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光环选中了我》 第1章 《万人迷光环选中了我 / 男朋友都在梦里》作者：赵沟渠妈妈【完结+番外】 简介： 【普女万人迷｜多男主｜男全洁】 江如鸣拥有了一个奇怪的技能。 她发现，自己白天遇到的人，晚上就一定会出现在她的梦里，跟她发生一段很奇怪的故事。 梦里的情节不一，人物不一。白天刚刚见过的帅气小学弟，晚上竟然就梦见他变成了自己的男朋友，甜甜地叫自己“姐姐”；机场里萍水相逢的男人，梦里就变成了觊觎她的上司；严厉的教授，梦里变成了她马上就要结婚的未婚夫…… 每次醒来，江如鸣都会尴尬得要命。 更要命的是，她本以为那只是她自己的梦，没有别人知道。结果，没过多久，梦里出现过的人就莫名在现实中找她搭讪起来…… 【滴！万人迷光环已选中宿主……】 第1章 奇怪的梦 请务必仔细阅读以下排雷内容： 1、没有女权升华价值，一切为谈恋爱服务！女主普通女大，不强势！ 2、本文核心设定为被“系统”选中的所有人物都会在晚上进入梦境完成某种要求，途中失败会反复重开。 3、某一爱哭小气醋精娇夫款男主，缺爱缺少安全感且作精，需要女主主动去哄，且前期戏份多。 4、本文多男主，正文开放结局，番外分为np和各男主的if 1v1两种结局线。 5、包含微微微微的真·骨科倾向暗示。 6、包含大学教授男主。 7、文笔一般，也就能打发打发时间，无需带脑子。 —————————正文分割线 江如鸣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大学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能会像电影里的主角一样拥有什么特异功能。 但，奇怪的事情就是发生了。 她本来是睡眠质量很好的人，几乎很少做梦。但大概从一周前开始，她发现自己开始频频做梦，而且梦里的主人公一定是当天白天见过的人。 最开始，那些梦还只是断断续续的片段，因此江如鸣并没有在意，以为只是普通的梦。但慢慢的，江如鸣就发现自己的梦越来越长越来越完整，逐渐变成了一个完整的情景，有人物有情节有发展。 而且越来越难醒来。 一开始它还只是像普通梦境那样意识稍微动摇就会醒来，但江如鸣这两天惊恐地意识到，她已经无法单凭意识的反抗从梦境中醒来了，而必须要走完整个梦境才能够醒过来。 打个比方，前天她梦到了自己的一个舍友，舍友说要她陪她一起去逛街，那江如鸣就必须在梦里陪舍友逛完街才能醒过来；昨天她梦到了一起上课的一位不熟悉的同学，那位同学让她帮忙改论文，她就必须把论文改完了才醒过来。 像这样的梦还算是正常的。有一次她甚至还梦到了自己莫名其妙跟一个男生牵着手，她看不见那个男生的脸，但是能感觉到他在对自己笑。 醒来的时候，江如鸣莫名有点别扭，耳朵稍微有点泛红。 啊……老天啊，她怎么老是做乱七八糟的梦呢？ 她已经大三了，但在大学期间一直都没有谈恋爱，熟识的朋友也就是同宿舍的一两个人，平常的消遣也就是打游戏买周边。 难道说……她已经因为太久没有社交而进化到一个人通过梦境就能自我满足社交需求的程度了吗？ 虽然她的梦都很奇怪，但毕竟也只是梦而已，对她的正常生活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因此，江如鸣只是将之当成一件怪事儿，但并没有太在意。尤其是习惯了做梦之后，她反而把那些梦当成乐子来看，也算是生活中的一点调剂。 周末的时候，学校里举办院系之间的小型篮球比赛。江如鸣本来是对这个不感兴趣的，但她有一个舍友，在篮球社里挂职，这个周末要跟着去看比赛、做后勤。 那个舍友叫何燕然，是江如鸣在整个宿舍里关系可以说是最好的一位。与江如鸣偏向内敛的性格不同，何燕然简直是个随时随地发光发热的小太阳，社团加了一大堆，整天像个小蜜蜂一样忙得团团转。 她见江如鸣一到周末就窝在床上打游戏看综艺，忍不住拉她出去晒晒太阳。 江如鸣没办法，只好答应了何燕然周末早上陪她一起去看篮球赛的要求。 她们都是计算机系的学生，周日早上的比赛轮次正好是计算机系男篮对金融系男篮。江如鸣虽然八百辈子不早起一次，但偶然早起迎着晨光去看运动比赛，也让她觉得挺有活力的。 她被何燕然拉着挤进人群中，朝前排篮球社预先留好的位置走去。 何燕然是个典型的北方姑娘，笑起来明艳大方，“来来来，咱们坐这儿。” 江如鸣被她像带女儿一样被风风火火安排着坐下，抬手用手背遮挡着早晨刺目的阳光。 她很喜欢何燕然的长相气质，但可惜她自己不长成那样。她的长相更小家子气一些，五官单拎出来都不出彩，合在一起倒是挺合适的，非要说的话，她也就笑起来的时候看上去令人印象深刻一点。 何燕然一边跟她们的社员统计一会儿要送的水、对加油词，还要核对替补名单。江如鸣就一个人坐在旁边无所事事，盯着即将开始的场地一边打哈欠一边看。 随着裁判一声哨响，比赛开始了。 何燕然有了空闲，兴奋地指着场上的队员一个一个给江如鸣介绍。 “咱们院的篮球队选了好多大一的新学弟，你看你看，就，那个和那个，都是，据说高中都是篮球队的，基础很好。” 江如鸣手撑着下巴，随意搭话道：“那咱们不是赢定了？” 何燕然摆摆手，“也不能这么说。金融系一直都是传统强队，他们有个固定前锋打球特别厉害，就是那个……哎，就那个寸头那男的。” 江如鸣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看到一个麦色皮肤的男的，穿着金融系蓝色的球服，正在抬手跟队友示意。 “看上去……挺厉害的诶。那我们还能赢吗？” 何燕然撇撇嘴，“谁知道呢……哎不过我听说哈，咱们篮球队里也有一个学弟很厉害，高中的时候就拿过市级奖项，就这，他还不是专业的篮球运动员。他一进学校就加入篮球队了，现在是……是咱们的……” 她低头翻了一下自己的本子，“哦”了一声指给江如鸣道：“他是小前锋！” 江如鸣不懂篮球，也分不清楚什么前锋后卫都是什么位置。她低头看了一眼何燕然手中的本子，在凌乱的“小前锋”三个字后记录了一个简短的名字。 齐鹤。 她抬头试图辨别，辨别失败后只好拉拉何燕然的胳膊问道：“谁啊？我也认不出谁是小前锋啊。” 何燕然似乎也不是很熟悉，盯着赛场上的运动员仔细看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指着正在单人运球突破对手防线的一个身影，拍拍江如鸣的胳膊。 “就是他！那个戴蓝色护腕的！” 江如鸣望过去，只见那个人的姿态像是奔跑在领地上的雄狮，个子很高，手长脚长，因为皮肤白皙所以奔跑中肌肉发力的形状清晰可见。投篮命中后，他咧开嘴笑了，往回跑的时候还拍了拍队友的后背。 第2章 何燕然看了一会儿，忽地感叹道：“哎呦，男人还是运动的时候最帅啊。” 江如鸣忍不住看向她，结果两个人对视了几秒之后一齐笑了，笑得旁边的人都莫名其妙的。 “还是你懂男人啊。” 江如鸣虽然恋爱经历不多，但虚拟的老公可没少追，口嗨起来绝不输给何燕然。 但她这么说也只是开开玩笑。等到比赛半场结束，中场休息的时候，何燕然要去给运动员送水。江如鸣见她一个人抱着一大堆水，便也帮着拿了两瓶水跟过去帮她了。 确实如何燕然所说，篮球队里大多都是学弟，江如鸣去送水的时候，人家都会礼貌地点点头说一声“谢谢学姐”。 只是在将水瓶递给那个叫“齐鹤”的学弟的时候，江如鸣被他伸出来拿水瓶的那只手吸引住了。他的手指上隐约可见带了一点纹身，好像是什么花纹的形状。 江如鸣暗暗多看了几眼，觉得纹身挺好看的。 齐鹤站在她面前她才发现他有多高。他向后捋了一把头发，脸颊上挂着汗珠，对江如鸣笑着颔首道：“谢谢学姐啊，学姐辛苦了。” 江如鸣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 下半场比赛很快开始了。江如鸣又回到了座位上，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比赛，时不时跟旁边的何燕然胡扯两句。 比赛结束后，金融系以一分之差险胜计算机系。那个寸头男生确实很猛，计算机系的几个男生下来都满脸的不甘心。 大家都围上去七嘴八舌地安慰着“没关系”，但那个站在人群最后边儿的齐鹤却还是垂头丧气的，用力地用毛巾擦了擦头，将毛巾盖在了脑袋上。 他的队友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了点什么。 江如鸣见状，走到忙碌着的何燕然旁边，低声跟她说道：“你先忙，我太困了，回去睡一觉。” 何燕然点点头，“哦行。哎你一会儿吃饭去不？我中午回去找你一起吃饭啊？” 江如鸣答应了，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离开了。 但中午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却只发现了何燕然的一条留言。 “鸟鸟宝宝，啵啵！对不起，他们输了比赛太难受了，说要去一起团建吃饭恢复心情。我没法推脱，不能回来跟你吃饭了……” 江如鸣看完消息有点丧气，她其实不太喜欢一个人去吃饭，以往何燕然大多都会跟她一起的。她感觉何燕然在她眼里就跟妈妈没什么两样，脸上写着“可靠”两个字。没有她陪江如鸣，江如鸣一个人就觉得孤零零的，连宿舍门都不想出了。 她不太开心，但还是故作轻松地回复道：“欠我一次饭！” 何燕然很快回复：“嘻嘻，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放下手机，江如鸣有些怅然地看着床帘，没了一丁点下楼吃饭的欲望。 等她窝在床上打了一下午游戏之后，何燕然才回来。 江如鸣一听到动静就探出头来，幽怨道：“回来了？” 何燕然一见她这副样子，笑嘻嘻地过来故意道：“亲亲——” 每回何燕然要故意恶心她或者心虚转移话题的时候，就来这一招，江如鸣都习惯了，一巴掌按在她脸上。 “一边儿去，我生气了。” 何燕然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没生气，拉着她下床。 “走走走，我下午又去听了个讲座才回来的。好家伙那讲座真是——又臭又长。咱们去吃晚饭吧，麻辣烫怎么样？” 江如鸣中午就没吃饭，此刻被她一说也勾起了食欲，下床去吃麻辣烫。 晚上睡觉之前，江如鸣特地放了一把美工剪刀在枕头底下——这是何燕然教她的方法，说在她们老家，在枕头底下放利器就不会做噩梦。 江如鸣也是死马当活马医，稀里糊涂就睡过去了。 她祈祷着自己不会再做梦，但事与愿违，她很快发现自己的意识重新苏醒，而眼前的一切景象都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最终……变成了她熟悉的场景。 耳边传来乱七八糟的叫好声和打气声。江如鸣发懵地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在……白天看篮球比赛的地方！ 第2章 姐姐 十月份的b城，气温其实已经降下来了，早已不复夏日的闷热。 但在江如鸣的梦境中，清晨的阳光仍然燥热又刺眼，晒在脸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她坐在篮球场边的观众席上，眼前就是即将要开场的篮球赛，身边都是看比赛的观众。 与白天见过的场景一模一样。 这还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连场景都一比一复刻了。 江如鸣无奈地叹了口气。经过一周的时间，她已经对自己这样爱做梦的能力习以为常了。 她左右看了看，想要找找自己的梦里有没有何燕然，结果却惊讶地发现，何燕然坐在不远处的观众席上。那一片观众席都是篮球社预留的位置，江如鸣白天就是跟着何燕然坐在那的。 只是现在，她发现自己坐在更靠近篮球场的位置上，跟何燕然有一段距离，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她发懵地低头，就惊讶地发现自己手里已经拿了一瓶水，而屁股底下坐着的……是一件，陌生的外套。 她愣住了，扯过那件外套看了看。 观众席的座位确实不太干净，但室外篮球场就是这样的，没办法。江如鸣白天的时候虽然犹豫了一下，但到底还是没好意思说她觉得位置有点脏，是闭着眼睛坐下的。 但现在，一件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号码很大，明显属于男生的外套就垫在自己的位置上让自己坐着，前襟印着明显的品牌logo，隐隐带着一股椰奶香水的味道。 椰奶…… 江如鸣更加意外了，因为她自己就十分喜欢用椰奶香水喷衣柜里的衣服，她觉得这样的话穿上衣服的时候可以随时闻到清甜的椰奶气味，这会让她心情变好。 嗯？难道她判断错了？这其实她自己的外套，只是故意买了xxxl的宽松bf风？ 但是……她比对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和那件衣服的袖子，不由想到这要是她给自己买的，那也太过于bf风了，穿上还不直接跟慈禧的袍子似的？ 她困惑地盯着手里的外套袖子，耳边忽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哨响。 比赛开始了。 她下意识抬头去看赛场上，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那只袖子。 赛场上的运动员都跟白天她见过的一样，金融系的那个把他们打败的寸头男生，计算机系的几个跟她说过“谢谢”的学弟，以及那个据说打球很厉害的齐鹤。 江如鸣一一扫过他们的脸，确认过全都是见过的人，心里不由得感叹自己记忆力还挺好的，居然能完整复刻出只见过一面的所有人。 她的梦都不是她想结束就能结束的，必须等梦境里的情境完成她才能醒过来。因此，她也不着急，跟白天一样手往膝盖上一撑，无聊地看着篮球场上的比赛。 只是……有点奇怪的是，她发现赛场上有个人一边打球一边时不时往这边看。她最开始觉得是错觉，或是巧合，但次数多了以后，她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不对。 她眉头微蹙，尝试着找出是谁一直往这边看。没过一会儿，她就跟刚投过篮正往赛场另一边小跑移动的齐鹤对上了视线。 第3章 ？ 齐鹤？ 江如鸣不解地眨着眼看着他，而跟她只有一面之缘根本不熟的齐鹤却在她发现他的视线后，眼睛亮了亮，咧开嘴角笑起来。 阳光帅气。 他只笑了一瞬，就继续转过身去应对比赛，无暇再看过来。而看到齐鹤笑容的江如鸣却完全懵了，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感知错了，他大概是在跟自己这个方位的其他人示意。毕竟自己根本不认识他，他莫名其妙朝她笑干什么？ 但，下一次投篮后，江如鸣就再次跟齐鹤的眼神对接。齐鹤一边敏捷地后退调整站位，一边忍不住扭头盯着江如鸣的方向一直看。 江如鸣猛地看了看左右两边，但由于身边的人她都不认识，所以也无从判断是不是齐鹤正在看的人。 齐鹤的眼神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让人感受到其中滚烫的温度，就像是明亮的阳光，让江如鸣难以忽视，有种被烫到的感觉。 她有点坐不住，变换了几下姿势，眼神故意忽视齐鹤，去看别的运动员。 她也没仔细挑，随便捡了个人盯着看，脑子里一片浆糊，满脑子都在祈祷齐鹤别老往这边看了，弄得她怪不自在的。 但她没注意自己盯着的人，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一直盯着对面金融系的那个寸头前锋看。 那前锋本来进攻得很猛，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在带球过人的时候一时脑抽出现了一个小破绽，瞬间被对方中锋发现，截断篮球。 就算是不懂篮球的江如鸣也能看出他的失误十分低级，因此观众席上骤然响起一阵可惜声。 那寸头前锋却没什么别的反应，只是短暂地站在原地愣了一秒，就掀起衣摆擦了擦汗水，甩了甩头继续奔跑起来。 就在他抬头的那一瞬间，江如鸣好像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准确无误地射向了这边。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得太多了，她觉得……似乎那个寸头也在看她。 嗯？ 江如鸣越想越觉得荒唐，不由得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她尚且在自我怀疑之中，就在这时，一声巨响吸引了江如鸣的注意力。 她猛地抬头，就看见一道弯月一样的白色身影，矫健地从半空中落地，那颗篮球撞击到篮板，发出剧烈的响声，反弹落在地上，蹦出好远。 观众席上为这颗球没有投中感到唏嘘，而江如鸣只是意外地看着刚刚忽然砸球的齐鹤，一脸发懵地看着他在不远处没什么表情的脸。 一声哨响，上半场结束了，计算机系略领先两分。但江如鸣知道，下半场这两分很快就会被追上，金融系会凭借一分的领先优势打赢计算机系。 运动员从高强度运动中暂时获得几分钟的喘息，纷纷走到场边。 江如鸣才想起来自己手里的水。她不确定是不是要像白天那样送了水看完比赛才能醒过来，保险起见，她还是忙站起来，顺手拎起座位上的外套，拿起水瓶往迎面而来的计算机系篮球队员的方向走。 一旁的何燕然像白天那样抱着几瓶水过来，只是这回没了江如鸣帮她。她看见了江如鸣，也没有任何惊讶的样子，匆匆打了个招呼就忙她的去了。 江如鸣犹豫了一下，扫了一眼运动员，最终决定完全按照白天的样子，将手中的水递给了其中一个学弟——她白天就是第一个给他发水的。 但白天的时候，这个学弟很礼貌地对她说了“谢谢学姐”，这一回，这个学弟却很惊讶地看了眼她递过来的水瓶，没有立刻接过去，而是不确定地问道：“学姐，这个……给我的？” 江如鸣没预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迟疑地点点头。 “嗯……有什么不对吗？” 那学弟还是没有接，而是回头看了眼身后。顺着他的视线，江如鸣看到了走在队尾慢慢靠近的齐鹤。他跟江如鸣白天见过的样子一模一样，白色的球服近乎湿透，墨眉白肤，脸上带着汗珠。 只是白天的时候他并没什么异常，但现在，他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如鸣。 他没说话，那学弟见状便只好接过了江如鸣手中的水，说道：“那……谢谢学姐了。” 他似乎有点尴尬，握着水瓶立马溜到了一边。 江如鸣的梦没有因此结束。 她知道梦还没完，在心里叹息了一下，想着恐怕是得看完整场比赛才行。 就在这时，齐鹤忽然走过来，径直在她面前站定。 江如鸣不明所以地仰头看着他，因为身高差的原因脖子仰得有点难受。 齐鹤看着她，熟练地弓背弯腰，俊朗的眉微蹙，紧紧盯着江如鸣看。 “姐姐……” 他一开口，江如鸣就完全懵了。 “你怎么把我的水送给别人了？” 齐鹤表情甚至有点委屈，让江如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你……” 她脑子里无法处理眼前的一切，无数个不对劲的地方都让她感到疑惑，她只能捡最表面的一个问题先问出口。 “你叫我，什么？” 江如鸣不敢置信地问他，就见他听了这个问题表情比自己还无辜。 “叫姐姐啊……怎么了，姐姐，你今天好奇怪。”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闷闷地说出口：“……你今天老是盯着陆天明看，都不看我。姐姐明知道我最不喜欢他了……说好给我送的水姐姐也给了别人。” 他拉住了江如鸣的手，比她大了一整圈的手掌传来另一个人的温度和触感，让江如鸣心惊肉跳。 “是我最近做了什么惹姐姐生气了吗？姐姐你说嘛，我可以改，但你别故意气我啊……” 江如鸣的心跳因为异性的接触而骤然空了一拍。这其中并没有喜，全都是惊。 她立即抽出了自己的手，警惕地向后退了一大步，瞪着齐鹤道：“你在说什么！你认错人了吧？” 这句话一出，齐鹤就愣在了原地，眼中是浓浓的疑惑和受伤。 他那么高的个子，无措地站在原地不敢靠近江如鸣，只能低声喊道：“姐姐……” 他似乎完全不理解江如鸣的反应，“你怎么了啊今天？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下半场的比赛又要开始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能无奈地先去上场，临走时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江如鸣。 第3章 男朋友 江如鸣觉得，这个梦荒唐极了。 她没有从刚才的冲击中反应过来，呆呆地抱着外套站在原地，见齐鹤回到了场上，察觉到她的目光还欲言又止地看过来。 江如鸣立刻转过了身，脑子里纷杂一片。 何燕然暂时结束了自己的社团工作，站在原地舒了口气，一扭头看见江如鸣木桩子一样站在那，奇怪地走了过来。 “鸟鸟？” 听到熟悉的称呼，江如鸣才抬头，对上了何燕然的视线。 “你怎么了？” 何燕然的样子和声音让她感到无比地熟悉，一瞬间，安全感就包围了她。 江如鸣皱着脸抱住了何燕然的胳膊，“燕子，还好你是正常的！” 何燕然听了她的话表情却很微妙。 第4章 “什么叫我是正常的？你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江如鸣挎着脸摇摇头，“你不懂。” 何燕然比她略高一点，江如鸣很喜欢挎着她的胳膊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何燕然见她一副小鸟归巢的样子，疑惑道：“这是咋了？” 她想了想，皱眉问道：“你跟你对象吵架了？他欺负你了？来，跟妈妈说说，妈妈揍不死他——” 她刚说了一半，江如鸣就猛地抬起头，瞪着眼睛看着何燕然。 何燕然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忘了自己刚才在说什么，问道：“怎、怎、怎么了？” 江如鸣问：“你……你刚才说什么？” 何燕然也被问懵了，试探性反问道：“我……刚才说了什么？” 江如鸣问：“你刚才说，我对象？” 何燕然也懵懵然眨了眨眼，答道：“啊——” 她“嘶”了一声，试探道：“不对吗？” 江如鸣大声道：“当然不对啊，我哪儿来的对象啊！” 何燕然因为她的话沉思了几秒，在江如鸣不可置信的目光下，略一沉吟道：“这么快就……分手啦？” 江如鸣崩溃地摆手，“不是不是！” 她解释道：“我不是没有男朋友的吗？我、我男朋友是谁啊？” 何燕然这回真不知道说什么了。她竟然伸手探了探江如鸣的额头，喃喃道：“你发烧了？” 江如鸣叹了口气，赶紧摇了摇头，甩开何燕然的手。 何燕然赶紧阻止道：“哎呦呦跟小狗似的……别甩脑袋啦，这本来都已经傻了，再甩就更傻了。” 江如鸣气势汹汹地捏住了何燕然的鼻子。 何燕然扒拉开她的手，才正色道：“你咋还突然失忆了？真的假的？是不又逗我呢？你对象齐鹤啊，上个月刚在一起的，这个月就不记得啦？” 江如鸣呆住了，至少五秒。 何燕然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哎，神儿还在不？” 江如鸣忽然抓住了她的手，“你说……齐鹤，那个大一篮球队的什么……小前锋，是我男朋友？” 何燕然这回是真的觉得不对劲了，皱眉问道：“是……啊，不是他是谁？鸟鸟宝宝，你到底怎么了？别吓妈妈啊。” 江如鸣却摇了摇头。 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猛抬头问了句：“那这个衣服——” 何燕然被她的音量吓了一大跳，“哎呦”了一声，就听江如鸣道：“这个衣服，也是他的吗？” 她举起手中的外套，递到何燕然眼前。 何燕然看了看，不确定道：“这……我也不认识他的衣服啊。不过看大小，像。” 她顿了一下，皱眉神秘地问道：“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还有别的男生给你自己的衣服？你有别人啦？行啊，我女儿就是牛，无缝衔接哈？” 江如鸣恹恹地看着她，“……当然不是啊！” 她看着自己怀里的外套，一时间竟然觉得重若千斤。 因为她忽地想起来，这是在自己的梦里。 她的梦一向逻辑严密，头尾完整，所以她有时候会忘记这实际上是一场梦。 她现在才意识到，刚才她所见到的一切不合常理的地方，仅仅都是因为——这是一场梦而已。 在她的梦里，仅仅在篮球场上见过一次的学弟竟然变成了自己的……男朋友。想起齐鹤刚才喊她“姐姐”的样子，江如鸣就忽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羞耻感。 ……她竟然在梦里把不认识的小学弟当成男朋友！ 她不是不喜欢帅哥，日常也总是跟何燕然口嗨，但这不代表她可以接受自己是个喜欢在潜意识里编排不熟的小学弟的人。 她可以随便脑纸片人，但是不能脑现实中真实存在的人。这是原则和底线。 因此，现在一想起齐鹤那张脸，她一点也没有凭空得到一个帅哥男朋友的惊喜，反而是满腔的尴尬和别扭。 ……她无比渴望赶紧结束这个梦，并且在心里真心祈祷以后在现实中再也不要见到齐鹤了。 一声哨响，整场篮球比赛结束了。 江如鸣被这个声音打断了神思，抬头望向赛场之上。 金融系的比分竟然高出计算机系六分！ 江如鸣有点惊讶，余光一瞟就不经意间看到一旁看到比分，缓缓靠着篮球架坐了下来的齐鹤。 齐鹤脸上没什么表情，坐在地面上缓缓平复呼吸。在接触到江如鸣的视线后，他的目光略微凝滞，并没有立即移开。 那一瞬间，江如鸣不知为何，觉得齐鹤像是希望她走过去哄哄他的样子。但下一刻，她就在脑子里抛开了这个想法。 这是她的梦，她对齐鹤所有想法的猜测都是自己的潜意识臆想。这样的臆想跟“她看了我一眼她一定喜欢我”的普信男有什么区别？ 她没有犹豫，扭头离开了，身后齐鹤的目光立即黯淡了下去，但她没有管。 比赛结果出来之后，计算机系比白天的时候气氛还要低靡，而金融系后来居上，兴奋地庆祝着胜利。 远远地，江如鸣恍惚间看到了那个寸头前锋一身蓝色球服，站在金融系篮球队员中间，深深地扭过头来看了自己一眼。 江如鸣还没来得及深思，眼前的一切就模糊了下去，耳边的一切声音都远离了她。 她以为梦已经结束了，可下一刻，她一睁开眼，却猛地又看到了灿烂的晨光、喧闹的室外篮球场和手中那瓶没开封的水。 江如鸣结结实实地愣住了，环顾四周，又看到了不远处的何燕然以及身侧陌生的观众。 低头一看，身底下还是那件大号外套。 她茫然地抬头，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不祥的预感从后脊背升上来，她心底一阵发凉，周围喧闹温暖的场景却越发让她惊恐。 她怎么……又回到了开始？ 她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般情况下只要梦境中的情景正常进展到最后，她就会顺利地醒过来。 但现在，篮球赛已经看完了，她却仍然在梦中，而且回到了梦境一开始。 这是……怎么回事？ 江如鸣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做梦——一切都太诡异了。 熟悉的哨响，比赛开始了。 江如鸣抬头看向赛场，仍然是金融系和计算机系男篮的比赛。这回她不需要特意寻找就能够准确定位到穿着白色球衣在场中奔跑的齐鹤。 齐鹤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一样，立即察觉到江如鸣的视线并回望了过来，额前的发丝被风吹起一点点，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俊朗的眉心。 他笑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 江如鸣握着身下坐着的外套的袖子，看着齐鹤一闪而过的笑容，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她的梦一般都以白天见到的某个人为中心，或是要她陪着去逛街或是要她帮改论文，完成了对方的要求她才会醒过来。 会不会……不仅要看完篮球赛，她还要完成齐鹤的要求才能醒过来呢？ 这么一想，她忽然觉得一切都合理了起来。 第5章 假如她不把齐鹤当成现实中的齐鹤，而是她梦里捏造出来的假人。那么上次她就是因为反应太大把她的“男朋友”，齐鹤，晾在那里，最后也没去哄他，让他不满意了，自己大概才会重新回到梦境一开始。 江如鸣也不能确定自己的想法正不正确，只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试试看。 没事的没事的，只是梦而已，她一定会醒过来的。 虽然这么安慰自己，但江如鸣还是有一种浓浓的不安感。她只能想到最坏的情况——如果她一直不醒，那至少舍友会发现，会把她送到医院，医生总有办法维持她的生命的吧？ 她不确定地想。 对“永远也醒不过来”的恐惧盖过了刚才那点尴尬。她现在已经不在乎齐鹤是谁了，她只想赶紧想办法醒过来。 她还记得齐鹤上次对于她没在比赛的时候看他耿耿于怀。这次，她一直让自己专注地盯着齐鹤看。 齐鹤这回手感好得要命，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一样，一直往前冲。 但他本来就是小前锋，就是要莽一些的，所以大家也没觉得奇怪。 中场裁判哨响，江如鸣惊讶的发现，上半场计算机系竟然领先了金融系五分。 齐鹤从比赛状态中恢复过来，站在原地向后捋了捋头发，回头冲江如鸣笑了一下，大步朝她跑过来。 她甚至还没站起来，齐鹤就领先其他队友，率先跑到了江如鸣面前，半蹲下来仰头看着她。 “姐姐！” 他即便半蹲下来也很大块头，将江如鸣完全围住。 “我刚才帅不帅？” 第4章 阳光小狗 白天江如鸣见到齐鹤的时候，其实不太敢跟他说话。 他看上去就是那种不好搭话的帅哥，看她的眼神轻飘飘的，一瞟就略过去了。 他当时随口不正经地说“谢谢学姐学姐辛苦了”，但实际上并没有真的怎么看她，而是转头就跟身边的朋友笑着聊天。 典型的那种礼貌到位，爱开玩笑，但是其实很难真的去跟他认识或交朋友的人。 江如鸣是典型的内向型人格，从小到大交的任何朋友都是别人主动靠近她，才认识彼此的。 她一般不喜欢社交，除非对方也是跟她一样的社恐同类，要么就得是何燕然那种天生富有能量的热情小太阳。 而像齐鹤这种外热内冷的，是她最怕遇见的类型。 所以她当时尴尬地连连摆手说“应该的应该的”，没几秒钟就快速溜走了。 而现在，看着齐鹤半蹲在自己面前，仰着脸笑得比晨光还灿烂的样子，江如鸣恍惚间有点不太敢相信。 她的反应很拘谨，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呃……你，很棒。” 说完，她就闭上了嘴。 齐鹤却是很不满意的样子，撒娇道：“啊……不行不行，姐姐要夸我帅嘛……” 他似乎太兴奋了，直接把胳膊搭在了江如鸣的座位旁边。他没注意，但江如鸣对此很敏感，局促地向旁边挪了挪。 齐鹤没仔细注意她的动作，只是期待地看着她，笑起来的时候牙齿整齐洁白，露出两只尖尖的虎牙。 江如鸣想着她还要醒过来呢，最好顺着齐鹤来。她告诉自己，只要把齐鹤当成没有脸的大白菜就好了，他只是扮演自己“男朋友”的角色而已，只要把这一切当成是在演戏…… 思及此处，她有点别扭地开口道：“嗯……帅的。” 齐鹤顺手熟练地牵住了她的手。他的动作自然而然，但江如鸣却僵硬地不得了，因为手上陌生的触感而浑身不对劲。 “姐姐耍赖，你要说‘齐鹤好帅，我最爱齐鹤了，别人都比不了’。” 他故意学江如鸣的口气，捏细了嗓音说话，惹得江如鸣短暂地忘了不适应，皱着眉头锤了他肩膀一下。 “我才不是……这么说话的！” 被打了一下，齐鹤却笑得更开心了。他的手掌很大，可以完全将江如鸣的手包在手心里，还一下一下捏她的手指玩。 “一会儿比完赛咱们出去吃饭呗？小吃街新开了家粤菜馆，我朋友吃了说特好吃，我们去试试？” 江如鸣心想那会儿她最好是已经从梦里醒过来了。 但在嘴上，她只是好奇地问道：“你们比完赛不是要一起出去吃饭吗？” 何燕然就是因为这个放了她鸽子。 齐鹤道：“那有什么好去的？没意思。我想跟姐姐单独出去玩，好不好嘛？” 反正江如鸣怎么也等不到那会儿，因此她没多想就随口道：“行。” 另一边，齐鹤的队友走了过来，故意大力拍了下他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笑骂着站起来回击了队友一拳。 队友打趣道：“你小子今天真猛啊，不愧是鸣姐在场，比兴奋剂还好使。” 忽然被提到的江如鸣无措地抬头，看了看那个队友又看了看齐鹤。 齐鹤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得意道：“那是，我姐就是鞭子，抽我一鞭我能半夜爬起来扛着牛耕二亩地。” 他骚得让那个队友都看不下去了，捂着脸道：“鸣姐，管管吧，再不管我们天天遭他荼毒得眼睛耳朵都要废了。” 齐鹤笑得开心。江如鸣面对不熟悉的人的玩笑，表现得非常局促，只是点点头道：“……好的，会的。” 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她都觉得自己像是个客服。 齐鹤在那一瞬间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紧张，有点疑惑地看过来，但最终没说什么，只是暗中捏了捏她的手心。 他的动作充满了亲昵，手指上带着一点薄茧，摩挲江如鸣手心的时候触感很明显。 江如鸣忍耐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抽出自己的手。 就算再怎么暗示自己，此刻的齐鹤对她来说也只是一个不太熟的人，甚至还因为现实与梦境的反差让她觉得有点别扭。 她实在是不习惯他的接触。 齐鹤表情凝滞了一下，手掌再次去寻江如鸣的手，但被江如鸣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齐鹤看过去，只能看到她回避的侧脸。 等到那个队友走开了，齐鹤才道：“姐姐？” 他唤了一声，江如鸣看了他一眼，又飞速移开，问道：“嗯，怎么了？” 齐鹤皱眉问道：“姐姐你躲我干嘛？” 江如鸣眼珠子转了转，装作不懂道：“啊？没躲啊。” 齐鹤：“你躲了。” 江如鸣也不知道怎么辩解，只好闭上了嘴巴。 齐鹤问她：“姐姐不高兴了吗？为什么？因为我刚才跟陈河说的话？” 他只能凭借江如鸣躲避他的时机进行猜测。 “是不是我说的话让你不舒服了？我……我那是开玩笑的，你知道我，我说话都没个把门的。我没有任何不尊重你的意思，真的。” 他解释了一大通，但江如鸣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躲他的，因此不知道怎么回答。 齐鹤见她不说话，心下有点慌。 他重又蹲下来，看着她道：“姐姐，你别不说话啊……你每次这样我都特别害怕，你不舒服了不开心了就要跟我说嘛，我给你出气都好，就是别这样不跟我说话。” 