最重要的是朝堂对于泰山商行的宣战。 养心殿内,宝音很快得到了消息。 毕竟就发生在隔壁乾清宫,她想不知道都很难。 手中的墨水掉落在纸上,她也没有了闲心雅致练字。 很显然,儒家一派终于忍受不住她在皇帝耳边的蛊惑,建立大学城就是挖儒家的根据,这些人悍然出动就是要她的依仗。 不然也不会一出手就以雷霆之势直冲泰山商行。 泰山商行已经不完全是一个普通商人,更像是后世的财阀,手下经营着数不清的商业,还掌握多个城市的衣食住行,养着数不清的人。 已然成为庞然大物。 这个庞然大物已经捆绑了国家的金融,不能倒塌,也不能倒塌。 十万漕工就能让朝廷对于漕运束手无策,就更不要提绑定上千万人的泰山商行。 宝音走到窗户边,院子里还残留着未化干净的雪,院中央也只清扫出了一条十字形的路供人方便。 一枝梅花放置在窗台前的瓷瓶里,跟瓷瓶上的梅花相呼应。 她兴致来了,想到了昨日收到的迟来惊喜,她张罗人在墙壁上挂上白布,然后又拉上了窗帘,在昏暗中,摇动仪器让光打在白布上,一段不算清晰的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镜头出现在白布上。 她低估了用胶片做动画的速度,因为从未有过之举,浪费了不少时间,有时候几张胶片之间不连贯就会显得动作奇怪,有时候人物图像大小不一致又得重来返工。 还有上色问题,总之忙碌了好几个月,才弄到她手里的这个成品。 这算是她私人定制,花了不少钱,可是千金难买她高兴。 隔壁乾清宫就泰山商行一事闹得不可开交,满臣大部分是站在泰山商行这边,他们有不少人投了银子靠着泰山商行吃饭。 汉臣拿到这个把柄咬死不松手,就是要彻查,还得要求户部一起动起来,查泰山商行的税。 满臣中又分三派,一派中立,一派站泰山商行,还有一派倾向汉臣。 汉臣这边有一部分中立,还有一部分是打定主意要咬泰山商行。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04节 不能让宸贵妃势力再膨胀下去,再膨胀下去,就该发展成国中国了。 再说无论哪个王朝对于经商都是打压,要不是这个商行一开始是贵妃的私人产业,他们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能想到才短短几年,商行就膨胀成了庞然大物,有些在地方上说话比官府都管用,以后哪个是国家的主人?谁说了算? 宝音自得其乐,放完了整套的三打白骨精,觉得可以拿出来放了,便吩咐人送去了南府。 “安排人编音乐,说台词,都按照戏本子来,我要白话文那种,话剧,若是不会让南府去宫外走走,回头配合好了,我要去听听。” 吩咐完后,宝音平复了一下心情,她已经想好应对招数了,重新拿起笔,继续练起字。 这边有对付她的招,她可没想过放过他们。 自古道统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退后。 今日乾清宫闹出的事太大了,导致下朝时间一拖再拖。 等退朝已经临近午时。 不说安置在乾清宫里的上书房皇子们都听到了消息,连慈宁宫那边都有所耳闻。 太子听政时是很惊讶,惊讶之后是震怒。 在他看来以后他会继承皇位,宸贵妃又没有孩子,也不打算生孩子。 他对他如亲妈一样孝顺,那庞大的商业版图必然是归于他手。 再往前还有比他还要富裕的皇帝吗? 有人想要冲泰山商行下手,这不就是跟他瞄准了他肺管子戳吗? 下朝后,皇帝刚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正准备宣膳,就听闻太子求见。 皇帝皱眉,太子有点冒失,不必说是为了早朝上的事而来。 太子这点浅显的心思他如何看不出来,身为太子他就没意识到自己被人拿着一块诱饵给忽悠得团团转吗? 若是旁人这么逗自己儿子,皇帝必然会勃然大怒让对方知道什么叫雷霆之怒。 可逗自己儿子的是自己心爱的女人,他只能选择眼不见为净。 “汗阿玛,儿臣不认同李玉等人所言,泰山商行爆出负面消息,已经被宸贵妃处置过,相关人员已经送去地方官府,这些是个人所为,况且泰山商行这回积极调动粮草,又未引起地方粮价上涨,大体来说对朝廷有功才对。”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才放缓语调。 “儿臣认为这个当头惩处泰山商行有些不合时宜,依儿臣来看这些人怕是在报私仇。” 他将之前户部官员给宝音设圈套,引发各省京官因会馆土地一事闹出的矛盾说出来。 在他看来,一定是看皇帝回京了,他们想打击报复。 皇帝冷静听完,然后只问了一句,“朕听闻在畅春园时宸贵妃用一种游戏教了你们一堂课,这作业我也看见了,你可有想过大商人跟大地主有什么不同?” “或者说这两者本就是一体,士绅是挖王朝的根,大商贾又何尝不是?” 太子被问住了,哑然片刻讷讷道:“这不一样。” 皇帝端起热茶喝了一口,“哪里不一样?” 太子飞快地转动脑筋,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宸母妃的商行就跟内务府一个样,怎么能跟别的商贾划分一起?” 皇帝笑了一下,然后带着玩味笑容问,“谁告诉你泰山商行是宸贵妃的产业?” 傻儿子,给人骗得团团转了不是。 太子一下愣住,磕磕巴巴道:“不是吗?” 皇帝很肯定地告诉他,“不是。” “前两年朕也以为泰山商行是贵妃的产业,查明之后泰山商行跟贵妃明面上没有任何关系。” 太子急忙道:“这,这怎么可能?” “若不是宸母妃的产业,她如何指使得动,外界谁人不知泰山商行就是宸母妃一手建立起来的?” 皇帝放下了杯子。 “不,你说得不对,泰山商行是贵妃成立得不错,只是从一开始就不是放在她名下,她实际上是泰山商行的债主。” “不对,或许说她是泰山银行的债主,她将自己的钱借给银行,银行在用这些钱投资泰山商行。” “泰山商行发展时又借了银行许多钱,银行不仅是泰山商行的大股东还是泰山商行的大债主。” “而贵妃又是银行的债主,这就是她名义上跟泰山商行没有关系,却能间接控制泰山商行的原因。” 太子瞪大了眼,“竟然还有这番操作?可是她就不怕泰山商行脱离她的掌控?” 皇帝笑儿子太年轻。 “泰山商行有什么?泰山商行的作用就是推广银行发行的纸钞,只要纸钞发行权在手里,她怕泰山商行失控吗?” “真金白银都储存在银行的银库里,哪怕泰山商行被人夺走,她还是能够重新扶持一个新的出来。” “朝中那些人都没有看明白,针对泰山商行有何用?” 第258章 “所有人只看到累累果实, 谁会关注平平无奇的树干和根部?” “他们想将泰山商行拆封解剖撕得七零八落后吞入腹中,利益让他们失去了理智,看不见蕴藏的危机, 哪怕看见了也会视若无睹。” “在他们眼里,抢到手的才是他们的,吃不了拿不下的扬成灰烬也不能便宜别人。” 太子皱眉, “可是,泰山商行既然护士宸母妃名下,那还能保住吗?” 皇帝起身, “这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了, 没事多听听朝政,多涨涨见识, 要揣摩他们做事的目的, 别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太子一脸不服气, 他被谁牵着鼻子走了? 见皇帝往外走, 连忙跟上。 皇帝走出南书房才回过头, “朕去养心殿,你若是无事且去回去多看看书。” 太子这才停下脚步恭送他离开。 养心殿内, 宝音唤来了南府的人询问配音进度。 问完她刚打发走人就见皇帝走进来了。 “通往江南的铁路何时能竣工?” “若是皇上将八旗士兵都拉起修, 我保证三年就能完工。” “若是您愿意投银子, 我也能给你保证三年内完工。” [出钱、出人你就选一个吧。] 皇帝:“那我出五百万两, 从私库出, 尽快将铁路铺设到江南。” 说着又谈起了这次的遗憾。 “说是放过的噶尔丹一马,其实都知道是放虎归山,大军这边是可以一下将西藏和回疆收复,可那里距离帝国太遥远了,收回来也得有大军驻扎。” “还不如先稳住江南, 再慢慢地往边境修铁路,等铁路布满天下,哪里还有噶尔丹的容身之地?” [新疆和西藏在后世就是不稳定区域,我们国家也花费了很大力气来经营,就这样西方还总是想我们内部搞分裂,搞内部混乱,不让国家崛起。] “这些地方和漠北一样要小心经营,用心经营,每个百十年是不见效果,慢慢来吧。” 宝音倒了杯奶茶递给他。 皇帝把端起来嗅了嗅,“怎么有红枣的香味?” “放了红枣肉煮出来。” 皇帝抿了一小口,又随口提起来太子被她拿商行遛这件事。 宝音不在意道:“反正你以后也会拿皇位遛你的儿子们,我提前让他们适应一下,也多长长记性不是?” 皇帝张了张嘴,“这能一样吗?” 宝音无语,“哪里不一样?” 她的商业帝国也很大的好不好,皇子们日后肯定会盯上,钱这东西对于夺嫡用处太大了,她还等着免费的人上门给他用。 太子会盯上,她一点都不觉得稀奇,能不能拿到她的财产就看他们本事吧。 她神情雀跃起来,[走拍照去,我都想好了,今天去景山拍!] 景山才是皇宫的后花园,御花园跟景山比那就是个小花园。 皇帝跟着起身,今天要做的早就约好了,他还特意换了一身衣服过来,只是没想到大朝放了大雷,晚了这么长时间。 “先用膳,我还没来得及用膳。” 宝音奇怪。 [不是早下朝了吗?] “太子担心你……” 他顿了一下,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间,“大朝发生的事你已经听说了吧?” 宝音撩了一下袖子,若无其事道:”哦,知道了。” “可要朕出手?” 宝音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我先跟他们过过招,不打一场怎么收场?” 皇帝惊讶,“怎么打?” 宝音微笑,“商战吗?当然是用商场的那些交手,官方作为裁判要是下水,那就是掀盘子不用玩了。” 皇帝听明白了,这是将战场限制在商场上,他想了想这样一来也不是不可以,倒是能看看那些商人跟朝中官员有紧密关联。 虽然很可能大部分都是,有些还是宗室觉罗的门人,能摸清一点是一点。 她一旦应下挑战,怕是连之前站在她这边的贵族们都会反水。 泰山商行分解带来的利益太大了,谁能忍受得住这么庞大利益的诱惑? 宝音陪着他用了点膳,然后去景山拍了不少照,这些回头她想办法用蜜蜡封起来,再藏到养心殿的房顶上。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05节 说不定后世维修故宫的时候还能翻出来,她可是很希望自己没白来这个世界。 大朝的一颗地雷,直接拉开了泰山商行查账的序幕。 这可不是仅限于京城的查账,户部一声令下,全国上下凡是有泰山商行涉及的产业都要将账目搬出来供衙门派人来查。 说实话商税才施行两年,许多人根本不关注,自开门做生意,从城门经过那就是交税了,只要不进城在外买卖谁还上赶着交税? 一般这种行为叫走私,不涉及大批买卖,朝廷也不会管,哪怕走私也是查特定的产业,比如盐酒铁茶粮这几类。 像是卖几颗菜,卖几颗蛋这谁管你? 现使用的商业税法还是宸贵妃支持施行,听说相应律条制定还征求了这位的意见,就连实施前也让这位审核过。 谁能想到第一次浩浩荡荡的查税案是从泰山商行查起? 一些晚一步收到消息的都很迷茫,在很多人眼里,泰山商行跟朝廷是脱不开关系。 皇帝小老婆的生意不就是皇家生意,跟朝廷不也是一家的,怎么一家人还能撕逼? 不管民间议论纷纷,反正这个注定要登陆历史的大事还是拉开了大幕。 此刻无人知晓,这个查税带来的后续风波,间接引起了江南经济动荡,不知多少土地易主。 这个案例后期一度成为工商经济学院必学的一堂课。 后人乃至这件事的当事人都怀疑这件事是不是早有布局。 泰山商行有一套属于自己的记账程序,也有自己的审核机制,这一套有多环环相扣又有多复杂,总算是被户部官员和各地清吏史摸清楚了。 紧接着就是面对山海一般的纸质账本。 泰山商行涉及各行各业,可以说主要是赚钱的生意都有涉足。 这不是上面下令,而是有一套奖励机制激发泰山商行的管理层扩大经营。 但是泰山商行有个宗旨就是不去夺走百姓的买菜钱,他们可以跟百姓合作,指定了收购的蔬菜品种不论是制作罐头也好还是放在百货楼售卖也好,总之不会自己种。 因为大规模种植很容易挤垮本就不易的小民。 土里产的只收不种,种也是种粮食谷物玉米红薯这类主粮。 主粮也是多用来存储,用来调节市场。 这就导致泰山商行光京城这边的总部就有两个院子的账本,这账本还是三进四合院的那种,足足堆满了两个四合院。 户部官吏只进了其中一个院子,就不得不回去求救了,这个账本,凭借他们三五个人,花十年也不一定算得完,这还如何找得出问题? 要问泰山商行自己怎么查账? 这里就有个小秘密,泰山商行的稽查部内部有几套查账的公式,只有将特定时间金额代入,只要不符合公式的结果,那账目肯定有问题。 你账目做得再好,看起来很正常全平好了也没用,因为不符合数字规律性。 这玩意是后世经过一代一代演化出来的,放在现在那就是个大杀招。 比如说一张现金流表格,一行+三行+八行=九行,说破天差了一个小数点那也是有问题。 还有各表之间的勾稽关系,是普通人常用的流水账能比得吗? 没有专业学过,连账目怕是都看不懂。 户部这边求救就是这样的原因,找一些有会记证的来验算吧,他们年纪大已经跟不上了! 就在各省查账查得如火如荼时,江南也陷入了忙碌之中。 首先遭遇哄抢的就是桑树叶,市场上的桑树叶供不应求,乡下有种了桑树的没有养蚕,每天夜半起床采叶子,然后天微微亮就蹬着自行车往城里跑。 城门口就有收新鲜桑叶的,一篓子给十文钱,这比卖菜还赚钱。 有些人干脆连自家蚕种都卖了,领着家人上山去采野生桑叶。 整个江南仿佛陷入了养蚕的喜悦中,所有人都围着蚕在转。 有些地方不产桑叶,只能唉声叹气看着别的县发这笔财。 泰山商行被查税的事也传入了江南,并没有引起多大风波。 跟大多数人一样,江南的人都觉得这事是声音大雨点小,查皇帝小老婆的账,就算真走私偷税了又怎么样? 皇帝还能将自己小老婆给砍了? 说不定这钱也有一部分进了皇帝自己的口袋。 有些人不上心,还将这件事当作闲暇趣闻,见面聊天的话题。 转眼间清明节这是今年收的第一批茧也是春茧。 大量春茧收获,品质还很不错,大家自然都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 联系泰山商行,这边收茧工作也照常,等收完全部茧,几乎人人都大赚一笔。 然后泰山商行又给出了一笔更庞大的订单。 “万万斤?” “没错,听说商船去西洋,在那边拿到了一笔更大订单。” “这些蚕茧一部分是用来做被子,一部分是用来防治,一部分可以制作缝合伤口的线,西边不少国家在打仗,他们那边对于蚕丝有很大需求。” 江南各地都有这样的讨论声出现。 五百万斤的蚕茧就能让他们吃得嘴边冒油,就更不要说翻了二十倍的利益。 整个江南所有有家底的都拼尽全力想要咬下最大的一口肥肉。 银行这边也适时推出了三个月的短期借贷,哪怕利息比之前高,也有不少人借了。 这点利息跟获得的利益相比不值一提。 所有人都被利益杀红了眼,也上了头,没有人敢这个时候泼冷水,少些的清醒言论反而惹来别人的敌意。 你是不是别家派来的,是不是故意捣乱想要独占这块肥肉? 七月,随着泰山商行曝出走私情况,再到泰山商行宣布内部重整,一切商业交易暂停后,江南大部分士绅都傻眼了。 谁能想到查账查到最后,他们倒了大霉。 第259章 江南的一封状纸直接将朝廷陷入了混乱之中。 可谓是满人入关以来从未发生的重大事故。 事情是这样, 四月份江南的绝大多数士绅都拿着自家的地契去银行贷款,所涉及金额高达近两亿白银。 这笔欠款本就是高利息短期借款,到了七月底就是最后还款期限。 到了八月银行开始上门催促还钱, 许多人周转不过来,按照合同规定,地契会被银行收走用以拍卖, 所得款项偿还欠银行的债款和利息,若资不抵债,剩下的钱欠债人还得继续还。 本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可江南的士绅不认这笔账, 他们认为这里面是有人设套让他们往里钻,他们不服气。 关键是这件案子江南的几个织造局也牵涉进其中。 皇帝在避暑山庄召见了两江总督。 “说吧, 跟朕说说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两江总督低眉垂眼将事情从头说了一遍。 “……江南那边大概说法是泰山商行按时收购蚕茧, 他们也能拿到银子周转, 也能将欠款还上, 银行也没理由没收他们的地契。” 皇帝嗤笑一声, “他们个个家大业大,就拿不出这笔银子先将钱还上?还是说觉得人多势众, 银行不敢跟他们撕破脸面?” 两江总督忙道:“主要根源是他们觉得泰山商行和银行是一体, 觉得这事是泰山商行故意拒收, 导致他们手里蚕茧堆积如山, 又卖不上价。” “若是泰山商行按照原来说法, 早点收购蚕茧也没这回事。” 皇帝敲打桌面,面无表情问,“泰山商行那边什么反应?” “自六月开始便断开了大额交易进入内部整顿,这边问了,说没办法接手蚕茧生意, 因为走私消息暴露后,里里外外都在整顿,银行也断开了跟他们的交易等待上面查账,他们有心收蚕茧也没有钱收。” 泰山商行走私盐的事并不是卖私盐,泰山商行本身就有盐引,自是内部有人做了手脚,提供给食品工厂的盐是走私盐,报账是按照官盐来算,拿走了中间差额而已。 这只能说是监管出了问题,不能说泰山商行自己走私,不过所卖的酱和罐头含有私盐部分,说走私也不能说不算。 这个问题朝廷这边还在商量如何处罚,肯定是有一大笔罚款,目前还没个结果。 “织造局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卷入进去的?” 皇帝就很不解,难不成织造局也养起了蚕不成? 两江总督沉默后道:“有人挪用的织造局的税款私借盈利,这部分金额过于庞大未能收回,才会爆出来。” 皇帝揉了揉眉头,“所以织造局有人拿朕的银子出去放印子钱,现在收回来了,让朕帮着擦屁股?” 他差点没给气笑了。 两江总督没再说话了,事实就是这么魔幻,这人还不是别人,正是皇帝的奶兄弟家, 这事说来也是皇帝默许的,皇帝南巡住在曹家,曹家要修园子接待皇帝,用的都是最好的,哪里负担得起,皇帝就允许曹家借用皇帝的钱袋子织造局来赚钱弥补亏空。 本来只借出一两个月,就能拿回大笔的利息,也不耽误秋时将税上交户部,谁能想到最后连本钱都没能收回来。 现在江南都乱成一团麻,原本占有大量土地的士绅手里的地契被银行收走。 银行还是折价远低于市场价格拍卖,哪怕他们手里有多余的金钱,也用来抢这部分土地了,到最后还有大量地契不知道落入了谁的手中。 现在情况就是,一个原本拥有千顷土地的士绅抵押了手中八成土地,这些土地换来的钱全部换来了无法变现的蚕茧。 蚕茧无法变现,手中的现银又无法赎回抵押给银行的地契。 银行那边一点也不讲情面,时间一到地契就被没收,然后进入拍卖流程。 士绅肯定不愿意祖传的土地流失,便拿出家底去拍回来。 结果有人烘托价格,银子花出去了,也没将全部土地拿回来,这买地的钱又不足借贷的钱,还掉本金利息后还欠银行一部分,还得继续还。 反正就这么一操作,江南都变天了,因为大部分土地都不在士绅手中。 这一场全江南人的狂欢,到最后的赢家竟然是一开始被踢出局的小民小户。 他们一开始手中的蚕种被强迫或自愿卖出拿到了一部分钱,后来卖桑树叶又拿到了一部分钱,这钱早到手了,也因为从一开始被踢出局,手里哪怕也滞留了一部分蚕茧也没亏到哪里去。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06节 皇帝喝着茶理清这里面的关系,然后问,“市面上应该能消耗一部分蚕茧才对,哪怕泰山商行不收其他布坊和织造局也应该能吸纳一部分才对。” 两江总督低下头:“在夏蚕未收前市面上就多出了一批低价优质蚕茧,比春茧价还低一点,这些蚕茧被布坊和织造局拿下了。” 皇帝一下子明白了,“也就是他们已经储备了足够的丝源,哪怕后期市面上蚕茧价格一跌再跌,他们也拿不出足够的钱来囤货?” 市面上的蚕茧稀缺已经饱和,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缺口其实是泰山商行创造出来的,泰山商行找了借口不收,也别管什么理由,只要不收,这缺口也就没了。 他已经看到一双无形的黑手在江南操纵风雨。 “江南的地落入了谁手中?” 两江总督有些为难。 皇帝瞥了他一眼,“怎么很难说?既然更换地契,肯定要去衙门重新制作地契,瞒得了别人还能瞒得过你?” 两江总督低声道:“一部分被赎买了回去,还有大部分落入两个势力,一个是新城里的商行叫昆仑,还有一个是内务府下面的皇商,说是领了上面差遣。” 皇帝顿住,得了,这锅转头撂他头上了。 “内务府哪来的钱?” 银库的钱不是拿去修铁路了吗?剩下那点他还修了避暑山庄。 他都白扔出去那么多真金白银,再花点钱享受一下怎么了? 避暑山庄这边才修了框架,多寒碜呐,有了钱,当然是再扩建了。 两江总督自然是不知晓,他哪里敢问内务府的财路。 皇帝陷入沉思。 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昆仑商行不用说了,肯定是某人的白手套,说不定就是一空壳,连卖地的钱都是跟银行借的。 再盘算江南的得与失。 江南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得到了一大堆消化不了的蚕茧和债务,失去了大量土地。 这些都是士绅的损失。 那朝廷呢,朝廷得到了什么? 得到了税,从士绅手中拿走的土地往后可以正常收税。 失去的不过是织造局借出去的那部分税收,这些也不是不能收回,只是时间可能要久一点。 表面看江南经济受到重创,好像影响到了稳定,可往深了看完全是好事。 这地在士绅手里,和在某些人手里是两码事。 皇帝觉得再看看,他还是没完全搞懂这里面还有什么套路。 为什么这些士绅跟失心智一样愿意将家里的地契拿出来跟银行借高额利息的贷款。 土地可是这些人立身之本,他们有钱了只会买,为何会愿意拿出来抵押? …… “因为本来就没想过失去。” 宝音扔了一些花瓣在泡澡桶里。 夏日炎炎,哪怕是避暑山庄也没法跟空调屋比。 她喜欢傍晚泡澡,只是没想到今日他会跑过来。 [在这些人眼里,只是暂时将地契押在银行,等钱赚回来,再赎回来就是,又不耽误土地上的收成。] [只是没有想过没钱赎,会是什么下场。] 皇帝隔着帘子问,“所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没错,愿赌服输,成年人可没有反悔一词。] [再说银行支付的都是真金白银,账收不回来会成为烂账,烂账多了银行也会破产,银行快速将地契拍卖出去平账有什么问题?] [站在银行这边没错。] [泰山商行陷入走私的负面新闻,资金流被银行断开,在查清之前资金无法解冻,也无法进行大规模交易,这有什么问题?] [泰山商行也不想变成现在这种情况,泰山商行付出的可是信誉,商行的信誉可是金招牌。] 皇帝点头,“这是说到底是江南那些人利欲熏心,忘记了只要做生意就得有风险。” 宝音从泡澡桶里起来,披上浴巾道:“没错,只能说他们运气不好赌输了,这种事也没人拿着枪逼他们,输了那就自认倒霉。” 她掀开帘子走出来,“还有什么要问的?” 皇帝走过来一把将人抱起来边往里屋走,边问,“内务府哪来那么多钱购置土地,莫非在外面还有未能收回的小金库?” 宝音摸着他的头,感受到脖子间急切的湿热道:“内务府也有投资广东的洋行,这笔钱是收回来的,买了地后又抵押给银行,拿到钱后又买,这样重复拿地,只要银行允许可以无限重复。” “这地内务府不要,可以让给我。” 皇帝抬起头,“我何时说不要?” 宝音收紧了浴巾,嫌弃道:“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去清洗,身上都是汗……” 第260章 扬州某座繁华的园林内, 几乎整个江南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达了这里。 烟雨扬州什么最出名? 有人说是瘦马,有人说是美轮美奂的园林。 然而公认最出名的还是富可敌国的盐商,无论是扬州瘦马还是冠绝天下的园林都是盐商创造的产物。 而今日整个江南的有点名头的人全都汇聚扬州, 只为借助扬州盐商之力来扳回一城。 不,或者说反败为胜。 “……林兄可是林知州的族叔?久仰大名……” “王兄这里错,我们是同姓, 坐着一起聚聚。” 近千人汇聚在偌大园林中,大家彼此交流,很快形成了一个个小圈子。 没一会儿园林的主人家派人来请一众人入座。 宽大的花园内摆放着一个个圆桌, 大家依次围着桌子坐下, 很快有模样清秀的丫鬟来端茶倒水。 最上首是张空着的桌子,比其他人要高上一些, 没一会儿进来了六七个人, 其中两位身份特殊, 竟然是江宁织造和苏州织造。 这两位可以说是鼎鼎有名的皇商, 也是众人心知肚明被皇帝安排在江南的眼线。 一众人骚动了片刻, 似乎意外这二人竟然会被请来这里。 这个园林的主人姓江,在扬州算是数一数二的大盐商。 他请几位贵客入座后, 便跟着站起来看向前方昨晚席位的人。 “多谢诸位看得起在下, 本次就由我先抛砖引玉, 再请各位轮番致辞。” 江姓盐商先给众人介绍了几位重客, 再说明请他们过来的原因。 “这次不只是大家损失严重, 两位皇商同样如此,众位之中就有借织造局银子的人,尔等未能弥补损失,织造局这边就收不回欠款,这亏空补不上, 内务府那边要是算起账,这边也逃不过,大家如今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先摒弃前嫌,集合力量度过这次南关再说。” 有人举手道:“老夫同意。” “在下也同意。” 同意的声音络绎不绝,更多人都是冷眼旁观。 江姓盐商笑笑,然后再次开口,“那行,先请王员外说话。” 一位看起来干瘦的中年男人站起身道:“在下江宁人士,本是书香门第,这次被泰山商行使了小手段被抢走了三千顷良田……” 他深吸一口气,“这些良田都是祖上一点一点攒下来,如今被人夺走,我实在是不甘心,这种利用旁门左道抢走别人家良田的手段简直让人耻与为伍。” “可是如今,泰山商行利用名下各种行当让利百姓,靠着让出的小恩小惠赢得了百姓的名声。” “明明是泰山商行以下作手段抢走了我们祖辈留下的土地,民间反而对他们多有夸赞,简直就是倒反天罡!” “我建议大家集结起来,共同组建一个商会对抗泰山商行。” “预期摇头晃尾祈求他们来收购蚕茧,不如我们集结力量自己开设纺织厂,自己生产布料抢泰山商行的生意,不仅要抢国内生意,还要抢海外生意。” “若是让泰山商行再这么发展下去,今日他们可以光明正大掠夺我们的良田,明日他们就可以让我们破产,我们不应该任由他们拿捏,应该集合起来打败他们!我今日要说的就是这些!” 王员外大声说完后,喘口气坐下。 这话当即引起了大家的愤慨,毕竟在座几乎都是这次事件中的受害者,全都是手里失地的大地主。 祖传的土地就这么被人强行掠夺走了这谁能受得了? 一直以来只有他们在受灾年间会想尽办法掠夺农民土地,一下子几代人积攒全赔进去了,这谁能承受得了? 该死的银行一点多余的时间都不愿意给,一过期限连宽容的时限都不给,直接组了拍卖会,就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家土地被便宜出售。 一些陌生名字买地时出很低的价就能买走,轮到他们就有人哄抬价格,要高出原来土地近三五倍的价格才能买回。 最后钱花了,拿回的土地却不多。 可恶,简直就是戏耍他们! “泰山商行和银行本就是一体的,这次就是他们自导自演,让我们抵押土地跟银行借贷高利息借款。” “摆明了就是等着我们还不上,抢走我们的土地,可恶的是地方的法院也是跟他们一个鼻孔出气!” 不断地抱怨声音响起。 曹玺咳嗽一声,众人声音变小,他放下茶碗说道:“地方法院是按照现行商法判案,此次事件完全是泰山商行钻了漏洞,我已经上奏朝廷补上此漏洞。” “现在埋怨也于事无补,大家手中损失巨大,又不愿意将手中的蚕茧便宜卖给泰山商行,那就按照大家所言开办一大型纺织厂,我江宁织造局愿意参股,还愿意提供出海商队,尽快让大家弥补上损失。” “至于失去的土地,这个只能再想办法买回了,这一点我怕是帮不上忙。” 曹玺说完,有一位盐商也主动开口,“泰山商行如今陷入私盐案件,不如我们集中力量,让他们的精力都放在私盐案上,我们大家集合起来,在各行各业打压泰山商行。” “泰山商行虽然庞大,可说到底,在地方大家才是坐地虎,是龙也得盘着,大家共同出力,哪怕不让泰山商行元气大伤,也会让他们陷入焦头烂额当中……”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07节 “泰山商行在我们县收购了不少棉花,我这次回去就跟他们抢收,断了他们的货源!” “我子恩师在江西,听闻泰山商行在那边重建窑洞,试图重建宋时巅峰瓷器,我们也开窑跟他们抢海外市场!” “没错,泰山商行的主要赚钱生意都是海外贸易,我们要断了他们一臂……” 你一言我一语,似乎战胜泰山商行已经指日可待,大家脑子发热,出钱出力,当场歃血为盟。 *** 承德避暑山庄。 皇帝和宝音携手登山,“喇嘛庙就建在这里。” 宝音指着另一个山头,“那边建个清真寺。” 有了钱,皇帝想扩建避暑山庄了,要知道每年有三分之一时间是在避暑山庄度过,他自然想将避暑山庄扩建得更大更雄伟。 宝音是无所谓,反正能留到后世,建就建呗,建的时候这里还可以藏一点东西。 她准备在某个寺庙下面建一个密封的密室,藏一些抄录版后世失传的书籍。 吹了一会儿风,皇帝看着她的侧脸开口:“江南那边你怎么收场?” “听说泰山商行已经重新启动了收购蚕茧的计划,只是江南有一伙人聚集起来拒绝收购,还决定自己组建工厂?” 他笑笑,“你弄出来的纺织机可真是厉害,没想到成为别人手里的利器,人家织了布来砸你的生意。” 宝音撇嘴。 [你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别忘记了,织造局也是卖布的,砸的也是织造局的饭碗。] 织造局可不只是为皇室进贡,同时还掌控江南的纺织行业,是内务府的皇商,皇帝的钱袋子。 每年交上来不少银子。 当然也养肥了这条产业链上的不少人。 皇帝摇摇头,“江南的税大半是盐税。” 她再次吐槽。 [全国盐税两千多万两,只扬州盐商一年就能赚一千五百万两,说到底盐引只养肥了一大批盐商,就没想过盐政哪里出了问题?] 皇帝被噎得说不出话,伸手捏住了她两片嘴唇。 “你就不能说点让朕高兴点的话?” [忠言逆耳!] 她沉默了片刻没在心里指指点点,而是开口道:“泰山商行的私盐案现在查到哪里了?” 皇帝深深看了她一眼,“我不信你自己不知道。” 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笑容。 “我当然知道,只是让你明白,这时间就没有不能钻的漏洞。” 泰山商行下面的一个酱菜和罐头作坊被爆出用的是私盐后,很快就被户部抓到了把柄一样,派人去查泰山商行的盐库。 泰山商行本身就有盐引,虽然不往外卖盐,可也算的上是盐商。 然后,就查出了很大问题,泰山商行库存了大批精盐,比如今的官盐品质还要好,关键是远超出了泰山商行所持有盐引规定的重量。 查案的官员以为查到了大型走私案,这次能把泰山商行按死,说不定还能拉一堆人下水。 结果越查越不知所措,最后只能将案宗封了呈交上去。 内阁拿到手,只觉得捏到了浑身长满刺的刺猬不知该如何下手,这案子最终还是到了皇帝手里。 本来他是避嫌来着。 皇帝嘴角一抽,想起了她拿到盐引后的骚操作。 事情是这样,最初泰山商行只拿到了一万斤的盐引。 这点对于大盐商来说不算多,而泰山商行拿到手后去指定官方衙门买盐,只要粗盐不要精盐。 同样一张盐引,换来的粗盐重量和精盐重量不是同日而语。 反正换到远超一张盐引重量的盐后,泰山商行用了自己提炼盐的办法,提炼出了更加纯粹的精盐。 然后拿着精盐跟其他盐商换取粗盐。 就这样换了提取,提取再换,从最开始的一万斤盐引积攒了庞大数量的盐库存。 这些盐泰山商行也不往外卖,只内部消耗,就这还有远超盐引规定的重量。 你要说他贩卖私盐,这盐都是光明正大来的,算不上。 你要说他没走私,偏偏又有超出所购买盐引规定重量的盐。 皇帝看完她这操作,都不能不佩服,只一个盐引就被她玩出了花。 第261章 他依然能记起当日听见巡盐御史讲述查案经过时的那种心情。 你要说犯法了, 泰山商行也没利用盐引往外贩卖私盐。 你要说不犯法,朝廷出售盐引本就是提前收税,从头到尾只收了一万斤盐引的钱, 至于这一万斤盐之后盐生盐滚出的利益朝廷都没拿到。 宝音老神在在想。 [你就说是不是在规则之内的人玩法吧?] 这要是普通人也不敢这么跟朝廷对着干,官字两张口,有的是法子对付你一介商贾, 偏偏做这事的是她。 就不能以莫须有的办法来对她,所以这事到底还是法律上漏洞问题。 皇帝沉默片刻,望着起风的山头, 又看了看天空飘来的厚重云朵。 “后面盐政是如何改制?” “盐只是一个调味料, 调味料怎么变成了吃不起的样子,国家商人都从这么个东西上吸血汗?” “大海里的盐用之不竭取之不尽, 青海盐湖的盐全国人一起吃个上千年都吃不完, 就这么一个不值钱的东西, 竟然贯穿了上下两千年……” 她笑了一下, “每年两千多万两的税收, 近两千万两盐商的利润,四千万两, 等于每个人每年消耗半两银子的盐。” “我们那时候盐是一块钱一斤, 后来涨价也才两块钱一斤, 两块钱连块饼都买不起。” 皇帝深吸一口气, “后世已经取消了盐政?” 人人都能吃上盐, 这是他都不敢想象的世界。 “也不是取消,国家专设公司,自卖自销,允许任何商人参与销售,但是价格不能超出国家指定的价格。” [现在的盐政是承包制, 盐引其实就是提前收税,盐价虽然不贵,但是指定了某个地方只能某个盐商贩卖,为了获取最大利益,肯定会将盐价调到百姓咬牙承受得住的价格,与其让盐商获利,还不如调整一下,让更多人加入进来,允许盐商异地贩卖。]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引入外来者,外来者想要的抢夺市场会降低盐价?” 宝音点头,牵着他的手往山下走。 [让更多人参与进来,卖出更多的盐引,打破某个地区盐商垄断,只要官盐价格降下来,才能真正打击私盐。] 他沉吟一声,“这样一来走私的岂不是更多?” 市场混乱鱼龙混杂,到时更难查探私盐的来源。 [朝廷要的不是税吗?先混乱一阵子,摸清楚底细,等市面上决出胜利者,再制定相关律法,越是混乱不是越容易暴露问题?] [你难道还打算将这件事留给你的儿子、孙子去处理不成?时间越久,越难改动政策,一句祖宗之法就能压得后面皇帝动弹不得。] 现在也不是没有拿祖宗家法说事,结果被当初常宁一句这祖宗家法指的可是朱元璋的法给弄得没人敢提。 不过凭康熙在清朝的地位,这时候定下来的法律那就是祖宗之法,轻易不能改动。 “下山再商量。” 才到山底下就碰见了皇子阿哥们。 等他们行完礼,宝音招呼他们一起过来拍照,拍完照,宝音笑着问他们这是去何处。 “儿臣等去狩猎。” 宝音看后面跟着一队负责拍摄的侍卫,明白了真是准备拍纪录片。 年初那部动画片被南府放出来了,有音乐有口技者,看得一众阿哥公主们如痴如醉。 之后又在宗室阿哥们流传开,很快进入了民间。 在大笔钱财的催生下,很快胶卷加大了产量,也有了别的动画片面世,甚至连留声机都催生出来了。 最近皇帝身边就跟着不少人,准备拍一部皇帝的真实纪录片,相当于起居郎干的事,起居郎仍然跟在皇帝身边记录一言一行。 拍摄纪录片的人则拍摄皇帝日常生活,这些不是给本朝人看的,而是留到后世的。 跟皇帝比较正规一点的纪录片不一样,阿哥们的纪录片更加倾向于娱乐。 还是宝音赠送的。 侍卫扛着照相机随意拍,能不能做成纪录片都不一定。 阿哥们得了这个玩意都很兴奋,决定先留下他们狩猎时英勇的身影。 宝音笑眯眯拍了拍几个年纪小的阿哥,吩咐他们注意安全也就没多管了。 这一年时间过得很快,小孩子一转眼就长大了,没见大阿哥都成家立业搬出皇宫了吗? 等他们长大想摸到他们的头可没那个机会了。 话说阿哥们还是幼崽时比较可爱,等长大后变成成人,满脑子大概都是利益了。 关于盐政的讨论宝音没再多提,他要是有心改革,自然会按照他的想法来。 告别了皇帝,宝音去看了一场电影。 一场《白娘子传奇》 顺便欣赏了一下留声机。 留声机的原理很简单,这东西用纸都能做一个简易的出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08节 她上学那会儿可是经常被学校带去科技馆,也跟随老师亲手做过。 虽然已经忘记,再翻看了一下论文,还是能复刻出来。 相应的改良自有人能办到。 西城十里外,引来了水源,几所学校已经有了雏形,若是人手足够,入冬前一期工程就能完工,相应的各大学校也能搬到那里。 学校大了,才能扩招学生。 这一次交手大家目光都汇聚在泰山商行的私盐案和江南士绅集体被坑一事上,对于这新成立的皇家理工大学倒是关注不多。 或者说是有,只是已经顾不上。 宝音拨动了一下留声机的指针,漫不经心想,第一场战争落下帷幕,她小胜一手,虽然得到了不少土地,可没有让江南士绅伤到根底,还给了他们团结起来的机会,那么第二场战争也快要开始了。 她走到窗户前,看着天边的乌云,热气被吹走,很明显风雨欲来。 她看着院子里摇曳的树木,将团扇丢下。 那就让她再添一把火吧。 曹玺收到了一封信,他没敢当场看,而是拿回家才打开。 看到信上的内容,他陷入沉思。 很奇怪的信,他以为上面安排他集结这次江南被坑的人再连同有钱的盐商是准备一网打尽,甚至做好了背负骂名的准备。 上面竟然没有说要坑这些人一把,反而让他帮忙引荐购买铁船的渠道,引导这些人组建自己的船队将手里积攒的货物运往海外。 他弄不明白上面在打什么主意,看着更像是在帮助这些人。 虽然没看懂,曹玺还是听从了上面安排。 隔天装作一副无事人模样,跟某大盐商联系上。 “……某有办法买到福州的钢铁船,咱们想要打败泰山商行,得先斩断他们海外的利益补给,不然我们斗不过他们。” “木船虽然好,却没有钢铁船便利,我这边刚好得知了一个消息,某个家族订购了十艘大船,只交付了定金,这次也损失惨重,他们家族拿不出剩下的银子,干脆我们吃下这批船,组建商队去西洋如何?” “这是最快将丝绸销售出去的办法,仓库里丝绸堆积如山,一日销售不出去就是亏损。” 大盐商本就是曹玺扶植起来的,听明白他的意思后非常配合道:“就听大人说的,草民这就去跟其他人通通气。” 他义愤填膺道:“泰山商行太过分,不能再任由他嚣张下去,不仅西洋的生意要抢,东洋的生意也一样!” 曹玺含笑点头,“没错,可不能让泰山商行一家独大,这是京城那边也不愿意见到的场面。” 此话一出,王姓盐商就知道上面的意思。 忙拍着胸脯保证会办到。 很快商会就通知到了。 刚开始一众人还很乐呵,大家凑钱凑物凑人,将商行搭建起来。 手里积攒的蚕茧无需便宜售卖,变成了生丝,变成了丝绸。 新式纺织机直接加快的产量,将让丝绸短时间内堆满了仓库。 大家又发力引进各种渠道售卖丝绸。 可因为丝绸太多,贫困的人用不上,能穿的人也买不了那么多。 要不是朝廷允许商人穿戴丝绸,怕是情况还会不妙。 但是市场就这么大,没有培育起来的市场能消耗的丝绸也就那些,这就造成了一个情况,每日产出的大量丝绸都堆积在仓库中,若是不能变现,他们资金还是被套在了这上面。 哪怕盐商不主动提,也有人将目光放在了海外,江南这边可是最早尝到海外贸易的甜头。 前朝一度实施海禁,可还是海外商品白银源源不断涌入国内,还不是这部分利益被人吞了,没流入朝廷吗? 当那屡剿不灭的倭寇海盗哪里来的? 养寇自重这种事可不是只发生在草原上。 再也没有人比江南士绅更加知道海上贸易带来的巨大利益了。 之前开海禁,海贸利益都被德胜洋行给吞了,他们之中也有不少投资了这家洋行。 可惜只占有一点股份,大头还是泰山商行和内务府。 如今好了,几年下来,他们也弄清楚了海外的航线,也培养了一批熟手出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只要购得钢铁船,他们就能组建起自己的船队,哪怕独吞不下所有海上贸易的利益,从德胜洋行撕下来一口肉也是好的。 能吃肉,谁还愿意喝汤啊? 第262章 皇帝喝了一口茶, 没等他说话,宝音就猜到他想说什么了。 “精盐提取之法?” 下午难得清闲,两人坐在亭子里赏雨。 雨水打在青瓦上, 再顺着囚牛滴落到地面的石砖上。 雨声很大,只留下了梁九功和两个宫女在亭子里,其他人都退到附近长廊躲雨去了。 雨声下, 完美遮挡了两人的声音。 宝音托着腮,盯着他。 皇帝伸手握住了她放在桌面上的手,带着明显的安抚意思。 出乎他的意料, 宝音并没有发火, 也没有他想象中的抗拒。 要是早几年,听见这种话, 她早跳脚了。 不得不说宝音现在已经成长了许多。 但同时, 皇帝也察觉很难再听清楚她的真实想法。 宝音枕在手臂上, 一手跟他的手交叉相扣。 漫不经心道:“提取盐的方法也不是不能给朝廷, 只是朝廷要拿什么跟我换呢?” 她似是开玩笑道:“不如这样, 我每年拿三千万包下盐税,拿下天下盐的售卖权?” 她晃动了一下那个跟他相扣的手, “怎么样?朝廷也不亏, 往年最多两千多万, 现在可以拿到三千万, 只多不空, 还不用再操心私盐问题,怎么样?有没有心动?” 私盐案已经不重要,泰山商行掌握的新式提取精盐的技术成为有心之人关注的对象。 盐这个东西是人都不能缺少,因为缺少盐,人身上会没有力气, 盐对于这个社会来说太重要了。 简直可以跟后世某些国家的石油相媲美,这样说吧,在这个世界走私盐,跟后世走私石油基本没区别。 因为有太过庞大的利益。 皇帝不为所动,“你是知道这是不可能答应的事。” 盐这东西通过盐引交给更多人,本来就是通过这种办法分散盐商,分散一种风险,盐商特别是私盐贩子在历史上可是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痕迹。 最出名的是唐末的黄巢和元末的张士诚、陈友谅,都是私盐贩子出身。 他可以允许盐商富可敌国,攀比富贵,建造华美的园林,享受富裕的生活。 却不能允许盐被一个人或一个势力垄断。 盐商受到盐引影响,也是朝廷的搜刮钱财的钱袋子。 这批不听话那就换一批更听话的,想要继续享受荣华富贵,那就老实听上面的话。 要是盐全部被一个势力垄断,会发生什么? 宝音也知道这事是不可能,但是提一提嘛,说不定能碰上好运气。 [盐引不行,那就给我一块盐田,允许我自己生产盐到售卖。] 皇帝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这可不行,给你一个盐田,怕是很短时间内盐商生意都能被你挤兑得做不下去。” 他可不会小看百货店的售卖能力。 哪怕不卖盐,光是靠酱菜、酱料就能变相将盐卖出去,她这一出手怕是比私盐还恐怖。 宝音愤愤收回手,亭子外的雨声更大了,远处甚至传来的闷闷的雷电声。 [我是那种将人赶尽杀绝的人吗?] 皇帝看着空荡荡的手,又将人的手抓了回来,这次是塞到桌子下面。 “这个不能答应,再换个条件。” “你不想整改盐务。” 他缓缓摇头,“没到那个份上,当前最重要的是建设铁路,盐务是小事,如今还在掌控之中。” 江南的盐商才换过一批,又加上今年江南士绅被坑了一回,他还留着盐商稳定这些士绅,要是连盐商都拔了,江南那才叫不稳。 只有将铁路通过去,才能对江南大动干戈。 这点皇帝是分得清轻重。 他捏了捏她的手背,“盐务不能交给你,官铁你也得交出来。” 宝音皱眉,“已经到这份上了吗?” 她知道泰山商行已经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也知道迟早得肢解,之前都瘦身过一次,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 皇帝态度很明确,泰山商行已经到了朝廷不允许存在的地步。 事实上古往今来还从未诞生过这么一个畸形的怪胎,泰山商行在跨越某条线的时候早该被朝廷打压。 就比如前朝的富商首富,有哪个出名的,有哪个长久不败的? 还不是过些年这首富就换了个人上台? 别管对方铺桥造路做了多少积攒功德的好事,一旦朝廷容不下你,除非你成仙,不然就别想逃过。 泰山商行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有皇帝的纵容,也有宝音做靠山。 最关键还是将满蒙权贵都拉到这辆马车上,被动或主动为它创造了便利。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09节 现在这个催生出来的庞然大物也到了结束历史使命的时候。 皇帝小声提醒了一句。 “昆仑商行。” 你看她自己都明白泰山商行迟早要出事,不都将二胎摆到明面上来了吗? 昆仑商行不就是在吃泰山商行成长吗? 宝音埋怨地拍了他一下手臂,“真是,一点秘密都不给我留着。” 然后耳边传来倒抽一口气的声音,连外面的风雨都没能掩盖住。 宝音回头看见了梁九功,盯着他看了两眼突然想到什么冷不丁问,“梁太监在皇上身边多年,不知是如何看待泰山商行?” 明明是雨天,天气还很冷爽,梁九功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弯腰恭敬道:“奴婢见识短浅,只知道泰山商行有调集粮草之功,并无其他见解。” 宝音冲皇帝露出一抹笑容,“皇上身边机灵人可真多。” 皇帝握紧了她的手,“你别吓唬他了,我身边体贴人也就这么几个了。” 说完他微微侧头,“你带人退下。” 梁九功宛如松了一口气,连忙带着两个宫女退了下去,哪怕淋雨也没有挡住他那轻松的步伐。 亭子里只剩下二人。 皇帝微微一拉,将人拉到怀里,将自己的杯子放到她嘴边喂她喝水。 “别生气了,此事我不会让你吃亏。”说着将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 “按照你说的盐引改为盐票,允许提前购买,也允许盐商异地售卖。” 盐价低一点对百姓总是有好处。 说到底打击私盐,其实还是保证税收,不然朝廷任由私盐泛滥,那盐商一看朝廷都不打压还会花重金买盐引吗? 还不都得去贩卖私盐去? “泰山商行也不能不罚,法无允许即禁止,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虽然没有律法条例治罪,但是涉案人员逃不过鞭刑。” “涉事的泰山商行也得罚以重款,朕再命制法院制定相关的临时管理条例,等待相关法律制定完成后再更换施行。” [你确定这不是抄我?] 怎么看这处理办法都是抄袭她的吧? 皇帝握紧了她的肩膀,“这不正是你想要的解决方案吗?” 她推开肩膀上的手,目光穿过雨帘,看见了远处撑着伞站在雨中的太子。 太子望着这边看不清神情,但显然有些踟蹰。 宝音示意他看过去。 皇帝收回手坐正,宝音也往旁边坐了坐,然后冲太子招手。 没一会儿太子踩着雨水过来。 进亭子后,宝音才发现他肩膀被雨水打湿了,嘴唇也泛紫。 “这是怎么了?”宝音接过了宫女送过来的大毛巾,帮着给太子披上。 皇帝扫了他一眼,不由皱眉道:“下着大雨也不知道躲一躲?” 太子垂眉任由他数落,片刻后才道:“儿臣来给汗阿玛请安。” 皇帝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儿子打的小心思,定然是为泰山商行来的。 这么大商行不说朝中有人盯上,他这个儿子当然也盯上了。 索额图虽然被压了下去,经营的势力还在,自当会替太子谋划。 这次目标显然是看中了泰山商行。 只要得到了泰山商行,有了大额钱财,其他皇子根本没有跟太子斗的资格。 怕是连皇帝都得退让。 宝音笑眯眯,完全不当一回事,泰山商行就是她抛出来的一块肉,能吸引多少豺狼虎豹还不知道,唯一可惜的是抛的时间有点早了。 要是二十年后,九龙夺嫡那会儿,怕是更加热闹。 皇帝冷声训斥,“胡闹,下着大雨,这安非请不可吗?” “身为太子岂能随意挥霍健康?还不快点回去,让太医开几副药汤!” 正在出声的宝音回过神来。 “太子都来了,何必再让他冒着雨回去,真病了可不好。” [太子小心思有点多,好歹不是那等不择手段之人,你要相信你教育出来的太子,先听听他的想法。] 太子受的儒家正统教育,教育的是皇太子那一套,为君之道煌煌正道。 毫无疑问这孩子目前按照所有人期盼的方向走着,是所有人心目中当之无愧的储君。 孩子是好孩子,可惜遇上了这么个长寿的爹。 未来的太子与其说和兄弟们斗,不如说是跟这些兄弟身后的皇帝在斗。 一个年已花甲不愿意放手权力的老人,一个年过四十仍然还是太子的太子。 父亲不肯退让,儿子想当家做主做帝国主人,毫无疑问这就是一场悲剧。 错就错在皇帝立太子太早,错就错在太子有个长寿且英明堪称圣君的父亲。 皇帝忍不住瞅了她一眼,别以为她搁在心里嘀嘀咕咕他就没听见。 这些话他不想再听了,越听越糟心。 “行吧,太子一块坐下。”皇帝开恩一般冲太子点头。 第263章 宝音忍不住在他腰上拧了一把。 [别把话说得跟开恩似的。] 让她有种冲动差点脱口而出, “阿瑟请坐”。 皇帝眉心一跳,将她手拉下去,原本想要脱口而出的训斥咽了回去。 太子贴着凳子坐下, 老老实实拿着毛巾擦拭头发。 宝音看了一眼不知何时跑过来的梁九功,梁九功识趣带着宫女和太子身边的人一块退下。 这边长廊下一众人沉默听着雨声,目光都急切关注亭子里的情况, 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就是他们出场的时候。 亭子内,宝音看了一眼父子二人, 皇帝触碰茶杯没有开口。 太子在擦拭过头发后, 又擦了脸和脖子,然后将毛巾搭在了肩头上。 宝音轻笑一声主动开口。 “太子来得正好, 我方才跟你汗阿玛在聊些商行的事, 你来了就坐在一旁听听。” 太子正襟危坐, “儿臣学识浅薄, 正是该学习的时候。” 宝音瞅了皇帝一眼。 [你儿子这是专门奔着这事来的。] 皇帝回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宝音抿唇一笑, 没再提起盐务,而是主动开口提起了对商行的改制。 “泰山商行是有些过于臃肿, 主枝节瘦身过, 四肢却越发庞大, 到了如今躯体拖着四肢前进的地步。” 她也有肢解泰山商行的打算, 却跟这个时代人想象得不太一样。 这个时代人眼里的肢解, 是将泰山商行四分五裂,大家上前哄抢,谁抢到就是谁的。 宝音的肢解却是将几个已经独大的产业分出去。 比如钢铁厂、制造厂、纺织厂、造船厂等等相关企业都从泰山商行分离出去。 等于是分家,分出去后自己生存,不再捆绑在泰山商行这棵大树上, 什么业务、销售渠道也不再受泰山商行控制,泰山商行需要什么,这些工厂就生产什么。 以后是自由经济,根据市场需求来生产。 适当地还能吸收民间资本和官方资本加入。 宝音将自己的想法说了,明显看到太子神情有些错愕,像是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宝音带着玩味笑容问,“太子是怎么想的?” 太子瞅了亲爹一眼,才吞吞吐吐道:“儿臣以为您会将泰山商行的一部分产业拍卖出去,就跟之前一样。” 宝音笑笑,“真是傻孩子,这些产业关乎民生,怎么可能随便交出去?这不是给自己制造敌人吗?” 皇帝沉吟一声问起道:“这官方资本又是什么说法?官员可不允许经商。” 宝音看向了太子,“这个太子应该有所了解。” 太子愣了一下,他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了解? “官方资本就是地方政府组建公司向民间产业注册资金,资金大于五成便是官办企业,所得盈利可抽调为地方资金拿来给地方基建,也可以继续投资其他商行。” “虽然不允许官员个人经商,但是以政府为单位的却没有禁止,这些获利一部分会上交国库,一部分留在地方……” 皇帝明白过来,这不就是收税吗? 大清建国以来,就不允许地方留下过多的税,前朝会抽走五到六成,到大清会抽走八成以上,不就是抽走大部分税不让地方发展起来? 不然平定三藩的军费哪里来? 异族统治这片土地就是这样矛盾,皇帝想要做盛世明君,可又因本身有异族血统汉人充满警惕。 这种民族的分裂感,也体现在对这片土地的施政上。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10节 [所以我就说融入华夏有什么不好,到最好不还是融合了,可以跟唐太宗学嘛,谁又说唐太宗不是汉人了?人家可是有一半鲜卑血统。] 皇帝冷不丁弹了她额头一下,让她不要乱说。 宝音捂住了额头。 继续道:“官方资本来源肯定不能挪动税收,这个可以参考之前宛平县和大兴县将土地卖给商人,商人得了地兴建商铺,商业繁荣,官方也能长久收到税。” “一开始卖出的土地钱可以投入公司,再投资其他产业,这样钱不就盘活了吗?” 太子提出了疑问,“怎么保证商人拿到土地就能建立商铺,而不是圈起来建园子呢?” 宝音笑笑,“这个还不简单,将土地属性定下来,哪些土地只允许耕种,哪些土地可以作为地基,哪些只能用于商业,属性定下来就很难更改,哪怕要更改也得层层上报,得到起码省级的允许。” “就算省级允许也有面积限制。” “另外这些土地最好不是永久产权,只卖九十年使用产权,九十年后土地名义上还是归地方官府,只土地上的建筑所有权属于对方,土地使用权到期后,除非修路等问题,官方也不能随意收回,只能收取少许的土地使用费。” 宝音看着陷入沉思的父子两人,太子更是震惊道:“这土地还能这样按照时间卖,而不是一锤子买卖?” 宝音回了他一个更加惊讶的表情,“这时间哪来的永久所有权,哪怕是唐时的千年世家,在别人发现拿刀闯进长安城比考进去还要容易的时候,当然会选择更容易达到目的的办法。” “千年世家都做不到永久拥有土地,现在王朝还没有哪个挺过去三百年,你又怎么会觉得这土地今日卖了,世世代代都归对方?” 宝音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年,想太多了,今时的一堆地契,到了下一个王朝说不定就是一堆废纸,前朝的藩王拿着一堆地契说皇庄是他们的,你会认吗?你会还给对方吗?” 太子被说得一愣一愣,这话太有道理了。 真要是有前朝的藩王子孙敢站出来,不管你是真是假,怕是直接推菜市口斩首。 宝音说得口干了,夺过皇帝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 太子并没有注意到两个大人的小动作。 宝音继续道:“这土地到了新王朝反正得重新分配,我们不卖永久权不是很正常?” 这话说得大清好像立马要亡了一样,太子不由冒出冷汗,连忙看向皇帝。 皇帝承受能力可比太子强多了,早年知道大清会灭亡,破防过不知多少次了,因为时时听她提起,现在承受能力已经提高了。 面对太子的眼神,皇帝从果盘里捡了一颗梨子递给太子。 “没有长久的王朝,三藩叛乱时,朕一度以为要退回东北了。” 谁知道吴三桂竟然想划江而治,不再北上了。 太子对于三藩的印象不深,毕竟他出生时就在打三藩,前方战乱并未影响到皇宫,三藩给太子带来最深的印象就是胜利后汗阿玛高兴东巡祭祀祖宗。 那是太子第一次随驾出行,年幼的太子离开皇宫对外界一切都好奇。 这会儿他突然想到宸贵妃就是盛京人,那年东巡后,隔年这位就进了宫,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封为了贵妃,难道是汗阿玛早跟宸贵妃相识? 太子将这个发现强压在心里,接过梨子啃起来。 甜蜜的梨子汁水让他心情好了不少。 宝音继续道:“官方投资,每年利润一部分上缴,一部分作为银耗发放,也省得他们想办法从百姓身上榨取钱财。” 皇帝对此不看好,“百姓身上的那份,怕是也不会放过。” 他从未低估过官员的节操。 宝音摇摇头,“也不能一竿子全打死,还是有人两袖清风一心为民。” 不管是为名还是为利,哪个时代都少不了清官。 清算是清末,还是有汉官出来企图力挽狂澜。 其实也蛮有趣的,到最后满族王爷遗老们都放弃了,还是有一群有志之士想要挽救这个破灭的王朝。 也不知道到底是满人驯化了汉人还是汉人驯化了满人。 皇帝沉默听完她心里这阵子嘀咕,也塞了个梨到她手里。 多吃点东西,少想东想西。 “铁路局可以跟泰山商行划清关系,当然这个本来就跟泰山商行关系不大。” 铁路局从建立之初股份就有些复杂,有银行投资有内务府投资,还有宗室官员都投钱进去企图分一杯羹。 大头还是握在银行手里,毕竟发行债券这事就是银行搞出来的,二股东是内务府,内务府投入的是土地,大部分被占用的土地都是内务府去调配。 有些拿了黄庄的好地跟被占用的人调换。 剩下的则是看京城和通州的铁路开通后,看到了庞大利益找各种人脉关系挥着银子加入进来的。 可以说银行和内务府掌握着原始股,这些后来的才是b轮c轮投资。 越是往后,哪怕投入的资金越大,所占有的股份也不多。 “造船厂一开始就是独立,还拥有自己培养人才的学校,跟泰山商行的往来也是常规商业往来。” 宝音转动了一下手中的梨子道:“朝廷这边想要可以将淮安的船厂并入进来,还有一部分漕运,这些折算资金来算能分到的股份。” 皇帝心动了,无论是铁路局还是造船厂都是他看重的。 前者关系到大清统治安稳,后者关系大清未来在海上的霸权。 “当然也不是没有条件。”宝音先将条件列出来。 “朝廷这边可以成立公司,也可以派遣专人进这两个地方,就是不准官员直接插手,商业上的事用商业上的办法解决,严禁裁判下场!” 第264章 太子神情明显有些失望, 若泰山商行真是这样改制,很明显他是占不到什么便宜。 三人中只有他资本最弱,最后可能什么都落不到。 宝音瞅了皇帝一眼。 [要不你们父子继续聊聊, 我先撤了?] 皇帝伸手按住了她的袖子,“继续。” 她很无语,只能继续道:“银行那边虽然挂了泰山的名号, 实际上一开始就跟泰山商行撇清关系,回头换个更加响亮的名字也就是一转眼的事。” “还有几个钢铁厂和制造厂以及服装厂,这些之前只接泰山商行的订单, 回头放开限制, 接取外面订单,慢慢能够摆脱泰山商行的制约。” 宝音看向外间已经小了很多的雨帘。 “泰山商行主要操控的就是这几个产业, 去除后应该不足为惧了吧?” 皇帝手指敲打桌面, 片刻后道:“还有农学院, 你不是还有个专门研究种子的学院吗?亩产千斤的水稻朕至今没看到踪影。” 这话不仅让太子吓了一跳, 连听了这话的宝音都是一愣。 仔细回忆了一下, 她好像一直没听到这方面的好消息,什么雄性不孕株到现在都没有线索。 “亩产千斤的水稻?”太子不禁出声。 宝音低头思考了一下, 才道:“这才几年, 得多给点时间。” “等等, 亩产千斤的水稻又是怎么一回事?”太子忍不住开口询问。 宝音敷衍道:“就那么回事, 你汗阿玛指望培养出这么一个良种水稻, 你应该知道的,早熟稻种不是已经出来了吗?现在他期盼着那种能亩产千斤的。” 说着若有所思,“跟其他学院相比,农学院似乎招生人数最少,也没什么名字, 都是夫子自己去收土地。” 她看看太子又看看皇帝,“你们两位想办法帮农学院多招些学生,就那么点人何时才能推进进度?” 太子忙道:“要是真能研究出来,我这边可以提供人选。” 若是真研究出了亩产千斤的稻种,他在民间的民声怕是会如日中天。 哪怕他知道真要研究出来,好名声肯定归自己的父亲,但他身为太子出人出力肯定也有收获。 皇帝看着自己儿子傻乎乎地跳进去,忍不住扶额。 “保成,你应当提前问问需要的是哪些人?” 太子满脸期待看向宝音。 宝音带着轻松的语气道:“自然是聪明人,要是不聪明连资料都看不懂要了有何用?” “其次是对农学感兴趣,不感兴趣学不进去要了又有何用?” “最后是就业问题,最好有编制,再设一个农部,专门管农业畜牧业,让这些学子有向上攀爬的通道。” 越听太子的表情越尴尬。 前两者还好说,后者完全是从户部手里分割权柄。 户部不止掌管税收,下面还有衙门管着农耕畜牧,这些权力分散到地方,就是某地种什么都得听地方衙门引导。 将农业权力分割出来成立一个农部,还跟六部平起平坐,这是他一个太子做不到的事。 太子目光不由投向了皇帝。 皇帝轻咳一声冲着太子道:“没事早点回去,喝完姜汤驱驱寒气。” 太子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就这样水灵灵地被打发走了。 他只好起身,恭敬告辞,原本想将披着的毛巾取下,被宝音拦住,“先披着,回去慢点,别淋着雨,最好泡个热水澡。” 太子不情不愿应下,原先带来的人已经慌张打伞跑了过来。 当然这群人身上都披着蓑衣。 太子被哄走后,亭子又陷入了沉默。 雨水慢慢停了下来,宝音将梨子放回盘子里,开口道:“你想要农学院?” [这个可不能给你。] 皇帝摸着已经变凉的茶,没有再碰,而是推到一边去。 “为何将农学院留给泰山商行?” 宝音沉默片刻道:“农学院现在不合适变动,里面的学生多是泰山商行工作人员的子弟,这个没法分割。” 农学院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多是在各个皇庄游走,最多的工作就是选取优良种子培育。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11节 将几千年的农作物家畜驯养变得更正规化,许多皇庄里就有农学院的试验田。 其他学院可以开挂,只有农学院不行,因为种子需要时间,需要天时,需要一代一代培养让基因稳定,这没法跟格物学院,靠着她给的资料能跳过错误选择找到需要的答案。 如今农学院也不只是北方有,基本各个省都有,手中的学生分一分,到各省又变得紧缺起来。 关键是其他行业可以从泰山商行身上剥离,农学院不行。 “你想可以安排人去学习,然后再开办一家。” 她给出了提议。 皇帝眉头一松,“且从宗学挑一批人过去。” 什么兴趣不感兴趣还不是他一句话,只要他想,多的是人愿意主动学。 对于太子来说难办的事情,对于皇帝只是张张口。 提拔汉人有些麻烦,提拔八旗子弟根本不算事。 [又来了,我们好事只想到八旗。] 皇帝不理会她的嘀嘀咕咕,起身道:“这些就按你说的来,走吧,雨停了该回去了。” 他冲她伸出手。 *** “……咦,这是农书?” 大阿哥见身边的哈哈珠子看起了农书有些惊讶。 “怎么对这个起了兴趣?” 这位哈哈珠子忙行礼,“是奴才弟弟最近在看这类书,听说宗学发了不少相关的书,是皇上的安排,九月里宗学还要考核,奴才弟弟发愁,奴才便翻翻,看能否帮到奴才弟弟。” 大阿哥将书还回去,“汗阿玛怎么对农书感兴趣?” “这个奴才不知。” “走,去探探口风。” 去哪里探口风,大阿哥派人打探过之后,兴冲冲往一个地方去。 避暑山庄新建了戏台子,南府也跟了过来。 宝音不爱看戏,隔了一段路搭建了一个高高大大的蒙古包,蒙古包被封是死死的,几乎不见光。 宝音最近爱看动画片,猴子谁不爱,这可是永恒的经典。 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儿,听着现场配音,别提多有气氛了。 厚重的帘子被人拉开,光透进来,屏幕上的影像不再清晰。 宝音回过头,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 似乎是发现里面的情况跟烫了一下一样松开手,然后又退了出去。 宝音若有所思,招来人去打探情况。 不一会儿有人来汇报。 “大阿哥?” 这次来承德本来大阿哥是不在名单上,小夫妻刚成家没必要跟着跑,还是惠妃出面,让小夫妻一起过来。 宝音想了想,起身往外走,还未走到门口就听见乐器声音突兀停下。 门外大阿哥大概是听到动静,等她出来,人已经乖巧等在门外。 “儿臣给娘娘请安。” 宝音伸手遮了遮光,过了一会儿眼睛才适应外面的光线,她转头看向大阿哥。 “是保清啊,起来吧。” 她抬起步子往前走,大阿哥嬉皮笑脸跟上。 “可是儿臣惊扰了娘娘?儿臣这里跟您赔个不是。” 宝音顺着石板小道走到了一座亭子里,亭子放着一个长长的凳子,是把完整的树木切割成两半搬过来。 大阿哥殷勤地帮着擦拭长凳,宝音笑纳了他的孝敬,坐下后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才两年时间大阿哥个头已经往上蹿了不少,脸上还有些稚气,个头快赶上成年男性。 大概是近几年上书房提供的点心是高油高糖,给正在长个子的少年提供了足够的热量,开始往人高马大方向发展。 此刻杵在宝音身边看起来好大一只。 大阿哥笑容真切,“儿臣听闻宗学增添了农书,还是皇命,有些好奇。” 宝音倒是不意外这些他的政治嗅觉灵敏,这些阿哥们一个比一个机灵。 宝音笑吟吟道:“是有这个事。” 她一本正经忽悠道:“你是知道皇上看重农事,去年早熟水稻的成功让皇上龙心大悦,有心培养一批专精农业的人才,这不就想到宗学,你要是有看好的人可以让对方认真学,皇上那边准备重用。” 大阿哥闻言露出了喜色,忙拱手告辞。 这可是千载难逢推自己人的机会。 宝音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也没在意,果然一天之后就传出了相关消息。 甭管什么心思,年轻一点的都放下了四书五经捡起了农书,承德这边的农书也被搜刮得一干二净。 这股风气甚至传到了京城,本来该先起来的科学院还没个动静,反而默默无闻的农学院先拔头筹。 刚进八月气候变得凉爽许多,承德这边准备启程了,本来是该九月下旬回家,今年这么早是因为要去新城那边绕一趟。 新城包头建设两年了,现在是什么样子无人知晓,皇帝没看过,宝音也没看过。 再加上包头跟京城的铁路航线已经完工,去了包头看完后再坐火车回京更加方便。 长长的队伍穿越过山麓进入草原。 安寨露营期间,一众人快活地狩猎,宝音还收到了四阿哥六阿哥猎到的肥兔子。 秋日正是草原兔子活跃期,成群结队在夜间活动,晚上带着猎犬出去,能猎回来不少。 宝音笑呵呵让人拿去做了辣子兔丁,难得吃了一顿夜宵。 第265章 常州有一座神奇的织造厂, 才开设没两年都赶上了江宁织造局。 其下面养着上万的工人,还有近万台新式纺织机。 这样一家工厂每日可以出上千匹布,无论是棉的丝制的, 又或是棉丝混合的都有。 这些布料许多会分发到附近的小厂,按照不同的程序会进入染色、裁剪,再按照不同尺码缝合成衣。 这一套套衣服会运送不同的城市进入百货店售卖, 只要说上一句江南流行,京城流行,总能有人赏识。 当然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一年都不一定能买一身新衣服, 多是拉了布回家自己做, 女红也是衡量一位女子贤淑的技能。 不过最近泰山商行的百货店似乎出了一些问题,需要变现资金, 大晴天会将衣服全都拿到外面摆放, 还树了一个标识牌, 二折清仓。 唐皮子这一年小赚不少, 有了钱自然是赶紧将买纺织机的钱给还上, 早还上少给些利息,这账他也不熟不会算。 手里有了盈余自然是想买些东西, 本来是想买地的, 后来打听根本没有卖地的, 一开始有要卖地的把地抵押给了银行, 得了银子不是拿去赌了, 就是做生意亏没了。 手里只留了些不好不坏的蚕丝,前阵子泰山商行总算是愿意收了,给的价钱可低了。 总的来说,不少人地没了手中的财富也缩水了,反而唐皮子他们这类底层织户因为资本不够一开始就被踢出局, 反而逃过一劫。 手里有钱又打听不到哪里有地卖,唐皮子便去了街上,路过百货店的时候就看到那些眼花缭乱各种款式的衣服摆放在门外。 这些衣服以前唐皮子是连摸一下都不敢的,家里织布却穿不起绸缎,听起来匪夷所思在这个时代却很正常。 就跟农民一样种了一年到头的地,结果却饿着肚子。 徭役赋税是压在每一个平民百姓头上的一座大山。 唐皮子和其他人同样站在百货店外看着琳琅满目各种款式颜色的衣服。 当看到有牌子悬挂上后,他就听到人群中有人低呼一声,“一件只要五十文?” 什么一件只要五十文? 五十文能买什么?几年前能买五六斤糙米,两斤猪肉,现在只能买三斤糙米,一斤出头的肉,要是腌肉那就半斤。 不知不觉江宁的物价上涨了。 几年前五十文钱扯几尺布做一身衣服绝对算贵的,但是放到今天绝对算便宜,更不要说布料色彩艳丽。 “厚袄子,羊毛大衣便宜出售,只要八十文!” 见门口人逐渐变多,百货店又将更多好衣服抱出来。 这下谁还能忍得住? 唐皮子也没能忍住这个诱惑,江南的冬天又湿又冷,晚上睡觉脸都能被冻疼,什么脸上手上冻疮更是常有之事。 再加上人群中有人不断给大家洗脑。 “泰山商行资金被银行锁了,因为需要资金周转才拿出一大批好货低价出售,棉衣棉被谁不缺?买回去也不会吃亏。” “少一件衣服没什么,可要是冻出病来就不是一百文钱的事了,没个一二两银子能走出药铺的大门?” “爹娘劳累一辈子,舍不得吃穿,乘着今日大降价给爹娘买一身让他们过个暖和的冬天,别等人没了再伤心没能孝顺爹娘。” “可不是,生前让爹娘穿得破破烂烂,死后风风光光大办又有何用?孩子的老师是父母,不孝的夫妻也养不出孝顺的孩子,给孩子做个好榜样!”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百货店这次大出血,亏本销售,买到就是赚到!” 等唐皮子满头热血抱着一大堆棉服和厚被子出来时,口袋里已经空空。 拉着骡子往家走,越走越有些后悔,大衣买多了,儿子还小,他可以把新的让给儿子,自己穿旧的,买一套就行了。 可是再回想一下旁人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辛辛苦苦一辈子,不想着享受一下,没苦硬吃,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有钱不花,埋起来还不晓得便宜了谁。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12节 唐皮子越想越觉得这话正确,拉着一堆衣服回家,路上还碰到了几个家附近的娘们。 一听百货店有便宜棉袄、被子出售,那是连话都来不及说拔腿就跑往家跑。 这次大批量出售棉衣棉被还不只是发生在江南,逐渐扩散到北边,越是往北卖得越火热。 主要还是不少青壮年都被带去修铁路,虽然被抽走了一部分钱还是有不少钱落在了手里,有些人不舍得花将钱寄给了妻儿。 家中做主的多是妇人,碰到这种好事那是一点也没手下留情,该买的买该花的花。 不花留着让丈夫找小老婆吗? 人家说得也有道理,这男人就是看不住,有点钱了就有了花花心思,再老实也没用,这钱不花在自己和自己的孩子身上,难道等着别的女人进门打自己孩子花自己的钱吗? 事实证明营销话无论放到哪个时代都有市场,等江南士绅反应过来,手中生产的布料卖不出去了,大部分人都买足了过冬的衣服,关键还是成衣不需要买了布料回去自己做。 “不必担心,我们卖的不是棉布,泰山商行拉拢了一批泥腿子又有何用?终究是上不了大雅之堂。” “没错,咱们的可是上等云锦,不是有一寸云锦一寸金之说吗?” 这话也就糊弄一下外行,云锦可没办法用机器编制,需要耗费人工来一点点制作,两个人一天顶多也就织个两寸,云锦一般也是作为贡品送进宫中,真正流入民间的不多。 最好的云锦工艺在江南织造局,从前朝传下来的收益,别的地也没法培养这样技艺高超的织女。 他们嘴里说的云锦只有那么一两匹,其他多是普通丝绸,本来打算卖掉一部分安安军心,没想到今年都亏了一大笔,家家户户开销都被迫缩减,听说不少大户将原本的皮袄都给削成了棉衣。 再加上百货店那等做亏本买卖也要耗死他们的地方,简直不是东西。 他们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将货卖往海外,至于卖到哪里,绝大部分人将目标放在了东洋。 “去东洋,我家还有几个亲戚在东洋。” “去东洋,这是东洋路线图,这时候这个时间点也不用担心大风拦路!” “去南洋,南洋商船多,小国也多,无论如何都能将我们的丝绸吃下……” “去西洋,西洋遍地黄金,咱们去一趟可以赚回百倍利润!” 一个商行上千股东就有上千种声音,有支持往东洋就有支撑去南洋、西洋。 最后大家举手表决,以占据绝对票数优势前往东洋。 一是东洋距离近,还有个台/湾可以给船停靠,哪怕不用新式钢铁船,旧式的老船也能够抵达。 最重要的是大家都跟东洋关系紧密,甚至能凑出不少航线图。 谁祖上没养过几支海盗? 前朝倭寇打不干净,可不只是朝廷不给力的缘故。 最后统一意见,头一次试水不走远先去东洋。 决定一下,大家都忙活起来,都奔着赚银子去的,晚了一天可就少赚一天银子,银子拿到手说不定还能把地给赎回来。 抱着这样的想法,大家都非常有干劲,到九月初就拉起了近五十艘船。 福州造船厂的那批船也拿下了,只是可惜船还在建造中,未到发货的时候。 江南的动作很快动过无限电报传到皇帝手里,毕竟江南有个最大的间谍头子就是曹玺。 江宁织造局挪用钱的事都上报上去了,有皇帝兜着,曹玺也没受到什么影响,江南的一举一动自然是往上面传。 当然曹玺可以传讯给皇帝,其他人也可以传递给宝音。 宝音比皇帝还要早收到江南的消息,下面人主要询问要不要毁掉这次贸易。 倭国那边经过泰山商行的经营,已经在鹿儿岛站稳了脚跟,鹿儿岛很快发展成一个繁华的区域。 哪怕鹿儿岛金矿的消息传出去,引来无数武士浪人,通过控制这些武士浪人也将麻烦限制在岛上。 在日本,某个小地方的商行凭借与德胜洋行的贸易一举做大。 江南的商船到了那边海域,想要悄无声息干掉,对于宝音来说就是抬抬手的事。 不过她不打算这么做,不让人尝到海上贸易带来的丰厚利益,怎么让这些人痴狂,将目光放在大航海上? 再说勤劳朴实的商人赚取了钱财也是拿到国内花,等这些人再富裕起来,再收割一次就是。 不是有句话说得好,韭菜得一茬一茬割。 要留有一定长的根部,让韭菜能再长出来。 就算是倒下的韭菜也没关系,扶起来再割也一样。 宝音将决定发过去,甚至还打算助这些人一臂之力,让这些人早点发财。 这边皇帝看到了电报内容,想了想还是压了下去,这些人失去了大半土地,只有些许浮财已经不足为惧。 他更加关注的是眼前这座城池,罕见的没有城墙的城池。 城市中心是衙门,所有建筑都是围绕这个衙门建造,并不是传统的四方四正,而是呈圆弧形。 城外虽然没有城墙,却有围城而建立的平坦水泥道路,水泥道路之外在挖河道,显然打算挖护城河。 数万人沿着河道做工,光是看着就很震撼。 当然更加震撼的还是数万车马队伍,浩浩荡荡的队伍通过尚未挖断的路进入城内,这边进了衙门,那边队伍在河道这边排队。 第266章 包头这座城市是真的新也真的大, 因为没有城墙,所建楼房都很高,最少也有三四层, 最高的是衙门所占的高楼足足九层,地下还有三层。 衙门里的人入驻进来,每层分一分, 显得人少得可怜。 最为醒目的是一楼几个入口处墙壁上都摆放着一个大框子,框子里放了木头牌子,显示衙门那个房在几楼, 想要处理什么就去几楼找人。 皇帝看了新鲜, 当即去了二楼,二楼是户房, 掌控着一县黄册和鱼鳞册。 前者是县内管辖下的人口户籍, 后者是土地。 到了二楼门口又是一个标识, 这个是标识每个房间的作用, 比如要办路引去办公室一, 办理地契过户去办公室二。 黄册和鱼鳞册在档案室,要去办公室十二。 皇帝领着一众人没有急着去档案室, 而是停留下来看着各个敞开着的办公室门。 有的正在帮人迁户, 可以在本地定居, 办事的吏员并没有趾高气扬, 而是和和气气将该提前告知的事说了, 再说了迁户的政策。 “现在迁户到包头可以领到二十亩草地,我们这边可以租羊羔子,羊羔子养大我们回收成羊,产下的羊羔子、羊奶、羊毛归你,二十亩地可以租你二十头羊, 你要是觉得少可以跟银行贷款,拿草地抵押拿到一批钱来买羊羔子,银行跟我们有合作可以免利息,非常划算。” “啊?”一个明显陕西老农模样的中年人抓了抓头巾,“可是我不会养羊,我们那种地更多。” 吏员一听忙道:“种地更合适,这草地每年都需要撒草籽,要是草丰盛,养的羊少这草还能卖出去,咱们这还有人收购牧草。” 中年人一听心动了,“迁户过来真的给地?” “给。” “这地以后都是我家的了?” 吏员似笑非笑,“我们这跟别地可不一样,这地在九十年内归你,可没有永远一说。” “这地所有权还是官田,只是使用权利归你,九十年内,官府不会收回,前五年不收税,后五年税收减半,十年后才是正常收税。” “这地等于是县衙借给你们,到你们手里起码传三代,再说真要给你,说不定后世子孙不孝把地给卖了,还不如留着传三代,起码三代内有地心里不慌不是?” 这话说得在理,可听着让人非常不舒服。 中年男人明显是舍不得白给的土地,虽然不像关内开荒土地归自己,可前五年内免税,后五年半税也是极具诱惑力。 关键是要不是老家受灾或无地也不会跑到关外讨生活。 这人沉默片刻后道:“迁,我们愿意落户。” 皇帝一行人站在门口听了许久,听得领队的官吏都满头大汗。 可屋内二人都背对着门口,根本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皇帝继续往里走,这边脚步声终于惊动了屋内的人,屋内两人往外看,看到这么大一群人都很惊慌。 又陆续路过了好几个办公室,几乎大同小异,每个都伫立了一会儿,有些提前发现表现出一副爱民如子模样,有些低着头兢兢业业似乎在忙碌着,也有人主动跑出来主动请安。 越是到后面越没意思。 皇帝这才大步走向档案室。 所谓档案室是放置了一个个货架,这跟其他县衙将黄册鱼鳞册堆放在箱子不同。 这里有两名吏员专门管理这些文档。 皇帝看着满屋子的柜子和柜子里存放的册子有些奇怪道:“就这样放着不怕走水?” 官员忍不住侧头,像是看到的指示后,才低声道:“这里的黄册和鱼鳞册每月都会在他处备份一份,此事知道的人甚少,这里的册子可以改动,另一处存入后就不允许改动。” “另一处地方是包头的大图书馆,就连下官也没法调取。” 皇帝闻言有些意外,“此地也有图书馆?不知跟京城的比之如何?” 屋内不只有黄册,墙壁上还悬挂着一幅本地的舆图,大致能看出包头下面没有划分镇和村,而是用区来划分。 随意从架子上取出一本黄册,就是某年某月某日某地人士落户包头某区。第一页是户主,下面是夫妻儿女等等。 皇帝又翻看了几份,意外发现都是一对夫妻领着未分家的儿女,上头有老人的很少。 他开口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民间讲孝,国家层面将孝列为重点,这个黄册在这个时代太过异常。 官员忙道:“这些都是落地的百姓主动分家,我们分地是按照户口来,户主比家属能多分十亩地。” 皇帝一下子听明白了,只这两亩地就能让一个大家族主动分家,一对老夫妻有五六个儿子,这些儿子要是全分出去自己做户主,就能多出五六十亩地,这对百姓来说诱惑力太大了。 除了那等非要将儿女困在身边做牛做马的糊涂父母,只要有点脑子都愿意主动分家。 皇帝想起了她曾经提过南边宗族抱团一事。 这样分家一年两年看不出来什么,几年后要是有父母一碗水端不平,那肯定会离心,反正户口都分出来了,也拿捏不了儿女。 他陷入沉思,南边可否用这个办法,答案是否定,因为没有那么多地可以分。 不过,不能分地,也不代表不能在其他方面以利诱之。 转瞬间思考了许多,皇帝放下手中的册子往回走。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13节 “走吧。” 站在高楼处再看欣欣向荣的新城池,皇帝心情很不错,很快看到了大部队汇集的地方,就在衙门一里路之外的一个圈起来的围墙里。 墙里面散落着不少独栋的房屋,有一层有两层,此刻禁军已经将这个地方包围,他还能看到某些房子前停留的轿子。 这里就是暂时落脚点地方,还有没有分到房子的正抓紧时间在墙内搭建帐篷。 …… 宝音选好的房子带着一群宫女住下,他们千里迢迢赶到包头可不是只在这里过一晚上。 反正中秋节已经过去了,也不必急着回京。 当然关键是铁路近日就会完工,还需要试通行一段时间,铁路正常运行,他们才会乘坐火车回京。 她打算趁着这段时间好好逛一逛包头。 后世她可没来过这个地方,没想到穿越后反而四处跑。 他们暂住的地方不是什么别宫也不是什么富商的豪宅大院,只是临时的官府大院。 包头这边衙门跟后宅完全分开,主要是在衙门工作的都能分到房子,这里的房子才刚建成一年,也是临时腾出来。 宝音随意选了一栋,她选的是没有人入住的,好在这里已经通水,虽然还未通电,已经足够了。 将屋子让出来给宫人收拾,宝音领着人大大方方往外走,走到锻炼区域,还看到几位阿哥带着侍卫一起踢球。 宝音站了一会儿,等三阿哥四阿哥小哥几个发现她主动过来才笑着打招呼。 “我要出去逛逛,你们要不要一块儿?” 三阿哥忙道:“儿臣等自然是愿意。” 四阿哥也点头。 宝音盯着四阿哥看了几眼,小孩踢了一年的球,身子骨都壮了不少,还有六阿哥也是,原来一副病歪歪的模样,现在虽然还瘦,看起来却健康了不少。 宝音带着笑,“那就一起出去,这边是黄河上游,正好看看不一样的黄河。” 黄河距离城里还有一段距离,他们轻车简从领着上百侍卫沿着正在开挖的河渠往黄河而去。 还未靠近,先进入眼帘的是一棵棵柳树苗,看得出来都是刚栽活。 河边是柳树和杨树相互种植,靠近黄河不缺水,哪怕是有抽水机之称的杨树也无妨。 杨树长得快,根扎得深有很好的防洪固沙作用,种在河边再合适不过。 这边的黄河还没有规划过,显得很是苍凉。 清碧的水面,并没有让皇子们意外,毕竟他们还没有见识过下游含沙量超标浑浊的黄河,没有见过自然也不知道上下游的差别。 宝音没有说什么,只是领着几人在河道边走了一圈,然后又让人带路进了炼钢厂。 高大的炼钢炉让几位阿哥都很震惊,还有那一锅铁汁水浇灌出来的铁轨也让他们赞叹不已。 要不是亲眼看见,他们这些长在深宫里的阿哥根本想象不出来钢铁是怎样从矿石变成铁水。 看完了钢铁厂又去看了羊毛厂,黄河边上坐立着不少工厂。 羊毛厂剪下来又膻又臭的羊毛是如何变成雪白的绒毛,又是如何纺织成为羊毛毡、毛线,如何染色,宝音带着他们全都看了一遍。 临走时宝音还拿了几团毛线,“我们准备为皇上编织一条围巾,你们分一点拿去玩。” 三阿哥笑嘻嘻地拿了一个宝蓝色的线圈,“儿臣喜欢这个颜色,回头让人织一副手套。” 其他阿哥也赶紧挑选了一个,四阿哥慢了一步只有粉色可挑选,他不仅没有嫌弃,反而有点欣喜。 宝音心想不愧是未来的雍正爷,这审美果然高端。 这粉色可是未来的宝格丽粉,清新淡雅,要是烧成瓷器别提多好看了。 刚从羊毛厂出来,就看见两匹马冲到了门口,还未等人下马,宝音和阿哥们就被侍卫守护起来。 “参见娘娘,参见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 叫了一圈,来人才说明来意。 “皇上命奴才请几位回去。” 第267章 宝音领着阿哥们进来, 一股风穿透堂间打在她脸上。 她疑惑地看了过去,没看到皇帝的身影,只见到了太子站在偌大的盆栽前。 “见过二哥。” 几位阿哥喊了几声, 太子回过头来,微笑着让弟弟们起身,才开口说了皇帝的行踪。 “汗阿玛正在换衣裳说是去微服私访。” [这……] 宝音听完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几个小阿哥眼睛一亮, “我们也能去吗?” 宝音见太子看向自己,便主动开口,“有什么事直接说。” 太子连忙道:“就是儿臣怕民间藏有反贼, 想请母妃劝一劝汗阿玛。” 宝音哼了哼, “你觉得我有这个能力劝皇上同意吗?” 见他面带忧愁,便出了个主意, “多派些人换上百姓衣服, 远远跟着, 若是有行为诡异之人直接拿下。” 太子神色一震, “只能这样办了。” 他也不是没有想到, 只是太子身份做这件事会被很多人揣测,要是被人误会是对汗阿玛不利就不好了。 现在宸贵妃开了这个口, 这新城也属于宸贵妃的地盘, 哪怕他的安排出现纰漏也不是不能谅解。 [这小子, 小心思可真多。] 宝音已经不是当初刚入宫时傻乎乎的人了, 在宫里听见什么话遇见什么事都得里里外外思考一圈。 她早就习惯了这种听见一件事忍不住往最坏处想。 这时候皇帝已经换了一身粗布衣裳, 看着精瘦,正一身不舒坦地晃动脖子和脊背。 脖子上起了一块红,很明显是被粗布衣服磨的。 宝音啧啧一声,[真是自找苦吃。] “来人,去百货楼买一件棉布衣裳过来。” [还穿什么麻布衣裳, 现在普通人都穿棉布衣裳了。] 同麻布比,棉布吸汗又透气,保温效果好,关键是价格只比麻布高一点,穿在身上软一点都不扎人,就算是平民也很喜欢这种布料。 最主要原因是多洗几次也不掉什么色。 百货大楼就在小区外面,距离这边不远,太监骑着马快去快回,很快取回一套蓝色棉服。 是套头的那种,上面是带扣的开衫,下面是长裤子,腰带都不需要,直接是穿了一根绳子。 等皇帝再换了一身衣服,除了帽子和鞭子有点不合适,整个儿就是后世休闲青年装扮。 谁能看出这是有十几个孩子的男人? “这衣服有点怪。” 宝音围着他看了一圈,“这是洋人传进来的,后来改良了。” 百姓说顽固也顽固,说愚昧也愚昧。 有些坚守老教条规矩,有些根本不在意,对于穷的一家凑不齐两套完整衣服的人来说,谁管衣服款式什么样的,麻袋能套,这种贴身裁剪的衣服自然也能穿。 新城这边的工人基本穿这种,主要是干活方便,价钱便宜,不用心疼洗几次就坏了。 [要出去吗?我也一起吗?] 皇帝还是不适应这种轻飘飘又柔软的衣服,感觉像是没有穿。 听见她的心声点点头,又看向几个一脸期盼的儿子,“你们就留在这里,我已经命人去喊老师过来,瞧瞧你们心都玩野了,留下来读书!” 然后在一群希望破灭的眼神中,宝音换了一身绿色运动棉布衣裳也跟着出门。 她头发已经变长,干脆编了个鱼骨辫,额角几丝头发散落下来,看着慵懒又带有青春气息。 走到外面,还不时有人看过来。 宝音的手被他握住,身后跟着五六个侍卫,一行人走在城里也能让人觉察出他们身份不同寻常。 身后的人距离他们有五步之遥,皇帝低声说了之前的所见所闻。 “这边挺好,只是有点奇怪。” 他其实很不解,这边的吏员是如何愿意低下头跟一个灾民解说政策。 在他眼里再小的官,都是百姓头上搬不走的大山。 宝音哼笑,“你好奇?” 他颔首,他当然好奇,这个地方吸引了十万人,塞到这偌大的新城内还是显得空旷,因为大部分人都被吸纳进了工厂,分到的牧场养牛放羊的不是小孩就是妇人。 这样一个地方按理说对外界应该没有多大吸引力才对,虽然分土地,可分到的土地是牧场,想要改种粮食没那么简单,光是除掉遍地的野草就是一件难事。 况且这些土地到手还有年限,所有权归衙门,意味着衙门想要收回随时能收回,别说衙门说话不算数。 只要利益够大,反悔又怎么了,别的地方为了功绩谎报灾情都是常态。 宝音领着他沿着还在修的河堤走到一处空旷的地方,这里未来会修公园广场。 岸边开春种的柳树已经活下来,还有人拿了熟石灰水给树干涂抹,明显是预防病害。 宝音停下脚步望着前方的草原道:“其实很简单,就是以利诱之。” [这边的官吏都有引人入户的奖励,谁引人进来就有积分奖励,积分可以兑换奖励,甚至功绩。] “立功多了,还能够被推荐到其他地方做官。” 皇帝愣住,“做官?让吏员做官?”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14节 宝音眯了眯眼睛,“有什么不对吗?” 这当然不对,官吏官吏,别看放在一起,两者地位是天差地别。 官员可以升迁,吏员只能困在一地,关键是他们官位地位不入流,连个品级都没有。 你能说一个低等差役是官员吗? 皇帝的沉默震耳欲聋。 [地方衙门做事的主要就是这些吏,他们比县令更加了解县里的情况,也比县令更加明白民生。] [只是他们容易被忽视,明明做着副县长该做的事,却没有同等地位和待遇。] [反正朝廷可以捐官,你觉得是推一个大字不识的人上去还是推一个对于民生政策了如指掌的人上去合适?] 问题重新抛给了他。 皇帝没有回答,但好歹知道了为何这边的吏员态度这么好,原来有个捐官的鱼饵在前面吊着。 说实话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只要态度好一点,让人心甘情愿落户就能获得积分,积分能换钱累积到一定数目还能捐个官坐坐。 前途和钱都有了,别说只是对草民态度好点,当亲爹来伺候都没问题。 只是这明显是商场上那一套,怎么用在了治吏上面了? 两人又继续走,新城是四通八达,无论走哪条路都能看到中心的高楼。 半个小时后宝音走累了,后面跟着的马车被赶了过来。 上了马车,宝音问他接起来去哪里。 皇帝思索了一下,“去铁路上看一看。” 马车哒哒往中心走,火车站跟官府所在的高楼并不是很远,也就相差个二里路。 这边火车站还在建设中,轨道外围建立了高墙,高墙内宽两米的荆棘丛生,这也是防止有人从外间跳进来。 城内的轨道有高墙荆棘阻挡,城外就直接在空旷地方了,偶尔有穿梭而过拉着煤炭的火车。 速度并不快,远远就传来鸣笛声,其实速度也就四十多码,电瓶车解锁限速都比这火车跑得快。 火车轨道再往远些就是草原了,有四处放牧的少年,有背着弓箭骑马去打猎的牧民。 总的来说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 百姓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跟关内满脸愁苦截然不同。 皇帝看了一圈未置一词,但是此行对他影响很大。 宝音拍了许多照片,留下了许多足迹,来到包头的第六天,圣驾开始启程。 用了十二节车厢,阿哥们没有集中在一个车厢而是散落在别的车厢。 宝音也没有跟皇帝坐在同一车厢,她在倒数第二节,至于皇帝在第几个她也不清楚。 凌晨,城市还未清醒,火车已经缓缓驶离车站。 哐当哐当。 宝音还在深度睡眠中,她是半夜上的火车,上来后就躺床上睡着了,哪怕火车开动也没把她给吵醒。 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早过了她平日起床的时间。 可她的眼睛还是酸涩得睁不开,吃了带上车的点心,喝了水后她倒头继续睡。 再次醒来已经快十一点。 宝音揉了揉眼睛,感受到身下车身的颤动,掀开了车窗帘子,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远处是牛羊成群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贴身伺候的宫女过来询问可要用膳。 宝音问了都有什么。 车上有厨房,专门的一节车厢用来做厨房,还有从包头购置的新鲜蔬菜和牛肉羊肉。 甚至还有黄河大鲤鱼。 宝音一听这伙食还挺丰富,就点了几样。 他们约定好了,为了避免意外,被一锅端,在车上不能随意走动,最好只留在自己车厢。 没人来打扰,宝音接下来的火车旅行也很自在。 沿途有草原有大山有村庄,在车上看风景不比在马车上强得多。 颠簸的马车能跟平稳的火车比吗? 火车车速并不快,中途还会停下些补给,就这样走走停停,三天后进入了京畿,驶入密云县再停在了西山车站。 三天前还在千里之外,三天后就抵达了京城,一路没有什么波折,也没有什么劳碌奔波,等下来车站不少人都精神恍惚。 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回到了京城。 马从车厢里牵出来,御辇也卸了下来,队伍重新规整,等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了西山,原本封锁的消息才传开。 因为回来得太过突然,京城里有不少人在御驾进城才意识到皇帝回京的消息。 最惊喜的莫过于一群异国来客。 第268章 短短半个月就传来了好消息。 宁波的海港停靠着二十多艘船, 每一艘都是满载而归。 “东洋那边市场被广州福建的商会霸占,他们排挤一切外来者,我们运气好碰到了一支佛郎机的商船, 我们的丝绸被他们全拿下了!” “多少银子?” “不是银子,给的是金币,这群洋人可真有钱, 我都怀疑是不是挖到了我们大金矿!” “快快,我要看看金币!” 一堆商户老爷挤上了船,掀开箱子看到那金光闪闪的金币, 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这些……” “没错, 这些全都是咱们的,咱们发财了!泰山商行的人绝对想不到, 他们将咱们赶尽杀绝, 咱们还能找到财路东山再起!” “没错, 谁能想到这群蛮夷这么有钱, 我以为有钱的是东洋人!” “我听说东洋人之前跟西洋人一直有贸易往来, 前朝我们卖给东洋人的丝绸瓷器都被他们转手卖给了西洋人……” “你从哪听说的?” “洋人自己说的,还说便宜, 比东洋人价格划算。” “我%#&, 这群倭寇真不是东西!” “嘿嘿, 西洋人这么有钱, 我看我们专门去做西洋人的生意。” “这群传教士穿得破破烂烂, 害我以为西洋人很穷,没想到这么豪横,一定是在海外发现金矿了!” “发财了,发财了,还收购了两船鹿皮, 可以卖给朝廷做盔甲!” 新建的商行全是一派喜气洋洋。 还有更好的消息传来。 “西洋人又给我们下了订单,还要五千多匹布,愿意拿香料跟我们换!” “香料生意是被十三行占去了吧?” “德胜洋行没抢这个行当,专门留给朝廷的肉,咱们能抢吗?” “怎么不能抢?这些香料弄过来能赚多少财富?” “等等,怎么又是预先下订单,该不会我们做完,他们又不要了吧?” “放心,吃过这个亏我怎么还会上当,我要了定金,还找了中间人,赶紧上货,约定了十日后送去台/湾的台北府,哪里有洋人繁衍的后人,我们不必跟洋人交易,将货交给这些人,再拿回钱就行了。” “慢,说清楚找谁做的中间人?还是台/湾,那里可是德胜洋行的老巢!” “找德胜洋行有什么不对,在外面这家洋行就是官方,不想吃亏就绕不过它,虽然交了保护费,可生意稳当了,不会被人黑吃黑!” “你难道忘了我们被泰山商行坑得有多惨,泰山商行跟德胜洋行是穿同一条裤子的!” “那又怎么样?你有本事绕过这两家做事吗?内陆被泰山商行狙击,外海倒是可以绕过德胜洋行,可附近几个优良港口都是德胜洋行的地盘,你还能绕开他们吗?” “我不跟你说了,反正我不跟德胜洋行做生意,分家,分家!” 就这样,江南上千士绅汇聚起来建立的庞大商行,因敌视泰山商行而走到了一起,又在第一次获利后因理念不合分崩离析。 正应了那句一个喝水打水喝,两个和尚挑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 容纳了上千张嘴,数百个理念的商行在短时间凝聚后悄无声息分裂。 可谓是出道就是巅峰,哪怕在其中做间谍的曹玺听闻后都有些愕然,他可是什么都没做,怎么好好的商行就没了? 王姓盐商神情更加谦卑,只觉得这一切都在曹大人掌握之中,曹大人一定是早预料到这群人成不了事,才笑看这一切。 被恭敬了几句的曹玺有些汗颜,还是很快收敛了神色,换上了一副高深莫测神情。 这越发让王姓盐商深信不疑。 “现在是什么情况了?他们说散就散,不准备跟泰山商行死磕了?” 王姓盐商小心回道:“应该是这样,这回赚到的钱都已经分干净了,小人投资的钱也拿了回来,还分到了一点,正准备孝敬大人。” “大可不必,这是你该赚的。” 曹玺端起了茶碗,“他们真这么甘心放弃了?” 他不是很相信,丢了那么多土地,这些人会善罢甘休? 这是至死方休的仇怨,不将失去的土地拿回来,有何颜面去地下见祖宗? “有些人拿了钱回乡准备找银行打官司,毕竟地落入了谁手里,大家心里都有数。” “还有人盯上了航海生意,打算扩建丝厂,招了不少人准备和西洋人做生意。” 曹玺感叹了一声,“多少人连丝绸都没穿过,竟然将大量丝绸卖给夷人。”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15节 王姓盐商小心翼翼道:“毕竟财帛动人心。” *** 皇帝看着手中的文书,又看看下方的西洋人。 “这些是贵国皇帝送给朕的礼?” 他有些不明白了,前两年法兰西的人才来过,人都安排在内务府了,怎么又来了一批,难道先前那几个是假的? 白晋等人也是来京之后才知晓早两年就有人冒着法兰西使者的名头来向清皇帝献礼,这伙骗子还获得了南怀仁的帮助在宫廷站稳了脚跟。 这令白晋感到无比错愕,但对方也是传教士,还提前站稳了,来到陌生的这片土地他第一反应不是拆穿对方身份,而是抱团取暖。 对于皇帝的问话,白晋连忙点头,他对这位东方皇帝很是敬佩,因为对方是少有将拉丁语说得这么流利。 天知道他在这个地方跟人交流得有多费劲。 他激动地传达了路易十四皇帝的问候,还说了愿意开展双方贸易的意思。 皇帝挑眉,“贸易这一块朕倒是欢迎。” 他随口问起外界情况,新大陆和南方大陆都有提到。 白晋听着听着严肃起来,因为很多事他都不了解,这位皇帝根本不是想象中对外界不知,而是对外界了解得太清楚了。 打发走这新来的洋人,皇帝坐着思考了许久,洋人持续不断地派遣传教士,大清这边也不能坐以待毙。 他是不是该培养一批会外语的人再送出去,总不能被别人摸清了家里情况,他还对外界一无所知,信息全来自养心殿? 天空下起了雨,宝音感受到了寒冷,披上了一件外衣。 她翻看着照片,随口询问身边的太监,“那些洋人从乾清宫出来了吗?” 太监忙道:“一刻钟前已经出来了,来接人的是南师傅。” 宝音是一点都不意外,南怀仁对这些外国传教士都很热情,还提供帮助,帮助他们适应这边的生活。 南怀仁年纪很大了,又没有子嗣,身在异国他乡也没有了回去的希望,未来注定要埋葬在这片土地上,不管是皇帝还是宝音对他都多一些宽容。 “去将杜博雷叫过来。”宝音放下了大学城拍摄的照片吩咐道。 大学城的建筑基地目前还在建地基阶段,几栋楼还在封顶,这么慢的主要原因是要建独有的供暖系统。 今年冬天没有供暖是无法入住,只能开春后再搬迁。 回到京城她关注起了这件事,连城内开业的会馆都没大学城这样牵动她的注意。 杜博雷就是之前冒充法兰西使者的传教士,这一点她早就知道了,在对方上贡的是国内制作出来的设备之后就知道了。 这家伙这两年倒是安稳,在帮助大皇子建设府邸后,又被派去修建大学城,都快成为资深建筑师了。 一个小时后人进了养心殿,宝音在吃燕窝,放下勺子问他可知道法兰西国王派遣使者来京一事? 杜博雷很平静说已经接触到了,表示很欢迎同胞的到来。 宝音没有拆穿他的身份,是真是假其实都无所谓,他身上的学识就足够证明他是有价值的人,这一点她和皇帝都很默契。 “皇上这边打算多开一个外语学科,会教授周边国家的语言,你会哪些,有空去教授一些学生。” 杜博雷应下。 宝音问了几句学校那边的进度,得知入冬前楼房都能封顶封窗便点了点头。 “冬日无事,先将室内粉刷好,等元宵之后就招生吧。” 新学扩建是大事,关系到这个帝国未来走向。 哪怕这个国家最后会烂得无可救药,她也希望是在强盛中走向死亡,而不是软弱地被别国侵略反而赔偿侵略者。 吩咐完杜博雷后,宝音又翻看起南边的情报,可真是不容易,总算是将这群人引导进资本主义萌芽的正规途径了。 听话的给饼吃,不听话的重拳出击。 江南那边已经不足为惧,北京这边有学校,广州也得跟上,到时两面夹击,逼迫江南自我改革。 “咦?” 她神情松了下来。 冬日闲暇,大量人口汇聚到火车轨道的场地找活干,这边电报发过来有近三十万人,男女都有,要是全收下,整个冬日铺设火车轨道的进度都会加快,预计明年夏日到浦口的火车轨道就能正式完工。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一旦完工,北京能够直达南京,江南就握在掌心之中。 “这是好事,朕命户部调集粮草和银子,全力推进火车轨道的铺设。”皇帝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笑吟吟道。 宝音站起身,“户部不吵着说国库空虚了?” 皇帝坐下道:“体验过从包头到京城的快速便捷,他们怎么会反对?” “铁路局的改制进度到哪了?” 第269章 铁路局一直未归入泰山商行, 为了尽最大努力筹集资金,一开始便是独立,由银行操作债券, 再从民间募集资金。 几次推动债券价格上涨,让不少人对于债券的信任心跟着上涨,也愿意长期持有。 之后又吸入了内务府和其他投资者的资金, 皇帝之私人投了一大笔白银进去。 如今的铁路局里面股东背景复杂,皇帝靠着大手笔私人持股占了22%,银行占有28%, 内务府占了13%, 其他杂七杂八的加起来占了剩下股份,总之几次操作下来最大的股东还是银行。 皇帝私人持有要是和内务府算在一起肯定是第一, 但不是这么算了, 内务府归内务府, 皇帝私人投资归私人。 现在不明显, 越是后面皇帝越能感受到这个区别。 直接进自己口袋, 跟钱入公司账再转一道手进自己口袋可是两码事。 占股虽然分了两部分,实际上铁路局的大股东已经换人, 皇帝也开始往铁路局里添人。 他说的改制, 就是将铁路局由私人持有往官方改。 这是无法避免的, 这片土地上是不允许出现这样一个影响着全国交通命脉的生命线被私人掌握。 实际上任何一个统一政权都不允许。 这一点朝廷官员在品尝到铺设铁路的好处后就一直努力将铁路收归朝廷。 这些年上奏的折子也没有断过, 被皇帝压下的相关奏折堆满两间屋子是没问题。 这一点宝音自己也清楚, 铁路的关键性再没有比她更清楚,铁路的出现已经改变了往后的战争局面,很大可能会围绕铁路线作战。 这已经不关乎私情,关乎着王朝稳定,铁路局的变动已经势在必行。 [不是已经调动沿途官吏接手了吗?] 铁路局不下于未来的漕运, 很可能比漕运所获取的利益还要大,目光长远的自然是想将自己的势力塞进去。 这一点宝音是来者不拒,但是有个前提只要做实事的吏员,每年考核,考核不通过退回,所做的事也要按照规章来。 她在铁路局上退让了,其他从泰山商行分割出来的产业可就不会轻易放手了。 两人没有在铁路局这件事上聊很多,毕竟很多事上已经达成了共识。 皇帝说起了这批西方使者,笑着说了安排。 宝音捧着茶杯也没有反对。 冬去春来,京城边上的大学城开学了,新学年学生都搬到了新学堂,还开展了浩浩荡荡的全国性广告。 这事在江南引起了很大反响。 “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三教九流奇淫巧技也敢当众招?真是岂有此理!” “礼乐败坏,礼乐败坏!果然是蛮夷,不懂华夏正统!” “什么西方蛮夷学术竟然也登上了大雅之堂,还被朝廷看重,果然是不懂治国的鞑靼……” 江南大部分读书人对于这件事的反响很激烈,上一次闹这么大还是白话文的事。 这次要远比上一次反响还要大,只要是读书人都在议论这件事,连即将竣工的浦口车站也被压了下去。 毕竟白话文只是登录在报纸上,想要追寻复古可以自筹钱跟官府衙门申请一个本地刊号就能发行报纸。 爱用文嗖嗖的文言文发布没问题,哪怕小篆都没问题,只有有人肯买单。 碰过壁就知道百姓更愿意听白话文讲八卦,而不是看你刊登一些看不懂的文章。 抵抗白话文的运动看着声势浩大,实际上很快就平息,因为你出门吃饭说文言文,老板只会拿看神经的眼神盯着你。 所谓运动最后是无声无息消失,可这次不一样,关系到每一个读书人,朝廷支持西洋学,这就是在给天下读书人一个信号,往后这天变了,儒学地位变没变不知道,朝廷定然是要重用会西洋学的学子。 这意味着苦读多年的学子临到头发现自己白读了,前面的赛道变了。 年轻的还能换个赛道追赶,年纪大只感觉天都塌了,还有那白头翁童生听闻后眼睛一翻闭过气了。 也因为这件事,整个江南都乱糟糟,有些人很不解。 “早年皇上不是被上面的人给劝了回去,怎么这回来说都不说一声,先斩后奏了呢?” 皇帝年少那会儿身边就有汤若望、南怀仁这样的西洋传教士,这些传教士传播的西洋知识完全打破了儒家的神话。 儒家学说讲的是天人相应、天授神权,皇帝是天道之子,天地之间的天灾都与皇帝的德行息息相关。 西洋学讲的是天地运转有一定规律,太阳东升西落,月有阴晴圆缺,这都是自然规律不受世人影响。 传教士又说人生来就有罪,来到人间是赎罪…… 好吧,这一条直接扔了,你跟皇帝说他身来自带原罪,他看你是想找死。 反正自由受西洋学那一套影响,皇帝还真不吃儒家那一套,年少时还跃跃欲试想要更改应试的试题。 这个因为阻力太大,他亲政不久又加上三藩虎视眈眈等原因放弃了。 按照正常逻辑来说,人都是喜欢享受不喜欢折腾的动物。 皇帝会继续沿用儒家那一套牧民之法来用,而不是自己瞎折腾。 因为这套法子用了两千年太好用了,百姓也习惯了这种驯养。 西洋学说虽然更加针对宇宙本质,世间真理,可到底是一门新学说,真冒险用了,不一定比现在好。 各种不确定,外围制约,社会运转惯性,都会排斥改革。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16节 可偏偏这个时代出现了一个意外,让皇帝知道了未来的历史发展。 儒家那套很好,却有时间限制,顶多两百多年,下一个王朝会吸取前者的教训再次升级学说。 可问题是皇帝并不想大清变成儒家学说升级的工具,他纵容宝音壮大,又处处限制这种膨胀,要求在自己掌握之中,何尝不是想给大清找另一条出路? 明面上看格物学院,不,现在的皇家理工科技大学是靠着实力争取来的功劳,从而登上了帝国舞台。 实际上谁能说没有皇帝私下里的推动? 江南不少学者看不透这一点,就算是当世大儒也只能看出这片土地在发生剧烈的变化。 这种变化前所未有,因为没有前面的经验,他们也看不清这种变化会将这个帝国带往哪个方向。 伴随着皇家理工科技大学的招生广告带来的闹腾,不少名士大儒都将学生召回。 “朝廷变动太大,尚且不知在搞什么动作,这段时间你等留在学院读书,莫要随意外出游学。” 对鞑靼朝廷满怀敌意的名士这样交代弟子。 也有嗅到剧烈变革的人想要亲自去京城走一遭,江南距离京城太远,传递过来的信息都不明确,需要他前往京城才能获取更多消息,拨开迷雾看到真相。 这人正是当世大儒黄宗羲,他徒子徒孙众多,在江南地位非比寻常,经历乱世改朝换代他看破了一切,认为应当限制君主权力,主张天下之法替代皇帝的一家之法。 本来对于鞑靼朝廷他并不感冒,但近几年他明显察觉到京城那边的变化。 最醒目的就是律法,似乎又朝着他所期盼的方向在变。 到如今他更加确信,京城那边有人在搅动风雨,他不认为是皇帝。 眼下的鞑靼皇帝虽然看着聪明,年幼时也离经叛道,可摆脱不了儒家制定的那套权力游戏,只要他想成为明君,就必须接受儒家的那一套学说。 当初董仲舒将这一套学说售于汉武帝,哪怕汉武帝没有采用,之后的帝王还是走上了这一条道路。 因为是非功过都掌握在儒家的笔杆子下。 天下何人不是儒? 可现在不一样了,京城明显有人不吃儒家这一套,将西夷的技引了过来,试图打破儒家的这套防守。 儒家在思想上是顶级,没有一丝弱点,过往能打败儒家的只有儒家。 现在不一样了,京城那人明显更善于用势,用势来击破儒家的防守。 什么是势?以利诱人是势,以德服人也是势。 太多发明涌现,过往神仙才能办到的事,这个人用西夷知识大大方方告诉世人,普通人学了也能做到神仙能办到的事。 从第一盏电灯亮起,从火车不需要畜力可以跑动在轨道上,就注定了这种势不可阻挡。 儒家不行,儒家能指着火车说这是邪魔外道,指着夜晚亮起的电灯说这是偷天换日会引来神罚吗? 儒家不能,儒家不信鬼神,只尊重鬼神,若是用鬼神之说来阻止,就等于推翻了自家学说。 西夷之说崛起势在必行,他想要进京亲眼看看,若是有机会他还想跟幕后之人聊聊。 到了他这个年龄一切都能看淡,他想要追求的是道,一条学说的出路。 他希望的是一位能与他畅谈,分享彼此学说,让他悟道的人。 “老师,您要去京城?万万不可,京城远在千里,一路劳累奔波,若是出了差错,弟子等人万死不辞!” 一听自家老师想要去京城,黄宗羲的弟子被吓得拽掉了一根自己的胡须,连忙劝说。 现今公认的三大儒只剩二,年七十六的黄宗羲是年纪最大的。 七十六岁的老人别看身子骨还健壮,一场大病,一次受伤就能让他元气大伤。 就连他自己都是知天命,感觉身体大不如从前,他如何敢让年迈的老师远赴千里之外的京城? 黄宗羲不在意道:“不是说江宁通了往京城的火车吗?从绍兴坐船去江宁,再改乘火车去京城,也不用多长时间,怕什么?” 第270章 今年的一件大事是南巡。 春日里皇帝就跟宝音商量过了, “今年你跟着一块儿去,去时走慢些,在南边多留些时间, 顺便主持火车开通仪式,等回程坐火车回来,来回都不算太劳累。” 上一回南巡都是来去匆匆, 主要是巡视黄河工程和江南,因顾及地方抵抗心思,许多地方都没有下。 这回不一样了, 江南哪些民心以稳已经有数了, 多了火车也不用像之前那样劳途奔波。 至于为何不等火车站竣工后再过去,当然是因为南巡是要去各地走一走, 深入地方, 只是跑去看看风景, 逛逛名胜古迹又有何用? 那不成了劳民伤财吗? 宝音的回答是点头, 她也想要去江南。 以前是嫌弃赶路, 现在是想去江南看看,再对症下药, 纸上谈兵有何用? 之前能抢一部分土地过来那是打人家一个措手不及, 总不能同样的当还能上第二次不成? 开春正月未过完, 圣驾就已经启程。 这次南巡皇帝将太子和大阿哥都带上了, 从北京出发进入山东境内。 临行前已经下发圣旨, 沿途所需费用均出自京城储备,所经道路也无需休整。 京畿附近的道路还好些,官道有很长一段修的是水泥道,进了山东变成了凹凸不平的黄土地,道路变得艰难不少。 大家都是骑马, 干长途坐马车那才是受罪,出了有水泥的路段,宝音也坐不住马车,让人将马车送回京。 进入山东便没需要那么赶了,因为山东是黄河的入海口,所修的河工大部分在这里。 宝音不懂什么修河,但她知道康熙后半生基本上都是在反反复复修这条河。 后世也延续了这时的修河方针,既然办法是对的,她也没必要瞎指点。 才入春,河道就有河工在忙碌,皇帝领着儿子和臣子在前头,宝音拿着图纸站在后边。 她手中的图纸是这几年让手下人绘制的河道图。 和官方的不同,官方的图纸是黄河在中间,她的图是按照地势来画。 上回皇帝南巡她派了一批人跟随,这些人的工作就是沿着黄河往上绘制黄河相关数据,某地黄河的水流速度,含沙量,全都要记下。 相关人员的开销也是定期打到账户上,去任意银行都可以取。 这批人从下游一直往上,留下了不少正规数据,如今已经进入甘肃寻找黄河的源头。 黄河的源头在哪里,乾隆时期定过一次,后世国家又派人找过确定了那里就是黄河的源头。 这次的任务也同样是。 寻找黄河源头溯本正源对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事。 她手上的也不是原图,而是刻印后的复制地图,增加了色彩,看着没有后世的舒服,在这现在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手中的地图递到手里也没多久,她看看堤坝下的河道,再看看手中的地图。 [没看出什么来。] 好吧,她根本没看懂。 毕竟她也不是什么都懂,之前只给了测算方法。 按理说这个时候西洋的数学物理也是起步阶段,许多理论都没验证,她完全可以重新起名定义,连单位都可以改成含有东方色彩的名字。 为何没有改,不正是因为她的金手指都是后世的论文,改了,她的金手指不就废了。 不改她抄录下来,下面人研究后会吸收消化,改了她再写下来那就真没人能看懂了。 正在她研究手中地图的时候,不知何时身边靠过来一个身影跟着伸头过来看她手中的图纸。 她惊了一下,发现皇帝不知何时绕过来了。 “拿稳了。” 他眯着眼睛研究图纸,又觉得不够伸手接了过去,又走回了臣子之中对着河道看起来。 “来人,这段河道沿河每隔一里取一碗河水过来,河沙不需撇去。” 他要测算一下含沙量是否准确。 宝音看他仿佛得了什么好玩的道具也没有管,而是走到一旁已经搭建好的帐篷里休息。 河道上生活艰苦,物资补给没法跟城内相比,送到她手里的也只有烧开的茶水,还是蒸馏水泡的那种。 这也没办法,距离河道太近,就地取水最方便。 又过去五日,皇帝将河工彻彻底底了解了一遍,该查该看的都走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离开。 离开后皇帝称赞道:“靳辅治理河工不错,这段河道的含沙量比前几年大大减少。” 宝音微笑,“也有上游治理有功的效果。” 皇帝点头,满眼都是期盼,“希望我在世时能看到黄河水清的一日。” 宝音握住了他的手,“慢慢来,终有一日会实现。” 离开山东改乘御船,宝音在船头钓鱼,皇帝将两个儿子拎到面前考教。 中午吃的是钓上来的鱼,很快抵达了山阳县。 到了这里,皇帝下令免除了江南全省历年积欠,包括丁钱杂七杂八的税款,大致是一百多万两。 这是施恩,宝音心里嘀咕一句,该不会是想进入江南顺利点才施恩免去。 免税她觉得不好,因为一部分人已经缴纳,只免除了欠款,这对于老实交税的人来说是吃亏。 还不如改成退税。 要免,大家都免,而不是清掉了一笔糊涂账,恩惠也没落到百姓头上。 水流太湍急,啥都没有调到的宝音将渔竿收起来。 皇帝听到下面的嘀咕也没搭理她,退税是不可能,免掉欠账已经是施恩,古往今来就没听说退税给地方,哪怕他真做了,谁又能保证这银子就能落到百姓手中? 船又在河道上行驶了几日,抵达镇江。 到了镇江距离江宁可就不远了,浦口火车站也就是火车轨道的终点就在江宁。 皇帝明显没有先去江宁的意思,更像是想在江浙转一圈再回江宁。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17节 宝音在这里有跟他分开的意思。 “我准备留在江宁一段时间。” 她也不废话,直接找上他告知了他这一消息。 皇帝皱眉,“我还打算带你去苏州和杭州逛逛,那里景色不错,春日景色最美。” 宝音婉拒了,“江宁更重要,我要摸一摸江南这边的情况。” 他认真地看着她,“就非得你留下不可?” 他语气显然带上了恼意。 宝音嗅到了一丝异样,抬头问他,“怎么,难道途中还给了我设定了什么惊喜不成? 皇帝叹息一声,“这次带你出来散心,你不去就忍心抛下我一人?” 啧啧,瞧这话说得酸里酸气。 “回头在江宁多滞留一段时间还不够你摸清楚这边情况吗?江南又不是只有江宁,还有苏州杭州,其他地方你就不想去瞧瞧吗?” 这话倒是说服了宝音,她想留在江宁也是因为这里是丝、盐交易中心,苏州、杭州也很重要。 江南她有安排人,只是泰山商行经历过动荡后,已经让她没那么信任,她需要更准确的信息来验证收到消息的准确。 说到底上次手下人的背叛让她对下面人不再那么信任。 她也总算体验到为何皇帝多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利益,哪怕是心腹只要将叙述倒转一下,同一件事情可能就变成了两层意思。 分不清真假,只能对一切都保持怀疑态度。 宝音抬头看向他,忍不住在心里询问。 [你这是在撒娇吗?] 皇帝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抵住她的额头。 “你就当是吧。” 他牵住她的手,这世间所有人都有其他心思,只有她不管好坏所有心思都袒露在他面前。 杭州很美,西湖也很美。 [就是雷峰塔有些破。] 宝音站在断桥上忍不住吐槽。 外边的木质结构因兵乱只剩下了赭色砖塔塔芯,这些年也没人管理,塔也变得很破,还长着不少杂草。 后世连山川都恨不得围起来收门票,这边放着可真是暴殄天物。 休息的时候宝音和皇帝商议,要不出点钱将塔修一修? 皇帝开口,“不必出多,我出一千两,你出一点,杭州的官员再捐一点,民间再募捐一点就够了。” 宝音吐槽,“西湖美景,还有白蛇传,这么好的基础完全可以搞旅游,放在这边真是浪费。” 她说了后世的操作。 皇帝静静听完,评价道:“两个政权不同,你那里是发展经济,我这边需要的是稳定,官员无需考虑经济,只要民生、人口增长就是好官。” 听多了后世的发展,皇帝已经很明白两者的不同。 后世面临的环境更为复杂,需要寻求经济上的突破。 大清不同,当今还未有比大清强大的国家,当然可以缓慢调整,不需要像后世那般步调急促。 “洋人可不会停下脚步,我们得保持这种优势。” 她来这边也是想看看这边的资本萌芽到什么程度,能不能支持开启大航海。 “明日我不出去灵隐寺,我想在城里逛逛。” 皇帝无奈道:“不是你说要捐款吗?怎么又不去了?” “你说的旅游经济,朕还想召江南总督提一提。” [行吧,你不就是想让我跟着吗?怎么变得这么黏人?] 皇帝颤抖着手指了指她,最后还是无奈放下。 第271章 杭州留了几日, 该看过的景色都看过了,周围都是古色古香的古建筑,但并没有比后世好到哪里去。 后世的景区虽然翻修过, 看起来少了一些古朴气息,但是好歹没这么破旧。 旅游这种东西就是得看些不常见的,稀罕的景色, 在古代搞旅游还不如建几座现代化高楼来吸引人参观来得更好。 看着两江总督满眼的不解,宝音很快领悟过来,顺势改口。 “将名胜古迹修一修, 沿途开设一些客栈酒楼吸引游客。” 宝音拿西湖举例子, “西湖边的雷峰塔可以利用起来,修缮后再大肆宣传白娘子故事, 找人润笔渲染, 将这个故事与梁祝齐平, 吸引文人墨客过来巡游西湖。” “西湖边再安置一些小船, 可以收一些船资带着游客巡游西湖, 河边种满荷花,供人欣赏, 要是有名人赋诗一首, 说不定能比上黄鹤楼。” “只要人进入杭州, 吃喝都得消费, 这样经济不就带动起来了?” 两江总督听得沉默不语, 倒是杭州知府很是心动,特别是在听说可以用衙门名义牵头将这些古迹整合起来,找商人投资,也可以打包以年限出租给商人,每年只收租金。 不管怎么说衙门这边都能得上一笔收入。 宝音见没人开口, 笑了笑。 她现在是一身男装打扮,被皇帝拎到身边,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她是哪位公主伪装。 这件事稍微提一提,宝音顺势带出了捐款一事。 皇帝缓缓开口说捐个一千两,一众地方官员不约而同跪地感激涕零,看着挺没意思。 大家都在做戏,有几个是为这片土地上的人真心考虑? 宝音叹息一声,总觉得之前一番话对牛弹琴了。 她看向听得认真的大阿哥和太子,脸上露出了笑容,还好还有下一代能够培养。 *** 二月底,黄宗羲就有启程的意思,被弟子给拦住。 “春寒逼人,若是染上了风寒可就不好了,不如等到四月,不冷不热再出发,再说现在赶过去,那边火车也没通行不也是在江宁府白等一场?” 三月上旬黄宗羲终于忍不住了,拿着拐杖敲打徒弟后背,“你再找借口阻拦,别怪为师将你驱赶出师门!” 此言一出,徒弟只好妥协,吩咐人准备行囊,关键是出行的船。 绍兴水系发达,要先从这里出发前往苏州,再从苏州前往南京。 黄宗羲想这么快离开也是因为圣驾即将抵达绍兴的消息传来。 他不乐意为鞑子王朝效力,自然也不愿意见鞑子皇帝。 到时鞑子皇帝来到绍兴召见他,他是见还是不见? 别觉得是他自我感觉良好,黄宗羲从来不会小窥梨洲先生的名头,实际上这些年凡是来绍兴的人,大多数都会跑来请见他。 若是这次鞑子皇帝再次召他充当顾问他该如何婉拒? 以前让地方官员代请,他还有理由拒绝,这回要是当面请他,他再拒绝岂不是不给皇帝面子。 虽然他也打算给鞑子皇帝面子。 总之他还是决定先避开。 就这样前脚黄宗羲乘船离开绍兴,后脚圣驾就抵达了绍兴。 本地官员已经提前收到命令,不允许惊扰百姓,也不允许强迫百姓前来迎驾,最终入岸口只有一众官员等候。 宝音坐着船进入了绍兴的水道,看到沿途的乌篷船才有了江南水乡的即视感。 古色古香的绍兴要比杭州更有江南水乡的气息,不知道苏州如何。 他们这一行的浩浩荡荡船只将不大的水道都霸占了,也幸好提前清了道,空空荡荡的水面才能容下这么多船。 皇帝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前往禹陵致祭。 禹陵是治水英雄大禹的埋葬之地,大禹治的大河是黄河,如今皇帝治的还是这条河。 船抵达了会稽山山麓,众人也没有下船就在船上休息了一晚,第二天皇帝领着太子大阿哥还有一众臣子上山祭拜去了。 宝音起床有点晚,醒来还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 “外面出了什么事?”她疲倦声音响起。 虽然出行有车有船,可这种舟车劳顿的疲惫是洗不去的,她就不喜欢这个时代动辄赶路几个月,真不是人能受得了的。 到后世坐几天火车都觉得熬人,更不要说这个年代这么长的路程了。 有宫人前来禀报。 “是岸上有几位渔夫在捕鱼,已经派人驱赶了。” 宝音挥挥手,“赏赐些银子,都是为了养家糊口也不容易。” 她洗了把脸,待清醒一些才吃迟来的早饭。 怀表指针指向十点,这时候山上还没有动静,显然一行人还未归来。 她下了船,在岸边走动,老远就看到观望的人。 那些人躲躲闪闪,给她一种看猴子的感觉。 好吧,要是她住的地方来了大人物,她怕是也会跑去凑热闹。 凑热闹不正是人的天性吗? 宝音蹲在船尾觉得有趣,招呼人将她的渔竿取出来。 撒了一把有点干的点心粉末,没一会儿鱼就上钩了,她眉飞色舞,谁能想到今日运气这么好。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18节 她待在船上,骨头都快要生锈了,只能钓鱼打发时间,可船太多,动静也太多,船停靠时很少能钓鱼上来。 几条活蹦乱跳的鲫鱼,都才巴掌大,她笑眯眯让人用油煎了熬汤喝。 新鲜的鱼就得这么吃。 到了下午,浩浩荡荡的队伍才从山上下来,皇帝换了一身衣服,给官员赐宴。 这边的官员也机灵,请来了本地的名士乡老来做伴。 宝音对着这样的政治宴席不感兴趣,取出来皮克牌招呼宫女陪她打牌打发时间。 中途太子还过来一趟,说是皇帝觉得某样本帮菜味道不错送来她尝尝。 这边花雕酒和醉鸡比较出名。 醉鸡便是本地独有的越鸡和花雕酒制成,入口滑嫩,吃起来比白斩鸡多了酒香味,口味确实不错。 只是她不善酒力,才吃了几口就感觉到脸发烫。 想着反正都碰酒了干脆又尝了醉蟹和醉虾,虾是鲜活的,吃到嘴里不仅不腥,反而有点鲜甜。 这类生吃的冷食一般她是不碰的,这个年代可没有很好的驱虫药。 只尝了两口,便让人撤下了。 除了几样冷菜还有一砂锅三鲜汤,用的也是鸡肉和鲜虾,还有油炸后的菜丸子。 汤色清淡,野趣味十足,都不是什么昂贵的食材,应该很受皇帝青睐。 她中午吃过了鱼汤,这会儿不是喝饿,稍微尝了个鲜,就让身边的人撤下去分食了。 旁边的船上宴会还未结束,没一会儿她听见外面没了动静,刚赶上一牌局结束,便让人去打听去了。 没一会儿马必应回来禀告。 “万岁爷那边想要召唤绍兴这边的大儒说说话,不料这位大儒前日出门游学,家人并不知其踪迹。” 显然皇帝这是被折了面子。 宝音略微思索了一下道:“吩咐人去送些醒酒汤,今日菜品多放了酒,皇上那边怕是吃多了酒,让梁九功请皇上休息。” 马必应连忙退出去传话。 没一会儿又跑回来说,“大阿哥发了怒火,说要惩治那个老匹夫。” 宝音闻言面色大变,“将大阿哥带回房间休息,哪些人听见都敲打一遍,不允许将这些话传出去。” 江南有几个人不能动,明末三大儒就位列其中。 这三人是公认大儒,动了他们江南的文人大概得炸开锅。 如今所有人都希望稳定下来,经历过乱世也没有人愿意打破这份宁静,安抚这三人,以礼相待就是朝廷的诚意。 别看大清对于言论看得紧,文字狱也没断过,但这三人的言论书籍都被地方官员收集起来,官方出书。 黄宗羲还被请去修明史,哪怕被拒绝,他的儿子和弟子还是代替他进了京。 虽然不做官,不拿俸禄,但已经等于黄宗羲本人表态。 他可以做明臣不臣服清廷,但是他的子孙却承认是大清子民。 有了这位在,满族跟江南的矛盾就有缓和的机会,别忘记了满族跟江南可是有血海深仇。 大阿哥这是喝多了不省事,真当人家就是一个年迈老头? 人家一句话,就能让他得不到文臣的支持,断了那条通天的路。 好在这句话只是在他自己那艘船上乱说,听见的人不多,处理完后续,宝音也有些疲惫。 临近傍晚,皇帝睡了一觉清醒过来,也从身边的人那里知晓了大阿哥的口出狂言。 皇帝面无表情,听到梁九功说完宸贵妃的处置后,神色才缓和了下来。 “吩咐大皇子,就说朕说的让他在船上闭门思过。” “起驾去探望贵妃。” 宝音很头痛,也不知道是不是赶路导致,额头一胀一胀像是睡多了的那种痛法。 她叫来了随行的太医。 这种情况叫西医没什么用处。 太医诊脉后,宝音一脸期盼问道,“是不是能扎几针,让疼痛消失?” “娘娘说的针灸止疼?可缓解,减轻。” 随后又暗示她,临近经期吹了风导致,让她近期注意保暖。 知道原因后她点头,太医在她颈椎之处扎了几针。 针尚未落完,皇帝便走了进来。 他见宝音脖子和头颅上的银针很是惊讶。 “生病了怎么不派人告知朕?” 宝音一副不在意的语气道:“就是冷风吹多了有点头痛,又不是多大的事。” 第272章 皇帝转而看向太医。 “贵妃情况如何?” 待太医也说了是受了寒, 皇帝坐在伸手拉过了她的手。 “是不是昨夜吹了冷风?” 宝音抽回了手。 [别瞎胡闹,我身上还有针呢!] 室内人眼观鼻当作没看见。 皇帝又问太医,“要针灸多长时间, 可要喝药?” [就是有点头痛,针灸缓解一下,你也太啰唆了!] 这世间嫌弃皇帝管得紧说他啰唆的也只有她了。 早前还有太子, 随着太子年岁渐长,明白了君臣,父子二人也不复幼时亲近。 君父、君父, 先是君后是父。 皇帝以为自己要成为孤家寡人的时候, 偏偏送来一个能听见她心声的人,让他也有了说心里话的地方。 人在高处站久了, 高处不胜寒, 久而久之就真变成冷酷的神像了。 宝音觉得皇帝最近有些不对, 她等了一会儿, 太医过来起针, 有宫女拿棉签蘸了酒精擦拭伤口。 宝音感觉到一阵凉意倒吸一口气,她挥手, “都下去吧。” 船舱内人都退了出去, 宝音这才是握住他的手, “最近怎么了, 很累吗?” 劳碌奔波的不只是她, 还有他。 他比她还要累,这一路就没有停下来休息过。 更不要说他如今已经三十多了,体力远不如几年前。 皇帝摇摇头,“无事,你自己保重好身体。” 他好赖都有三十年可活, 关键是她。 说着他脸上带上了怒气,“保清这小子真是一点都不省心,还让你帮着收拾烂摊子。” 宝音无所谓道:“又不是多大事。” “再说大阿哥也是为你打抱不平。” 皇帝叹息一声,“这小子太过冲动。” 大阿哥冲动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事他们又不是现在才知道,反正也没将他列为皇位候选人。 宝音随口道:“冲动也有好处,起码血性还在。” 说完她自己都愣住了,想起一件事来。 她蓦然看向皇帝,“……这件事交给保清去办如何?” 皇帝惊讶,“你说江南土地改制的事交给保清?” 宝音手里多了一大批土地,皇帝又不是不知道,甭管是骗来的还是抢来的到她手里就是她的,这地契名字都改了还能有假? 她嘴里说的土地改制,并不是后世的承包制,而是最开始的农社和农场。 她准备学习后世先将农场农社开起来,顺便引进大型农耕设备,先将劳动力解放出来。 这事真要去办需要一个能压得住的人,能抵挡住地方牛鬼蛇神的人,这个人非贵族不可。 宝音是真看重了大阿哥,主要是借助他的阿哥名头。 皇帝思考之后摇摇头,“老大撑不住。” 宝音笑笑,“就借一个名头,等铁路开通,北京到江宁也就两三天时间。” “你问问老大,他要是答应,我不反对。”他还是妥协了。 之前不同意是担心老大留在江南会有生命危险,江南是反清头子的根据地,真要单独将老大留下,说不定哪天他就收到痛而失子的消息。 既然只是借个名头,他自然是无所谓。 皇帝拍了拍宝音的手关心询问,“头还痛吗?” 宝音被提醒了,还别说针灸过那种一望一望恨不得捶脑子的疼痛确实没了。 这种疼痛她也清楚就是躺多了,头部血液不循环引起的,这样一想她不由怀念后世的乳胶床垫和枕头。 瓷枕对颈椎好,可对头不友好。 “已经不疼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19节 “那就好。” 两人就着大阿哥的事聊起了黄宗羲这个人。 对于黄宗羲本人皇帝是很敬仰,宝音也意外道:“没想到这时候就有人有这样的见解。” [竟然有人想开启君主立宪制,果然是目光长远。] 可惜没更大胆点,只写了限制君主的权力,怎么不干脆废除皇帝一职呢。 她感受到旁边凝视的目光,果断不再胡思乱想。 “黄宗羲这人在绍兴宁波杭州都有开设学堂教学,几十年下来徒子徒孙无数。” 前朝死了一百多年的王阳明现在都有人追随,更不要说黄宗羲这样的当世大儒了。 宝音其实对顾炎武更好奇,这位可是明末东林党最后的中心人物,他在自家东林学院撰写的那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对联更是传到了后世。 明朝别看党争很多,归根到底是皇权和臣权的争夺,这个争夺从朱元璋建国就留下了祸根。 朱元璋那样乾纲独断的人绝对不允许臣子指染皇权,他精力充沛熬死了太子朱标,八十多岁杀得满朝血腥。 不然文人也不会从朱允炆下手,就差将朱允炆养成第二个赵光义了。 只可惜朱允炆身边的人没干过朱棣,再之后哪一位皇帝不面临党争? 黄宗羲跟顾炎武底蕴到底少了一些,他是科技落第归家,之后才成了三大儒之一。 皇帝数了朝中江南的官员哪些跟黄宗羲有关系,才道:“这样的人不能动,只能等他老死了,再施恩厚葬。” 动了影响太大,不过没关系,三位大儒剩下的两位都已老迈,活不了多久,他熬得起。 宝音点头。 [我知道,末代皇帝溥仪不也没人动他,连做了日本人的傀儡皇帝在东北建立伪满洲国,在新国家成立后不也只做了十年劳动,之后不也安然无恙安度晚年吗?] 这话听得皇帝很无语,每次想说些什么,她都爱说些扫兴的话,他都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老大还是性子太冲动,需要打磨一番。” 宝音不认同,“保清其实挺不错,作为皇子足够了,你又不能指望每一个孩子都那么完美,你也没有太多皇位留给他们争。” “保清放到后面,完胜后面的皇帝。” [说到底还是你将所有气运都耗光了,才让后面的皇子一代不如一代。] 皇帝很不赞同,“保清有将军之资,现在打磨总比上战场上吃亏。” 宝音疑惑,“战场?还要打仗?” 她指着北方,“准噶尔还是罗刹国?” 皇帝铿锵有力道:“西藏!” *** 大阿哥被禁足在船上心里很不服气,但是很快就有人来跟他拆碎了讲诉黄宗羲这个人的特殊性。 大阿哥有些彷徨,“这人地位这么高?那我这么说他,传出去岂不是没有任何文臣投靠?” 可能缺什么就稀罕什么。 大阿哥在骑射上出色,文采就不怎么样,他见老三整日混在翰林院中,对于招揽文人也有些意动。 只是没想到只是一次埋怨竟然惹出这么大的祸来。 他倒是不在意得没得罪黄宗羲,只是文官对他有意见,少了支持如何去争夺皇位? 身边人忙让他宽心,“贵妃娘娘已经派人禁止外传,等过些时日哪怕真传出去,阿哥您也可以说是有人故意破坏您的声誉。” 太子松了一口气,不由感激道:“还是贵母妃疼我。” “大阿哥,宸贵妃请您过去。”正说着门外有人禀报。 大阿哥不高兴道,“我在禁足……” 虽然高兴宸贵妃帮他遮掩过去,可不代表他就原谅了让他禁足这件事。 再说只有汗阿玛才有这个权力,她凭什么呀? 还有这船上的侍卫竟然听一个后妃的话,一点面子也不给他。 大阿哥生气了,他觉得他是皇帝的长子,哪怕比不上太子,也不是后妃能够拿捏的,偏偏还真就办成了。 这让他情何以堪? 这会儿回味过来,大阿哥不高兴了,说召唤他,他就过去呀。 “皇上也在娘娘那里。” 大阿哥灰溜溜地来到主船上,在船头老实地等待传唤。 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皇帝的声音。 “让他滚进来。” 大阿哥走进去老老实实认错。 “孩儿喝多了,不应该妄言当世大儒。” 他又朝上首鞠躬,“儿臣多谢贵母妃及时封锁消息,不然儿臣得闯下大祸。” 宝音含笑道:“我就说保清赤子之心,是为你这个做阿玛的抱不平,行了,别吓着孩子,这事保清虽然有错也是情有可原。” 大阿哥红着眼睛看向宝音,“还是娘娘心疼儿臣。” [你这个儿子也不是善茬。] 宝音面上不显,跟着做心疼模样,“心了,也是你受委屈了,这黄宗羲身份非比寻常,哪怕皇上都得优待,这人如此不给皇上面子,不说你,就是本宫也愤怒得狠。” 大阿哥跟找到知己一样,将心中话都吐出来,“可不是,不过是一老头,竟然跟汗阿玛摆架子,在圣驾来临前一日避开,显然就是故意的。” 宝音和皇帝对视一眼,皇帝拿眼神问她。 这就是你说的有血性,赤子之心? [……这可是你的儿子。] 好吧,纯粹是误判了,老大就是个憨憨。 宝音咳嗽一声,“保清,喊你过来是安排你一桩差事,你看你要是能办就接下,不能办我再另换人选。” 大阿哥先看了皇帝一眼,再警惕道:“您先说说。” 宝音温柔说道:“是这样,前些时日我买下了一些地,这些地就在江南,我打算规划一下,建成皇庄那样,只是这些地原主人怕是会使一些绊子,所以想让你出面压制这些人,不需要你留在江南,派些人盯着便是。” 说着低声道:“这事我本来交给太子去办,只是太子忙着其他事,你若是没空,回头交给太子也行。” 大阿哥一听太子要抢,立马道:“儿臣愿意效劳。” 皇帝无言以对,这个傻儿子。 宝音心里乐呵道,[保清还是有优点。] 什么优点?人傻好骗吗? 第273章 船队很快离开绍兴前往苏州。 前世宝音是南方人, 在北方上学,对于苏州只是在视频里刷过,并没有亲自来过。 苏州和杭州还是有点区别, 苏州是一望到底的平原,看不见山,还未入城先看到了不少精致的园林。 城内城外都有, 他们入住的城内最富有商人腾出来的园林,假山活水,没有一处不成景, 也没有一处不精致。 这里的园林大概将华夏的风水和美学展现淋漓尽致, 不是后世做几个类似窗瓦,放几块假山修个池子再种几棵竹子可以媲美。 入驻园林的当天, 宝音匆匆阅览过, 等到隔日才有心情观赏。 大阿哥精神抖擞招呼人去勘察地去了。 宝音这边也没闲着, 吃早膳的时候身边人轻声来禀报, 说是苏州城内几位官员夫人来请安。 带头的是苏州织造的母亲, 皇帝的那位奶娘曹玺的妻子孙氏。 就在不久前,曹玺应诏从江宁织造变成了苏州织造。 看似平升, 实际上就是之前挪用税款放贷的惩罚, 可能会调离江宁几年。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借口, 真正原因是原来的苏州织造去世, 皇帝找到合适人选, 才让曹玺暂时顶上。 至于那位大名鼎鼎的李煦,暂时还未能有那个威望坐上那个位置。 旁人宝音懒得见,她是跟来玩的,又没有任务在身,没必要搭理这些地方上的人。 不过这位孙氏到底是皇帝的奶娘, 宝音还是愿意赏赐一份恩典,召人过来见一见。 好吧,她就是对《红楼梦》为原型的家族感兴趣。 那可是《红楼梦》,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一位林妹妹。 孙氏虽然做了多年的官夫人,但看得出来身上还有宫廷的影子,行礼时很标准。 宝音含笑让她起身,又吩咐人看座。 除了孙夫人,还来了几位官员夫人,都是苏州内顶层的那一撮。 这些人身边还跟着漂亮少女,有几位宝音看着也眼前一亮。 只能说不愧是江东,鼠辈出名,美人也出名。 宝音吩咐人看赏,然后询问几位女孩都读过什么书。 有人说只读过女四书,还有人摇摇头说不识字。 宝音笑笑没说什么,又反问起苏州这边的缠足情况。 “太皇太后虽下令禁止八旗女子裹足,却没有禁止汉女,不过前些年有医者统计,说裹足后,女子少动,导致生产时体虚无力,导致难产情况频频。” “朝廷为了人丁考虑,才禁止裹足,只是传入民间不免被人妖魔化,以为朝廷又要打什么歪主意。” “最后只能定下从官员着手以身作则。”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20节 “尔等都是官家女眷,也应该理解朝廷的政策,莫要觉得偷偷裹足会没人发现,这种事不举不纠,一旦朝廷认真起来,你们还能将折断的脚骨再拉直不成?” 一众女眷忙附和说不曾让家中女儿裹脚。 宝音停顿片刻吩咐人上茶和点心。 “跟朝廷反着来的思想不能有,你觉得是自家事,朝廷还能派人进入闺房拉女人脚看不成?” “但是在朝廷看来,这种行为就是跟朝廷反着来,也别心怀侥幸,一旦被人举报,会连累家中男儿的前程,到时后悔也就晚了。” 她扫视了一圈,看到有几个坐立不安。 她就知道不敲打一下,没人将禁止裹足当一回事。 朝廷是不会派人查,你既然做了就别怕别人来举报你。 官场上可是随时等着抓人小辫子,你给自家女儿裹足是不是不满朝廷,跟朝廷对着干,心念前朝? 不用宝音讲明白,这些人自己就能吓死自己。 裹足这件事宝音也不跟男人说,后院做主的是女人,她们不了解事情严重性,不当一回事,那她就让她们了解。 说什么她也要将死灰复燃的裹足之风给刹住了。 大概是没想到只是来混个脸熟,最后竟然得了这么个消息,这群人走的时候脸色都挺凝重。 宝音也没有孙氏的身份对她有什么另眼相待,也就一个奶妈,赏个脸见一面也就得了。 没有人打扰,宝音将这个园林里里外外观赏了一遍,然后不得不承认畅春园跟这里相比,显得有点粗犷。 不过江南的园林玲珑小巧又精致,北边的园林宽阔大气别有一番风味。 两者也不可能比。 南边园林人家自己花钱修来住,畅春园真要修成这样,该被人骂成宋徽宗在世了。 下午的时候她换了一身汉服装扮出门。 江南这边的经济可不是只依靠丝绸,还有香料、棉麻、桐油生漆和灯草等等。 灯草就是油灯中用编织成的那个心,因为需求量很大,在江南也有很多从业者。 跟北京已经出现电灯不同,江南这边还是油灯,也不是电灯没有传进来,而是发电不易,哪怕是京城也不是每家大户都能用得起。 还因为按电灯数量收费,有些人家只在外院正院几个紧要地方安装。 就算引入江南也只有富商能用得起,之所以没有引过来,也是宝音有考量。 江南这块还没有盘顺,最好还是从江宁开始。 至于有商人会不会偷学了自己建,反正她是巴不得,毕竟科技进步不就是先模仿再超越。 在她手里握着,最后也只是变成一潭死水就跟后世的小日子国一样自己一边玩去,还被人耻笑每次都点错科技树。 宝音在外面逛了一圈,然后有个意外发现,这边街上的女子并不在少数。 她印象里江南应该是风气最封闭的,什么裹足、贞节牌坊基本上都搁在这边,实际情况却是这里女人逛街并不是新鲜事。 每个城市的百货楼都不一样,苏州的也很有地方特色,两层宽敞楼房,外面看是古色古香,走进去才发现隔间的挡板都被拆了,只留着几根顶梁柱,然后是摆放整齐的木质货架。 货架上摆放的可就不只是本地特产了,一进门就受到冲击,一块长案板上放着比一头牛差不多的海鱼,下方堆砌着大量散碎冰块,旁边堆积的是一麻袋一麻袋晒干的海菜。 带着独有的海腥味,有人拿着喇叭不断放着,“治大脖子病的海菜,可以治大脖子病的海菜,特价出售!” 宝音也被震住了,这喇叭啥时弄出来的,她怎么都不知道? 然后她发现自己小瞧了底下人的发明能力,别说是喇叭,还有人将放映机架在大庭广众之下放广告! 她看看外面,没错是古代,再看门内,好家伙,直接是另一个世界! 往里面走,什么拍照室,八音盒、万花筒全都整整齐齐摆放在柜台上。 这里的百货楼明显分成了两个部分,一楼卖些寻常东西,普通市民也能买得起,二楼属于奢侈品,都有专门的人陪同讲解。 宝音上了二楼,这边有各种珠宝、古董,还有新出来的发明,连照相机都有,可以说只要出得起钱,这里都能买到。 她逛了一圈,还看到了金银铜雕花做的大富翁卡牌,还有牛骨镶螺的麻将。 大概是看她没有看中的东西,陪同的人递上来一张请帖,说是近日有一场小型的内部拍卖会。 “都是女性喜欢的拍品,有些家族会将一些祖传的首饰古董送来拍卖,反正用不上索性换些钱。” “没有标记,也不知是谁家出来的,都是前朝的款式,您有兴趣可以拍下收藏,听说还有几纸谢道韫手书草稿。” 这话令宝音有些吃惊。 谢道韫是谁?听这个名字只觉得熟悉,但是说起她的公公王羲之大家就明白了。 谢道韫是历史留名的才女,传言她字美,只是没有笔迹留下来,只留下几个诗稿。 这手书要是真的,留到后世那可就是国宝! 宝音坐不住了,她对这些后世已经失传的宝贝没有抗拒能力。 看她四处找地方藏古董就该明白她有多想将这些东西留到后世。 回去后,派人打探消息的人也回来了,宝音想要知道的消息哪怕不在京城她也能拿到。 “是一位前朝告老的子孙,这位在任期间极爱书法,收集了不少前人古迹,那谢道韫的几张草纸是夹在一本书中。” “因是女子所书一直没当回事,后来给家中女儿拿去练字,因字迹有几分王羲之的影子,便猜测是晋时所作,当时王家还有一位鼎鼎有名的才女谢道韫。” “收拍卖品的人也不确定是否是谢道韫笔迹,只是冠了这位的名头。” 宝音知道这个时代可没有勘测年代的仪器,只能从纸墨和字来判断年限。 古董造假又不是后世才有,这是老祖宗传下去的祖传手艺了。 宝音想了想,“派个人拿着请帖去拍下,要是有其他珍贵的古董也拿下,珠宝首饰就算了。” 她不缺钱,这个帝国再也没有比她钱还要多的人。 除了推科技树,她唯一的爱好就是收集没能流传后世的东西。 她还想着争取多活几年等曹雪芹写完《红楼梦》她出钱帮他刊印,可惜她不一定能活到那个时候。 忙完这件事,就听见有人传大阿哥回来了,说是非常暴躁。 正在喝茶的宝音来了兴趣,“将今日跟大阿哥的太监叫一个过来。” 第274章 爱新觉罗·胤禔的一天是从兴高采烈出门算起。 “地在哪里?领着我去看看。” 在看到地之前, 胤禔以为走马观花跑个半日怎么也都看完了,等出去后才知道看不完根本看不完。 到底有多少地他也没个数,只知道有很多, 带路的人也说不清,就指着路边的地说这个是,这个也是, 一大片都是…… 好家伙,这些可都是良田,宸贵妃从哪里弄到手的? 他在京城想弄几块地都没那么容易, 更不要说江南了, 置产得往广东去,一想到这么多良田还是江南的良田落入了宸贵妃手里, 他就嫉妒到不行。 本来出门心情还很好, 结果遇见了不开眼的, 带着人拦着他不让他走, 这地是他家的。 他可是亲眼看过地契的, 什么鬼,当着他的面就敢颠倒黑白, 怕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 宝音听完小太监的讲述, “阿哥可是吃亏了?” “那倒是没有, 随身侍卫都带了火器, 放了几下将人给吓跑了。” 宝音点头, 行吧,她大概是知道怎么回事了。 应该是土地被拍后不甘心,看到大阿哥一行人过去,就误以为地是他拍下的。 这事搁在后世都屡见不鲜,那些被法院收走的法拍房有哪些心甘情愿房子被收走。 闹一闹说不定能吓跑拍房的人, 给房主一个喘息时间,说不定债务还上,房子能够保住。 她拿到地契后并未立刻去收地,土地的原来主人还若无其事继续当自己的地在种,有些佃户更加不知晓地已经换了主人,还将租子按时上交,竟然也有人厚着脸皮收下了。 也正是因为收到的地太多,分散不好管理,她才想着组成农社或者农庄,就地招收农户进去工作。 不然只将地佃出去,怕是会遭遇到土地原主的阻拦,只有集结群体的力量才能压下去那地方的宗族势力。 大阿哥这次吃的亏宝音本来就有所预料,不然也不会安排人带着火器。 到了傍晚皇帝回来了,和大阿哥一样,他也出去看耕种情况。 只是略有些不同,他看的是大片正在开花的油菜,无边无际的油菜田还能看见蜜蜂采蜜,光是站在田埂上就让人想赋诗一首。 这次出去主要是视察早熟稻种的育苗情况,一般农家会选择一块地育苗,等其他地里农作物成熟收割,才会耕地施肥,等到温度适宜再放水将长高的秧苗移植到地中插秧。 目前就是紧要的育苗情况,曹玺来苏州后没急着忙活织造局的事,而是先挑选了一大块合适的土地用来做试验田,先将早熟的水稻种出来,再在江南推广。 只能说不愧是皇帝的心腹,知道什么是关键,这样贴心的人,就算是宝音也很喜欢。 什么弄丢了点银子根本不算一回事。 至于曹家为何会衰落,只能说站错了队。 既然站错队,这江南关键位置当然得让出来给新帝的心腹。 皇帝走进来,鞋子上还带着泥土,神情却很愉悦。 “听说老大今日出去跟人起冲突了?” [你是不是在我们身边都放了人,不然怎么那么清楚?] 都出来了身边有个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皇帝换了鞋子走进来,“瞎说什么?” 他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让宝音有点意外,他最近小动作有点多。 “就是一些不死心的人,地契都没了,还当地是自己的,大概是以为将人驱赶走,这地还是他们的吧。” 皇帝是知道这地是她使了手段强抢过来的,今日出门还有人话里话外告状。 这些他都可以当没听过,他只能做裁判,不可能下场偏旁一方人,更何况说到底这地放在她手里和放在他手里有什么区别?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21节 也就是左手右手的事。 随口提了一句,皇帝又说道:“听说你今日出门了?” 一回来就有人打小报告,都不用他立理会,就有人将人处置了。 他倒是没想到出了宫不开眼的人多了起来,竟然将主意打到他身上。 宝音托着腮道:“去百货楼看了看,苏州这边有钱人还是很多。” [钱多就算了,要是地也多,那就有点贪心了。] “对了。”她抬起眼皮,“这些出海的商船你也收了一笔不小的关口税吧?” 皇帝缓缓坐下,“这个朕不了解,税收是户部结算。” 宝音很肯定道:“我都引导这些人跟海外做生意,那些洋人都是我让人帮忙选的,以后海上贸易肯定越来越繁荣。” “人丁税跟商业税不值一提,再说江南这边每年都拖欠人丁税,你三五年就要免一次,不如干脆废除人丁税?” 皇帝端起茶碗的手一顿,“那叫盛世滋丁永不加赋。” 这跟废除人丁税是两个意思。 废除人丁税是全国人口都不用缴纳税收。 盛世滋丁永不加赋是将税固定下来,比如今年上交了两百万,往后每年不管人口增长都是按照两百万来收。 至于这税摊派谁的头上,朝廷也不管。 这就让下面的操作多了起来,最后还是底层百姓买单,直到雍正上台来了个摊丁入亩,将丁赋跟土地捆绑在一起才算是终结了士绅免税的权利。 “去年丁税多少?” 皇帝喝了一口茶报了一个数字,“二百二十三万两。” 这还包含未上交上来的。 宝音翻开资料,到五十年是三百三十五万两,可以预见这二十年人口增长还是很快。 她皱眉,“取消人丁税主要还是人口太少,我海外缺人,洋人大把地把人运送到新大陆占地盘,我们本土人都不够用,上哪里送人上去?” 她可没有想将新大陆让人的意思。 那么大一块地盘,怎么我华夏儿女就不能分一块了? “怎么样,取消吧,刺激一下人口增长。” 他放下杯子,“养不活那么多人。” “现在不是这个省旱就是那个省涝。” 他感叹一声,“老天爷就不准备让人过个安稳日子。” “我缺人。” 宝音再次重复,“已经发现澳洲大陆了,去年传了消息过来,洋人也上去过了,那块大陆跟咱们季节反着来,送人上去耕作,缺粮食了从那边运。” “南洋多个国家都设立了港口,海运还是很方便。” 澳大利亚就在华夏大陆南边,说真的,比去美洲大陆还要方便,沿途还有东南亚国家,那都是华夏的小弟。 他挽起了袖子,徐徐道:“你说得对,丁税这仨瓜俩枣却是不值一提,还没有倭国给钱痛快,这个消息等离开江南前再宣布吧。” 宝音咬唇,被这人给套路了。 他就是故意来套她的话。 晚间,去拍卖会的人回来了,送上来一个卷轴,上面是被虫蛀得不成样子的草稿。 好在上面的字迹还算保持完好,被装裱了起来。 皇帝练完字凑过来。 “这是藤纸?” 他从小就赏玩古董古迹,见多了真品,只是一上手就猜测了个大概。 “是古藤纸。” 宝音点头,“说是东晋才女谢道韫的真迹,也不知是真是假。” 他感兴趣地接了过去,从笔迹到纸张,然后道:“这应该是唐时临摹本。” 宝音惊讶,“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是肉眼鉴定机吗? 皇帝放下了装裱好的卷轴。 “《兰亭序》唐时临摹本在我手里。” 宝音都把这事给忘了,故宫那数不尽的古董可不是乾隆一朝收集了,还有不少是前朝皇帝的珍藏。 经过几百年搜刮,不知道多少好东西藏在皇宫里。 “纸更加平整,东晋造纸工艺达不到,藤纸在唐宋比较流行。” 宝音希冀问道:“临摹的话应该也是有原本的吧,会不会就是谢道韫留下来的诗?” 这他无法判定,“诗是好诗,也符合东晋时的韵律,就算不是谢道韫所书,也不是普通人之作。” 那时有名的才女都是世家出身,王谢更是顶级世家。 她明白了,因为资料不够,他也没办法判断。 没关系,她可以留到后世,再说明情况,等后世人研究,说不定从哪个坟墓里挖出了证据。 连秦时法律都有重见天日的时候,这世间还有什么不可能? 圣驾并未在苏州多停留,一众人乘坐船只从长江前往南京。 *** 要说江宁府才是如今金陵的中心,为何铁路会修到一江之隔的浦口呢? 当然是两地中间隔着一条江,铁路只能修到浦口了。 本来一江之隔,乡下的浦口根本比不上江宁府的繁荣。 偏偏如今多了一条铁路,陆陆续续有商户围着火车站落户,本来的荒郊地皮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都赶上周边渡口的繁荣兴旺了。 黄宗羲领着一众徒子徒孙就落脚在这里,找了宅子暂住,等待铁路通行。 结果才住了几日就听闻圣驾往南京这边来了。 黄宗羲每日走到铁路边兴致勃勃看人修建铁路,再盯着停放的火车打量,还借了江宁这边传教士关于机器理论的书籍观看,不多久就弄明白了火车行驶的原理。 明白后他觉得也就那样,关键是朝廷愿意让这么个东西出现。 能让帝王放下忌惮之心,他越发对幕后之人感兴趣了。 第275章 黄宗羲的弟子就不是很理解, 自己的老师为何总往工地上跑。 那里有什么,不过是一群贫穷的漕工而已。 说起来也搞笑,前年漕运弄来了一批可自走的钢铁船, 有了动力也就不需要纤夫,这导致一部分纤夫失业,还有一部分转向民用船。 而就在这个时候, 铁路那边发起招工,招人干活,一个成年人一天能拿二十文, 因为大量缺少人力, 还需要在期限到来前提前完工,这就导致负责招工的官伢子将脑筋使到漕运上。 大量失业漕工跑去铁路上谋生, 还有未失业的一看自己辛苦拉一天船到手才十几文, 有时候还要被克扣拿不到钱, 忙活到头还没失业的人赚得多…… 反正大量漕工被铁路吸纳, 本来漕工上下官员就看铁路不顺眼。 这铁路明摆着就是来替代不堪重负的漕运, 这让上上下下都趴在漕运上吸血的人如何能忍? 为何让铁路修建成功,主要还不是这是君主的意志, 这些官员发动全部人脉关系也没办法阻止这件事, 最后只能想办法插手铁路。 铁路局这边不属于官职, 进来后不等于做官, 这些人只能将未谋职的子侄塞进来, 才勉强达成和平局面。 这次铁路局不讲理大势挖漕运的漕工,本来还没人在意,毕竟百万漕工,想挖也挖不完。 可偏偏铁路局使出了贱招,让来干活的人自己来推荐, 介绍一个人能拿十文介绍费,不说沿途的官伢子使出浑身解数,就是漕工自己也赶紧回去呼朋唤友。 官司一度打到了京城,那边皇帝给断了官司,漕运船只慢慢替换成钢铁船,这才平息这件事。 黄宗羲跑来研究,倒不是研究铁路的建造,而是研究这边管理办法。 从防疫到不让这些人哗变,都值得研究。 要知道自古以来针对哗变朝廷只用一个招数就是隔离,哪怕现在也如此,不允许大量人群聚集,超过两百就要上报衙门。 可铁路蔓延千里,聚集的人有数十万之多,这还不加上沿途做小买卖和专门拉货物过来兜售的商队。 奇怪的是这么长的路修了三年了,竟然一次哗变都未出现过,这如何不引起黄宗羲的注意? 之前没有机会,这次到了眼前他就注意到了情况。 经过他的观察,他发现铁路这边有一套已经成熟的管理条例。 就如同钟表里的齿轮一样,一个齿轮合着一个齿轮井然有序。 上工期间就认真工作,有人记纪律。 他最开始觉得是纪律限制,之后又觉得不对,他内心满是疑惑,这些干活的人里不缺乏单身壮汉,要知道这类人一向是不稳定因素。 几个女人凑在一起会分工合作收拾到地方,几个男人凑在一起只会逞凶斗狠然后发展出械斗选出一个带头人,带头人一挥手说我们造反吧,其他人或是脑子一热讲兄弟情义跟从,一支造反小队就拉出来了。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所以朝廷会禁止光棍聚集在一起。 为了社会稳定还会鼓励寡妇再嫁,有了家就会稳定下来。 铁路上不缺携家带口的人来做工,可光棍比例也不少,他还看见不少光棍聚集在一起密谋些什么,明明旁边管理纪律的人都听见了,也没有过来命令他们散开。 奇怪,真是奇怪。 黄宗羲并不知道这些光棍密谋了什么,最近接了浦口这段工程东家接到了十里外另一个工程队东家的战帖。 双方约定了明日在浦口车站一里外的一处平地赛足球。 他看到的这群光棍就是工程队里的足球运动员,做完工休息时间凑在一起商量计策。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22节 那管理纪律的人当然听见了,要不是职责所在,他都恨不得跑过来帮着参谋了。 铁路上踢球很流行,最开始是从包头那段铁路流行起来,几个准噶尔部落的壮汉加入后,好家伙一下子帮东家赢得了比赛,把东家高兴得不行,给了赏钱。 后来直接在内部流行开,铁路局还将各个承包工程的东家召集起来,鼓励举办类似活动,总之就一个目的,发泄这些青年的精力。 除了比赛,铁路局这边做十天休息两天,这两天会有城里的戏班子下来唱戏,玩杂耍,就是为了丰富大家的生活。 同时还会定期组织相亲活动,只要一定期限内没有犯错表现良好的青年就能得到去参加相亲的名额,请来的姑娘有铁路家属自己报名,也有从附近寻摸来符合条件的女性。 总之一句话,看对眼了,上面会出面帮着办一场集体婚礼,家属只要带着空肚子来吃。 同时上面还会给一对新人分一间房屋一套家具和二两喜钱。 一套三板斧下来可以说将光棍们收拾得服服帖帖,敢闹腾的就问还想不想娶媳妇? 最关键的是之后还要修其他路段的铁路,真闹事,以后可没法在铁路上干活了。 一份稳定的工作对于许多人来说太重要了。 圣驾抵达江宁府的消息传来,黄宗羲就明显感觉到铁路这边工程加快了,不仅人多了不少,警戒也变强了,他再想过去看,都被阻拦在外。 “老师,快些回去吧,您要是想要看,我帮忙联系人,让您名正言顺进去。” 弟子的意思是联系当地士绅,黄宗羲明白他的意思,铁路修建并不是朝廷派人动工,而是铁路局将整条铁路线分割后,一段段承包出去,有些比较难修的选择了工部的工匠,其他简单的交给了民间工程队。 这些工程队需要垫资,这就拦住了一批投机取巧的人,能获得工程的都有一定实力,毕竟垫资最少半年,年尾才结一部分款,这钱先花出去没有点底根本撑不住。 当然没有人想要压着下面修路工人的钱,铁路上的工人自己组建了一个工会,哪个工人没拿到钱会来找工会,工会这边帮着讨要。 讨不到会告到法院那边去,根据铁路局自己出的临时条例,拖欠农民工资会有两到三倍罚款,也就是说欠一个月得多补一个月,欠半年要给一年工钱。 不给,也没关系。 承包时都交了保证金,只有按时验收合格才会退还。 只要保证金被扣,铁路局这边就会联系承包商补上,到头来这笔钱还是要扣。 因为赚得不多,又嫌弃还有一堆麻烦,导致初期接手的人在当地都有善人美誉。 至于是不是善人,这个上面不会管,你担上了这个名号,就算是装也得装得名副其实了。 在黄宗羲的弟子看来,承包铁路的士绅毫无疑问都是大善人,不然怎么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黄宗羲却摇摇头,“算了,皇帝既然到了江宁迟早要来这边。” 他是隐藏身份来的这,可不好现在暴露身份。 不然皇帝亲自开口邀请,他可没有推辞的后路。 以前邀请他进京做顾问的是地方官员,因为不是圣旨,还有拒绝的空间。 真当面拒绝了皇帝,那就是抗旨不遵了,黄宗羲还没有想将自己暴露出去的想法。 *** 跟来时只是行程匆忙不同,再次回到江宁府,宝音明显感受到这里更加热闹了。 当然来时是三月还属于春寒料峭,再次回来已经进入四月,正是万物回春,沿途能看见不少桃树开花。 岸边桃树绵延数里,还未下船就能欣赏到岸上的美景,缤纷多彩,有一段甚至形成了一段红云,岸上还有不少前来踏青的市民,真是一副盛世景象。 宝音亲自指挥人来拍照,这些全都是宫廷画师,会选择合适的视角拍下来,再回京根据照片绘画成景。 当然也有当场作画的,寥寥几笔就记录下美好景色。 岸上的人成为景的一部分,他们又何尝没有成为岸上看景的一部分。 船只靠岸,江宁府的众多官员已经等候,这次少了一个两江总督,两江总督就在船上,上次就随驾前往江南各地视察。 岸边的人已经驱散开,没搞什么排面引导百姓来叩拜。 皇帝一贯的作风就是不扰民,这一点他孙子就比不上。 这次停留江宁有两件大事,一件是祭拜明孝陵,也就是朱元璋夫妇的墓地。 明朝皇陵从朱棣开始都埋葬在北京,只有开国皇帝和皇后陵墓在南京。 也幸好没在北京,不然还不得被乾隆那孙子借用修缮明皇陵为由,偷龙转凤盗取皇陵里的金丝楠木了? 除去祭拜明孝陵以外,还有就是等待铁路开通。 南京这边皇宫大部分还保存完好,少部分建筑毁于战争中。 上次皇帝南巡皇帝批了些银子命人修缮,看结果有点差强人意,但是收拾了几个宫殿勉强够住了。 宝音住过北京的皇宫,还没住过南京的皇宫。 当然这里已经不算皇宫了,已经变成两江总督府和八旗驻防城。 刚踏进大门,宝音就有一种回到紫禁城的感觉,随处可见的残破殿宇,昭示着王朝的落寞。 紫禁城就是以南京的皇宫为蓝本建造,当然南京这边的皇宫要远比北京要大。 安置妥当后,她就吩咐人去拍照,明故宫在后世已经毁于战火中,连残骸都被拆光,到后世只剩下一块地基,拍下一些照片,说不定后世还能根据照片还原。 第276章 一早皇帝便出发去了明孝陵。 宝音今日哪儿也没去, 跟着穿着隆重等候在陵墓外面的房子里。 别看她嘴里一直说朱元璋怎么样,又总是贬低朱元璋,实际上她对这位皇帝非常敬重。 这位可是重塑华夏衣冠, 收拾破碎山河的皇帝,功绩在历代皇帝里排前三没问题。 当然第一有三位,秦皇汉武唐童, 朱元璋可以保三争取二。 正是期望太高,才希望他有生之年能做得更好。 宝音望着屋外的大树,或许岁月不饶人, 今日他们来祭拜朱元璋, 以胜利者的身份,明日也会有后来者祭拜他们, 时间不会放过每一个人。 临近清明节, 江南多了雨水, 被雨水打湿的路走几步就带上了厚厚的泥巴。 远处传来乐器声, 宝音看着飘在树叶上的水珠不由叹了口气。 到她这个身份, 越陷越深,已经身不由己。 下午从明孝陵回来, 宝音情绪就有些低落。 她没注意到皇帝盯着她看了好几眼, 也没注意到太子脸带高兴, 好像尝到了甜味一样。 等回到两江总督府, 她立刻收到了消息, 内宅多了几个水灵灵的美人。 “是送给太子和大阿哥的。” 下面人连忙道。 宝音提不起兴致来,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人了,帝国最顶层的那几个人,财富美人随手可得,天下得有一大群人盯着。 他们不想, 也有一大批人争先恐后献上。 只是满汉不通婚的潜规则还在,这些人就算进来,也没个明确身份。 “随便他们,我去休息一会儿。” 不知为何跟过去一趟,她心情低落得到不行,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就好像回到了几年前…… 一觉醒来,她有些懵,她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身边的人相继离开她,而她一个人留在原地,看着这些人成为古人,时间拉开距离,让他们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 睁开眼,她看着床顶上的帘子出神了很久。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她的手。 她转头,就看见皇帝一脸担忧坐在床头。 “是不是这段时间行程太赶过于劳累了,方才有人来报说你发热了。” 宝音感觉到身体有点气虚,浑身无力失了阳气那种。 上一次有这种感受还是阳了的那段时间,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他扶着她坐起来,将枕头垫在她腰后。 宝音控制不住露出软弱,她将头靠在他肩膀上,有点委屈道:“梦见你们抛下我一个人,我们隔着几百年差距,没有再相遇的可能。” 他神色凝住,用沉重的声音回答:“是梦中的我不努力,应该努力去找你。” 宝音无力拍打了他一下,“你在逗我吗?” 他笑着抓住了她的手,将人揽在怀里,“若是真发生这种事,你就站在原地,不用回来找我,我会去找你。” 这话听着可真是让人心动。 [可惜,人太多了。] 突然的脆弱并没有影响到宝音,很快她便打起了精神。 走这么一遭,她对江南一些情况稍稍有些了解。 这里卫道士很多,思想前卫的也不少,拉拢一批打压一批,太祖已经教过她了。 接下来就是该改变策略了,将朋友变多,敌人变少,大家一起冲向大航海,都有光明的前程。 祭拜完明孝陵,皇帝下旨免除丁赋一事传开,意味着贯穿两千年的人头税彻底终结,从江宁开始,越来越多的人走在大街上欢呼。 虽然对于许多人来说人头税那点钱不算什么,但是对于贫苦人家来说人头税就是压在头上了一座大山,生的越多交得越多,生的越多就越贫苦,因家贫将生下来的孩子丢弃已经成为常态。 这个消息通过各地官报很快传遍大江南北,又以最快速度向其他地方扩散,只有京城的户部官员在得知消息后满脸苦涩。 万岁爷,下令之前怎么也不和他们通个气? 平白少了一笔税收,今年各部开支又得重新算了。 *** 北京通往江南的铁路分段竣工,一些比较慢的是地质不适合的地段容易遭遇洪灾的地段需要打地基架高桥,还有开山凿洞,为避免意外需要请道士勘测风水。 风水这东西你可以不相信,但不意味着就没用,起码这回有几位高人指点,开山时就从没出现过山洞塌陷问题,反正不知道什么原理,只能说专业人士做专业事。 反正铁路线上混了各种身份的人,不只是道士,和尚、神婆有点本事的都请来了,务必要保证铁路线顺畅,就算邪祟作祟,那也得镇压住了。 宝音自己对风水是不信的,但是不得不说这东西还真有些邪门。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23节 就如同后世在网上看到过的风水大战一样,越是顶层那一端接触的信息就更多,信不信不重要,不能不有。 不得不说这么多有排面的高人在场,沿途安了不少人的心,也省了不少麻烦,有些路段经过了人家的祖坟,高人一出场说是给迁个利家的风水宝地,人家就欢欢喜喜迁了。 时间转瞬即过,到了五月铁路线已经全部竣工。 还差点一点收尾也是在沿途的几个车站上。 接下来是铁路通行的剪彩仪式,然后是火车从浦口出发空车跑个来回,确认没出现状况,就可以宣布火车正式通行了。 停留在江宁的这段时间里宝音可没有歇着,搜刮了不少合心意的人才,都是不迂腐思想灵活的小年轻,大部分人得到了推荐去皇家学院上学的名额,还有一部分被推荐给了皇帝。 剪裁仪式是太子去的,太子代替皇帝,本身就暗含了朝廷支持铁路代替漕运的意思。 当然漕运也不会取消,两头并重。 此言倒是让在场的漕运官员神色好了不少,他们最担心的还不是漕运被替代,失去手中的权力吗? 毕竟他们这样的人,哪怕手中只有一点权力,也能在规则范围内将这点权力玩出花。 铁路顺畅通行了两日,圣驾也准备启程了,这次不是一车全塞下,而是分散离开。 一些用不上的行李和多出来的太监宫女会提前出发,然后是御辇马车这类拆解后搬上车。 之后每日都有几班车开往北京,每次都带走点人和东西,谁也不知道皇帝和太子是何时离开。 宝音是夜间被抬上火车,上车时就看见皇帝已经安稳坐在车上翻看电报。 她无语,[用得了这么偷感十足的跑路吗?] 皇帝已经换了一张,随口道:“行程被泄露出去了,只能提前出发了。” 好吧,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安全更重要。 “太子不会也在这班车上吧?” 她记得两江总督府的那几个小美女都还在那,没有要走的迹象。 皇帝放下了手中的电报,“不,他坐下一班车。” 说完若有所思,“有人来报,黄宗羲在三月就跑来了江宁,一直躲在浦口,火车通行后坐了第一班车去了京城。” 宝音意外,“应该是偷偷去,他这样有名望的人想要光明正大过去,怕是你都得出面迎接。” “我只是在思考他进京的意思,按照他本人的想法绝对不可能为我效劳。” 不然连修明史都推脱了,只派了儿子和弟子,还自带干粮那种,一副跟朝廷撇清关系的架势。 皇帝这是大度不在意,要是换成雍正瞧瞧,直接给你穿小鞋,连祖坟都给你撅了。 宝音伸手拿过了那张电报,上面就一行字,她想了想道:“京城那边能吸引他的事情不多,会不会为大学而来?” 怎么想,这类教育大家也只会被教育所吸引。 皇帝突然露出了微笑,“我以为头一个冒头的会是孔家,没想到连黄宗羲都被引出来了。” 孔家? 宝音很不屑想,[那个投降世家吗?] 来江南前就有人表请皇帝登泰山祭孔庙。 泰山那神格都被拉下来了,谁愿意去? 至于祭孔庙,被宝音给拦住了。 祭祀孔圣人没问题,只是不能祭祀孔家的圣人,孔圣人是全天下读书人的圣人,山东孔家有多远滚多远。 这次皇家科技大学成立,本来以为孔家会站出来,没想到屁都没放一个。 宝音更加不屑了,不过是一群软骨头。 学派之争,本来以为是你死我活,孔家为儒家门面应该带头抵抗才对。 结果表现出来的却是你惹到我算是踢到软柿子了,真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孔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牌匾。” 皇帝将话题又转移到黄宗羲身上,“既然人到了京城,就安排人会会他。” 宝音来了精神,“我来吧。” [我对这个人可是很好奇,活着的大儒,说什么也要见识一下。] 大儒,后世可没有的稀罕物种,听说只有走出了自己的道,才能被称为大儒。 说实话,她也想跟对方讨论一下,对方坚持的理论是不是君主立宪制,若不是,在他那里,君主不过问,又该如何管理国家,总不能学宋朝那套皇帝和士大夫共治天下。 还是说他那套理论已经进化到只保留士大夫,将皇帝给踢出局了? 火车启动,宝音因心里有了念想巴不得火车跑快点。 三天后火车顺利抵达京城,一众人下车,提前得到消息的九门提督已经将车站清场。 这次南巡算是圆满结束,来时行程匆忙,回时只用了三天、不确切是两天一夜,一路摇摇晃晃,却没有颠簸。 显然皇帝对这次体验不错。 一回宫就召集王公大臣和六部官员筹备着将铁路修满整个帝国。 “下一条就外蒙古,横纵两条,将外蒙内蒙全部串联起来!” 第277章 在圣驾回归前几日, 一对看着普普通通的“父子”从东门外的车站下车进入了京城。 拿的是江宁府的路引,来意是跑商。 这样的人在近日并不出众,除了这对父子年龄实在有点大以外, 毕竟也没有哪个五十左右的儿子扶着年迈老父亲大老远进京跑商。 江宁通往京城的车站未开通前,沿途多地的商人都暂缓了进京行程,都指望着乘坐火车进京。 有些还提前准备了比较娇贵的货物, 就为了进京城赚上那么一笔。 京城富贵人多,又极喜好稀罕之物,这些人都等着抢头茬。 火车通行的第二天, 各地车站正式向外放票, 还闹出了超发票的笑话,最后这超发的部分只能改成站票挤上了车。 当然有钱人提前买了卧铺, 虽然狭小空间要挤上五六个人, 但好歹有个能躺着的地方, 比坐着站着硬熬好多了。 黄宗羲和弟子开头是错估了大活儿对火车的热情, 根本没买到票, 别说隔天的,火车票都卖到半个月后了, 谁能想到江宁这般热闹就是一堆人等着火车开通。 后来还是他弟子去找了人才弄来两张卧铺, 怎么挤上火车黄宗羲都不敢回想了, 他从来没有觉得江南人多, 这回是体验到了。 拿着路引二人就这么进了京城, 本来是准备入住会馆,结果到了那一块,两人就被一座占地规模极大的会馆给惊住了。 来来往往的客商都往哪里进,黄宗羲二话不说跟着走,被他弟子给拦住。 “等等老师, 我先问一下这是何处?” 黄宗羲纳闷,“这还用问吗?” 他指着房顶那块醒目招牌,“不是写着北京会馆四个大字?” 弟子瞠目结舌,“这里是会馆?” 要说是哪个西洋教堂他也信啊,实在是太高了,比城墙还要高。 他很纳闷,“会馆能建这么高吗?都超规格了。” 会馆前面是大块水泥平地,左右两边都有石灰画的标记线,左边线内停放着不少自行车,右边是牛马车,前方还有临时站台。 这时来了一辆马车,车卸下,马被拉着绕到后面巷子里。 弟子回过神来,就见自家老师已经走远了,他赶紧追了上去。 两人走进红木双开门内,里面大厅非常宽阔,沿着墙壁摆放着不少座椅,有三三两两客商汇聚在一起谈话。 靠近楼梯口是一个非常长的柜台。 柜台后站着三男三女,长相都很清秀,穿着差不多样式的衣服,见人就露出微笑。 华夏人讲究含蓄,讲究笑不露齿,偏偏这几人反其道而行,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明明很不合礼仪,却意外地让人心情舒畅。 黄宗羲站在大厅中观望,墙壁上挂着不少卷轴,他指示弟子安排住处,自己拿着拐杖走到墙壁旁看了起来。 墙壁上挂着的卷轴并不是什么古董,也不是名家之作,笔画只能说上等,不算能流芳后世的那种。 前面每个卷轴是挨个介绍京城可玩的景点,中间是几个当地上了美食排行榜的吃食店,后面是路线图,比如赏景该怎么走乘坐哪里车,沿途经过哪些景点。 做生意要找哪个商会,怎么跟银行打交道,连去哪里找中间人都明确指示了。 最后一个就比较隐晦了,就是写了某些王公大臣住在哪些胡同,有哪些公认爱好。 黄宗羲看得是一愣一愣,这时他弟子拿着一块牌子走过来。 “老师,没有单独客间了,只有双床房,在三楼。” 黄宗羲接过牌子看了一眼,木头牌子上面浮雕了数字,阿拉伯数字和汉字一起,下面拴着一把黄铜钥匙。 “先去安置。” 他没有嫌弃,早年进京可没有现在条件好,说实话几十年未来京城,这临到头来一趟才发现变化太大了。 像他年轻那会儿,哪里会想到世间有火车,能拉着人呼啦啦从南到北,不需要人长途跋涉就能将人拉到千里之外。 也想不到不需要铺青石板,就能让地面变得很平整,下雨也不用担心鞋会湿,甩不尽的泥巴。 变化太大了,让他都生出了不真实感,这要是他的大明该有多好? *** “哦?在北京会馆?” 眼皮子底下想要找到黄宗羲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哪怕他伪装再好,那也是个七旬老人,就按照这几天进京的人来排查,六旬以上的人报上来很快锁定身份。 不过宝音没有急着见人,只要确定人在掌控之中,相见能随时见,就先让人感受一下京城的变化。 “派人送一份请柬,皇家科技大学旁听的请柬。” *** 北京会馆的房间不算大,只有一个小小的洗漱间和一个卧室。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24节 卧室摆放两张床后只剩下狭窄的过道,洗漱室里面还用木板隔出了一个放置陶瓷马桶的小隔间。 这等环境肯定比不上借住的富商别院,但也不是没有优点,就是床很软,被子也是蚕丝被,睡在上面轻飘飘地跟躺在了云朵上一样。 马桶用完拉一下上面的绳子,水箱的水流能将腌臜物冲走,也不需要烧香去除异味。 想要简单洗漱这里没问题,要洗澡就得去会馆后面的澡堂,客人可以免费洗,每日去一楼领一张澡券即可,一个房间两张,多了没有得等明日。 还有免费早餐可以吃,有觉得手头紧的早饭可以多吃点,省了中午那顿。 住在这里最大的方便之处就是通行方便,会馆外面的站台几乎北京城内所有的路线都会在这里停留,东南西北想去皇宫门口都没问题。 除了公共路线,会馆还养了车夫,那种拉着人四处跑的绿包车车夫。 想去哪里说一声,谈好价钱绿包车就能把人送去。 某些初来乍到,容易在巷子迷路,又摸不清拜访的官员住在何处就会找这种车,车夫都是生活在这里的人,还被专门培训过,对京城哪个大官住处都了如指掌,甚至还能说点新鲜消息。 除了这种私人性质的车,会馆还提供短期的旅行线路,刚来不知道哪里好玩,没关系,只要交钱报名短期航线,这边会联系将景点说得透透的学子,期间还包吃,保证两天一夜逛遍京城。 甚至还有私人航线定制,你想去什刹海、想登钟楼看皇宫都没问题,只要出得起费用。 也就差将皇宫空出来开门收门票了。 弟子这几日在会馆也没白住,很快弄清楚了这里面的道道。 他不缺钱,要不是老师要低调,他都能住到顶层去,顶层听说不仅房间大,还能俯视外城,可惜四楼朝上北边就没窗户了,据说是能看见皇宫,要是被人拿了千里眼,那宫里一举一动岂不是都落入别人眼里,得避讳。 五层往上虽然北面没有窗,可南面却开了一个大大的窗户,外面还延伸了一部分做了观景台,站在这不仅将南边的一切看见眼里,连城外的农田都进入眼帘。 因为有钱,他指定了大学城路线,然后被告知了一个消息,开学期间学校是不准外人参观。 “这个没办法,毕竟是学习的地方,人多了容易让学子分心,外人只有放假和学生开学那一日才能进入。” 弟子联系的是会馆提供的最好旅游线路,他指明了要进皇家科技大学,结果却碰了个闭门羹。 这边虽然婉拒,还是提供了一个消息,不久后那里的学子会集体出校踏青,或许可以有见到学子的机会。 弟子听完面色不是很好,以往只有旁人求他给个见老师一面的机会。 没想到如今进个大学都要费尽心思,要是换作其他学院,早敲锣打鼓来迎接老师了! 他甩袖子走人,“罢了,我再想办法。” 大不了联系江南的学子或官员,总能有进去的办法。 然而刚路过大厅柜台,他就被喊住。 “可是三零一八的客人,这里有您的一封请帖。” 弟子愣了一下,才皱眉上前。 他和老师是隐姓埋名过来,只有江宁的少数人知晓,这还是他拜托弄到车票泄露出去的。 怎么这么快就有人发现他们师徒下落了,难道是江宁那边漏了口风? 他不解地接过了信封,从里面取出了一张请柬,请柬里还夹着一封盖着印的信。 看到印章他脸色大变,直接抬起衣摆往楼上跑。 “老师……” 黄宗羲正拿着书坐在窗边观看,他戴着一个老花眼镜,书是附近书馆借来的。 来了京城他才知道眼镜还有那么多道道,换上适合他度数的眼睛,他的视力再次恢复清晰。 原来离不开的眼镜顿时不香了。 和所有读书人一样,一进入菜市口那家大型书馆他就走不动路了,这里各类书籍都有,他甚至看到了《永乐大典》缩减过的内容。 更不要说各种翻译过来的西洋知识,进入这里只觉得进入了所有爱书人的天堂。 就比如黄宗羲此时手中拿着这本书,名字叫《天演论》,看得他是如遭雷击。 薄薄的一本书全是救国真理,可惜太迟了,他的家国已经没了。 “老师……” 黄宗羲合上了书,转头就看见弟子一副慌张模样。 “出什么事了?” 弟子递过来一封请柬和一张薄薄的入校证明。 “您看,是宫廷的印章,是不是那里知道您进京了?” 第278章 “慌什么?” 一大把年纪了还被老师训斥, 弟子脸也有点红。 他低声下气道:“是弟子的错,这不是没料到消息漏这么早吗?” 黄宗羲撇过脸去,摘下眼镜避开弟子揉了下眼镜, 又将眼镜给戴了回去。 “看清楚是养心殿印章……”他面露惊讶。 “竟然不是乾清宫?” 外界人对宫墙内充满幻想,无知的百姓会幻想皇帝老爷每日吃的都是白面大馍,用来锄地的锄头也是金子做的。 有点认识的人知道宫里的贵人吃的是山珍海味, 穿的是绫罗绸缎。 这些是对宫墙内主动幻想,更多的人连宫里有哪些宫殿都不知,宫殿里住着哪些人更不知。 黄宗羲是知道宫里那座乾清宫是帝王居所, 对于这养心殿却了解不多。 不过既然是宫里送过来的, 那就意味着宫里已经有人知道他在经常,甚至很清楚他的落脚地。 弟子突然暴怒出声:“老师, 这请柬竟然邀请您去旁听, 可真是大言不惭!” 这天下任何一家书院也不敢请一位大儒去旁听, 最多是指教, 还得是好言好语。 什么叫旁听?这分明是觉得自己学识超过了老师。 弟子气得在屋内踱步, “老师,还是回江南吧, 这地方根本就不适合您来。” 黄宗羲盯着那张纸看来片刻, “上面不是说了旁听师者教学, 请我斧正吗?” 弟子赶紧凑过去, 一看还真是。 “这写请柬之人怕是没文化。”他有些尴尬辩解。 这宫里文人是一代不如一代, 果然都是奔着一官半职来的。 “老师可要去?” 黄宗羲放下了请柬和信。 “去,怎么不去。” 他也想见识一下这冠上了势必要替代儒学的新学是什么样子。 *** 皇家科学院坐落在西郊,有专门往那边去的马车,坐马车出了西直门再继续走,约莫半个时辰就能看到一片荒地中的突兀工地。 学校大门在南面, 从东面看过去,只有几栋单薄的楼房屹立着,后面一大块堆满了泥沙钢材等材料。 马车转而到了正门,从正门看学校非常气派,门口树立着一大块太湖石,石头上用朱红色颜料描绘着三个大字——大学城。 带人过来参观的知客有些自豪地跟众人介绍:“这是晋商徐家献出了太湖石,只为祝贺这边的学子入学。” 黄宗羲被弟子搀扶着,看到了三个大字下方的印章。 他摸了摸胡须,又看看巨石后气派的学校,“难道是建立一座全是大学的新城?” 这手笔可真是大,京城里的果子间也才几进院落,哪里比得上这边如此大的规模? 知客指着里面介绍道:“进了这扇石门,就是各个大学的正门了,这里不是只有皇家科技大学,还有北京医科大学,专门研究各种疾病原理和治愈办法。” “打个比方,以前都怕感染风寒,现在去城里隔上一二里路就有一家药房,那里都是中成药,跟店员描述一下症状就给你拿药……” 有明显江南口音的人疑惑道:“这药能随便乱吃吗?不是说一人一帖药吗?” “那是药量问题,这边的药是你吃着觉得好些了可以断掉,觉得没治好继续吃,吃不出问题,主要是杀死身体里的什么病菌,跟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不是一个套路。” “哦,对了,按照人家的说法是治标,表面症状消失了,其他的让身体自己慢慢恢复。” “是不是听起来没咱们老祖宗那套好?” 不少人点头。 知客自己也点头,“我也觉得咱们老祖宗传来的那套好,可问题是名医难遇,庸医太多。” 他自嘲道:“我们这样的人一辈子能遇见几个名医?还不如先把表症治好了,免得越拖越严重,到最后无药可医。” 这话说得实在是在理。 有钱人能四处寻找名医,贫苦百姓一辈子都没离开过出生地,上哪去找名医?生病了只能硬抗,祈祷自己痊愈,等病重了再送医往往已经来不及了。 有时候淋一场雨就能让一个家散了。 有人低声道:“其实我是听说这里能痈症才过来。” “我也是,咳咳,听说这里能治疗不孕不育症,我们那有一对夫妇跑来治疗,怀着孕回去,起初我们那还有人怀疑是不是借种生子,后来孩子生出来,跟父母特别像,我们家五代单传,我都三十了膝下还空虚……” 黄宗羲轻咳一声,他是不怎么意外,当初在车上时就知晓了。 谁能想到江南到北京的火车一开通,抢票上车的绝大部分都是来京城治病的。 知客笑笑,“这边可不治病,这是教学子的地方,治病你们得去北城外五里地的医院。” “我们知道,这不是去过了没排到我们,那边这几天病人太多,根本忙不过来,我们这边没有生命危险排到了半个月后。” 那位说来治痈症的人笑呵呵道:“我排到了七天后做手术,人家说我可以来京城逛逛,等床位腾出来再通知我去,我这不是想着在会馆闲着没事,便出来走走。” 大家说说话立刻感觉亲近了不少,然后一行人看向了一直未开口的师徒二人。 黄宗羲轻咳一声,“我这是老毛病了,去医院那边说只能养,我想着问问这边学院有没有法子治。” 弟子投来不赞同目光,老师身子骨健壮,怎么更称自己生病?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25节 其他人立马尴尬笑道:“老爷子您身子骨挺健壮。” 这位一看岁数都不小了,还治什么治,不如干脆回家想吃吃想喝喝,这么大岁数治了又能活几年? 弟子这时出声了,“接下来行程我就不跟着诸位了,我准备带老爷子进去问问。” 其他人立刻变了眼神,“真是大孝子!” “你爹有你这么个儿子真是享福了!” 知客一听,也不阻拦,麻溜从包里抽出一张纸。 “要离队是吧,签个免责申明,离队后出了问题,我这边是没法担负责任。” 这话说得不好听,事情干得却磊落,毕竟一开始就说了,有意见的早退出了。 “自然。”弟子接了纸细细看了,大致意思是自愿离团,一应责任自负。 告别了大部队,太湖石边上人并没有少,反而变多了。 这里显然是比较热闹的旅行场所,还有人扛着大炮筒一般的照相机给人拍照,只是这价格没几个人拍得起。 拍照对于弟子来说是新鲜玩意,不过看到那招揽客人的商人指着身后玻璃框内的照片给大家看成品。 黄宗羲溜达过去,拽着弟子要来一张,老爷子还挺时髦。 弟子怎么办?只能认命陪同了,这样旅程跟积极接受新鲜事物的黄宗羲比,他这个弟子反而显得食古不化。 黄宗羲最近常挂在口中的话变成了,“公择,放开点。” 弟子只好先去缴费,得知至少半月后才能取相片不由叹了口气,拿着领取相片的票单,他跟在黄宗羲身后,二人并排站在太湖石前面拍了一张照片。 几年后黄宗羲每次看到这张照片就心痛不已,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白发人送黑发人,亲手送走公择。 拍完照,弟子赶紧引着老师进石门,总觉得再耽搁下去,老师又被其他新鲜事物吸引走了注意力。 两人进了石门,再往里是一片宽阔的广场,围着广场的是各个大学的校门。 校门外都有栅栏挡着,两人来到了皇家科技大学门口。 栅栏铁门边上的小屋子里两个青年拉开玻璃探出头,“老人家,我们这里不让人靠近。” 弟子板着脸掏出了请柬递过去。 那边看完后,对视一眼,“原来是新来的客卿,我们校长已经派人来传话了,请跟我来,我带二位去教务室找副校长。” 一位青年跑出来将大铁门拉开,弟子神色稍缓,还算有眼色开的是正门,要是开了旁边的小门,他是绝对不会允许他们侮辱老师! 黄宗羲跨进了铁门,饶有兴致问,“我们是客卿?” 青年抓了抓头发道:“上面是这样传话,说最近拿了请柬来的就是客卿,会暂留在咱们学校一段时间。” 黄宗羲颔首:“可否告知一下校长的身份?” 青年脸色严肃起来:“我们的校长是皇上,还有几位副校长分别管理学校的不同事务,同时我们学校分不同的学院,每个学院都由该学院的主任管理。” “接见二位的副校长负责的就是接待贵客。” 青年眼里闪过疑惑,“您二位一定是贵客,才会让顾校长接见。” 黄宗羲笑了笑,转而问他,“老夫看你说话有理有据,若只是看守大门有些委屈了。” 青年不好意思道:“学生家贫,算是半工半读谋了这份工作,学校这边会提供一些岗位让我们这边学子来赚些开支。” “守门的工作清闲了些,不过很安静能静下来看书还提供工作餐,对于我等学生来说算是比较热门的岗位。” 绕到第二栋楼,他拐了个弯伸手,“这边请,这边是我们老师们的办公场所,副校长就在一楼。” 第279章 “这位是我的副校长, 青珞先生。” “青珞先生?” 青珞微笑着泡了茶水送上来。 “两位请坐。” 黄宗羲见多识广,见多了才女,只是有点意外而已, 很快恢复正常。 反倒是他的弟子眉头紧锁,看这边副校长竟然是女人,眼里露出了怀疑。 青珞笑笑介绍了这边的情况。 “我们皇家科技大学的原身是格物学院, 研究机械、电力、物理、光学等等,可能和两位所学不同。” “二位若是愿意,可以了解一下, 我们所有课程随意二位旁听。” “一个讲学之地只教器不教思想终究只是末流。”黄宗羲笑问, “我能先听听这边关于思想的课程吗?” 青珞含笑道:“您在这边可以旁听任何课程,不会有人阻拦您。” 目送人离去, 青珞松开紧握的拳头, 手心有些潮湿, 她方才是真的紧张。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 她能跟当世大儒对话。 …… 走出大楼, 黄宗羲笑着对青年道:“劳烦带路,接下来不必再麻烦你, 我们随意逛逛。” 青年为难:“校长说要领着你们了解一下学校内场所, 要不我指一下几个主要建筑, 也省得两位找不到地方。” “那就有劳了。” 弟子流露出欣赏眼神, “小子, 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愣了一下,“在下杨泽。” “老夫万斯选,若是对蕺山学派有兴趣,可以投入我门下。” 杨泽忍不住后退一步,好家伙他只是想在新来的客卿面前混个眼熟, 说不定对方什么时候就成了学校老师。 对方倒好,竟然想收他当门人? “那个,在下学的是新学,对蕺山学派不是很了解,对了,那栋白色房子是食堂,教学楼后面的三层小红楼是图书馆,暂时就这么多建筑,在下这边还要回去守门,您二位可以随意逛逛,在下先告辞了。” 说完跟狗撵一样跑了。 万斯选“嘶”了一声,松开手发现一根胡须被拽了下来。 “蕺山学派已经不出名了吗?”他好歹被人尊称一声白云先生,在绍兴一带不知多少人想要拜入他门下,这里竟然有人不识货对他避之不及? “公择。”黄宗羲拍了拍弟子的肩膀,“这里是北方,跟江南不一样。” 万斯选还是不得劲,“老师,我们去找季野,这里的一切都很不对劲。” 万斯选口中的季野是他的弟弟万斯同,万斯同在康熙十八年就入京,一直以布衣身份徐氏邸舍修明史。 几年下来目睹了京城的变化,不断传信回江南。 两年前他和徐氏邸舍同伴一起被收编进了皇史宬继续修明史。 万斯选敢一个人带着老师进京,就是因为他的亲弟弟在京城。 “不急。”黄宗羲摆手,“公择,你心乱了,对方显然是想请我们先了解一下大学再跟我们见面。” “这不正符合心学的知行合一吗?” “可是老师,对方说的是新学,好像不是阳明心学。” 黄宗羲再次摆手,“都一样,无论什么学问都不可能是凭空出现,必然吸纳了种种先辈思想,再怎么变化,根本不会改变。” 回忆那本演化论,黄宗羲加重了语气,“所有思想都能追溯到根源!” *** “万斯同还是总裁吗?” 宝音也想起了这个人,当年黄宗羲拒绝了进京做顾问,让自己的儿子和弟子进京修明史。 这个弟子就是万斯同。 只是万斯同拒绝了朝廷官职,以布衣之身在史馆修史,虽无总裁之名却有总裁之实,所有成篇文章都要经过他的审核。 修明史这事满人还真没插手,完全是让汉臣自己处理,所以她也不是很明白后世怎么总是说清朝将明史改得面目全非。 不过修明史这件事跨越的时间太长,后面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是很了解,但从康熙一朝了解的情况来看,皇帝是肯定没有插手。 他这个人有点不屑使用这种下作手段。 “万先生前段时间身体出了问题,如今被强制休息中。” 皇史宬里的那群人可都是活历史,宝音很宝贝的,自从发现纳兰容若不顾自己身体健康后,她就派了大夫常驻每三日诊脉一次,有情况能及时发现。 宝音关心了几句,得知是视力出了问题,不由皱眉。 这个时代可没法做眼部这类精细的手术。 “派人多照顾,如今铁路跟江南联通了,再派人去江南招募一批修史之人。” 正聊着,外面通传大阿哥求见。 宝音看了看桌面,将一应电报收起来,“请大阿哥进来。” 大阿哥迈着欢快的步子,一进门就说了一件好消息。 “儿臣已经招募了一批人,立马就能奔赴江南。” 显然他还惦记着之前在苏州吃的那个亏,当然也不排除他惦记那庞大的土地。 宝音含笑,“这样我派人去一封信,你的人去了江宁后去找昆仑商行,那边会带着你们接收土地。”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你那边可有什么想法?” 还真有。 大阿哥笑嘻嘻道:“儿臣觉得成立什么农场有些粗糙,得从周边召集民户,以儿臣看不如召集一些佃户将地佃出去,我们直接收租子,也不用费那么多心思管理。” 宝音嘴角的笑容消失,疑惑地问:“保清,你跟我说说,这个聪明办法是谁跟你提的?” “贵母妃是认为不妥吗?皇庄不是都这么管理,还有许多王庄、官庄都这样啊?” 他见宝音面色沉下来,心里有了悔意,还是如实说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26节 “……儿臣也觉得有道理,那么多土地遍布江南,一个个管下来怕是几年都走不完,还不如佃出去,每年收些租子。” 宝音没好气问,“是不是连赋税也让佃户交了?” “儿臣没这样认为……”他动了动嘴皮,也心虚起来。 这地是宸贵妃的地,他好像越界了。 “幸好你没有在皇上面前说,不然非得挨批不可。” 大阿哥连忙解释,“儿臣只是觉得有些话不是没有道理,那地原地主霸占着不放,要是强行收回所雇佣的人就多了,还不如招一批佃户将地种了,佃户人多势众,那些土霸王也不敢轻举妄动……” 宝音摆手,“我之前的课都白上了,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怎么会,儿臣都听进去了,您说土地关乎国运,儿臣想着佃户手里有地种也不会闹起来。” 宝音叹口气,“保清,你想错了。” 她侧过头去,“请皇上过来一趟。” 大阿哥眼睛蓦然瞪大。 这情形像极了老师拿学生没办法只能请家长。 作为家长的皇帝这几日被户部烦得不行,全都是因为他乾纲独断免了全国人口丁钱。 各部都在朝户部伸手要钱,户部猛然少了一大笔财政收入,不少款项都批不下去,差点没闹罢工。 就算没罢工可也差不多了。 南书房内,户部开口闭口都是在打私库的主意,皇帝也不是没有听明白,只假装没听懂,而这时候养心殿来人请他走一趟,他二话不说拍拍屁股走人。 皇帝慢悠悠走进来,看到大阿哥在像是一点也不意外。 “保清又闹出了什么事?” 宝音笑道:“怎么会,大阿哥人聪明又良善,是个好孩子。” [我是没办法了,你跟你儿子说说江南那些土地的作用,别让他以为咱们也跟其他人一样掠夺别人土地只为谋财。] “说说,跟你贵母妃都说什么了?” 皇帝坐下后,慢条斯理折了折袖子。 大阿哥闷闷说了,显然也意识到这步棋走的有点臭。 皇帝意外,“你怎么想的?土地到底层百姓手中才能保证王朝永固,若是和你一样,嫌麻烦都佃出去,这地在贵妃手里和在士绅手里有什么区别?” “不都是土地集中,不能因为换了个名字就否定了。” [没错,跟他说说这地其实是变法分给百姓,只是为了被私自卖出去,被士绅强行拿走才找了个农场的名义,将失地百姓聚集起来有地可种。] 皇帝如实说了,“这地暂时不能分下去,朕敢断定不出两年时间大部分地都会回到原主手中,百姓保不住地。” “贵妃推荐你是让你混个差事,办得好让你进户部当差,不是让你自己在那瞎出主意,还有那个跟你胡乱建议的赶快赶走。” 大阿哥飞快认错,“是儿臣想错了,觉得怎么方便怎么来,没有深思熟虑差点误会了贵母妃的大事。” 大阿哥认完错告辞。 [很好,认错态度积极,就是死不悔改,你这几个儿子就没省油的灯。] 皇帝将人打发走,有些不满。 “老大心思漂浮,我训斥,你不该护着,现在好了,知道谁护着他,是一点都不带怕的。” “这能怪到我身上吗?我又不是他亲娘,还能和你一起把他骂一顿吗?” “你是亲爹骂没问题,他不会记心里,但凡我说句不好听的,你信不信他能记一辈子,以后还能将这事拿出来说说……” 吵着她突然哑然,他还有脸说她,等他岁数大了不也爱翻旧账? 她冲他投去一抹鄙夷目光。 第280章 杨泽回到宿舍碰上了打着哈欠回来的青年。 他殷勤地送上了一壶茶, “助教,您可有听过蕺山学派?” 薛洋做了一晚上实验,这会儿困得不行, 接过了茶水猛灌了一口,才回这个小学弟。 “这是江南的一个学派,怎么你感兴趣?” 他这个学弟来自甘肃, 在算学上极有天赋,帮他们解决了很多风力测算。 可不能被别的学派给拐走了。 杨泽连忙道,“不是, 就是今日来了两位客卿, 问我有没有进入蕺山学派的想法。” 他哪有? 当初在家乡,父亲就恨铁不成钢骂他是朽木不可雕也, 后来商行为了悬赏有特殊才能的人, 来了个为期三个月的比赛。 他就拿着几本薄薄的资料, 一路从乡下闯入了府城。 期间吃住都由商行全包下, 全家都没想到他竟然闯入了前十名, 还有了保送进皇家科技大学读书的机会。 就别提父亲和兄长多嫉妒羡慕了,让他学算学还行, 学什么四书五经他怕会睡着。 薛洋奇怪, “怎么这会儿来了客卿?” 客卿是早请来的, 都是算学大家, 这都开学几个月了怎么还有客卿过来? 摇摇头, 薛洋叮嘱小学弟,“等我们的飞鸟飞起来,你可是会名垂青史,别去学什么经典。”可不能让人给拐跑了。 杨泽抓了抓头,“助教, 你们的飞鸟什么时候能飞?” 听说都研究好几年了,也没飞成功过,他能看见希望吗? 薛洋打了个哈欠,“快了快了,都怪你那和尚师兄一走就没了消息,让我们的进度停滞,放心已经试飞过了,飞个一小段距离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飞上去下不来,没法保证人安全活下来,总不能拿命去填。 追求真理也没有这么个追法。 “我去吃个饭,再回来睡觉,你的本事都在算学上,别去学什么四书五经,那是耽误你。” “是,助教,我知道了。” 送走薛洋,杨泽又遇见了一位学长,他记得好像是江南人士。 “李哥,问你个事,你知道蕺山学派吗?” 李姓学子抓来抓毛躁的辫子,学理科的就没有不发疯的,他拿着一张纸念念有词。 “怎么会这样,代入结果怎么会不对?” 杨泽凑上去,看了片刻后道:“李哥,这个数字应该代入这里,你应该先这样再这样。” 李哥盯着纸看了一会儿,才松了一口气,“多谢了,学弟,你刚才问什么?” 杨泽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李哥挑眉,“蕺山学派?我知道,是梨洲先生大弟子所钻研学派。” 他对这位大儒感观平平,在江南时他就感觉这位大儒跟分猪肉一般将各个学派霸占。 什么蕺山学派、王学、阳明学,哪个没有他黄宗羲的弟子。 就好像各家学派只他黄宗羲名下弟子才是真传。 “你问这个干吗?” 进了他们学校,学的是新学,问不想干的学派可就不对劲了。 “是今天来了两位客卿。” 杨泽再次重复了一遍。 李哥摸了摸下巴,“这个与我们无关,咱们是皇家大学的学子,被天子盖章了,别的学派跟我们没关系。” 有关系也是敌对关系。 摆明了皇上有用新学替代旧学的想法,说不定该明儿个民间学堂学的内容就变了。 如今满蒙宗学不就多添了课程? “我不会问了。”杨泽结结巴巴道,助教和师哥表情都好严肃。 *** 师徒二人一刻都没停进入了图书馆。 这个图书馆没法跟京城那个比,不过这里专业一点的书有不少,许多都是新印出来,竟然还有一本写了火车运转原理,还有人力资源管理的书。 如何管理人力,这是每个地方官员自己摸索出来的办法,大家都是这么来的,还从未有人将关系写得透彻,如何管理引导人力达成目的。 “老师,这本书……” 万斯选面色凝重,“您看这本书。” 黄宗羲看到了书名《隐藏在帝国运转下土地的秘密》 这名字起得是一点也不雅观,却奇怪地想要人看看。 他翻开了书,面色凝重起来,书中一开头就说了国家和土地的紧密关联,再以土地着手国家灭亡的原因,归根到底还是土地流失问题。 甚至还点评了历朝的土地问题,明朝也有,从建国之初土地分散,再到藩王政策大势圈地,从建国之初就埋下了祸根。 作者还讥讽了一句朱元璋大概是不懂算学,没想到才几代就有上百万后代,将大明财政生生拖垮。 朱棣养藩王跟养猪,拿走兵权允许吞并土地,进一步恶化,到明末崇祯皇帝已经积重难返,张居正是为大明续了一口命,他一死明朝就进入倒计时。 这一点大明不少人都很清楚,他们携手将大明送进地狱,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新生的王朝不是落入汉家手中,而是被异族铁骑统治。 黄宗羲手颤抖,从未有人这般辛辣地点评前朝之事,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真是可恶! “老师……” 万斯选见老师脚跟不稳晃动了一下,赶紧将人扶到了一旁坐下。 “老师您不要生气,此人看问题只看表面,哪里知道当初朝堂上衮衮诸公救国救民之心,还有那与国家共存亡的忠臣,这些不过是鞑子的狗腿,本是汉人,被鞑子朝廷提拔,反咬咱们,恨不得将汉人置于死地。”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27节 “着实可恨!” 黄宗羲摆摆手,脸色还是难看。 却不得不说这书还是有一定道理,土地就是社稷,社稷被瓜分,税收不上来,养不起兵马,国家难以运转,又加收重税,这些税会落在不愁吃喝的官老爷身上吗? 只会压在无权无势的布衣头上,当布衣连饭都吃不起,只能豁出一条性命去寻找出路。 他以前只觉得君主的一家之法有局限,应该以天下法替代。 可是不解决饭碗问题,什么法都没用。 经历过乱世,他不是没有见过饿肚子红了眼易子而食的人。 饿急眼了,谁还管法?给口吃的连命都能卖给你。 他怅然,还没见那幕后之人,就输掉了一局。 “先回去,不能再让对方牵着鼻子走。” 黄宗羲决定先去找弟子打探一下情况,再跟着对方脚步走,他怕自己道心崩坏。 人到古稀,道心崩坏,可没有时间给他重组道心,他不想自己死不瞑目。 *** 皇史宬附近修建了一座小白楼,楼高三层,同样装了锅炉,四月的北京还是很冷,一些烧炕的人家已经断了火,小楼里的暖气还开着,唯恐冻坏了这些宝贝疙瘩一样。 万斯同心情不算太好,他的眼睛出了点问题,也不是多大问题就是长了一块息肉将瞳孔遮住了一点。 大夫那边说了一堆,总而言之就是他身体内部出了点问题,导致息肉生长过快,需要针灸调养减缓息肉生长速度。 万斯同自己不认同这个结果,他还有一堆的文稿要审核,可惜上面下决心让他休息,不仅文稿不让他碰,还禁止他去前面楼里办公。 偏偏万斯同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不让他用眼,那用嘴可以了吧? 这几天就有不少人坐在他住处,听他口述记录下来。 到傍晚,外面突然来了人说是他老家兄弟来看他。 万斯同惊讶,话说他来京城都七八年了,还从没有亲人来京城找他。 他几个兄弟是半点也不愿意和鞑子朝廷沾边。 万斯同心里闪过了许多念头,最后定格在了年迈的老师身上。 难道是老师身子不妥? 万斯同亲自去接人,看到大门外站着的二人后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然后小跑过去。 “老师!兄长!你们何时到的京城?” 太出乎他意料了,他没想到年迈的老师有朝一日竟然来到了京城,还是在只有兄长一人的陪同下。 其他师兄弟就不担心老师的安危吗? 黄宗羲有些担忧问,“方才听说公择是你兄长,不断有人过来让我们劝你好生休养,不要急,你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万斯同雀跃道:“不过是小问题,这边的大夫就是喜欢大惊小怪。” 他搀扶着黄宗羲往小楼走,“老师请随去我的住处休息。” 他又问万斯选,“大哥,只有你一人陪着老师吗?” 万斯选见到弟弟很高兴,“是的,不用担心,我们是乘坐火车过来,没怎么受罪,已经来了几天了,之前住在会馆里。” 万斯同一阵恍然,“原来通往江南的铁路已经开通了,等冬日我可以回家探亲。”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之前你总说忙,抽不出时间回去,现在回去方便了,坐个几天车就到了,比绍兴坐马车去宁波还要快。” 万斯选感叹一声,“这天下变化太快了,才十年时间总觉得恍如隔世。” 万斯同笑笑,要说他的感触最深才是。 他康熙十八年来的京城,经历过举世罕见的大地震,亲眼看见南城的惨烈情形。 他以为这事上天在昭示清廷地位不正,然而几年过去,京城就出现了翻天覆地变化。 先是修路,再是修水渠,平坦的水泥路转眼铺满了京城,电线树立起来了,大家用上了电灯,不用再剪烛心,夜间也可以在明亮灯光下继续工作。 变化太快了,好像不经意间加快了进度一样,涌现了各种各样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间的产物。 第281章 三人坐下, 万斯同住的房子不算大,也就三室一厅一卫,三室中其一作为卧室, 其二是书房,最后一间空着,招待有时找上门的同乡。 这样的环境对于大家族出身的他来说绝对算不上好。 起码万斯选就觉得委屈了自个儿弟弟。 三人在客厅里坐下, 桌上还摆放着茶碗和果子,一看就知道方才招待过旁人。 万斯同见状,拉了一下铃铛, 很快楼下上来一个笑容灿烂的少年。 “先生!” 万斯同指着桌面, “收拾了,再送一壶热水上来, 对了, 去附近酒楼让送一桌席面。” 少年麻溜收拾了桌面, 擦拭干净后又拎着一壶热水过来。 “先生, 可有忌口?” “不要辣椒, 清淡好消化。” 少年小心带上门出去。 万斯选皱眉,“京城开销大, 回头我让家里给你汇些钱过来。” 以前交通不方便, 只能托付同乡送来, 现在方便了, 可以通过银行汇款, 出的那点费用对于拖欠别人人情是不值一提。 万斯同找出了茶叶泡上,“这是明前龙井,刚到京,就发到我们手里了。” “还有我钱够用,这边吃饭可以记账, 回头有人一起结算了。” 万斯选很生气,“你收鞑子俸禄了?” 万斯同摇头,“没有,是有人投了一笔钱,说是帮我们改善生活。” “还说不是,边上就是皇史宬,你让我怎么相信?” “我依然是布衣之身,没有接收俸禄,之所以从徐馆挪到这边,是这边的史书都开放给我们借阅,我们的开销不归朝廷管,朝廷也管不了我们。” 万斯同坚持自己没收朝廷的俸禄,至于他们的开销哪来的,传闻是一位大富商捐赠,这一点徐大人都点头认可了。 黄宗羲放下杯子,“莫要争论,说正事。” 万斯选只觉得自己弟弟是修书修的脑子都僵硬了,明摆着的事他都看不明白。 他没好气将他们这次过来的目的说了,“老师想要知道这个人是谁,若是可以最好能见一面。” “见一面啊。”万斯同摇摇头,“希望不大。” “也就是说你知道那人身份?” “知道啊,满京城大概是没有人会不知道。” 他指着南边道:“旁边就有一座痘娘娘庙,这些改变从她进京后带来。” “还有那什么皇家科技大学,最开始叫格物学院,是泰山商行养的学院,本意是发明一些罕见的商品,后来越来越刹不住手,什么水泥、电灯、火车都从学院出来。” “这样一个学院可敌千军万马,皇帝自然不会让其失去控制,这才改名换姓盖上了皇家的名号。” 他笑笑道:“要说幕后之人,大概就是那一位了吧,那位帝王身边,以贵妃身份入住养心殿的宸贵妃了吧。” “一个女人?”万斯选嘶了一声。 “对,就是一个女人。”万斯同点头。 “鞑子皇帝被迷得鬼迷心窍了吗?竟然会听一个女人的话?” 万斯同觉得没什么问题,人家有钱呢,再说那是鞑子,女人怎么了,女人照样可以将部落颠覆。 “鞑子的习俗跟汉人不同,他们有女人当家做主的传统,什么男人女人,他们只服强者!”黄宗羲说了一句客观的话。 在山河落入异族之手,他这等学识过众的人都曾陷入迷茫。 不只是讨论救国之策,也有研究过草原牧民为何总能入侵华夏。 都说异族国祚不过百年,他本以为有生之年看不到山河回归汉家之手。 可现在情形看,好像更加渺茫。 在前二十年汉家皇帝快被儒家同化,跟历代皇帝没有多大不同,谁能想到几年前画风突变,整个国家往偏道上一去不回头。 明明最开始就是一个小小的商行,一个不入流的学院。 一转眼竟然都变成了庞然大物。 “所以主持变革的是那位宸贵妃?” 万斯同点头,“八九不离十。” 万斯选突然道:“老师可记得那枚印章,不正是时候养心殿印记?” 黄宗羲点头,“看来就是这一位了,怕是老夫的行踪都在这位掌握之中。” 万斯同惊讶,“老师,你们还去了皇家科技大学?” “朝廷似有改革科举的意思,天下学子学习书籍也得跟着变,若是取缔八股文,定然有代替四书五经的书籍,我这次前来也是想会一会。” 他摇摇头,“没想到搞出这么大动作的竟然是一位女子,想要见一面怕是希望渺茫。” 万斯同倒有不同看法,“这位和其他嫔妃不同,观其作风,想要办成的事,是一定会办到。” “不如老师留一段时间,让弟子有个孝敬您的机会。” 说着他顿了一下,“皇史宬有非常多外界见不到的珍藏,全部是大明留下来的。” 当初要不是贪图皇史宬,他是说什么也不会被诓骗进来。 虽然不缺吃喝,还有大夫三天两头诊脉,但有一点到点就关门不准人熬夜,这个规矩太可恨! 以前在徐馆可从没人管他熬不熬夜!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28节 *** 宝音看着下面的信,盘算着手中可用的资源。 火车已经开始盈利,从这个月开始偿还银行贷款和利息。 总之未来二十年肯定是亏本的。 它亏本没问题,还得偿还一部分短期的债券。 该怎么办? 只能将蒙古修的那段工程拿来发债券,凑集的资金先还到期的一部分。 话说蒙古那些贵族好像都挺有钱,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有兴趣买一段路的冠名权,不买冠名权买些债券也挺好。 宝音将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又觉得该引入一两条鲇鱼来个鲇鱼效应。 蒙古贵族们要是不想家门口那段路该叫苏州路或南京路,那就加钱拍下吧,他们应该也不想未来几百年草原上顶着一个南方城市的名字吧? 再看看包头,城市建得差不多了,该招商引资将城市盘活了。 这样一想金矿还是该弄出来,招凤凰的梧桐树肯定要修得好看一点。 没两天一个新闻再次引爆了京城。 “包头城外六十里发现了一座金矿?” “假的吧?上回我七大姑六大舅跑了一趟,年前回来说被骗了,什么都没找到。” “没骗你们,这次是专业的寻矿人马去找的,将包头周围都翻了一遍,最后确定某个烂石滩下面有金矿。” “嗨,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朝廷找着了,又不会便宜咱们。” “这矿归包头城所有,那边嫌弃矿成色不好,又少,便将那片地方围了起来收门票,只要买了门票,就能进去找金子,找到了就是自己的,人家不管。” “真的假的?” “还能骗你不成?你可不知道那附近穷疯掉的部落都往那边迁,草皮都给吃秃掉了。” 包头发现金矿的消息再次引爆京城,这回可不像之前那样,这次恰逢京城和江南铁路开通。 不知道有多少南方人跑到北方来看稀奇,当然也有北方人跑南方游玩的,很快这个消息传遍了大江南北。 不知多少青年扒上火车想要去包头发家致富。 皇帝听闻消息时挑眉,他看向太子,“真发现金矿了?” 太子摸了摸鼻子,“是。” “儿臣早前派人过去找,没想到近日传来了好消息。” “儿臣认为这金矿该收为国有才是,这般拿出去收门票,有些不上台面。” 他心里其实很不悦,找到这座金矿他也狂喜,还想着藏一部分,没想到这么快消息就传开,让他一切盘算都打了水漂。 皇帝将太子的心思都看在眼里,只觉得他跟贵妃斗有点好笑。 贵妃来自后世,哪些地方有未找出来的矿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说不定这次找到矿就有贵妃的手笔,不是说那矿是深矿,太子怎么不想想埋在地下几十米的金矿是怎么被他的人发现。 他修皇陵都没有挖那么深。 皇帝轻描淡写道:“你知道的,当初为了凑集军费,那块地方等于给出去了,得多年后才能收回来,这金矿在那片土地上,当初是有约定,无论发现地下有何种矿在期限未到之前都不能收回。” 最开始以为是为铁矿和煤矿制定,没想到还真发现了金矿。 太子有些愣神,“我记得军费不是卖了债券吗?” “是啊,那些地作为债券的抵押物,户部跟银行签订,这事朕没有管。” 太子面露遗憾,哪怕再想要那座矿,他也知道朝廷这边不能主动毁约。 紧跟着太子又提起来另一件事。 “昨儿个有几位蒙古王公来找儿臣……” 他吞吞吐吐,这事他都不好意思说。 皇帝心里明了,这事都传进他耳朵里了。 “你是说拍卖路名那件事?” “是是,儿臣觉得这路修在蒙古,合该选用蒙古各旗名才合适。” “哪里来的合该?这钱你愿意替他们交?” 皇帝冷不丁问道。 太子忙跪下,“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不该失了和气。” “太子,你可知修一条铁路要花费多少钱?” “如今户部都欠着这银子,只能不断发行债券偿还之前到期的,寅吃卯粮到这份上了,六部可都盼着有钱入账,你确定要因为同情蒙古王公帮他们说情?” 太子怔住,他只是想拉拢蒙古王公,怎么还惹上这等麻烦了? 第282章 “儿臣考虑不周, 请汗阿玛降罪。”太子当机立断请罪。 皇帝轻瞥他一眼,放下了眼镜。 “以后遇事可要多思,莫要横冲直撞, 行了,且退下来吧。” 见太子退下,皇帝面色复杂。 他这个儿子不是不聪明, 是太聪明了。 孩子年幼有年幼的好处,随着年龄渐长,一个个都生出了别的心思。 再一想他有十多个儿子, 皇帝不由揉额头。 *** 在京的王公贵族们注意力都没有放在金矿上, 他们比民间早知道消息,在消息未传开之前就派亲信跑去一探究竟了。 坐火车又不是很费劲的事, 当天坐, 隔天晚上就到, 很快大家伙儿都收到了消息。 是有金矿, 只是太贫瘠, 下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那地方衙门拿这事当噱头吸引人过去, 真要挖到了优质金矿, 还不知道得多少年。 一听是糊弄人的, 京城这些精明人就不当一回事了。 眼下是春日, 从去年就影影绰绰传出消息说会修蒙古的铁路, 至于从哪边修,经过哪里还没有个定论。 体验过火车的便利,谁不想将火车修到自家门口的? 要是修到自家门口,冬日里可以随便去南边过冬,这不比大雪天蹲在帐篷里看雪来得强? 有哪个草原上的汉子不喜欢繁华城市, 又不是天生贱皮子? 当然关键是向他们的博格达汗表明立场,谁敢在这个时候拒绝将铁路修到家门口,那不就说明有异心? 漠南被满人统治了近半个世纪,又持续不断的联姻,自是关系密切。 这跟尚且不稳定的漠北有很大不同。 是以从去年皇帝从承德离开后,就有不少部落王公悄悄跟上,说是去新城看看热闹,反正入冬之际来临前,不少草原部落到跑来体验过西洋景。 也没一股气坐到京城,坐了几站就下来。 虽然口中说没有骑马快,但还是意识到这样东西的出现大概会改变当前格局。 还有一些漠北刚归附的小部落干脆在包头过冬,反正这时候回漠北也来不及了,这边虽然是荒漠,可再往北一点草地还算碧绿。 关键是包头城内也卖青贮饲料,索性将羊群里的羊卖出去一些,再换来饲料。 去年冬天大概是这些小部落度过的唯一暖冬,没有常见的白灾,没有冻死饿死牛羊,简直跟做梦一样。 今年皇帝南巡回来,传出来确切消息,一时间工部大门都快被踏塌了。 “这位王爷,我们真没办法给个准话!” “是,铁路通过哪里,上面还在研究中,不是一拍脑子的事……” “这让下官帮您找人通通气?万万不可,下官哪有那么大台面,连面见皇上的资格都没有。” 再换到内阁,内阁的大学士推托。 “铁路规划不归内阁管,这个得找铁路局,是,那边研究后将结果上报皇上,到时会昭示出来。” 再去户部,“户部只负责拨款,这地点还真没权利更改,要不您直接去找铁路局,或许您所在的旗就在规划地点上也说不定。” “这个,最先修到您哪个部落?要不您再去铁路局问问?” 总之六部和内阁不约而同将皮球踢到了铁路局这个半官方衙门。 为何说半官方呢? 因为它跟内务府差不多性质,只是这个铁路局完完全全是为铁路服务,也掌握在皇上手中罢了。 至于为何没有收归朝廷,说到底里面的股东关系太复杂,从王公贵族再到民间富商,只要有点资本全掺和了一脚,皇上只能说占股最多,却不是唯一的老板。 朝廷想要收走,里面也困难重重。 光是跟士绅收税就阻力重重,就更不要提这件事了。 铁路局在哪里? 很多人以为在京城内,内城的某个地方,其实不是。 铁路局不在内城,也不在外城,而是在西山火车站不远,一个两层楼里。 两层楼一排就有二十间,上下四十间,全都塞满了忙碌的人群。 这还只是京城的总部,随着铁路在扩散,各个站点都设立的分部,只为能够管理当前站点,和属于他们管辖区域的铁路。 繁忙的铁路局迎来了草原上的贵客。 这些贵客一个个态度高傲,上来就命令将选定的地方设定为火车站站点。 确定了火车站点,该如何将线路修建到哪,这就是铁路局该解决的问题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29节 面对这些贵客,铁路局早有准备。 他们将一张地图拿出来,上面是已经初定下的路线。 “这边记下了您的建议,我们内部会考虑您的建议。” “暂时会将您这个站点定位通州二站,至于结果如何,到时我们会在各个火车站点公示。” 一众贵客突然觉得不对,通州路是什么鬼?他们是四子部,就算起名也该叫四子部站才对! 别以为他们不知道已经有了一个通州站了。 “你小子什么意思,给爷爷说清楚!” 一群草原大汉闹起来可是非同小可,真打起来那是会打死人。 “诸位,请冷静一下!” 外面揣着枪的安保人员涌入进来,将一众人围了起来。 “住手!” 常宁大步走进来,一脸不悦,“你们来闹什么?” 没错,不善军事,只会吃喝玩乐的恭亲王被他的亲亲三哥和嫂子塞进了铁路局,就是应对这种情况。 都是一起在承德打过猎吃过烤肉的自然是认识常宁。 “恭亲王,你们跟我说说,到咱们四子部的火车站为何叫通州二站,您今日要不给个合理答复,咱们今日就不走了!” “嘿,不走了!” “没错,这起的是什么名字,咱们四子部被并入通州了吗?” “行了,跟我走。” 一众人互相看看,大步向前跟着常宁走了。 常宁领着他们去了旁边一栋楼,这栋楼比之前朴实无华的楼要好看不少,外面还有一块大平地。 进了屋,常宁让他们随意坐,他自个儿也捡了个上首的座椅坐下,还跷起了二郎腿。 “你们想要交代那就给你们一个交代,你们也知道我们铁路局是花大价钱修的铁路,目前收入是入不敷出,上面想了个办法就是将各个路段的名字拍卖出去,通州二路只是暂时命名还没有定下来。” “目前有晋商王家愿意助一臂之力,捐献百万两白银在某段路改为他王家先人的名字,你们想保住自个儿部的名字也不是不可以。” 他竖起一根手指,“十万两,只要一百万的十分之一就能锁定命名权,怎么划算吧?” 一众人有种听到天方夜谭的念头,为什么到他们自己地头的车站还需要他们自己花钱保住名字? “没钱!” 有人张口就来。 一提到钱就警惕,早年皇上打三藩都穷疯了,还想找草原部落借钱,他们一个个装穷才躲过,哪里肯这个时候暴露出来? “对,咱们那只长草,辛辛苦苦放牛放羊一辈子,哪里有钱?” 常宁一摊手,不在意道:“没钱也没关系,或许有其他部愿意出这笔钱。” 他起身一副要往外走的架势。 “哦,对了,只有锁定了命名权才会考虑将车站修到哪里,没有的只能看着火车经过自家门口跑到别的部去。” 什么命名权,摆明了就是逼迫他们自己出钱修车站。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这就是太子被找上的事由。 太子只是去试探了一下,行就行,不行就不行,试探结果出来,太子摆出了一副愧疚表情。 “是孤能力有限,这事已经帮各位问过了,怕是不行。” 不过是帮着问一问,又没承诺能办到,白得一份人情,这事做得值。 皇帝说太子太聪明也不是没有道理,短短两年给他一种太子猛然长大的感觉。 *** 宝音翻开书本,她让人寻来不少黄宗羲的著作,有不少都是他的弟子收集。 这些书是竖格式,看着可真是费眼睛。 随意翻了翻,确定看不懂,宝音去找人支援。 她抱着这些书往隔壁乾清宫走去,进门后听见隔壁朗朗读书声,她停下了脚步。 宝音若有所思,本来她是找南书房的侍讲学士,现在一看,上书房的夫子也挺合适。 近两年上书房阿哥们添加了不少课程,不只限于满语蒙语还有汉家四书五经。 年长几个阿哥学的课程里有数学、化学、物理、医学等等。 总之满蒙宗学里学的阿哥要学,满蒙宗学里没有的阿哥也要学。 这类通常是琴棋书画和西洋语。 阿哥们的课程被塞得慢慢地,因为有了电灯,他们的学习的时间也在调整,没往少地减,而是多加了半个时辰。 这事宝音挺无语,皇帝是对自己儿子学习管得真严厉。 课程一多,夫子们倒是轻松了,因为多添了几位夫子,他们时间排得更宽松了。 宝音就盯上了教四书五经的那位,好像是叫张廷瓒。 张廷瓒,张英的长子,没有他弟弟出名,主要是死在了张英前头。 当然现在还好好活着,挺受皇帝待见,现在是詹事府少詹事,为太子和皇子服务。 第283章 南书房成立已经有十个年头了, 这里聚集了翰林院里不少博学多才的人。 皇帝求学、疑问,总能在这些人里找到答案,可以说是皇帝的外置大脑。 宝音进去时, 皇帝正和一群精英说话,聊的就是铁路。 他也没有避着她,铁路很重要, 稳定,四通八达,比早前的官道和漕运海运都安全。 火车修到哪里就能控制到哪里, 这一点国内精英已经达成共识。 在宝音看来这群精英更像是皇帝的顾问, 会给他不同角度的建议启发,同样的精英团她也养了, 只是更偏向于商业。 “漠南面积过大, 在哪个地方设立站点不重要, 重要的是几个蒙古旗都要穿过。” “臣认为最好是草木丰盛偏一点的地方, 火车站建立后可以尝试着让一部分牧民定下来。” “牧民自古逐水草而居, 不可能会留在一个地方定居。” “若是利用火车将远方的优良牧草运送过来呢?” “这……” “北边不是有了储备牧草的工艺,据说生意做得还挺大, 科尔沁草原就卖了不少草场的草。” 一众汉臣一个个出主意, 坐在上首的皇帝不作声。 宝音在外间等了片刻, 才听见皇帝将人打发的声音。 “此事再议。” “见过娘娘。”一个个迎面撞上, 只好拱手请安再退出去。 里面安静下来, 宝音走了进去,皇帝放下杯子正准备起身,看她抱着几本书过来,挑了挑眉。 [借我一个人,帮我翻译一下这些书中内容。] “哪个人还得让你跟我说借字?” “张英的长子, 太子身边那个。” “翻译什么书?” 皇帝走过来从她怀里抽出一本,“是黄宗羲写的?” “没研究过他的思想理论,这不是想着要见面了吗?先临时抱佛脚了解一下。” 她将书放在桌面上,叹了口气,“之乎者也,看着就心烦,读不进去,好歹找一位学霸帮着翻译一下,倒也不用一字一句翻译,就是帮我提炼一下,这书里到底说了什么。” 皇帝放下书,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你呀,不学无术。” “早前就说了让你多读读书。” 宝音反驳。 [我都读了二十年了,有自己的知识框架结构,文言文学的都是千古名篇,不够名气可上不了我的课本。] 说来后世有几个知道黄宗羲? 要说李白那肯定是人人皆知,不知道那就是行走的五十万! “没必要找张廷瓒,他学识不算拔尖,回头我找几个翰林院侍讲过来,你坐在帘子后面想问什么直接问。” 宝音一听,这样也很不错。 于是就这样决定了。 宝音一连听了三天,又翻看了不少论文,大致明白了这位大儒的思想主张。 这位一生都在从事教育工作,培养了不少出名的学生,他的教育主张是将庵堂寺庙都改为学堂。 学校不只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同时也是讨论国家政治的场所。 宝音听完第一个反应就是民国。 民国可不就是施行了这一套。 这教育思想确实超前,可惜这是清初,满族统治下不可能允许。 想象一下,满族为主导的朝廷施展什么政策,下面全是汉人的学校对着这些政策指指点点,这朝廷能忍? 宝音对这位改观了,看来能够被称为大儒也不是没有道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30节 不过这位似乎偏向于精英教育,宝音将问题记下,决定见面时商讨一番。 确定了见面,她便跟皇帝提了。 “安排在皇家科技大学,不用跟那么多人。” “不用我陪同。” 宝音摆手,“多大点事,就是讨论一下教育理念,能有什么大问题。” “我让老四随你一同去。” 宝音想了一下,“四阿哥?” 四阿哥虚岁都十三了,倒也可以出来见见世面。 “行吧。” 转头四阿哥就来养心殿报到了,十二岁的他头一次得了差事很雀跃。 “汗阿玛吩咐儿子,近几日跟着您。” 宝音笑呵呵问他,“你额涅身体还好吗?” 去年是佟佳氏的死劫,本来不是多大的病,不知怎么病情加重起来。后来中医没法子了,将城外西医叫了进来,最后拉到医院做了手术,手术之后她精神就不太好。 四阿哥神情低落,“额涅情况尚且还好,只是身子不爽利。” 宫里人到处在传皇贵妃快不行了,听说当初皇上差点就下了封后的旨意,没想到临门一脚又被救了回来。 四阿哥已经知道自己的生母是隔壁永和宫的德妃,他和小六还有小十四是同胞兄弟。 知道自己生母不是佟佳氏,他很是别扭。 以前养母对他忽冷忽热,小的时候不知情,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现在才知道他跟养母所生,甚至玉碟上他依然是德妃的儿子。 这让正处于敏感时期的少年有些不知所措。 养母对他的好是有目共睹,生母对他的不冷不热也是有目共睹。 只是养母宫中又养着其他小阿哥,一时间让四阿哥性子变得敏感起来。 这一点宝音真的是爱莫能助,毕竟不是养在自己膝下的阿哥,皇帝之前也提过抱一个阿哥给她养着玩。 她对于养别的女人的孩子没兴趣,自己都不想生,更不要说帮别人养孩子了,所以她果断拒绝了。 对于四阿哥这位后世的雍正,宝音还挺关注。 “这几日你正常上学,等出宫时我会派人喊你。” *** 黄宗羲在弟子这里暂住了一日,就嫌弃这边太过吵闹,时不时就有人上门找万斯同。 隔天就回了北京会馆。 万斯同自然是追了过来,追来之时还带着一箱子书籍,都是外界没有的孤本,他这样的身份,孤本自然是可以随意抄写。 这次带上也是讨老师欢心。 还领着老师兄长看了京城周边的风水,还带着去城外大汤山温泉泡了。 这边的温泉已经开发成为度假山庄,这还是靠着小汤山别宫的名气起来。 有远见的商人和寺庙合作,引热汤泉下山,将度假山庄修得美轮美奂,不属于苏州的园林。 也吸引了不少无力在附近置产的客人来这里游玩。 四月的北京气温还不是很稳定,时不时来一股寒流,再加上马上就要入夏,进入淡季,温泉山庄抓紧南方来的游客做一波促销活动。 还将广告打到了北京会馆里,毕竟谁都知道住得进北京会馆的都是优质房客。 跑完温泉赏了西山,还看了高处的水道。 黄宗羲开始嫌弃万斯同太过黏人将人打发走了。 转头他就和万斯选溜溜达达去了皇家科技大学。 几日没来,正好赶上了学院里的学生在跑步。 偌大一块草地,一群学子围着圈跑,看起来有点傻。 黄宗羲却点头,“君子六艺缺一不可。” 一副好的身体需要长久锻炼,年轻那会儿他也是拿起武器保卫过家园。 他能活这么大岁数,不就是每日保持一定的运动吗? 谁说随便走走就不算运动了? 欣赏完跑得跟死狗一样的学生们,黄宗羲还品尝了这边食堂的早饭,吃完后才慢悠悠随便进了一间教室。 如此几日,他将所有的课程都听了个遍,还跟一些学生搭话去看他们的实验。 看到了如同神仙施法一样的奇迹,也看到隔着一里路两人拿着竹筒对话。 看到学习法律的学员,关于当今法律有无错失分正反两方辩论。 看到了专门对时政弊点痛下针砭的讨论。 他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 不得不说这个学院一切都对了他的胃口,除了不教四书五经不务正业外。 逛了一圈,他再次被请去了校长室。 那位女校长态度和气地请他上座。 “黄师,校长这边抽出了时间,想在近日跟您见上一面,您这边哪日抽得出闲暇时间?” “倒也不用去他处,就在校长室,一切都按照您的行程来。” 黄宗羲神情自若问,“老夫近日都有时间,不过先问一句,校长是那位终结天花的活神仙吗?” 青珞笑笑,“校长很特别,您不必紧张,见过一面就知道了。” 黄宗羲觉得有趣,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让他不要紧张,话说上一次还是进京赶考那年,同乡领着他们去见东林党的大佬。 欸,人老了,总是爱回忆过往。 四月二十四日,阳光普照,春日正好,一辆马车出了皇宫往西门跑去。 注意到的也没当一回事,只以为是哪个宫女到年纪了被送出宫,这样的事每月都有。 宝音坐在马车上,一路都是宽敞的水泥地,在经过大皇府时还让人将马车停下。 大皇子府正门修得很敞亮,此时大门紧闭着,让人忍不住遐想高门大户里面是什么样子。 对面是一块废弃的草场,此时沿街修墙,似是准备作为他用。 “大哥今日不在家。”四阿哥小声提醒。 宝音笑笑,“没打算找你大哥,就是认认地方。” “走吧。” 过了皇子府的围墙就是回子聚集的寺庙,大阿哥不愿意跟回子做邻居,霸道地让人迁走,双方各退一步,这里改成了□□教堂。 别说这种异域风情的教堂看着还挺赏心悦目。 西城这边她还没来过,这边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很陌生。 没想到回到古代,反而是寺庙、教堂带给她熟悉感,毕竟这些才是真正留到后世的建筑。 第284章 皇家科技大学突然放假, 一众学子都不允许留在学校。 完全不明白状况的师生不少,很快收到了学生会通知,今天去门头沟大水坝春游, 车子都雇佣好了,什么都不用带,出人就行了。 “听说还联系了京中的玉落春阁送点心, 那里的点心可贵了,平时根本吃不起。” “学生会这是找到了哪家冤大头?” 这可是有前例的,皇家科技大学里, 老师只管学生课业。 后来发现申请的社团越来越多, 多到根本检查不来,就将权力下放到新组建的学生机构, 也就是学生会。 学生会就是学生自己投票选出会长和干部, 负责校内学生的事宜。 有点民主意思, 传出后学生们都踊跃, 这近千的学生里, 肯定有那种被众人视为领头羊一样的人物,且还不止一个。 主要的参选人报名后, 初选根据选票来投, 每位学生都有一票投票权, 可以投给自己选择的人, 也可以弃权。 出切选出票数最高的十人, 十人要发表演讲,诉说自己未来管理学生会的理念和施行方针。 可能是头一次参与进这种活动,所有学生都很积极。 学生会长选出来后,后面的干部也一一选出来。 学校这边有什么消息要通报,都是先通知学生会, 再由学生会传达下去。 不得不说多了这么个组织,教师们也轻松许多,不用被繁杂的事务绊住。 当然学生会管理的社团也只是学生之间有兴趣成分的社团,像是大型实验之类,那还是由老师来把关。 学生会的资金一部分是学校发,一部分是自筹,学校的资金有限,学生会会联系城内的多个商人募集资金。 用募集来的资金举办过多个大型赛事,这次春游也是学生会出面,一听还有昂贵的糕点吃,就以为是找到了一位大金主。 玉落春阁就是西式点心店,用的是上好的牛乳黄油和鸡蛋,全都是好东西,糖分多高油,对于后世来说可能不健康,对于这个时代却是好东西。 还有那蛋糕,内城的每个老寿星过寿都得订一个,软绵绵不需要牙的糕点才是好糕点。 玉落春阁只在内城开了一家,可谓是门庭若市,每日早早卖完。 若说供应上千人,哪怕只是一天那也是天价。 学生们高高兴兴出校门坐上马车走了,很快校内被清空,地面被打扫干净还泼了水。 太阳升起,很快地面的水分被蒸发,校门外停下来一辆马车。 校门打开,马车驶入进去。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31节 四阿哥对外面好奇极了,却没有往外看。 马车很大,不,或许说很长,有平常三个车厢大。 宝音跟四阿哥两个人,都觉得有些空荡荡。 没一会儿车再次停下,一排排人站在车外迎接。 四阿哥先下的车。 青珞见状有些意外,等到宝音出来,忙上前扶住了她手臂。 “不用你付,我又不是站不稳。”宝音微笑地拍拍她的手。 几个丫鬟里青珞最稳重,想到紫翡,宝音不由叹了口气。 一步错步步错。 校长办公室在顶层,占据了半个楼层,里面很空旷,装饰很古典。 虽然皇上没来过,却还是给他留了一个地方。 这次谈话就定在了这里,一进内,四阿哥就被那一整面的落地窗给吸引住了目光。 宝音推了推他,“想看就走近了看。” 落地窗下面是偌大的人工湖,湖非常大,从西山引过来的水源,还养着莲花。 湖中心是个雕像,一本展开的书和一杆长枪。 宝音没有再关注四阿哥,而是问起了青珞。 “黄老先生还没到吗?” 青珞看了看时间,“正常是十点到,老人家来这后会停一会儿,再跟随学生一起用餐,中午小憩一会儿,下午有时在图书馆,有时去听课,偶尔还去看看学生们的社团活动。” 宝音莞尔,“老先生还挺会打发时间。” “要奴婢派人去催吗?” 宝音嗔怪一句,“说什么奴婢,我做了这么多,不就是让你们摆脱奴婢身份吗?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 “不用催,我们等等,一切按照老先生的时间来,吩咐下去,等老先生过来将人请过来。” “来,我们说说话。” “听说皇家女学那边也在这附近买了地?” 皇家女学就是皇贵妃开的那座,因为捧她的人多,这人数一下子就超了。 本来是在城内,可城内怎么都空不出那么大地方,最后听说城外这边的大学城,建成高墙后可自成一城,便改了主意改建在城外。 宝音划了很大一块地,还修了个小型跑马车,连皇家科技大学都没这个待遇。 用皇贵妃的话来说,要建就建个大的,不要扣扣索索,比不上大学城也不能弱了女子的威风。 目前地址设在了大学城三里外,不算远也不算近,建设之初先建了高墙,三米高的墙,让贼人都望墙兴叹。 宝音还答应了等建成后在墙头上拉电线,保证没有一个小贼能进去。 “开春时已经在建了,还从咱们这边抢走了不少熟工,下面有人闹,被我压下去了。” 宝音点头,“这边慢点就慢点,让着那边点。” 她看重大学城这边,可也看重女学那边,现在大学城已经上了正轨,女学那边自然得了她更多关注。 如今的熟工不好找,铁路如虹吸一般吸走了大部分青壮年人口。 还有修水泥官道有带走一部分,剩下了又有不少达官贵人抢。 他们也要修庄子。 不得不说,火车出现后,京城北面的地价是越来越贵了,人就喜欢扎堆,全都聚集在这修园子。 这等着开工的园子多了,京城的工人都不够抢,没办法有的人只能从老家招人。 一来二去,这京城里面人多到扎堆,一个小小的大杂院住上四五十户人家都成了常态。 宝音盘算着再过几年,这城就可以往外扩了。 聊了一会儿,宝音注意到四阿哥凑了过来,她指着边上了椅子让他坐。 宝音又聊起了农学院的种子来,可真是不容易总算是让这些人找到了不育父株。 泰山商行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功成身退,宝音的势力也由明转暗。 泰山商行被剥夺了多个业务,如今就只剩下粮行,还保持着跟农学院和大部分农户的合作。 未来泰山商行主业是种子和粮商。 她要从现在就开始布局,将粮食都掌握在手中。 桌上的时钟指向了十点,宝音看向青珞。 青珞笑着起身,“我这就去迎一迎老先生。” 宝音点头,“态度恭敬些,要全了利节。” 青珞退下来去,四阿哥好奇地询问,“我们要见谁?” 宝音笑笑,“见一位教育大家,强国要先启民智,我带你来是听听这位老先生的观点。” 四阿哥似乎是有些意外,“可是书中说百姓只要安守本分各行其是,若是都读书了谁来种地,也没有那么多官分给这些人。” 宝音挑眉,“你可知道当今有多少人口?” 四阿哥抿唇,宝音给了他一个数字,“马上要破亿了,皇上从江南回来前还免除了丁钱,以后人口数量还会爆发,这么多人口本来也没有那么多地分给他们种。” “不识字他们连找个像样的工作都没有。” “而我们需要人才,农学院需要人才来研究更加高产的种子,这个农民自己能做到吗?他们大字不识一个,只能凭借祖传经验一年复一年,不敢更改。” “更改说不定会耽误一季的收成,他们没有这个底气,而我们有。” “不仅是高产良种,我还要能研发机器的人才,像照相机工匠能做出来吗?” “或许造办处的工匠能够依葫芦画瓢做出来,但他们只知道其制作办法却不知道什么原理,更加不知道怎么改进,这些都需要人才。” “人才从哪里来?” “从底下的百姓子女中筛选出来,从蒙学再到中学,再到高中、大学,一层层筛选出来,将我们需要的人找出来。” “实在没有读书才能的人会留下种地,这世间永远不缺种地的人。” 四阿哥若有所思,“所以我们是要把聪明人筛选出来,把笨的留下种地吗?” “额,也可以这么说。” 扣扣扣,敲门声响起。 宝音看了一眼厚厚的实木门,这么厚应该听不见吧? “请进。” 门被人推开,宝音看到青珞,以及她身后的老人和两位中年人。 宝音起身走了两步。 “老先生请上座。” 黄宗羲见来屋内一貌美夫人和一岁数不大的童子有些惊讶。 哪怕知道对方是位女子,在没有亲眼看到前都会怀有疑虑。 方才他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有些意外对方竟然想要开办蒙学甚至口出狂言要全民启蒙。 这种话恐怕是圣人在世都办不到。 “夫人是赞同有教无类乎?” 如今盛传的封神演义里三教之争也是当前教育现状。 一派是师徒派,也就是老子一派,只收嫡传。 一派是原始派,只收精英,人少为贵。 最后一派就是学堂派,有教无类。 黄宗羲是最后一派,他在多地开设学院讲学,广收弟子。 而这位就更加激进了,好似要将天下英才进入她手。 第285章 “老先生请入座。” 黄宗羲在进来之前可是看到外面防守严密, 但是真进来,又有些意外,竟然只有两人。 一位是女子, 一位是孩童。 众人入座,围着不算太大的树根茶几坐下。 青珞沏茶后,走到宝音身后立着。 “老先生说的有教无类倒也不算, 我这里主要崇尚的是全民教育,不说人人科举,最起码上过蒙学识些字出门在外不会上当受骗。” 宝音笑眯眯问, “我跟老先生不同, 听说老先生在家乡也多有开设学院收弟子,可有收蒙学的学生?” “到老先生面前的怕是无一不是久经考验。” “才不是!”万斯选开口打断, “我兄弟等人就是年幼时追随老师!” 宝音瞥了他一眼, “我知道你父为万泰, 甬上支派的创始人, 家学渊源在, 在地上刨土求生的农户子弟能比得上吗?” 黄宗羲冲着弟子训斥一声,“公择, 莫要插话!” “这次来京, 听闻京城变化甚多, 朝廷取才方向要有更改, 是以过来领略一番。” 宝音伸出手, 请他们喝茶。 “这事应该跟你们学派关系不大,你们又不是一心奔着科举而去。” 清高得很呢。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32节 作为满人身份肯定不欣赏这种行为,作为汉人身份,又觉得很有节气。 “万物变化,没有什么不受其影响。” “老先生倒是看得开, 那为何老先生及弟子不为朝廷效力?” “老夫已年迈不适合再入京,至于弟子,老夫也不能以师徒身份强求。” 宝音挑眉,“我又没说服老先生进京,我的意思是老先生这样的大才,完全可以用自己的号召力鼓励地方建设蒙学,开明智不就是为国效劳吗?” “还是说老先生也愿意自己家乡的浙动父老一年如一日像牛马一样在田间操劳,想要改变命运,连个方向都没有?” “胡说,我老师曾经建议将山庙佛寺都改为蒙学!” 宝音被这句话给逗笑了。 “这话说得,不觉得有矛盾吗?百姓正因为无知才寄托神佛,不先开明智,授之以渔,反而取缔庙宇,拿走他们的信仰吗?” “那为何不鼓励士绅将多余的房屋捐赠出来作为蒙学呢?是知道棍子不打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吗?” “老先生既然有想要建蒙学的心,这样我就以老先生名义在浙动捐赠五十所蒙学如何?” “不过有个条件需要学习我指定的书籍,老先生愿意为家乡父老接下这份馈赠吗?” 黄宗羲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这女子好生厉害,他接受,势必会被人认为他与鞑子同流合污,不接受等于满嘴高义,置家乡父老于不顾。 “何必需你捐赠,区区几个蒙学,怎么自建得起!”万斯选出口断然拒绝。 敢给老师下套,也得看他允不允许! “每所蒙学都可以容纳上千名学生。” “没必要!” “每日管一顿饭,由我补贴。” 等等,他且算算,一个学校是一千,五十个就有五万,五万学童改变命运…… “若是再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将学校增加到一百所。” “什么条件?”万斯选刚说完就后悔了,这不是打自己嘴吗? 宝音笑笑,“男女同收,女子占比不能少于男学生一半。” 一个学校,她要三分之一女生名额过分吗? 黄宗羲的名头在江南可是非常好用。 黄宗羲沉吟片刻后,“我需要看看教学书籍。” 宝音笑笑,“老先生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她指着脚下,“这个学院更初级的知识,老先生应该不陌生才对。” 黄宗羲眼神出现了变化,他以为她想要做的是改变江南人的思想,不仇视朝廷。 “对了,思想方面我还是很认同老先生,不如老先生再帮忙编写一本简单的启蒙书籍,不用字字押韵,最好是历史小故事,教导孩子向善。” “您这样的大教育家可是教出了许多人才,我也希望这些未来的学生能有几分老先生一样的傲骨。” *** 回程的路上,宝音见四阿哥在愣神。 瞥了他一眼后,宝音吩咐马车,“不急着回宫,先去农学院。” 农学院不在这一块,在昌平的黄庄。 马车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这还是修了水泥路的速度,主要时间都耽误在城里了,进城后马车要减速。 宝音看了看外面糟糕的路况,虽然是宽敞的水泥大道,行人却一点纪律都没有,往来行车被堵住也是常态。 她若有所思,是该将交通规则弄出来了。 车到东门外的火车站,两人上了车,是一辆空车,马车被抬上去固定好,火车就启动了。 绕着高大的城墙而过,呼啸着来到了西山,从西山火车站又转向了一个罕为人知的铁路。 四阿哥看见了水源,看到了远处的畅春园,又继续往东,看见了农田。 火车到了只有两个工作人员的车站。 高出车轨的月台出现,马车轻松被赶下车。 车上的人是从头到尾都没有下车,马车下了坡往东边跑,很快就进了一条弯曲的水泥道。 这边有个石牌,写着皇家农学院几个大字。 转过弯没有路两边树木的遮挡,视野一下空旷许多。 四阿哥死死盯着忙碌的田地,用拖拉机拉着犁在田间狂奔,田埂上还有一群人拿着纸笔记录着什么。 马车没有停下,又走了几步,一个非常吵的声音响起,低洼的河沟边一个机器不断在运转,带动低洼的河水源源不断从河中抽出来,灌入水渠中。 显然这些远离水源的地能变成水田是这个机器的功劳。 四阿哥还看到几个光脚的小孩笑嘻嘻地凑在出水口捡抽上来的小鱼。 鱼不大,还没有手指长,对于这些孩子来说却是保障。 这回马车停了有一刻钟,又继续往里走,没多久就看到了一片果园,果园也在浇水,这个浇水跟拿着水桶费力浇水不同,也是在河边做了个抽水机,浩浩荡荡的水淹没了这片果园,很快又踹开了下面一片果园的大坝。 就这样一块区域一块区域地浇水。 这种水资源的浪费水法,放在南方是全村都得参加进来的械斗不可。 农历四月北方的槐花也开了,站在路边就能闻到那股沁人的香气。 黄庄里的少女们提着篮子摘槐花,身边还跟着年幼玩闹的弟弟妹妹。 四阿哥看了一会儿,回到了车上。 宝音没说什么,车子继续走,很快到了一个庄严的院子里。 院门外停着一辆非常大的钢铁车,前方是钉耙一样的转轮,下方还有刀口,像是巨兽一般钢铁车武装到了牙齿。 此刻,一群人围着车在检修,前方是刚长出玉米棒子的还很清脆的玉米。 这边钢铁巨兽冒出了一阵黑烟,慢慢转动方向,拐到了道路两旁的玉米地里。 四阿哥亲眼看着机器经过,玉米连杆带穗一块被齿轮吞没,而机器经过地只剩下玉米杆的根。 机器转动了一个方向,他看见机器后面还站着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一起拉着一个麻袋在最后方一个烟囱一样的出口处接玉米秆碎末。 接完一袋就放在地上,机器不快,跟人走时差不多,一亩地只花了一刻钟就清空了。 机器开到路上,一群人围上去检修,将卡住的地方清理干净,机器开到另一块农田时,等候已久的农户过来将田间的麻袋背回来。 四阿哥走过去抓了一把,很不能理解。 “玉米虽然是粗粮,也不用将其粉碎吧?” “这是做青贮饲料的,农学院这边研究更好的牧场,何况这边的地得空出来种水稻。” 宝音拍了拍他的肩膀,“四阿哥,若是有朝一日这些机器布满天下,你觉得还需要那么多农人种地吗?” “这个叫收割机,一日收百亩粮食没问题,十台机器十个人就能收千亩,百姓得没日没夜才能干完的活,这些大家好只要一盏茶时间。” “百姓有了多余的时间会做什么?” 四阿哥愣住。 宝音笑笑,“百姓不会停,不会享受生活,他们只会涌入城里去打零工赚取家用。” “社会在变革,土地不需要那么多人了,这释放出来的劳动力何止千千万万,我们需要帮他们想到前头,不能等事情出现后再去找解决办法。” *** 乾清宫里,皇帝问儿子。 “她是这么说的?” 今日对于四阿哥的冲击有点大,一个习惯了锄头镰刀的农耕文明人一下子接触到现代机械,这种冲击是划时代的冲击。 之前他就明白为何要学那些无用的东西,身为皇子不应该学习圣人言论,那些西洋知识不过是兴趣而已,无关紧要。 这次出门却让他世界观颠覆,机械用在种地上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是,贵妃娘娘是这样说。” 四阿哥有些不自在,因为他的汗阿玛盯着他打量了许久。 他性子不讨喜,不及太子受汗阿玛重视,也不及年幼的阿哥受宠,夹在中间是容易被忽视的存在。 这次能跟着宸贵妃出门,他很珍惜。 没想到宫外竟然变化那般大。 皇帝收回了眼神,“行了,退下吧。” 老四还得再看看。 第286章 “你很看好老四?” 宝音端着茶汤吹了吹。 [我挺喜欢老四。] [老四的性子有点急, 这一点和我有点像,不像你,慢悠悠, 顾及这顾及那一点也不利索。] 皇帝无语,“治大国如烹小鲜,本来就急不来, 全都乱糟糟的上马,国家得乱套不可。” 她哼了哼,“反正老四对我胃口, 这孩子也比你下得去手, 你只顾念旧情。” “可老四最后众叛亲离,你不也说他儿子都不赞同他的执政理念?” “老四就是好, 他被后世称为中国皇帝。至于他那个儿子……”不提也罢。 皇帝沉吟一声, 暂且没有换继承人的想法, 未来真要走上原来的道路, 是得提前布局。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33节 “老四子嗣不丰……” 宝音瞪大眼睛, “他他他才十二岁!难道你现在就给他找女人?” 宝音看向他的眼神跟看变态一样,皇帝嘴角抽了一下。 “你想多了, 国库没钱, 阿哥们不到十八不会成婚。” 他连选秀年龄都改了, 只选十六以上的秀女, 不就是变相提高满女初婚年龄吗? “只是先定下婚?” 宝音撇嘴, “得了吧,现在找什么?找姐姐吗?” “等到了年纪再说吧,少年时青春萌动比年幼时懵懵懂懂就定下婚事好多了,四阿哥原来的福晋他又不喜欢,别乱点鸳鸯谱了。” 皇帝敲打她脑门。 “什么叫乱点鸳鸯谱?选嫡妻就该选温柔端庄有家世, 若是喜欢别的女子,纳回房里便是。” 宝音冷笑一声,“好啊,爱新觉罗玄烨,露出真面目了吧?不是所有人都爱进你爱新觉罗家的大门,你给过女孩选择的机会吗?” “当着我的面说绝对不重男轻女,结果我那皇家女校培养出来的学生,全都被你当成秀女培训班了是吧,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学生,你还准备塞到阿哥们房里做妾不成?” “这关女学什么事?” “怎么不关女学的事?女学里的女孩都是适龄秀女和秀女预备役,我说你怎么大大方方点头,同意了皇贵妃开女学,原来是在这等着,是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反正会被搜刮进自己和儿子的房里,可真是恶臭!” “你、你无理取闹!” “你做贼心虚!” 宝音再接再厉,“你敢说你心里没这个想法,若是男女身份颠倒,你让苦学多年的士子进后宫试试!” “这是两码事!” “在我看来就是一回事,凭什么女孩读书是为了嫁个好对象,凭什么就非得嫁人,凭什么嫁人后连姓氏也要剥夺,一切的一切不都是你们男人的私心作祟,一点一点压低女人的身份吗?” “男人跟女人怎么能一样?” “男人跟女人哪里不一样?一样要去田间劳作,怎么女人就多了个生孩子的功能,连活都不用干了?” “自古以来……” “别跟我提什么自古以来,我来自一个从建国起就立法男女平等的国家。” 宝音发泄了怒火,这会儿看他面目可憎,“三观不合,我们离婚!” 皇帝气笑了,“皇家没有和离,只有丧妻!” “你看,你连离婚的权利都不给,人家做你儿媳简直是倒八辈子霉,你儿子不喜欢正妻,去宠妾室,生下一大堆孩子,还不允许正妻吃醋,怎么不干脆娶个泥菩萨回去供着?” “别闹了行不行?” “我是在闹吗?要是小四,肯定会听我的,而你只会和泥水!” “不是都说了一步一步来,会将大清建设成你喜欢的样子。” “哼,这饼画得傻子都不信。” 正吵着,宝音看到外面魏珠探头探脑,面色带着焦急。 “谁在一起外面?” 魏珠疾步走进来,“皇上、娘娘,慈宁宫那边传话,说太皇太后身体有恙。” “什么?皇玛嬷身体不适?” 皇帝大步往外走,“可有请太医?” “请了,太医院当值的太医都被喊了过去。” 宝音也顾不上跟皇帝吵架,急匆匆赶上去。 按照原定历史,太皇太后活到了大前年,虽然精心养着,但宫里人心里都有了准备,老人家也就这几年了。 不是医疗问题,而是寿限到了。 这几年太皇太后都待在慈宁宫不出,冬日连温泉都不去泡了,上次出宫还是去畅春园那次,留下那张大合照后,她没再出过宫。 脑子也有点糊涂,不怎么认识人,见到皇帝偶尔还把他误认为是先帝。 到今年是完完全全认不出人来了。 听说皇帝南巡的期间还大病了一场,后来就一直缠绵病榻。 皇帝回来后才得知太皇太后让瞒着他,发了好大一通火。 之后召集天下名医,还将各种医学器械往宫里拉,变相让太医院多了西医科。 皇帝搁前面跑,宝音实在是追不上,转了道弯前面就没人了! 身后一大群奴才追赶,宝音回头,“通知太子阿哥们还有各宫主位,其他人就别添乱了。” 一大群人呼啦啦应下。 宝音也不让人搀扶,快速往慈宁宫走去。 慈宁宫门口守着人,宝音进去,就有人行礼。 “行了,这时候不用多礼。” 她指着一位慈宁宫的嬷嬷,“太皇太后现在什么情况?” 嬷嬷哭丧着脸。 “奴婢不知,从昨晚上主子就没怎么吃东西。” “怎么不派人来报?” “太皇太后不允许,奴婢们不敢!” 得了,问不出半句实话。 她干脆进殿堂,往东暖阁走去。 还未走近暖阁的门口,就看到屋里挤满了人。 外面的宫女嬷嬷看她要进去,忙让开位置。 宝音不悦道:“杵在这里做什么,都出去候着。” 几个宫女太监嬷嬷往外走。 屋内只剩下皇帝、太医们和苏麻喇姑。 四月里已经入春,可这暖阁还烧着炕,热得人都坐不住。 宝音带上门,走到窗户前开了一道缝透透气。 才走到皇帝身边。 皇帝握着太皇太后的手坐在炕上,太医轮流为太皇太后把脉。 还有几个年轻一点,拿着听诊器的西医,正排在后面等候。 宝音看着皇太后,神情有些复杂。 太皇太后早没了早年的圆润,越是年岁大约是消瘦。 跟她入宫那会儿判若两人。 此刻她正躺在床上,半合着眼睛,只站在床头就能听见她呼吸时伴随着的杂音。 门外响起哭喊声,太子猛地拉开门走进来,一把跪倒在床边。 “太奶奶!” 这时候哪里还有什么身份,只有重孙和太祖母。 后面跟来的皇子们十分惊慌,跟着跪了一地。 或许是孙辈们的到来,让太皇太后悠悠转醒。 她转头,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太子。 “是福临啊,额娘没事……” 屋内出现片刻冷寂。 皇帝给了太子一个眼神,太子跪着爬到床头,一把握住了太皇太后的手。 “儿、儿子在!” 太皇太后叹息一声,“福临,你喜欢董鄂氏就纳进宫里吧。” “对了,福临,你去种牛痘,种了牛痘就不会再染上天花……” 屋内出现一片低泣声。 谁都知道太皇太后心里惦记着先帝的死,或许午夜梦回还想着牛痘早点出现该有多好。 宝音看见皇帝眼眶变红,握紧了拳头,显然是强忍着悲伤。 太医一个个轮完。 皇帝冷声问,“皇祖母境况如何?” 太医们一个个跟死了爹娘一样,最后还是太医院的院判说话。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生机渺茫,拖到现在已经是油尽灯枯!” 皇帝的身体晃了晃,宝音伸手扶住了他。 这会儿她什么都不敢想,就怕太岁头上动土。 “怎么回事?” 皇帝看向苏喇嘛姑,“之前请安脉不是都很好?保母,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苏喇嘛姑叹息一声,“皇上,格格只是被长生天眷顾,迟早回长生天身边。” 不用苏喇嘛姑说,现场的人都大致猜到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命令。 要知道不久前皇帝才南巡回归,忙着朝政基本上就歇过。 这时候各宫嫔妃都赶过来了,宝音只喊了主位,但有眼力见的就不可能当作不知道。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34节 回头要是被皇上怪罪该如何? 哪怕是卧病在床那也得爬起来。 屋里实在是没有站脚的空地,嫔妃守在门外,最后只有皇贵妃被搀扶着进来。 这位也是个病号。 皇贵妃这病有点像富贵病,吃得好,吃得精,之前大补过,补得虚不受补,同时又缺乏运动。 这平日不生病就算了,生场病也不至于缠绵病榻,偏偏她心里还有块心病就是封后大事。 之前后位从她手边溜走已经变成了心病,这人呢就不能琢磨,越琢磨越糟糕。 宝音让出了位置,皇贵妃走到了皇帝身边。 “表哥,皇祖母一定不愿意见到表哥难过。” 皇帝强忍着悲痛。 太皇太后拉着太子的手神情慈爱,片刻后她像是清醒过来。 “是保成啊。”她扫了一屋子的孝子贤孙,最后目光放在了皇帝身上。 “玄烨。”她伸出另一只手。 皇帝快步上前紧紧握住。 “玛嬷!” 这一刻他没再称呼尊称,只用了一个寻常的称呼。 一如年幼时紧紧地抓住了奶奶的手被带上了太和殿。 “玄烨,哀家最放不下琪琪格……” 皇帝当即应承,“孙儿视皇太后为母,会奉养皇太后到老。” 太皇太后面上缓缓露出了笑容。 “哀家累了,让其他人都退下吧。” 第287章 宝音正准备转身, 手却被人拉住,然后攥紧,攥得生疼。 她没再走, 看着太医们陆陆续续出去,阿哥们满面愁容,也跟着出去。 最后屋子里只剩下了皇太后、皇帝、皇太子、皇贵妃和宝音还有苏喇嘛姑。 六人围在床边看着那床上消瘦的老人。 宝音察觉到皇贵妃身子晃动了一下, 她往旁边挪了一步,手撑住了皇贵妃的手臂。 皇贵妃回头眼神里带着感谢。 皇帝像是从宝音那里吸足了足够的勇气,松开了她的手。 “你们二人也出去吧, 朕和太子留在这里陪陪皇祖母。” 宝音慢了一拍子, 紧随皇贵妃其后行礼,然后和她一起离开了暖阁。 出去后, 温度立刻下降, 一口冷气进入肺腑, 也让她清醒不少。 太皇太后的情况不太妙, 可能熬不过这次了。 这位跨越三朝拥有无上地位的女人一旦离世, 定然会引发一系列反应。 首先皇太子,皇太子最强大的靠山不是索额图, 而是太皇太后。 有太皇太后镇压着, 宫里有子嗣的妃子没有哪个敢冒出争的念头。 其次是对后宫的影响, 这座大山倒塌, 必然有人从中受益, 有得则有失,之前靠着太皇太后的蒙古嫔妃和还未受宠的小庶妃都倒霉了,显而易见的惨淡未来。 最后是对宝音和皇贵妃的影响。 这一点自不必说,头上压着的大山没了,说句不合时宜的话, 她和皇贵妃都是受益人。 谁愿意头上还有一位老太君在? 太皇太后没有挺几日,那日之后的第六天在睡梦中离开人世。 老人家活到这个岁数,无病无灾离世,可以算得上喜丧。 皇贵妃仿佛又看到了封后的希望,丧事期间大半的事都被她揽了过去。 宝音没有关注这些,她注意到所有人都接受了太皇太后的离去,只有皇帝没有接受。 宝音过来是深夜,看到皇帝跪在正殿的棺椁前,他罢免朝政,已经待在这里两天了。 宝音默默地在他身边跪下,他侧过头恍惚问,“什么时候了?” “快丑时了。” 他盯着棺椁开口,“人真的会有转世吗?” 宝音将纸钱扔进火盆里,“或许有吧,我不就是例子。” “后世也有再生人的消息,某个自幼未曾离家的人突然说起自己的前世是谁,说得有理有据,后来有好事之人跑去他说的地方去询问,还真有这么一个人,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皇祖母会转世到皇家吗?” “应该不会吧。” 宝音讥讽一笑。 “回来做什么?被抚蒙吗?她老人家为你们爱新觉罗操劳了一生,来生就放过她吧,让她自由一点。” 她握住了他的手,“我们能做的就是让这个世界好一点,让作为女人的她也能自由一点,希望她下辈子别像今生一样,为家族为夫家所累,能为自己多考虑一点。” 他愣了愣,“你总能敲醒我。” 