第6章 他似乎真的很着急。江如鸣没想到她随手一个动作就让他反应这么大，心下有点不知所措。 她只好伸出一只手，道：“我没有……那我现在让你牵嘛。” 齐鹤看了一眼，却没有被安慰到。 他没有去牵江如鸣的手，而是缓缓站起来，道：“姐姐暂时不想碰我，那我就离姐姐远点。等姐姐消气了愿意跟我说为什么生我气了，我再牵姐姐的手。” 江如鸣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有种自己不小心把小孩惹哭了的无措。 下半场的比赛又要开始了。齐鹤准备上场前对江如鸣道：“我先去比赛了，等比完再跟姐姐说。” 江如鸣愣了一下才忽然拽住了齐鹤的袖子。 “你……” 齐鹤转过头来看着她。 江如鸣忽然想起来，扭头将那瓶水递给他。 “你喝水。” 齐鹤看了眼那瓶水，没有接过去。他摇摇头，“不了，我要去比赛了。” 见江如鸣仍然呆呆地举着那瓶水，齐鹤语气柔和了些，弯腰对坐着的江如鸣道：“一会儿比完赛我再喝好不好？” 他已经来不及了，转身就要回赛场上。 江如鸣想要喊他，但是下半场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他回到了场地中央，侧头看了江如鸣一眼。 哨响，比赛又开始了。 江如鸣手中的水并没有送出去。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水瓶，又抬头看了看不远处正在打球的齐鹤，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下半场的比赛，计算机系本来赢面很大——前半场他们累积了太多优势。 但出乎意料地是，齐鹤有好几个球都打得太急躁，想要投三分却都没有投中。 江如鸣看到齐鹤在比赛间隙盯着自己的鞋尖发呆了两秒。 相反，金融系似乎重新调整了一下战术和心态，球打得非常稳，几个二分球就迅速将比分追了回来。 计算机系队员情绪越来越浮躁，勉强追回一个二分球，整场比赛就结束了。 这一次，比赛打得格外胶着，金融系在大比分落后的情况下追上来，弄得计算机系的人情绪格外低迷不振。 江如鸣看着齐鹤站在赛场上看比分牌看了好久，胸前微微喘息着。 江如鸣坐在场边，看着他的侧影，忽然有点想要过去跟他说点什么。 但她只来得及犹豫着站起来，眼前的一切就都再次模糊着离她远去了。 几秒之后，江如鸣睁开眼，眼前是晨光灿烂的篮球场，耳边是人声嘈杂的观众席。 她没能成功醒过来，而是再次回到了梦境一开始。 江如鸣这次几乎都没有太多的意外。她站起来，手中握着那瓶没有开封的水，神色有些关切地看着场上的比赛。 齐鹤穿着白色的球衣，身形矫健 ，正在接过队友传给他的球。 江如鸣看着眼前这道身影，莫名忽然想到了刚才，上次梦境中，齐鹤呆呆地站在场上侧头看比分牌的样子。 她记得白天的时候，计算机系稍稍落后金融系一分，最后输掉了比赛，齐鹤当时是所有人中最失落的，用毛巾蒙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而刚才，齐鹤半场比赛占大优势朝她邀功时，笑得十分得意，眼睛亮极了。如果他有尾巴，江如鸣相信一定早就翘得高高的来回乱晃了。 她跟齐鹤不熟，但，见到别人不称意的样子，她到底还是不太舒服的。 江如鸣想了想，最终还是坐了回去，一边攥着身子底下的外套边，一边等齐鹤打完上半场的比赛。 上半场的比赛双方发挥都很正常，金融系按照白天一模一样的比分暂时落后计算机系两分。 裁判哨子一响，双方运动员就瞬间暂时结束了 紧张的对抗状态。 江如鸣一下子就跟场上的齐鹤对上了视线。齐鹤顿了一秒，立即越过所有人朝她的方向跑过来。 江如鸣站起来，在齐鹤跑到跟前还没张口的时候就先主动开口道：“你打得很好。” 说完她又想了想，抿抿嘴又加道：“……很帅。” 第5章 胜利 话刚说完，江如鸣就有点不太适应地垂下了目光。 耳边只听到齐鹤带着笑意的声音：“真的吗？真的帅吗？” 他双手捧着江如鸣的脸颊，迫使她抬起头来，将他发丝细碎、眼含笑意的样子尽收眼底。 “哇哦，看来姐姐今天喜欢我又多了一点点。” 他直白而得意的话一瞬间就让江如鸣忘却了心里那点淡淡的不忍。她摇头甩掉齐鹤的手，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齐鹤笑嘻嘻地凑过来，“姐姐又生气了？干嘛呀，说真话也生气。” 江如鸣直接不理他坐了回去，他才讨饶道：“不说了不说了，姐姐害羞我就不说了嘛。” 江如鸣认真辩驳道：“我没有害羞！” 齐鹤一概全都认下，“是是是，是我害羞，好不好？” 他这副态度，反而弄得江如鸣不太好意思多说什么。她坐在齐鹤的外套上，见齐鹤如上次一样半蹲在自己面前，胳膊随意地搭在自己座位边上，手臂修长有力，手腕上有一只黑色的运动手环。 她将水递过去，“给你的。” 齐鹤接了过来，拧开水瓶仰头喝了一口，叹了口气道：“好爽！等着看吧姐姐，我肯定赢给你看。” 江如鸣见他额前的发丝都湿了，乱糟糟地贴在脸上，想要理一下但不好伸手。 她指了指，对齐鹤道：“拨一下头发。” 齐鹤仰脸发懵地问：“啊？” 江如鸣指了指他的额头，“刘海，乱了。” 齐鹤眼珠子稍微向上看，什么也没看到，索性半蹲在江如鸣面前装傻撒娇道：“姐姐给我弄嘛……好不好？” 江如鸣因为他的凑近而忍不住向后仰了仰，但最终还是无奈地伸手用指尖碰了碰他的额头，习惯了一下才轻轻地为他撩开刘海，露出干净的眉心。 齐鹤就全程安静听话地任她动作，仰着头信赖而专注地盯着江如鸣的脸看。 拨完了头发，他还是这样盯着江如鸣看，江如鸣便不太适应地推了推他的脸，将他的脸推到了一边。 “别看了……” 齐鹤笑得肩膀都在颤抖，“想看嘛……姐姐好看。” 江如鸣很少听到有人会用比较直接的词汇夸赞她的外表，她听过的最多也就是“小姑娘挺清秀的”或是“长得还行”这类中肯的评价。 因此，骤然听到齐鹤的话，她其实第一反应是他在夸张。但他的眼神和语气都非常真诚，好像他并不是出于客气故意夸她的，而是发自内心地这么认为。 江如鸣一时之间都不知道他说得真的假的，只是无奈道：“乱说。” 齐鹤正色道：“谁乱说了？我说的都是真话，姐姐怎么还不信我呢？” 他抓住江如鸣的手，翻过来手掌向上，然后把自己的手挤了进去，一根一根手指相互交错着十指相握。大小不一的两只手看上去仿佛天生就是嵌合在一起的一样。 江如鸣垂眸有些发愣地看着齐鹤的动作，见齐鹤拉着她的手用这个交握的姿势将她的手背贴在自己脸上，歪头蹭了蹭她的手背。 第7章 “伤心了，你得安慰安慰我，姐姐。” 江如鸣微微皱眉，忍不住说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都是，汗。” 她试图挣脱齐鹤的手，“不许蹭了！” 齐鹤笑了，抓她的手抓得更紧，不让她挣脱。 “姐姐嫌弃我！完蛋了，更伤心了。” 江如鸣：“你伤心什么？弄脏的又不是你的手……” 齐鹤只是笑着，盯着她看。江如鸣尝试了几次都抽不出手来，还是齐鹤见她真的快要生气了，才侧头在她手背上轻轻咬了一口，留下一个圆圆的牙印儿，然后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拽过她坐着的那件外套，随手拉过外套的袖子给她擦了擦手背。 江如鸣看见他的动作愣住了，皱眉道：“怎么拿衣服擦呀？都脏了。” 齐鹤给她仔仔细细地擦手，闻言不在意道：“没事儿，我今天晚上洗衣服就行。” 下半场比赛就要开始了，齐鹤站起来，准备着再次上场。 “等一下……” 江如鸣出声拦住了他。 齐鹤转过头来，弯腰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江如鸣眼神有些闪烁地看着他疑惑的脸，脑子里不断闪过第一次梦境中他孤零零坐在篮球架旁边、第二次梦境中失落地看着比分牌的样子。犹豫了几秒，她忽地抬起双手捧住了他的脸。 手掌心传来炙热的温度，是运动过后的温度。 齐鹤站在她面前，即便是弯着腰，她也要把胳膊抬很高才能捧住他的脸。 他的眼神变了变，嘴角微妙地扬起，低声问了句：“姐姐，干嘛呀？” 江如鸣略带紧张地看着他，良久，才道：“好好打，你会赢的。” 齐鹤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不太相信道：“就这个呀？” 江如鸣收回了手，问道：“……那你还想要什么啊？” 齐鹤凑近了她一点，英挺的五官几乎要完全占据江如鸣的视线。周围都是看比赛的观众，江如鸣因为他的靠近感到无比的紧张，甚至不由得慌张地扫了眼周围。 但大家对这种黏黏糊糊的小情侣已经习以为常了，并没有什么人特别关注这里。 齐鹤歪过头去，堵住江如鸣的视线。 “姐姐看什么呢？看我啊。” 他眼中含着莫名的意味，让江如鸣光是看着就有种奇怪的感觉。那是一种预感，并不能说好也并不能说不好，只是让江如鸣感到很陌生。她似乎能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又似乎无法预料到。 心脏打了一声鼓。 齐鹤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因此最终只是侧过脸去，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亲一下，亲一下我就走了。” 江如鸣抿住了嘴唇，没有立即动作。 齐鹤“啧”了一声，催促道：“快点啊，姐姐，我马上就要走了。” 他的侧脸很干净，被阳光勾勒出暖黄色的光线。 江如鸣想了想，还是闭着眼睛凑了上去，非常非常轻地在他的脸颊上碰了一下。 一触即分。 江如鸣紧张地睁开眼，就听齐鹤故意夸张地喟叹了一下，“好甜啊……这下被姐姐充满电咯！” 江如鸣耳朵有点红，恼怒地拍打了一下他的胳膊。 他笑嘻嘻地瞧着江如鸣，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认真低声道：“等我一会儿给姐姐赢一场漂漂亮亮的比赛，到时候咱们俩一起出去吃大餐庆祝。” 他牵起江如鸣的手，低头认真地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也是同样的一触即分。 “走了，一会儿见。” 江如鸣能感觉到手背上的触感逐渐离开，眼前齐鹤的身影也逐渐走远，纯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随着他跑步的动作不断跳跃。 一会儿……见？ 江如鸣想，一会儿恐怕是见不到了。 这一次，似乎齐鹤没有什么遗憾了，她的梦境照常理来说也即将结束。 想到这里，江如鸣莫名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她有点……留恋这个梦。 梦中的一切都是她的意识创造出来的，齐鹤也是她创造出来的，没有一处会不符合她的喜好。这跟现实中的那个跟她不熟的小学弟并不一样，这个是她的小男朋友，一个恰好也叫做“齐鹤”而且跟现实中的齐鹤长得很像的人。 而只要梦醒，眼前这个完全为她而创造出来的“齐鹤”就再也不见了。 淡淡的感觉充盈了内心。 江如鸣看着场上意气风发的齐鹤，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好吧，只要是梦，就总会醒过来的。 她很快将那一丁点不舍驱赶出内心，坐在那无聊地等齐鹤的比赛结束，等自己的梦境就此结束。 也许她真的是想要谈恋爱了，才会在梦里为自己创造一个完美的男朋友给自己。 江如鸣想，醒来之后她或许可以试试去认识男生，或者让人脉很广的何燕然给她介绍把关。 但是……一想到认识男生就要从零开始和一个异性认识、接触、维持社交，最后还不一定相处得来，江如鸣就有点发怵，想谈恋爱的心思又歇了回去。 这时，观众席上忽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江如鸣被唤回了神思，抬眼看着篮球场，就见刚突出重围投进三分球的齐鹤正在扬起手臂庆祝，一边往后小跑调整位置，一边笑得很张扬。 他看到了江如鸣在看他，于是站在赛场之上，没有跟队友碰肩，而是趁着间隙远远朝江如鸣比了个爱心。 江如鸣忍不住笑了，因为他的样子有点傻。 这个动作一下子点燃了观众席的热情。大家都顺着齐鹤的动作方向找过去，试图辨认他在跟谁比爱心。 “哦呦～这恩爱秀的。” “他爹的能不能别在这个时候给我撒狗粮，我好像被踹了一脚！” “腻死了腻死了！滚开啊小情侣！” “齐鹤有女朋友啦？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有坐得离江如鸣近的人悄悄指了指，小声道：“就是那个女生，蓝衣服长头发，长得好乖的那个。” “哦……” 江如鸣坐得笔直，假装自己听不到大家的话，表情一直都绷着。 ……原来被人关注这么尴尬，要是他以后在现实里谈了恋爱，一定告诉她男朋友不许公共场合做这样的事。 她这么想着，恰好跟齐鹤的视线对上了一秒钟。 他只要一看到江如鸣，眼睛里的温度就几乎能隔着空气和距离热烘烘地传过来，丝毫不掩饰其中的喜悦。 江如鸣顿了一下，忽然感觉……也没有那么尴尬，这样的男朋友……似乎也挺可爱的。 第6章 梦境结束 比赛下半场，虽然金融系攻势很猛，但计算机系仍然防守得很好。在这种优势场中，其实计算机系最稳妥的打法就是转攻为守，保持住比分优势别让对方追上来就行。 但主力齐鹤不知是打了什么鸡血，竟然还硬是在金融系这样狂风骤雨的攻击下进了两颗球，进一步拉开了比分。 齐鹤以往打球虽然也攻击性强，但一般情况下也不至于这么拼命，把一个校园内奖项比赛打成了什么省级赛事一样，这个时候还要给自己加分。 第8章 队友都忍不住惊讶地看着他，观众席更是乐得看这样的精彩一幕。 江如鸣知道梦境快要结束了，也不想别的，跟着观众一起鼓掌为齐鹤叫好。 但叫好到一半，她忽然注意到了金融系那边的状况，队员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甚至有人几乎已经是快要放弃了。 而他们的大前锋，也就是那个寸头，面无表情地盯着齐鹤看，似乎莫名其妙带着一点敌意。 不是那种看赛场上对手的敌意，而像是……原本就有什么过节一样。 江如鸣疑惑地盯着那个寸头看，恍惚间回忆起来，第一次梦境的时候，齐鹤似乎跟她说过什么……他最不喜欢…… 她那时候太过于惊讶，没仔细听齐鹤说了什么，尽力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寸头的名字。 陆天明？ 好像是这个名字。齐鹤那时候因为她一直盯着陆天明看，很不开心，说什么自己明知他最不喜欢陆天明还看他什么的。 嗯？ 他们认识？而且还关系不好吗？ 江如鸣不确定地想。 是只有在这个梦里关系不好，还是现实中也关系不好，被她copy到自己梦里了呢？可是，自己现实中又不知道他们关系好不好，把他们本人copy过来还可以说那是因为她白天见过这些人，潜意识中记住了他们的样子所以可以在梦中重现。但他们之间的往事和关系她是不知道的，怎么可能把她本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也重现在自己梦里？ 江如鸣甩甩脑袋，觉得可能就是自己胡编乱造的。 比赛毫无悬念地结束了，计算机系大比分领先，赢得很漂亮。 所有队员都开心地相互拥抱庆祝这胜利的到来，齐鹤更是被队友举了起来，被迫骑在队友肩膀上绕场半周。所有人都在欢呼，齐鹤更是笑着从队友身上跳下来，扭头第一时间朝江如鸣跑过来。 江如鸣的目光从陆天明身上移开。移开前的最后一秒，她似乎感觉到陆天明扭头回看了过来，视线灼热滚烫，让她毫无准备地心惊肉跳了一下。 但很快，那点奇怪的感觉就被冲淡了。她看着朝他跑过来的齐鹤，忍不住站起来，笑着想要跟他说些什么。 但下一秒，冲过来的齐鹤就兴奋地直接抱着她的大腿把她举在了半空中，开心地转了一个圈。 江如鸣都要吓死了，要说的话卡在嗓子眼里，脑子晕乎乎的，抓紧了齐鹤的球衣。 齐鹤转完了圈才将她放下来，在她耳边压抑不住得意道：“姐姐！你看到了吗？我个人得分最高！” 江如鸣不懂这些，但是还是道：“哦，看到了啊，好厉害的。” 齐鹤见她这副表情，又强调了一遍：“最高！” 他见江如鸣还是没懂，忍不住道：“比上回陆天明得分高多了！” 江如鸣不解地“啊”了一声，一时间不明白为什么要强调比他高。 齐鹤皱皱鼻子，低头对她道：“我都这么厉害了，姐姐不奖励一下我嘛？” 江如鸣重复道：“奖励？” 她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齐鹤笑了，尖尖的犬齿都露了出来。 “我说什么……姐姐都答应吗？” 江如鸣本来还犹豫了一下，但转念一想，梦境结束就没有她的事了，齐鹤的要求她也不会有机会实现，她跟眼前这个属于她的“齐鹤”再也不会见面了，心尖忍不住发软。 她温声道：“会啊，都会答应的。” 齐鹤眼睛亮了亮，确认道：“真的？” 江如鸣点点头，“真的呀。” 齐鹤笑着看着她，沉默不语。 江如鸣奇怪地问道：“你说啊，想要什么奖励？” 齐鹤却忽然凑近，在她耳边说悄悄话道：“现在人多，不好跟姐姐说。等一会儿……咱们俩吃饭的时候，我再跟姐姐……仔细说说。” 江如鸣疑惑道：“为什么？就说呗。” 齐鹤却低头一直笑，也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姐姐真可爱。” 江如鸣更疑惑了，觉得他这句话不像是单纯的夸赞，反而话里有话。 “你说嘛！” “我不嘛～” 齐鹤很欠地学她的语气，换来了她拍在胳膊上的一巴掌。 他仰头笑得很开心。身后有队友喊他，他回头应了一声，才低声对江如鸣道：“等会儿哦，他们喊我，等下我们再一起走，去吃大餐。” 江如鸣抿了抿嘴角，点点头道：“好。” 齐鹤捡起她座位上自己的外套，从后往前围在了江如鸣腰间，在前面把袖子系上，瞬间，那件外套就变成了一条裙子。 江如鸣低头问道：“这是干嘛？” 她身上的衣服是白天穿的蓝色长袖和紧身牛仔裤，没什么需要遮挡的地方。 齐鹤却只是系好了一个很结实的结，看着她的腰，自言自语道：“唔……好细啊。” 他隔空比划了一下，“哇，我一下就能握住。” 他抬眼看着江如鸣，嘴角扬起，低声问道：“姐姐腰怎么这么细？” 江如鸣一下子就忘了自己刚才在问什么，抬手打了一下他的手掌，让他笑得更开心了。 身后的队友又叫了他一声，他匆匆道：“好了，在这儿等我。外套不许拿下来，都十月了还穿这么短的上衣，露肚脐眼小心拉肚子！” 江如鸣茫然地低头看了看，自觉也不是露得很多。 齐鹤已经往队友那边走了，一边走一边回头嘱咐道：“我先走了，在这儿等我啊。” 江如鸣有些怔愣，停顿了一下，才点点头。 齐鹤跑了两步，晨光洒在他的身上和影子上。 “姐姐，一定在这儿等我，不要乱跑，我马上就回来找你！一会儿见！” 他双手弯曲作成喇叭状，一边倒退着一边冲江如鸣喊着。 江如鸣看着他渐渐远去，忽然心中漫上一股淡淡的酸涩味，由于太淡了，所以不仔细感受的话根本品尝不到这味道；但明明这么淡，却还是仿佛扎根在心底一样挥之不去。 齐鹤的发丝跃动着，笑着往另一边跑。 眼前的一切都渐渐模糊了下去，江如鸣不受控制地逐渐失去了视觉和听觉，齐鹤的背影在她眼中渐渐变成了一个色块。 周围的一切喧闹最终都归于寂静，视线当中的色彩化为浓郁的黑色。 几秒钟纯粹的寂静之后，江如鸣猛地睁开眼，一下子看到了小夜灯昏暗的光线下，自己深色的床帘顶。 她仿佛没有缓过来一样，微微喘息着虚无地盯着前方发了一会呆，然后才撑着手臂坐起来，从枕头底下掏出正在充电的手机。手机的屏幕自动点亮，惨白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 上面明晃晃地显示着现在的时间。 凌晨四点。 宿舍里一片寂静，只有舍友不明显的呼吸声一起一伏。 江如鸣按灭手机，坐在床上茫然地环顾四周，脑子里纷乱一片，明明没有任何想法，却还是让她下意识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 只是叹完气之后，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叹气，反而自嘲地笑了一下。 凌晨醒来之后，江如鸣莫名其妙没了任何睡意，抱着手机玩到了早晨七点。这个点是她另外一个舍友，林玮起床的时间。 第9章 她有着常年运动的习惯，一般早上会起床去晨跑。今天她刚悄无声息地爬下床，就一下子看到窗帘拉开探出一个头来看她的江如鸣。 林玮吓了一跳，差点从梯子上掉下来，小声问道：“你今天醒这么早？” 江如鸣苦着脸，精神不振，“不是啊……凌晨醒过来失眠了，一直没睡着。” 林玮有点惊讶，“一直没睡着？” 她下来，一边开衣柜找运动服一边道：“那你吃早餐不？我一会儿跑完步回来顺便给你带？” 江如鸣感动道：“谢谢啊，玮玮妈妈，你真好。” 林玮听到她的称呼笑了。她一头短发留了个狼尾，眉目英气，这样一笑超级帅，看得江如鸣都忍不住有点发呆。 “那你想吃什么？” 江如鸣怕吵醒别人，小声道：“你吃什么帮我带一份一样的就好——” 她穿好运动鞋朝江如鸣摆了一下手，“那行，一会儿见啊。” 江如鸣早饭有了着落，放心地平躺回床上继续做咸鱼。 梦？ 她想，谁还不做点美梦了，可是再美的梦到底也只是梦而已，梦会结束，但是现实永远在继续。 她呼了口气，抛却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专心地思考一会儿会见到什么样喷香的饭菜。 一会儿见。 梦里的人会“一会儿见”，她的早饭也会“一会儿见”。看起来，还是她的早饭更会遵守诺言一点。 第7章 再次相见 今天是周一，江如鸣要去上课。 这是一节别的专业的选修课，江如鸣和何燕然为了凑够自己的学分，不得已选了这门课。选之前她们俩抢课没抢过别人，所以急吼吼地就选上了这门课，选上之后一去上课她俩才傻眼了，第一节 课教授讲课程要求和考查方式的时候就彻彻底底地给她们俩下了一个下马威。 这是个一点也不水的法学专业课，不仅不水，看教授推荐教材的厚度，甚至可以说非常硬核。 这么硬核的课，教授不仅要求他们课前上交手机，而且堂堂课点名，点名契机课前课后不一定，但只要有一次点名不到出勤率的分就全算零分。 而且这门课平时作业很多，期中一个论文期末一个论文。最离谱的是，教授说期末论文要求查重率，且质量不过关会打很低的分。因此，教授说这一学期里所有学生都可以跟他约一到两次时间指导论文，以保证期末论文的质量。 他还说了，不约他硬要自己来的话，后果自负。 当时教授说完这段话开始讲第一节 课的时候，江如鸣和何燕然沉默着慢慢地相互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模一样的惊恐。 但她们已经大三了，有些模块的学分还没修够的话选课机会不多了。何燕然课后还打听了一下，毕竟这门课听起来这么变态，第一堂课还是有那么多人出席，很不正常。这课一定有它的过人之处，也许没有教授说得那么可怕。 结果打听完之后，竟然是因为这个课在他们法学专业十分重要，虽然是专业选修课，但几乎大部分人都会尽量挑这节课选。最重要的是，这门课的教授在他们法学院十分出名，基本上是数一数二的大佬。 据何燕然打听来的消息，这个教授在国外大学的认可度很高，夸张一点说，一封推荐信，牛剑随便进。 因此，尽管这门课硬核且变态，但还是有很多人慕名而来挑战自我。要是能表现出色一点，在教授面前刷个脸熟，让他认可你的能力，那以后申报国外的学校就有可能拿到他的推荐信。 含金量不言而喻。 江如鸣回忆了一下那个教授的样子，西装革履，容貌端正，长得在一众教授里是少见的很帅的类型。在他还没开口讲课程要求之前，江如鸣和何燕然都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久。 当然，在讲完课程要求之后，江如鸣看着他的脸都要犯高血压了。 他当时带着一副细边眼镜，最突出的特点就是特别特别高。也不知道是不是站在讲台上的缘故，他看起来都快有黑板高了，当时看得江如鸣直咋舌。 她忍不住问道：“他这么厉害啊？我看他很年轻啊，也就……三十多岁吧？” 何燕然摇头感叹道：“哎，人跟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你看人家，那么年轻就那么牛逼，咱俩三十多岁的时候也能这样就好了。” 江如鸣不由得在脑子里幻想了一下自己功成名就的样子，也摇摇头跟着何燕然叹了口气。 厉害的人那么多，有钱的人那么多，怎么就不能多她一个呢？ 一想到自己没成就也没钱，江如鸣就比昨晚醒过来没了梦里帅气男朋友的时候还怅然若失。 她们最终还是没退课，因为法学专业的同学说虽然这门课很严格，但只要你不混，认认真真跟着听，勤一点找他改论文，教授不会挂你的。而且教授对本专业和其他专业的同学要求标准不一样，不是法学专业学生他不会苛求得很严格。 她们实在是缺学分，只好硬着头皮来上课。 这么硬核的一节课偏偏安排在早八点，江如鸣和何燕然必须相互掐大腿才能不睡着。 教授姓李，叫李闻疏，很有文气的一个名字。 李闻疏上课从来不用ppt，一向都是直接发纸质讲义，从法条到案例几乎没有水一分钟。但江如鸣有点惊讶地发现，他好像真的懂得很多，讲案例——尤其是曾经或现在的时事热点案例的时候，总是能说出跟网上评价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来。 更奇怪的是，明明他说的观点不符合网上那些“朴素的正义感”，但江如鸣作为一个外行，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所以听着听着，她倒是真觉得这门课有点意思了。 只是……由于李闻疏在讲述一些案例的时候，口吻听起来似乎像是知道一些内情，所以说的有些东西犀利敏感得听得江如鸣都替他害怕。 这个时候，李闻疏就会单手推一下眼镜，抬眼扫一遍教室，在大家忍不住为他的大胆发言惊诧的时候，似笑非笑道：“希望今天没人听完课就去举报我。被举报了太多次，我都快成你们刷单的了。” 有同学忍不住笑出来。 李闻疏又低头看着手中的讲义，转而道：“没事儿，想去举报就去，学院目前暂时还没人能管我。” 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非常狂的话，听得何燕然忍不住对江如鸣使眼色。 江如鸣也挤眉弄眼的，心里觉得这个教授真是各种意义上都不一般。 好不容易坚持到下课，江如鸣和何燕然赶紧出去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 “啊……困死了。本来我今早就失眠，现在上完课更困了。” 她们上午除了李闻疏的课就没有其他课了，所以也不着急走，坐在教学楼对面的椅子上晒太阳休息。 江如鸣闭着眼睛假寐，眼下有一圈青黑。 何燕然百无聊赖地玩手机，手机一直滴滴答答地响着，好像有很多新消息。 江如鸣被吵醒了，眼皮沉重地睁开，无意间瞟见了何燕然的手机屏幕，第一眼就看到了群聊里备注为“齐鹤”的人发的消息。 第10章 “昨天聚餐很开心！大家都辛苦了，下次比赛我们一定会赢回来！[加油][加油]” 江如鸣乍看见这个名字还恍惚了一下，过了几秒才意识到这个“齐鹤”是现实中的齐鹤，不是她昨晚在梦里见到的那个“齐鹤”。 她随口问道：“这是你们篮球社的群？” 何燕然扭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是啊。昨天输了比赛，大家都挺不开心的。” 江如鸣又问：“你们昨天出去聚餐的怎么样？” 何燕然似乎一时之间没理解她干嘛这么问，但还是回答道：“挺好的啊，大家吃了饭情绪都好多了。玩得还挺开心的。” 江如鸣蓦然想到在梦里，她问齐鹤是不是还要去跟大家一起聚餐，他一脸不想去的表情说：“那有什么意思？” 现在再看到篮球社里齐鹤发的那条“昨天聚餐很开心”，她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无意之中知道了别人的一个小秘密。 她觉得这有点好笑，忍不住笑了两声。 何燕然一脸不解道：“笑啥？咋了？” 江如鸣摇摇头，笑道：“不告诉你。” 何燕然皱皱眉，叹息道：“我女现在有秘密了，都不告诉你妈妈我了。” 江如鸣笑嘻嘻的，就是不说在笑什么。 过了几天，江如鸣找何燕然一起去吃午饭。何燕然说让她去教学楼下等她下课。 她下课早，先去何燕然那节课所在的教学楼下站在那等她。 等到一半，她忽然觉得身后有人在看她。 她玩手机的动作都迟缓了一下，回头疑惑地看了看。往四周一扫，她骤然与一张熟悉的脸对上了视线。 那人寸头冲锋衣，又帅又凶，站在不远处的便利店门口似乎在等谁。发现江如鸣看过来之后，他没有因为偷看被抓住而感到尴尬，反而自然而然地朝江如鸣点了点头。 江如鸣瞪大了眼睛，猛地扭过头来埋下头来。 陆天明？ 怎么是他？ 那天的梦境过去之后，她又连续几个晚上做了不痛不痒的梦，但都没有再见到过齐鹤。 今天，见到了现实中的陆天明，她又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天的梦。 只是好几天过去了，那种淡淡的感觉已经散去了。此时的江如鸣只是觉得现实和梦境交织在一起的感觉有点奇妙。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 “买好了，走吧。” 江如鸣身形停顿了一下，猛地回头，就见便利店门口走出一个人。那人黑发剑眉，个子很高，卫衣帽子扣在头上，正一边走一边跟陆天明说话。 是齐鹤。 如果说刚才看见陆天明她还是只有点意外，现在看到齐鹤她就是彻彻底底的别扭了。 她一下子就回忆起来梦里齐鹤是怎么一口一个“姐姐”地跟她撒娇的，那个“齐鹤”的影子跟眼前这个真实的齐鹤影子重合起来，让她从头顶到脚底都升腾起巨大的羞耻感。 救命，有种说人坏话被正主听到的感觉！ 齐鹤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走着走着忽然间猛地抬头望了过来。就在这一瞬间，江如鸣用尽了毕生的演技若无其事地扭过头去，一步一步进了教学楼，直到后背再也感受不到齐鹤的视线为止。 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狠狠舒了口气。 天呐，这种感觉也太怪异了。还好她在现实里跟齐鹤不熟，平时没什么机会碰见。这要是她在梦里梦见一个熟人变成她的“男朋友”，她这辈子都会因为羞耻而再也不见那个熟人了！ 她想了想，还是又在心里加了句。 最好也别跟齐鹤再见了吧，真是尴尬死了。 救命。 第8章 新的梦境 晚上的时候，江如鸣跟何燕然一起躺在床上敷面膜。 她的皮肤其实不算很好，但她一向懒得护肤，那些水乳精华也是有的时候想得起来抹有的时候想不起来抹。 但何燕然的皮肤特别好，细腻有光泽，护肤也很专业。 林玮洗漱回来看见她们俩跟粘贴复制一样一人顶着一张大白脸敷面膜，便也跟何燕然要了一张自己贴着玩。 她的皮肤也很好，主要是早睡早起还爱运动作息饮食都非常健康的缘故。 她们宿舍一共四个人，最后一个是个大美女，叫白琬宜，明艳大方，个高腿长。最重要的是，她还是个小富婆。 她没少给全宿舍分礼物，大家都哭着喊她金主妈妈。 江如鸣常说，她喊何燕然妈妈是出于情面，喊林玮妈妈是出于好色，只有喊白琬宜妈妈的时候，是真正的、伟大的、忠诚的、感情充沛的、发自肺腑的对母亲的爱。 白琬宜今天下午没课，所以跟她的男朋友出去玩了。 她的男朋友是从高中带上来的，两个人谈了好多年，不仅上一个高中，而且考到了同一座城市的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专业。 可谓天造地设的一对。 何燕然见她回来，冲她打了个招呼道：“琬琬回来啦？” 白琬宜一边脱外套卸妆，一边故意冲何燕然挤了下眼睛，恶心吧啦地喊道：“回来啦四郎～” 何燕然哈哈大笑。 白琬宜随口抱怨道：“你们是不知道，今天我不是跟刘振去那个小吃街新开的粤菜馆吃饭嘛，完了到那点完菜，旁边有一个大哥一直在跟服务员吵架，整个餐厅都能听见，我俩饭一点也没吃好，真服了。” 刘振就是白琬宜的男朋友。林玮闻言笑道：“就小振哥那小暴脾气还不得上去跟人打起来？” 白琬宜：“差点，还好我拦住了。” 何燕然道：“小振哥是真莽啊，一点脾气都忍不了。” 她们都在闲聊，只有江如鸣听到“粤菜馆”三个字愣了一下神。 她忽地插话，打断道：“琬琬，你说……小吃街新开了家粤菜馆？什么时候啊？” 白琬宜随口回答道：“啊，是啊，前两天新开的……也就是，上周末吧。” 江如鸣问：“上周末……是咱们学校西门那个小吃街吗？” 白琬宜：“啊，对啊，怎么了？” 江如鸣沉默了一下，只是道：“没事。” 白琬宜回头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躺在床上敷面膜的江如鸣，笑着对何燕然道：“你看，咱女儿都魔怔了，也不知道一天天都想什么呢。你也不管管。” 何燕然无力地举起胳膊，“管不了咯，女大不中留啊……” 江如鸣却满脑子都是那天梦里，齐鹤期待地跟她说“咱们一起去小吃街新开的粤菜馆”的样子。 她以为那只是她在梦里随便捏造的事情，可是……小吃街竟然真的开了一个粤菜馆。但这个消息她是今天听白琬宜说才知道的，那天做梦的时候，她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在自己梦里捏造这么一个细节呢？ 江如鸣一时间细思极恐。 她还在胡思乱想，那边白琬宜就已经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对了，你们认识咱们系大一的那个学弟，叫齐鹤的那个不？” 听到这个名字，江如鸣顿了一下，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何燕然搭话道：“知道啊，他是我们篮球队的。” 第11章 林玮一向不太参与聊男生的话题，但她这回也答道：“知道。” 何燕然有些意外，抬起头来看着林玮，叹道：“连你都知道！” 林玮无奈道：“……是啊，他真挺有名的。我根本都不认识他，但竟然还有别的专业的女生找我打听他。感觉这个学弟市场很旺。” 何燕然躺了回去，“啧啧”两声。 “又帅又有钱，市场能不旺吗？” 白琬宜道：“我看市场再旺都没用了。” 何燕然看她一眼，做了个“请”的手势，“怎么说？” 白琬宜神秘一笑，一副“我即将要讲一个大八卦”的表情。 何燕然立即get到她的表情，来了兴致，都坐起来了，问道：“你小子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快说快说，我爱听八卦。” 江如鸣一直沉默着，但也一直侧耳倾听着她们的聊天。 白琬宜坐在了何燕然床下的桌子边，跟大家小声道：“是刘振跟我说的。他平常不是也爱打打篮球嘛，跟那个叫齐鹤的学弟一起打过几次，算认识。你们猜今天他跟我说了什么？”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自己继续讲道：“他说，齐鹤好像在打听一个女生的微信！” 何燕然“喔——”了一声，眼中露出了然。 她好奇地问道：“谁啊？” 白琬宜摆摆手，“不知道，好像他自己也说不清是谁。刘振说他这两天到处跟认识的学长学弟打听一个学姐。他都说不出人家的名字，也没有人家的照片，问他长什么样他就说长头发有酒窝，问他还有别的什么信息吗，他就说应该也是计算机系的，而且还有可能是篮球社的。