他无法想象,皇祖母转生后不在皇家而是去了民间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目光放在烛火上,皇帝眼中泪光闪烁,他仰头眨了眨眼睛,心中的悲痛和恐慌还是快将他淹没。 “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生母,那时候得了天花很恐惧害怕,我被安置在西华门外那条街的头一栋房子。” “没人在意我,先帝在为他的第一子,他的宠妃担忧,我那时年幼,许多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的恐惧。” “苏喇嘛每日会骑着马离开慈宁宫去看我,关心我,述说着皇祖母对我病情的担忧。” “那时宫里哪里允许骑马,是皇祖母特地开恩。” “很幸运我熬过来了,我曾经因为脸上留下了痕迹而难受,后来先帝因天花去世,我反而庆幸自己染上过天花,以后不会再受天花袭击。” “我因天花登上了皇位,也因天花失去了父亲,外面到处流传说我当着皇祖母的面说要做皇帝,实际上这话是皇祖母教我说的……” “是皇祖母将我推上了这个位置,我不会做皇帝,学到汉史时我又恐惧害怕,孤儿寡母,多么像那段历史,面对嚣张跋扈的鳌拜时,我终于体会到先帝面对多尔衮时的恐惧。” “鳌拜不想做四大辅臣,他想做摄政王!” “没有权力,就算是皇帝也面临性命不保的局面,是太皇太后努力周旋,选了索尼的孙女,迫使索尼那个老狐狸站队。” “索尼死得太早,没有帮朕拖延几年。遏必隆是个墙头草,哪怕朕纳了他的女儿,他还是选择和鳌拜首尾相连,苏克萨哈,先帝的表兄,朕的表舅也被他们害死了。” “朕什么都阻拦不了,只能看着鳌拜一日比一日嚣张。” “为了保命,甚至伪装自己不学无术,在宫廷里领着人四处闯祸才令鳌拜放心。” 他难过。 “那段时间朕白天学习时装作顽劣,夜晚独自一人时才苦读书,背不下的书朕就读个几百遍写个几百遍背到滚瓜烂熟为止。” “曾经一度还吐过血,让鳌拜以为我生了重病时日无多,这些都是皇祖母帮我遮掩过去。” 他再次回忆宫廷时那段兢兢战战的日子,失去母亲的他只有皇祖母护着他,祖孙相依为命。 “拿下鳌拜后,我开始亲政,我也像你一样看不上儒家那一套,恨不得天下任由我书写。 他摇头,“皇祖母不让我削藩,我执意要削,说不上谁对谁错,我当时就想着大不了回盛京去也不能跟吴三桂等人平分天下。” “后来赌赢了,是不是很好笑,竟然赢在了我年轻这一点,皇祖母或许是对的。” “你嫌弃我顾虑太多,却不知道我曾经吃过的教训。” 他哽咽一声,“因为先帝的例子,皇祖母从不会出面阻拦我,只会让事来教我,她对我有大恩,也是我的老师。” 而现在,和他相依为命的奶奶走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在这世间。 他睡不着也不敢睡,睡梦里他还是那个惶惶不安的孩子,梦中奶奶都松开了他的手,留他一个人面临这复杂的局面。 宝音静静地听着,见他精神恍惚,问了一句。 [困吗?] 她跪在蒲团上,“可以靠着我睡,有我在不会再有噩梦侵扰。” 皇帝愣住,似是一时间大脑转不过来。 宝音拉着他起身,将几个蒲团放在一起,她坐在其中一个蒲团上,然后让他躺下。 他枕在了她大腿上,宝音伸手遮挡住了他的目光,“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就这样孤独地生活着……] 宝音心声很轻,不像这个时代说话应有的抑扬顿挫。 她缓缓道来,皇帝眼前一片黑暗,随着她的声音沉入梦境,梦中他像是化身成了故事里的主人公,经历着奇幻梦境。 不久后,完全沉入黑甜梦乡。 宝音守着皇帝没多久,就看到宫里的喇嘛过来了,到了给太皇太后念经超度时间。 她推了推皇帝,没有吵醒他,便示意魏珠找了五六个人过来轻手轻脚地将人抬到侧殿去。 皇帝疲倦极了,中途是一点没被吵醒,外间嗡嗡念经声反而让他松弛下来,原本紧皱的眉头跟着松缓。 宝音让其他人退下,就坐在床前守着他。 不大一会儿宫里的嫔妃阿哥公主和宫外宗室女眷都来跪地哭丧。 哭丧的位置也有讲究,皇贵妃自然是领头,后面一排是贵妃和四妃,然后是阿哥和公主们,嫔位再往后和宗室女眷一起。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35节 嫡福晋跪在一起,侧福晋跪一起,再往下身份就不够进宫了。 宝音扫了一眼,看到了大阿哥的福晋面色不好,这位福晋还是原来那位,小夫妻之间没有其他人,因为是皇室下一代里唯一成家的,两夫妻算是达成一致先生儿子。 目前已经生下了两女,看得出来大福晋的面色不太好,应该是接连生育造成的亏空。 大阿哥十九岁了,只有两女没有儿子,肯定有些急。 但是他不知道,皇帝并不期待抱孙子,特别是知道未来有一百多个孙子后。 接下来一年得守孝,倒是可以让大福晋歇一歇。 皇帝被哭声吵醒了,睁开眼盯着帐子看了几眼,才清醒过来。 “几时了?” “快五点了,卯初了。” 他总共也没睡到两个小时。 “朕该起了。” 宝音走过去帮他整理衣服,皇帝难得看到她这么乖巧,还有点不适应。 他握了握她的手,“回头午时一起用膳。” 宝音点头,等他出去后其他人注意力转移才混入皇贵妃身后。 皇贵妃瞥了她一眼,拿着帕子沾着眼角。 宝音周围都是哭声震天,隐约间她闻到了一股芥末味。 太皇太后的丧礼办得隆重,到了该移棺的时候卡壳了,皇帝一副没事人一样说太皇太后生前有遗言,说不必惊扰太宗皇帝,也不准备葬入盛京的昭陵。 一群人劝说皇帝,哪怕不合葬也该让太皇太后尽快入土为安。 皇帝不听,只说先在慈宁宫停棺,还让官员将慈宁宫柱子上的雕像都改了,摆明是把慈宁宫当做太皇太后的陵墓了。 整这一出,不用想了,慈宁宫未来不会再成为太后的寝宫,孝庄太后是这里最后一任主人。 就跟坤宁宫变成祭祀场所,皇后都得择宫另住一样。 这般情形下,本就是病歪歪的皇贵妃因之前的劳累一下撑不住了。 第288章 “皇贵妃现在什么情形?” 宝音从承乾宫出来经过日精门时被请进了乾清宫。 皇帝在南书房内, 头发上的辫子已经悄然无踪。 按照礼制,只有皇帝驾崩时皇子才需要割掉辫子。 实际上在太皇太后去世的那日,皇帝已经割辫守孝。 这两日皇帝不是躲在慈宁宫就是躲在南书房, 主要是躲朝中的人,不让孝庄太后下葬一事显然成了现今热门话题。 宝音皱眉,“有点严重, 要不冲下喜?” 皇帝心情不是很好,“这时候表妹来添什么乱,还在守孝期, 怎么能说儿女亲事?” 宝音和他面面相觑。 “你说的冲喜不是给四阿哥指婚?”皇帝奇怪地问道。 “怎么可能?我不支持早婚早育, 完全是对人生不负责!” [我说的是封后!封后!对于皇贵妃本人来说,这才是大喜事!] “不行!”皇帝一口拒绝。 “还在守孝期, 这时候封后简直是笑话!” 宝音压低声音, “你好歹给她一个支撑希望!” 皇帝握紧了她的手, “在朕心里, 朕的皇后是你!” 宝音没有感觉到甜蜜, 只觉得男人果然翻脸无情。 [三月之后吧,除服之后举办下旨封后?] 她对后位不是很有兴趣, 清朝的皇后简直跟被诅咒了一样, 有几个下场好的? 皇帝见她自说自话, 不由皱眉, “表妹情况已经那样了?” “很不好, 本来就未痊愈,这段时间跟着忙前忙后听说没睡几个囫囵觉。” 他沉吟一声,“你帮朕走一趟,就照你说的办,除服后封后。” 宝音得了话, 头也不回地原路返回。 等进了承乾宫,她脚步慢了下来,熟悉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去,她以为改变了历史,实际上要走的人挽留不住。 皇贵妃按理来说是她的情敌,她们拥有同一个男人,后世不是有一句话,男人与牙刷不可共享。 只是她对皇帝的感情不纯粹,夹杂着利益,要说没有感情,这么多年下来,养一只宠物也养熟了。 要说爱情好像也没到那个份上,她已经失去了爱人的本能。 他对她很好,有些事上也愿意退让,只是不爱就是不爱,面对后宫中的人,哪怕后宫地位最高的皇贵妃,她都带着些许怜惜。 “妹妹,可是有事?” 卧床不起的皇贵妃看见宝音回来,有些惊讶。 宝音笑了笑,压低声音,“我是来报喜,皇上将姐姐这几日的辛苦都看在眼里,说是等除服就册封姐姐为皇后,让宫里的喜气压一压丧事。” 皇贵妃鼻子一酸,突如其来的眼泪落下来,“妹妹不用骗我。” 宝音掏出帕子帮她擦拭眼泪,“这是喜事,应该笑才对,你也别觉得我骗你,回头我将圣旨怼到你面前。” 她连哭带笑,骂了一句,“只有你不拿圣旨当一回事。” 后宫里哪个女人不把表哥当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有她,从入宫开始就这样,不把表哥当皇帝,还把贵妃当成一份工作。 有时候她都觉得,宸贵妃可真是个妙人,比表哥还要对后宫体贴。 或许是这个喜事真起作用了,转眼皇贵妃气色好了不少,一天后能下床走一两步了。 朝堂上还在为孝庄太后下葬一事吵,皇帝就是装死,一副要为皇祖母守孝,要风光大办的意思。 机灵的人已经看透了皇帝的意思,这是没有合适的陵墓为太皇太后下葬? 本来太皇太后该送往盛京跟太宗合葬,结果太皇太后留下遗言,不愿意。 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老人家年轻时跟太宗皇帝没什么感情,不然也不会留下她老人家和摄政王多尔衮不清不白的传闻。 太宗去世,当时多尔衮兄弟掌握八旗近三分之一的人口。 根据太祖努尔哈赤留下来的遗言,应该是四大贝勒共理机务,按月分值,轮流掌权。 太宗以一敌三,坐上最终位置,太宗一死,皇位只可能在多尔衮、代善和继承了太宗所掌两旗人口的豪格中决出。 谁能想到太皇太后出马,短短十八天就让占据最大优势的多尔衮放弃皇位改支持毫无根基的福临登基。 这十八天里发生了什么,无人得知,如何不让人遐想? 再说太宗皇帝当年跟宸妃的爱情故事至今还在流传,两人虽然没有合葬,宸妃也迁葬到昭陵。 太皇太后显然也膈应,不愿意葬入昭陵。 眼下皇帝不愿意让太皇太后匆忙下葬,很可能是嫌弃他们提议的陵园规格不够。 当即就有人站出来表示,应该以最高规格给太皇太后修建陵园。 这话说到皇帝心坎上,“太皇太后是朕的长辈,是朕的恩人、师长,哪怕以帝王规制入葬都不为过。 很好,大家伙都听明白了,重点在帝王规制上。 皇帝明摆着要给自己祖母史无前例的葬礼,大家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再拖下去,皇上再次改变主意,不愿意让太皇太后下葬了。 事情也不出某些人意料,皇帝叹息一声,先说了年幼时太皇太后对他的慈爱,又说如今没有合适的停灵地点。 在一众臣子苦口婆心中,定下了先在遵化的东陵修建一座安奉殿,暂安棺椁。 安奉殿未建成以前,仍停慈宁宫。 得到这一结果,众人也无可奈何,只盼望除服之后能顺顺利利送走太皇太后,先让人入土为安。 四月里,气温还不是很高,慈宁宫的冰没有断过。 今年宫里的冰窖提前开启,只为慈宁宫使用。 皇帝每日都要去慈宁宫陪陪皇祖母,宛如人还在世一样。 你要说他做样子,又不像,你要说他真悲痛欲绝,又没到那份上。 皇帝或许是难过太皇太后离去,但这几年心里有了预料,之前太皇太后病情凶险那次他在病床前守了六十余天,都以为太皇太后撑不过去了,最后还是转危为安了。 这次太皇太后没有让人告诉皇帝,或许是担忧他们慌里慌张从南边赶回来。 七十八岁的老人,已经算是古来稀,是喜丧。 宝音偶尔陪着一起去慈宁宫坐坐,他来慈宁宫更多是来这里清静一下。 宝音看着大殿内停放的棺椁,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害怕。 [那不是什么鬼魂,是有些人深深思念想要再见却永远见不到的亲人。] 她偶尔会想,自己死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四阿哥是个重情的人,希望她死在雍正朝而不是乾隆朝。 起码四阿哥给他爹实实在在守了三年孝,而不是乾隆那混账拿二十七日来代替二十七个月来敷衍。 给自己亲爹都只守孝二十七天,还能指望孝顺她这个拐了好几个弯的长辈吗? 皇帝从正殿走出来,握了握她的手,一边牵着她往外走,一边道:“再说说上次那个小王子的故事。” “别的星球上有人吗?”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36节 这话算是问倒宝音了。 [我们星球在宇宙中如同尘埃,或许是有吧,不过我那个时候还没有发现,只是不断有ufo消息传出。] [ufo就是不明飞行物……] *** 进入七月份,暑热降临,除服前皇帝勉为其难地允许移动太皇太后的棺椁。 他亲自护送前往东陵。 东陵埋葬着先帝,还有皇帝的两位皇后。 皇帝自个儿的万年吉地也选在了这一块。 皇帝不在宫中,宫里一下子安静不少,太皇太后离世所带来的影响已经慢慢平息。 倒是皇贵妃先前好过一段时间,眼见除服的日子越来越近,反而又病重了。 宝音去探望了,希望她能撑住,好歹像原定历史那样以皇后之身离开。 承乾宫的两位阿哥都是一脸愁色,宝音出来时看见四阿哥瘦了不少,就站在殿外的阴凉处。 宝音叹了口气,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劝一个要失去养母的孩子节哀顺变,这话她说不出口。 她拍了拍四阿哥的肩膀,“去看看你额涅。” 四阿哥连行礼都顾不上,踉踉跄跄进了内殿。 宝音看着远处的蓝天,只盼望着皇帝早些回来。 事实上,皇帝收到消息后已经飞快往回赶。 抵达遵化后,有一段山路皇帝是下马一步一步扶棺走过去。 暂奉安奉殿的意思不是停在殿内,而是先埋入浅土中,等陵墓修好再入葬。 皇帝添了最后一把土,跪地三叩九拜后才离开。 回来的半道上接到皇贵妃不好的消息,快马加鞭往京城赶。 换了几匹马才在隔天回京。 一早马不停蹄发下了册封佟佳氏为皇后的旨意。 宝音是醒来后才知道皇帝已经回来的消息,往年七月不是在承德就是在北边的园子,今年都进三伏天了,因为种种原因还留在宫中。 今年又邪门的热,宝音躺在屋子里就不想动,这时候是万般想念空调。 按理说以现在的科技树可以将空调弄出来,一百多年后空调发明出来的原因不就是为了漂亮国总统遇刺后伤口不因为天气炎热发炎而发明的吗? 宝音翻看了一下空调发明的原理,其实也不难,就是没人将其与电力结合在一起。 冰块和风扇到底是比不上空调舒服,刚派人去传消息,就听见封后的圣旨。 宝音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内心远没有她表现得那么释怀。 她的心还是有点被刺痛。 算了,这次就让给一个快死的人了,下次该是她的,谁都不能夺走! 第289章 宝音的名声如何这是有目共睹。 民间不提, 进京不到一年庙就立上了。 宗室内名声也好,废话,带着赚钱的财神爷名声能不好吗? 满人虽然逐渐汉化, 骨子里还是崇拜强者,甭管是哪方面的强者,在许多宗室眼里, 宝音就是第二个孝庄太后。 就是皇帝有个意外英年早逝,她也能顶门立户的那种女性。 而在宫里,不少人都认为皇后之位非宝音莫属。 皇贵妃虽然位份高, 但真没什么功劳, 一样没有子嗣,还不受宠, 站着副后位份完全是因为她是皇上的嫡亲表妹。 曾经一度有人认为皇贵妃不能封后是宸贵妃这位众人夸赞的佳妇在前。 现在后位争夺大戏落幕, 后宫众人五味杂陈, 或许没有想到宸贵妃败在了一个将死之人手里。 宝音没有这么想, 她退让完全是顾虑四阿哥, 万一是这位登位…… 她争的不是现在。 封后大殿加班加点举行,皇后吉服在三个月前就派人去办了, 派的是佟家人, 得到消息的时候一跃而起领着人呼啦啦坐火车去江南盯着织造局加班加点纺织布料。 三个织造局最好的织女都被抽调来了江宁, 三班倒只为最快速度赶工。 本该耗费数年的凤袍在电灯出现后压缩三个月制成。 明黄色吉服上遍布精美的刺绣, 除了吉服, 佟家人还准备了寿衣。 原先准备的皇贵妃品级的寿衣,这会儿升皇后了,等级得改。 佟家已经认了自家女儿即将离世,甚至谋划着送一位庶女入宫延续家族荣耀的想法。 这几年皇贵妃、不,皇后在宫中阻拦, 未能达成目的,佟国维可没有死心,女儿还在府里娇养着。 伴随着封后一事,私下里可谓是风雨如晦,宝音就接到了佟家递进宫的牌子,说是要让家中女儿进宫为皇后侍疾。 宝音私下里找皇帝吐槽,“你家舅舅就不能让女儿走安心点吗?非得这个时候膈应她?” 皇帝表现得很淡漠,“这事皇后自己同意了。” 宝音愣住,佟佳氏这是准备为延续家族荣耀铺路? 当初可不是这样,打死不让家中女儿入宫来着。 “就算送进来无法生育也没关系?” 皇帝心情不是很好,到底是嫡亲表妹,人之将死,就算没有爱情,也有亲情。 前脚太皇太后离世,后脚亲表妹也要跟上。 一想要一连失去两位亲人,任谁都心情都不会好。 他伸手揽住了她的肩,在她肩膀上靠了一会儿,“朕是皇帝,也只能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只盼望着你跟朕长久一点。” 这世间能说上真心话的只有这一个了。 宝音摸了摸他寸发,少了辫子变得顺眼很多。 “我还是希望走早一点,被留下的那个有点可怜。” “我先走吧,走前我会安排好。” “我才不跟你合葬,三位皇后,数十嫔妃,你那太挤了,再说我也不喜欢死后泡水里。” “我们悄悄来,我已经着人另选吉地,我们死后去草原,埋下后万马一踏,隔年草一长,谁都找不到咱们。” 宝音笑了,“说得跟私奔一样。” “是你说,东陵帝陵被打开了不少。” “藏着宝贝,不就是等着人去开盲盒寻宝吗?” “佟家这事就允了?听说你这新表妹从小身体就调养得好,应该是个长寿的。” 看得出来,佟家已经不期盼着自家再出一位皇子,就希望入宫的女儿活久一点。 “什么新表妹旧表妹?” 他叹息一声,“母后去得早,我只能帮着点舅舅了,小舅舅还不争气,眼睛只盯着宫闱。” “哼哼,人家可是佟半朝!” 皇帝闻言皱起了眉。 宝音玩着他衣领上的盘口。 [封后大典,皇后娘娘可以撑下来吗?] 他握住了她作怪的手。 “难呐……” 并没有到封后大典,在佟家女入宫的第六天,本朝第三位皇后含笑离世。 她是真高兴,心心念念半辈子的后位还是到了她手上。 这次好歹做了一旬的皇后,而不是原来历史上的半日皇后。 准备的那件精美凤袍到底没有穿上,后来这件凤袍被作为陪葬一起进入地宫。 处理完太皇太后的丧事,紧接着又处理皇后的丧事,连续两件丧事,让这一年的京城都变得惨淡不少。 直到新年到来,喜气才冲淡这一年的惨淡。 鉴于后世众所周知的热胀冷缩原理,火车在最热的十几天和最冷的时候是封闭起来的。 太冷太热都会导致车轨异常火车脱轨,在这个需要靠人工来核实车轨是否正常的时代,这两个时间点的气候对人都不太友好,干脆就暂停维护。 新年被堵在京城回不去的商人也不着急,这几年暖气普及开,不烧炕也能让屋内暖和起来,已经逐渐被引入高楼中。 只埋铜管不用引火,又有电灯,这日子是越过越有滋味。 今年的滑冰赛事因为多了不少江南的人过来过冬,赛事更加壮大。 还有人开发了室内冰层,就是用砖和水泥围了块地方,冬日时灌上水,夜间开窗开门冻了几个日夜,冻硬实后再修修,学着赛场上用稀释后的牛乳浇灌地面变得光滑。 这般室内冰场,不用体验冻掉耳朵的冷风,旁边还有歇脚、喝茶、读报、表演,一时间风靡京城。 第一个出现后,如雨后春笋,接二连三冒出来。 也不怕冻生病了,鼻子不通气,沿街到处都有姜茶饮,再不行就去药铺买药服下,不至于小病转大病。 江南过来的人中不少头一次体验北方冬日的威力,也是头一次发现北方冬日不是想象中在家猫冬,而是玩的花样更多。 随处可见的冰雕冰灯,聚在护城河边上一同点燃的烟火,全都在展示盛世场景。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37节 宝音站在养心殿内观看这场烟花大会,城内放烟花容易失火,毕竟还是木质建筑更多。 以前顺顺利利在城外放看起来没有气势,今年两县县衙挨个通知,放烟花得去指定地点指定时间。 指定地点就是护城河的外围,指定时间就是新旧跨年之夜更替相交之际。 果然烟花放在一起就显得壮观许多。 民间的烟花肯定不如宫廷的烟花,今年出了两场丧事,宫里都没什么喜气,烟花自然也没准备放。 皇帝做主将这批烟花全送了过去,也算是与民同乐。 慢慢地,一切好似往好的方向发展。 承乾宫成为皇后停棺之地,原本居住在承乾宫的两位阿哥被迫搬走,本来是搬到景仁宫暂时居住。 考虑到四阿哥已经十二岁了,皇帝下令四阿哥搬去阿哥所,八阿哥交由惠妃抚养。 宝音不知道卫氏怎么想,兜兜转转八阿哥又回到惠妃手里。 有时候她觉得皇帝挺促狭,他不知道卫氏的专营吗?知道却不在意。 上位者眼中,下位者的小心思一目了然。 皇帝提起了另一件事。 “德妃身边的十四岁小不记事,不如将十四阿哥记在你名下?” 宝音白了一眼,“不要瞎建议,德妃对她这个小儿子可是宝贝着呢。” 长子送养不亲近,次子病弱,幼子健康活泼,别说德妃喜欢,皇帝自己不也宠爱幼子? 他拍了拍她的手,“我将老四记在你名下?” 宝音心动,怎么可能不心动,再看他那带着审视目光,就知道疑心病犯了。 这一点可真烦人,他自己也承认控制不住,身为皇帝总是忍不住拿怀疑目光看身边的人。 “要是最后的话,我倒是肯。” 四阿哥对生母还有期待,等过些年冷心了再说吧。 她不否认自己的功利之心。 皇帝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记在她名下有了跟太子争的资本,她更希望等事情落幕再办这件事。 未来皇帝是嫡出身份,也是名正言顺继承大位。 “说起来皇后临终前问过四阿哥的婚事,被朕否决了。” 可惜四阿哥年幼,皇后未能撑到他成婚的时候。 [看中了谁?] 人都快死了,皇帝也没有如她愿,想来是人选不合适。 “是佟家女儿。” 宝音吃惊,“佟家?” [皇后这是什么全力为自家铺路?] 皇帝有些想笑,“皇后想得好,让四阿哥娶佟家女儿,也能亲上加亲,可惜佟家没有适龄的女儿,只能从旁支选,朕问过小舅舅了,小舅舅不愿意,看样子是看不上朕这个儿子,嫌弃他生母身份低。” 德妃是包衣出身,后来连生几子才带着全家抬旗。 佟家走了也是这个路子,只是他们家更幸运,出过太后,当今皇帝还是他们的亲外甥。 碰见德妃这样的身份,不就是李逵遇李鬼,更别说德妃是靠着孩子送给佟家女儿才爬起来。 不愿意将全族跟四阿哥捆绑在一起,倒也不难理解。 现在的四阿哥说实话就是个小透明,上面有长成的太子和大皇子。 就算三皇子也在翰林院混得开,四阿哥文采和骑射都不出众。 连德妃自己不都更偏爱两个年幼的儿子,一个是失而复得,一个是高龄产子。 相比之下,没怎么相处的四阿哥,自然没有长在身边的儿子亲。 “四阿哥才十二岁,说什么亲?皇后娘娘养四阿哥一场,母子情深,不如守孝三年后再说。” 皇帝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可知,四阿哥主动跟我说要为皇后守孝?” [放心,他后来还以帝王之尊为你守孝三年,一日为少,你的庙号是圣祖。] [爸爸不爱他,他可是很爱爸爸。] 第290章 上书房内, 五阿哥打着哈欠,上了一上午的课,他摸了摸肚子, 再看看上首摇头晃脑的夫子,不由趴在了桌上。 上首的张英瞧了他一眼,当作没看见, 这室内的阿哥们哪个都可以训斥,只这位五爷挨了训,太后那是不依的。 五阿哥左面是六阿哥, 右边是四阿哥。 四阿哥看起来清瘦不少, 十三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一年他却日渐消瘦。 其实和太皇太后一样, 大家都心里有底, 皇后娘娘早晚得走, 也就近两年的事了。 可谁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午膳皇帝赐了阿哥们几道菜, 都是荤菜。 这一年连守了半年, 阿哥们也跟着茹素半年,各个都瘦了不少, 哪怕除服两个月了, 恢复正常吃喝, 亲娘还是心疼儿子, 大鱼大肉地补。 养在皇后身边的阿哥有两位, 八阿哥还有个亲娘在,四阿哥就可怜了,爹不娘不爱,还被命搬去了阿哥所,平日见德妃娘娘的时间不多, 这位娘娘对这亲儿子虽然也送衣服食物,但对比六阿哥就能发现对比还是挺明显。 四阿哥向皇上表明为皇后守孝三年后,德妃是直接减少了送东西的次数。 这个时代不能说父母不是,不然就是不孝之罪。 四阿哥一时间成了上书房的小可怜,他自己是没觉得,反而抿着唇一副倔强模样。 五阿哥眼角扫到了一抹黄色,突然虎躯一震坐直了,那黄影在窗外等了片刻,才伴随着一大群人进来。 五阿哥有些忐忑不安,不用说也知道是亲老子来检查他们功课了。 先检查的是三阿哥。 大阿哥已经成婚开府办差了,也意味着从上书房毕业了。 太子虽然要读书,不过他已经搬去了自己的寝宫,读书也改在了那。 现在上书房带头的是三、四、五,三位阿哥。 五阿哥自认自己是在里面充数的。 皇帝检查功课可不是只盯着某一科,而是将近期所学科目都抽查一遍。 这般也能看出阿哥们侧重哪些科目,对哪方面更有天赋。 皇子们不需要门门出众,只需要有一门拔尖就足够了, 检查完了四阿哥,五阿哥以为到自己了,没想到汗阿玛竟然当着众多人的面夸赞了四阿哥有孝心。 这就引得人心中嘀咕了,这还真没法学,老四的夸奖是拿养母换来的,总不能让自己的生母死一死也跟着说愿守孝三年。 其实四阿哥的身份现在有点尴尬,要说他是皇后养子,玉碟上没有改,要说他不是,他也确实出生后不久就养在皇后膝下。 但是皇后那会儿只是贵妃、皇贵妃,真正当皇后的时间不长。 五阿哥是心知肚明,别看他心思单纯,生在皇宫里有几个是真单纯的,听多见多,再琢磨一下就差不多明白过来了。 一次不行,几次还能不明白,又不是真傻子。 眼下汗阿玛突然夸奖四哥,甭说别的,起码四阿哥的处境会好上不少。 阿哥们是宫里的主子,可处境待遇是不同的,有妈护着跟没妈是两码事。 奴才们是不敢欺负,按规矩照顾和真心照顾,是两码子事。 当然五阿哥很快顾不上心中的小嘀咕了,他的亲亲阿玛已经将目光放到他身上。 结束了令人胆战心惊的抽查,五阿哥身上都起了汗。 下午下课,大家全都往外冲,五阿哥也不例外,只是他写大字要比别人慢一点,等交了可以准备走的时候,才发现四阿哥还没走。 本来抬动的脚步停下,他好奇地问,“四哥,阿哥所怎么样?要是好玩我也赶去!” 相较于陪着祖母,他更想要跟相差不大的兄弟们住一起。 四阿哥思索了片刻,“有点吵。” 三阿哥最近得了一只漂亮的鹦鹉,巴掌大,脸上有两个粉团,黄灿灿的羽毛,别提多可爱了,还会唱小曲。 听说是最南边的岛屿发现的,这鸟性情温顺,就是常生活在类似两广常年气温高的地带,冬日只能养在温暖的屋子里。 小鸟漂亮是漂亮,就是吵得慌,见到人多就喜欢唱曲。 五阿哥一听眼睛一亮,“我听说三哥跟宸贵妃娘娘讨了一只漂亮的鸟儿?” 四阿哥皱眉,“小鸟哪有狗狗可爱?” “四哥,我可以跟你一起去阿哥所吗?” “爱跟你就跟上。” 三阿哥得了一只特别的鸟都快成了阿哥们之间的重大新闻。 别说阿哥们,就是格格们也找时间跑过来偷看。 别说两团粉腮在脸上确实有趣。 可惜只有这一只,还被三阿哥抢先给讨来了。 四阿哥其实也喜欢,他喜欢可爱的东西,看了漂亮小鸟也眼馋。 只是…… 他眼垂下来,能帮他讨要的皇额娘已经离开了。 养心殿内,皇帝盯着照片看。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38节 “这里鹿?” “是袋鼠,跟人差不多,会打拳击。”宝音开玩笑回答, “这片草原不小。” [是挺大的,大半土地都是草原。] 这么大一块草原对于游牧民族简直是梦中情地。 宝音商量着,“准格尔那批俘虏杀了有伤天和,放了又不合适,要不送这片土地上去,本来这地方就是西洋人流放之所。” 皇帝沉吟,“不急,先派一批人上去,再送一批流放之人开发此地。” 周围都是大海的草原,简直就是天选的流放之地。 不过犯人数量得控制,不然不久白扔了别人一块好地方? 两人商量之后,将发放宁古塔的历年犯人抽调一批送到这里去。 发到宁古塔的犯人可都是有身份的,让这些人戴罪立功管理好岛上的犯人和土著。 皇帝也觉得随着科技发展,东北作为老家也不保险,还是多散出去一点,多预备几条后路。 两人继续翻看照片,将岛上的物产都看了一个遍。 别说照相机的出现确实带来了便利。 若是靠人去画,画一辈子都一定能画完,上万张照片呢! 傍晚时外面传来了哭闹声。 两人面上都有些不悦,派人去查看。 没一会儿,魏珠大汗淋漓跑回来。 “几位阿哥都聚在阿哥所看三阿哥新得的小鸟,九阿哥和十阿哥撞见了四阿哥,不知怎么的就吵起来。” “四阿哥领着五阿哥去三阿哥那,九阿哥十阿哥趁着四阿哥没回来,进了他的屋子将他养的小狗毛给剪了……” “四阿哥回屋一看狗被冻得瑟瑟发抖,一气之下拿起剪子将九阿哥的辫子给剪了,这会儿九阿哥和十阿哥在外面哭,奴婢怎么劝都不肯进来。” [真难为他了,这么多阿哥,说起来跟绕口令似的。] 皇帝神色难看,“不肯进来就让侍卫抱进来,在养心殿门口哭闹成何体统?” 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皇帝不至于生气,他生气是这些孩子无法无天在养心殿门口哭闹。 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不去乾清宫门口哭? 宝音笑眯眯道:“多大点事,值得发火。” 她冲魏珠道:“将阿哥所的几位阿哥都请过来,注意别冻着阿哥们。” 等魏珠出去,宝音起身,“走吧,总不能在这为他们断官司吧?” 皇帝没好气道:“四阿哥不知轻重,怎么能剪辫子?” 别说满人不在乎头发,已经汉化的满人也认同了体之发肤受之父母,皇帝割发守孝不就认同了这个观点吗? [剪个头发算什么?多大点事?总不能满人的头发尊贵,汉人的就不尊贵了?] 皇帝不搭理她,时不时就跟他犟两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养心殿的东边暖阁。 暖阁占了三间,非常宽敞。 靠着东墙壁放着两把椅子。 宝音和皇帝相继坐下,没多久几位阿哥们带了进来。 或许是进了养心殿,本来还在撕心裂肺的九阿哥消停了,一进门就摘下帽子告状。 “汗阿玛,您看,四哥太过分了,竟然剪了儿臣的辫子!” 他带着哭腔告状,那肥嘟嘟的小脸都快皱成一团。 [忍住,不要笑!] 皇帝本来表情很严肃,看到那多出来的一小撮,脸上不由带出来笑。 当前发型是这样,冬日很少剃头,所以大家都是寸发,头顶的那一根细辫子其实存在感不是很足。 不过因为长时间编的缘故,剪断后,留下的是卷着的。 看得出来割发的人是留了情,没有贴着头皮剪,还给留了一半,这会儿散落着,看着就是平头后面多了一撮卷发。 不过这丢面子却是大了。 四阿哥自打进来后就不吭声。 皇帝压平上扬的嘴角,“四阿哥,你来说。” 四阿哥,扑通跪地,“是儿臣做的。” [好,不愧是真性情汉子,这事是咱做的,咱就认了!] 皇帝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别瞎胡闹。 “都说说,兄弟之间是有何等大仇,要断弟弟的头发?你学了圣典就是这样友爱兄弟?” [多大点事,要上纲上线,同胞兄弟长大后为了钱财还得翻脸,更不要说这还不是一个妈生的,指望他们兄友弟恭,孔子来了都办不到!] 四阿哥有点委屈,“儿臣认错,儿臣不该愤怒之下失去理智,剪了九弟的辫子。” “只是……” 他大声道:“儿臣忍不了九弟他们在儿臣的茶壶里撒尿!” 天知道他闻到那股骚味有多气愤,快疯了有没有? 第291章 宝音有些无语, 看向了年纪还不大的两个阿哥。 九阿哥和十大哥年纪都不大,八九岁的年纪,也正是最调皮最无法无天的时候。 本来端起茶碗的皇帝这会儿也喝不下去了, 招手让人去查。 没一会儿就有人回来了。 “是有此事。” 十阿哥有些紧张,九阿哥眼珠子一转,张口否让, “儿子可不会干这种事,儿子进屋时看到小狗在桌上撒尿,一生气就剪了狗毛, 想着教训小狗一回, 是四哥瞎说,分明是小狗干的。” 这话太假了, 根本没人相信。 宝音看看委屈的四阿哥, 再看看好像有依仗的九阿哥, 只想到了一句话, 被爱的孩子有恃无恐。 “你胡说, 那桌子都要我腰高了,我的桃子哪里能跳上去?你当它是猫吗?” “反正我就是看见了。” 吵着吵着四阿哥大概是气愤不过, 直接冲上去把九阿哥压倒在地。 十阿哥赶忙支援九阿哥, 八阿哥则在一旁拉架。 转眼, 九阿哥和四阿哥就打成了一团。 宝音看了一眼皇帝, 他脸色是越发难看。 “来人, 把他俩分开!” 两位阿哥被分开后,九阿哥还有些不服气,伸出脚想要踹,被身后的奴才给抱远了一点。 “狗奴才,快点放开小爷!小爷要弄死你们!” 宝音脸色不是很好。 “宜妃就是这么养儿子的?” 皇帝一句话让九阿哥消停下来。 本来在一旁劝弟弟的五阿哥跟着一惊, 若是因为这事让母妃被汗阿玛厌恶…… 九阿哥昂着头,“关母妃什么事?儿子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就是儿子干的,儿子就是看他不顺眼,假惺惺地当自己是皇后的儿子,半个嫡子,见到儿子就教训……” 皇帝被气笑了,“行,一人做事一人当。” 他扫了一眼四阿哥还有九阿哥,“将阿哥所的院子收拾出来一个,三位阿哥一起送进去紧闭,何时认错何时放出来。” 九阿哥立刻道:“儿子现在就认错。” 皇帝横了他一眼,“九阿哥改禁足三月,另外命讲学师傅进阿哥所授课!” 八阿哥开口求情。 皇帝不悦道:“谁求情就一起进去!” 好家伙,这下把本来要张口的几位阿哥都给堵住了。 几位阿哥都退下,养心殿一位不起眼的宫女走到了宝音身边。 “都打听什么了?” 宫女小声道:“还是四阿哥请求守孝一事,九阿哥好像怪罪四阿哥,至八阿哥与不孝,说他逞能,又不是只他一个养在先皇后身边。” 宝音理解,八阿哥现在是被放在了风口浪尖上,生母和新任养母都活着,要是主动开口为先皇后守孝,两位活着的人可就尴尬了。 活人重要还是死人重要,在八阿哥心里已经有了偏向。 宫女退下来,皇帝没好气道:“就因这么点事闹起来?” 宝音心里很不舒服,“这事说来是九阿哥主动挑事,你怎么连四阿哥一同处罚了?” “甭管什么理由,四阿哥出手剪了弟弟的辫子,还打了弟弟就是他的不对。” “都是受一样处罚,四阿哥也应该少罚一点!” “他剪了弟弟的辫子,还主动打了弟弟。” “剪了就剪了,多大点事,难道还要砍头不成?”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39节 “你非要跟我斗嘴吗?” 宝音慢悠悠起身,道:“别和我说话,我现在看你很不顺眼。” “谁家女人这样说自己老爷们的?真是惯得你无法无天!” 宝音走出门还听见他拍桌子的声音,懒得搭理他。 到元宵节都没事发生,三位阿哥打架一事连点水花都没有起来。 宝音忙活着办学校的事,南边捐建了学校,北边自然不能少。 她那钱太多了,不花出去一些,还不得把人眼都急红了。 教育是大事,想要改变一整个国家,就不是她或者皇帝张口说说就能办到,这得集体的意志,哪怕皇帝都没法左右集体意志。 忙活到了三月份,三位小阿哥算是放出来了,四阿哥过来请安时看着更瘦了。 宝音招呼他过来,“这是豆制品,不含荤油,我已经吩咐御膳房了,每日给你上两样,多吃些豆制品,不输于吃荤。” 豆皮抱着素饽饽,吃得四阿哥忍不住低下头。 这几日宝音时常召唤四阿哥过来一起吃饭。 一趟两趟四阿哥也回味过来了,有时下学后从上书房出来,拐进养心殿来请安。 宝音就喜欢聪明的孩子,不用说就懂了她的意思。 四阿哥来几天就蹭了几顿饭,有时宝音处理事情也不避着他。 她不碰宫务,宫务都交给了四妃,总要让四妃有点事忙,她们不忙,忙的就该是她了。 这段时间佟家女要进宫,四妃都忙着这件事。 至于皇帝,去玉泉山举行大阅兵了,在上书房读书的阿哥们都带去了,只四阿哥他们哥几个出来晚了,迟来一步没能赶上。 吃完饭,宝音问他要不要去玉泉山。 四阿哥明显心动了,“可是汗阿玛没有召唤儿子。” 宝音笑笑,“多大点是,你要是想去,我这边派人送你过去。” 四阿哥想了想,“那九弟十弟?” 宝音满意,“兄弟之间打闹是常有之事,不能因这个疏远了兄弟,你汗阿玛自幼跟你们几个叔伯关系好,自然看不得你们兄弟闹得不成样子,身为兄长要向裕亲王学习。” 四阿哥低下头,“是,儿子会跟伯父学做一个友爱兄弟的人。” 宝音伸手摸了摸他的短发。 “这次的事情委屈你了,九阿哥毕竟年幼,你剪了他辫子,又先动手,不处罚也不行,下次别这么冲动了,本来你占理,一动手变成了你没理。” 四阿哥鼻子有点酸,“儿子有错,不该一时冲动。” 十三岁的少年已经快跟宝音差不多高了,看着稚气未脱,声音有点沙哑,一听就知道处于变声期。 也因为在变声器,他有点包袱很少开口。 “行了,你主动邀请他们,等去了玉泉水,你汗阿玛一见你们一块来的,就知道你们和好了,本来就不是多大点事。” “是。” 四阿哥有点雀跃地离开,主动回到了阿哥所。 九阿哥和十阿哥正因没赶上去阅兵懊恼着呢,见四阿哥进来,脸色不是特别好。 听明他的来意,九阿哥没有开心,反而耷拉着脸,“呦,四哥这是又攀上高枝了?” 老四可真是个鸡贼的,在汗阿玛和宸贵妃面前故意展现自己的孝道,没想到竟然入了宸贵妃的眼。 要是做了宸贵妃的养子,那可真算是一步登天了。 四阿哥懒得搭理他,“爱去不去,车马上就到了,你们要不去,我就一个人去。” 他不是那种别人给他冷脸,他硬贴上去的人。 叫两人去也是想在汗阿玛面前表现一下,不愿意就算了。 “九哥,我想去。”十阿哥推了推九阿哥的手臂,他母亲虽然也是贵妃,却没什么存在感,自打几年前生下的小妹妹去世后,身体就一直不好。 十阿哥爱跟九阿哥一起玩也是两人小时候住在前后宫殿,长大后搬进阿哥所又是隔壁,一同住一同读书又一同玩,关系怎么能不好? 最近八阿哥也搬进来了,八阿哥也住在他们隔壁,说话和和气气,一来二去关系也亲近了。 之前八哥一个人苦恼,他们两人见了有些奇怪,一问才知道原因。 十阿哥其实不赞同九哥找四哥麻烦,这事也不能怪四哥,四哥出生不久就养在先皇后身边,跟八哥这样半道上抱去的不一样,别说八哥的生母一直在身边。 九哥找四哥麻烦本就是他理亏。 只是九哥有点侠义之风,说什么都要帮八哥出了这口气,他无奈只能跟上。 现在四哥来给个台阶下,阅兵这事他们期待很久了,没去成本来就很郁闷,现在有机会去,干嘛不去? 虽然不爽四阿哥来邀请,两人还是老老实实跟上了四阿哥。 等上了马车,九阿哥看着这马车内部装饰,还有四阿哥熟悉地拉开桌板从里面掏出吃的喝的,眼神立刻不对劲了。 他对这车里情况是不是太熟悉了,若是没记错他应该没有出过几次宫才对。 “四哥可真是让弟弟小瞧了,竟然能够做主去玉泉山,不怕汗阿玛那边将我们赶回来?” 四阿哥抬起眼皮道:“放宽心,汗阿玛那边这会儿已经得到消息了。” 汗阿玛要不同意他们过去,他们连靠近都做不到。 玉泉山上还有一处行宫,这处行宫就比较隐秘,只有阅兵时才有人入住。 山上住着人,山下到山上都驻守着大营。 外围早被经历过,如今是重兵把守,几人的马车还未靠近就被人拦停。 好在没有停很久,就被引着往里走。 九阿哥十阿哥已经趴在玻璃窗上往外看,看着那一队队穿着统一军装的军队,两眼都不由放光。 “是绿营兵!” “听说绿营兵最厉害,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马车到了山脚下就停下来。 三人下车跟随侍卫上山,走到一半时,九阿哥欢呼一声快速往上爬。 “八哥,你是来接我的吗?” 十阿哥也快步追上去,只四阿哥停在原地,心情很不好。 “四哥,汗阿玛命我来接你们。” 八阿哥冲着下方道。 四阿哥慢慢走到他那个台阶,越过他,“嗯”了一声。 见他走远了,九阿哥不屑道:“八哥,四哥现在了不起,又攀上宸贵妃了。” 八阿哥笑容变得僵硬,“是吗?” 第292章 玉泉山上的离宫叫澄心园, 康熙十九年便开始翻修,这里的水一直被作为宫廷御水使用。 一直到前年,这条道上来来往往运送进宫的水车就没有停过。 自修了水道以后, 取水就方便了,不过宫里的水和民间的水还是分开取用。 一个是山上泉水,一个是泉水流淌进的池子。 光是玉泉山的泉水池也无法满足京城近百万民众的吃水问题, 是以门头沟的那座水库也是取水来源。 前些年还在密云修了一座大型水库,断断续续修,修了好些年了, 因人力多是去修铁路了, 这水库进度是一再放慢,还不知道得修到哪年。 皇帝来这边阅兵, 也是这座山被红墙包围, 站在山上可以一览无余山下的情况。 “四哥, 来了?” 四阿哥一扭头就看见六阿哥站在亭子里冲他招手。 四阿哥神色缓和下来, 紧跟着皱眉, “六弟,你穿得也太少了。” 他随手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来披在六阿哥身上。 六阿哥笑着道:“弟弟是听说四哥过来了, 来这里迎一迎。” 四阿哥拉着他的手, “正好我要去拜见汗阿玛。” 六阿哥连忙叫住他, “汗阿玛方才见了人, 发了火, 四哥不如晚些再去。” 四阿哥一听,也不免迟疑,然后就看见旁边那三兄弟经过。 九阿哥三人笑着跟六阿哥打招呼。 六阿哥也告知了他们这个消息。 “汗阿玛发火?谁还能惹汗阿玛发火?”九阿哥非常感兴趣问。 八阿哥回想了一下,“方才我出来时碰见了户部侍郎。” 四阿哥则回忆了一下,从正月里就传出陕西灾情, 之前还因为这事罢免过一任前往陕西赈灾的户部侍郎,难道这都四月了灾情还未平定? 何止未平定,很快众位阿哥都收到消息,陕西的灾情更加严重,本来已经拨款二十万两,十五万石的粮食,现在又增加了一百万两库银。 一百万两搁在之前的大地震也没用去这么多,可见这次灾情严重。 四阿哥几人还等着君父召见,结果从上午等到了傍晚也没有等到。 傍晚时宸贵妃的马车进了澄心园。 宝音是头一次来这,哪怕是后世这里也是被列为严禁靠近不开放的地方。 其实倒是没有什么秘密,纯粹是里面住着的人身份尊贵而已。 进门后她没有急着去见皇帝,而是在下边溜达了一圈,就是一个将整座山围起来的园子,离香山也不是很远。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40节 从这里去畅春园也很近。 毕竟这里未来也是圆明园景点的一部分。 宝音逛到了夜幕降临才上台阶,刚走几步就看见皇帝在上方站着。 他往下走,她说往上行。 片刻后两人站在了一起,皇帝握住她的手,摸着有点凉,要将身上的披风让给她。 宝音拒绝,“才不要,太难看了。” 她嫌弃披风的颜色。 他常服多是宝蓝色,这种颜色她都看腻了。 皇帝半强迫让她披上,两人慢悠悠往山上走。 “这一年到头都是事,就没停下来过,何时像今日这般安静地赏夜景?” 天空中的银河非常清晰,越是往山上走,越有种伸手一抓就能将银河纳入掌心的错觉。 放在后世,这种很常见的夜间只有乡村才能看见, 太空中往下俯望,夜间也是灯火辉煌,光污染无处不在,想要看到真正的夜景,都得去海拔高一点的无人区域。 宝音沉默着,心声也同样平静。 夜色美好,只需静静观赏,没必要说些刺耳的话惹人不开心。 上了山,皇帝领着她进了住处。 山上通了电,一进屋子宝音就看到墙壁上悬挂的地图。 地图上偌大的新疆版图就在眼前。 宝音扫了一眼,便略过。 皇帝早几年就想收复新疆了,这又不是她才知道的事。 “阅兵不是已经到尾声了吗?喊我过来做什么?” 下午突然传话,让她前去玉泉山。 连个理由都没有,让她纳闷了许久。 皇帝走过来抱住了她,头埋在她肩膀上深吸了一口气。 “只是觉得疲惫,想见见你。” 宝音意外,很少见他这样身心疲惫过。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头发被剃过又长出来,这会儿有些扎手。 “所以你是在跟我撒娇吗?”她带着笑意问。 皇帝没有放开她,像是汲取到了足够力量才松开手。 “太皇太后在时,我总觉得那根定海神针还在,无论我做了什么,都有人兜底,失去了太皇太后,我有些迷茫,以后的路该我一个人走了,大清会被我带向何方?” 宝音笑容收起来,“您在不安什么?” 他目光放向外边,“不,没有不安。” “这次阅兵后我会派遣大军收复回疆,只是目前朝中官员贪污成风,看不见希望哪,我心沉痛。” 他在看她,又不像是在看她,他在看向大清既定的未来。 大清的腐败比他想象还要早,特别是满人官员,早没了早些年的凶悍,他们快速被中原的繁荣给腐化,比汉臣还要不堪入目。 他提拔的满人官员越多,朝政就越烂,伸手捞银子的比比皆是。 身为满洲皇帝,他又不可能不依赖满臣,这简直了恶性循环。 还有八旗子弟,越来越多地八旗子弟都得靠着国库来养,这都成了另类的明朝宗室。 朱家皇帝愿意养亲戚,那是有血缘关系。 大清愿意养八旗子弟,那是最初靠着这个制度将所有能团结的人团结起来。 如今的八旗制度反而成为另一个负担,国库迟早跟前朝一样,被这源源不断的八旗子弟给拖垮。 这次阅兵,绿营军表现得越出色,八旗就表现得越拉胯。 皇帝笑不出来了,才几年时间,八旗士兵已经烂泥扶不上墙了。 “治贪腐本来就是个大问题。” 宝音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实际上每个国家从诞生到灭亡都是在与吏治腐败做斗争。 “是陕西那边出了问题吗?” 皇帝将下巴搭在她肩膀上,“朕在各省都派了密探,有什么重大消息第一时间都会用电报传送回来。” “这次陕西的传讯跟官员禀报得一致。” [什么意思?] 她想要推开他,却没有推动。 皇帝的声音很平静,平静中透着一股子杀气。 “可真是让朕刮目相看,连密探都能被他们所掌控。” [嘶,你是说派遣到陕西的密探被当地的官员给策反了?] 他派了哪些密探,连她都不知道,这些人倒是牛气。 皇帝已经不生气了,气有什么用,还不是得将隐瞒下来的烂事给处理了。 “这次陕西受灾严重,襄阳等地聚集了大量灾民,粮食进不去,先期拨去的库银失踪了大半,真是不知道让朕该怎么说。” “密探竟然也帮着那些人瞒着,现在灾民越来越多,若不是有人捅出来,朕还被瞒着,着实是可恨!” 皇帝心急灾情,但是更加痛恨自己安放在陕西的眼睛被人废掉。 宝音听明白了,她拍了拍他的后背,“早前就劝你了,立个专门抓腐败的衙门,你自己只设立了临时的,现在成这样,还是心软缘故。” “现在还来得及,往后啊,怕是无人不贪,毕竟皇帝都带头贪嘛。” 皇帝一扭头,轻咬了一下她耳朵,没好气道:“让你来是哄哄我,不是让你气我。” 宝音敷衍道:“好好好,我哄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太皇太后离世后,他就有些变了,变化有点细微,目前还看不出来什么。 他总算是放开了她,“用膳了吗?” “还没,来时太匆忙了。”她中午吃得不多,这会儿有些饿了。 皇帝唤人传膳。 宝音问起他。 “是不是新疆那边有不好消息传来?” 皇帝面色不太好,“去年派往回疆的钦差行经哈密时被噶尔丹的部下杀了。” 宝音挑眉,噶尔丹的胆子不小啊,之前才屁滚尿流逃跑,这会儿胆子又涨起来了,谁给他的胆量? 难怪皇帝要阅兵,这回拿下新疆,下回就该是西藏了。 她细细思量,“这回收复新疆,为防止新疆地区反复,将当地大小和卓,部落首领都拎到北京来,学汉武帝迁徙地方豪强,再将当地奴隶制废除,土地分给平民和奴隶。” 皇帝吃惊,拿走当地带头的人,再将土地一分,就算头人回去也得不到当地人的支持,谁会把到手的土地再让回去? “拉拢一大批人,再尊重少数民族文化,设立回疆自治区,朝廷派遣流官管理,再办学校,开区考,只允许官方学校毕业的学生报考。” 皇帝心知肚明这定然是后世的办法,是比现有科举制度要高明多了。 拿走有权有势的那批人,剩下的土地拿来拉拢当地人。 说什么自治,实际上用的是官学出来的人,学校教什么还不是朝廷说了算。 这方法不仅可以拿来用在回疆,云贵川的土司也可以用上,甚至可以拿来治理汉人。 当初要是有这一套下来,也不至于让他从亲政后就不断为前人收拾烂摊子,打补丁。 果然每当他觉得前头无路可走时,她就会给他带来惊喜。 第293章 膳食提过来时, 就听见外面有说话声,一问才知道几位小阿哥们在门外呢。 已经坐下的宝音瞥了他一眼,[请进来吧, 别饿着你的几个宝贝儿子。] 皇帝瞅了她一眼,才让人将几个人喊进来。 八九十,三位阿哥一同过来。 九阿哥一进门就笑嘻嘻请安, 没有人会不喜欢活泼一点的孩子。 “儿子上午就过来了,一直等着给汗阿玛请安,直到方才才瞄见有空。” 皇帝不动声色, “来了就一起坐下用膳。” 九阿哥干脆利落地应下, 拉扯着八、十两位阿哥坐下。 机灵的太监们碗筷已经取回来,给几位阿哥布上。 在外面吃得跟宫内差不多, 皇帝去哪里都带上惯用的御厨。 宝音吃得不多, 尝了两口。 食不言寝不语, 安静地用完膳后, 三位阿哥磨磨蹭蹭不肯走。 一看就知道有情况, 宝音和皇帝是一个都没主动开口,最后三位阿哥讪讪告退。 人一走, 宝音就打趣道:“还是没有哥哥们脸皮厚。” 这要是大阿哥早缠着不达成目的不罢休了。 四阿哥也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41节 皇帝漱口后道:“说不出口就甭搭理, 谁个有空猜他们心思。” 除了在学业上, 他对这些儿子们都是放养, 头几个儿子盯得还紧了些, 后面得到他的关注便少了。 宝音洗了洗手,随意聊起来,“女学那边大小选就免了?” 皇帝手顿住,带着一言难尽道:“你是真想给下一辈媳妇都选文墨不通的?” 女学里聚集着大量八旗贵女,要是那边免了, 明年的选秀怕是只剩下三两只小猫了。 宝音开玩笑道:“怎么,阿哥们个个人才出众,自己找不着媳妇,还非得让你指定?你指的万一成了怨偶……” 皇帝反驳道:“保清夫妻不是就很好,至今没有纳妾,我指了也被保清婉拒了。” 她没好气道:“保清夫妻是拼生嫡长孙,抢太子前头拔个头筹,我就不信你没看出来。” [可惜越是急什么越不来,生了四个闺女才生出一个儿子,生完后大福晋人也跟着没了,孩子还病歪歪的,真是造孽。] 皇帝眉头一皱,“提这个过早了,三年后再说。” “那小选呢?这个凭自己本事考进女学,进女学的都是聪明女孩,拉进宫伺候人太可惜了,培养成才女多好?” “给个恩典,考入女学的包衣女子可免除小选。” 宝音满意点头,“给包衣一个出路,省得一门心思往宫里钻,宫里都快成为包衣的天下了。” 一早皇帝出去了,宝音一个人用膳,阿哥们自然是跟随皇帝一块儿出去了。 等中午时好几位阿哥派人送了礼给她,都是山周围的特产。 她还是没有去猜几位阿哥的用意,但也体验到了皇帝的某些想法。 上位者无需去猜下面人的想法,总有露出来的时候。 对于这些礼物她全都笑纳了,虽然对四阿哥有滤镜,但不得不说八阿哥更加贴心,送的是玉泉山上一块奇石,石头整体像是一座山,还雕了佛塔,放在盆景中仿如小型的深山古庙。 古人的审美是一流的,讲究天人合一,一步一景。 这个盆景算是费了一番心思,宝音欣赏片刻后让人摆放在屋子里。 晚间皇帝过来看见还问了。 屋子里多了个东西,还放在显眼位置,他又不是眼瞎看不见。 “八阿哥送来,瞧着有几分雅致。” 皇帝扫了一眼不感兴趣道:“明日摆驾回宫。” 正在欣赏盆景的宝音回过头,“阅兵已经结束了?” 皇帝按着额头万分苦恼,“八旗子弟一年不如一年,这才入关多少年?” [呵呵,早跟你说了,融入华夏不是很好?非得继续维持八旗制度,本来就是临时融合出来的奇怪制度,你现在头疼了,以后你的子孙还不得头疼死?] “你说得轻巧,八旗制度是大清打天下的根本,轻易解散,那些维护八旗制度的人怕是反过来头一个反了朝廷。” 八旗制度类似宋时的厢军,满族人数少,后来创造了八旗制度将战败部落编入进去,满蒙汉早不是按照民族而是旗来分类。 不同的旗待遇不同,为什么下五旗都想着升旗? 还不是旗民待遇不同。 打个比方,下五旗只能算低保户,每年领着一些禄米保证饿不死,想吃上肉就找差事做,而上三旗光是每年福利待遇都赶得上发达国家,躺着就有人养活。 大清就靠着八旗制度拉拢了一大批人,现在解散等于清理掉一大批吃皇粮的,原本维护这个制度的人,反过来第一个就敢翻脸。 当然国家财政有限,不能跟宋朝一样无限制养厢军,那样会将财政拖垮。 所以制定了满汉不得通婚,将旗人圈定起来跟汉人分隔,也是避免八旗子弟扩张速度扩大。 不然两三代就能超过朱明的宗室,朝廷还是养不起。 皇帝接手的就是这么个融合的不伦不类的制度,打天下时好用,治天下时还用这一套,完了,眼看着养不起了。 关键是这些人还吃空饷,战斗力低,养他们还不如养绿营兵划算,起码后者是真肯卖命。 皇帝愁在这里,他这里不解决,不用想了,后世子孙更加解决不了,要是拖下去,迟早会被拖垮。 宝音给他出主意,“要不搞个排位赛,八旗子弟编制给固定下来,谁想要编制就考,而不是剩下来就拥有,也避免子子孙孙都靠着朝廷养,顺便开一下满汉通婚的口?” 皇帝认真打量她,“这法子说出去可不得了,怕是会闹翻天。” 宝音无所谓道,“就说连年遇灾,与其禄米亏欠,干脆缩减旗民,放一部分人出旗。” “出旗的人也不受旗民管制条例。” 旗人虽有待遇,却守的规矩很多,许多规矩已经形同虚设,可这几年又有了收紧的趋势。 最近两年内务府下五旗的占比在增加,上三旗有不少埋怨声,都是差事被抢,又因律法规定不能自谋出路。 “听说明末不少宗室带头反,这些宗室看着比百姓还惨,愿意自谋生路就放人一条生路。” 皇帝沉思,“此事需要跟议政大臣商议。” 关系到八旗子弟,自然要先通通气。 傍晚,宝音去溜达,围着玉泉山的湖溜达。 半道上碰见了几位阿哥。 四阿哥和八阿哥,两个都养在先皇后身边,现在分开后待遇却不大相同。 四阿哥再不受德妃喜爱,那也是亲儿子,惠妃有自己亲儿子,再说八阿哥的生母在,他也已经长大,当然没有多少心思放在他身上。 于是就变成了现在的情景,八阿哥跟在大阿哥屁股后面,四阿哥跟在太子身后。 好吧,四阿哥也不是真是太子一派,只是跟大阿哥相比更亲近太子。 宝音站着听了一会儿,听明白了几人争吵原因。 大阿哥得了玄凤后喜爱到随身带着,来这边也没有放过。 今日带着鸟儿出来放风,不知道哪个阿哥手欠将笼子打开了,好家伙鸟上树了,大阿哥唤了许久都没有唤下来。 大阿哥又急又气,又怕周围来了凶猛的鸟类将玄凤叼走。 一众阿哥们过来出主意,也不知怎么了就吵了起来,鸟没弄下来,阿哥们分成了大阿哥党和太子党吵了起来。 宝音觉得自己来得可真是不巧。 想了想,她让人将驯鸟的人唤来,看能否用八哥将玄凤从树上赶下来。 这种鸟胆子小,出生后就没怎么飞过,长了对翅膀也只是好看,飞不远,真要过夜,一身鲜艳的羽毛绝对是给猛禽送肉。 还不如从树上赶下来,去捕捉。 天擦黑,这事总算是终结了,大阿哥捧着笼子心疼鸟儿的翅膀受伤离去,其他阿哥被喊到了皇帝面前被痛骂了一顿。 宝音全程没有参与,在外面滞留了一会儿,等一众阿哥灰溜溜地出来才回了屋子。 隔天下午回宫,八阿哥独自过来道谢,宝音咂摸出了一点味道。 “有意思。” 八阿哥跟其他阿哥比身份低了点,他的生母是辛者库出身。 辛者库原来是管束降民的地方,后来犯了大错的也被打入进去。 辛者库担任着宫里和各王府最底层的劳动,清除积雪、运水、运送米粮、柴火等等。 进去后想要翻身可不容易,除非考官,卫氏有一份好容貌,但是这份容貌皇帝明显不看重,并没有因为美人对她有什么优待。 皇帝明显好性格鲜明那一口。 很明显八阿哥就有些不甘心,他年纪小还藏不住,如此笨拙地讨好她,难道是想给母族提提身份? 这事宝音还真能办到,与其求皇帝,求宝音实际更快。 皇帝忙完了政务后,宝音也提起了这事。 “卫氏身份低也就算了,到底是八阿哥的生母,要不提一提,不然一众阿哥里,就他身份最低,孩子得有多自卑?” 皇帝不在意道:“暂且等等,等封后时再一起封赏。” “封后?” 宝音愣住。 皇帝走过来,捏了捏她脸颊,“不高兴吗?” 宝音看着他,露出了笑容,“我以为最多是皇贵妃。” 没有皇后,皇贵妃也是后宫之主。 皇后权力比皇贵妃要大,看他之前不肯全了先皇后的愿望,还以为他不想再封后。 皇帝松开手,“表妹入宫身份不能太低,多少得封个贵妃,不然就是打小舅舅的脸,朕曾经答应过表妹不会再有第二个皇贵妃……” 这第一个表妹自然是快要入宫的佟佳氏,第二个表妹是先皇后。 宝音怔了片刻,没想到佟佳氏竟然将她前面的路给堵住了。 不能册封皇贵妃,只能跳过变成皇后了? 宝音张开手搂住了他的腰,“什么时候的事?” 她声音有点闷,她以为她对先皇后足够好,没想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还给她使了个绊子。 皇帝难得看她撒娇,手扶住了她的后背。 “刚册封表妹为皇贵妃那会儿,罢了,也不是多大的事。” 宝音伸手掐了他腰一下。 [都怪你,还让我怎么相信这宫里有友情?] 皇帝拉下她的手,“怪朕,怪朕总行了吧?” 可真是家有胭脂虎。 四月朝廷派遣了一大批钦差大臣前往陕西,是盯紧了看谁敢向这一百万赈灾款伸手。 前面的山西老表才被修理过,这次轮到陕西了。 同时朝廷成立了查贪腐衙门,从原本的临时组变成了正式衙门。 山西和陕西接壤都属于关中,如今都成为贫困省,频发的旱灾已经让这片土地不复早年的关中粮仓。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42节 跟朝廷的大变动相比,八旗的微调并不起眼,顶多就是新生的旗民没有了那个领米的资格。 因为这不少困顿的旗民更加困难了,有些还哭到了自家旗的统领面前。 这事统领也没办法,皇帝养不起这么多旗民,去年的禄米都欠着,还不如放出去一批自谋生路。 “新城那边不是缺人吗?去了就能分地,靠着黄河边不缺水,还不如去那边。” 统领绝对是好意,新城火车开通了,到那边去讨个活路总比在京城饿死强,就看对方愿不愿意下这个决心。 说到这里统领又悄悄说了一句,“海外也缺人,内务府正在挑选一批旗民移居海外,要是不想远离中原,还是快些下决心吧!” 此话一出,顿时惹出一片惊慌,转头关于内务府强逼人迁徙去海外的流言就出来了。 内务府的人呸了一声。 “真当是什么脏的烂的都收?” 真实原因是内务府在海外置办了产业,这些产业之前是交给本地人打理,内务府只坐收利益。 近两年南洋那边突然乱起来,不少当地寡民袭击洋人产业,打着自己的领土自己做主的旗帜。 他们当地的产业也受到了波及,不少做工的农奴都跑了,又怕耽误耕作,才想着调遣一批旗民过去。 跟汉人比,当然是旗民更让他们放心。 “也不知道是哪个丧良心的传出这种消息?” 本来人是随便他们挑,这下好了,怕内务府强派,不少旗民退旗后收拾包裹跑去包头了。 包头那地方靠着金矿确实繁荣了不少,又加上在草原上,吸引了不知道多少部族过去,很有边境贸易的趋势。 “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 泰山商行在之前没觉得好在哪里,拆分后刷掉一批人,失业的变多了,不少旗人觉得日子难过了不少。 这回连未来皇粮都吃不上了,这人心变得惶惶起来。 可这只是一部分人,大部分人还占着差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着那一小部分人被迫自谋生路,夜深人静时还得唏嘘一声没有赶上好时候。 今年没有去承德,入夏后皇帝领着一大群人呼啦啦进了畅春园。 西山附近的入住率再次上涨,一些没有房子,暂时找不到落脚点的只能住进西山会馆。 这西山会馆和北京会馆算是同时建造,建得跟城堡一样,比城内占地还要大还要高,大大小小的楼,有高楼有别墅有四合院,古今中外的房子这里应有尽有,还盘下了一座山造了景。 关键是离畅春园只有二十里,若是去上朝,会馆还有专人接送,那车子就是小型的居所,吃喝都可以在车上完成。 有外地进京的官员纷纷入住了西山会馆,有些京官没钱在京城置办产业也租下了西山会馆的一栋房屋。 政治中心的转移也转移走了一部分商业,往畅春园去的那条道两旁地皮开始拍卖,不少商户挥着银子过来买地建商铺。 有人感叹京城风气不好,一切都往钱看,说来说去都是泰山商行开了个不好的头。 这话也只是私下里说说,泰山商行是谁的产业,哪个不知道,就算拆分后还掌控着粮行买卖。 六月里明珠在自家园子里看书,从官场上退下来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原本他还抱着再起复的希望,一年一年过去,他知道没有指望了,只能转而培养长子。 好在容若官场顺利,私德有点瑕疵也没什么,更加让帝王放心使用。 他唯一高兴的是索额图那老小子和他一样坐了冷板凳。 当年将族内姑娘引荐给皇上的时候,他何时会想到这姑娘主意那般大,谁让她不高兴,她就让谁不高兴。 不高兴他送他进宫,转头做了个套子将他和索额图一起圈住从朝中踢走。 这还是下来后他才琢磨出来的,不是皇上让他退,而是那位叶赫家的贵妃不喜他。 皇上是个念旧的人,哪怕老臣做得再过分,看在以往对朝廷有功的份上也会轻拿轻放,要是还受重用,那是怎么也参不倒。 他和索额图下来,最后谁得了利益?明面看是有佟半朝之称的佟家。 可佟家有什么? 已经离世的皇后,还是预备进宫的佟家女? 注定了没有子嗣,只能荣耀这几十年,换了下一任,谁还买佟家的面子? 真正占了重要位置的数来数去竟然是当初通过泰山商行推荐给他的人。 这些人他是提拔了,如今都在中层,不少还被下放。 但是明眼人可见,这些人才是未来占据朝廷的主力。 明面上是他明党的人,他要说这些人实际上是宸贵妃的人,等于彻底得罪了宸贵妃。 他会说吗? 不会,他只会牢牢守住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 明珠最近在写书,写什么书? 他的自传,有出版社跟他邀书,出书后会进入各大图书馆,明珠没有拒绝。 从祖辈开始写起,人活一世总要留些什么。 书写完,他却迟迟没有派人送过去,今日又将书翻了出来拿在手中看。 至于看没看进去,怕是无人知晓。 坐在亭子内,明珠思绪万千,许久后摇了摇头,真是年纪大了,喜欢回忆过去了。 “老爷?”安管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哪怕儿子放出去成为富甲一方的盐商,安管家也没跟着出去享福,而是继续侍奉这个家族。 小憩中的明珠睁开了眼,晃了晃脑袋。 “何事?” “老爷,畅春园那里传了话,让老爷过去一趟。” “该早点叫醒我。”明珠起身吩咐人备车。 “老爷,别急,老奴已经打听过了,这次是园子里种的新粮产量高,皇上召了不少人过去,有些住在城内,咱家离得近,等老爷再换身衣服过去也不迟。” 安管家很自豪,就算自家老爷退下来,可依然受到皇上重视,三五不时就派人请老爷过去,一应朝政大事也过问老爷的意见。 更不要说老爷的势力人脉还在,宸贵妃依然得宠,哪日宸贵妃更进一步,在皇上耳边吹吹风,说不定老爷就能官复原职。 明珠收拾好后,上了车,马车拉着他往畅春园方向而去。 宽阔到可以并行十六辆马车的道路被中间的绿植分成了两半。 京城这边的道路都是这样分流,按右行驶,往一个方向走,倒是不用担心迎面过来的马车和行人。 畅春园自然不在主路上,主路在一里左右分出了几条窄一点的道路。 通往畅春园的道路路口是有士兵把守的,递了牌子后,那大栅栏才拉开让马车过去。 等面见皇上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皇帝表情喜悦,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他正站在田埂上,穿着棉布衣裳,看起来年轻不少,此刻他脸上满是丰收的喜悦。 “明珠,快来看看朕的嘉禾,亩产七百斤的嘉禾!” 明珠走过去,看到不少昔日同僚已经站在田头边。 索额图还冲他露出一丝假惺惺的笑容。 明珠同样回了一个,才走到皇帝身边,认真地看了一眼沉重的稻穗子。 正是灌浆的时候,饱满的穗粒看着喜人,之前宣传的早熟御稻稀稀拉拉跟着完全没得比。 放眼望去,每一株水稻都被压弯了头,粗略一数确实有二三十颗麦粒,且粒粒饱满。 他一脸郑重向皇帝道喜,“得此良种,天下将再无饥荒!” “臣庆幸得遇明君,生于盛世之中。” 明珠的情绪价值给得很足。 皇帝自然被哄得很开心。 只索额图暗暗翻了个白眼,“马屁精!” 第294章 当然这个时候索额图也不会出来泼冷水, 皇上正高兴着呢。 他心里就是有个疑问,这田里的庄稼还没收,是怎么得出的亩产七八百斤? *** 皇帝领着人炫耀千斤粮, 在江南已经改种新粮种的农庄、农场同样种了这样的水稻。 王二郎家在苏州下面一个不起乡村,去年村里的老地主得罪了一位贵公子,转眼就被县衙拿住关进了监狱。 等放出来后, 老地主算是被吓破胆了,地里的粮食也不敢收,后来还是县里来了人, 花钱聘请短工帮忙收了。 这粮食直接被运进了衙门抵税了, 也没见老地主出来阻拦。 到了冬日,田里的活计闲下来, 王二郎所在的村子又来了人。 这次的人穿着绫罗绸缎, 细皮嫩肉说话和和气气一看就知道是读书人。 本来以为是哪里的贵人来游学, 没多久就发现这些人是来丈量土地, 他们和附近村子的人也知道了这地被老地主抵押给了银行, 因没及时还上账,这地被银行卖给了别人补上亏空。 王二郎知道后那就一个心痛, 老地主家的地可是有他家卖出去的, 正想着年份好的时候赎回来, 老地主是乡里乡亲, 赎回来好说话, 换成了外来人可如何是好? 王二郎厚着脸皮找上门,谁知道人家态度还挺好。 “地不卖,但是可以承包,承包费是一成租子,粮税也由你们缴, 同时卖粮食也卖给我们粮行,价格按照市场价来。” 王二郎一听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就觉得不对劲,谨慎地问了问。 “这承包费怎么算?” “不用钱,目前是按照家庭承包法,一个家庭按照人口来算,一人可承包一亩地。” 王二郎首先想到的是家里的妹妹,“女人和孩子也包含在内?” “瞧你说的,朝廷丁税不收女人吗?你说女人算不算?”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43节 这就是算的,他家大大小小有十多个人口,年纪最小的还是娃娃,算下来可以承包十三亩地,这是白来的十三亩,去掉税收和租子,算起来比佃老地主家的地还划算。 王二郎将这件事跟家里说了,一听女人也可以承包,家里的女人都是满脸欢喜。 王老爹吸着旱烟思索了许久。 王二郎有些着急,“爹,还用得着思考吗?白捡来的好事,才一成租子!要知道老地主家可是要六成租子!” 租来的地忙活一眼连糊口成问题。 王老爹有些为难,“娃,跟你大伯都说好了,开年带你们进作坊,一月可以拿一两银子呢!” 农村赚钱的法子左右都是在田头那点地上,买个针头线脑都得拿鸡蛋和粮食换。 这一个月一两银子的活可是非常诱人,再加上去年丰收粮价暴跌,王老爹对于田里刨食不是很感兴趣。 当然土地对于农民有天然的诱惑,王老爹当然想要地,只是一想明年几个主力儿子都出去做工了,家里一众妇孺老幼怕是得累死才能干完多包的十几亩地。 王二郎神色飞快变幻。 “听说城里多了一种全是钢铁的机器,需要吃油才能发动,一日犁地十亩是没问题,不如今年不出去了,家里凑钱买一台,我们自己家加紧做完,开着机器去别的村,肯定有人愿意花点钱将几日犁完的地一日内干完。” “只留下两人在家里,其他兄弟跟着大伯去厂里。” 王家儿子多,光棍也多,只年长的两个儿子成婚。 别以为儿子多是好事,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几个儿子把家都给吃穷了。 就这样决定后,冬日里签了承包契约,然而开了春,王家才得了一个噩耗,契约书上明文规定地是承包给他们了,可种什么得听人家说了算,这种子的费用也比他们自己留种的要高,这些全都是要折算进租子里。 老王家一下子垮了,这不就等于变相卖给人家了吗? 一时间村里不知多少人在取笑老王家,觉得他们家是上赶着找死。 王家天都塌下来了,跑去问了,想要解除契约得提前一年申请,也就是今年说什么都得要干了。 才一年时间,咬牙撑一撑也就过去了,上半年王家将上面发的肥料种子按照人家说的种了,说不上用心,肯定没有自家的田地用心。 但是到补苗的时候就看出不对劲了,新粮种子比自家的长势好还强壮,本来有点倒的苗自己也站稳了。 那么大一片水田,谁家的苗长什么样子那是肉眼可见。 王家对着十几亩地多上了心,后来还按照人家给的杀虫法子去田里喷草木灰水,晚安又拿着破锅放了干草进去烧,吸引虫子过来。 这样仔细照顾了两个多月后,上面看他们家还算用心,借了一个抽水机过来,也是吃油的机子,转眼河沟里的水抽出来。 出水的当日隔壁村的人都跑来围观,连少见的老地主都跑来打量。 有足够的水灌溉,田里的庄稼开始灌浆,这会儿哪怕眼瞎也能看出这田里的庄稼跟旁边田地的差别。 一个粒粒胖的像是地主家的大胖儿子,旁边的地稀稀拉拉,大半都是空壳,还东倒西歪。 明明都是一样的地,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这还不是王家一家,苏州下面的村子以及整个江南都是这种情况,小到一个村,大到一个府,全都盯着这罕见的丰收。 衙门也派人守着了,自家地盘出了嘉禾,这可是政绩。 本来该被人同情的王家人一下子成为令人羡慕的存在。 王家既高兴又惶恐,连夜去找那管事试图撤销申请。 还申请什么?种了几辈子的地,还没人家文文弱弱的读书人能弄明白。 江南还期待着丰收,比他们更南边的两广已经进入丰收。 畜力收割机看得当地客家人和汉人红了眼,有些汉子当场拦路将收割机半强迫带到自家村子里。 之后隔壁村的冤家对头跑来干仗,说这机子是他们从县里请来的。 这三两下又干起来了,连县里的县老爷都很是头疼。 县里多了个农机铺子,专门卖农机修农机,开业当天就张贴了招徒弟的告示,隔日差点没把这铺子给挤破了。 忙活了半个月竟然比往年还要早半个月收完,看着空荡荡的田地,习惯一年到头忙碌的农户有些不知所措,总觉得闲着没事干是虚度光阴。 那就进城找活做吧,城内开了不少工厂都在招人。 城门口有官伢子盯着,有找工作的,一听要离家近,钱多,没问题,去盖房子吧。 想找个赚大钱的,修铁路做不做?一个月少说能拿四两,包吃还包住,夫妻俩一起做,苦干几年什么都有了。 孩子?那可真是赶上好时候了,铁路局自己开了学堂,每年一两银子包吃包住,男女都收,你家孩子不大送去学几个字,省得以后做个睁眼瞎。 才小半个月时间,县衙门老爷就发现了不妙,治下百姓走得太多了。 这人口可关系着政绩! 什么都别管,政绩最重要! 铁路以及各地开设的工厂在还未被朝廷关注的时候以虹吸方式吸走了大量人口,南边罕见地出现了土地抛荒现象。 这地倒不是农户自己抛的,农户对于土地珍惜,那是恨不得犄角旮旯都种上,抛荒的是兼并了大量田地的地主。 谁能想到地主也有一日找不到愿意佃他家的土地的人了? 为了找佃户,地主之间开始了打价格战,不仅要跟地主之间争,还要跟农场、农庄争,有地主那是宁愿荒着都不愿意便宜那些土里刨食的贱民。 这种抛荒现象伴随着京城黄庄官庄丰收一块递上了皇帝的御案。 翻了翻折子,皇帝将其搁置到一旁,等处理完其他折子才拿出来重新翻看。 抛荒? 田地抛荒? 多么小众的词,上一次出现还是打仗的时候,怎么南边又出现混乱了? 他脑海里浮现了许多念头,然后吩咐发电报询问。 自陕西的电报联络人出了差错,他将整条线上的人都清洗了一遍。 效果不错,其他地方都紧了皮,知道为谁效力。 等到晚间,窗外飘起了雨,皇帝收到了电报房已经翻译好的电报。 当看到上面内容时,皇帝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再对照先前的折子,连他都得感叹汉语的博大精深。 折子上写的是某地百姓抛荒,人口减少,盼望朝廷减免赋税。 真实原因是这些土地都是大户人家持有,不少都是官身,不愿意便宜租给佃户,干脆将田地荒着,至于流失的百姓分明是被带去修铁路进作坊进厂,这些只是暂时流逝,到农忙之际还是会回去。 若不派人去调查,光是看表象,怕是也认同官员的说法。 皇帝生气吗? 已经气不过来了,整日跟这些装傻充愣的官员斗智斗勇,天天生气,还不得气死? 揣上折子,他往外走,魏珠挤开了身边的太监抢过伞迎了上去。 跟宫中乾清宫和养心殿就是隔壁不同,搬到畅春园后,宝音住在了偏后面,和皇帝所在的清溪书屋有一段距离。 走了一段路,雨越下越大,魏珠劝说避避雨。 皇帝摆手,“才多长点路。” 沿着湖边走了一段就是宝音所在的居所。 室内亮着灯,很安静。 皇帝走进去闻到一股特别的香气,见她在室内修剪花,眉头扬起来。 “从哪来的牡丹?” 宝音头也不抬道:“八阿哥送来的,说是有洛阳来的商人,带了不少花进京,特意送了十几盆过来。” [你说八阿哥是什么意思?隔三差五地送礼给我?] 第295章 “这孩子心思有点多。” 皇帝走到她身旁, 帮着调整了花的位置,“本来想着他母家身份低,给他挑个身份高一点的岳家, 现在看来怕是不成了。” 身份高的宗室血缘太近,要是还跟原定历史一样生不出孩子,这是结亲还是结仇? 宝音想了一下, “安亲王走得太快,王府的事一团糟,不适合让八阿哥掺和进去。” 安亲王府算是子嗣比较丰的宗室, 虽然长成的孩子也不多, 可三代孩子多呀,关键是前任庶子年纪要比安亲王第三位福晋年龄还要大。 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 等上一任安亲王岳乐去世, 他的庶子已经是爷爷辈的人物了, 哪怕只有几房为了爵位也闹得不可开交。 年长的庶子认为爵位是他们跟着亲爹打下来的, 要是嫡福晋的儿子也就算了, 你他妈都是第三位继室,虽然占着个嫡子身份, 出生时府里爵位都定下来了。 凭什么你这个后出生的享受荣华富贵不算还想将爵位一块拿走? 总之因为爵位问题吵过不少次, 后来皇帝拿住了岳乐身前的一个处事不公的把柄将爵位从亲王撸成了郡王。 至于君王归谁, 皇帝大手一挥, 既然你们都不服气, 爵位就搁置着,待遇照享。 于是成了现在这种情况,安郡王府乱成了一团,都想将爵位弄到手中。 皇帝一提这件事,宝音就知道他想打安郡王府的主意。 安郡王府虽然不如之前, 可在宗室内还是领头军,同时在八旗中掌握了一部分旗人,八阿哥这个时候娶了安郡王府的女儿,可以顺势接手这部分旗人,不费吹灰之力收归皇室。 看着是笔好买卖,谁能知道后来会爆雷? [郭络罗氏不适合八阿哥。] 皇帝点头,“此事再议,这孩子前面几位哥哥婚事都未解决,轮到他还早着呢。” 宝音插完最后一支花,抬眼看他。 “太子的婚事可定下?” 这几年他千挑万选,还是觉得没有哪位贵女配得上他的宝贝儿子,原来的太子妃挺好,可惜知道未来定下婚事后不久,太子妃之父石文炳会死,他又犹豫了。 皇帝摇头,“太子呀,难,对了,瓜尔佳氏可是进了女学?” [哪个贵女没有进女学?]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44节 就算原来那位八福晋不也进了女学,这位一进女学就跟旁人吵起来,可惜大家都是满族姑奶奶,脾气一个比一个冲,吵凶了甚至会打起来。 宝音经常收到八旗贵女聚众打架的消息,她没有管,甚至巴不得女孩凶悍一点。 可千万不能学汉女温柔体贴,不知不觉就被社会给驯服了。 说实话她还是很喜欢这位郭络罗氏,她活得肆无忌惮,哪怕皇帝也不能让她低头,这样的底气是家里宠出来的,可真是让人羡慕。 至于瓜尔佳氏,毫无疑问她是一位合适的太子妃,至死都是。 “不如就选她吧,数来数去也没有比她合适的了。” 皇帝明显想找个更好的配他宝贝儿子,便道:“再看看。” *** 京城西边的女学连年扩建,这里已经不只是八旗贵女,京官的女儿也在招收范围内。 八月是新学年的开始,还未开学就组织了考试,一群包衣旗女子满脸凝重走进考场。 这次考试关系到她们未来,若是能够考入皇家女学,未来可以免除入宫小选,脱离伺候人的命运。 有那野心勃勃想要入宫闯一闯的毕竟只是少数,绝大多数还是想要宫外自由的日子。 不少在娘家也是受宠的女儿,能在家享福谁愿意进宫去伺候人? 这边两个院子在考试,另一边大门又停下了一辆马车。 下车的女童一脸傲气,踩着小羊皮靴跨过了门槛。 等进入她所在班级后,看到老对手赫舍里氏家族的女儿后,不由冷哼一声。 女学是有等级之分,这股风气从外面传入了女学内。 宗室女一起玩,偶尔接纳外戚女,皇帝有过三位皇后,就有三个岳家,后两位没有子嗣,毫无疑问作为元后家族的赫舍里氏是外戚之首。 佟家没有适龄女儿,暂时没有掺和进来,钮祜禄氏也是大族,不乐意当赫舍里氏家的跟屁虫。 至于京官里汉官女儿抱团取暖,汉军旗女儿是里外都受歧视的一方。 满蒙旗嫌弃对方是汉军旗,是汉人,汉人又觉得对方是八旗子弟,不是纯粹的汉人。 小小一家皇家学院看着不大,里面各路势力鱼龙混杂,比后宫还要乱。 起码后宫有上头盯着,想要闹事也只在各宫里。 皇家女子学院就不一样了,比养蛊还像养蛊。 今日虽然是开学,只是领书,并不算正式开学,学费书本费随行的人去交了,书也有身边人丫鬟帮着领。 闲着没事做的学生便聚集在教室内玩起了比赛,比的还是最近比较火的游戏真言真语。 简称真心话大冒险。 大概是学校里都是女孩子,不用顾及规矩,哪怕是在家更受宠的宗室格格也更喜欢来学校。 来了学校就等于远离了规矩,没有随身嬷嬷苦口婆心提规矩,这日子别提有多快活了。 “咱们明年就毕业了,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出路。” 女学对标的是书院,比大学要低一级别,一些临近毕业的女学生不免忧虑起来,为未来担忧。 有些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前程未卜,有些年纪尚小,对婚事没兴趣,遗憾大学为何不招女生。 其中一人骄傲道:“我阿玛答应了,让我上大学!” “可是大学不招女生。” “没关系,我阿玛说他可以帮我建一所大学,到时候你们想要上也可以来!” 谁敢说出这么豪横的话,大家转头一看是前任顺承郡王勒尔锦的幼女。 顺承郡王府是八大铁帽子王之一,说这话自然是有底气。 勒尔锦虽然被革爵,可爵位仍然在他这一脉,当今承爵的正是他第三子,作为老郡王的幼女自然是备受府里宠爱。 不过这位贵女脾气不太好,大家听过后笑笑,敷衍过去。 大格格看看左右,她已经二十岁了,早年定下了亲事,这回毕业后该留在宫里待嫁了,这些女孩关心的事跟她没多大关系。 不过她还是记在了心里。 *** 宝音看到了某人遗落的一份折子,打开后若有所思。 她看到的不是抛荒,而是抛荒背后的工业与土地争抢劳动力。 所以酝酿了许久,工业化出现苗头了吗? 有太监跑过来说要找一份奏折,说皇上那边急着要。 宝音递过去,当作无事发生。 他不问她就不说。 明日是中秋节,今年的中秋节显然是在园子里度过了。 宫里的钮祜禄贵妃递来了小佟佳氏进宫的安排。 这位进宫暂时是个庶妃,皇帝的老习惯,地位高的贵女在册封前,先塞到庶妃位置上待一段时间。 享受妃的待遇,又没有妃的品级。 皇帝的习惯是积攒到一起,跟批发一样册封后宫。 小赫舍里氏干瞪着眼都等了几年了也没等到封妃,看来是等到跟小佟佳氏一批封。 今年的中秋节没什么节日气氛,皇太后念着太皇太后新丧,不打算大办。 皇帝看起来也没兴致,还是安排了几桌子,嫔妃和阿哥公主们聚聚。 至于戏台子之类今年就免了,一切都显得那么低调。 和宫里不一样,外面就热闹了,畅春园周围可是散落着不少园子,城外又不像城内禁放烟火,于是才天黑漫天的烟火噼里啪啦往天上放,前后左右都有烟花可看。 宝音坐在院子里赏月,院内桌上摆放着供奉用的水果和月饼还有香烛。 虽说十六的月亮更圆,可十五的月亮也很亮,银色月光打在地面上,不用灯光也能看清地面。 外间传来格格们欢喜的声音,各个提着好看的灯笼。 宝音院门是开着的,格格们就站在门外祝她福寿安康。 好听的话谁不喜欢。 宝音招呼她们进来。 “都去哪里玩了?” “听说西山那边有灯火会,儿臣们想过去凑热闹。” 宝音含笑道:“多带些人,注意安全。” 公主们一听宝音这话是允许了,欢欢喜喜往外走。 大格格慢了一步,等妹妹们走远了才开口。 宝音一听是为女子大学的事,便道:“女子大学已经在安排中了,肯定不会让你们没大学上。” 说着意外道:“你是想继续读书吗?” 大格格失落道:“儿臣只是为妹妹们考虑。” 宝音笑笑,“你尽管考,考上了继续读,又不是成亲后不让你们读书,没有这个道理。” “我会跟你汗阿玛商量,等你们大学毕业才考虑去蒙古的事。” 她摸了摸大格格的头发,这孩子一眨眼都比她高了。 “说不定等你们毕业,铁路也建成了,不需要耗费大半年赶路,往后想回京就回京,想去草原就去草原。” “女孩子能做的事也很多,你可以在部落里创建学校,将知识带进部落,未来有出色的孩子可以推荐到京城来,读了大学可以改变人生。” 大格格头靠在宝音肩膀上。 “娘娘,您真好。” 她和生母生疏,和养母不亲近,身为养女她没有底气和其他公主一样去争,对未来也是惶惶不安。 现在有人告诉了她前路如何走,大格格心里有了底气。 第296章 女子大学其实早该成立, 前面几批民间女子学院的学生早毕业了,一些毕业后成为老师,一些进入各个产业工作, 也有嫁人跟年少的同学不相往来。 办女子大学的呼声很高,只是之前格物学院之类的都是皇帝开口才正式出现在台前。 女子大学的诞生明显比皇家科技大学要艰难很多。 宝音本来筹谋着盖个宗教的帽子,以宗教名义来建立女子大学, 后又觉得不妥,宗教用起来方便,可意味着头上多了座大山。 本来还打算等民间女学多起来, 再开办女子大学, 现在看来可以提前准备了。 九月里,宝音主动去清溪书屋找皇帝聊起了这件事。 “我想着宫里公主都是娇生惯养恐怕适应不了北方的苦寒, 不如留下来等几年, 等铁路建成后, 暖和点去草原, 冷了回京过冬?” 皇帝瞥了她一眼, “公主享受了荣华富贵,就要担负起责任, 回京过冬算什么事?” 宝音白了他一眼, “少来, 你还真想让咱们娇养的公主去送死?” 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 正视她, “说吧,你又有了什么点子?” “这两年民间的女学生多起来,我想着既然有皇家科学院,不如再建立一所女大学,让所有想要继续读书的女孩参加考试, 择优录取。” “我记得城外不是在建一所女学院吗?怎么又提起了?” “那个是女学对等初等教育……” 宝音注意到他话里的意思,“你同意了?” “表妹临终前放心不下的除了四阿哥就是这件事了,你想做就做吧。”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45节 宝音笑笑,“正好大公主想要继续读大学,说不定咱们家得出一位大学生了,等念完大学,草原上的铁路也该修通了。” 皇帝眉头一凝,“纯禧还要继续读,般迪已经等了她几年,再耽搁下去年纪可就大了。” 皇家女儿尊贵,二十岁才到适婚年龄,可见古人也不傻,知道年幼的女孩很难过生产那一道难关。 说到底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底层人有各种理由迫使早婚。 “那有什么?”宝音不在意道:“读书又不耽误成亲,阿哥不都是成亲后继续读书吗?” “再说公主成亲后搬到外面,小两口一起上下学,说不定感情更好。” 纯禧这位未来额驸本来在国子监读书,可实在不是那个料,后来肄业了,皇帝又给塞进了皇家科技大学,算是少有走后门进去的。 别说,般迪进去后对医学很感兴趣,竟然读了进去。 皇帝对这个女婿是很满意,毕竟是眼皮底下看着长大的,在一众蒙古贵族子弟里,不算拔尖,也不是那么顽劣。 三言两语敲定了大公主上大学这件事,宝音又关心了几句大公主的婚事。 恭亲王府可是盯着内务府,盯着内务府置办的嫁妆。 皇帝揉了揉鼻梁,儿女大了,要花的钱可就多了,哪怕是皇帝也有点愁。 “本来是指着倭国的那批银子入账,这两年倭国灾事怎么那么多?” 不是地震就是海啸。 去年运气不好,一船金银全覆没大海中。 福建的海师还派人去打捞,什么都没捞着,只记得失事的海域,在那片海域打捞一艘船等于大海捞针。 宝音查看了一下资料,再算了算,“哦,就这十几年了,快到了富士山喷发的时间点了。” 这次喷发,未来三百年都不会再喷发,后世不知道多少国人盼着富士山再次喷发。 皇帝敏锐地嗅到什么气息,详细询问后,两人对视一笑。 显然都想到了一起。 “抓紧平复国内,日本让福建水师盯着,等灾情平息,以宗主国救灾身份登岸。” 宝音则笑眯眯道:“派些大师和喇嘛一块上去吧,死的人多了,好歹得超度。” 十多年后乘人之危登岸,哦,是小日子,那就没问题了。 现在嘛,先解决掉西藏和新疆的问题。 江南的铁路修建成功后,各省总督都上折奏请修铁路。 朝廷哪里来的钱,关键是还有一堆账欠着呢。 皇帝看了看只批准了甘肃到包头这段,主要是为入川藏准备。 历史经验,入藏有两条路,一是走川藏路线,二是走丝绸之路。 前者路途近,但中间山脉连绵,到处都是无人区,后者路途长,却是成熟的行商路线。 毫无疑问,修铁路走川藏更划算,因为路途短,还能够将川藏紧密联系到一起。 这条铁路会修多少年暂时未知,但是这片高原地是要先拿下。 川藏的铁路先修着,皇帝已经动了先拿下回疆的心思,毕竟阅兵的前提肯定是要大动干戈。 十月回宫,佟家那位进宫算是宫里的大事。 这会儿距离先皇后去世已经过去一年多,这时候进宫也算是全了脸面。 这日皇帝派人送了一张纸过来。 宝音拿到手看清上面内容后沉默了许久。 还真是他的做派。 纸上面列举了这批册封的人选,四妃不在上头,都是更低一些生育有功,有子嗣和身份特殊的人。 赫舍里氏被封为平妃,刚入宫的佟佳氏是贵妃,还有几个贵人升了嫔。 宝音没有看到卫氏的名号,就知道是被他给忘了,之前还说给八阿哥提提身份。 宝音提笔写了卫氏,还有七阿哥和十三阿哥的母亲。 既然封就一起。 她喊人给乾清宫送去。 不大一会儿纸再次被送回来,只是这次三人后面都跟了位分,卫氏之前已经是嫔,这次多了个封号良字,剩下的两人都诏封为嫔。 转眼圣旨都下来了。 看着都是嫔位,册封和诏封还是两码事。 有贵妃和平妃在前头挡着,封嫔的几人显得有些悄无声息,但是很明显他们的母妃挺高兴。 分完位份,新年前着实热闹了一段时间。 宫里开始办第二件喜事,就是纯禧公主的喜事。 恭亲王府是一早盯着。 虽然纯禧不是嫡女,可好歹是入宫的公主,常宁是不着调,对这个女儿还是有几分关心。 这让内务府有些苦不堪言,纯禧公主的陪嫁礼单早早送去的恭亲王府。 恭亲王要是觉得不行,就跑进宫告状,他虽然没了亲亲奶奶,可还有好嫂子。 有看中的东西想要扒给女儿,就跑进宫去。 简直比大爷的婚事还难搞。 这个大爷特指大阿哥,成家立业了,有资格称爷了,早让底下人跟着改口了。 这不,恭亲王看中了某个皇庄,想塞到女儿嫁妆里,早朝后一出乾清宫就溜达到隔壁的养心殿。 养心殿的人可不敢让他这么大摇大摆进去,拦了一会儿得了上面的允许才将人请进去。 宝音看了他有点头疼。 “又看中了什么?” “给纯禧的皇庄虽然大,可是在吉林,哪有京城附近的好打理。” “京城附近哪有什么好庄子,大一点的都得去河北找。” “那就换成河北的。”他大言不惭道。 宝音算是服了他这厚脸皮,惠妃想要给开府的儿子要点什么都是盯着皇帝,哪里像他直接来找她开口。 “这样,我在河北有块地,跟吉林那块差不多,只是需要人去种,你以恭亲王府的名义收些开荒的民人送过去,我可以跟你换。” 这会儿东北三省是满族自留地,自然不允许汉人大批过去,只是那边地广人稀,想要开荒还是会偷偷送人进去,特别是王公贵族们,这条例也管不到他们。 他们收人,人就成了他们的农奴,自然不算是汉人。 因为大家都这么操作,皇庄自己也这么干,皇帝是对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不能让不善种植的旗人去耕种,皇庄官庄那么多土地,总得有人种不是? 宝音对于东北的黑土地垂涎许久,现在杂交水稻也给弄出来了,是时候开发这片土地了。 当然她送进去的人可不是普通人,而是善于使用各种机器的农户。 偌大东北平原靠着人力得开发到什么时候,当然是上大型器械了。 满人是有意让东北保持未开荒状态,她想要种地还得使一番心思,常宁倒是合适人选,起码他帮着掩护,皇帝短时间内不会发现。 因为大家都这样干,常宁也没察觉到问题,痛快地答应了,再一打听这块地在保定,距离京城也不远,欢天喜地要走人。 还没走成,他就被宝音给叫住。 “我这边准备将皇室产业和户部正式分离开,成立一个家族办公室,管理皇室资产。” 常宁疑惑,“这不就是内务府吗?” 宝音递过去一份文件,“跟内务府还有很大区别,家族办公室主要只负责资产,你拿回去看看,我满人入京才几十年,不少人已经寅吃卯粮,还堕入贫困,说到底是不会理财,有钱一口气花光了。” “家族办公室可以重整资产,投资盈利和遗产规划问题,避免出现败家子,一下子败光了祖业。” 常宁接了过去,抓了抓后脑勺,“行吧,臣弟会看。” 常宁拿着文件离开,边走边看,半道上一拍大腿。 “这不就是福晋干的事吗?” 第297章 恭亲王回到府里, 吊儿郎当地将文件一翻,这一看就吓得忍不住狂喝水。 难道是盯上了他府中的资产,想要将恭亲王府资产并入皇室之中? 要知道他们这些王府可是没办法跟内务府划清联系, 从生到死都需要内务府操办。 现在内务府的财政独立,每年定时拨出金钱,这钱每年就这么多, 多了没有,虽然能够保证入大于出,子孙也能得利。 可世世代代都要受这个约束。 这不就是将王府的产业上交到皇室这个大公中吗? 要知道以往是他哥给他发俸禄, 怎么到嫂子这边反过来了呢? 常宁不解, 惶恐,还不敢去问, 悄咪咪的去找他另一个哥哥福全。 福全正筹备着明年出征的事, 没错, 这次仍然是御驾亲征, 明年打算打到回疆去, 先将回疆给平定了,至于为何不先打西藏, 当然先将回疆啃下来, 隔离噶尔丹跟罗刹人的联系, 再跟西藏这块硬骨头慢慢磨。 福全这段时日忙着呢, 哪有工夫搭理常宁, 常宁递了好几次拜帖都不见人,索性选了个他哥在家的日子闯进了裕亲王府。 “你不是在忙着纯禧嫁妆的事吗?怎么跑来我这了?” 福全忙里抽闲见了他,一见他就没好气问。 实在是这个弟弟不懂事,之前皇上说了这次出征把这小子也拎上,给他争取一项战功, 结果被他以处理纯禧婚事给拒绝了。 这副没出息的模样直接惹恼了皇上,给了他处理纯禧嫁妆的差事,让人生气的是这小子还干得有模有样。 白来军功的机会他不要,只捡着仨瓜俩枣对付着。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46节 常宁当作没看见他哥在生气,上次他随军了,一路奔波差点没玩死他,这次可是去回疆,还不知道跑几千里,他都不一定保证能活着回来,干啥吃那个苦。 怎么子孙不努力,反而让他这个做老祖宗的奴隶,他们享福? 扫了一眼书房内,墙上挂满了行军图属于噶尔丹的掌控势力都被圈了起来。 他看着脑瓜子疼,眼睛一转,没先急着问,而是找了个借口。 “二哥,听说罗刹人的使者进京了?” 福全瞥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就是好奇。”他呵呵一笑,打了个哈哈。 然后才步入正题,“二哥,养心殿那边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家族办公室?” 福全顿住,“家族办公室?” 常宁眼里冒着期待目光,“听过吗?” 福全摇头。 常宁面带尴尬,“或许不久后就会通知你。” 他将大概意思说了,福全根本没全信,而是问他要了文件。 正好常宁带过来了,福全接过去仔细翻阅。 “哪里提到说要将恭亲王府的资产并入皇室?” “啊,这个由家族办公室管理不是这个意思吗?” 常宁抓了抓头发。 福全白了他一眼,“是让你恭亲王府成立一个单独管理财富的机构,不是并入皇室一同管理,谁看得上你那府里的那点东西?” 要不是皇上和宸贵妃投资都带上他,他府里该闹饥荒了,当他不知道他之前欠了国库不少银子? 常宁盯着文件仔细一看,“是我看错了?” *** 养心殿内,宝音正在跟四阿哥说话。 “罗刹使者真走了一年才到京城?” 这两天有什么新闻,不外乎是北方的罗刹使者过来。 皇帝领着人见了,双方正在商讨边境线问题。 宝音将四阿哥叫过来就是问这件事。 四阿哥点头,“是,汗阿玛已经派了白晋等人绘制边疆地图,用来跟罗刹人商讨边境界线问题。” 宝音心里猜测,这大概是尼布楚条约的前兆了。 这会儿的罗刹国也就是莫斯科公国也才脱离漠北控制不是很久,漠北是游牧民族,没有什么边境界线概念,哪儿有草就放牧到哪儿。 也不能说这地方我来放牧过,这块地就属于我了。 后世说贝儿加湖和尼布楚地区是康熙皇帝让出去的,其实不算正确。 这两块地方是莫斯科公国从蒙古人手里抢的,之前归漠北管。 就跟现在喀尔喀草原归顺了大清,正式纳入大清版图一样,在这之前这块地区已经被罗刹人从漠北手里抢走。 这次也是更加准确清晰地厘定双方边境界线。 当然漠北那块不重要,重要的还是大兴安岭区域,罗刹人乘着女真人入关,人少不断侵蚀那片地盘,皇帝派兵跟罗刹人打了几场不就是抢回来吗? 现在厘定边疆,未来罗刹人再越过边境线,也有理由打他们了。 不过因为她的出现,讨伐准噶尔部的事情提前,还打到了贝加尔湖那边,现在贝加尔湖应该被划为大清才对。 罗刹人从蒙古人手中抢走,他们不也从罗刹人手中抢回来了! 这事商谈还早着呢,先弄清楚北方地图再说。 宝音没打算插手,她是有更加清晰的地图,皇帝也看过,但是不能拿出来,因为没有经过官方勘测过。 等勘测队伍回来再说。 “白晋是法兰西来的使者吧?不准备回国了?” 四阿哥回道:“是,白晋是前些年法兰西派遣来的使者,负责运送法兰西国王给汗阿玛送的礼物。” “这几年跟着南师傅,南师傅临终前指定他为接班人,如今在钦天监当差。” 最近几年死去的熟人越来越多了,宝音都有点麻木了,也体会到皇帝那种为何不注入太多感情,没一个熟悉的名字离去,都让人忍不住伤感。 南怀仁走得很不巧,是他们南巡的途中,回来时赶上了太皇太后和皇后的事,等知道南怀仁离去已经过去了很久。 “汗阿玛这边已经命人准备了给法兰西国王的回礼,还没商定从那条道上走,听说是有预备从罗刹国借道,那边也有西洋来的传教士,从陆地虽然远了些,比海运要安全不少。” 宝音一听就明白了,皇帝是想从罗刹国那边找一条顺利通往西洋的通道。 这倒也没有错,欧亚大陆本来就是联通的。 当年成吉思汗的蒙古帝国的铁骑可是威震欧亚大陆。 要是恢复了元朝地图板块…… 宝音也跟着畅想了一下,往后的国家是不是可以拿自古以来就有来收复这些土地,这可比犹、太人拿着一本圣经说是地契的证据要扎实很多。 哪怕恢复不了元朝,唐朝也行呀。 宝音听清楚后,笑着打发走了四阿哥,然后神情凝重去了乾清宫。 南书房里皇帝正悠闲地听着下面人的汇报。 见宝音进来,他将人打发走了。 “听说罗刹人的事了?” 宝音点头,“贝加尔湖和尼布楚地区要划进界线内,贝加尔湖是苏武牧羊时的北海,不能落入罗刹人手中。” 她目光意味深长。 [你不想后世挨骂的话。] 皇帝弹了弹袖子道:“不急,先拖一段时间,等罗刹人西线作战,再跟对方谈,对方想两面作战,我们奉陪。” “前几年趁火打劫黑龙江一带的旧账还没跟他们算呢。” 这大概就是剧透的好处,知道罗刹人西面不稳,自然要抓住机会。 他想要利用传家士借道走罗刹国不也是想摸一摸罗刹国的底,他从不打无准备的仗。 知道后世,他可不只是想要做守成的帝王。 很快他话音一转。 “明年出征由太子监国。” 宝音手颤了一下,抬眼看他。 [是该太子监国。] 太子年纪不小了,已经不是之前那个需要人盯着的少年了。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年前册封你为皇后。” “册封仪式等朕得胜归来再大办。” 宝音嘴角露出了微笑,这次笑意真心了不少。 “你不怕你走后,我欺负太子?” 成了皇后,可以名正言顺过问太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名不正言不顺。 他笑容满面,是半点不带担心。 “太子且交给你,有什么不对,你直接训斥,成了皇后,也理所应当管去皇子们的教育。” 宝音这么一听反而对这个位置不怎么感兴趣。 她可没有时间帮他管儿子。 叹息一声,“我手中的事情多,哪有时间管他们。” 南洋那边陷入了混战,还有今年要开好几条铁路线,这些都得她盯着。 [算了,你安心去吧,京城这边交给我。] 皇帝脸色有点黑,伸手掐她脸蛋,“什么叫我安全去吧?” 宝音话音不是那么真诚,“不好意思说错话了。” 罗刹使者入京不过一个月,报纸上隆重地介绍了这群异国来客,还报道了边境的现状。 十一月,北京进入寒冬,大家都猫在家里过冬,宫里传出来一个好消息。 皇帝老爷又娶上新媳妇了。 “该叫皇后,话说皇爷这是娶第四个婆娘了吧?真是有钱。” 这是底层人的心声。 “等了这么久,还是让这位做了皇后,明珠大人该欢喜了。” “听说索额图最近动作比较频繁,皇上这时候封后,也是有将明珠拉出来压制索额图的意思吧?” 这是宗室揣测。 汉臣就比较淡然了,皇后这位置蒙古人可以坐,满人可以坐,就是汉女不可能,哪位做皇后对于他们来说关系不大。 哦,不对,还是有点关系的,这位新皇后可是比前面那些都难搞。 第298章 册封皇后一事不论是宫里还是宫外都不是一件小事。 简单地说是皇帝有大老婆了, 往严重点说,这是一国之母。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47节 正式的册封礼仪等打完仗回来,宝音观看着内务府送上来的吉服, 听着对方的奉承。 “皇上年初就命人准备了,江南的绣娘花了一年时间绣出来。” 宝音看着黄色吉服,上面刺绣精美到怕碰一下都给弄花了。 “连续赶工, 绣娘定然费眼睛,吩咐人赏赐。” 内务府应下。 宝音欣赏了片刻,吩咐人收起来。 她想到什么问, “皇上的吉服可有呈上来?” 今年冬至她可以陪着他一同祭祖, 正式将她介绍给祖宗。 宝音关心地问了一句,内务府大臣忙笑起来, “已经送去了, 这会儿应该在试穿。” 宝音笑笑, 吩咐人将吉服收起来。 皇帝是个情感充沛的人, 他付出感情后, 需要对方回以更多感情。 长时间得不到回复,他可是会翻脸的。 哇, 听起来好恐怖哦。 下午忙完一切, 某人意气风发地进了养心殿。 宝音坐在长廊上晒太阳, 今年冬天, 她命人将长廊用玻璃挡起来, 缝隙处也用橡胶封上,密封性很不错,外面已经零下二十摄氏度,长廊上太阳出来都有十几二十度。 养心殿的太监宫女今年也算是舒服了,不用冒着严寒在门外当值。 “给我也来一杯。”见宝音手里捧着一壶奶茶, 他坐下后吩咐。 宝音手中的奶壶是银壶,很有草原那边的特色。 她穿着毛衣歪坐在藤椅上,椅上铺着柔软没有一丝杂色的皮子,阳光透过玻璃照下来暖洋洋的,让她骨头都酥掉了一样。 皇帝摸了摸她的齐肩短发,“怎么又剪了?” [头疼,头发长了,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宝音问他,“听说你要大赦天下?” 皇帝点头,“年前这桩大喜事,让全天下都喜庆一下。” 宝音抓住了他的手,撩开腿上的毛毯塞了进去。 “换个吧,大赦天下,赦免的是罪犯,朝廷减轻了罪犯的刑罚,谁来安慰受害者?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惠及的是罪犯,而不是受害者?” “这完全是玩弄律法,一切罪过都洗清,谁来偿还受害者失去的性命,谁来弥补受害者失去的部分?宽恕罪犯?开什么玩笑?这种大赦天下我可不要。” 皇帝陷入沉思,“你总是能从不同角度来看到这件事。” 宝音将手伸进毯子里,与他十指相扣。 “不如改成废除贱籍,这部分是转化为流民的主要群体,民间贱籍群体太多了。” 皇帝被提醒了,“是小四未来实施的政策?” 她笑着点头,“废除贱籍再废除人口买卖,还有满臣嘴里的奴才也改了,口口声声奴才,做的事可一点也不像奴才,听着蛮讽刺。” 他沉吟一声,“这样大赦天下,不赦重犯,一些罪名无足轻重的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废除贱籍也不是不可行,只是禁止人口买卖……” 见宝音盯着他。 他笑笑,“这本来就是朝廷禁止的。” 宝音这才满意收回眼神,“对了,就应该严厉打击,还有只允许签活契,死契是不准的,去别人家做工,人要走,主家不准阻拦,打骂,若是害人性命,应当以谋杀同罪。” 说着她突发奇想,“你说我来一次中宫笺表如何?” 中宫笺表这玩意是大清独有,先帝时期就曾下旨封过当今太后的中宫笺表。 宝音不知道他的几位皇后用过没,但她明显蠢蠢欲动。 皇帝有些头疼,本来她就不安分,这下好了,还给她拿到中宫笺表的机会,他可以预见未来的万寿、元旦、冬至这几日,她是万万不会错过行使中宫笺表的权力。 宝音看他面色,扑哧笑出声,“行了,行使之前,会提前跟你通气。” 她小声嘀咕,“你觉得第一道中宫笺表鼓励民间创办学堂如何?好歹是第一次,得高大上一点。”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建立一个完整教育体系可不容易。] 皇帝看着她充满活力的样子,回握紧她的手。 “当然可以。” *** 宫里不论是什么想法,表面上都是一副欢天喜地模样。 严寒的皇宫挂满了红布和红灯笼,一副喜气洋洋姿态。 刚入宫的佟贵妃看着窗外的喜气,整个人跟玻璃内的瓷娃娃一样,她入宫已经是二十五高龄,任谁都知道她是延续佟家的荣耀进宫。 初入宫不久就被封为贵妃,佟佳氏是欢喜的可是那位尊贵的夫君只召见过她一晚,那一晚还无事发生。 佟佳氏所有苦闷都憋在心里,她早该知道的,为什么还抱着期望? 入宫之前,都幻想着宫里的美好,进来后才知道整日面对的是围墙。 而宸贵妃是压在所有人头上的一座大山。 以前她只知道这位受宠,可是觉得自己姐姐是皇贵妃,宸贵妃再受宠还能压姐姐一头,进宫才知道什么叫做帝王偏宠。 姐姐是皇后又怎么样? 这后位宫里都传言是宸贵妃请皇上册封,佟佳氏一口气憋在心里,才不是那么一回事。 姐姐的后位是凭本事得来,怎么可能是宸贵妃相让? 上一次进宫姐姐是皇后,这次进宫她以为会守住姐姐的荣耀,换来的却是旧人新坟立,转眼换新人。 皇上好无情…… 转眼临近冬至,皇帝已经有了新皇后,这次祭祀显然比往年阵势还要浩大。 第一次来京城的人最先感叹的是京城的干净,随处可见的路边厕所和垃圾桶。 第二感叹就是京城没有乞丐,或许是有,只是但凡有流浪之人都被拽到城外的某个农庄里强制种地干活,唯一的好处就是管吃住。 总之就一句话,没有一个懒汉可以在京城出现。 这个庄子还接外面的善款,所有账目都有公示,会用在这些人身上。 熬过寒冬这些人会拉去工地干活,攒点钱,慢慢的生活就走上了正轨。 庄子里的人来来去去,很少见到孩子,半大小子会送去学手艺,年纪小的送孤儿院。 今年靠近城墙边的一个万人坑被人拿下,说是要建立学堂,利用学生的阳气来镇压此地的阴气。 炎热大夏天,庄子里不少人被拉来干活,都是填埋尸骨,再建房子。 城南的人都很期待,因为建学堂之初,就有人传话说,因需要镇压此地的阴邪,会招收上千童男童女,用朗朗正气来祛除此地的阴气。 因为有他用,所以学费很少,一学期书本学费加在一起只要三十文,女童可减半。 消息传出,学校还没建,就有大批的人领着孩子找上门报名。 这处地方被人忌讳,最后还是城外庄子拉着一大批人和孤儿院的孩子过来帮忙。 前者干活是因为有钱拿,后者干活是因为这是他们未来的学校,帮着干活可以免除学费书本费。 马车从城墙进入,绕过这处被封起来的街道。 刚从盛京过来的纳兰佟桂掀开帘子看着整齐的街道,发出了由衷感慨。 “京城变化太大了,我都不敢认了。” 可不就是大,当年他们一家狼狈出京时,京城的路都是泥土路,到处都是灰尘,一场风刮起来,就跟西游记里描述的黄风怪施法一样。 现在街道多整洁,水泥道,平坦又宽大,中间还有线化开。 到路口有人来拦车,车把式下车不断鞠躬。 没一会儿,车把式走过来,“老爷,这边说我们违规形式,要缴罚款。” “什么?这是赚钱想疯了,都想到老爷头上了?哪个衙门在管?不知道老爷是当朝国丈?” 车把式小声道:“老爷是兵马司,专门管道路交通的,这听说是皇后娘娘的主意。” 纳兰佟桂嘀咕一声,“我闺女这赚钱手段越来越厉害了。” “咳,交钱,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 车把式交钱后拿了一个罚款单递进去,才小心翼翼的拉着车慢慢往内城走。 方才的罪名是他们超速了,城内不允许马奔跑,说是会撞到行人。 纳兰佟桂这几年生意做得贼大,他只做青贮饲料生意,在搭上军中粮草生意后,一下子就扩大了。 户部欠谁的钱,也不可能欠他的钱不是。 他虽然跟女儿不亲,可这是私下里的事,明面上还是一家人,光是看在女儿的面上,户部也不可能拖欠他的钱。 因为大赚了一笔,他扩大了规模,连科尔沁的草料都收购,入冬前他听说朝廷明年又要打仗,这不就是他发财的机会要来了吗? 他连忙往京城赶,快入京的时候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他的乖女儿现在是皇后了。 果然是人中龙凤,早前就看出来跟其他孩子不一样,贵气十足! 女儿一转身成为皇后,纳兰佟桂底气更足了,他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国丈了! 马车气势汹汹进入内城,纳兰佟桂有钱后在内城悄悄买了一座宅子,他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还会再回来。 经过佟府的那条巷子,想到佟家兄弟占据了一整条巷子,而他只能偷偷摸摸买一座三进宅院,不免羡慕嫉妒到脸色扭曲。 “算了,先不急着回府,先去大学士府。” 第299章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48节 圣驾回宫, 城外庄子上住着的臣工们也一样。 明珠自然是回到了大学士府。 最近好消息到来,自己族里的姑娘册封为皇后了! 每当明珠觉得对方已经到头的时候,对方会往上升一升给他一个惊喜。 这就好像买了那债券一样, 本来只是凑个趣,谁能想到债券自己争气,一转眼翻倍了, 再一转眼翻十几倍了! 家族里的姑娘成了皇后,原本不怎么热络的大学士府一下子门庭若市,就好像往日里的清冷不存在一样。 明珠是体验过人走茶凉, 也知道人情冷暖, 这些人不过是投机而已,之前不也巴结往佟府钻吗? 明珠实在是不想接待, 打发走了人还没消停半日, 门房又来人传信, 这次的人他不见也得见。 纳兰佟桂走进正堂, 就看见明珠站在堂内微笑地等着他。 他快步走过去。 “堂兄, 咱家丫头当皇后了?” “是佟桂呀,何时进的京, 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派人去迎接你。” 纳兰佟桂连忙道:“就方才才进的京, 昨日在天津就得了消息。” “快快请坐, 来人, 没看到国丈坐着吗?还不快快上茶。” 纳兰佟桂听这一声招呼声,心里美滋滋的,家里女儿就是争气。 “堂兄,宝音正成皇后了?” 明珠含笑摸着胡须道:“还能有假?圣旨都已经下了。哪怕还未行册封仪式,在圣旨下来后, 咱家娘娘就已经是皇后千岁了。” 纳兰佟桂激动地一拍大腿,“这可真是天大的喜讯,我要传信给家里,让老家都跟着沾些喜气!” 说完,他眼巴巴道:“堂兄,你可否跟皇后娘娘说说,让咱们一家人在京城团聚吧,旁的国丈都在京城,就咱们家窝在盛京那小地方,说出也惹得人家笑话……” 明珠笑容收起来,“你想要进京?” 纳兰佟桂是个官迷,早前因为被人算计了一次跌了个狠的,又被女儿狠心赶回老家,他是懊恼不已。 虽然后来被女儿派人帮着扶持创下了一份家业,可手中的钱再多又有什么用,买不到权力,买不到官位,这对一个官迷来说太痛苦了。 纳兰佟桂扫了一眼跟他平起平坐的堂兄。 他现在是国丈了,不求做个大学士,二品大员还是能做的。 “是,我是这样想的……” 没等他说完,明珠就挥了下手。 “你想有什么用,还不得娘娘同意,你跟我说这些什么用都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纳兰佟桂眼巴巴地看着他。 明珠摸着胡须道:“冬至时皇上和皇后会一起前往圜丘祭天,到时我也有幸参与,若是能跟娘娘说上话,且帮你问一问。” 纳兰佟桂脸上满是失落,他现在连女儿都见不到了吗? *** 冬至祭天,和往年一样,冬至来临前就开始提前做好准备,修缮圜丘,休整沿途圣驾经过的街道。 这条可以省了,如今是水泥大道了,说是休整,其实是冬至这日不允许摆摊妨碍出行。 路边的积雪都有兵马司和步兵营派人来铲走,保证桌面干干净净,连一根稻草都没有。 至于什么泥块,早被清扫干净,沿途的垃圾桶也被挪走。 祭天前五日,裕亲王察看为祭天准备的牲畜,保证健康健壮。 给老天爷的祭品当然是最好的。 祭天的前三天,宝音跟着皇帝一块儿斋戒,往年只有皇帝一个,今年加上了宝音。 宝音跟着做了一套沐浴更衣,在专门的地方,确实感受到身心都受到洗礼。 在斋宫,她和他是分开,祭天前一天,宰杀牲畜制作祭品。 宝音是知道皇帝在忙,她倒是省却不少事。 官员们忙忙碌碌,直到深夜,等到日出前七刻,太和钟响起,宝音和皇帝一前一后向圜丘走去,全程都是步行。 两人一前一后,宝音只慢了他半步,沿途有鼓乐声,圜丘方向西南悬着三盏天灯,在还未天明的时间里,放眼望去,有种神秘莫测之感。 路边有路灯,今夜并未亮起,还是延续之前的做法,沿途士兵举着火把照明。 圜丘近在眼前,让宝音有些失望,圜丘只是个大土堆,跟后世砖石堆砌的天坛完全是两码事。 她意识到天坛还未修建。 难怪每年都要来修整圜丘,一土丘遭遇一年的风吹雨打可不就得修整? 祭天仪式已经正式开始,宝音事先排练过,礼部派遣了官员专门过来指点。 宝音自己也排练过,这会儿倒是不慌不忙。 皇帝请帝神后,跪拜,到列祖列宗牌位前跪拜,宝音是全程跟随,到这里都是他做事,她跟着学。 一场漫长的祭天大典是在观看燃烧祭品后结束。 两人起驾回宫,回到宫中,皇帝宣布了大赦天下,重刑犯遇赦不赦,罪轻者酌情减轻处罚,同时奴仆及倡优隶卒改贱为良,废除贱籍,皇恩福泽低层百姓。 庄重严肃的场面,所有人都共同赞道:“皇上爱民如子,当为盛世明君。奴才/臣等为天下百姓感恩皇恩浩荡!” 皇帝缓缓坐下,“朕自当天子以来,致力于融合满汉,往后旗人不必自称奴才,与汉臣一同称臣即可。” “已经入关了,某些习俗还是要融入,称奴才到底是不雅。” 满蒙贵族毫不犹豫开口,“臣等遵旨。” 皇帝瞥了一眼侧殿,思考了一下,“今日就到这里,诸位也忙活许久,下去歇着吧。” 一众臣子往外退,这时候有太监从侧殿过来,神色仓皇道:“皇上,皇后主子命女官下诏了中宫笺表!” 本以为结束的臣子们闻言都停下脚步,还有不少听见了也没放在心上。 往上数中宫笺表大多数都是祝贺皇上,还多是元皇后。 前面两位继后都没来得及行使这项权力人都走了。 而这位呢,前脚才坐上后位,后脚就急着行使皇后权力了? 不少人觉得皇后吃相太急了,再瞥皇帝神色,看着神态正常,似乎并未受到影响。 众人都未急着走,没多久就见皇后身边的女官捧着懿旨走进来。 大多数以为皇后在这时候下懿旨是巩固自己的地位,懿旨当然是跟后宫嫔妃或皇子有关。 然而当女官念完懿旨后,不少人都愣在了原地。 这鼓励民间开设学堂,朝廷应制定学堂级别的标准,以及指定教科书的编写印制等等,这些归皇后管吗? 这皇后手都插到前朝来了,皇上也不管吗? 众人鸦雀无声看向皇帝,先帝树立的那块铁牌还在宫里立着呢! 还是说那块铁牌只用来对付太皇太后,到如今已经没效了? 皇帝神色自若,“看朕做什么?中宫笺表一出,朕的圣旨也不能轻易驳回,尔等还不领旨?” 是啊,中宫笺表一出,皇上都不能拒绝,还是在冬至这种大日子。 可皇帝是有权力停掉皇后发中宫笺表的权力! 再见皇帝神色一点也不意外,得,感情人夫妻俩已经通过气了,就等这时候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了。 连教材的编写都需要参考旗人宗学使用的教材,这是想要直接给科举来个大换血呢! 当年皇上要改科举内容没能成功,这下好了,有个向着他的皇后,还是个诡计多端的皇后,还有什么是他办不成的? 连八股文都能改变,再过不久是不是科举都得废除了? 冬至这天新册封的皇后给了臣子一个下马威也算是奇事一桩。 当然更多的人目光都放在了废除贱籍一事上,这事对于汉人来说影响太大了。 少数几十万,多达百万人的命运因这一道圣旨而改变。 不说现在民间贱籍有多少,从前朝洪武年间朱元璋定下户籍后,将张士诚等手下败将妻女编入官妓,后来一些政治失败者会被贬到山西做乐户,一旦户籍沦为贱籍可以说世世代代不得翻身。 永乐年间,朱棣将用户建文帝的官宦人家贬成了乐户,之后凡是政治失败者都会连同妻儿发配山西为乐户。 更加恐怖的是明朝还讲究连坐,一人倒霉全族一起发配,山西的乐户有多少,可以说遍地都是。 这些都是前朝官宦子弟的后代,因贱籍缘故被四民看不起,属于社会的边缘人物。 除了乐户,还有世仆,那种世世代代为奴,想从良被关上了大门,这次也在皇恩浩荡之内。 这次惠及的群体太大,消息一传出,京城这边先陷入热火朝天。 寒冷的冬季并未影响京城贱籍的喜悦。 繁华的京城自然有着不少贱籍,那一个个戏班子全都是三教九流行当,原以为一辈子都是低贱身份,谁能想还能有翻身的机会。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可以送子孙去读书,子孙可以重现祖上的荣光! 要是有选择,谁会愿意做乐户? 不少人开始真心感谢起当今圣上,不提前面,起码这位在位,实实在在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前朝也不是没有官员提过废除贱籍,毕竟没有哪个当官的高兴自己倒台后子孙后代都落入泥地。 可惜贬为乐户是对付政敌的重要手段,有人是巴不得将对手碾压的永世不得翻身。 谁能想到都改朝换代了,压在自己和子孙身上永世不得翻身的五指山还有被搬走的一天…… 第300章 若是说鼓励建设学堂, 朝廷指定教科书两件事相比,取消贱籍惠及的只是少数群体,绝大多数人并不怎么关注的话, 那么旗人取消自称奴才统称为臣,直接都没有引起一点涟漪。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49节 纳兰佟桂注意力也全被中宫笺表这事给吸引走了。 他和绝大多数人一样,觉得皇后太过锋芒毕露, 谁家一上台不是谦虚,表现国母一般的雍容,哪有一上来就表现得野心勃勃? 传统就是含蓄, 有野心得藏着掖着, 不到逼不得已不能露出来,没有人喜欢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 皇帝也不例外。 纳兰佟桂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 短短两日后, 他就听见了流言, 说皇上准备停了皇后的中宫笺表。 上一个被停了的是谁? 当今皇太后呀, 摆明了先帝对当时的皇后不满意,若是被停了中宫笺表, 自己的女儿岂不是成了笑话? 纳兰佟桂急得上火, 可偏偏这时候堂兄那边也没了消息。 冬至后没几日他实在是坐不住了, 再次去了大学士府。 外间飘落着雪花, 还不到傍晚, 漫天漫地都是鹅毛大雪,风一吹打着璇儿往下落。 纳兰佟桂领着三名仆人包得严严实实在路上走,雪花落在地上融化,融化后再次结冰,哪怕有后续的雪花铺盖在冰面上, 稍微一不小心就会摔个屁股蹲。 要说唯一幸运的大概就是穿得多,不怎么疼,就是起来得人拉着,不然就成了四脚朝天的乌龟,怎么也无法使上力气。 摔了几次后,几人也不敢走那光滑的水泥地,改走边上了草坪带,这地方土冻得硬实,上面还有枯草,走起来顺顺当当也不用担心摔倒。 等到了大学士府,几人是一身说不出的狼狈。 明珠在温暖的正堂内接见了几人,看见堂弟一身狼狈,他忍俊不禁问,“你急着过来就是问这事?” 纳兰佟桂焦急道:“我怎么能不急,若是娘娘失宠……” 明珠嘴角带笑,“多大的事也值得你焦急,娘娘好着呢,并未因为这事受到影响。” “那就好。”纳兰佟桂神色和缓,紧接着又问,“兄长,那娘娘可愿意我回京?” 明珠笑容消失,“这个……” 他皱眉,“这事已经请了太监带话,娘娘那里还未给答复,不说回不回京的问题,关键是娘娘都不肯见你……” 纳兰佟桂的脸瞬间耷拉下来。 *** 宝音是知道纳兰佟桂进京的事,还知道他是为了明年粮草招标而来。 她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纳兰佟桂还不值得她伤神。 能给生父富裕生活已经是她网开一面了,至于什么做官,惠及家族,只能说他想多了,她连明珠都不保,更别说提拔跟酒囊饭袋入朝。 那不是提拔家族,那是给自己埋炸弹。 这事太监特意跑来说了一声,宝音点点头,就当是听过了。 “听说这段时间罗刹使者去得最多的地方是大学城那边?” 皇帝套着厚厚的大氅过来,有宫女接过,拿到外面廊檐下擦掉上面的积雪。 宝音如今是皇后了,依然住在养心殿,要说跟往日的区别,那就是四妃会定时跟她汇报宫务。 本来宫务该她接手,她调整了一下分工,四妃和两位贵妃各掌管一部分宫务。 冬日寒冷,皇太后免掉了请安,宝音也免掉了嫔妃和皇子公主的请安,初一十五不能免,再免就不像话了,宝音干脆将这两日定为四妃和贵妃汇报宫务的时间。 今日初一,一上午时间都花费在这件事上了。 皇帝漫不经心道:“今日早朝莫斯科公国使者已经通过理藩院官员向朕表达了派遣留学生的请求。” 他坐下后询问,“你说朕该不该允许?” 宝音奇怪道:“大学城那边都是汉语教学,他们懂汉语?” “他们懂蒙语。” 皇帝像是想到什么笑道:“还挺熟练,比拉丁语还要熟练。” 可见蒙古人对于这些番邦小国的统治,哪怕过去几百年,仍然有人主动学蒙古语。 [若干年后,漠北分出去,去蒙古语改俄罗斯语,若不是苏联解体,蒙古怕是连蒙古语都不会说了。] 草原上的黄金家族一倒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你觉得该不该允许?”他喝着发烫的奶茶,冬日里饮这么两口,肠胃都暖和不少。 宝音正在翻看内务府呈上来的账本,便随口道:“允呀,干嘛拦着,不过到底是外国人,来这语言不通,不如让他们主动邀请一些读书人去那边教授汉语,最好开设孔子学院。” 皇帝挑眉,“法不轻传。” 宝音讥讽一笑,“这叫文化入侵,传教士的第一步不就是传授他们的语言,学习他们的经文,认同他们的思想吗?等认同了,他就可以拿他们那一套理论来约束你了。” 皇帝莞尔,“怕是没用,这些传教士连一名秀才都无法说通。” “那是,比基督教更加有侵略性的佛教来到这片土地上都得温顺了,不然可是会被归为邪教。” 说到这里宝音若有所思,“佛教也可以动用,相较于散漫的长生天,还是佛教更能驯化人。” 佛教为外来教,到了中土能跟本地道教打平手,进了青藏高原直接替代了本土宗教变成了藏传佛教,进入草原,萨满教名存实亡,只剩下萨满仪式和藏传佛教的结合体。 佛教能打吗? 太能打了。 正好俄罗斯没有本土教,只有□□教和基督教,完全可以放佛教过去闯一闯。 宝音看向皇帝,“要不想个办法派圣僧过去传授经文?” 皇帝无语,“想要来大清留学,就该主动学这边的语言,朕是怕学会了,反过来打大清。” 宝音摆摆手,“咱们学校哪些能进人,哪些不能进你又不是不知?学校传授点都是基本的知识,更好地在实验室里,只要守紧了实验室怎么能传出去?” “那些知识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说不定他们都研究透了,罗刹国又不是没有传教士。” [传教士可以将知识传授给你,自然也会传授给别人,人家就靠这一套来入侵别的国家。] “你的意思是可以允许留学生?开了这样一道口,周围的番邦怕是都会递来申请。” “来就来呗,不算从周边国家吸取人才,你怕什么?要是真有厉害人物,提拔起来,还能回去不成?” 她轻叹一口气,“不传又如何,洋人动作可不慢,巴不得传遍全世界,咱们当宝贝死守着,人家可不会慢,到时候大半地球一起研究,迟早超越咱们。” “咱们该做的就是打好根基,剩下的交给后人,后人不争气,起码也不会让华夏大地沦为洋人嘴里的肥肉,区区一西方小国也敢上来啃一口。” “……” 皇帝就不爱听这些话,“回头让那些大学收拾一下,不能外传的藏紧了,只传授外邦基础的,最好是西洋也有的,咱们研究的那些等有了更好的再拿出来,不能便宜了别人。” 宝音点头,“这个是自然。” “对了,明年的粮草……” 宝音面无表情看他。 皇帝被逗笑了,“放心不跟你白要。” 宝音看着他一言难尽道:“今年秋收不是收上来一大批吗?” 杂交水稻因为稻种限制,只有京城少数地区和承德耕种,还有一些种子送到了江南主要是打个样,让江南百姓都知道有这么个东西。 只京城的皇庄和承德皇庄收获的水稻就有百万斤,这个斤是一斤十六两,换算到后世的斤也有两百万市斤的粮食。 这些粮食多了,不多,换成田产也才斤两千亩地种出来,粮种连皇庄的田地都无法满足。 这批粮食刚收获就被人盯上了,皇帝特别大方,用新粮来发了俸禄,行吧,可能是以为明年能收获更多。 这批粮食都被他大方送出去大半,现在又转头跟她借粮? 有这样的道理吗? 皇帝摸了摸鼻头,有点理亏。 “我拿旁的东西跟你换,你说要什么?随便挑。” 宝音眯起眼睛,“这样,黑龙江的地给我万顷,我拿万石粮食跟你换。” 皇帝呵呵一笑,“我太亏了,你这等于一斤粮食换我一亩地,哪有这么划算的买卖?” 万顷可是一百万亩地。 “那边是荒野,不值钱。” “能被你看中,定然有蹊跷,不行,得加价。” 宝音摊手,“我挪不出那么多粮食。” 皇帝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这样,再加一百万两银子,等于朕拿一亩地换你一斤粮食加一两银子,谁家地能这么便宜卖了?” “也没有谁一口气能买下这么多地呀!”她回怼。 不过,想到那是黑土地,连犹太人都垂涎的黑土地,她觉得不是不可以。 “那你得我迁移一部分人过去帮我种地,一百万亩得开荒到什么时候?” 皇帝目光凝住,“你打什么主意?让汉人出关?东北可是大清的龙脉?” 宝音微笑,“你想多了,我只派遣一千人进去,一千人能做什么?” “一千人能开荒百万亩地?” “那就五千。”她脱口而出。 皇帝摸着下巴,“给你两千名额,只圈在那万顷地内,不得随意走动。” 皇帝自然是知道东北的地质好,不然也不会是满人的自留地,同时他还想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总觉得她在隐瞒些什么。 第301章 福全正在翻看前段时间常宁留在他这里的家族办公室文件。 琢磨之后, 关于聘请懂投资赚钱的专业人士他很心动,可对于将钱财存放在银行内他态度就变得暧昧了。 谁会将全部身家放在别人那里,真信了那句帮不会理财的人理财? 万一钱拿不回来了该怎么办?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50节 现在可以保证拿回来, 万一到子孙哪儿不认账了呢? 府里的管事太监悄声走进来。 “王爷,这是门房那边今日收到的拜帖。” 福全瞧了他一眼,然后接过。 若是普通的拜帖, 门房不会专门送上来。 他翻看一看,面露难色。 “这位也入京了?” “是,到底是皇后娘娘的娘家, 那边递上来拜帖, 门房也不敢耽误。” 京城里有点名望的人家谁不知道皇后娘娘的娘家上不了台面,唯一能够支撑排面的人物还是已经被迫退了的明珠。 明珠是个会给别人搭台子的人吗? 没有人会觉得, 这位可是和索额图斗的凶狠, 大皇子党最中心的人。 虽然现在已经退居二线, 也不过是将台面上的争斗拉到台下。 如今皇后新封, 明珠府邸转眼快被人给踏平了, 反而皇后真正的娘家并未得到什么恩惠,从这里就能看出问题了。 福全很不解, 这位国丈怎么来王府, 不过看在皇后的面子上, 还是将那天留在府里接待对方。 一番寒暄过后, 福全得知对方的来意有些惊讶。 “你找本王是想要参加粮草招标?” 纳兰佟桂眼巴巴望着他, “没错,在下收到消息已经迟了,从老家紧急赶来,这边招标时间已经截止了,在下手里有一大批优质牧草, 全都是从科尔沁采购而来,保证能将马儿喂的膘肥体壮!” 福全有些哭笑不得,绝大部分上门的人都是来自荐当门人,对方是皇后的生父,倒是不至于做他门人,说不定是来拉拉关系,说到底有皇后的关系在,大家都是亲戚。 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奔着军中补给来的。 不过想到北边的优质牧草,他还是心动了一下。 “马草没必要,开春草已经长出来了,粮草以豆类为主,倒是今年雪下得早,九月就下了一场雪,京城这边的草料不怎么供应得上,你这边要是能想办法调集一批牧草进京,我这边倒是可以做主让军中采购了。” 纳兰佟桂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可以,有,秋日那会儿就往这边运了百万斤饲料,都堆放在草厂内的库房,要是需要随时能提。” 他现在生意做得可大了,不只是跟各部买草料再青贮加工后卖给对方,还会将多余的草料在冬日来临前运往各地去。 主要市场还是北方一带,这边一场雪下来,土动得棒硬,牲畜都得关起来保暖,这草料不就成了紧缺货。 他的牧草跟那枯黄秸秆不同,在草最嫩的时候割下来青贮,冬日里吃了保证牛羊不会瘦。 一些养殖户和大户人家自然是不吝啬购买,至于底层百姓家肯定是吃不起的。 因草料价格高,纳兰佟桂的主要交易对象就是军中,可军中不是打仗,也不愿意花费那么多钱买草料,冬天又不打仗,瘦就瘦点,等春天多吃点新鲜草料不就养回来了? 所以,纳兰佟桂这生意只攒了几个大客户,赚到钱了,又没发财,这回又碰上打仗了,开春兵马就要出征,肯定不会让马在冬天饿着。 这不,他就跟嗅到腥味摸上来了。 为何找福全,还不是因为他明年是主将,也管着一部分后勤。 得了福全的允诺,纳兰佟桂牙花子都快露出来了,然后神神秘秘跟对方比划了一个收拾。 福全最初不解,随后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 竟然还给他一百两好处费…… “要是百万斤全部拿下,给您一千两……” 福全笑容定格。 多少? 一千两? 这生意这么赚钱? 人走后,福全看着那本文件,脸上满是迷茫。 他找了人,“去打探一下皇后娘娘的娘家人,近几年都做什么行当,有多少家产。” 一千两能随随便便扔出来说明什么? 说明这买卖对方赚大钱了,别看满人圈地圈的厉害,实际上赚钱的手段单一,在某位赚钱能手入宫之前,他们主要收入来源是庄子的产出,其次是将地租出去收租子。 还有一些见不得人的收入,比如放印子、收贿赂等等。 后来虽然学着投资,但是赚的大钱不多,一千两对于王府来说不算多,可也不算少,在几年前,一千两都是庄子大半年的收益了。 记忆里皇后娘家上不了台面,听说当年入京都是租房子住,后来还弄出了受贿这样的蠢事。 如今看着,似乎家底不算小。 *** 冬日里,京城很是热闹,虽然每年一度的溜冰赛才结束,可新年近在眼前,从早到晚,街面上都摆着长长的摊位。 从去年开始,北京这边就出现了不少南方的东西,这里得感谢火车的通行,极大地加快了南北的交流。 北方的东西流往南边,南边的特产通往北边,生意不就是这样,将一个地方的东西运到另一个没有的地方吗? 要说京城这边变化最明显的还是粮价,在铁路开通之后的半个月里粮价是持续下跌,之后又因为持续不断的运粮,京城的粮价竟然已经跌到了开朝以来的最低价。 粮价格低可不是什么好事,卖出的价格低,买的价格也就更低了,谷贱伤农,过低的粮价,还有沉重的赋税会出现大量抛荒。 皇帝选择这个时候出征也是看准了时机,一来是靠着大军出征消耗大批粮食,为明年的杂交水稻做准备。 水稻亩产高,就算不用肥料,比不上试验田的高产,也比自留的粮种产量高。 可以预见,江南一旦丰收,粮价必然贱到谷底,为了拉高粮价格,就势必要让市面上的粮食消失一部分,这样粮价才能稳定。 如此一来也是一箭双雕。 除去粮价有变化,最大的变化就是原本该出现在百货店的不少商品出现在了街边摊位上。 百货店那种地方没有家底,哪个敢去? 那上千两银子一盏华丽的水晶灯,放到普通人面前连碰都不敢碰,他们别说灯,连蜡烛都点不起,又哪里敢进百货店? 明知道百货店里好东西不少也没有人敢踏进那明亮的大门。 不过,这片土地上不缺聪明人,百货店的商品一直被人仿造,就说一开始的自行车,只是几根铁管加两个轮子,卖一百多两银子,要是卖个一百辆就是一万两! 真金白银的一万两,这谁能忍得住诱惑? 自行车是最开始被仿造,后来的香皂、玻璃,都不再是百货店独有的产品。 到后来,百货店上了狠货,就是照相机。 八音盒之类的玩意,拆解后一看原理,一点都难不住人,可这照相机就不一样了,拆开也不懂原理。 怎么办? 自家的工匠不懂没关系,这世间有的是人懂。 于是某些商人开始挥着纸钞从学院挖人,只要破解了秘密,教会了自家的匠人这钱是大把的给。 这些事宝音也不是不知晓,偶尔她自己还卖些看不上眼的工艺。 说实话,这事她还巴不得越来越多参与进来。 社会上参与的人越多,工业化进度就越快。 适应了工业化的便利,哪怕某日朝廷一道圣旨去除工业化恐怕也办不到。 习惯了自行车,你让他再走,坐轿子他嫌弃慢。 习惯了机械耕种,再变回人工,谁愿意吃这个苦? 发明本就是为了人类偷懒,好的发明不用,要开倒车回去,这是反人类的行为。 一旦上了那条道,哪怕她人没了,某些人想要开历史倒车,全天下都不会允许。 她没有阻止,也没有拿身份压人命令别人不准做,更没有使用什么商业手段,她只是催促底下人创新,不要落后。 对于江南一夜之间如野草一样冒出来的小作坊她也视而不见,甚至还将消息压了下去。 开春皇上就要御驾出征了,没有必要拿这点小事让他烦心,不就是江南出现了用工荒吗? 不就是大量地主招不到短工和长工吗? 地荒着不算事,明年吉林开荒百万亩,完全可以补上这一部分少种的粮食。 总产量不减反增,至于某些因为招不到人的地主跟她有什么关系? 宝音晃动了一下手腕上的玉镯,清脆的玉声在耳边回荡。 门外进来一个人走到她面前小声地说着些什么。 宝音听完若有所思。 “裕亲王派人调查纳兰家?” “是老爷主动上门,说是看中了军中粮草生意,上门自荐军马饲料。” 宝音无语,这是何等的蠢货,军马饲料有专门的衙门负责,内务府早就摸清楚了青贮这个法子,有自己的草原,这笔生意怎么可能白白让出去? 也不打听清楚,跟内务府抢生意,这不就是从皇帝口袋掏钱吗? 那人又继续道:“王爷答应了,说百万饲料都可以拿下,老爷一高兴出了一千两的红包……” 宝音扶额。 一千两? 他怎么拿得出手? 不对,他怎么敢自己上门去推销? 第302章 一千两少吗? 这得看情况。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51节 例如安亲王府的女婿, 因赌博骗了人家一千两银子,结果是丢掉来临一条小命。 放在普通人家,一千两是几代人都不敢想的数目。 这个社会仿佛被制定好了一样, 绝大多数人勤奋努力,获得的收获也只堪堪温饱,多余的钱也攒不住, 娶媳妇养孩子,钱攒不起来。 但是一千两放在皇室却又显得少,生辰, 娶亲, 每次随礼不是千两以上,拿一千两来收买一位亲王, 未免太可笑了。 只能说干出这件事的人认知在那。 宝音气笑过之后, 只觉得荒唐。 这钱还不如不给, 给了是小家子气, 不给反而是亲戚之间的走动。 下面的人低着头等着她回应。 宝音只觉得丢脸, 她沉吟一声,“去请恭亲王过来一趟。” *** 常宁正拉着猎犬在街头溜达, 冬日里他喜欢上了一项活动, 就是在京城里四处溜达, 捡一些没有家的小动物。 有长相好看的, 他还会养一养偷渡进紫禁城, 让猫儿吃上皇粮。 余下的他会送去绝育了,放在宠物店里卖。 这几年养宠物之风盛行,总有人养了之后没多久烦了丢弃了。 北京的冬天太过寒冷,很少有流浪猫狗活过冬天。 常宁自己是个爱犬的,还有专门养犬的庄子, 自然是看不得猫猫狗狗死在寒冬腊月里。 何况满人的传统就是爱护猫狗如同爱护家人一样。 这天他晌午回府里吃饭,就听说宫里传唤他。 得嘞,顺便去宫里蹭饭去。 熟门熟路地进了养心殿,常宁嬉皮笑脸道:“皇嫂叫我?可供膳?臣弟可是饿着肚子来,这会儿都饿得贴肚皮了。” 宝音莞尔,“还能少你一顿饭吃。” “倒是我这边有桩事想请你帮忙。” 常宁意外,“您还有什么事摆不平,需要臣弟出马?” 宝音无奈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她将事情大致说了,“我想托你给裕亲王道个歉,往后我阿玛的事甭搭理他,我给他寻到活计只是让他不愁吃喝,不是让他发什么大财。” 人不能赚到超过自己认知的钱,她给纳兰府找的财路只要做下去,几辈子都不缺钱。 不是大富大贵那种,却是最稳妥。 一旦人赚取超越认知的财富,他的眼界还跟不上,失财是小事,怕就怕在他自不量力,把自己给坑进去。 常宁略微一惊,竟然有这么一件事,他都不知道欸。 “这事小事,二哥也未必放在心上。”常宁拍着胸脯向她保证。 “这事就包在臣弟身上!” 常宁这顿饭没有吃成,中途被皇帝派人叫去了乾清宫。 “去乾清宫吃也成,皇嫂膳好了,派人送去乾清宫,臣弟跟皇兄一块吃。” 宝音纳闷,“吃御膳不好吗?怎么惦记着养心殿的饭菜。” 常宁吐槽道:“皇兄吃饭爱讲究,我又养身,谁爱吃那些清淡的膳食?” 还是养心殿这边的菜色更合他口味,没办法在外面吃席养叼了嘴,就喜欢口味重的。 …… 乾清宫东暖阁,皇帝坐在炕上,面前全是折子。 听见脚步声,他眼皮抬了一下,“去养心殿都做什么了?” 常宁甩了甩袖子请安。 “皇嫂托我找二哥道个歉,本来还想混一顿饭吃,就被三哥您给叫过来了。” 皇帝放下朱笔没好气道:“怎么,御膳房的御膳不能吃,非得在养心殿吃?” 谁家小叔子跑到嫂子的住处混饭吃? 常宁老老实实挨训,也没还嘴,谁都知道他三哥又因为什么看他不爽? “因为什么?” 皇帝端起茶碗慢条斯理开口。 “啊?”常宁正想着养心殿的膳食呢,被亲哥这么一问才回过神来。 他回忆了一下,说出了纳兰佟桂干的蠢事,皇帝听完后嘴唇动了动,有些后悔自己好奇心为何那般重。 他这边老丈人还真是难办,也幸好皇后治得住,也没打算给自己娘家恩典,别说官了,连爵位都拦住了,说要看表现。 别看皇帝不说什么,其实心里还是挺开心,皇后跟娘家生疏,能依靠的不就只有他了吗? “多大点事,行了,陪朕用膳,吃完了,再去找二哥,也不用那么着急忙慌。” 常宁很无语,到底谁急?他是答应了,可没说今日就去呀,怎么皇兄还把他下午的行程安排好了? *** “……咱们的人绕了几道弯子请了纳兰府的下人喝酒。” “那下人说纳兰府回盛京后落魄了一段时日,还跟盛京将军哭过穷,盛京将军实在是没法子,托泰山商行的人给上面带信。” 后来百货铺开到盛京去,有人专门去了纳兰府一趟,给了些银子,又领着对方做了收集牧草做饲料的生意。 最开始只跟草原上做,草原上是用茶叶来换牧草,入秋后再用青贮过的牧草换羊毛奶制品。 这些拉到边关一卖就是一大笔收入,一来二去纳兰府的日子自然就好过起来。 管事太监在福全面前一一说了,还说了纳兰府闹出的笑话。 “府里的大爷二爷吵着闹分家,国丈不愿意,这才冒着严寒进京。” 福全点头,让对方下去。 跟其他后族比,纳兰府实在是不上台面,唯一的好处就是富贵人家,不沾政治。 在大清不沾政治的后族很罕见,没有谁家里出了皇后,还眼界低到只盯着眼前那一亩三分地。 福全想着,当今皇后也才三十出头,后宫不缺三十产子的嫔妃,说不定某日就冒出个嫡皇子出来。 也不知道倒是纳兰家还能不能坐得住。 当然这些也只是福全的个人想法,他目光都放在明年的战事上,这些念头在脑海里闪过后,便散去了。 午后,寒风凛冽,天色阴沉,看起来又像是要下雪的情形。 忙完了手中的事,福全正准备去看看读书的儿子,就听见有人来报,恭亲王过来了。 福全奇怪,过完年纯禧就出嫁了,他不忙着嫁妆,怎么跑来他府邸了? “二哥,弟弟来找你有事!” 常宁一进门就大声喊。 福全懒得让下人看笑话,吩咐人退下去。 常宁见他哥连茶都不给他上,他自己吩咐了一句,“茶,送茶上来!” “二哥,你这不讲究,客人上门,也不请喝茶。” “不请自来算哪门子客人?” 常宁是一点也不客气指指点点,令福全头疼不已,“你来我这究竟干什么?” 他忍不住打断。 茶上来,常宁喝了一口,暖了肠胃后,才整了整衣服,冲他一鞠躬。 鞠完后,他猛然抬头,“哈哈,是不是吓了一跳?” 福全正要点头,突然狐疑问他,“你做了什么事让我帮你擦屁股?” “二哥,我是替皇后娘娘向你道歉。” 他将进宫的事说了,然后感叹一声,“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可真是敞亮人。” 他觉得不是因为对方给他女儿换了河北的地才这么夸她。 实际上这位在贵妃这位置上时对他就很不错,不是那种心眼多的人,生怕别人占她家便宜。 他就很烦前头那位皇后,还不是皇后的时候就以一副嫂子的态度教训他不务正业,真是不知所谓。 现在的嫂子多好,皇兄眼睛总算是睁开了。 福全愣了一下,“因为这事?” “是,皇嫂说以后她阿玛再上门,甭搭理他,还说要是那位提出了什么荒唐的要求,直接派人进宫传话。” 福全有些奇怪,“倒不是多大的事,这两年草原上的羊多了,牧草本来就不够,这些牧草吃下也不是多大问题。” 牧草能值几个钱,百万斤不也还不到十万两银子。 说实话,那一千两他绝对没嫌弃少,本来利润也没有多少。 只是他没有想到皇后还请了常宁来道歉。 “说来皇后对她娘家是不是过于苛责了?” 连他都察觉到不对,他后院不论是福晋还是侧福晋,庶福晋只要是找到机会都会试图让他帮着提拔娘家兄弟,最好铺好路的那种。 哪里像皇后这样,连个承恩公的爵位都不给。 常宁抓了抓脸蛋,“这我哪里知道,只听说皇嫂对娘家管得挺紧,不允许他们踏入仕途,至于爵位,不是三哥没赏吗?” 这福全知道得更详细,皇上跟他感叹过。 “皇上提了,被皇后拒了,说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不如让他们留在盛京做一方富户。” 常宁和福全都有过提拔大舅子小舅子的经历,不由竖起大拇指。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52节 “还是皇嫂清醒。” 京城这摊浑水谁卷进来都不得好,更别说宫里那群阿哥们长大后,以目前看来,那一个个阿哥都不是省油的灯。 也别管是太子压制了下面的兄弟登基,还是哪位皇子推翻了太子上位,总之大风大浪还在后头。 不想要误入京城这风暴中,最好还是留在老家。 万一纳兰府卷入了夺嫡中,皇后不想站队怕也会被逼站队。 到底是皇室出身,常宁转眼间就想明白了这中间缘由。 “对了,二哥,上回我那什么文件是不是忘在你府上了?” 福全自然知道是什么,他抽出一个牛皮纸袋,“你说的可是这样?” 第303章 纯禧公主在二月初六成亲。 公主府早就建成, 成了亲的小两口住在公主府,也算是出宫过自己的日子。 成亲后第二天,小两口一起进宫, 皇帝抽出空喝了一杯茶,将两人打发到养心殿。 宝音见了二人,她是头一次见了大公主的额驸, 这位额驸早年就被送进京,典型嘛蒙古人长相,因读书多年, 气质不算那么凶悍。 说到底是联姻, 草原上的各部会将继承人送到京城养在内庭,皇帝从中挑选合适的人选做女婿。 说到底就算是女婿也是童养婿。 这是宝音第一次喝小辈的孝敬茶, 大阿哥成亲那会儿, 她还不是皇后, 众皇子公主的嫡母, 大阿哥和大福晋敬茶也是敬生母。 走了一道流程, 宝音给了新人礼物,夫妻一人一箱然后将人打发去皇太后那儿了。 过完年, 大公主的婚事不算大事, 跟出征比, 只是点缀上面的喜事。 出征大事影响带动民间也跟着紧张起来, 南北的火车已经恢复通行, 北京这边的刊登的报纸,隔个两三天就出现在江南,两地不像是之前那样消息闭塞。 就在全民关注战争的时刻,渤海湾靠近盛京的海岸出现了庞大的货船。 那货船花费了三天时间卸下来一辆辆大型机器,这些机器每个都有房子大, 正是江南制造局生产的大型农耕机。 机器上岸后就有专业的人上来开走,烧的是油,一响起来一里内都能听见声音,开起来速度也不算快。 然后一辆接着一辆沿着还未化冻的土地往北而去。 吉林某片地方去年划给了某位贵人,早前内务府就派人通知到了,因为面积过于大,多多少少将有主的地也划了进去。 正月里,盛京内务府就派人找这些地的主人,话里话外就一句话,这地内务府这边急着要,给他们置换地。 有些人不愿意,置换地不是得去别的地方,好好的地就在屯子附近种起来多方便,谁愿意去百八十里外去种地,这不是为难人吗? 可内务府是谁?吃皇粮的,不愿意那就整个屯子一起迁走。 这事办得急躁,不知闹出了多少官司,盛京内务府就接到了不少状子,有民人告旗人也有旗人告民人。 官司正拖着,那长队伍一般的庞大钢铁巨兽就开进了吉林。 也幸好是天寒地冻时开过来,要是化冻,那大铁疙瘩非得陷在泥土里不可。 二月里,厚厚的江面上传来爆炸声,一声连着一声,长达百里。 是炸冰层的声音,近五六年每年开春都要来一回,主要是在天气变暖前将冰层炸开,这样可以让江面先排掉一部分水,省得暖和的时候冰一起化了,导致沿岸出现洪涝。 属于宝音的那百万亩地就在黑龙江下游支流, 有林有坡中间还有河流经过,总体看是平原,无论放在什么时候都是一片好地方。 车子开过来被放牧的人发现,消息传开有人不畏惧严寒,大冬天骑着马跑来围观。 大型器械还算是前置队伍,到了月下旬又来了四五千人,这些人全都是拖家带口包裹得严严实实,一问才知道是从关内进来。 那不就是民人?民人跑到关外种地,这事在附近迅速传开,也幸好吉林地广人稀,消息只限于一小片范围内。 迁移过来的人被安排到了屯子里借住,屯户肯定不乐意,可扛不住来商量的管事说拿粮食糖和盐来支付。 这谁能扛得住? 要是说拿钱还得想想,大冷天拿到钱也没处花,可这送到手的是罕见物,这本来要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很快,原本人烟稀少的屯子热闹起来,偶有摩擦,也很快解决。 到了三月化冻,屯户还跟看稀奇一样跟着移民一起去野地里看大车子怎么耕地。 这一看可不得了,一下子给惊住了,一人高的一排犁子下地,大机器带着一走,刷刷地就翻起来了。 翻起来的地少数有半人高,别说草根,藏在深处过冬的虫子都给翻出来了! 关键是这速度太快了,他们一户要干半个月的活,这机器唰唰两下就干完了。 屯户们本来对大钢铁机器有些恐惧,这会儿眼睛全放起了光。 “有了这铁牛,不是想翻多少地就翻多少地?” 还有人送窝窝头打探机器的价钱,一听五六万两一台,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长生天,这得种多少地才能回本? 耕地后垒田埂,然后引河水入田地,这样放置了半个月天气变暖,大铁牛再次下水这次是将泡水的土用铁耙子给耙平了。 屯户是眼花缭乱,他们这边多是放牧,偶尔种些旱粮,哪里看过这么多整货? 又过去两人,有大量牛马拉着秧苗过来,屯户才恍然大悟。 不对,怎么是种稻米? 他们这疙瘩可以种稻米吗? 就不怕没等到收获先冻死在田间吗? 插秧就不是机器下去了,五六千个移民一起出动,就跟行军打仗一样排着队站在田里,说是插秧,不如说是抛秧,这地太多了,今年紧赶慢赶也只修整出了两万亩地。 其中水田是两千亩,其他的旱地种上了玉米、棉花、黄豆等农作物。 不提这边采用机器耕作给当地屯户带来的震撼,京城那边御驾已经离开了京城。 御驾离开后不久,太子就遇见了一桩棘手的事。 这事得从去年罗刹人想要派留学生来大清学习说起,皇帝答应后,今年开春罗刹人就启程回国了。 这事被理藩院的各国使臣知晓,纷纷送信回国,于是到了三月,周边属国进京贺寿。 皇帝在二月中旬就已经离京,属国的使臣带着破烂贺礼过来时已经晚了。 晚了也没关系,贺万寿节是附带的,主要目的还是请求大清接受属国的留学生。 皇上不在京城,这不是还有位监国储君吗? 太子允许也是一样。 理藩院的官员将各属国使臣的请求向上一报,太子最开始没有多想,正准备答应时觉得不对。 大学城那边他说了不算,就算罗刹人想要送人来留学,皇上那边也是先跟养心殿通气。 太子已经长大了,可不是当年那个一不小心就中计的生瓜蛋了。 *** 养心殿,宝音听完后好奇地问。 “都有哪些属国?” 大清周边的属国很多,不过大部分都是上供点破烂换点宗主爸爸给的赏赐。 不过有不少属国都心向着大明,明朝对于属国太好了,不像大清并不惯着他们。 就像朝鲜,没了大明,他们便不要脸的自称明朝正统在他们那儿,自己国家的书上也是各种诋毁大清。 太子提到了几个名。 明朝已经没了,属国再不情愿也没用,现在的宗主爸爸是满人当家。 宝音听到琉球国,不由笑笑,几个属国中全都是白眼狼,唯独琉球勉强入她的眼。 “可以答应,但是有名额限制。” 她沉吟一声,“每个属国给三个名额,琉球给五个。至于贡榜一个都不给。” 贡榜王朝就是后世的缅甸,不管是清时的贡榜王朝还是后世的缅甸,对云南是贼心不死。 宝音对于这个地方的人那是一万个不顺眼,白眼狼一个。 太子听完后离去,宝音看着已经变成青年的太子,不由叹口气。 她沉吟一声,对身边的太监吩咐,“去将四、不,八阿哥请过来。” 没多久八阿哥就过来了,八阿哥样貌在几位阿哥里比较出众,毕竟他生母貌美,他又多遗传了生母那边的容貌。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宝音笑着招呼他坐下。 “可吃了?” 八阿哥挨着椅子边道:“儿臣下学后用了一些。” 宝音点头,“这次喊你过来是问问你的婚事,听说你额娘打探今年的选秀……可有看中的人选?” 见八阿哥不自在,宝音笑笑,“有看中的人选尽管说,回头报给皇上,说不定能成就一番好事。” 八阿哥腼腆道:“儿臣没有想法,任由皇额娘做主便是。” 宝音笑了笑,“要是没定下来也不着急,回头我将你额娘喊过来,问问她想要谁做媳妇,到底是跟你过一辈子的事,还要问问你的想法。” 这次选秀皇帝交给了她,其实指婚的已经定下,只是走个过场。 这次太子也被指婚,只不过是侧福晋,还有三阿哥四阿哥等几位阿哥的婚事。 皇帝不在京,几位阿哥婚事定下也能稳定臣心。 八阿哥支支吾吾,显然是有了人选。 宝音回想了一下这次选秀的人选,目光变得复杂。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53节 八阿哥原本的福晋就在这次选秀中,难不成是天注定的姻缘? 八阿哥到底没有给出个准确答案,宝音没有催,温声让他回去跟他额娘商量一下。 有看中的就报上来,别回头被别人截胡了,当然这人选她也做不了主,回头还要送给皇帝,让他做参考。 到底是他给儿子娶媳妇,她这个做继母的没必要多操心。 想到这里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竟然是到娶媳妇的年纪了,换成后世,这个年纪还是快乐的单身女性呢。 第304章 八阿哥出了养心殿, 本来腼腆的笑容消失,回到阿哥所,九阿哥拉着十阿哥跟了进来, 好奇地打探。 “八哥,皇后娘娘叫你过去做什么?” 八阿哥不紧不慢地更正他的称呼,“小九, 皇后娘娘是我们的嫡母,你该称呼皇额娘。” “那皇额娘叫你过去做什么?”九阿哥麻溜地改口,急吼吼问道。 八阿哥面上露出了不好意思, 还是透了底, “跟选秀有关。” 九阿哥人小鬼大,一脸恍然大悟, “是给你娶媳妇吧?我额娘这段时间可是一直念叨不知道皇太后打算给五哥找个什么样的媳妇。” 五阿哥被皇太后抚养长大, 未来的福晋不用说了, 肯定轮不到宜妃来选。 实际上这次选秀有阿哥的嫔妃帮着相看的都不是正妻人选。 四五六七八几位阿哥年龄相差都不大, 也才十岁出头多一点, 就算定下婚事,也得过些年才会成婚。 不过, 五阿哥都已经十四岁了, 可以挑选房里人了。 别看阿哥们年龄都不大, 该懂的都懂了。 “皇额娘看中了谁?准备许给八哥?是哪家的女儿, 说来也让弟弟们听听。” 八阿哥被九阿哥这么一起哄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你们想多了,皇额娘只是喊我过去问问我可有意中人。” 三兄弟正说着,就看到前方四六两位阿哥从抄手廊走过来,等两人没了影儿, 九阿哥才满脸嫌恶的开口。 “真是晦气,等出宫开府,可要离老四这个告状精远远的!” …… 宝音将阿哥们一个个叫过来问了一圈,又在请安日将阿哥们的生母养母留下,询问了意向人选后,她就没动静了。 在一众人期盼中,选秀就像是走了个过场,一些事先打了招呼,只走个过场多也赐了婚。 至于阿哥们,这次选秀颗粒无收。 没错,从三阿哥往下,一个都没有选。 听着请安日这些阿哥父母明里暗里的打探,宝音都含笑着敷衍过去。 她又不是皮条客,皇帝儿子想要纳小老婆关她什么事? 她只有一个要求,阿哥住在阿哥所时就别想找女人,想要后院进人,开府后再说,就阿哥所那屁大点地方,再塞进去家眷还能住人吗? 头一个忍不住的是荣妃,三阿哥都十五岁了,十五岁的阿哥还没经过人事这还像话吗? 养心殿内,荣妃坐着不肯走,话里话外都是有话要说。 宝音自顾自忙活着。 荣妃眼巴巴瞅着道:“臣妾想着,要不挑选几个女孩给三阿哥,三阿哥这么大放在宫外都成家年纪了。” 宝音放下笔,诧异问她:“三阿哥跟四阿哥五阿哥住在一个院子,就那三间厢房能塞下几个女孩?” “你就算急着要孙子也没必要急在现在,三阿哥的府邸不是已经选址了吗?等开府谁会拦着他娶几个?” 荣妃讪讪道:“这不是听说战事紧张,挪不出银子给阿哥们开府吗?” 随着年纪渐长,荣妃早熄了争宠的心,也不再搞什么才女人设。 关键是眼下这位主子娘娘对她们都挺好,比当年的赫舍里皇后还要好。 荣妃还记得当年她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生,赫舍里皇后看她的眼神快要跟吃了她一样。 “不用担心。” 宝音漫不经心道:“皇室开支已经跟国库划清了,往后阿哥们开府从内务府走账,不归户部管。” 荣妃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有些惊讶,她更加忧心忡忡了,这没了国库拨款,只从私库拨,皇子府何时才能建好? 很快她反应过来,不对呀,这事不该她操心,她就一个儿子,还是眼下正在建皇子府的那个,她儿子是一点也不愁建府的事。 该愁的应该是排在后面的阿哥们才对,特别是挨得近年龄相仿的阿哥们,前面的哥哥们府建的富丽堂皇,轮到他们说不定私库都拿不出银子了…… 下面有过更糟糕的,荣妃这心情一下子好起来,连被拒绝给儿子安排房里人这种事都没影响她心情。 宜妃不需要愁,她这几年适婚年龄的儿子只有五阿哥,五阿哥身后有个大靠山皇太后。 只要皇太后在,五阿哥日子滋润着呢。 该愁的应该是德妃才对,四阿哥和六阿哥,还有更后面的十四阿哥,三个儿子要是内务府没银子,德妃的儿子不是得等? 这一日不开府,阿哥所又不允许进女人,一来二去,德妃岂不是连个媳妇茶都喝不上? 别看四妃表面融洽,背地里都暗自攀比着呢,以前比恩宠,现在比孩子。 四妃中德妃的儿子最多关键是还都活了下来,自然也成为其他人不爽的对象。 永和宫内,四阿哥被德妃叫了过去。 “主子娘娘问我对你的婚事可有想法,四阿哥是什么想法?” 四阿哥一本正经道:“儿子没有想法,任凭皇额娘做主。” 德妃神色一僵,往旁边扫了一眼,十四阿哥正被六阿哥拉着数落着。 “你是手欠吗?非得去拔猫毛,猫怎么招惹你了?” 十四阿哥不满嘟嘴,“它不理我!” 猫是六阿哥养的,被亲弟弟拔秃了一小块,心疼到不行。 “行了,小十四,快给你哥道歉。” 十四阿哥昂头,“不要,我没错!” 说着做了个鬼脸,跑出去了。 六阿哥没好气道:“额娘,小十四您也太惯着了!” 德妃忙打圆场,“小十四还小,等大一点就懂事了。” 四阿哥垂眸,无论是不客气教训弟弟的六阿哥,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他也训过小十四,这小子跟他记仇,哪里像六阿哥,骂过他之后,他都一副无所谓姿态,一点也不记仇。 这才是亲兄弟。 德妃没注意到四阿哥的神色不对劲,打发人去追小儿子后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本来是想着为你挑几个格格伺候,不过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小选也只要十六岁朝上的,好的都进女学了,宫里没几个能看上眼的,主子娘娘的意思是阿哥所太小,若是有女眷进去住不开,暂时不考虑让阿哥所进女眷。” “你的嫡福晋自有皇上操心,我也插不了手,本来想着能为你添几个房里人,主子娘娘那边不允许,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抱孙子……” 四阿哥回过神来,不紧不慢打断:“儿子年岁还小,不急着婚事,再说太子还未娶亲,身为臣弟如何能越过兄长?” 德妃脸色沉下来,六阿哥突然插话,“对了,额娘,有一桩好事,皇额娘那边提到说要给满十岁的阿哥们一起开府。” “这内城好一点的位置都被王叔们抢去,您帮儿子和四哥参谋一下,该选哪个地方建府,内务府已经将合适的位置圈出来,儿子打算和四哥做邻居,未来也能多亲近。” 德妃看了六阿哥一眼,突然笑道:“这倒是好,你们是亲兄弟,住在一起也能多亲近一些。” 见德妃心思被转移,六阿哥松了一口气,他又瞥了沉默的四阿哥一眼,不明白四哥这会儿跟额娘犟什么。 该不会真如额娘所说,四哥看不上额娘包衣身份,想要给皇额娘当儿子吧? 荣妃回自己宫里,很快两个消息传开。 一是按照宫里规矩,给年长皇子寻摸格格的事暂停,阿哥所没有扩建的意思,后面几个阿哥都是跟哥哥挤在一个院子里,这时候寻摸人不方便。 二是私库和国库分开,往后阿哥们建府答应银子从私库里出,国库不掏银子。 跟后者相比,前者简直是不值一提。 有阿哥的嫔妃自然更关注到阿哥建府的事,说长远点,这府邸未来可是要住几辈子,要是一次没建好,想要再扩建可没那么容易。 几个铁帽子王那可都是皇帝的儿子侄子,这才两三代,跟皇室关系就远了,想要扩建还得被弹劾强占旁人的房屋而遭到皇上训斥。 两位贵妃里,钮祜禄贵妃所出的十阿哥年纪还小,这次没轮上,也轮不到她发愁。 佟佳贵妃就更不用发愁了,她刚进宫连孩子都没有,未来也不一定有,这事跟她关系不大。 难的是宜妃和德妃,两人都更宠小儿子,小儿子这次都没轮上。 说句难听的话,哪怕是皇帝的儿子资源也有限。 私库的银子就那些,不可能全给皇子花了建房屋。 前面几位阿哥或许府邸还能建的阔绰一点,等轮到底下的孩子,分到的资源就有限了。 有孩子的嫔妃忙活起来,内务府也多了打探消息的人,特别是妃位以上,各个在内务府都安插了人。 阿哥所变得热闹起来,八阿哥往上的阿哥们拿着一张图开始筛选未来建府的位置。 九阿哥这次没轮上,唉声叹气地跑进八阿哥房间里。 “八哥,你准备挑哪里?我还想跟八哥做邻居。” 八阿哥笑笑,“可以啊,我找个空旷一点的,等你建府,周边也有你的府邸的位置。” 九阿哥趴在桌上看了一眼图纸,“皇宫周围好一点的位置都没有了。” 上一代,上上一代将好的位置都占去了,他们想找得往靠城门的地方去寻。 “这边是柏林寺?这也太偏了吧?八哥,你该不会挑这里吧?” “这里离国子监近,再说柏林寺已经荒废了,可以拆掉一部分。” “不行,太偏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54节 第305章 桌面上放着京城的图纸, 用朱笔圈起来的地方是几位阿哥已经挑选中位置。 四阿哥盯着边边角角看了许久,想到六阿哥说的跟他挨着建府,他犹豫了一下, 还是没有下笔。 随身小太监走了进来,“爷,养心殿那边派了人过来说主子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四阿哥想起了在永和宫的遭遇, 一下子沉默下来,张开手道:“喊人进来为我更衣。” 藏青色的皇子服看着就很稳重,可是对于少年来说显得有些老气。 其他阿哥爱穿黄色或朱红色衣服, 四阿哥这两年常穿的是藏青色。 不是他不爱别的颜色, 他也爱,他偏爱素雅色调, 只是还未守完三年, 可选择的颜色不多, 便只挑了不显眼的颜色。 四阿哥进养心殿时宝音正在跟卫氏说话。 卫氏半晌憋不出一句话来, 说着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你挑的人选, 回头我报上去,皇上那边是什么考量, 我这边可没法给你个准确答复。” 卫氏温温柔柔道:“多谢主子娘娘, 妾身往后会让八阿哥孝敬您。” 宝音不稀罕, 这几日几个阿哥生母养母动作之大, 全然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不就是觉得她这个皇后没有子嗣,往后说不定还得巴结她们吗? 宝音也懒得跟她们计较,说得好像她没有孩子,年老后很凄惨的意思。 “跪安吧。” 卫氏怔了一下,似乎不明白哪里惹皇后生气了, 还是忐忑不安地行礼离开。 这段日子选秀宫里就没平静过,几位孩子已经立住长大的嫔妃全都脑子发热给儿子挑起了媳妇来。 皇上不在,这选秀还是如期举行,不就是为皇子挑选的吗? 再说五六年了,这次有不少身份贵重的秀女参加,谁不想给儿子挑个身份好的秀女? 卫氏发现自己儿子跟安郡王府的外孙女走得很近,那是又惊又喜。 这位贵女是百分百满人姑奶奶脾气,大概是因从小养在郡王府,养出来一身娇生惯养脾性。 这在卫氏眼里不是缺点,反而是优点。 她发现事情后帮忙掩护,就怕旁人抢走了身份贵重的未来儿媳。 这回见其他人都没有看中郭络罗氏她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去养心殿将名字报上去。 只是听主子娘娘的意思,似乎并不看好? 四阿哥冲忧心忡忡的卫氏拱了下手。 卫氏回了个礼,才告退。 四阿哥进屋内,甩袖子打千,“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宝音笑着冲他招手,“四阿哥快过来坐。” 四阿哥起身恭敬走过去,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 宝音指着桌面上的图纸道:“可有定下来?” 四阿哥露出了犹豫,“六弟选跟儿臣做邻居,内城好似没有地能容纳两座阿哥府。” 建阿哥府的位置是有,但是要考虑未来府邸扩建问题,光头阿哥的府和贝勒府亲王府的规制是两码事。 四阿哥有信心自己立功获得爵位,只是这样一来就得考虑未来府邸扩建问题,总不能将弟弟的府邸扩到自己家,再让弟弟另选位置建府吧? 宝音笑笑,指着柏林寺的位置道:“这地方大部分房屋是太监的安置房,回头给挪个地方,把这里扒掉给你,这寺庙一般都是荒废,划给你。” 四阿哥扫了一眼,目光移动到不远处的国子监位置。 之前他都是在皇宫周围找地,还从来没往那犄角旮旯地方看,这一看发现位置还不错。 寺庙拆除完全可以容纳两个王府。 宝音看他没吭声,便道:“你回去想想,毕竟是你未来要住的地方,改明儿个位置定下来,就可以选个良辰吉日开工。” “还是老规矩,你们的府邸,你们自己盯着建,这是你们的第一件差事。” 四阿哥一听是差事,这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没有哪个阿哥不期盼着长大,领了差事,那不就成大人了吗? 看着四阿哥雀跃离去的背影,宝音笑容收起来,这些阿哥还没长大就这么难搞,皇帝不在,她只能塞点事给他们做,免得东想西想。 五月份北方大地普遍种上了粮食,南方却传来了不好消息,江南有不少县因为人手少的原因,不少地没有来得及种上,这些地就荒着看着就触目惊心。 底层的县官不敢隐瞒,荒地太多,今年的税得少一大半,现在瞒着,回头税收不上来还是得暴出来。 关键是官府催补种也没用,县里缺劳动力,抢人手都发展到去别的县了,因这事两县之间打架的事暴涨。 若只是一两个县的问题,还能说得过去,今年却是江南三省都出现了大面积抛荒,抛得多税收不上来还不是紧要的,关键是本地粮食不够,粮价会上涨,穷人买不起粮食饿肚子。 消息上报上来,朝廷这边也非常重视。 太子拿着折子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就出现用工荒了呢?” 不是天灾不是人祸,突然出现抛荒现象。 要说是去年丰收导致粮价贱也就算了,可去年不算丰收年,安徽每年洪涝,区别是大是小而已,多余的粮食会涌入安徽,所以哪怕丰收也不可能出现粮贱抛荒情况。 太子有点急,要知道前线正在打仗,军粮要运往回疆,这粮食损耗可不是小数目,江南的粮食要是收不上来,可是会出现大问题。 太子亲自过问此事,朝廷反应不算慢,很快弄清楚了根源。 “所以抛荒的原因是地主找不到愿意租地的佃户?也找不到长工和短工?” 太子只觉得荒谬,“就因为这个原因地就不种了?” 属于百姓的地都勤勤恳恳地种着,属于士绅的地因为不愿意便宜泥腿子,宁愿荒着也不愿意给人种? 太子只觉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看了一圈,目光定在了舅公索额图身上。 正如他期盼的那样,索额图给了他解决办法。 “这件事的根源还在皇后用不雅手段夺走了江南士绅的土地,地荒着不妨碍士绅,少一年不种饿不死人,臣听闻最开始只是少部分抛荒,后来是有人串联才出现这种触目惊心的大范围抛荒,殿下何不去养心殿,跟皇后娘娘讨要一个解决办法?” 索额图的意思是将问题踢给养心殿,这事根源在皇后,其次是士绅不愿意减免租子便宜租地导致。 会演变成这样,也有想要沉默反抗的意思。 太子皱眉,内心有些不情愿,这事发生在监国期间,身为储君既然可以独立处理朝政,为何还要寻求后宫帮助,这不是给后宫一个插手的机会吗? 哪怕太子还没有登上那个位置,对权力产生了占有欲。 权力这东西只要握住,很难松手,更不要说分享给他人。 索额图似是没有看见太子脸上的抗拒,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消息报上来有些晚,现在补种也来不及了,若是后续的军粮食未能及时补上,恐怕这次大军出征怕是会无功而返,太子殿下,这罪责咱们谁都担当不起。” 太子神情一震,扭头看向索额图。 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将这个难题丢给皇后? 索额图嘴角的笑变得冰冷,看向太子拱手。 “还请太子殿下早日做打算。” 其他官员一同拱手,“请太子早日做打算。” 太子后退一步,忍不住扶额,“让孤想想,让孤想想。” *** 宫里的事很难瞒过宝音,毓庆宫所发生的事转眼就有人报到养心殿。 宝音对于宫内干涉过深,她从入宫后不久就掌握着内务府,内务府任由她拿捏许久,不断改制,不断将关键衙署独立出去。 这几年内务府又多了一批下五旗的包衣,上面的人没有发现,内务府这批人早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格局。 内务府里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谁才是说话算话的那个,不是皇帝不是皇子也不是王公贵族。 而是内务府的考核制度,而考核制度就是皇后制定,原则上他们都归皇后管。 总有机灵人想着投好皇后,哪怕宝音没有明示,宫里也总有源源不断的消息送进养心殿。 这次毓庆宫的事就是这样。 太子来请安的时候,宝音已经猜到他的来意。 只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太子一进门就以讨教的口吻说起了江南的问题,然后带着期待问,“皇额娘,儿臣见识浅,不知该如何渡过这次难关,汗阿玛为大清努力征战,儿臣实属不愿拖后腿,只能请皇额娘助儿臣一臂之力渡过这次难关。” 宝音一怔,看着青年神色缓和不少。 太子终究是长大了,年少时有些孤傲,年长些倒是变懂事不少。 要是他真如索额图所蛊惑的那样,将问题推给她,那才会让她失望。 宝音没有问江南的事,江南的一切都在她预料当中,抛荒的那部分地没关系,今年江南的农场全部改种杂交水稻,等到秋收就会发现地少种了,收获的粮食并没有少。 等吉林的地开了,那才叫粮食多到粮仓都装不下。 “太子可有去信问皇上圣安?” 太子愣了一下,或许是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 “有发电报请安。” 第306章 “只发了电报, 没有写信?” 宝音看着已经比皇帝还要人高马大的太子,才几年时间这些小孩都长大成人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 太子摸了摸鼻子,“儿臣想着没必要去信给汗阿玛添乱。” 宝音笑笑, “皇上离京定然惦记京里的人和事,多派人送几封信,又不费劲。” 太子应了下来, 又提起了南边的抛荒潮。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55节 宝音一派冷静道。 “江浙多是山地,他们种灯草桑田比较多,既然抛荒只能是一个原因, 人手不足, 或者跟种地比,付出去的更多。” 太子若有所思, “是, 地方官府说地主招不到长工和短工, 又废除了贱籍, 两件事碰到了一起, 导致招不到人,到期的佃户宁愿去农场租地, 也不愿意种高租的私人地, 这些人不愿意减租子, 宁愿将地空着……” 宝音笑笑, “少了一环。” 太子目光看过去, 又很快垂下,殿内站着不少宫女太监,这会儿都沉默地听着。 “这几年江南经济飞涨,丝制品和其他产品都热销海内外,开一家作坊, 将商品送到船上,那就是坐等着收钱。” “工厂、作坊随处可见,这些地方吸纳了不少人,有些为了争夺人手管吃喝不说连赋税都一块包了,乡下少了一批劳动力也是主要原因。” 太子恍然,跟着皱眉:“士农工商,难怪明太祖将籍定下……” 钱财招人,若不把人困在土地上,岂不是都去挣钱了,人跑了谁还种地? 大清承明制,本该萧规曹随,谁知道在这个时间点拐了道弯,开始大肆鼓励起商业来。 开工厂作坊这事不算违法,前些年发布的工商法有鼓励商业活动。 只是没想到副作用爆发出来得这么快。 宝音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问:“太子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太子沉吟一声,“抛荒一事关系着粮食问题,农耕关乎国本,江南少收粮食,势必会引发饥荒,到时还有从别的省调粮,若是再遇上旱、涝,怕是会引发国家动荡。“ “儿臣认为该遣散那些小型作坊,命农户归乡……” 宝音忍不住笑出声,“来来,跟我说说这是谁给你出的点子?” 太子有些窘迫,“是儿臣说得不对?皇额娘只管指出,何必嘲笑儿臣?” 宝音指着一旁的椅子,“坐下,我们好好聊聊。“ 太子走过去坐下,心情还是不太好。 宝音起身从桌上抽了纸和笔过来。 太子正襟危坐,意识到这是要给他上课了,他险些忘记了,面前可不只是他的继母,还是他的老师。 宝音分了几张纸递到他面前,还摆了一支笔,然后微微一抬头。 “今天来玩一个模拟人生的游戏。” 太子皱了下眉,若不是眼前之人是皇后,他非得把人教训一顿不可,他日理万机,哪有空陪着玩什么游戏? “儿臣已经准备好了。” 太子握起了笔。 宝音瞥了他一眼,“我说你写,你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户家庭。” 太子眉头皱得更深了,还是动了笔。 “你出生时赶上了不好的时候,异族铁骑踏入中原,又遇黄河泛滥,在你之前你的父母剩下了三个孩子,只养大了一个,你排行老二,在这个不安的时代落地。” 这什么跟什么? “父母将你艰难养大,但是异族朝廷拿汉人不当人,选择了包税制,就是将一地的税固定下去,由士绅代收税,朝廷只收这么多,士绅收多少朝廷不管。” 太子眉头舒展,这不是说大清。 他依言记下。 “多如牛毛的税收让家里苦不堪言,种了一年的地,最后竟然连肚子都填不饱,你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税越来越重了,你的父母不明白为什么忙活一年连肚子都填不饱,一场洪水袭来,什么都没有了,为了活下去,你父母将地给卖了,给村里地主做佃户。” “你的哥哥成了放羊娃,你成了养牛娃,每日一早就是帮地主放牛,若是牛生了病,你会被地主吊起来挨一顿鞭子……” “童年的你记忆最深的是吃不饱,看到地主家大少爷幻想着对方一日三顿吃白面,在年幼无知的你眼里,白面是你能接触最贵重的食物……” 太子笔变得沉重起来。 “黄河连年泛滥,朝廷要修黄河了,征召徭役增加了赋税,你们家因为家境贫寒,无力上交税,官府来收税,因抢走了你们家最后的口粮,你的父母去阻拦被打破头……” “你的父母因无钱治伤去世,年幼的你赫然发现,你们家连块给父母埋葬的土地都没有,你去求了地主许久,最后还是地主看你可怜让你在地头埋葬了你的父母。” 太子笔迹变得锋利,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走朱元璋的路子时,宝音话音一转。 “你成为孤儿和兄长相依为命,战乱来临,你和兄长成为流民,你们被抓上了战场,你在战场上中箭而亡。” 太子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等等,怎么死得这么突然?” 宝音笑眯眯道:“这才是普通人的一生,自古以来出了几个朱元璋?” “你再看看和朱元璋同期的,哪个不是有钱有势?” “生在乱世,这才是绝大多数普通人的命运。” “好了,第一世完结,开启第二世。” 太子摸了摸鼻子,”还有第二世?” 他有些不服气,他是太子,这运气怎么也该投生在皇家,怎么就成了底层百姓了? “你转世了,这一世你更惨,一出生连块土地都没有,家里的地早在多年之前就被藩王兼并,开国皇帝定下了户籍不变,身为农民的你只能种地,因为一旦从事工匠工作,你就得每年上交一笔费用,至少做农民不需要。” “只是可悲的是你没有土地,不过跟你相比,你的邻居更可悲,他是宗室,只是早远了,因为姓氏他不能从事其他行业,也没有地,还得守着朝廷对宗室的限制,没有享受到福利反而有种种限制,混到差不多饿死的地步。” “和前世一样,国家很快乱起来,只是糟心的是农民起义军只想着抢一笔,反而是北方的游牧民族捡了便宜南下。” “游牧民族一入关就跑马圈地,你和你的邻居都是冷眼旁观,因为抢的地不是你们的,所以根本没人在意,你的邻居甚至拍手叫好,因为国家没了,他也不要遵守那些见鬼的规矩,说来可笑,他反而能活下来,活得更好。” 太子嘴角上扬,眼神里带着骄傲。 “跑马圈地没有几个人关心,那些地本来就不是他们的,被抢走只有地的原主人伤心,当然这些藩王早不知下落,若是新的朝廷一直这样下去,百姓也不是不能接受,该死的是异族朝廷突然发了一项政策,要求剃发易服!” “你很不解,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怎么能变?变了不就是不肖子孙了吗?本来跑马圈地没人管,这项政策下来,反而惊醒了百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全国上下开始抵抗异族入侵,这时候江南突然传来屠城的消息,异族不明白只是剃发为何民间反应这么激烈,你没读过书只认一个道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发不能损伤,代表的是孝道。” “剃发意味着让你们不孝,易服让你们抛弃祖宗,占地时事不关己,让你剃发易服反而激烈反抗起来,说到底是侵犯到你自身的利益。” 太子的手慢了下来。 “这次你很幸运活了下来,因为朝廷意识到民间的反抗激烈,在发现越杀反抗越激烈时,开始缓和了这种手段,关键还是朝廷的主人换了,少年皇帝亲政了。” “朝廷和民间都在关注这种变化,执政的皇帝手段比上一任摄政王要缓和不少,你明白还是有哪里不一样,什么不一样?你只知道邻居死在了这场争斗中,他的子孙忘不了这场血海深仇。” “时间流逝很快,新皇帝没几年驾崩了,一个才几岁的小皇帝登基,又过了几年小皇帝要坚持削藩,世道再次乱起来了,你带着全家人逃难,直到朝廷打过来稳住了江南才敢出来。” “朝廷削藩成功了,江南好像有些变化,不知不觉你突然发现日子好过了不少,朝廷免除了丁税,田里一些不值钱的东西也能卖上价钱,城里招工了,需要男工女工……” “你算了一下,去城里做工人家管吃喝,还每月给工钱,少养活几口人,家里也松快一些,一年下来比辛苦种地还要划算,你决定今年地主家的地不租了,只种自己开荒的那几亩地,其他儿女全送去做工。” “你觉得日子有盼头,等到过年你家有钱了,第一件事是建房子给打光棍的儿子说亲,等来年小年轻一起出去,几年下来说不定还能供养子孙读书。” “只是偶尔看着村里地主家的地荒着有些可惜,不过地主家不缺粮食吃,谁缺粮食地主家也不缺。” “皇帝老爷又去打仗了,你衷心期盼这位好皇帝能活久一点,别的不说,至少你感受到这位皇帝带给你的好处。什么国仇家恨跟你这土里刨食的无关,只要能让你填饱肚子,养活儿女,你就满足了。” “当然朴实的你还有个期盼,那就是供养出一个读书人,要是出个读书人那才叫祖坟上冒青烟。” “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遐想,这时候朝廷突然宣布解散城里的作坊工厂,村里的地主很高兴,立马提升了田租,还说你不租有的是人租,你不懂世道变化怎么那么快,明明日子已经好起来了不是?” 宝音说完这句后定定地看着太子。 第307章 太子眉头紧锁, 他盯着纸上的字迹。 “儿臣明白皇额娘的意思,民间百姓是尽量不要干扰,任其休养生息对吗?” 宝音摇摇头, 有些失望,她也没指望富贵窝里出来的皇子能共情底层百姓的艰辛。 “我的意思是满足了底层的欲望,百姓会寻求更多这是天性, 你拿走了百姓赚钱的通道,倒逼他们回去种地,这才是违逆人性。” “太子, 你该做的是惩罚抛荒的地主, 抛荒多少年限土地充公,倒逼地主让利出去。” “底层百姓得利更多, 国家才会安稳, 这叫藏富于民。” 太子垂眸, “儿臣不是不理解皇额娘的意思, 只是目前当务之急是解决掉未来江南一带的粮食危机, 京城的粮食有很大一部分依赖江南,还有前线也需要运送粮食。” 他不是不懂, 事实上经过精英教育的太子太懂了, 只是这件事不是该他考虑的, 他能考虑的只有当下, 眼下的差事出了差错, 定然会受到大皇子党的抨击。 这种关乎国运的事他考虑得太早,等坐上那个位置再考虑也不迟。 宝音目光凝住,太子很好,她承认是位合格的太子。 只是她心里更加欣赏四阿哥,太子是众人称赞的太子, 是一位合格的继承人,只是他没有底气去撕烂那伪装的一面,而四阿哥敢。 人总是希望别人做得更好,自己没有勇气,却很敬佩有勇气的那类人。 宝音内心叹息,“太子别慌,今年河南省多地引入了杂交水稻,江南抛荒缺粮可以从河南调粮。” 太子得了答复心中一稳,这一放松下来关心起几个弟弟建府的事。 宝音笑笑,“你这几个弟弟年龄相差不大,索性一起建府,建府一事让他们自己盯着,多少了解一些民生,身为皇子可不能被底下人蒙骗过去。” 太子连连点头,“儿臣认为很妥当,只是今年打仗,国库已经是赤字,私库还掏出大笔银子给弟弟们建府是不是不太好?” “当然儿臣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着要不先建三弟四弟的府邸,其他弟弟晚一些,这样错开,私库也能周转得开?” 宝音挑眉,放下了茶碗。 “太子放宽心,这钱不是一下子给出去,目前还在挑选地点,等定下要将原来住户迁走,上面的房子也得推了,最快也得秋日了,到时怕地基未挖完就入冬了。” “这样来来回回没几年是建不成,你这些弟弟年纪还小,建了府也不急着住,慢慢建,就当是给他们找些事做。” 太子恍然大悟道:“是儿臣误会了,还以为弟弟们急着开府。” 宝音温柔道:“没成亲怎么开府,皇子们的婚事还得皇上做主,一切等皇上回来再说。” …… 目送太子离开,宝音不由揉眉,身边的宫女贴心地走过来为她揉额头。 宝音摆摆手,让她们退下,屋子里退下去一众人。 这几年她再见皇帝的儿子们身边都得有人,到底不是亲生的,该避嫌还是得避嫌。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56节 手撑着额头,宝音心里生出一股子烦躁,恨不得将天捅翻的烦躁。 她不断安抚自己要冷静,冷静,慢慢来。 如此几次后才逐渐冷静下来。 心情还是有些不爽,她揉了揉额头,“去询问一下今年哪些人去园子里避暑?” *** 十四阿哥太调皮了,欺负猫被六阿哥逮到。 德妃头疼的给两个儿子断官司,谁料这时外面宫人走了进来。 “娘娘,养心殿传了话,说是统计一下今年去园子的人,让咱们宫里自己统计了再报上去。” 德妃很是羡慕,以往去避暑都得皇上开口,皇上不开口她们只能在宫里熬过酷暑,还是皇后有底气,不是皇后的时候就能说服太皇太后出宫避暑。 如今成了皇后,连这点面子功夫都不做了,直接吩咐下来,她入宫晚没有见过赫舍里皇后,但是她知道哪怕赫舍里皇后也没有这份底气。 东西因为要去园子避暑这件事热闹起来,在宫里只能待在高高的宫墙内,御花园景色不错,可是看了一二十年谁还能不腻,只有刚入宫的才会对御花园好奇。 留在宫里哪有去园子里舒服?院子里也能住得开,一听可以报名,绝大部分人都报了名。 名单上去,宝音看到了钮祜禄贵妃没在名单上。 名单重新整理过的,就是每个宫从主位往下排,永寿宫挺明显,主位空缺。 钮祜禄贵妃在宫里比较安静,还没有上蹿下跳的赫舍里妃显眼。 也不怪赫舍里妃心怀怨气,前面三位皇后,后两个皇后的妹妹都做了贵妃,就她一个之前很长时间都是庶妃,现在正式有了妃位,也没有个封号,还是赫舍里妃这样叫着。 钮祜禄贵妃要显得安静许多,安静到都快没了存在感。 就连她所出的十阿哥跟着宜妃所出的九阿哥屁股后面跑,她都没有多管过。 宝音放下名单,“永寿宫是怎么回事?” 宫女轻声禀报,“永寿宫的嬷嬷说贵妃娘娘身体不适,今年就不出去了。” 宝音点头,“可以派太医去看过?” “太医说娘娘是底子差,需要温养。” 宝音陷入沉默,钮祜禄贵妃身子一直不太好,西医和中医都看过。 西医现在还浅,未能研究出x光机,倒是研究了几种药物,都是在她给的那些基础上,实际上她还是更信中医。 西医有优势,中医也有优胜之处,她看重西医也是因为培养医生快,药物疗效快,跟中医的封闭相比,西医适合打破中医的封闭性。 也适合快速地培养一批得用人才。 好的医疗资源底层人接触不到,这才是西医占据优势的地方。 “就让贵妃留在宫里养着吧。” 钮祜禄贵妃身体越发不好了,她的身体不是那种一下子恶劣的那种,是一年比一年衰败。 按照原定历史也就是这一两年了。 “景福宫呢,皇太后不准备去吗?” 宝音见没有景福宫的单子有些意外,景福宫是皇帝为皇太后建的住处,慈宁宫改为了祭祀场所,皇太后自然迁走,后来将宁寿宫外东路的宫殿修修改为皇太后的临时住处。 在东六宫的东路还有一处寿康宫在建,那才是皇太后未来的居所。 宫女面露为难之色,“奴婢去景福宫问过了,那里的嬷嬷说皇太后正在午休,下午又去过了,说皇太后知道了,只是一直没有给答复。” 宝音挑眉,皇太后这是想要摆婆婆的谱?要她亲自去请示? *** 景仁宫内,苏喇嘛姑正和皇太后说话。 两人用蒙语你一句我一句,多是在怀念太皇太后。 正聊着,外面有人快步走进来,“皇后娘娘前来请安。” 皇太后看了苏喇嘛姑一眼,苏喇嘛姑有些无奈,“何必这时候跟皇后争那口气?” 皇太后这次不给皇后面子也是有原因,太皇太后在世时,还是贵妃的皇后想要去园子都是拐着弯哄太皇太后主动开口。 而这次皇后都没跟景福宫提前打招呼,自己定下后就派人来问去不去,这不就让皇太后心里不舒服了。 总觉得自己被无视了。 她好歹是皇太后,皇帝的嫡母,就算皇帝面对她时也是好声好气地孝敬着,皇后此举全然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苏喇嘛姑其实不赞成皇太后跟皇后对着干,本来就是小事一桩,闹起来不是打皇后的脸吗? 皇太后也有理,“说到底我是婆婆,应该先跟我通气才对。” 其实根源在去年冬至时的中宫笺表上,本来行使这项权力是皇后的意愿,可偏偏将皇太后当皇后的底给扒出来了。 被先帝停了中宫笺表这件事,是她一辈子的耻辱,本来就没有忘记过,偏偏人到中年又被扒出来,皇太后那段时间都没脸出景福宫,总觉得宫里的宫女太监都在笑话她。 这件事一直梗在她心头,今日又发生了这样的事,两件事加在一起,她再不出声,往后谁还拿她这个皇太后当回事? 苏喇嘛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这宫里看着是皇太后身份最高,实际上都知道是皇后说了算。 虽然有孝道在,皇后会低头,可婆媳闹僵了总是不太好。 宝音进入景福宫就看见皇太后坐在高座上面色沉着。 她笑笑,走了过去先请安再开口。 “谁招惹皇额娘生气了?说来有件喜事要跟皇额娘分享。” 皇太后一听喜事,本来冷着的脸摆不下去了,“什么喜事?” 她脾气就那样,来得快去得也快,若是心思拧巴的那种,自己就能把自己怄死,正是没心没肺才能活长久。 宝音笑眯眯道:“自然是去畅春园那边避暑。” 这算什么喜事? 皇太后脸拉下来。 宝音贴着她坐下,亲切道:“这次还请了不少好女孩过去,您就不想给五阿哥亲自挑选一位好妻子?” 皇太后意动,要说她有什么惦记的,不外乎是在她跟前长大的五阿哥。 只是五阿哥的妻子她插不上手,五阿哥有父有母,哪怕她倾向娘家人,也知道娘家人在宫里的尴尬地位。 何况她也不舍得委屈五阿哥。 “五阿哥的婚事自有皇帝做主,哀家去看像什么样子?” 宝音微笑,“瞧您说的,你要是看中,五阿哥也喜欢,皇上那边还能反对不成?我是站在您这边的。” 皇太后心动了。 第308章 皇太后地位有点尴尬, 说是嫡母享受的只是荣华富贵,什么权力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皇太后心里也惦记着事,娘家她不担心, 当年娘家不顾辈分,将年幼的她送进京城嫁给先帝,之后又受到先帝的多番羞辱, 要说她对娘家没有怨恨那是不可能。 几十年过去,熟悉的面孔都走了,如今只剩下没见过几次面的小辈, 这些小辈还没有养在膝下的五阿哥亲近。 皇太后心里最惦记的无疑是五阿哥。 哪怕娘家都得退后一步。 五阿哥因从小抱给她养, 跟宜妃总隔了一层,皇太后就更加心疼了, 如今的心事毫无疑问为五阿哥挑选一位合心意的妻子。 只是这事她说不上话, 五阿哥爹娘都活着, 她突然插手说不过去。 现在皇后突然给了她这个承诺, 让皇太后一下子精神起来。 若说之前还有点怨气, 这会儿是一点都没了,什么没来通知一声算什么, 一定是底下奴才出了差错, 皇后忙着宫里宫外一堆事, 哪里能记着这点小事。 要怪就怪下面人没来得及提醒主子一声。 景福宫恢复到和和气气, 苏喇嘛姑见状也放下心来。 从景福宫出来, 宝音想到还未通知太子一声,又派人走了一趟。 太子派人来传了话。 “今年政务繁忙,怕是无法跟随去畅春园孝敬皇额娘和皇玛嬷,出发那天儿臣会抽出时间亲自护送。” 宝音听完后不动声色让人退下。 太子不走,政治权力就不会转移, 哪怕只有几十里路也变相隔离了她插手朝政的机会。 说不定太子还非常高兴她离宫。 进入五月,开始热起来,宝音选了个良辰吉日出发,太子也如同他所说护送她们前往园子避暑。 满京城不少人夸太子孝顺。 作为刷名声的工具人,宝音是没放在心上,这种事往后多着呢。 这就是她不愿意生孩子的原因,生下来愁心的事多。 生女儿担心未来,生儿子的话,她入宫太晚,年长皇子不可能让年幼的弟弟压在头上。 还不如像现在这样不生,只要她表面没有倾向,就不缺皇子献殷勤,不比她自己生一个,未来说不定还会变成刺向自己的刀强。 皇太后没有孩子,不也潇潇洒洒过了一辈子,谁能说她没福气? *** 来到畅春园的第三天,宝音派人将纯禧公主请了过来。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宝音招呼她在身边坐下,关心地问她婚后状况。 纯禧有点脸红,“额驸对儿臣体贴,不过近日在专心读书,儿臣还想着考大学。” 宝音笑道:“快了,女子大学已经快建成了,等八月招生,凭你的才能定然能考上。”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57节 说说笑笑后宝音提起了皇太后的心事,“你皇玛嬷就惦记着你五弟的婚事,只是皇上不在京城,她有些担心好的孙媳妇都被人挑走了,正好咱们都在园子里,我思来想去不如办一次赏花会……” “你们年轻女孩儿能玩一起,不如你也请一些女学的学生过来,甭管身份,只要优秀都请进来。” 她也想了解一下女学的质量。 纯禧公主一下子就会意过来了,这是借着她的名头请一些女孩过来玩,让皇太后瞧瞧,安安心。 “皇弟们年龄也大了,是该好好打算了,这个且交给儿臣。” 纯禧一口气答应,也不是多大的事,自己婚前不也借过机会见过额驸吗? 总不能轮到弟弟,连未来妻子都没见过。 就该大大方方见。 很快大公主的赏花请柬递了出去,有收到帖子的汉臣又喜又愁,总不能选秀轮到他们头上了吧? 也有情绪高昂等着请柬却没有等到的人,后来数了一下拿到请柬的人,才发现都是女学的学生。 本来不喜自家女儿抛头露面,对女学装聋作哑的人家一下子傻眼了。 要是往后这类活动只邀请女学的学生,时间一长自家岂不是被排挤出上流社会了? 宝音还不知道多了个意外之喜,秋季皇家女学的报名人数暴涨。 畅春园专门圈出来一块地方来安置这些娇客。 一些年轻的嫔妃也跑来一起玩,宝音光是听着这些少女的玩闹声音都觉得年轻了不少。 皇太后居住的春晖堂就在山脚下,宝音一早溜达过来,就看见春晖堂不断地进人。 皇太后这是大有将所有人都叫去见一面的作风。 其实除了皇太后,四妃也学着召了不少女孩过去说话。 走着走着宝音看见了几位阿哥过来,为首的是三阿哥和四阿哥。 这些阿哥们也不傻,知道请这么多适龄女孩过来做什么,这不胆子大的跑来跟皇太后请安了。 总不能只顾着老五吧,他们也是皇太后的孙子。 宝音身边跟了一大群人,非常显眼,阿哥们老远就看见了,目标很明显冲她而来。 “……皇额娘万福金安。” 宝音叫起,装作不明真相的模样问他们,“可是去给皇太后请安?” “是。”三阿哥摸了摸鼻头回答,他是所有人的哥哥,这话自然是他来回。 宝音惊讶道:“都这个点了过来请安?” 几位阿哥有些窘迫,还是九阿哥机灵,“本来是一早过来,是师傅说练完骑射才准走,拖延到这个时间,皇额娘可否派人跟师傅们说一声,以后早点放我们走?” 宝音笑笑:“这个我可做不了主。好了,快去见皇太后吧,别耽误了时间。” 将这一群少年打发走,宝音感叹了一句,真是越大越不好玩了,以前的九阿哥多可爱,一个球就能哄着跑,哪里像现在机灵地跟个小人精一样。 园子建成有几年,这两年不断扩建,连山都扩了进来,每年来都能看到新鲜的景色。 今年宝音也选择了住在山附近,在周边逛了逛,她听见了猫的叫声。 园子里有猫,不知何时跑来的,后来增添了猫房狗房,猫狗变得多起来。 城里开了有给动物做绝育的医馆,说来好笑,这人身份是宫里的太监,先前是净身房的,年纪大了放出去,后来说求到她面前。 宝音安排人去学医术,专门给牲畜看病,后来听常宁吐槽庄子里狗生太多送不完,便将人借给了常宁给狗绝育。 一来二去又有其他府来接人,后来干脆开了一间医馆,专门给动物做,如今还带了不少徒弟。 宫里的猫猫狗狗能绝育的都绝育了,园子里的也是,绝育后就养在园子里,任由它们撒欢。 宝音循着声音找过去,在草丛里找到了两只正在对峙的猫。 全都是胖乎乎的模样,一看不知道养得很好。 宝音盯着看了一会儿,猫叫声吸引了三两个做伴的女孩过来。 大概是看出宝音身上穿着不简单,拘谨地走过来行礼。 “给娘娘请安。” 宝音按下了身边宫人训斥的声音,她今日穿的简单,出来走走,也是想要来会会这批女孩。 “过来让我瞧瞧,怎么身边没让宫人跟着?” 三人忐忑不安道:“回娘娘的话,在河边走岔道,不知不觉走到了这边来。” 宝音笑笑,这话一听就是谎言,宫里有规矩,不可能放任这些刚入园子的人随便乱走,定然是她们甩开了宫人。” 她也没有拆穿,想到后世流行的清穿小说,她笑笑,“你们都是谁家的女儿?” 三人中站在最中间的女孩眉眼都是傲气,虽然低头行礼,可明显多了另外两个女孩没有的底气。 这是被家人宠爱长大的孩子。 可能同龄人看不出来,其实谁家的孩子不受重视,谁家被宠着长大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被宠大的孩子性格外向,胆子大,那种有家人兜底的底气很明显。 被忽视长大的谨小慎微,神色沉着。 还有被打压长大的性格唯唯诺诺,无法拒绝别人。 原生家庭对于孩子的影响很明显。 “臣女郭络罗·果儿,外祖父安亲王岳乐。” 宝音颔首,另外两人也自我介绍。 一个是赫舍里氏家的女儿,一个是戴佳氏。 很明显这两女孩是郭络罗氏的跟班。 宝音笑笑,她其实挺喜欢胆子大的郭络罗氏,有着这个时代女孩少有的不服输劲儿。 “来,坐下陪我说说话。” 宝音招呼三人在道边上的长椅子上坐下,开始问她们学业问题。 “在女学都学了什么?可有学女四书?” 郭络罗氏叽叽喳喳道:“女四书是教导汉女温顺的书,女学里自然不教,娘娘可是读过?” 她话音里暗藏着挑衅。 宝音笑眯眯道:“我也没读过。” 正说着就见到请安的阿哥们出了春晖堂,再看郭络罗氏眼睛一亮。 宝音哪里能不知道郭络罗氏是特意过来偶遇的。 她再看看小萝卜头一样大的八阿哥,总不能为了八阿哥来的吧? “儿臣见过皇额娘。” 几位阿哥见宝音没走,赶紧过来行礼。 三个女孩吓了一跳,郭络罗氏惊呼一声,“骗人,皇后娘娘竟然如此年轻漂亮?” 宝音挑眉,哇偶,小姑娘嘴还挺甜。 九阿哥看着郭络罗氏有些警惕,“你是安郡王府的格格,怎么跟到这儿了?” 郭络罗氏瞪了他一眼,一咬牙冲宝音行礼。 “请主子娘娘见证,臣女要跟九阿哥比一场,证明女孩也能踢球!” 第309章 西花园的操场上, 一群女孩子和阿哥们都穿着旗装上场。 树荫下,支起了大伞,宝音坐下, 不少听到这边动静的嫔妃们也跑过来凑热闹。 她们知道宝音脾气好,这种小事是不会给她们脸色瞧。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宝音身边坐着莺莺燕燕, 吃着水果喝着果汁,别提有多开心了。 几位年长的阿哥站到一边去,不时往这边瞅。 三阿哥笑嘻嘻道:“皇额娘这是把汗阿玛未能享受的都享受了吧?” 四阿哥瞪了他一眼, “禁言!” 三阿哥摸了摸鼻子, “四弟,你也太无趣了。” 他又看向场内, 场内是三位贵族小姐, 还有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 男女两队, 因队伍人手不齐, 正等着会踢球的太监宫女赶来补上。 “你说小九怎么就跟郭络罗氏过不去?” “这个我知道。”一旁的六阿哥小声说,“好像九弟跑去找宜母妃时, 看见郭络罗氏在踢球, 说技术太差, 女孩子根本不适合踢球, 郭络罗氏一生气就带人来堵九弟, 要求要跟他比一场,要是九弟输了,就亲口说自己错了。” “谁知道撞到了皇额娘手中,郭络罗氏拉着皇额娘给她做主。” 四阿哥低声道:“九弟说话就是不过脑子,这种话也能当着人家的面说?” 六阿哥连忙道:“弟弟还听到一个传闻, 听说郭络罗氏来园子后,因跟宜母妃同姓,误以为她跟宜母妃有点亲戚关系,郭络罗氏可能话说的不那么好听,被九弟知道了,这才故意找回场子。” 郭络罗氏是大姓,郭络罗氏·果儿所在的是郭络罗氏跟宜妃的娘家只是同姓而已,算起来宜妃娘家是包衣,拿宜妃娘家那一支跟郭络罗氏比,那就是登月碰瓷。 三人都知道定然是郭络罗氏·果儿说了不好听的话,传到了九阿哥耳朵里,这小子有多记仇,他们还能不知道? 三阿哥盯着操场,“八弟怎么掺和进去了?” 三阿哥对于八阿哥的感官还不错,漂亮乖巧说话又好听的弟弟谁能不喜欢? 所以不是很明白他为何要搅和进去,他母家连包衣都不如,上去不是自找没趣? 六阿哥不觉得奇怪,“八弟跟九弟玩得好,九弟和十弟从小一起玩,三人一起不是很正常?” 男孩女孩年龄差不多,十岁出头,女孩生长速度要快一点,郭络罗氏比三位阿哥还要高半个头。 她人长得漂亮,脾气傲来点,却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58节 一众男孩女孩凑在一起,容貌出色的八阿哥和郭络罗氏就显现出来。 宝音听着耳旁的嘀嘀咕咕声音,也认同这俩孩子跟菩萨身边的金童玉女一样。 皇帝相貌寻常,八阿哥有如此样貌自然是遗传卫氏更多,说实话这么多皇子,确实是八阿哥长相最出众,眉眼也很投人眼缘。 操场上进入厮杀,宝音耳边也变得清静不少,没多久身边的嫔妃开始大声为郭络罗氏打气,在赛场上的郭络罗氏神采飞扬,宝音也适时夸赞了一句。 “不错,很有咱们满族姑奶奶气势,可不能输给男孩。” 一旁的宜妃凑趣道:“我都不知道该给谁打气,小九这次是过分了,要是伤到了人家姑娘还不知道该怎么跟人家家里交代。” 宝音笑笑:“小孩子的事让他们自己去处理,我们做大人的在一旁看着不要出差错,说不定不打不相识,玩玩闹闹又和好了。” 她明白宜妃的顾忌,这是担心安郡王府闹腾。 说实话,她还真没把安郡王府放在眼里,失去了岳乐,现在的安郡王府就是秋后蚂蚱,顶多享受富贵。 比赛是三局,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最后结果是一胜一负一平局,简而言之打了平手。 宝音看了看占人数最多的太监宫女,微微一笑。 然后吩咐人将郭络罗氏请过来。 满头大汗的郭络罗氏就这样被请了过来,宝音递过去一杯温水。 “累了吧,快喝一口。” 郭络罗氏拿起杯子一口干掉了,宝音看着她粉扑扑的脸颊,将手中的帕子递过去。 几位汗流浃背的阿哥们也走了过来,宝音吩咐道:“别坐下,来些人搀扶着先走走,等气息平息下来再说。” 等平息得差不多了,九阿哥跑到了郭络罗氏面前,“行吧,我承认之前说的话不对,向你赔不是总行了吧?” 郭络罗氏听了不是很开心,“什么叫总行了,你分明是看不起女性,是不是觉得我们该跟汉人女子一样足不出户,做些女红才是个合格的女人?” “你这样的思想不对,这个世上杰出的女性很多,比如已逝的太皇太后和皇后娘娘,那都是当世杰出女性,你瞧不起我们女孩,也是没把两位放在心上!” 宝音明显看见宜妃的脸色变黑了。 九阿哥则瞪大了眼睛,“我什么时候说看不起太皇太后和皇额娘了?我只是觉得这种奔跑流汗的运动不适合你们女孩子,你不要胡说!” “骑射也是奔跑流汗,你要是不服气我们再比骑射?今日非得让你服气不可!” 九阿哥这会儿是进退两难,他瞥了前方,看见了自家额娘阴沉的脸,还有皇后含笑看热闹的模样,抓了抓头将求救目光投向了八阿哥。 八阿哥有些为难,还是站出来道:“九弟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爱护妹妹们习惯了,才会脱口而出,请这位格格见谅。” 郭络罗氏盯着八阿哥看了几秒,“你好看,你说得有道理。” “哇哦~” 宝音听见身后小嫔妃们传来的吸气声,宫中生活寂寞,大概也只有这些小八卦能够装点平日的枯燥乏味的生活。 小孩们并未发现大人们看热闹的眼神,宝音轻咳一声,“既然已经原谅彼此,依我看此事就到此为止。” 她给了郭络罗氏赏赐,夸她有满族女孩的气势,女孩们玩了一天就被送了回去,这个夏天纯禧隔三岔五开宴会,今日是赏花,明日是对对子,后日是赏灯,一个月里总有一两次邀请女孩子们来园子。 有些只受到一两次邀请,有些是次次没落下,总体来说都是女学的学生。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郭络罗氏,她明艳又大方,有种不服输的精神,在如今一大堆往汉女培养的女孩中是独一无二。 很明显这是上面给出的信号,皇家喜欢外向落落大方一点的女孩。 经常招年轻女孩来园子,可把皇太后欢喜得不行,特别是还有会蒙语的女孩,她更是召到身边陪着打牌。 从牌品看人品,几次下来皇太后算是摸清楚了这些女孩的性情,小声跟宝音说了看中的女孩。 宝音笑笑,“回头让五阿哥偶遇多见见,咱们不玩聋哑婚配那一套,总得找个让五阿哥称心的。” 皇太后是越看皇后越满意,这话皇帝可没跟她说过,到底不是亲生儿子,在五阿哥婚事上,皇太后也没有说话的余地。 宝音看着那些满是青春活力的女孩,心想她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愿意来园子的都清楚是怎么回事,不愿意的已经借病请辞,一次不来也就明白是什么意思,自然不会再请过来。 大概是明白这是给自己挑选儿媳妇,妃位以上都忙活起来,时不时叫了女孩来身边坐坐。 当然不可能每个都是福晋,在福晋进府之前,庶福晋和侍候的格格先备上。 这是皇家的规矩,后世有钱有势的都不缺女人,更不要说古代。 时间过得很快,八月里传来了好消息,皇帝打了胜仗,将回疆的一大片草原给打下来了,目前形势很好,若是撤军怕是会将大好形势拱手让人。 太子收到了电报要求尽快将过冬的粮草和御寒物资送去前线。 太子忙碌了几天,将第一批粮食和过冬物资派送出去,然后马不停蹄地来园子求救。 “……江南今年运送的粮食不足,多是用银子来交税,京城派了人去江南购买粮食,只是秋收后江南的粮食不降反升。” 这是个不妙的信息,一般来说秋收时粮价是一年中最低的,因新粮上市,陈粮需要低价出售。 粮食这东西是有保质期的,时间久了保存就会遇上问题,不管是受潮、发霉还是被虫蛀了,都会纳入损耗。 新粮需要入仓,陈粮食急着清空,自然是降价出售。 相应的市场粮价也会降低,这不降反升意味着今年的粮商嗅到了什么气息,还是捂粮惜售。 什么原因,太子心里明白着呢,定然跟江南抛荒土地有关。 他虽然知道哪里有粮,可朝廷那办事速度在那呢,所以他需要借助商行的渠道调粮。 “回疆那边比京城还要靠北,风沙也大,需要的物资也多,大军在外许多的物资不少,若是大雪封了路,再运送过去可不容易。” 太子的意思是乘着气温还不那么冷,一次性将过冬物资运送过去。 宝音静静听完,“送粮食过去不太方便,不如送些半成品过去,比如挂面、干粉条还有锅盔一类,回疆干燥,找水源也不容易,粮食送过去还得煮,送半成品食品过去方便。” “煤炭倒不需要送太多,先送一批,再从当地找煤山挖一些,还有可以取暖的钢铁炉子送上千台过去,那边离草原近,那就送些羊毛衫羊毛大衣,这样我安排一支商队去送。” 第310章 宝音爽快答应, 太子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来之前不少人是不看好他的这次求助。 “国库那边暂时抽不出更多银子……” 宝音“嗯”了一声,“无妨, 跟你汗阿玛约定过了,这些欠款等他回来再算。” 这事没必要跟太子说,这笔钱自然是从债券资金里扣除。 *** 一道调令下去, 多个城市的面粉厂开始加大面粉制作,面粉再运送到食品加工厂,数不尽的食品加工好后打包运上了车。 车是今日上的火车, 经过包头一路往玉门关开去。 包头的车站不是终点, 事实上京城到包头的那段路修好后一直在往西。 皇帝从不打无准备的仗,修江南的那条铁路时, 北方的也没有中断过。 包头、玉门关、酒泉等等, 他野心勃勃, 想要将丝绸之路全部拿下, 直到火车修到回疆为止。 前面打下的土地, 后方就派人抓紧修铁路。 战争是最快的催熟剂,大量的徭役俘虏都被派去修路, 这条断绝了将近上千年的丝绸之路再次回到了中原掌控。 源源不断的物资运送过来, 战争似乎也变成了简易模式。 皇帝从哈密坐车回来, 一路看遍了各种地貌, 心里满是自豪之情, 这是他打下来的江山。 新一批粮草到来的同时还有太子送来的信件。 “物资不用下车,直接拉去哈密。” 皇帝交代完后,拆开了信。 自从电报出现后,皇帝和京城的沟通多是发电报,电报是用最少的字来传达信息, 不免显得冰冷。 公事公办不是错,若是父子总是冰冷对话,时间一长,不免生疏不少。 皇帝更喜欢写信,写信多好,什么话都可以在信里说,家书家书,什么情谊都可以留在家书中。 只要不是重要的政务,皇帝更喜欢写信。 信比电报温暖。 太子的信不多,皇帝也不是不明白孩子大了,不喜欢大人管太多,他十几二十岁的时候也不喜欢皇玛嬷管太多。 可为人父母有几个不惦记孩子? 看完太子的信,皇帝心头高兴,“二哥,一起吃暖锅,让人宰杀只羊!” 裕亲王点头应下,然后说起了回京的事。 “过冬物资已经备下,缺的煤也从山西调转,后续还有一批物资,这边就交给臣,您万金之躯趁着火车没有停运,不如先班师回京?” 皇帝摆手,“不不,朕不是不能走,只是这一走,前线的那股气就散了,二哥不用劝了,今年朕就在外过年,京城那边有太子监国,还有皇后……” “不用担心。” 他其实是担心他出征的机会不多了,已经四十的他,身体各方面都在下降,这次出来他就感觉没有上次情况好。 还生过一场大病,哪里像上次那样行军一两个月都没什么问题。 没过几天,大批物资快速运过来,有可以放在屋子里烧火取暖的炉子,有大批棉花被,还有大量过冬御寒的毛衣、羊毛大衣。 这些物资都是一车一车往这边送,大概是货物太多了,吸引了不少商人过来,玉门关也变得热闹不少。 皇帝看着前脚发下去的军衣,后脚就到了商人手中,皱眉道:“真是哪里都能看见这群商人。” 福全看了几眼道:“是去年的旧衣服,今年换上了新的,旧衣服拿出来卖了。” 皇帝摆手,“新的旧的我还能认不出来?吩咐人去查查。” *** 京城里来了一批回民,这批回民长相立体,一个个穿金戴银身上都是绸子一看就知道来头不小。 这群人被安排到理藩院。 九月里,宝音等人已经回到了京城,园子虽然好,不过建筑之间隔得太远,需要各自烧炕,远不如宫里密集取暖方便。 九月里京城已经降温,降温之后又下了一场大暴雨,之后是阴天大雨这番断断续续半个月天才晴。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59节 天一晴,内务府开始送炭,各宫又开始热闹起来。 养心殿也开始忙碌起来,前面搭起了木头支架装上一块块玻璃,玻璃先用钉,后再上胶,保证没有一丝缝隙可以透风,别说玻璃装上后,少了风只有太阳能照进来确实暖和不少。 太子领着人进来,就看到造办处的匠人在这边忙活。 见他过来,忙有人将他引进书房。 宝音闲着无事在写生,写的就是外面的场景,蓝天、黄瓦朱红柱子还有上下忙碌的匠人,底下的太监宫女好奇地观望着。 太子走进来行礼。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宝音放下笔,“今日怎么有空来养心殿来了?” 太子也不是经常来养心殿,除了定时来请安的日子。 正巧今日不是,不用说也知道是有事。 太子也不客气,直接说了理藩院那群来客。 现在是有点棘手,这伙人说是俘虏,进的是理藩院, 说是使臣,又是地盘被大军打下。 关键是皇上那边没给个准确的说法。 太子去电报问皇帝,皇帝只回了三字:问皇后。 太子将事情说了,宝音安静听完。 “此事我知道了,会派人接手。” 太子还想问,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先告退了。 没过几天,太子收到了告状,说是理藩院里外勾结克扣使臣的伙食,不仅不给饭吃,什么被子,炭之类的都没有,要的话得花钱购买。 往常这些理藩院都是自己备着的,朝廷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国慷慨作风,使臣来理藩院连吃带拿都不管。 这回突然断了伙食,让理藩院一群等着饭吃的人有些难熬了。 太子听说后将理藩院的官员喊过来责问。 理藩院之前归裕亲王福全管,之前是没出什么差错,这次也是裕亲王不在京,太子才绕过裕亲王将理藩院的官员喊了过来。 这人一来就喊冤。 “不是臣等克扣他们伙食,实在是账上无银,这笔钱户部没有给我们。” 户部不肯背这个锅。 “原定的银子有多少都是有数的,只是今年各衙门都缩减了不必要的开支,也挪不出银子给理藩院。”更别说是供别国的人大吃大喝。 太子觉得奇怪,“那被和炭之类的呢?先前有,你们怎么又收回去了?” 理藩院官员瞄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回殿下,内务府将多余的被和炭都拉走了,臣也没办法变出来。” 太子摸了摸下巴,意识到这就是皇后说的她来处理。 难道就是逼迫这些人滚出理藩院吗? 解决不了问题,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 理藩院近些时日的日子不好过,原来周边的使臣发现待遇在急速下降。 去找理藩院的官员说理去,人家理由也是现成的。 “每个月给的量就在那里,人一多消耗的就快,下个月才会补上,不省点怎么熬到下个月?” 一重在理藩院混吃喝的留学生第一个滚回了学校。 接着一众人将目光放在了战败的俘虏身上。 这群人是回疆押送回来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一群战败的人凭什么跟他们享受同样待遇? 于是就有人提议将这伙人赶出去。 “赶出去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京城里不是没有回回,他们还有寺在,那清真寺不是收留无家可归的人吗?” 还没等这些人做下决定,就有官伢子带着翻译上门。 琉球的使臣偷听了全过程羡慕的眼睛都要红了,飞快地去找同伴报信。 “官伢子说愿意在城外给他们一块地让他们自己建房子,你们听听,这是多大的好事?” “还出钱给他们建房子?”这是俘虏的待遇吗? “那倒没听说,只说给一块地。” 这边哈密过来的老爷们都是灰头土脸,本来以为打仗跟他们无关,顶多上头从准噶尔汗国变成大清朝廷。 谁能想到他们是头一个被端,凡是当地有名望的都被判定为支援准噶尔跟朝廷作对。 他们被拉到京城去审判,一路坐着马车又换了火车,遭罪倒不至于,就是这内心忐忑不安,有种送死的错觉。 等进了京城又被晾在这了,没人理会是好事,但这种日子没有过太久,食物和水一点点减少,他们中有人忍不住联系族人。 可这个时候还没有洗清他们的罪名,族人也不敢沾边,生活在京城的回回算是最底层,见多了风云变幻,一些高高在上的人物转眼就跌落底层。 没两天有官伢子找上门来推销土地。 “你们看这几块地多好?盖了房子往后就是京城人了,地价还便宜,等京城的人多起来,肯定是要往外扩建的。” 有人还不死心,对翻译道:“跟他说我们不买地建房,等洗清罪名我们还是要回去的。” 他们一个个都是当地的土皇帝,能在自己土地上作威作福,谁愿意来京城皇帝眼皮底下当孙子? 翻译沉默听完,只说了一句,“怎么洗清?噶尔丹还没有抓住,谁来证明你们的清白?” “理藩院明摆着不愿意白养你们,还不如选块地方造房子,过些年说不定有机会能回去。” 明摆着告诉对方,现在回去是别想了。 屋内传出哭泣声。 有人忍不住开口,“我们是被从家里驱赶出来什么都没带,哪有钱财买地盖房?” 官伢子听完翻译后笑呵呵道:“没事,地契带了吧,没带签个手印,可以将地抵押给银行换钱……” 第311章 被迫从回疆迁到京城的回民心中无疑是带着怨恨的。 他们的家被洗劫一空, 现在还要腆着笑脸签下卖地的契约,只为换京城周边乡下的土地,还是长不出几根草的盐碱地, 谁不恨? 上万亩的地置换到这边只堪堪建个房子再留点家用,简直就是明抢。 摆明了是抢,还假惺惺的披着土地置换的名头, 让他们自己将地让出来。 不少回民咬着牙忍着痛在翻译劝说下签下了契约。 同族翻译说得对,不签等于不归顺朝廷,俘虏不归顺朝廷是什么下场?半道上企图逃跑的最后被逮着不都没了音讯? 回民这趟差事办得很快, 拿到一堆地契后, 银行立马开展了后续工作。 第一是召开拍卖会拍卖得来的地契,二就是组织人前往哈密开荒。 哈密?开荒? 两个小众的词组合到一起有些荒诞。 报纸上倒是给了一期板块隆重介绍了哈密的情况。 少雨, 光照充足, 是种枣和棉花、葡萄、哈密瓜的好去处。 报名的人有但不多,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冒险精神跑去几千里外的西域。 有这个精神的都抱着发一笔的想法, 毕竟之前迁到包头落户的日子不说发了, 好歹安稳不少。 何况迁徙过去前面几年都是免税的,有人就看上了这个免税。 直到甘肃那边来了人, 说铁路再过几年就修到哈密了, 这报名的人才多起来。 先说第一个, 银行拍卖一般都不是公开拍卖, 只有少部分人才能得到消息, 银行这边也会通知优质感兴趣的客户。 常宁本来是不想来的,后来他收到了消息,这次的地契泰山商行那边有全拿下的意思。 泰山商行是谁的那还用说,虽然被迫强行瘦身,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手里还掌控着大量土地和粮行,这次调集军粮都是有泰山商行在中间操控,不知道的还以为泰山商行已经没落了。 实际上瘦身后人家活得更滋润了,因为对方已经成为全国最大的粮商,光是手持多种优越的粮种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本来以为拿到了江南的地对方就已经满足了,没想到又看中的回疆的土地。 常宁没觉得那里太偏僻,只觉得肯定藏着罕为人知的财富机遇。 他也不想去抢太多,就想弄个庄子,跟着泰山商行学,人家吃肉,他也能跟着吃肉。 他相信这点脸面皇嫂肯定是给的。 银行的拍卖会地点安排在北京会馆,北京会馆的一楼有空出的大会议室,可以举办酒宴,也可以用来开会,今日布置成了拍卖会,在场收到请柬的人都被门口的酒店人员恭敬请进了大会议室。 拍卖会是在下午四点举行,为了照顾一些刚下职的官员,三点左右人陆陆续续来了大半,一些住在会馆的客人好奇观望了一会儿也想往会议室进却被人拦住。 人进了大半,前门关上只留下了侧边的小门。 会议室变得吵闹起来,常宁坐在最前头,看到了不少眼熟的面孔,全都是宗室的人,显然知道这次银行拍卖的都是好东西,没让家里的管事出马。 扫了一圈,他意外发现了内务府大臣也过来了,怎么?内务府也来凑热闹? 一看到内务府大臣,常宁就知道这次来对了。 听说今年内务府有些艰难,内务府的银库虽然跟朝廷分割开,内库的银子户部不用惦记,内务府的几个来钱衙门,比如织造局、盐引生意也让出了份子让户部入股。 当然这部分盈利不是让户部官员塞兜里,这钱是要进国库的。 目前户部看不出情况,内务府的日子倒是艰难不少,毕竟一下子好几位皇子要建府,光是耗费的建材不说,未来还有婚嫁、开府发放的费用,往后每年发的钱,这一笔一笔加在一起可不是小数目。 内务府没钱那得找钱,往哪里找钱?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60节 常宁笑笑,这钱袋子不就来了吗? 哈密足够大,地主出的地也多,当然肯定没出完,银行能榨出来的暂时就这么多。 一共十六万亩地,全都是旱地,价格不高,分成大大小小,多的上万亩,小的几百上千亩。 旱地到手可不好处理,更不要说是这么多地,光是灌溉就是难题。 有些人盯上了份额小的,就准备提前抓住地看泰山商行怎么经营,他们再依葫芦画瓢。 常宁拍了两千亩地花了两千两银子就收手了。 大头还是得留给泰山商行,不然他们把地都给抢了,只给泰山商行留下残羹剩饭,人家一看没利益,直接撒手不管了可怎么办? 抢多了就是砸饭碗,之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银行的拍卖结束后,便是报纸上开始鼓吹哈密,吹的哈密本地人都开始怀疑自己家那块地方是不是真大有可为。 等到第二批军粮运送前线时,泰山商行开始召集前往哈密开荒的人出发,带足了所需的东西。 因第一批前去,面临的可能是寒冬,所以带的粮食和铁皮最多。 火车哐当哐当抵达玉门关,出了玉门关一股苍茫感扑面而来。 玉门关外河西走廊在修铁路,因路况复杂,修修停停至今也只是堪堪修到酒泉。 到了酒泉庞大的队伍跟随押送粮草的军队往西走。 穿过了河西走廊就是草原,哈密是回疆的东户,连接着甘肃和蒙古。 这也是草原上的势力极容易统治回疆的原因。 汉时的匈奴,唐时的突厥、元明时的蒙古以及这会儿的准噶尔汗国。 若是从地图上看,占据中原的大清和占据漠北、新疆、西藏的准噶尔汗国在所占领土上可以说是平分秋色。 准噶尔曾经提过签订条约,互不侵犯。 然而满人本就是游牧民族,深知北方草原上有个敌人的厉害,现在不除去,以后朝廷示弱,草原上的恶狼肯定扑杀中原。 皇帝连三藩都敢削,又怎么可能容忍准噶尔割据北方? 漠北、新疆、西藏全都要收回。 赶路了一个多月总算是到达了哈密,泰山商行派的人都是有熟练外交经验的人,还吸纳了一部分会说本地话的回民,这次是一同带上。 哈密驻扎着大军,军队住的不是房子,而是羊皮营帐,羊皮在草原算是流通货币,这边阳光足,干燥少雨,用羊皮搭营帐比盖房子要方便。 泰山商行领了又小五百人过来,这些人里除了招募过来开荒的,还有各个拍完地后,不知道该怎么管,然后听说泰山商行要出发,便将管事和几个农奴塞进来的。 送人过来只留下了一句话,交接地后听泰山商行指挥。 一路千辛万苦远离中原,得了这差事的就没几个是主子跟前受宠的,有些前脚还是庄子里跑腿的,后脚洗了澡修了脸换了身衣服被带到主子面前,领到了这份差事,再稀里糊涂跟着过来。 反正都听老实的。 泰山商行的人干脆一块管了。 这边拿着契约去跟当地新派遣过来的官员更换地契,后脚就领着人去看自家地了。 没惊扰当地人,甚至找了块荒地做了临时驻扎营地,彻底贯彻了上面的要求,不扰民,尊重对方信仰,不到万不得已不接触。 慢慢地当地人也习惯了这种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处方式。 十一月,北方下起了大雪,留在玉门关的皇帝总算是要启程回京了,再不回京就耽误祭祖了,这可是大事,说什么皇帝也不能缺了。 得知圣驾要启程,福全是松了一口气,其实皇帝也只有拿下哈密的时候率领大军前进,拿下后留了一部分人稳住占据之地,之后便退回了玉门关。 他也看不懂皇上这是什么操作,留在玉门关通过电报指挥前线作战,关键是信号不稳固,曾出现过瘫痪状态。 之后修了好久才恢复,根据那些皇家学院学生的说法是受到了磁场干扰。 福全听不懂,只知道后来好不容易才修好。 皇上不在前线,留在玉门关不回京,福全也不知道他算计着什么。 这回临近新年,皇上终于肯回京了,对于福全来说是个好消息,起码玉门关的森严守卫可以放松一下。 十一月初三,圣驾乘坐火车启程,经过了几个日夜,在七日后抵达北京。 太子也是在圣驾抵达北京车站时才收到消息,皇上行程是秘密也不是不能理解。 一回到京城,皇帝就召开了朝会,一上来先夸了太子监国时的优秀表现,还有众多臣子辅政有功。 话传到宝音耳朵里,她询问传话的人,“太子是何表现?” “太子很高兴,大阿哥倒是有些不服气,想要告状,被皇上三两句打发了。” 宝音陷入沉思,话说秦皇汉武唐太宗明太祖清圣祖五个“开国”皇帝凑不齐一个太子也不是没有道理。 别看皇帝是夸太子,当她看不出来吗? 这么一夸太子,顺势将权力收回来了。 “大阿哥告了什么?” 太子表现得很合格,政务处理得也很妥当,大阿哥能告什么? “是跟众位阿哥建府有关,说是太子盯着私库,克扣下面阿哥们建府的开销。” 宝音闻言不是很高兴,皇子建府是她允许的,本来不是多大的事被大阿哥捅出来放到朝堂上说,这不就等于将家事闹到朝堂上了吗? 她将内务府跟户部账务分开,不就是想要撇清两者牵连吗? 皇子建府的开销从皇帝私库里出,这是皇帝的义务,拿到朝堂上就变成了公事。 家事被拿到朝堂上让官员们指手画脚,让她有被冒犯到。 第312章 “……你这也瘦太多了!” 宝音看到皇帝是一脸震惊, 本来保养很好的脸蛋这会儿直接成了橘子皮,脸颊两边还有两坨红,明显是被风吹出来的。 皮肤也黑了两度, 整个人变沧桑了不少。 [好家伙,这人是去打仗而不是去参加变形记?] 好吧,打仗比变形记更加厉害才对。 皇帝坐下任由她忙碌着为他涂抹面脂, 他昨夜回来,一早上了大朝,下朝后又去给皇太后请安, 这会儿才有工夫来养心殿。 “别忙活了, 坐下说会儿话。” 见她拿着食单张罗着点菜,皇帝打断来她坐下。 宝音坚持将菜都点完。 “皇额娘提起为五阿哥看中了一姑娘, 想指给胤祺做格格。” [谁?] 皇帝说了某个官员的女儿, 宝音没印象。 “问问宜妃吧, 五阿哥到底是她的儿子。” [阿哥们建府的事你听说了?] 皇帝点头, “胤祉都十七了, 该到办事的时候了。” [是虚岁!] 她默默更正。 三阿哥比四阿哥大一岁,四阿哥比五阿哥大一岁。 换作之前都是早已成婚的年纪, 说实话是不能拖了, 现在敲定婚事, 再等到开府后成亲, 一个个都是十八岁大小伙了, 可不能真等到二十才成婚。 宝音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阿哥所太小了,阿哥们都挤在一起,再进女眷影响不好,还不如等开府后再说,也不差这一两年, 这边阿哥们差不多敲定了建府的位置,六阿哥跟四阿哥关系亲近,我将他俩安排做了邻居。” 皇帝随意道:“这个你安排,又不是多大的事。” “私库银钱还够吗?”他打了个哈欠,询问。 [银钱不用你担心,困了吗?要不睡会儿?] “不了,回头还得见甘陕总督,这次粮草本该甘陕送到,谁知出了差错,这事还得严肃处理。” “那就去眯一会儿。” 宝音推着他进屋,“等用膳再喊你。” 皇帝摇头,“睡不安稳,在甘肃养成了看电报的习惯,等不到电报就睡不着。” 这事宝音已经知道了。 “无线电报就是这样,容易受到外界干扰,一场太阳风暴就能把无线电干瘫痪,这个没辙,你也不能找太阳算账。” 他啼笑皆非,“我找太阳算账?说出去怕不是被人当作疯子。” “那就造有线的,型号稳定,这个得慢慢来,需求量不大,先用无线。” 他再次打了个哈欠,摆摆头,“罢了,先去休息,御膳晚点用。” 这话是吩咐殿内的人。 宝音被拉进了屋内才反应过来,他睡觉,把她拉进来做什么? *** 今年的新年跟往年没什么不同,每年都是老一套,也没什么可说的。 皇帝回来后开始给三阿哥赐婚,当然有嫡福晋也有身边侍候的人。 婚事是定下了,成亲却不是现在。 皇帝目光又放到了他宝贝太子身上,也不知道琢磨了多久,还是定下了原来的瓜尔佳氏。 至于四阿哥和五阿哥,年纪还小,这次没轮到他们。 为此皇太后有些不高兴,认为亏待了她的宝贝孙子。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61节 宝音派人偷偷跟皇太后透露,五阿哥出宫多贴补他一些庄子田地老太太才满意。 自古婆媳关系难搞,需要做丈夫的居中调节,落到宫里就不一样了,调节各方关系是皇后的职责。 以前做贵妃的时候没觉得累,可以撒手不管,做了皇后,她却觉得这些琐碎事越来越多,多到快要占据她一半的时间。 以前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展自己的产业,进宫后,内务府也是代着管,怎么当了皇后,内务府成了她的活,私库钱不够,她要帮着法投资,阿哥们耽误了婚事,她得帮衬着建府…… 皇后是什么? 宝音以前只看到皇后的尊贵,等坐上了这个位置后才发现这就是个火坑。 先不说宫务占据了她大半时间,这还是分工给四妃和贵妃的结果。 嫔妃们闹起来,小事各宫主位会处理,大一点的就得她上场审判。 皇后的那点薪资和权力,早超过了她付出的精力。 对于皇太子娶太子妃这件事她是举双手赞同,巴不得将宫里的一堆杂事转手。 皇家科技学院研究出了一样神器,名为“秦王照骨镜”。 用现代词叫作x光,没错能看到骨骼的哪个。 前提条件达到了,研究x光机的时机成熟。 宝音之所以让人研究这个也是因为钮祜禄贵妃的病。 夏日病了一场,年纪轻轻一副要走的架势,看得人心都提起来。 x光这东西有辐射,人体长时间被辐射照射会没命。 后世都明白做这种检查时需要穿铅衣。 铅衣可以减弱辐射源,但不是说这样就安全了,长时间接触辐射,还是会有生命危险。 在研究x光前,就提前说明了危险,最后还是有人不顾危险加入研究。 研究成果出来,下面人一致要用秦王照骨镜来命名,宝音同意了。 这台秦王照骨镜成了医院的镇院之宝,新年来临前,宝音就提议皇帝去医院体检一下。 “这个检查跟中医不同,去检查一下,我也能放心。” 在宝音看来,体检很正常,什么病症可以提早发现。 皇帝却觉得没必要。 “请安脉天天请,没必要那么麻烦。” [宫里御医的医术我可不信,之前小阿哥小哥哥吵闹,年纪小不舒服哭闹不是很正常,他们竟然给阿哥格格们开安神汤,什么病症要是要早点发现也不至于拖到无法挽回地步。] 宝音对于中医是信的,不过她信的是民间久经考验的名医,而不是宫里混日子的御医。 这年头真正的好医疗资源不在宫里,也不在北京,而是在江南。 宝音觉得他这次回来明显状态不对劲,长期相处可能看不出变化,可是分别了大半年,再看他就觉得变化很大。 有着一股提不上气的感觉。 “去吧,检查一下我也能放下心。” 催促了几日,他总算是妥协了。 “行,那就去吧。” 本来是可以进宫的,只是仪器不好搬,反正只是照一下,索性走一趟。 城外的医院更加大了,后方的树林被砍伐,铺了水泥地面盖了两座高楼,每座都有六层。 这是没办法的事,火车开通,过来看病的人多了,有些中医治不好,就盼着京城的医院能治好。 这边医院在外科上有一手,痊愈的人回家乡一宣传,好了,什么疑难杂症都往这边跑。 有些还是传染性极强的病,这个就不适合跟其他病人待在一起,万一传染了,那病症可就复杂了。 新盖的楼一个是给传染科,一个是给住院科。 体检还是在最前面的楼。 此次前来也没有兴师动众,两人就戴着口罩在人群后面排队,当然侍卫还是有的,不过是便衣藏在四周,注意观察有无异常的人。 做的检查不多,主要是x光。 当宝音看到皇帝肩膀上骨头上卡着什么,差点没吓死。 “何时受的伤?怎么没都没传话?” 宝音有些后怕,她根本没有收到他受伤的消息,可见他瞒的有多紧,她委屈问他。 这是不信任她吗? 皇帝穿上衣服,意外道:“又不是多大的事,伤养了几天就好了。” “这什么机子?这般厉害?竟然能够透视?”这不就是齐天大圣的火眼金睛吗? 宝音帮着他合拢,扣上扣子。 [秦王照骨镜,别转移话题,这么晚回京是在前线养伤?] 皇帝已经套上了最外面的大衣。 “受伤的消息不能外传,容易引起变动。” 她忍不住问,“我也不能说吗?” [亏我还心疼你。] 皇帝笑笑,正准备说话,一旁的大夫来赶人了。 “快点走,快点。” 他皱眉,却被宝音拉着往外走。 [快走,这机器有辐射,不能多待。] 等出了外面,他才留意到门非常厚实,像是金属门。 外面是走廊,透过玻璃窗能看到外面各色各样的行人,有些背着行囊,有些面临忧愁,还有些沉默流泪,偶尔有穿着白大褂的人步伐匆忙穿过人群。 两人等在外面,里面的大夫走出来道:“骨骼上镶了一个弹片,要不要开刀,现在情况不错,时间一长得忍受病痛。” 皇帝还没开口,宝音先道:“开,这个我来安排。” 大夫应该是新培育的,并没有见过宝音和皇帝。 在告知胶片得过几天才会出来后,便回旁边屋子了。 宝音换了个方向,拉着他的右手。 “回宫开,到时将最好的医生进宫给你开。” 皇帝觉得只是一点小问题没必要小题大做。 “你觉得没问题,是弹片小,时间一长会转移,要是转移到神经或者血管附近可就不妙了,趁现在处于安全位置,先取出来。” “行,听你的。” 二人下楼,他再次问起之前的问题。 “那秦王照骨镜不是道教传说吗?还真有这样法器?” “什么法器?是一种能够穿透人身体的光,回头我将资料拿给你,你自己看,不过秦王照骨镜这东西还真是神奇,难怪说科学的尽头是神学。” 两人携手往外走,回到车上,又商量手术的时间安排。 “年后吧,年前有一堆事忙。” 宝音却有不同看法,“年前,过年期间好好养养,不如就选在祭祖之后?” 第313章 十一月才回来, 离冬至也没有几天了。 宝音怀疑他是故意磨蹭到这个时间才回来。 想到他的伤,宝音心软下来,埋怨了他几句, 之后还是关心他,找了各种食补的方子为他调理身体。 身为皇帝也为难,受伤不能传出去, 无足轻重的小伤倒也罢了,这种枪伤,传出去怕是会引起一些震动。 这会儿跟后世不同, 大部分老百姓还是相信君权神授, 将皇帝的安危跟天下结合在一起。 一旦发生灾情那肯定是皇帝不仁慈,必要时候还得来个罪己诏安抚民心。 罪己诏先帝就下过, 不过是遗诏, 细数了他当政时的过错。 起码在乾隆朝以前, 皇帝还是有担当的汉子, 至于后面的不提也罢。 冬至来临前, 皇帝被养回了一些肉,脸上也润了不少。 临去斋戒前, 他开玩笑问, “皇后今年可想好懿旨内容?” 宝音还真有, 试探性地问他, “开个女举如何?” “女举?什么东西?” 皇帝没听明白, 怀疑是不是跟不上现在的流行了。 [不是有文举和武举,再开个女举。] 他揉了揉眉头,意识到自己是自找苦吃。 “什么女举,考出来的人往哪里塞?进内朝当女官吗?” 宝音哼了哼,“你就说你同不同意!” “若是入宫当女官可没几个人愿意考。” 宝音见他有听的意思便道:“女官归内朝, 我这边也有不少事内朝外朝掺着一起做,这部分独立出去,不归内朝也不归外朝。” 皇帝半合着眼,“说来听听。” “一些编书的工作,这类是太监做,可太监文学素养不高,可以划给女官做,还有跟出版物的监督工作,这部分是外朝派人监管,看着也不上心干脆划出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62节 宝音举了不少,当然她没有拿有实权官职下手,总得先迈出一步不是? 皇帝思索了一下,“你不是弄个女大学吗?怎么又考虑起女举来?考出来的不还是这个大学出来的人?” “有女举才能吸引天下人目光,民间的女孩想要考,也可以过来考。” 她抱住了他的手臂。 [给你多找人才不是好事?男的能用,女的不能用?到时男人不听话,你就用女人,不管白猫黑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他沉默片刻道:“这最后一句话虽然粗俗,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事朕就当没听过,你想做就做,朕不可能放低泽用标准。” 宝音微笑。 [不需要优待,不论男女不都是君主的子民,咱们不以性别来挑选人才,就拼真本事,这种事当然是能者居之。] 祭祖结束那日,就在官员们无事准备退散的时候,熟悉的一幕再次出现。 一次也就罢了,怎么今年还有? 可那是皇后的懿旨,该跪的还是要跪。 只是这种事该不会变成往后每年的固定节目吧? 女官宣完皇后懿旨后退下。 皇帝沉默不语。 见下方绝大部分是装死,他咳嗽一声询问,“皇后说宫中女官人手不足,需要增加人数,尔等可有什么好建议?” 宫里的女官都是从宫女中提拔,最多做到三品,比如乾清宫的代诏女官,还有就是皇后身边帮助她管理宫女和宫内女眷的四品女官。 等级都不高,一般做满五年,就可以赐归外家。 这类女官说到底就比宫女高一点,属于被忽视的群体。 眼下皇后的意思很明显,女官归她管,这品级跟着待遇跟着外朝一致,还看不上宫女提拔上来的,非得开一个四不像的女子科举出来。 在场的人绝大部分无所谓,毕竟是内朝归皇后管是应该,只有少部分人觉得不妥,提拔女官提拔也就提拔,为何还专门搞个女举出来? 总不能还弄个小朝廷吧? 这部分人是汉臣,当然汉臣的声音很小,很快被挤兑得没了踪影,之后是满蒙两族争吵。 一队人同意,一队人反对,还有一伙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皇帝心里一片烦躁,索性道:“谁反对,上折子上来陈述,朕会转交给皇后。” 本来嘈杂的宫殿立刻变得安静,这…谁敢当着皇后的面反对她做的事? 这位可是连明相索相都被搞下台了! 是的,几年下来,在看见跟皇后作对的人一个个被调到宫外,谁还能摸不透真实原因? “臣等不敢。” 皇帝没好气地甩袖子,这会儿倒是服输了,还是他太好脾气了。 *** 冬至过后,冬雪覆盖,皇帝怕闹雪灾,将这事交给了太子处理。 手术室选在了乾清宫,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隐瞒不隐瞒的了。 花费了几日选了个房间隔起来做手术室,光是消毒就用去了一天时间。 被请进来的大夫是医院里经验最丰富,手最稳的。 进手术室前,宝音和皇帝凑到一起看那张胶片。 宝音看着那一小块指甲大的弹片说,“运气好没割断血管。” 皇帝道:“当时没反应过来,后来看伤口不大,就包扎了还打了消炎的药。” 他倒是没有大惊小怪,历经沙场有几个不受伤的? 做手术倒是快,皇帝往床上一趴,打了点麻药,肩膀便没了知觉,他是不肯打全麻睡过去。 宝音隔着窗户跟他说话,一旁有不少太医盯着大夫的动作。 小手术,就切开后取出弹片清洗伤口再一层一层缝合,因为伤的位置肌肉多,不需要太过小心。 等缝合好,他的肩膀被绑了几层纱布。 披上衣服,他出来道:“重重有赏。” 宝音示意魏珠去处理。 然后扶着他往东暖阁去,“临近过年,一般没大事,有什么你就让孩子们去办,一个个都是半大小伙了,该出来历练了。” 东暖阁内暖如春天,屋内放了鱼缸,还有机关喷水,室内不算太干燥。 宝音扶着他坐在炕上,又嘱咐道:“这几日就别瞎动弹,七天后再拆线,也幸好这会儿是冬天,不怕伤口发炎。” 又想到屋内太热,便让人将炭减去三成。 “你也别跟着忙前忙后,坐下来歇一会儿。” 宝音搬了个凳子坐下,正要关心他麻醉消没消,就听见有人来报,说是七八九十这四位阿哥领着几位小阿哥和格格过来了。 宝音透过玻璃窗帘往外望去,又看了皇帝一眼,才道:“请进来吧。” 一连串小萝卜头进来,后面的走路还踉踉跄跄,因裹得像只企鹅,跪下请安后直接起不来了。 宝音被逗笑了。 “这大冷天,怎么出来了?也不怕被冻着。” 年纪最小的十四阿哥拍了拍胸口,“不怕,儿子穿得厚实。” 他就是跪下起不来的那个,还是太监赶紧上前将他抱起来。 皇帝嘴角也挂上了笑容,“都过来有何事?” 领头的八阿哥道:“儿臣听说汗阿玛病了,您现在可还好?” 皇帝用没受伤的那边摆手,“多大点事,没事就用功读书,回头抽出时间要考你们。” 宝音看着后面几个孩子表情夸赞,有的忧心忡忡,有的面带不屑。 这个年纪的孩子个个都表情夸张也藏不住。 宝音看着觉得有趣,再看向几个小格格,小格格们在接触到宝音眼神时纷纷低下头。 皇帝也瞥了一眼后面,十四阿哥立马老实了。 “行了,没多大的事,你们且回去吧,天寒地冻,不许在外面跑,病了可如何是好?” 一大群孩子披上披发又被太监们给抱了出去。 下面送药的过来了,全都是消炎的药物,喝的是清水,皇帝将药扔进嘴里一口水带下去。 “这药吃着倒是好,不像是药汤,喝得人胃口都没了。” 宝音没有吭声,皇帝瞅了她一眼,“怎么不说话?” “莫不是看到孩子,后悔没抱一个?” 他没敢说生,怕刺激她。 宝音白了他一眼,“抱一个养大后抚蒙吗?” “我是在想太子他们,今日外间雪厚,这种大冷天他们在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受罪。” 北京的冬天有多冷?更别说现在还是小冰河时期。 太子出宫办差的时候将一众兄弟都给拉上了。 雪一下,天地间白茫茫的,只剩下黑色和白色。 “要我说就该推广水泥,不用担心着火,也不用怕被雪压塌。” 太子去的是城南那一块,这两年火车通往南边,京城也来了不少南人落脚,有些直接在南城搭了个棚,完全是低估了北京的冬天。 不只是南人,还有贫穷的本地人,夜晚雪大,白天得盯着铲除屋顶的雪,否则哪日被雪埋了,就那么一会儿工夫人就被冻硬了。 赈灾不是那么简单,要帮着安排落脚住处,皇帝将这事交给太子也是给他一个刷脸的机会。 太子走时把几个年纪大些的弟弟都带上了,宝音说是担心太子,还不如说是担心被带出去的四阿哥。 “男儿不磨砺怎么成材?” 皇帝刚要抬起手臂,突然“嘶”了一声,宝音的注意力被转移走。 “是,麻药过了吗?” “感觉到痛了。”他不住抽气。 “你说些话哄哄我,别光顾着别人。” 这话听得宝音又好气又好笑。 第314章 今年的新年很热闹, 大概是因为打了一场胜仗的原因,皇帝在宫内大办宴席。 今年跟往年有些不同,往年参宴的是王公贵族达官贵人, 今年多邀请了大学城内出类拔萃的学生,用意如何,众人约莫都有了数。 宴会上皇帝拿出了不少发明, 隆重夸赞了学生,还与他们讨论了太阳跟他们的距离。 皇帝说得来了兴致,聊了两句后把对方塞进了钦天监。 这事满蒙官员并不关心, 钦天监那地方连内务府都能塞人进去, 并不是多需要关注的事。 这里的内务府塞人是指洋人。 宴席上皇帝并未待多久,由着太子领着一群皇子来招待臣子们。 皇帝呢, 已经溜达回了乾清宫, 外间天寒地冻, 走这么一小段距离脚都被冻麻了, 进了暖阁, 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皇帝却闻到了一股异香。 “是佛跳墙?”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63节 佛跳墙是京中顶级的美食, 食材包含山珍海味, 京城中的老饕已经吃出经验来, 连烹饪食材的罐子都得是泡过十年绍兴黄酒的坛子。 作为帝国主人, 皇帝自然也被敬献过这类吃食, 吃完后皇帝就给禁了,太过奢靡了。 当然禁的是御膳房,民间管不着。 这味记忆犹新,一当面就闻出来了。 桌上摆着一个半大的坛子,坛子里金汤闪耀。 除去这一坛子放在炭火上咕咚的金汤, 旁边还摆放着几道菜,有清脆爽口的蔬菜,还有几道凉菜,加在一起也就八道。 宝音起身帮着他脱下大氅,拉着他坐下。 “这是从宫外端回来的,今年有酒楼往外接年夜饭宴席,这佛跳墙也是一次性熬制了十罐,这是派人提前定的,快来坐下来尝尝。” 要是宫里做肯定要耗费大量食材,出点钱去买,这花费的银子跟大量食材来比肯定更划算。 再说只偶然吃去一次,皇帝也不会上纲上线这时候扫兴。 八道菜,每道分量都不多,皇帝在前头吃了点垫垫肚子这会儿并不是很饿。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主要是说明年的安排。 宝音一听几位阿哥都要带出去,放下了筷子问,“四阿哥五阿哥都带出去?” 皇帝笑着点头,“皇子阿哥想要爵位得立功才对,不然开府还是个光头阿哥在叔叔伯伯间也抹不开面子。” 旗人爵位靠自己立功,他不可能给儿子开后门,一旦乱了规矩,之后还不乱了套? 宝音想了想没有阻拦。 “就怕皇太后那关过不去。” 让五阿哥去战场?皇太后还不得心疼死。 皇帝眉头一皱,“此事皇额娘那边想来能够体谅,小五下面还有一群弟弟,他要是光头阿哥,后面阿哥还怎么封。” “再说跟在朕的身边还怕不稳妥?” 这不就是明着操作给孩子加一点政治资本吗? 看来古今中外做家长的都熟悉这套操作。 吃完饭,两人跑到院子里走走,顺便让东暖阁窗户开开缓缓气。 没有经过光污染的月光打下来,连院子里的积雪都看得清清楚楚。 乾清宫院子里的雪没有烧干净,只扫出来几条走的道来。 倒不是宫人偷懒,这冬日的雪一场接着一场是扫不干净的,回头别把人给冻坏了。 宝音伸出手抓了把雪揉成团一下子砸到他身上。 皇帝含笑看着她,她老脸一红。 “打雪仗对于小孩来说太幼稚,对于我这种成年人刚刚好。” “皇后娘娘说得有道理。”他沉吟一声后,调侃道。 两人就分开,你一下我一下,等乾清宫门进来一群人两人才停下来。 *** 太子今日喝了酒,散宴的时候发现皇上并未过来,便领着几个弟弟进了乾清宫。 刚进门就看到玩弄的两人,太子直接愣在当场,或许是头一次看到此般场景。 在他的意识里自己的父亲是一位伟大君主,做这样君主继承人的压力不用想也知道,从年幼时身边人一直叮嘱他要做个合格的太子,过早地失去童年让太子年幼时便树立了清晰的目标。 成为让父亲满意的储君。 父亲在他心中刻下了伟大身影,他努力学习兢兢业业监国,没有一丝怠慢。 此刻见到皇帝和皇后玩雪,他心头出现了茫然。 就好像有什么坍塌了一样。 原来他的父亲也是一个普通人,也有陪着人胡闹的时候。 眼角察觉到多了一群人,皇帝转头看过去,见几个儿子远远站在入门处,才冲他们招手。 一群人重新进了东暖阁,因为刚换气通风过,这会儿屋内气温还未上来,不冷不热反而很舒适。 皇帝坐下开口,“前面都散了?” 太子点头说是。 皇帝先看向了长子,一群儿子里就长子住在宫外,“没事,胤禔先回去,出宫注意点。” 大阿哥瞧了太子一眼,不甘愿退下。 皇帝也没有多留其他儿子,说了几句后就让他们退下了。 四阿哥是最后一个走,走出一段路后回头看了看,像是若有所思。 东暖阁内,宝音乐了,“我这个稳重的人,这下人设该毁了。” 皇帝不在意道:“多大点事,还能拘着过一辈子不成?” 新年转瞬就过,开春后皇帝又忙活起来,皇子们要被带出去这事早早传开,因没确定人选名单,四妃都跟着打探。 当然这也是因为四妃的孩子序齿靠前。 跟宝音想象中不一样,四妃焦急是不带上她们的儿子,而不是担心皇子被带去战场。 实际上这是去赚取军功的好机会,走一趟就能混个军功回来,回头爵位就稳了。 宝音本来以为皇太后会责怪皇帝将五阿哥带去战场,没想到去探口音时皇太后还很支持。 “年幼的小马需要大马护着,长大的小马该出门闯荡一番,再说皇帝在一旁护着,还能让他们饿着冻着不成?” 此言一出把宝音都搞沉默了,她想象中的战场刀剑无眼,实际上的战场已经使用枪支弹药了,他们才是火力强大的一方。 要不是枪/炮革新换代了好几回,皇帝也不会有把握这次将准噶尔势力全面从新疆西藏连根拔起。 这次说不定是国内最后一场大战,平定国内的内战,往后再赚取军功的机会渺茫。 宫里的嫔妃这点政治触觉还是有的,宝音也很快理解了她们为何积极将皇子塞进战场。 二月里皇帝便迫不及待启程,带着他那一连串儿子。 宫里只剩下年纪小的,最大的是九阿哥,正是调皮年纪和十阿哥到处乱窜。 太子继续监国,宝音在皇帝离开后将四妃叫了过来,开始给她们加点重任。 正月时开女举的消息传出去,原定时间是五月,随着开春火车恢复运行,消息也带到大江南北。 至于为何不选其他月份,很大原因是五月气温舒适不冷不热,不像六月暑气来临,女举挑选得用人才,又不像科举一样,选在天气恶劣时间,来一场体质选拔赛。 体质差地过不了科举这一关,考个试丢了性命也是常有之事。 这次的女举,宝音参考了未来的高考,从二月就开始准备。 各地报名也是通过衙门,第一次不需要成绩,报名了就可以进京来考,这也是考虑到地方可能会设立门槛。 就像高考也不是一次变全面,不都是经历过多次,规矩才成熟。 这次考试不需要回原籍,当地报不上名,可以来京城报,主打的是来者不拒。 四月的最后一天是报名截止日期,宝音本来以为第一届收到消息的人不多,报名的应该也不多,主要还是看北京这几年培养出来的女学生,没想到江南那块踊跃报名的女孩还不少。 江南那个封建又开放,充满迷人气息的地方。 要女子守节的是这里,鼓励女子独立的也是这里。 让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是这里,踊跃出现女中豪杰的也是这里。 重男轻女的是这里,给女儿十里红妆不让其受夫家委屈的也是这里。 全家老小不分男女反叛朝廷的还是这里。 江南的叛逆都与别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收到消息的宝音很意外,传下消息,只要手持着官府发放的准考证,都可以在临考前免费乘坐火车。 此话一传出,报名人数迅速翻倍之后还在上涨。 这么多女孩涌入京城,光是吃住就是个大麻烦,北京城内不好安排,宝音思索着派人在女大学多加了几栋宿舍,同时女大学和城内外的女学都被设为考点。 之后是考试内容。 考试内容分两份,一份a卷一份b卷,宝音想要挑选的是不服输敢跟男人抢权的人,最好家中也有权势。 这样的女孩,走入官场,家里人也会帮衬,虽然不会倾斜太多政治资源,可只有家族在就能站稳脚跟。 若是家中男儿不争气,怕是改支持女孩,女孩又怎么样?现在都可以立女户了,大不了找个上门女婿,肉不还是烂在了锅里。 宝音想到了《红楼梦》,虽然不知道林黛玉的原型是谁,但在江南只有独女的情形应该不少。 是培养女儿,还是被人吃绝户,这选择不是显而易见? 她能想到这多出来的人里应该有不少得到家里人的支持。 第315章 “爹爹, 我要去做女官!” 伴随着女举的消息传来,还有官府张贴的表格,表格上罗列了此次哪些部门招募女官, 有些职位属于内务府,有些是轨道交通部门,还有是沿海关税衙署。 这次放出来的消息直接在江南引起了轩然大波, 主要关注点还在于这次女举。 无论何时都有食古不化的卫道士,有些人唾骂人心不古,但更多人是看到了机会。 袁家曾经敷衍过, 这些年变得没落起来, 但好歹是书香门第,无论男孩女孩都是读过书的。 袁机看着女儿渴望的目光, 忍俊不禁道:“那你可得好好读书, 等考过科举才行。” 他的女儿才七岁, 目前跟在她们的姑母一块读书。 袁机看向寡居在家的妹妹, “妹妹才学出众, 不如去试一试?” 袁家落败到得靠袁机四处做师爷来养家,这几年江南的世道一变再变, 家道中落的不少, 师爷这活也变得抢手起来, 毕竟朝廷将吏员俸禄调整, 多留了一部分地方税在地方。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64节 袁机的前任恩主调任后, 他没有跟着一块走,而是选择留下来。 一方面是他年纪大了,得供养母亲,另一方面儿女也慢慢大了,他要是离开, 家里只剩下柔弱女眷和年幼孩子,他也不放心。 好在近两年江南的商业高速发展,再加上朝廷征收商税,一些商人连该怎么计算税务,怎么缴税都弄不懂,他们这样的文人也有了用武之地。 袁机目前就是两家生丝厂的会计,还考了专门的证,若没这证税务衙署的大门都进不去。 靠着这两份工作,袁机家中日子逐渐好起来。 袁机的建议很诚恳,他觉得凭借他妹妹的学识定然会中举。 这几年江南多了不少招募女学生的童学,再加上最大的商行也招女人做工,家中送女儿读书的人变多了。 这种转变连袁机都意识到了,最显著的是街道上出门的女子变多了,也因为治安不归县太爷管,归专门隔出来的警察署管,治安的案件关系到他们的薪资,街道上流氓混混也变少了。 杭州还专门另建了监狱来安置犯人,不打也不骂,这些犯人被一家做雨伞的厂和服装厂给包下了。 每日的固定工作就是踩缝纫机和修竹子。 有时订单多,传到警察署那边,警察署会立马出动大批人上街扫黑再抓一批。 毕竟进去的犯人创造的利益会分给警察署一份,犯人多的是,抓完一批还有一批。 几年下来,杭州变得干净文明起来,谁也不想被警察抓到把柄关进监狱去。 治安一好,敢出门上街的女人也变多了,女人一多商业就繁荣,这收上来的税自然也增长。 总之是个良性循环。 袁机的妹妹叫袁筝,早年出嫁,后来丈夫去世,她没有子嗣,便回了娘家。 这要是不爱惜女儿的人家,怕是都不愿意把女儿接回来,或者是接回来往尼姑庵里一扔。 当然也幸好婆家是小门小户,不需要争那个贞节牌坊,才放她归家。 归家后她多是教育哥哥的孩子,才七岁的侄女可以说是她从小看到大。 眼下听哥哥这么一说,袁筝有些胆怯,“要不还是算了。” 多年未出门,出嫁前的手帕之交早已断了联系,袁筝习惯了闭门过日子,猛然让她出远门,去京城考女举,她不免退缩了。 袁机却鼓励她,“免除路费,去试试又有什么关系,正好我打算带江哥儿走一趟。” 袁机的长子袁江,早年调皮掉进过水里,之后留下了咳症,一到换季就咳嗽,杭州的大夫只说多养养,他听闻京城开了一家非常大的医馆,无病不治,便动了带儿子去治病的心思。 袁筝一听事关侄子的健康,便很快同意了,再说有哥哥陪着,去哪里她都不怕。 四月里,江南气候温润,不冷不热非常舒适。 袁家忙活起来,袁机的妻子夜里帮着蒸了一打梅干菜饼,这饼没有放荤油,冷了也能吃。 知道亲爹要出门,袁家小女儿吵吵闹闹也要去。 没人同意,两个大人带着一个半大孩子出远门已经很艰难,再说路途遥远,小的路上生病可怎么办? 天蒙蒙亮,袁家兄妹便起床了,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 袁机将长子叫起来,十岁的长子面色苍白,吸了一口冷气便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立马捂嘴,怕把屋内的妹妹吵醒。 “爹……” 袁机推了推他,“快去洗漱,马上要出发了。” 门外传来动静,袁机去开门,就看到事先约好的黄包车到了。 近几年杭州城内多了不少黄包车,有人拉,也有前面安自行车的。 袁机妻子递过来梅干菜饼,袁机接过递给了外面的车把式两个。 梅干菜里放了辣椒,一点点辣椒很开胃。 袁机见儿子洗漱好,就拉着他上车,后面的袁筝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灰扑扑的老棉布挡住了外人的窥探。 两大人一孩子上了车,车把式快速地将剩下的饼塞进嘴里,再过来将油布帘子拉下来挡住清早的风。 袁江被父亲和姑姑夹在了中间,然后掏出了母亲包在报纸里塞他怀里的饼。 他小口吃着,感受到黄包车的颠簸。 等到了岸口,袁机扶着妹妹和儿子下车,顺手结了车钱。 他们此次是打算坐船到苏州,再从苏州转船走大运河到南京,在南京做通往北京的火车。 路程不算太远,往年得提前一两个月出发,如今行程已经缩短到七日内。 火车的诞生就是奇迹。 码头有往苏州的船,这边做客船生意的都被收编了,只能通过码头的售票处售票,主要是方便收税,同时也规范了船资。 售票处灯火通明,开着的是电灯,宽阔的大厅坐着不少人,也躺着不少人,都是等船的。 这边的船上午一趟下午一趟。 袁机的船票是提前买好的,走了几排才找到了两个连着的空位,他推着妹妹和儿子坐,他自个儿拿着包袱。 包袱里除了妻子给摊的饼,还有几瓶清水。 瓶子是玻璃瓶子,很久前装着罐头,如今装了凉白开,出门在外不方便,能凑合就凑合。 大厅通往码头有两扇门,这会儿用铁栅栏拦着,栅栏边上悬挂着一个牌子,白底绿字写着入站口三字。 过了一会儿,有人举着一个木板站在栅栏内。 “杭州通往上海县的十三号船马上启程,票是十三号船五点十分启程的来这边排队。” 很快陆陆续续有人拖家带口过去排队,栅栏外喊号的人喊了有几声,然后就看着墙壁上的挂钟。 等钟指针走到五点整才开栅栏,也没有仔细看票,只要手中拿着票就可以过。 等队伍里的人走完,栅栏再次被拉上。 袁机开始掏出自己的票,票上写的是五点半开船,是十四号船,也快了。 果然五点二十又有人喊了,他连忙拉着儿子起身,将票塞给两人。 “拿紧了,别掉了!” 排队进入口,码头有人指挥他们上了船身上刷着十四号字样的船。 上船前有人拦着检验票,这次比较认真了,检查完一张,便用剪子将船票一角剪掉。 袁机等人上船,船很大,能装下上百人,是那种钢铁船,带着烟囱的那种。 船都是座位,上了船等人坐得差不多了,又来了检票员,这次不仅是核查票据还有路引,户帖。 户帖上是贴了照片的,不出门不需要,只要去办路引,这户帖都需要补上照片,听说是朝廷的新规定。 确定人照片和船票都对,检票员去查另一个。 这样查完,船才开始启动。 袁机听见前后都有人讨论。 “上个月还没查这么严,这个月是怎么了?” “还不是女举,听说官府要保证女举顺利不出错,若参加女举的人顺利进京,地方衙门会有奖励。” “什么奖励?” “听说会多留百分之一的商税给地方用来发展。” “若是地方有考中女举做女官的,明年的教育资源会按照中女举人数来分。” “难怪这些学官这般积极,水匪好像都变少了。” “谁敢在这个时候惹官老爷不高兴?” 新式船速度非常快,跟河边上的老式木船完全是两种速度。 这边开了火,声音一响,船快速在水面跑起来,船尾都是掀起的白色浪花。 而靠着岸边行驶的木船还是慢悠悠晃着船桨,转眼就被抛到身后。 上午离开的杭州,下午到达的苏州,前前后后就花了一天一夜,主要是河上船多,天黑后慢悠悠地走到天色大亮才敢进渡口。 坐了一天一夜的船,不论大人还是孩子都很疲惫。 袁机和妹妹商量过后,决定在苏州休息一天。 渡口非常热闹,围着售票处有一条长街,食摊排了近一里。 袁机先买了船票,明天的船票已经买完了,最早一班是后天中午,赶紧买了三张。 买完后在食摊上填饱了肚子,在附近找了一家旅馆歇息。 找旅馆时还看到有一家竖着旗,写着只招待女举学生入住。 这待遇说实话,袁机都羡慕了,当年他科举的时候可没这个待遇,不至于风餐露宿,但条件也没好到哪去。 跟同窗挤驿站那是常有之事。 第316章 苏州也热闹, 因要停留两天,休整一天后,袁机领着儿子先去瞧瞧这边的名医。 名医倒是给出不同见解。 “你儿子这是肺部有淤症。” 一听他是领着儿子去北京看病, 赞同道:“听说北京那边医院从逗神娘娘那里请来一神器叫秦王照骨镜,五脏六腑在那镜子前照一照就会变得透明,身体内什么症状都能看见。” 袁机瞪大了眼, 这么厉害吗? “您可是见过?” “那倒是没有,听以前的病人说过,传得非常神奇, 我并未亲眼见过, 或许是以讹传讹也不是没有可能。” 袁机对这次进京增强了信心,若是能治愈儿子的病, 让他倾家荡产他也甘愿。 煎熬中等到坐船的那日, 袁机带着儿子妹妹上了船, 过程跟杭州差不多。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65节 船又开了一个日夜, 沿着宽阔的运河进入江宁府区域, 袁机终于见到了比苏州、杭州更要繁华的城市江宁府。 都说江南最有钱的商人在扬州、苏州,这两地方盐商多。 却没人想过江南最大的织造局在江宁府, 光是纺织业上下游就有二十多万从业人员。 这些人或许不是豪富, 却是小康之家。 江南各地百姓羡慕的不是四处斗富的豪商、盐商, 而是能过上小康生活的江宁百姓。 船到江宁府, 下船后还要改坐浦口的船, 这个时代可没有地图,都是到地方后四处问路。 好在江宁的火车站是人人皆知,袁机打听一下就知道得去渡口坐船去浦口,到浦口有专门拉客去火车站的车把式。 乘船的时候,袁机发现女客居多, 这跟杭州有很大不同。 当然他也知道这些女子是去京城参加女举,杭州那边自然也有,但都有家中男性陪同,拍花子防不胜防,哪个敢放心家中女孩单独出门? 就算治安好了也一样,长久以来的警惕没有那么容易消除。 和江宁比,浦江更像是乡下,沿河的船家脸上满是热情,随口招呼客人。 这边的路大部分是黄土路,只通往车站的那一段铺着青石板。 大量的货物运输,已经将青石板压得四分五裂,沿着路边正在搭建房屋,红砖房,还未完工,不少裸着背被晒得黢黑的汉子踩在竹竿搭起的台上忙碌着。 袁筝瞥了一眼赶紧扭过头去,然后就看到前方不少妇人聚在一起光明正大地看,嘴里还说着一些羞人的话。 袁筝何时听过这类粗鄙之语,脸颊迅速染上了胭脂色。 好在她用幕篱遮住了脸,倒也看不清她面色。 渡口离车站也就二里路,这点路程抬抬脚就能到。 车站非常热闹,远不是渡口可以比得。 这边买车票倒是跟买船票流程差不多,袁机让儿子和妹妹在大厅里等着,他排队去买票。 刚排了一会儿,袁机就冲妹妹喊。 “妹妹,你去那边排队。”他指着只有女人排的队伍,“参加女举都是在那边取票,报名表拿上!” 袁筝清脆的“欸”了一声,领着侄子去另一边排队。 这边领票倒是快,只是没给选择,立马的售票员拿了她的户籍和报名表看了一眼,就将票递给她了。 她看见旁边还有女子因来不及报名,临时填报报名表的,原来车站这边也能报名呀。 先拿到票的袁筝等了快两个时辰才等到兄长回来。 幸好中途她抢到了空位可以和侄子坐下等。 车站内不准人进来兜售吃食,车站本身开的小食铺价格要比外面高十倍,袁筝就和侄子轮番去门口填饱肚子,也不敢离开对方视线。 