这个程度，你就是放表白墙上大海捞针也找不着啊。” 何燕然：“嚯，他不会是大马路上忽然看上一个人了吧？怎么什么也不知道啊？” 白琬宜摇摇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刘振说齐鹤还特意去篮球社偷偷转了一圈，把所有女生都认了一遍，结果也没找着他想找的那个学姐。据说他回去还郁闷了两天。” 何燕然都听笑了，“这也太离谱了吧？” 白琬宜跟着笑道：“就是啊……咱们系比齐鹤年级高还有酒窝的女生，我认识的就只有lyh，但是她有男朋友啊。” 何燕然：“你还别说，齐鹤这种两眼一抹黑对对方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说不定他还真不知道人家有男朋友了，就是纯偶然一见钟情。” 白琬宜不可置信地笑了，“哈？那说不定真的是lyh，她不是篮球社的但是好像也爱打篮球，高中还是女篮队的，长得也挺好看。那种大姐姐类型的女生，看上去确实是齐鹤这种会喜欢的。” 何燕然爬下床去撕面膜，“要真是她那就精彩了，好大一个乐子。” 她回头喊江如鸣，“鸟鸟，到时间了，撕面膜啊？” 江如鸣听到何燕然叫她才猛然回过神来，慌忙应道：“哦……哦，我来了。” 她跟着下了床，一起进洗手间扔面膜。 把面膜摘掉后，江如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地两手提着嘴角让自己笑起来。嘴角露出了两个梨涡，眼睛也弯起来。 何燕然看她对着镜子摆弄自己的脸，不由失笑道：“这是干嘛呢？” 江如鸣忽地松开手，原本扬起的嘴角就落了下来。 她摇摇头，对何燕然道：“没事儿。” 没事儿的，梦而已，本来就跟现实不一样，这很正常。 江如鸣对着镜子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深呼吸了一口，回头对何燕然笑着道：“好啦！回去睡觉吧。” 躺在床上的时候，江如鸣闭着眼睛，心里莫名其妙像是有一台录音机一样，一遍又一遍重复播放着睡前白琬宜和何燕然聊天的话。 明明她只听了一遍，但就是能记住几乎每一句话，一遍又一遍在心里重复。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记忆力可以这么好。 她想，明明理智上知道现实与梦境的区别，但听到现实中齐鹤的消息她竟然还是忍不住被左右情绪。 这也太……逊了。 江如鸣暗自在心里鄙夷了自己一下。 一点都不够酷。 她的梦只是她的梦，人家小学弟还是有自己的生活的，她把自己因为梦境产生的情绪投射在真实的齐鹤身上就太不公平了。 这也只会让她自己走进死胡同里。 江如鸣暗自调理自己的呼吸，嘴巴无声地动着，用口型自问自答道：“你要让自己一直这么别扭下去吗？” 问完她就自己回答：“不行，赶紧忘掉那些奇怪的梦！” 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告诫了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之后才满意地睡过去。 睡着之后，她毫无意外地又做了梦。 梦里，她站在熟悉的教学楼下，楼门口的银杏树已经开始变黄掉落，四周还静悄悄的，没什么人经过，看上去还没有下课。 她意外地发现自己回到了白天等何燕然下课的那栋教学楼前。 她向四周环顾了一下，心下漏了一拍。 难道她又梦到了…… 但四周并没有人，不远处的便利店里只有空荡荡的风穿过。 她疑惑地往四周走了走，甚至都走到便利店门口了，探头进去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她只好回到教学楼门口，无聊地站在楼下等。 她现在觉得她大概是梦到了何燕然而已，应该只要等到她下课然后一起去吃饭就可以了。 正这么想着，下一秒，她兜里的手机就响了一下。 她掏出手机，看到有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解锁过后，她点进新消息，惊讶地发现这条新消息来自于一个备注为“男朋友”的人。 男朋友：“宝贝，我马上下课了，再等一分钟就好，一会儿去吃你想吃的小笼包。” 男朋友？ 宝贝？ 江如鸣茫然地看看消息，又看看教学楼，恍惚间觉得自己的理解能力又碎掉了。 第9章 找呀找呀找朋友 看到“男朋友”这三个字，江如鸣下意识想到了齐鹤。 原来她又梦到齐鹤了。 她看着手机上的新消息，一时之间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她总是梦到现实中存在的人，还是这种剧情，这实在是让她觉得有点尴尬。与其这样总是被奇怪的梦境左右情绪，她倒不如索性别做那些梦，这样她也不会一碰见齐鹤就直心虚。 但不管她心里怎么想，在梦里，她还是要完成梦境情景和梦见的那个人的要求，才能够顺利从梦里醒过来。 想到这儿，江如鸣叹了一口气，关掉手机看着尚且空空如也的教学楼。 目前为止，这个梦好像就是要她在这儿等她的“男朋友”下课，然后一起去吃小笼包。听起来没什么难度。 她在那棵叶子飘黄摇摇欲坠的银杏树下等了一会儿，秋日的凉风穿过楼与楼之间的缝隙吹在身上，让她不由得有些瑟缩。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紧身毛衣和高腰牛仔裤，但都不是很厚，连外套也没穿。 嘶…… 有点冷啊。 第12章 正这么想着，她的耳边忽然听到了一阵下课铃的声音。 江如鸣抬头看向教学楼，铃响十几秒之后，教学楼大门口开始陆陆续续往外走人。 她盯着走出来的人瞧，一个个分辨他们的脸，想要找出齐鹤来。 等了大概半分钟左右，她才忽然看到一楼大厅的楼梯上走下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个子在人群中显眼的高，穿着卫衣休闲裤，卫衣帽子扣在脑袋上，正在低头下楼梯。 正是齐鹤，而且正是江如鸣白天看到过的一身装扮。 她看到齐鹤的身影还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恍惚。但只是感叹了一秒钟，她就打起精神来，站得离门口近一些，预备着拦住齐鹤跟他一起去吃小笼包，这样好快点从梦境中醒过来。 齐鹤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教学楼门口，而且还一眼就看见了等在楼门口的江如鸣。只是…… 他的眼神很奇怪。 江如鸣说不上来。 上次梦见他的时候，他看江如鸣永远都是赤诚热烈的，喜欢都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一样，毫不遮掩。 但是现在，齐鹤看到江如鸣却先是呆呆地边走边盯着她愣了几秒，然后忽然猛地扭过头去不看她，表情很怪异，脚步也忽然加快。 江如鸣一头雾水，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但还是第一反应先冲了上去拦住齐鹤。 ——毕竟这是她从梦里醒来唯一的线索。现实中她不敢随便拦人，但在自己梦里她还怕什么？ 齐鹤被从旁边冲出来的她拦住，脚步急刹车。他低头看着她近距离的脸，表情竟然先是怔愣后是紧张，只有眼底隐隐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惊喜。 他没有开口，江如鸣也没有开口，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久，江如鸣才忍不住道：“齐鹤？” 齐鹤听见她叫自己的名字，略微顿了顿，应道：“……嗯。” 江如鸣不解地问：“你刚才要去哪儿？” 齐鹤表情很淡，舔舔嘴唇回答道：“我去……吃饭。” 江如鸣皱眉道：“那你怎么不等我呀？” 听到她这个问题，齐鹤整个人都像是被人点了穴，完全懵住了，良久才不确定道：“等、等你？” 江如鸣终于察觉觉得他的语气不太对劲，迟疑地问道：“不是你要我跟你一起吃小笼包的吗？” 齐鹤瞪大了眼睛，连忙摆手道：“不、不是！我没有！” 江如鸣听他这么说，也懵住了，打量着齐鹤后退了一步。 齐鹤见他啊后退，以为她不相信自己，又自证道：“我真的没有！” 他似乎有些泄气，低下头来，垂头丧气道：“……学姐，你都那样拒绝我了，我不会再纠缠你了。我说到做到的，你不用担心，也不用试探我——” 还没等他话说完，江如鸣就猛地捕捉到了关键词，惊讶地打断他道：“你说什么？” 齐鹤愣了一下，也问道：“我说了……什么？” 江如鸣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齐鹤，问道：“我，拒绝你？” 齐鹤不确定地盯着她看，也迟疑着点点头，垂下眼睛有点不太想提起这件事的样子，轻声问道：“嗯，是啊。怎么了吗？” 江如鸣完全搞不清楚眼前是什么情况了。她质问道：“可是——可是你不是我男朋友吗？” 齐鹤这回彻彻底底地呆住了，好久才短促地“啊”了一声，喃喃道：“我是……” 说到一半，他才忽然像是清醒过来，赶紧摇头否认道：“不……我不是啊。” 他在江如鸣不敢置信的目光之下，抿抿嘴唇，略带一点失落的语气道：“我怎么会是……会是学姐的男朋友呢？学姐……又不喜欢我……” 江如鸣呆呆地问道：“你不是？” 齐鹤摇摇头，“我不是的……” 江如鸣懵了，又后退两步，盯着齐鹤的脸，脑子里一团乱麻。 他不是？ 他不是！ 他不是她男朋友。那……给她发信息的“男朋友”是谁？ 齐鹤见她后退，站在原地更加无措了，喊了声：“学姐？” 他问道：“学姐，你怎么了？” 江如鸣却只是摇摇头，恍惚地问道：“那……我男朋友是谁？” 齐鹤好像无法理解江如鸣这个问题，奇怪地蹙眉道：“为什么这么问？学姐的男朋友……不就是——” 就在这一瞬间，江如鸣眼中齐鹤的身影立刻模糊了下去，声音也消失不见。她瞪大了眼睛想要辨别齐鹤说的那个名字，但她拼了命想要记住他的口型，下一刻再次在梦境一开始睁开眼的时候，她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完全记不起齐鹤刚才说的人是谁。 她呆呆地看着前方，几片银杏叶从她头顶飘落，慢悠悠地落在地上。 梦境重新开始了。 为什么呢？因为她找错了“男朋友”？ 江如鸣下意识捞住了一片银杏叶，捏在手里无意识地把玩。 齐鹤不是她男朋友了，她男朋友……是谁？ 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再次响起来。 她掏出来一看，仍然是那个备注为“男朋友”的人发来的消息，连标点符号都是一样的。 男朋友：“宝贝，我马上下课了，再等一分钟就好，一会儿去吃你想吃的小笼包。” 江如鸣这回盯着这条消息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似乎……可以通过这个“男朋友”的账号信息查看一下他到底是谁。 上一回她满心笃定就是齐鹤，所以根本没往这上头想。 这回她感觉醍醐灌顶，兴冲冲地点开这个人的个人信息页面。 这人的头像跟自己是情头，用的还是自己喜欢的番的情头，看上去像是她让他跟着一起换的，因此看不出他本人的任何信息。 江如鸣给他的备注是“男朋友”，但事实上这个人的微信名叫“0917”，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江如鸣盯着看了半天，什么名头也没看出来。 她点开这个“0917”的朋友圈。这人的朋友圈不多，而且都是每隔好几天才会发一条。内容不是风景照就是学校里流浪猫的照片，虽然拍得还不错，但是完全看不出这人是谁。 江如鸣有点泄气，她本以为她能看见这人的照片之类的信息。 她不抱希望地又往下翻了一条，手指却顿住了。 她终于看见了一张有真人的照片。 但可惜的是上面并不是露脸的真人，而是一张牵手的照片。 画面中有一大一小两只手相互交叉着十指紧握，稍小的那只手很明显就是江如鸣自己的手，她一眼就能认出来。而稍大的那只手，肤色比她要深一个度，手掌宽厚，五指修长，手背上青筋凸出得很明显，手指上带着一点线条花纹的纹身，腕上有一只运动手环。 纹身……？ 如果不是肤色不对，江如鸣一定会以为这只手就是齐鹤的手。因为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齐鹤的时候，她给他递水，就看到了他手指上一点纹身的痕迹，那花纹跟现在照片上这只手上的花纹非常类似。 第13章 怎么回事？ 她满心疑惑，看着自己的手跟别的男生的手交握在一起，自己还没有任何印象，这种感觉挺奇妙的，让她毫无“照片上这个人就是自己男朋友”的实感，反而像是在看别人的照片，距离感很遥远。 她又仔细观察了下那张照片。这个“0917”没有给这张照片配任何文字，也就没有了更多信息可以挖。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放弃的时候，忽然注意到，“0917”发这张照片的日期，就是今年的九月十七号。 她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0917”的含义。 这大概是……他们在一起的日子？ 江如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是看着屏幕上的一条条朋友圈发呆。 第10章 单手一个6 这个“0917”的账号干净得不得了，把他翻了个底儿朝天，江如鸣也就只是知道了自己跟他在一起的日子，知道了他很爱摄影和猫以及……知道了他的左手长什么样。 江如鸣欲哭无泪，光凭一只手，叫她怎么找人啊？ 不过她转念一想，既然她找不到他，那就站在这儿等着他自己来找她不就得了？ 这样一想，江如鸣放松了下来，也不着急找人了，索性安安心心地站在银杏树下等着。 没过多久，教学楼里的下课铃又响了。 江如鸣站直身子，装作不在意地暗中观察每一个从教学楼门口走出来的人，想看看有没有人明显感觉认识自己。 但看了半天，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反而是下了课正在往外走的齐鹤一眼就隔着人群看到了站在银杏树下的江如鸣。 江如鸣已经知道了这回他不是她的男朋友，因此只要一想到上一次梦境，自己想也不想就莽撞地上去问他怎么不等她一起吃饭，她就由衷地感到一阵尴尬。 她扭头转过身，不去看齐鹤。 没过多久，身后那道来自齐鹤的视线就消失了。 但齐鹤确实是离开了，她的那位“男朋友”却也没有任何动静。 她有点焦躁地回身朝教学楼里望。但这会儿，下课出来的人已经变多了，将整个楼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她看过去只能一眼看到乌压压一片人头，还全都是不认识的脸。 她实在等不了了，忍不住打开手机，又看了眼那个备注为“男朋友”发来的消息。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忽然又响了一下，一条新的消息从聊天框中跳跃出来。 男朋友：“站在那傻看什么呢？” 江如鸣：？ “叮咚”，又是一条新消息。 男朋友：“怎么了？小笨蛋不认识我了？看见我还跟没看见我一样。” 江如鸣深吸了一口气。 她再次往教学楼门口看了看，依旧没看到密集的人群中有什么可疑的人。 她现在无比确定她的“男朋友”就在这些人之中，而且正在看着她困惑焦急的样子，只是她不认识他是谁。 啊这…… 她忍不住回了个消息：“你在哪儿呢？” 对面很快回道：“你猜？” 江如鸣：“……” 她想起之前齐鹤马上就要说出自己“男朋友”的名字了，可是非常恰好就在那个时候，自己回到了梦境一开始，忘却了齐鹤说的名字是谁。 现在她直接问这个“男朋友”在哪儿，他也跟她打太极。 她严重怀疑这个梦就是不允许她这么轻易地找到自己的“男朋友”，故意为难她。 因此她也不再试图跟这个“男朋友”交涉，而是索性关掉了手机，朝楼门口走了几步，仔细辨认每一个经过的人的……左手。 手机又响了，她本来不想看，但“叮咚”的声音响了很多次，她不得不掏出手机打开查看。 男朋友：“往哪儿走呢宝贝？” 男朋友：“……我不在那，回来。” 男朋友：“怎么连我也找不到？我要伤心了。” 江如鸣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彻底懵了。她环顾四周，到底也没见到什么特别的人。 忽然，她的眼睛一亮，猛然捕捉到了刚从旁边便利店里走出来的齐鹤。他手中拿着面包和牛奶，似乎是刚买的。 江如鸣立即跑了过去，拦在了齐鹤面前。 齐鹤脚步猛地顿住，惊讶地看着眼前紧盯着自己的江如鸣，说话都吞吞吐吐地道：“学、学、学姐——” 江如鸣着急地打断了他的话，直接问道：“齐鹤，你见到我男朋友了吗？” 她眼睛很亮，很期待地看着齐鹤。 齐鹤被她这么看着，一时间下意识升起一股喜悦，但又因为听见她的问题而浇灭了那点火苗。 “哦……”齐鹤缓慢道，“他啊……没看到啊，我跟他不是同一堂课。” 江如鸣听见他的回答，眼中是遮掩不住的失望。 齐鹤见她这副表情，忍不住道：“学姐找他有事儿吗？要不……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 这其实是一句废话，要打电话江如鸣也能打，问题就是她光听声音肯定也分辨不出是谁，而这个该死的梦又老是整她，偏不告诉她“男朋友”到底是谁。 齐鹤也知道江如鸣可以自己打电话，他其实就是想无论如何帮一下她，所以没怎么思考就说出了这句话。但说完之后他就发现自己有多蠢了。 他懊恼地闭上了嘴。 江如鸣不甘心地看着他，问道：“你真的没看见他？那你今天都没看见他吗？你知道他今天穿的是什么衣服吗？什么颜色？有什么特点？” 齐鹤完全被问懵了，“啊？学姐，你是……要做什么啊？” 又来了，一问到关键问题，梦里的人就开始跟她绕圈子。 她泄气地塌下肩膀，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就听齐鹤犹豫地在她头顶问道：“学姐……是跟他吵架了吗？” 江如鸣眨眨眼睛，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她笑了起来，锤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点点头道：“对！我们吵架了，昨天我就没看见他，今天想找他谈谈。所以……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哇，她简直是太聪明了。 江如鸣在心里称赞了一下自己。 而齐鹤则是站在便利店的屋檐下，呆呆地看着江如鸣的脸，秋日的阳光被屋檐挡住了一半，只有另一半的阳光漏进来撒在脸上，让江如鸣的笑脸灿烂得像是会发光一样。 齐鹤忽地局促地低下头，也看着自己的鞋尖。 “……好。” 江如鸣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不确定地道：“真的？” 齐鹤肯定地点点头，“嗯，当然是真的。”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学姐拜托的事我一定都会答应。” 江如鸣为“找男朋友”这事儿困惑了半天了，这会儿听见有人直接给她带地图找npc，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 齐鹤看着她，良久，才道：“没关系。” 江如鸣等不及地催促道：“那咱们走吧？” 齐鹤点点头。江如鸣正要开开心心地等着他带路，可就在此时，手中的手机又响了。 第14章 她疑惑地解锁，就一下子看到了一大堆来自她“男朋友”的新消息。 男朋友：“你去哪儿？” 男朋友：“嗯？” 男朋友：“？？宝贝，你……跟他在聊什么？” 男朋友：“？？？？？？” 隔了一会儿。 男朋友：“笑得真好看啊宝贝，要不要也告诉告诉我，什么事儿这么好笑？” 男朋友：“我不喜欢齐鹤！你离他远点儿！” 男朋友：“……好好好。” 男朋友：“6” 最后一个“6”就明晃晃地摆在屏幕上，让江如鸣直接愣住了。 耳边似乎传来了齐鹤疑惑的声音，但他到底在说什么，江如鸣已经听不清楚了。 眼前的手机屏幕逐渐模糊，耳边齐鹤的声音也像是隔了一层膜。 她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中，下一秒，再次睁开眼，她又站在了教学楼门口，身后就是那棵银杏树。 银杏树斑驳的影子投在地面上，偶尔落下一两片树叶。一些南迁得比较晚的鸟此时仍零星地在天空鸣叫，回声悠长，萧瑟空旷，让这个秋日的中午看起来像是漫长得永远不会结束。 ……她用尽办法还是没能找到那个神秘的“男朋友”。而她的男朋友明明都看见她了，却就是不出来自己找她，而是躲在什么她看不见的地方悠哉悠哉地看她焦急地到处找他，还在那说风凉话单手走一个“6”。 男朋友……竟然还可以这样子的吗？ 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感袭上心头，她郁闷地蹲在树旁，一边是多次尝试却失败的挫败感，一边是对“找不到人她怎么醒过来”的担忧。 她将自己缩到最小，捡起地上的一片叶子，缓慢地捏着梗转动，转着转着，她忽然觉得秋天的落叶看起来又孤独又衰老，看得她的心情莫名更不好了。 她扔掉了落叶，抱着膝盖将自己的下巴放在膝盖上，专注地凝视着自己前方的一块地砖。 耳边仿佛什么也听不见，脑子里也什么都没有想。就连口袋里手机新消息的提示音和教学楼里的下课铃声她也没听进耳朵里，只是一味蹲在树影下盯着地砖发呆。 教学楼里陆陆续续走出来刚下课的人了。一双双的鞋子从江如鸣的视线中走过，她便从看地砖到转而数起了视线里经过的鞋子。 一、二、三、四…… 忽然间，一双黑色的鞋子停在了自己眼前，正朝着自己站着。 江如鸣数鞋子的动作停了下来，缓缓抬头，就见到了一个很高的人影。那人穿着冲锋衣，肩宽腿长，寸头朗眉。 他也蹲下来，看着江如鸣的脸，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着哄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谁惹宝宝不高兴了？” 第11章 秋日 是，陆天明。 江如鸣呆呆地看着陆天明的脸，大脑都暂时停止运转了。 陆天明见她不说话，用拇指擦了擦她眼角的一点泪花，蹙眉问道：“到底怎么了？嗯？一出来就见你蹲这儿跟小蘑菇似的。” 江如鸣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喊了声：“男朋友？” 陆天明愣了一下，笑了声道：“嗯，这是干嘛？” 江如鸣却忽然有了力气，想要站起来但是腿麻了，摇晃一下幸好被陆天明眼疾手快地扶住。 “哎——慢点慢点，小心摔喽。” 江如鸣扶着陆天明的手臂，气势汹汹地盯着陆天明的眼睛，在他茫然的目光下大声质问道：“你就是那个男朋友哇！” 陆天明没听懂，迟疑地“啊”了一声。 江如鸣手边没有趁手的武器，左右搜寻了一下，只好抢过陆天明肩上的书包，抡在手里打在了陆天明的后背上。 书包很轻，里面没什么东西。因此陆天明并不疼，只是非常疑惑而且非常委屈。 他用胳膊挡了一下，也不敢抢回书包，只是问道：“怎么了？干嘛打我？” 江如鸣指控道：“你凶我！你还耍我玩！” 陆天明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 江如鸣不解气地又揍了他一下。陆天明总是不明白自己小女朋友为什么跟他生气，但是他也不敢问，只能艰难地在她的攻势下站起来，喊道：“我冤枉啊！祖宗！我今天什么都没干！” 江如鸣根本不听他的，一个劲儿毫无章法地揍他。陆天明只能挡住她的攻击，身子躲了一下，从她身后抓住她的两只手腕，将之合在了一起。 江如鸣被抓住了，整个人都没法动，耳后传来陆天明无奈的声音：“这是怎么了？判我死刑也得给我个理由吧？我这也太冤枉了，六月飞雪都没我冤。” 由于这个姿势，所以陆天明说话时离江如鸣非常近，她甚至能感觉的耳朵上喷洒上来的气息。 她立刻耳朵飞红，想要挣脱陆天明抓着自己的手，但以她的力气根本挣不脱。 陆天明稳稳地抓着她的手腕，又怕她跑掉又怕弄疼她，只好对她道：“哎——先别跑，告诉我，为什么生我气了？” 他自言自语道：“我这两天也没怎么打游戏，你生日还早着呢，消息我也都秒回，我也没抽烟没喝酒……嘶，不对啊，到底是为什么？” 江如鸣只觉得耳朵都要烧着了。她拼命挣开陆天明，跑了两步后回头看着站在原地的他，犹豫了一下。但她脑子里一但闪过刚才陆天明阴阳怪气发来一个“6”的样子，就忍不住耳朵红红地瞪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走了？ 陆天明都不知道先应该觉得她可爱还是先觉得自己委屈。 他无奈地追上去，跟在江如鸣屁股后道：“宝贝……要去哪儿啊？我们不是要去吃小笼包吗？” 江如鸣扭头气呼呼道：“自己吃去吧！” 陆天明一头雾水，但江如鸣走的飞快。也不知道是开了什么疾跑，陆天明比她高多半个头，竟然也得勉强才能跟上她。 因为无论后来陆天明怎么解释怎么问，江如鸣都绷着脸没理他，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绕着学校快要走了一大圈，因此最后江如鸣忽然抽离梦境场景，并再次睁眼发现自己又回到梦境一开始的时候，她并没有意外。 她当时实在是没心情去跟陆天明吃那顿小笼包。 江如鸣站在那棵银杏树下想了半天，也只能自己气愤地跺了跺脚。 半筒靴子厚厚的鞋底踏在了地砖上，踩碎了一片脆脆的银杏树叶。 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一声，江如鸣不看都知道一定是陆天明发来的消息。 她没有立即查看信息，而是先插着腰看着空荡荡的教学楼门口思索了一会儿，才忽地掏出手机，点开跟陆天明的聊天框，看也不看就直接回复道：“下课之后十五秒内我要看见你出现在我面前。” 不一会儿，陆天明就回道：“？” 男朋友：“怎么了宝贝？你要暗杀我吗？” 江如鸣回道：“少废话，十五秒内我要是看不见你，十五秒之后你就再也见不着我了。” 她这句话其实是在吓唬人，她不跟陆天明吃这顿小笼包哦就永远没办法从梦里醒过来，因此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在这等他。 第15章 但陆天明不知道，所以他很惊恐地发来一个表情。 男朋友：“收到，madam！马上！” 教学楼还没有响下课铃，所以江如鸣仍然百无聊赖地站在银杏树下等待着，无聊地用鞋尖踩着地砖块玩。 就在这时，江如鸣忽然听到自己身后似乎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因为还没下课，所以她最开始并没有在意。但下一刻，那道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从背后靠近她，在她脑后故意学野兽的声音低吼了一声，吓了她一大跳。 她猛地回头，就撞进了陆天明漆黑的眼睛里。 “发什么呆呢？” 陆天明嘴角勾起，深肤浓眉，下颌线条锋利，笑起来颇有几分野性。 江如鸣惊讶地盯着他，“你怎么下来了？” 她越过他看了看他身后的教学楼，“不是还没下课吗？” 陆天明不在意地挑挑眉，“这不是madam急召吗？我就……溜出来了。” 他一只手向上摊平，另一只手比出倒着的v，作成两条腿走路的样子。 “怎么样？效率高吧？” 他笑得很开心，眼睛专注地盯着江如鸣。 江如鸣看着他的笑容，却并没有跟着笑出来。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抱着膀子轻飘飘道：“那行，吃小笼包去吧。” 说完，江如鸣就转身率先走了。 陆天明觉得她的态度很奇怪，收起了笑容，跟上来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江如鸣表情未变，一边走一边道：“没事儿啊。” 陆天明皱眉，回味了一下江如鸣的语气，凭借着经验跟上去道：“不对吧？这个语气……可不像是没事儿啊。” 江如鸣自顾自地走，不理他，他就一脸发懵地跟在江如鸣身后，叫魂儿一样一连串儿地喊道：“宝宝？如鸣？小鸟？小小鸟？小小小——” 江如鸣受不了了，忽然停下来回头喊道：“别念了！” 陆天明见她终于回头理自己，才见好就收道：“理我啦？” 江如鸣眼珠子一瞟，轻飘飘道：“谁理你了？” 她扭过头去继续往前走，陆天明就继续不远不近地跟着，一边跟一边故意继续大声念叨道：“小小小小小小鸟——” 江如鸣吓了一跳，猛地转身堵住了他的嘴巴，“别喊！” 被江如鸣一只手捂住下半张脸的陆天明闭上了嘴，只露出两只眼睛，漆黑透亮，仿佛在说“你理我我就不喊”。 江如鸣都感觉到旁边经过的人在看他们，恼羞成怒地警告陆天明道：“我松开你，但你不许再喊了！” 她踮着脚尖捂住陆天明的嘴巴，也怪累的。因此在看到陆天明点头后，她就放开了他的嘴巴。 陆天明咧开嘴笑了，低头悄悄问她：“怎么？不好意思？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江如鸣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陆天明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迫使她用嘴巴呼吸。她抗拒地甩头，换来陆天明爽朗的笑声。 “没办法，你自己生闷气不告诉我为什么，我只能这么干。” 江如鸣这回不自己闷头往前走了，脚步慢下来，嘀咕道：“没生闷气……” 陆天明不可置信道：“这还没生闷气？你每回生我气就不理我，比兔子还难追，窜得贼快，我还不知道你？嗯？这回是为什么啊？madam指示一下呗，小的最近做错什么了？” 江如鸣被他“兔子”的形容逗笑了，但是笑了一声又想起来自己还在讨厌他，忙又收起来，掩饰性地扭过头去绷着脸。 陆天明见有戏，便绕过去歪头正对着她的脸，“说说嘛。” 江如鸣又将脸扭向另一边。 “不说。” 陆天明也跟着绕到这边，“说说，说说。” 他用自己的肩膀碰了碰江如鸣的肩膀，跟小狗撞人腿似的。江如鸣笑了出来，反手推他。 “你烦死了！离我远点。” 陆天明“哈”了一声，“离你远点？那不行，我是狗皮膏药，就贴你身上。” 江如鸣道：“那味儿多冲啊。” 陆天明摇摇头，“我是香的不就得了？” 江如鸣皱了皱眉，忍不住笑道：“你好恶心！” 陆天明故意吓唬她道：“说我恶心？” 他忽然走到江如鸣前面，背对着她弯腰抬起她的大腿。下一秒，江如鸣就毫无预兆地被他强行背在了背上。 她惊呼一声，下意识抱紧了他的脖子，整个人趴在他的后背上。 “坐稳咯！” 他说完这句话颠了颠胳膊，又吓了江如鸣一跳。 她有点慌张地问道：“你干嘛？” 下一秒，陆天明就上半身前倾，做好了冲锋的姿势，然后背着江如鸣快速在学校的路上奔跑起来。 “起飞啊。” 他的声音隐没在路过的风中，江如鸣抱紧了他的脖子，忍不住因为他飞奔的速度而喊出声来，但也同样因为心跳加速的刺激而感到肾上腺素的飙升。 秋日的阳光温度不那么高，带有最后一丝余温照在路边一排排的银杏树上，枯黄的叶子纷纷掉落，铺在地上、路边的椅子上，还有人的身上。 通往食堂的短短一段路程上，有满地破碎的落叶，还有纷杂踏过落叶的奔跑的脚步。 第12章 有缘再见 奔跑的感觉太过令人愉快，到最后，哪怕是江如鸣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拍着陆天明的后背让他停下来。 陆天明这个时候倒是得意起来了，故意扭头道：“求我啊。” 江如鸣想去揪他的头发，但是他的发茬太短了，摸上去像是摸到了一手细密的刺。 她只好嗔怪道：“我都要晕了！你赶紧放我下来！” 陆天明装作听不见，坏心眼儿地背着她原地转了一个圈，让江如鸣紧张地喊出声来。 她恼怒地捶了一下陆天明的胸口，却惹得陆天明笑得更开心了。 就在这时，路对面回宿舍区的路口忽然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如鸣不经意间扭头一看就猛地看到了齐鹤高挑的侧影。齐鹤手里拎着面包和牛奶，一边缓慢地往前走一边看向这边几眼。 江如鸣愣了一下，赶紧拍打陆天明小声道：“快！快！放我下来！有人来了。” 陆天明也看见了齐鹤，但他没有急着放下江如鸣，而是不紧不慢道：“有人怎么了？我背我女朋友，还犯天条了？那么怕人看？” 江如鸣“啧”了一声，以为他没看到，所以趴在他耳边低声提醒道：“……是齐鹤！” 陆天明听完脸色都不变一下，慢悠悠道：“齐鹤怎么了？一路上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也没怎样，怎么就怕他齐鹤看？他那么特殊啊？” 最后一句话，他是扭过头来跟江如鸣说的，脸凑得很近。 江如鸣很少跟男生有这样的接触，忍不住耳后红了红，抿着嘴唇又打了他一下。 陆天明笑出声，自我安慰道：“行，打是亲骂是爱，我当这是鞭策了。” 他重新颠了颠胳膊，继续稳稳地背着江如鸣往食堂走。 江如鸣无奈，只好任由他这么背着。 第16章 只是，她回头的时候，仍然能看到那个路口，本该早就路过的齐鹤却仍然站在那，沉默不语地低着头。察觉到江如鸣的目光后，他才抬头，卫衣帽下的表情不甚清晰。 食堂仍然是江如鸣熟悉的那个食堂，她在自己的梦里完全还原了食堂的样子，就连里面的菜式味道都没有一点走样。 她想着反正梦里花的不是真钱，浪费的也不是真粮食，索性想吃什么都各点一遍。身后保镖一样跟着的陆天明捧着一堆盘子，跟杂技团里的演员一样。 他无奈道：“祖宗，咱们俩吃不了这么多。” 江如鸣直接道：“你别管，我有数。” 陆天明只好道：“……行，遵命。” 除了小笼包，他们俩还点了一大堆别的东西，摆了整整一桌子。刷卡付款的时候陆天明刚要刷，江如鸣就拦住了他，非常大气道：“我来。” 都在梦里了，她还不得体验一回随便刷卡的感觉？ 陆天明不解地“啊”了一声，拒绝道：“宝宝，我来吧。” 江如鸣非常有气派地掏出自己的卡，爽快地刷了一大桌子的菜。 “不用，姐有钱。” 她是非常爽快地装了一回逼，但等到她坐下来之后，才发现旁边陆天明的表情看上去不太对劲。 她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陆天明扭头瞅着她，直接问道：“为什么不让我刷卡？” 江如鸣：“？” 江如鸣：“怎么了？不让你刷卡你还不愿意？” 陆天明皱眉道：“不是，你不是不生我气了吗？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不让我刷卡了？” 江如鸣满脑子问号，咬着小笼包道：“这前后有什么逻辑吗？” 陆天明理所当然道：“当然有啊，你只有生我气了的时候才不愿意花我钱。” 江如鸣咬着包子无语了一下。 她移开视线，含糊道：“别瞎想，吃你的饭。” 陆天明又不死心地问了好几遍，江如鸣直接往他嘴里塞了一个包子，他才终于闭上嘴。 小笼包很好吃，江如鸣即使不是在梦里，在现实里也确实是很爱吃这个食堂一楼的小笼包。但是这个小笼包正因为好吃，而非常不好抢。尤其是这种中午的饭点，她基本上都抢不到。 