等袁机大汗淋漓的回来,两人都抱着包袱打瞌睡,这边也不好睡,眯了一会儿腰酸背痛的。 袁机帮着拿行李,“唉,前面好几个都是拿了一大沓户帖来买票,几十上百张买,可真是耽误时间,对了,前面几天的票都被抢光了,我们排在了大后天,还是夜间发车。” 袁筝忙道:“这可怎么办,我的是明个儿一早的。” 两人拿出票对照,袁筝沉默了,“要不我把票退了?” 袁机看了一圈,“先别退,我们去问问,能不能换到大后天。” 他拦了穿蓝色衣服,袖子上缝了红布,来回在大厅里巡逻的人。 “是去参加女举吗?这个票是一人一张,有专门的专车不能换,再说换了你们也坐不到一列车上。” “我妹妹头一次出门,我也是担心她。” 对方奇怪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都出来考女举了,考上可以做官,怎么还离不开家人?再说参加女举考生抵达京城后会安排住处,到时你们不还是会分开,不就查了几天吗?到时给地方留个讯就是。” “是担心分开联系不上吗?初入京推荐你住北京会馆,那里安全有保障,等你妹妹安顿好,托人送信到北京会馆,你去办理入住时询问一下是否有你的信,这不就联系上了?” 对方都给他们兄妹提供办法了,再不答应,怕是矫情了。 目送对方离开。 袁筝咬着唇,“哥,人家说得也有道理,我、我一个人可以。只是不放心你和江哥儿。” 袁机看了一眼儿子,“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看来上面对你们女子还挺关照,这样也好,专车上都是女子,我倒也能放心,等你安顿好就给北京会馆送个信,我到了会先带着江哥儿去医院,等江哥儿这边安顿好我再去找你。” 兄妹俩很快说妥当了,又出车站去找住处。 这边都是新建的砖瓦房,基本上都拿来出租,不过大部分是有些埋汰,里面只有通铺。 唯一正经一点的住处还是车站自己开的,叫浦口站宾馆。 挺大,六层楼,每层长达半里。 收费也挺贵,一晚就要两百文,这还是普通间。 柜台上竖了一个牌子,书写着参加女举在此办理入住,一问费用可以减半,也可以跟其他人拼房,费用更低。 袁机抹不开脸让妹妹跟别人挤,多开了一间,只住一天。 今日忙碌了一天,可把三人都累坏了,这边宾馆有餐馆,就在一楼,三人各点了一份面,好在面食不像车站内价格高昂,也就比外面贵一点。 吃过后便上楼休息去了。 隔天一大早,袁机没有吵醒儿子,而是拿着钥匙去敲妹妹的门。 行李昨晚分好了,袁机还分了妹妹一些钱,担心她不好拿分她的都是纸钞,这个藏在身上不怕偷。 两人外衣里衬都缝制了内口袋。 “走,先下楼吃饭,时间还来得及。” 宾馆收费高了点,早餐却是免费吃,拿着餐票就能进门。 在昨天吃饭的餐馆隔壁,那是个大开间,做好的食物都放在靠墙的位置,任由人取用。 能住进宾馆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吃相优雅,少见吃不下还硬塞的人。 袁筝没什么胃口,只要了炒饭和一个鸡蛋两个包子。 包子是小,一口塞一个,鸡蛋是按人头来的,一人只能拿一个。 说是任吃,这里都是普通的食物,真敞开吃也费不了几个钱。 吃完饭,袁机送妹妹去车站,他们是提前半个时辰过去,天刚亮起,太阳未升上来。 车站已经变得热热闹闹,还有挑着担来卖早点的。 一进入等待大厅,就见到不少人抱着包裹席地而睡,显然是前一天就等在这儿的。 入站口开了一个女举专车入口,袁机领着妹妹过去,等着的人核对了身份,放袁筝进去,袁机想要跟被拦住。 “专车专人进,家属只能送到这。” 袁机不放心地看了妹妹一眼,急忙交代道:“到京城后记得送信!” 袁筝咬唇点头,然后被推了进去。 进去后是一个长楼梯直通下面站台。 站台上一侧停着一辆刷着绿漆的火车,上面还贴着红字,写着“女举专用车”字样。 守着车门检票的是妇人,袁筝一下子放松起来,将车票递过去。 对方扫了一眼说,“这里是十车厢,你的床位在七号,进去后往北走。” 进去后,每节车厢都是卧铺,袁筝很快找到自己的卧铺,那是个小房间,上下有六张床,其中三个都来了人。 还有个因为年纪小将头埋进毛巾里哭泣,大家都很冷漠,并未有搭理对方。 初来乍到的袁筝也没有管,带上门拖鞋上床,用被子盖住自己。 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人,外面走道也很热闹,都是女孩们说话的声音。 有认识的还凑在一块说着趣事。 袁筝闭目养神,听着声音慢慢睡着了,等火车哐哐启动她才被惊醒。 她睡得并不安稳,毕竟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唯一好的就是车上都是女性,连车上的工作人员也是女性,这是一辆女性专车。 来之前袁筝也担心过火车上该怎么办,人员混乱,总不能一路上都用幕篱遮挡。 现在放心下来,正如哥哥所说,她感受到上面对她们这些考举人员的优待,这是科举都没有得到的优待。 车开动后不少人晕车,于是出来走动,下方的女孩也不哭了,似乎是睡着了。 伴随着嘈杂声音,袁筝睡着了,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 下铺有人吃饭,袁筝没有经验,只带了水。 对面床铺的人出声,“是去餐厅吃饭吗?我可以帮你看行李。” 她行李里只有几件衣裳,多的在哥哥那里,钱和户帖路引是贴身带着,不过她还是道了谢。 “餐厅在二号车厢。” 第317章 车哐哐走, 一路走走停停,每次在站台停靠都是一个时辰时间。 车上人越来越多,同时也变得吵闹起来, 同胞兄弟姐妹都会打架,更不要说是陌生人了。 有时候一句话,有时候踩到别人脚上都会引起一番争吵。 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有刺头, 袁筝有点庆幸自己这个隔间的人都很和气,大家不打扰对方,也不希望对方打扰。 白天躺在床铺上看看书, 或者是下来走走活动一下。 车上餐厅提供食物, 免费、难吃。 有挑嘴的可以出钱开小灶,至于有什么菜, 那得看上个站点提供了什么。 车上待时间长了, 日复一日重复, 容易让人忘记时间。 也不知道过去了几个天黑白日, 火车终于开进了北京。 车上的乘务员开始一间一间提醒, “再过两刻钟就到站了,大家收拾好行李, 不要挤, 排队等待下车。”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66节 袁筝先将床上的被子叠好, 然后拿着包袱抱在怀里。 旁的女孩都背着时尚的牛皮包或棉布包, 也有不少人跟袁筝一样用的是老实的包袱皮。 车子晃动了一会儿发出鸣笛声, 窗户外是破旧的城墙,又过去约一刻钟车慢慢停下来,然后进入了车站。 袁筝和其他人一起在过道上排队,大家都是一脸兴奋,这时候连疲惫都被压了下去。 没有人不对京城好奇, 更不要说一辈子没出过几次家门的女孩了。 车慢慢停下,听闻后,车门被工作人员拉开,站台上有人吹起了哨子。 “到我身后排队!” 说话的是一个严肃的嬷嬷,头发整整齐齐梳在脑后,面上有着深深的纹路,看着就让人生出不好招惹的印象。 袁筝下了车,和其他女子一起走到嬷嬷身边,车内下来的人更多了,多是二三十出头的,这次女举有年龄限制,只要二十以上五十以下,且没有裹脚。 大家下车很快,车上的工作人员见没人了,又回去检查,确认车上人全下来,东西也没有落下,开始清扫车内。 而袁筝等人已经跟在嬷嬷身后,嬷嬷手中举着一个小旗,走了一段,袁筝发现了小旗的用处,那就是走慢了担心跟不上,光盯着小旗也不用担心跟错了地方。 出了车站,人一下多了起来,男男女女守在外面,冲着她们的队伍指指点点。 有人忍受不了这种目光,拿丝巾抱住了头。 袁筝则努力跟上前面的队伍。 外面有多辆马车,嬷嬷停下后转身安排她们上车。 这会儿大家都围了上去,打听是去哪儿。 “女学、女学!不要一起说,一个个来!” 袁筝坐了马车,马车很大,她从未见过这般大的马车。 轮子是钢铁轮毂,贴着地面细细的轨道。 车上一下能挤进去二十个人。 满员后,后方车门关上,好在头顶的挡板是敞开着的。 阳光洒下来,偶尔能看到两边的绿叶,原本忐忑不安的心也跟着平缓下来。 马车速度飞快,关键是没有一点颠簸。 大概跑了半个时辰马车停下,后门被拉开,袁筝先看到的是整齐的平地。 下车后,才看到旁边是非常宽阔的园子,园子大门非常大,前方是铁栅栏,直道尽头是类似教堂一样的建筑。 栅栏边上雕刻着一排字,写着皇家女子大学等字样。 “大学?” 一旁有人惊讶出声,“竟然有女子大学?” 什么是大学? 深入人心的是国子监,那就是全国顶级的大学,非官宦子弟不入。 京城这个竟然建了一所女子读书的大学,许多身处江南的女生都未听说过。 铁栅栏被人从内部拉开。 之前的嬷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然后领着她们进学校。 学校很大,袁筝去过的最大院落是杭州城内的灵隐寺,这里比灵隐寺还要大,走到宽阔的直道上,两旁是林荫,有三两个穿着单薄衣裳的女学生坐在草皮上读书。 袁筝发现身边本来叽叽喳喳的同伴们都安静下来,不少人眼里都带着羡慕。 嬷嬷领着她们在主教学楼下面看了一圈,然后往左边走,领着去了最后方的宿舍。 干干净净刷着白石膏的六层小楼,一共有四栋出现在眼前。 她们被领着进了第二栋。 门口有一位慈祥的妇人在发牌子,一人发了一个,这是她们未来住的房间。 袁筝拿到的是甲丙——三号。 甲丙是房号,三是床号。 一楼墙壁上写着甲,走到第三个房间就是甲丙号,屋内已经先进来三人。 这里是四人间小房,上床下桌,床架上贴着号字。 三号就是入门左边的床,床下面桌旁有柜子,旁边人开口。 “学校餐厅有卖锁的,最好买一把锁,一号楼早一个月就有人住进去了,有人东西被偷,至今都未找出是谁偷窃。” 袁筝皱眉,怎么还有人盗窃? *** 袁机拉着儿子下车,这一路下来儿子的老毛病又犯了,车上都是座位,弯不了腰也蹲不下来,人还多,有人还将鞋子脱了,一股子挥之不去的酸臭味…… 熬了几天,睡,睡不安稳,吃,车是卖的盒饭又贵又难吃。 熬了几个日夜,车到站,仿佛拉了一堆难民。 下车后吸了口新鲜空气,袁机才感觉自己活下来了,之前的几天他觉得自己的嗅觉都丧失了。 “爹。” 袁江咳嗽了好几声,才问。 “我们去找姑母吗?” “先安顿下来。” 袁机买的票到北京东城站,一下车就看到不少拉客的人。 “去哪儿?是吃饭还是住店?” 清脆铃声响起,往城门方向跑过去一辆马车,车厢非常长,后方挤着不少人。 路边不少挑担买吃食的,一头是煤炉子,一头放着食材,在嘈杂的人群中响亮叫卖着。 袁机看着儿子瘦了不少的小脸,赶紧拉着他走过去。 “来碗馄饨。” 旁边就有卖油条烧饼的摊子,摊子后面摆放了桌子。 袁机拉着儿子坐下,点了两碗馄饨又要了四个烧饼两个油条。 旁边一个煤炉子上坐着一口大锅,锅里热着黑乎乎的茶叶蛋。 袁机要了一个,给了儿子。 呼啦啦吃完,一结账十二文。 不算贵,也不算便宜,比杭州城的物价要高一点,袁机心里稳了。 结账后他跟摊主打听北京会馆在哪里。 “你问的是城里还是城外?” 袁机愣住,怎么还有两个? “参加女举的女子一般会往哪个会馆送信?” “那就城内那个,头一个建起来,外地人去那个最多。” 袁机道了谢,又打听该怎么过去。 “坐公告马车,或者租辆黄包车,你看这边到处都是揽客的车把式。随便找个就行,不过要先讲好价钱别被人宰了。” “您看,从这边到城里的会馆大概多少钱?” “你们两个的话,二三十文是要的。” “多谢多谢。” 袁机拿着行李,“走,找辆车载我们过去。” 至于公共马车他不考虑,初来乍到,还没弄清楚这边情况,先安顿下来最好。 拦了一辆车,到了北京会馆,袁机父子下车后看着会馆立刻有了亲切感,跟浦口火车站附近的宾馆太像了。 大门口有迎宾的童子,长相喜气,十六七岁上下,热情地招呼两人。 “住店吗?里面请。” …… 办理好住房,袁机已经拿到妹妹给的信。 进入房间后,他坐在床边打开信。 袁江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爹,姑姑还好吗?” 袁机合上信纸说,“你姑姑好着呢,还说今年是头一年,吃住都不要她们费用,现在暂时住在皇家女子大学,她很担心你的情况,让我先带你去医院,她已经打听好了,医院在城北,是有那种能看透人身体的机子,让我赶紧带你去。” 袁江困得睁不开眼了,“爹,现在去吗?” “不。”袁机脸上带着怜爱,“先休息一天,这几天坐车累着你了吧,快点睡吧,等醒来带你去饭馆。” 袁江嗯了一声,掀开被子躺在床上,很快呼吸变缓。 袁机怕吵醒儿子,也跟着躺下来,屋内有两张床,他脱掉外衣也跟着躺下,别说这一路确实很累。 还是准备不妥当,早知道该买卧铺,座票太熬人了,比站票还熬人。 一觉醒来,袁机掏出怀表一看才下午三点,摸了摸肚子有点饿了,再转头儿子还睡得香。 袁机没打扰儿子,悄悄起身后,拿着钥匙带上门。 怕路上遇见窃贼,他没带多少现钱,只带了一张汇款单。 这会儿他得去银行将汇款取回来,不能耽误明早带儿子去看病。 下了楼,大堂内清静不少,袁机询问柜台怎么去银行,人家给了两个答复。 “旁边就有一家小银行,若是办理业务得去菜市口那个,外面叫个包车或者出门右转,路口再打听。” 袁机觉得自己走过去,财不露白,坐车过去,谁都知道他去取钱,反而一路边走边逛过去,没人知道他的目的地。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67节 走到路口,一问人,人家指着高空的钟楼道:“看到没,钟楼离泰山银行不远,你沿着这条道直走就到了。” 平坦的地面,隔两步种着枫树,街道两旁都是明亮的玻璃窗。 这是杭州城很难看到的情景。 袁机走着走着,心里冒出了一股恐慌,陌生,太陌生了。 这个世界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惊天变化! 第318章 大量地方的弹劾出现在了内阁, 内阁一个不留送到了太子的案桌上。 批完一打,新的几摞又放在了案板上,太子揉了揉眉头, 随手捡起了一本。 看完后他皱眉,又往下面翻。 连续翻了好几份都是大同小异弹劾女举一事铺张浪费,是毁坏科举的根基。 有那不一样的, 也是酸自己当年冒着苦寒考试,还连续几次挨着臭号,女举这么一搞, 来年的科举怎么办? 待遇比不上, 考生可是会闹。 太子有些头疼,招来了身边的智囊。 “皇后娘娘举办的这科举没用国库和私库银子, 就是想法儿澄清了, 怕是也没人相信。” 与其说不信不如说不愿信。 千百年来的科举都是这么过来的, 突然看到了改变的机会, 绝大多数考生不会放弃, 这关系的是他们自己的利益。 说到底还是考试的环境太差。 “尔等可有法子平息此事?” 能走到帝国继承人身边的都不是蠢笨之人,若是蠢人一早就被挤兑出去了。 太子只跟他们索要解决办法, 而不是去请教皇后, 这意味着什么, 有脑子的都想得出来。 去找皇后意味着找皇后要个说法, 这事皇上可以做, 太子不可以,光是孝道就让太子无法服众。 关键是类似的事去年也发生过,结果是什么? 接过是诸位皇子通通被带去前线混军功去了,皇上对太子这边可是半点没提,完全忽略了, 太子才是那个需要军队支持的人。 谁也不知道这事跟皇后有没关系,大伙儿只看结果。 结果就是太子守家,一群庶出皇子被带了出去。 “不如吩咐下去,先从府试开始改造一下环境,至于考生的路费和盘缠,这个国库承担不起,国库那边在铁路局也占有一点股份,或可缩减一些路费,也仅限于当年进京赶考的考生……” 太子颔首。 一见他满意,其他人也跟着出主意。 “登报澄清此事,再给予优待条件或可平息民愤……” …… 地方的弹劾并未影响女举的开展。 说到底这事大众还是有误会,以为是内朝选女官,不少人还将此次女举跟前朝的挑选宫女划等号。 五月来临,连京城的百姓都察觉街上女子多了起来,不少还相约前往图书馆。 以往图书馆可都是男宾,如今已经有大半被女宾霸占。 女举考试时间定在了五月初八,初九、初十,初七这日,皇家科学院以及城内几家女学周边客栈都住满了女子。 兵马司也派了人不间断巡逻,一早铜锣声音就没停过,不断喊着未来三日清场,不许大声吵闹,不许惊扰考试。 一时之间,周围的居民都有些错乱,分不清这到底是女举还是科举。 总之,通往女学的胡同都设了障碍,胡同里的居民只能从另一个出口走。 虽然埋怨碍事,但好在只堵三天,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在考试前的一个月里,翰林院有几名历届状元倒了大霉。 他们被提前关起来,手里拿着一堆书,还需要根据皇后的要求出题。 宝音的要求很简单,就是挑选出有一定文化,能够随机应变、胆大心细的人才。 第一次女举考的不是书本上的内容,她需要这些人出能够挑选出她需要的人的试题。 没错,这是根据国考来的。 在考试结束前这些人的吃喝拉撒都在一个院子里,考试结束这些人才能被放出来。 听闻一群人被关了一个月,翰林院的其他人对他们都深表同情。 转天这几人回到翰林院,这同情变成了无语。 只因为这几人都吃胖了。 吃胖也就罢了,还表示自己受了大罪。 然后拿出了闭关期间赋的诗给同僚观赏。 这就惹人讨厌了。 瞧瞧诗里写的什么? 荔枝吃腻了怀念家乡的杨梅? 什么,蝉鸣未到开始怀念去岁院里的蝉叫? 真真是气煞人也! *** 试卷是选择题居多,防止考生不知道该如何答卷,在科举开场前,宝音安排了两场模拟考。 试卷很快封卷送进了批卷人之手,批卷的又是另一批人,只需要批阅选择题判断题部分,后面的答题被送进了宫。 宝音准备一个个看,在此之前需要找帮手。 “儿臣可以吗?” 纯禧公主受到邀请后有些受宠若惊。 宝音笑:“怎么不可以,你在宫里的学识可不浅。” 纯禧赶紧道:“那也比不上太子弟弟和其他众位弟弟。” 纯禧还是明白的,她学的那些是没法跟接受精英教育的弟弟们比。 他们学的是治国之策,哪里像她,只是爱好兴趣。 这事她应下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纯禧不断进出养心殿,宫里自然有人好奇,毕竟这位公主都出嫁了,在宫外有公主府,日日进宫算什么事儿? 之后就打听了选拔女官的女举考试已经结束。 ……等等,何时开始的她们都不知晓。 何为女官,就是协助皇后管理后宫的人,事关她们利益,她们竟然错过了安插人手,真是扼腕。 有纯禧的帮助,试卷很快被整理好。 第一批报名的不算多,毕竟许多人都在观望,有迟疑不决的,被人一番话就打消了念头,也有报名后不过来考的,听说考场上几乎每间教室都有空座。 这些都在宝音预料之中,这其实也是选拔的一环,她都已经伸出手了,这些女子还是不能冲破原生家庭阻拦,只能说就算做了官也会被原生家庭再拉回去。 说不定还会闹出将官职让给家中男性这种做法。 谁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想的,会觉得这是可以让的。 试卷是钉在一起看到名字,也没有考题,只有答题卡。 纯禧的工作是批阅看着给分数。 有言谈出色的,直接送到了宝音桌上。 这次试卷有一个附加题,是她吩咐人加上去的。 只问了考生,女性地位如何提升? 有人没答,有人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有些言辞富丽实际内容空洞,怕是连史书都未看过,有些谨慎只道这是上面大人物该考虑的。 宝音看看也不觉得失望,这不是还有积极帮着出主意吗? 宝音会将分数高的拿过来再翻一遍,分数低的和中等的抽几份看看。 见没问题,让人去统计分数,张榜出去。 *** 袁机守儿子好几日了,医院拍了那什么片,说是病菌感染,初步诊断为肺结核。 这名字他听不懂,但是他能听懂了另一个名字叫肺痨。 “……这个病症出现在孩童身上会出现发育缓慢,你儿子明显比同龄人矮小瘦弱。” “肺结核好治吗?” “难治,用中医说法叫肺痨。” 袁机跟天塌下来了一样,浑浑噩噩守在医院,连妹妹袁筝的考试都错过了,好在袁筝考完找来了医院。 她得知侄子是肺痨也是不敢相信。 “大夫那边说孩子小,一些毒性强的药不敢用,只能先治着。” “对了,今日该是张榜的日子了,我这边怕是没时间陪你过去。” 袁机满脸愧疚,这时候他只想守着儿子。 袁筝不在意道:“哥哥放心,京城这边治安很好,妹妹已经约了人一起去,不会有事。” 袁机叹了口气。 “大夫说目前有一种药可以治肺痨,只是需要吃长久,我准备回去一趟将房子卖了筹钱。”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68节 “还差多少,我有个小铺子,卖那个吧。” “那是你的陪嫁,是傍身之用,哪里能卖掉?” 袁筝连忙道:“自我归家,哥哥都没嫌弃我,我怎么能忍心看你们将房子卖了无家可归?” “再说那个铺子用在江哥儿身上,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兄妹俩正说着,病房门传来敲门声。 一推开,有人进来道喜。 “袁姐姐,恭喜你考中了!” “考中了?” 袁筝满脸惊喜。 “是,我们去看了,你排在一百零二名。” 一听这个名次,袁筝笑容凝固。 “这次只录取前两百名,还有未考中,分数又在三百分以上的可以进入皇家女子大学读书。我和林妹妹不准备回乡了,想一起去大学读书。” “你们不回家,家里人能允许?” “有什么不允许的,我们家都是商户,习惯了离别,再说在哪里定居都一样,我爹知道我考进了大学,喜的给祖宗烧香,还给了我三百两零花钱。” “我爹给了我五百两。” 袁筝有些羡慕,商人地位虽然低,但有钱是真有钱。 钱有的时候无用,有的时候却能买回人命。 两人说着各递过来一个红封。 袁筝惊讶,“这是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这是贺银,不是说中举后,需要给贺银吗?那些中举的男人有,咱们女人也不能落下,我爹说这叫提前投资,往后袁姐姐做了女官,一说我们住过一个宿舍,说出去也极有面子。” 袁筝看向兄长,兄长也面露惊讶。 想到侄子的病,她伸手接下来了,不管怎么说,她记下了这次的雪中送炭。 接下来几日又陆陆续续有人送礼,都是同乡。 兄妹俩人将礼单记下,不贵重地收下,未来走人情时还回去,贵重的则奉还回去,她还不起。 就这样竟然也凑足了给侄儿治病的钱。 第319章 袁筝得到了入宫的机会, 在入宫前她还需要培训一个月。 将身上的大部分钱给了哥哥后,袁筝带着迷茫踏上了她的女官生涯。 第一批女官宝音没有放出去的意思,她怕肉包子打狗一去不返, 索性放在了京城各处,还让吏部收拾出一部分适合女子的工作等待她安排人接手。 吏部也没想到自己这边突如其来中了一箭,连忙将消息往上递。 这事他们做不了主。 内阁收到消息, 诸位大学士不由陷入沉思,“可不能开这个头,若是让女官进入六部, 往后岂不是跟女子同朝为官?” “皇后娘娘开女举选拔女官也就算了, 女官权限应该限制在内朝,而不是将手伸过界, 此风不可长, 我等应该狠狠参上一本!” 参皇后有用吗? 那可是皇后, 是国母, 按照明朝的传统, 辈分大的皇后是有权力越过皇帝抓权的。 更不要说本朝,先帝时期可是被皇太后压制过, 也就本朝, 年迈的太皇太后才主动放手。 仅这样, 皇上不也被权臣欺压过? “参不参的倒不是我等该在意的事, 参才是我等为臣的本分。” 太子很快收到了一堆奏章, 起先看还以为又是才参女举的,等看清楚后他不由挑眉,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太子心情不错,他手下门人可是主动来报说家中女儿本着试试的心态,没想竟然考中了, 来打探他的态度。 也就是说真要伸进六部,不管男女都有他的人,这对他无疑是有利的,自己那些兄弟们可因伴驾错过了。 太子按下了参本,等吏部迫于压力给出了几个无足轻重的吏员空缺后才将这些本子夹在送进前线的折子里。 不提前线的皇帝看到这些参本是什么想法,本次太子跟宝音打了一个默契配合。 *** 六月间,北京不比南边凉快,中午晒的人头皮刺痛。 袁筝已经度过了培训的那一个月,可以说脱胎换骨。 这一个月里,没有人肯退出,走到这一步距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要是退出怕是会后悔一辈子。 她们白天要学习相关的知识,晚上要听官场上的一些潜规则,上峰说那些话都有哪些含义,要学会抓重点。 早上还得起床跑步,一日下来几乎没有空闲时间,袁筝和其他人一样往往都是倒头就睡。 半梦半醒间反应过来这边不太像培训女官,更像是培训细作。 这其实是另类的锦衣卫吧? 锦衣卫的大名没有一个人不知晓,乡间往常会吓唬哭闹的孩子,“再哭让锦衣卫把你抓走。” 当然这个词也不是没更换过,同样的句子,词换了几茬鞑子,到如今的鬼怪。 想到还在住院,等着医药费的侄子,袁筝就算察觉到也没有说出来。 她还等着这份女官俸禄来缴药费。 很快培训结束,第一批培训合格的即将走上工作岗位,至于未能合格的还得进行第二次培训直到合格为止。 袁筝以为自己会被分到哪个王府,替上面收集消息,没想到是被带去了工部。 未来她们的工作是核算数字,工部那边分了她们一个小房间就不管了,连拿到手需要计算的资料都是十多年前的。 更像是找个地方打发她们,白养着她们。 袁筝她们互相打气,之后开始按照培训学来的办法重新誊抄计算。 这样的日子过得忙忙碌碌,工部这边就派了一个人时不时扔一批需要计算的资料过来,就像是将她们孤立了一样。 宝音看着好像也忘记了这批人。 但是一个月后她的举动告诉大家她没有忘,这次剩下的几部都被迫出让了几个空缺出来。 要知道六部的官职那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不把前面的人调走,后面的谁也别想塞人进来。 那空缺早被人盯上的,谁能想到一下子被皇后端走了? 不满的人肯定有,对付不了皇后,刁难这些既得利益者的女官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些麻烦枯燥不重要的工作都丢给了这些女官。 袁筝等人在京城有住所,上面安排的专门的宿舍。 白天上职,办的事有弄不懂的就回来问别人,还不知道还有老师可以请教。 才三个月,六部某些人意识到这些女官竟然很好用。 让办一些事不会拖拖拉拉,公文也写得赏心悦目,关键是安排的工作全都完工了,不需要打回去重做,也不要盯着对方做完。 有些人改变了策略,丢过去更多工作,也有的根本没发现变化,将更久远的材料扔过去。 *** 十月北京开始下雪,皇帝也终于带着皇子们从前线回来。 火车穿梭在铁路上,茫茫的雪地间只有一辆冒着烟气的火车在行驶。 车入站正是深夜时分,皇帝一跨出车门就看到裹得皮袄,被冻得鼻子发红的太子站在月台上。 皇帝走过去,摘掉手套,将脖子上缠着的羊绒围巾解下来给儿子缠上。 “这么冷的天,你过来等什么?怎么不留在宫里?” 太子吸了吸鼻子道:“儿臣并没有等很久,汗阿玛快上车,别被冻着。” 皇帝拉住了儿子的手,喜的是眉开眼笑。 他身后几位晚一步出来的阿哥们正挤眉弄眼,有的还露出受不了的表情。 大半年不见,跟太子亲香了一阵子,皇帝扫向其他恭迎圣驾的臣子们。 喜色收回,他轻道一声,“免礼,冬日苦寒,众位爱卿且退下吧。” 太子瞅了几眼长高不少的弟弟们,忙道:“园子那边已经烧了炭,汗阿玛您看是等到白日回宫,还是连夜回宫?” 皇帝看周围大家都是一脸疲惫,便道:“不急着回宫,先去园子,休息两日再重整回宫。” 畅春园里雪景别有一番趣味。 只是这会儿皇帝没有心思观赏,烫了个脚后就疲惫地睡去了。 隔日没人打扰,醒来时已经天色大亮。 外面的宫女们进来帮他更衣,皇帝一看都是新做的衣服就知道是从宫里取来的。 “阿哥们都在何处?” 有太监回答。 “阿哥们刚用过膳,可是要奴才请阿哥们过来?” “他们也跟着累一年,让他们且休息一日。” 皇帝又问京中有什么新奇的事,太监一一说了,还说了另一件事。 “小汤山别院已经修成,这几日太子爷多是住在那边。” 皇帝闻言有些意动。 西北苦寒呐。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69节 熬了两年,他身体也觉得不利索,特别是今年因为前线推进太多,跟准噶尔残军在西藏你追我赶,他更是无法提前拔营。 若不是准噶尔残部通过一条隐秘小道消失无踪,说不定他还留在西北。 幸好战事终于结束了,明年再扫荡民间的残余势力,这场战事正式结束。 大清疆土在他手中扩大,让他扬眉吐气,往后祭祖也有底气了。 “将阿哥们喊上,去小汤山休整两日。” 在宫里的嫔妃们等的是望眼欲穿也没等到儿子回来。 还是太子派人回宫里说了一声才知道皇上转道去泡温泉了,还不知晓得耽误几日归来。 宝音收到消息后没有动作,要是早年她怕是也跟着启程了。 不久前她感冒了,拖拖拉拉半个月才好,一场病让她发觉身体不比几年前了。 换作几年前在冬日里冒着寒风去给太皇太后请安都没问题。 这几日她在吃补血气的药,皇帝归来她本该去接,最后也没去成。 在外面玩了四五天,皇帝才回宫。 宝音领着嫔妃们在宫门口迎接。 浩浩荡荡的队伍,昭示着帝国的如日中天。 皇帝下了车,宝音领着身后一群人去迎接。 皇帝全程没赏赐她一个眼神,也不知道又在闹什么别扭。 回到养心殿,宝音打了几个喷嚏,赶紧拿了药吃。 好不容易缓过来才放下心。 到晚间某个大忙人总算是过来了。 “生病了怎么不派人说一声?” [又不是多大的事。] 她惊讶询问,“你该不会是在计较我没出宫去接你吧?” 某人断然否认,“我岂是那种小性子的人?” [啧,这话听着有些假了。] 皇帝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开年朕打算东巡。” 宝音意外,“西北那边呢?” “二哥在就行了,再让大阿哥配合,如今西北大局已定,是该前往盛京祭祖了。” 宝音神色复杂,上一次祭祖是十年前,那会儿她还埋头过自己的小日子。 一转眼都过去十年了,她快被这个世界同化了。 [我也去?] 皇帝似是惊讶,“你是皇后,朕的妻子,你不去谁去?” 他兴致勃勃道:“上次祭祖暂住的是三官保家,这回住纳兰府可好?朕还想见见你年少时的居所。” 宝音注意到他的自称。 “有什么好见的,那地方我也没住多久,要说最常住的还是盛京城外的庄子。” 想到早年的生涯,宝音眼里也流露出了一些情绪。 对于那段日子她并未有多少怀念。 人只会怀念过去美好的生活,那段时间对于她来说不算美好。 她真正怀念的是前世,认为那才是最美好的时代。 “那就住你那庄子。” 宝音笑笑,“算了,都多少年没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住人,就住在盛京皇宫吧。” 第320章 宜妃帮着长子整理了一下袖口, 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心里满是欣慰。 “皇上这次冬巡,本来额娘时间想请皇上给你外祖家一个恩典, 没想到被拒绝了。” 五阿哥沉默不语,外祖一家对于他来说很陌生。 盛京离京城有千里远,至今未修铁路, 往来也不频繁。 五阿哥最多在宜妃口中听说过,再说他长在太后身边,亲近的也是那边的亲戚。 一旁的九阿哥咬着点心吐槽, “额娘您就不该提, 皇后娘家也是盛京,真住进外祖家, 那是长外祖脸面了, 可也打了皇后的脸。” “五哥别听额娘瞎说, 你也别跟皇玛嬷提起, 这事就当作没发生过。” 宜妃有点生气。 “只是给你外祖家求个恩典, 又不是求官,再说你外祖一家多年守在那苦寒之地……” 九阿哥打断道:“那就更不能说了, 您别忘了, 皇后的娘家连一官半职都没有。” 宜妃没好气瞪他, “你到底是谁儿子?帮谁说话?” “正是您亲儿子, 才拦着您不是?” “这次五哥说不定能封个贝勒, 还是五哥的事更重要,您这边可别扯后腿。” 这话说得宜妃没声了。 “哎,你们呀,真是额娘的冤家!” 皇子们封爵一事早就传出了风声,马上要开府娶亲, 只是个光头阿哥走出去也没有脸面。 说不定还得向外八路的亲戚行礼。 至于能封个什么爵,目前还没人知道,总不至于连个贝勒都没得吧? 五阿哥不怎么关心爵位的事,还是那句话,养在皇太后身边,谁缺了也不可能缺他的。 “额娘,儿臣打算请个假,去看看内城修的府邸。“ 这事放在五阿哥心里很久了,他离京前最惦记的就是还未完工的府邸。 那府邸是他盯着建起来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看着种下,付出了心血的房子自然跟宫里不一样。 宜妃忙道:“大冷天的去看什么?房子都让你九弟盯着呢,肯定出不了差错。” 她没看见一旁的九阿哥眼神有点躲闪。 五阿哥到底是个憨厚的人,于是被劝下来了。 十一月马上就到十二月,火车就得封闭了。 宝音得安排女官还乡,总不能把人弄进京来,把人当牛马使唤,连个回家的机会都不给吧? 于是六部内忙碌的女官突然被撤走,带着上面发的盘缠礼单高高兴兴回乡过节。 这次有三个月假期呢,算算在家能过上两个月时间呢。 都说一朝富贵不衣锦还乡如锦衣夜行,她们如今也是有官身的人了,自然要回家显摆一下。 女官们高高兴兴离开,六部的人直到第二日才反应过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户部。 为何是户部? 还不是临近年关,户部忙着算账,忙到是个人都得被抓来打算盘,男人当牲畜使,女人当男人使,那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这突然少了一大群得力帮手,户部自然是第一个反应过来。 得知这群女官已经得了恩典放假回家了,就露出了天塌了一样的表情。 “全都走了?一个都没留?” 得知结果后来找人的吏员跟浑浑噩噩回了户部。 这样的连锁反应很快出现在其他五部。 皇帝这边也得知了消息,跑到养心殿跟宝音吐槽。 “这群臣子,朕都不知该怎么说。” 宝音早知道了情况。 [不就是过去半年女官太好用了,他们扔了大半的活过去,名没有利没有,当作免费劳动力了,眼下人一走,他们没辙了,因为那些账对到哪里只有女官知晓,想要接手得从头理一遍。] 这叫什么?干活的人甩手了,他们反而不适应? 宝音笑眯眯道:“这可怪不到女官身上,她们当初只是学些东西,根本没有入职六部。” 干活了没错,补缺手续被按下来。 她当不知道,想来有人还高兴她是一蠢笨妇人被敷衍过去了。 反正是临时工,走了就走了呗。 对于六部的混乱,宝音并不关心。 皇帝也不关心,六部官员若是连本分工作都做不了,那就换人。 “你人都撤走了,明年安排到哪?” 宝音端起茶杯,“去地方衙门走走。” 她微笑,“还请您赐一道口谕,允许她们去地方衙门熟悉一下。” 皇帝深思过后道:“你觉得去河道总督那里可好?” 一来是黄河都修了很多年了,每年银子大把地砸也没见黄河平息下来。 二来靳辅离世后,新任的河道总督只会要银子,治河是一事无成,皇帝想查账,却抽不出手。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70节 若是这批女官塞进河道衙门,说不定可以派上用场。 宝音喝了一口茶,思索了其中的利弊。 利是皇帝用上手,肯定会提拔女官,弊端也很明显,这个时代对于女人到底不利,去那个都是男人的河道衙门,说不定会有流言蜚语来对付她们。 那边可不是京城,都在眼皮底下。 “河道那边安插人手多了,会引起警觉,不如就派两三人过去,就说是我安排。” “除了河道,海事衙门,漕运都派人入驻,这样进人也只觉得是我手伸太长,如何?” 皇帝拉起她的手,“这也太委屈你了。” 宝音白了他一眼。 [六部不是早有这样的风声传出来?] 也没见他帮着澄清。 男人的心思就别猜,更不要说还是皇帝了。 宝音可不会去猜他的心思,她的想法很直白,就这么袒露在他面前。 “二月里出发是不是有些早了,早知道先修往盛京的铁路了。” 之前忙着修前线铁路,皇帝将草原上的大批人都调到前线去了,新疆广袤,地形也复杂,硬是靠人力物力修过去。 如今那边的铁路可以暂停了,修到哈密就够了,就算继续修也不是一日之功。 宝音放下茶杯。 “修铁路去盛京?怎么你舍得在大清龙脉上动工了?” 这话把皇帝给怼得无言以对,修铁路去盛京一事不再提起。 “南洋那边……” *** 今年的冬至很顺利,皇后也没有行使她的中宫权力,总的来说顺利的有些不正常。 新年也同样如此,顺顺利利地过完了新年,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一个不注意四阿哥已经除服了。 已经没人关注他给不给先皇后守孝,他还是足足守孝三年。 结束时人在前线,除服也是无声无息。 也不是没人记得,宝音就记得。 去年钮祜禄贵妃不太好,她还发电报给皇帝,皇帝只回了选择的谥号,没有亲自回来。 其实回来也容易,火车是通的,想回来谁都拦不住,说到底还是有没有那个心罢了。 宝音明显发现经历战火洗礼的皇帝心肠硬了不少,对待皇子的教育也变硬了许多。 宫里来来去去都是老面孔,老面孔偶尔少一个,宝音看着那张多年前拍摄的全家福,都有些伤感。 当年的佟氏如今被新的佟氏取代,会提起她的人不多了,四阿哥算一个,她大概只能算半个,另外半个或许得将皇帝那份给算上。 宝音派人送了新款式的棉衣,都是颜色鲜亮的,也不知道德妃是不是只顾着六阿哥,四阿哥这边准备的手臂竟然短了一截。 正月里宫里热热闹闹,一直到了二月,二月二龙抬头,这边行程内务府就备置妥当了。 这次无需赶羊赶猪行走,十年过去,沿途变得富裕,不少人家都养了猪样鸡鸭。 十一月就有消息传出冬巡,沿途百姓早把牲口准备好了,内务府也派人提前打点,将需要的牲口预定下。 还有菜棚子,知晓冬日蔬菜值钱,家家户户都在炕上种了几盆子菜,一家是少,这每户凑凑了也不少了。 不过这并不能满足几万人的饮食,内务府只管皇室吃食,其余各家各管各的,这个不归内务府管。 新年过完,京城又开启了一波采购热潮,各种腌菜冻品海鲜丸子之类大卖,卖得最多的还是火锅料和泡面。 反正北方寒冷时间长,这冻肉一时半会也不用担心坏了,更不用担心带活的赶路给冻死了。 选了个皇历中宜出门的日子,大家伙就启程了,这一走,将皇宫几乎都带空了。 先坐火车到天津。 从天津再出关。 这次冬巡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打胜仗,扩张国土,来祭祖也是理应之事。 当然也有打仗两年顾不上蒙古这边,这边各部有点不安分,皇帝过来走走亲戚,聊聊感情。 还有前些年跟罗刹人干仗,几次将人赶出黑龙江,这些都还未予以嘉赏。 明珠索额图等人有幸跟随,只是物是人非,再看这片土地不免五味杂陈。 这次队伍比上次还要庞大,宫里的主子能来的都来了,阿哥们连年纪最小的十四阿哥都跟过来了。 考虑到皇太后也在,行程跟上次匆匆忙忙走马观花不同,这次是真的慢。 皇帝等不及,领着阿哥们去围猎去了。 只留下大部队慢慢赶路。 宝音做的马车是被改造过的,她一贯不亏待自己,外面寒风刺骨,她也基本上不下马车,也不让别人来跟她请安。 皇太后的马车离她的倒不是很远,停下扎营时,宝音会凑过来跟她打牌打发时间。 如此慢慢走,终于在三月中到达了盛京。 第321章 北京的变化很大, 哪怕住在城里都能感受到变化。 相较之下,盛京的变化就不那么明显。 还是那个熟悉的城。 宝音在这里住了十多年,城里的每一棵树, 每一片砖瓦,还有那堵城墙都很熟悉。 大部队进了盛京皇宫,第一天是休整入驻。 跟上一回匆匆忙忙相比, 这次节奏显然悠闲不少。 皇帝他们行程只有打猎这一项,大雪天也不知道能打到什么,直到大部队快到盛京了才领着小部队赶过来会合。 阿哥们被冻得够呛, 个个脸皮子都皴了, 还起了冻疮。 进宫的第一天乱糟糟的安顿下来,宝音缓了口气传唤内务府的人。 盛京内务府的人一块儿过来了。 询问了安排后, 宝音调整了一下几位阿哥的居所, 又询问了祭祖的安排, 祭品的准备。 这些都是盛京这边内务府准备。 阿哥们联合过来请安。 宝音一见他们忙招手让他们过来。 “这行程匆忙, 也抽不出人去查看, 祭品事关重大,你们谁愿意领这个差事, 去验看一下?” 四阿哥主动站出来, 儿臣愿意前往。 其他阿哥们连忙跟上。 宝音忙道:“不急, 检查祭品的事交给四阿哥和六阿哥, 五阿哥和七阿哥去问问各宫缺什么, 要是屋内不热得早点报上来,八阿哥九阿哥你们也去,分开询问,也能快点。” “至于大阿哥和三阿哥且去皇上那边,今日你们汗阿玛也忙, 你们过去搭把手。” 几位阿哥就这么被打发走了。 将事情交出去,宝音一下子松快了,连忙召唤人。 “快传膳!” 都快饿死她了。 *** 皇宫不对,该叫奉天行宫。 行宫这边迎来了主人仿佛注入了活力。 盛京城内不少人家也欢欢喜喜。 唯一没什么喜气的只有皇后的娘家纳兰府。 纳兰府内,一穿着旗服手持着鞭子的少女快步走进正院。 “额娘,姐姐都进行宫了,咱们何时去拜见姐姐?” 少女看着母亲,眼睛里满是憧憬。 “姐姐可是皇后,真不知道咱们家为何还留在这个破地方,听说京城很繁华,那里还有不需要人拉着走的车,哧溜一下就飞出去了,女儿长这么大还没去过京城!” “好了,不要闹,今日圣驾才刚进行宫,里里外外忙得很,哪里抽得出时间召见外人?” “皇后是我姐姐,我们怎么能算外人?” 看着女儿脸上的骄傲,兆佳氏心头闷得慌。 她哪里会跟儿女说皇后不待见自家人。 当今皇后是个古怪性子,别人家出了个皇后,一家人都能沾上这份光,偏偏自家这个活像是跟自家有仇似的,根本不允许娘家人冒头。 这些他们没有跟小辈提起后,他们只知道姐姐姑姑是皇后,却不知道这个亲人是个心狠的。 “乌云珠,不准胡闹,等皇后娘娘忙完了,自会派人召见我们,你去盯着你弟弟,他昨日跑去了城外的庄子,今早才回来,你去看看,别逃了今日的课。” 想起儿子苏纳,兆佳氏心情不太好,虎头虎脑的儿子是很可爱,可偏偏是个不爱读书的,整日喜欢往外跑。 都十岁了,还调皮得要命。 少女不敢置信看着亲娘,“额娘,你偏心!” 说着气呼呼跑出去。 兆佳氏无奈了,她怎么偏心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71节 “唉,跑慢点!” 纳兰府一片愁容,与其相反,郭络罗府却喜气洋洋。 因为这次冬巡,自家女儿也随驾来了。 虽然就来了一个。 但一想到两个女儿都有皇子傍身,三官保就抖起来了。 隔壁家是皇后又怎么样?不还是没有儿子,没有儿子百年之后还不是一场空。 *** 傍晚下起了小雪,明明温度差不多,宝音却觉得盛京比北京要冷不少。 或许是因为北京城内人口更多,更热闹的缘故吧。 坐在窗户边上往外望去,宝音看到了刚跨进门的身影。 等人正脸露出来,她觉得很意外。 “去将宜妃请进来。” 屋内热气腾腾,宜妃踩着沾了雪的盆底鞋进来,不大一会儿就留下了几道湿漉漉的痕迹。 “臣妾给皇后主子请安,皇后主子万福金安。” “过来坐。” 宝音招呼她坐下。 “这下着雪,怎么跑出来了?” 宜妃似露出哀怨之色。 “您也知道,我十几岁就送进宫了,都十多年没回来了,不知下次还有没有回来的机会,或许这次是有生之年唯一的机会。” 宝音被她给弄无语了。 “说明白点。” 宜妃干脆利落道:“臣妾想回家省亲,请皇后主子允许。” 宝音端起茶杯,“就这事?亏你还绕来绕去。” “可有问过皇上?” 宜妃忍不住道:“这回家省亲不是归女主子管,要问皇上做什么?” 宝音听明白了,她是想走她的路子,若是皇上问起,完全可以说是她答应的。 宝音心想,这宫里人的小心思一个个都带几个弯,连以大大咧咧出名的宜妃其实也没那么简单。 “我这边原则上是同意,不过还是要跟皇上那边说一声,四公主、五阿哥、九阿哥、十一阿哥呢,要不要陪你一起走一趟?” 宜妃捂嘴笑道:“要是可以,那就太好了,您是不知道九阿哥那浑小子总是埋汰他外家,得让他走一趟,让他知晓外祖家待他的好。” 宝音笑笑,这话她不作评价。 她召来了太监,让人跑了一趟。 没多大工夫话音就传回来了。 “皇上那边正忙着,说后宫诸事由您看着办。”太监恭敬回答。 宝音看向宜妃,“明日都忙着祭祖,后日还不知什么情形,你准备何时动身?” 宜妃忙道:“今日可否?就回去和家人见见,晚间就会回来。” 宝音道:“哪有大晚上回家省亲的?” “若是太晚就住上一晚,几位阿哥明日还得祭祖要早起,不能耽搁正事,吃过晚饭便回来吧。” 宜妃连连点头,“您安排得正合适。” 宜妃带着笑意离去,没多久就在四个孩子陪同下离开了行宫。 这回大郭络罗氏因身份不够没能跟回来,不然怕就是两位皇妃一起回去了。 郭络罗府很快收到消息,府上出动所有人打扫过道,清理积雪,还将红灯笼红布挂出来,一派喜气洋洋。 与之相比纳兰府则冷寂不少,纳兰佟贵转头看到隔壁清扫大街,恨恨的“呸”了一声。 “也不知道高兴什么劲儿,再得意不也是个妃?” 他大步往正院走,越走越生气,一进屋就大声嚷嚷道:“这人呢,都死到哪里了?” 屋内的兆佳氏翻了个白眼,穿上鞋子走到外间去。 “今日怎么想到回来了,不去陪着你那美人,躲在你那温柔乡了?” 纳兰府如今可以说是兆佳氏的天下,因为早几年就分家了,两个继子带着各自产业搬出去住了,老宅留给了兆佳氏所出的儿子苏纳。 后来纳兰佟桂的美妾又生了两子,在妾室怂恿下他令安置了院子跟小妾一起过去了。 兆佳氏无所谓,反正该儿子的财产已经分到手了,谁还愿意伺候一老头? 再说纳兰府最大的那个不是纳兰佟桂,而是远在京城的皇后。 她算是看明白了,皇后是嫌弃生父和两个兄弟不成器,才按着他们留在盛京。 她改培养自己儿子苏纳,苏纳要是出色,就凭他姐姐是皇后,就能有一份不错的前程。 纳兰佟桂脱掉鞋子,喊人取一双新鞋。 随即他左顾右盼,没看到老闺女踪影便问兆佳氏。 “云朵呢?” 云朵是乌云珠的小名,还是大女儿取的。 纳兰佟桂算是看明白了,他就是靠女儿的命,什么儿子全都靠不住。 兆佳氏心头一跳,“她去找苏纳里,你问她做什么?” 纳兰佟桂穿上鞋子,拉着椅子到兆佳氏边上,压低声音问:“你说把咱们云朵送进宫怎么样?” 兆佳氏瞪大了眼,“你疯了,万岁爷都是不惑之年,咱们朵儿才十七!” 正常来说乌云珠是该参加选秀的,只是上次进入第二关后就得了恩赏送回来了。 纳兰佟桂不在意道:“那又怎么样?那可是皇上!” 兆佳氏冷笑一声,“那你得先过皇后娘娘那一关。” 他搓搓手,觍着脸道:“这不是见不着吗?回头皇后娘娘召见娘家人,你问问,让云朵进宫,云朵年轻,怀上孩子还不简单?” 兆佳氏冷脸,只觉得这张脸恶心,她年轻那会儿怎么眼瞎了竟然能睡得下去。 “我看你是疯了!” 纳兰佟桂板起脸,“我这是为谁?还不是为苏纳着想?皇后无子,不知被多少人嘲笑,让云朵进宫生个孩子怎么了,有她姐姐帮衬,怕什么?要是生下皇子有幸继承那个位置,那可是几辈子的富贵!” 想要儿子苏纳,兆佳氏被说得动摇了? 夫妻二人都没有注意到门外躲着的少女,少女含着泪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恐慌。 说什么疼爱她,竟然想送她进宫,那还生她干什么? 只为姐姐和弟弟铺路吗? 少女哭着跑了出去,没多久兆佳氏就收到了消息,二小姐跑出府了! 第322章 兆佳氏很着急, 大冷天跑出去可是一件极危险的事。 首先盛京有不少流放人员,其次这种气温要是人不赶快找回来,等白天看到的怕是被冻死的尸体。 “快多派一些人出去找!” 兆佳氏扭头看向跟着一脸焦急的纳兰佟桂, “乌云珠要是有事,我跟你没完!” 纳兰佟桂没防备,被她抓花了脸。 他捂着脸往外跑, 边跑边恼怒道:“哪有打自家老爷们的女人?哼,不跟你这个妇道人家计较!”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担心女儿。 小女儿也是从小娇惯着长大, 大冷天的跑出去他当然跟着焦急。 将府里的人都派出去, 纳兰佟桂站在大门口,看着别人家热热闹闹, 自家却一片乱糟糟, 不由叹了口气。 “这都什么事啊?” *** 五阿哥对于外祖家感官平平, 外祖和舅父殷勤中透着一股巴结, 不像是亲戚, 更像是下面的门人。 不断跟额娘提起过往,引得额娘落泪。 还有小九的态度也让他很不适应, 来之前是多次贬低, 来了后却亲切不失礼, 好像很看重这门亲戚一样, 他心里隐约察觉到自己这个弟弟好像长大了。 得知宜妃可以留一晚, 府里的人都非常开心,赶紧殷勤地将宜妃请去了上次皇上歇息的院子。 “一直收拾着,没敢让人住着,您放心住,都换了新的, 娘娘就安心住下。” 宜妃进院子后笑容满面道:“可不敢住主屋,随便找个厢房休息一晚吧,明早还得赶回去。” 五阿哥见额娘安顿好,就拿眼神看九弟,似乎在问,“走不走?” 乖巧的十一阿哥自当是跟着哥哥,只是没等他走到五阿哥身边,他就被九阿哥搂住了脖子拦下来。 “五哥先回去,十一弟,你且与我一起。” 十一阿哥面露犹豫,九阿哥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十一阿哥立马开口,“五哥,那弟弟等等九哥。” 五阿哥懒得管这两人有什么官司,去跟宜妃道别了, 宜妃关照了他几句,叮嘱他回去路上小心点。 五阿哥临出门前倒是听见九阿哥拉着一位外祖家的表哥打听人参……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72节 出了郭络罗府走了一小段,五阿哥看到隔壁家乱糟糟的景象。 “这是谁家?这么晚快宵禁了吧?” 随从忙道:“这是纳兰府的下人。” 五阿哥一惊,“可是国丈家?” 若按正经来算,郭络罗府还真算不上是阿哥们的外家,阿哥们的外家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后的娘家。 最开始是赫舍里府,之后是钮祜禄府,再就是佟府和现在的纳兰府。 只是跟前面三个比,纳兰府底子太薄,再加上一直未能正式册封国丈,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但要真按照礼法来算,纳兰府就是皇子们的外祖家。 五阿哥本来是想要进府坐一坐,哪有过门而不入的,可一看似乎出了问题,便派身边的人去打探。 “低调些,就问可有需要帮上忙的地方,不用透露爷的身份。” 七八个随从中跑出去一个,很快带着纳兰府二姑娘跑丢的消息过来。 “二姑娘?”五阿哥算了算,还是他小姨,便解下腰牌子递给随处,“去郭络罗府,喊一批人帮忙寻找。” 吩咐完后,五阿哥便领着剩余人往行宫方向走。 好在郭络罗府离行宫不算远,穿过街道就到了通往行宫的主干道。 五阿哥停下了脚步,往后边看了看。 “是不是有哭声?” 这大黑天,又寒风刺骨,不知哪里传来的哭声混合进风声中显得诡异万分。 五阿哥握紧了手腕上的佛珠,这是皇太后在他去战场前给他挂上的,说是太皇太后留给她的,曾在五台山供过,高僧开过光。 他咽了咽口水,“有人吗?是谁在哭?” 哭声戛然而止,只余下呜呜风声。 几名机灵的随从已经悄悄往某处隐蔽地方摸过去,很快将藏在暗处的人按住。 “啊啊啊啊!” 五阿哥愣了一下,怎么是女声,听着还很年轻? 不大一会儿,随从已经把人押过来。 “你们谁呀,快放开我!” 随从已经打开了手电,微弱的光照亮了女孩的脸。 女孩冻得鼻子通红,嘴唇发紫,再看这一身不菲衣服还有皮细肉嫩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养出来的。 五阿哥很快联想到了刚才遇见的事。 “可是纳兰府的二姑娘?” 乌云珠洗了洗鼻子,“你是谁?快让你的人放开我,不然我让、我让我姐姐教训你!” 五阿哥使了个眼神,随从就把人放了。 他也没有自曝身份,只说了路过纳兰府时,看见那边在找人。 乌云珠瑟瑟发抖,打了个喷嚏,“不,我不回去!” “我……我要去找我姐姐!” 这可就让五阿哥为难了,总不能带个外人进行宫吧? 还是这种关键时刻,可把人放着也不行,谁知道会不会出事? “你姐姐住哪里?”他试探性问。 乌云珠又不肯开口了,还带着警惕眼神看着他。 “找到二小姐了!” 好在纳兰府的人及时找了过来,话语里都是惊喜。 很快少女便被人围住,半强迫被带走。 乌云珠忙向五阿哥求救,“我不认识他们!快救救我!” 五阿哥不明白她在卖什么药,眼见家丁们苦口婆心劝她说太太都急哭了,才开口。 “不如我陪你走一趟?” 乌云珠气呼呼地推开家丁往回走,“谁要你假好心!” 无端被骂了一下,五阿哥也觉得莫名其妙。 回行宫的路上,走着走着他突然笑了出来,这位便宜姨母好像有点不一样! *** 隔日一早天未亮就启程。 骑着马的四阿哥扫了旁边的五阿哥一眼,奇怪道:“你昨晚不是回来的挺早,怎么这么困?” 五阿哥看看左右,大冷天出城往郊区跑,大家都没什么精神。 他想了想小声道:“昨天回来路上遇见了皇额娘家里的妹妹。” 四阿哥皱眉,“故意拦你?” “那倒不是。”见四阿哥误会了,五阿哥笑呵呵道:“不知道跟家里闹了什么矛盾,大冷天跑了出来,我回来的路上躲在角落里哭呢,差点没把我吓死。” “至于困,那是因为昨日在郭络罗府喝了鹿血酒,回来后躁热的睡不着,哎,也就眯了不到两个钟头吧。” 自有了钟楼和西洋钟,他们已经习惯将时辰和小时混合着用,一个时辰两小时,说了也能分得清。 四阿哥提醒道:“你可别睡着了,回头从马上摔下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不至于,出了城不就快到昭陵了吗?” …… 宝音掀开了帘子,话说在盛京住了那么多年,她还真没来过昭陵。 一来是大清国力正盛,这里时刻有人看管。 二来…… 也没人跑去别家人坟头欣赏风景吧? 离昭陵还有一段距离时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连皇帝都不例外。 走了一段路就看到了昭陵的那条长长中轴线。 大家都面容肃穆,宝音也没有在这个时候不识趣的冒出什么心音。 穿越宽阔的笔直的道路,看到了下马碑、石狮子,过了神道、石碑门就是昭陵的正红门。 其他人都暂停脚步,只皇帝和宝音被请去东配殿更衣…… 祭拜完皇太极和他的皇后博尔吉特氏后,宝音心情有些奇妙。 谁能想到一个历史书上的人物,竟然成了她今日要祭拜的对象,往后说不定她也会成为别人祭拜的对象。 她打量着昭陵,昭陵好像没被盗过,她改变主意了,努力活长一点,也葬回老家。 四处走走,她看见了祭拜归来的阿哥们,四阿哥和五阿哥凑在一起也不知在说什么。 宜妃和德妃也就面子情,两人的长子关系倒是不错。 当然也有五阿哥性情敦厚的缘故,这孩子被皇太后养的脾气确实跟其他皇子不同。 就说五阿哥的同胞兄弟九阿哥,人小鬼大不说,就有着天生的经商头脑。 听说借着帮他哥看建府的机会还炒起了石料木材生意,内务府负责采购的衙门看到他都头疼。 似是看见了她,两位阿哥忙走归来。 “皇额娘吉祥。” 宝音放柔了声音,“你们俩怎么不找个避风的地方?” 四阿哥说在等二哥过来。 五阿哥在一旁点头。 接着五阿哥说起了昨晚上遇见的事。 宝音笑问:“这么说你见过乌云珠了?” 她进宫时乌云珠才五岁,这都多少年过去了。 之前选秀乌云珠也在名单上,等过了头关,就让宝音落了牌子。 宝音本来是想让她继续念书,才十几岁的孩子说什么亲事,只是她不爱读,盛京离京城那么远,她也管不住她。 五阿哥憨厚地笑笑,“是,昨儿从郭络罗府出来,到行宫附近遇见了,儿臣等纳兰府的人找来才松口气,不然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他说起乌云珠哭着要找姐姐,宝音有点意外,笑笑打发走了二人。 算起来她这个妹妹都十二年没见了,说什么突然想她,很大可能是受了委屈。 府里可是兆佳氏管着,谁能给她气受? 宝音眉梢一挑,一个个念头蹦出来。 第323章 乌云珠带回家后被禁足。 “你看你将全家折腾的鸡飞狗跳, 让别人家看笑话,你就留在房里好好反省!” 兆佳氏是真怒了,隔壁郭络罗氏派人过来询问可要帮忙, 分明是奔着看笑话来的。 正是圣驾莅临盛京的关键时期,自己女儿还捅出个篓子,幸好没被禁军发现, 不然还不得被扭送到牢里去? 她现在后悔了就不该听那个混账瞎出主意,乌云珠娇生惯养长大,哪里适应得了宫廷生活, 怕是进去没多久人就没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73节 乌云珠很少见母亲这么生气, 她畏缩了一下鼓起勇气道:“额娘偏心,为了弟弟竟想送我去那种地方!” 兆佳氏哪里还能不知道她听见之前的那些话了。 兆佳氏翻了一个白眼, “你也不看看你的长相, 连你姐姐一半都比不上, 宫里大把比你漂亮的嫔妃, 皇上什么样的没见过, 还能看上你一黄毛丫头?” “这事你阿玛说了没用,他是妄想, 还得你姐姐愿意才行。” 说实话兆佳氏是有些恐惧这个继女的, 当然这是废话, 家里哪个不怕她? 不靠家里, 不靠子嗣稳稳坐在皇后那位置上, 眼瞅着还越来越稳,恩宠也没断过。 人家要是想要孩子不自己生吗?当初在家里时可没查出身体有问题。 就算不想生也可以抱个小嫔妃的孩子。 偏偏她就好像对孩子真不在意一样。 “行了,你也别胡思乱想,就好好留在屋里反省!” 兆佳氏让人带上了院门,匆匆忙忙出去打探消息了。 三官保家都得了恩典能继续东巡, 总不能身为皇后母家连个恩典都没有吧? *** 去完昭陵,宝音回行宫休息。 皇帝没闲着带着一大群官员和身边人又出去遛达去了。 真是闲不住。 宝音并不知晓有人为她没有孩子而操碎了心,连办法都帮她想好了。 回来后她就派人去打探消息,后面一想直接把人叫过来一问,还打探什么? 于是在乌云珠被禁足的第二天下午,她得到了被姐姐召见的机会。 这个姐姐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进宫了,要说乌云珠有多大印象还真没有。 可皇后姐姐虽然不在家里却胜似在家中,家里处处都有她的消息。 乌云珠从小到大就生活在这种话语中。 “贵妃娘娘如何如何……” 到后来变成了皇后娘娘如何如何。 每一个提起的人都与有荣焉。 曾经乌云珠也是其中一个,而在昨日她突然意识到姐姐才是那个被牺牲的人,就跟阿玛要牺牲她,一直表现很爱她的额娘竟然犹豫了。 是不是她再生得美貌一点,她也会被送进宫,为一个大她近三十岁的老男人生孩子? 她存在的意义,额娘生她的意义就是进宫帮姐姐生孩子吗? 乌云珠伤心的是这一点。 尽管额娘拒绝了那个提议,可并不是爱她,仅仅是她长相不够出众。 *** 换上了新年时的新衣服,乌云珠被打扮得漂漂亮亮被请进了一个小轿子。 她扶着轿子有点紧张,掀开一道门帘缝隙往外开,只见行宫离她越来越近。 到了行宫正门,她被请了下来,年年人烟稀少的行宫像是一下活了过来多了些人气。 “纳兰格格,请随奴婢来。” 门口的太监笑着给她引路。 一路上碰见了不少宫女太监,大家远远行礼再离开。 乌云珠是不需要的,她为娇客自然不需要跟奴才行什么平礼。 走到半道上,遇见了一伙少年,她疑惑地看着少年中的某人,总觉得有几分面熟。 是错觉吧? 太监带着她转弯,那群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宝音是在住着的寝宫接见了这个妹妹。 乌云珠进来时,她正在修剪花叶子。 “是乌云珠吗?快过来我瞧瞧。” 乌云珠走过去,小心地打量面前这位年轻漂亮又贵气的女人,原来这就是她的姐姐呀。 “乌云珠见过姐姐。” 宝音拉着她坐下,关心地问了几句家里的情况,然后直奔主题。 “昨日五阿哥跟我说遇见了你,怎么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惹你那么伤心?” 乌云珠愣了一下,原来那个少年是皇子啊,只怪昨日夜色太晚,那电灯也没照清楚长相,不然刚才她也就认出来了。 乌云珠抿了抿唇,“没、没什么。” 宝音挑眉,无形压力笼罩在乌云珠身上。 “怎么跟姐姐生疏了,你小时候姐姐还抱过你,你整天跟在姐姐身后,朝着要姐姐玩,十多年不见,跟姐姐生疏了吗?” 乌云珠一个未经过什么事的少女哪里容得这么一激,她连忙将话给吐出来。 但是一说完她就后悔了。 若是姐姐有这个意思…… 宝音无语,还真是谢谢这些人为她着想,没有孩子这么多人盯着,总不能都帮她分配好了财产去处吧? “你别瞎想,皇上那么多孩子,不缺人帮他生孩子,至于我……” 宝音冷笑了一下,“我能平平安安坐上皇后之位,可是托了没有生孩子的福气,要是生了,说不定还在贵妃位上熬着呢。” “阿玛他们是什么都不懂,瞎掺和,生什么孩子,能不能生出来还不一定,就算生出来也注定养不大。” 乌云珠一惊。 宝音放柔了声音,“太子已定,皇上不可能允许多个嫡子出来,阿玛还是十年如一日没有政治触觉,乌云珠你还年轻,日子长着呢?不要听他们的,得有自己的想法。” 乌云珠怯怯点头,她好像发现姐姐这皇后坐得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风光。 宝音赏赐了她一些书和小姑娘喜欢的头目,便吩咐人送她回家。 等人一走,宝音面色一冷,对着马必应道:“你亲自走一趟,敲打一下,若是在盛京还不安份,我就派人送他去吉林去。” 吉林在盛京北边八百多里,那儿比奉天还要苦寒。 关键一点,宁古塔也在那里。 …… 纳兰佟桂得了消息,打了一个哆嗦,硬着头皮先将太监给送走。 他回头将兆佳氏给骂了一顿,责怪她没看好女儿。 兆佳氏可不是好脾气任由他骂的人,两人又吵又打闹的不可开交,最后还是乌云珠跑出来喊下人将两人拉开。 “行了,你们不要吵了,是我不好,碍着你们眼了,我去求姐姐,让她带我进京,回头在京城许一门亲事,再也不来碍你们眼了!” 兆佳氏捂着胸口,“你这孩子是想气死我呀!疼你这么大,你是一点也不认恩呐?” 纳兰佟贵则是眼睛一亮,“进京好,乖那边儿,回头跟你姐姐多帮帮阿玛说说好话,回头我们家一起进京,你就算嫁人也有底气。” 乌云珠面露苦笑。 她竟然从未发现自己的阿玛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 皇帝从外面溜达回来,跟宝音说了一件事。 “我见城外开垦了不少田地修了不少水渠,是准备种水稻?” 骑马逛了百十里,上回来看到的荒地都变成了屯田。 本该人烟稀少的城外也多了一些原本没有的屯子。 [这么好的土地不种荒着多可惜?] “昨日吃的是这边产的大米,味道如何?” 皇帝点头,“滋味不差胭脂米什么。” 正是大米滋味不错,他才抽出时间在周围跑了一圈。 宝音笑道:“等到了吉林你再尝尝那边的大米,去年种的米我让留了一批,其他的都分了。” 皇帝见她神色开心,拉着她的手拍了拍,“你同意宜妃省亲,就没想过自己也回去?” 宝音瞅了他一眼,“纳兰府是后来迁的,那会儿我都进宫了,要说熟悉的该是城外庄子才是,怎么让我去那儿?” “也不是不行。”他摸着唇佯装思考后回答。 宝音就知道他肯定是有目的。 “不是赶着去福陵?” 那是努尔哈赤的陵墓,在东边。 宝音对于福陵更熟悉,因为那里葬着叶赫那拉·孟古哲哲。 叶赫那拉这一支身份最高的女人。 “稍晚绕去庄子,明儿回,后日再去福陵。” 宝音没意见。 她低眉浅笑,“我那庄子怕是破破烂烂没什么好瞧的,你要是想看什么,怕是得失望了。” 皇帝知道瞒不过她,松开她的手,“我听说入冬时那庄子屯了不少粮食?” 宝音白了他一眼,“你是属猫的吗?鼻子那么灵?” “吉林那开垦的土地,头一年收成不好,种了些玉米黄豆,稻米不多,大部分还有留在当地养民,余的那点粮食暂放在庄子那,也被你给闻着味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74节 皇帝摸了摸鼻子,“边关人少,不敢过多往这边的迁人,我先去瞧瞧粮食,回头让祖宗也尝尝咱们东北土地上种出来的粮食。” “听说要不是当年饿肚子,祖宗也不会出来给明军卖命。” 努尔哈赤的起家史她都听得耳朵生茧了,别看涂涂抹抹不少,说到底就是明军养寇自重,自己玩砸了。 这天下可不是努尔哈赤打下来的,是皇太极捡漏。 努尔哈赤最多跟蒙古人干过仗,和明军打过。 要不是李自成,这天下还真不一定落在爱新觉罗头上。 第324章 皇帝遮遮掩掩不肯说明白。 宝音假装认同了这个理由。 不管他去找什么, 恐怕都得失望了,庄子那边多是被当作育苗基地来使用。 换了一身衣裳,就是披到脚踝的大衣, 穿在身上跟裹着被子出门一样。 甭管好看不好看,那是真抗冻。 大概是很久没有这样长时间在室外,她觉得盛京冷得有点不正常。 出城时坐的是爬犁, 水泥地上,马儿还得打滑狗儿放开了跑。 爬犁在冰面上打滑,吹着寒风, 说实话宝音许多年没这么开心过了。 她就像是原本野生的鸟儿被圈养在笼子里, 已经习惯了被圈养的生活,哪怕放到野外, 也不太习惯张开翅膀。 到达庄子时并未过去多长时间, 十年过去, 城外变化很大, 两边的屯子变多了, 将庄子怀抱在中间,当初庞大的庄子, 此时再看莫名小了许多。 庄子外的玻璃棚子犹在, 只是变得更大了, 变成了钢铁结构。 或许是他们来得突然, 庄子里的人手忙脚乱, 最后人被驱赶到一间屋子里,庄子被禁军和宫女太监接管。 宝音觉得无趣,本来还开怀的心情已然消失。 皇帝下来牵住她的手,领着她往大棚里走。 眼下的大棚又大又高,因气温原因禾苗生长缓慢。 他将身后的人挥退, 走了两步指着某个方位说,“我记得当年就是在那看到的你。” “那会儿还想着这是哪家的姑娘,竟然在这般寒冷的地方种出了可口的绿菜。” 宝音没给他面子。 [我那会儿就觉得这群人一点礼貌都没有,擅自闯入别人庄子。] 他装作没有听见她吐槽。 “后来看见种水稻可真是大开眼界。咱们旗人善于放牧,东北这地方人口少,地界大,就算种地也是种菜种麦子之类,种植水稻我还真是头一次见。” 宝音哼哼。 [只能说你少见多怪。] 就算有怕也到不了他眼前,要不是她在盛京外种,又赶上他冬巡,谁会将这点小事往上报? “明珠倒是办了一件好事,促成了一段姻缘。” 宝音难以置信看向他。 [你真这样想?] 知道她因为这件事记恨了明珠很久,皇帝这样说其实也是在逗她。 他牵着她往外走。 “若是回到当年,你还愿意入宫吗?” 宝音没有回答。 [谁知道呢。] 时间不可能倒流,这种问题也没有答案。 若说愿意,她心中不甘。 若是不愿意,她能舍弃这份权势吗? 她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她了。 许多人都在怀念过去的美好。 后世有人觉得六七十年代好,人心淳朴,可坏的老人都是那个时期走过来的人。 有人认为民国好,十里洋场繁华。 实际上他们怀念的不是那个时代,而是在那个时代时享有的特权。 知青会怀念下乡生活,想回到那个时代吗? 底层百姓愿意回到那个纸醉金迷与他们毫无关系的民国吗? 没有吧? 那她呢。 假如有一日回到过去,她也不确定变回普通旗人的她会不会怀念这段养尊处优的日子。 两人进了主屋,房子都被粉刷过,墙壁上悬挂着干辣椒和玉米。 外面也用钢架支起了一截圆弧的玻璃棚。 很温暖。 主楼多年没人居住,还维持着当年她离开时的模样,或许是接到了冬巡的消息,不管她来不来,房屋里的家具都重新换过,连被褥都是新的。 宝音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喜爱的拖鞋,完完全全是按照原来的模样复制的,她有些忍俊不禁。 皇帝牵着她的手进入往日的闺房,站着看了片刻后歪头道:“闯入闺房,我这算不算登徒子行为?” 屋内炕烧着,宝音松开他的手坐在炕上,没有搭理他。 皇帝好奇地四处打量。 这房间少女气息太浓,有各种小玩偶,墙壁上甚至悬挂着一串风铃。 叮铃~ 他拨动了一下,铃铛传出清脆的声响。 宝音回到熟悉的地方,放松下来趴在炕上,又往炕桌的小抽屉摸了摸,果然摸到了零食。 是柿饼。 北方冬天的零食少得可怜,柿饼算是限定美食。 不像是现在的北京,通火车的缘故,南边的美食源源不断往京城送,也没人说什么劳民伤财了。 她咬了一口,还是熟悉的甜味,霜挂得也很好。 房间里悬挂着灯,是那种安装电池的灯。 这种用完之后换电池,不需要依靠发电,拉电线的手电筒都火了好几年了。 最开始的手电筒是参考了煤炉灯的样式,后来改成手电筒。 只因用起来方便。 不过还是那套规则,普通人买不起,富贵人家不镶嵌金银玉石又觉得拿不出手。 等真正流入平民手中还不知道得过去多少年。 皇帝凑过来咬了一口,宝音嫌弃地将剩下全塞他嘴里。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外面已经天黑了,城内不少人怕是已经反应过来了,皇帝出城可是大事。 宝音还是没弄明白他的目的。 正疑惑着,外面传来许多脚步声。 “先闭上眼睛。” 皇帝伸手捂住她的眼。 宝音只能被迫闭上,内心也忐忑起来。 她感觉到了自己的手被他紧握着,她被他推着往外走。 跨越门槛前,他还提醒了一下,等跨越之后,他才松开手。 宝音看着屋内情形神色一怔,再回头看他,对上他含笑的眼神。 桌面上摆放着不少地契,一打一打非常厚实。 她走过去翻看,每一张都写着她的名字,有吉林的、黑龙江的、奉天的,大的是上十过万亩包括山林河流,小的也有万亩在平原地带。 加在一起少说有上千万亩。 她怔愣了一下,骇笑,“你给我这么多地做什么?” 皇帝走过来,手搭在她肩膀上。 “都说要赏赐良臣,朕的皇后为朕稳定大后方,同样有功,只是赏赐些金银你怕是看不上,至于土地,朕倒是多的是。” 他拍了拍,“不用借着常宁的名义偷偷摸摸往这边迁人,吉林那边地种得不错,你想要迁人进来,这些土地给你用来安置人口。” 宝音意外,他连常宁帮她弄人这件事都知道了? 不过看着这些地契,她还是很心动。 她大概是除皇室以外,这个帝国最大的地主了。 “我以为你不喜欢太多人出关。”她纳闷问。 “我何时说不喜欢?” “不担心龙脉被毁?”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75节 皇帝笑,“瞎说什么?长白山的龙脉是能轻易毁去的吗?” 能毁掉,大概是帝国已经没了。 [你突然这么大方,还真让人不适应……] 她念头蓦然一转,想明白了,之前是应对战事抽不出手,现在西北战事大致平定,他自然能够抽出手盯着东北。 宝音狐疑,“你要引人出关,该不会是填补东北的空白,让土地不被罗刹人占去吧?” 皇帝将这些地契叠在一起塞进她手里。 “别胡思乱想,就是给你的奖赏,这些地你随便用,给你了就是你的。” 虽然得了土地很好,可她为何没有高兴? 这么多土地她得投入多少资源才能开发出来,不论是放着还是安排人来种地,他好像都不亏? 她又被他拉着去粮仓,他挑选了五谷后,宝音琢磨出了不对劲,这人怎么比她还要熟悉? 用晚膳时吃的都是刚宰杀的羊羔子,蔬菜是前脚从地里采摘下来后脚就洗洗扔进锅里炒熟了。 用膳时他是专拣蔬菜吃,其实路上也没亏着谁的嘴,是他没事就带着阿哥们去打猎,跑去的是深山,吃的自然是凑合。 隔天两人吃了早膳才收拾收拾回行宫。 *** 宝音带了不少柿饼回来,回来后交给人四处发一发。 有宫人来报,说是纳兰府递了牌,询问她是否要见。 上次宝音将乌云珠叫来不算是正式见娘家,她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兆佳氏是个聪明人,在她看来起码比纳兰佟桂要聪明。 只是聪明人自作聪明时也很让人不悦。 兆佳氏这次并不是一个过来,还带来了宝音的两个嫂子和侄女们。 宝音进宫那会儿大嫂生了一女,二嫂生了一子,这么多年过去,两人又为纳兰家添置了不少孩子。 一群人见面后,宝音看见了二嫂身后跟着一个长相精致的女孩,十二三岁模样。 宝济氏将女儿往上前推了推。 “娘娘,这是您的侄女慧姐儿,在您入宫那年怀上的,小丫头模样是不是很俊?配个皇子还是绰绰有余。” 宝音面色变冷,她这个二嫂说话还是这么不着调。 兆佳氏是又气又急,临来前都吩咐了,皇后娘娘不是她们的小姑子了,说话得收敛着点,结果嘴上还是没把门。 见气氛有点冷,宝济氏闭上嘴。 宝音这才看向兆佳氏,“家里递牌子就为这件事?今日是在我这不会传出去,回头若是哪个嘴上没把门,对皇子们挑挑拣拣的事传出去,一家子就搬去宁古塔住吧。” 宝济氏被吓得一缩,连她的孩子也吓得躲在她身后。 敲打了人,宝音还是给了颗枣。 “今年家里出几个人随驾,不许仗着本宫势胡来,不然别怪本宫不给面子,派人扭送回奉天。” 兆佳氏递牌子也是问这事,上回冬巡家里借着明珠的光伴驾了,今年郭络罗家早早就说了会伴驾,就纳兰府迟迟没得消息。 总不能自家姑娘都当皇后了,家里连个伴驾的恩典都没混上吧? 此时得了准确音讯,兆佳氏提着的那颗心也总算是放下了。 第325章 慢悠悠的队伍再次启程, 跟之前一样,闲不住的男人们跑去打猎了。 这边的大猫是真的会下山袭击人畜,不像未来的大猫摇身一变混上了编制成了国宝。 上一次皇帝捕杀了三十多头东北虎, 大概也只有围猎才能捕杀这么多猛兽。 效果也不是没有,山林外圈很少有老虎的痕迹。 这次也不知道哪种猛兽倒了大霉,宝音没有过问古代人比现代人还懂什么竭泽而渔。 上回大肆围猎后就封山了, 留足了动物繁衍生息的时间。 穿越山林,这样紧赶慢赶走了半个月才到松花江。 来到松花江还有一件大事就是祭江神。 算是这边比较重要的祭祀活动。 又走了半个月,江面上的冰层开裂, 听得沿岸的他们心惊肉跳。 下游也开始了炸冰层, 先排掉一部分冰层,免得到时候一起化冰, 水不能及时排掉, 到时波涛汹涌的江水卷着冰块席卷沿岸。 皇帝多年前就命人修了江神庙, 这次带着皇子大臣们去祭祀江神。 祭神可是一件非常热闹的事, 几乎附近的人都会过来围观。 吉林城的江边不只有江神庙, 还有东关帝庙,让她有点窘的是还看到了痘神娘娘庙。 带着好奇心, 她踏入了这座不算大的庙, 当看清楚里面的泥塑人像时忍不住退出来了。 不是说像, 只能说跟她没一点关系。 直白来说就是个慈祥的妇人, 一手牵着牛, 一手举着一个瓷杯。 牛意味着牛痘的来源,瓷杯应该是装着干掉天花的牛痘。 很好,很形象,但跟她没有多大关系。 娘娘庙里的雕像宝音是禁止贴金箔,就用普通的泥塑, 做得太好可是容易招贼。 她也不想百年后自己头和身子分开,成了无头的雕像。 还是泥塑好,低调不会招人眼。 祭神对于江边生活的人来说是一件大事,更别说这次还是皇帝带头,来的身份都是贵重的人,这次活动吸引到的人就更多了。 连新迁徙过来种地的汉人听说这边有热闹看,都不远几十里裹着棉袄跑来凑热闹了。 只能说这片土地上的人天生就爱凑热闹。 江边祭祀神,神庙附近则开庙会。 庙会大家都知道,热闹,吃得喝得玩的庙会上都有。 说书的唱戏的也不缺。 宝音换了一身轻便衣服,跑出来玩,啃着糖葫芦时还碰上了同样便衣的阿哥们,这就有点尴尬了。 含着糖葫芦,她装作没有看见他们。 原以为几个小家伙会识趣地离开,没想到他们竟然主动走过来。 十四阿哥笑嘻嘻问,“给额娘请安,额娘,糖葫芦好吃吗?” 宝音指着扛着稻草柱子的人道:“想吃自己拿,今日我付钱。” 于是四、五、六和十四几人每人举着一个糖葫芦走在庙会上。 宝音心情舒服了,要尴尬就大家一起尴尬。 “你们怎么过来了,不陪着皇上祭江神?” 四阿哥举着糖葫芦开口,“那边已经结束了,汗阿玛在召见吉林将军说话,二哥让我们出来走走,看看热闹。” 四阿哥没有吃。 他有点矫情,不愿意当街吃东西。 十四阿哥倒是没他亲哥那么矫情,咬着山楂呲溜一声,“好酸~” 宝音笑眯眯道:“这家不好吃,盛京有一家卖奶皮子糖葫芦可好吃了,回头带你们去吃。” 十四阿哥干脆地应声说好。 十四阿哥又凑过来跟宝音通话,“……说中午吃鱼宴,开江鱼,都是江里捕捞上来,还是贡品,比京里吃到的新鲜多了。” 宝音也是佩服这小子消息灵通。 “这边鱼不错,回头你多吃点,吃鱼聪明。” 十四大概是真信了,一脸慎重地点头。 宝音领着他们逛了逛,庙会肯定比不上京城那边,但感觉不同,在京城他们也不能随便去庙会玩。 这会儿见到热热闹闹的场面,东看看西看看,眼睛都有些不够了。 宴席是在官衙举办,中午还真是鱼宴,各种鱼做的食材上场。 满洲的做法,汉人的做法,两个民族交融,以菜品形式出现在桌面上。 其实沿着江边走,一路上就没少吃鱼。 宝音一度对鱼有点犯难,不过今日这场面上她还是动了筷子。 她一动,下面的嫔妃和官员家眷跟着动。 吃着菜,还有人表演才艺。 这肯定是当地官府的人准备,好在都是比较传统。 东北嘛,想看到柔情蜜意这东西基本上就别想了,这才艺也是走豪迈风。 大家看着就是个乐趣。 吃吃喝喝后队伍再次启程了,这次宝音留意到不对,这个方向怎么看不像是去黑龙江,怎么沿着支流拐弯了? 又过去一日,皇帝安排扎营了,宝音也被他提溜出去,骑在马上还是满头雾水。 大部队安寨扎营,小部队快马加鞭沿着河流走,直到看到一块开垦的土地后,才放缓了速度。 宝音看到了那掀开有一米高的土层,这个高度只有大型机械能够做到。 秋日时趁着土还未被冻上将土掀起来,冻上一冬天,土里的虫卵草根全都被冻死。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76节 没错了,这就是她安置在吉林开荒队的流程。 皇帝下马后领着人跳入田里,那掀起的土块都到他胸了。 抓了一把土,冻了一冬天的土硬邦邦的,稍微用力变得粉碎。 宝音思绪万千,他怎么比她还要了解这边情况? 胡思乱想中,皇帝冲她招手。 宝音回过神来,还没等她行动,就看到一旁的太子先一步小跑过去。 “汗阿玛,您有何吩咐?” 宝音跟着下马,皇帝已经跟他的宝贝儿子聊起来,等她走到他们面前,皇帝已经说起了这块地的产量。 她停下了脚步,越发肯定他派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不,或者说这次迁过来的人里有他的人。 扫了太子一眼,宝音有些怜悯这孩子,他老子的猜忌心越来越严重了,她倒是无所谓,这孩子未来二十年大概都得承受来自他亲爹的高压视线。 皇帝扫了她一眼,然后询问这块土地准备做什么。 宝音随口道:“新开荒的地一般种玉米、黄豆。” 他颔首,“两样都是抗旱粮食。” 回到地头上,皇帝上马,大家又跟在他后面跑,没多久就看到了一个新建的屯子。 只远远看了一眼,又继续跑马。 宝音是真佩服了,佩服他没有导航的情况下还能摸清楚路况。 大致看了开垦的土地,皇帝计算了一下人数,便打道回府了。 等回去后宝音才知道他跑一趟是干什么,只为算一下该放出关的人口数量。 牛逼,这样的人活该他成功。 皇帝计算好后跟宝音商量从哪迁徙人口。 山东不行,早年地震哪里死的人太多了,从别处迁了不少过去,至今没缓过来。 “安徽、河南、山西怎么样?” 宝音思考了一下,“是强制吗?” 皇帝点头,“那边大家族比较多,容易抱团,拆分一下。” “两广、闽地抱团更严重……” “那边不行,气候炎热,适应不了北方的寒冷。” 宝音没有意见,她只有一个意见。 “分批来,一下子都跑过来,我这边没办法安排。” “这个自然,来个十年计划,分批往这边移居人口。” 宝音冲他竖起大拇指。 [不错呀,现学现用。] *** 四月的草原变成了绿毯,可真是漂亮,风一吹,警惕的小动物竖起了耳朵,听见马蹄声后转眼消失不见。 离开吉林后又去了黑龙江,看完黑龙江才加快行程赶到草原来。 大家舟车劳顿许久,没有一个人还开心看着外面的场景。 只期盼着赶快到达目的地。 因为科尔沁那边有火车可以坐,不用像现在这样骑马坐车,这样慢吞吞赶路。 科尔沁很大,从南到北跨越千里。 草原上没有醒目的地标很容易迷路,这时候就需要用上特殊手段。 来草原后,皇太后心情明白好上不少,主动骑着马,她也就五十多岁,放在后世还不是退休的年纪。 又日夜赶路,很快抵达了目的地。 宝音的任务是陪着皇太后召见蒙古这边的王公夫人。 这些夫人说的都是蒙语,宝音听得勉勉强强,好在帐里有翻译宫女。 说的是谁家跟谁家是姻亲,皇太后一直在笑,但看得出来有点勉强,皇太后这个岁数,比她年长还在世的人已经不多了。 她入宫太早,老家这边年幼一辈也没怎么相处过,也难为她大老远跑来。 说是缓解皇太后的思乡之情,让她老人家见见亲人,实际上皇帝的本意是敲打某些不安分的部落。 期间倒是出了点小事,十阿哥跟某位郡王家的小格格打起来了。 消息传到帐里,本来干巴巴的会面变得轻松起来,大家蠢蠢欲动都有去看热闹的心思。 宝音看向皇太后。 老人家摆摆手道:“你们去吧,哀家得歇着了。” 宝音见她精神还不错,才领着其他人告退。 等出了帐子就看到不远处被围了起来,等宝音她们走近,围着的人才让开了位置。 只见里面十阿哥在跟一个比他高一头的女孩摔跤,两人浑身都是泥土跟小脏猪一样。 女孩不服输,十阿哥也没有让着她。 旁边的人不仅没有拦着,还有穿着羊皮裙的少年举拳头为女孩鼓劲。 “娜日迈!干倒他!” 第326章 宝音本来想要混在人群中看一会儿, 无奈她身份太不寻常了,过往的人纷纷给她让路。 等到了跟前,两个小家伙还是没有住手, 显然是打上头了,倒是一旁起哄的人纷纷闭上了嘴。 或许是周围变得安静下来,两小孩察觉到不对, 被女孩按在身下的十阿哥先回过神,扭头就看到站在旁边醒目的宝音。 几个侍卫扑过去,将两人分开了。 十阿哥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 可看到身上的泥土又有点想哭。 宝音挥挥手, “散了,都散了。” 一群孩子呼啦一声跑了, 连那个大花猫一样的女孩也被她哥哥捞着跑了。 十阿哥小心翼翼看了皇后一眼, 只见她面上并未露出什么情绪来。 宝音招呼人过来, 先检查了十阿哥的身体, 确定没有问题后才领着他离开。 十阿哥走了一会儿察觉到这方向不对, 苦巴巴着脸问,“皇额娘, 能不去找汗阿玛吗?汗阿玛日理万机, 忙着接见蒙古部落亲王, 哪有时间理会这点小事?” 宝音笑吟吟道:“可不算是小事, 听闻十阿哥今日可是大展拳脚, 你汗阿玛定然高兴不已,迟早要见你,我劝你还是早点去自首。” “儿臣也不是故意跟她打起来,谁让那人太刁蛮,要来抢儿臣手里的猎物?” 宝音看他空空荡荡的手, “猎物呢?” “跑了。”十阿哥垂头丧气道,“被那个女孩一撞给跑了,儿臣都快气死了,就这么稀里糊涂打起来了。” 这事宝音早知道缘由了,只说一句该。 皇帝很忙,再忙也得抽出时间歇息,知晓宝音领着十阿哥过来了,还是挥退了臣子,让其去办事了。 宝音过来时还以为正赶上他休息的时间,领着十阿哥进来时,凑到皇帝耳边将事情说了。 被皇帝瞅了一眼的十阿哥有点胆战心惊,皇后到底说什么了? 皇帝开口,“你抢了xx家格格的宠物?还跟人家打起来了?” 十阿哥懵了,他什么时候抢别人宠物了,那只狐狸分明是他捡到的…… 等等,那只狐狸确实圆润,皮毛雪白无一丝杂毛。 竟然是有人养的不成? 他还以为是野生的,想着带回去给额娘做坎肩! “儿臣不知道那个是有主的。” 十阿哥委屈巴巴,谁家养狐狸啊,不嫌弃狐臭吗? 皇帝摆摆手,“回去写十遍字帖,没写完不准再出来胡闹。” 一听就这点惩罚,十阿哥欢天喜地跑出去了。 留在帐内的两人又提起了贵妃钮祜禄氏。 临来前钮祜禄氏就不太好了,这次才没有跟过来。 “十阿哥没心没肺,倒是不用到时他伤心。” 宝音不赞同,“他是年纪小,没有生死这个概念,哪个孩子不恋着父母,真失去了该伤心还是伤心。” 这个伤感的话题两人不聊了,近几年宫里的熟悉面孔是一个个消失,再过些年他们也是要走的。 皇帝想起了那位格格,“说给老十如何?” 总不能全嫁公主过来,还得出个皇子,最好是身份贵重的皇子来跟科尔沁联姻。 宝音静默。 [皇子们的婚事不用问我。] 皇帝心里是打定了主意,问过后就略过这话题不聊了。 “最近看你不开怀,可是路上累着了?” 宝音诧异看他。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77节 这人真是匪夷所思,竟然还问她为何不开心。 [就那样呗,哪有不开心了?] 皇帝挑眉,“一般这种时候话都是反着听,看来是不开心了。” 宝音坐下后沉默许久,开口问,“能离婚吗?” “嗯?”皇帝神色不惊。 “我是问,我们能离婚吗?” “不行。”他神色平静道:“说说,怎么让你起了这个念头?” 宝音再次陷入沉默。 许久后皇帝都忍不住要触碰她,她才开口。 “我好像犯病了?” 他一惊,“何时生了病,怎么不提?” “来人,将太医请进来。” 喊完后,又过来试图给她把脉。 宝音任由他动作。 [我开心不起来,对什么都提不起心思,应该是抑郁了。] 太医来得很快,皇帝吩咐道:“快给皇后看看!” 屋子里挤进来不少太医,一个个看完后都得出了一个看法就是情志郁结,得先疏解肝气。 太医们开完药,正要走,又被宝音给叫住。 “给皇上也瞧瞧。” 皇帝摆手,“朕好着呢,每日都有请安脉。” 宝音平静道:“不可能,你疑心病重,定然是有病。” 帐内一瞬间安静,留在里面的太医和太监们头皮一麻,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皇帝眉头挑起,好家伙是冲着他来的。 他挥手,帐子一群人跟活过来一样,感激涕零跑出去,转眼帐内就剩下他俩了。 端着茶喝了一口,皇帝心口那股火滋一下蹿起来。 上回两人吵架是什么时候? 赶上太皇太后病逝,他都有些不记得因为什么事了,只隐约记得因为一点小事。 按捺怒火,他走在她边上坐下。 “说吧,又因为什么事闹起来?” 宝音很平静道:“不想和你过了,能离婚吗?” “没有这个规矩!” “有。” 宝音举例子,“先帝的那位静妃,如今还在科尔沁,这不是例子?” “不允!”他忍气道,“我知道你是受到病情影响,咱们好好治病成不成?” 宝音看他。 [就你那成天怀疑着怀疑那的毛病,我这病好了,也得被你激发出来,放过彼此成吗?] 皇帝再次喝了一口茶,火像是压下来了,“我何时怀疑你了?” 宝音开始举例子。 [安插人到开荒团,监视我的庄子……] 她还找了几个。 皇帝听着皱眉,“这些不是正常举行,我在太子身边也放了人,也没见他吵吵嚷嚷?” 宝音平静看他。 [你儿子没被你十年如一日派人盯着,时刻处于高度紧张的生活中被逼死,是他抗压能力强,我可不行。] [散了吧,我受不了你这盯人举动。] 高三紧张也就一年,他可是会盯一辈子。 她终于体验到太子的不容易了,这人在外面打仗时多好,一回京,她就跟身后多了一双眼睛一样。 “你是皇后!” 皇帝挫败道:“是国母,哪有提离婚的?” “我这国母也没有管理国家的权力啊,说出来不可笑吗?光来操心你的后宫了。” “谁说没有?你敢说某某某和某某不是你的人?” 宝音听到了两个有点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那谁?” [有点熟悉。] “总之,不离婚。” 宝音平静道:“你能改吗?我怕撑不了很久。” 皇帝挫败道:“咱们先治病成吗?” 宝音笑了一下,没有一丝高兴,“我刚进宫那会儿看什么颜色都染上了一层灰,像极了我的人生,那时候我有勇气跟你提出放我出宫……” 皇帝跟着回忆过去,那段时间他哄了她很久,还破例封她为贵妃,后来她慢慢好转,还以为已经认命了。 他握住了她的手。 “这些年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任由你涂抹这个国家,我从未阻拦过。” 宝音看他,泄气道:“把你的人撤走。” 皇帝看了她许久,才点头。 “可。” *** 宝音过上了吃药的日子,不少人都知道皇后生病了。 许多人感叹皇帝果然是克妻,皇后还是贵妃时身体好好的,怎么一成皇后,才没几年看着就病重了? “病重”的宝音变得低调起来,偶尔换个衣服骑马出去玩。 她丝毫未知还有一个孩子因为她“病重”而内心愧疚。 这个愧疚的人正是十阿哥。 十阿哥有点慌,说实话遇见这事就没人不慌的。 他是跟着皇后去找的皇帝,那会儿皇后可看着没问题,十足健康。 怎么一转眼就请了一堆太医过去? 十阿哥怀疑是被自己给气的,他躲在蒙古包里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是不敢出门。 九阿哥也是两天后留意到没见到十阿哥才找上门去。 一掀开帘子见他躺在床上没个动静,旁边桌面上摆放不少大字,便问他,“没见你去读书,这是怎么了?” 十阿哥带着哭腔道:“九哥,我好像闯祸了!” 九阿哥好笑道:“是为了狐狸打架那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十阿哥坐起身,“不是这个,我好像把皇额娘给气病了!” 九阿哥笑容凝固,变得严肃起来,“怎么回事?” 别看阿哥们天不怕地不怕,还是知道宫里谁不能得罪。 十阿哥抱着头,小心点将事情说了。 九阿哥松了一口气。 “别胡思乱想,这事跟你无关。” 他凑到十阿哥耳边小心翼翼道:“听说皇额娘生汗阿玛的气,把自己给气出病来了,这话你就听听得了,别说出去!” 十阿哥不敢置信抬头,“真跟我无关?” 他拍了拍胸口,“那就好!” 生过汗阿玛的气后,可不能再生他的气了。 十阿哥又精神起来,“走,九哥,出去玩去,这几天都憋死我了!” 十阿哥又跑出去撒欢了,不巧又遇上了冤家死对头,双方呼朋唤友准备用草原上的方式来决一胜负。 因为打斗激烈,被刹住手,有人的脑袋给磕破了,事情再次闹到了御前。 皇帝看看自己儿子,再看看带着女儿来找他算账的科尔沁亲王,提出了结为儿女亲家。 不说亲王什么反应,两个孩子只觉得天塌了。 第327章 ”我不要!” 宝音才回来就听见有人鬼哭狼嚎。 仔细一听, 有点像十阿哥的声音。 这次她没有走过去,而是派人去打听,不大一会儿太监回来答复。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78节 “今儿个皇上为十阿哥指了婚事, 十阿哥出来后闹了许久。” 本来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宝音都给逗乐了。 没去打扰干嚎的十阿哥,她往大营走去。 皇帝见她进来招手,“是不是没吃药?快点用了。” 宝音吃了药, 说起了十阿哥的事。 提起这个皇帝就来气,“你瞧瞧以前多听话懂事,现在一个个都闹翻天了, 都是仗着你的宠爱!” 宝音听这话觉得不对劲了, 什么叫作仗着她的宠爱? 她横了他一道眼风,“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仗着我的宠爱?” 皇帝本来还生气, 见她脸上染上了薄怒, 反而笑了。 “瞧瞧, 眼下是不是多了些生气?” 宝音白了他一眼。 “十阿哥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到底是自己的婚事, 别回头误了两个孩子。” 皇帝喝了口水,“这事已经定下, 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十阿哥的身世与众不同, 他爷爷的爷爷, 和外公的外公是同一个人, 努尔哈赤。 他的婚事选择科尔沁最合适, 因为他是除去太子以外第二个身份最贵重的皇子。 只有选个蒙古的嫡福晋才能断掉有心之人的依附。 宝音没有往深处想,因为她站在时间的下游对于上游发生的事是知晓的。 知道十阿哥是有一位草原来的嫡出福晋,只是并不是今日定下婚事的这位。 她不管这些,皇子公主们的婚事都不管,省得乱点鸳鸯谱到时惹来埋怨。 皇帝凑过来揽住她的肩, 轻声询问,“今日心情可好些?” [才吃药,哪有那么快?] 他皱眉,“有什么想吃,想玩的吗?” 宝音状似开玩笑道:“你分块土地给我玩玩,或许玩开心了,我就搞笑了。” 他对上她的目光,佯装思考后道:“西藏给你如何?” 宝音愣住,是真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这么个答案。 “你认真的?” 皇帝“嗯”了一声,“西藏被噶尔丹统治过多年,人烟稀少,打下来也对我大清多有仇视,我想着要不将上面的人口迁徙下来,你想管,这块地方交给你。” 宝音可真是意外了,“你就这么放心?” 他笑了,“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再说这块地方看着是拿下了,实际上管这片地方的是那群喇嘛,你要是真能让这块土地顺从下来,给你又如何?” 总之,就是他没吃亏,拿别人的领土送给她,讨好她。 管差了还能怎么样?管好了,那就是白得的归顺之地。 突然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宝音抬眼看他。 他忍不住咬牙切齿,“你总喜欢把人往坏处想吗?” 以前是有这种情况,近些年是越来越严重了,给她什么,她都要揣测一下用意,拒绝别人的示好。 宝音愣了一下,抱住了他的手。 “对不起,我有些控制不住。” 明知道是好意,还是忍不住会在心里阴暗的蛐蛐。 “放心,会找到大夫治好你。” 靠在他怀里,宝音忍不住问他。 “你之前说的是真的吗?” *** 四月份草原变得热闹起来,圣驾再次启程赶往承德避暑山庄。 这次跟随的部落众多,已经有十万聚众,这么浩浩荡荡一批人走到哪里都不好搞,最后选择分批走。 等到承德安顿下来已经快到五月了,刚入住就收到一个消息,皇帝病了的消息。 宝音快步往正殿走,皇太子和众多阿哥大臣们都守在殿外。 魏珠正跟太子说话,见宝音连忙行礼。 “皇后主子,皇上说只允许您一个进去。” 这话一出,让太子和众多阿哥的脸色都一变。 宝音一听就快步往内走,等进去后看到情形,顿时松了下来。 皇帝穿着寝衣在窗户前背着手,看着不像是有大问题。 本该守在里间的太医也不在。 她走过去,“生了什么病,外边孩子们都挺担心。” 皇帝回过身,脸色有点白,“只是感染了风寒,小毛病。” 说着招手让她靠近点。 “这几日我会称病,会让你辅佐太子理政,关于前线战事,你斟酌着办。” 宝音怔了一下,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兑现承诺了。 这都有点不像他了。 “要告知太子吗?” “不了,本不是多大的事。” 宝音意外,心里却是雀跃的,同时还有些紧张,她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他含着笑,仿佛在逗弄一条上钩的鱼。 皇帝身体不仅没有痊愈,反而有加重的趋势,这一点很快传遍了承德。 不少人怀疑是不是得了疫病,不然怎么会演变得越来越严重。 很快内廷消息传出了,是染上了痢疾,很不幸非常严重。 痢疾是非常要命的疾病,听说最有效的药物还得国外得来,源自一种叫作金鸡纳的树。 这两年在台/湾、云南广泛种植,只是北方人知道的不多,只知道这药北京有。 派人去北京取药,来回需要时间,皇帝身边的太监接了圣旨出来。 众人听完旨意,王公大臣也传看圣旨验证了笔记和章印,确定是皇上亲自所书后,所有人目光都看向了太子。 品味一下,一个已经二十多岁的太子,和一个三十出头的皇后。 皇上病重将朝政交给太子的同时还让皇后辅助,这防备的是谁? 不少人深感皇帝对皇后的信任,也有人意识到皇帝对太子的警惕。 这大概是每一个英明君主都逃不过的诅咒。 大臣们心思浮动,阿哥们也被激发出了野心。 不提这道旨意引发的后续,太子面色如常接了旨。 转天就恭请皇后一块上朝。 宝音也没有客气,没有什么垂帘听政,就如当年一样,让人放了把椅子放在龙椅边上。 左边是宝音的,右边是太子的,一左一右拱卫着龙椅。 今日朝会气氛有点怀疑,六部还是一一来汇报工作。 轮到兵部时,兵部上报了前线的情况。 现在的情况是新疆已经拿下,正往西藏集结,只是藏区复杂,没那么容易攻上去。 这个宝音知道,西藏属于高原,生活在低海拔区域的人很难适应那上面的环境,一不小心是真会死人的。 这也是西藏不怕中原的原因,哪怕噶尔丹也只是拥有表面的统治权,噶尔丹曾做过喇嘛,都拿那块地方没办法。 毫无疑问西藏是个难题,朝中的主流声音是要个名权,本地统治权还归本地势力。 对于这一点宝音不赞同。 “西藏是顽疾,若是不彻底降服,未来还会有脱离的时候,追加军费,安排人调研环境,高原地区跟我们平原不同,平原这边的人上去容易出事,先研究出保证正常出行的设备出来。” 她这一开口,所有人都望了过来,只因之前的事她可都没有出声。 户部先委婉拒绝,总而言之就一句话,“没钱。” 宝音大手一挥,“本宫先赞助一千万两军费,尔等可还有意见?” 在场所有人都以为耳朵出了问题。 多少? “一千万两!”宝音声音很淡漠,“听说布达拉宫除了墙壁白,其他地方都腥臭难忍,尸骨高筑,本宫的要求很简单,掀开这个地方让太阳照一照,没有朝廷允许,不得私自寻找转世灵童,寻找到的转世灵童需要接受中原教育。” 这哪里是来了个婆婆,分明是来了一位大财主,连本该冷静的太子也无法冷静了。 一千万两银子,这都是一年三分之一的财政了,之前御驾亲征也没这么豪放过。 这么富裕的仗本该是战况最激烈的时候投入,而不是到了战争的尾声…… 很快,消息就传出去了,户部第一个找上门想要接受银子,兵部也表示铠甲兵器太破旧,需要更换枪支弹药,威武大炮也来一百架。 户部嘲讽这是想造反,兵部反驳户部专款专用,这银子不是让户部补窟窿。 总之银子还没到手,有人先吵起来了。 太子写了十张忍后,情绪总算是平复下来。 他问身边的心腹,“你说汗阿玛让皇后辅政,到底是何用意?”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79节 心腹不敢明说,道理都懂,明显是老子防备年富力强的儿子。 “皇后娘娘看样子并没有跟你对着干的意思。” 这一点太子知道,他早做好了皇后事事跟他对着干的准备,或者抓他这一党的把柄。 皇后不过是皇上手里的一把刀,刺向谁还不是皇上说了算。 只是他没有料到,皇后对其他朝政漠不关心,反而对边疆的战事有兴趣。 边疆战事已经到了一眼望到头的地步,谁能想到因为不满意边疆没有纳入大清的正式管辖,竟然自掏腰包出大笔军费来将西藏犁一遍。 太子并不关心西藏的未来,不过是不毛之地罢了,哪有富裕的江南让人上心? 关键还是这次皇后的大手笔让他震惊了,那一千万甩出去,跟买了一件好看的首饰一样随意。 宝音这次甩钱带来的结果大概就是阿哥们意识到家里还有这么一位有钱的祖宗。 这大概是皇帝都没有预料到的。 第328章 “一千万两呐!” 太子坐在书房内整个人都麻了。 这么多银子, 他的库房都没这么多。 关键是看着拿出来的还很轻松。 “皇后一下子能掏出这么多吗?还用在了西藏的战事上,那地方山多人少,打下来又有什么用, 又种不了多少粮食!” 书房内有人猜测,“或许是给咱万岁爷出口气,当年要不是西藏的喇嘛跑来给噶尔丹求情, 哪还有准噶尔部再起兵的机会,这事皇上面子过不去,又拿那些方外之人没法子, 想来皇后娘娘出面替皇上出气呢!” 太子不是很相信这个理由, 可皇后跟西藏的人也没有血海深仇,怎么听着不满意轻飘飘的放过, 反而是将那地方犁一遍的意思。 一千万两呐, 之前国库借出去几十万两都愁收不回来, 如今这百倍的银子就被皇后这么容易掏出来了…… 太子心里不舒坦, 他可是一国储君, 都没这么多银子可用。 “之前不是传出皇后生了重病吗?一直在吃药,现在看着不像是病重的样子。” 有人开口, “这得夸一句咱们万岁爷医术高明。” 太子顿住, 扭头看向对方, 他略微抬起下巴。 “什么个意思?” “万岁爷只开了一味药, 就让皇后娘娘药到病除。” “什么药?” 那人摸了摸短须道:“权力, 都说权力是补药,大补之药!” “皇后娘娘服用之后可不就恢复了健康?” 太子眉头拧起。 *** 宝音出了银子,一千万两就这么让人交接了。 至于这银子最后落入谁手里她也不管,反正钱花出去了,这目的就得给她完成了, 完不成再算总账,人在那呢,还能跑掉不成。 皇帝对于她这么神来之笔也是惊讶到不行。 都说治国需要缓慢来,还没遇见她这样一言不合就先发钱的。 面对他的询问,宝音不在意道:“只是一点钱而已,这钱我花不完,总得用在有意义的事上。” 省得被人惦记上。 花了钱,宝音就等着看结果了,也不乐意去上朝了,可皇帝却没有急着恢复的意思,继续“生病”,一副忙了许久终于逮到机会休息的模样。 宝音就纳闷了,他还真不担心被架空啊? 紧跟着又骂自己傻,这人多精明,将她塞进前朝,这就阻断了太子垄断朝政的路子,且她比大阿哥更占据身份优势。 大阿哥要不是有皇帝在背后支持还真没有跟太子对抗的资本,大阿哥有什么? 那个庶长子的名分,还是明珠在背后支撑的底气? 从明珠下来后就能看出他待遇比索额图好多了,要说他支持大阿哥跟太子党斗没有皇帝的意思,她可以把脑袋剁下来。 实在是明珠是聪明人,有太子在的情况下真没必要支持一个什么资本都没有的大阿哥,除非他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现在明珠提早下台了,大阿哥少了强有力的资本,根本没有跟太子斗的底气。 几年前宝音或许会欣慰自己改变了历史,蝴蝶了九龙夺嫡,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事不能看表面。 皇帝这些二人是龙是虫确实是在夺嫡战中成长起来了,反观后面,明明受着一样的教育,皇子质量却一代不如一代。 到了最后,连皇帝都被后宫拿捏得翻不了身。 而现在,皇帝明显又挑了一个人出来做太子的磨刀石。 宝音是皇后,是太子的继母,是这个国家的国母,无论前程法理还是满人的传统,都比太子还要有资格管理这个家。 宝音陷入了沉思,这个磨刀石她愿不愿意做呢? 做的话,有两个结果,太子被磨断,她与太子两败俱伤。 不做的话,她得放弃唯一光明正大接触前朝的机会。 皇帝已经把选择摆在她面前了,就看她地选择了。 宝音有时候都心寒,这人走一步看十步,怕是在科尔沁时就琢磨这件事了。 那么她的选择呢? 宝音沉默后道:“皇上龙体欠安,前朝琐事不应扰您清静,您且安心休养。” 皇帝被逗笑了,还带着气,“行,皇后且退下吧。” 宝音退到一半,皇帝忍不住开口。 “这不是你求的吗?怎么还恼起来了?朕满足你了,你还恼起来,朕还觉得委屈,都没处说理去。” 宝音扫了他一眼。 [你确定要跟我说理由?] 皇帝愣了一下,往背后一靠。 “得嘞,家里婆娘最大,你当家做主你说了算,我得趁着年轻好好养养,别过个二十年人没了。” 宝音给了他一个白眼,走了。 *** 皇帝连续半个月没出面,这事情一下子就严重了,某些人开始怀疑皇上是不是早没了。 可偏偏有人目睹过皇帝骑马围猎,看着不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总之对外是一直称病,也不上朝理政。 一副这天下老子已经打完了,接下来该享福了。 身处风波之中,无论宝音还是太子都能够感受到朝政还在皇帝牢牢掌控之中,只要那些康熙朝的臣子没动,这朝政就不可能断了。 宝音听了几日政,也开始提出自己的意见。 她不管民生、教育,只管经济。 其他方面她或许不了解,但经济方面,这个朝代确实没有人比得过她。 再加上她有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做支撑,还掌握着大量土地,大地主大商人大资本家就是她本人。 多年前她想着先富带动后富,先劫富济贫,后来才意识到,她高估了自己,自己不是那种圣人,大量土地到手,她和凡俗人一样舍不得放手。 制定了承包制,实际上只是表面光鲜而已。 她已经成了恶龙。 她没办法做到跟先辈一样拥有奉献精神,可同样后世又有哪个资本家愿意将家产分给别人? 先富只会堵住后来者前进道路,别说路,缝都给填平了。 她得好好思量未来的路了,不能越走越偏了。 *** 四年后。 四阿哥从马车上下来,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他有点意外,“八弟,你这是往哪去?” 他这府邸可是在犄角旮旯地,如何顺路也不可能顺到这里来。 八阿哥笑道:“四哥好不容易回京,我们兄弟想为你接风洗尘。” 怕四阿哥不答应,他还提了有其他人,一听五阿哥和六阿哥都在,四阿哥索性没有回府,跟着八阿哥走了。 宴席摆在城内新开的一家上善堂,这里的斋菜十分有名,据说是从苏州庙里请来做斋菜的道士。 这两年和尚道士的度牒越来越难拿了,官府还对这些寺庙收税,不少出家之人还俗了,进入了各行各业。 现在的和尚道士不是想做就做,得靠专门的佛学院、道学院,毕业后得有学历,再考度牒。 多年前那种杀人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事是想都别想,杀了人就得偿命,别以为逃到佛家就一了百了,有本事让佛祖亲自显灵为其说情。 当然考度牒那是一条路,还有一条路就是入藏来一段洗涤心灵的旅程,苦修一场再完成上面给的度化指标,也能拿到度牒。 上了楼见太子也在,四阿哥赶紧行礼,太子一如既往从容淡定,“四弟快入座,兄弟们都等着为你接风洗尘呢。” 大阿哥坐着没动,喝闷酒呢,他早前战场失利,实际上是临战逃脱,导致战事失败,还害得佟国纲失了一条命,虽然责任被裕亲王接过去,但很明显他失去了跟太子争斗的资本。 最近呢,听说南洋又起了战事,他正在跟磨着皇后,让他去南洋那边的战场。 打西藏是败在客观因素上,干南洋猴子还能败不成? 四阿哥跟年长的哥哥见礼,又接受了几个弟弟的礼才坐下。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80节 吃喝后,窗帘子被拉开,楼下弹起了琴唱起了曲。 几人这才进入正式谈话。 “四弟,听说你这次入藏九死一生?要我说当初你就不应该主动请缨,一小股叛乱,怕底下奴才去一趟得了。” 开口的是大阿哥。 去年藏区有小股叛乱,是喇嘛不满朝廷镇压,蛊惑牧民叛乱。 本来派一小股兵马就能解决,朝堂上提起的时候,皇后传话说想知道反叛的根源,是否能从源头解决。 不然这样一小股一小股叛乱,死灰复燃何时是个头。 询问谁愿意走一趟,了解藏区叛乱的根源,再给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最后四阿哥主动站出来。 这次圆满归来,前脚才出宫,后脚就被一众兄弟给请了过来。 四阿哥不冷不热道:“倒也不是为了叛乱,主要开始巡逻铁路的路线,铁路入藏是国之大计,我跑这一趟,安了皇额娘的心也值得了。” 九阿哥举起杯,“也是,四哥走这一趟可得了皇额娘的喜爱,这郡王爵位看来是预定了。” 四阿哥皱眉,扫了阴阳怪气的九阿哥一眼。 “都为朝廷办事,怎么又扯到皇额娘身上?” 前些年皇帝生了一场重病,深觉身子不顶用,开始了长时间休养,便将朝政交给了皇后。 才两年时间其他没看出来,国内经济倒是繁荣起来,人口也爆发式增长。 后来皇帝再接管,还是延续之前的政策,如今不论从哪方面看国力都蒸蒸日上。 再加上皇后对外征战的欲望强烈,连军费都是大把地撒,军部也一改往日的畏畏缩缩,开始抖起来起来。 新扩的海军还跑去南洋收保护费。 这不就跟某些夜郎自大的小国起了摩擦,兵部是积极备战,大阿哥也想一洗前耻。 第329章 “得得, 我不说了就是,弟弟敬茶一杯,还请四哥原谅。”端起茶九阿哥自罚一杯。 老四了不得喽, 兄弟们都一门心思办差立功,为自己挣个爵位,其他人还不知道前路, 老四凭借这两年在西藏吃的苦头,一个贝勒爵位是少不了的,说不定还能幸运得个郡王爵位。 四阿哥拿着茶杯喝了一口也没有不依不饶。 吃了饭大家就散了, 说到底打听西藏那边的事只是顺带的。 回到府邸, 府里的格格们已经在门口迎接,四阿哥已经指婚, 只是还未轮到他成亲, 太子今年才成亲, 他们这些排位靠后的得轮着来。 关键是大阿哥已经有了嫡子, 也没见皇上对这个孙子另眼相待, 大家心里都有了底,他们这些庶出的皇子还真比不上太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都散了, 爷在前院休息。” 四阿哥抬步往前院走去, 两个格格都是德妃给安排的, 如今皇子里还没有谁有幸得皇后赏赐房里人, 至于皇上, 根本不管儿子们府里的事。 *** 景山最高的亭子内可以俯瞰整个京城,当然现在不行了,皇宫外多了几处高塔和高楼挡住了不少视线。 皇帝坐在亭子里悠闲地赏鸟。 鸟架上放着一只神俊的白色海东青,旁边放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一块块分好的羊肉。 皇帝夹了一块递到鸟嘴边, 鸟叨下,又用爪子按住撕扯。 旁边的太监看到神武门动静,小声提醒。 “皇上,皇后主子出宫了。” 皇帝瞅了过去,就看到本来空荡荡的神武门多了一群人,抬着轿子往这边走。 景山这边门平时是关着的,后宫赏景都去御花园,很少来景山这边。 之后一年里皇帝有大半年不是在承德就是在畅春园,来这边就更少了。 放下夹子,有人赶紧将鸟架子提走。 不多时,皇后便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过来了。 景山这边有个大湖,沿着大湖许多年前修了一段环湖的铁轨,还有个玩具一样的火车。 这些年原来爱玩的皇子已经长大了,这处火车轨道也跟着锈迹斑斑,只有铜打造的火车头每日都有人擦拭,依然清亮。 宝音扫了一眼听见扑腾的大鸟飞起来,才往上看到了皇帝一行人。 白色的鸟儿速度极快,飞快地冲向天空。 宝音爬了上去,上去后先发制敌。 [你怎么又把事丢给我了?] 皇帝一点都没有被抓的自觉,“能者多劳,再说朕身体还未好全,需要养着。” “少来。” 这理由都用了多少遍了? 这几年他学会了偷懒,只把控大局,琐碎的事交给皇子或者臣工去办。 还喜欢将一些请安之类的折子丢给她或者太子。 他倒是松快了,没有杂务缠身,享受起生活来,这精神是越来越好。 反观她,好像疲惫了不少。 最开始她都没反应过来瞎忙活了两年才反应过来是帮他把活都干了,关键还是自掏腰包自带干粮。 从去年累病了一场后她也跟着摆烂了将原本的事都推回去。 她是金主,出了钱就不该出力,天下有的是能干活的人。 反倒是他,主业是养生,皇帝反而变成了副业。 最近又爱上了玩鸟,玩的还不是普通的鸟,而是神俊的海东青。 东北和草原上又不知多了多少掏鸟的人。 皇帝走过来推着她坐下,“四阿哥刚回京,你可有召见过?” 宝音喝了一口茶道:“见过了。” 她唏嘘一声,“西藏那边还得需要一代人才能改变。” 许多年前她听过一个故事,有位记者进山碰到一个牧童,问放羊的牧童有什么愿望。 牧童说放羊卖羊,攒钱娶媳妇。 记者又问娶媳妇做什么? 牧童回答,生孩子放羊。 无论是草原上还是高原上牧民都是一样的认知,他们的认知似乎只有放羊,生孩子再放羊。 除此之外还将所有一切捐献给寺庙,祈求来世能享受极乐世界。 很可笑,自己吃不饱饿肚子还想着供奉神佛,西藏的活佛喇嘛都是趴在牧民身上吸血的吸血虫。 只是增加了一些规矩而已,竟然有人忍受不了了,蛊惑牧民动乱。 改变不了思想顽固的成年人,那么只有改变下一代。 她说的需要一代人来改变,不只是改变那边的思想,也是准备花一代人的时间将西藏融入华夏文明。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慢慢来,我们不行,还有下一代人。” 宝音露出了微笑。 没错,还有下一代人。 *** 回到养心殿,大阿哥又来了。 看来是打定了要磨到这个差事。 也是,大阿哥如今都有儿子了,还是个光头阿哥,走出去也难为情。 谁让皇帝是一点也没为儿子网开一面,之前大阿哥在战场上立的功已经和过抵消了。 佟国纲可是皇帝的亲大舅,因为大阿哥的过失白死在战场上,这过错是被福全揽了过去,可知道根底的人还是知道的。 压了几年,显然大阿哥也坐不住了。 宝音听明白他的来意后,便爽快点头,“这回可不能冒进,不指望拿下安南,先将安南逃过来的难民处置了,还有那些被趁机侵占的土地也得夺回来。” 她在地图上画了一道线,“不许越过这道线。” 大阿哥看了之后问,“莫氏遗民该如何处置,按照之前一样一律遣返吗?” 宝音瞅了他一眼,小心思还挺多。 “什么难民?那不是两广山里钻出来的土著吗?凡是侦查不出身份的都送上船,先去南洋开荒几年,之后行踪我们哪里知晓?” 大阿哥明白了,这是怕安南的难民留下来成问题,又不愿意放回去,干脆直接送南洋去。 若是他没有记错,皇额娘在南洋有不少地盘。 得了答复后,大阿哥心里稳了,觉得这次立功稳了,说不定去晃个几年也能混个爵位,他这爵位不下来,后面弟弟也不好安排。 对于这件事,大阿哥心里门清着呢! 转头大阿哥的差事有了,其他阿哥们来养心殿也变得勤快了。 宝音直接把他们当作求职的人,手里的工作分配一下。 三阿哥就编书吧,给你老子长脸的《康熙字典》该现世了。 四阿哥先休息,年前和三阿哥一块把婚事办了。 六阿哥去巡逻一下密云的水库,都修多少年了,看看需不需要维护一下。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81节 七阿哥辛苦去江南一趟,那边市面上冒出了大量私盐,价钱比官盐出厂价还便宜,去查查私盐案。 八阿哥走一趟罗刹国,今年要确定下来两国边境线,哪些土地自古就有的一寸不让,哪些有争议先记下回头再讨论。 九阿哥和八阿哥走一趟,商量一下和罗刹国边关通商口岸一事。 至于十阿哥,看哪位哥哥忙,你就帮着点,乖,你还小,等大点再安排。 将一众阿哥安排了,宝音才松了口气。 皇帝从里间走出来。 宝音哼了一声,“你这些儿子可真不好打发。” 皇帝笑呵呵道:“是你说的,他们是大清最优秀的一代子嗣,多干些活少斗些心。” 皇子们分派的活,是他早交代好的,要是换成他来布置,不得了,朝臣该站队了。 换成她来,就没那么多烦恼了。 宝音瞅了好几眼,这几年这人越来越捉摸不透了,这想法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不提领了差事的阿哥们,宝音又有了一件头疼的事。 太子妃天天过来请安。 无论说过多少次,太子妃就跟签到一样,准时准点过来请安没缺过一日。 提前说免了不用过来,人也要来坐坐,坐到时间后再离开。 或许是太子妃太过积极了,连宫里的嫔妃们也被动跟着卷起来。 宝音直接找了皇帝,“今年是去承德还是去园子?” 皇帝正玩着天文望远镜,观察着星空,今日天气好,没云没月适合观测星空。 “不去承德,去园子。” 宝音松了一口气,不管去哪里,她都要跟太子妃分远一点,不信隔着十几二十里路还能天天给她请安。 皇帝是知道她这个烦恼,笑呵呵道:“其他婆婆是恨不得给儿媳立规矩,只你巴不得躲懒,也就太子妃能治治你这毛病。” [这孽是谁造的?] 将太子婚事拖延那么久,太子庶出儿子都出来几个了,太子妃才进门。 新媳妇想要站稳,不就只能从孝顺着手了。 宝音若有所思,“你说我将园子交给太子妃管如何?” 给点事做吧,忙起来也不会胡思乱想了。 皇帝不管这种小事,“你想安排就安排。” “桌上那堆请安折子你看看,跟电报对一对,有不一致的搁在一旁,回头我再派人查查。” 他指的不对是请安折子里关于天气的描述,各地天气都有密卫每日电报发来。 他鸡贼,从不对外说,各地官员的请安折子照看,还跟天气表对照,若是有不一致的就派人询问。 若不是出事,也没哪个隐瞒天气。 不过大事没查出几个,倒是查出有人提前写好了一年的请安折子,定时走驿站,他发了一大通火在折子上将人损了一顿,倒是吓得不少人以为是在府上安插了人,安分了不少。 第330章 她已经成了他的助理。 不少事都有经过她的手, 叹口气,还没银子的那种。 不是很想做,却被他拿捏住了。 “不是想改变这个世界吗?就从政务开始吧。” 看着大方地让她参与了政务, 实际上还停留在提意见上,他会参考,派人去处理, 偶尔也会采纳她建议的人。 再次叹口气,她好傻,想脱身都没办法, 反倒是他, 悠闲不少,都有时间逗鸟玩了。 *** 七阿哥在众多阿哥里算是小透明, 他不如下面的八九十三位阿哥惹人喜爱, 也不如上面的几个哥哥得到重用。 再加上他脚上有瑕疵, 小时候因此自卑过, 直到这几年经常出宫办差才好些。 七阿哥仍然住在阿哥所内, 这次他得了一趟去江南的差事他不仅没有开心,反而多了一丝凝重。 谁都知道盐税很重要, 江南的私盐从去年开始就有传出, 市面上多了一种比私盐更加便宜的私盐。 派去的两任巡盐御史都没有查出个究竟来, 七阿哥怀疑这事牵连甚广, 正是因为牵涉的人多, 才没有人敢揭开这层面纱。 “六哥?” 七阿哥出神的时候看见了迎面而来的六阿哥。 六阿哥已经换上了一身准备出行的衣服,看着是出宫的样子。 “六哥这是要出宫?” 六阿哥“嗯”了一声。 “密云水库蓄水量大,若是决堤京城也得淹了,今日雨水过多,所以我得尽早去看看, 也算早去早回。” 六阿哥打了个招呼,正准备要走,身后的辫子晃荡了一下,他转过头来像是想起什么问,“七弟,你是要去江南查私盐案?” 七阿哥点头。 六阿哥拍了拍他的肩膀,关心地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 两人都知道这私盐案子不简单,真要将穷凶极恶之人逼上绝路,别说皇子就是皇帝那都敢杀。 七阿哥微笑,“多谢六哥,我会的。” *** 成嫔戴佳氏在伤心地抹眼泪,“怎么众多阿哥即将派了你去做这事?” 谁不知道查私盐案子这事有危险?最前面的那任巡盐御史都被毒死了,后面那个机灵点,走了个过程才侥幸活下来。 自那以后私盐案就更加嚣张了,如今竟然沦落到需要一位皇子前去压阵的情况下。 戴佳氏身份低微,早年不受宠,幸运生下了一个儿子,因生下就有足疾,她直接失宠了。 唯一幸运一点的是,没人抢这个孩子,名义上是主位抱养,实际上还是养在她这里。 母子二人感情深厚,早前幸运赶上那次后宫大封,戴佳氏还脱离庶妃身份,得了一个嫔。 嫔在后宫女人中算是有排面的人物了,后宫太监也不敢欺凌,虽然失了宠,但生了一个皇子,戴佳氏的日子还算不错。 后来有了皇后,日子也没变太多,倒也不是没有。 她爱和小嫔妃一起穿着旧衣服去跟皇后说说话,有时候想起来皇后会转头吩咐为她们做新衣服。 在宫里讨好皇后比讨好皇上更重要。 同样皇子们也有感触,这宫里还真没谁逢年过节给他们塞红包塞的是崭新的钞票。 戴佳氏在宫里日子不错,所以很不理解自己儿子怎么被安排了这样一份危险的差事。 七阿哥安抚道:“江南有旗兵,儿子前往江南会住进内城,很难遇见危险,再说调查一事是派下面人去,您就安心吧。” 七阿哥没有说,他怀疑这次的私盐案跟他的兄弟有关系。 实在是胆子太大了,连朝廷命官都敢弄死,普通人没那么大胆子。 戴佳氏一边叹气,一边帮他收拾东西,随后小声道:“我听传闻说江南的私盐案跟朝中有关……” 七阿哥停顿片刻,奇怪问:“额娘,你从哪里听说的?” 戴佳氏只是后宫嫔妃,从哪里听说的这种事? “啊?”戴佳氏露出为难之色。 “是我让人打听的。” 能从哪里打听? 只能从外家了。 七阿哥没继续问,见戴佳氏还往里面塞钱,连忙阻止。 “不用了,这些额娘留着自己用。” 戴佳氏还是塞了进去。 “我在宫里没有花钱的地方,反倒是你在外面处处用钱……” 没到五月,皇帝便搬进了园子,皇宫一下子变得空荡起来,连内城也是。 政治跟着皇帝走,生活在内城的朝臣也是。 缺少了一群达官贵人并没有影响外城的繁荣。 皇子们陆陆续续出发,天南地北放了出去。 一群儿子打发出去,皇帝觉得眼前清静许多。 五月里还不算热,皇帝蹲在草丛里给鸟儿拍照。 宝音坐在亭子里喝茶。 然后盯着那人在拍。 某人还是很潮流的,新式的小型照相机出来,就被他拿到手了。 照相机有多小呢,巴掌大,很难想象这种东西才发明出来没几年。 似乎在欣赏拍摄的效果,某人拍完后走了过来。 “听说最近研发出了一种新发明,可以通话是不是?城南的人可以和城北通话?” 宝音喝了口茶,又吃了点心。 “那叫电话。”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82节 “回头园子里安上。” “这个得牵线,对了,七阿哥那边要不要透个音?” 皇帝将相机放到桌上,“小七不傻,到那边就能发现了。” 私盐案子有点复杂,情况已经在皇帝掌握之中,之所以不急着拿人也是给阿哥们一个练手机会。 “对了,钦天监选了几个好日子,三阿哥的婚期定在八月,四阿哥的定在十月,五阿哥的定在来年二月如何?” 宝音没意见。 “那就定下来。”他拍拍她的肩膀。 “几位阿哥的婚事就得麻烦你了。” 这人还真是嘴一张,什么都不管了。 人走了,相机留下了。 宝音捡起来,看着天空飞过的一只鸟,对准拍了一张。 *** “好,飞起来了!我们终于成功了!” 甘肃的大戈壁上,火车穿梭而过,一架小型的飞行器从高山上下来,吸引了牧民的注意力。 飞行器飞跃近五十里路后开始缓缓下降,坐在里面的人高呼一声,眼睛里都是光彩。 可真不容易,前前后后耗费了十年,他们终于制作出了能携带人飞起来的装置。 这可跟前朝在椅子上绑着弹药不同,而是能够安稳起降的装置! 三五个人听闻后跳下来,围着飞行器开心大笑。 远处还有一群人骑着马快速赶来。 靠近后飞机的螺旋桨已经停止转动,大家伙都兴奋地爬上爬下做检查。 “机翼没有扭曲!” “机身没有变形!” “横梁没有断裂!” “……” “我们终于成功了!” “太好了!” 这是原格物学院现皇家学院耗费了大量资源的项目,每年都有资金投入,每年都有新人加入。 经过十多年的努力,从无到有,一代一代改造,终于今日试飞成功! 他们终于成功了,他们也终于能够进入史册了! “快来,都围在一起,拍一场照!” 有跟过来的新闻专业学生喊。 拍完合照后,又喊了这起项目的发起人。 “你们两个站在这边假装在讨论,我来给你们拍一张!” 这张照片定格在了最新一刊的报纸上。 宝音也在未登报之前就收到了消息。 她也开心,其实现在的大清已经被改造得面目全非,她也不确定这样是对是错。 有时候她陷入沉思,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唉,她就像是将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有一天没一天的过着,这一生过完就算了,至于结局交给后人。 八月来一阵台风,雨水多到将京城给淹没了。 失踪了几个人,前脚忙着洪涝,后脚又传来七阿哥遇刺的消息。 园子里的成嫔听见消息后直接昏了过去。 *** 正在喝粥的宝音听到外面有人在吵,她扫了一眼身边的人,“去看看外面吵什么?” 不大一会儿就有人来汇报了。 “是成嫔娘娘,说是求见主子。” 宝音擦了下嘴,“去请进来。” 左右不过是为了七阿哥的事。 戴佳氏苍白着脸进来后只一通跪下。 宝音面色不是很好,“你是想逼我给你个保证吗?” 是她太好说话了吗? 怎么没人去找皇帝,孩子出事都来找她? 戴佳氏忙磕头,“臣妾不敢,臣妾只是听说七阿哥遇刺……” 宝音不耐烦打断,“行了,不过是遇刺,又没有受伤,之前上战场也没见你这么担惊受怕过,现在却来担心了?” 戴佳氏似是愧疚的伏地不起。 宝音扫了一眼下面,“七阿哥身边有皇上派去的人,真有事定是第一时间来报,现在传信又不像过去那么难。” 想到这几天忙着三阿哥的婚事,忙得她头疼。 宝音发了火,“回自己屋子待着,这次看在你担心七阿哥的份上只禁足一个月长长记性,还不快扶着你们主子回去!” 戴佳氏被训斥了一通,唯唯诺诺不敢说话,被人强迫带着往外走的时候,宝音又叫住了她。 “多想想七阿哥,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你不能提供帮助,也不要拖他后腿,知道吗?” 戴佳氏诺诺应下。 待回去时半路上遇见了良嫔。 良嫔关心地问她,“皇后主子也有说七阿哥如何?” 成嫔露出微笑,“皇后主子说七阿哥好着呢,只是虚惊一场,妹妹你也担心八阿哥情况,听说罗刹国有吃人习俗,光听着就让人心惊肉跳,不如你也去问问,皇后主子一贯宽容大度,不会为这种小事责怪我们。” 见良嫔往她来时方向走去,成嫔才露出畅快笑容。 是谁整天在她耳边说私盐贩子的可怕,她中招了,可不会放过始作俑者! 第331章 宝音揉了揉头, 问左右。 “今日是怎么回事?” 她没有想到成嫔来只是个开始,也不知道传出来什么信息,一个个都跑来烦她。 身边的女官赶紧回答:“听说成嫔是受人蛊惑才来打扰主子, 成嫔回去的路上隐瞒了被禁足的消息,传播主子娘娘心善……” 宝音无奈,“再有人过来拦住吧。” *** 江淮区域, 七阿哥扮作一行商暗自侦查了很久。 他这样的阿哥从小学的不只是儒家经典,西洋学识,最基本的能力是根据一种现象出现分析其出现的原因。 调查私盐是小事, 历朝历代都有私盐出现, 上千年来没有断过。 清缴完一批还有一批,可以说没完没了。 但是这一起私盐案很了不得, 从众有上万人, 手持武器, 匪徒之众已经形成庞大规模。 官府一直打击私盐, 这些人根本没有在官府打击范围内。 被打击的反而是一批贫困的流民。 从上瞒到下, 可见江淮一带的官员应该是喂饱了。 到了十一月,眼看着火车即将停运, 七阿哥带着证据回京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京城那边透露了消息, 沿路一直有人阻拦他, 甚至火车上都有地痞上来排查, 这让七阿哥感受到了压力。 若是换成江海, 怕是连船都上不了。 回京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前往南书房报到。 皇帝翻看密折和证据。 “依你来看,如何能够遏制越来越猖獗的盐枭出现?” 盐政收益民七朝廷三已经成了常态,朝廷打压私盐,有时候都是官商勾结,甚至官员本身就是大盐枭。 就比如前面一任的广东总督, 本来是盐商出身,捐了官被派去做了广州总督。 此人倒是不忘旧业,在广东带头做起了私盐买卖,官盐私盐一起卖,短短时间内就拢回了大批银子,连捐官的银子一块收了回来。 这是把做官当成了发财的生意来做。 若不是三藩期间缺银子,导致朝廷卖了不少官,也不至于现在还在收拾烂摊子。 七阿哥赶紧低头,“儿臣认为应该严厉打击这种官商勾结的现象。” 皇帝抽出一本奏折递给他,“看看。” 七阿哥赶紧伸手接过去。 他翻开,“票盐制?” 他看清楚内容,眼睛不由瞪大。 “这……”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83节 这竟然是以他的名字上的奏折? 