而此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梦里的原因，来吃饭的人并不多，因此她可以在这里吃个够。 她这人虽然瘾大，但实际上饭量并不是很大。尤其是点了这么大一桌子，没吃一会儿她就觉得小笼包里面满满的肉馅儿有点腻了。 一只小笼包她刚咬了一口，就放回了笼屉里，转而去喝解腻的果汁。 旁边的陆天明见她不吃了，问她：“吃饱了？” 江如鸣点点头，“好撑啊。” 陆天明道：“行。” 他自然而然地把江如鸣面前那屉没吃完的小笼包端到自己面前，一口一个很快就全都解决掉了，包括江如鸣咬了一半的那只小笼包。 江如鸣目瞪口呆，“你、你——” 陆天明嘴巴塞得满满的，扭头含糊问：“怎么了？” 江如鸣真心实意道：“好能吃啊。” 陆天明摆摆手，“小意思。” 江如鸣嘴馋但是吃不了多少，每样东西都吃了点然后就都扔下不管了。陆天明就跟她的剩饭处理机一样，非常熟练地把她没吃完的东西一股脑倒进自己的面前的盘子里，然后三下两下解决掉。 江如鸣抱着果汁一边喝一边惊奇地盯着他看。 陆天明扒拉完牛肉粉丝汤里的粉丝，问她：“看我干嘛？” 江如鸣吐出吸管，鼓掌道：“好强啊。” 陆天明听到她的形容词忍不住一边擦嘴一边闷声笑，肩膀耸个不停。 江如鸣推了他一下，问道：“笑什么？” “哎呀，等会儿，没咽完。一会儿呛住了，你就没有男朋友了。” 江如鸣轻轻地“哼”了一声，“没有就没有。” 陆天明擦完了嘴，一本正经道：“没有男朋友谁给你打扫剩饭？谁给你当出气筒？谁天天逗你乐？” 江如鸣“咯咯”地笑个不停。 陆天明肩膀碰了她一下，问：“干嘛？发现我有多重要了？” 江如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而道：“你好有意思哦。” 她认真想了想，真诚对陆天明道：“要是可以，我大概很愿意跟你做朋友。” 如果现实中他们有机会认识的话。 陆天明：“？” 陆天明：“朋友？我怎么降级了？” 他满脸无辜，江如鸣看着他的样子，却只是笑而不语。 陆天明当她在说胡话，一边等她喝完果汁，一边问道：“宝宝，你下午什么课啊？我今天没事儿，可以陪你一起去上，到时候你上课，我偷偷打游戏。” 他慢慢地说着，一边说一边顺便也抽了两张纸巾，一张给江如鸣擦了擦沾了小笼包表面一丁点油水的手指，一张按在她的脸上给她也擦了擦嘴。 “吃完了吗？咱们走吧，不睡一觉一会儿下午你又要上课睡觉了。” 他已经站了起来，回头见江如鸣仍然坐在原处一动不动，疑惑道：“走啊，宝宝。” 江如鸣却只是坐在餐桌旁，手撑着下巴微笑着看着他，“你先走吧。” 陆天明不理解道：“啊？为什么？这还分先后干嘛？一起走啊。” 江如鸣仍然坐在桌子边，慢慢地摇了摇头。 眼前的一切事物又都蒙上了一层模糊的罩子，陆天明的脸也看不清了。 就在她彻底从梦境中醒来之前，她最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对面前已经变成了色块的陆天明喊了一句：“有机会再见！” 她不知道梦里的陆天明有没有听到，因为下一瞬间，她就已经失去了全部的视觉与听觉，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之中。 几秒之后，她睁开眼，再次发现自己从宿舍的小床上醒来，周围是一片寂静。 她看了眼时间，这次她醒得比较晚，时间已经接近早上六点了。 江如鸣抬起脑袋看了眼时间，就又躺了下来，钻进了温暖的被子里，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 这次她没有再做梦，舒舒服服地睡到了天亮。 白天跟何燕然闲聊的时候，何燕然无意间提到白琬宜跟男朋友天天秀恩爱的事，说得两个人都一齐叹气。 何燕然：“我有点想谈恋爱了。” 江如鸣：“我还行。” 何燕然扭头问她，“真的？你好强，最强和尚。” 她们坐在小吃街的咖啡店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就在这时，一行人推开了咖啡店的门，进来坐在了何燕然和江如鸣旁边的桌子旁，开始扫码点单。 何燕然忽然眼神一顿，激动地用胳膊肘怼了怼江如鸣。 “哎，鸟鸟，你看。” 江如鸣茫然地抬头，问：“看什么？” 何燕然装作不经意地将视线移到一边，对江如鸣道：“八点钟方向，有个蓝头发帅哥。” 江如鸣好奇地找了找“八点钟方向”，一下子定位到旁边那桌客人，几个男生结伴来的，其中有一个男生发色特别显眼，染的深蓝色，耳边带着金属耳钉，脸长得很好看。 第17章 江如鸣观察了一下，向后靠在了椅背上，一边喝咖啡一边点点头肯定道：“确实帅。” 何燕然碰了碰她，坏笑道：“鸟鸟，打个赌？” 江如鸣有种不好的预感。何燕然一向鬼点子多，而且最喜欢拿她找乐子。 她警惕地问道：“打什么赌？” 何燕然挑挑眉，不怀好意道：“你要不去试试要他微信，看看他给不给。” 第13章 赌约 “什么！？” 江如鸣一听何燕然的主意就知道她又想逗她玩了。 她赶紧拒绝道：“不行不行！我不行的！” 何燕然一边喝咖啡一边笑着看着她，“那这样，下一个进门的男生，我就去管他要微信。我要是要到了，你就得去管那个蓝毛帅哥要微信。怎么样？” 江如鸣苦着脸，“你肯定要得到的啊……” 只要那个男生是单身，遇见何燕然这样长得不赖说话爽朗看上去性格就好的女生，一般不太会拒绝。 何燕然本身也是很喜欢主动的性格，她甚至曾扬言说过不是自己追到手的男人谈着都没意思。 但江如鸣就不一样了，别说是不认识的男生，就是平时社团活动主动加一下不熟的学长学姐她都很困难。 何燕然“嘿嘿”一笑，“那你就做好准备吧。” 正说着，咖啡厅就又进来了一个人。 何燕然：“来了来了。” 她们俩一齐往门口看，就见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推门走了进来，甚至必须要低头才能避免头顶撞到门框。 江如鸣一看见他，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立马扭头看向一边。 何燕然却惊讶道：“嚯，齐鹤小学弟吗这不是？撞枪口上了。” 齐鹤进了门就直接去柜台前点餐，点完餐等待的时候，他忽然瞥到了不远处江如鸣何燕然这一桌。 江如鸣没敢看他。掩饰性地喝咖啡，但莫名其妙地，她似乎能感觉到身后齐鹤的视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直看向这边，明显得她不回头都能感觉到。 “您的中杯拿铁。” 店员的声音唤回了齐鹤的注意力，他忙回头，“哦”了一声。 “谢谢。” 听到齐鹤的声音后，江如鸣忍不住回头瞄了一眼。但就是这一眼，她就立即跟莫名其妙频频看过来的齐鹤刹那间对上了视线。 那一秒，不知是不是江如鸣的错觉，她觉得齐鹤的眼神很熟悉。 是那种她最熟悉的一瞬间喜悦得发亮的眼神。 这种熟悉让江如鸣心惊胆战，她恍惚间觉得自己有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所以立刻埋下头，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 余光之中，她隐约看见齐鹤犹豫着看向这边，最终似乎抬腿想往这边走。 就在这时，大大咧咧的何燕然得意地跟江如鸣道：“这回我赢定了，小学弟肯定卖我面子。鸟鸟马上就要去要蓝毛帅哥的微信咯！” 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自然地上前去拦住了齐鹤。 “齐鹤学弟，嗨！” 江如鸣没有回头看，只听到身后齐鹤应了一声“燕然学姐好”。 声音清越。 她听到何燕然随便找了个什么“一起在篮球社”“方便联系”“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所以当面问问 ”的借口，问可不可以加一下双方的微信好友。 何燕然的理由听起来很合理，也不越界，齐鹤按常理来说也不应该拒绝。 但，江如鸣没有听到齐鹤回答的声音。 她忍不住回头，却又跟齐鹤对视了。 江如鸣在心里暗暗觉得自己倒霉，就见齐鹤越过何燕然看了她一眼，然后不知为何，忽然拉着何燕然往一边走去，走到了……江如鸣听不见他们说什么的角落里。 何燕然也一头雾水的样子，只是等齐鹤低头小声跟她说了什么之后，她忽然恍然大悟，然后很惊讶地看着齐鹤。 她表情变了变，也跟齐鹤说了什么。 江如鸣听不见他们的交谈内容，只能看到何燕然的表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化越来越丰富。到最后，她几乎是笑得很奇怪，甚至还欣慰地拍了拍齐鹤的肩膀。 江如鸣：“？”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非要作出这么一副藏着掖着的样子，江如鸣就不免被勾起了一点好奇心，但她又不好意思一直盯着看，心里面跟有蚂蚁在爬一样难受。 没过多久，何燕然就一脸笑意地回来了，先是打量了江如鸣一下，然后才慢悠悠地坐下，晃了晃手中的手机。 “我要到了哦。” 江如鸣看了眼她手中的手机，又抬头看了眼不远处还没走的齐鹤。在与齐鹤再次对视之前，她精准而迅速地移开视线。 “行，那我去要那个蓝毛的。” 她已经受不了总是面对着齐鹤的感觉了，每一秒钟都会让她记起来自己的梦里是如何把齐鹤想象成是男朋友的。 太奇怪了，她必须找点别的事情做，转移一下注意力。 她有点恍惚地站起来，刚要去要微信，何燕然就莫名叫住了她。 “哎——那个，鸟鸟！” 江如鸣回头，询问式地看着她，就听她忽然大转口风道：“呃……要不别去了吧，你不是不敢要别人微信吗？” 江如鸣叹息着摇摇头，“你不懂，现在我没什么不敢做的事。我现在强得可怕。” 她又要走，何燕然又阻止道：“等等等等，别吧，要不……算了？” 她反复的阻止让江如鸣感觉很奇怪，她不解地问道：“不是你最开始要打赌的吗？怎么变卦了？” 何燕然结巴了一下，说道：“就是、就是觉得，没必要，非常没必要。” 她想了想，举起手机道：“你要实在想加谁，那要不我把齐鹤微信给你，你加他吧！” 江如鸣几乎是立刻惊恐地道：“不！” 她慌张之中声音不由得稍稍大了点，“我加他还不如加那个蓝毛帅哥！” 话音一出，整个咖啡厅都安静了下来。 江如鸣隔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身后蓝毛帅哥坐的那桌，结果那桌人都惊讶地看着自己。 尤其是那个蓝毛帅哥，眼睛里写满了意外。因为整个咖啡厅就他这么一个显眼的蓝毛。 完了，升天吧。 江如鸣当时脑子里就这么五个字。 她像是一个木偶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那桌有一个男生笑了一下，怼了怼蓝毛打趣道：“嘿，帅哥，喊你呢。” 江如鸣又升天了一遍。 何燕然赶紧站起来，拉住江如鸣，笑着道：“对不起对不起哈，我们这个……开玩笑呢，开玩笑。” 江如鸣躲在何燕然身后，跟着小声说了声“对不起”。 她抓着何燕然的衣角，只从她的肩膀后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对滴溜乱转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觑着蓝毛帅哥那一桌。 何燕然跟那些人打了招呼，手在身后攥着江如鸣的手，将她护在身后出了咖啡店。 走出店门的那一秒，江如鸣赶紧拉着何燕然的手，快速向前跑，一边跑一边道：“快走快走！“ 第18章 何燕然一边乐一边被她拉着跑，跑出很远才停下来。 江如鸣一边停下来喘，一边道：“好尴尬好尴尬好尴尬……” 她一想起来刚才的事，就从头顶到脚底升腾起毁灭性的羞耻感，只要稍微想一想就忍不住脸上发红。 何燕然都要笑昏过去了，扶着江如鸣的肩膀直弯腰。 “笑死了，你怎么说得那么大声？” 江如鸣满面通红，“……别说了。” 晚上回宿舍的时候，何燕然跟宿舍里所有人都说了这件事，听的白琬宜也笑得直不起腰。 “鸟鸟也太牛逼了。” 江如鸣羞愤地拉上了床帘。 “你们爱说说吧，我听不见！” 林玮是唯一的一个好人，走到江如鸣床边撩开窗帘握了握她的手，笑道：“没事儿，反正下回也碰不见了。” 江如鸣爬起来抓着林玮的手，“呜呜，抱抱。” 何燕然笑尽兴了，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坐起来，冲白琬宜招了招手，“你过来你过来，我还有件事儿要跟你说。” 白琬宜疑惑道：“什么啊？我吃西瓜呢。” 何燕然催促道：“别吃了，你快过来，我偷偷告诉你，不听你后悔死。” 白琬宜这才放下小叉子，一边含着西瓜块，一边走过来问道：“什么事啊？” 何燕然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白琬宜惊叫：“我艹！” 她莫名其妙双眼放光朝江如鸣这边看了一眼，看得江如鸣一头雾水。 “真的假的？” 江如鸣疑问：“……怎么了怎么了？” 何燕然神秘道：“不告诉你。林玮，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林玮也一脸奇怪地走过去凑近何燕然，听完何燕然的悄悄话也略显惊讶。 “哇哦。” 听完，她就去洗脸刷牙了。 只剩下江如鸣一个人抓耳挠腮，半身探出床铺问她：“你们到底说什么呢？为什么不告诉我？” 何燕然笑而不语，白琬宜摆摆手，“你以后就知道了。放心，不是坏事儿。” 江如鸣满头问号，“啊？” 何燕然话里有话道：“我女长大咯……” 之后不管她怎么问，她们都不跟她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能怀着满腹疑惑，郁闷地睡觉。 睡着以后，她迷迷糊糊地又做了梦。 一睁开眼，她第一眼看见的是手中握着的咖啡杯，以及眼前翘着二郎腿的何燕然。 “白琬宜天天就知道给咱们撒狗粮……唉。” 何燕然喝了口咖啡，叹了口气，“我有点想谈恋爱了。” 她扬扬下巴，问江如鸣：“鸟鸟，你呢？” 第14章 咖啡店 江如鸣反应过来，自己在梦里回到了白天的咖啡店里。 等等…… 咖啡店？ 她骤然想到，那她岂不是很有可能又要见到那个蓝毛帅哥了？ 还没等她想清楚，身后的玻璃门就被人打开了，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欢迎光临。” 江如鸣身子一僵，缓缓回头，非常不愿意面对地看到了几个男生结伴走进了咖啡店，其中一个人一头蓝发，在几个人之中十分明显。 江如鸣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耳边传来何燕然的声音，“喔喔喔，有帅哥哦！” 江如鸣回过头来，生无可恋道：“……别说了，再说就要真的变成噩梦了。” 何燕然没听懂，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是胡说什么呢？” 江如鸣摇摇头，手撑着脑袋，忍不住又瞟了一眼那一行刚进门的男生。 他们坐在了不远处的桌子边，就在江如鸣看过去的时候，那个蓝毛帅哥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竟然回过头来跟她对视，然后……微怔了一秒。 江如鸣暗自道：“救命！” 她忙扭过头去，认认真真地专心喝咖啡。 何燕然这回并没有像白天一样提出那个离谱的“赌约”，而是很正常地边喝咖啡边道：“咱们喝完咖啡就去占座位吧，不然后排又没座了。” 江如鸣凭借着多次做梦的经验，很快get到何燕然就是她今晚梦境最关键的那个人，只要完成“跟她一起喝咖啡然后去教室占座位”这件事，她就可以顺利从梦境中醒过来。 呼，还好，今晚是何燕然。她刚才看见那个蓝毛帅哥的时候险些以为今晚她梦里的主角是他。 江如鸣放下心来，靠在椅子上喝咖啡。 就在她以为一切都就此平息之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很明显的说话声。 是蓝毛一行人的说话声。 他们似乎很激烈地在聊些什么。别的江如鸣没有听清楚，但其中有个男生拍着蓝毛的后背很大声地说了句“怕啥”，她听清楚了。 她当时其实没有多想，只是想着，是不是她白天跟何燕然说话的时候，自以为声音很小，其实也是这个效果。 她越想脸色越难看，不由得自己无奈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了身后有椅子腿划过地面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然后…… “你好？” 江如鸣猛地回头，就看见了身后站着的男生。 他稍微弯腰看着江如鸣，显眼的蓝发因为同样出色的五官而显得并不突兀，反而十分精致。 江如鸣由于姿势的原因不得不仰头看着他，瞳孔骤缩。 是、是、是那个蓝毛帅哥？ 他叫自己干嘛？ 江如鸣一瞬间就想起白天自己不小心把那句话喊出来之后，蓝毛帅哥满眼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样子。 “你你你好。” 似乎她表现得太惊恐了，让蓝毛一瞬间也有点无措，怀疑是自己把她给吓到了。 他向后退了一步，谨慎道：“你好你好，抱歉可能有点唐突。但……” 他有点紧张地盯着江如鸣看，试探性地问道：“请问，方便给我一个你的微信吗？我想……有个机会认识一下你。” 他话音刚落，江如鸣就呆住了。 她盯着蓝毛看，一旁的何燕然闻言也猛地抬头盯着蓝毛看。 似乎她们俩双重的视线让蓝毛更紧张了，他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认识一下。” 何燕然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听到这话笑了一声，打趣他道：“真没有别的意思啊？就纯认识啊？” 蓝毛听见这话，犹豫了一下，“这……” 他的样子让何燕然笑得更开心了。蓝毛见状也忍不住笑了，说道：“如果……这么说的话，那……确实得有别的意思。” 他专注地看着江如鸣，微笑着问道：“请问……可以吗？” 江如鸣从来没有被别人要过微信，更没有被一个见证过她社死的人要过微信。这个蓝毛确实太精致太帅了，身上甚至有股清新的香水味。江如鸣有点不擅长跟这样的人交谈，下意识摇了摇头。 蓝毛帅哥见状眼中划过明显的失望。他忍不住保证道：“我不会打扰你的，真的，我只是……想认识你一下。” 江如鸣眨着眼睛看着他，闻言仍然毫不犹豫地猛摇头。 第19章 蓝毛帅哥似乎十分失望，但见江如鸣如此坚决，只能不太甘心地道：“那……好吧，抱歉，打扰了。” 他回到了他的座位上，但还是频频扭头往这边看。 江如鸣转过身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抬头，她却对上了何燕然别有意味的眼神。 她茫然地问：“看我干嘛？” 何燕然笑着，忽然手肘撑在桌面上，凑近江如鸣道：“你不喜欢他那种啊？” 江如鸣顿了一下，含糊道：“你问这个干嘛？” 何燕然“啧”了一声，“不是不喜欢，那干嘛拒绝啊？这人挺帅的啊，而且也很礼貌。加一下聊聊呗，就当消遣了，到时候发现不合适再拉倒。” 江如鸣手指摩挲着咖啡杯，听到何燕然的话，并没立即回答，而是望着手里的咖啡出神，良久才缓缓摇头。 “哎，你不懂，都不是真的。” 何燕然莫名其妙：“什么真的假的？你今天好奇怪。” 江如鸣喝了一口热咖啡，换了个话题道：“别说这事儿了，快喝吧，喝完咱们就去教室。” 到时候她的梦估计就可以醒了。 何燕然还有半杯咖啡没喝完，闻言只好道：“好吧好吧。” 江如鸣以为今天这个梦就会这么顺利地走到结尾，可没过一会儿，咖啡店门口的风铃又响了起来。 一串脚步声走到了柜台边。江如鸣在下一刻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你好，一杯中杯热拿铁。”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柜台，就见到跟白天时穿着一模一样的齐鹤站在柜台前，正在跟店员说话。 察觉到江如鸣的目光后，齐鹤下意识转头看过来，然后猝不及防地与江如鸣对上了视线。 江如鸣呆呆地眨了几下眼睛，而齐鹤的反应则是愣神了几秒钟，一直盯着江如鸣看。 做了这么多梦，江如鸣已经颇为熟悉梦里的规则了。她第一次在梦里见到齐鹤，齐鹤是她的男朋友，而第二次在梦里见到齐鹤，他就变成了她拒绝过的学弟。 很显然，每个梦境中，相同人物的具体身份并不是完全一样的，大概是随机变化的，人物关系和剧情也是不同的梦境之间相互独立。因此，江如鸣并不能确定在这个梦里，齐鹤跟她是什么关系。 她谨慎地没有说话，而是率先移开了目光，掩饰性地喝了一口咖啡。 “您好，您的中杯拿铁。” “……哦，好的，谢谢。” 江如鸣听见店员礼貌的提醒，也听见了齐鹤的道谢。而下一刻，那道平稳的脚步声就缓缓向江如鸣的方向靠近。 要想出店门的话，确实是要经过江如鸣和何燕然这一桌的，因此江如鸣最开始没有多想。 只是没几秒钟，那道脚步声在她身边停下来了。 这让她有种预感，似乎几分钟前她经历过这样的事。 果不其然，下一秒，一道声音在江如鸣身边响起。 “学姐好。” 江如鸣抬头，就见齐鹤站在她们的桌子边，低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自己。 “嗯……学姐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学姐，我也是计算机系的。不知道会不会有点突兀，但是我想……问学姐一个问题。” 何燕然看着齐鹤，不由得问道：“你不会也想要微信吧？” 齐鹤愣住了，“也？” 他的眼神从何燕然脸上回到江如鸣脸上，眼神有点可怜的味道，看着她问：“还有别人也要了学姐的微信吗？” 何燕然眼睛一亮，直接笑出声来，“你还真是来要微信的？哇靠……精彩了。” 她拍了拍江如鸣的手，“自求多福吧，鸟鸟。” 江如鸣发懵地看着齐鹤，还没有想清楚眼前是怎么一回事，后背上就忽然明显感觉到一道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 她这回算是骑虎难下了。 她艰难地问齐鹤：“你……想要我的微信吗？” 齐鹤问：“可以吗？学姐？” 何燕然一副看戏的表情，闻言欠揍道：“学姐～” 江如鸣没功夫搭理何燕然，光是应付齐鹤就已经让她一脑门官司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在齐鹤期待的眼神下，缓缓道：“呃……抱歉。” “抱歉”两个字一出，齐鹤就猜到了她后面的话。 他脸上掩盖不住失落，忍不住道：“真的……不可以吗？我……我想要认识学姐很久了，就是一直没有机会。” 很久了？ 江如鸣心想，她还真的是会梦。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她还是坚决地摇摇头，“抱歉。” 齐鹤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抬眼闷闷地问了句：“那……最后一个问题。学姐可不可以告诉我，另外一个来要微信的人……学姐答应他了吗？” 他看着江如鸣，眼神很专注。 第15章 闺蜜如岳母 江如鸣还没回答，何燕然就先看热闹不嫌事大道：“没有没有，都没答应，学弟放心。” 江如鸣喊了声：“燕子！” 何燕然无辜地耸耸肩，“实话而已。拒绝都拒绝了，就跟人家小学弟说实话呗。” 齐鹤对何燕然道：“谢谢燕然学姐。” 他转而看着江如鸣：“那……学姐，打扰了。” 江如鸣胡乱点点头，余光就见齐鹤慢慢地退开来，犹豫着离开了。 风铃再次响了一下。 江如鸣再次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就听何燕然不解地问道：“你不记得了吗？他是齐鹤啊。你上次还跟我说你觉得他好帅的，怎么连他也拒绝了？” 江如鸣已经觉得有点累了，只能又重复了一遍，“你不懂。” 何燕然：“嚯，你今天怎么神神叨叨的？我到底是不懂什么啊？” 江如鸣疲惫地摆了摆手，“别说了，一会赶紧去教室占座位吧。” 何燕然过了几秒钟，又不确定地问道：“哎，我觉得他俩都不错，那个蓝毛帅哥现在还在偷看你呢。你要不试试？” 江如鸣果断地摇头，“不要。” 何燕然只好可惜道：“行吧。”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江如鸣的脸色，还是最终闭上了嘴。 她们喝完咖啡后，一起出了咖啡店。她们离开的时候，蓝毛那桌人还没有离开，她余光瞥见了蓝毛手中端着的咖啡杯——一杯加糖的卡布奇诺。 江如鸣多看了两眼，因为她觉得加糖的卡布奇诺太甜了，没想到有男生喜欢这么喝。 离开咖啡店后，她们俩一边朝教室走去，一边闲聊。 何燕然半路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真的谁也不喜欢啊？” 江如鸣随口问：“谁啊？” “刚才那两个男生啊，你谁都不喜欢啊？” 江如鸣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嗐，萍水相逢，就那么回事。” 她说的含糊，何燕然也只能道：“行吧。” 说完，她又有点失望道：“我还觉得跟你都挺配的呢。唉，可惜了。” 江如鸣不敢相信地扭头看着何燕然，“配？你认真的？” 何燕然肯定道：“当然啊，超级配。” 第20章 她比江如鸣高一点，转过身去比划了一下江如鸣的头顶，又向上拔高，踮着脚尖比划了一下比江如鸣高出大半头的高度来。 “我超想看你跟长这么高的帅哥谈恋爱，啧啧啧，绝了。” 江如鸣抬手拨开了她的胳膊。 “想想想，你什么都想！” 她们笑闹着进了下节课要上课的教学楼。在进教室的前一秒，江如鸣恍惚间看到眼前的教室门扭曲模糊了起来。她正在迈腿，心想估计是梦要结束了。 她顺从地闭上眼睛，可是下一秒，再睁开眼睛时，眼前却正好看见了何燕然翘着二郎腿喝咖啡的样子。 “唉……我有点想谈恋爱了，鸟鸟，你呢？” 她询问地看向江如鸣，就见到了江如鸣呆滞的眼神。 “鸟鸟？” 何燕然不解地喊了声。 江如鸣看着眼前的何燕然发呆，忽然大声说了句：“我不是都去教室占座了吗？” 何燕然听懵了，“啊？你占座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江如鸣低头反复回忆着前一次梦境里到底有什么漏掉的关键信息，一时间看得何燕然莫名其妙。 “鸟鸟？干嘛呢？哎呦喂，这到底是咋了？” 江如鸣心头一阵慌乱。就在这时，咖啡店门口的风铃忽然响了，一行人一起进了咖啡店，坐在了不远处的座位上。 江如鸣回头看着蓝毛帅哥跟他的朋友们进了店内，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记起来了，上一回梦境里，何燕然在她先后拒绝了来跟她要微信的蓝毛帅哥和齐鹤之后，反复问她要不要改主意接触一下这两个男生。 她怎么说的来着？ “我觉得你们很配啊，我想看你跟这——么高的帅哥谈恋爱，真的。” 江如鸣心中忽然豁然开朗，不由得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看来何燕然的要求不仅仅只是喝完咖啡去占座位这么简单，她还想让她挑个男生谈恋爱！ 她知道何燕然跟她一样喜欢嗑cp，但没想到有一天这cp嗑到自己身上了！ 她一直很明显地盯着蓝毛帅哥看，蓝毛帅哥也很快发现了她。他也朝她看了过来，第一眼就眼神亮了一下，然后一直没有移开视线，而是一直跟江如鸣对视。 江如鸣低头喝了口咖啡平复心情。对面的何燕然还在问她：“你到底怎么了？想什么呢？” 江如鸣头都不抬地回答：“想怎么给我亲妈挑个满意的女婿。” 何燕然疑惑地“啊”了一声，忽然兴趣大起，“我女想谈恋爱了？好好好，哪家小伙，妈妈给你看看！” 江如鸣摆摆手，还没说话，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下一刻，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好？” 江如鸣回头，就看见蓝毛帅哥站在自己身后，弯腰看着自己。 “请问……我可以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呃，我想，我们有没有可能……有机会认识一下。” 何燕然一边喝咖啡一边瞪大了眼睛看着忽然出现的蓝毛，反反复复地打量着他。 江如鸣看着蓝毛。这回，她没有立即拒绝，而是眨着眼睛看着看着他。 蓝毛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吗？” 江如鸣想了想，最终还是小幅度点了点头。 蓝毛立即惊喜地笑了出来，何燕然也挑了挑眉，看了看蓝毛，又看了看江如鸣。 “哇哦——” 蓝毛拿出手机，“那，我加你吧。” 江如鸣只好也拿出自己的手机，调出微信二维码，给蓝毛扫码。随后，一个头像为动漫男头、昵称是一个不认识的英文单词的账号发送来了好友申请。 江如鸣手指顿了一下，然后点了好友申请通过。 蓝毛看上去是那种江如鸣在大街上看一眼就会退缩的潮男，但实际上声音很礼貌很温柔。 “我叫陈风扬，大三自动化专业的，你呢？” 江如鸣拘谨道：“江如鸣，也是大三的，计算机系。” “江如鸣？哪三个字啊？” 江如鸣只好解释道：“三点水的江，女口如，鸟鸣的鸣。” 陈风扬“哦”了一声，输入了微信备注。 “你的名字很好听。” 他笑着对江如鸣说道。 何燕然在一旁撑着脸颊，眼神别有意味地打量着他们。 “我是不是现在有点多余了啊？” 江如鸣还没有说话，陈风扬就先道：“没有没有，当然没有。是我打扰你们了。” 他看着何燕然礼貌问道：“这位是……？” 江如鸣简短道：“我朋友。” 何燕然大大方方地朝陈风扬伸出了手，自我介绍道：“何燕然，如鸣的舍友。” 陈风扬跟她握了握手，“你好。” 何燕然“嘶”了一声，打趣道：“呦，这回就不好奇我名字是哪三个字啦？” 陈风扬无措了一下，只好无声地赔笑。 何燕然摆摆手，“我懂我懂。小伙子，我欣赏你，很有眼光嘛！我们如鸣超级好，想追的话你得抓紧了。” 陈风扬的目的直接被点明了。他也不否认，而是非常上道地问何燕然：“那……你觉得，我有机会吗？” 江如鸣一听这话，嘴巴都抿起来了。 何燕然故作深沉，“有没有机会嘛……这个……有个规矩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陈风扬挑挑眉，“洗耳恭听。” 何燕然道：“俗话说，闺蜜如岳母，你要想追我女儿，那得过了我这关。” 陈风扬忍不住笑出声来，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他转头看着江如鸣，“那……你们先聊，我不打扰了。之后微信联系，如……鸣。” 他很缓慢地念了一遍江如鸣的名字。凑近了看，江如鸣才看到他的鼻梁上有一颗很明显的痣，笑起来的时候，这颗痣也在发光一样。 她摆摆手，“拜拜。” 陈风扬笑得很干净，学着江如鸣的样子伸出手小幅度晃了晃。 “拜拜。” 他站起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这个时候，江如鸣才注意到，跟他一起来的那些朋友们都密切地关注着这边。见他功成而归，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啊你小子。” 陈风扬也笑着回了一拳，扭头与江如鸣对视。 江如鸣立刻红着脸低下了头，不再看那边。 她想，这回，何燕然该满意了吧？ 她抬头看向何燕然，就见何燕然一脸姨妈笑地盯着自己看。 她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问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何燕然半天才叹了口气，“女儿长大了啊……” 就在这时，江如鸣的身后又传来一阵风铃声。 但她的注意力却被自己的手机吸引了。 手机上是陈风扬刚发来的新消息。 “谢谢你愿意给我机会。” “其实我很紧张，这是我第一次要别人的微信，刚才我都要心跳骤停了。” “不过现在我很开心！非常开心！” 江如鸣看着手机上的新消息，犹豫着回了一条：“没关系的。” 第21章 她刚点击了发送，耳边就传来一个声音。 “打扰了。” 她抬头，就见身边站着齐鹤。他似乎看见自己很开心，笑道：“学姐好！” 江如鸣和何燕然都一齐看向他，尤其是江如鸣，有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果然齐鹤接着道：“学姐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学姐！我想认识学姐很久了，请问……我能要一下学姐的微信吗？” 第16章 再次失败 咖啡店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不仅是江如鸣和何燕然安静了下来，就连陈风扬那一桌人也都安静了下来。 只有店员的声音打破寂静。 “同学，你的中杯热拿铁。” 齐鹤回头走过去接过了咖啡，说了声“谢谢”才重新回到江如鸣旁边。 “学姐？” 他又喊了一声。 江如鸣能感觉到陈风扬一直在看她，但她只能强迫自己忽略陈风扬的眼神。她盯着眼前的齐鹤，心里其实一直在想——何燕然到底想让她跟谁谈恋爱？ 她看向何燕然，但何燕然仍然在吃瓜，兴致盎然地盯着齐鹤看。 江如鸣只好回想前一次梦境里，何燕然有没有对谁表现出很明显的偏向。 结果是……似乎没有。 好像每回江如鸣拒绝他们，何燕然都表达了一模一样的惋惜，甚至还说过让她都同意接触一下看看之类的话。 都…… 江如鸣僵了一下，何燕然不会是……想让她都同意吧？ 她缓缓抬眼，看向了齐鹤。 齐鹤略微偏头，询问式地看着江如鸣。 江如鸣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她试探性的开口：“微信是吗？呃……我看看哈，好像……也不是不行？”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何燕然的表情，结果何燕然竟然十分吃惊，瞪大了眼睛盯着她。 江如鸣也分辨不出她这是赞同还是不赞同。齐鹤听见她的回答，立刻拿出手机道：“真的吗？那学姐我加你！” 事已至此，江如鸣只能赌一把。 她再次熟练地调出自己的账号二维码，让齐鹤扫，扫完齐鹤开心道：“我叫齐鹤，跟学姐同一个专业，以前我就见过学姐的！不知道……学姐还记不记得我。” 江如鸣不知道在这个梦里他们有什么前情经历，所以只是含糊地道：“我……记得你的。” 齐鹤眼睛亮了亮，直接半蹲在了江如鸣的桌子前，“真的？太好了，我好开心啊学姐。” 何燕然不由得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子，“哎哎哎，过分了啊小学弟，半天了都没跟你学姐我打个招呼？” 齐鹤笑着喊了声：“燕然学姐好。” 何燕然满意道：“哎，这才对嘛。” 江如鸣半天没说话，低头装作看手机的样子，实际上是在因为身后陈风扬的视线而感到煎熬。 她随意地点了点手机屏幕，忽然看见陈风扬发来了一个表情包。 是一只小熊歪头，脑袋上挂着问号的表情包。 下一秒，他又发来了三个哭哭的表情。 “你……也答应他了吗？” “你们认识吗？” 江如鸣几乎立刻退出了聊天界面，关掉了手机屏幕，紧张地盯着前方屏住了呼吸。 齐鹤道：“我还有课，那……学姐，等我上完课再来找你，好不好？” 江如鸣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胡乱地点头。 齐鹤离开后，何燕然才悠长地“啧”了一声。 江如鸣抬眼问她，“干嘛啊？” 何燕然笑道：“可以啊，我女不出手也就算了，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啊！厉害厉害！” “……什么大手笔啊。” 她叹了口气，脑子里还在想刚才陈风扬给她发的消息。 “都是欠的债……” 何燕然没听懂，“什么债啊？” 她眼珠子一转，玩笑道：“桃花债啊？” 江如鸣拍了她手背一下，惹得她“哈哈”大笑。 笑完之后，何燕然才喝了口咖啡，认真对她道：“哎，不过，他们俩你喜欢谁多一点啊？” 江如鸣听见了这个问题，却反而盯着何燕然，问道：“你呢？你喜欢谁多一点？” 何燕然一脸懵，“问我干嘛？他们喜欢你又不喜欢我。” 喜欢她？ 江如鸣在心里叹了口气。 都是梦里奇怪的想象罢了，这样虚假，还不如不“喜欢”她呢。 她换了个问法：“你觉得……你更希望我跟谁继续接触啊？” 何燕然皱眉想了想，“这得看……你对谁更有感觉吧？我说也没用啊。” 江如鸣“哦”了一声，又确认了一遍：“也就是说，我选谁都行，只要我喜欢？” 何燕然点点头，又一脸不解地笑道：“你这么问好奇怪，我又不是王母娘娘，怎么感觉你怕我拆鸳鸯一样？” 江如鸣：“……瞎想什么呢？我就是——就是想参考一下你的意见。” 她们喝完咖啡之后，就要离开咖啡店去教室占座位。路过门口的时候，江如鸣刚好从陈风扬的身后经过。陈风扬像是后脑勺长眼睛了一样，立刻回头看她，手里握着那杯加糖的卡布奇诺。 她僵住了一瞬，想起手机里陈风扬发来的三个“哭哭”脸，一时间有点心虚，只好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若无其事往外走。 这一回，江如鸣还是没能成功。 她没有从梦境中醒过来，而是再一次回到了梦境开始。 何燕然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对面，絮絮叨叨地聊着天。自己眼前摆着杯咖啡，身后响起了风铃的声音。 有新客人来了。 清脆的风铃声唤回了江如鸣的神思。她回头就见到熟悉的陈风扬以及他的朋友们一起从门外推门进来，带进一点秋日里微凉的空气。 陈风扬第一个走进来，一照面就看见了江如鸣。他眼神呆滞了一下，然后脚步就慢了下来，几乎一直在盯着江如鸣看。 江如鸣猜测，上次梦境失败大概是她两个都给了微信的缘故。估计是她还是要在陈风扬和齐鹤中间选一个的。不然何燕然不会在最后还是问了她到底喜欢谁，可能她嗑cp也只嗑1v1纯爱。 江如鸣无奈地叹了口气，几乎已经要对这种层层嵌套的梦习惯了。 这次她跟陈风扬对视了很久，所以陈风扬根本没等到点餐，就在旁边朋友的怂恿之下直接过来了，直勾勾盯着江如鸣的眼睛，问道：“你好，打扰了。请问——我有机会，跟你认识一下吗？” 江如鸣手撑着下巴，一脸淡然地问道：“你想要我的微信吗？” 陈风扬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啊”了一声，然后才笑了一下，“嗯……可以吗？” 江如鸣不想再等了，既然陈风扬先到，那她就选陈风扬好了，反正何燕然说了，只要江如鸣喜欢，选谁她都没有意见。 “可以啊。” 江如鸣爽快地掏出手机，给陈风扬扫码。 她这副样子直接给何燕然看愣了。何燕然惊讶地看着她，一边看一边喝咖啡。 陈风扬很快如愿离开了。 江如鸣心想这回肯定没问题，都不想等齐鹤来了，直接仰头一口喝完了自己杯子里所有的咖啡，催促何燕然道：“快快快，赶紧喝完去上课了。” 第22章 何燕然不解道：“时间早着呢，你着什么急？” 江如鸣都答应陈风扬了，不太想再碰见齐鹤，因此她赶在齐鹤到来之前半强迫地让何燕然喝完了咖啡，拉着她急匆匆往店外走。 刚走出没几步，他就听见了店门口传来了风铃声，似乎是又有新客人入店了。 大概率就是齐鹤。 江如鸣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自己跑得快。 何燕然火急火燎地喝完了咖啡，到现在嘴里都有点苦味。 她问：“你怎么了？身后有狼追你啊？” 江如鸣摆摆手，“这不是……这不是早去早占好座嘛。” 何燕然耸耸肩，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兴致勃勃问她：“你怎么答应那个男生给微信了啊？” 她这么一问，把江如鸣给问敏感了。 她立即反问：“你觉得……我不该给？” 何燕然在她关注的眼神中，思考了一下，解释道：“不是说该不该，就是……我很惊讶，我感觉你一点也不喜欢他，我以为你会拒绝。没想到你还真给了。” 她笑了出来，拍拍江如鸣的肩膀，“也行吧，他长得不赖，不算亏。” 江如鸣没明白，问道：“我不喜欢他？你怎么看出来的？” 何燕然点点头，“对啊，你那个样子，就差跟他当场拜把子了，好像你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哎呀我随便说说的。” 她是随便说说，可江如鸣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走到教室前的一秒钟，江如鸣又陷入了晕眩，然后……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咖啡店里。 她气闷了一秒，脑子里忽然蹦出来何燕然第二次梦境里说过的话。 “这得看……你对谁比较有感觉啊。” 她不由得在心中哀嚎，不会是……必须让何燕然觉得你对某个人有感觉，才能让她满意吧？ 合着她嗑cp不仅得he、1v1纯爱，还必须得双箭头双向奔赴！？ 第17章 心动 江如鸣从来没觉得何燕然这么难满足过。 她握着杯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何燕然：“白琬宜老是秀恩爱……唉，搞得我也想谈恋爱了。鸟鸟，你呢？” 江如鸣：“不想，想出家。” 何燕然：“？” 她还没来得及问江如鸣这是来哪一出，咖啡店的玻璃门就被人推开了，风铃声清脆地响起。 江如鸣闭了闭眼，知道是陈风扬他们来了。 但她现在很迷茫，她不知道要怎么样面对他，更不知道怎么样才算是“有感觉”。她索性没有回头看陈风扬，想要给自己留一点时间好好思考一下。 她都准备好这次梦境什么都不做，原地坐等重开了。但此时，身后却传来了一阵不甚明显的窃窃私语声。 江如鸣被这声音吸引了一点注意力，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不期然与扭头偷瞟她的陈风扬对上了视线。 江如鸣还没怎么，陈风扬倒是先移开了视线，转头去跟他的朋友们说了点什么。 这几次梦境下来，江如鸣也摸出了规律。她要是一开始就盯着陈风扬跟他对视，陈风扬就会胆子非常大，直接上来要微信。但要是她一开始不理他，他就会很没有把握，犹豫半天才会过来。 何燕然眯着眼看了看那桌人，忽地对江如鸣道：“你看你看，那几个男的好像在往这边看……嘶，是我看错了吗？” 江如鸣无聊地扒拉着咖啡杯上的贴纸，“……管他呢。” 她现在正在苦苦思考到底要什么样才能算是对他“有感觉”，才能过了何燕然这一关。 然而，身后聊天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那几个男生不知为何，情绪都有点激动。有个男生说了句“别怂往上冲啊”，江如鸣和何燕然听得真真切切。 她俩忍不住被那鲁莽耿直的哥们逗笑了，相互对视着笑了一下。 江如鸣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陈风扬背对着她坐着，似乎对旁边的人摆了摆手。旁边的几个男生都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得江如鸣莫名其妙的。 她继续喝咖啡，就听身后聊天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忽然，一个男声脱颖而出，似乎没有控制住音量，急切地对所有人喊道：“可是她光喝美式，好像对我一点也不感兴趣！” 话音刚落，咖啡店里就安静了下来， 江如鸣刚喝了一口的咖啡差点呛在嗓子眼里，瞪大了眼睛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垃圾水冰美式。 何燕然也看了看她手中的冰美式，跟江如鸣一起同步震惊地扭头看向陈风扬那一桌。 那一句，正是陈风扬情急之下喊出来的。 他也愣住了，猛地扭过头来，就与江如鸣对上了视线。 江如鸣就那么眼看着他白皙的脸颊染上一点薄红。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 直到几秒钟之后，江如鸣看着陈风扬的窘境，才忍不住笑了一声，举了举手中的冰美式，问道：“请问，你是在说……我吗？” 陈风扬瞳孔都在颤抖。他似乎非常懊悔，顶着一头张扬的蓝发，表情却纯良得很，抿了抿嘴唇，没了刚才跟朋友们喊的气势，吞吞吐吐道：“我……我……抱歉。” 最终，他还是艰难地道了一个歉。 江如鸣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她几乎看到了白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又在陈风扬的身上重演了一遍。 她这次变成了旁观视角，看着陈风扬紧张地逼近了嘴巴，垂下眼睛但还是忍不住偷看自己的样子，似乎能看到自己白天的尴尬无措。 挺……挺有趣的。 江如鸣眨巴着眼睛，颇为新奇地看着他，良久，才道：“哦……没关系的。” 陈风扬听见了她的话，才重新有勇气抬头盯着她看。就在江如鸣都预备扭身坐回去继续喝咖啡的时候，他忽然问了一句：“那……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何燕然立刻长长地“嘶”了一声，双眼放光地看看江如鸣，又看看陈风扬。 江如鸣看着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观察他浅色的瞳孔、精致的五官以及紧张发颤的眼底。 她忽然记起来，第二次梦境中，陈风扬给她发消息，说他是第一次跟别人要微信，其实紧张得要死。那是不是，每一次陈风扬看似礼貌自然地过来搭讪的时候，其实背后都有如此纠结的一段心路历程，每一次也都会忐忑地通过她的每一个小动作来判断她有没有一丁点注意到他呢？ 江如鸣张了张嘴，鬼使神差道：“好啊。” 陈风扬愣住了，就听江如鸣继续道：“你……想要我的微信吗？” 咖啡店里默契地响起一阵低低的“喔——”。既有陈风扬朋友们的声音，也有何燕然的声音。 陈风扬坐在原地愣神，直到何燕然故意清嗓子咳了几声，点他道：“愣着干嘛？到底还要不要微信了？” 陈风扬这才猛地反应过来，“咻”地一下站起来，大步走到了江如鸣面前。 “呃……我，我要的。我想要你的微信，可以吗？” 他弯腰，专注地看着江如鸣。 江如鸣仔细看过了他，才真切地发现他确实长得帅，内双的眼睛秀气好看，嘴巴形状很精致，五官出色地能压得住他身上繁复的小饰品。 第23章 她调出了自己的账号二维码，“你扫我吧。” 陈风扬二话不说立刻掏出手机扫了，加完了，才期期艾艾地又问道：“你……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我叫陈风扬，大三自动化的。” “江如鸣。三点水的江，女口如，鸟鸣的鸣。” 陈风扬写好了备注，才念了一遍，“江……如鸣。” “真好听啊。” 他笑着，呆呆地盯着江如鸣看，江如鸣不知道他还要说什么，也盯着他看。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何燕然双手托腮，看看陈风扬，又看看江如鸣。 “啧啧啧，我这不是成了电灯泡了？” 江如鸣：“……干嘛？哪有？” 何燕然笑得很灿烂，揶揄道：“哎呦呦，这还没有？这小哥这半天眼睛跟自动瞄准一样，看都没看见我。啧啧啧，狗粮又吃饱了。” 陈风扬闻言才抱歉道：“没……看见了，我不是故意的。” 何燕然摆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没事儿没事儿，看不见我没关系，你们继续，继续啊，妈妈爱看这个。” 江如鸣无奈道：“……乱说什么！” 陈风扬却只是“啊”了一声，“我以为我打扰你们了。” 何燕然连忙道：“不打扰不打扰，我们还要一会儿才去上课呢，你还有点时间。” 陈风扬问道：“上课？什么课？” 江如鸣还没回答，何燕然就替她回答道：“高数。怎么，你也想一起？” 她的提议，陈风扬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拒绝。 他想了想，道：“高数……啊……其实挺有意思的。” 他这句评价一出，江如鸣就不可置信地侧过头去盯着他看。 他继续面不改色道：“我下午没有课，就是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蹭课一下了。我挺想多听一听高数课的。不过要是不方便的话——” 何燕然听他绕了半天，乐不可支，赶紧道：“方便方便，你想去就去呗，不怕听困了就行。” 她抓住了江如鸣阻止她的手，继续道：“但是吧……不能白让你去，你得……给我们如鸣去占座，占好三个座，下午咱们就坐一起上课。如鸣坐中间，怎么样？” 陈风扬眼睛都亮了一下，“哦，这样啊，好的，我马上就去。教室在……？” 何燕然立刻报出了教室位置，然后陈风扬就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的朋友们，在他朋友们故意发出的长吁短叹声中急匆匆地往外走。 “308号，加糖卡布奇诺。” 店员喊了一声，没人应。 “308号？” 店员又喊了一声，江如鸣这才反应过来是陈风扬点的咖啡。她忙应道：“在呢！给我吧。” 店员将滚烫的咖啡递给她。何燕然问她：“你点了两杯？” 江如鸣摇摇头。 她打开手机给陈风扬发微信，告诉他他的咖啡落在这里了。 陈风扬很快回道：“……哦，我都忘了。” 江如鸣：“你到哪儿了？我一会儿给你带过去吧。” 陈风扬：“我快到教室了，好。” 她喝完了最后一口冰美式，对何燕然道：“咱们走吧，他……估计要占好座位了。” 何燕然笑着看着她，也不说话。“ 江如鸣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无奈道：”干嘛这么看着我？好了……“ 何燕然仍然只是笑，等到她们出了店门，何燕然才在她耳边悄咪咪说了一句：“我就是觉得……好甜，你们超配的！” “我要回去把这事儿告诉宿舍所有人！” 江如鸣心里刚泛起一丁点异样，就忙拦道：“哎你别乱说！” 她小跑跟上何燕然的步伐，手中握着那杯加了糖的卡布奇诺。就算盖着盖子，也能闻到一股甜香味，暖暖地钻进鼻腔。 太甜了。 江如鸣最后只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就迷迷糊糊地感觉眼前的一切都逐渐模糊了下去。 下一秒，她睁开眼，在自己的床上醒了过来。 第18章 弟弟 江如鸣觉得，自己已经渐渐地不再十分受梦境的影响了。 虽然她的梦总是很奇怪，还老是会梦到现实中的人，但次数多了以后，她渐渐学会了将梦境和现实分开来看，尽量不让自己显得那么别扭。 周五的下午，江如鸣上完课要去机场。 她有个小她两岁的弟弟，叫江如听，今年刚上大一。从小他们俩就经常打架，小时候江如听打不过她，只能坐地上嗷嗷哭。等长大了以后，江如鸣就打不过江如听了，只能闹矛盾了就不搭理他，结果也是江如听嗷嗷哭。 江如鸣至今都记得，江如听高中的时候，把她惹生气了，她直接假期返校拉黑他，他半夜emo给江如鸣打电话，一边打一边哭一边气愤地念自己给江如鸣写的小作文。 这事儿江如鸣笑了他很久。 他们俩上的不是一个大学，甚至都不在一个城市。江如听就隔两周就买机票过来找她玩，勤得江如鸣也不知道她学校里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这回江如听说他学校里有离不开的竞赛项目，不能过来了，就软磨硬泡让江如鸣周末去找他玩。 江如鸣没办法，只好订了周五下午的机票飞到他那边去找他。 还好他们隔得不算太远，江如鸣很快就到了。从机场出来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了江如听举着块很大的牌子，一见她走出来直接吹了个口哨大喊：“姐！在这儿！” 他实在是太显眼了，个头高，跳得也高，声还最大。 江如鸣直接犯了社恐，疾步走到他旁边拽着他就走。 “……别喊了别喊了。” 江如听不解道：“干嘛呀？我又没犯法？” 江如鸣没带什么行李，只带了两天的衣物和必需品。江如听给她订了一间学校附近的酒店，兴奋地在房间里空气投篮。 “姐你终于来找我玩了。你是不知道，我最近忙死了，这个比赛也报那个比赛也报……而且身边儿还都是一群老爷们儿，半个女生都没有，开学将近两个月我跟进了和尚庙似的……” 江如鸣仔细整理完自己的洗漱用品，一边查周围的玩乐攻略，一边掀起眼皮道：“呦，刚从高中解放，就想谈恋爱啦？” 江如听背着跳到床上，靠在床头想了想，嘿嘿一笑道：“废话吗这不是……你不想谈恋爱？” 江如鸣听到这句话，点击屏幕的手指顿了顿。 她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在梦中谈过的男朋友，因此出神了几秒。 江如听看她的样子，打趣道：“不是吧？不会已经在谈了吧？” 江如鸣看了他一眼，嗤笑了一声没说话。 江如听见她这副样子，忽然收起了笑容，猛地坐起来，问道：“姐你真谈了？” 江如鸣踹了他一脚，“谈没谈关你屁事？” 江如听却不管不顾地追问：“谁啊？到底谁啊？你跟谁谈了？怎么不告诉我呢？” 江如鸣：“……我谈没谈的，告诉你干嘛？” 江如听噎了一下，才道：“把关啊，我给你把把关还不行？别废话，你快说，谁啊？有照片没？多大了？家里干什么的啊？靠谱吗？你别被骗了，我跟你说，男的就没一个好东西，你小心点！” 第24章 江如鸣乐不可支，“你不也是男的？” 江如听理所当然，“我是你弟弟，能一样吗？我还能害你？” 她摆摆手，把手机凑近江如听，“没谈没谈，你别瞎猜了，快点看看，就这个景区……” 她在江如听学校所在的g城痛痛快快地玩了两天，周日下午才回去。 临走时江如听跟小狗一样不停在她身后念叨着“什么假期长一点再来看他”，就差揪着她的衣摆掉眼泪了。 江如鸣只好答应他很快再来找他玩，他才恋恋不舍地送她上飞机。 上飞机之前，何燕然发来消息问她几点的机票。她把落地时间告诉了何燕然，何燕然就说这时间她正好也在外边，可以顺路过来接她，一起回学校。 这是意外之喜，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回复了个“好”。 过安检的时候，由于背包里零碎的东西太多，江如鸣一时之间往里装东西有些装不过来。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女士，你的东西掉了。” 江如鸣回头，就见一个穿着定制西装的男人弯腰捡起了她的一个发夹，递给了她。 那人发丝打理得一丝不苟，眉眼俊朗和善，看上去三十岁左右。 她赶紧接过来，忙道：“谢谢，谢谢。” 那人很快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江如鸣收拾好东西，也去准时登机。 上了飞机她就把手机关掉了。等到飞机落地，她才重新打开手机，发现何燕然发来了新消息。 “我们篮球社团建，顺便打车去接你。到时候你就找我就行。” 篮球社？ 团建？ 江如鸣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果然，她到了机场大厅，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何燕然、几个篮球社的成员以及……齐鹤。 江如鸣脚步顿了一下，就见齐鹤安静地站在不远处，似乎正在看自己。 何燕然立即跑过来，“快走快走，司机师傅在外边等我们呢。” 他们打了两辆车，一辆坐的是那几个篮球社的成员，一辆坐的是……江如鸣、何燕然以及齐鹤。 江如鸣不明白，齐鹤好像跟她、跟何燕然都不太熟的样子，怎么不坐另一辆车反而自然而然地坐这一辆？ 而且何燕然好像对此并没有什么意外，还自己率先坐在了前排副驾驶，江如鸣就只能跟齐鹤一起坐在后排座位上，相顾无言，十分尴尬。 救命…… 何燕然回头问江如鸣：“这两天玩的怎么样？你弟弟这回哭没？” 江如听爱哭在她们寝室不是秘密，江如鸣从来都不吝啬于向小姐妹传播江如听的黑料。 “差点就哭了，特别没出息。” 何燕然笑了。 就在这时，旁边一直没出声的齐鹤却忽然插嘴问道：“学姐有弟弟啊？” 江如鸣扭头看向他，对他忽然跟自己说话感到有些不适应。 她僵硬道：“哦，有的。” 说完，她就坐正了身子，目视前方，像一块木头桩子一样。 齐鹤似乎感觉到她不想说话了，只好闭上了嘴。 车里一时间只有前排何燕然时不时聊天的声音。 在江如鸣看不见的角落，齐鹤偷偷给何燕然发消息。 “……不行啊，学姐好像特别抗拒我[大哭]。” 何燕然：“她就是认生+社恐，你慢慢找机会跟她熟悉就好了。” 齐鹤：“真的？可我一跟学姐说话她就像是被创到了一样，特别惊恐。学姐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何燕然：“不会不会，相信我，你就是得有点耐心。” 齐鹤：“[多啦a梦失落]” 齐鹤：“好，谢谢燕然学姐，我知道了。” 何燕然关掉了手机，对着车窗里自己的倒影，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她真是天生一副月老像。 到了学校之后，何燕然还邀请齐鹤一起吃晚饭什么的，江如鸣听完立刻找借口溜了，连晚饭都不跟何燕然一起吃，非说要回宿舍先收拾一下。 其实她只有一个背包，有个毛可收拾的。 她走的时候，隐约看见齐鹤眼中带着点失落。但她也没想明白这点失落从何而来，就暂时抛之脑后，忙不迭地溜走了。 回宿舍之后，何燕然竟然也很快就回来了。江如鸣问她不是要跟齐鹤去吃饭吗，何燕然听见了这个问题，就莫名其妙幽怨地看了眼她。 她：“？” 何燕然认真问：“宝儿，你跟妈妈说实话，你是不是不喜欢齐鹤小学弟啊？” 江如鸣被问到这个问题，先是心里一慌，然后才故作镇定地问道：“啊？干嘛忽然这么问？” 何燕然：“你刚才好像一直躲着不跟小学弟说话，饭也不吃就跑了，好像特别不想跟他待在一起一样。小学弟都懵了，怎么回事啊？” 江如鸣不确定道：“有、有吗？”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表现，假设齐鹤根本不太记得自己，莫名其妙没干什么就被她这么明显地躲避……似乎看起来，好像是自己讨厌他一样。 江如鸣赶紧道：“不不不，不是。我没别的意思……他不会，误会了吧？” 何燕然问道：“你真不是讨厌他？” 江如鸣：“我都没怎么接触过他，怎么可能讨厌他？哎呀，是我太急了，我真没别的意思，你有空帮我跟齐鹤说一下吧，我不是故意的。” 何燕然却抱着膀子坐在了椅子上，良久，忽然笑了声，“我不帮你说，我把他微信给你，你自己去说。” 江如鸣懵了，“啊？” 何燕然：“小学弟都伤心了，以为你烦他呢。我这时候去说算怎么回事儿啊？我可不当这个中间人，要说你自己跟他说清楚。” 她三下五除二把齐鹤的微信推给了江如鸣。 “喏，加吧。” 第19章 出差 江如鸣犹豫了很久，都没加齐鹤的微信。 直到睡前，她躺在床上左思右想，觉得以齐鹤的视角来看，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做，莫名其妙被自己那样对待，这很不公平。 良心作祟的情况下，她还是翻出了何燕然给她发的账号，闭着眼睛添加了好友申请。 加完她也没有看通没通过，逃避似的蒙住被子睡了过去。 睡着之后，她又开始做梦。只是这一次，她比任何一次进入梦境的时候都觉得脑袋昏沉。 迷迷糊糊之中，她似乎觉得身上被人盖了件什么东西，这让她一下子醒过来了，睁眼就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 她惊讶地发现，眼前这个人竟然是白天她在机场安检口偶然碰见的那个西装男。 西装男正在给她盖毯子，见她醒了过来，笑道：“弄醒你了？抱歉。” 江如鸣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目前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坐了回去，将毯子留在了江如鸣身上，自己继续看起了杂志，长腿舒展地交叠，姿态优雅。 “准备一下吧，飞机快要落地了。” 江如鸣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一头雾水。 周围确实像在飞机里，只是完全不是她熟悉的经济舱，反而像是……商务舱。 第25章 她懵了，自己什么时候有钱买商务舱了？ 就在这时，她发现旁边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顿了一下才想起来，好像有些商务舱是可以联网的。她好奇地打开手机，就发现手机里一个备注为“宝宝”的人给她发了新消息。 宝宝：“我已经到机场准备好接姐姐啦！” 宝宝：“姐姐还有多久到啊？好想姐姐啊……” 宝宝：“等姐姐到了我们一起回家！” 姐……姐？ 江如鸣下意识想起了齐鹤。只有齐鹤这么叫过她，难道这个备注为“宝宝”的人就是齐鹤？ 她越想越觉得合理，于是试探着回道：“齐鹤？” 对面立即回复：“在呢在呢，姐姐喊我干嘛？是不是想我了？” 江如鸣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竟然又梦到齐鹤是她男朋友了。 空乘人员的播报很快响起来，旁边的男人收起了杂志，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江如鸣见状也站起来，但她站得太急，不小心碰到了脚边放着的背包，身上的毯子也掉了下去。 男人见状轻笑了一声。 他弯腰替江如鸣捡起了毛毯，叠好放进了背包里，然后替她拎起了她的背包。 “小心。” 江如鸣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梦里跟眼前的人是什么关系，因此十分拘谨，小声道：“没事……我、我自己背吧。” 男人笑道：“没关系，这段时间出差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你的背包不重，我顺手拎着就好。” 出差？ 江如鸣有点吃惊。 自己已经工作了？那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同事吗？看着不像，更像是她的老板。 她暗自琢磨着，在飞机落地后跟着这个男人下飞机。 男人取了行李，推着两个行李箱还拎着江如鸣的背包，却依然走的很稳，丝毫不见吃力。 江如鸣两手空空，就拿着一个手机，跟在男人后面不好意思道：“那个……我自己拿吧。” 男人走在前面，闻言稍稍回头。 “没关系，我来就好。” 江如鸣实在是不好意思，“不不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男人无奈地笑了一下，于是从另一只手中分出一个装了几盒药的塑料袋。 “你拎着这个吧。” 江如鸣：“……” 江如鸣发懵地拎着轻飘飘一个塑料袋，快步跟上男人的步伐。 “如鸣，一会儿打算怎么回家？” 江如鸣一路跟着男人往前走，忽然被叫了名字，猛地抬头。 “……啊？” 听到这个问题，她才忽然想起刚才在飞机上收到的微信。齐鹤似乎就是这个梦里的主角，他特意过来接机，她得“跟他一起回家”才行。 因此她实话实说道：“有人来接我的。” 男人听到这句话稍稍偏头，目光落在了左后侧的江如鸣身上。 “有人接？” 他好像非常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是谁？家人吗？但你似乎说过，你家不在b城。” 江如鸣：“不是家人，是我男朋友。” 男人走在前面，让江如鸣看不清他的表情。 “是……男朋友啊。” 男人轻笑了一声，“你没有告诉过我，你谈恋爱了。” 江如鸣之前觉得他是自己的老板上司之类的，但现在又吃不准了，因为她觉得这个人说的话有点奇怪，不像是一般同事或者上司会说的话，感觉有点……越界？ 江如鸣在心里暗暗埋下怀疑的种子。 她没搭话，男人也没再继续问。 只是出机场出口的时候她才恍然间发现一个问题，她还没告诉齐鹤自己从哪个口出去呢。 她赶紧打开手机，就发现原来刚才取行李的时候齐鹤竟然早已经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宝宝：“姐姐你从哪个口出啊？” 宝宝：“姐姐？我不知道去哪儿等你。” 宝宝：“姐姐？姐姐？” 江如鸣赶紧抬头看了看，跟齐鹤说道：“我在‘出口5’这边。” 齐鹤立即回道：“啊？那我进错了，我在‘出口1’，好像……离姐姐有点远。” 江如鸣一时间有些无措，没想到会在这种小细节上出问题。 宝宝：“姐姐你行李沉吗？你就在那等着就好，我马上找过去。” 现在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江如鸣回道：“没事，有人帮我拿行李，你不用急。” 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料到齐鹤很快就回复了消息，看起来很急。 宝宝：“？” 宝宝：“是姐姐公司那个新来的总经理吗？” 宝宝：“姐姐不是说，只是公务出差，跟他不会有什么交流的吗？[委屈]” 江如鸣愣了一下，猜测他口中那个“新来的总经理”就是眼前这个提了她所有行李的男人。 这人竟然还真是她的上司。 她看了男人几眼，男人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回头看她。 “怎么了？” 江如鸣回过神来，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男人似乎正在用手机联系谁，问江如鸣道：“怎么？你的男朋友还没到吗？” 江如鸣“哦”了一声，“他……走错出口了，我再等等他。您有事的话就先走吧。” “走错出口？” 男人笑了一声，“然后让你带着一大堆沉重的行李在这儿等他吗？你的男朋友……这么不靠谱吗？” 江如鸣眨巴着眼睛抬头看他，只能见到他线条硬朗的脸庞以及别有意味的目光。 好……好奇怪。 就算江如鸣没有毕业工作过，也能感觉出好奇怪，这应该不是一个上司会对下属说的话吧？似乎有些……太过关注她的私生活了。 江如鸣心中渐渐浮上了警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男人很敏锐地感知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垂下眼眸，后退了一步道：“我陪你在这儿等他来吧，不然这么多行李，你一个人没办法处理。” 江如鸣看了看那个行李箱和自己并不算非常重的背包，心里暗暗道：其实她也不是拿不过来。 但她确实不喜欢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每次放假回家她都会很苦恼。因此既然在梦里有人想要帮她，那就……偷个懒让他帮吧。 江如鸣在心里小小地愧疚了一下。 “谢谢……总经理。” 她回想了一下齐鹤的话，迟疑着道谢。 男人因为她的称呼而侧头看了看她，看得江如鸣有些无措。 “怎、怎么了？” 男人道：“怎么又这样叫了？不是说过，非工作时间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吗？” 名字？ 江如鸣沉默了下来。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见她不说话，男人也只是略一沉吟，移开了视线。 “没关系，慢慢你就会习惯了，不急。” 他长身而立，眸光温润如水，却潜藏着一些江如鸣看不懂的情绪。 第20章 嫉妒 江如鸣没等一会儿，就在机场川流不息的人流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26章 齐鹤小跑过来，迎面的气流将刘海吹得向两边分开，细碎的发丝落在眉间，扫过干净帅气的眉眼。 他穿着件浅色外套，单肩背着背包，侧身穿过人群跑来。 “姐姐！” 江如鸣冲他摇了摇手，就见他遥遥地眼睛亮了一下。 身侧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就是他……” 江如鸣顿了一下，侧头看了眼旁边高大的男人，眼中带了些疑惑。 齐鹤的眼神先是掠过了一旁扶着行李箱站立的男人，然后才对着江如鸣喊了声：“姐姐。” 他站在江如鸣面前，发丝略有些凌乱。 “我来了。” 他的穿着打扮与白天江如鸣在机场见到的他样子完全一样，让江如鸣一下子想起了自己跟他在车里相顾无言的尴尬场景。 她不由得垂了垂眼皮，“……啊，你来了。” 齐鹤扭头去问那男人，“你好，请问……她的行李在？” 男人淡淡地看着他，用一种非常淡非常轻的眼神上上下下扫过齐鹤，然后才递出手中的行李箱。 “这是她的行李箱和背包。” 齐鹤接过，非常快地说了句“谢谢”，然后看都没有多看那个男人一眼，自己单手推着行李箱和背包，拉着江如鸣。 “姐姐，咱们回家吧。” “回家”这个词一下子让江如鸣想到了梦境结束的关键事件，于是忙回头对仍然站在原地的男人道：“总、总经理再见！” 男人向她颔首，似乎并不着急走，而是目送着她被齐鹤揽着后背离开。 等到江如鸣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跟齐鹤走得特别近，几乎要走到了他怀里，被他整个带着往前走。 鼻腔里可以闻到一股很好闻的洗衣液的味道。 “齐、齐鹤……” 齐鹤听到她的声音，低头问她：“怎么了，姐姐？” 他歪头，眉目帅气干净，眼睛里黑白分明。 江如鸣想要说的话就卡在了嗓子眼里，最终只能改口道：“我……我自己拿行李吧。” 她要去拿自己的背包，但齐鹤手腕一转，就躲开了她。 “干嘛？我给姐姐拿着不行吗？” 江如鸣：“可是你自己也背包了啊，还是我自己拿吧。” 齐鹤却再次躲了一下，停下来，认真地看着江如鸣。 “那他刚才自己还有那么大一个行李箱呢，姐姐怎么还是让他帮着拿行李啊？怎么现在反而我不能啊？” 江如鸣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疑问道：“他？” 下一秒，她才道：“你说……那个总经理？” 齐鹤：“不是他还有谁？” 江如鸣哑了一下，实话实说道：“呃……我刚才是没抢过他。” 