皇帝缓缓问,“胤祐,有这个胆子担起这个责任吗?” 票盐制很简单就是引各种小商人进入这行业,从唐时开始,盐业一直是大盐商垄断,排斥其他进入这行的人。 盐价也翻了十倍百倍,导致走私盐不断,只要百姓吃不起盐,私盐就不可能杜绝。 而引入大量商人进入这个行业,将盐变成自由贩卖的商品,为了赚钱商人会打破大盐商的垄断,降价出售。 这对于朝廷和民间都是好事,但是对于原本的盐商却不一定了。 上这个折子的人会成为全国盐商的痛恨目标。 皇帝是问七阿哥敢不敢,若不是不敢这个折子会选择另一个人,挂上对方的名字。 七阿哥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果断跪下,“儿臣愿意为汗阿玛分忧解难!” 皇帝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起来吧,去见见你额娘,听说这些日子担忧你,吃不下睡不着。” 七阿哥一听,赶紧告退了。 等见到成嫔,看到胖了不少的生母他整个人愣住了。 这就是汗阿玛口中的吃不下睡不着? 怎么看,额娘还吃胖了不少? 成嫔看见儿子回来一脸喜气洋洋。 “就知道你没事。” “前些日子听闻你出事,可把我给吓了一跳。” 七阿哥奇怪问,“儿臣刚从南书房过来,听说您为担忧儿子吃不下饭?” 成嫔摆手,“皇后主子宽容大度,对宫里的阿哥和格格也视如己出,皇后主子派你们办差,总不至于让你们丢了性命。” 她还乐着呢,良嫔同样被禁足,她高兴的每顿多吃一碗饭。 “想了一下你们也该回来了,也就差八阿哥没回来了。” 她带着点幸灾乐祸,“良嫔怕是得寝食难安了。” “您这是跟良嫔娘娘对上了?”七阿哥明白过来了。 成嫔摆手,“是她先招惹我,算了,不跟你说了,五阿哥明年二月成亲,接下来该六阿哥和你了,也不知道皇上和皇后那边何时才会想起你们。” 几位阿哥婚事都定下了,算起来只八阿哥的妻子身份最高。 得了身份高贵的儿媳,这么多年没什么存在感的良嫔想找点存在感也是正常。 七阿哥有点脸红,到底还年轻提起自己的婚事难免有些不自在,更不要说他的妻子是自己相中的。 想到最晚后年就会成亲,他也振奋起来。 “快了,儿臣这次立了功,应该是快了。” *** 今日太子请客,太子在前面院子请弟弟们,太子妃在后院张罗着妯娌们。 三阿哥和四阿哥这两个刚成婚不久新郎成为调侃对象。 几杯酒下肚后,太子看向了七阿哥,“七弟上奏的折子孤看过了,写得非常好,听说江淮和两广私盐都非常猖獗,不只要官府打击,还要从制度上遏制。” 见其他阿哥好奇,太子略微讲了一下奏折内容,面对兄弟们看过来的目光,七阿哥在酒意带动下微微脸红。 “其实……” 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被打断。 门外有太监赶紧进来禀报。 “八阿哥回京,刚进宫门……” 太子愣了一下,笑道:“八弟倒是回来得及时,不如我们再等等,为八弟接风洗尘?” 其他阿哥自然是没意见,特别是九阿哥早盼着八阿哥回来了。 虽然都是跟罗刹国交流,但他跟八哥办的是两件事。 他做的是选择两国交界的地方,选个合适地方做互市。 八哥需要沿着两国边界线走一遍,测定两国划分模糊的地方,关键一点是不能让大清吃亏。 两国的边界何止千里,本身又是在寒冷之地,一年有一半都是冬日,没一两年怕是走不完。 九阿哥选完了地方,就盼着八阿哥回来了,谁想都快腊月了才回来。 南书房内八阿哥呈上了一张手绘地图。 “这是儿臣领着皇家科学院的学生从极北极东之地开始绘制的地形图。” “听当地人说,那里一年中一半是白天一半是黑夜,再往北走却是有一处可以通往另一片大陆的海峡。” 八阿哥此次行动可不是绘制地形那么简单。 皇帝不信任官员,还能不信任儿子? 原本绘制地图这件事可以交给传教士去做,可传教士上交的地图与后世差异很大,让他多少不信任。 派八阿哥去一趟,也是摸清楚这块大陆的情况,还有找寻一条通往新大陆更加快速安全的道路。 这一点甚至是瞒着皇后。 皇帝看着地图,再对照八阿哥手绘的地图,陷入了沉思。 他描绘了一下,倭国北边还有几个岛,倒是可以通过这几个岛控制倭国,再作为前往新大陆的中转站。 南书房陷入安静。 没多久皇帝回过神,夸赞了八阿哥差事不错, “回头跟罗刹国谈判边界划分一事你也一起去。” 能参与两国大事,八阿哥整个人振奋起来。 本来是想要去隔壁养心殿请安,谁知刚出乾清宫就被人给叫住。 “八阿哥,太子殿下今日在毓庆宫办了宴,听闻您回京,派奴才请您过去,为您接风洗尘。” 太监顿了一下,“众位爷也在,九爷念您几回了。” 八阿哥愣住,再看看右边的养心殿,和左边的毓庆宫,稍作为难后道:“我这边还得跟皇额娘请安,你且回去,就说我稍后就到,请太子二哥见谅。” 那太监连忙说不敢。 目送八阿哥匆忙去养心殿后才转头去了毓庆宫。 这边宴席上的一众人得知八阿哥没过来去养心殿请安了,便陷入沉默。 太子笑笑,“八弟孝心可嘉。” 别说八阿哥,在场哪位不是先回宫见皇上,皇后再回府的。 太子这话轻飘飘的揭过,不大一会儿八阿哥过来了,席上的菜也换了一桌。 八阿哥入座后先自罚一杯。 太子举杯,“八弟在外奔波许久,大家都敬八弟一杯。” 八阿哥举起酒杯忙道:“都是为汗阿玛办差,哪里敢说辛苦,要说辛苦,在座哪一位不是,就像四哥之前可是入藏两年,还有七哥,听说查私盐案阻力重重,还险些遇刺,都不容易。” 当爵位是那么容易来的吗? 一顿酒饭过后,醉醺醺的八阿哥被九阿哥搀扶着往外走,直到进了阿哥所房间内,八阿哥才站直了身。 九阿哥纳闷道:“八哥,你没醉啊?” 八阿哥倒茶喝了一口,“这赶路回来,哪里喝得了酒,困顿得不行,我先睡一会儿,有什么明日再说。” 九阿哥抓了抓头发,就这么离开了。 出门的时候撞见了十阿哥。 十阿哥正准备往里面进。 因还在守孝期,他没参加太子的宴请。 “听闻八哥回来了?” 正要往里进的他被拦住。 “九哥?” 九阿哥“嘘”了一声,“八哥劳碌奔波,又在毓庆宫饮了酒,这会儿睡下了,别去吵他,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第332章 “倒也不是多大的事, 这不是翻年后是五哥成亲,过来跟哥哥们商量一下贺礼的事。” 九阿哥臊眉耷眼,他想起自己偷卖木料石料最后被人告发到五哥那里, 然后被追着揍一顿地事了。 这事额娘都责怪他做事不靠谱。 “多大点事,用得了这么急着商量吗?” 十阿哥惊讶道:“五哥大婚,这么重要的事, 只有两个月时间了!” 他掰着手指头,“去掉过年的一个月,二月就是大婚了, 怎么说礼物得在腊月准备好吧?” 九阿哥摆手, “年前不是有几场拍卖会吗?去拍合适的礼物不就成了?” 十阿哥诧异,“这大婚得送些新鲜没经过人手的玩意, 拍卖会不是古董就是经过几道手, 多不吉利?” “弟弟银子不多, 还想着跟哥哥们商量一下, 一起去百货大楼看看……” 九阿哥被提醒道了, 这亲哥大婚,跟生辰礼不一样, 都怪往年送生辰礼习惯了, 到时间就往拍卖行一钻。 他手一伸, 拦住了十阿哥的肩膀, 往自己住处走。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84节 “走, 咱兄弟俩商量一下,五哥成婚礼是大事!” 五阿哥新婚到底和前面两位阿哥不同。 三阿哥、四阿哥生母虽是妃位,可不居长也不居嫡,婚事办得规规矩矩。 到五阿哥就不一样了,虽然生母也是妃位, 可谁让他有个大靠山呢? 从小被皇太后抚养长大,那就是跟其他阿哥不一样。 这婚事从操办开始,就有皇太后派人跟着,可以说事无巨细都要禀报。 除了内务府按照规制给办的聘礼以外,皇太后自己还添了不少,之后接着为五阿哥装扮婚房,又搬不少好东西进五阿哥府邸。 这些宫里人都知道,只是最上面的夫妻都当不知道,其他人哪怕眼红眼热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隔天八阿哥起床就知道十阿哥来找他这件事,院里的太监将两位阿哥的对话都一一学了,口气都不差分毫。 八阿哥洗漱过后,换了一身常服去找九阿哥和十阿哥了。 两人虽然都办差事了,可回宫了还是得读书。 读书这件事似乎伴随了阿哥们的宫廷生活。 “五哥婚事是大事。”八阿哥见面就定下基调。 虽然五阿哥跟他不冷不热,可到底是九阿哥的亲哥,八阿哥自然得表示一下。 九阿哥都快烦死了。 “我都没成亲,竟然要考虑送礼,真是烦死人!” 八阿哥思索了一下,“我那有新得的狐皮、貂皮十数张,还有不少东珠,不如分一分充作礼物?” 九阿哥连忙道:“狐皮貂皮不是为安郡王府准备的年礼吗?近几年已经不允许私自进山打猎了,这存的皮子用了就少了,哪里需要八哥出这些,我看,干脆我们凑点钱去宫外看看,有什么适合送新人的礼物。 “我们都未成家,送礼也只是表示一下心意。” 十阿哥也跟着劝,最终一行人决定出宫去。 *** 京城越发热闹了,各地有钱人都往京城挤,这导致京城的房价一年高过一年,已经有人喊着居京城大不易。 城外倒是建了房子,还是坊的那种,一个坊建了多处宅子,外面用围墙围起来,集体供水供暖供电。 条件虽好,可到底是城外,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那就是旮旯地,再说那的房价还不便宜,只有外地,没有京城户籍的冤大头才会买。 要说京城最繁荣的地方,当宣武大街莫属,不提钟楼一带的步行街,光是大栅栏搭建的戏台子就足够热闹了。 九阿哥是个眼光高的,给亲哥送礼,自然不是随随便便敷衍过去。 他去的是京城最高档的一条街,这条街就在宣武大街的一条胡同内,别看胡同短,里面都是打金铺子和古董铺子。 三位阿哥领着人先去的就是打金铺子,现成的样式不满意,走了几家,看到了一尊玉白菜,三人眼睛都转不动了。 这玉白菜白绿相间恰到好处,绿叶上还有水滴,可谓栩栩如生。 “跟真白菜无异了吧?” 招来人一问,结果是有人预定的。 “爷看中了,谁这么大脸面,就不能让给爷?” 九阿哥真喜欢这玉白菜,不仅是整块玉石雕刻,绿的也正,关键是寓意也好。 别说是送给亲哥当婚礼,就算是万寿节拿来当礼都足够了。 掌柜忙道:“这位爷,这礼真是贵人定下的,都定了好些年了,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如此正的料子,又请了顶尖的雕刻师傅花费三年雕刻而成,只打算在店里展示一段时间再通知贵人取走,这玉白菜真不能让啊!” 九阿哥把掌柜的说辞当作提价的话术,“说吧,出个价。” 掌柜支支吾吾就只说这被人定下了,不能报价。 九阿哥抱着手臂,“行,爷也不跟你废话,你就跟爷说说这玉白菜的主人是谁,也去找对方说说话。” 等掌柜说了身份,三人不由对视一眼。 “竟然是他?” *** 四阿哥今日悠闲,主要是他没有差事,还处于新婚当中,关键是福晋也合他心意,小夫妻近日感情好,相处融洽。 当然也有前不久府里格格传出喜讯。 正在绘画的他,突然接到来报,说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一同登门。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四阿哥猜测三人找他有事,也只往公事上想。 进了正堂,上茶后九阿哥就直奔主题。 “听说四哥在金玉堂定了一个玉白菜,不知可否割爱?” 四阿哥愣了一下,才想起是有这一回事。 “你们想要玉白菜?”他眉头凝起来。 “没错,我们三人出宫本是想为五哥挑选新婚贺礼,逛到金玉堂时看到了一尊玉白菜实在是喜欢,掌柜说是四哥府上预定的,还请四哥割爱。” 四阿哥端起来茶碗喝了一口才摇头,“这事我做不了主。” “我不是这玉白菜的主人。” 九阿哥拿话激他,“四哥可是觉得我们支付不起价钱?何必拿这话搪塞我们?不是四哥,难道是四嫂预定。” 四阿哥摇头,“不必激我。” 他放下杯子,“都是兄弟,也不瞒你们,这玉白菜是皇额娘以我府上名义定的,光是选料再到挑选雕工师傅就花了两三万两银子,你们觉得几年前还未出宫的我花得起这笔钱吗?” 九阿哥“嘶”了一声,“这么贵?” 四阿哥还是知道一点,“听说从南边弄来的料子,挑了很久,料子罕见,价钱高一点也正常。” 一听是皇后的东西,三人立刻不提了,胡乱聊聊,得知四阿哥府里有喜事,道了喜才离开。 目送三人离开,四阿哥忍不住摇摇头。 三人离开后都沉默了,九阿哥再次感叹皇后真有钱。 几万两银子说花就花。 他们几个还没开府,也没人孝敬,手里的银子都是每月例银攒下来的,总共也就几千两,十阿哥好一点继承了亲娘的遗产。 三人本来想着凑个一两千两为五阿哥准备个礼物。 回宫的路上,十阿哥提议道:“我看有一尊白玉雕的娃娃睡枕不错,寓意也不错,还是个娃娃,预祝五哥早生贵子,不如选那个?” 九阿哥垂头丧气,“可是玉白菜真的好看。” 青翠欲滴,放远点跟真白菜是真假难辨,拿来当传家宝都没问题。 九阿哥有些好奇道:“皇后准备这个玉白菜是做什么?” 总不能只为自己欣赏吧? 八阿哥出声提醒,“是以四哥府上名义定购,或许是赏赐给四哥的?” …… 傍晚的时候,宝音和皇帝聚在一起用膳。 大冷天自然是吃锅子,暖乎乎的锅子吃到肚子里,别提有多舒服了。 吃着吃着,宝音瞥了他一眼,看到那小胡子忍不住撇开眼去。 [真丑!] “这叫美髯!”真是不懂欣赏。 [难看死了,该剃了!] “不剃!” 宝音有被丑到,人到中年没有年轻时的圆润,还多了一撇胡须,真难看。 怪她不懂这个时候男人的时尚。 正吃着,有人通传,“四阿哥觐见。” 宝音眼里多了笑意,“四阿哥来了,快请他进来。” 不大一会儿四阿哥就进来了,或许是进来前就知道皇帝也在,神态很拘谨。 “儿臣给汗阿玛、给皇额娘请安。” 宝音笑眯眯道:“四阿哥吃了没?没吃过来一块吃点,今日吃的是排骨锅子。” 皇帝慢吞吞道:“来得巧了,坐下来用点。” 四阿哥小心将抱着的盒子放在一旁桌面上,才坐下。 “怎么还带了礼过来?” 宝音瞥了一眼,笑着问。 屋里的宫女为四阿哥布餐具,摆放锅子。 就是一人面前一口小铁锅,下面烧着小炉子,桌上摆着生食,想吃什么自己烫。 四四哥还未拿起筷子,赶紧回答。 一听是自己心心念念许久的翡翠白菜,她立刻来了兴致。 太监捧着过来,宝音翻开盖子,等看到后有些惊喜。 玉料子是好料子,白的地方带着微黄,绿的地方是帝王绿,还有顶端的叶片带着点墨绿,这么好的料子,这么巧的料子,怕是很难遇到。 皇帝瞅了一眼,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不就玉雕的白菜,要说有巧思的也就是上面晶莹剔透的水珠,和水珠下面趴着的蚂蚱。 宝音欣赏了片刻,然后合上盖子笑眯眯对着四阿哥道:“本来是祝你开府的礼物,晚了几年才到你手里,何必再送进宫?” “带回去玩吧。”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85节 第333章 “这……” 四阿哥迟疑了一下, 提起了几个弟弟上门的事。 宝音怔了一下和皇帝对视一眼。 “这几个跑出宫了?”这是宝音关注的重点。 “他们旷课了?”皇帝显然更关注学业。 “本来就是送你的开府礼物收下吧,大阿哥和三阿哥都有。” 宝音顿了一下没有过问阿哥们的功课问题,这是皇帝这个亲爹该管的。 “你大哥搬出去的早, 可能你没什么印象了,当年给了他两匹宝马,三阿哥的是颜真卿的字帖。” “说来, 你手中这个真算不上什么。” 身为皇子何等宝物没见过,一块玉石而已,现在的翡翠真卖不上价, 说花费的多也是耗在人工路费上了。 皇帝没将眼前这事放在心上, 指着桌面道:“先用膳。” 吃完后,四阿哥没有多留, 非常有眼色地告辞了。 等回到府里一个时辰后又有人上门了, 四阿哥看着被领着进来明显商人打扮的人, 眉头微微皱起。 “求见爷是有何事?” 商人其实是走不到四阿哥面前, 自有府里的人接待, 只是眼前这个不一样说是收到了东家的指令。 这个商行东家是谁,怕是没人不知道。 商人连忙送上了一个匣子。 “东家传了信, 说是阿哥办差辛苦, 该给点奖励, 派草民送了这些给您。” 说着将盒子转移给太监就连声说告退了。 等人走后, 四阿哥掀开了盒子, 等看清楚里面的东西时整个人都惊住了。 里面的东西不少,一张写着十万两银的支票,五六张地契,分别是京郊的庄子,京城的几处商和江南的两个铺子、百亩桑田。 除去这些, 下面还有三份股份转让,都是不同的工厂、作坊、商行。 其中商行的股最值钱,虽然很少,每年也有上万两分红收益。 本来有点缺钱的四阿哥有种被开奖大礼包砸中的感觉。 ***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关于盐政改革放在了朝堂上。 第一件事自然是先挑选一个手段强硬能担起事的两江总督。 盐政这事就需要一个手段强硬的人物才能实行。 全国盐政主要集中在江南,江南改了其他地方不足为虑。 七阿哥上了个奏折后就完美隐退了,朝堂上的主要议论点是派谁去办这件事。 此事势必是个遭人恨的差事,得罪的是两江商人,其中徽商为最。 江南可是徽商的地盘。 皇帝经过慎重思考,选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汉臣,为何没有选择满臣,当然是满臣没人愿意做这个得罪人的事。 江南的盐政暂且搁置到一边去,朝堂上又有人提起另一件事。 “历朝历代税务容易收不上来,不是卡在最底层,而是在省府这个环节。臣建议将省内财政分级。” “一级、二级、三级。” 简单来说一级财政自己赚钱自己花,二级财政上交朝廷,剩下自己花,三级是上交朝廷、上交省城后剩下的自己花。 以前朝廷是收走地方八成税,某些地方年年亏欠,出现个灾情国库这边出银赈灾。 现在若是将国内大大小小城县,按照制定的线来区分…… 皇帝陷入沉思,此计若是用在江南,将江南几个富裕城定为二级朝政,如此税不会集中在省府,也不用担心明末收不上来税的情况出现。 整个江南怕是也会分裂,江宁的富裕也是一去不返。 可同时,一些定为一级财政的城市也不再受朝堂操控, “一级财政为何意?” “被选为一级财政的城市当不归省内管,应当是国家直辖市,就好比京城。” 皇帝顿时明白了,这就是挑选几个富裕城市,归朝廷直管,不归省,直接缩减了各个省的实力。 他看向下方的臣子,“尔等商议一下,设计一套合理方案给各个城评级。” 不用说了,这个味儿一听就知道是后世的套路,可不得不说还真是高明,放任经济增长,三级财政肯定会努力发展经济变成二级,这样截留的税更多。 若是哪个经济一下子拔群出萃,直接钦点为一级财政城市,财政不过省,也不用担心省总督势大。 皇帝点到为止,显然这个提议他采纳了,当前还是去找更了解情况的人详细询问一下。 *** 养心殿内宝音一脸惊讶,“你在说什么呀?” [这事可跟我无关,也不是我提起的。] 她矢口否认,随即好奇地问他。 “前朝说了什么?” 皇帝将大致说了,宝音开始搜论文,她就一普通人哪里知道什么财政划级。 不过…… 她看着有几分眼熟。 “这套跟商行行驶的一套有点像。” “商行在各个省都有直营店,分一级二级三级,三级截留最少,利益得上缴省店和商行总店,剩下的利益只够满足店铺每月该有的支出。 还有一些商铺不开在省城,比如苏州,利益很高,有时候还会超越省城杭州的店,若是上交杭州,会打击苏州店员工的积极性,干脆评为一级由总店直管,地位上和省城平起平坐。 二级商铺就是常州、宁波这类,一部分上缴总店,财政不走省店,也不会受省店控制,至于省内其他地方就需要省店的帮助提拔,这样三级商店越多,省店收益也越多。” 宝音真是好奇了,提出建议的人是谁?在商行做过吗? 完全是将这一套复刻过去,偏偏还跟后世对上了。 皇帝报了个名字,宝音愣住,“是性德?” 她怀疑这背后是不是有明珠在提点,这些年明珠在家中内修武功,谁也不知道修出了什么来。 皇帝问了一些模糊不清,又转不过来弯的地方。 宝音将查阅到的资料告知了,还记挂着明珠。 皇帝又提起了另一件事,“马齐说要朕做个亲戚。” 马齐是谁? 皇帝年幼时的伴读之一,算是发小。 宝音瞄了他一眼。 [你和马齐关系挺好?] 皇帝笑呵呵道:“他看中了你妹子,想要接个亲……” 宝音打断,不敢置信道:“他一四五十岁的老头子看中了我妹子,想上天?” 她妹妹乌云珠可才二十,还是虚岁,正是年华正好的岁数,竟然被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看上? 噩梦驱散!驱散! “不是,为他儿子看中!” 皇帝一口气说完,怕再次被打断。 宝音无语,找了个理由,“这不是查备份了吗?” “你跟马齐儿子做了连襟,矮他一辈啊。” 皇帝这会儿也意识到了,拍了拍脑袋,“这老小子给我下套呢!” “不过,这门亲事还是不错。” 宝音不是很满意,马齐的儿子可都不出众,提的这个连名字都没听过。 “就没有更好的人选吗?” [要求也不多,高一点,帅一点,对我妹妹一心一意。] 皇帝瞥了她一眼,“写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容若都没有做到。” 哪里是给她妹妹挑,依他看,分明是为了满足她那份遗憾。 “罢了,你要不同意,我就回绝了。” 宝音又犹豫了,“要不见一见?” 女孩子嘛,当然得多挑挑。 皇帝只觉得头大,她那个妹子她都帮着挑了不少了,都因这个那个原因给否决了,她是想拖到年龄大了嫁不出去吗? “这事我不管,只是跟你提一下。” 说完后跟有人追一样,快步离开。 宝音望着他走远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派人将这个消息告知在女子大学上学的乌云珠一声。 随后她眉眼带笑,她在不在朝中不重要,关键是她的人在就行。 转眼过了年,五阿哥的婚事开始办起来。 从年前开始走礼一直到二月。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86节 三阿哥找到了四阿哥,带着酸溜溜的语气道:“这长在皇祖母身边的就是不一样,怕是连大哥成亲时都没这排场。” 要说越了礼制,也没有。 就是种种细节方面衬托出他们成婚时的敷衍。 他还好一点,荣妃就他一个儿子,前前后后跟着操心不少,还将早年投的水泥厂份子给了他,一年也有不少收益。 老四就不一样了,没养在生母身边,生母还有两个儿子,别说什么骨肉相连,没养在身边的就是比不上从小养在身边的。 表面也没有表现得很偏心,但也不上心,老四的婚礼可是全程交给内务府办的,听说还是皇后看不下去,帮着操办了,塞了不少好东西。 对于老四这个父不疼母不爱的,三阿哥不羡慕嫉妒,兄弟俩一起长大,还能不了解对方的处境? 只是五阿哥的特殊的让他破防了。 五阿哥也是被宜妃送养,宜妃可是心疼这个儿子,处处都给好了,再加上皇太后那份…… 三阿哥只好劝自己,五阿哥自动跟皇位无关,享一些富贵也就享了。 不过他还是很酸就是。 四阿哥根本没放在心上,他的婚事是规规矩矩内务府操办,得到开府费用也该是和众兄弟一样,没有德妃的补贴又怎么样? 年前他可是得了一份礼包,在众多阿哥里算是小富了,比不上皇太子,但在其他兄弟里肯定是数一数二,所以面对三阿哥的酸意,他显得从容淡定。 所以他喝了一口茶,问起了江南盐改的风波。 第334章 “往年挑选盐商, 都走了某些人的路子,可以先拿盐引,等盈利了再补钱, 真没想到富庶的盐商竟然连几万两银子都掏不出。” 哪里是掏不出,分明是到嘴的肉不愿意吐出来。 三阿哥像是听到笑话一样,“这年头卖盐还能亏损, 可真是个大笑话。” 更加可笑的是朝廷,盐引还可以赊账。 一看民间私盐贩子猖獗,卖盐的收入都收进自己口袋, 哪里还愿意花钱买盐引? “现在可好了, 改盐票制了,只要出钱, 哪怕是个贩夫走卒也可以拿钱去买盐票, 也不局限什么市场, 听说盐政刚传进江南, 那盐价就应声而降了。” 三阿哥喝了一口茶, 想起盐价还有些咂舌。 “少的降低两三成,多的低五成, 这意味什么?盐价降一半, 这些盐商依然有的赚!” 他看了看左右, 压低声音, “我手下门人拿了银子准备去购一批盐票, 一倒手少说一倍的收益……” 他手翻了一下。 “四弟,手里有多余的银钱不如也派人参与,这可是难得赚钱的机会,别说哥哥没告诉你,还是光明正大来钱的机会。” 三阿哥感叹一声, “开府之后才发现钱不够用,花钱如流水。” 四阿哥平静道,“这个,弟弟这里开销不大,银钱暂时够用。” 三阿哥没听出来,他含蓄的炫耀,只当他刚成婚还没意识到平日光是走人情就是一大笔开销,他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我该回去了,等日子长了你就知道哥是为你好。” *** 江南的新盐政仿佛催生了一种新的商机一样,各地的商人都往江南涌入。 盐票似乎成了另一种债券,成为投机者入场的目标。 新发行的盐票只售不赊欠,可因为没有圈定所卖之地,成为市场上热捧的金融产品。 扬州城本来是江南盐商的聚集地,今时好像成了所有新生盐商的汇聚之所。 看着那豪富的盐商,新加入的小盐商都摩拳擦掌,渴望能取而代之。 盐城的银行新挂牌了一种交易,往年只有债券,今年多了盐票。 盐票很简单,将各盐场的盐数量统计发行盐票,这种盐票本就包含了税收。 商人买到盐票,可以根据盐票在指定交货日期内领取到盐票上标记的盐数。 盐票有两种交易方式,一种是定额的小额盐票,一种是大额的签订合同的盐票。 也就是说,往后朝廷收盐税不再是从商人手中收取,而是根据盐场售卖的盐票来抽取税额。 这种方法有个好处,盐商不会拖欠盐税,至于盐场,盐票本不是盐场自己制作,而是相关税务部门制作,税务部门会根据发放的盐票来收税。 银行挂牌交易盐票又给盐票增加了金融属性,允许盐票自由买卖的同时,也允许使用盐票来抵押换取周转资金。 这就相当于买一百两的盐票,盐票拿到手后不急着换取实物,而是先用盐票从银行抵押七十两出来再买盐票。 来来回回能生出近一倍的盐票,之后只要市场上的盐票上涨,卖掉一部分就能获取利润,再将抵押的盐票赎回,花了一百两得到了近两百两的盐票。 当然盐场买盐的价格本就低,只要涨一文就是三分之一的利润,按照之前的盐价翻倍是轻轻松松。 且盐票是根据盐场库存发放,一旦拿着盐票换不到盐,盐场需要支付违约的费用,所以市面上的盐票数目是有限的。 只要盐场的生产速度跟不上,这种玩法就不会崩溃。 有些人嫌卖盐麻烦,只炒盐票,也有人老老实实兑换了盐,辛苦拉到偏僻地方去卖。 盐这种东西,越是偏僻的地方越能卖上价,为了尽快变现许多新盐商并不压库存,而是希望尽快销尽。 这就导致有些地方前脚有盐贩子跑过来,口口声声说是官盐,只要私盐一样的价格,人还在官府眼皮底下出售,大家都信了,难得有买得起的官盐。 结果这批人刚走,后脚又来了一批,得知前面的人只卖私盐价,骂了一句后当场便宜一文。 这盐比私盐还便宜,这谁能忍住,反正盐这东西又不会坏。 结果这批人走后,又跑来一批,还是卖官盐。 这下大家囤了够吃一两年盐了,哪里还买得下,结果盐贩一看,直接只要私盐的一半。 这谁能扛住?官盐只要私盐的一半价,从古至今都没这样的好事。 大家自然不能错过。 如此几次后,哪怕是个普通农户都知晓了盐价降了。 不提大盐商丢失了聚宝盆,就说私盐也比不上一批又一批的盐贩子,别说人家还是官盐。 有些私盐贩子一开始就摇身一变成了官盐贩子,后来发现买私盐的利润越来越低,还面临杀头的风险,直接买了盐票,混了个身份。 三月里,第一季的税收报上来,所有人都沉默了。 一个季度收上来的税抵得过原来两年的税收,可见往年流失了多少盐税。 关键是这盐税定的也不高,三文一斤的盐里,只收一成税。 这积少成多就可以看出往年的盐引流失了多少盐税。 最后怎么样,全便宜了大盐商和盐枭,百姓吃到的是高价盐,朝廷还收不上来盐税。 皇帝看着数目,只吩咐了一件事,“盐铁茶,商量一下,可依照新盐政一样办了。” 这是看到盐税,又想着开源新的财源了。 四月新茶是赶不上了,没关系可以慢慢制定。 宝音听闻后皱眉,她自己就有不少茶山,可是知道茶叶这东西本来就很难走私,再加征茶税后只会出现一个后果,那就是剥削茶农,当茶农觉得采茶不再赚钱后,会抛弃茶山。 就如同后世一样,农民抛荒进城务工一样。 想到这里,她亲自去了南书房。 皇帝听闻她的来意陷入沉思,“你的意思是不改茶税?” 宝音摇头,“不是,改,只是跟盐票制不同,而是采购和销售环节交税。” “设定一定免税额度,普通茶农买个十斤二十斤,总不能收税,超过一定斤数开始收税。” “采购茶叶的收购商人在贩卖茶叶时开增值发票,按照票值收税,拿到增值发票的茶商在出售茶叶时开具零售发票,报税时需要交纳增值部分的税,就是零售发票减去增值发票的部分,只从利润里抽税,这样可以促使终端茶商向上级商人索要发票。” “而税务部门只需要盯着终端的商人,变相控制了上级茶商。” “至于茶农,就不应该收商业税,他们是茶农,说到底是农,收的也该是农业税。” “同时国家这边也可以组建专业的茶商部门,以国家形式对外贸易,比如草原,比如罗刹国以及周边国家,为促使茶农将茶叶出售给国家部门,应该给予农业税减免的优惠,这样才能令茶叶这一行繁荣起来。” “茶农多,茶叶多,收上来的税才更多,不是吗?” 皇帝看向一旁的侍讲。 “记下了吗?” 官员停下笔,将记录下来的纸张呈上去。 皇帝看过后,又还了回去,“抄录一份传给户部,令户部依言照办。” 说着还意有所指道:“朕这些臣子只会照抄,就没有一个主动动脑筋为朕分忧解难吗?若是没有皇后,朕怕是得犯了大错。” 宝音瞅了他一眼。 [真是的,这时候还找机会敲打人。] 不过她面上还是带着合体的笑,“这样说来我还立功了,皇上是不是该奖赏我?” 他含笑道:“自然是该奖赏,皇后看中了什么尽管说。” 宝音露出惊讶,“何时变得这么大方?” 皇帝含笑看着她,那态度似乎在问,他何时小气过了。 “就这套粉瓷吧。” 宝音随手指着柜上的一件瓷器道。 皇帝看了一旁的魏珠,“还不给你女主子收起来。” 宝音也笑着让人收下了,然后问起了六阿哥的婚事。 五阿哥的婚事办了,接下来该轮到六阿哥了。 六阿哥也十七了,婚事该准备起来了。 就算明年成亲,十八岁也可以了。 皇帝想了想,“再等等吧。”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87节 连续操办了三个儿子的婚事,私库可是承受不住了,得先缓一缓。 说着又想到私库入账问题。 “命内务府置办一茶庄。” 显然他也是看中了茶的利润。 内务府来钱还是很容易,怎么最赚钱?当然是跟着国家政策走,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 以前内务府赚钱的方式太粗糙了,宝音都有些看不上。 “行,知道了。” 宝音应下,正常的商业行为她不反对,她自己商行也经营茶叶生意,如今出口海外的大量红茶可都是她的生意。 总不能说她能做,内务府不能沾吧? 她还没那么霸道。 说起来茶叶的出口量越来越大了,海外也有人发现了商机,开始种植茶叶了。 大清这边若是不加大产量倾销,打压国外的茶商,势必会衰弱,这部分利益会被洋人抢走。 就跟往后的瓷器一样,国内瓷器不值钱,反而让国外的骨瓷占据了高档位置。 第335章 密云水库要修, 边关的边界线要理清,一年忙到头,总觉得忙了很多, 又什么都没做。 皇帝是个空闲不下来的人,前脚跑去承德避暑,后脚又提出南巡了。 行吧, 这次宝音是不打算跟着了。 有什么好跟着的,不就是那回事吗? 不过今年有些不同寻常,最近几年在江南的动作还是挺大, 皇帝的名声好上不少,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想着走一趟。 皇帝一走,将他那些儿子全部带上了, 皇太子也跟着去了, 京里只剩下宝音和一众嫔妃。 闲着没事, 嫔妃可以喊儿媳进宫聊聊天, 打打牌。 相比之下宝音就没那么自由了, 她得兼顾着朝政。 没错,皇帝这一走, 将朝政一块丢下了。 当然主要高官肯定是跟着走, 仍然有一些事需要宝音来处理。 比如刚出炉的茶税。 没错, 她也没想到提完后, 这堆事落到她手里, 隔三岔五要听户部官员汇报情况。 “减轻茶农负担,引导他们多种茶叶,税收主要集中在商业税上。” 宝音再三申明自己的观点,对茶农收重税这一点很不赞同。 之后户部对于茶商的税是设立在十取二,也就是二成的税, 宝音沉吟后,“弄个阶梯税,若是一年贩卖的茶叶还不足十斤无需交税,之后一百斤缴纳多少,一千斤缴纳多少,赚取的利润越多,收取的税也越多。” 这就是鼓励小商人,限制大商犯。 若是茶叶被个别茶商垄断,也有制裁的方式。 户部官员下去了。 宝音坐在座椅上翻看皇家学院的上报,经过近百次飞行实验,飞机技术已经成熟。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啊! *** 换上了干净利落的骑装,剪了齐耳的减龄短发,宝音出现在城郊外的一块开阔场地上。 面前停放着一架类似后世直升飞机差不多的飞机,这架飞机怎么说呢?有点圆润。 “东家,这架飞鹄号已经经过了上百次的飞行实验,经过多次改造,能够保证飞行安全……” “飞行安全是在降落上,关键时刻是降落伞,降落伞设计得如何?挑选出合适的料子了吗?没有自己研究,我需要一种结实布料,能够带着成人从高空安全降落。” 领着几人往外走,宝音开口,主要是往化学纤维材料上,现有自然界的布料硬度韧度还达不到。 且降落伞还不是一个,除去主伞还得有两个副伞这样才能保证安全。 远离飞机跑道后,宝音站稳后停下脚步,再回头,这里距离飞机有一里远。 “无线传讯如何,在飞机上可以做到跟陆地上联系吗?” “是,已经做出了,只是距离有限制,只有进入塔台观测范围内才能够接到信号。” “可以了。” 前方的直升机螺旋桨转动起来,飞机跟着升起,升向上空。 宝音抬起头,拿手遮挡住比较耀眼的阳光。 远处有骑着马跑过来的身影。 飞机,白马,可真是让人错乱啊,这个变了样的世界。 *** 皇帝跑去南巡去了,宝音也没有委屈自己,刚入夏就去畅春园了,还将宫里的大小主子一块带了过去。 畅春园变得热闹了,因为今年多了不少新媳妇。 才过了几个畅快日子,宝音接到了皇帝的电报。 还真是早晚各一通都没有断过。 她唯一庆幸的是电话线没有通到江南去,不然怕是得煲电话粥了。 “嗯?济南发现了假/钞?” 假/钞? 宝音神情严肃起来,济南距离北京不算远,竟然没有收到消息,关键是火车站点可以通过济南的。 数了一下京城可用的人手,皇子们被带走了,关键的官员…… “来人,宣恭亲王!” *** 恭亲王府,正是傍晚,闲着无事可做的常宁在逗鸟儿。 这几年一种脸上带着腮红的黄色鸟儿在京城流行开了,叫声清脆,还会唱曲学舌,已经代替八哥和画眉成为八旗爷们掌上爱鸟。 常宁这几年彻底闲下来了,一方面是他身体不好,早年生了一场大病,二是侄子们都长大了,关键是人还多,还一点的差事也轮不上他。 话说早两年还跟着东奔西跑,这一转眼就闲下来了。 退居二线后常宁多了个养鸟的乐趣,跟养鸽子比,养鸟更干净一些,再说这异国的鸟小模样确实可爱。 正逗着鸟就看见自家闺女回来了。 这闺女嫁人后回来的次数倒是频繁了,比在宫里时回来的还要频繁。 “怎么,又看中什么了?” 常宁觉得这闺女就是漏风的棉袄,什么都往公主府捞。 “哪有?就是回来看看额娘和您,听说永绶生病了。” “早好了,又不是多大的毛病。” “听说腿上长了个痈,这还不是大病?” “治好了,没事就回去,别总跑来,也不怕别人说。” “有什么好说的,我自己家还不能回了?” 常宁说不过她,这些公主一个个都被皇后惯坏了,都嫁人了,还总是往外跑,说回娘家就回娘家,不爱去塞外住就不去。 正说着外面来人了,说是园子里皇后娘娘宣他走一趟。 常宁还以为是有重要的事,赶紧上马往京外跑,再晚可就关城门了。 *** “情况就是这样,皇上停留济南期间,阿哥们出门溜达,发现了市面上出现了假/钞,至于假/钞已经命人送往京城,晚上火车应该能到。” “济南那边三阿哥和四阿哥被留下调查,你呢拿到假/钞后尽快查明白纸的产地,墨的产地。” 这次假/钞案件非比寻常,因为有完整的变色防伪标记,这个普通人可做不出来,得是有犯罪组织的人才能办到。 一旦假/钞泛滥,对真钞可是会产生很大影响。 其实假/钞案在后世都禁不了,还是网络支付畅行才减轻了假/钞的危害。 大概也没人想到打败假/钞的是网络支付。 常宁没想到喊他过来是为这件事,他忙道:“让我查案子?皇嫂也看得起我了,不行啦,我不行!” 宝音白了他一眼,“想什么?只是让你盯着,这事已经交给了刑部,命刑部调集京城的侦查高手,你的任务是盯着,多给刑部施加压力。” 这个可以办到。 常宁领命了,然后又说起了另一件事,“二哥还在京城,不如请他一起?” 宝音凝眉,其实从大阿哥出了纰漏,致使裕亲王福全背黑锅后,福全就减少了出门应酬。 倒不是不高兴背了黑锅,而是身体出了状况。 “你可去看过?情况好些了没有?” 常宁连忙道:“还算不错,对了,他家的三小子保泰也是半大小子了,要不也带他去凑个热闹?” 宝音敲打他,“做正事,可不是去玩。” “今晚在园子休息,明天赶紧去查。” “……是。” ***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88节 济南府。 在火车途经站点的济南府变得热闹不少,每年光是来看趵突泉的游客就有很多。 四阿哥和三阿哥陪着圣驾,本来好好的,谁想半途多了个差事被撂在这了。 两兄弟送完火车,面面相觑, 三阿哥看了看熙熙攘攘的人群,“从哪里查起?” 四阿哥回道:“还是从之前发现的地方。” 二人发现假/钞也是意外,就是在一家古玩店,这不是想着万寿节快到了,在宫外也不能当不存在,于是出来寻摸礼物。 这假/钞古玩店老板找给他们的,因为做得太逼真,等回去时候才发现。 有多逼真呢,暗纹和变色彩墨都模仿的如出一辙,唯一的疏漏是纸质不同。 真钞纸质特殊,这种特殊要长时间摸惯了真钞才能一下区别开。 两位阿哥是摸着真钞长大的,假/钞拿到手就发现不一样,可放在几张真钞里,不仔细看很难分辨出假/钞。 本来以为只是个别现象,等在济南府多走了几日,两人就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 假/钞好似已经泛滥了。 本来以为上报上去就完事了,谁能想到这差事竟然落到了两人头上。 这时候谁也没有想到这起假/钞案会持续多年,涉案人数之多高达十万人,其中不乏身居高位的高官。 *** 都说家里出现一只蟑螂,不用想房间里一定是被蟑螂占据了。 宝音听到常宁的汇报,神色不是很好。 本来以为案件会很快有突破,没想到查了一个月了,什么进展都没有。 “不是说是侦查高手吗?为何查不出来?” “这……” 常宁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是时不时跑去刑部绕一圈,也看着刑部的人跑得起飞,就是不见案件有进展。 宝音心里很失望,“再命刑部从全国征召破案高手,我要尽快听到好消息!” 常宁惊讶,“从全国征召,皇嫂的意思是……” 宝音神色难看,“查案当然是找专业人员,地方捕快,不对,现在改叫警察了,将地方一些破案率高的警察调进京,再盘查假/钞出现区域,最起码得知道假/钞从何地方流出,又散落到哪些地方。” 常宁竖起大拇指,“这是个不错办法,臣弟也觉得刑部官吏就是一群废物,这事还得找专业的人去做……” 第336章 常宁一走, 宝音脸上的情绪恢复平静,似乎并不是那么着急。 京城仿佛一盆热油,被滴了几滴水一下子炸开了。 假/钞一事最开始并未泄露, 但随着各路查案能手被调集进京,相关消息很快泄露。 京城各大商号开始默契的拒收钞票,不, 或者说是减少收钞票,而是改为收银圆和铜钱。 纸钞案对普通人百姓影响不大,普通人大多数还是使用铜钱, 偶尔使用银行发行的铝币, 铝在工业化的后世可能不值钱,可是在这个时期, 纯铝大量获得得依靠电解, 这比铜钱还保值。 或者说比银获得还要难, 所以铝币在市面上还没有造假办法。 毕竟制作一枚铝币付出的代价可能是百倍千倍, 没有谁会去做这个亏本买卖。 这日, 一纸报纸揭露了□□案的经过和结果,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是这家报纸手眼通天, 竟然连一开始刑部调查的方向线索都报出来了, 之后刑部迫于压力, 向地方征召破案高手的事也跟着宣告出来了。 这简直是将刑部放在了架子上烤。 刑部, 那可是六部, 朝廷紧要部门,结果因无能上了报纸,大失脸面。 要不是民众在关注这件事,这几家报馆非得被砸了不可。 各地入驻警察入驻京城,穿着新制服的警察出入京城, 出没在大街小巷总觉得多了不少安全感。 没多久先到的一部分被派往京城周边调查,足够的警力很快摸清楚了假/钞出现的地点和一开始出现的地方。 但是很快案件就进入了死胡同,因为总有人跑在他们前头毁灭证据。 比如说墨,这种变色墨看起来和真钞票大致相同,实际上真钞放进水里不会破墨也不会化,假/钞放入水中短时间内是没有变化,只要超过一刻钟定然会褪色,同时纸也会变烂。 纸不好追溯源头,墨不一样,这种变色颜料从贝壳中提取,真钞用的墨是利用化学将小分子分离,再用粘合剂重新黏合,附着在纸张上不会掉色。 假的没有这道程序,但显然墨的原料是同一种,也就是说这个案件需要从沿海有大量这种贝类的地方调查。 目标自然是对准了真钞使用的颜料产地,既然做得这般逼真,那就不是普通团伙能办到。 定然是对真钞的一两道工序有一定了解。 刑部调查案件,银行这边也没有闲着,开始正式宣告第三代纸钞上市,同时持有旧钞的可以前往当地银行换取三代纸钞。 当然假/钞不归银行管,有收到大量假/钞的商户可以到地方警局报案,等案件侦破,会酌情补偿。 三代纸钞可能很少人知道用上了棉,回疆大范围开发种棉花收获的棉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以前中原的棉花多是用来做布料,纸钞票一直未能换代,而是每年发行没有回收市面上流通的纸币也是这个原因。 正是因为第二代流通的太长了才会给了某些人可乘之机,制作出假/钞牟利。 其实第三代早几年就设计出来了,只是没有足够的储备,没办法一次性替代掉市面上流通的旧货币。 银行在有条不紊的兑换新币,潮水退去,谁在裸游就很明显了。 京城关于假/钞报案特别多,都是两年来存了一批假/钞还没来得及花出去的,按照时间来算京城才有可能是假/钞出现的源头。 京城?眼皮底下? 这个结果不能说意外,只能说还在意料之中。 案件交给常宁盯着了,宝音只有一个要求将涉案人员全部翻出来。 *** 八月份皇帝回京了,赶回来的倒是好,正是凉爽的时候,深刻怀疑是不想夏日赶路,特意入秋了才回来。 皇帝回归,一众皇子们也回来了,难得大阿哥也从前线回来了。 皇帝回归后先过问了假/钞案,随后开始对阿哥们封赏,也就是赐爵。 宝音看着坐在对面的人,深切觉得他有收集癖好。 [嫔妃是凑在一起升,怎么皇子们也这样?] 皇帝正在写阿哥们的爵位,这次是不打算一次到位。 写到一半听她在心里嘀咕,不由抬头看了她一眼。 “老大老三封郡王,老四老五一直到老八封贝勒,下面的小九小十封贝子如何?” 宝音起身走过去,就看到他在阿哥名下方写好了爵位。 “怎么只给大阿哥和三阿哥封郡王,四阿哥还去西藏,还不能得一个郡王爵位?” 皇帝盯着她看了片刻,“去西藏是为谁办差?” 宝音不说话了,好吧,帮她做了不少事。 “胤禛这次功劳不足以封郡王,封了他胤祺该如何安置?” 宝音没话说了,又看看下面,“七阿哥立的功只封一个贝勒,可惜了。” “八阿哥可是在苦寒之地待了许久,也只得了一贝勒爵位?” 皇帝放下笔,“前面哥哥都是贝勒,他们两个小的有什么可惜?” 说来说去最得利的是大阿哥,明明犯错,只是稍微弥补一番,就得了个郡王爵位。 不过也对,大阿哥可是皇帝第一个立住的阿哥,在他心里地位本就不同,除了太子,怕也就大阿哥能占点分量。 至于后面的阿哥,基本上都没付出什么感情。 皇帝懒得搭理她在心里的揣测,定下爵位后就命人送去礼部,让礼部派遣官员去宣旨。 “你去哪?” 看着她潇洒起身往外走,皇帝忍不住叫住她。 宝音回头看了他一眼,摸了摸长了一点的头发。 [修修头发去。] “都已经够短了,可不准再短了!” 最近京城都流行短发,一问还是皇后起的这个头,好家伙想说理都没处说去,不知多少人来找他告状了。 宝音吐槽,“男人能剪,女人为什么不能剪,还有性别歧视吗?” 她往外走,“我有剪头发的自由!” 等走出乾清宫,宝音脚步放慢了,低声吩咐人,“派人走一趟毓庆宫,将太子妃请过来。” 太子妃来得倒是不慢,进来后先行礼。 宝音忙喊她坐下,“马上就是中秋节了,皇上刚回宫,皇子们也有喜事,今年的中秋大概会大办,你这边有什么章程?” 太子妃好奇地问,“弟弟们有何喜事?” 宝音笑眯眯地将封爵的事说了,这会儿太子妃显然还没收到音儿。 她沉默片刻,“母后有什么安排?” 宝音当没看到她的为难之色,“今年打算大办一场,不如两西华门外的那块地方收拾出来,摆上戏台子,宫里宫外也方便,宫内实在是挪不出地方。” 太子妃点头,“母后想得周到。” “行,回头我让人拿牌子给你,你来安置。” 太子妃退下,回到毓庆宫就将消息告诉了太子。 太子还在处理政务,等收到消息后,只让人回太子妃说他已经知道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89节 乾清宫这边没瞒着,送去礼部的旨意也没有遮遮掩掩,这转头该得到消息的已经得到消息了。 圣旨不是当场就下,好歹得准备一下,礼部这边安排官员,仪仗队,还得通知皇子那边,香案等等都得备上,哪天去哪个吉时抵达都是有讲究。 总之该得到消息的都得到消息了。 等太子回宫,太子妃说起了这件事。 “您说母后特意跟我说这事是有意还是无意?” 太子脱下鞋子,“你是觉得皇额娘是在跟孤卖好?” 太子妃沉默后笑着道:“母后又没有子嗣,也不见跟哪位阿哥特别亲近。” 要说跟四阿哥亲近,可跟八阿哥的福晋处得也不错。 太子“哼”了一声,“那你是想多了,根本不了解皇额娘的为人。” 小时候还有这个想法,长大后就不这么想了。 “皇额娘没有子嗣不是她不能生,是她不想生,她不是自愿进宫,是被汗阿玛硬逼着进宫,真翻起脸来连汗阿玛面子都不给。” “你只看她表面和和气气,跟你们这些小辈表现得和蔼可亲,却不知道她的手段。” 皇太子想到她第一次发脾气,弄得京城物价飞涨的事,摇摇头,“她和汗阿玛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人吵吵闹闹这么多年不可能分开。” “也别觉得孤是太子,她就得巴着孤,孤这个太子说不定还没有她在汗阿玛心中地位高。” 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这几年皇帝对他的戒备他不是没有感受到,唯一庆幸的是后娘没有子嗣。 太子妃没想到会得了这么一番话,她还以为是这次南巡,皇上没有带母后,让母后有了危机,才向太子示好。 现在看来不像是那回事。 “难道只是随口一说?” 太子已经换了拖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也不一定,皇额娘从不做无用之事。” 若是这对夫妻的对话传到宝音耳朵里,她肯定会喊冤枉,她哪里是有意的,明明是想给皇帝找些不自在。 当然就算知道她也不会放在心上,这会儿她收到了江南一位女官来的告密信。 信内容让她勃然大怒,立马去找皇帝算账。 皇帝正在喝茶,听完她的来意后喷了出来,“你说什么?有人怀上了朕的龙种?” 第337章 宝音一阵阴阳怪气, “可不是呢,怎么也想整出十八年后私生女上京找爹这种笑话?” 两人不约而同想到多年凑在一起看的一出戏,那会儿她可还没进宫呢。 “瞎胡说, 我这次去江南可没有宠幸别的女人。” 说得自己跟多洁身自好一样,这满宫的女人是笑话吗? 宫里怕是一块金砖都比他干净。 [行了,我又没说什么, 要是真有就赶紧接进宫来,我可不想十几年后听到什么笑话。] 皇帝觉得一口又大又圆的黑锅背在了自己身上。 要是有的话,他肯定带进宫里, 就李煦还送了一貌美女子, 不也被他回了吗? 要是真有也就算了,偏偏这次他实属冤枉。 见他不认, 宝音将证据送到他手里。 皇帝看完后, 瞅了她一眼。 宝音这段时间还是短发, 那种齐耳学生头, 显得很有青春气息。 有时候跟嫔妃走在一块都不是一辈人。 已经是做祖母的年纪了, 却没有半点人老珠黄的迹象。 此刻画着长长的眼线,这么一挑就没有狐媚眼, 按理说皇后这样装扮肯定不合时宜。 无奈这人从年轻时候就引领宫内时尚潮流, 她的妆容隔上一段时间就变化一下, 有时候化完妆直接不像她本人。 宫里还都喜欢仿她的妆容。 放下信, 他走过去将人拥在怀里。 “不是我, 这事你得还我个清白。” 清白? 宝音白了他一眼,清白这词放在他身上都不清白了。 “我才不查,要查你自己查。” 她才不沾手,“这佟爷不是你还能是谁?” 不是他,那就是一同去江南的皇子们, 反正是这些人。 这信上可是写了夏日之时在寺庙相会,偶得珠胎暗结,便拿了男方留下的玉佩去官府寻求帮助。 玉佩纹路都印在信上了,当她不认识吗? 皇帝哄她,“行,我派人去调查还不行吗?” 转头这事皇子们都知晓了,这差事听说落在了四贝勒头上。 四贝勒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落了这么个差事,去调查自己亲爹还是亲兄弟的风流韵事。 他被宝音叫进了养心殿。 “你去江南还有另一件事,最近江南有不少女官失去了音讯,女官也是朝廷命官,失踪一事不该就这么被敷衍过去,你去调查一下,看谁敢限制朝廷官员的人身自由。” 四贝勒询问,“若是女官父母亲戚所为……” 宝音看着他,奇怪问道:“是国法在前还是家规在前?自然是依照法律来定罪,不论是朝廷官员还是女官,都先遵守国家律法,若是事事听从父母,父母让其造反,怎么也可以一句遵循孝道就能免除罪名?” “任何人都不能列在国法前面,身为官员亲人自动熟悉律法才是。” 四贝勒低下头称是。 等他出宫,刚回府没多久,就听亲信小声提醒,“皇太子早在府里,是偷偷过来,穿着便衣呢。” 四贝勒想起不久前接到的差事,不由心生一动。 “见过二哥。” 皇太子穿着一身棉布,显得很低调。 “四弟,今日二哥来找你是有一件事。” 四阿哥装作不知道,爽快问,“二哥尽管说,能办到,弟弟肯定帮忙。” 皇太子脸上带着一丝尴尬。 “是这样,南巡那会儿,酒喝多了,在庙里幸了一女子,本来只是一点小事,后来查出那女子身份有问题,没想到闹到皇额娘那里去了。” “哥哥我也不好去表明是我做的,所以你这次去江南帮哥哥一个忙……” 四贝勒听完后愣住,“不是带回京?” “当然不是。” 皇太子压低声音,“她是一瘦马,这种身份进京不是闹出笑话?” “你去了之后帮着安顿,我已经传信给曹寅,他会看着,若是生下女儿也就罢了,生下男孩就养在曹家。” 四贝勒一惊,太子竟然如此光明正大地遣使曹寅,莫非……曹寅已经投了太子? 这位可是汗阿玛在江南的心腹! “交给曹寅处置,汗阿玛岂不是也知晓了?” 四贝勒试探着问。 皇太子不在意道:“你当汗阿玛不知道吗?那女子手里拿着的玉佩是汗阿玛前脚赏赐给我的,也怪我睡得沉了,被那女子拿走了,听说皇额娘拿着玉佩纹路去找汗阿玛对峙,汗阿玛肯定知道了。” “曹寅是皇家的奴才,帮着做事是应该的。” 四阿哥陷入沉默。 话是这样说没错,曹寅那种身份的人,怕是没几个敢当他是奴才。 掏出怀表看看时间,皇太子再次道:“四弟不早了,孤该走了,这事就托付给你了,你找到人交给曹寅就行。” “是,二哥不留下坐会儿吃顿便饭?” “不了,孤是偷偷过来,宫里还有事呢!” 说着拉低了帽子就走了。 本来以为这事就完了,没想到太子走后没多久三皇子又来了。 开头就是同样一套说辞。 “四弟,哥哥求你一件事,哥哥在江南遇见一女子……” 等听完,四贝勒傻眼了,怎么三哥这边也是同样套路? “总之就拜托你了,那孩子不能要,能打就打,不能打随便送一农家,一瘦马的孩子,真是……哎,不说了。” 三皇子鬼鬼祟祟离开。 前脚走,后脚六贝勒又来了。 六贝勒开口就是,“四哥听说你要去江南?” 四贝勒瞪眼,“别告诉我,你也在江南养了一女子!” “什么女子?” 六贝勒满头雾水。 四贝勒赶紧收声,“没什么,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90节 六贝勒连忙道:“我是想说四哥你去江南,帮我跟xx寺庙的xx大师带个话,就说上回说的那个问题我已经有答案了,问他是不是莲花。” 四贝勒眉头紧锁,“又是这间寺庙?” “这间寺庙有问题吗?”六贝勒不解。 四贝勒深吸一口气,“问题可大了。” *** 十一月,雪花飘临,四贝勒总算是回来了。 宝音看到瘦了不少是四贝勒有些奇怪。 “江南应该没有京城冷,你怎么还长出冻疮来了?” 四贝勒无奈苦笑,江南是没有北方冷,可也没有火炕啊,只能硬扛着,也没法跟北方人一样猫冬。 “行了,你家小闺女刚出生,不耽误你了,且回去看看吧。” 四阿哥贝勒连忙告辞。 离开养心殿,听闻乾清宫这边终于散朝了,他才走进乾清宫内,等了一会儿才听见皇帝宣见。 皇帝瞥了一眼四贝勒那风吹干巴的脸,也很意外。 “怎么干巴成这副模样了?” 四阿哥忙低下头,汇报了他在江南连日奔波查到的情况。 皇帝听完后冷笑一声。 “所以都舞到朕面前,都有三位皇子中了套?” 除了皇太子和三皇子以外,还有个大皇子,只是大皇子压根没往外漏信。 情况是这样。 扬州的盐商养了一批瘦马,因官府这几年打击人口买卖和扫黄力度增加,这批瘦马被盐商养在了尼姑庵里。 那尼姑庵说是佛门清静之地,实际上烂透了。 尼姑庵又离寺庙不远,那日皇帝一行人虽然未表明身份,可一个个都穿着富贵,还有随身侍卫。 尼姑庵就有女子想要急着脱身,装扮成香客上香。 女子第一天遇见的是三阿哥,野合之后,又遇上了喝醉的皇太子,半推半就被拉进厢房里。 早上出来后遇见了大阿哥,陪着大阿哥逛了逛周围的景点,之后就杳无音信了。 “孩子是谁的?” 四阿哥沉默后说,“依照时间来看,三位兄长都有可能。” 只能说三皇子有文人骚客独有的那种雅致,救风尘。 不仅救了,还来了个一夜风流。 皇帝也不知道该什么表情,一个女子将三位皇子都套进去,这也太过巧合了。 再巧合那就不正常了。 四贝勒却觉得很正常,那女子气质出尘,如同仙女,兄弟们虽是皇子也是凡俗子弟。 这话把皇帝给整沉默了,传出去都嫌丢人。 “传话下去,江南再次打击人口买卖,和皮肉生意,涉案人员尽快处理,还有那些女子能找到家人的送还家人……” 听了好一会儿的宝音走出来,“那些被拐的送回家也就算了,若是被家人卖掉地再送回去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她听闻四贝勒离开养心殿后没出宫而是进了乾清宫就知道肯定有事。 皇帝根本不管这点小事,“那就交给你处理。” 宝音询问四阿哥,“那女子有多好看?” 听说扬州瘦马个个美如天仙。 四贝勒低头,“也就一寻常人。” 宝音是半点儿不信,“行,人就给我。” “方才忘记问你了,女官那边查得如何?” 四贝勒回答:“有几位被强迫嫁人,还有被关进了庵堂。” 宝音看了皇帝一眼。 “悄悄,这是朝廷官员,也能用私人问刑?” 皇帝没有当着她的面否认女官是否是朝廷官员。 这个如今还是模糊点,明着是归内朝,可也办了不少外朝的事,比如盐制改革,还有税务部门都有不少女官掺和,要说内朝官员也不纯粹。 四贝勒继续道:“根据刑讯,是受到某位官员指示,说是看不上女人参与官府政事。” 宝音哼了一声,“是冲着我来的?是那位大贤德,说出来我听听?” 第338章 四贝勒悄悄抬头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瞪他, “瞧朕做什么?” 宝音冷哼一声,“今日我就在这里,我看谁敢为难你, 胤禛,你尽管说!” 四贝勒报了个名字。 “噶礼。” “噶礼是谁?” 宝音当作不知道询问。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之前还跟皇帝讨论过。 皇帝摸着鼻子, “是内阁大学士,上回随朕出征,立下了功劳。” 宝音冷笑一声。 “说说, 此人都说了什么?” 四贝勒道:“并不是名言, 是暗示下边官员女子应当侍奉婆母,照顾丈夫孩子才是首要任务, 下面个别官员施压女官父母, 才有了这般后果。” 宝音斜眼看皇帝。 “好啊, 这是对本宫插手朝政不满, 怎么要银子的时候也没见手软啊?” [你要是不给我个交代, 咱们没完!] 皇帝茶碗都快端不住了,“宣噶礼!” “别气了, 我将人喊过来, 让他跟老四对峙!” 四贝勒愣了一下, 没想到这锅转移到他身上。 好在他也不带怕的, 很明显皇后记恨上了噶礼, 任他多能辩解,也很难逃过一劫。 噶礼很快被喊过来了。 皇帝吩咐旁边的太监重复。 噶礼听完后,不慌不忙辩解。 “回万岁爷,回皇后娘娘,臣此言是在江南见到不少节妇才发出感叹, 并未有别的意思,个别官员怕是听差了,误解了臣的本意。” [可真是会狡辩,三言两语就撇清了关系。] 皇帝给了她一个眼神,任她自行领悟。 宝音没有轻易放过他。 “我这边可是有证言,你说了哪些话可都一一记录在册,怎么也不承认吗?” 噶礼义振严辞道:“臣绝无二心抨击女官之意,定然是有小人借机污蔑臣。” “臣为满人,家中一切更是母亲做主,哪里敢贬低女官?” 宝音转头看向皇帝。 [这是什么情况?] 皇帝笑了一下,觉得很有意思,“胤禛,你来说说。” 被斥为小人的四贝勒看噶礼的眼神跟看个死人一样。 “儿臣只是转述审人的证词,至于噶礼所做的解释,儿臣无法判断真假。” 噶礼怔了一下,忙辩解,“臣、奴才绝无那个意思,所言及小人指的是御史……” …… 噶礼被免官了,等待调查清楚。 四贝勒很满意,出门时看他眼神都带着怜悯,真是傻,你再得圣心又如何? 还不是皇家的奴才,敢冲着主母叫,不打你一顿不知道谁是主人。 *** 目送四阿哥离开,皇帝看向宝音,“怎么样?满意了没?” 宝音有些不好意思,“你都知道了?” 没错,这事她是故意引到噶礼身上。 这事还得从新疆说起。 她派了大批人前往新疆,本来是固沙耕林,正干得好好的,这家伙一去差点没让她成果少了一半。 勒索钱财到她头上,简直是老寿星上吊不想活了。 偏偏这家伙做得还隐蔽,她命人查了很久才查到他身上。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91节 至于女官一事,跟这家伙有一定关系,最关键还是一部分女官倾向于嫁人,还嫁入官宦家庭。 对于这种将女举视为嫁个好人家的进阶阶梯,她虽然不苟同,只能说尊重祝福。 只是有一些坚持却被关在家中的这些才是被救对象。 宝音见这么顺利,有点奇怪。 “你今日怎么顺着我?” 皇帝喝了口茶,“噶礼索贿一事我如何不知,只是此人谨慎,根本没有半点证据。” 不是没有人告到他面前,皇帝每次都命人查了,查不到贪污证据,还能强加罪名吗? 都说噶礼是参不倒的大树,当皇帝心里舒服吗? 他是那种护着贪官污吏的人吗? 噶礼服简直是开了个坏头,眼看着朝廷风声都不对劲了。 两人就噶礼一事讨论了抓官员贪污之风一事,随后又说起了假/钞案。 这个案子查到京城这边就断了线索,很明显京城这边有神通广大之人出手,阻止再查下去。 “失火的地方原来是一座废弃的寺庙,刑部那边派人调查,方圆二里之内只有一义庄,那义庄的人言寺庙早年就有闹鬼传言,周边的百姓都是绕着那块儿走。” “也有不信邪地跑去一探究竟,只是闹出了人命,后来就没人敢往那边跑了,连拾柴都是避开那处。” 宝音双手握着暖乎乎的手炉,声音带着凉意,“可真是用心良苦,没人过去自然也没人发现。” 皇帝吃着橘子,别说火车带来的好处那就是本来京城罕见的水果,现在也变得寻常了,也没人因皇帝冬日吃了水果,上奏他劳民了。 “附近地是谁的?” 宝音跟他对视一眼,然后指着自己。 “很不巧,是一部分是我的,一部分是官田,剩下才是附近百姓的。” 他挑眉,这人有点巧思啊。 宝音吐槽,“那块地靠近大河,本来拿了准备改成水塘试着种莲藕,正是养水塘的时候,结果出了这事。” “着火时候没人注意,后来派人查到那里,什么证据都没了。” 她沉思着,咬住了递到眼前的橘子,“其实我怀疑是哪家钱庄所为。” 银行出事谁得利,那肯定非钱庄莫属。 也只有钱庄有那个条件,专心致志的破解纸钞的防盗措施。 这事就算抓不到证据,也能猜测出来。 只是光是钱庄,还没那么大胆子跟她对着干,这次假/钞一旦泛滥起来,简直就是要银行的命,若不是及时升级防伪措施,不久之后就该是挤兑风波了。 一家两家,再遍及全国…… 银行就这么“啪”一下倒塌了。 “我还怀疑是江南的一批人也有参与进来。” 江南可有不少人被银行坑的不轻,那么多地…… 你说是他们自愿抵押? 哼,没人跟你说这个到底,后世签完合同不认的比比皆是,更不要说现在了。 利益受损的当头,别说合同,天王老子来了也不顶用。 “朝中肯定有官员帮着通风报信,说不定也参与其中。” 宝音再次咬住橘子。 朝中那些官员就不说了,多次打贪,都有京城高官被波及。 不管是给她找事,还是看她不顺眼,都有那个可能。 皇帝看着她将怀疑对象都猜了一遍,也是佩服她这精神。 “刑部不是专人查这案子了吗?你还牵挂着?” 宝音横了他一眼,“刑部根本没往我说的那些方向查,就盯着鸡毛蒜皮小事,我怀疑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感叹一声,“连我寻求正义都那么困难,更不要说旁人了。” 至于这个旁人是谁,她就不提了。 皇帝在一旁听她抱怨心里很不舒服,转头就命令限时破案! 刑部那边压力大增,转头推出一个替罪羔羊出来。 宝音看到结果,直接被气笑了。 “所以最后这么大的事,一个调墨的匠人给担了?” 皇帝脸色也是极为难看。 瞧瞧刑部怎么上奏的,有人举报王学义曾私自调过变色墨水,曾经吹嘘要发大财了。 刑部派人调查,在其家中发现了作案工具,一金属雕刻版,一桶调好用的只剩下一点底的墨水,还有一大沓裁剪好的纸。 王学义被抓后,对所犯罪名供认不讳,还指正了印刷被毁破庙。 因害怕假/钞被辨认,特意乘坐火车去远的地方花出去。 “行啊,都给串联起来了,想来今晚有不少人能睡个安心觉了。” 宝音讥讽道,然后问皇帝,“其实锦衣卫会出现也不是没有道理。” 后来粘杆处不也出现了? 特务会出现,定然有出现的必要。 宝音心情不是很好,“刑部既然差不多,那就组建可以查的人。” 皇帝迟疑了。 “你是说锦衣卫?” “当然不是,只成立一个专案组,抽调各行精英,一日不查清这个案子,一日不解散!” 皇帝缓缓点头,“这个法子倒好。” 成立一个临时衙门,比让这个衙门势力膨胀强多了。 明朝弄出一个锦衣卫,结果不受控制又弄出东西厂来制衡好。 至于锦衣卫为何无法取缔,自然是因为其是开国皇帝所建,所以锦衣卫直接贯穿了整个明朝。 他大方道:“朕御銮仪卫可以任由你调用。” 宝音白了他一眼,当她不知道他那些銮仪卫只是看着好看,实际上半点用都没有。 还不如那些御前侍卫呢。 “不要,刑部不是从地方挑选了不少人进京吗?这些人刑部不用,回头挑选一些塞进去,再从其他衙门挑选一些。” 说到这里她看向他。 “您这边可得给点支持。” 皇帝一听她声音温柔得滴水,就知道她有所求。 “说说看。” 宝音笑眯眯道:“这衙门是注定要解散,不过这品级还是要给的,回头到地方也不算白帮着做事,你说这官服上该定个什么样的补子?” 官服上的补子那是有品级的才有,文禽武兽。 皇帝听明白了,这是问他要官位。 他笑吟吟道:“现在谈论这个还早,先破案,若是破案定然封赏。” 这人画大饼可真是熟能生巧。 宝音无语,“先给个正式编制,哪怕编入銮仪卫也好,总不能我花钱养着这批人吧?” 他敢放手,她就真给他整个特务部门出来。 皇帝摆手,“行,就放在銮仪卫,听你的。” 第339章 新年里成家的皇子将孩子都带进了宫, 皇太后的宁寿宫也多了一群孩子。 才几年时间皇子们该成亲的成亲了,孩子也跟下崽一样一个个落地。 真是一眨眼的工夫,这些孩子见风就长。 看着穿着跟红包一样的孩子们, 荣妃忍不住夸赞,“瞧瞧,这一个个多活泼?” 坐在上首的宝音瞧了一眼, 七八岁的孩子正是调皮的时候,才规规矩矩坐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凑在一起玩闹起来。 身边有亲祖母在, 小孩子自然不怕生。 皇太后身边坐着五皇子的儿子, 六岁的小孩被皇太后搂在怀里,老人家满脸都是疼爱, 毕竟是她最疼爱孙子生下的孩子。 这几年宝音过得还算顺遂, 国内事操心的少了, 心思多放在国外。 要说有什么烦心事, 也就感叹时间流逝过快。 只是片刻出神, 就有听见小孩子的哭闹声。 原来是太子家的和大皇子家地打了起来。 等拉完驾,也没心思待下去, 大家也就散了。 轿子往穿过甬道往养心殿走。 路过乾清宫时, 看到不少官员在等待皇帝召见。 这边的情况也是这样。 皇帝这两年很明显没有换太子的意向, 大臣也没几个站队, 国内看着很稳, 就好像太子接任是理所应当,这让宝音有点看不明白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92节 他对太子是有点不满,可也没有到换的份上,太子一直以来表现得都很不错,有点小毛病也是瑕不掩瑜, 至于皇子们看着也很安分。 收回思绪,宝音回了养心殿,着手假/钞案。 经过近十年的调查,里里外外都搜得仔细了,还派人卧底,总算是将所有涉案人都查明白了。 说实话看到上面列的名单,宝音自个儿都有些不明白,这些人干什么不好,非得将心思放在旁门左道上,要是将这些人脉、时间、城门放在做事上,无论做什么都能成功吧? 涉案人员怎么说呢,有点复杂,不仅是老早之前的钱庄,曾经江南的个别士绅,还有些官面上的人,还不是小官,小官也没那个底气。 这人还不是主动庇护,就是稀里糊涂被拉下水,不分什么就胡乱罩着,这人身份还有点棘手,连她不知道了该怎么处置。 佟家啊,皇帝的母家。 也对,这个国家再没有比这个家族更加有胆量的了。 *** 皇帝进来时听见人在哭。 觉得有些奇怪,要知道很少见哭,当年心不甘情不愿也没哭,皇帝意识到出了大问题,很可能是他搞不定的大问题。 养心殿的房子都是改建过,正殿旁边有一道门通往里间。 推开门进去是另有天地,没有隔间,隔断的木墙是拆掉的,只摆放了一张大床,床上放着近些年流行的乳胶床垫,上面平铺着绒被。 地面是热的,屋内更是暖如夏日。 他的皇后此刻俯卧在床上,发出哭泣声。 那声音似是被压抑住,听着就可怜得很。 皇帝没有心疼,只有头疼,相伴二十余年,若不是出现了她搞不定的事,她不会搞出这般动静来为难他。 “怎么哭了?不是刚从皇额娘那里回来,谁给你气受了?” 他佯装不知坐在床上,“是宜妃还是荣妃?” 这两个都是心直口快的。 皇帝已经五十多岁,看着精神还不错,当然是没办法跟十年前比。 前两年火车通到最南边的广东,他还跑到了那边去。 哪怕岁数上来了仍喜欢往外跑。 宝音抬起头,她也四十了,眼角的细纹最近几年也出现了,这是没办法避免的,没有科技和狠活,光是内调外养作用有限。 时间不会为任意人停留。 宝音装模作样地抹掉眼泪,“还能谁给我气受,除了你还能有谁?” 皇帝审视了她几眼,站直了身体,“南洋那边进贡了几车水果,你吃不吃?” [吃!] 她恨恨道,就知道拿她爱吃的榴梿诱惑她。 看着她吹的香,皇帝捏住了鼻子,哪怕看她吃过很多回了还是无法接受那股气味。 等她连吃两个,他才叫停。 “剩下的让人冻起来,别吃多了回头又上火。” 这么一会儿,宝音算是被哄好了。 有宫女走过来打开电视,两人凑在一起看电视呢。 皇帝戴上了眼镜,电视里是太子出现在漠北的场景。 从漠北到新大陆,看着是麻烦了点,别说真是方便。 海峡中间还有两座岛,通往对面大陆。 也难怪古时候普通人也能通过那片海域渡过去。 皇太子此行主要是一路往上占了无人的土地,别管是不是苦寒之地,只要靠海,那都是好地盘。 电视里皇太子说着对面的新大陆,说大清与对面的渊源。 听得宝音都忍不住笑出声。 皇帝自己动手关了电视,问她,“说吧,谁惹你生气了?” 一句话再次让宝音心情不好。 “还能是谁?你舅舅呗,这些年看我就没顺眼过,认为是我抢走了佟家的皇后之位,这是专门跟我对着干。” 佟家系心心念念皇后之位很多年了,结果才做半年,还牺牲了两个女儿,后面这个虽是个贵妃,在皇帝面前根本没有说话的份。 这么多年看着她在宫中屹立不倒,要说不觉得碍眼,大概也没人相信。 皇帝静静听着。 提起了一件事来。 “舅舅和老八走得倒是近。” 宝音看看他。 “你怎么想的?” “真没有起别的心思?” 皇帝盯着她,“我曾经思考过选贤还是选嫡。” “甚至还觉得自己跟其他皇帝不一样,有足够把握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他看向窗户外,外间风卷起了雪花。 “后来才意识到,当我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已经是一种灾难。” “我面临的处境别的皇帝不是没有遇见过,汉武帝、唐太宗、明太祖,结果都在继承人上栽了跟头。” “这是对太子的考验,我不能主动表态,不然兄弟相残,臣子也会站队,国家会陷入内部争斗,拉帮结派,党争不断。” “臣子可以处理掉,可是皇子呢?” 他声音平静。 宝音陷入沉默。 [所以你从我这得知了历史,所得到的感悟?] 她觉得有些荒谬,有种无所适从的错乱。 哪怕她改变很多,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她改变最多的是站在这个国家最高处的人。 他才是掌控这个国家发展方向的人。 “舅舅岁数大了,可能有些不甘心,其他人从重处罚,将舅舅摘出来吧。” 他放低姿态,像是请求。 宝音低下头,“就按你说的来吧。” 她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未来。 *** 新年过后,皇子们开始忙活差事,四阿哥接到了养心殿的宣见。 年近三十的四贝勒倍感压力,他心里是有那么一点心思,可看朝中平静,皇太子也众望所归,那点野望也被他压在了心底。 养心殿近几年才返修过,看起来光鲜亮丽。 其实皇宫已经不这么居住,宫里的主子多是住在园子里,园子经过多年扩建,比宫里大了好几倍,大家也住得开,风景也好,这心情自然也好。 也就接近过年的时候才搬回来,祭祀祖宗这种事,自然是从宫里出发。 四贝勒见到那道明黄身影先行礼。 宝音含笑招呼他坐下。 关心了几句,然后问起他的差事。 “汗阿玛安排儿臣入户部,在户部学到不少,最近有调去铁路局的打算。” 铁路已经收归朝廷,这个宝音心里有数,这种关乎国家命脉的,比如漕运、铁轨是不可能被商人掌控,这里又不是资本主义国家。 这片土地上早看穿了商人势大后的后果,所以对于商人那是百般约束。 商永远不可能跟官斗,商也永远是地位低的群体。 “是这样,我的人在南洋发现了一座金矿,与当地势力产生了纠纷,本来只是一件小事,没想到在洋人掺和下越演越烈……” 这话当然是粉饰了,从当地土著眼里,她的人和洋人都是入侵者,只是她的人踹走了洋人,洋人自然不甘愿,挑拨本地土著跟商行翻脸。 对于这些人她也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在洋人手里任劳任怨还听话,到她手里就跟她玩革命那一套,这她能忍? 当然让四贝勒过去也不是处理当地动乱,主要还是挖皇帝墙角。 别说他培养的这些皇子,还都成才了,这成才率,无论哪个皇帝看了都羡慕流口水。 这些人放在国内是龙争虎斗,放到外面去,那是大有作为。 与其内耗,还不如到外面看看广阔世界。 至于为何第一个挑四贝勒,自然是宝音的小心思。 不管未来皇位是不是落在他头上,趁着年轻出去多见见外面世界,开阔一下眼界总是好的。 其次,当然是拿南洋来联手。 她还不打算只派四贝勒一个,将九龙夺嫡里的阿哥全都派到南洋去。 想要斗,去外面打,南洋变成蛊窝,变成战乱区都没关系。 最好再分出个胜负。 她都已经打算好了,在南洋开启一场争霸赛,谁胜利了做她的继承人。 她虽然没有皇位要继承,可她在海外有很多地盘呀。 说不定还能传到后世,后世人指着那块地说,那里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自古就属于中国……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93节 第340章 京城官场风声鹤唳, 只因号称有不老泰山的佟家被皇帝训斥了,连年轻一代都或多或少遭遇了训斥。 无疑,这是个对佟家有些不利的讯号。 实际上从三年前佟国维因年迈告老还家之后, 佟家就再未有个能扛旗的下一代。 本来隆科多有那个机会,不过放任小妾虐待发妻的新闻被爆出后,他的差事就被一撸到底, 只剩下个御前一等侍卫的名头。 本来只是家事,只是朝中最近这些年都在讲舆论,一旦出现舆情就得有专门的部门压制, 降低影响。 大清本来就是少数民族统治, 民族矛盾那是没断过,更加注重舆情。 隆科多放在以前只能说没做到齐家, 只要舆论一开始处置掉小妾, 再发表自己忙碌, 忽略了家庭再遮掩一番也就过去了。 可是他选择了偏袒小妾, 跟大部分人对着干, 就好像有人想要迫害他心爱的小妾一样。 这等将男女私情置于事业前头的谁不能夸一句大情种? 好了,回家反省吧, 既然离不开小妾, 就回家守着过日子吧。 这事皇帝说情都没用, 这是向天下正室挑衅, 头一个被冒犯的就是皇后。 隆科多被踢走表面看没什么, 实际上只有佟家自己能够感受变化,佟家的下一代人不少,二房出色的就是隆科多,至于大房嫡庶纷争不断,在佟国纲去世后, 小妾连同庶子法海一块被鄂伦岱扫地出门,还惹出一番争议。 因为是在热孝中赶人,所以还被申诉过。 大房陷入内斗纷争不断,朝堂上可不就指着二房。 只是二房也不顺利,再加上后宫坐着个跟自己没有亲的皇后,这些年皇帝是肉眼可见的冷待了佟家。 佟家一致认为是皇后使出的手段。 同时佟家还面临一个无可避免地大危机,那就是跟皇上关系最亲近的国舅佟国维年事已大,一旦有个什么,再加上宫里的皇后,得了,佟家跟皇上的关系那就更远了。 所以佟家迫切地想要重现当年的荣光。 什么荣光? 从龙之功! 本来是可以选皇太子,毕竟皇太子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可太子对于佟家递出的橄榄枝不感兴趣,再加上投资太子到底不划算,比不上占有率原始股的赫舍里氏,所以佟家又寻找其他皇子,试图在众多皇子中寻找出一位潜龙,扶持对方上位。 佟家大房看中的是八皇子,佟家二房慢了一步,捏着鼻子认了。 最近几年佟家意识到皇后对于四皇子很亲近,若是四皇子得到皇后的支持,也是很有希望。 佟家二房派出了隆科多向四皇子示好。 当然不是明面上,明面上佟家还是站八皇子那边。 像这种两头下注墙头草行为,在这种家族看来根本不算什么。 很显然佟家根本没有意识到被皇帝厌弃的根本原因。 这次又连番受到训斥,连年迈已经告老的佟国维都不例外劈头盖脸被骂了一顿,这讯号显然不同寻常。 官场上都是人精,就那么肉眼可见的佟家门庭冷落起来。 *** 四贝勒回府没多久就听见有人来报,说是八贝勒九贝子十贝子过来了。 四贝勒意外,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还是请人进来了。 等人一进来,才知道是因什么而来。 竟然跟他打听佟家失宠是原因? 这个…… 只能说太看得起他了。 他哪里知道?这事隆科多也没跟他提起。 对于隆科多的亲近,四贝勒表现淡淡的,他表面目标是做贤王,怎么可能跟对方走太近? 再说他看皇上龙体健康,隔个十日就做检查,看起来硬朗到再活五十年没问题。 这就是老子太能活的苦处,说不定能把儿子们送走。 有时看着健康的父亲,四贝勒心里就起了淡淡忧伤。 他是有野心,可是目前看来,有生之年都不一定能等到汗阿玛退位。 这样就不免想到了皇后的提议,去南洋,给他一块地盘让他打理,按照他心意描画。 反正也就几年时间,他还能耗得起。 没从四贝勒得到准确答案,三人都有些不甘心,又随口问起皇后召唤他所为何事。 “当然我也不是有意打探,四哥若是为难,不说也一样。” 四贝勒转动念珠的速度加快。 “倒也没有不能说的。” 他将皇后跟他说的那些都说了,就看到三人面面相觑,似乎都很意外。 “去南洋?” *** 同样的话也被皇帝给问了出来。 “你想让老四去南洋?” 宝音笑道:“南洋那边乱糟糟的,想让四贝勒走一趟,不过那边岛国多,国土面积也狭窄,我想着让几位皇子都走一趟。” [九龙夺嫡放在南洋开启不好吗?一人分一块地盘,看谁先拿下那块地盘,再吞掉别人的地盘,胜出者为王,你不也能顺势看看皇子们的表现?] [这些孩子盘在你眼皮底下不能动弹,放出去是龙是虫不是一目了然?] 皇帝奇怪,“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很奇怪吗?” 宝音白了他一眼,“弄了那么多地盘,不得考虑继承人?难道只有你有皇位要继承?” 算起来她弄的地盘比大清要大多了! 皇帝似乎缓了下来,“我以为你会考虑你娘家。” 宝音没有子嗣,她若走了,下面的地盘大概直接乱套了。 就跟汪直死后,手下直接分裂一样。 她其实想得很明白,这些地盘是白来的,到最后能不能守住还不一定呢。 就跟清末国力衰弱,光绪帝和戊戌六君子想将西藏、新疆卖钱筹集军费一样。 不一定守住,可至少能吸百年的血。 她是一点都不同情这些小国,毕竟后世可没几个老实的。 反正生前她要将周边小国都盘明白了,至于死后如何她也管不到了。 “娘家?” 宝音端起来茶碗,“交给他们是想让他们送死吗?” 她娘家那些人能抢得过皇家吗? 真给了超出他们掌控的财富,怕是没几年就被人连皮带骨吞吃干净了。 皇帝似乎还有些没缓过来。 “当年你可是对朕千防万防,闹过几场,怎么如今个变大方了?” 诡异,太诡异了。 这种行为放在这种世道上很正常。 嫁人之后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一切为夫家考虑。 可问题是放在别的女人身上很正常的事,放到她身上却是反常。 她身上有那点逆反性子,岁数长了也没消停下去,反而演化出了一种强势。 若说她愿意将一切都留给皇子,他更相信这里面埋了坑,就是不知有几个倒霉蛋掉进坑里。 哪个女人会愿意将自己的财产分给庶子? 当前些年继母杀子案不存在吗? 反正他是一个字都不信。 “南洋那边不时传出时疫,让皇子过去,不妥。” 他没有断然拒绝。 宝音盯着他看了几秒,眯起了眼睛。 “你是怀疑我对皇子们不利?” 皇帝断然否定,“怎么会?一个个都是二三十岁的人了,又不是牙牙学语的小孩。” “这件事先问问皇子们的意见,若不是不愿意就算了。”皇帝缓和了一下语气道。 宝音“哼”了一下,“这还需要你说?不乐意拉倒,不过你也不能故意作梗拦着。” 皇子不愿意不还有皇孙吗? 等个十年二十年她又是等不得。 皇帝端起茶杯想缓一缓心情。 真是的,他年纪都大了,受不了这种刺激了。 四阿哥传出话后,没多久皇子们就陆陆续续召到了养心殿的召见。 其中大皇子最不是滋味。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94节 众多皇子中只有他没有被喊去,好像被养心殿那边遗忘了一样。 大皇子搁在家里来回徘徊,这差事他当然看不上,去南边? 还是比两广更南的南洋,那不就是流放之地吗? 谁不知道南边的瘴气和湿气? 他去南边待了一年都快没了半条命,后来还是借着汗阿玛在江南,找借口回去。 那段记忆对于大皇子来说并不美好,随处可见的虫子和蛇,还有那潮湿的房子,回忆起来全都是阴影。 可问题是他不想去是一回事,不让他去又是另一回事。 大皇子看着面前的儿子,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难道爷这是失宠了?” 实际上也没多受宠过。 眼看小透明七贝勒和十二、十三阿哥都被喊了过去,大皇子有些坐不住了。 先派福晋进宫找惠妃打探消息,让帮着旁敲侧击一番,打听养心殿那边是不是对他有意见。 *** 养心殿可算是将大皇子也就是当今的直郡王召了过来。 直郡王从军多年虎背熊腰,再加上胡子拉碴,看着有些不忍直视。 宝音只瞄了一眼就转开了眼睛。 当年多可爱的一个孩子,长大后果然变得面目全非。 “皇额娘,听说您叫了几位弟弟,怎么不叫儿臣,是儿臣哪里惹您生气了吗?” “派你们弟弟去南洋办些事,你在广州都待不住,更不要说南洋了。” “你又不会去,这事就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 直郡王理直气壮道:“儿臣是忙不过来,可还有您的孙子啊,那几个小子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一身的力气用不完,您尽管使唤。” 第341章 “没见过你这样坑孩子的阿玛?” 直郡王抓到了把柄。 “皇额娘, 你都说坑了,这次的差事是不是有问题?” 宝音没好气道,“我这不是顺着你的话说?” 就是会抠字眼。 老大真是从年少时就不靠谱, 都三四十岁的人了,越来越不着调,还说她偏心, 她偏什么心? 直郡王哼哼唧唧,“反正您给弟弟的那些差事得分儿子府里,儿子是不能去, 您那些孙子可还等着呢, 一个个都摩拳擦掌等着立功呢!” 呸,她才四十出头, 放在后世那都是养小鲜肉小狼狗的年纪。 别提什么孙子, 那是惠妃的孙子, 跟她可没关系! 眼见老大磨磨蹭蹭不肯走, 宝音斜眼看他, “行了,既然你要差事, 你那府里出个人, 回头跟着叔叔们一起出发, 别说有好事忘了你。” 直郡王眉开眼笑地离开, 主打一个别人有的他也得有。 四贝勒没隔几天就知道了这差事不是他一个人, 最关键的一点不只是大阿哥府邸,连太子府都出了一个皇孙。 没两天三皇子找了修书的借口辞了差事让给了儿子,四贝勒生出了一种无助情绪。 所以这差事变成了他跟几个侄子争抢? 什么时候他沦落到了跟侄子共事了? 四贝勒看了一眼膝下子嗣,大阿哥总角之年,几个小儿子牙牙学语, 他想派儿子出马,也没法派呀! 只能怪他生儿子太晚,哥哥家的儿子都长大了,能派上用场了。 皇帝对于这些精明过头的儿子摇摇头,还特意跑去宝音那边坐了坐。 宝音正使唤人将墙壁上的地图换了。 这种地图南洋分布图,最北方是两广台/湾一带。 皇帝看着出神,如今电话沟通方便,还有电报辅助,早知道南洋的一举一动,说实话有生之年大清变成这样说明他的选择没有错。 宝音拿了磁石,转头询问,“马来岛这边安排谁去?” “这边是宗教是□□教,一百多年前分裂多个小国家,这里盛产锡矿、黄金、胡椒,之前一部分港口被荷兰人占据,如今大部分港口出让给英国,我的人渗入不多,跟洋人打了个你来我往不分胜负,也曾蛊惑当地人组织武装叛乱,现在是需要让这些小国继续分裂下去,不成为英国殖民地,同时又能让我的商行暗中截取利益。” 皇帝听明白了。 分裂对大清是有好处,分裂久了,小国不可能组建起强大政权反噬,组织武装叛乱是给洋人找麻烦。 “你是想要一个善于打仗的人?” 宝音赞赏看了他一眼,“没错,最好消磨土著和洋人双方力量,谁弱扶持谁,我需要的是资源,土地不重要。” 不接壤的土地,注定留不住,除非把上面的人杀光了,可也治标不治本,远离中土迟早会分裂出去。 皇帝沉吟一声,“十四倒是合适。” 宝音想起了多次自荐要做大将军的十四阿哥,无语道:“你这是慈父目光,我要的是能够搞破坏,善用计谋的武士,不是要开疆辟土的将军!” 十四就算了,根本不是那种暗戳戳搞事的人,这一点四阿哥才是好手,硬是不吭声最后才冒头。 “既然选了老四,又何必让我举荐?” 呦,还生气了,这老头…… “其实十二也合适,十二有点狡诈劲儿在里面。” 这位可是忍到乾隆朝,成了乾隆眼里的好叔叔。 当然活得也久,送走了所有兄弟。 “那就选十二。” 皇帝无所谓道。 这个儿子在他眼里算是小透明,跟七阿哥一样。 宝音又指着了好几个岛国,相继安排了人,也透了音。 “这些只是置办了香料园、橡胶园,阿哥们过去可能是不能泄露身份。” 她说往下指,是后世的澳大利亚。 “这块地方几乎是我们和洋人同时占领。” 她划了一道线。 “阿哥们的任务是几年内断掉洋人补给,退出这块土地,谁胜了,这块土地就送给谁。” “新大陆贴近白令海峡那一块也归我们,两块土地加起来可比大清大,回头就分封给孩子们。”她大方道。 皇帝听完,笑着询问,“你这是拿别人的地来画饼充饥。” 到头来还是自己出力赶走洋人,新大陆怕也是,那块地是无主之地,说什么做封地,其实不还是往那边迁人? 没有人口的地算什么地? 只是账面上好看罢了。 他就说有问题,现在一看问题还挺多。 宝音白了他一眼。 “什么画饼充饥?” “这些前期投入不算吗?我置办了那么多园子,还有安插的人手,二十年来的经营,全部交给阿哥们手里,这些都被你忽略了吗?” “我倒是可以让手下去做,顶多花费的时间长了点,花个几十年也不是不能办成,只是你乐意?你乐意南洋不归朝廷管?” “别回头派水军去剿匪!” “南洋那边国小事多,正好让阿哥们练手,回头都成才了好不好?” “做个摄政王不快活吗?非得回来在你面前装个孙子你才满意?” 皇帝叫停,“得得得,我才说几句,你就训个不停,又没说不同意。” 当然宝音在皇帝面前是一套说辞,在皇子皇孙们那又是一套说辞。 “我那些园子每年运过来有上千万白银的收益,只是被当地和洋人合伙抢走了不少,这些我不管,你们过去后这些置办的产业收益暂时归你们,只能解决问题也要靠你们自己。” “定个三年期限,三年后谁拿到的园子数量越多,我这边就奖赏一座金矿。” 皇子皇孙们差点以为耳朵出了问题,奖赏什么? 还是第一次听说奖赏金矿的。 不用说了肯定是海外金矿,放在大清,那开采金矿可是死罪。 “没有听错,是一座金矿,且离广东不是很远。” 年轻一点的皇孙们脸上明显多了兴趣,反倒是皇子们很平静,一副兴致索然的表情。 宝音见状也没说什么,就让他们回去。 *** 直郡王逗着粉面的鹦鹉唱小曲儿,就听见自己大儿子说起了进宫发生的事。 听他儿子兴奋地说到金矿,直郡王抠了抠耳朵。 “什么?金矿?” 大阿哥眼睛放光,“是金矿,皇祖母亲口所言,做不得假,就在广东附近!” 直郡王拿起扇子敲了儿子一下。 “你个傻瓜,要金子有何用?”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95节 大阿哥傻眼了,“阿玛,那是金子,黄金!真金!您怎么一点都不心动?” 直郡王摸着肚子,“放屁,本王当然心动。” “只是……” 他告诉了长子一个不幸消息。 “康熙三十四年,因海外涌入大量黄金白银,导致国内白银黄金叠加,朝廷下了旨意,民间不得以黄金白银交易,国家指定的交易货币只能是纸钞,且为了稳定国内货币价值,海外金银统统得换成同等值纸钞……” “阿玛,您的意思是这金矿到咱们手里,开采的黄金也到不了手里?” 直郡王晃动了一下扇子,“这倒也不是,只是在海关过一道手,换了纸钞再购国内黄金,只是这样一来倒手的黄金势必少了,且换了多少,有心之人也知晓。” “您觉得儿子该不该去?” 直郡王晃晃脑袋,“你别去,让老二去。” “让二弟?” 大阿哥委屈了,“怎么便宜事让老二了?” 直郡王再次给儿子脑袋一下,“南洋那地方那么乱,回头水土不服就搁那了,你一个早产儿去凑什么热闹?嫌命大是不是?” “让老二去,这爵位还想不想要了?” 大阿哥顿时泪眼汪汪,“阿玛,儿子就知道您最疼爱儿子,额娘在天上一直看着您呢!” 这话把直郡王都说瘆了,他并不想被福晋一直盯着。 *** 四贝勒回到府里时情绪并不好。 他一个年近三十的皇子,如今竟然要跟一群十五六岁的皇孙们办同一个差事。 府里的人发现他心情不好,都不敢来惊扰他。 到了晚间,府外来了人才让四贝勒心情好一些。 “园子不重要,关键是将操控南洋列国,将西洋人赶出那地界?” “是呢,皇后娘娘说这数来数去就四贝勒您合适,那些皇孙们就是您的助力,您到时看着差遣。” 四贝勒心情一下子敞亮了,好奇地询问,“今日爷那些弟弟可是一起都去?” “有几位阿哥推了,不过七贝勒、九贝子还有十二、十三两位阿哥一同前往。” 六弟不去四贝勒心里有数,早年生过一场大病,人差点没了,额娘也不可能让六弟去。 “十四不去吗?” 没听见十四阿哥,四贝勒有些奇怪,十四不是早吵着要办差吗? “皇上那边问过十四阿哥,十四阿哥说不小心崴脚,这次就不去了。” 四阿哥嗅到了不对。 老八不去也就算了,有老九去就行了。 老九赚到钱没少往老八府里送,怎么十四也不去? 十四不是一直盯着手机差事吗?这次怎么就没有动静了? 过了没几天,四贝勒总算是知道十四为何没有动静了。 元宵节后,皇上宣布二月南巡,这次不坐火车,改乘坐马车前往江南。 确实,跟远离中土办差立功比,确实没有陪在已经步入晚年的阿玛身边重要。 第342章 跟这次陪驾的皇子比, 几位确定二月出发往南洋的皇子看起来跟发配边疆一样。 四贝勒心沉了下去,没两日十一阿哥染上了风寒,也退出了前往南洋的行程。 至于几个皇孙都没有退出的意思, 反正皇位轮不上他们,得靠着他们父辈努力。 就这样二月里元宵节一过,两支队伍就相继出发了。 先走的自然是圣驾。 之所以不坐火车, 是想去别的地方看看,火车所经过站点,最受人瞩目, 不容易瞒骗, 反倒是灵山附近都是吃人的妖怪。 这会儿其实有汽车出现了,只是到底不如马车安全。 圣驾出行, 京城交给了皇后, 四贝勒等人再次进宫告别皇后就乘坐火车出发了。 火车开了十天左右才到达广州, 北方还穿着袄子, 南方已经变得炎热, 出了江南每日都得脱掉衣服,到了广州, 他们已经换上了单薄的衣衫。 “南方竟然这么热, 这才二月竟然就穿夏衣了。” 队伍里不断有人惊叹, 课本里学到的东西哪有亲身体验来得感受深。 广州看起来很富裕, 下了车站, 入目的都是类似西洋的建筑,这跟京城又是不同,京城那边大大小小的四合院居多,因为得考虑长达近半年的冬日。 广州的建筑不是连成一片,而是一个个独立起来, 相互依靠的小高楼。 皇子皇孙的到来,对于两广总督来说是大事。 总督清空了车站,来迎接,然后请到了山上的总督府。 总督府原本不在广州,还是十年前大皇子在这边停留,将总督府从肇庆迁到广州,还选择了一个风水宝地。 至于原来的衙门按照规矩被改造成了中学。 四贝勒等人进入了总督府,只歇息了一日,总督和其他官员便上门来汇报本地的情报。 皇孙们有感兴趣的留下来听了,也有派人去打听南洋消息的人。 在广州停留了将近八天,四贝勒等人才出行,从广州坐船出发新加坡,再从新加坡前往各个南洋国家。 从踏上豪华的大游轮以四贝勒为首的皇子们神色就不对劲了,皇孙们还未反应过来,不住夸赞这船好。 邮轮确实好,大大的邮轮仿佛海上行宫一样,相比之下圣驾那浩浩荡荡的队伍在这个邮轮面前都显得小家子气。 两广总督为他们购买的都是最贵的票,每人分到一间大房间,连身边的侍从都是二等票,两人一间的那种。 可能是初来海上适应不了船上的起伏,一群人晕船难受,直接躺在房间里。 只偶尔透过小小的窗户看向外面的大海。 深夜时是把帘子拉上,幽深的海水深夜看起来像是能吞噬人灵魂的深渊。 在海上跟内陆坐船完全是两种体验,曾经感受到长江的湍急的四贝勒也没有想到自己在海上会晕船。 是的,没错,晕船最严重的就是他。 他也不敢吃所谓的晕车药,吃了就昏睡过去,对一切都失去了掌控。 就这样强忍着,终邮轮开进了新加坡的港口。 站在甲板上看着港口耸立的一座座高楼大厦,四贝勒紧掐住了自己掌心,他神色凝滞。 或者说不只是他,这次过来的龙子龙孙早没有了之前的放松,全都心里敲响了警钟。 这样的高楼,往来的人群和电车,还有港口那密密麻麻的船只。 若是四贝勒知道未来,此刻的感受或许就是大清末年皇族前往西方发达国家所看到的场景。 这恰恰就是宝音想要他们看到的。 对于大清的改革,宝音是带着克制的,因为局限约束太多。 但是在新加坡不需要,这是一块任由她涂抹的画板,二十多年心血将这个地方改头换面,无限接近她心目中的那个未来。 此刻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的就是一座魔幻城市,也是被东西方公认为海上明月的城市。 这个城市先进文明,是西方所幻想的城市,这个城市富裕公正,是沿海百姓冒着海难风险也要偷渡过来的城市。 看着那熟悉的中文,听着那陌生的粤语闽语,四贝勒心中的警惕到达了顶峰。 没有人催促他们出发,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选择在新加坡逗留。 乘坐电梯,站在高达二十多层高的高楼上,四贝勒冷静地看着这一切,似乎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等到回京如实禀报。 同时他心里有个疑惑,这个港口离广州并不算远,两广官员不可能没有听说过,怎么就没有人上报过呢? 这样一个地方存在,肉眼可见对大清具有强大威胁,怎么就没有人提起过? 京城里总是讨论江南的富裕,可是江南跟这里比,又差了些什么。 四贝勒说不出来,其实是工业化带来的威慑,是降维打击。 虽然不明白,心中还是多了危机。 抵达新加坡的第十六日,因旅行证件到期的缘故,他们不得不出发,这次将分散前往不同国家。 或许是因为新加坡提高了他们对南洋国家的期待值,等船只靠岸,感受到咸湿的海风,再看破烂的港口,顿时生出失望情绪。 南洋跟大清的破烂渡口也没有区别,看来新加坡只是例外。 *** 皇帝不在京,皇子们也跟着出去了,京城变得安静许多,确切地说是官员变得谨慎了,谁不知道当今皇后是个爱折腾的? 偏偏皇帝带走了太子,留下了皇后,要是将皇后带走,留下太子该多好? 宝音没空搭理下面人的小心思,先敲打敲打京城以及周边的治安问题。 接着开始琢磨起隔壁倭国。 按照历史记载,倭国今年年底富士山火山会喷发,那么派去那边的人得找个理由调回来。 这时间还不能早也不能晚。 早了,丢下的产业和地盘会被人惦记,这是肯定的,说不定再回去已经转几道手了。 要是晚了,为了那点资产将人命赔过去不合适。 看了一下岛国的地图,宝音放下心来,幸好那边开放的港口都处于南面,跟富士山有一段距离,其实富士山就算爆发,对南面影响也不大。 至于火山爆发期间,皇帝想要做什么,她可就不管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96节 这样想还是不放心,宝音干脆让人在十月份退到琉球。 虽然在宫里,宝音还是时刻能接到圣驾到的消息。 报纸也会报道帝王行踪,当然是离开那个地方很久之后,窥视帝踪是大罪,离开之后报道帝王爱民如子行为,自然是另一回事。 有时候看着新闻,再看看手里拿到的密折叠,宝音都会陷入怀疑,这报纸上到底是谁觍着脸写出这样不要脸的文字。 看来官媒统一口径不是后世专属,报纸才出来二十多年,朝廷已经玩得炉火纯青。 四月份帝王相关的报道突然从报纸上消失,消失了近一个月时间。 五月份报纸再次登报,皇帝已经从山东跑到了宁波,还搞了阅军。 当然这个阅军阅的是水军,某些嗅觉灵敏的人自然是嗅到了异常。 实际上自收回台湾后,水军已经被搁置,属于不受重视的军属。 后来水军主要工作变成了剿走私船,再之后还接了南洋的私活来赚取军费养兵。 就是南洋海域发生冲突,海军收到商船的孝敬,雄赳赳气昂昂跑去给人找场子。 一来二去开辟了一条财路活得很是滋润。 上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面就领会了疯狂开展业务。 谁能想到搁置了二十来年,又阅起了军,这说明什么? 说明用兵的时机又到了。 皇帝这次阅军,脸色其实没看出什么,阅军之后,便将大皇子和十四皇子留下练兵,之后出现在了宁波的船舶学院。 这次是鱼龙白服走过来听了一场,又找来了不少船舶相关的书籍。 还上了宁波港口停靠点邮轮上逛了几回。 之后征调服役沿海船只,这船只还不是小帆船,而是大型船舰。 这东西只有少数势力有,一是江南的一些商行,二是漕运,三是福建船厂。 至于跑到南洋的朝廷是管不了。 除了这些船舰,皇帝还下命令建造大型钢铁舰船。 这等于给淮安船厂降下一颗大雷。 因为淮安船厂在之前是建木头船的,后来年轻人才被抢走,只剩下没有出路的人还守着老手艺老船厂,接一些木头船的活苟延残喘。 这上面突然下令让他们造钢铁船,这简直是要他们的命。 很简单,没有造船的工艺。 这个年代给皇家干活都要记名,船要是出事要查明原因,一旦确定工匠问题,那是跑都没办法跑掉。 淮安船厂造不造得出来,皇帝能不知道吗? 他又不看过程,他只要结果。 他只知道每年都有大笔修缮军船的银子流入船厂,也总有报修的船开往淮安船厂。 从前朝开始,这么多年加起来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你现在说你只能造木头船? 看着刑具你再告诉我你办不到? 很显然,皇帝这次是抽出空来修理船厂和水军。 消息上报,宝音也知道了他的目的。 下一步该是练水师了,等了这么多年,他终于准备开启大航海时代了。 第343章 怎么说呢, 就有一种她都开启大航海许久,都全球转了几个来回了,他才不慌不忙出门。 没几日宝音收到了一封信, 用火车带回来的。 看到信后,宝音的神色黯沉下来。 这些年她在各省大批建设学校,每一个学校都预留了一定女孩名额比例。 或许是最近几年没把注意力放在上面, 有不少学校出现了管理上的问题。 比如刚入学是女孩,没两天变成男孩,最开始还装一下, 男孩穿着女孩的衣服, 后来干脆不装了,学校的老师院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还有的学校以收不到学生为由, 房屋空置, 没多久就被当地人霸占, 这事在当地也不是不存在。 甚至有将学校上学名额卖出去的, 学校教职工也是亲戚, 在学校作威作福的。 才十年时间,才十多年什么妖魔鬼怪都冒出来了。 宝音脸都要气红了, 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这些学校可是有餐费补贴, 最开始就奔着学生可以在学校免费吃一餐来吸引生源, 这部分钱谁要是动了, 那就真罪该万死了! 学校那边出事归谁管? 这些资金是放到专门的账户,专款专用,教育部有监督权力。 这次事件遍及多个省,就没有人来给她一个说法吗? 养心殿大门处有一处偏房,今日门口站着不少人, 一直排队到偏房门口。 等人来得差不多了,宝音才出现。 脸上这会儿还带着冷色,看到旁边的人不由跟着发抖。 正常来说官员是不这么怕后妃,可面前这位是皇后,还是个十分有攻击性,对着朝政伸手一点都不带遮遮掩掩的皇后。 偏偏皇帝还惯着她,有时候不方便出面的就以休养借口让皇后出面。 每当皇后出面的时候,朝廷官员就被折磨得欲生欲死。 因为她总有异想天开的想法,还要求下面人给她办到。 早期还有人摩拳擦掌弹劾,皇上是表面虚心接受,没多久弹劾的人被扔到新疆、西藏等边疆去。 有那一两个倒霉例子,众人都明白过来了,说不定皇后所为都有皇上的引导。 要说朝中最同情的是谁,莫过于太子。 本来太子头上压着皇上一座大山就算了,没想还压着皇后,皇后还是继母,哪怕一国太子在继母手下讨生活也不是那么好受。 这回南巡,老主子和少主子都出门去了,只留下了主母,主母突然召见他们,还如此兴师动众,这些多少管点教育的官员整个脸上的表情都是垮下来的。 是的,就没一个开心。 皇后进门后,不一会儿就有太监走出来,假模假样笑道:“众位大人请进。” 官员们进去,倒是不需要行跪拜礼,微微躬身后就有人站出来。 “不知娘娘差遣臣等过来是为何事?” 宝音扫了一眼,看到几个面熟的,这次被喊过来的官员可不只是朝中说得上话的,还有不少来自周边的学台府台道台,就是小卡米拉,平时没机会面圣的。 不算小的屋内都快挤满了,宝音没有急着找茬,而是先询问了朝廷内关于教育的官职,职责划分,以及管辖范围内的权力。 等每个人说了自己的身份和职责后,宝音等旁边登记好,才接过了登记的表格。 “各省地方新式教育的蒙学和中学都归谁管?”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站出来,“回娘娘,若是县,蒙学无人管,中学归教谕。” “那么衙门呢?归哪个衙门?” 这话说起来就有些尴尬了,大清的教育现状是有官无衙门。 县级的教谕看着牛逼哄哄跟县太爷平起平坐,实际上一点实权都没有,还是清贫得很。 宝音沉默听完,也明白了好好的学校为什么会成为妖魔鬼怪胡作非为之地,感情是没有人管制。 她记得当年是让教育部门监督,为何没有辖制住,现在情况也了然了。 名义上归教谕管,但也是名义上,有名无权,连打下手的人都没有,光靠着一张嘴两条腿这怎么管? 或许是宝音脸上的表情过于同情,又或是气氛正好,有人开始诉苦,这诉苦就跟有瘾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劲儿上来嘴巴跟没把门一样谁都拦不住。 宝音正对坐着,看到有人挤眉弄眼试图打断,她冷冷眼神扫过去,再带着鼓励眼神看着那将过去憋屈说出来的官员。 得到鼓励,那人说得更加眉飞色舞了。 房间内很安静,只剩下一个人激昂慷慨,或许是周围安静得有些过分,这人突然醒悟过来声音逐渐变小跟着消失。 宝音含笑看对方,“爱卿不愧是国之栋梁,此前竟无人发现此等疏漏之处,为国抡才是大事,岂能只顾头不顾尾?” “眼下教育衙门形同虚设,未能像户部形成一套完整的办事规则,这样此事就交给爱卿,参考户部等衙门给出一套完整的教育体系。” “从蒙学开始管起,相关私塾需要申报老师信息,同时上报学生档册,档册要记录姓名、性别、出生年月、民族、父母……” “父母信息要跟户帖对得上,若是父母一方无户籍信息,需要地方查明,此档案由学生入学开始登记交由县级衙门管理,往后择官需要从地方调取这些档案,档案应该封印好,拆封即作废。” “蒙学、中学、大学新生都得建档,科考报名无档者便无学籍,无档者禁止科考。” “教育衙门往后重点是在县、乡开办蒙学,在十年内逐步取消私塾,教师归教育衙门管,相关薪酬划入地方财政支出。” 不少人兴奋起来,皇后透露的话音很明显,往后这个教育部门不再是空头衙门,而是实打实的掌权衙门,管理下面的教师,他们总算不是坐冷板凳的衙门了! 宝音提出要求后,让下面人去按照要求拟定了,上交打回去要求改,这样来来回回三个月总算是让宝音满意了,也正式昭告大清原本的八股文取士终结,往后国家抡才是从大学生中挑选。 京城的皇家大学也出现了分裂,这几年大学每年都有一定的留校名额,还不少,人多就有门派,文人别的不会,搞这种拉拢人孤立人的把戏非常顺手。 这几年争斗越来越频繁了,早前宝音是无视的每年还给出了上百个留校名额,这下子光是教职工就有两三千人,皇家学院已经变得极为臃肿。 这种情况下不免有落败的争斗者,一个学校资源就那点,好的职位那就那些,可以申请研究资金做实验,自然比代课拿到的那点代课费要多。 宝音是一直盯着,也觉得这个时候时机成熟,是时候放出去一批。 皇家学院就收到了上面一份通知,允许各省建设大学,相关条件待遇都写在了文案上。 才第一天就有不少人报名,当然守着皇家大学不肯走的肯定也有。 皇家大学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比现在去一个地方从头打拼起要强不知多少。 没有人阻拦,都是自愿。 走的人多,留下的人也多。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97节 在皇帝回京的时候,宝音已经将下面贪污案件,各种冒名顶替事件全部处理了,新式的教育衙门教育局也出现了。 跟后世差不多,凡是跟学生、教师沾边的都归教育局管。 老师的工资、学生的书籍、餐补等等都归学校管。 新生的教育局拿到权力招兵买马加紧落实到位,等皇帝回到京城一切成了定局。 那些守旧派,反对终结科举的官员自然是冲皇帝面前哭诉皇后的罪状。 可是没用,该改的已经改了,光是朝中本来是清水衙门的翰林院就不会松开到手的权力。 翰林院这次算是大赢家,原本被看不起的外翰林也得了管理满蒙学校的权力,那些宗学也归他们管。 有人哭诉,得利的人立刻成为皇后的马前卒,率先将这些人给挡了回去。 皇帝只当这事没有发生,心里却爽得很。 当年不让他改制科举,现在好了,连科举都没了。 *** “各省建大学,由京城大学大头开枝散叶分出去……” 报纸上报道了大学分裂出去,连学校内那些分院去了哪个省都有报道。 各省总督也是积极邀请,毕竟往后官场都得经大学走一遭,自己省有大学这操作起来也方便。 自己省没有大学,到时候可就是别的省分配过来。 对于大学建设,哪怕支出归地方财政,各省也是积极响应。 要说第一个录取大学生的衙门那就是教育局,教育局招兵买马看准的就是京城几所大学的学生。 这些学生到位后,让干什么干什么,比官场上老油条好用多了,飞快地将各地衙门搭建起来,先是省再是各个府然后是下面的县。 除了本届学生,还有大批的往届学生,不分男女,只要考核过了就录用。 主打一个动作要快,将衙门落实下来,将权力先拿到手。 国内的动静并未传到海外,八月份训练了几个月的手军接到了调令前往琉球,在琉球待命。 琉球国很是不安,还传信给了在京的大使。 此举兵部都不知道皇帝的打算,更别说理藩院了。 不提琉球使者到处攀关系,打听情况。 宝音察觉到皇帝这次回来后态度有点不对,跟太子说话时似乎有点夹枪带棒。 这就显得很奇怪了,观察了一段时间,宝音确定了确实有问题。 而这个时候由南边四贝勒送来的南洋见闻的奏章也递到了皇帝的案头上。 “……上为儿臣于南洋见闻,南洋繁华远超儿臣所见……” 皇帝将奏章放到桌面上。 园子里正在吃水果的宝音擦拭手后接了过去,翻开后一页一页看,看完后放下。 “哦。” 皇帝挑眉,“你就这么回答我?” 她咬了一口哈密瓜,吞下后才道:“那还要怎么回答?” “南洋。” 他坐下,“我倒是不知道南洋变成了这副模样。” 宝音更正,“不,不是南洋,只是一座港口,一座本被废弃的港口。” 她想了想道:“也不算繁华,收入都用来建设港口了,也就楼高了点,路宽了点,管理者是商会不是官员,没有官架子,算是一座安全商业化的港口城市。” 皇帝觉得好笑,“你认为我是在跟你讨论是港口还是南洋?” [我知道你是来找我算账的。] 宝音瞅了他面色,这人岁数上来那股子气势越发威严了。 还多了喜欢算旧账的毛病。 “什么叫算旧账?” “沿海那么多港口,那么多城市,是哪个不合你心意,非得跑去南洋建造?” “不说近的,就说沿海,台/湾不行吗?也是孤悬海外,那南海上的岛屿,为何就那新加坡不可?” 宝音给了他一个理由。 “那边是马六甲海峡的重要关口,东西必经之地,当然重要。” 她眼神严肃,“若是一个破旧港口,大清说丢就丢,若是一座建设繁华的港口,一座日进斗金的港口,后世子孙会丢弃吗?” 她塞了他一口瓜,又道:“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国内限制重重,我在京城修个会馆就有一群人叽叽歪歪,总是关注限高规制问题,哪里有一个新的地方,无人的地方建起来方便。” “而且也算是给国内打了个样式,回头国内不知道路该怎么走,就派人去新加坡走一趟,学习一下那边的经验……” 皇帝抓住了重点,“这个港口往后归大清?” 宝音笑,“等我死了再说,下一任皇帝要是能拿到就归大清,拿不到我也管不着。” 那就是默认会移交大清管理,皇帝将这件事轻飘飘放下了。 “琉球那边派人说一声,别拖后腿。” 水师真要打倭国,别把琉球给吓到了,周围难得有听话不搞事的小弟。 至于小弟偷偷祭拜前朝也不算多大的事,皇帝自己不也祭拜吗? 皇帝压根没关注琉球使臣的事,听她这样一说还召人去打听了一下,才吩咐人告知琉球使臣一声。 两人坐了一会儿聊起了改革遇见的难题,这事还真得有宝音不可,她见多识广总是能给出一些合适的处理办法。 聊了一会儿,宝音想起了太子,偷偷问他,“这次南巡可是太子有什么不妥当之处?” 皇帝面色不好起来。 “淮安船厂这些年捞了不少银子,上上下下都填饱了,造船工业却没有改进,依然是木船,每年能得到漕运不少订单,现任两江总督是索额图的门人……” 这…… 宝音就很难评。 不论银子落没落入太子手里,这事太子都有责任。 太子拿银子了,那就是整条线上的保护伞,若是没拿,太子也得脱一层皮,很明显索额图是打着他的名头干的。 他没拿,索额图肯定是拿了。 皇帝皱眉,“索额图已经拿下关进了宗人府,太子还为他求情,简直是不分青红皂白。” 太子的优点很多,早年简直就是完美太子,要说缺点那就是偏向索额图,偏到皇帝这个老父亲都不爽的程度。 显然多次放任索额图,这次皇帝已经不打算放过了。 宝音听完后没有因为索额图被拿下而感到开心。 早年索额图就被踹出朝堂,显然他不死心,继续影响着太子,这一点在皇帝看来就是自寻死路。 至于太子,不分是非偏袒索额图,也激发了老父亲的愤怒。 若不是张不开口,他或许都想训斥太子一顿,到底是索额图片重要还是大清江山重要。 太子在这个问题上失衡了,也让皇帝灰心。 宝音的角度来看有点奇妙,因为有点像婆媳关系,太子是夹在中间的丈夫,处理不好两段关系。 当然只这么说又有点表达得不是那么准确。 这事她不掺和。 这一年的新年有点冷,过早地进入了寒冬,进入冬天跟海外的讯息变得迟缓,到正月关于倭国的消息才传来。 没什么好说的,倭国因火山喷发而人心惶惶,大清水师如天兵一样上岸,封锁了所有港口。 倭国陷入了混乱,也有船通过朝鲜企图来京城游说。 这些宝音都没有管,只是冷漠地看着。 皇帝是干掉门面一样的天皇,还是干掉军阀势力幕府,她都没有过问,只是暂停了跟倭国的贸易等待局势平定。 四月皇帝开启了塞外北巡。 宝音自然精力跟不上,谢绝随行,倒是有年轻一点的小嫔妃跟随。 到了六月京城这边情况有点不对,宝音接到了不好的讯号。 一点点骚动被压下去,北边的冬季被瞒得死死的,等到了八月皇帝就归京城了,同时宣布了废太子的消息。 说实话宝音一开始都有些不敢相信,因为这几年就没见他有废太子的想法。 还以为历史改变了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太子一废,大皇子立刻活跃起来,还有三皇子。 唯有四皇子身在海外,没有掺和。 这次十三阿哥被带去了南洋,倒是没被皇帝迁怒。 宫里没人知道北巡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废太子的原因,只知道皇帝回来后当众宣布了太子的罪名,果断废太子。 宝音发现宫内人心变得浮躁,特别是有皇子的妃嫔全都活跃起来,哪怕她严令宫人走动,仍然能够感受到那股无法压制的野心。 太子被关禁闭,皇帝也没好到哪里去,看似在南书房批阅奏章,实际是心思也没放在上面。 宝音端着一盘水果放他桌上,轻声询问,“太子做了什么让你发这么大的火?” 皇帝露出复杂情绪,所有人都只当太子窥视营帐,真相已经被他掩盖。 “索额图想要拼一把,太子选择了索额图,他啊,到底把朕这个皇父当什么?” “这皇位注定是他的,就这么急切想要坐上来吗?” 宝音拍了拍他的肩膀,“太子岁数已大,四十人生已经过去大半,再过几年连雄心壮志都耗尽了,这个是你们之间的矛盾,这个注定无法避免。” 皇帝不可能让位,宝音也不可能让皇帝让位,她现在的权力都是皇权衍生出来,他下台,她的多年努力化为乌有。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98节 再说新的政权上台,会将旧有的清扫干净。 她和他才是利益共同体,这也是他放心将京城交给她的原因。 当然如果后位上坐的是太子生母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皇帝看起来还是很伤心,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苍老了,这几年的养生都跟白费了一样。 想到底下还有摩拳擦掌的阿哥们,宝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打起精神,接下来朝堂不能乱。” 太子下台,下面的皇子见到机会,势必会拉帮结派。 还有一堆烂摊子需要他收拾。 事情也确实如宝音所料,太子被废,皇子们都摩拳擦掌着忙活起来了。 跳得最高的是大皇子和三皇子。 大皇子跳得太欢,还请旨诛杀废太子,他愿意替皇父出手,这话一出差点没让皇帝气死。 那是心肝脾肺肾都跟着疼。 废太子再不妥那也是皇帝的儿子,除了储君,还是皇帝疼了近四十年的儿子。 大皇子此言简直是在刺皇帝心,转眼大皇子就被圈禁了。 皇帝病了,太子废,大皇子被圈禁,本来火热的朝堂跟泼了一瓢冷水一样。 宝音这时候出面操持朝堂,倒是让不少人回过神来。 坏了,忘了还有这位在后面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呢! 以三皇子为首的皇子们等在了乾清宫门口要求见皇帝。 这是宝音出面的第十一天,也就是皇帝已经十一天没有出来露脸了,皇子们哪里坐得住。 连民间都议论纷纷,议论皇上人是不是已经病重的起不来身。 若真这样,这皇位落到谁手里那可就说不清了。 坐在南书房内的宝音并未搭理,皇子们愿意等就等。 她看向皇帝,“太子那边你有什么打算?” 皇帝没有吭声。 宝音眼皮抬了一下,“看着太皇太后的面子上,别再将他拉出来当挡箭牌了。” 这段时间她站出来吸引火力,能体验到太子的压力。 上面是迟迟不见退位的皇父,下面是年轻力壮的弟弟们,他又步入中年…… 太子到底是她从小看到大,若是废而再立对他的精神打击太过了。 皇帝面色似是难过,“你说我们父子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个地步?” 心爱的儿子要谋反,权力比亲情更重要,如何不让他痛心? 第344章 年轻那会儿宝音或许还会哄, 现在都老夫老妻了,谁还能不了解谁? 他是难过不错,也不见得他会改变主意。 宝音盯着他看了片刻, “就这一件事,成不成?” “你到底说个话啊,别不吭声。” 皇帝生出怒火, “他都敢生出异心,你想过若是被他办成,你和我会是什么下场吗?” 李渊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也想要那种被圈禁的日子吗? 抢老子的皇位, 这份上已经是生死大敌。 宝音知道他这会儿盛怒中, 什么都听不进去,干脆也不劝他了。 “外朝该怎么处理?几位皇子可都是在乾清门守着呢, 弄得我把你怎么样了一样。” 怒火再次高涨。 “去, 将人给叫过来。”太监匆匆往外走。 宝音则起身, 在屋内找了找, 没找到躲藏的地方, 看到那紫檀木柜子,索性拉开藏进里面去。 这一串麻溜动作看得皇帝一愣一愣, 还没来得及问她要干嘛, 就见门外进来一大群人。 宝音就坐在柜子里, 柜中放着他那些衣服, 不一会儿众多皇子和大臣们就被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通。 这人生气的时候就得找个发泄的出口, 别回头整出病来。 气坏了自己不值当。 当然宝音不想跟他吵,只能祸水东引了。 也怪他们自己,谁让他们撞到枪口上了。 足足骂了一个小时,他骂人还是以古讽今,若是对那段历史不了解, 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骂了。 今天雅兴还不错,往常气急败坏骂起来可没这么雅。 宝音听着听着,都想写一篇古人骂人词汇的论文。 关键是一个满人皇帝骂人都用汉人典故,听着有点啼笑皆非。 要说汉化最明显的应该是他才对。 门缝里能看出挨骂最多的是大皇子还有八皇子。 大皇子被骂冷心冷肺,连手足都不放过。 八皇子被皇帝讽刺背后小动作太多。 最后三皇子被留下来,其他人都走了。 三皇子看起来很雀跃,皇帝一声叹息,先是述说了自己晚年竟然遇上了同室操戈,太子也就罢了,老大竟然一点都不顾念兄弟情义。 一番感叹,三皇子帮着义愤填膺说老大的过错。 话里话外就是想顺着皇帝的话将老大拉下来,恨不得踩上一脚。 皇帝欣慰,说只有老三最稳重。 三皇子像是收到什么信号一样,雀跃地离开。 等人出去,皇帝脸色变得平静,然后转身去拉开柜门。 柜门内宝音正闭着眼似进入熟睡。 皇帝就这样注视着她,“行了,别装了。” 宝音憋不住笑睁开了眼。 她可是见证了他给三皇子灌迷魂汤。 还不算是画大饼,她哄皇子们做事的时候可是摆出了报酬。 他是只拿着皇位钓皇子们,至于给谁口风是一点也不漏。 “你这是把老三架起来,怎么不看好老三?” 一群兄弟挨骂,最后只三阿哥被留下来,这让其他人怎么想? 太子被废,老大的一番话又让皇帝不满,这时候本排在最前头的老三成为实际上的“长子”,让其他皇子怎么想? 特别是皇帝还摆出一副生了一场大病服老姿态,像是接下来能依靠的只有老三。 老三是被权势迷花了眼,完全不顾身边潜伏的危机。 皇帝冷哼一声,“老三是读书读傻了,只跟拉拢文人清流,让他登基,这朝中怕是汉官天下。” 天下官员都是一个德行,为什么只满人被暴出来,汉官隐身在后。 说到底还是民族矛盾,汉官和满官做了一样的坏事,汉官隐身,满官就是罪该万死。 到底是汉人势大,文官中也占了大部分。 皇帝警惕汉人也不是没道理。 宝音年轻那会儿还幼稚,觉得他对汉人太过警惕。 后来才发现,当官的都是一个德行,不分民族。 这一点她没有朱元璋看得透。 杀一个官员可能会是杀错,杀一百个官员,被冤枉的十不存一。 她有权力都会改变,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不使用满人做官,回头朝廷就能被汉官架空了,就如明末的皇帝,连税都收不上来。 官员这种生物是有惰性,躺着赚钱,谁愿意辛辛苦苦? 皇帝见完儿子后,正式宣布身体康复了,然后开始算起旧账。 从老大开始,下面有一个是一个敢冒头的都被皇帝给收拾了,全都被关进了府里。 士兵围着府邸,只保证生活用品补给,其他人一律不准出入。 宝音一看这可不行,该读书还是得读书,已经是学龄的孩子全接出来,送进园子里读书去。 也别管男女全都混在一块儿上学。 后宫里嫔妃来养心殿求见的次数多了,宝音烦心得很,这事找她有什么用? 又不是她的孩子,总指望她出头有意思吗? 她们又不是见不到皇帝,到乾清宫门口堵着还能见不到人? 宝音嫌弃她们小心思多,年轻那会儿还有耐心,年纪大了,谁还不了解谁?直接是一个不见。 关了大半年,见朝中消停了,皇帝才解除圈禁。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499节 而南洋的几位皇子皇孙也来了信,纷纷请求归京。 收到的信宝音都按住了当作没看见,回什么回来? 嫌弃京城还不够乱吗? 年前的时候又发生了另一件事,将原本被按住的事态掀开,再起波澜。 “这是老三递上来的?” 养心殿内,两人面对面坐着,桌面上摆着一本奏章。 皇帝心情不好,非常不好,还有些泄气。 从废太子开始,事情局面就失控,眼下是按不住皇子们的野心。 之前的敲打不仅没有让他们消停下来,反而开始排除异己。 面前的折子是三皇子起草,揭露了大皇子魇咒太子,导致太子情志失调,做出大逆不道之举。 说实话,这话宝音是不信的。 不是不信太子精神病出问题,而是不信巫蛊之事。 “历代都禁止巫蛊之事,怎么还不见停止?” 从汉武帝开始,巫蛊似乎成为皇室同室操戈的常用手段,这都两千年了还是那个套路。 套路是老了一点,关键是有用。 老三一下子拉下了两。 一是大皇子用了巫蛊手段高明,二是太子精神出问题,一箭双雕将两个最有力的继承人踢出局。 下面论资排辈也该轮到三皇子了。 还别说皇帝尊崇儒家那套,还真越不过立嫡立长。 皇帝被自己儿子捅了一刀可是气坏了,“千防万防老三还是上了套,他是不是觉得这天下就他一个聪明人?” 摆明了是借三皇子的手除掉威胁最大的两个皇子。 三皇子或许心里也知晓,还是心甘情愿中计。 “你说说就他这蠢材,朕怎么敢将江山托付给他?” [大皇子out!] [三皇子out!] 宝音给他配音。 九龙夺嫡一事她将后续记载都跟他说过了,是他自己不信,觉得皇子不至于那么绝情,这么一试,试出结果又跟她抱怨。 “那就选老四!”宝音就这样说了。 “不想接下来更乱,就干脆定下来。” 皇帝心里不舒服,“你就看好老四,是不是?” 宝音体谅他,顺从改口,“那就复立老二。” “之前你不还说不要复立老二吗?” 宝音盯着他不乐意了,“你是想跟我吵?” 皇帝气呼呼地拍桌子,“说你一句你还生气了,不是你提的吗?怎么转眼又不认了?” 宝音起身拍桌的力度更大了,“我说的有错了?选老四不是你最后的选择吗?” “说了你不高兴,顺着你的意思选老二,怎么你又不高兴,你这人怎么那么难伺候?” “朕怎么难伺候了?今日朕非得跟你掰扯清楚!” 宝音气呼呼踹凳子,“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找个理由跟我耍气,跟我吵架,这日子没法过了,离婚!离婚!” “见天的将离婚挂在嘴上,年轻那会儿哄你,你就知足吧,都一把岁数了还闹,看谁愿意哄你!” 宝音快气疯了,“好几个爱新觉罗玄烨,年轻的时候哄着我留在宫里,现在年纪大了嫌弃我碍眼了是不是?” “你自己的儿子招你烦你,你舍不得骂,来跟我生气,我是欠你的吗?” “你赶紧废后!快点,别耽误我去海外登基做女皇!” “好啊,可算是将你的小心思说出来了,从年轻时就惦记着出宫出海,雄心倒是不小,我看这大清都装不下你的壮志了!” …… 养心殿被摔得噼里啪啦。 不到半个小时,连宫里的猫都知道帝后大吵了一架,吵到将养心殿都给砸了。 至于因为什么,没人知道原因。 养心殿没人敢乱传,两人的每一句话传出去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总之这天开始帝后陷入冷战,养心殿皇后闭门不出。 皇帝脸色也一天比一天冷,冷得吓死人。 原本蠢蠢欲动的皇子们消停下来,连嫔妃都降低了存在感,就怕这个时候冒头碍着两人的眼。 这种窒息气氛下,新年翻篇,已经出去三年的皇子皇孙们也启程归来。 被关在小宫殿的废太子见到了太子妃,问起了毓庆宫情况。 “孩子们都送去园子读书了,皇额娘说这事跟孩子们没关系,不能耽误他们念书,园子那边也不准传外面的事,我安排了人过去,皇孙们没人欺负。” 废太子看太子妃,“你们呢?” 太子妃低头,“皇额娘体谅,该我管的归我管,你这边衣食住所需供应都是我挑选后送来,一应待遇如从前,没亏着。” 废太子感叹一声,“皇额娘从小就疼爱我们小辈。” 若宫务归妃位管,只是一句依规矩办事,就能让他们尝尽人情冷暖。 第345章 “可是……”太子妃嘴唇动了动。 废太子抬眼, “可是什么?” “都说皇额娘是做做样子,昨日皇额娘和汗阿玛争吵起来,有传出话来, 说是皇额娘不赞同汗阿玛复立你。” 废太子没有说话,片刻后才道:“别胡思乱想,我如今出不去, 家里那边你多去皇额娘那边走走,孩子不能被欺负。” 太子妃有点急,“如今三弟状告大哥行魇咒之术, 扰乱你神智, 汗阿玛到底是心疼你,时日一长定然会醒悟过来, 这时候皇额娘拦着不复立你, 定然阻碍……” 废太子打断了她, “行了!” 到底是不是受魇咒他自己还能不清楚吗? 他就是等不及了, 想要拼一把。 世间安有四十岁的太子?又有多少皇帝活过了五十载? 他只是摊上了一个长寿的父亲, 看着对方身子骨强健,精神气十足, 不愿意等下去了而已。 成王败寇, 他认。 世间安有复立的太子? 唐太宗那般爱儿子, 为何没有复立李承乾? 因为一根刺扎在那里, 不能碰, 碰了就疼。 也因为他想给李承乾一条活路,真要是被复立,那是推出来的靶子! 废太子虽然明白这一点,可还是心中萌生了渴望。 谁愿意承认自己是失败者? 就如同许多贪官一样被抓后不是后悔自己贪了,而是后悔自己做得不够小心。 什么没享受过, 什么没碰过? 他就是不甘心自己就这么失败了。 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做得更小心。 但是他也知道真要是给他一次机会,他只会被盯得无法翻身,身边布满了上面的眼线,睡觉时说的梦话,做了哪些举动都会被人反复研究再呈报上去。 那是他的皇父,到了这一步他们也是政敌。 八月的时候因为三皇子极力邀请,皇帝去了三皇子的园子坐了坐,一时间三皇子的名声如日中天。 三阿哥成为了热门的种子选手,似乎已经板上钉钉成为下一任太子人选。 荣妃也成为后宫中受人巴结的嫔妃之一,已经是做祖母的年纪,似乎一下子抖了起来,连皇后都得让着她。 一切就好像回到当年受宠的时候,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生,到最后只活下了三皇子一个。 那么多的屈辱,这些年的忍耐,似乎一下子被抚平了,这些都是她那争气的儿子带来的,荣妃不由发出感慨,“说到底这后宫中得有个儿子。” 没有儿子有权势又怎么样? 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皇后膝下没有孩子,等跟皇上争吵,连个帮她刷脸说和的人都没有。 想到这里,荣妃不免唏嘘。 已经很久不出门的宝音并不知道自己被当作了可怜人。 只因为没有孩子。 听着身边有人说起意气风发的荣妃,她心里只有戏文里的一句词。 “眼看他起高楼宴宾客。” 荣妃的高调,宝音选择了退让,一些需求能满足的都满足了。 这边皇帝有些不得劲,他这戏都唱了一半,突然没有给他搭台子的人,让他唱了一半下不了台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00节 眼下也因为捧三皇子太过,朝中多位重臣都以为他看重三皇子,这下不了台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皇帝心里很不痛快,因为陪他唱戏的人罢演了。 “皇后这段日子在做什么?” 