齐鹤皱着眉头自己嘟囔了一下，“没抢过……” 他很轻很轻地“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他就是故意的……” 江如鸣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一个人在前面拎着行李箱却还是走得飞快，江如鸣小跑着赶上他，被他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 “你怎么了？你干嘛……突然发脾气？” 齐鹤扭头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我哪儿有发脾气？我不是好好的吗？” 江如鸣呆呆地看着他眨了眨眼，颇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齐鹤轻飘飘道：“……好了姐姐，我们走吧。” 他的态度很奇怪，但是江如鸣一时间也拿不准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她只能满腹疑问地跟上去，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齐鹤打好了车。江如鸣坐上车的时候，手机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她打开手机，发现是一个备注为“施启咨”的人发过来的。 “打到车了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让助理开车送你们回去。” 江如鸣思考了一下，才想到这个“施启咨”应该就是刚才跟她一起下飞机的那个总经理。 她想着，既然是上司，那人家的消息出于礼貌怎么也得及时回复一下吧？ 她一边往里面挪，一边打字回复施启咨说打到车了。 她刚点击了发送，脸侧就靠过来另一道呼吸。 她吓了一跳，抬头就见齐鹤关好车门靠了过来，往她手机屏幕上扫了一眼。 “又是他？” 齐鹤语气很奇怪，“他怎么管得那么多？” 车子已经启动了。江如鸣随意道：“大概人家就是比较会做人吧，圆滑一点。” 齐鹤听完却轻轻地“哼”了一声，“会做人？我看是不做人。” 他的声音很轻，江如鸣没听清楚，问了句：“你说什么？” 齐鹤侧头看了她一眼，忽然伸手按灭了她的手机。刚刚才发来的来自施启咨的新消息还来不及被查看就被黑屏完全遮掩。 “姐姐容易晕车，就不要看手机了。” 江如鸣爱晕车是真的，因此她没有坚持，按下车窗看道路两边的风景。 他们没有回学校，而是打车回了一个小区。江如鸣想了想，她在这个梦里已经工作了，那估计是她在外面租的房子。 小区离机场挺远的，他们坐了很久的车才到。下车的时候，江如鸣到底还是有一点晕车。齐鹤扶着她，柔声问道：“姐姐要不要在外面先待一会儿？闻闻新鲜空气？” 江如鸣摆摆手，“我想进屋赶紧躺一下。” 齐鹤便一手推着行李箱和背包，另一手稳稳地撑着江如鸣的身体，坐电梯上楼。 江如鸣这回完全靠在齐鹤身上，脸颊边就是他锁骨的皮肤。但她这回没有任何反应，只顾着头晕恶心。 齐鹤有她家的钥匙，开门后将她扶到了沙发上，自己跪在沙发边。 “姐姐还好吗？要不要喝一点酸梅汤或者蜂蜜水？” 江如鸣趴在沙发上，脸色苍白，想了想道：“酸梅汤。” 她很喜欢喝酸梅汤。 齐鹤起身去了厨房，很快便端出了一杯深色酸梅汤，是家用的玻璃杯，不是外边卖的包装。 江如鸣喝了一口，沁香酸甜，是她非常爱的味道。 她眼睛都亮了一下，喝了一大口。 “哇，这是哪儿卖的，好好喝。我要囤一箱。” 齐鹤听完笑了，唇红齿白。 “姐姐忘了？这是我熬的，别的地方可买不到。” 他在江如鸣震惊的眼神下缓缓道：“这是……齐小狗特制，仅贩售给姐姐一个人，售价——” 他拉长声音，忽地趁江如鸣不注意，低头在她耳朵上轻轻地亲了一下，发出“啵”的声响。 “——一个亲亲。” 江如鸣握着杯子，傻了。 齐鹤半跪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笑得跟男狐狸似的。 良久，江如鸣才反应很慢地红了脸，掩饰性地喝了一大口酸梅汤。 “……别、别乱亲。” 齐鹤趴在沙发扶手上，下巴放在了江如鸣放在扶手边的胳膊上，专注地盯着江如鸣。 “姐姐……一周没有见到你了，我真的好想你。” 他凑得很近，语气很软。 “我都不敢来这儿，一直待在学校里。一来这儿就哪哪儿都是姐姐的影子，我就更想姐姐了。姐姐以后能不能不走这么久了……” 第27章 江如鸣有点惊讶地发现这个梦里，齐鹤竟然还是学生，而自己已经工作了。 那自己岂不是…… 她皱着眉想。 诱拐涉世未深的男大学生？ 她还在胡思乱想，齐鹤就又问了一遍：“姐姐可不可以嘛？” 江如鸣回过神来，想起了他的问题，想了下道：“那……工作嘛，走多长时间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呀……” 齐鹤失落地抿了抿嘴。 “那……姐姐能不能至少，别再跟你那个姓施的总经理一起出差了？我……我不喜欢他。” 江如鸣从常识上来理解，觉得他这个要求跟上一个要求一样不太讲理。 “跟谁出差不也是领导决定的吗？我也决定不了啊。而且只是工作而已，跟谁出差都一样的。” 齐鹤却定定地看着她，“不一样的。” 他闷声道。 “不一样的，姐姐。” 他说完这句话，就沉默了下来。 江如鸣晕车难受，闭上眼睛休息，闻言随口问道：“那你要怎么样嘛？总得是我能做到的啊……” 她隐约听见齐鹤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我想要……”，后边还没听清，所有的声音就都模糊了下去。晕车的感觉消散了，再一睁眼，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飞机上。 第21章 喜欢我 她这次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回到梦境一开始了。她明明已经按照齐鹤的要求，一起回家了不是吗？ 她低头仔细回想着，身边就传来一道声音。 “如鸣？” 江如鸣抬头，就看到了坐在旁边的施启咨。施启咨俊朗优雅，有着成熟男人的气质，同时却并不显得自傲或咄咄逼人，反而气度谦和，礼貌温柔。 “怎么了？在想什么？” 他似乎在表达关心。江如鸣觉得他的气质有点像她高中时的一位男老师，同样都很可靠温和。于是她问道：“请问，您有女朋友吗？” 听到这个问题，施启咨眼中掠过一丝讶然。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他放下了手中的杂志，专注地看着江如鸣。 江如鸣连忙道：“啊不是不是……如果冒犯到您的话很抱歉。我就是想问，如果您的女朋友对您不满意，但您又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满意，您会怎么办？” 她随口问着，眉宇间写满苦恼。 施启咨顿了一下，缓缓回答道：“我会耐心地跟她好好谈谈，找出自己犯了什么错，然后改正。” 谈谈？ 江如鸣觉得，确实，她可以跟齐鹤好好谈谈。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几声。她打开手机，就看到了来自齐鹤的微信。 宝宝：“我已经到机场准备好接姐姐啦！” 宝宝：“姐姐还有多久到啊？好想姐姐啊……” 宝宝：“等姐姐到了我们一起回家！” 她看了看，一边回复“好，在‘出口5’等我”，一边听见旁边施启咨问道：“……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江如鸣发了消息，才诚实回答道：“没什么，只是我跟我男朋友有点小问题，所以心血来潮想问问您。” 她关掉了手机，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可是下一刻，施启咨的声音就幽幽响起：“你有……男朋友？” 江如鸣看了他一眼，想起上次梦境里他似乎也不知道自己有男朋友的样子。 她点了点头，“嗯是啊。” 施启咨沉默了许久，才道：“……你似乎，没有跟我说过。” 江如鸣不懂这有什么非要特别跟老板说的吗？ “哦……那可能是没有机会吧？” 她没有再看施启咨，以为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了。但下一刻，施启咨就又开口问道：“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江如鸣顿了一下。她也不知道多久，只好随口编道：“有……几个月了吧？” “几个月？” 施启咨评价道：“似乎时间并不长。” 江如鸣：“啊……是，刚在一起不久。” 施启咨又问：“他……年纪跟你差不多吗？是做什么的？” 江如鸣回答道：“比我小两岁。” “比你小？”施启咨笑了一声，手交叉放在膝盖上，“那还只是个学生。” 江如鸣点点头，“是的。” “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江如鸣听到这句话，看了看施启咨，“啊？为什么？” 施启咨双腿交叠，笑着道：“我并不是针对你的男朋友，只是从你的性格来看，我之前以为你会更喜欢成熟一点的对象。比较有能力……照顾你。” 江如鸣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随口含糊道：“也许吧，看缘分。” “缘分？” 他默念一遍，“你觉得什么是缘分？” 江如鸣被问住了，“这……我也说不清楚啊。” 施启咨却只是专注地看着她，“那大概……只是一种人们普遍使用的托辞。有时候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清楚自己的选择到底值不值得的时候，有人就会觉得，莫不如用‘缘分’来解释，姑且掩过。但实际上，深究其内，其实现状未必是最好的，所谓的‘缘分’也未必尽善尽美。人的选择，在任何时候……都可以更改。” 他的话音刚落，乘务员播报飞机落地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江如鸣还没有想清楚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就笑着道：“好了，准备一下，该下飞机了。” 江如鸣的思绪便被打断了，跟着施启咨下了飞机。 这一次施启咨仍然非常自然地替她接过了所有的行李，她尝试着拒绝了一下，但完全没有用。 她只好任由他一个人提着两个人的行李，好像没什么负担一样走在前面。 就在这时，她忽然想到，怎么公务出差只有她和施启咨两个人呢？没有其他人一起跟着出差吗？ 她觉得这个情况非常奇怪，但又说不清楚哪里奇怪。 就在这时，她远远看到了站在机场大厅等她的齐鹤。 这一次他到的非常早，看到了江如鸣和施启咨的身影就迎了上来，小跑到江如鸣面前，喊了声“姐姐”。 江如鸣应了声“嗯”，开始暗暗观察他到底哪里不对，为什么上一次梦境莫名其妙又把她送到了梦境一开始。 一旁的施启咨观察着面前的齐鹤，笑着问道：“你就是……如鸣的男朋友？” 齐鹤看了眼他，点点头道：“嗯，你好。” 施启咨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齐鹤却好像一句话也不想跟他多说，直接道：“那我们先走了。” 他从施启咨手中接过江如鸣的行李，扶着江如鸣的后背道：“走吧，姐姐。” 江如鸣迟疑着跟着齐鹤走了，临走时跟施启咨说了声“施经理再见”。 施启咨也笑道：“周一见。” 听到施启咨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江如鸣的错觉，她觉得齐鹤的侧脸看起来脸色很不好看，连脚步都隐隐加快了。 她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以免这就是梦境不结束的原因。 第28章 她问道：“怎么了？你……好像很不喜欢他？” 她记得齐鹤上次说过，他希望江如鸣不要总是出差，更不要和施启咨一起出差。但这个要求她完成不了，因为她一睁眼就已经是出差结束了，没办法“不跟施启咨出差”。因此，这大概不是梦境重新开始的原因。 她需要找出齐鹤想要什么。 齐鹤闻言脚步微滞。 “姐姐连这个都不知道，还要问吗？” 他看了江如鸣一眼，语气微妙。 江如鸣莫名其妙，“当然要问啊，我又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齐鹤看着前方，咬了咬舌尖，“……喜不喜欢又怎样，我说不喜欢他，姐姐就能再也不见他了吗？姐姐又……做不到，还问什么？” 梦境已经过了很久了，江如鸣也没发现齐鹤到底有什么要求是她上次没满足的。她有一点着急，皱眉道：“你想要我怎么样，就直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她的口气不是很好，以至于齐鹤立刻就停住了脚步，低头看着地面。 江如鸣也停了下来，发现自己语气着急了，刚要解释道：“齐鹤我——” “我没有说过吗？” 齐鹤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低而委屈。 “我没有跟姐姐说过吗？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喜欢你这个新来的总经理，非常不喜欢！可是姐姐听我的吗？姐姐只是告诉我，不要幼稚，不要多想，那只是工作。” “可是，姐姐，你告诉告诉我，什么工作要一个总经理职位的管理层亲自跟你对接？他根本不是你的直系领导，却天天找借口跟你接触，下班了还发消息。这次出差，明明是他的项目、他的团队，他有秘书和副经理，可他偏偏指明要你去跟他出差，姐姐你觉得他是为了什么？是我想多了吗？” 江如鸣没想到有这么多内情，一时之间哑然。 齐鹤似乎情绪有些失控，偏过头去用手掌遮住了眼睛，声音发闷。 “……姐姐，我也是男人，我能看出他对你有什么心思。但是我没办法，他是你的领导，只要你上班他就一定有借口见你。我有时候……有时候自己在学校上课都会胡思乱想……我知道是我在瞎想，可我忍不住……我忍不住害怕，我害怕姐姐会——” 他似乎顿了一下，调整了一下呼吸才继续道：“——会不喜欢我喜欢上他。我年纪小，姐姐平常就总说我幼稚……而且我还没毕业，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还给不了姐姐。可是他已经那么成功那么厉害了，姐姐天天看着他，我好怕——” 江如鸣忽然抬手，摸了摸他的耳朵。 这样一点触感立刻中止了齐鹤的话。 她没有想到齐鹤原来是这么想的，更没想到他这么介意自己跟施启咨之间的关系。他几乎带着一点哭腔的声音莫名让她既心软又愧疚。她想起自己刚才还因为不耐烦对他语气很不好。 她抚摸着他的耳廓，“……怎么会呢？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齐鹤原本还捂着眼睛，听到江如鸣的话，他忽然毫无预兆地抱住了她，将下巴搁在了江如鸣的肩膀上。 “……姐姐，我知道我这样会显得很幼稚，但是……我真的好没有安全感，真的真的好没有安全感。怎么办……姐姐？” 江如鸣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齐鹤低低地叹了口气，祈求道：“只喜欢我好不好？永远只喜欢我，好不好，姐姐？” 第22章 我想你 这句话一说出口，江如鸣忽然精神一振。 她忽地想起上一次梦境中，最后的最后，齐鹤在她耳边说的话。 “我想要……” 我想要姐姐永远都只喜欢我。 她记起来了！好像是……这么一句话。 江如鸣有些发愣。这就是齐鹤的要求吗？永远？这只是一段梦境，永远……要怎么实现呢？ 她这么想着，却不妨也从嘴里说了出来。 齐鹤身形顿了一下，忽然急切道：“怎么实现？姐姐觉得……自己做不到吗？” 他抬起头来，盯着江如鸣看，“姐姐……没想过跟我的永远吗？姐姐只是因为一时兴起才答应跟我在一起的吗？” 江如鸣才看到，他的眼睛已经红红的了。 她想为自己辩解，但面对齐鹤的眼神，却不知该从何辩解。 江如鸣短暂的沉默让齐鹤眼中闪过浓浓的失望。 “姐姐……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随着这句话的尾音落下，江如鸣觉得一切光线与声音都逐渐淡去，她再次陷入短暂的晕眩，然后……身上似乎有什么披了上来。 她猛地睁开眼，就见到了施启咨的脸。 他愣了一下，“抱歉，弄醒你了吗？” 他将手中的毯子盖在江如鸣身上，笑道：“看来我弄巧成拙了。” 江如鸣眨眨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毛毯，快速地说了句“没关系”，然后立刻打开手机看到了被自己置顶的联系人。 宝宝。 她专注地盯着那两个字，脑子里是刚才齐鹤哭得红红的眼睛，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她忽然注意到，屏幕上她似乎跟别的联系人也有聊天记录，而且内容似乎不太一样，并不是从现实中完全复制过来的。 她顿了一下，心中蓦地升起一股预感来，立刻点进了何燕然的聊天框，最新的一条消息就是自己几分钟前发给何燕然的：“希望能有效吧。” 有效？ 什么有效？ 江如鸣迅速向上翻聊天记录，才终于完完整整地得知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个梦里，她跟齐鹤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个意外。 是这样的，齐鹤的设定是……追了她两年的小学弟。但是由于她不喜欢年纪小的男生，所以一直没同意。直到，几个月前，她的公司来了一个新的总经理，也就是施启咨。 施启咨刚来不久就对江如鸣莫名其妙十分关照，而且曾试图约她私下里见面。他倒并没有利用职权胁迫她，反而甚至可以说给她明里暗里开了不少灰色的便利通道。而且他本人英俊博学，温文尔雅，所以最开始江如鸣动心了一下。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与上司关系亲密对于一个毕业没多久的职场打工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她开始拒绝施启咨的示好。 但施启咨并没有因此放弃，而是换了一种方式，温水煮青蛙式的与她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既不逼迫她，也不放弃她，让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于是，她想出了一个主意，就是赶紧给自己找一个男朋友。 这就是为什么她忽然答应了齐鹤的追求，迅速跟他谈了恋爱。 这次出差，施启咨本没有任何理由带她一起去，但他就是睁眼说瞎话地把她带上了。除了他们俩，还有一位施启咨的秘书也一起去了，但神奇的事他们买的机票不是同一班，只有江如鸣和施启咨单独回来了。 江如鸣今天特意让齐鹤过来接她，借此告诉施启咨，自己有男朋友了。 就在她阅读自己跟何燕然的聊天记录时，新的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第29章 宝宝：“我已经到机场准备好接姐姐啦！” 宝宝：“姐姐还有多久到啊？好想姐姐啊……” 宝宝：“等姐姐到了我们一起回家！” 她手指顿了顿，点开与齐鹤的聊天框。面对空空的输入框，她忽然连一个“好”字也打不出。 原来，这个梦里，齐鹤只是自己随便找来的挡箭牌。难怪……他会哭着抱着自己说没有安全感……她当时只以为是齐鹤性格的问题，没想过……自己有可能真的没有给过他足够的安全感。 她看着手机屏幕，忽然张口喊了声：“施启咨。” 她之前只是把施启咨当成是上司，所以一直都疏远而恭敬。但现在，她得知一切之后再去回想上次梦境中施启咨说得那一番话，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施启咨意外地听见她直呼自己的名字，但仍应道：“嗯，怎么了？” 江如鸣扭头看向他，直接道：“我有男朋友了。” 施启咨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知道江如鸣怎么会突然说这么一句话。 “什么？” “我说，我有男朋友了，你不要再……” 她的话卡住了，因为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好，说“不要再骚扰”，可施启咨没有骚扰过她；说“不要再追求”，又好像有点自恋。 但施启咨却听懂了她的话。 他眼神变了变，手扶在江如鸣座位靠背上，眼神仔仔细细地扫过她的脸。 “不要再什么？” 他的声音低而沉，“不要再……让你困扰了吗？嗯？如鸣，我让你困扰了吗？” 江如鸣仰头看着他，只来得及说一个字：“我……” 施启咨一直都是温和可靠的，这是江如鸣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具有强攻击性的气质。 他叹了口气，“如鸣……” 他道：“你上个月还没有男朋友，现在怎么会忽然冒出一个男朋友呢？他是谁？他对你好吗？他有能力照顾好你吗？你为什么跟他在一起？因为感情，还是……找了一个挡箭牌搪塞我呢？” 说到最后，他弯腰靠近了江如鸣，眸子如深潭一样深邃。 江如鸣忽然意识到，谦和有礼只是他伪装出来的样子，实际上他这个人十分自负，就像现在一样，浑身上下透出势在必得的样子，就算他追求的女孩已经有了别的男朋友。 “他才不是挡箭牌！” 江如鸣下意识反驳道。 她为齐鹤辩白的样子立刻让施启咨表情冷了下来。 “如鸣，不要故意气我。” 江如鸣整个人都处在他的阴影之下，闻言抿了抿唇。 “我才没有气你。我真的有男朋友了，他比我小两岁，很高很帅的，现在他就在机场里等着接我。你不信的话……一会儿自己看。” 施启咨任由她说完这么一大串话，然后才开口道：“比你小两岁？你找的那个小男朋友，还是个学生？” 江如鸣顿了一下，“学生……怎么了？” 施启咨：“学生……自己还是个孩子，他能给你什么呢？既没有资本也没有阅历，你出了社会遇到什么困难他都束手无策。如鸣，金钱不是衡量一个人价值的唯一度量衡，但却是衡量一个人能力与社会地位的度量衡。你无可否认，这些世俗的标准在大多数时候都很重要。而这些，他都没有。一个还在学校里的孩子，除了长得好看一点，还有什么资本能吸引你呢？” 他低声道：“而这些，无论是他有的，还是他没有的，我都自认不会比他差。” “如鸣……” 江如鸣向后退了一点，但出乎意料地，施启咨没有再继续前进，而是保持了一个能够让江如鸣有安全感的距离。 “如鸣，离开他吧，无论你是为什么跟他在一起。相信我，我不会在任何一个方面比他差的。” 飞机马上就要落地了，空乘人员的播报声传来，江如鸣被唤回了神思，不由得推开了眼前的男人。 “不，我不会的。” 她很确定地道：“他不用跟你比，你是你，他是他。我又不是银行……不是谁有钱就喜欢谁……” 她小声地嘟囔着，在施启咨有动作前迅速拿过自己的行李。 “我先下飞机了，你……你随便吧。” 说完，她就推着行李箱迅速离开了，只留给施启咨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她刚才光忙着跟施启咨说话，没有来得及告诉齐鹤她在哪个出口。但第一次梦境的时候，齐鹤不知道她在哪个出口，所以直接挑了“出口1”，因此她这次按照指路牌直接一个人往“出口1”冲。 手机里播放着齐鹤刚刚发来的语音消息，“姐姐……我不知道你在哪，只能先在‘出口1‘了，你现在出来吗？” 江如鸣按下语音键：“我马上就到啦！” 气喘吁吁地跑到机场大厅后，她在人群中搜索了一下，一眼就看到了齐鹤的身影。 她晃了晃手臂，齐鹤立马注意到了她，穿过人群跑过来，迎面结结实实地抱住了江如鸣。 温暖的体温传来，脸颊与脸颊之间没有任何空气的隔阂，缩短了所有的距离相互贴紧。之前是两个城市的距离，刚才是机场的距离，现在是……心脏与心脏的距离。 江如鸣听到了耳畔紊乱的呼吸。 “姐姐……我好想你，好想好想好想你。” 机场所有的人都对此见怪不怪。这是一个重逢与离别交替上演的地方，距离会短暂地分隔两个人，但思念不会。思念如同窗外吹来的风，经久不息，带来远方的音讯，每一个被破解的字符的意思都是—— 我想你。 第23章 奖励 江如鸣这回坦然地把行李都扔给了齐鹤。 齐鹤竟然表现得十分高兴，乐呵呵地给江如鸣充当苦力，一路上不停地给她讲，这一周他把江如鸣的房子打扫得有多干净，就等着她回家了。 江如鸣想起第一次梦境中齐鹤说过的话，问道：“怎么？你进我家不会更想我吗？” 齐鹤愣了一下，“姐姐怎么知道？” 江如鸣笑而不语。 齐鹤故意苦着脸，蹭了蹭江如鸣的额角。 “所以姐姐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走这么久……把我一个人扔在这，我好可怜的……” 他们依旧选择打车回家。江如鸣这回上车就打开车窗，也不敢看手机，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晕车了。 齐鹤扶着她回了家，趴在沙发边问她：“姐姐怎么样？想吐吗？” 江如鸣苍白着脸摇摇头，“我躺一会儿就好。” 她想了想，又抬头看他，请求道：“想喝你的酸梅汤。” 齐鹤被她这么看着，立马跟打了鸡血一样，“马上！” 他去厨房倒了杯之前做好的酸梅汤，喂到江如鸣嘴边。 “姐姐，喝吧。” 江如鸣喝了酸甜的酸梅汤之后，胃里总算是舒服了一点。 她躺在沙发上，不由得抬起胳膊一下一下地用手指梳理着齐鹤的头发。 “你好乖啊，怎么这么乖啊？” 齐鹤眼眉一挑，咧嘴笑道：“那当然乖啊，也不看是谁家的小狗狗。” 第30章 江如鸣笑了，问他：“是谁家的呀？” 齐鹤理所当然道：“那当然是姐姐家的啊！” 江如鸣笑了起来，那只手被齐鹤捉住了，放在脸颊边蹭着。 “所以姐姐只能喜欢我，因为不会有比我更乖的小狗狗了。姐姐这辈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江如鸣看着他带着笑意的眼神，忽然又记起上一次机场里，他委屈地捂着眼睛哭。 “当然啊。” 她道：“当然……只喜欢你。” 她从来没有跟男生说过这样的话，但是现在……就算是为了哄齐鹤她也会这样说。 下一刻，齐鹤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 “真的？姐姐可不许骗我。” 江如鸣道：“骗你干嘛？骗你我是小狗。” 齐鹤用脸蹭了蹭她的手心，“不嘛不嘛，我是姐姐的小狗，给姐姐做好吃的，陪姐姐玩，逗姐姐开心，晚上给姐姐暖——” 江如鸣忽然捂住了齐鹤的嘴巴，“乱、乱说什么！” 齐鹤无辜地眨了眨眼，等江如鸣移开了手才委屈道：“怎么了姐姐？实话也不让说吗？” “……什么嘛！就是不许说！” 齐鹤只好道：“好吧。姐姐害羞，不许我说实话，姐姐坏。” 江如鸣“嘶”了一声，揪住了齐鹤的耳朵。 “就你还小狗呢？一点也不听话！” 齐鹤任由她揪耳朵，为自己辩驳道：“我哪儿不听话了？我超级听话的，我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姐姐爱吃的好吃的也囤满冰箱了。我就在这儿乖乖等姐姐回家，还不算听话吗？” 他将下巴搁在沙发扶手上，与江如鸣的距离连呼吸都会相互交缠。 “况且……我还没有奖励呢。姐姐出差回来，第一件事，不就是应该奖励一下在这儿看家的小狗狗吗？” 他嘴角勾起，“我……等着呢，姐姐。” 江如鸣看着他，一时间没有说话，耳后却一片通红。 这是江如鸣所有离开梦境的方式中，最令她难忘的方式。 她脸颊通红地从梦中醒来，呆呆地看着宿舍里自己的床帘看了好久，才终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滚烫。 她闭上了眼睛，不停默念着“要死”，心中一片哀嚎。 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她那天早上怀着复杂的心情睡过去了，睡得不沉，意识里一会儿出现这个一会儿出现那个，混乱不已。 早晨醒来的时候，她才终于从昨晚自己的梦里走出来一点。 ……梦而已，忘掉就好了，忘掉，忘掉…… 她洗漱完回来，预备着去上周一早上李闻疏教授那门难啃的法律专业课。 路上检查手机的时候，她忽然发现昨晚齐鹤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没错，昨晚，不是今早，而是昨晚，她刚发送好友申请没多久，他就立刻通过了申请，而且发来了一条打招呼的消息。 “嗨，学姐晚上好。” 但昨晚江如鸣发完申请就睡了，没有看到他的消息。 睡了之后就做了梦，梦里梦到…… 江如鸣立即打住了思绪，在心里告诫自己梦和现实要分开。 做好了心理建设，她才给齐鹤回消息。 “嗯，学弟好。那个……很抱歉昨天我的态度不太好。我就是昨天家里有事，影响心情了，不是针对你，真的很抱歉。有机会的话，下次请学弟吃饭。” 她随便编了个理由，解释自己昨天的异常。结尾那句话也只是一句客气的套话。 但她没想到的是，下一秒，齐鹤就发来道：“哦，没关系的。学姐心情不好吗？方便告诉我因为什么吗？或许我可以帮学姐开导一下[可爱]。” 江如鸣没想到，他这个人还挺热心肠的。 她道：“哦没事，一点家里的私事。不过谢谢你哦。” 齐鹤：“哦，那好吧。不过吃饭的话也应该是我请学姐吃饭，就是不知道学姐最近有没有空呢？” 江如鸣很不爱出门，更不爱跟不够熟的人出去吃饭。她没想到一句客套话齐鹤还真答应了一起吃饭。 她社恐不想答应，但又是她自己提的所以不好意思拒绝，只好问道：“啊？你最近都有空吗？” 齐鹤：“嗯……还好。不过，只要是学姐约我，那肯定是要有空的啊[笑]。” 江如鸣因为这句话，心脏忽地重重跳了一下。 但很快，她就将那点悸动按了回去。 这是现实，不是自己的梦，没有人会莫名其妙喜欢自己。要是她老是觉得这个喜欢自己，那个也喜欢自己，岂不是成了自大狂了？ 尤其是……这是齐鹤。白琬宜说过的，他好像有喜欢的人了，而且一直在找那个女生的微信。他这样说话可能就是因为他就是这样会跟不熟的人表现得随和一点的那种人，客气而已。 她只好回道：“那……周末？” 齐鹤很快回复：“好的学姐！周末任何时间都可以！一切都看学姐的时间方不方便。那我就……等着学姐咯[转圈开心]！” 江如鸣回了个“好”。 何燕然今天不舒服，所以请了假，只有她一个人去上课，听着李闻疏教授的声音，她恍惚觉得自己要升天了，脑子里充斥着繁复的法条。 好可怕，她当初为什么要选这门课？ 下课的间隙，她还在费力地理解刚才李闻疏讲过的内容，一个法律系的女生忽然靠近她，拍了拍她的肩膀。 “同学？” 江如鸣扭头看她。 “请问……你跟那个短头发的女生都是计算机系的吗？” 短头发女生？江如鸣一下子就猜到了她指的是何燕然。 她点点头，“哦，是的。有什么事吗？” 那个女生闻言便坐在了她旁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哦，那就好。嗯……是这样的，你们系有个大一的男生，叫……齐鹤，请问你认识吗？” 江如鸣眨了眨眼睛，顿了一下才道：“哦，他啊，认识但是不熟。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那女生听说认识，表情立即高兴了起来。 “你认识他呀！那、那你知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江如鸣这回听明白了，问道：“哦，你……喜欢他？” 那女生腼腆地笑了笑。 江如鸣看着这个女生，心里想着她终于也体会到了那天林玮说有女生朝她打听齐鹤是什么感觉了。 有点奇妙。 她如实道：“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但我不确定他有没有喜欢的人。我只能这样说，因为我跟他不熟，所以以上言论不负责任的哦。” 那女生被逗笑了，“啊没事没事，已经很谢谢你了。哦对了，不知道齐鹤允不允许别人加他微信，我想……要一下他的微信。” 江如鸣想了想，她加他都同意了，这个女生加应该也没事。 于是她直接道：“哦，应该可以，到时候他要是不同意就再说呗。我就有他的微信，你加他试一下吧。” 那女生十分惊喜：“真的吗？谢谢你谢谢你！” 江如鸣在心里叹了口气，“没事。” 第31章 她加了这个女生的微信，又把齐鹤的微信推给了她。之后她没再多想什么就继续为李闻疏的讲义头疼。 直到过了两天，齐鹤忽然给她发了条截图和一条消息。 “学姐，是你让她来加我的吗？” 截图，是那个女生的账号信息。 第24章 街舞社 江如鸣看了眼那个截图，承认道：“嗯，是的。怎么了吗？” 齐鹤很快回复道：“学姐怎么把我的账号给她了？” 江如鸣很快意识到齐鹤可能是不喜欢自己的微信被给出去，因此立即道：“抱歉，我以为你不在意的……抱歉抱歉。” 齐鹤：“……我不是因为这个怪学姐。” 齐鹤：“就是……学姐怎么能把我的微信给别的女生呢？” 江如鸣被他说懵了，只能猜测着道：“你……不喜欢别人加你，对吧？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齐鹤：“……” 齐鹤：“好吧，学姐只要以后不要再帮别的女生加我就好。” 齐鹤：“学姐，我不随便加人的，尤其是女生。” 他很认真地跟江如鸣解释了一通，江如鸣也只是大概齐知道了自己应该是把事情办砸了。 她赶紧联系那天那个女生，跟她解释道：“对不起，我之前未经齐鹤同意就把他微信给了你，他好像有点生气。是我欠考虑了，你看……你是跟他说清楚还是删了他，还是怎样？” 她斟酌了许久，才将这段话发出去。 没过多久，那个女生就回复了。 “哦，没事没事，我理解的。嗯……我先跟他解释一下，然后再删了他吧[笑]。” 江如鸣放下心来，回道：“感谢[双手合十]。” 那个女生道：“没事的，反正……我也打算放弃了。” 江如鸣：“？” 江如鸣：“为什么？” “我之前看过齐鹤打篮球，怎么说呢……我当时觉得他是那种阳光温柔的帅哥。我超喜欢这种的，所以才想试着跟他认识一下。” “但是吧，我跟他聊了一下，感觉……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江如鸣不解地问道：“啊？怎么了？” 那女生道：“嗯……就是感觉，他挺冷漠挺不好相处的，完全不是我喜欢的那种。所以算了。唉……不过还是谢谢姐妹之前帮我啦～” 不好……相处吗？ 江如鸣回想了一下，她只有第一次见齐鹤的时候觉得他这人有点距离感，但是之后都还好吧，他为人也挺礼貌挺热情的。 ……可能是他们不投缘吧。 但江如鸣也管不了那么多。她这几天忙于敲代码，又要抽时间赶李闻疏课程的论文，分不出心来想别的事。 直到周中期中论文交了上去，她肩头上的压力才小了一点。 这个时候，忽然有个街舞社的学妹跟她说街舞社最近有活动，问她要不要去看。 看到“街舞社”这三个字，江如鸣才艰难地想起来，自己大三由于活多事多的社团都退得差不多了，所以出于好奇加了个兴趣类社团，就是街舞社。 她随便填了报名表，没想到还真通过了。不过她并不会街舞，加入之后也就是个半隐形的状态，以至于她都快忘了自己其实加过这个社团了。 最近刚交了期中论文，她一身轻，所以看见街舞社的活动，她还真动了动心。 活动在周六白天。她确定了一下齐跟齐鹤吃饭的时间也在周六晚上，这样她就只需要周六一天出门把要办的事都办了，周日就可以开开心心在床上待一天。 因此她让学妹给她留一个位子，周六的时候，她中午起床，穿着大毛衣夹了个鱼尾夹素面朝天就去看街舞社掰头了。 路上的时候，她发现学妹把她拉进了一个群里，群里都是不认识的人。 她问学妹：“这是什么群？” 学妹回答：“是我们这次参加活动的人，有些是成员有些不是，所以拉个群方便联系[笑]。” 于是她把这个群设为免打扰后，就没再管。 谁知道，她到了活动室，刚坐下没多久，手机就“噔噔噔”地响个不停。 她疑惑地打开一看，发现新加的那个群里，好多人都来加她，备注都是“街舞社xx”，看上去像是把群里人都加了一遍，在扩列。 她“嘶”了一声，最终还是不好意思拒绝，只要备注了名字她都点了同意。只是在看到一个动漫男头的时候，她的手忽然停顿了下来。 因为这个人的备注是“街舞社陈风扬”。 陈……陈风扬？他是街舞社的？ 江如鸣惊讶地盯着这个名字，没有想到自己会在现实中再次看到这个名字。 不过……仔细想想，他的气质确实很像是跳街舞的。 江如鸣在心里评价了一下，犹豫着点了通过。通过之后她才猛地反应过来，她现实里跟陈风扬完全没怎么见过，只在梦里接触得比较多。也就是说，现实中，他们的交集就是江如鸣不小心在咖啡店里喊出来的那句“蓝毛帅哥”。 一想到这，江如鸣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间有点后悔自己刚才手快点了同意。 活动室里开始播放音乐了，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江如鸣从手机里抬头，就见不远处一个明显的蓝毛正在音响边调试，旁边有几个人正在随意地随音乐而动。 正是陈风扬。 因为江如鸣坐得比较远，所以跟陈风扬的距离也很远。她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只能看到他显眼的发色和茶色透明框太阳镜。 江如鸣对比了一下自己的打扮，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啧，好潮啊。 这活动也就是那群会跳舞的人坐着围成圈，随着音乐轮流站到人群中间跳舞掰头。刚开始的时候，江如鸣看得还很起劲儿，但是过了一会儿之后，她就有点审美疲劳了。 本来她今天起得就很晚，还不算完全清醒，现在一无聊起来，她就更困了。 她坐在椅子上，手撑着脸颊，忍不住闭上眼假寐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音乐忽然变舒缓了一下的原因，她本来只是浅浅休息一下，但不知道是在哪一个瞬间，她竟然真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睡得并不深，耳边若有若无地传来音乐声。但忽然之间，一切声音都褪去了，她陷入了熟悉的寂静。 几秒钟之后，她睁开了眼，发现身边没了喧闹的音乐和跳舞的众人，只有……安安静静的床帘。 江如鸣呆呆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坐在自己宿舍的床上，眼前是自己堆满了杂物的墙上置物架，深色的床帘隔绝了外面的光线，一盏柔和的暖橘色小夜灯散发出一点光亮。 ？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一时间不确定自己是进入了梦境还是刚从梦里醒来，恍惚间分不清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撩开窗帘，发现现在正是晚上，外面一片漆黑，仿佛已经熄灯了，仔细听的话能听到舍友浅浅的呼吸声。 拉上床帘，她心绪未定地左右环顾，想要找找有什么东西能够证明一下她现在到底是在现实里还是在梦里。 第32章 但身边的一切都很正常，书包很正常，放在床头的半袋薯片很正常，置物架里的小梳子小头绳护手霜也很正常。 她都快怀疑刚才街舞社才是自己的梦了。就在这时，她感觉到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打开手机，第一眼就看到自己微信置顶了一个备注为“y大 大三 187”的人，备注后还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叉。但现实中江如鸣的微信只置顶了妈妈，因此她愣了一下，明白过来自己现在是在梦里。 而这个跟现实中不同，莫名其妙出现在她微信置顶的人，大约就是梦醒的关键。 她点开了聊天框，发现之前的聊天记录都被删除了，只有刚才这人新发来的一条消息。 y大 大三 187:“睡了吗？” 江如鸣脑袋上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是什么问题？好奇怪，大晚上问别人“睡了吗”，不是骚扰就是有事拜托你。 她没有着急回复，而是点开了这个人的账号页面。但这人的头像昵称都非常普通，没什么值得关注的，朋友圈是三天可见，目前点进去只有空空一片。 逛了一圈，只有一条信息还算有点用。 系统显示，这个人是在一个名为“0823街舞活动大群”的群聊里加的她。 街舞？群聊？ 这两个关键词让她一下子想起了今天街舞社的群里有人加她的事。难不成，这个梦的主角就是那时候加她的人之一？ 说实话，她当时下意识就先联想到了陈风扬——毕竟他是曾经出现在她梦里的人。 所以……这个“y大 大三 187”是陈风扬？ 江如鸣有点不确定了，因为y大是距离b城非常远，高铁都得四个小时。而陈风扬并不是y大的，他明明是是跟江如鸣一个学校的。 怀着满腹的疑问，江如鸣犹豫着回复了这人。 “还没，有事？” 她的回复非常谨慎。发送过去之后，她就有点紧张地等着对方的反应，以期据此判断一下对面到底是谁。 但令她失望的是，对面很久很久都没有回复。她等得花都要谢了，那边才发过来一条不冷不热的消息。 “哦，没什么事。” 江如鸣：“？” 没什么事还给她大晚上发消息？ 她有点被气到，忍不住追问了一句：“真没事？” 对面这次很快回：“嗯，你睡吧。” 江如鸣看着手机屏幕一头雾水。寥寥几句话，不仅什么信息都没问出来，反而彻底把天给聊死了。 她皱着眉头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微信，发现一切都跟现实中一样，只有这个“y大 大三 187”是凭空出现的人。 他应该就是江如鸣这次梦境要找的人。 只是…… 江如鸣叹了口气，看着对方最后发过来的那句“你睡吧”，心里想，她好像一上来就莫名其妙搞砸了。 第25章 网恋 江如鸣又尝试着给“y大 大三 187”发消息，但僵硬的几句话还没来得及得到回复，眼前小夜灯的光线就暗了下去，所有色彩都归于虚无。 再一睁眼，她发现自己仍然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只是手中的手机重新回到了枕头边。 她愣了一下，直到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打开手机，重新见到了那个“y大 大三 187”的置顶消息。 “睡了吗？” 江如鸣重新梳理了一下目前的状况。现在十有八九这个人就是她从这个梦境里醒来的关键，但上一次她跟他没聊两句，他就消失了很久，然后莫名其妙说“你睡吧”，就再也不理她了。 她不确定地想，是自己上一次回复的内容有问题？ 她这次比上一次还谨慎，斟酌了很久，才道：“还没有哦，怎么了嘛？” 她特意用了一些看起来可爱一点的语气词，试图让对方感受到她的态度是友好的。 这一次，对面却仍然回复得非常慢。 过了好久，江如鸣才收到了新消息。 “没……怎么。” 江如鸣看着这条消息，不由得有些费解。 下一刻，对面又道：“没事的话，早点睡吧。” 江如鸣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十分眼熟的剧情走向，立刻又着急地回复那人问道：“到底有什么事找我啊？你直说嘛。” 但对面只是不轻不重地回道：“没事啊，你睡吧。” 江如鸣：“……” 她不出意外地又回到了梦境一开始。 坐在自己的那张小床上，她先是目视前方发了会儿呆，然后忽然打了鸡血一样把手机从枕头底下掏出来，在那人又发来一句“睡了吗”之后，反复调整斟酌用词，回复道：“没有呢，有什么想聊的吗[可爱笑]？” 发送后，对面很久没回复，最后发来一句：“嗯……你太累的话我就不聊了，睡吧。” 江如鸣气得吐了一口老血。 她哪个字说自己“累”了，她不是在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聊的”吗？是“聊”字多音又叫“累”吗？ 几句话之后，她就又回到了梦境一开始。 她还从来没做过刷新这么快的梦，几乎是几分钟就失败一次，而那位怎么回复也不满意的人，她连他是谁都不能确定！这几乎要把她的胜负欲给激发出来了。 她盯着手机屏幕，暗暗道，她还不信了！ 她开始反复尝试跟这个人沟通，话术换了好几次。第一次，对方发来“睡了吗”，她非常温柔地回：“没有呀，你想说什么可以说的哦[笑]。” 对面沉默良久，道：“嗯……那你睡吧，不打扰你了。” 江如鸣回到了梦境一开始。 第二次，对方发来“睡了吗”，她比上一次语气还要真诚温柔，“还没有睡，而且很久都不打算睡。怎么了？想要一起聊天吗？我很有时间的哦～” 对面沉默良久，道：“……你怎么了？” 没过几秒钟，江如鸣又回到了梦境一开始。 第三次，对方发来“睡了吗”，她深呼吸，暗自平息自己的怒火，耐着性子一个字一个字打道：“我真的真的真的没有睡，很有空，你想说什么呢？有什么要求吗？尽管提。” 她觉得自己就像那个阿拉丁神灯，就差直接张口问他“你有什么愿望”了。 但对面还是沉默许久，发来一句：“……你不用这样敲打我，我知道界限在哪，不会提过分的要求。算了……早点睡吧。” 江如鸣一睁眼，又回到了梦境一开始。 江如鸣：“……” 这个人怎么这么难伺候！她瞪着昏暗虚无的半空，被这个难搞的人折腾得满腹火气。她好话说尽比淘宝客服还亲切，结果他次次不满意。是爱吃鱼吗这么会挑刺？ 半夜的宿舍里只有舍友睡着时轻微的呼吸声以及江如鸣自己的心跳声。小夜灯昏暗的光线照在半边脸上，投下大片的阴影。 万籁俱寂，只有江如鸣的怒火“刺啦啦”地向上燎。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她看都没看直接抄起来，点开那个“y大 大三 187”的聊天框，对着那三个令她咬牙切齿的“睡了吗”三个字，秒回道：“睡了，滚。” 第33章 她很少在网上对人出言不逊，但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气了，她到现在都气得胸脯直喘气，闭着眼睛一边暗暗因为骂出口而爽到一边因为在网上骂了别人而心脏狂跳。 她都不敢看回复，怕那人用更恶毒的字眼骂回来——她在网上跟别人对线都要难受半天。 因此，她只等着梦境失败，重新回到一开始。 但她等了一会儿，周围并没有什么变化，反而是手中的手机震动了好几下。 她迟疑着睁开眼，看到了那人给她的回复。 “睡了还能回我？” “那我不滚，滚了你就找别人聊天了。” “怎么了啊？情绪这么不好，大小姐今天不开心啦[嘿哈]？” 她瞪大了眼睛。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人回复她除了“没事睡吧”这类话以外其他的文字，而且还这么长，整整三条。 江如鸣眉头皱起，想起自己刚才小心翼翼措辞半天结果一秒被pass，现在随口发脾气这人却开开心心秒回了这么多字。 难道……他是抖m吗？ 她不可置信。 她好像找到了跟这个人聊天的方式，打字道：“找我干嘛？给你三秒钟，快点说。” “三——” “二——” 对面立刻回：“喔别数了别数了，真凶！” 江如鸣噎了一下，她心说自己不凶的时候你也不领情啊，反倒是现在凶一点，这个人才老老实实地开始回复她。 对方道：“就是……想跟你聊天嘛……还能干嘛。” 跟她聊天？ 江如鸣在心里想到，所以他的要求就是跟她聊天？那聊完了岂不是梦就醒过来了？ 就这么简单？ 她不确定地问道：“没有别的要求了吗？” 他：“？” 他：“我还可以……提别的要求吗？” 江如鸣看见这句话，心里叹了声：她就知道不会就这么简单！ 她道：“你提。” 他过了几秒发来道：“那我说了哦。” 他：“小鸟同学，你好像……还没要我的照片呢。” 这句话一出，江如鸣愣了一下，“照片？” 他：“嗯，照片。你把你的照片发给我了，但是你都没管我要照片……你不好奇吗？” 照片？ 这样的聊天内容，仿佛他们是现实中没见过只在网上有交流靠照片认识彼此的……网友？ 江如鸣不知道要怎么回，最后只是道：“那……你想发的话就发呗。” 她自认这句话留给了他充足的回复空间，可进可退。 但没想到的是，下一秒，他回道：“你好像不是很好奇我长什么样子。” 江如鸣不知道说点什么，只好发了个：“有……吗？” 他：“有啊。你都不担心我长得不好看吗？一点都不好奇？” 江如鸣还没回复，他就又道：“我跟我朋友说你到现在都不要我的照片，他说你可能是在玩我，不是认真的。” 他：“[哭哭]他不会说的是真的吧？” 江如鸣从字里行间判断自己跟这个人之间的关系，没有来得及回复。 就在这时，对面又发来了新消息。 “对不起，是不是我又越界了？好吧……那我不问了，等你什么时候想看再看吧。” 江如鸣预感很不好，果然，下一秒，他就发来三个字：“先睡吧。” 江如鸣呆滞住了。 很快，她就又回到了梦境一开始。 她只是慢回复了一会儿，那个人就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又把她送回来了。 她躺回了床上，吐了口气。 这人到底是谁啊？是陈风扬吗？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怎么她哪儿也找不到线索呢？这样两眼一抹黑，肯定容易踩雷，她最好还是弄明白自己跟这个人的关系再说。 可是……好像也没有别的线索可以给出提示了。 她想了想，忽然想到，不对，她一定不会对梦里那个关键人物完全一无所知，根据以往的经验，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一些线索的。 她这回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身边和手机，终于在手机的备忘录里找到了重要的信息。 原来，这个“y大 大三 187”就是陈风扬。她发现自己在备忘录里记下了认识陈风扬的全过程。她在舍友的鼓励下想要通过网聊谈个恋爱，在某个知名大学联谊兴趣群里加上了远在y大的陈风扬。也是凑巧，两个人聊着聊着竟然也就这么熟悉了起来。 本来一切都很好，她觉得跟陈风扬挺能聊得来的。可是，好景不长，她最近发现陈风扬开始试探她问她可不可以线下见面。 她很不想线下见面。她是一个对自己很不自信的人，对自己的容貌不自信，对自己的性格不自信，更是害怕在现实里接触真实的异性。 因此，一开始聊天的时候只是随便一个契机，她就把自己拍得很一般的一张照片发给了陈风扬，就是为了一开始就告诉他自己并不是什么大美女，不要期待太高。 发完之后，她并没有要陈风扬的照片。陈风扬看了她的照片，只是说了句“好可爱”，就继续正常地天天跟她聊天。 她知道“可爱”一般只是客套话，因此稍微有点沮丧，有一段时间连朋友圈都不想发跟朋友的自拍。 照片尚且如此，更别说线下见面了，她简直会焦虑得昏过去。 因此，她开始退缩了，最近逐渐减少了跟陈风扬聊天的频率。有时候陈风扬给她发点什么，她也故意不回。她打算就这样慢慢冷处理，断了跟陈风扬的联系。 这也是为什么陈风扬的备注后有一个红叉。 今天，陈风扬一整天给她发了很多日常分享，她都没回，而且心虚地删掉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聊天记录。 晚上，一天没有被回复的陈风扬才试探着发来一句“睡了吗”，引出了后面的事情。 第26章 腹肌 江如鸣回想了一下，前几次梦境里，陈风扬问她“睡了吗”，她回复“没睡有事吗”“怎么了”“还没睡哦有什么事吗”确实听起来……有点像是敷衍。尤其是在她故意晾了他一天之后，还这么反问，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了。 ……难怪他那时候总是很久都不回复。 她又看了看自己的备忘录，手指落在“线下见面”四个字上。 这是陈风扬提过的请求，莫非，她需要答应跟他线下见一面，这个梦境才能结束吗？ 江如鸣皱着眉头想，那得等多久啊…… 她的梦境一向都是局限在一两个场景里的，不会跨度太远太久。而她要想跟现在是y大学生的陈风扬见面，光是路程就要花好长时间，周中还不一定有时间。莫非她要在梦里认真过几天日子，然后买票去见陈风扬？ 听起来不现实。 江如鸣思考了一下，排除了这个想法。 那除了这个，陈风扬还想要什么呢？ 好烦，最开始的那些梦里，关键人物要什么都会一开始就明说。最近这几次都得靠江如鸣自己猜，难度上升了不止一个level。 太难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又是来自陈风扬的消息。 第34章 “睡了吗？” 一模一样的三个字，江如鸣已经看过很多遍了， 她知道了前情提要，回复起来就得心应手得多。 “没睡。” 陈风扬顿了一下，试探性问道：“那你在……干什么呢？” 江如鸣：“等你跟我聊天。” 她说的是实话，但陈风扬却过了一会儿才回复：“……真的假的？” 陈风扬：“骗我的吧？明明是你不跟我聊天……” 江如鸣知道是自己在故意冷落他，但是这个时候不能落于下风。她故意装不懂：“啊？没有啊？我只是今天比较忙。” 陈风扬：“忙到看一眼手机的时间都没有？” 江如鸣面不改色心不跳：“是啊。” 陈风扬一时没有回复，江如鸣就又道：“我以为我们是那种……就是不立即回复对方也没事的那种关系。我最好的朋友的消息我经常已读不回的，因为关系好，所以没事。我们不是这样的吗？” 她确实经常不回何燕然的消息，但这并不是如她所说“不回也没事”的，不回何燕然发来的搞笑视频和梗图会被她一直轰炸，次数多了她就会说江如鸣不跟她好了外边有别的妈妈了。 但是此时，她还是睁眼说瞎话pua对面的陈风扬，并且似乎……pua成功了。 陈风扬迟疑地发来道：“……哦，你是这么想啊。” 陈风扬：“好吧，也有道理。我以为你真的不想理我呢。” 陈风扬：“……但是我觉得，我觉得好像这样也不太好。我还是想要你回复我的消息。” 江如鸣随口道：“可以可以，什么都可以。” 她一口气应下陈风扬的所有要求，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你不是还说想要我看你照片吗？那你现在发过来吧。” 陈风扬缓缓地：“？” 陈风扬：“我……什么时候说的？” 江如鸣含糊道：“别管嘛，快发你的照片啊。” 她见过陈风扬的样子，因此并不好奇，只是为了满足陈风扬的一切要求。 但，陈风扬却并没有立即发照片，而是先问道：“你真想看我吗？” 江如鸣不解道：“当然呀，这还有假？” 陈风扬：“……等下啊，你要不先告诉我一下，你比较，喜欢什么样的类型？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xx演员，你是不是喜欢那种长得比较有男人味儿的类型啊？” 江如鸣：“只是单纯因为他演的那个角色……哎不是，你问这个干嘛呀？直接发不就好了？” 陈风扬：“不行不行……大小姐，我有点紧张。” 江如鸣都笑了，问他：“你紧张什么？” 陈风扬：“万一你不喜欢我这种类型怎么办呢？” 江如鸣只好道：“哎呀，你快发吧。” 陈风扬却仍然不发，“你先跟我保证一下，不管我有没有让你失望，你都不会不理我。” 江如鸣：“……我干嘛不理你啊？” 陈风扬急了，“你先保证嘛，你不保证我不敢发。” 江如鸣只好按照他说的话保证了一遍，才无奈道：“现在好了吗？快点发吧。” 陈风扬：“好。” 他消失了一会儿，江如鸣无聊地刷了刷微博，刷了半天才见他重新发来新消息。 “我回来了。” 江如鸣切到了聊天框，好奇地问他：“你是去现拍照片了吗？” 陈风扬：“是啊，怎么了吗？” 江如鸣：“没事，那你快发吧。” 她其实觉得随便发一张以前的照片就可以，但陈风扬非要现拍，她也没什么意见。 下一刻，一张照片充满了江如鸣的屏幕。 那是一张在卫生间里的对镜自拍，灯光很亮，能清晰地看到镜子里人的五官，精致帅气，蓝发灿烂张扬。 最重要的是，陈风扬……没穿上衣。 没…… 江如鸣本来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刷微博，这下彻底傻眼了，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上放大全屏的照片。 坚韧紧致的薄肌均匀地覆盖在身上，胸肌腹肌恰到好处的美观，既不过分夸张也不显得纤瘦。他举起手机自拍的那只手戴着黑色、银色乱糟糟一堆手链，衬得他肤色更加白皙。 奶白色的腹肌…… 江如鸣第一次见到现实中自己认识的人有这样的身材，一时间呆住了，缓了好久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江如鸣：“！” 江如鸣：“！！” 陈风扬明知故问道：“你这是什么反应？” 江如鸣崩溃地问他：“你在发什么啊啊啊啊啊！” 陈风扬矜持地问道：“怎么了……唔，还行吗？” 江如鸣捂着嘴巴，半天也没好意思违心说不行，只是道：“……你好有心机！” 陈风扬：“这是什么评价？不好看吗？你不喜欢吗？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因为是在网络上的原因，江如鸣忍不住开始说一些大胆发言：“不确定。你要不多发几张我具体再看看。” 陈风扬：“……” 陈风扬：“哦，这是喜欢的意思咯？” 江如鸣发了个小猫遮脸的表情包。 “嘿嘿。” 陈风扬：“嘿嘿什么嘿嘿？好色啊你，平常我好好跟你聊天你爱答不理的，这回发个照片你就嘿嘿起来了，太现实了吧。” 江如鸣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只是让你发照片，我以为你随便发个自拍就好了，谁能想到你发这种呀……这是你自己要给我发的，可不怪我！” 她忍不住多看了看那张照片，然后悄悄地下载到了相册里。 对不起，但陈风扬真的是好善良一个男菩萨。 就在她欣赏照片的时候，那边陈风扬却忽然发来道：“……那，你都见过我的样子了，我们可不可以……找时间线下见一面？” 似乎是怕江如鸣拒绝，他又立即加了句：“我去找你。” 但江如鸣还是愣了一下。她根本等不到今晚过去，只要聊天聊得不对劲，她就会回到梦境一开始。这也就意味着，这个梦的长度不会超过今晚，她永远没可能跟他“线下见面”。 江如鸣迟疑地问道：“你真的……想跟我见面？” 他怎么会提出一个自己完全满足不了的要求呢？这不合理。 陈风扬的回复顿了一下，“……你还是不想见我。” 江如鸣赶紧否认道：“也不是……就是，我觉得可能太快了。” 她只是随便扯了一个理由，但陈风扬信以为真。 “太快了？不快啊，我们都认识好几个月了，而且你知道我的真名和我的学校，你要实在不放心我还可以把我身份证拍给你。我不会骗你的。” 江如鸣只好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风扬：“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见我呢？你不想吗？可是……我想见你，我想见你很久了。我从来不玩网恋的，我想要真的和你见面，在现实里跟你说话。” 江如鸣不能承诺他，反反复复打了很多字，但最终又都删除了。 似乎是“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太久了，陈风扬忽然发来道：“……算了，没事，我们慢慢来。” 第35章 江如鸣停止了输入，只打了一个字道：“好。” 陈风扬：“嗯，没关系，我等你。太晚了，先睡吧。” 江如鸣关掉了手机，觉得这次跟陈风扬的聊天愉快了不少，估计应该没什么问题了。结果没过几秒钟，她睁眼就又回到了宿舍床上。 床帘静静地隔绝了两个空间，小夜灯尽职尽责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江如鸣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难道……陈风扬这小子刚才是说的违心的话？他其实就想跟她奔现，不奔现她就醒不过来？ 江如鸣艰难地叹了口气。 手机传来震动，看见屏幕上三个字，“睡了吗”，江如鸣发了很久的呆，才忽然打字道：“陈风扬，你真的很想跟我见面吗？” 陈风扬似乎没料到她忽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啊？怎么突然这么问？” 江如鸣：“你就说你想不想。” 陈风扬：“……想。” 江如鸣记起了自己在备忘录里看到的那些文字，不由问道：“可是……也许你看见了我，就没那么想跟我在一起了呢？” 陈风扬：“？” 陈风扬：“怎么会？” 江如鸣：“比如，有可能我还没有照片上好看，有可能现实里见面我就不像在网上这么能说会聊了，也不太会凶你了，性格也没那么有趣了。” 陈风扬：“？？” 陈风扬：“你在说什么啊大小姐？你是线下跟我见面，不是忽然被夺舍。” 江如鸣输入消息的手指顿了顿，“你不懂！我在网上跟在现实里完全不一样的。你从来都没有见过我，你根本不知道我真实的样子。所以干嘛一定要见呢？咱们俩现在这样开开心心的不是挺好嘛？” 陈风扬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才回道：“怎么会‘挺好’？不好的！我……我不知道你会这样想，但我从来都没这样想过。” “人有很多面，面对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场合都会有不同的一面。我在网上跟在现实里也不一样啊，这很正常。但是无论是哪个你，不都还是你吗？有趣时候的你，没那么有趣时候的你，都是你，说明大小姐你本来就有那些优点，只不过不轻易拿出来，随随便便挑时候用罢了。你看那些绝世武功，怎么可能人家一个普攻就交技能呢？肯定留到重要的时候登场啊，对不对？” 江如鸣被逗笑了。 陈风扬：“所以，别胡思乱想了，如果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一直不跟我见面，那你不如直接气死我算了。我白伤心这么久了。” “那么，江大小姐，预备什么时候大发慈悲见一下我呢？” 第27章 视频 手机上的消息终止于陈风扬的最后一句话， “什么时候见一下我呢？” 江如鸣看着他发过来的一长串消息，有些发呆。 陈风扬见她一直不回复，犹豫着问了句：“大小姐？江大小姐？” 他等了一会儿，似乎是以为自己又太着急了，所以斟酌字句发来道：“如果你还是觉得太着急的话，那就——” 下一个字还没有完全打出来，江如鸣就忽然给他回了消息。 “好。” 陈风扬愣了一下，然后迅速把聊天框里的字都删除了，快速打字道：“真的？” 江如鸣：“真的。” 陈风扬立即道：“那那那，那我什么时候能去找你啊？这周末？下周末？” 江如鸣顿了一下才道：“那个……再说吧。” 她想了想，“我明天再告诉你具体时间。” 反正“明天”的时候这个梦早就已经结束了。 陈风扬：“嘿嘿。” 陈风扬：“好哦，我等你。” 陈风扬：“[小熊猫转圈]” 江如鸣看到陈风扬的消息，肩膀放松下来，心想，这回……应该可以了吧？虽然她的承诺完全无法兑现，但也只能这么试一次了。 她回道：“那就这样说定了，很晚了，你快睡吧。” 陈风扬很快回道：“好哦。晚安！大小姐！今天也是大小姐的保安！[180°鞠躬]” ……唔，好土。 江如鸣也回了个”晚安”，就重新舒舒服服地躺回了被子里。她的手指向下划了划，屏幕上就再次出现了陈风扬那条很长很长的消息。她又读了一遍，自己缩在被窝里笑了出来。 绝世武功？ 好傻的比喻。 她以为陈风扬已经睡了，但几分钟之后，互道过“晚安”的陈风扬忽然：“嘿嘿。” 江如鸣：“……” 江如鸣：“你在干嘛？” 陈风扬：“嘿嘿。” 江如鸣嫌弃道：“干嘛啊？好傻。” 陈风扬：“我高兴嘛，睡不着。” 江如鸣莫名觉得心脏有些满溢，似乎是被陈风扬的情绪感染到了，迫切需要找到一个出口舒缓一下。她抑制住心脏的鼓动，故意板着脸打字道：“那么开心啊？” 陈风扬想都没想：“当然咯！开心得都撞到脑袋了！[哭哭]” 江如鸣疑惑地问道：“啊？怎么撞的？” 陈风扬：“刚才太激动一下坐起来了，结果脑袋撞墙上了，现在还在疼呢！” 江如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要压抑着声音避免吵醒舍友。 陈风扬见她半天不回复，怀疑道：“你不会在嘲笑我吧？” 江如鸣：“你怎么知道？” 陈风扬：“！” 陈风扬：“你还真在嘲笑我！有你这样的吗？我是为了谁啊？那不是因为大小姐终于肯接见我太高兴了嘛！” 江如鸣躲在被窝里咬着手指头无声地笑，肩膀都在颤抖。 陈风扬：“我不管，见面的时候你得摸摸我脑袋，不然我要闹了。” 江如鸣果断拒绝：“我就不，你能怎样？” 陈风扬：“！” 江如鸣觉得自己像是被降了智一样，在那跟人来来回回地幼儿园吵架，说一些毫无意义的话。 明明已经很晚了，但是他们俩谁都没有说要去睡觉，反倒是在那左一个表情包右一个表情包的相互刷屏。 江如鸣问他：“你还不睡呀？” 陈风扬：“……睡不着啊，我好兴奋！我连见你的时候穿什么去哪儿玩都快要想好了。” 江如鸣：“……” 江如鸣：“那你想吧，我要睡了，拜拜。” 陈风扬阻止道：“哎别！再陪我一会儿嘛。” 江如鸣：“陪你干嘛？” 陈风扬想了想：“你要不要……打一个睡前电话？” 电话？江如鸣犹豫道：“我舍友都睡了。” 陈风扬：“没事儿，我舍友也睡了。咱们不说话，就……看着就行，等你睡着了我再挂。” 江如鸣犹豫了下，才答应道：“好吧。” 她刚戴好了蓝牙耳机，那边陈风扬就打了电话过来。江如鸣由于担心震动太大会吵到其他人，所以很紧张地立刻就接了。她以为只是语音电话的意思，但没想到的是，陈风扬打了个视频电话。 于是下一秒，江如鸣蚕宝宝一样结结实实裹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的样子就出现在了屏幕里，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第36章 她反应很大地抬头，瞪大了眼睛。 蓝牙耳机里似乎传来闷闷的笑声。 屏幕上陈风扬发来的新消息在顶端跳跃出来：“好像小仓鼠哦。” 江如鸣：“……” 她恼怒地躺回枕头上，想了想不解气，于是对着手机屏幕竖了一个坚定的中指。 下一秒，陈风扬：“怎么手指也小小的？你再离摄像头近一点，我都看不见。” 江如鸣彻底不理他了，被子一蒙，整个人都藏了起来。 陈风扬：“哎哎哎，别，我不说了，出来嘛。啧……出来嘛，我不要看被子，我要看你。” 过了一会儿，江如鸣才因为窒息再次冒出头，乱糟糟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一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在昏暗的小夜灯下显得格外漆黑透亮。 视频对面的光线也很暗。陈风扬也躺在被子里，隐约可见一点光线打在鼻梁上，清晰可见那颗鼻梁上的小痣。 他似乎姿势不舒服，调整了一下镜头，江如鸣就看到了他的头发，也乱糟糟的，甚至由于颜色更鲜艳，显得更好笑了。 她笑了起来，露出的一对眼睛弯弯的像是月牙。 陈风扬专注地盯着屏幕，能够从耳机里传来呼吸的声音。 他打字问：“笑什么？” 江如鸣：“没什么。” 陈风扬：“哦。” 陈风扬：“真可爱。” 江如鸣愣了一下又恼怒地躲进了被子里。 陈风扬隐隐笑了一声。 她过了一会儿才钻出来，看到了屏幕上的消息：“更可爱了，等下，我得先去拿个风油精。” 江如鸣好奇问：“拿风油精干嘛？” 陈风扬理所当然：“怕被你可爱晕，提神醒脑一下。” 江如鸣：“……” 陈风扬憋笑憋得厉害，手机镜头都有点颤抖，形状精致的嘴巴即便在这么暗的环境下也看得出很红，笑起来好看得跟山里的精怪一样。 江如鸣缓慢地眨眼，一边听着耳机里的呼吸声，一边缓慢地打字道：“我困了。” 陈风扬：“那你睡。” 他们就这么躺着，隔着屏幕听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昏暗的光线下安静地看着彼此。 江如鸣都快要真的睡过去了，耳机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很小声的“大小姐”。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屏幕那头陈风扬含着笑意晶晶亮的眼睛。 他将头半蒙在被子里，虚着声音悄悄叫：“大——小——姐。” 江如鸣半张脸陷在枕头里，困倦地看向屏幕，用口型问道：“干——嘛？” 陈风扬笑着，摇摇头，“不干嘛。” “那我睡了。” 陈风扬点点头，专注地盯着屏幕，蓝色的发丝挡在眉眼之间，慵懒而随意。 “哦，好。” 江如鸣闭上了眼睛，安静了好一会儿， 忽然耳边又传来一点很轻的声音。 “到时候我想跟你一起去看电影。” 江如鸣昏昏沉沉，没听清，疑惑地“嗯”了一声。 陈风扬慢慢地用口型说：“看——电——影。” 江如鸣重新闭上了眼。 “好……” “好。” 耳机里传来陈风扬答应的声音。 香甜的睡意袭上心头。江如鸣鼻端闻着枕头上沾染的洗发水的香味，慢慢地陷入睡眠之中。 耳边的呼吸声也渐渐远去，一切都归于寂静。 就在此时，江如鸣忽地听见耳边一声重重的鼓点声，然后猛地惊醒，坐了起来。 她似乎还没有睡醒，眼前是街舞社的活动室，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音乐，人群中间一个梳着脏辫又漂亮又酷的女生正在随音乐跳舞，耳边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叫好和口哨。 江如鸣眨了眨眼，才恍惚分清了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 那女生跳得十分出色，沿着人群走了一圈，顺手抢走了围坐在周围的其中一人头上的鸭舌帽反戴在了自己头上，还朝那人比了个挑衅的手势。 其他人开始沸腾。 “精彩精彩！掰头！” 被抢走鸭舌帽的人，一头蓝发，被帽子带起来几根凌乱的发丝，见状单手撑地跳起来，一边绕圈走了几步一边抬了几下手掌。 耳边的音乐换了，从狂轰滥炸的风格换成了节奏感很强的风格。 陈风扬开始还是笑着的，但音乐一响，他的表情就变了，眼神也锐利起来。 江如鸣不懂街舞，但能看出他跟刚才那个女生不是一种风格，那个女生跳得很有力量感，而陈风扬的动作则显得漂亮而有技巧感，滞空之时动作完成的很完美。 