眼看快到中秋,见皇后还没有表示,皇帝忍不住问身边人。 梁九功已经年迈,早年还做了不得体的事,如今已经是半养老状态,如今守在皇帝身边得用的太监是魏珠。 魏珠连忙道:“皇后娘娘在园子,今日召见了不少女学子。” 所谓女学子是从地方靠近皇家女学的学子,都是女才子,琴棋书画不提,西洋学也极为精通。 皇帝闻言抬起眼皮,“去探探,何时有空,将皇后请过来。” 魏珠连忙低下头。 过去帝后也不是没有争吵过,何时像这次一样半年都没和好,还真让人以为是夫妻决裂了。 没想到最后还是皇上低了头,只要皇后愿意主动递个台阶让皇上下,想来两人又会和好。 想来宫内某些人又得失望了。 没一会儿魏珠抹着冷汗回来。 皇帝很生气,“什么?她不来见朕?” “看来朕是太给她脸了,一介妇人气性那般大,今日朕非得让她瞧瞧什么是帝王威严!” 皇帝气势汹汹去找麻烦去了,魏珠连忙跟上。 在踏入皇后院子的时候他心里还抱着期待,皇上能骂皇后一顿,结果等两人一见上,魏珠悲哀地发现皇上又气短了。 看来是指望不上皇上在皇后面前硬气起来了。 *** 得知某人气势汹汹过来,宝音笑笑,吩咐人带着女学子去隔壁西花园逛逛。 她看这些女学生跟看自己地里的呵护的幼苗一样。 真不容易啊,一代一代培育。 从第一代父权夫权根深蒂固,到现在一代女性自我意识开始觉醒。 只为实现自己理想,不是为了给父母增光,嫁个好人家努力。 身而为女,不是其他人的附属,但好在看到了一点希望。 她不知道自己死后这种短暂的光会不会被扑灭,只知道在她活着期间就会呵护这些孩子。 皇帝大步走进来,第一句话就是,“老四去南洋快三年了吧,是不是该把人叫回来了?” 宝音轻飘飘道:“这话你应该跟德妃说才对,老四是德妃的儿子,你们才是他父母,跟我说做什么?” 皇帝轻咳一声,宫人们很有眼色退出去。 他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回头将老四记在你名下?” 宝音心里很不得劲,小的时候不记,都三十了才记在她名下当她稀罕? 也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就是想给老四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嫡子,只是过到她名下,这时候谁不知道他的意思? “别了,别回头德妃闹起来。” 德妃可是盼着小儿子有出息。 对于皇子来说什么才是有出息? 不外乎那个位置。 皇帝这人平时看起来顾念旧情,真狠心起来,又让人心冷。 他对德妃是否同意是一点也不在意。 “记在你名下有什么不开心的?” 宝音皱眉,“你该不会是又想把老四拉出来当挡箭牌吧?” 他是疯了吗? 几个儿子挨个儿逗,皇位是他用来逗儿子的饵吗? 皇帝边整理袖子边道:“只要他能扛住考验,这个位置给他又如何?” 能扛住兄弟们稳坐储君之位,那就是他想要的继承人。 他想要的继承人是龙而不是虫! *** 帝后又和好了,宫里不知道多少人私下里哀叹。 当然也有放马后炮说迟早会的事,帝后早年吵得更凶,再说帝后失和传出去也不好听,迟早会和好。 区别也就是谁先低头。 这次见皇上主动去皇后院子,知道低头的是皇帝,又打翻了不知多少醋坛子。 倒不是吃醋,只是酸这份恩赏,这么多年,皇上似乎已经习惯了对皇后退让一步。 宫里有漂亮年轻的嫔妃,也有野心勃勃的宫女,可说到底还是没一个能胜过年老色衰的皇后。 凭什么? 年轻的小答应小贵人想不通。 凭什么? 有子嗣的妃嫔也想不通。 没有年轻漂亮资本,也没有子嗣,凭什么就能赢得皇上的心,哪怕吵架了也是皇上退让? 宝音要是知道这些人猜测,大概得笑死不可。 什么情呀爱呀和子嗣。 男人就是利益动物,什么情什么爱都没有利益有用。 至于子嗣,年轻那会儿皇帝可能会在意子嗣,因为他缺儿子,生一个死一个放谁身上都扛不住。 可现在皇帝缺儿子吗? 唐玄宗一日杀三子,为什么? 因为他不缺儿子。 子嗣对男人重要,有时也不重要。 十月怀胎,艰难地生产的不是皇帝,对于皇帝来说爽一下孩子就生出来的了,他会觉得子嗣重要吗? 到这个时候,比的是哪个子嗣听他话,孝顺他。 男人就是这么现实。 宝音从来没有想过生孩子,哪怕被那么多声音包围也没有改变心意。 她一个人死了也就死了,真生下一个孩子是不是得担忧他未来,担忧大清没了,孩子会怎么样? 没完没了的心操不完。 干脆一个人,死了白了,管她死后洪水滔天。 *** 年底,前往南洋算是出差的皇子皇孙们回来了,一个都不少,就是瘦了不少。 毕竟饮食吃不惯,瘦也是正常。 四皇子回来面临的局面有些尴尬,一是年长的哥哥里,大哥二哥都被圈禁,比他大一岁的三皇子成为热灶,至于他这个排行第四的自然也成了眼中钉。 关键是下面的一群弟弟们可没消停下来。 哪怕他自己也不服气老三上位。 老三有什么? 靠打小报告弄倒了大哥,没有什么硬本事,这谁能服气? 反正在四皇子眼里三皇子变成了打小报告的小人。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四皇子被皇帝喊进了宫。 南书房内,四皇子行礼后,皇帝久久没有说话。 戴着老花镜看桌面上的报纸呢。 等翻开最后一页,才像是想起屋内多了个人似的,开口。 “朕这半辈子什么都享受过,要说什么放心不下,最放心不下的是皇后。” 四阿哥心道,要是他,他也放心不下,自己老婆在国外弄了那样一个地方,真让人开眼了。 皇帝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朕到底岁数比她大,得多为她考虑一些身后事,朕打算选一名皇子记在皇后名下充作嫡子,以免她百年之后无人供奉香火……” 四阿哥无端地紧张起来,脑海里只有你一个念头,为什么对他说这些? 第346章 心里迸发出了多个念头, 四贝勒想到了很多人,想到了生母的反应,想到兄弟的反应, 想到了朝中臣子的反应,唯一没有想到拒绝。 生母对另外两个兄弟的偏心,实在是寒透了他的心。 去南洋近三载, 没有得到生母一句关心,这次回来,也只得到了催促他将母族所谓的表妹接进府里…… “胤禛, 几个皇子中, 朕衡量了许久拿不定主意,你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四贝勒原本高涨的情绪坠落下来, “汗阿玛的意思是从几位年幼的弟弟中挑选?”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01节 是十八弟还是十九弟? 又或者是还在襁褓中的二十弟? 也对, 若是记为嫡皇子, 排在前面等于宣告储君, 汗阿玛的心思明显是不想再立储君, 又或者说还记着废太子。 多年来的心血哪能说放弃就放弃? “儿臣想十九弟正合适,听说很健康, 二十弟还是太小了。” 皇帝“嗯”了一声, 放下杯子。 “皇后跟朕说她岁数都不小了, 不耐烦养一个小娃娃, 想从成年的皇子里挑, 你说说谁合适?” 四贝勒心再次提起来。 谁合适? 当然是他最合适。 不提已经被圈禁的大哥、二哥,三哥如今如日中天,且是荣妃独子,定然不会改认皇后为母。 五弟长在太后膝下忽略,六弟七弟身体原因不掺和夺嫡, 八弟…… 八弟虽为惠妃养子,且生母在,也不是合适人选。 剩下的兄弟也没有合适之人。 他不由抬起眼睛看向皇帝,也正好跟皇帝眼神对上。 皇帝看着耐心十足,“胤禛,你觉得哪位皇子合适?” “毕竟是嫡皇子,身份贵重,可要回去多想想?” 就差没有问他是不是对皇位有想法了。 四贝勒心提起来,该不该毛遂自荐? 身边的谋士只说让他做一个忠心的儿子,不要在这个时候暴露野心。 还说汗阿玛此刻就是一个年迈的虎王,对于年轻的继承人都是以敌人对待。 他该不该说? 总有种预感,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可能是真错过了。 膝盖缓缓触地,四贝勒低下头,“儿臣自幼受皇额娘照顾,若是有机会,愿意承皇额娘膝下,视皇额娘如生母。” 皇帝叹息一声,“朕年幼时和二哥被带到皇祖母身边,皇祖母问二哥愿不愿意做皇帝,二哥说愿做贤王,又问朕愿不愿意做皇帝。” “想要那个皇位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如皇后所说身为皇子对那个皇位没有想法才是骗人。” “胤礽是朕疼爱了大半辈子的儿子,朕知道他心中的怨言,已经做了四十多年的太子,不愿意再等下去。” “皇后也埋怨我,将儿子们都困在身边,本是鲲鹏,如今反而被束缚住了翅膀。还不如干脆放出去,天下大着呢,外面的无主之地我们不占,也被洋人占去,还不如先派人占住。” “胤禛,若你处在朕这个位置,你作何选择?” 四贝勒激动的同时也谨慎起来,这分明是问他,坐上那个位置会如何对待兄弟们。 他可不是李泰,到手的皇位都能弄丢。 四贝勒深吸一口气,“汗阿玛是明君,所做觉得定然英明果断,若是儿子,自然是萧规曹随。” 皇帝露出微笑,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退下。 被吊在空中不上不下的四贝勒心一下子提起来。 出宫的路上,脑袋还是晕乎乎的,等出了大门,被冷风这么一吹立刻清醒过来。 糟了,他是不是被老爷子套去话了? *** 宝音走进南书房的时候,某人正盯着各省递上来的人口册子出神。 “既然定下了,就不要再改了。” 她提醒。 [别回头弄出党争。] 明末毁于党争,这是教训,九龙夺嫡何尝不是党争? 皇帝扶着额头,“怎么会?朕不会再犯那种错误,原来选老四定然是理由,这次先将他提起来,称量一下他的能力。” 宝音低头,看了一眼有些惊讶,“这两年人口是不是比前些年有所下降?” 之前提高了成亲年龄,又在各地开了医院,科普生产相关知识和注意事项,新生儿出生率是连年上涨。 也有饱受生育之苦选择做手术结扎的妇人,总的来说新王朝还处于享受人口红利当中,前面打仗消耗掉的人口后来也补回来。 如今这批二十左右的青年,有许多都是经受学堂教育的青年。 皇帝点头,有些不解。 “女人读书多了,不愿意生孩子朕可以理解,怎么现在的年轻人也选择少生?” 他说的是满人,他这一代都讲究多子多福。 本以为按照满人的趋势,会迅速扩大这个团体才是,怎么势头就减缓了呢? 宝音看了看,不只是东北三省,江南人口增长也在减缓。 “一万万人口,如今杂交水稻可以养活的不止这点人口。” 皇帝看了她一眼,“可是人都跑海外去了?” [去海外才多少点人?] “猪不产子,养猪的人都知道找外界原因,先看吃食,再看生活环境,民间不生还不简单?环境恶劣呗!” 他无语,“哪里恶劣了,粮食足够,还有大量的地可以种,朕连人丁税都免了,历朝历代哪个能比朕宽容?” 宝音点了点桌面,除去人口表,还有教育部呈上来的扫盲表。 教育部为了扩大势力,可是努力地在各地建设学校,派遣老师,有学校的地方都归教育部管,可不得往死了扩张? “时代不一样了,你看最穷的一个县也做到了十分之一孩童扫盲。” “这些孩子都识字,哪怕是简体字,只读了小学也跟在土里刨食的父辈们需求不同了。” “想要他们多生孩子,得满足他们的需求……” 皇帝盯着她,“原来你在这等着呢。” 难怪建立那么多小学,不多建中学,也不多建大学,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宝音笑眯眯道:“多建中学大学扩招吧,这些识字的人,最期盼的是下一辈读更多书,想要让他们成家立业稳定下来,给他们一条能看到希望的路。” “多建学校,也能将这些最冲动的青年圈在学校里,你知道的,书读多了,反而能分辨是非,不会别人一高呼就盲从,你看我说的可对?” 第347章 这时间哪些人最不可能造反? 非文人莫属。 正所谓文人造反, 三年不成。 一个王朝想要长久下去,就不得不拉拢文人。 当然在清初是没这说法,江南的文人敢抱团抗税, 跑去孔庙哭苗,满臣就敢让这些人的人头落地。 因为最开始的第一批满人还没有汉化,手握武力, 视汉人如猪狗,敢反抗是真杀。 这招用来对付崇祯皇帝的招数,换到清朝不管用了, 才让某些人开始怀念起前朝来。 怀念的是什么? 怀念的是党争下官官相护不用交税的日子, 这些人都是趴在大明王朝身上吸血的寄生虫,拖死了大明, 到清朝这些优待没有了, 倒是回味起明朝的好来。 大清正在走明朝的老路, 当然这是没法避免的, 只要入主这片土地, 都得被儒家那一套驯化。 敢走资本主义道路吗? 国情就注定了走不了。 宝音看着皇帝,“不生孩子不能怪这些人, 肚子都填不饱, 生孩子做什么?等着生下来送进婴儿塔吗?” “就算能吃饱, 也想往上爬, 这一代识字, 下一代就想送孩子科举更上一层,这是人性,谁能阻止的了?” 皇帝颔首,“你说得对。” 他又拿出了一个名单,“这个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张写满了女性姓名的名单, 宝音只瞅了一眼就认出来了。 “有问题吗?都是最近二十年杰出的女性。” “礼部都告到我这来了,说你吩咐礼部准备一套颁奖仪式,要在武英殿举行,请这些女子入宫。” “你若是召见人,召到养心殿见见,为何指定了武英殿?” “我倒是想在太和殿召见,你答应吗?” 太和殿十年前开工,如今已经重建完毕,平时是举行盛典的地方。 也是三大殿最大的一座宫殿。 皇帝凝眉,“你且说说理由。” 宝音从上往下一个个指着道:“这个改良了炮弹,你打准噶尔时用的那个炮弹就是她带队研发出来的,这个发明了无线电报,这个是第一位女飞行员,还有电话所用到的交换机是这个人发明的。” “若不是她,你想打电话去找人还得人工交换,不像现在一个电话打去广州总督府都不用那么麻烦。” 宝音没有往下念,就这样看着他,“这些都是杰出的女性,难道要跟官员女眷一样,被我偷偷摸摸召见?” “凭什么做出了这样的功绩,不能在前殿奖赏她们?” “我还要史官记下她们的名字,别跟唐朝之后,女性名字都没办法留下来,再过个一两百年她们的名字都被人抹去,冠上男人的名字,变成男人的发明。” 她就这样看着他,目光里满是坚定。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02节 皇帝摇头,“朕可没这样想,没有抹去女人功劳的嗜好。” “不过武英殿不行,太和殿也不行,定在保和殿吧。” 太和殿也有金銮殿之称,平日上大朝举行大典的地方,不方便召见这些宫外之人。 保和殿虽是三殿最小的一个,意义也非凡。 宝音意外,没想到竟然得了这样一个好处。 皇帝索性大方到底,“既然都立功,可要封赏?孺人之类的诰命如何?” 宝音不满意,“那是官员家眷专有,怎么可以用在这些英才身上?才识上不分男女,自然是能者居之。” “不如按照现有爵位,给个爵位得了,爵位只一代限本人,有名无实荣誉性质的如何?” “往后对大清做出重大贡献的都按照此例,可行?” 皇帝挑眉,“你是只盯着女性,男人中也有立功者,怎么不管了?” 宝音摊手,“我管女性,你管男性好了,这样每年下面上报名单,隔三四年开一次颁奖仪式,这次分开来,下次全放在一起你来,到时再让各省传抄名单,将人名之类张贴,我要让民间百姓知道不是只有男人才能光宗耀祖,培养好女儿也可以,而不是总想着裹小脚,争个贞节牌坊。” 说到这里,她神色动了一下,“既然民间那么看重牌坊,不如这次名单上得爵位的人都允地方建设牌坊?” 民间不是有进士牌坊、状元牌坊吗? 凭什么女性立功得爵,不能建设牌坊? 一座牌坊树立在那,可以辐射周边的百姓,说不定能改变当地百姓的看法。 不说让所有人家培养女儿,起码有条件爱女儿的肯定不吝啬培养女儿。 只要开个好头,总能改变的。 现在经济上升期,也是思想最开放的时期,每一个王朝都是越到后面税收不上来,朝廷对地方控制力变弱,社会不稳定,风气变保守,对女性的限制也越多。 刚端起茶杯的皇帝愣了一下,似乎觉得匪夷所思。 “建牌坊?” 她怎么想到了这个招数? 这是挖文人的根呐,建牌坊是对文人最高的赞誉,哪个地方立了牌坊,那可是当地人杰地灵的象征。 宝音哼了哼,“不是有人盯着女人想获得贞节牌坊吗?光盯着女人贞洁那点事,还不如培养女人成才,光明正大得个牌坊。” “什么贞节牌坊,要是所有女人都守节,寡妇不另嫁,这人口何时提上来?” “男女数目本就不对等,世人留子杀女,致使某地少女,偏偏有钱有势的还能纳妾,这多余的光棍怎么处理?总不能拉战场上消耗了,这些可都是不稳定因素。” “有些人还会因为娶不上媳妇去拐去骗,这些可都是滋生犯罪。” 不施行一夫一妻制,如何让绝大部分人娶上老婆? 后世总说取消彩礼,却不知道正是有彩礼某些人才能娶上老婆,不然彩礼都不给了,要个没个,要颜值没颜值,打一辈子光棍吧。 当然先取消彩礼也是好事,一些脑子糊涂的女孩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被父母给卖了。 “什么妾不妾的?娶不上媳妇,那正好送去南洋,送去新占之地,大丈夫何患无妻?去了外面闯荡出一番事业,总能讨上老婆。” [这话跟缅北诈骗有什么区别?] 他瞥了她一眼,“你打量着让皇子还是皇孙守着一世一双人的想法?早早劝你甭想了,美色和权财,没有一个男人能逃过。” “一夫一妻多妾,正是保护嫡妻的权益。” “宫里的嫔妃可有在你面前放肆的?皇子可有敢轻忽你的?” 宝音不跟他辩解,她得努力活久一点,总有让这种女性崛起思想萌芽的机会。 *** 四贝勒再次被喊进了宫。 连着两天进宫,不少人都向他投去了异样目光。 这次是皇后传召。 进养心殿行礼后,宝音说了颁奖典礼一事。 “近来我身上疲乏,想让你跟我走一趟,无需多想,相关致辞我会派人罗列好送去。” “你这边需要做的准备就是先熟悉一下获奖名单,再将姓名和对方成就熟悉一下,颁奖时提一句,好歹让人知道咱们是将人记在心里的。” 四贝勒没有说话,似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小阿哥?” 这声小阿哥让四阿哥怔住了,仿佛回到了年幼时。 年幼时景仁宫和延祺宫是邻居,他时常带着小狗到隔壁讨要糖果吃。 那时的他最多的烦恼就是额涅疏远他,还有字迹太潦草被夫子盯上每天要练很多张大字。 一转眼近三十年了,他和兄弟们都长大了,记忆里和蔼的额涅他都快忘记长相了,倒是这句小阿哥他还记着。 记着他和三哥手拉手去讨要糖果。 他抬头对上了明显眼角出现细纹的含笑看着他的女人,当年一进宫就引起轰动的女人也老了,一身不怒自威气势。 “儿臣在。” 宝音起身,走过来拍拍四贝勒的肩膀。 “跟我走一走,咱们娘俩聊一聊。” 宝音走在前头,领着他进了养心殿的书房。 书房里,宫女们掀开了帘子。 宝音走进去,指着旁边的椅子道:“且坐下。” 她也跟着坐下,待宫女们送上茶,退到门外,她才开口,“昨日皇上跟我聊起一件事,草原上放牧的牧民,突然发现羊圈里的羊不怀孕了,问我可有解决办法。” “胤禛,若你是牧民,你会怎么做?” 四贝勒将这番话放在脑海里转了一圈,仔细反复斟酌,才开口。 “羊不怀孕,无非是外部威胁,和内部愿意。” “若是外部威胁,需要巡查羊圈,查看有无缺口,有无猛兽夜间袭击,令羊群无心睡眠,惶恐不安。” “内部的话,需要查看草料是否给足,有无瘟疫横行。” 宝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漫不经心问,“若是百姓不愿意生,又该如何?” 四贝勒心里一惊,紧跟着兴奋起来,越是兴奋他越是不敢在表面露出什么来。 “若是百姓,定然是粮食短缺,无法养活多余的人口。” “食物并不缺,杂交水稻普及,再有玉米、土豆、红薯等粗粮,不遇灾情,基本上不会饿肚子。” 四贝勒愣住,“儿臣实在是想不到。” 宝音笑笑,“这次出去,见到南洋可有什么想法?” “儿臣只觉得天地之大,南洋一年温度很高,儿臣回来后有些不适应北边的寒冷,路上还病过。” 宝音点点头,“其实大清的总人口是不断上涨的,如今人口已经快超越两万万,统治这么多人口,无论皇帝是谁都是一个挑战,古往今来还没有哪个皇帝能够统治这么多人口。” 四贝勒振奋道:“父皇是明君,是英明神武!” 儿子崇拜老子,很正常。 “朱元璋统治不到一万万的人口,也时常苦恼人心贪婪,杀到血流成河还是没有止住那股歪心思,想要统治两万万人口,两万万不同心思的,我和皇上都有赞同一个观点,下一任帝王面临的挑战。” “一个羊圈里都有刺头羊,动不动拿角顶主人,更不要说两万万人口了,其中大部分都是汉人……” “胤禛,若是你,该如何面对这个大部分都是同一品种羊,时不时冒出刺头羊的羊圈?” 四贝勒皱起眉头。 宝音好奇地问,“是跟几十年前一样禁止言论,施行文字狱,将有反清思想的人都处决?实施愚民之策吗?” “大兴教育是国策,绝大部分地区民智已开,该如何破局?” 第348章 “绝大部分地区开民智?” 四贝勒显得吃惊。 “只是假设。” 开民智不是简单的读书识字, 得提升整个区域的道德感,你跟一个饭都吃不饱的地方说不许偷盗,这可能吗? 四贝勒沉默片刻, “请容儿臣回去好好想想。” 这是在考问他未来的执政理念,四贝勒没办法当场说出来,得回去细细思索。 宝音理解他, 点头让他回去了。 四贝勒离宫,过了一天,八贝勒跑到了养心殿求见。 宝音也不意外, 昨日一早八福晋就跑来陪她说话, 倒是没打探什么。 “请进来。” 八贝勒玉树临风,正值壮年, 还是阿哥里为数不多样貌出色的皇子。 说话话, 宝音是个颜控, 再加上八贝勒八面玲珑, 说话处事也周到, 很难不让人生出好感。 要不是她来自后世,知道历史, 也不会选择老四。 为何选择老四? 宝音心里很清楚, 因为老四是个难得坚持改革还愿意改革的继承人, 这是其他皇子做不到的。 一个王朝需要修理坏掉根须的人, 当然也要有外界压力。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瞧瞧, 一张嘴就拉近了关系,连八福晋也把她当亲婆婆对待,这如何不让人生出好感?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03节 “小八这是有事?” 八贝勒笑呵呵道:“儿子听说四哥跟您讨要了差事,儿子正闲着,也想为皇额娘分忧解劳。” 宝音顿了一下, 露出笑容,“你想帮你四哥分摊点差事?” 看看人多机灵,没机会也会创造机会。 是个好孩子。 “那正好,我跟你说说……” 宝音拿出一张大地图,指着美洲大陆的一块土地道:“这块我派了不少人占住,不过跟洋人起了纷争,北边已经是洋人的地盘,南边虽然不错,但是没有北方地势好。” 美洲大陆肯定是要占一块回来,不能全便宜了洋人。 “你既然有心,那就派你过去走一趟,宣扬我大清的浩荡,到时会派上百艘军舰……” 八贝勒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消失,开玩笑,谁愿意在这个夺嫡的紧要关头去那蛮夷之地? “儿臣听闻四哥去了教育部。” “去教育部?这事我倒是未听说过。” 八贝勒尴尬一笑。 宝音心里叹气,老八就是这样有甜头就闻风而来,有坏事就三两下推走。 说好听点叫八面玲珑处事圆滑,说难听点就是靠不住。 不过他有一项好处。 “儿子听说皇额娘近日咳嗽,专门命人去江南采买了雪梨膏,听说喝了润肺。” 会送礼,送到人心坎里。 罢了,他现在不愿意去就不去,未来总有不得不去的时候。 *** 过了几日四贝勒送上来一本奏折,非常厚实,少数有两三万字。 宝音翻开,一句一句看,她之前问的那些都有一一给出他的意见。 放到外面也是一篇比较务实的策论。 宝音拿去跟皇帝分享,结果就是皇帝掏出了好几本,原来她问的那些他也问过其他皇子了。 “都得问问,不然心里会不服气。”他笑呵呵道。 宝音叹气,“是,这事是我太急躁了。” 后世哪怕定向招聘,也得放出风声,大体上得给一个过得去的理由。 实际上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事她也是犯了错误,怎么可以只问老四呢? 下次她还敢,嘻嘻。 坐到他身边,宝音询问,“他们是怎么回答的。” 皇帝表情很平静,显然那些皇子的回答没有让他满意。 她也不急着问,知道他对挑选四皇子为继承人有疑虑,说实话这种大事上,她被逼着也会起逆反心,更不要说他还是皇帝了。 什么是皇帝? 这不是一个职位,而是身份,是国家的主人,统治这片广袤土地,是掌控下面臣子百姓生杀大权的人。 后世某些人握着一点权力,恨不得将这点权力发挥得淋漓尽致,普通人敢反抗,简直是生出了bug胆,要在权力范围内打压你,就问你怕不怕? 在人家的规则里,人家找你麻烦,你做什么都是错,连呼吸没交费都是错。 更不要说一国皇帝了。 宝音其实很佩服他一点,有权却很克制,这一点后世官员做不到。 放下奏折,宝音留给他慢慢欣赏,然后又提起了太子。 太子关在宫室内不妥,既然废了就送到宫外去,当个普通皇子,总这样关着也不是个办法。 皇帝看着她,片刻后问,“你当夺权失败者是什么?” 是家里小儿犯错,打一顿骂一顿就能忽略而过的吗? 宝音自然是知晓,这不是都过去大半年了,想着他总该消消气了吗? “要是不行,送去海外,给一块地如何?” 她的那些地盘总得有人守着,不能便宜洋人。 虽然不能做皇帝,做个总督也是可以的。 “胤礽哪怕被废,荣华富贵也是应当享有的。” 宝音有点生气了,“就这样圈禁着也是为他好,关个几年就废掉了,等你走后,兄弟里谁能容下一个当过太子的人?” 皇帝也跟着生气了,“你又要因为这事吵?” “你不讲道理,我还不能提了?” “家事能跟国事相提并论吗?我放了他不是让下面的人都知道犯下谋逆之罪也没事吗?” “那就让他死!” 两人都生气地瞪着对方。 “哼!”宝音气哼哼地转头离开。 只留皇帝一个人抖着手指着她离去的背影好看。 “无法无天,真是无法无天!” 皇帝和皇后又吵架了,这一消息很快在宫内传开,听说是为了储君之位人选。 听得风声的养心殿多了不少打听的人,当然都没有得到结果。 三月份,皇帝要北巡,这次皇后被抛下了,皇帝连提都没提,领着一众成年的儿子跑去塞外了。 都说皇后失宠了,以往皇上可是十分敬重皇后。 皇帝离宫的一个月,一个下雨天,宝音出现在咸安宫门口。 咸安宫在寿康宫后面,这是一个还没有养心殿大的二进院子,对于养尊处优的太子来说,这里是个小地方。 原本宫门外有重兵看守,看见凤辇纷纷下跪。 宝音看了一眼,看守宫门的有几分眼熟,好像佟家的人。 “你们且退下。” “这……”有人迟疑,宝音平淡看过去,看哪个敢这么不识趣。 那人被迅速拉了回去,一大一会儿咸安宫周边看守的人撤离了大半。 原本紧闭着的大门被推开,里面只有几个侍候主子的太监,这会儿都匍匐在地。 宝音扫了一眼,叹口气,这些奴才还有出去的机会,只主子没了踏出那道门的希望。 院子里,一中年男子坐在石台阶上,自关进来后头发就没有剃过,看着十分顺眼。 宝音又看了好几眼,到耳朵边的头发,遮住了后面的辫子,别提多顺眼了。 这么多年她还是没看习惯金钱鼠辫,一旦皇帝将脑门剃光,她都不爱搭理他。 太丑了,帅哥都被影响了颜值,更不要说皇帝长相也就普普通通。 年轻时脸圆润些还耐看,没几年就瘦下来了,清瘦如松,脸颊没了肉更称不上好看。 男子转头看过来,似乎没有意料她进来,整个人有点慌神。 “皇额娘,汗阿玛是原谅儿子了?” 一日复一日,一想到未来的光阴都得在这个小院子里虚度,无论谁都得崩溃。 可是…… 皇位争夺就是这么残酷,皇帝好歹有仁心,不杀子,碰上那杀儿子不眨眼地说杀就杀。 她叹息一声,将抱住她腿的太子扶起来。 太子也是她看着长大,当年才十岁出头,守在乾清宫里,因为闹鬼的事被吓哭都历历在目。 怎么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呢? “胤礽,皇额娘帮不了你。” 她扶着他在台阶上坐下,她这一身衣服布料珍贵,一寸一金无价之宝,可穿着这样的衣服,她却席地而坐,陪在他身边。 “你知道了,自古失败者不是死就是想关,多少人逼你阿玛下死后,全都被挡了回去。” 男人眼中的光黯淡,他揉了揉眼睛,“嗯,儿臣知晓。” 宝音叹息,“来,今日没别人,就咱们娘俩,你跟我说说,后悔吗?” 他眼神茫然,似乎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了转圜之地,自己这一生注定要成为囚笼里的罪人。 “儿臣不甘心,儿臣精力也在下降,很担心等不到那一日,就算登上又能坐几年那个位置?” “那个位置就值得你们那样想争吗?你不是没有见过你汗阿玛,整日批阅奏折,每年到处跑,不是南巡就是北巡,坐在那个位置上战战兢兢,生怕被汉人拉下去……” 她平静询问,“值得吗?为了那样一个位置?” 男人苦笑,“皇额娘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孩儿不得不争,若是不争孩儿等于将皇位拱手让人,以后得任人摆布生死,连累子孙后代。” 宝音嘴角扯了一下,“我以为你会说为了实现抱负,实现政治理念之类。” 男人愣住,低头思索片刻后回答,“嗯,也有,儿臣想要留下自己的痕迹,让大清在儿臣统治下更繁荣,儿臣不想到康熙的太子,儿臣想□□新觉罗胤礽!” 可惜失败了。 男人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 宝音叹息,这一切都晚了,到了现在一切都晚了。 雨水落下,相应谈话声都被雨水遮盖,宝音看着面前的雨帘,压低声音问,“新大陆有一块地,不属于大清的面积,这些年我输送了不少人过去,也拉拢了一些土著和洋人,如今有不下百万人口。”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04节 “这块地时间一长定然会脱离我手中,我想派一名总督过去管理,胤礽,你是想继续禁闭在这里虚度年华,还是想出去施展自己的抱负,管理一块地证明自己?” 男人愣住,雨打死了发丝都没有发现。 宝音盯着他,片刻后道:“不急着给我回复,那日想通了,让太子妃送口信给我,我自有办法送你过去。” 说着捏了捏他的头发,带着慈爱笑容,“好孩子,你汗阿玛没有皇位给你继承,皇额娘这里有,给你一块地你去玩去,经营好了日后就是你的。” 瞧瞧这鱼多大,已经养好的鱼掉她网里了,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宝音等了一个月,终于等到了太子妃的口信。 废太子低头了,宝音松了口气,开始安排。 要问她有地吗? 当然有,美洲地打着呢,她说要哪里谁敢不给?不给炮打过去,这些年她的商行可不是在东南亚那块逞威风。 也不知道哪个王八犊子给她起了个“血腥玛丽”的外号,她是那种光明正大抢劫的人吗? 还不是下面有人打着她的名号做的,对于这种事她也批评过,所以对于西方的抗议,宝音表示接受批评打死不改。 总不能只允许某国家发海盗证,不许她干吧? 她不是按照海上的规矩行事? 关于太子的事其实好办,宝音命人在京郊的郑家庄建了一个四合院,然后以最快速度将废太子从宫中迁了过去,给人一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宫里外不少人听闻后都议论纷纷,俗话说就没几个继母能看前面的继子好,不少人都说皇后这位继母真面目露出来了,说不定废太子一事上也有她的操控。 她是没有儿子,却可以扶持一个傀儡皇帝。 这么多年皇后的野心终于冒出来了。 京城里五城司开始出动,彻查言论,引起了舆论哗然,而这个时候已经被转移注意力的废太子反而无人关注。 就在五月的一个夜晚被护送去了天津,再从天津去日本,由日本北上开往新大陆。 上百艘军舰,浩浩荡荡行驶在海面上,船上不仅有水军护卫队,还有一万跟随一同迁徙的百姓。 在船上的太子怎么也没有想到,其中一艘船上还有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 七月里,是大热天,皇帝就气势汹汹从木兰围场回来了。 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以为这是要找皇后麻烦。 其实也算是。 畅春园里,宝音在摘葡萄,新品种,无籽葡萄,果子青色,看着没熟,吃起来却是甜味十足。 她拿了把银剪刀在剪葡萄,一个编制得很精巧的篮子,篮子的耳朵是猫耳朵形状。 哪怕年已过百,她依然喜欢这些可可爱爱精巧的东西, 其他嫔妃早就穿起了老气古板的衣服,可宝音依然开鲜艳颜色,依然是京城流行的风向标。 她的一生似乎都在诠释着爱美不分年龄,这大概就是有钱有势的快乐。 花自己的钱,谁敢哔哔,她就该让人一巴掌甩过去。 皇帝走过来时就看到这样的场景,挥挥手让身后的人退下。 掀开下垂的葡萄藤,皇帝迈着脚步走进去。 “胤礽呢?” 宝音提着篮子,去挑另一串看起来很完的葡萄。 “胤礽不是在郑家庄圈禁,你问我做什么?” 她干这事又没有瞒着他,怕是当夜他就收到消息了,太子在天津可是停留了两日,给足了他反应时间,若是他想拦截,一个电话就能让船出不了港。 皇帝伸手指着他,“你说你呀,送胤礽出去也就算了,你怎么把胤褆也送出去了?” 保清、保成,皇帝心里占据地位最高的两位皇子,一个长子、一个嫡子,可以说早年最疼爱的两个儿子,哪怕在这场皇位争夺赛里率先出局,依然在皇帝心中占据了很大地位。 宝音笑笑提醒他,“保清不是在府里吗?被圈禁在府里,你忘记了?” 皇帝深吸一口气,“你真要在这跟朕绕圈子?” 宝音也怕真气坏了他,上前扶住他的手臂,“这不是想着他们关着也是关着,正好放出去活动一下。” “我看你是想让他们帮你打天下!” [随便你怎么说,这打下来的地不也落到你儿子手里吗?] 她只是把人送出去,顺便提前指定了制度,都到了海外,规矩制度当然是按照她的来。 “走走,先尝尝这葡萄,甜的很。” 皇帝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没错,海外的地最终是落入他子嗣手中,说到底还是他占了便宜。 这也是他默许她行事,还帮着堵住了知情人嘴。 *** 四贝勒转头看向那一车子东西,然后问身边的下人。 “东西都准备妥当了吗?” 下人忙点头。 四贝勒在热河得知了废太子被迁出宫的消息,等回来才知道废太子的处境不妙。 那四合院门都是封死的,只开了几块砖大小的门洞往里面送物资,宫里这几个月送的东西寒酸,听说冰都没有送多少。 四贝勒得了消息,决定和十三阿哥一同前往郑家庄去,毕竟两人在去南洋之前是忠实的太子党。 汽车出了巷子,到了大道上,上大道上后车速开始变慢,不过还是很快开到了十三阿哥府邸前。 他回来后跟六阿哥生疏了很多,也是回来才发现这个弟弟跟十四阿哥更亲近了。 四阿哥只心里感叹了一声手足缘浅,好在有个十三弟亲近他,让他心里好受不少。 十三阿哥府外的货准备好了,里面放了不少肉,两头猪,十头羊,都是冻得硬邦邦,用木箱子裹着棉被包好。 回头放冰窖里,想吃就吃。 车停下,下人在上货,后面的轿车上,十三阿哥拉开门坐了进去。 “这车弟弟记得要十六万两一辆,全京城也没几个能买得起。” 他说的是坐着的小轿车,新年刚上市,全京城也没有几辆,宫里也只有八辆,去热河就是开的汽车当天就到了。 四贝勒道:“是汗阿玛赏赐的。” 两人聊起了废太子,“本以为汗阿玛回来会放出二哥,现在看来是默许了,之前弟弟一度以为汗阿玛会复立太子。” 四贝勒心里有点奇妙变化,或许是自己将成为被审核的下一位。 不在那个位置还真不知道所面临的压力。 车子出了城门,新修的宽敞水泥大道上,汽车往目的地驶去。 路上用石灰带分割,有些道是驶汽车,有些是马车,最边上是牛驴人的道。 主要还是速度来划分道路。 车子开了近一个时辰总算是到了郑家庄,十三阿哥下车后看着偏僻的庄子,再看那小院子,不由道:“皇额娘可真是狠心,就让二哥住这里。连女眷孩子都没有送过来。” 四贝勒给他使了个眼色,“瞎说些什么?皇额娘一向爱我们这些皇子,怎么可能苛待二哥。” 十三阿哥还是不服气。 四贝勒没有再说他,而是看向了走过来的官兵。 “下官拜见两位爷,皇上有令,皇次子是为罪人,应留在此地反思罪过,其余人等不得打扰。” “那是我们二哥,还不能见了?” 官兵作揖,“两位爷,请不要为难下官。” “不能见,东西总能送进去了吧?弟弟给哥哥送些吃的用的总成了吧?” 看着那一车物资,官兵忙道:“这,请允许下官询问一下。” 没一会儿人回来了,“万岁爷让下官告诉您二位,这东西可以送进去,您二位不行,最多隔着门洞说会儿话。” 两人一听老子都知道了,便点头了。 那边忙着用吊车将东西吊进墙院里,这两位阿哥隔着墙壁跟废太子对话。 “二哥,您受苦了!”十三阿哥有些心酸,觉得上面对二哥太狠了,有种兔死狐悲。 隔着一面墙,太子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有种心灰意冷的平静。 “孤在这里日子不错,你们日后不必过来了。” 十三阿哥再次不解为什么不送后宅女眷过来。 “孤在此就足够了,何必要拖累其他人,她们也不容易。” 隔着一面墙的口技人绞尽脑汁回答。 之后十三阿哥再问,太子都不回了,最后叹息一声,“不用再过来了。” 然后是走远的脚步声。 回去的路上,十三阿哥心情悲痛,“四哥,我们去跟汗阿玛求情,这也太糟践二哥了,他可是太子!” 一个不大的院子,那是人住的地方吗? 四阿哥回过神来,看着十三阿哥点头,“好,去求汗阿玛。” 总觉得二哥声音不对,应该是他想多了吧? 第349章 畅春园这两日气氛很僵, 太监们都埋头做事,不敢乱插嘴。 只因帝后二人又不知因为什么吵起来,算起来这已经是今年第二次吵架了, 频率已经远超过去几年。 已经六十八岁的皇太后看着身子骨还很健壮,走起路来那是一点儿也不带摇摆的,就是有一点不好, 近几年开始掉牙,老人家不喜欢张嘴。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05节 “皇帝和皇后又吵架了?” 老人家正在院子里走着,畅春园如今可大了, 皇太后喜欢热闹爱带着重孙重孙女。 皇帝和皇后是每年换地方住, 双方隔着近二十里路,那边的消息基本上很难传过来。 惠太妃笑呵呵道:“等不了几天大概就和好了。” 她们这些做长辈的看得很开, 帝后都四五十岁的人了, 相伴二十余载, 嘴上吵吵, 哪里会往心里去。 惠太妃倒是记起了另一件事, “听说那医院开了牙科,可以做假牙, 真的很, 戴上没人能发现是假牙, 阿姐要不要将人叫进宫来, 为我们几个老婆子做假牙?” 门牙缺了快成皇太后的心病, 她也想到就吃个奶糖会将牙给粘下来,因为这事她都迁怒的让人撤下奶糖。 “跟真的一样?” “上回那谁谁不是进宫了吗?她那就做的假牙,妹妹我打听过来,取戴都很方便,现在宫外都传孝敬老人最好的礼物送老人一口好牙, 还有那谁还赶时髦镶了一颗金牙,金灿灿的,别提有多好看了!” 惠太妃是皇太后的亲妹,两姐妹相互说说话,也不觉得寂寞。 两姐妹都没有孩子,之前是一起养五皇子,现在是凑在一起养老,对于她们这个年纪十分看得开,就比如之前太子那事她们也没有插嘴,没有插手朝政。 这也是她们被皇帝敬重的原因。 惠太妃将皇太后都说心动了,赶紧派人去跟皇后说一声,这事自然是得皇后安排。 宝音收到消息愣了一下,这个时候就有种牙的了? 派个人出去打探还真有。 橡胶,这个产物不得不说出现后衍生出了不少生活用品。 原本属于小众的假牙行业,因多了橡胶开始蓬勃发展。 如今的假牙行业还是将隔壁牙套个金属圈,再绑个假牙在缺损的部分,看不出来问题,但是不能用。 宝音沉思片刻,吩咐人先安两位老人家的心,然后吩咐人调研牙科行业,将一应相关论文调取出来。 牙想要合用还得先取模,后世用的模具石膏,取模是藻酸盐印模材,无毒有快速凝结的效果,再灌入石膏待石膏凝固就是嘴里的牙龈牙齿形状。 她有看到新一代的皇孙们有错齿情况,这是少咀嚼造成,精细的食物吃多了,牙齿得不到锻炼。 几天后一应材料准备全了,宫外的几个牙科大夫也被叫进了园子。 园子里有专门的小型医院,各个科都有,原本的太医每日在这里上职,当然西医还是属于小众,中医能治的中医先来,治不了的才轮到西医。 勉强算是中西医结合医院。 新设立的牙科也在这里。 皇太后和惠太妃一早起床就得知来取模的大夫等着了。 这做牙有两种选择,一种是种,一种是义齿。 种牙太受罪,两位都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所以选择的都是美观兼实用性的义齿,两位老人也无需啃骨头,义齿也足够了。 先取牙模,大夫在外面接了不少病人练手,这会儿也算是轻车熟路。 取完模具,填入石膏,本来是回去做的,惠太妃对这个感兴趣,让人留下来当着面做了。 然后就变成了大夫被围在中间战战兢兢做活,太妃和皇太后坐上首,嫔妃们围观。 宝音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宝音笑着抬手,“起来吧,都过来看热闹啊?” 她对嫔妃没什么意见,也不是那种为难女人的人。 有时候皇帝耍性子,她还得帮着安抚,叹口气,自己都觉得自己面目全非了。 大夫停手了,宝音让继续。 石膏没多久就凝固了,取出来再修修边角,上下一放,皇太后开口,“原来哀家的牙齿是这个模样,用镜子都没这么清楚。” 宝音笑笑,“跟用蜡取模倒是雷同。” “哈哈,蜡可不行,那得多热。” 蜡液一冷就凝固,热蜡放嘴里可受不了。 宝音笑着对大夫说,“就在这做吧,现在不是有镶金牙吗?多做几套。” 大夫取出几个盒子,每个盒子里都装满了牙齿,牙齿有大有小,有不同形状,有的是切牙有的是磨牙,还有门牙。 惠太妃缺的牙多,皇太后少的是门牙和切牙,看着黑黢黢的嘴也瘪了进去。 大夫取出合适大小对着牙模比了比,确定好了需要用的牙齿开始橡胶牙龈,牙龈上镶嵌牙齿空缺的部分用金属丝固定。 做了半天,调整来调整去,都没有完工。 大夫自个儿手都开始颤抖了,宝音都开始怜悯他了。 “不如让他回去,改明儿做好了再送来。” 皇太后也有些疲倦了,“那就做好一块儿送来。” 隔了两天做好的牙送来了,一看就很精巧,应该是宫里工匠的手笔。 有全是黄金的,因黄金软加了其他金属,看着金灿灿的。 有全白的,还有跟皇太后原本牙齿色相近的。 几套牙齿全送来,大夫这次明显镇定不少,让皇太后和惠太妃试着戴了,有不舒服的地方及时调整。 调整完还给了洗牙粉,让人每日取下来清洗。 皇太后和惠太妃都有一口烂牙,这烂牙也给处理了,黑的部分清理掉,缺失的地方用树脂给补上了。 如今义齿一戴,让两人欢喜得不行。 皇帝还特意跑过来,让人帮他的坏牙也给补上了。 宫里出现了补牙的风波,宝音让人安排下去,买了养老保险的太监们可以去宫外指定牙科诊所补牙,将可以报的项目列出来。 对于这种小恩小惠,她用得也算是得心应手。 *** 四贝勒和十三阿哥为废太子求情一事传了出来。 原本在府里坐着的三皇子没当一回事,还有心思跟着门人点评。 “老四那人就喜欢装好人,废太子没被废的时候可不见对他有多好。” 三皇子气定神闲,因为很明显最近皇上很看重他,将他安排进了吏部。 吏部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管天下官员升调的地方,或许是耳边都是夸奖声,三皇子已经认定储君之位手到擒来。 没多久又传出五六七八九十等几位阿哥又进园子给废太子求情。 三皇子面色不好了,敢情这些人光把他一个人撂在那了。 一把掀翻桌子,三皇子给气笑了,“行啊,现在爷倒是成不仁不义不友爱手足的那个!” “来人,更衣,爷要进园子!” 他咬牙,“为爷的好二哥求情!” 园子内,皇帝有些不适地舔牙,总觉得补过的地方有点不习惯。 看着下方站着的一群儿子们,他觉得头疼,其实儿子多了可真是头疼。 “行了,此事朕会思量,尔等且退下吧。” 这时候有人通报三皇子来了,皇帝面无表情扫了一眼姗姗来迟的三皇子。 真是没那根筋,旁人都来了好一阵了他才反应过来。 “胤祉又是所为何事?” 三皇子连忙开口,“儿臣也是为二哥一事而来……” “也为胤礽求情?” 他点头。 皇帝挥手,懒得看他,“都退下了,此事朕会考虑。” “是。”八皇子看看上首的皇帝,视线停在旁边的四皇子身上,转身离去。 他一走,自然将跟随他来的弟弟们带走。 屋内人少了一大半,皇帝看着都头疼,八皇子这号召力太强了,小团体人也多。 再看看老四和他身边的十三皇子,所以老四连两个亲弟弟都没拉拢住,只一个十三吗? 四皇子和十三皇子是第二个退下的,最后是三皇子。 三皇子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来得迟,还不知道那些弟弟都说了些什么,更加没想到自己刚来说了才一句就被打发走了。 “汗阿玛……” 皇帝扫了他一眼,不耐烦道:“滚吧,都是不省心的。” 三皇子立刻露出天塌下来的表情,走出去的时候脸上都是绷着的。 等走到外面才发现一众兄弟们都没走,都在等着他呢。 “三哥。”四皇子叫了一声。 三皇子不是很开心,“老四,你们闹这一茬子是为了什么?” 四皇子低下头,“三哥,弟弟跟十三去看望二哥,你是不知道二哥现在的住所,就一个巴掌大地方,门窗都被封上,连送东西都是吊车,何至于此?” 三皇子不吃这一套,“二哥做错了事,该有的惩罚,再说二嫂还是太子妃,二哥的事可没有扯到女眷孩子身上,吃的喝的也都不少,你们何必要多管闲事?” 四皇子盯着他,“三哥,你不怕有朝一日你我都也像大哥一样?” 说到大皇子,三皇子不吱声了,大皇子可是被他给黑进去的,一旦大皇子出来,他可落不得好,他宁愿废太子出来,也不愿意大皇子出来。 “说吧,你们不走,接下来还想做什么?” 四皇子道:“汗阿玛看起来气没消,我想着我们一起去求皇额娘,不论怎么说先让二哥回来,关在宫里也比在外面强。”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06节 三皇子挑眉,打量着四皇子。 好啊,平日看你老四浓眉大眼,原来是打这么个主意。 也是放在眼皮底下,可不就是比放在外面强,关在外面谁知道里面还是不是太子? “走走走,去跟皇额娘求求情,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将人扔到宫外?” *** 宝音沉默听完,扯了个笑问。 “你们对我的安排有意见?觉得我不应该将太子迁出宫去,而是继续关在宫里?” 一句话甩到一群皇子的脸上,这些人立刻跪下。 “儿臣不敢!” 宝音深吸一口气,“都起来!跪什么跪?” “为兄弟说情又不是错事,为何要跪?” 众皇子们稀稀拉拉站起身,宝音皱眉训斥,“从哪里学来的坏毛病,懂不懂就跪,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平时别跟个软脚虾一样跪下。” 一众皇子们被训了个灰头土脸。 宝音这才放低声音,“来,跟我说说,你们是真心想让太子回来,还是想让他关在宫里,关在你们能看得见的地方?” “儿臣不敢!” 一众阿哥们立刻慌了解释。 四皇子也站出来道:“儿臣是看了二哥居住的环境,地方太小,连门都堵上了,二哥自幼养尊处优,关在那里如何受得了……” “不,是我先起这个头!” 十三皇子站出来,“是儿臣不忍心,觉得太委屈二哥,才请求四哥与儿臣一起跟汗阿玛求情。” 宝音面无表情,“嗯,所以呢?” “太子已经被废,现今已经被送到外面去,怎么,你们非得再让他回来,是准备请求皇上复立太子吗?” 屋内顿时没声了。 片刻后四皇子主动开口,“儿臣赞成复立太子。” 其他人看他眼神都恨不得生吃了他。 “老四,你在说什么?太子是做了错事,此事汗阿玛那边已经有评断,事情到此为止,你这话又是何意?”三皇子第一个跳脚。 “三哥不是有上奏,是大哥给二哥下咒,才让他情志失调,做出那等错事,如今大哥已经受到惩罚,也是时候让二哥恢复名声了。” 这事大家心里都有底,太子被废是做了让皇上无法容忍的错事,这里面大皇子也不清白,最后被三皇子一告,皇上真因这事心力交瘁,就迁怒到大皇子身上。 不过,太子肯定是不能复立,复立了这段时日他们跳得欢势必倒霉了,得迎接太子的清算。 老四就是个搅屎棍,这个时候说这些就没盼着他们好。 宝音静静地听着,看向四皇子的目光若有所思。 胤禛到底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只是这样一激,逼迫她跟皇帝做出抉择,是复立太子,还是选出下一个储君? 皇帝目前是不准备再立太子,哪怕已经倾向于四皇子。 宝音对这件事沉默了,也没有逼他,没必要为这种事伤了和气。 她才是跟皇帝一体,皇帝掌权久一点对她来说好处更多。 她可不会赌老四上台后能容忍她继续插手朝政。 下方一群人争吵起来,或许是因她在场,都是拿语言讥讽,没当众打起来。 “行了,别打了,复立太子一事,你们跟我说也没用,这事还得问皇上。” 宝音出声打断,然后用送客的语气说,“回头跟皇上商议吧。” 将这麻烦事退给皇帝后,她做出头疼的架势,然后任宫女扶着离开。 傍晚的时候,皇帝过来,宝音询问,皇帝顿了一下。 “并未说此事。” 宝音挑眉,召人来问才知道皇子们离开她这里就散了。 “这群孩子可真是人精一样。” “回头找你说这事,你可能挡回去。” 这时候能复立太子吗?废太子都被送去新大陆了。 她想让他体面退出,而不是像个罪犯被关在京城,他没阻拦不也是这个想法,亲生儿子到底是不忍心。 皇帝没有吭声。 *** 七月间江南传出一件事,杭州一位姓崔的吏员盯住了一位刘姓客商,以弄虚作假的罪名将人羁押起来。 本来是一件不算大的事,传入京城却让所有京商兔死狐悲,跟着多家报纸报道此事。 这事也就顺势传入了宝音耳中,经过调查,她了解了一些情况。 这姓刘的客商是专门卖小说的商贩,京城这边的报纸因是最开始出现的原因所以很繁荣,也有以白话小说为主要内容的报刊。 这个是她当初扶持的,为了推广白话文和简体字。 京城的小说行业越发繁荣,还衍生出了小人书,就是出名的小说改编成小人书。 这刘姓商人做的生意就是挑选京城受欢迎的小说然后带去江南印刷成书贩卖。 此事之所以闹大,是因为那崔姓小吏找的借口不成样子,你若是说书中有反清思想,又或者书页纸张太烂还能敷衍过去,结果找的理由是书未完结,买书的人看了还得买第二本内容。 可偏偏那本书在京城报纸上还处于连载中,这理由太过可笑,传出去一下子引起了文人界的愤怒。 报纸连载已经有二十多年历史了,这种连载一部分,凑够可成书的内容印刷已经成为常态,拿这种可笑理由为难人,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在敲诈勒索钱财。 事情闹大了,自然而然传入了宝音耳中,关键还是杭州这个地方。 宝音陷入沉思,杭州啊,当年她随皇帝南巡的时候可是指点过杭州的官员将旅游业发展起来,怎么这是养肥了鱼准备开杀了吗? 她在上面,经常发表鼓励经商的发言,怎么到地方都变成他们要磨刀霍霍待宰的肥羊? 是觉得人口多了,杀了一群肥羊,再鼓励年轻人创业,待养肥了再杀一批吗? “那小吏是何身份?” “那崔姓小吏本是落榜童生,多年前买了一个差事,主要是负责查不法商贩一事。” 宝音点头,“此事闹出的舆论太大,需要安定民心,否则杭州良好的经商环境势必遭到影响,让巡抚下江南,查询官员勒索商人钱财一事,若有冤案应彻查,绝不允许有破家县令此等官员存在。” “至于那崔姓小吏且免职等待调查,若是有贪污受贿情况,按律法惩治,相应情况安排记者追踪报道。” “是。” 这件事的出现让宝音关心起各地情况来,这些年商业是发展起来了,各种牛鬼蛇神也冒头了。 吃拿还是小事,整人的手段多着呢。 她想叹气,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但是有一点底层的日子确实好过不少,至于社会上的种种不公,她得想一想。 有时候真恨不得生出一把火将这个世道给烧一遍,若是有□□那就更好了,敢有小心思的都揪出来批判,在她有生之年装也得装老实了。 京城很快组建了巡抚队伍,这次就是下江南查贪腐,冤案。 前往江南的队伍出发,第二支队伍再次组建中,宝音意识到这事应该找年轻人,年轻人还没有被社会打磨圆滑,满身正义,有什么那是真敢说真敢做,队伍里还是得有这样一批人,圆滑的官油子,她不是很信任。 之后一个月里,她又陆陆续续组建了几支巡视队伍,分派不同的省。 到了来年的年初一个重大消息传来,广东的某个地方拒绝调查,巡视组前往要求查账的时候,地方官员不仅把账本给烧了,还打死打伤了七八个组员。 消息传入宝音耳中时,她都不敢相信听见了什么。 紧接着就传出皇帝龙颜大怒的消息。 “真真是胆大妄为,这天下还没有哪个敢朝巡抚下手!” 巡抚代表什么? 那是皇帝巡视天下的眼睛,动了那就是跟朝廷做对,是反贼! 宝音一进门就听见皇帝的暴怒,一应臣子跪着,听皇帝喷洒着毒液。 宝音走进来道:“既然软的不吃,那就派遣大军围城,也不用查账了,此地所有官员都缉拿回京!” 第350章 城内人心惶惶, 前几日未封城,不对,是刚起火时就有大户拖着一家老小跑了出去, 听说是坐船迁徙海外了。 普通百姓根本不知道情况,也就是突然发现某家仆人乱起来,再打探才知道主家跑了。 普通人还没反应过来, 这城就被围了,一时间城内人心惶惶,各种流言蜚语四起。 有说城内出现了反贼, 朝廷封城是为了捉拿反贼, 有说是发现了前朝的皇族。 总之各种流言徘徊,无人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 城内衙门内, 一众官员全都垂头丧气地坐着, 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无论官职大小, 此刻都一样等着受死。 “我就说吧, 当初就应该将人拿下, 要不是张大人您非得护着你那小舅子,也不至于令他不知天高地厚, 连朝廷派来的女官都敢调戏, 调戏不成还下死手。” 这下子大家全得赔上了。 “区区一女子, 谁能知道朝廷会大动干戈。” “区区一女子?人家是上面朝廷派来, 代表的是朝廷!您那小舅子平日里欺负良家妇女也就罢了, 竟然找死看上了皇后派过来的人,真当所有女人都是那么好惹的?” “说这话又有何用?如今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好歹得想个出路,哪怕不能保全自己,家人还是得顾忌。” “跑什么?没听说人上了船都被揪下来, 如今没有那张牌子可出不了海,又不像是以前一个人一条船就能出海。” 一群人在吵吵嚷嚷,全然不知城门已经打开,旗兵已经开门进来,正朝着衙门这边来了,不是没有想要通风报信的,全都在衙门口被人给逮着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07节 衙门大门被人一开,没有人敢抵抗,全都束手就擒。 那一众聚在一起商议的也被全员拿下,没有人敢反抗,因为知道反抗的结果。 不反抗死的是自己,家人还有条活路,敢反抗一家人一起进监狱团聚。 *** 京城内小事不断,大事只有一件,所有人都盯着立储一事,似乎不见结果誓不罢休。 也不是不能明白,皇帝都临近花甲了,人生已经进入倒数,说不定哪个时间就没了。 有一个稳定的继承人对国家好对朝廷好,对所有人都好。 马上立下,省得被迫站队,关键是司马家的教训还在史书上摆着呢。 皇帝成天被缠着,总有官员请求立储。 这天还是如此,皇帝将人喊到院子里的正殿,挨个问所有人推举的人选。 话音一落,突然又觉得不妥,“等等,不用当场说,自己写下举荐的皇子,再签下自个儿名字。” 召唤人给大臣们发纸,王公大臣、宗室,连皇子们都分了一张。 皇帝抬了下手,“写吧,不许交头接耳,不许串联,就写你们心中认为可带领大清走向强盛的皇子,等会儿朕让人收上来,保证只有你和朕知道。” 纸发了下去,皇子们拿到纸面面相觑,大概是没想到老爷子会这么玩。 见所有人不动笔,皇帝皱眉。 “不是都催促朕立下太子,已经如你们意愿,怎么反而不动了?” “你们心中应该是有想要举荐的皇子了吧,朕知道朕这些皇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尔等一时之间不好定下,无妨,本次不关社稷,全凭大家意愿,朕也不会透露谁举荐了哪位皇子伤了彼此的和气。” “快写吧,别让朕等太久。” 有人颤颤巍巍举手,“皇上,请恕不敬,臣想更衣。” “是孙卿家啊。”皇帝脸色一板,“那正好写下名字再去,写个名字不耽误你出恭。” “去,让孙卿家赶紧写完收上来。” 太监直接到人跟前,朝对方拱手。 “孙大人,请吧,别为难咱家。” 尿遁不行,反而成了刺头,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来真的了。 今日要是不写下来,可能连大门都出不去。 怎么办? 不少人皱起眉头,然后看向上方一表人才的皇子们。 十三皇子注意到三皇子挺起胸膛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难道说三哥有很多官员拥护? 没听说啊? 要说十三皇子对皇位没有心思,那定然是假的,只是他心里清楚得很,前面有十多个兄弟,不说已经出局的两人,就说四哥他也比不过。 若是储君真在前面的哥哥们里决出,他定然是支持四哥的。 而站在前排的八皇子扫了一圈官员,哪些避开他的眼神,哪些给了他肯定眼神他全都有数,这样一算支持者不少,总不会让三哥如意。 他那些支持者可是有不少原来的大皇子党,他是惠妃养子,顺势接手大哥的人也是名正言顺,再看一眼宗室,宗室内可是有不少他的支持者。 这局稳了。 相对之下,四皇子表面冷静,内心却有些慌神,怎么回事,汗阿玛都问了他要不要那个位置,连皇额娘都问了他未来执政理念。 怎么一转头还得看朝臣的选择? 他面色凝重,以前他只一心做贤王,走实干路线,因行事较真,得罪过不少官员,汗阿玛若是参考官员意见,对他而言甚是不利。 若是再加上宗室内更是希望渺茫,老八亲近宗室,岳家虽然没了,可福晋是老牌宗亲的外甥女。 站在上首的皇帝将所有人神色都看在眼里,再次催促所有人快些下笔。 等了一盏茶时间,皇帝吩咐人去收,“没落笔的视为弃权,写下自己名字即可,先检查好,自己的名字先写下。” 御前的太监魏珠亲自去收,不大一会儿厚厚沓都收上来了,都是对折的,避免泄漏了。 皇帝见状不耐烦摆手,“行了,都退下吧,朕会一一看,结合你们的举荐给出答案。” 官员们纷纷退下,有人加急往恭房跑,还有人途中询问他人举荐了谁。 有人闭口不言,有人落落大方说出来,向站队的皇子表忠心。 皇子们聚在了一起,彼此沉默每一个出声,皇位只有一个,大家都是竞争者。 “众位兄长,你们不觉得汗阿玛举动有些异常吗?” 说话的是众人中最年轻的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露出开朗的笑脸,“汗阿玛好像是有意收集官员们的意愿。” “十四!”八皇子不赞同道:“汗阿玛有什么考虑,你我岂能知晓?” “无论汗阿玛做什么举动,都不是你我可以讨论的。” 十四阿哥挑眉,“八哥,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同寻常,汗阿玛平时最讨厌结党,你说会不会借此试探下面官员?” 八皇子停下脚步,心生不好念头。 宝音过来的时候,就见皇帝面无表情翻看奏折。 她走过去。 [都结束了?] “嗯,不出所料,满蒙臣子中支持老八的众多,宗室也是如此,汉官倒不像是串通过,支持谁的都有,老十也有。” 选十皇子也很正常,除太子以外,十阿哥身份最高,他是贵妃之子,在重礼的人眼里,这个贵妃之子的身份自然也有一定分量。 宝音走到桌后,随手翻看,然后笑道:“幸好你没有当众问,否则得闹出笑话了。” 当众问了,都选八皇子,肯定会让他下不了台。 皇帝摸了摸胡须,“朕没那么傻。”不会给这些人机会。 就是得让这些人不防备心才能知道他们的真实想法。 [所以你选谁?] 皇帝叹息一声,“此事该有个结果了,再闹下去怕是收不了手。” 他抽出一张纸放在桌面上,“老四竟然选复立太子,选老四起码其他皇子都能活下来。” “明日朕会下圣旨将老四正式记在你名下,往后老四就是你的儿子。” 宝音以为自己会激动,其实并没有,好像一切都成了定局一样。 “那就尽快结束吧,整日闹闹腾腾,人心都不安稳。” 隔日一道震惊朝中的圣旨发下来,令所有人都看向了平日低调的皇四子。 哦,不,从今日起,这位皇子已经成了继废太子外的另一位嫡皇子。 哪怕没有册立皇太子,皇帝心中的储君人选是谁了。 这个关键的时间点,将四皇子记在皇后名下,给了他嫡子身份,这还不足以表明皇帝的意思吗? 众多皇子们吃惊不已,再看一脸平静的四皇子,纷纷怀疑他是不是早就得知了消息。 下朝的时候,四皇子被众多皇子围在中间。 各种酸言冲他涌来。 “还是四哥聪明,早早走了皇额娘的路子,成为嫡子那个位置还不是触手可及?” “皇额娘一向看重四哥,当年四哥被派到西藏去,皇额娘可是给了很多奖赏!” “去南洋,四哥也是很积极……” 众人突然面面相觑起来,该不会就是因为老四听话,皇后跟皇上吹了枕边风,才选的老四吧?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有人开始后悔起来,不是早知道皇后在皇上面前的地位吗? 以前遇见这种难办的差事互相推迟,谁能想到这是皇后给他们的考验。 老四这人心思深沉,唯一的优点就是听话,皇后该不会是想扶持一个听话的皇子当太子吧? 怎么不看看他们?他们也听话啊! 第351章 总之四皇子一跃而起成了嫡出皇子。 众位大臣王公们深觉被皇帝摆了一道, 前脚还做出一副虚心请教的架势,逼迫他们写下支持的皇子。 转头就将皇四子名字记在皇后名下成为名副其实的嫡子。 什么意思? 这不就是摆明了告诉所有人,他皇帝本人看好的是四皇子吗? 为什么还要问他们? 为什么摆他们一道? 有人躲在家里生气, 比如说马齐,也有人偷偷骂皇帝老奸巨猾,还是马齐。 身为皇帝的发小, 马齐可是气坏了,因为他是站在八皇子这一派的。 之前也是他帮着笼络臣子,出来后他也询问过了, 大半人都选的八阿哥, 本来以为这次稳妥了,谁能想到皇帝竟然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总之四皇子成了皇后嫡子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 不提京城, 畅春园内也是一片哗然, 首先受到关注的就是德妃。 有羡慕也有嘲讽, 羡慕她生了一个受皇上看重的皇子, 也嘲讽她这个皇子终究是没留住。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08节 刚出生时, 送给了先皇后抚养,如今又记在了皇后名下。 这运气也没谁了, 就好像注定了这个孩子留不住, 跟她缘浅。 *** 畅春园外面是一大片空地, 如今有在施工。 皇子们有在二十里外的地方购买临时住处。 那边盖了一栋栋别墅, 对于皇子们来说不算大也不算小, 不算大是住不下那么多下人和主子,不算小是只作为皇子们临时的落脚点是够了。 上回皇帝为了表示对皇三子的看重赏赐了他一个园子,目前还在施工中。 皇四子也得了一个,也在施工中。 所以皇子们便在别墅区这边置办了一个落脚点,去园子方便, 总比回城方便许多,再说那别墅也招募了看房子的保卫人员,附近还有大营驻扎,也不用担心安全。 别墅门前,四皇子领着几个儿女下汽车,他膝下孩子不多,早年更是不着家,稀稀拉拉也就四五个孩子。 不过比老八强,老八就一儿一女,还都是庶出。 他好歹还有两个嫡子。 一群孩子最大的也才十岁,下了车就往别墅内冲,奶嬷嬷们忙追过去。 四皇子成了嫡子那叫一个水涨船高,连孩子们身份也跟其他皇子不一样。 四皇子盯着孩子们,然后就挥挥手,“大格格不是晕车吗?送他们去房里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好了再送进园子。” 往常只有嫡出皇孙有机会进宫,后来建了学,皇孙们多起来和宗室的孩子一样送到园子里的西花园读书。 那地方原本是皇子们读书的地方,后来皇子们一茬一茬毕业,换成了皇孙,都是名师,四皇子自己就接受的那样教育,也知道里面的情况,自然是愿意送自己孩子进去。 至于格格都是在家里开蒙后送去女学。 这些年京城的风气越发开放,四处都有开办女学。 吃了饭,休息了一会儿,到下午三点左右,四皇子领着孩子们进园子。 以前去见德妃多是选择早上,福晋往往一大早出发,快到中午德妃忙完手中的宫务才有时间见儿媳。 到皇后这边规矩又换了,皇后早上会晚起,起床后才忙活事情,忙完再用膳,午休后两点左右。 一般也都是三点后才得空见外人。 这次他在法理上成了皇后的儿子,自然要带孙辈见见皇后,他的孩子才是皇后名正言顺的孙辈。 *** 太监通传四皇子拎着皇孙们觐见。 宝音摘下了眼镜,对来报的太监道:“请他们进来吧。” 没多久四皇子就领着一群孩子过来了,这些孩子一个个跟鹌鹑一样,拘谨得很呢。 宝音笑笑,“都坐,老马去捡一些零食过来。” 马必应年纪也不小了,步伐还是利索地往外走。 宝音不爱进人,侍候的人多是太监,宫女都不知换了几茬了,如今民间民众生活好上不少,已经很少给自家孩子阉了送进宫。 这样很好,宝音总觉得太监多了不好,如今方便了,宫里也用上了电推车,吸尘器,这些宫女也能做,也用不上那么多太监。 用宫女也挺好,服役几年二十五岁出宫,出宫后想考大学还有服役加分。 宝音招呼一群孩子到身边。 四皇子推了推,“快去,去皇奶奶身边。” 五六个孩子过来,宝音戴上眼镜挨个瞧,四皇子在一旁介绍孩子的名字。 宝音笑呵呵点头,“养得好,都打疫苗了吧?” 四皇子忙道,“牛痘满周岁都种上了,还有其他疫苗刚出来的时候都种上了。” “对对,疫苗得种上,种上后相当于让身体练了兵,再染上病菌身体也知道该怎么对付。” 宝音满意道:“有人总觉得医院是骗人钱财,有些病呀就得提前预防,这几年都劝了好几回,总有人疑神疑鬼觉得疫苗是害人,瞧瞧这一个个长得多好。” 马必应取来了一些零食,都是宫里做的,几个孩子挨个拿了。 宝音笑眯眯道:“想当年你也是丁点大的时候跟着老三来我这要糖果吃,这一转眼都成家立业了。” 四皇子眼睛有点红,“儿臣那会儿只觉得母后亲近,谁能想还有这样的缘分。” 宝音叹气,老四也开始作秀了。 “几个孩子是送进园子还是留府里?” 四皇子连忙道:“自然是跟在皇额娘身边,替儿臣尽孝。” “那就暂时留下。” “安置在西花园,那边新设了个保育院,专门接管五岁以下的孩子,一群小孩凑在一起玩也不孤独。” “和大的一样,五日来接一回。” “大的插班念书,弘晖之前不是在那吗?一会儿将哥哥姐姐带过去。” 宝音瞄了一眼时间,“这个点皇上应该回来了,你带皇孙们给皇上请安,回头也不用过来了,直接出园子吧。” 四皇子闻言,利索招呼孩子们退下。 *** 傍晚的时候皇帝吃完饭溜达到这边来,宝音随便说起了这事。 皇帝没放在心上,“老四那几个孩子太过淳厚了。” 两人又聊起了还未出生的弘历,又顺延到了广东被押送回来的一批人。 “由刑部接手,都察院监督。” 这个案子没什么好说的,涉案的该查查,如实交代罪名,不交代也行,那就以谋反罪论处。 反正合适的罪名总能扒出来一个。 隔日四皇子又过来了,宝音刚看完南洋的资料。 “南洋那边你们处理得不错,你看接下来该让谁接手?” 四皇子思索后开口,“不如让大哥和二哥家里的几个孩子接手。” 宝音意外,不明白他这是有意为之,还是觉得几个皇孙留在京城会耽误事。 几位皇孙里,就数太子的长子弘皙在皇帝面前长脸,有句话说得好,小儿子大孙子老爷子的命根子。 小儿子不一定,大孙子确实从小被皇帝宠到大,其余皇子都得落下一层。 宝音想了想,“这事我跟皇上提一下。” 这会儿她跟四皇子成了利益共同体,想要扶持他自然得提前排除异己。 当然她心里也有另一番打算就是。 四皇子神色轻松,果然成为嫡子以往的困难都不是困难,前途的障碍也有皇额娘帮他扫平。 宝音又问起了另一件事,“新加坡的港口你可有看过?” 四皇子神色一顿,大概是没想到会被问到这个。 说实话,当他第一次看到那座海港城市,第一次知晓那是皇后命人建造的时候,他心里是怀疑皇后是否有不轨之心。 这座港口不仅是南洋的海上明珠,更是整个世界的海上明珠,简直是天人之城。 建造这座城的人想干什么? 还离广东那么近,扼住了东西交流的海峡口岸,可以说东西交流就无法越过这座港口。 他以为这是皇后需要谨守的秘密,没想到就这样简简单单询问起他。 四皇子脑子飞快运转,“很像书中描写的大同国家。” 不错,人人有衣,人人能吃饱,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全都是那个港口城市承担,可不就是古书中描绘的大同国家。 宝音摇头,“哪里是大同世界,连小康都算不上,你只看到表面,那个地方是参考西方国家制定的律法,跟咱们这边体制不同,只是个实验对象,看着繁荣,实际上随时会崩塌。” 宝音叹气,“那是个全面鼓励商业的港口,一切制度都是为商业服务,商业繁荣再好,也不过是被人嘴边的一块肉。” 她声音凝重,“你多盯着点,日后关于商业经济要适当引导,打压大鱼放过小鱼,鱼多才能繁荣,但是一个湖内也不能养超过一定规格的大鱼,否则大鱼吃小鱼,整个湖生态同样会被破坏。” “同样也不能打压,要适当鼓励开办实业,实业多了才能吸纳失地的百姓,有了就业,就有了钱不会饿肚子,国家也就乱不了。” 当年她支持拆解泰山商行也是因为泰山商行太庞大了,庞大到了操控的资源无数,比朝廷有钱,比朝廷效率高,成了朝廷的眼中钉。 所有人都在盯着,都在盯着泰山商行出错。 四皇子听得有些懵懂,宝音见状,“回头你请一个月假,去学一段时间的经济课,不需要精通,起码要明白经济运行的原理。” “是。” 宝音已经准备了多个进阶班等待四皇子去学。 四皇子大概也没有想到三十岁了,成了皇后嫡子,先面临的是铺天盖地的补课。 *** 皇帝再次将王公大臣们叫进了宫。 “上次尔等举荐的皇子名单朕还未来得及看,一不小心被奴才泼水糊到一块了,今日尔等再写一份,朕定然选出让大家都皆大欢喜的太子。” 狗,太狗了,不少人在心里偷偷骂。 皇上这不就是耍人吗?这都将四皇子塞到皇后名下了,成了除太子以外的第二个嫡皇子。 大清可是先立嫡再立长。 理由很简单,要是立长,也没有了废太子什么事,从废太子这一辈来看,肯定是嫡更重要。 这皇上都给出了另一位嫡子人选,不就摆明了告诉大家,对于他们的选择他不满意,现在他心目中的继承人已经给出来了,再给大家一个选择机会。 还说什么依照大家的意见来选,呵呵,从头到尾不就给出了一个名字,就差指名道姓告诉大家选谁了。 当然大家这一点已经商议好,就是以不变应万变,总之就是不按照皇上的想法来。 “皇上,臣认为立太子一事事关重大,应当着重考虑才是,匆忙立下,未来若是出了差错,恐怕落得不尽如人意。”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09节 不少人跟着附和。 皇帝生起气来,“催着朕立储君的是你们,现在说不的也是你们,你们是跟朕闹着玩吗?” “今日,朕就在这里等着,非得选出太子!” “来人,拿纸笔来!” 来了来了,又是老一套程序。 人人分到纸,人人提着笔。 皇帝坐在上面虎视眈眈。 不过还是有区别,上一次大家都很为难,磨磨蹭蹭不肯下笔,这一次显然要痛快许多,似乎已经有了准确的人选。 四皇子明显感觉到不少人视线盯着他,很快又收回。 他内心激荡又忐忑,有种轻飘飘的感觉。 很快大家的纸被收走,这回皇帝没将人赶走,而是当众翻看。 只是看着看着他的脸色黑得吓人。 四皇子心里的激荡消失,有种被什么砸落在地的感觉。 皇帝翻完后看向他的臣子们,随后冷笑了一下。 “你们非得跟朕对着干是不是?” “马齐,说说你是如何串通朕的这些臣子,统一了意见,将票投给了废太子?” 废太子的名字一出现,四皇子心落地,原来是二哥? 不是老八就好,很明显废太子已经成了挡箭牌,任谁都知道太子一旦被废,不可能再起复。 帝王和太子的斗争已经放到明面上,怎么可能再当作一切都没发生? 已经被废掉的太子再拉出来,这不是重复之前的老路吗? 四皇子暗道这招倒是棘手。 之前老八占优势,他也想着将二哥再推出来,没想到这会儿他占优势,老八也使出了这一招。 他看了上首的皇帝一眼,好在汗阿玛心里是有他的,只要圣心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第352章 “皇上, 您说臣串通大家,岂不是在说臣有结党营私之嫌?此事臣不认。” 马齐一口反驳了回去,那是丁点面子都不给皇帝, 这可把皇帝给气坏了,好你个老小子,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前些日子生辰跑去最大的酒楼请客, 宴请了哪些客人他心里就没数吗? 那些人名字还在他案上呢,方才粗略一翻,大部分都支持推举废太子。 皇帝这会儿也冷静不下来了, 张口说出的话这会儿收不回来了。 要真复立太子, 他上哪给变出太子? 给旁边的人使了眼色,就有门口的小太监收到暗示往外跑。 皇帝再看向马齐, 猛一拍桌子, “好你个马齐, 这会儿你跟朕打什么马虎眼?” “之前可没人选废太子, 这会儿怎么一个个都跳出来了?” 马齐不慌不忙解释, “皇上,废太子自成为储君以来, 从未失格过, 之前不是已经有证据证明废太子行荒诞之举乃大皇子咒魇所致, 今已澄清, 废太子的名声已经洗清, 应当归还其清白,复其太子之位才是。” 皇帝瞪他,好个老小子,拿他的话来堵他是不是? 废太子清不清白他还能不知晓? 这会儿非得跟他对着干是不是? 不大一会儿,外面就传了信。 “皇上, 皇后娘娘传了太医,说心口疼。” 皇帝站起来,扫了一眼下面,“朕这会儿急着去探望皇后,你们这些且给朕等着,回头再跟你们算账!” 说着带头往外走,魏珠收拾了桌子,朝众多大臣们笑了一下,“诸位,请吧!” 皇子们走出了门,身边围着三三两两的臣子。 八皇子看着神色轻松,扫了一眼老四,再跟旁边的兄弟们对了眼色。 “皇额娘身体不适,我们这些做儿子的应当过去探望。” 十四皇子突然高声说道。 九皇子接了一句,“我们自幼哪个没受到皇额娘照顾,合该去探望一下。”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敲定了这件事,他们呼啦啦一大群人出行,上哪儿都引人瞩目,四皇子扫了一眼继续跟十三皇子说话。 “……你府上的孩子也送进园子里,这边有名师,别养在侧福晋跟前性子都畏畏缩缩,一身小家子气,这边随时有太医照顾……” 十三皇子忙道:“弟弟如何不知道西花园的好,弟弟当初就是这样过来的,只是庶子女,送过来身份不够。” “都是皇孙,又有几个嫡出,你看宗室的孩子那是恨不得将外室所出都塞进来。” 说着四皇子停顿了一下,“这园子里的教材跟外面不同,皇额娘派遣差事的时候从不考虑只学四书五经死读书的人。” 十三皇子回忆了一下,还真是这样。 “那弟弟将他们都送过来?” “都送来,这边十岁以下不分男女一块儿混着上学,这亲戚关系不走动如何亲?咱们兄弟亲是一回事,小辈们年幼时一起上学一起玩耍也亲,不能生分了。” 十三皇子连连点头。 这会儿又想起之前的事,他迟疑了一下,“汗阿玛之前不是暗示复立废太子吗?今日看样子似是有些不满。” 四皇子无所谓道:“他们总是逆着汗阿玛的心思来,定然得不了好,随他们去了。” 他现在是嫡子,除去老三,他又占长,嫡长双炸,只需要耐心等下去就是。 他可不会和太子一样那样急。 时年三十的四皇子表示自己还年轻不急。 *** 宝音被送去了园子里的小医院,所有当值的太医都跑了过来围着她转。 不大一会儿皇帝过来了,先用手背摸了摸她的额头,才转身问众多御医。 “如何?皇后身体是出了什么状况?” 御医正要开口,后面又跑进来一群皇子们,本来就不算很大的病房内一下子挤满了人。 宝音奇怪,“怎么都过来了?” “儿臣听人传报,说您身子不适,前来探望。”这是六皇子。 “皇额娘,您心口疼吗?没有大问题吧?”这是十四皇子。 宝音嘴角弯起,“没多大事,就是心悸,御医还未说结果呢。” 正要开口的御医像是被提醒道:“连忙开口,皇后娘娘这是过于疲劳引发的心率过快,需要休养,休养一段时日。” 宝音笑笑,“没错,年纪大了跟不上年轻时候了,手里的活却做不完。” 她叹息一声,“这那边要操心,西边也要操心,也不知谁能帮着分摊点?” 被点到的皇子们对视一眼,纷纷出声,“皇额娘,您就好好休息,什么事吩咐儿臣们去做。” 这夺嫡关键时刻,不努力表现自己,往后还有表现的机会吗? 没看老四不就是听话才被选中吗? 不行,既然老四可以是嫡子,没说他们不行,只要老四一日没做太子,他们都有机会。 哪怕是太子也没关系,能废一个还不能有第二个? 宝音笑呵呵道:“你们都是怪孩子,行,回头我就让人将要处理的急事送到你们手里。” 皇帝沉默看着,看着她套路他这些人精儿子。 [看着点,多学着点。] 不一会儿四皇子和十三皇子也过来了,一进来十三皇子就凑趣道:“儿臣现在就一光头阿哥,身上也没差事,有什么事皇额娘也吩咐儿臣去做。” 宝音连连点头,“都少不了,回头就安排。” 说着她面露疲惫之色。 皇帝见状出面将人打发走了,又问起了太医。 “皇后状况到底如何?” 太医:“皇后娘娘是过于疲劳,应当注意休息。” 宝音笑笑,“不是多大的事。” 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 外面有车,前面可拉行。 两人上了一辆,就有太监拉着两人往回走。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怎么不宣太医过去?” 宝音摸了摸头发道:“出来吹吹风。” 又看了一眼前面走着的皇子们,吩咐太监绕旁边的小道。 “不急着回去,先去湖边亭子坐坐。” 车速并不快,跟轿子速度差不多。 身后跟了一大群太监宫女。 不大一会儿就看到了亭子,车缓慢减速,到亭子旁刚好停下。 宝音和皇帝分别被搀扶下车,稍等片刻后,亭子被清扫好,茶具都摆上。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10节 两人坐下,看着湖中采莲藕的船。 “先去让人去请你,没想到传出你病了,朕可是被吓了一跳。” 宝音挥手让人退下,然后道:“我去了又能怎么样,还能让你说出口的话吞回去?” “马齐那老小子指定是跟我对着干。” 他这会儿可是气急败坏,认定了是马齐的错。 宝音听他抱怨,过了一会儿才问,“这事该怎么解决?” 抱怨归抱怨,解决还是要解决的。 皇帝瞅了她一眼,翻动杯子,“你来跟朕说说,让朕上哪里去变出一个太子来?” 宝音还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他压根就不想再立太子,之前是被臣子们烦死了,才不得不提起这事。 之前虚晃一枪,给了众人一个不友好的选择,众人也不惯着他,反手将废太子又给推出来。 废太子被推出来不过是大家僵持不下拱上台面的靶子。 宝音早预料到今日了,就是某人不死心,反正结果就不可能如他意愿。 “这样,立储一事还是得尽快解决。” 皇帝沉声问,“你跟朕说有何用,你我选择的人都不合臣子们的心,他们就想挑选一个能受他们操控的皇子。” 宝音喝了一口茶,“那就学老四,秘密立储,写下传位诏书放在正大光明殿上,等百年后,众臣一同取下来。” “往后谁差事办得好你就多夸奖,让他们的心都往一处使。” 皇帝陷入沉默,“这是老四想出的招?” 宝音点头,“有个缺点,往后的皇子都没有这一批质量好,不过也正常,之后的皇子教育都掌握在文臣手中,被隔绝宫外,不知民生也是常态。” 皇帝叹气,“先这么着吧。” 储君已经成了他心中的难题,她总说老四不错,可他考验后老四根本不适合做帝王,不会用人,疾恶如仇,哪里是皇帝的品质。 倒是老八有仁这一点,只是他不满意,大清不需要仁皇帝。 *** 立储一事就暂时搁置了,皇帝没有再召见马齐,转而派人去调查马齐结党一事。 好家伙这不就是解决不了问题,先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吗? 总之,马齐这事办得不合皇帝心意,他就要搞他。 马齐可是重臣,在八皇子一派中占据很重要的位置,他要是倒了,下面的一大群中立派也得跟着倒。 这可把八皇子给为难住了。 保吧,逆了皇父的意还能得好? 不保,那就更完蛋了,连马齐这样的重臣都保不住,往后谁还能相信他? 这人心一散可就凝聚不起来了! 八皇子急得整日不着家,八福晋也跟着急,转头就回了娘家。 说是娘家其实就是八福晋的舅舅家,他们家之前因为抢爵位一事被皇帝找到借口爵位搁置,后来又找了个小问题撸掉了亲王位,如今从数一数二的安亲王府变成了郡王府。 为什么要全力支持八皇子夺嫡,可不是为了八福晋,主要还是想将从他们手中失去的爵位再拿回来。 只要他们齐心协力将八皇子扶持上皇位,有了从龙之功别说爵位,说不定每一房还能分到爵位。 八皇子如今退不得,也是因为身边拥护的人太多了,容不得他退,当然他也不想退。 皇帝调查可不是偷偷摸摸来,就是召见人,一个个挨个问。 当日在场的臣子们被挨个叫过去询问,总有人透了口风,一来二去皇帝是认准了此事跟马齐有关,就是他串联了众人。 这般光明正大的询问让围在八爷身边的人更加焦急了,又不敢跑去当面说。 皇帝盯着结党一事,他们再聚在一起那不是找死吗? 最后是安郡王府借着给府里老福晋过寿一事请众多女眷进门。 女人凑在一起拉拉家常,看似什么都没说,又像是全说了。 转头就有不少人心定下来。 而八皇子也领着一众兄弟去给皇后请安。 如今能救马齐的也只有皇后了,也只有皇后能够压制皇上突发神经。 就这么莫名其妙宝音这里多了求见的皇子们。 “是来问差事的吗?还在整理呢,别急。” 显然一群皇子里就没有来问差事的。 八皇子先开口,说了马齐一案。 “老大人实属冤枉,求皇额娘为马齐做主。” 宝音坐正了,这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往常可都是臣子们在皇上面前谏她,可没有谁搬救兵搬到她身上。 马齐那不是东西的也没见他平日里对她恭敬过,这会儿怎么找她来求救了? 宝音笑眯眯道:“不要急,都慢慢说。” 她看向后面明显凑数的十四阿哥,冲他招手。 “来,十四你来说说情况。” 十四阿哥笑着穿过众多兄弟走过去,“皇额娘,是这么回事……” “汗阿玛召见了不少当日投票的臣子,挨个儿问投票是否是自己意见,是否受到马齐的影响,有人可能言辞不当引起了汗阿玛的误会。” “马齐是老臣,绝对没有影响别人投票的能力,这点八哥跟儿臣承诺了,儿臣是信八哥的。” 宝音看看这样又看看那个,看来小十四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儿臣这次随八哥过来,就是想请皇额娘跟汗阿玛帮马齐说说情,此事已经闹得人心惶惶,马齐罪不至死。” 其他皇子也跟着附和。 “是,马齐哪有这个本事让所有人都听他的?” “皇额娘,汗阿玛这会儿在气头上,没办法冷静下来,儿臣只能来求皇额娘帮着劝劝。” “是啊,推举二哥,是我们大家的想法,二哥一出生就是太子了,我们都习惯了,认定他是太子。” …… 宝音听了好一会儿才打断,“这事我想想办法,马齐这事不好办,最好的下场也就是退下。” 众人立马不吭声了。 看来都不希望马齐退下,可马齐此举犯了大忌,跟皇帝私人关系好是一回事,逼得皇帝下不了台又是另一回事。 “你们回去想想,想好了再来跟我说。” 第353章 十四皇子看向八皇子, 好家伙直接撇过头去。 九皇子拽了八皇子一下,哥几个才拱手告退。 出来后,十四皇子似乎没有发现那股子暗潮涌动一样, 询问八皇子。 “八哥,皇后这边明摆着出难题,接下来该怎么办?” 八皇子叹息一声, “若是真到那一步只能劝马齐主动辞官了。” 真等皇上削头上,可不是那么轻易会放过。 “十四弟,可要去哥哥府上喝酒?” 十四阿哥笑呵呵道:“不了, 我还得去额娘那边请安, 如今额娘身边可就我和六哥两个儿子,旁人靠不上, 我们不得多去探望。” 这个旁人指的是谁, 众人心里都有数。 六皇子暗自叹息, 跟着附和道:“下回吧, 下回哥哥请弟弟们进我府里, 趁着还在园子,先去探望额娘。” 他是被十四强拉来跟八皇子玩, 稀里糊涂成了八皇子这边。 四哥回来后他内心有愧疚, 久而久之也不知道该怎么化解。 八皇子立马道:“六哥和十四弟说得对, 也就我额娘没来园子, 否则也要去探望。” 很快两拨人分开。 九皇子满腹牢骚, “十四这是仗着亲哥身份不一样了,摆明了是两头下注。” 八皇子摇头,“也不能怪十四,亲兄长成了嫡子,心里肯定有想法。” 九皇子看了看左右, 小声道:“我看是十四自己有小心思,你看他刚才什么都推到八哥你身上,摆明了是讨好皇后。” 八皇子没当一回事,“咱们兄弟几个这时不能自个儿闹乱子,不是让旁人看笑话,马齐这事看来也只能这样了,还是得让汗阿玛将这口气出了,不过还是得咬定了不选四哥。” 九皇子忙道:“就老四那茅坑里臭石头的脾气,他上去了大家族还能得好,肯定没几个愿意选他。八哥你就放心吧,大家意见都一样,选谁都不会选他。” 八皇子点头,“我也不是为自己,只要不是四哥,哪怕推二哥上去也行。” …… 立储这件事拖拖拉拉持续了两个多月,气温下降,场地也从园子转移到皇宫里。 一场大雪过来,房子都盖了一半,雪灾对于水泥房子影响不大,不过城内还是有不少老房子,因没及时除雪压塌了不少。 高耸的钟楼在立着,已经成为外城习惯的建筑。 漫天的飞雪从天空落下,街道上出现了黑点一样的人影子,在撒盐呢,那种海盐没有提取过的海盐一袋袋撒在主干道上,融化的雪水流进下水管道中。 冬日饮用水管容易上冻,每日只有中午给水两个小时,有将水管拉入巷子、家里倒是还好,难的是要去外面水房打水的,每个水房门前都排了长长的队伍,就等着排队打水。 外面的风雪并未影响到宫里,乾清宫温暖如春,以前是暖阁烧炕,后来改造了,其他房子连接了水管供暖,这也是为了避免火灾。 防火在宫里是避不开的问题。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11节 温暖的南书房内,皇帝又将一众臣子们叫了过来,这次少了几张面孔,又多了几个。 皇帝再次就立储一事跟众大臣们寻求意见。 说实话之前看着皇帝被同僚们逼着立储,大家都很爽。 只是这些时日下来,所有人都后悔不已,皇帝的应对让大家叫苦不迭,看着是征求大家意见,实际上就是耍着大家玩。 这回不少人已经下定决心,皇帝要是再让他们投票,他们就不干,弃权了! 他们这位主子爷太难搞了! “立储到底是大事,俗话说事不过三,这是朕最后征求大家的意见,大家写下名字,朕会参考大家推举的皇子。” 一听最后一次,事不过三,不少人又精神起来,看向皇帝像是在询问是否真的。 皇帝满脸笑容,“金口一言,只要选出人选,朕当场写下圣旨!” 南书房内一下子爆炸了一样。 皇子们相互看看,似乎都在问,“老爷子这是怎么了?” “玩这么大吗?” “真不是戏弄我们?” 轮到臣子则小声议论起来,皇帝也没有阻止,就这么惬意地喝着茶。 一时间内南书房像是进了一群蚊子一样,全是嗡嗡声。 喝完茶,皇帝又跑到里面更衣,过了一会儿才回来。 “都商量好了吗?” 第三次发纸,拿到纸的人都是身心疲惫,只希望这次皇帝说话算话,真是最后一次。 过了一会儿皇帝再次收到一叠折叠好的纸,他拿着那一叠纸往里间走。 “你们且去休息,上书房那边准备了垫肚子的饼和茶。” 太监们引导众人离去。 众人对于皇帝这次的和善还有些不适应。 约莫一个小时后,吃饱喝足解决完生理需求的一众人又被请回来了。 皇帝拿着一纸诏书出来。 众人一看皇帝这回来真的,都伸头往他手里看。 不过诏书两头被皇帝捏在手里,无人能看清上面写了什么。 皇帝像是普通大爷一样跟人打招呼,“都回来了。” 众人忙应下。 皇帝甩了一下空着的手,“那就走吧。” 走吧? 去哪里? 一众人满头雾水跟上皇帝的脚步,看他是往乾清宫门外走,立刻惊讶了。 皇帝就手拿着诏书,怕被雪沾湿,折叠好就这么揣到氅里。 后面一伙人跟上,就这么往南走,走进了金銮殿。 金銮殿龙椅边上放置了一个扶梯,梯子另一头就挨着正大光明牌匾。 皇帝进来后观看了一会儿牌匾才回头看向众人。 “朕知道诸位爱卿说得有理,太子一日未立,国本就一日不稳。” “历史上诸多朝代都是因储君未立引起党争,致使国政混乱,国力衰弱。” 皇帝掏出了诏书,“朕已经将继位圣旨写在了诏书上,今日就放在正大光明牌匾上,等朕百年之后众人再上去取下来,当然朕还会留一个副本在宗正手中,到那时尔等可取出相互印证。” 一众人哑口无言。 九皇子不敢置信看向八皇子。 “汗阿玛这是何意?” 八皇子深吸一口气,“就是不立太子,只立下继位人选。” 他目光看向皇帝,皇帝神色平静将诏书放进盒子里,再封好交给一旁的太监。 太监爬上梯子将盒子送到正大光明牌匾后。 从他们这边是可以看到牌匾后露出一角的盒子。 若是日日看,盒子稍微移动一下位置怕是都能立马被发现。 九皇子咬牙,“这是好事?” 八皇子扫了一眼看不清神色的四皇子一眼,“看来汗阿玛也不那么信任四哥,我们希望还有,那上面的诏书又不是不可以换,说不定上面的名字是空白。” 诏书被送上去,皇帝满意看向下面,“众位爱卿觉得此办法可好?” 众人面面相觑,这都送上去了再问他们? 陆陆续续有人跪下。 “吾皇圣明。” *** “汗阿玛到底是怎么想的来来回回出尔反尔!” 八皇子府邸,一众兄弟过来喝酒,下雪天围在一起吃锅子,虽然热闹也提起要商议的事也糟心。 十四皇子率先出口。 本来还觉得自己有时间,这继位诏书一放好家伙很大几率不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他还没立过什么功劳。 上个月皇后扔了他一些事情做,这些也被他扔给了门人,大冬日谁愿意大老远跑外地一趟,还是在这种关键时期。 九皇子借着酒意拍了拍十四皇子的肩膀,“你吵什么?咱们这些兄弟里,说到底就你和六哥最不需要担心。” “若是最后胜的是八哥,八哥人好,无论如何也不会亏待你们,若胜利的是老四,你们同母所出,更加不会亏待你们……” 九皇子带着阴阳怪气道:“而我们就没有这样的运气了,别无选择!” 十四皇子眉头挑起来,“九哥,你什么意思?怀疑我?” “哪敢呀!” 八皇子连忙阻止,“九弟,你喝多了!” “谁喝多了?我就是看他不爽,老四不是他亲哥吗?赖在这边做什么?怎么不去捧着老四去?” 十四愤怒地看向八皇子,“八哥你也是这样想的?我和六哥对你可是没的说,你就这样任由九哥这样怀疑我们?” “老四他已经不是额娘的儿子了,何时给我和六哥好脸色看过,没想到就因为这一点就遭遇九哥的怀疑……” 八皇子打断道:“十四,老九这是喝多了,你不要多想,我这边可是把你当亲兄弟,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老九,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动摇军心,现在不是闹起来的时候!” 九阿哥摸了一把脸,端起酒杯冲十四皇子和六皇子道:“是我的不对,十四弟、六哥哥请原谅我的失言!” 六皇子举起果汁,“你是知道的,我不能饮酒,就以果汁代酒,十四他心里也憋着气,都是兄弟,都为了八弟,不要这时候吵。” 十四皇子冷笑一声,举起了酒杯,“弟弟哪敢接受九哥的酒,回头不得又将怒气撒弟弟头上。” 说着将酒杯一放,冲八皇子一拱手,“八哥,今日这酒就不喝了,弟弟告辞了!” 十四皇子一走,六皇子露出歉意笑跟着走了。 这对兄弟一走,九皇子就气地一摔杯子。 “我看十四这是想借此机会跳船!” 十皇子开口说了一句公道话,“不是九哥你先开的口吗?” 九皇子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我这是再探口风!” 说着他又对八皇子道:“八哥,可不能让六哥和十四站到老四那边去。” 八皇子坐下一杯杯灌酒,许久后才道:“不会,十四对那个位置有心,不可能去帮四哥。” *** 出了八皇子府,十四皇子上了汽车。 车子很快到了十四皇子的府邸,六皇子追了上去,一进书房他就追问。 “十四,你跟六哥说,是不是对那个位置有想法?” 十四皇子心虚,“六哥你在说什么?” 六皇子见他往外走,拦住了他,“十四弟,你在隐瞒我什么?” “这些年我因为你忽视了四哥,兄弟关系冷漠,你还要瞒着我,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吗?” “我有眼睛,能看出你想要什么,在你和四哥之中我选择了你,结果你连我都不信任。” 六皇子摇摇头,声音里满是挫败。 十四皇子将帽子耳捂取下来,压低声音,“我想要那个位置有什么错?凭什么都是皇上的儿子,都是龙子,我就得让着他们?” “大哥、二哥也就罢了,四哥凭什么?以前爱摆着一张死人脸教训我们,难道以后半辈还得看他脸色行事?” “你能受那窝囊气,我可不行,不争一争谁能说就争不到?” 六皇子脸色一变,“你的争就是站在八弟那边跟四哥对着干?” 十四小声道:“那有什么?八哥以前不还是大哥那边的,大哥倒下,他不也顺理成章继承了大哥的势力,先让八哥和四哥斗着,八哥母家没人,就靠着妻族,汗阿玛绝对不允许外戚坐大,等八哥倒下,只要不想认输倒是肯定支持我!” 六皇子像是才看清楚这个弟弟,他指着他,“你这是在玩火!额娘知道吗?” “额娘当然知道。”说到这个十四皇子就有些得意,“额娘亲口说了,往后只有你和我才是她的儿子。” 六皇子不敢置信,“额娘真这么说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12节 “还能有假?”十四皇子给自己倒茶,茶壶里空空如也,他将头伸到门外喊一声,“人呢?死哪去了?没眼力见的,怎么不知道送茶?” 门外传来慌慌张张的声音,很快茶被送进来了。 六皇子坐下,还是有些无法相信,“你跟我重复一下,额娘都说了什么?” 十四皇子笑嘻嘻将茶递到他面前,“额娘原话说,今后只有小六和小十四了。也不能怪额娘这样说,六哥你是不知道,额娘那是真伤心了……” “……四哥将带着儿女跟皇后请安,后来人被送进西花园去,从头到尾都没说送来给额娘看看,要我说他就是养不熟,心里头一直惦记着先皇后,眼下成了皇后的儿子,也算是如来他的意……” 第354章 六皇子眼神里充满怀疑, “额娘原话真这样说?” 十四皇子给自己灌了一杯水,“怎么?六哥你怀疑我?弟弟何时骗过你?” 六皇子白了他一眼,“你几时老实过?” 十四皇子气得跳脚, “六哥,你这样说我可就生气了!” *** 跟围绕在八皇子身边的庞大势力相比,四皇子身边围绕的人屈指可数少得有些可怜。 不过这一切在他成为嫡子后成了过去, 越来越多的人向他示好。 而四皇子也顾不上拉拢人,年过三十的他又重新开启了上课生涯,密密麻麻的课见缝插针占据了他所有的休闲时光。 他本身也不是什么过目不忘的天才, 这些课都需要他投入全部精力, 学得头昏脑胀,学的根本没时间去顾及别的事。 立储一事勉强算是过去了, 所有人目光都盯上了正大光明牌匾后的诏书。 本来被推到台前的废太子也因为诏书一事再次隐身。 可是有人不甘心, 不是所有人都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储君之位再次溜走。 宝音在养病, 前些天称病, 将手中的事全都分出去。 别说盯着的人都说没出什么差错。 这些皇子们都等着在她面前办好差事长脸, 当然不会允许出错。 宝音只派人盯着,甭管是不是本人做的, 这事只要有人办就行。 这闲暇时光还没过上几日, 就被太子妃给惦记上。 没错太子妃的名头还在, 太子被废是太子的事, 太子妃仍然好好地当她的太子妃。 这事其实也简单, 皇帝对这个儿媳妇是真看重,也觉得她是合格的太子妃没出过错。 也就是儿子做错事,没有波及儿媳妇。 太子妃连续来了好几日,宝音也总算是回过味了。 “弘晳这孩子是长大了,我跟皇上提提。” 宝音笑呵呵对太子妃道, 等人离开才收起笑容。 太子的长子早产出生不久就夭折了,弘晳是次子也是名义上的皇长孙。 弘晳也是养在宫里,宝音从小看到大,如今已经近二十岁的大小伙了。 她和皇帝都知道弘晳盼着什么,想着越过皇子立他这位长孙。 只是不行,他的那些叔叔们没一个是好招惹的,弘晳做皇长孙,是大忌,皇子们也不会允许。 皇帝投注在弘晳身上的慈爱那是看大孙子,绝对不是看继承人! 宝音没想到秘密立储后第一个动起来的是弘晳。 跟皇帝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陷入了沉默。 “也不知道胤礽现在是什么状况。” 宝音扫了他一眼。 [总不会饿着冷着他,你要是想知道过些年让他回来你偷偷见见?] 他思量之后婉拒了,“算了,就这样吧,过些年等一切都成定局再说,弘晳还有点遐想,回头安排他办差,等我百年后一个亲王之位是少不了他。” 为何是百年之后,还不是要留着给下一任帝王施恩,为何不是现在,没见多少皇子都还是光头阿哥,连四皇子至今都是郡王。 说到这件事,宝音顺便提了提皇子爵位的事。 皇帝陷入沉思,“过完年再说,让我这个老头子过个安稳年再提这事。” 他放下茶杯,又提起了十四,“这小子有点心思,跟胤禩玩得好,以为真支持他,没想到锄头已经准备好了。” 这话一听就知道他在皇子身边安插了人,她不意外,毕竟她也干了。 捧着热茶,她开口,“再说了都是皇子,胤礽被拉下,其他人都有希望,十四虽然晚生几年,一直被宠着长大,想让他放弃那是不可能。” “逼迫他放弃也不公平。” “西南那边不平静,不如让十四过去历练一番?” 这个西南指的是藏南地区,这几年也不太平,准格尔部一部分人跑去了中亚,也有一部分被追跑到了印度。 这些人被清军打得屁滚尿流,到印度那奇葩地方却能够称王称霸,一转眼又拉起了一批人。 至于为何将十四支出去,还不是他最年轻,十四出生后可是有好些年宫里再没有皇子出生,他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小皇子。 皇帝对幼子宠爱,哪怕过去这么多年仍然有滤镜在。 不过这份宠爱还不足以让他越过前面十几个儿子现十四,为了避免他跟着瞎掺和,才有将他打发出去的心思。 宝音也是顺着他心意说。 总之大孙子小儿子,这会儿都成了他头疼的存在。 宝音才不心疼他,心疼男人她脑子才有病,她当初要是也生个孩子,这会儿头疼的该是她了。 王朝总会完的,她死了一了百了,可不想为后世子孙操心。 瞧瞧他,这几年有多劳神。 一大把年纪了操心的事没完没了。 “过完年再说,藏区不适应可是会出大问题。” 说的是藏区的士兵,常年生活在薄氧地区,下高原后会不适应,这一点在西藏喇嘛身上也很明显。 需要在四川海拔高的地方待一段时间过渡一下。 一转眼就过了年,立储的风波渐渐平息。 但到底是真平息,还是一切都隐藏起来谁也不知道。 这个年宫里一片和和气气,和去年一样少了太子和大皇子,皇帝满脸笑容的和宝音一起接受了皇子皇孙们的贺岁。 宝音看了已经成人的长孙弘晳,已经是成婚的年纪,太子倒台看似对他没什么影响,其实影响大着呢,那条通天路已经断了。 [这孩子跟他父亲一样,年轻时享受了荣华富贵,年老全都还了回去。] 又是个中年被圈禁的命。 宝音叹口气,权势迷人眼,这都是命。 *** 金山。 躲在屋里烤火的胤礽有些后悔了,他选择了金山,却没有料到这地方只有矿,其他什么都没有,放在中原守着金矿可以招兵买马,换到这里守着金矿却无法变现。 关键是这边的冬日比北京还要冷,秋日那会儿还遇见过大风,能将房子一块儿刮走的大风。 来这地方胤礽认为自己缺的人,缺的是能工巧匠! “以前还不理解皇额娘为何优待工匠,现在才知道工匠难得。” 来这边半年他只守着金矿收税了,这边人口还不足一万,其中一半是从中土迁徙过来的百姓,剩下的是不知哪里跑过来的洋人和从南边逃窜过来的黑奴。 守着这点人,这半年他什么都没干成,唯一做的就是盖了房子,打捞海鱼过冬。 吃着火锅,喝着陈茶,胤礽只觉得这日子过得真糟心,一切豪情都败在了现实上。 “希望明年多送些人和屋子过来。” 谁家打江山是从种地和挖矿开始?不应该抢就行了吗? 他学的兵法都是围绕攻城,谁能想到竟然是开荒填饱手下百姓的肚子? “哟,这是吃上了?”抱着保温杯,穿着皮袄的中年男人弹了弹雪走过来。 大半年时间过去,胤禔的将军肚消去了大半,这会儿看着健硕许多。 要说也奇怪,在京城的时候两人闹得恨不得杀了对方,到这边又不得不抱团取暖。 这事还得说到胤禔占的那个海港,很不幸遇见了海啸,家底被冲走后,胤禔直接收拾收拾来投奔胤礽了。 主打一个吃他喝他,等明年开春再南下重新开始。 半点没带半点客气地坐下拿起筷子,胤禔对稀缺的豆芽动手。 没办法第一年准备得不齐全,冬日里蔬菜稀缺,连这发的豆芽都不是每日能吃到。 胤礽嫌弃地放下筷子,哪怕到这境地,他还是没办法接受跟别人吃同一锅菜。 “瞧你那样,不吃我吃!” 他可是实打实在军中爬摸打滚过来的,哪像他这个太子这么多年养尊处优,怕是连这搁了一段时间的茶叶都喝不惯吧? 吃饱喝足后,胤禔又抱起了自己的保温杯,搁哪里感叹,“今日可是除夕,往年嫌弃宫里的饭菜老一套没花样,如今一想还有些怀念。” 他感叹过后也没有放心上,这些虽然好可要是用自由来换,那他是不情愿的,出来后才知道天大地大。 “老二,咱兄弟俩算是斗了小半辈子,今日哥哥跟你说说心里话,你我兄弟看来是回不去了,往后得在这落根了,当然死后肯定是能埋回去,咱们正值壮年,正是打拼的时候……” 胤礽掰开他的手,“叫谁老二呢?” “二弟,二弟总行了吧?” “你跟哥哥透个底,你这边有多少士兵?回头借给哥哥,哥哥拿地跟你换!”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13节 太子喝了口茶,听到他这空手套白狼的话忍不住瞪他。 还借他? 别不是有借无还! 他现在缺的是地吗? 这周围方圆百里都是无人之地,他缺的不是地,也是人! 他这会儿就盼望着明年船能多送些人来,这样洋人和黑鬼简直就是软脚虾,语言不通也就算了,连人话都听不懂,尽是浪费口粮。 “你那地盘不是被海水冲了吗?你暂时也用不上,不如将你的人给我,我用黄金来跟你换。” 胤礽不紧不慢开口。 “那可不行!”胤禔张口拒绝,“我拿黄金有什么用,不能吃不能喝,船不来我也花不出去,人给你,我可就成孤家寡人了!” 胤礽回了他一个冷笑,“你也知道自己提的是馊主意,我要你的地做什么?这边上不是现成荒地吗?” “怎么能一样了?我那是平原,你这是山地,能一样吗?”胤禔狡辩道。 第355章 胤礽懒得听他瞎扯, 就那一小块平地也算平原? 真正的平原在东岸! 要不是洋人都聚集在平缓的东岸,他们也不至于屈居在了西海岸,当然也有西海岸离大清更近, 补给更方便的原因。 这个年过去,他就盼着能多送点人过来,手下没人什么都干不成, 守着这块地又有何用? 金子挖出来能买什么?没有丝绸,没有粮食,连蜡烛都得靠船运过来。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胤禔吃饱喝足后又给胤礽画饼了, “你这守着金矿没有用, 好不如人先借给我,我去抓些人回来种地, 光咱俩能玩什么?” 自立皇帝吗?手下人加在一起也才一万人, 其中还有不少老弱妇孺, 有什么用? “你守着你的金矿, 我呢练兵顺便种地, 等商船过来,再看送了多少人过来, 沿海看得紧, 大不了从倭国和朝鲜弄人, 我看了倭国的百姓那日子过得狗都不如, 也幸亏被老爷子给揍了一顿, 现在服服帖帖,让他们多生孩子,送到咱们这来。” “跟中原比,倭国的百姓那才叫服服帖帖,驯化得比狗还要听话。” 胤礽动了心思, 这话确实有道理,他也在倭国暂时停留过,跟中原比,倭国确实少了血性,倭王被架空没反应,幕府被架空依然没反应,一点反抗心思都没有。 起码大清暗地里的反清活动就没断过。 两人突然想到自己这会儿好像有汉名,名义上皇长子和废太子还被圈禁在京城。 皇额娘好像说过,会将牢里除死刑犯以外的人清空全都送流放到这边来,应该多是汉人,让他们最好以汉人身份出面。 “金什么来着?”胤礽看向胤禔,老大的汉名叫什么来着?” 胤禔翻了个白眼,“金什么金?叫艾爷!” “艾大头!” 胤礽叫了一声。 胤禔喷了口水,“是艾先森!” 他愤愤不平道:“什么艾大头?艾先生,懂吗?先生!” 两人一个选择了金姓一个选择了艾姓,若真在这个地方落根,往后也是两个家族。 “吃饱了吧,吃饱了将钱付一下,还有这段时间你和你手下那些人的伙食费一块付了!” “欠着!”胤禔理直气壮道,“皇额娘可是说了让我们俩出来后相互照应着,账先记着……” *** 一转眼春暖花开,皇帝蠢蠢欲动又想出门了。 这人是真闲不住。 宝音将补课补得昏天暗地的四皇子给提留出来塞皇帝北巡队伍里。 同时十四皇子也得到了他阿玛画的饼,意气风发赶往南疆了。 宝音忙着今年嘉赏名单,赶在他去北边之前定下来。 现在无论是铁路还是水泥路都通往北边,坐火车还是坐汽车当天就能到达热河行宫,倒不需要像二十多年前那样长途奔波。 舒舒服服赶路这事,虽然好,不过皇家还是不忘自己是马背上的民族,狩猎还是老传统。 嘉奖名单定下,宝音又问起了另一件大事,就是满汉通婚。 这事到如今两族矛盾越来越重了,若是再不改善后果只有两个,一是汉人屠尽满人,二是满人屠尽汉人。 后者明显做不到,现在不搞定这件事,到清末民族矛盾更大。 比如太平天国可是将南边的满族给屠戮干净了。 满族为什么愿意给洋人赔款? 还不是满族眼里的大敌是那边的汉人,洋人只要钱,汉人可是要革他们的命! 清末可就只有京城和东北满人,后来清朝没了京城的满人也有大部分跑东北去了。 再说新式的枪炮,汽车的出现,原来的马上骑兵可以陆续淘汰了。 满汉通婚这事办成了,八旗制度基本上也差不多崩溃了,这是个缓慢过程,需要温水煮青蛙。 “早前不是有人建议扩建城池吗?内城墙看着扒了,允许一部分旗人转民人。” 旗人虽然享受的福利比民人多,但制约也多。 这几年宝音连续砍了不少福利,主要是内务府养不起,一部分旗人谋不到差事,也有一部分吃空饷,生活贫困的也不少。 吃空饷的事宝音心里有数,这个在哪个时代都杜绝不了。 还有些人拿到的钱只有六七成,满人是铁饭碗,铁饭碗可有砸的时候,后世的工人铁饭碗也没见有端稳过的。 后世的国营企业破产,合同工清退,都证明了这一点。 前些年满人死命地生,这几年人口涨不上去也有这个原因,生出来国家不养不就觉得亏了。 倒是汉人噗噗往外生。 穷人生、富人生,中间有点家底又不多的反而生不了几个,生了也养不活。 还是婴儿存活率上涨的原因。 她默认吃空饷,也是逼一批旗转民。 “这样,给个税收政策,鼓励满汉通婚,每年收入有一定免税额度,如何?” 这个时候的免税政策是跟土地挂钩,国家主要财政收入是地税,现在在朝商税转变,商业税已经成为财政收入大头。 国库年入七千万两银子的商业税收,今年预计有过亿,皇帝表示国库账面上从未有过如此富裕的银子。 因为银子多,他出手也大方了,时不时免去几个省的欠银。 “免税?” “这个要如何免?” 不跟土地挂钩,怎么免税? 宝音笑:“这还不简单,只要符合满汉通婚政策都可以免去人丁税,一对夫妻所生孩子均在免人丁税范围内。” 人丁税就是人头税,不是免了,而是定额了。 皇帝闻言看她,“你是想废掉人丁税吗?” 一对符合条件的夫妇生下的孩子免人丁税,那些孩子跟其他人成婚也在免税范围内,几代下来天下怕是很少有符合缴纳人丁税的人了。 [这不是民族矛盾迫在眉睫吗?] 都宣传了很久满汉一家亲,不管什么民族都是华夏人。 这效果一点也不明显。 还得出个大招了。 皇帝忽略过这个话题,说起去木兰围场的事,言语里都是将朝廷交给他。 他现在给皇子们画大饼,为了不暴露光明正大牌匾上的名字是谁,干脆一个不留都带走。 不,也还是留了五六七三位皇子。 满汉融合这事这些年一直是国策,只是之前讲究自愿,效果不太好,满人多是娶或纳汉人女人,皇帝自己带头了,满女嫁到汉人家的还真不多。 就算有那可是汉军旗。 上层和底层之间还是有鸿沟的,接下来当然是政策上引导。 商量完这个正常只限定夫妻,而不是妾后,宝音又说起了出海的事。 “今年有一艘大船从天津港出发,可有什么话要带过去的?” 皇帝沉默后道:“吃穿和用的都送过去,再将他二人身边用惯的奴才也一道送过去。” 长叹一口气后道:“让人给他们多拍些照片带回来。” 得嘞,这是默认让两人脱离立储风波。 大概也没人能想到夺嫡这事第一个出局的会是皇太子,也对,皇太子不出局也没有后来的九龙夺嫡。 宝音拍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抚他了,等人一走就骂了一声“该!” 男人嘴里说着心疼儿子,说到底还是没想到放开手中的权力。 权力到死都不会放手。 不过也能明白,一放手那成别人手里任宰割的肉了,就算宝音自己也不会放弃。 留了三两只小猫,皇帝一拍屁股带着一大群人离京了。 说是将朝政交给了她,实际上政治中心早跟着他转移了。 她都快成了他手里的一把刀了,就看她这个刀先磨断,还是刀的主人先老死。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14节 大部队开着汽车走,相关大部队分成了两批,一批早走先去承德,后一批随驾,这几年出的汽车都被皇家和一大批皇亲给包揽了。 大部队前脚离开京城,后脚宝音便喊了刑部的官员。 “水师打下了新占之地,未来发配宁古塔的人该发放这里,另外整理一批犯人,不准拿银子免除刑罚,牢中除死刑犯以外的犯人全部送去新占之地……” 刑部侍郎大惊,“这流放万里刑罚是否太过?” 宝音冷眼看他,“那些是罪犯,罪犯只是换个地方受罚,哪里算是发配?往后只要敢犯罪,除死刑以外都要送去海外受刑。” “若其家人问起就说本地监狱放不下,转移外地监狱,待刑满释放自是可以坐船回来。” 刑部侍郎抹着汗说是。 实际上能被关进监狱的那都是刺头,真送走了对当地治安也好。 宝音可不想再来一次严打,还是让洋人去尝试一下农民起义的滋味。 她摸着下巴,距离美国建国不到百年,她多塞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进去,胤礽他们能分裂也就罢,不能也得占块地盘,这钉子她非得钉下不可。 一声令下,沿海的监狱先被清空,然后附近的县和府的监狱犯人往沿海这边押。 一车厢一车厢的犯人,和一船一船的犯人都聚集在沿海,三月份开始出海,前面大船开道,后面小船跟随,这样大批次迁徙到五月才抵达金山。 胤礽看到那密密麻麻的黑点,心里暗暗吃惊,吃惊皇后调动的船只,哪怕朝廷恐怕也做不到。 但是等船靠岸,他知道了,这些都是要付费的。 领头船长笑眯眯道:“金二爷,这人都运到了,一个壮力给十两银子,会手艺的二十两,这钱绝对不亏,您看我们是大老远运送过来……” 要不是守着一个金库,胤礽都想给他一巴掌,狮子大开口都宰他头上了。 第356章 唐皮子出监狱门口后喘了口气。 这两年江宁府变化很大, 因有个火车站在,直接成为江南中心。 整个江南的铁路都是从这边向周边辐射,因为这里是南北交接点。 唐皮子以前是织户, 后来改做了收蚕卖给商行的生意,这家境慢慢好起来。 长子没赶上好时候,不像次子长女进了新学。 谁能想到多了几年书, 一转眼朝廷就不收了,只考新学内容。 长子因这受挫,无论如何都学不进新学, 唐皮子叹气, 只能带在身边到乡下收蚕茧。 一转眼长子也成家立业了,可谁能想到被人引诱染上了赌, 之后是分家, 败光了家业。 唐皮子内心失望透顶, 前段时间某个作坊库房被盗, 长子也被抓了进去, 他特意托人打探情况。 回到家后老妻迎了上来,一脸忧愁, “衙门怎么说?” “宣判了, 徒百里, 两年牢, 另外报案人的损失几家得凑一凑给人补上, 还有衙门的罚款。”唐皮子灌了一瓢水慢慢道。 老妻叹气,“老大怎么变成这样?” 唐皮子叹气,“世道乱了,早些年大家穷,哪有这样的心思, 反而富起来生乱了。” 他唯一开心的一点就是,“那伙子地下赌场也被端了,涉案的人全被抓了,听说有县太爷的小舅子,都没有放过,县太爷也被摘掉官职了!” 老妻开心了一些,合十道:“多亏了痘神娘娘保佑,果然拜了痘神娘娘有用。” “老大家的还得多照顾点,两年时间一转眼就过。” 唐皮子也不知道该怎么管教长子,多好的孩子,怎么一转眼就学坏了。 百里也不算很远,从南京发配到合肥吧。 唐皮子只听了会发配百里,还不知道发到哪里。 衙门那边也不准打听,只能托人送了些吃食和换洗衣物。 转天一个个头戴枷锁铐子的犯人被送上了火车,唐大郎被推搡着上车,年幼时他也不是没看见过犯人,全都是走路,哪里像现在用火车送了。 他也就是脑子一热跟人跑去偷废铁,明明说好的是偷工地上的废铁,怎么一转眼变成了别人家的库房? 最后被人当场拿住扭送去了警察局。 等判刑下来是徒刑百里,他心情顿时放松下来,同伴也是。 只觉得这根本不算是什么大的惩罚。 唐大郎听见有人问守在这个车厢的警察,“警察大人,敢问是送我去何处,不是徒行百里吗?” 警察呵斥一声,“不准说话!” “百里还是江宁府周边区域,不等于没有处罚,朝廷下达了新的通知,流放地换地方了,保证让你们徒行百里。” 唐大郎有点懵,怎么流放地还可以这样算,那他是不是要被拉去苦寒之地再流放百里? 一时间火车上多了啜泣声,都是胆小怕事,回味过来被吓哭的。 火车一路上没停,每天就一块饼,一碗水,渴不死也饿不死。 很快到了宁波,又换到监狱里关着。 不少人松了口气,以为到地方了,坐牢还挺舒服,每日教种地,缝衣服和寻找干净的水源。 绝大部分人喜笑颜开,觉得这日子比在家好多了,有鱼还有酸橘子吃。 唐大郎读过几年书,和少数人察觉到这种状态不很正常,有种吃砍头饭的感觉。 明明是难得的饭菜,他越吃越有种毛骨悚然。 就这样被养了十天,他们这个监狱重新戴上脚镣枷锁被送上了船。 这会儿哪怕是傻子也发现不多了,不知道多少人哭天喊地叫娘。 唐大郎也吓得魂飞魄散,要是再给他一个重来的机会,他绝对不会去赌,也不会去偷,肯定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读书。 外面太吓人了。 “哭什么哭?”有人走进来呵斥一声。 哭泣喊冤声不断。 那人拿着鞭子摔了几下,哭声渐歇。 “甭在这跟我喊冤,来这艘船上的没一个是冤枉的,我劝你们还是乖乖听话,还是有回去的机会!” 说着宣布了情况。 原来朝廷在海外抢了几块地,因为缺人,他们这些不管刑期,只要判了一年以上的都会被送去海外。 这一去能否回来谁都不敢保证,可谁让他们犯法了呢? 要是老老实实做个良民,谁也不会动他们。 身为犯人没有人权,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唐大郎再次懊悔自己做错了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这几年经济繁荣起来,各地都有鸡鸣狗盗事发生。 有时候地方是抓大放小,渐渐一些人胆子也大了起来。 这次严打,也不算是严打,除罪大恶极必死的犯人都得送去海外。 一开始没人知道真实情况,可人多口杂,风声也传了出去。 得知被关进牢里的犯人已经不在牢里,而是被流放到海外,不知道多少人家慌了。 海港还提供了去海外探亲的船票,非常积极鼓励犯人家属去海外探亲。 这一来二去,某些哭天喊地的人也消停了,没那个勇气去海外,自然也当家里没这个人了。 别说这风声一传出,民间治安好了不少,偷鸡摸狗都少了。 毕竟这送走的人都有补贴分到地方账上,这部分是不需要上交的,到年底每个头上也能多分点福利。 来年这人头钱上涨了,听说是海外发现了一个大金矿,急缺人去挖,消息一传开这偷鸡摸狗的犯罪率上升,都盼着自己被送到海外去,起码这船票省了。 连续四五年不间断运输,金山港口已经大不相同,如今变了副模样。 金山港口多了个小型皇宫,名为总督府,明白的都知道这是小皇宫。 当然这是海外,也没办法举报。 这日总督府迎接了一位特殊的人物。 胤礽仔细辨认后挑眉,“是三弟啊。” 三皇子也是大为吃惊,“二哥,你怎么会在这?” 胤礽上下打量他一眼,“老了不少,你不是将老大拉下马了吗?怎么你没上位?” 三皇子委屈道:“汗阿玛太过分了,一早看中了老四,明明我排在老四前头,就是不看我。” 两兄弟都是失败者,没想到在万里之外的海外重逢。 三皇子说了近几年京中的情况。 比如八兄弟几个给老四下套,老四没中,反而倒是他一脚踩进去,被老头子破口大骂一顿,当然老八也没得好,送了两只海东青给老头子,一掀开笼子两只鸟是奄奄一息。 老八也被老头子给骂了一顿。 三皇子一拍桌子,“还是老四最奸诈,如今成了嫡子,自有皇额娘帮他!” 京城的情况胤礽已经很久没有接到了,他都有些适应这边的情况了。 他和老大联手,一人出钱一人出人,将周围都横扫了一圈,不知道多少土族被抓了过来开荒挖矿。 随着海外有大金矿的消息传出,数不清的海船往这边跑。 西岸东岸联系也紧密起来。 京城的一切似乎离他远了很多,这次老三过来,胤礽后知后觉到,皇后似乎是有意将夺嫡失败的人往新大陆这边扔。 “你的落脚地定下来没有?” 三皇子抽出了一张地图道:“选好了南边有块平原是三熟地,种粮食正合适,我这次还带了不少机器过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15节 “二哥,皇额娘命我带了一套《康熙百科全书》给你,这套书编了二十多年了,总算是完工了。” 三皇子一拍手,门外有人抬着一箱一箱书进来。 满满当当的箱子放在地上。 “总共带了三套,你、我、大哥给一套,皇额娘说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不能忘了自己的根。” 胤礽随便抽出一本,手指摩挲着康熙二字。 这套书他知道,据说是参考了永乐大典,再结合了新学编制。 是一套包含国内外的百科书。 这套书对于他来说很重要,天文地理医学等等无所不含无所不有。 他在这块大陆上遇见的困难都能够从书中找到答案。 胤礽露出了笑容,“我很喜欢。” *** 总共送了十多万人去海外,对于人口已经过亿的大清来说似乎并未受到影响,未来计划移民百万。 所有衙门都虎视眈眈盯着犯罪的人,有人穷的连饭都吃不起,自然是愿意拼一把,也有的家业都在,哪里愿意送去海外说不定到死都回不来。 京城的治安也变好了,京城的人自有感受。 夺嫡风波对于百姓来说影响不大,但对于某些官员来说影响可就大了。 一大批三皇子的坚固党被拔掉送上了船。 皇帝也不管墙头草是不是转换门庭了,敢参与夺嫡的只要抓到尾巴就彻查到底,只要查到证据就全家往船上一扔流放海外去。 这种堪称疯狂的清洗活动到年末才结尾,皇帝年纪越大越发固执。 没人敢求情。 唯一好的是流放后还能保住一条命,不像明初朱元璋下手那是牵连数十万人。 皇帝的转变很大,相较之下宝音都变成了保守派。 宝音渐渐不再插手朝政,连见皇帝的次数也减少了。 怎么说呢,有种不出所料的感慨。 大清的变化之大,让皇帝早有了圣君之称,他不需要营造晚年的好名声。 越是临近那个时间,他的行事作风也变得急切起来。 没有人不怕死。 第357章 年老的狮子在牢牢占据王位, 不允许任何子嗣觊觎他的位置。 这是人心。 宝音等他发泄完了,才将三皇子打发出去,顺势看看排在下面的皇子可还有能送出去的? 没了, 前面三个年长皇子被圈禁后没了第四个敢冒头的了,虽然明争暗斗不断,可都维持在一条禁线内。 宝音惋惜, 看来短时间内没办法将人送去开荒了。 吃了教训,这些皇子们也谨慎起来,没有鱼可以抓, 宝音也暂时将这事放到一旁, 开始收拾烂摊子。 第一件事是将这几年的发明整理一下,先拉出来。 这几年的发明成果其实已经达到了一战水平, 之所以放缓了, 是因为用不上。 能派上用场的反倒是医学上的突破, 比如医学器材。 不能说中医不管用, 实在是从前朝开始, 中医治疗手段趋向于保守,几百年了很少有大的突破。 三国时期敢破壁刮骨, 开头颅术, 明朝敢吗? 几百年来, 中医都分成了两派, 毫无疑问温补派都在宫里, 这太医院为首的不是温补派就是铃医,还能指望民间? 相比之下西医反而更加激进。 哦对了,西医是她的叫法,民间对西医的叫法是华佗派。 这几年中医还是老样子,二十年发展顶多培养出了一代弟子, 但华佗派的二十年不一样,各种医学仪器冒出来,照本宣科人一茬一茬往外冒。 医院有的仪器太医院也不少,医院有什么新仪器,太医院这边也会跟上,至于钱自然是内务府拨款。 这天一早,皇帝住在了宝音这边,起床还未洗漱,就有太医过来采血。 这事宝音跟他说过了,早上做体检,仪器已经事先运到了养心殿,专门腾出了一个空屋子。 采血后,又用仪器做了多个项目,皇帝甩甩手去上朝了,宝音自己做了,做完后后宫妃子们已经等在门外,全都是一早起来连水都没有喝。 该做的都做完了就等着结果出来。 其实中医也可以经过脉案检查出身体情况,只是她不信太医院的中医,好的名医是有,只是不在宫里罢了,也不在太医院中。 相较之下,宝音更信自己培养出来的医疗体系,更信任冷冰冰的仪器。 约莫三日后宝音和皇帝的检查报告先出来,拿着皇帝的检查报告,宝音心里咯噔了一下。 拿着信去了隔壁乾清宫。 乾清宫还未下朝,一进门就看见衣衫单薄的皇帝在御门听政。 四月有太阳时很热,没太阳时又很冷。 宝音见状吩咐人送披风过去,随后进了南书房。 等到了中午,一众臣子散去,宝音才看到被人扶着走进来的皇帝。 她递上了检查结果。 皇帝掏出眼镜自己看了,这几年西医盛行,他也没少看相关书籍,对于这些检查报告他比宝音还要懂。 “这些阴影是血管老化堵塞……” 宝音点头,“提前治疗吧,不然会有中风症状。” 皇帝冷静道,“这一两个月我这右手时常有麻木情况。” 宝音吃惊,“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了也能早干预! “吃药了,看来效果不好。” 这也是他同意用仪器来体检。 他凝眉,“你跟我说说,我到底是什么病?” 宝音查资料,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都很安静。 [五十五岁时右手因中风麻木,行走困难需要人搀扶……] 现在他都六十了,这病迟了几年该来的躲不过。 也是知道寿数在那里,他手段变得激烈起来。 宝音沉默,“做介入吧,我吩咐人研究介入所需要的耗材。” 他眉头轻快,“介入是何意?” 宝音打了个比方,“血管就如水道,时日一长会堵塞,血液流动过慢,若是完全堵塞导致血液凝固还会有生命危险,介入等同于将坚固的水管放入塌陷部位,做支架支撑起老化塌陷的血管,使血液流速恢复正常。” 她握紧他的手,“别担心,我会让人加快研究。” “这段时间饮食清淡些,少油少盐,肉类先断了。” 他点点头,脸上带上了笑意,“听你的。” 宝音拨了上百万白银砸这项研究,相关资料也备上,调了上万人进这个项目组,逐一攻克难关。 难关其实是支架材料问题,设计图纸宝音已经给了,主要难题还是在制作支架的材料上。 若是用金属,可能会引发炎症,所以需要被人体吸收的支架。 整个科研小组并不是所有人都在研究支架,还有如何安排手术,术后治疗等等。 也通过报纸向民间招募同样病情的志愿者,从轻到重,再到身体完全瘫痪都有。 因为中风这种病发展到最后很可能是脑梗或者是心肌梗死。 无论什么部位血管堵塞,血管内血液一慢都会堵塞。 堵塞的凝固血液万一在血管内流动,进入脑部会堵住脑部血管,进入心脏会堵住心脏,这两种凭借现在的医学条件都很难抢救过来。 未来也同样是,什么是猝死,这两种情况都是。 事情安排下去,宝音开始盯着实验进展,后宫中的体检报告也陆陆续续出来了,有不少人需要手术。 有人愿意,有人不愿意。 宝音也不管,将体检报告送去后,没有多问。 京城内的人都是人精,在看到太医院接收了不少手脚麻木和瘫痪的病人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本来是想打探情报,结果没等打探,皇帝自个儿就说出来了。 南书房内皇帝感叹了自己年纪大了,手脚麻木。 “皇后担心朕的病情,安排人研究这个病,诸位爱卿年事已高,不如也多注意身体,这身体就如一台机器,时间久了总是会老化。” 皇帝说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吹嘘夫妻恩爱,还是感叹自己老了。 之后又絮絮叨叨说起了自己有中风的倾向,还被管控起了饮食。 嘴里埋怨着,眉头却是舒展的。 这话下面官员和皇子们耳朵都听出茧了,都是老一套了,这些年很多时候都以为皇后会失宠,不管闹多凶,皇帝嘴里的斥责多重。 可一转眼皇后位置还是稳稳当当。 以前还觉得人靠美色,这么多年过去,都人老珠黄了,才隐隐约约察觉到皇后靠的可能是其他东西。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16节 朝会结束后,当天太医院就多了报名的人,陆陆续续有人将家中中风和疑似中风的病人送过来。 太医院在东门外设立的门诊科一下子爆满,因为实验者一下子就招够了,报纸上的招募广告也撤了下来。 *** 皇帝疑似中风这事还是让朝中暗流更加涌动。 这日九皇子带着怒气进了八皇子府邸。 “八哥,出大事了!” 八皇子正在吩咐门人办事,听见九皇子的声音,递给门人一个眼色,门人在九皇子未过来前,先一步躲了出去。 不一会儿九皇子被引着进了书房,一进门就脱口而出。 “八哥,出大事了!” 八皇子递给他一杯茶,看到门外门人匆匆离去的身影,才开口,“出什么事了?” 九皇子没喝茶,而是将茶杯放在了桌上,神秘兮兮道:“八哥,你是知道弟弟我没有其他嗜好,就是对经商感兴趣。” “这不是听说海外有金矿吗?弟弟也和人组建了商船拉了货去海外换银子,你知道弟弟的门人在那边见到谁了吗?” 八皇子配合问,“谁?” 九皇子举起手指,“是三哥!” “那门人是见过三哥的,最初还以为是看错了,仔细打听后越发觉得像……” 八皇子神色沉下来,“这么说三哥很有可能不在府里而是去了海外?” 九皇子灌了一杯茶,“八哥,要不要试探一下,若是三哥真不在府里,大哥和二哥恐怕也不在,这些年只知道圈禁着,还真没往那方面上想。” 八皇子则想得更多,“若是不在,谁还能帮着瞒住汗阿玛?” 九皇子目光一亮,“有没有可能是皇后?” “开发海外这事一直是皇后主持,商队也是,若是大哥二哥三哥都在海外,这事瞒不住皇后……” 八皇子面色沉重,“九弟,你说有没有可能汗阿玛也知道?” 九皇子匪夷所思,“不太可能吧?旨意是汗阿玛下的,他要是想将三哥他们送去海外,何必偷偷摸摸,一道圣旨流放海外的事,弟弟觉得更像是皇后所为。” 九皇子提起这件事,明显是觉得抓到了皇后的把柄,说不定能借此将皇后拉下来,只要皇后倒了,四皇子的靠山自然也就没了。 说到底还是党争问题,因皇后这座大山在,四皇子的优势越来越明显。 想要搬到四皇子,就得先拉下皇后。 八月的时候合成金属还未定下来,优先考虑不锈钢材质支架,不锈钢支架外围是包裹药物的。 就这样第一台手术在八月施行,手术得分三期。 第一期是手术取出凝固的血条,靠的是造影,使用一种材料注入血管,布满血管后再x光机看清楚血管情况,哪里有堵塞一目了然。 这种材料是可以人体吸收和排出。 造影后就可以知道凝固血液的位置,凝固的血条取出后再在血管埋入支架,因仪器不够清晰,需要施术者有高超的技艺,首先是手稳。 因为血管很细,不稳会戳破血管。 其次是没有后世的电脑仪器,无法事实看清血管内的影像,需要对照图片来。 这样的手术过程就很缓慢,需要一步一步来。 好在介入是小手术,开的伤口小。 第一例子是给病状轻的做,做完后手脚麻木状况就减轻了,就等待术后检查。 宝音关注着实验,而皇帝这边右手麻木症状越来越明显了。 “要不先做了?”皇帝提议。 宝音是没意见,这病就是越拖越严重。 皇帝抽出时间治病,手术地点就选择了养心殿。 宝音换了一身白衣服跟着进去。 因为不是全麻,皇帝躺下后眼睛盯着宝音。 宝音则关注着手术情况,当一条凝固在血管近两厘米长的血条被取出来时,她有点晕眩。 之后是在狭窄血管做支架。 做完后养一养,还得再拍照看情况。 x光机有辐射,不能做那么多,下一次得间隔一段时间。 手术过后,皇帝开始休养,政务转交到宝音手里。 宝音陪着他,一边处理政务,一边陪着他。 “……老九的人应该是看到老三了。” 八皇子那边没她的人,只不过有监听器罢了,这就是降维打击。 皇帝嗯了一声,靠着床不自在的悬挂着手臂。 他的伤在肩膀上,右手臂麻是肩膀上一条血管堵住了。 伤口虽然小,也不疼,可总觉得被捅过,不自在。 宝音瞥了一眼,“老八也知道了,怕是得试探老大老二是不是也不在府里。” “京城这边不好查探,很可能会去试探郑家庄那边,只要人潜入进去就能知晓胤礽在不在。” 这两年有刑满释放跟着回中土的犯人,不过大多数还是留在了新大陆。 因为那边土地抢到了就是自己的,跑马圈地圈到的是自己的就很爽。 有人带话让家人一块过来,也有人自己跑回去,将海外说得天花乱坠,带着老家的人跑出来。 宝音对这些都知道,对这几年人口外流情况心知肚明。 只是跑掉的都是不稳定因素的光棍,国内反倒是平稳了。 跑了就跑了吧,反正政策是支持这些人往外跑。 海外的人一多,就促进了商业需求,这边民间商人都知道那边有金矿,有人划着小渔船就想出海,后来还是朝廷出策限制,禁止多少规格以下的小船远途海外,禁止大风季出外海。 有了资本限制,跑海外的更多了,别说皇子,宗室一起参股跑海船的也不少。 一船百倍利益,足够让人疯狂。 总有见过三位皇子真面目的人,宝音也觉得这事迟早被发现。 皇帝靠在床上翻看医学书籍,“放心,没有人可以闯入进去,就算被发现也没关系。” 他眉宇间都是疲惫,“只要不承认,没有人可以逼着你我承认。” *** 八皇子和九皇子想要试探,又怕失败后自己挨批,所以选择了将消息暗传出去,借助别人的手来查探这件事。 四皇子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书房内,沉香燃着,四皇子靠在摇椅上闲适的看书。 “所以三哥和大哥很有可能不在府里,而是在海外吗?” 旁边坐在暗处的人道:“现在都在传,若不是皇上还在养病,怕是已经进宫询问了。” “王爷可要查?” 躺椅慢慢停止,四皇子将书放到一旁,起身走到门口,看着玻璃外开口,“邬先生认为需要查吗?” “这很有可能是皇后娘娘的手笔。” 四皇子认可,“没错,皇额娘心慈,此事我早有猜测,当年二哥被送宫外太过急切了。” “这些年我也暗地里查探过,虽然未进去看过,有很大把握三位哥哥已经离京。” “王爷,这个消息很可能是八爷那边传出来的。” 四皇子若有所思,“我们不动,我得看清楚老八他们还有什么底牌。” “那可要知会皇后娘娘那边?” 四皇子点头,“此事不可能瞒过汗阿玛,这几年汗阿玛对二哥不闻不问,明显是有问题,不过还得先知会一声,也不能泄露我们已经知道这件事。” 外面突然传来动静,紧跟着有人来报,“十三皇子到!” 四皇子眉头舒展,脸上带着笑,“十三应该也知晓了。” 他就很高兴这个事自己弟弟知道后还老知会自己一声。 十三进来后果然是说这件事。 四皇子也将自己的猜测说了。 十三若有所思,“当年四哥就猜到了?” 四皇子摇头,“倒没那么早,只是觉得不对劲,后来根据皇额娘和汗阿玛的反应猜测的。” “这事跟咱们关系不大,大哥和二哥在京城在海外问题都不大。” 说句难听点的,过些年宣布人死了,就算回来了又能怎样? 还能玩手机死而复生的把戏不成? 被送到海外更好,等于断了希望。 十三点点头,将这事放到一旁去,然后低声说起了皇帝都是病情。 都知道皇帝生病了在养病中。 身为皇子,自然期盼着父亲身体痊愈,可身为继承人…… 四皇子叹息一声,总算是体验到了皇太子的处境,老父亲太长寿,很可能把自己熬死。 不盼着老父亲去世,可盼着自己能继承皇位。 他低头不再提这件事,只能保养好自己身体了。 “最近不是新鲜用仪器体检吗?你我二人也去,我记得你的腿不好……”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17节 *** 八月十五是一家团聚的日子,宫里也办了宴会,已经康复的皇帝再次出席。 表面看是好了不少,起码是不需要人搀扶了。 难得的团圆节日,没有人不开眼在这个时候闹出影响心情的事。 中秋节过去三天,有人坐不住了,关于被圈禁的大皇子不在府里,而是在万里之外的海外传得沸沸扬扬。 宗亲们聚集在一起想要讨个说法。 这事宝音没让皇帝插手,自个儿解决了,她将人请到了养心殿。 张口就问了一件事,“都说谣言止于智者,你们从谁那里听说的这件事?” 一句话让所有人哑口无言。 宝音来了第二句,“外面都是无稽之言,你们也跟着瞎胡闹,要是想念三皇子,我送你们去跟三皇子做伴可好?” 她扫了一圈,“三皇子如今在圈禁之中,不能见外人,你们谁愿意陪他,我这边倒是可以网开一面送你们去陪他。” 宗亲们吓得连连后退,这事皇后是干得出的。 宝音无语道:“真闲着没事,我就给你们找点事干,这种明显的假话你们也相信,还跑来让皇上给你们一个交代,你们是怎么想的?” “日子过得太好了吗?要不一块儿圈禁了?” 几句话一说,人吓得告辞。 至于宫外刚起了点头个很快被另一子杀父的震撼消息给掩盖住。 八皇子府中,一众人坐着。 八九十三位阿哥都在。 十皇子摸了摸头顶,“十四弟不在,六哥也跟我们生疏了。” 九皇子不满道:“六哥就是个墙头草,之前是看在十四点份上跟咱们走的近……” 说着看向八皇子,“八哥,都试过了,派了不少人传消息,这几日总爆出别的事。” 不是谁家儿子为爱杀爹抢小妈,就是真假儿子这种炸裂眼球的小道新闻。 分不清真假,也找不出源头。 相较之下他们是传播的消息根本没几个人理会,再一打听,原来这几年早有传闻被圈禁的皇子被送去了海外。 今年传三皇子,去年传的是大皇子,早年还有传太子。 这消息一年一变,没几个当真的。 八皇子眉头紧锁,看了看兄弟们,问道:“你们说这事汗阿玛是不是早知晓了?” 九皇子一愣,“不会吧?” 要是知晓,他们想拉下皇后这件事就甭想了。 “你们看,这件事汗阿玛是什么反应?根本不理会不说,还将这件事交给皇后处理。” 皇后的嫌疑最大,还让她去处理,这正常吗? “八哥的意思是……” 八皇子凝眉,“这事不正常,大哥二哥在不在京城还无法证实,三哥那边已经确定在海外,若是大哥二哥也在海外……” “汗阿玛也知晓实况,那答案只有一个,夺嫡失败的人会流放海外。” 这是比失败圈禁还可怕的结果! 第358章 八皇子心里浮现一个念头。 “前些年皇额娘跟我提过, 想让我去海外帮着管理几块土地,我给拒绝了。” 九皇子愣了一下,“何时的事?” 八皇子凝眉, “有几年了,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我拒绝了,才将三哥给偷偷送过去?” 两人都陷入了沉思, 这招数有点不对头,难道是因为拒绝了,才迫不得已送人出去? 九皇子敲打着桌面, 现在情况属实不妙, 他们在这里揣测这么多,还是没能弄清楚被圈禁的人是否在京城。 哪怕试验过, 皇上那边明显偏袒皇后, 这事弄得人憋屈。 *** 甭管外界多少人猜测, 宫里都显得很平静, 平静到皇帝又在宫里住不下, 搬到院子里去了。 宝音没急着跟去,反而是去小汤山的行宫住了几日。 这些年大汤山商业开发, 原本的住户全都尝到了暴富的甜头, 有人守住了, 也有人落了个一场空。 总之这地方还是凭借温泉建立了围绕温泉吃喝玩乐一体的度假山庄。 又加上旁边有个皇家行宫, 冬日里生意兴隆。 宝音一半包含在行宫内, 另一半分出去成了痘神娘娘庙,庙里接待香客,可免费泡温泉,不过只接待女客。 这次故地重游,重览小汤山, 有种物是人非感觉。 当年盘下这块地方,本以为能霸占二十年,岂料从开头就走岔了。 温泉池子早没了之前迎接太皇太后时的富丽堂皇,没了人维护也萧条不少。 这次过来也是突然,池子都没清理,宫人们忙碌着清理池子。 耽搁了几日,宝音也泡了几日温泉,年纪上来,去年身体一直不舒服,骨头缝里生疼。 泡一泡别说舒服不少。 身边的人跟她说起了趣事,“……京城里举办美食节,邀请了南北各地的名厨……” 美食节这事不是没有过,之前也就几家酒楼比拼,将各自的拿手好菜端上来让老饕来品尝。 宝音随口问了一句,“都是哪些地方的厨子?” “有四川和藏地也有广东来的。” 宫人说着那些厨子,都有什么来头,拿手菜是什么,宝音听着也觉得趣味。 要知道这会儿宫廷菜还没有后世那样讲究。 宝音有点想尝尝后世的满汉全席了,正巧快赶上皇帝的寿宴了不是? 很快京城里传出了消息,明年是皇帝老爷的六十大寿要大办,今年将在京城举办厨神大赛,选出一百零八道菜登上满汉全席名单。 此消息以最快速度传向天南地北,不管是庙里做素菜的和尚还是当地的名厨都被官府敲锣打鼓送上了火车。 这可是为皇上的寿宴选厨师,想巴结皇帝露脸的官员自然是发挥主动能力将治下的名厨送进京。 京城内关于皇子被送去海外的那点传闻很快被即将到来的大型赛事给掩盖住。 首先是京城内的厨艺大赛,只要会点厨艺的都可以报名,这次报名免费,食材也由主办方提供,各地食材应有尽有,水里游的天上飞的陆上跑的,哪怕是贡品也能弄到赛场上。 赛事刚开始,各大报纸就轰轰烈烈打广告,赞助商很快到位。 到了五月京城已经汇聚了大批的名厨,这些厨师全部安排到了西山最大的会馆。 会馆外面搭建了灶台,围观的百姓看着口水直流。 这些年生活好了上来,大家在吃的上面也肯花心思了。 “朕听说什么满汉全席?” 宝音瞥了他一眼,这老头子嘴角上扬,一看就知道心里高兴,这会儿还跟她装相。 [为千叟宴准备的。] 千叟宴是下面人为了恭贺皇帝弄出来的,提前一两年就开始筛选了,选的都是有福之人。 宝音看着自己刚做好的指甲,不在意道:“过寿还是整寿,自然是要好好准备,不喜欢吗?” “是不是太过兴师动众了?” “现在交通方便,坐火车好吃好喝送过来,再安安全全送回去。” 皇帝坐下后压了几次嘴角都没压下去,“就是太张扬了。” “还行吧,举办的赛事是找人赞助,各地商会都出了钱,回头评选出菜品也能促进本地经济。” 宝音转头问他,“要不要出去看看?” “出去?” 她兴致勃勃道:“是啊,鱼龙白服,去凑凑热闹,听说出现了不少美食!” 皇帝婉拒了,年轻时那会儿或许还感兴趣,年纪大了不爱凑热闹了。 宝音无所谓,转头自己换了一身衣服带着人去凑热闹了。 汽车停在了会馆门口,还未下车先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跟开庙会一样,比庙会也不差什么,道路两旁有卖吃食的,有摆摊的,有杂耍的,套圈的,还有耍猴的。 宝音看了一会儿热闹,没急着下车,车绕到了会馆后门,靠山的后门远离了人群安静不少。 车开进了后面直到大楼下方。 宝音下车,已经有人提前等候了。 “东家!” 宝音温和道:“不必多礼,我就是过来看看热闹。” “听说出了几道众人称赞的菜?” “东家可要尝尝?” 宝音笑道:“那就准备一下,给我选给能看见赛场的房间。” “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可以清晰看见外面,您看中了哪个厨师的手艺,直接点菜。” 宝音点点头,她这次出来就是试菜的,满汉全席到后世都没有复刻的可能,也就现在有机会尝试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18节 准备好的房间在二楼,有个大大的窗户,窗户是单向,里面能看见外面,外面则看不见里面。 旁边还开了一扇窗,嘈杂的声音不断传入耳内。 才喝了一口茶,她就看到了好几张熟悉面孔,伸手召唤人,“去将几位少爷请过来。” “是。”跟过来的太监机灵地去请人了。 九皇子正背着手踮脚看前面状况,也不是觉得做菜有趣,实在是今日的厨子是他府上的,就是为了能拿得出手在明年的今天万圣节上能让他出一次风头。 为此他还将十弟给拉了过来。 两人看得正起劲,就被太监给抓住。 九皇子吓了一跳,厨子可是下九流的行当,要是让宫里人知道,他非得挨批不可。 九皇子和十皇子就这么苦着脸被引着上楼,楼梯口还有侍卫把守,一看就知道楼上的人身份不同寻常。 是谁?总不能是汗阿玛吧? 也不太可能,汗阿玛怎么可能凑这个热闹? 那么最大可能就是皇后了,被皇后抓到也丢脸呢! 刚上楼梯就听见身后有声音,两人一回头看见了四皇子。 九皇子挑眉像是抓到了把柄,“四哥怎么也在这?这可不像是四哥一贯的作风啊?” 四皇子停下脚步,“宴席菜单事关明年的今天万圣节,难道九弟不是为这事而来?” 九皇子被反将一军,呵呵笑道:“是是,当然是为了明年宴席的菜单。” 二人上了楼,待进房间后就看到了坐在桌前的宝音。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宝音招手,“都坐。” 待三人坐下,九皇子先忍不住开口。 “皇额娘也是为明年的寿宴而来?” 宝音点头,“是啊,六十大寿可是大事,自然要事事关照。” 后面的十五十六十七十八阿哥也依次进来,小哥几个肯定也是来凑热闹。 “都坐下,一起尝尝菜,光听别人好,自己得先尝尝味。” 她翻看菜单,菜单上菜都是拍了照下方写着菜名和菜里面所需要的食材。 皇帝的寿宴是三月,放到后世就是阳历五月,正是春日,食材什么也好找。 她抽出了几张摆盘好看的照片,又转手交给四皇子。 “来都挑几样,今日先尝尝。” 能拍照片上到这本册子的那都是经过老饕一致推荐,她不信别人就信这些老饕的舌头。 一条舌头能尝出普通人没有尝到的味道。 四皇子抽出几张素盘照片,又转给了九皇子,如此大家挑选好后,太监拿着照片出去了。 见年长的哥哥们不说话,几个年幼的主动开口说起了外面的热闹。 宝音笑眯眯地听着,过了半个小时陆陆续续上菜,说话声音停下来,大家沉默动起了筷子。 这次比赛就一个要求,不准用野味,都是寻常可以找到的食材,这需要花费的心思可就多了。 食材确实好吃,比宫廷菜还好吃。 宫外人幻想宫廷吃的东西多美味,实际上就是寻常食材,顶多就是野味多了。 野味这东西要是好吃,早被老祖宗驯化成家禽了。 品尝后,宝音开口,“有没有喜欢的?” 十六阿哥开口指着薄如蝉翼的牛肉说喜欢这个。 宝音点头,又看向其他人。 “万寿节宴菜单就从这些里面挑吧,回头将人留下等过了明年再说,你们都先盯着,吃着好的留下名字,回头再一起商量菜色。” “这次的满汉全席关系着民族融合,也是让众多老人共享皇恩……” 一群皇子们纷纷说是,宝音起身,笑着道:“行了,你们年轻还长身体多吃点,我这难得出园子多溜达一会儿。” 四皇子放下筷子,“皇额娘,儿臣陪同您一起走走。” 几个年幼的皇子也起身附和。 宝音婉拒了,自个儿出去凑热闹了。 半个月后,皇帝察觉到不对劲,众皇子好像胖了不少。 第359章 时间转瞬就过, 一转眼翻过年了,新年刚开始,火车刚开通, 就有大江南北的老人上了专门拉老人的车厢。 上了火车的老人每一个都送了一套轻飘飘的羽绒服,青色衣服刺着红色的寿字,每一个地方来的人刺着不一样的寿字。 每一个车厢都安排了讲解礼仪的人, 让老人心里有数莫要慌张。 火车行驶速度缓慢,这般停停走走,约莫半个月从南边走到了北京城, 人又被送进温暖的会馆内入住。 这会儿才二月, 距离万寿节还有一段时间,后边还有老人陆陆续续赶过来。 这次万寿节过寿的场地选在了园子里, 提前将园子的一块地方圈出来, 立起了钢架铺上了玻璃。 二月雪还未化, 园子里在忙碌着, 十三皇子被安排过来盯着工程的进度。 四皇子今日抽出闲来探望十三皇子, 两人凑在一起巡视这被圈起来的两亩地。 十三皇子搓了搓手,“幸亏下个月就暖和了, 这么多老人过来, 完事不得弄出病来?” 四皇子“嗯”了一声, “派人盯着点, 吃的用的取暖问题都注意点, 别让人来一趟反而给弄病了,可就不妙了。” “这个不是交给八哥了吗?八哥待人宽厚,定然会安排得妥妥当当。” 十三皇子又问起了寿礼,四皇子说画了图让人烧瓷。 京城这边因皇帝的六十大寿操办的热热闹闹,远离中土的海外已经建设起了一座座海港城市。 经过几年的跑马圈地, 原本的荒野变成了农田,挖煤炼铁炼钢都上了轨道。 胤禔挑选的地方离胤礽太近,双方画定边界线后就往东发展。 吸纳土著,开学校教种地,开荒事业干的是如火如荼,还不断有大清的商船过来经商,这日子过得是有滋有味起来。 几年过去,两人心里似乎堵着一口气,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 胤禔已经造船准备南下,与之相比三皇子显得颓废一些,在被送来后,不这么管分到的地,只带了一些文人整日吟诗作对,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 胤禔磨刀霍霍南下就是想霸占老三的地,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大一统观念,知道相安无事是暂时的,一旦周边的资源掠夺干净,就是往外发展的时候。 甭管来多少皇子,这片大陆只能有一个王。 相比之下,胤礽选择了花钱武装自己,他握着金矿,不管是从大清商人手里还是洋人手里都能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临近三月,胤禔坐车过来,胤礽并不想搭理他,还是被缠得烦了。 “再过几日就是汗阿玛的六十整寿,我盼啊盼,去年也没有人接我回去,你说我们是不是已经被遗忘了?” 胤礽懒得搭理他,捡了上等茶叶泡茶。 钱这东西是好东西,什么都能买到,只有时间买不到。 一转眼他们已经步入中年,能做的就是为后人攒一份家业。 胤禔抢过了茶杯,“我去年托人运送了这边的一些土特产,你呢,你送了什么贺寿?” “一株珊瑚,一袋亲手种的米。” “米?” “当年汗阿玛在西华门外种植的早熟粮种。” 这种粮种出现时间很短暂,很快被杂交稻替代,但一部分皇庄还保留着,因为这种粮好吃。 杂交稻产量虽然高,味道却差了很多。 市面上更贵的还是这种御稻,贡米。 胤禔听闻眉毛挑起,得意洋洋道,“我可是送了二十箱礼物!” …… 去年最后一次航海是九月,进入日本海域已经上冻,绕过日本船停靠在琉球休整,之后再前往上海县入关□□税卸货。 上来的是一箱箱黄金和美洲产的橡胶,橡胶如今运用很广,本地产出都不够用,大量沿海人发现商机跑东南亚国家买庄园种植。 橡胶也被称为软黄金,海南种的橡胶都供给船厂汽车厂了,这几船的橡胶是汽车厂的订单。 上海县十多年前开了一家钢铁厂,围着钢铁厂附近形成了一条产业链,不仅生产火车配件,还生产汽车配件。 橡胶到岸只是这些船里最不受人关注的,船上更多的货物通过火车中转站运到别的地方。 有十车厢货是专门运往京城的,抵达京城后这些箱子在众目睽睽下送进了宫。 皇帝面前就摆放着一箱箱的礼物,坐在椅子上,手边拿着礼单,看着那熟悉的笔迹心情惆怅。 宝音手里同样拿着一封书信过来,这次送来的礼可不只是给皇帝的,还有给她的。 其中几箱种子让她送给农科院了。 她走进室内就看到那一箱箱金砖和珊瑚。 皇帝看起来情绪很低迷。 也是,儿子在身边时嫌闹腾,真离自己远远的,挨不着边又惦记。 宝音心里浮现了一个念头,很快按了下去。 “这三个孩子孝心可嘉,那边什么都缺,还眼巴巴往这边送东西。”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19节 “说到底这心里还是惦记着你。” “我这边哪里需要他们惦记,只是不知他们如今可还好?” “你真想知道,这是照片。” 她将照片递到他手边。 皇帝翻开后一张一张看了,前面是胤禔的,之后是胤礽的。 翻看到胤礽的时候他动作明显变慢了,之后他开始揉眼睛。 宝音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这是想孩子了,胤礽到底是他最看重的孩子,有生之年怕是再难有见面的机会。 放飞出去的雏鹰,没办法唤回来,一回来就得折翼。 皇帝抬起头,叹口气,他不允许自己伤感太久,收拾好情绪道:“听说你自掏腰包给过来的老人发了衣服?” 宝音笑了,“南边来的不适应这边的气温,也没有备衣服,这边便一块安排了,怎么来也得怎么送过去。” 可不能跟乾隆一样,把人弄过来后,再将人送回去,来回劳途奔波一趟,忍着寒冷和水土不服,折腾了一场回去后不知多少人丧命。 这一次挑人首先是身体要健康,没有什么重症,其次是审核通过,别混入反清复明的人。 也多亏了这些年医院不断扩建,医学院四处开花,培养大批医生。 医疗上去,至少府城这些地方人的寿命提升。 这一批老人都是清朝入关后出生,也是第一批本朝人,宴请这批人很有政治意义。 三月十八是草长莺飞,北方也脱去了寒冷的外壳,不过还是没有南方温暖,燕子已经飞回来,叽叽喳喳叼着春泥。 不说宫里,园子里也能时常看到这些小精灵的身影。 从半夜起,园子就非常热闹。 万寿节提前三日已经宰杀好了牲畜,因为这次的宴席光是老人就请了千人,还不是分几批,而是一次性宴请,所以准备的食材非常多。 这次每桌准备了一百零八道菜,总共寿宴时间会举办三天,三天内园子里的歌舞不断,直到宴会结束。 早上皇帝在前殿接受了官员们的贺寿和礼物,然后是家宴,皇子公主嫔妃,之后才是园子里已经被请入座的老人们。 皇帝笑呵呵的举着杯子,与众多老人同享这次寿宴。 宴席开始,只有皇帝做的主桌上了一百零八样菜,其他人都是一样一样上。 因分量不多,每样都可以品尝。 参考的是国宴吃法,宴会人太多,分餐避免交叉感染疾病。 中间的舞台开始表演节目,边吃边欣赏,这些老人只需要听见旁边人暗示时向皇帝举杯敬酒。 从中午开始吃到晚上,夜幕降临,远方突然升起烟花,烟花在空中形成几个字后又落下。 皇帝看着天边暗下的“国泰民安”四个字,满意点头。 “好好好,好一个国泰民安!” 身边的一众人连忙跪下恭贺。 宝音听到了一串恭维的话,将皇帝都快比成尧舜禹了。 一堆废话。 烟花足足燃了半个小时才结束。 玻璃下又亮起了灯笼,这灯笼都是电灯笼,也是避免火灾。 宴会上节目仍未停止,到了八点左右,座位上的老人陆陆续续往外引了,自有车在家外面等候将这些老人送回园子。 老人们只有万寿节当日参加宴会,又过了一晚一部分人被家人接走,还有一部分乘坐火车陆陆续续被送走。 万寿节的剩下两天园子里的宴席和节目都没有停下,各种珍惜食材如流水一般往园子里送,外界都在揣测这次花费了多少银子。 这个问题旁人不知,宝音还是知道的,内务府早将预算送给她了。 一千位老人的衣服,还有临走时赏赐的福禄寿喜财等字样的银元宝,定制一两一个,每人就是六两,光这个就花了六千两。 这钱她花的开心,也买皇帝的开心。 万寿节后,她提了一个让皇帝不开心的请求。 “你要去胤礽哪里?” 园子里,皇帝还沉浸在过完寿的喜悦中,就听见宝音说去环游世界。 他眼里的喜悦消失,眼神变得犀利。 “你在说笑吗?” 宝音声音很平静,“我想趁着还走得动,看一看这个世界。” “大海凶险,若是出事无法获救,这几年朕派了不少传教士去欧洲都没了消息,你再跟朕说你要去哪里?” “我想要出去走走,我这么多年被困在宫里,如今大清已经不需要我了,我想出去走走有什么不可以吗?” “你是皇后!”他打断。 宝音露出一抹怪异笑容,“对于我来说皇后只是一个职位,并不是身份,我可以辞职。” 皇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你看了诏书?” 第360章 [诏书?是指牌匾后面的那封吗?] 皇帝神色轻松不少, “你呀,想一出是一出,好好的日子不过, 又想着出海,我这里告诉你,不许, 朕不答应!” 宝音沉默看着他,继续追问,“你还秘密立下了别的诏书?” 不允许他敷衍过去。 “这个你别多问。”他叹息一声, “都说阎王叫你三更死, 谁敢留你到五更,我且只有九年寿数, 还不知能否避开死期, 一些事总得在生前安排好了。” “这诏书只是预防走得匆忙。” 宝音盯着他没有说话, 事到如今双方都知道对方的底牌。 “你猜我信不信?” 他眉头皱起来, “你真想出去?” “想。”她果断道, “来人世一遭,我不想再困在宫里, 我想看看一望无际的大海, 高耸的雪山, 绵延不绝的昆仑山, 我想看看这个被我亲手改造过的国家。” 他深吸一口气, “国外别去了,就在国内走一走,如今火车也方便,除了不通西藏,去哪里都行。” 为何不通西藏, 因为难度太大了。 云贵川修通铁路本来就很难,可修到西藏的难度还要高。 那边是高原,一山更比一山高,修铁路又不是沿着山道修,而是打通一座座山开隧道。 一座又一座,没完没了了一样,以目前科技水平修得人绝望。 还是得好修着,西藏不能丢,这是一条通天路,修到高原可不就是修到天上去? 这次宝音愿意退一步,不去海外,暂时在国境范围内溜达。 离开屋子后,她回头看了一眼,再收回眼神。 什么诏书,当她不知道吗? 她才不会认命。 皇后突然称病,所有人都不见,只有四皇子得以召见。 四皇子行礼后,宝音才指着椅子让他坐下。 “皇额娘身子状况如何,太医可有怎么说?” 宝音摇摇头,“我身子骨好着呢,只是想出宫走走。” 四皇子愣了一下,“您要出宫,去哪里?” “还不知道呢,困在宫里接近三十年了,一转眼你们这些孩子都长大了,该去游览大好河山了,趁着腿脚还利索,多出去走走。” 四皇子意识到了什么,“汗阿玛同意了?” 宝音挑眉,“自然是同意了。” “那儿臣陪着您。” 宝音神色自如,“不用你们跟着,选几个愿意跟着我游学的孩子们,男孩女孩都行,陪着我四处走走也开开眼界。” 四阿哥连忙举荐自己的儿女。 宝音压低声音,“不要大肆宣张,问问孩子们的意见,有愿意的就送过来,不愿意的不强求。” 大清如今看着如繁花一般,实际上敌视满人的人并不少。 因为满人前期杀的汉人太多了,这个血海深仇根本没办法缓解。 她是颁布了不少促进民族融合的政策,皇帝也支持,可皇帝打心底就不相信汉人,抱着警惕,所以做事总打个折。 这些宝音不是不能理解,日本人在中国不也是偷感十足,怕挨打。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仇恨。 满清在后世被骂,也只是民间在骂,因为考虑到民族团结问题。 若这最后一个王朝是汉人王朝,官方那就直接开骂,骂自己人才更狠,后世骂大清那都是收着的。 宝音要是带着一群皇孙出去,身份暴露,不用想肯定会有志士扛着炸药过来。 连百年后都有人打到皇宫,就更不要说现在了。 过了两日,宝音身边多了不少皇孙,年纪小的被她退了回去,还是上学去吧。 她只留了五六个在身边,老大家的两个,太子妃的亲女还有老四家的大格格,还有一个是六皇子的长子几个十多岁的皇子。 准备行李,安排人手,忙活了半个月在四月初,她启程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20节 北边的草原她看腻了,这次出门当然是往南走。 至于去哪里? 自然是回乡,这个时代的家乡。 上一世她是安徽人,只是在北京上学,谁不想看一看几百年前的故乡? 这次出行,她自己开车,官道修了水泥路,在原来的官道旁边,那原来的官道如今多是牛马在走,很少修缮,看起来坑坑洼洼。 进了河北,第一晚是在驿站入住。 然后就收到了京城过来的电报。 对此她只是摇摇头,某人的掌控欲已经到了难以言语的程度。 她不想说也不爱说,因为说不通,活这么大岁数了也改不了。 很多年前在她眼里,他是个积极吸收新知识新思想的青年,三十年过去,他已经变成一个控制欲强事事要掌控在手中的糟老头。 之后一个月她边赶路边看大好河山,开车有一点好处就是缩短行程。 这次带的侍卫不多,不过都带了武器,有人提前赶到下一站帮着安排住处。 她的生意无处不在,去哪里都有住的地方。 就这样游玩了一个月到达了安徽,几个格格性格都变开朗了不少。 宝音发现老四是个疼爱女儿的,几个孙女里就老四家的女孩脾气最娇,至于太子妃所出的女孩,或许是受到亲阿玛被废一事的波及,反而显得规规矩矩,言行举止好像被尺子量过一样。 不过都是好孩子,这一路没闹过,有晕车的,也忍着不说。 后来还是教着学开车,慢慢地适应了。 从坐车半小时想吐,再到一个小时,三个小时。 再到几个孩子轮流开车,男孩女孩都开得很溜。 这会儿车速都不快,主要是为了安全,一方面也是路上有人走也有畜牲走,禁止不了,开太快避让不及。 进入安徽后,宝音看到还处于很原始的村子,泥胚房子,陌生口音。 六月正是洪水退去的时间,洪水留下了冲击过的痕迹。 有人拦路乞讨,宝音看着直皱眉,让人去附近的府城调集物资,等待了一天也没见赈灾的官府。 在北方住太久,她都快忘记了,安徽是个容易洪水泛滥的地方。 淮河是三年一小涨,十年一大涨。 她从小到大,遇见的最大洪水还是小区车库被淹。 大量粮食药品被送去灾区,她又坐镇衙门盯着救人。 忙碌了半个月洪水退去才松一口气,这次赈灾不利的撸下去,提拔了几个表现出众的收拾烂摊子后才离开。 临走前宝音习惯性给几个孩子留功课,这次的功课是如何治理水患。 也不管几个孩子如何面面相觑,宝音还是继续往南,去看了黄山,看了徽州府。 继续往南是江西,去了景德镇。 景德镇这些年瓷器生意变得繁荣起来,有官窑也有私窑,官窑所出瓷器主要是供皇室,这次大寿皇子们烧的瓷器就有不少出自景德镇的官窑。 也有私窑,私窑的要差一些,图案多是偏向西洋宗教故事场景,也多出口海外。 宝音没急着赶路,在景德镇逗留了一个月,从画图到制作瓷器都亲手学了,几个孩子自然是跟着学。 宝音绘画能力不退反进,这些年也只有这个兴趣没有丢下,一年接一年,几十年的专注,不能说是大家,指导孩子们是没问题。 开炉后一窑里碎了不少,也有瓷釉化开的,宝音突然想到汝窑的天青色跟天气有关,又尝试着复刻天青色。 不是有一句歌词吗?天青色等烟雨。 想要烧出天青色,就得空气湿度大,量变而质变。 可惜汝窑是不是在河南,只能先在景德镇这边复刻了。 烧出了几种青色,却不是她心目中的天青色。 她想象中的天青色是烟雨江南后的天空颜色。 之后增加空气中的湿度,简单来说就是洒水,出窑前一日开始洒水,人工让周围空气含水量增加。 不停循环的喷水,直到开窑口。 最后出来的成品令所有人都无法眨眼。 瓷器釉色内敛,光很亮,还没有经过百年时光行成宝光。 这一批的瓷器色彩浅淡不一,但只有一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看到那个瓶子,所有人都浮现出了一个想法,这就是宋徽宗梦中的天青色。 瓷器不好拿,宝音让人装好后送进了宫里,只留了几套可以作为日常使用的餐具。 时间进入秋季,一行人再次启程,这次目的地是福州。 当然也不是赶路,走走停停,观看河山,也处理了几个官员。 这次出行,她是领着钦差大臣的身份。 以往的女官考虑到安全问题,都是在她能够盯着的地方任职,像这种钦差身份也是在巡查组这种组织中安插。 单独一个人上任,她是不允许的。 后世网络那么发达都有人贩子,更不要说现在了。 有监控天眼,都遏制不住拐卖,别说现在了。 她是想要提高女性地位,却不是盲目提升。 这些年她小心谨慎,也只敢将人安插在繁华地区,什么入藏,去山区都是选择男性,哪怕是男性也得是多人一起。 福建看起来比江西要繁花不少,大概是这些年沿海贸易发展起来,越是贫困的人越是愿意出去挣一条活路,再衣锦还乡,将同乡也带出去。 这个地方最容易抱团,同时一家富一村富。 她先去了泉州,再坐船去台湾。 脚站在台/湾地界上,过了一个不一样的中秋节。 台/湾养的鹿比较多,这些鹿从日本引进,只是如今不鹿皮盔甲已经退出历史舞台,新材料打造的防弹衣成为主流,毕竟现在不是拿着弓箭的时代了,已经进入热武器时代,坦克车已经在研究了。 台/湾府城不在台北,而是南端,正是岛上水果成熟的时候,领着几个孩子吃了好些日子的水果和海鲜。 还有鹿肉。 大陆那边山林都是有主,不允许私自打猎,于是不少人跑到台/湾来吃鹿肉。 台/湾还有不少传教士,据说是准备去日本,结果这些年日本的主权转移到大清手中,这些传教士不允许去,日本快成佛教的自留地了,几个本土的佛教分派打得热火朝天,不过在安抚民心这点上还是很积极。 中秋节过后,宝音领着已经洗去那一身大家闺秀气息的女孩们登上了船,环岛游了一周再停靠福州。 福州的船厂算是她一手扶持起来,已经是当今世界上最先进也是最大的造船厂。 整个福州府基本上都为了这个造船厂服务,因为这个造船厂每年要贡献足够多的税收,也维系着几百万人的生活。 最近准备拆了,因为太庞大了,一部分已经北上青岛大连,那里离京城更近。 福州距离京城太远了,一旦京城跟福州断了联系,这个船厂怕是变成叛军的囊中之物。 不论是为了什么考虑,已经到了需要拆分的时候,这次拆分不是拆成两半,而是将民用船分出去,军用船舰北上,福州的船厂未来目标是大型邮轮、货轮。 宝音停留了两个月处理公务,几个女孩四处游玩,这边重男轻女思想严重,女孩走在大街上倒是引出了不少事。 这个她都悄悄处理了,没影响几个孩子的玩心。 也不知道为何,越是往南越是不把女孩当一回事。 早年她还组建了队伍,只是打出收容孩子的招牌,每天晚上都能凭空多出一大堆女孩。 健康的男婴几乎没有,这些女孩都被分流到其他地方,做父母的不要,她要。 她要是不收,这些女孩的下场不是水沟就是婴儿塔中。 几年下来,一个地方的女孩都收绝了,有时候看看某个地方传出非常高的彩礼,她都不觉得稀奇。 生男孩又怎么样?不还是打光棍的命。 几个女孩恣意的游逛福州府,吃喝玩乐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来回巡视的警察也变多了,渐渐的城内一些女孩也开始走出家门。 宝音是很乐见这种情况,给巡视的警察发了奖金,赞助了十多辆自行车。 风气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变,往往只是开个头就是胜利。 这个冬天就是在福州度过,温暖的南方让几个孩子都有些不习惯,带来的皮袄没派上用场不说还长毛了。 花费了四个月时间主持船厂的拆分工作,忙完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领着玩腻的孩子们这去广州。 广州这地方的饮食一上来就给大家一个下马威,蛇羹一上来把女孩们吓得花容失色。 本来还有猫狗肉,早前被禁了。 宫里有御猫和御犬,宝音早前就以预防鼠疫的名义禁止天下吃猫肉,狗肉也附带上了。 这条隔壁日本都有,大清总不能比不上日本。 疯狗可以杀,需要无害化处理,野狗需要控制数量,不允许成群结队。 吃猫狗肉无法禁绝,这是风俗,有时候朝廷禁止,民间总有人出现逆反心理,对着干。 言论上打出文明人不吃猫狗肉,再多登一些投胎猫狗的小故事,法律上也严惩。 实际上吃狗肉患癌几率高,某地癌症患者确实比其他地方多。 各地大夫也在宣传猫狗肉是热毒食物,最好不要吃。 这个只能潜移默化来改变,总有人抱着侥幸心理。 有些人穷的活不下去,快要饿死,要求对方不吃猫狗肉也不现实。 禁令是存在,主要禁止的是偷别人家的猫狗,若是自己养,不适用这个禁令。 不说猫,只说狗,跨越几千年历史,狗一直是家畜地位,想要一下断了吃狗肉的习俗也不现实。 不过她也知道这种禁令随着时间流逝,会形同虚设,不过等到未来,或许有人会拿这一条出来说现在的法律连大清都不如。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21节 广州的天气太潮湿了,住了些日子还是不习惯,宝音又绕到了云南大理。 这边少数民族多,许多话都听不懂,还有一些民族还是母系氏族,看得几个孩子是瞠目结舌,怕是根本没有想到还有女性当家民族。 或许是眼界拓宽了,年纪最大的女孩收到了指婚的信,跑来找宝音。 “皇祖母,您帮帮孙女,孙女不想嫁人。” 大皇子家前两个嫡出格格都抚蒙了,剩下的两个被宝音带了出来,没想到还是没逃过。 宝音看了信,不当一回事,“就当没收到,多大的事。” 大清已经庞大起来了,抚蒙政策已经不是很重要,不管是羊毛经济还是火车都足以控制住蒙古。 再说这些年蒙古也改革了,旗主下面的旗人也凭借羊毛获利,以往那种部落聚居也转变成进城定居,时间一久,谁还听头领的话卖命打仗? 这些年也迁徙了不少汉人出山海关,如今外蒙都有汉人的身影,被划为满人自留地的东三省不也被她塞了不少汉民过去。 什么自留地,别留到最后变成别人的自留地。 几个格格年纪最大的也才二十出头,前世她在这个年纪还在念书,再说这回几个孩子被这么带出来,她也没想着这么快送回去。 四月里又转回了广东,本来想去新加坡看看,广东总督死命拦着,“皇上下了令,您要是出海,让臣提头去见他老人家!” 被败了兴致,转头进了四川。 康熙五十六年,皇帝病重,治疗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好转。 宝音那会儿在欣赏日照金山,收到消息迟了好多天才往回走。 半途中收到皇帝命令皇四子监朝的消息。 老四家的大格格显然很欢喜,其他几个格格向她贺喜。 显然这会儿皇储争夺一事到这会儿局势已经明朗。 悠哉悠哉坐了半个月的火车终于抵达京城。 入京的第一件事先去园子,几位皇子的园子也在附近,吩咐人将孩子们送回各家后,她才去探望皇帝。 她心里还惦记着一件事,就是皇帝私下里写的诏书。 她一直怀疑皇帝是不是写了让她殉葬这种遗诏。 这几年他的一些行事风格她也看不透,总觉得变陌生了不少。 给她一种冷酷到冷血的感官。 虽然不是很想往这方面想,可是直觉告诉她,情况不太妙。 她本来是想去海外,等他死了才回来。 这几年在国内四处游荡,也有想跑的机会,只是不甘心,不甘心放下这一切。 所以她回来了,选择回到了这个牢笼。 第361章 博物架上放着那天青色的瓶子, 如同雨后的天空。 摆放装饰看着一成未变,门外传来脚步声,宝音一回头看见了某人走了回来。 她怔了一下, 有些纳闷,不是说刚病愈吗? 看着一个人行走畅快,哪里有病重后的样子? 人走到她身边上下打量许久后没有说话。 四年未见, 彼此都觉得对方生疏很多。 片刻后还是宝音先打断,“身体如何?” 他在一旁坐下,“又上了二十多个支架。” 她心里一提, [怎么这么多?] “去年心绞痛, 查出了心脏血管出来了问题,没人敢做这手术, 拖了一年还是做了。” 他叹息一声, 当初幸亏没有禁止西医学, 中医虽然更高超, 可面对心疾总是束手无策。 谁能想到早年的支持换下来的回报是从阎王手里抢回一条命。 宝音盯着, “交代你饮食清淡,是不是没听?” 他露出浅笑, “放心, 已经改了。” 这一刻双方都在用语言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这次出去玩得开心吗?” 他端起茶碗开口。 这几年宝音的行踪他了如指掌, 每日都有电报传讯, 时不时还能收到土特产。 还有一些见闻, 都是在京城看不见听不见的,她这边一说,京城那边会派人来改革。 总的来说快变成性转版的康熙微服私访记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很快得知宝音回来消息的人来请安。 若说一开始皇后抱病还能瞒过去,到那年她出面处理洪灾后, 事情就瞒不住了,不知道多少人知晓皇后微服私访的事。 只是宝音行踪无定,按照路线该去下一个县,却想起周围有个后世比较红的网红打卡点,便跑了过去。 拍下的照片,视频影像都保留下来,这些年全国著名景点都有她的身影,各种打抱不平的事迹也有她的身影。 宝音出去后才发现,什么皇后身份还没有痘神娘娘管用。 这些年痘神娘娘庙培养了不知道多少出身贫困的赤脚大夫,男女不限都收。 在民间名声竟然不错,起码剥去皇后这层光环,她更加自在。 越是往南,宣传的多是痘神娘娘,没有皇后这个身份,这边的人帮她将这个身份剥离了。 挺好的。 举个例子,妈祖,她喜欢叫妈祖娘娘,而不是什么天后天妃,好像一个女性不配个配偶就无法正大光明接受人祭拜一样。 可惜这天后封号还是自己家那位封的,说来还挺憋气的,怎么也没见他给痘神娘娘上个封号? 让她也转眼变成别人的老婆? 总之身份暴露后,她就大大方方玩了,不过信息不快捷的年代,只有少数人知道她的行踪,许多都是她离开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来过。 身份暴露后,朝廷这边也炸开了锅,她远在南边只知道一切声音被皇帝强压下去了。 如今不管是嫔妃还是皇子公主来请安也是正常。 不过宝音劳碌奔波,坐了好些天的火车,说累也不至于,就是有一种疲惫感。 见了人,分了礼物也就打发走了。 回宫后她也很忙,是真的忙,忙着接手工作,几年下来许多账需要派人盘点。 还是老一套,用外面的会计来盘账,这账目太多,目测得明年才能盘完。 回来后只休息了两日,她就进入忙碌之中,皇帝过来的时候她不是在召见人就是在召见人的路上。 看着很忙实际上也确实忙。 当然也有避开皇帝的意思,那个藏起来的诏书变成鲠在她心头的刺,不能碰也不能提。 转眼入冬,当雪花飘下来时宝音再次感受到北方冬天的威力,紧跟着就听见那几个孩子生病的消息。 可能是习惯了南方温暖的冬日,回来后没有调节好,好几家都传出了咳嗽请大夫的消息。 宝音担心的不行,养四年小猫小狗感情都不一样了,更不要说是人来。 这些孩子去时才十多岁,再回来一个个都是青年了。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 小学生跟小学生之间的差距是五年,小学生跟大学生之间的差距是六年。 真的是一晃眼的时间人就长大了,这还是在眼皮底下。 听见好几个孩子都生病,她也不免跟着急起来。 说实话她地身体还不错,这些年大病没生活,小病也没有。 再加上没有生育,也不内耗自己,比同龄人年轻。 五十多岁的人了,跟荣妃德妃她们站在一起,都不像是一个辈分的人。 当然也肯定不像,她们本就比她大几岁。 这次的风寒似乎是时疫,传染性极强,京城不少人家都传染上了。 好在这会儿有现成的成品药,将症状说一下,拿药回去吃,过些日子也就好了。 往年哪回不是人心惶惶,哪里像现在这样没人当一回事。 这场时疫过去,一种国外流进来的□□成为上层贵族的新宠,和烟草混在一起飘飘然的状态,让沾上的人欲罢不能。 宝音听见这东西时整个人都炸了,脸色都变阴沉了。 早前各关口就下了严令禁止鸦片沾边的东西入关。 □□哪怕换了个名字,本质上还是鸦片,这种不是通过正规海关入口,那只能是走私。 这几年西洋的贸易被大清的货物打得崩溃,白银黄金如流水一般被大清吞入。 西洋多少国家海盗出身? 他们抢劫来的金银珠宝大部分被大清赚走,肯定要动些脑筋想点歪主意。 宝音一直防备着,跟毒品相关的早年就下了禁令,敢携带一钱入关就是死刑,无需审判,当场判刑。 正规的商人肯定不敢干,出海的商人都是有航海牌照,也被培训过,知道海外哪些是大清需要,哪些不需要。 也只有走私的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敢往国土上带。 得知京城出现了□□的身影,宝音是发了大怒,所有特务调动起来,开始从京城开始全国盘查。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22节 只要参与进这条线的人统统拿下,无论是买家还是卖家。 □□这东西明朝就有了,万历年间就传进来,这东西价格昂贵只有一小部分吸得起。 为何没有传开,一度在这片土地上消失,那是因为战争,凡是吸这东西的人都死绝了,大清一开始施行的闭关锁国也隔绝了这种东西进来。 没想到开海禁才几十年这东西还死灰复燃了。 在严令禁止下还有人敢将禁物带进来,简直是死不足惜! 处于暴风中心的京城有种诡异的平静。 十三皇子跑到了雍亲王府,“四哥,刚得到消息,庄亲王被人从府中带走了!” 没人知道皇后手里还握着这样一批人,更加没想到一回来就出了这么大事。 很多人并不知道□□的危害,这东西之前只出现在医馆里,卖出去的每一份跟砒霜一样都要登记姓名,每月上报太医院。 这个太医院并不是宫里那个,是被分出来的衙门,和教育部一样管着医疗相关的人和事。 □□是重点点名对象,全国有多少,哪家医馆有,卖出去多少卖给谁都要上报。 这次的风波所有人都意外,更加没有想到宗室老王爷会被人牵涉其中。 这位老王爷没有子嗣,谁能想到第一个牵涉进去的就是他。 四皇子思索着什么,抬头看见十三情绪不对,“十三弟,你在为庄亲王打抱不平?” 十三皇子压低声音,“只是觉得一件小事,何必闹得人心惶惶。” 四皇子怔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十三弟你太年轻,不懂皇额娘行事,她手段果决只能说□□的危害比我们想象中还严重。” 外面传来大格格的声音。 “阿玛在吗?” “回格格,王爷和十三爷在书房内。” 四皇子面露出笑容,走到了门边,向门外已经亭亭玉立的大格格招手。 “阿妈吉祥,十三叔吉祥。” 十三皇子摸了摸鼻头,“你这丫头怎么不去十三叔府里,你妹妹可是盼着见你。” 四皇子就这一个嫡女自然是宠得不行。 “怎么跑前院来了?” 大格格跺脚,“什么前院后院,那不是汉人的规矩,咱们可是满人,皇祖母说这规矩是来限制别人的,不是来限制自己的,自己家要是再说那么多规矩,什么情分都消磨没了。” 拿皇后说事,四皇子是没办法接招了。 “你过来有什么事?是想出去玩吗?最近冷,就好好留在家里。” 大格格笑嘻嘻的抱住他手臂,“阿玛,您是不是操心□□?皇祖母说那是比五石散还要厉害的药,只要接触后就会上瘾,断不掉,吸食后人不人鬼不鬼,满脑子□□,海外不知道多少富裕家庭耗尽家财,最后受尽折磨而死。” “皇祖母让女儿跟您说一声,带走老王爷也是为他好,断了接触□□的通道,强行让他戒掉,那些吸食□□的全部被聚在一个地方,您和十三叔要是不放心可以去探望。” 四皇子跟十三皇子面面相觑。 四皇子问了地址后发现就在城内某个四合院,“真的谁都能去,没有人阻拦?” “没有,不过带进去的东西会检查,不允许带□□进去。” 大格格好似只为了传话,传完话后就离开了。 留在书房内的兄弟俩面面相觑,十三皇子开口,“四哥,弟弟愿意走一趟。” “先别急。”四皇子深吸一口气,“先看看老八那群人的动静。” 庄亲王可是倾向八皇子那一边,很简单他没有儿子,一切随心意来。 庄亲王在老八一系可是地位非凡,这会儿折在了一件很可笑的事上,老八要是不捞,那一派的人心都得散。 据他知晓,老八那边有不少人跟十四勾搭上。 这让四皇子很恼怒,恼怒十四不分轻重,也恼怒老八将十四推出来跟他争。 亲兄弟争得你死我活,他自己倒是好,坐收渔利之利,果然是狡诈。 四皇子等了两日,终于等到了对方的动作。 朝堂上主动开口为庄亲王求情的是十四皇子,这令四皇子眉头紧锁。 他瞧了一眼十四主动打断道:“十四弟,没有人圈禁庄亲王,只是□□易上瘾,人暂时被转移到一个地方,你是不是没去探望过?庄亲王并没有受到怠慢。” 十四皇子抬起眼皮不屑地看了亲哥一眼,这几年他率军打了好几场胜仗,远到交趾、天竺都有他的印记,要不是那地方夏日太过炎热瘴气也多,不合适派兵驻扎,他早就立下开疆扩土之功。 他的主战场已经转移到在北边,在草原北边跟罗刹人对战,要不是冬日太过严寒也不至于退回来。 皇阿玛可是说了拿下那一片土地就封他为大将军王! 什么是大将军王,他的目标就是李世民,未来掌握了军权,四哥的假嫡子身份那就是个笑话! “四哥,你这话不对,什么□□有瘾弟弟我从未听人说起过,这不就是一种药吗?那什么侍卫擅自拿人,弟弟认为不妥。” 第362章 前朝的动静很快传入宝音耳中, 刚下朝,几位皇子就被太监拦住。 “皇后娘娘请众位公子过去。” 一群皇子们面面相觑,这会儿也没有朝堂上的嚣张跋扈劲儿。 宝音正在收拾桌面, 就见呼啦啦一群人进来,待他们行完礼,她才笑眯眯道:“庄亲王到底是亲戚, 你们平日无事就去探望他,待过些时日,毒排的差不多了, 太医说可以了再送他回府。” 十四皇子惊讶问, “皇额娘,不是□□只是药吗?怎么还跟毒连上关系?” “砒霜量少也可以入药, 别的药同样如此, 再好的药也得讲剂量, 就算盐一次吃多了也有毒。” “你们中若是有人觉得□□没毒, 那就没毒吧, 庄亲王作为你们的长辈,你们也合该多去探望, 这样, 轮班去, 每日几个人轮班, 三日轮一回。” 宝音帮着敲定了, 就不允许有人擅自更改。 一群皇子分成了队伍,隔三天去一次,当着宝音的面分好。 分好后就被宝音打发出去了。 出去后一群皇子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皇后在打什么主意,可去探望庄亲王这事是定下了,谁都逃脱不掉, 没看见有太监跟着吗? 四皇子走出院们就冲其他人一拱手,“今日我和五弟、七弟、十三弟先回京探望老王爷,就不耽误时间了。” 十五十六几位年纪小的忙说好。 剩下阿哥们只做表面工夫说了好。 四位皇子出了园子就往京城跑,皇帝这边也收到了消息。 “安排人盯着。” *** 三辆车一前一后停在了四合院门口。 四人依次下车,身边跟着的随从也跟了下来。 门口的人见到四位皇子连忙行礼,早前四皇子过来探望过,看守的士兵也自是认识他。 四合院内有人收到消息赶紧过来,“四位爷,请里面请。” 十三皇子脸上带着笑,“我们是来探望王叔,王叔这几日情况可还好?” 那人连忙道:“王爷情况很好,沾的并不多,只是容易犯困。” 说着领着四位天潢贵胄往里走,庄亲王在三进院子里,进了一进后要从东西路才能进二进,进东路二进是就听见了压抑的嘶吼声。 “快,快将烟拿来!” “大爷,您忍耐一下,没有烟,这里不准小的出去!” “大胆!爷的话也敢不听,快,快命令那丘八放我出去,我要烟!” 路过二进院子时一声突如其来的对话让几人都顿住了脚步。 四皇子停下来,五皇子摸着胡须往那屋子里看,七皇子没有动作,就跟着两位哥哥,存在感很弱。 只有十三主动开口。 “这里住着的是谁?如此嚣张?” 领路的人连忙道:“是一二品京官的侄子,也用了□□,刚通过线索查出来,昨日才被送进来。” 这人举手发誓道:“下官等人可没有打骂他们,只是将他们关在这里,强制戒烟。只是这烟瘾上来,脾气暴躁,会打骂身边人。” 四皇子冷眼静看。 十三皇子奇怪道:“到底是烟还是□□,怎么就没个统一说法?” 这人小声说:“是掺了□□的烟,两广查出来的走私比较多,有染上的例子,京城这边少,统共就发现五例。” “还有未发现的,应该是家人帮着瞒骗了,主子说瞒就瞒了,先断了走私的路子,这几个是光明正大跟人推荐□□。” 十三皇子明白了。 顶风作案的被抓到这边来,放过了小耗子。 二进房里又是一阵嚎叫,跟鬼哭狼嚎一样,将站在抄手游廊里的几人给吓得不轻。 然后就见东厢房跑出来两个人,前面是披头散发富家公子装扮,后面的小厮看起来急得不行,只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抓那富家公子。 领路的人连忙挡在前面,“几位爷快走,这人发作起来六亲不认,会咬人!” 十三皇子吓了一跳,“什么?还咬人?” 几人慌里慌张过了月门,门有个铁栅栏,一关,将那主仆二人挡住。 “你快跟爷说说情况,怎么还咬人,疯了吗?” “那公子清醒的时候很好说话,就是发作起来无法控制行为,据他自己描述,最开始只是容易打哈欠,整个人轻飘飘地跟上了天宫一样。” “后来朝廷剿缉走私,那些□□都被带走销毁,这位公子用烟草替代过,没有用,那瘾上来浑身如虫咬一般,满脑子只有□□。” “哎,去拿人的时候他家里人还说儿子没吸,结果是绑在床上,好心帮着解绑,这位公子直接咬下了他爹一块肉,没办法才送到这边看可有解救法子。”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23节 “好好的一个人都快折磨疯了……” 除十三皇子接话以外,其余人都全程一声不吭。 很快来到了三进院子,老王爷看着挺好,就是说几句话的短短时间不断打哈欠,那哈欠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 带来了外面人的问候后,老王爷挥挥手,“甭说这么多,这会儿只想快点回家,这半夜三更总有人鬼哭狼嚎,让人睡不了一个安稳觉,可有问何时能放本王回家?” 十三皇子带来了答案。 “太医说您排完毒了就可以回去了。” 老王爷站起来,“我已经好了,可以回去了,这边一天到晚住着疯着,哪里是活人住的地方?” 领路的人赶紧来劝,就是劝不住。 最后几人狼狈的从西路离开。 至于为何不从后门,后门被堵上了,只有前面一道门。 西二进院住的人更多,这会儿都在院子里打哈欠,有的打着烟枪躺着不间断的吸。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不准吸吗?” 那人连忙解释,“□□不允许用,这只是烟草,这人家里送来的,说是解解乏。” 一群人溜达一群就开车走了。 车上没人说话,出城后,四皇子主动邀请几个人去圆明园。 圆明园是前些年皇帝赏赐的院子,里畅春园不是很远。 另外三人同意了,车很快开进了圆明园里。 四人这才坐在一起聊之前的所见所闻。 四皇子开口道:“上次去可只有庄亲王一人,这次应该是有意引我们去看其他人的情况。” “有意?有什么目的吗?” 其实几人都看出来那人故意引他们撞见那场面,至于是谁吩咐就不知道了。 不可说。 几人心里都有底,只是不知道目的为何? “且看着吧,时间一长总能看出情况。” 之后两日其他皇子也同样遇见了差不多的剧情,再之后每三日走一趟,一个月后就感受到了明显变化。 那个吸烟的人越来越瘦,对外界并不关注,眼神也呆滞,偶尔动作怪异好像被鬼附体一样。 最开始嚎叫的富家公子虽然每日都受到毒瘾折磨,但是受折磨的时间明显变短。 转眼就入了秋,庄亲王仍然没能从那四合院出去,但住在东西二路的二进院的人都有了很大变化。 西院的人越来越瘦,东院的人清醒时间越来越长。 这日老远就听见西院嚎叫,几人停下一问才知道这几人家里送的烟草都吸光了,上面下了令往后不允许外面送烟草进来。 这些人烟瘾上来反应明显比东二院那位更厉害。 直到这会儿,不少人才发现西院的人好像变成了披着人皮的骨头架子。 这还是在他们眼皮底下的变化。 再之后几人误打误撞碰见下人在戏弄这几个人,拿着一张巨额欠款让几个人写,只要签下就帮他们偷渡□□进来,几个人二话不说就签了,还感恩戴德。 众多皇子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满脑子只有烟,连父母妻儿自己灵魂都可以卖掉的烟虫,不由不寒而栗。 “他们还算人吗?” 几个偷渡□□的下人被抓了起来,严刑拷问后才知道这不是第一次。 只要烟瘾上来,无论索要什么这些人都会给,只为了一点烟草…… 看着颤抖着手捏着烟躺在地上吸的几人。 十三皇子脸色铁青,“这些人已经废了!” 这些人已经废了,成了畜牲,没有丁点骨气。 四皇子看了一眼左右主动开口,“这就是皇额娘想让我们亲眼看见的,皇额娘真是良苦用心,只有我们亲眼看到□□是怎样摧毁一个人的人格才能明白□□对人的危害。” “□□潜移默化摧残人的身体和意志,若是大清从上到下都被摧毁,这国家想不灭都难。” “四哥,这□□价格昂贵,不是普通人能够消费起的。” 七皇子提醒了一句。 五皇子像是才醒悟过来,“所以我们这半年看到的,都是皇额娘安排的,那些人吸的不是烟,是掺了□□的烟?” 另外三人陷入沉默,感情五皇子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们可是从一开始就看穿了。 作为弟弟,十三皇子主动打圆场,“四哥,听说你家养的几个厨子都有一手拿手好菜,要不咱哥几个喝一杯?” 当时做寿宴的厨子并未全部留下,大部分被京城贵人府邸瓜分,也有进入了酒楼里。 不过也有不少回了家乡,凭借京城创下的名气开了酒楼。 四皇子闻言,顿了一下,“是,有两人做的菜皇额娘都说好,皇额娘当时离京太匆忙,尚未来得及顾及此事,我便多留了几个。” 十三皇子赞叹,“四哥可真孝顺皇额娘。” 四皇子跟着笑道:“皇额娘对我们这些皇子们有教养之恩,我无以回报,只能帮着做点小事回报一二。” 第363章 大概是吃惊□□会将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被划定为禁药成为定局,皇帝还下了一道旨意,以□□为首含有令人上瘾成份的药物都视为禁药, 禁止进入大清领土,此旨意后世君王不允许更改。 宝音不知道这条禁令有没有用。 毒品就是潘多拉魔盒,当年列强用毒品打开的大清国门, 最后也全都步了大清后尘。 清朝在国际上都成了侮辱性词语。 冬日的时候,陪伴皇太后许久的姐姐一不小心染上了风寒,一场病带走了她的生命。 办完淑惠太妃丧事后, 皇太后有些闷闷不乐, 不爱见人,连往日最爱的儿孙都失去了兴致召见。 眼见皇太后吃喝减少, 郁郁寡欢, 宝音干脆将一群孙辈小孩召进宫里陪着她老人家。 别说孩子一多好歹转移了注意力, 再加上她老人家最近爱看电视节目, 专门搬了一台电视播放节目。 可惜限于条件, 只能收到京城的电视台。 别说当年宝音抄的那个狗血找爹剧情一播放出,直接让皇太后守在电视机前不走了。 宝音见状, 又拿了白蛇传的本子让人去拍。 冬天一过去, 皇太后看着情况好转了, 就在所有人以为她要痊愈的时候情况急剧下降。 二月里皇太后连米粥都喝不下了, 最后靠着葡萄糖吊命。 帝后二人守在床头守着老人。 老人目光留恋的看着皇帝和皇子皇孙们。 皇帝流下眼泪, 身边的亲人是一个接着一个离去,二十多年前太皇太后离去时他身边还有皇太后,还有宝音撑着。 如今年过花甲还得亲自送走嫡母! 皇帝跪在床下,皇太后微微晃动一下,闭上眼睛陷入昏迷。 太医连忙过来诊脉。 宝音心里沉甸甸的, 听清楚了太医话里的意思,老人家身体脉搏变弱。 所有人都小声哭起来。 等到了晚上九点,药物灌不进去,皇太后也被宣告离开人世。 皇宫的钟声响起,所有人嚎哭声一片。 皇帝身体抖了一下,宝音连忙扶住他。 [小心!] 她心声都带着哭音,到底是相处了三十多年的婆婆,人一走,这心里就难受的慌,好像喘不过气一样。 皇太后算是一个不难相处的婆婆,之前想要跟她斗,每次她拿五阿哥一压就压回去了。 之后也就消停了。 这些年婆媳关系挺好的,年纪大了有些事也就看淡了,皇太后的注意力基本上都在五皇子一家上,宝音多照顾一些,皇太后也会投桃报李。 七十多岁放在后世岁数也不小了,跟百岁老人是没法比,不过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高寿了。 这个年纪大病无法用西药治,反应激烈,身体机能跟不上,出现点小毛病各种基础病都冒出来,只能说大限已至。 最近这些年皇室宗室没少办白事,许多老一辈人都陆陆续续离开,皇太后还算高寿走的晚的,她也就比皇上大十多岁。 十五六岁入宫那会儿皇帝都出生了。 皇太后的丧事办的很快,皇帝没有撑住病了,本来要强撑着身体操办丧事,被宝音给按了下去,还办什么? 先保养好自己吧。 丧事宝音出面操办,陵墓是挑选好的,新陵在遵化,也是大清第一个皇后陵墓。 皇太后下葬后,先帝其他妃子也要从别的陵墓迁过来。 这事忙活了大半年才完成,皇帝和宝音在宫里仅剩下的长辈也走了,一转眼功夫入夏了,盛京传来消息,宝音今生的父亲纳兰佟桂也走了。 走的有点匆忙,八十多岁的年纪因为贪吃了一块糕点被噎住。 发现时已经晚了,人已经走了。 宝音心里五味杂陈,叹了一口气,跟皇帝商量回去走一趟。 皇帝自春日后身体就不舒服,格外贪恋宝音,大概是岁数上来,熟悉的面孔逐渐消失,也只有宝音能跟他共情。 只是皇后生父去世,不是一件小事。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24节 “以国丈之礼办罢。” 宝音点头,跟他商量后将纳兰佟桂该有的爵位也赏赐了。 自此纳兰佟桂稀罕了一辈子的爵位总算是在死后拿到了。 这事传出去任谁都得说皇后心狠。 可是没用,纳兰佟桂越是想要什么,越是得不到。 可这事落到皇后头上,传出去后谁不得夸一句皇后高义,主动约束外戚。 说实话,跟有着“佟半朝”之称呼的佟家比,皇后娘家显得清贵,名声也好。 佟家名声都快烂泥地里去了。 皇后要出京可不是一件小事,这次不像是之前是微服私访,这次出行可是有不少皇子跟着。 名义上纳兰佟桂才是皇子们的外公。 火车停靠到站,整个盛京城早两日便全城戒严。 原本的纳兰府已经换上了新的招牌,大门外都排着治丧的队伍,不知道多少个孝子贤孙披麻戴孝。 火车还未到站,纳兰府的大爷就领着人到火车站迎接了,这次丧事凡是跟纳兰家沾亲带故的都跑来帮衬,连京城的纳兰府都来了人,是纳兰性德的次子。 京城的纳兰府早不如从前了,明珠死后,纳兰府便落寞了。 纳兰性德倒是想要重振,可惜他是个浪漫性子,有明珠压着还好,明珠一走,纳兰府到底大不如从前。 这次所有人都猜测皇后会过来,可真收到消息又发现京城来人声势浩大。 宝音到达盛京时是在西门外,火车站修到了西门外,抬头看看城外跟多年前比好像有变化,又好像不多,上次来还是冬巡封后那次。 仔看纳兰府过来迎接的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就算是一母同胞的兄长还是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 都老了,兄长也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 这或许是今生最后一次见面了。 在火车站没有多寒暄,一路坐车到了纳兰府,宝音看着挂着白布牌匾没说什么。 门口站着不少人,也不知道是哪房的子孙。 纳兰佟桂后来可是给宝音生下了不少弟弟。 宝音算是一个都不认识。 没看到继母,十多年前去世了,那会儿她还赏了诰命。 被皇子搀扶着,宝音心里叹气,老了,真是老了,熟悉的面孔都跟着离开。 从去年开始已经治了好几场丧事。 盛京之行倒是没有待很久,头七一过,人群散去,宝音一行人又往回赶。 当然走之前还得先祭拜祖宗,难得回老家一趟,四皇子带头领着兄弟们过去了。 回京城后连日奔波宝音也扛不住了,直接病倒了。 *** 头闷闷的抽疼,醒来时发现手被人握着。 “醒了?” 宝音看他一手拿着书,一手握着她的手,“嗯,我这是怎么了?” “太医说太过劳累,有些低热。”他放下书拍了拍她的手背,“这段时间幸苦你了。” 这事皇帝自个儿也清楚,这几年要是没有她帮着分担,怕是劳心焦思的是他。 叹息一声,他又询问,“饿了吗?想要吃点什么吗?” 宝音摇头后又点头,“来点白粥吧。” 她扫了一眼他手中的事,一看是描述海外的,这些年大清不少人出去,身为帝国高层很难说对外面的情况不了解。 至少她知道皇帝派了不少人跟周边国家贸易,显然他也不满足干收关税也看上了海上贸易这块肥肉。 粥很快送来,吃了两口,宝音就不碰了,又躺了回去。 她看着皇帝,许久没有冒出的心音突然出现。 [有退休的打算吗?] “退休?” 宝音看着他,[我有,这么多年我在皇后这个职位上很负责,过五十五岁是可以退休的年纪了。] 皇帝瞥了她一眼。 “我可没有废后的打算。” 宝音叹息,伸手给他,“我们也没多少年了,你就不想再出宫看看这大好河山?” 皇帝重新拿起书,“还生着病,别胡思乱想,之前不是放任你在外面游山玩水了吗?怎么又想着要出去?” 宝音握住了他的手,“是啊,困在这宫里,每日除了宫务就是宫务,还不如出去走走。” [你年轻时闲不住,总往外跑,这是岁数上来跑不动了?] 皇帝不搭理她。 宝音也明白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主动退位陪她游山玩水,他这样的人哪怕失势一日都无法忍耐,主动到死才会松开手中的权力。 “让老四监国吧,我们出去走走,不走远去热河避暑。” 皇帝这回正眼看她了。 “允了。” 让皇四子监国寓意什么,明白的都明白,总之这事就成了。 帝后明显去度假,朝政交给了皇四子,很明显刚开始的有些手忙脚乱,慢慢的进入状态。 宝音和皇帝在承德的日子还算轻松,继承人吗,就得多练练,总不能真到那个时间点了才让他接手。 四皇子的表现两人都看在眼里,偶尔给加加胆子,考验一下处理手法和施政理念。 皇帝考验了两回后皱眉,“老四这眼不容砂,未来怕是很艰难。” 宝音有不同看法,“我觉得挺好,本来就不用向臣子妥协,帝王代表法律怎么能够向不法妥协?” 这一点他就深受儒家中庸思想,不如老四来得铁血。 皇帝没再说什么了,只准备再看看。 秋日两人回京,皇帝收回权力将四皇子夸赞了一通。 宝音看着他给人画饼,四皇子很明显被他亲爹画的大饼迷住了。 至于真迷住还是假迷住,组做人也不必太过较真。 冬日一过,真是一转眼工夫,皇帝六十七了,距离死亡日期越近,他明显变得急躁易怒。 最开始宝音还能劝,后来索性不劝了,她有些后悔说他是哪年走的了。 到了康熙六十一年,这年冬日,皇帝生病了,一开始只是小感冒,后来久久不好。 宝音深觉他这是自己吓自己,今年的万寿节是大办,办得隆重,皇帝也没有推辞。 万寿节过后皇帝的身体日渐消瘦,宝音看着不行,某日清晨带着笑意告诉他,“昨日是原定离世日期,你已经逃过了死劫。” 宝音还告诉他,“我吩咐人帮你立了衣冠冢,没想到还真逃过了死劫。” 说来也奇怪,自这日后皇帝身体日渐康复,竟然主动让四皇子处理朝政。 于是有了这种情况,皇帝没有退位,只是四皇子监国,这样的情形维持到八月被一件事打破了。 皇帝拿着三封国书拜访到宝音面前,宝音翻看看了看,觉得很是神奇。 老大老二老三还真就建国了。 也对这几个年纪都不小了,五十多岁的人了。 “是让将孩子家眷送过去?” 皇帝没好气的将国书一扔,“送什么送,爵位都不要了?” 宝音觉得这不是问题,“可以是双爵位,老大他们想要继承人也很正常。” 哪怕是后来生的,也没有这边经受过皇家教育的孩子适合。 宝音想着没必要全送过去,倒是可以挑选一两个。 “要不我也去一趟,往后还不知道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皇帝听了这话也伤神,父子相隔万里,怕是今生难以再见。 当然真要搁在眼皮底下圈禁也没有再见的机会。 皇帝摆摆手不管这事了。 宝音则回头去召见三家人,看谁愿意过去。 早有猜测的皇子们这下真确定被圈禁的哥哥们如今不在京城了。 宝音琢磨着是不是再送几位皇子出去。 北美有人了还有南美,澳洲那么大块地也得派人占住。 不得不说皇帝这些儿子真放出去,各个都是龙。 忙完这件事,宝音又将八皇子叫了过来,问他有没有改变主意。 这几年老八知道自己希望渺茫已经转而支持十四跟老四斗了。 猛然一听三个哥哥在外面建国,眼睛都瞪大了。 他心底还是不服气,“儿子真那么不堪吗?” 宝音看着他,老八这个人真没得说,能吸引那么多人支持,本身就很有魅力。 只是…… 宝音摇摇头,“大清需要一个剔除腐烂的继承人,而不是一个老好人一样的仁君。”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25节 “老八你很好,只是适合现在的大清,你还年轻可以出去奋斗,你三位哥哥出去才十多年,你看已经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国家,当年你若是愿意退让一步,不,现在也来得及,那边的土地是大清的几倍大,你的三个哥哥也占不完,你真要在这继续留着?老四你是知道的,眼里容不得砂子,早晚耐心耗尽……” 她这话是真心实意。 十四敢跟老四斗,那是因为两人是同胞兄弟,老四再厌恶这个弟弟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老八和老九那是真会死,老四对二人可以说深恶痛绝。 老八低头不言语。 他还是不甘心就这样认输,凭什么,大家都是皇子,凭什么他要推让? 宝音跟皇帝提了这件事,提了这几个孩子的下场。 “就算老四继位,老八也不会善罢甘休,怕是会几次斗下去。” 皇位上是亲老子和皇位上是异母兄弟是两码事,哪怕后世的集团,继承人掌权,兄弟要是捣乱也会被踢出去。 这是利益所向。 皇帝一听有些无语,“老八和老九不像是认不清现实的人。” 宝音猜测,“应该是斗习惯了,哪怕老四上位,也没把他当皇帝。” 一起吃饭打架上学的死对头当了明星,自己应该是最深的黑子了,怎么可能看对方有明星光环? 皇帝挽了挽袖子,片刻后道:“罢了,此事我会解决。” 皇帝解决的办法有些粗暴,转头有派遣老八老九这两个难兄难弟前往新大陆去给新的三个小弟国家宣赏。 没错,那三个国家上的国书自称属国,现在老子当皇帝,作为儿子自然是不敢对着干,顺便加强彼此的贸易。 至于以后,那是以后的事了。 八皇子和九皇子还有十四皇子接了同一个差事,出使海外,顺便将三家女眷孩子送去。 大皇子家不必说,这次走了不少,二皇子家的弘晳可能还有点遐想,谦虚的让儿子和弟弟去孝敬阿玛。 他那点心思,谁还能看不透,这事也不至于强求,本就是志愿原则。 八皇子是上了海舰才知道八福晋也跟着上来了。 “孩子都送去了园子里,正好我没事,可以陪着爷一起去,说来我还怎么出过京城呢。” 得知是皇后劝说她陪同,八皇子口中的话又咽了回去。 已经上船了,何至于让她再回去? 浩浩荡荡的船队向东使去,争取在九月抵达新大陆。 *** 三个刺头被送出去,别说朝中一下子清静不少,起码老四在,提拔的都是实干型人才,这一点连皇帝都满意点头。 冬日过去,这个新年看起来不比往年热闹。 冬至那日皇帝带着四皇子祭天,很明显一副已经选定继承人的架势,冬至之后的腊月,皇帝开始悠闲起来,到腊八后满朝文武叫了过来宣布退位。 宝音收到消息后震惊极了,她还以为这皇位他是到死才会放手。 之后金銮殿上的诏书被人请了下来,当着这位新上任的太上皇面宣布了继位人选。 跟前朝的热闹相比,养心殿显得极为安静。 很显然皇帝这突然之举打的宝音措手不及,她跟着退休成皇太后了,当务之急是先将内务府跟她的商行剥离关系。 其实也没怎么掺合在一起,她早就在做准备,只是下面一些商业难免有交叉,这些需要分割明白。 她的产业归她,皇室归皇室。 年底刚盘完账,命令一下,明年可以分开。 中午的时候皇帝来了养心殿,坐下后道:“不是一直说退休,去海外吗?” “过了年我陪你走走。” 宝音笑眯眯问,“你真愿意放弃皇位?” 皇帝对于她这试探无动于衷,“这剩下的时间是捡来的,多陪陪你看看这大好山河,前些年你四处走的时候,我也在想,说是治理江山,实际上连江山是什么样子都没有亲眼看过。” “江山社稷,我这一生都被这四个字困住,总不能到死都没有看过自己的江山是什么样。” “何况老四已经不小了,总不能逼得他胤礽一样。” 四皇子四十多了,明显多了急躁,逼走了一个继承人,总不能再逼走一个,可没有第三个供他选择了。 第364章 宝音还是不太信,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放弃皇位? 一切都显得很不正常。 可问题偏偏就发生了。 新帝来朝拜太上皇和太上皇后。 说实话宝音还是头一次知到这个称呼,她以为该改称皇太后,没想到太上皇健在, 她该称为太上皇后。 新帝觐见后,皇、不是太上皇想搬去畅春园,将皇宫让给新帝。 宝音没意见。 新帝得知后立马跪阻拦, 坚持自己随便找个宫殿先住着。 这样也不成样子。 索性各退一步,宝音先让出养心殿搬去乾清宫,等年后再选给良辰吉日搬到畅春园去。 养心殿留下了宝音的太多痕迹, 这会儿到了该搬走的时候了, 说起来宫内她住养心殿最多,二十多年的老房子, 积攒了太多回忆。 宝音收拾了很多东西, 还有更多留下了, 每一样都是精挑细选后留下。 一部分用惯了的东西选了个晴天送往园子。 不只是宝音在陆陆续续搬家, 后宫也是, 新帝登基,这后宫自然要让给新帝的家眷, 哪怕众人心中不舍也知道事情有了定局。 这时候也没人出来较劲, 就算德妃宜妃也表现的很得体。 新年就在这种诡异气氛中度过, 这个新年新上任的皇后被叫进了宫操办宫宴。 皇后是四皇子自己选的, 夫妻还算恩爱, 两人孕育了三个孩子,哪怕后来多了小妾,也没有影响正室地位。 宝音早知道新帝是个挑剔的,不是自己选中的人,他能拧巴死, 也不会给妻子脸面。 若是说老八挑选的妻子有其身份因素,老四当年挑选是可还年轻,尽奔着颜色去了。 他那人挑选妻子,宝音没掺和,也没让皇帝掺合,选好后报皇帝一声看着没问题就定下了。 不是原来历史上的那位,皇帝考虑到老四有继位可能,也默认了他的选择。 合不合脚得试过才知道。 新皇事事过问太上皇,很是孝顺。 宝音和太上皇住在一起,难免察觉到他的失落,这种权力慢慢流失的感觉大概也只有宝音有体会。 新上任的皇后也慢慢将宫务接过去,权力在平稳过渡。 开春后选了个暖阳日,老一辈开始给新的政权首领让位置了。 这次搬家声势浩大,搬了三天才搬完。 以后是常入驻园子了。 待稍作休整后,某人便找上了她。 只见他坐在她面前,慢慢开口,“新年已过,你和我说说,我是不是已经过了那个时间点。” 宝音侧头看他,很是意外,他怎么现在提起这件事了? “过了吗?” 宝音点头。 [已经过了康熙六十一年,肯定是过了。] 他松了口气,像是如释重负。 “之前说的那个时间点是骗我?” 宝音沉默了一下,点头,[不是安你的心吗?] 任谁知道自己的死期都没办法平静下来,没有人会坦然面对自己的死亡,内心终是有些不敢。 她能够感受到他的焦躁,若是不安抚他,所有人都会收到这股情绪影响,没有人喜欢自己生活在高压环境中。 “是哪天?” “十一月十三。” 皇帝回忆了一下,整个十一月都很平常。 宝音开口,“都做了血管支架,你也是隔三差五检查,能有什么问题?” 原本历史上,他先是中风持续几年才痛苦死去。 现在不还好好的,六十九岁正是退休的年纪,后世多少爷爷奶奶辈明星还活跃在综艺节目上。 宝音觉得他之前纯属自己吓自己,不过也没办法,这个时代迷信思想严重,哪怕他自己不是很信鬼神纯在,可难免受到影响。 华夏这边不都是信不信无所谓,见庙总要进去拜拜。 既然他自己过来了,宝音就问问他退休生活该怎么过。 这人是将朝政交到了新帝手中,实际上这几年他精力跟不上,大多也是分给皇子们处理。 这回有了空闲时间肯定会出现戒断反应,宝音就是想问问他。 皇帝深深叹口气,“本来想四处走走,只是精力跟不上,先休息一段时间再说。” 依她看,他哪里是想休息,分明是不放心朝堂,算了还有的闹腾呢。 一个国家两个头领,就看谁先压过谁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26节 宝音不管这些,手里的事交出去后,她只剩下手里的产业。 一部分产业该分割点分割,变卖的变卖。 她已经攒了几个金库,真金库。 金库里堆满了黄金,若说全球首富非她莫属,这笔钱她藏着谁都没说。 连皇帝都没有说。 产业再次瘦身,连银行的股份都卖了大半给户部。 纸面上的财富她没有放在心上。 如此过去半年,新帝还是事事来问,这个太上皇看起来跟做皇帝时没区别。 住了半年,新帝已经熟悉朝政,只是官员是老臣,还有些倚老卖老,给皇帝制造一些障碍。 六月份,几位出海的皇子归来,十四皇子更是一回京就跑到了园子里,至于什么进宫拜见新帝这种事,完全当不存在。 新帝也很快过来。 屋内是十四皇子的哭诉声,宝音站在外面,看到了匆匆进门的新帝。 新帝脚步慢下来,宝音冲他使了眼神往外走,新帝自是跟上。 宝音询问了几句朝中的情况。 新帝慢慢说了,还说了难处。 宝音点头,“太上皇一向优待老人,这些年熟悉的面孔一个个消失,他难免对这些人宽容了些。” 说着她沉思片刻,“下半年我和太上皇准备去周边玩玩,远离京城一段时间。” 新帝一听,颇为震惊,“您二位要出远门?” 似乎奇怪都花甲老人了怎么还想着往外跑。 宝音点头,随手摘下一朵花,“趁着还能出去走动四处看看,总不能连大好河山都没见过。” 新帝眼神怪异,宝音笑道:“是你汗阿玛主动提出来的。” 新帝神情立马变了,脸上多出了动容。 宝音拍了拍他肩膀,“好好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用担心我和你父皇,我们也就四处逛逛,余生的这点光阴总不能全耗在京城这个小地方。” 不大一会儿十四从屋内冲出来了,出来后看到宝音和新帝,步伐变慢走过来行礼。 “拜见太上皇后,拜见皇上。” 宝音点头,语气很亲近,“十四回来了,路上可遇见好玩的事?” 十四皇子低头,“看了不一样的人和景,皇额娘,请原谅儿臣先行告退,儿臣想去探望一下额娘。” 宝音笑着点头,“快去吧,你额娘盼着你回来,往后你们兄弟要同心协力。” 十四皇子低着头退下。 宝音看了一眼没作声的新帝,然后领着他回去。 屋内太上皇脸色颇为复杂,见两人进来很快收敛了神色,“老四过来了。” 新帝一开口就是为十四道歉。 太上皇摆手,“那小子我不比你了解,行了,你要是没事就回宫吧,没事也别过来打扰我们。” 新帝见状退下了。 屋内平静下来。 [十四闹了?] 自家老子趁着自己不在家偷偷把家分了,十四会闹大致都能预料到。 太上皇冷哼一声,“随他闹去,十四是老四亲弟弟,总不能亏待他。” 宝音也没有多问这件事,事情已经成定局,十四再闹又能怎么样?又不是小孩分糖果,闹一闹就能推大人的分配不公。 “不是说去山东吗?先去泰山逛逛?” 她可是知道皇帝跑过泰山都是在周边走走,可没有上去。 眼下卸去了皇帝那层身份,自然不需要顾及那么多,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虽然不容易也没那么简单。 皇帝起先嫌热不愿意出门,不过在十四当众下了新帝面子,闹了几场后意识到自己在京城就是十四他们最硬的靠山,思索后答应了宝音的提议。 老夫妻二人领着五十多个人坐着汽车离开了京城。 第一站是唐山。 唐山这地方对于他来说不同寻常,这里埋着他的皇祖母、父母和嫡母。 第一站祭拜亲人,或许是担心日后没有机会再过来,一行人在这里停留了三天。 三天后才启程前往泰山。 大清通往各个省的官道都修了水泥路,一部分是朝廷朝政拨款,一部分是地方税款,当然这些款项是不够修起这么大的交通路线,所以每个出入口都有收费的地方,官道的收费用来偿还从银行的贷款和本金。 还有一些省的道路有地方富商参与,就是按照资金投入来享受道路分红,一般来说只要王朝不灭,这个钱就能源源不断收下去。 这样的工程还有许多,都是将一些士绅跟国家工程强行绑定。 这个政策目前看不出来后果,如是大清灭了,好歹这些工程还能够留下,当然两百年后这些工程能剩下多少就不知道了,最起码遍地的水库可以留下。 这两年兴建起了修水库建发电站,再将电卖给朝廷。 水库是库库的修,看不出来好坏,不过北方也确实缓解了用水困难。 南水北调工程是属于新帝的政绩,他要是能干成就干,干不了之后的国力也没办法支持。 宝音自己的财产全都储存起来有自己的打算。 她也没有几次推进科技的想法,留点基础,超越国外一百年就足够了,往后她也管不了,能推进就推进,推进不了,自有人推翻这个王朝。 官道走起来还算顺畅,汽车开起来开开停停,再避让别的车,不算慢也不算很快。 到了泰山,一行人入住酒店。 如今名山大川附近都开始开发旅游,大部分人穷,总有富人存在,这些人总是要拉出来消费,不消费哪有税,财富如何流动起来? 泰山这地方也修整过,一些崎岖的山道都改造过,难走山道也安装了水泥钢筋栏杆。 在泰山他们就跟寻常游客一样,走走停停,看看某处风景,也自有人帮他们拍照。 山上住了一个月,皇帝留下了不少诗,然后心满意足前往下一个地方。 看完山后自然是要看海,尝试过赶海后,坐着游轮海上冲浪海钓,海边住了半个月赶上了台风,真是世界末日一般,看着外面的黑云,和狂啸的大风,留诗三首。 宝音不爱看他的诗,一来是欣赏不来,二来嘛,现代人看到诗就反射性想做阅读理解,脑壳子疼。 台风过后,城池一片狼藉,百姓见惯不怪的走出来收拾残局。 倒塌的树木拦路,经过三四日才清理干净。 获得是大海变化太过无常,内陆的人很难不产生畏惧,这次之后他们行程转向内陆,沿着黄河往洛阳方向走。 一来是他想看看如今的黄河水道,黄河他修了半生,好歹看看如今状况如何。 黄河两岸都种了树,河南本就是平原,一望无际的平原,到河岸边还是有大量农田。 两人看了都不由皱眉,黄河水流湍急会冲掉河边的泥土,贴着黄河种地是方便,可田地是没办法固土,按照当初制定的政策,沿河岸一里内是需要造林,不允许开垦良田。 这就是违反了当初制定的政策。 宝音本来是想找人问罪,被他拦住了,“传讯给老四,让他处理吧。” 察觉到当初制定的政策出现了变故,他们在周边停留了两人,又继续往上游走。 之后发现的状况都发送电报传达进京。 抵达开封也没见消息传来,不过宝音还是收到消息,新帝派了钦差私自调查。 这种地方糊弄中央的事哪怕后世都没少了,那样信息发达的时代,不还地方在山上铺假草皮来糊弄卫星,还有人在地里种白菜来骗取农业补偿。 这些是平民百姓能赶出来的吗? 许多农业补助,百姓连听都没听过更不要说申请了。 许多补贴,怕是一下来,就被有心人提前给申请了。 弄虚作假从古至今都没变过。 还是那句话有些政策是好的,到地方就变了味。 这次两人离开也是空出位置让老四整顿,老四是真能下狠手,想来憋了半年的窝囊气,今后要撒出来了。 这半年大概也看清楚了朝中某些人的嘴脸。 开封玩了几日,这里已经不复宋时的汴京繁华,黄河改道几次淹没开封,到后世听说古汴京被埋在了地下。 坐船去了洛阳,看了六朝古都的长安。 长安县这会儿隶属于西安府,上了城墙看了古寺感受了一下千年去唐太宗的痕迹,之后沿着黄河继续北上。 甘肃这地方皇帝并不陌生。 两人算是沿着李家的发家地走,看了被黄河一分为二的兰州,还有中东面孔的阿拉伯人。 上了黄土高坡,这几年不断搞绿树种植还是有点效果,绿化上来,生态也跟着变好,这都是肉眼可见的。 离开了兰州继续往北,过长城从五原到包头。 沿途不断有人在搞绿化,许多都是宝音名下的慈善行业雇人来做,一方面是给人一份工作,一方面是搞绿化。 这些年就没断过,二十年来不断有人加入也不断有人离开。 一部分没办法带走的钱宝音喜欢用这种方式回馈出去。 至于说将她的私人财产留给皇室? 她没有想过,皇室最不缺钱,不说留在手里的皇庄田地山林,就是投资的产业每年也有不少收入,这些够花了。 她手里的这些财产更希望用在改造环境上。 草原上也修了一条水泥路,防止草种顶裂水泥地面,地下铺的土都是熟土,哪怕有种子落在上面也不会生根发芽,这里千年来官道的铺设方法。 草原上的路不是直行而是蜿蜒曲折的,不时还有成群牛羊经过。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27节 沿途还能看到废弃的红砖水泥房,那都是牧民留下的,跟树林里供猎户居住的小木屋一样,里面放了粮食和炭,供牧民使用。 也有流浪过来的人住进去。 这样一间房屋可能没办法居住,却可以躲避雨雪。 皇帝可能好些年没来过这边了,惊讶的看着这边的变化。 这会儿已经入秋,商量后,两人决定今年在包头过冬。 包头变化也挺大,这个新城市在现在可是非常有名,草原上的一颗明星城池,虹吸了不知道多少游牧民族。 没有人不喜欢享受,经过二十年发展,这边的牧民也开始习惯便利的车和青贮饲料来养牛羊。 基本上养牛羊的多,马的数量在下降。 不仅是宝音发现了这一点皇帝也是。 包头有铁有煤,发展的非常迅速,再加上早期的优惠政策,从关内吸引来不少人,将这座城市发展起来。 最近包头的管理权从商行转交到朝廷派遣的官员手中,按照当初签订的协议,到期后这座城市归朝廷管理,之后大体制度还是不变。 新帝送来了关切问候的书信,太上皇看了后转手交给了她。 宝音看完后道:“传讯说今年不回京了?” 他没有反对,宝音派人传信了。 没两天火车送来大量的物资和宫人还有两个皇孙。 宝音看出来他很满意,再看两个皇孙应该是新帝挑选出来的继承人,大概意思是让皇父从中挑选一个。 一个是嫡子,一个是次子。 宝音没看到所谓的弘历,也不知是不是蝴蝶了,她对新帝府内的事不关注,也从没给对方添过人。 太上皇赐过,据她所知没有钮钴禄氏。 身边多了两个小孩,平静的生活倒是变得热闹不少。 这个冬天很冷,满天的大雪,大雪天什么都干不了,只能待在住处。 他们一行人住得地方比较隐秘,普通人无法靠近,闲着没事他会考察两位皇孙的功课。 都说孙辈亲,没两天他便领着两位皇孙去河边冰钓。 这个春节,没有什么复杂规矩,就他们祖孙四人过了个温馨的新年。 除夕吃完饭,还出门一起放烟火,这对于皇孙来说是初次体验,对于他来说何尝不是? 活了七十年,这还是头一回自己亲手放烟花。 宝音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至少此刻在皇孙眼里,这段日子是温馨的。 三月里继续启程,从漠南到漠北,最后在贝加尔湖看海豹。 两个娇生惯养的皇孙看着干练了不少,毕竟一路上没有人伺候,许多事需要自己动手,久而久之变得见状,看起来像是茁壮成长的小树。 她早就说过他在教育孩子方面有一手,起码皇室这套教育体系下还真没出什么昏君,不像明朝后面各种品种的皇帝都冒出来了。 贝加尔湖很长,沿着湖往东开车近千里,这边猛兽出没就比较多了,宝音看到了后世都很难看到的保护动物。 他也没有忘记满人的老传统,领着两孩子去打猎。 期间还遇见过对面国家的人,这部分是从对面过来定居点人,高鼻梁蓝眼睛,可都是平民,只要不是士兵,这些人越过边境过来定居也不会有人去管。 当年的条约都签下来了,入境的百姓只要愿意纳税都可视为治下子民。 从爱珲到科尔沁,再次入秋,这回冬天他还是没有回京的意思,说是想去温暖的南方过冬。 坐上火车一路往南,半个月后抵达了广东。 这边他是第一次过来,还未下火车先将长袖秋衣换回了夏衫。 宝音收到了京城的电报,新帝发来的,似乎是知道他们跑最南边了。 宝音报了安,没说具体地址。 南边是暖和,秋季广东这边还遇上台风天了,也让两个皇孙长了见识。 这一年在外面,两个皇孙是实打实长见识了,应对他出题考问时也多了有理有据。 宝音知道他目光对准了小的那个,跟大的比小的那个机灵聪慧,虽然努力藏拙,但那股子机灵劲儿很难瞒过起。 宝音不知道他是怎样的想法,这年冬天过去后,他将小的留在身边,大的送了回去。 送走了大皇孙,宝音原本以为他是要换个地方,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提出要去南洋。 宝音片刻沉默后同意了,上了大型邮轮,任由他四处巡视,还调了专业人士为他解说船上某些部位的运作方式和原理。 宝音不理会他,开始了自己的度假生活,带着墨镜喝着果汁吃着菠萝冰淇淋赏海景。 偶尔喂追着邮轮跑的海豚。 邮轮没有其他客人,只他们这些人,虽然空荡荡的,不过保卫人员却不少。 抵达新加坡的时候,宝音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高楼,眼里情绪很复杂。 这是完全按照她图纸建出来的海港,上面许多设想都被这个时代的工匠给实现了。 别说宝音看到这座城市沉默,哪怕皇帝也是。 大清各地都建设的不错,还是没办法跟眼前这座港口城市比。 起码内陆那边除石庙佛塔,很少有高建筑。 邮轮靠岸,他们登陆港口,仿佛五六十年代的人见到了繁华大城市香港一样。 抬头看着眼前的高楼,那反射着阳光的玻璃,笔直向上,看不出高度。 宝音倒是很习惯这样的高楼,转头问祖孙两,“要不要进去看看?” 他只在照片上看过,照片上就很震撼,到了现场果然更加震撼。 汽车从船上开下来,他们上车,向高楼开去。 高楼是酒店,最顶层是餐厅还有空中花园。 忘了说这也是宝音的产业,她的产业太多,国内不说,东南亚更多,什么橡胶园、甘蔗园、香料园遍布整个南边。 更南边还有一块大陆,目前这块大陆还在她掌控之中,几次打退了试图登陆的西洋人。 总之这块土地落入她手里,就不可能再让给外人。 新加坡是施行另一种制度的港口城市,跟大清制度不同,朝廷不是没想过派遣流官过来,不过都被宝音给拒绝了。 在新加坡住了两年,这期间还去过澳洲那边,之后他便派人发电报给京城,从各省迁徙人口到这块土地。 从内地引人这件事确实需要官方支持。 说实话美洲新大陆不断迁徙人,这边也是,没有一两百年恐怕是没办法迁徙到足够的人口,但好在大清无论如何都比洋人人口多。 前前后后出来五年,皇帝已经腿开始变得不舒服,两人都严重怀疑是南方湿气太重原因导致,总之这段出行到此结束。 他们终于准备回京了。 第365章 雍正五年, 出京五年的太上皇和太上皇后终于回京了。 已经登基五年坐稳皇位的雍正皇帝出城迎接,盛势浩荡。 宝音重新回到了畅春园,稍作休整后和太上皇接受皇帝的跪拜。 皇帝两眼含泪, 看样子是真心实意挂念着两位长辈,眼神更是黏糊到不行。 太上皇虽然远在海外,对于京城发生的事可谓是了如指掌。 虽说皇位让了, 可手中一些耳目还保留着,对于新帝这几年的操作,也是看在眼里, 首先就是重用佟家人, 那可真是皇恩浩荡到就差没将权势塞对方手里。 太上皇仿佛看见了另一个鳌拜冉冉升起。 帝王的宠爱就是一把双刃剑,就看臣子是否能守住, 守着了名留青史, 守不住遗臭万年。 太上皇是了解隆科多这个表弟兼小舅子, 不认为他能够守住。 当年因为宠妾灭妻一事消沉下去, 如今再提拔起来, 听说行事很是嚣张,张狂到见亲王不拜的地步。 宝音并不知道太上皇心里在想些什么, 对于新帝来朝拜很是欣喜, 不过神色中还是有惋惜。 “得到消息太迟了, 没能祭拜德太妃。” 雍正帝擦拭眼角道:“太妃走的太匆忙, 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 宝音脸上满是哀叹之色, 如今身边的熟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去。 雍正帝刚登基时,因养母兼嫡母还在,自己被记在太上皇后名下,是已只让生母德妃做了太妃。 当初宝音和太上皇已经出宫住进了园子,其他太妃不是跟随子女出宫, 就是一块搬到畅春园,德妃身份不一样,她是新帝生母,本可以留在宫中,母凭子贵。 可惜不知道她闹什么情绪,二话不说跟着进了畅春园,宁愿做太妃,也不愿意做另一个太上皇后。 之后就是出使海外的皇子们回归,见到了小儿子德太妃才愿意给自己的长子一个好脸色看。 宝音那会儿已经出去游山玩水享受退休生活了,后来知晓德妃去世已经是跑到了四川,收到信息都慢了一步。 本来商量着回来送一程,太上皇没同意,不愿意折腾一回倒是将大孙子送回了京。 皇帝留了没多久,便回京了,他住进了宝音留下的养心殿,将乾清宫空了下来,说为太上皇留着。 这份孝心宝音和太上皇都很受用。 十四皇子,不,如今该叫郡王爷了,十四来畅春园求见。 已经步入中年的十四皇子早没了多年前的意气风华,看着憔悴了不少。 宝音避开了,也不知道父子两人说了什么,十四出来时眼眶是红的,找到了她。 “皇额娘,您帮了八哥九哥一把,能不能也帮帮儿子?” 宝音看他。 实际上老四登基后这夺嫡之战就到了尽头,他们出去这几年也是给老四掌握朝政的机会,顺便清理一些碍于太上皇情面不方便清理的旧人。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28节 只是老八和老九如何能甘心,往后看老四的脸色过日子,更别说老四对他们的敌意、恶意都没有掩藏过。 最后被关进宗人府的老八想起了多年前宝音说的话,选着远走海外,九皇子带着家人跟随。 这一切是宝音操作,太上皇默认了,宝音交了一部分势力给新帝,算是交换两人,给两人赎身,如今人被送去了南美。 送了那么多人过去,她想着总该有一个能站稳脚跟。 不然也太废物了。 至于澳洲这块地…… 她露出一个微妙笑容,然后看向十四皇子,放下手中的茶杯。 “好孩子,可是遇见了难事,你跟皇额娘说说?” 十四皇子声音低落,带着自怨自艾道:“皇额娘,前不久皇上的圈禁了儿子,若不是这次您和汗阿玛回京,六哥帮着求情,儿子还不能出来。” “六哥身体不好,儿子也不想拿自个儿的事劳烦他,只是皇上太小心眼了,儿子已经留不下去了。” 宝音沉默片刻,指使人去取地球仪来,圆球上画了好几个朱圈。 宝音指着地球仪,“除大清和红圈,你随便选,不是咱们的领土也没关系,我给你兵,你自己领兵打下来!” 十四怔了一下,眼神出现了变化。 若随便一个人这么说或许会被当成神经病,若宝音说那就不一样了,因为她真有钱,也真有兵。 老四上位后提拔了不少女官,不就是讨好皇额娘吗? 谁不知道皇额娘手里有一大笔财产,还养着一大群水师。 要不少朝廷没那么多钱养这批水师,怕早就给裁掉了。 这些水师也富裕,经常远洋维持南洋西洋和新大陆路线的和平。 说水陆两军谁富裕,当然是水师了。 这些水师还对皇额娘忠心耿耿,水师的成员也复杂,一部分是南洋人,一部分是东洋人,还有一部分是西洋人。 正是人种多,朝廷派人去接手,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十四想到了水师的富裕和战斗力之强,若是手下有这么一批人马,自立为王也是可以的。 宝音看他满脸心动,笑眯眯道:“行了,你回去多想想,大丈夫应该目光放远一点,只想着别人赏口饭吃可是不行的,吃人嘴软,受点委屈也是难免。” 送走了若有所思的十四,宝音就看到太上皇出来了。 这几年他沉迷于天文地理,眼睛度数一再增加,如今倒不像是一位掌权者,多了学者气息。 宝音看他。 [十四说自己被他圈禁了?] 他随便点头。 宝音啧啧一声,做帝王的心肠都狠。 他对她的嘀嘀咕咕已经习惯性忽视,提起了雍正帝三子。 “老四把人过继出去了?” 宝音觉得没什么,不就是过继给庄亲王,继承这个亲王爵位吗? 事实上皇帝缺爵位吗? 肯定是不缺,不过是借机会将宗室爵位收回来,宗室是靠皇室养,铁帽子王这种有机会收回来,谁都不会错过。 按照原定历史,继承庄亲王爵位的该是十六,只是太上皇在世,雍正帝应该是不好意思将自己弟弟过继出去,才选了自己最不可能继承皇位的儿子过继出去。 这事他们一回京就有人找过来抱怨了。 抱怨什么? 无非是上一任庄亲王没子嗣,可这一脉胖旁支还在,几个旁支都眼巴巴瞅着爵位落自己头上,结果被皇帝横插一脚。 这事他敷衍过去了,换成他也会这样做。 这事也就随口提了一句,今日才回京,见了不少人,两人都很疲惫,一块儿用过膳后便休息了。 之后的畅春园安静下来,因为太上皇下令拒绝外人过来请安。 本来有些骚动的宗室消停下来,原本还指望太上皇做主,现在看是指望不上了。 明摆着太上皇不打算理会,这,这简直是逆反了人性,谁会这样放弃手中的权力? 宝音在南洋日子过的也还好,主要是不习惯那边的潮湿,回到京城后又不习惯这边的干燥。 …… 畅春园里的钟响了,宝音一脸恍惚有些不敢置信。 太上皇走了,在一场平平无奇的午休时走了。 园子里变得慌乱无章起来,宝音整个人呆坐在椅子上,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 今年回到京城,不久前还商议着年后去海外一趟,见见几个孩子,结果他终究是失约了。 宝音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是很难过,又有些不真实。 早上还一起溜达,互相取笑对方,她惹恼了,没跟他一起用膳,他竟然就这么匆忙走了? “皇额娘?” 雍正帝红着眼睛行礼。 宝音恍恍惚惚点头,“是老四啊,你阿玛……” 雍正帝最难过,前脚送走生母,后脚又送走生父,双亲没了,让他有种孤家寡人的感觉。 “请皇额娘保重身体。” 宝音是真难过,相处了一辈子,吵过也闹过,年轻时嘴硬,可相伴一生,也给予了她安稳,让她靠了一辈子,这个人就这么突然走了…… 她的心说不出的压抑,好像一切都失去了颜色。 太上皇的葬礼举办的很隆重,陵墓早就选好的。 只是雍正帝从金銮殿取下了一道遗诏,上面写了陵墓安葬衣冠冢,停尸孝庄太后身边,等皇后百年后与她合葬。 他在位期间的皇后是谁还用说吗? 雍正帝将遗照送到了宝音手里,宝音知道正大光明匾上除了传位诏书以外还有一道跟她有关的圣旨。 当年她以为是让她殉葬的圣旨,现在遗诏拿到手里,她才认识到自己猜错了。 他给予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她却对他有保留,那几年甚至纵容她在外面四处跑。 一滴滴眼泪情不自禁落下来。 “皇额娘,按照皇考遗诏本应该先安置在安奉殿,葬衣冠冢入地宫,只是……” 雍正帝面露为难,他在民间名声不太好,有逼死生母,逼迫先帝退位让贤的恶名,若是让人知晓他任由皇考灵体放在外面,未入土为安,恐怕名声更加难听。 宝音恍恍惚惚回忆起,先帝曾经提过,等死后在草原选块地方,埋葬后让马踏平,永远无法找到他们的埋葬之所,生前给不了她想要的婚姻,死后只他们两个人。 可这些宝音并不稀罕,死了就死了,谁还愿意守着他的尸体当成宝? 他以为的浪漫,在宝音眼里不值一提。 若真有什么来生,她希望不要再遇见他。 “让太上皇入葬地宫,先入土为安吧。” 她拒绝未来和他同葬,她更希望独自安好,一个人清静。 雍正帝是个爹宝,对于先帝的遗诏显然不敢阳奉阴违,最终还是选择先以先帝龙袍代替尸身入葬地宫,灵体安放在孝庄太后身边。 正好孝庄太后还未下葬,地宫还在修建中。 这些都瞒着宝音,当然她对外界都失去了兴趣,国丧期间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只觉得情感被带走了一部分。 她想着应该是相处了大半辈子,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园子里他的身影似乎无处不在。 走到哪儿,都是他留下的痕迹。 时光真是可怕,习惯了一个人存在,再突然剥离,竟然有一种深入灵魂的痛楚。 第366章 紫禁城内, 雍正帝忙中抽闲,接见了皇后。 自打接手皇位后,雍正帝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朝政上, 对后宫投入的心思少了,当然也有人到中年,没年轻时的那股冲劲了。 他跟皇后年轻那会儿是情投意合, 这些年过来,多少是有些摩擦吵闹,可谁家不是这样过日子? 步入中年, 两人倒是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 皇后来养心殿是为一件事。 “皇额娘看着郁郁寡欢, 臣妾是想请皇上拿个主意,是否请皇额娘回宫?” 宫里孩子多, 皇后想着或许让孩子们多陪陪皇太后会转移注意力。 雍正帝捏着眉头, “宫里乱糟糟的, 皇额娘若是回宫怕是更加心烦, 再说你不了解皇额娘, 她必然是不愿意进宫,算了, 这事你不用管, 朕派人去问问。” 皇后点头, 就看着雍正帝唤了人去畅春园。 畅春园内, 宝音放下了筷子, 她吃的不多,浅尝后就吩咐人把膳食撤下去。 倒不是没胃口,只是不饿而已。 畅春园失去了男主人,好像跟着失去了活力,明明景色没怎么变过。 宝音走了一小段才意识到不是景色变了, 是身边伺候的人明显不知所措,失去了那个支柱。 其实人总有一死,宝音自己看的开,先帝比原历史多活了六年,七十古来稀,这个岁数走,也早有预料。 他身体从晚年开始便不大好,做过好几场手术,去南边也是想带他避开北方的严寒,寒冷的气候对于老人来说本就是一道难过的鬼门关,过去了等于多活一年,过不去也是常有。 这点宝音很清楚,曾经放学回老家,多少人家里新年里办白事。 没想到这次回来就面临分别。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29节 叹息后,宝音回到了住处,园子里烧香的气息很浓,不少太妃念经算是送先帝一程。 身边的女官走进了屋子,“启禀皇太后,皇上那边派人过来……” 宝音正盯着窗外芭蕉,随意点头,“喊进来吧。” 来人进来后先行礼,然后说了来意。 宝音摇摇头,“不去宫中,哀家留在这里和太妃们作伴,让皇上不用记挂哀家。” 园子里还住着不少人,德太妃走了,宜太妃还在,之前被老五借了出去,最近因给先帝哭丧又搬了过来,如今就住在园子里。 宝音这边也不算太冷清。 她也不是很伤心,很明白现在只是戒断反应,时间会冲淡一切。 宫里的来人去回话了,到了傍晚,宫里送了不少东西过来。 雍正帝算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哪怕两人不是亲母子,表面功夫做的都极好。 宝音也提过让追封德太妃太后之位。 这话谁都不好提,只宝音可以提,毕竟她这位名正言顺的皇太后还在位,若是追封皇帝生母为太后,置她于何地。 宝音也知道最好还是不要跟死人争,甭管母子俩之前有多大争执,死后一切都烟消云散,之后活着的人不断给死人刷滤镜,活着的人是没办法争过死人。 宝音主动提出,也是给皇帝一个光明正大册封生母的机会。 这事宝音没有再关注,三个月后国丧带来的影响渐渐消弭,入夏后成堆的冰往园子这边送,都被宝音给拒绝了,她已经用上了空调,还真不需要什么冰。 雍正帝亲自过来走一趟,体验了空调后,说了来意。 “大哥和二哥递了国书,说是要回来奔丧。” “三哥和其他弟弟应该晚一些国书会到。” 雍正帝当然不愿意这些皇位出局者再回来搅浑一池水,只是这些人狡猾的送了国书,以属国的身份过来。 他若是拒绝,传出去后本就难听的名声怕是更加难听。 宝音听完若有所思,“都回来吗?” 雍正帝点头,他想皇太后应该能听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记在皇太后名下,母子俩是这场夺嫡战的胜利者,那些落败的人若是打什么主意,得先看看过不过得了皇太后这一关。 雍正帝之所以忌惮,也是因为皇太后虽然占他,可对其他皇子也不错,还帮着他们找了后路。 宝音皱眉思索,许久后才道:“身为人子回来奔丧是理所应当,只是他们几个里有人身份敏感。” 这事指前不久被迫“去世”的废太子。 消息已经传遍天下,总不能说死的废太子是假的,回头有人说不定打着废太子还活着的名义起义。 这事绝对有人干的出,哪怕已经是雍正年间还有人打着朱三太子的名号。 普通百姓哪里知道朱三太子若是活着,都奔一百五十岁了。 雍正帝不说话,只看着她,好像期盼宝音能给出个解决办法。 宝音来回踱步后,叹口气,“行了,这事我吩咐人去办,登岸后引着人去遵化,不会让他们进京。” 雍正帝连忙道:“是儿臣无用,让皇额娘操心了。” 宝音摆摆手,留他一起用了午饭,再让人送他走。 等人走了后,宝音才回味过来,老四已经坐稳了皇位,哪里还担心胤礽他们回来捣乱,只怕是觉得她闷得慌,找个事让她忙起来。 忙起来,也会转移注意力不会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宝音笑笑,她就知道选老四不会让她失望,再看看窗外的芭蕉,她深深叹息一声。 真是老了,竟然会觉得园子很大很空。 六月一场大雨,数艘大船停靠在天津港口,冒着雨靠岸。 岸边有一群侍卫在等候,本来是翘首企盼着船靠岸,等船上人下来,侍卫里为首的人热泪盈眶快速跑过去跪下。 “孩儿给阿玛请安,孩儿不孝,这些年未能在阿玛膝下尽孝。” 为首的男人五十来岁,爱新觉罗家一贯的干瘦,伸手将中年男人扶起来,再看看雨中的人马,叹息一声,“弘晳,起来。” 中年人抹了眼泪,带着泪笑着请来的一群人上汽车,还不住看那明显儿跟中原不一样眼眸的小孩。 上了车后,弘晳才知道,这是他阿玛在海外给他生的小弟弟妹妹,带着洋人血统,却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倒挺有意思。 车径直过了桥,开往天津城内的一个园子,等进了园子一行人才下车,洗漱后才坐在一起叙话。 菜上来,两个混血儿只顾着吃饭,胤礽先问了京城的情况,又问了先帝陵墓。 弘晳一堆话里有一半是对当今皇帝兼他四叔的不满,大体意思是这皇位应该是他家的,四叔不过是捡漏了。 胤礽听着皱眉,打断道:“皇额娘传话只让我们去遵化祭拜,不用进京?” 弘晳应该是满腹牢骚,这会儿终于能发泄出来,又说起皇太后站在四叔那边。 看着这个被负面情绪包围的儿子,胤礽终于明白当初皇额娘为何坚持送他出去,看看外面才知道天地有多大,而不是和如今的弘晳一样,目光只盯着小小的京城。 就在弘晳试图打探胤礽可有带兵马时,被胤礽给打断了,“今日休息一晚,明日若雨停就去遵化,正好带你的两个弟弟妹妹祭拜先帝,让先帝看看这两孩子。” 弘晳看向明显不愿意听下去的阿玛,心中有些不满,只觉得阿玛的心气都没了,当年他可是意气风华的皇太子,这皇位本就该是他们家的,凭什么让给四叔? 要不是阿玛跟大伯争的两败俱伤,也轮不到四叔来捡这个便宜! 弘晳的小心思,胤礽是一眼就望到底,越发肯定了心中的那个心思。 弘晳这孩子不适合留在京城,不然迟早会惹出大事来。 老四愿意宽恕弘晳,到下一代可就不一定了。 老四的儿子跟弘晳可没有那份兄弟恩情,还不如带走,带他出去,不是留在京城做困兽之斗。 船上颠簸了两个月,胤礽躺在床上本想睡一觉,可一闭上眼脑海里都是那张脸。 实际上从收到消息开始,他不断的梦回过去,父子之间到今日这个地步,早没了那般身后感情,更不要说当初他确实有那个心思。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一切恩怨情仇好像都过去了,躺在床上四周都是黑暗,他出生既失去母亲,如今也没了父亲,他也终究孤独活在这世上。 隔日一早雨没有停,不过已经转为了小雨,开着车倒不耽误大家出行,主干道还是水泥路,天津开往遵化,上午出发,下午也就到了。 去的是景陵,这里不只埋葬了康熙皇帝,还有胤礽的生母孝诚仁皇后。 实现通知好,守陵人并未阻拦,而是送了一行人进去。 胤礽跪在孝诚仁皇后陵墓前,领着儿女跪地磕头,絮絮叨叨说了一些这些年的经历,才起身往风水墙外,大红门东侧的安奉殿。 安奉殿在动工,就地修建孝庄太后的陵墓。 胤礽先去跪拜了太奶奶神位牌,再跪拜先帝的。 待一切完成后,走出安奉殿,他才问弘晳。 “太上皇为何没有下葬?” 弘晳小声说,“是太上皇遗诏,以衣冠冢下葬,灵棺先供奉在孝庄太后旁,待皇太后百年后,与其合葬。” 这意思很明显,先帝不准备入景陵,只葬了衣冠冢,应该是不想以后再开启陵墓迁坟。 生前一定是和皇太后说过这事,才断定皇太后没有进景陵的意思。 未来皇太后葬在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这谁听了不说先帝是个痴情种? 胤礽听完是一言难尽,他自年少起就见识过这两人的吵闹,也知道皇太后打心底不想进宫,这些年都没能捂热,先帝这是想进地宫后继续捂? 再看看身后的景陵,葬着他的生母,还有钮祜禄皇后、佟皇后、老四的生母孝恭仁皇后,还有十三的母亲敬敏皇贵妃。 合葬了这么多人,也难怪皇太后不愿意挤进来,先帝这是预判了皇太后的选择? “皇太后的万年吉地选在了何处?” 这时候没人忌讳陵墓地点,事实上新帝从登基开始就为自己挑选万年吉地。 只是说来也奇怪,皇太后的万年吉地至今没动静,也没人知晓在什么地方。 弘晳也不知道。 祭拜完后,胤礽并未急着离开,而是将祭品摆上,燃烧纸钱。 一直到傍晚才坐上车到山下的守陵人村子接住。 这一次离开,说不定有生之年都回不来,他自然是将先人都祭拜一次。 只是才下车就看到了戒严的村子,以及村里的士兵。 胤礽思绪万千,被请进去时不断揣测来人是皇额娘还是老四。 进屋后看到人,不知为何心里那口气还是松下来。 他声音里包含着激动,“皇额娘!您是来见我的吗?” *** 宝音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毯子。 年过花甲的她,头上早有了印丝,再看面前苍老的人,有点不敢认了。 “胤礽?你老了。” 胤礽跪坐在她腿边,昂着头道:“儿子都快六十了,早变老了。” 宝音一阵恍惚,又想起了当年那个怕鬼的孩子,年纪大了,总是爱回忆过去。 “在外边怎么样?有困难吗?” 胤礽捡了好的说,“儿臣挺好,那边的洋人好管,说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比大清的百姓好管理,如今儿臣连合大哥已经拿下了北边的土地,不输大清!” 宝音带着笑,“好好,你和胤禔都是大清最勇猛的巴图鲁,往后也是开国之君了。” 第367章 胤礽无奈, “皇额娘,儿子都五十五了,您也别把儿子当小孩哄了。”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30节 宝音收起了笑, 沉吟片刻后问,“看过你汗阿玛了?” 胤礽沉默片刻后点头,“是, 领着两个小的见过了。” 他回头冲门外招手,两个混血儿手牵着手走了进来。 宝音早收到消息了,此时见到了, 并未露出惊讶神色, 而是吩咐人赐了见面礼。 她和蔼的问了几句话,两个小孩一口流利的汉语。 胤礽这才开口, “意外有了这两个孩子, 想着终究是爱新觉罗的血脉, 便带回来认认根。” 宝音点头, 没说什么, 混血儿在后世没什么奇怪的。 然后她说了来意,“我会在这多住上一段时间, 你大哥晚些时间也会过来, 你要是不急着走, 跟我说说外面的事。 胤礽意识到这话里的潜藏的含义, 老四是没有让他上京的意思。 正好他也没有进京的想法, 去了又怎么样,熟悉的人早离开了,儿女该成家的成家,该带走的也已经带走。 守陵村不是很富裕,房子也没多好, 宝音暂住进了营帐内,待过了小半个月,老大和老三均赶回来了。 看着血气充盈,比圈禁时好上不少。 祭拜过先帝后都聚在了宝音的营帐内,宝音见完后,吩咐他们留在京城的家人过来团聚。 年纪大的不说了,倒是有年轻的孩子想要跟着出海闯荡一番。 宝音知道后也没有阻拦,允许跟着出去了。 这次老大、老二几人就有带走儿孙的意思,本来以为得讨价还价一番,没想到这么容易。 还以为会被老四留下当做人质。 到了农历八月,吃过团圆饭后,也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这次怕是永久分别。 宝音别的给不了,黄金他们不缺,新大陆那边资源丰富,也不缺粮食,她能给的只有书籍,四书五经各家思想的书籍,希望这些思想可以在异地落地生根。 送走完所有人后,她才去了景陵,陪了他一日离开。 还未回宫,雍正帝体贴的来遵化迎接了。 宝音不爱见外人,没回宫,直接回了畅春园。 雍正帝也只当她是思念皇考,没有问几个皇兄的事,比较已经走了。 人走了,自然也没有了威胁。 九月底下了雪,宫里又来人请她。 宝音仍没有回宫,畅春园内各个房间都通了暖气片,厨房里火不断,这边能持续供暖,没必要去宫里。 然后腊月,雍正帝领着一家人搬进了圆明园里。 圆明园距离畅春园不算近,可也比在皇宫距离畅春园近。 宝音感叹老四这孩子的孝心,没有阻拦皇子公主们来畅春园,见天冷索性留下他们。 新年帝后也顺理成章搬进了畅春园里,一家人热热闹闹过了新年。 过完年后,雍正帝起了将圆明园跟畅春园连同的心思。 “大哥和三哥家的园子也可以容纳进来。” 宝音想着这不就是后世的圆明园吗? “宫里住着不舒服?” 雍正帝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宫里太小了,住着是没有园子宽敞。” 谁都爱大房子,先帝爱,宝音也爱。 宝音点点头,“内务府的钱够吗?” “够,这几年儿臣这也有盈余。” 老四是搂钱的好手,起码皇位到他手里,户部存银是每年上涨,他也没有什么去木兰围场和南巡的爱好,省了这些出巡,确实能节省不少银子。 不过宝音还是鼓励他外出。 “明年去南边走走,听别人说没有自己亲眼看看来得真实,先帝去南边很大原因是争取民心。” 雍正帝不是很赞同,“江南已经稳了,哪还需要帝王亲临?” 宝音叹气,“你不去,时间一长江南又回到士绅手里,后面皇帝再学你,江南那是说丢就丢。” 事实上,到清末,江南的税已经收不上来,被地方截留了。 雍正帝听完若有所思。 显然他教育皇子的理念跟先帝不同。 先帝是把儿子当臣子用,雍正帝还是很珍惜膝下的几个苗苗,除了当初送到宝音和先帝身边的两个,其他皇子都留在宫里娇养着。 来年二月,雍正帝就突然宣布了南巡。 南边的曹家早不接管织造局了,早年被人诬告过,雍正帝是眼里不容沙的,看曹家人上蹿下跳,立刻抄了人家。 等抄完了才发现曹家是污蔑的,毕竟也没几个贪官抄出来的全是典当票子。 不过江宁织造局的位置是不可能还回去了,这是皇帝的钱袋子,怎么可能不留给自己的心腹把持。 所以曹家被安置在京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曹家渡现任当家人还在上蹿下跳走关系谋官,只是不知道现在不是当年了。 雍正帝跟曹家可没有关系,曹家用奶娘赚下来的情也仅限于先帝一朝。 只是享受过了荣华富贵,再剥夺,没有几个人能承受的住。 这不,前脚雍正帝领着人去江南,后脚宝音就收到了曹家人求见。 先帝是个念旧情的,在他手下当官确实很舒服。 只是宝音不是,她跟老师一样是个眼里容不得沙的人。 不过曹家说到底还是夺嫡中站错了队,还能在京城有房子住,已经算是雍正帝宽容了。 宝音还是见了。 现任的家主是曹頫,曹寅过继弟弟的儿子。 曹家的亏空,宝音是心知肚明,先帝南巡几次都住在曹家,为迎接圣驾,曹家花费大量钱财造园子。 皇帝体谅,将江南的盐政交给了曹家。 还挪用了盐务上的银子,导致盐务出现巨大亏空。 到先帝万年,曾几次上奏说盐政亏空的事,先帝也几次下令让曹寅补上盐政亏空。 曹寅到死都未能补上,给曹家留下了巨大亏空。 老四上位后爱查贪腐,宝音和先帝去南洋也是想避开这些旧臣哭诉求情。 曹家被清洗也是意料之中。 虽然根源是在先帝头上,可这事没人敢说出来,这笔亏空最后不还是雍正帝接手了,曹家也算是安全着陆了。 宝音见了人,然后就听见了一阵哭诉。 这就是她不愿意见人的原因,总觉得她可以压制皇帝一样。 宝音听了一会儿,询问了曹家的困难。 还是生活困顿,曹家大部分钱财都拿去解救曹頫了,到了京城几房是挤在一起,可钱财没多少,快成破落户了。 宝音叹息一声,“男孩女孩该上学还是上学,学费我这边出了,官复原职别想了,回头看看可有空缺补上。” 也算是全了先帝跟曹家的情谊。 她当年也住进过曹家修的园林,确实美轮美奂,放后世一四合院就得上亿了,更别说那园林了,无法估量价值,用的全都是好料子,先帝也就住了几回,结果背负那么多债务。 宝音想着这园林倒是可以空出来收门票,只是不值得,还是看看能否卖掉,可先帝住过的园子,也没人敢接手…… 这就跟后世地方政府修奇观一样,中央叫停了,该支出的钱也收不来了。 要说曹家贪了没,那肯定是贪了,只是花的也多,上一辈敞开了花,后辈得为先人买单。 宝音无法为曹家提供过去的荣华富贵,给的只有小康生活,曹家不接受也只能这样了。 曹頫似是听明白了,满脸苦涩离去。 宝音吩咐人送了些钱财,曹雪芹应该出生了,后世总有人说曹雪芹不是曹寅的子孙,宝音是从来没有问过。 谁知道这是不是笔名,到她这个岁数对这些已经不关注了,给曹家提供的帮助有限。 曹家的孩子愿意上学的都送去了学校,不愿意也没办法,说到底曹家还得自己立起来。 七月时雍正帝从江南回来了,一回来就连发几道圣旨都是针对江南。 主要还是朝廷的大头税收还是在江南。 这几年江南快速发展,高楼拔地而起,围绕丝绸的轻工业厂也在扩张,回报的税收自然也在暴增。 显然雍正帝在江南有所得,才连下几道圣旨。 宝音最近挺悠哉,在养孩子。 雍正帝倒是很大方,膝下的孩子不论男女都送到了她身边,显然是忙于政务没有时间养孩子。 宝音倒是愿意接手,说不定哪一位皇子就是下一任帝王。 她先摸了底,看看这些孩子的思想,是自豪满族身份,还是赞同满汉一家亲。 满汉融合是她推行的政策,这些年潜移默化,促进民族融合。 有支持的也就有反对的,这些年也不断有反对融合的声音,多是来自宗室。 对于底层的满人来说,更加倾向于融合,毕竟他们限制多,日子过得还不一定比民人好。 但是上层的贵族,享受阶级优越的这部分是不允许自己的地位被动摇。 之前是宝音强行推行,之后是老四接手,也在推进。 关键是下任皇帝,得挑选个能维持下去的,否则跟乾隆一样推翻了雍正的种种政策,大清也只能落后外面国家。 别的国家都如上升的太阳,只大清走下坡路也挺有意思,更别说外面她还给大清安排了不少竞争对手。 只是老四的儿子不算多,挑来挑去也是矮个子拔尖。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31节 第368章 教育这种事急不来。 宝音是赞同人性本恶, 因为年幼对世界好奇,自然也没有什么畏惧之心。 小孩的很多认知都是通过观察大人得到的,哪些能做, 哪些不能做,都是从父母身上学到。 教育皇子和教育普通人是不一样的,好在宝音经验丰富, 更是有成功的代表作。 先摸摸底,显然皇帝对于皇子们的教育全交给了宫里的老师。 宝音摸完底后,头疼的不行, 不少都是倾向于儒家, 对于新学并不感兴趣。 这可不行,先将皇子公主塞进西花园的学堂, 再派人收集各地的教科书, 可不能被人给糊弄了。 时间过得很快, 两年时间转瞬即过, 宫里开始操办除服之祭, 皇帝对先帝的孝心很实在,表现就是完完整整守制三年。 转眼就是雍正九年, 也不知是不是忙于政务, 雍正帝身体不复健康, 肉眼可见苍老了不少。 宝音劝他多休息, 很显然他没有听见去。 大概是意识到体质不如从前, 雍正帝开始将皇子们带在身边,挨个儿考校。 储君人选宝音没有管,只知道翻过年正大光明牌匾上有多了个遗诏。 畅春园的主子一个个离去,宝音的熟人越来越少了,圆明园的修建没停过, 倒是跟畅春园连到了一块。 这座举世闻名的皇家园林有了大致轮廓。 园子扩大了,宝音开始换地方住,当前的目标是住遍每一处。 她留下了许多照片,这些照片都塑封好了,后面写了拍摄的时间地点,往后这些都是要带到地下的。 除了热衷拍照留影,她还捡起了绘画,喜欢找个景色好的地方,一坐就是一下午。 这天也是一样,就听见宫里传来不好消息,皇帝一病不起。 宝音一听,吩咐人准备车,她要进宫看看。 汽车开进了园子里,宝音上去后,车子开向京城,一路疾驰,二十分钟后进了京。 车速慢下来,绕到了皇宫正门。 汽车是不能开进皇宫,有门槛拦着,下车后改坐轿子,被抬着进了养心殿。 养心殿内候着一群太医,本来这里就有安放了检查的仪器,都是以前宝音留下的。 如今都用上了。 皇帝还昏迷着,检查结果还没出来,有太医已经通过诊脉判定了原因。 除太医以外还有皇后和后宫嫔妃,一个个看起来都忧心忡忡模样。 宝音也看到了久负盛名的贵妃年氏。 果然是美人儿,不属于当年的卫氏,眉宇间带着忧愁,是个清冷的美人。 宝音也喜欢这个类型,确切来说只要好看她都喜欢。 她是个颜控,当年对后宫宽厚也是这个原因,谁不喜欢美人?看久了心情也很好。 “皇帝情况怎么样?”宝音进来后略瞟一眼,目光对准了太医。 太医连忙回话,“皇上是过于劳累诱发旧疾……” 宝音眉头一提,“旧疾?” 老四有什么旧疾?她还是头一次听说。 皇后上千一步小声说了,宝音眉头舒展,“我早就劝他多休息,手里的事忙不完,这些事怎么可能一个人做完?” 皇后恭敬道:“皇上这是怕辜负先帝的托付,皇上时常说,先帝将大清江山交于他手中,他不敢辜负先帝期盼。” 宝音点头,“老四是个实诚的人。” 这种场面话她也不吝啬说出口。 或许是这边声音太吵了,雍正帝被吵醒了,睁开眼环视四周,过了三分钟才意识复原。 “皇额娘也在,儿臣……” 他挣扎着坐起来要行礼。 宝音在床边上坐下,拍了拍他手臂,“行了,躺着吧,早劝你多顾着点身体,你呀就是不听,这回知道轻重了吧?这事是做不完,要懂得劳逸结合。” 老四就是个工作狂,一进入状态是没完没了干活,她怕他有朝一日猝死。 当初先帝还有她帮着处理,眼下所有事都压在老四头上,也就一个十三能帮他。 老六倒也可以,只是他身子弱,能帮的有限。 皇后拿了枕头垫在皇帝身后,皇帝半靠在床上,垂眸说了几句朝中出的状况。 宝音本来是不想听的,皇帝不是先帝,先帝容许她伸手财政,换做雍正帝可不一定。 之前她一直避嫌,没有参与过,没想到今日他竟然主动提起。 宝音看了他片刻,才带着笑问,“是因为钱制改革?” 所谓的钱制改革其实是纸/钞的改革,经过多年潜移默化,纸钱已经被大多数人接受,掺和着铜钱使用。 再加上收税也允许收纸钞,目前已经到了货币改革的时间点。 废除金银的货币属性,将金银归于贵金属,允许市场买卖,这已经成为朝廷共识。 主要还是海外流入的金银太多,再不调整,金银会大幅度贬值,金银虽多,可也很难流动起来,多年实验,确实没有纸钞好用。 宝音想到了银行改制已经到了尾声,她也收到了户部再推行第四版纸钞的消息,猜测皇帝应该是忙着这个。 老四就喜欢亲力亲为,盯着每一个缓解,他不累谁累? 真怕他某天猝死。 宝音坐在一旁静静听完,稍作指点,待他若有所思后才起身。 “你这毛病就是累出来的,要多休息,抓大放小,甭想着全攥在手心里。” 雍正帝正色点头,“是,皇额娘说的是。” 宝音神色稍缓,又看向皇后,“你们好生照顾好皇上,回头若是再出状况,要及时告知一声。” 雍正帝连忙直起腰,“皇额娘不留在宫中?” 宝音摇头,“我在园子里住惯了,看惯了山水树木,不习惯宫中的森严,况且园子离宫里也不是很远。” 让皇帝不用送,宝音被皇后送上了车。 她就不喜欢回宫里,来来去去一大群人跟着,一点也不自在。 回畅春园后,宝音难得打开了金手指,看着雍正帝在位时间若有所思。 也不知道能不能改变历史,若是不能改,只希望他听进去了那些话。 雍正九年就这样过去,这年冬日发生了一件事,宝音听到后愣了一下。 年羹尧被清算,年贵妃香消玉损,然后以皇贵妃礼下葬。 宝音没想到大体历史竟然没有改变,年羹尧的下场又回到了原定历史。 也对,性格决定命运,他的性格不变,命运又怎么会变? 雍正十年,十三生了重病被送进了医院抢救。宝音听说后,召见名医会诊。 真是多事之秋,皇帝的身体也不大好,这一批人寿数好像注定了一样。 时间对于宝音来说变得好像加速前进,前脚送走了十三,后脚送走了皇后。 皇后是因为一场春日的感冒,忙着宫务没将小感冒放在心上,结果一拖再拖,拖得严重了,没得很突然。 雍正帝很伤心,他和皇后相濡以沫半生,谁能想到她走的太快,太让人猝不及防。 接二连三的丧事好像将老四的精神气都带走了,让宝音这个七旬老人不得不出面帮着处理朝政。 到底是伤了元气,没撑过五年还是走了。 随着正大光明牌匾上的遗诏取下来,新帝登基,宝音的辈分跟着上涨,成了大清第二位太皇太后。 新帝很年轻,二十来岁正是意气勃发的时候。 看着年轻的皇帝,宝音总有看到圣祖的即视感。 宝音原本以为自己不会活很久,每想到活过了九十。 皇帝已经步入中年,少了年轻时的轻狂,变得稳重起来。 如今的大清并未闭关锁国,跟外界联系不断,也知晓外面在打仗。 民间喊着立宪法的声音不断。 宝音不管这个,大清的命运自有天定,非人力可。 就像是王朝有寿命,积攒多了问题,总会有爆发的时候。 除了立宪的声音,民间还流传着一股建立共和制的声音。 这股声音被视为反贼。 没人知道这些反贼最初是宝音资助起来的,她只是早早洒下了种子,经过这么多年开起了红花。 九十六岁的这年,宝音刚过完寿,仿佛有预感一样,让人喊来了皇帝。 皇帝含着泪喊奶奶。 宝音笑得轻松,“行了,都多大了还哭。” 皇帝是雍正帝的嫡长子,早前跟着宝音出去乱闯,祖孙感情深厚,早年皇帝刚登基手忙脚乱,被臣子们糊弄过,都是宝音在后面指点才迅速掌握朝政,延续先帝的遗政,年轻的皇帝容易被糊弄,先帝的某些政策若是取消,想再复刻可没那么容易。 改革就得一鼓作气,像北宋那样一拖再拖,怕是亡国了问题都没解决。 宝音对这个孙子是很满意的,年轻时是被糊弄过,如今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地位。 爱新觉罗家的教育她不担心,虽然出不了人杰,但也没出什么昏君。 贵妃吐槽日常(清穿) 第532节 至于之后,她也管不了,管不到。 “圣祖遗体已经放置三十载,是该到入土为安的时候了。” 她眼神悠远,“年轻时我跟圣祖说过,不立明墓,选块草地,埋下再用马踏平,来年草一长,谁都找不到。” 她收回眼神看向皇帝。 “地方已经建好了,不要什么陪葬品,只用书陪葬,哀家更愿意死后跟书葬在一起,至于圣祖,还是回归景陵吧。” 身体好像轻飘飘的,她站在门口看着太医商议着施针。 紧跟着是皇帝抽泣声。 她伸手刚想要劝,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叶子,醒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