音乐结束之时，喝彩声更加激烈了。 陈风扬跟那个女生友好地握手鞠了躬，拿回了自己的帽子戴在头上，扭头的时候却忽然隔着人群与江如鸣对上了视线。 然后呆住了。 江如鸣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旁边的一个人似乎是陈风扬的朋友，见他发呆，拽了拽他，他才几次回头，慢慢坐回了原位。 江如鸣不确定地想，他不会…… 还记得自己那时候当众喊他”蓝毛帅哥“的事吧？ 她尴尬地抿紧了嘴巴。 第28章 想叫你姐姐 江如鸣刚从陈风扬的梦里醒来，结果一醒来就见到了陈风扬别有意味地盯着自己看。 她看了一会街舞。但陈风扬自从发现了她就一直频频往这边看，让她坐立不安。 因此没坐了一会，她就忍不住偷偷溜了。 溜到了外头，迎面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她才深深地吸了口气。 想起刚才打盹的时候，自己乱七八糟地梦见跟陈风扬聊天，就不由得觉得好笑。 她最近真是什么奇怪的梦都敢做了。 晚上的时候，她跟齐鹤约好了吃饭。他们学校是按照专业分宿舍的，所有计算机系男生都住在同一栋楼里，混合着部分别的专业的人。因此江如鸣知道齐鹤的宿舍楼是哪一栋。 她跟齐鹤约好了一起从学校出发。临走时她看自己动身的时间有点早，因着反正也没什么事，所以打算直接去齐鹤宿舍楼底下等他。 穿好靴子、长外套和围巾之后，她看了看外边的天气，觉得傍晚还是有点凉，就又戴上了手套，整个人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有一颗脑袋露出来，头发散落在层层堆叠的围巾上。 何燕然看了一眼，忍不住问道：“这是要干嘛去？炸碉堡？” 江如鸣笨重地转过身，闻言理了理脸上乱糟糟的头发，兴冲冲道：“去吃饭啊，xx火锅，上回咱们吃过的那个。” 何燕然挪了挪椅子，离开电脑。 “你跟谁去吃啊？咋不带我？” 江如鸣背好了背包，随口回答：“跟齐鹤啊。” 何燕然瞪大了眼睛，“齐鹤！？” 她直接把电脑扣上了，“你跟齐鹤去单独吃饭？” 江如鸣不明所以道：“啊……怎么了？” 何燕然眼神变了一下，连忙道：“没事没事……倒是行动够快的啊……” 她撑着下巴，想了想，转而问道：“哎，这是你们第一次出去吃饭吧？” 第37章 江如鸣顿了一下，点了点头，“是啊，第一次怎么了？” 她忽然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第一次……我是学姐，我得请客的吧？” 何燕然恨铁不成钢，憋了半天，只能道：“你请什么？你请完客不得把人小学弟郁闷死？” 江如鸣呆呆道：“……啊？为什么？” 何燕然扶了一下额头，没回答她，转而又问道：“等一下，先说说你们咋定的地方，咋第一次吃饭定到火锅店去了！？” 江如鸣开心道：“我定的啊！你忘了吗？咱们宿舍四个之前一起去吃的那个，牛脊髓和毛肚巨鲜巨好吃的那家啊！我后来好多次想去，咱们都凑不出一起空闲的时间。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我特意选的。没事儿你放心，小学弟吃了肯定喜欢。” 何燕然闭了闭眼，“那是好不好吃的问题吗？” 江如鸣站在门口，眼睛亮晶晶的。 “我今天特意没吃午饭，留着肚子去吃毛肚。你想吃啥小吃不？我晚上回来给你打包点小酥肉什么的。” 何燕然眼神奇怪地看了她好久，才莫名叹了口气，“……带点吧，我要小酥肉和小油条。” 江如鸣点头，“好嘞！收到！那妈妈我走啦？” 她又放下背包，特意找出一个之前囤的大塑料袋，叠好装进背包，预备着到时候把打包袋装进来用背包背回来，然后才重新背上包去开门。 何燕然伸出手，“等会儿——” 江如鸣跟小狗一样暖乎乎地站在门口看着她，何燕然看着她这副样子，趴在椅背上又叹了口气，“帮我跟齐鹤小学弟带句话，就说——” “——辛苦他了。” 江如鸣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哎，知道啦。” 她刚要走，何燕然又拦住她：“哎——” 江如鸣回头，就听何燕然问道：“宝宝你不化个妆啊？” 江如鸣摆摆手，“化妆了不好吃火锅，不化不化。我走啦，回来给你带好吃的。拜拜！” 她圆滚滚的背着个背包，小跑着消失在走廊尽头，黑色的发丝随着脚步一跳一跳的，落在大衣背后。 她一边往男生宿舍走，一边给齐鹤发消息说自己会在男生宿舍楼下等他。结果齐鹤看到了她的消息，立马回了个“！” 齐鹤：“学姐已经来等我了吗？” 江如鸣：“是啊，没事不用急，我就在楼下看看花。” 齐鹤：“！” 齐鹤：“我、我马上！” 江如鸣关了手机，走到了男生宿舍楼旁边一个小小的观赏凉亭里，趴在栏杆上看学校里种的最后一批尚未凋零尽的花。 此时已经是下课的时间，宿舍楼门口已经零零散散地有人回来。 其中有一群人，相伴着回宿舍。最中间的那个人江如鸣看着有点熟悉，辨别了一会儿才忽然记起来他是谁。 是那回她去看齐鹤打篮球，齐鹤的队友之一。那天晚上做梦，她还梦见这人跟她说了句话，叫她“鸣姐”。 齐鹤当时说过他的名字，叫……叫什么来着？ “哎，陈河，一会儿开黑不？“ 江如鸣一下子抬起脑袋。陈河，对，就是这个名。 陈河长相并不像齐鹤那样帅得亮眼，但是很有特点，单眼皮高鼻梁，牙齿洁白，笑起来很大男孩，气质跟江如听特别像。 江如鸣一想到自家老弟那个死样，不由得笑出来了。 陈河还在跟兄弟们说说笑笑，隐约听见了女生的声音，扭头一看，就看到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女孩趴在栏杆上冲他笑，小小的脸藏在厚重的围巾里边，隐约能见到弯弯如新月的眼睛和嘴边甜甜的梨涡。 江如鸣看到了他，因为是见过的人，所以下意识抬手在耳边弯了弯手掌，打了个招呼。 陈河的头发被风吹起来，飞扬了几绺。尽管不认识眼前的女孩，但他还是下意识立刻也抬手打了个招呼。 江如鸣笑笑，移开目光，继续认真看花。陈河缓慢地眨着眼睛，一边走一边扭头看向凉亭的方向，跟抛锚定点儿了似的。 “哎艹！干啥呢？” 陈河才回神，发现自己不小心踩了朋友的鞋。 “对不起啊，没注意。” 他心不在焉地道了个歉，一边频频回头一边儿慢慢地往宿舍楼门口走。 江如鸣没等多久，就听到了身后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学姐！” 她回头，就见到齐鹤一身风衣，头发似乎简单抓过，帅气逼人。 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齐鹤跑到她面前，站在亭子下，微喘着仰头对亭子上的江如鸣道：“学姐等了很久吗？对不起，我下来晚了。” 江如鸣摇摇头，“没啊，我也刚到。” 齐鹤舒了口气，摸了摸后脑勺。 “……那就好。” 他趁江如鸣正从凉亭上下来，一边平复呼吸，一边侧头懊恼地低声自己骂了自己一句。 江如鸣蹦蹦跳跳地下了台阶，招呼齐鹤道：“别愣着了，我好饿了，咱们快走吧。” 齐鹤应了声“好”，才紧走两步跟了上来，侧头一直盯着江如鸣看。 江如鸣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劲，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齐鹤从上到下盯着江如鸣，呆呆道：“没有，就是……学姐好可爱。” 江如鸣愣住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他自知失言了，慌忙比划道：“不是，呃，就是……就是，学姐就只有这么大一点，好小一只。” 江如鸣低头看了看自己，层层叠叠好圆一个身子。 ？ 她穿得还不够多吗？ 齐鹤泄了气，“对不起学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觉得学姐特别特别可爱。” 江如鸣想了想，道：“那……谢谢？” 齐鹤见江如鸣没生气，才放心下来道：“不客气。” 他一路上和江如鸣一起并肩往校门口走。江如鸣手揣在大衣兜里，因为没什么话跟齐鹤说，所以索性沉默了下来。 齐鹤看了她几眼，忍不住问道：“学姐……怎么突然来我宿舍等我了？” 江如鸣“啊”了一声，问道：“就是……反正也没事干啊。怎么了？呃……你不方便吗？” 齐鹤摇头，“不是不是。就是……我……” 他似乎很纠结，艰难地解释道：“学姐，你别误会，我绝对绝对不是那种会让女孩子等的人，学姐忽然过来我没想到……呃，下次，下次我去接学姐，不会再这样了。” 江如鸣听得一头雾水，无所谓道：“没关系啊，小事嘛。” 他似乎还是有点纠结，但江如鸣完全不care这件事，拍拍他的肩膀，“好啦，学弟今天超级帅！别想那么多啦！” 齐鹤挑挑眉，“真的吗？” 江如鸣点点头，一边走一边无聊地踩着地面的砖块玩。 齐鹤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道：“学姐，我可以不叫你学姐吗？” 江如鸣被这忽然的要求问懵了，“啊？” 她扭头看着齐鹤，“那你要叫什么？” 齐鹤试探道：“我可不可以……喊你姐姐？” 第38章 他专注地看着江如鸣，“这样，就能跟别人不一样了。” 这个称呼一出，江如鸣就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她恍惚间又看到了梦里的齐鹤，总是诚挚地笑着叫她“姐姐”。那个身影与眼前的人身影重合，叫人有种梦境与现实交错的荒谬感。 齐鹤低头，问道：“可以吗？姐姐？” 江如鸣这才回神，恍惚道：“……可、可以。” 齐鹤笑了，“真的吗？太好了，姐姐。” 江如鸣却没有再看他，而是自顾自低着头，心中骤然打起鼓，遍体生凉。 第29章 系统 其实，她那所谓的“梦”有太多太多的漏洞了，明明现实中的她不知道小吃街新开的粤菜馆，但在她的梦里却能准确预知；明明她不认识陈河，梦里却能凭空知道他的名字。 就像齐鹤这声“姐姐”，让她一时之间完全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区别。 怎么……会这样？ 那她过往经历的事情到底……还是不是梦？ 她一路上都心不在焉，齐鹤能察觉，但不知道是为什么，只能是一头雾水。 江如鸣满脑子可怕的想象，以至于本来她满怀期待预备大吃一顿的火锅也味同嚼蜡起来。齐鹤试着跟她搭话，她也表现得不太有兴趣。 离开的时候，她还能记得给何燕然打包好吃的。 回宿舍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回来了。一见她推门进来，三个人都莫名其不约而同地扭过头来，将眼神聚集在她身上。 江如鸣站在门口，不知所措道：“干、干嘛？” 白琬宜最先忍不住，一叠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江如鸣一边把好吃的递给何燕然，一边问：“什么怎么样呀？” 白琬宜：“吃饭啊！今天跟小学弟吃饭感觉如何？” 江如鸣回想了一下，道：“他吃挺好的，好像挺喜欢的。” 何燕然“啧”了一声，“是问你俩怎么样？” 江如鸣更疑惑了，“我俩？” 她一边脱外套，一边道：“挺——和谐的啊，他好像没因为我之前的态度生气。” 白琬宜不敢置信，“就这？” 江如鸣“啊”了一声，收拾了一下道：“我先去洗漱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脑子里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想法，无一不是从电影电视剧里学来的。她可能是鬼上身了，或者是拥有了特异功能，或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什么黑科技的试验品…… 种种想法都让她心底发凉。她闭上眼睛，满心疑虑地陷入睡梦之中。 就在她陷入睡眠的那一瞬间，一道凭空出现的声音响起，带着微弱的电流声。 “滴……【万人迷光环】经验已达到阈值，正在升级中……” “升级完毕，系统已生成，绑定宿主……” “绑定成功，经验清空，重新计算……” 江如鸣又做梦了。只是这一次，她在入梦前听到了一个声音，很陌生，像是什么ai的电子音。 “梦境情景搭建中……人物模板生成中……体验开始。” 就在那道声音说完“开始”这两个字后，江如鸣就发现自己能够睁开眼睛了。 眼前是熟悉的凉亭栏杆，旁边是高大的男生宿舍楼，自己就趴在栏杆上，眨着眼睛看着对面的路和花坛。 这是……白天她等齐鹤的那个小凉亭。 她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的景色建筑与白天一模一样，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而自己也穿着跟白天一样的衣服，头发被风吹得有点挡脸。 嗯？她又梦到齐鹤了？ 白天她是用手机跟齐鹤约好了见面的。因此这回她先掏出手机，用牙叼着手套抽出手来，划开屏幕查找微信。 结果第一个置顶的就是一个被备注为“宝宝”的人。 …… 果真是齐鹤。 她顿了一下，还是点开了跟“宝宝”的聊天记录。虽然周围的一切都跟白天一模一样，但手机里她跟齐鹤的聊天记录却跟现实里大相径庭。 她不是为了跟齐鹤出去吃饭才在这里等他的，而是因为……她不知道为什么惹齐鹤生气了，两个人在网上吵了一架，所以才追到男生宿舍楼底下来哄他的。 江如鸣翻遍了聊天记录，也没找到齐鹤为什么生气，只知道齐鹤忽然质问她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他，自己最开始还哄他、在好好解释，但他怎么也哄不好，一个劲儿说她就是不喜欢他。所以自己后来没耐心了，态度也不好了起来，两个人就这么吵了起来。 但这件事看上去应该是自己理亏，所以她冷静下来之后给齐鹤发了几条消息，但齐鹤都没回。然后她现在才会出现在这里——为了堵齐鹤，好好哄哄他。 她想了想。所以……自己这回要把生气的齐鹤哄好才能醒来吗？可是貌似齐鹤已经不回她的消息了，人也不下楼，她去哪儿哄他啊？ 江如鸣还在看着手机发呆，耳边就忽地传来一阵人说话的声音。 她回头，就见路的另一边，走过来几个似乎是刚下课回宿舍的男生。他们边聊天边往这边来，其中一个男生不经意间瞥见了凉亭里的江如鸣，忍不住惊呼道：“哎，那不是鸣姐吗？” 几个男生都看了过来，而站在他们最中间的那个，正是江如鸣白天见过的陈河。 陈河穿着棒球服休闲裤，手揣在兜里，看到江如鸣的时候，表情莫名有些微妙。 但江如鸣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只是在看到陈河的那一瞬间，忽然想到：齐鹤虽然赌气不见她，但齐鹤的朋友能帮她传话啊！ 她一时间有些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沾沾自喜，兴奋地朝陈河招了招手。 “陈、陈河！” 她有些不太熟练地喊他的名字，抿了抿嘴，紧张道：“你能……过来一下吗？” 陈河听见她叫自己的名字，眼神明显顿了一下。他一言不发，闷头朝江如鸣走过来，在凉亭下站定，抬头平静地看着她，似乎在问她要干嘛。 江如鸣趴在栏杆上，上半身费力地探出去一点，目光灼灼地盯着陈河问道：“那个，我想问一下……你知道齐鹤在不在宿舍里吗？” 陈河听见“齐鹤”两个字眉心微动，手揣兜扭过头去。 “我刚回来，不知道他在不在。你要找他就直接找他呗，还问我干嘛？” 江如鸣觉得他的语气很奇怪，像是……有点不满意？ 但是他不满意什么呢？不满意自己？江如鸣有些无措地抿了抿唇，这个梦境里，齐鹤的兄弟是不喜欢自己的吗？ 啊……那有点糟糕。 她一下子就被陈河的态度弄得退缩了，呆呆地“啊”了一声。 “那、那好吧。” 陈河扭回头来，看着江如鸣。 江如鸣补充道：“没事，谢谢你了，我……自己想办法找他吧。” 陈河看到她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语气重了。他吐了口浊气，暗自骂了句脏话，才调整好面部表情，不自在道：“……不是，呃，你先说你要干什么吧？你联系不上他了？” 江如鸣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又肯帮自己了，但她也没纠结，想着死马当成活马医，实话道：“是这样的，我们……有点小矛盾。” 第39章 这话一出，陈河的眼神就立马射向了江如鸣。 “吵架了？” 江如鸣点点头，“嗯……吵了。” 陈河闻言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很欠揍地笑了一下，上前两步踩在凉亭下的石阶上，仰头看着江如鸣。 “哦，这样啊。行，你继续说。” 江如鸣继续道：“我想……哄一哄他，但是他生气了不理我。所以，能不能拜托你，上去看看他在不在宿舍呀？如果他在的话，可不可以把他带下来呀？” 她双手合十，很期待地看着陈河。 陈河表情不变，听到她的请求却只是单手抛来抛去玩着捡来的小石子。 “哦，所以，你们吵架了，他躲起来不理你，让你自己大老远跑来这儿哄他？” 他扭头看着江如鸣，“是这样吧？” 江如鸣愣了一下，点点头，“好像……是这样的。” 陈河笑道：“学姐，你要不自己听听你自己在干嘛？我都得说你一句恋爱脑。” 江如鸣眉头皱起，思索良久，不确定地问道：“啊？有吗？” 陈河：“还‘有吗’，把‘吗’字去了。” 江如鸣想了想道：“可是……好像是我先做错了什么，他才生我气的。” 陈河问：“那你做什么了？” 江如鸣沉默下来，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陈河见她不说，以为她不想说，所以也没往下问。 “那……既然齐鹤在气头上，你就先缓两天呗。” 江如鸣疑惑地看着他，“缓两天？” 陈河耸耸肩膀，“是啊，齐鹤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看着好说话其实最倔。他都不理你了，你找他也没用。还不如双方都冷静两天，等气性过去了再说。” 江如鸣从来没想过这条路。按照以往的经验，梦境不会持续太长，所以“哄好齐鹤”指的应该就是立即哄好。 但……这个陈河明显是个很重要的npc，就像第一个梦里的何燕然、第二个梦里的齐鹤……这些npc说的话一定都是某种提示，说不定陈河说的其实就是正确的路子。 江如鸣将信将疑道：“哦……也有道理。那我现在先回去？” 陈河耸耸肩，“行啊。” 她刚要走，就听陈河又在身后喊她：“哎，学姐！” 江如鸣回头，就见他扶着凉亭的栏杆，踩在石阶上远远地看着她。 “一会儿打游戏不？” 他笑得很灿烂，“情场失意，竞技场给找回来！” 江如鸣被逗笑了，没想到这个梦里她跟齐鹤的朋友们竟然关系这么好，都可以一起打游戏了。这对她来说可是非常难得的交情。 “哦……好啊！” 她远远地朝陈河大幅度摆手，一边挥手一边往女生宿舍的方向跑，身影逐渐远去。 第30章 手环 江如鸣满心以为，按照陈河的提示，她只要等一等等齐鹤冷静下来不那么生她的气，她就可以哄一哄他，然后成功地从梦境中醒来了。 可等她回了自己宿舍，开开心心地跟好友列表里亲密度非常高、一看就是固定队友甚至还有基友关系认证的陈河，双开排位上了三颗星之后，骤然感到了一阵熟悉的眩晕。 她暗道不好，结果下一秒再次睁眼，眼前就又是傍晚的男生宿舍楼，凉亭边环绕着秋日里最后一批尚未凋零的花。 江如鸣眨眨眼。 陈河……骗她！ 她越想越气，忍不住拍了一下栏杆，结果“啪”地一声，把她自己的手心拍得通红。 枉费她刚才讲义气地给陈河让了俩蓝buff，结果他就这么坑她？ 她这回在凉亭里一个人转了两圈，决定不听陈河的话了，直接想办法把齐鹤喊下来。 还好齐鹤只是不理她，并不是把她拉黑了，所以她靠在栏杆边上，决定自己拿手机给齐鹤发消息。 “你在宿舍吗？我在你宿舍楼下。” “你下来一下嘛，有什么事我们当面谈啊。” “齐鹤？” 前两条消息发出去杳无音讯，但最后一条刚发出去一秒钟对面就回复了。 宝宝：“你喊我什么？” 江如鸣先是因为齐鹤回了消息而高兴了一下，但下一秒又疑惑住了。 喊的什么……喊的名字啊，有什么不对吗？ 她迟疑地问：“那……我应该喊什么？” 结果她刚问完，对面又不回复了。 江如鸣：“……” 男人的心思好难猜哦。 她又尝试发了几条信息，但齐鹤这回完全不理她了。微信这条路彻底走不通了。 她郁闷地在手机屏幕上戳戳戳，微风吹过耳畔，带起几缕头发。 “砰”。 江如鸣被吸引了目光。她顺着声音低头，就看见了脚边被扔过来的一个小石子。 “砰”。 又一个小石子被扔过来了，准确地被扔到了她的脚边，而没有砸到她的裤子。 她抬头，就见到了不远处的陈河。 “喂，发什么呆呢？” 陈河身后是几个上次梦境里跟他一起经过的朋友们。只是这一次，别人都先走了，只有他一个人停下来，站在不远处看着江如鸣，刘海在脸上投下一点阴影。 江如鸣没预料到自己这回没喊他他也来跟自己搭话。她手肘撑着栏杆，歪着头看了陈河一会儿，忽然对他做了个鬼脸。 “骗子。” 她靠着栏杆蹲下来，大衣整个将她笼罩住。她将手机放在膝盖上，预备继续骚扰齐鹤。 就在此时，身边猛地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被吓了一跳，扭头就看见陈河从凉亭下的台阶，拄着栏杆一下子翻进来了，正好落在江如鸣身边，也跟着蹲在了柱子边。 “说谁骗子呢？我干什么了？” 江如鸣略微起身扭回头去看凉亭下，惊讶道：“这么高！你怎么翻上来的？” 陈河闻言非常得意地“啧”了两声，“实力啊，学姐！” 他超级臭屁，那会儿打游戏的时候就是，三杀五杀的时候恨不得追着江如鸣给她发特效，耳机里充满了他得瑟的“学姐我牛逼不”的声音。 江如鸣暗暗翻了个白眼。 “别吵我，我有正事。” 她因为冷，所以手缩在了袖子里，只露出两根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 陈河好奇地问：“干嘛呢？跟谁对线呢？” 发出去的消息都没有任何回应。 江如鸣郁闷地将手指缩回去，在袖子里握成拳头。 “没……是齐鹤。” 陈河立刻侧头看了她一眼，嘴里念道：“齐鹤……” 他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掩饰过去了，笑着敲了敲江如鸣的脑壳。 “干嘛？你俩吵架了？躲这儿聊天。” 江如鸣有点意外于他这么聪明，竟然自己猜出来了。 “是啊……吵架了……” 似乎她的表情太沮丧了，陈河眼神微动，收起笑容试探性地问道：“为什么吵架啊？跟我说说呗。” 江如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跟你说有什么用？你能解决嘛？” 第40章 陈河瞪大了眼睛，“拜托，论先后也是我先认识你的好吧？齐鹤都是通过我才认识你的，结果咱们俩之间这点信任都没有了？我就想帮你参考一下。说说呗，为什么吵架了？” 江如鸣要是知道为什么就好了。 她眼神没有聚焦地看着前方，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 陈河：“啊？” 江如鸣如实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我气了。哎，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你知不知道他最近怎么了啊？” 她扭头看着陈河，陈河却移开了目光，坐在了地上。 “……他？我上哪儿知道他去？” 他随口一说，靠在栏杆上看凉亭上方的镂空雕刻。 江如鸣只好叹了口气，“行吧，早知道你不靠谱。” 陈河笑了声，不服气道：“我怎么不靠谱了？” 江如鸣：“就是不靠谱，一问三不知。” 陈河：“就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帮你哄齐鹤？嘿，他是你男朋友，又不是我男朋友，关我什么事儿啊？我怎么知道他？你那么在乎他，自己想办法呗。” 他说了一大长串话，把江如鸣说得一愣一愣的。 她也被他的态度激怒了，皱眉道：“你干嘛啊？你不愿意就不愿意呗，我也没要你干什么。” 她上下打量了陈河一眼，最终爬起来不想再跟他说话了，想要离他远点。 她还没完全站起来，身边的陈河就先拽住了她的大衣。 她垂眸，“……干嘛？” 陈河看着她，“那你干嘛？” 江如鸣：“我离你远点，省得招人烦。” 陈河舔了舔唇，“谁说你招人烦了？我可没有。” 江如鸣尝试把大衣拽出来，但拽不动。 “松手。” 陈河果断道：“不。” 江如鸣气得手叉腰，歪头看着他。几秒钟之后，她忽然抬起脚不轻不重地踢了陈河坐在地上的大腿一脚。陈河纹丝不动，却因为她的动作咧嘴笑了出来。 “不生气啦？” 江如鸣一扭身猛地扯出自己的大衣，重新蹲在了陈河旁边，双手托腮：“你说……我要怎么才能让齐鹤不生气呢？” 陈河抱着膝盖，看着她的侧脸。 “你……那么在乎他啊？” 江如鸣奇怪地扭头“啊”了一声，“这是什么问题？” 陈河却向后仰头靠在了栏杆上，淡淡道：“没事儿。”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真想跟他和好？” 江如鸣“唰”地一下看向他，眼睛里直冒光，“你有办法？” 陈河敛下眼皮，“……也不能说是办法，就是个建议。” 江如鸣转过去推他，“快说快说，什么建议？” 陈河见她这么急，就故意不说。 “想知道？” 江如鸣猛点头。 陈河：“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凭什么？” 江如鸣一时气结，猛地推了他一下，把他推得往另一边倒了一下，不得已用手撑住地面。 “哎呦干嘛呀？逗逗你还真跟我动手了。” 江如鸣盯着他，“骗子。” 上回说什么“缓两天等齐鹤气头过去了再说”，这回又卖关子。她就不该信他，估计也不是什么靠谱的办法。 陈河戳了戳她的胳膊，“哎，哎？” 江如鸣不搭理他。 他又喊道：“学姐？鸣姐？江如鸣？哎？” 江如鸣转了个方向，自己蹲在那在地上画圈圈玩。 身后没有声音了。 过了一会儿，江如鸣觉得有些不对劲，想要回头看看陈河在干嘛，但又觉得有些拉不下来脸。 正在她纠结之时，身边忽然“砰”地一声跳过来一个人影，吓了她一大跳。下一刻，一枚草叶编织的手环就送到了眼前。 “嗨！surprise！” 江如鸣缓缓抬头，就见到了陈河的笑脸。傍晚最后一抹余晖散尽最后一点能量，将橘红色的光打在大地上，也打在陈河的侧脸上，带着马上就要落山而归于黑暗的灿烂，与一点微妙的难过。 “呐，给你的。” 草编织的手环还精致地参杂了一点路边的小野花，在江如鸣眼前晃了晃。 第31章 动摇 江如鸣接过那个草编手环，举起来仔细看了看。 “挺漂亮的啊……” 她眼睛亮晶晶地扭过头去看陈河，问道：“你编的？好厉害啊！” 陈河眼神稍微有些躲闪，轻飘飘道：“还行吧。” 他手拄在膝盖上，歪头看着江如鸣，“很简单的，想学吗？” “学？” 江如鸣忽然灵光一现。 对啊！陈河能这么逗她开心，那她也能这么去逗齐鹤开心。这东西又简单又可爱，说不定能成！那她不就一举搞定这个梦了吗？她就说陈河不是白给的，一定有什么作用。 她激动地“啊”了一声，一屁股坐在陈河身边，“好啊好啊！你教我吧！” 她凑得很近，挨着陈河坐下。陈河先是不自在地挪了挪，然后才看向她亮晶晶的眼睛。 “干嘛啊，忽然这样……” 江如鸣用手肘怼了怼他，歪头看着陈河，“想要你教我呀，我想学这个怎么编的。” 她小声道：“我好像有办法哄齐鹤了！我想也编一个给他，你回宿舍的时候帮我带给他，行吗？” 陈河忽地扭头，“给齐鹤？” 江如鸣猛点头，“是啊是啊，我觉得这个好可爱，齐鹤应该也会喜欢。到时候他应该就不生气了！” 她说得开心，没注意到陈河的表情。等她兴致勃勃地说完，却见陈河垂着眼皮安静地看着自己的膝盖，一句话也不说。 江如鸣不明所以，用自己的肩膀撞了一下他的肩膀，“陈河？你听我说了吗？” 陈河抬眼，“……听见了。” 江如鸣问他：“那你教不教我啊？” 陈河看着地面，不说话。 江如鸣“嘶”了一声，又推了推他，“喂！到底教不教我呀？” 陈河被推得上半身歪了一下，然后才慢吞吞道：“……教，教，教，我教你不就得了。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江如鸣听见他答应了，高兴地没有在意他的最后一句话，问道：“那我们从哪儿开始？” 陈河抬抬下巴，“找找墙角那些小草，尽量别太黄别太脆，细一点的小野花也要，记得连着茎一起拔下来。” 江如鸣兴致冲冲地蹲在墙角找那些自己长出来的杂草，凉亭里找不到了又一阶一阶地蹲在石阶上找缝隙里的小草芽。 等到她双手脏兮兮地抱着一捧草回来的时候，陈河仍然靠着凉亭的柱子坐着，抬眼看了看江如鸣。 江如鸣也坐在他身边，把草全部铺在地上，抬头期待地看着他，“可以啦！我们开始吧！” 她的两只手沾染了一点土和一点草叶的绿色，脏兮兮地从大衣袖管里伸出来，五指伸开，摆在陈河面前。 陈河低头看了看，笑了出来。 江如鸣不明所以，问道：“你笑什么？快开始啊！” 第41章 陈河笑了一会儿，才道：“没什么，就是……你知道吗？我爷爷养了一条特别小特别贪玩的小狗。他老人家特别爱干净，总是给它洗澡、按摩，还给它手工缝小鞋子。但是吧，它特不听话，就爱天天出去疯玩，尤其是下雨天，硬是穿着我爷爷给它做的小鞋踩水泡玩。回来的时候那爪子上、脸上都是泥巴，还在那开心得不行，冲我爷爷直摇尾巴，把我爷爷气得胡子都翘了。” 江如鸣认真地听了半天，就听陈河笑着看着自己。 “我觉得吧……它跟你现在特别像。” 江如鸣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直起上半身就要去揍他。陈河忙挡住，讨饶道：“别别别，学姐！我衣服！衣服衣服！” 江如鸣：“你自己洗衣服去吧！” 陈河挡了两下，但还是没挡住江如鸣的攻击，脸上和脖子上被她抹上了好几道脏兮兮的痕迹，看上去狼狈极了。 他坐在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干嘛啊，学姐？你也就能欺负欺负我了，你看我脸上！” 陈河指着自己的脸上弄脏的地方，毫无预兆地凑过来给江如鸣看，距离近到让江如鸣不由得后退，躲开他的脸。 “干嘛！我没弄你衣服上就不错了！” 她坐在自己小腿上，上半身向后仰，忍不住又抬手推开他近在眼前的脸，在那本来就斑驳的脸颊上增添了一道新的痕迹。 “快点！我还要学编手环呢。” 陈河顺势坐了回去，靠在凉亭的柱子上安静了两秒，才重振雄风地坐起来，叹了口气道：“行！听你的呗，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先去洗个手，顺便把这些草也洗干净。你怎么连根拔啊？那不都是土吗？手劲儿还怪大的。” 江如鸣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拔草拔得那么慢那么艰难。她赶紧叫上陈河一起，让他捧着草，一起去不远处的食堂一楼洗手洗草。 回来的时候江如鸣很宝贝地捧着那捧揪掉了根的草叶，快步往回走。 陈河在后边慢悠悠地踱步，问道：“为什么脏的时候我拿，干净了你拿啊？你就知道使唤我，我这个命苦的呦。” 江如鸣头都没回，“哎呀别废话了，你快点！” 陈河只好一边看似不满地抱怨着，一边嘴角上扬地跟上去。江如鸣快步跑上台阶，蹲在地上，回头兴冲冲地朝陈河招手，“过来过来！” 她拍拍自己旁边的地方，“坐这儿！” 陈河四平八稳地坐到了江如鸣身边。他抽出几根草，放在手心里，一边编织一边跟江如鸣讲解。 “看到这根儿没？这根儿不用动，用最左边的穿过第三个缝隙向上折叠，然后……” 江如鸣认真地跟着他的步骤，“哎呀呀！慢点，回去上一步，怎么弄来着！” 陈河被她情急之下用手肘击打了一下，不由得憋屈道：“不是我教你吗？怎么你这个学生比我这个老师脾气还大？有没有天理了？” 江如鸣编得正认真，催促道：“快点呀！下一步怎么办？” 陈河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继续任劳任怨地给她讲。 的确如他所说，这个小东西并不难，不过一会儿江如鸣就成功编出了一个跟刚才陈河编的一模一样的复制品。 她不敢相信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兴奋道：“嘿！我编的诶！” 陈河无奈道：“是是是，学姐最厉害。” 江如鸣不满意他的敷衍语气，撞了一下他的大腿。 陈河从善如流地拍手夸张道：“哇！好漂亮啊学姐！学姐聪明！” 他故意追捧的语气又让江如鸣瞪了他一眼。他只好举起双手，“我错了，我闭嘴。” 江如鸣这才抬着下巴满意地看了他一眼。陈河忍不住感叹：“真凶……” 他们正在打闹，忽然，一道脚步声在凉亭所在的僻静一角响起。江如鸣最开始并没有注意，但她逐渐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于是回头，结果一下子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齐鹤。 她呆住了。 齐、齐鹤？ 她立即站了起来，手里拿着那枚自己编好的手环。 陈河见状也回头，看到了齐鹤。 齐鹤安静地站在不远处宿舍楼的阴影下，表情有些让人看不清。 “齐鹤？”陈河也跟着站了起来，揉了揉头发，看了看江如鸣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齐鹤。 “呃……你下来了？” 齐鹤长身玉立，闻言并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那看着他们俩，一言不发。 江如鸣尝试着向他走了几步，意外地喊道：“齐鹤？你怎么下来了？” 她只是有点意外，微信上怎么也不理她的齐鹤忽然毫无预兆地出现来了宿舍楼下。但齐鹤听见了她这句话却平静地问了一句：“不是你说让我下来的吗？怎么？现在反悔了？” 江如鸣眨了眨眼，呆呆道：“反……悔？哦当然不是！你——” 她骤然想起自己的目的，“啊”了一声，小跑到齐鹤面前举起了手中的手环。 “这个！呃，我刚学的，想要送给你。” 齐鹤低头看了看她手中的东西，接过来，拿在手里。 “给我的？” 江如鸣发丝被风吹得有点乱，闻言猛地点头，“是啊！这是我给你的礼物！你……你能不能不要生我气了？” 她仰头，观察着齐鹤的表情，试图辨别她这一招成没成功。 齐鹤垂眸看着手中的手环，良久，才道：“很漂亮。” 江如鸣笑了，以为自己非常精准地掌握了关键，心里放松下来，想着这个梦境应该很快结束了，她还得醒过来写论文呢。 结果，下一秒，她就听齐鹤问道：“但是……姐姐刚才在干什么呢？姐姐想我不要生气，就是这样想的吗？” 他专注地看着江如鸣，表情让她看不懂。 但江如鸣知道，假如齐鹤很开心，那一定是大老远就会灿烂得能让她感受到的开心。他现在这副样子，一定是非常不开心的表现。 她不懂，难道这一招不起作用吗？ “齐鹤，你……你还是不开心吗？”为什么？他们到底因为什么吵架？ 她的眼中的疑惑快要冒出来了。齐鹤咬了咬腮，闷声道：“不开心？你真的想让我开心吗？” 江如鸣发怔地听齐鹤缓缓道：“姐姐，你明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但你还是这么做了。我不想要你跟陈河走得太近，你是我女朋友，他是我好兄弟，我不知道怎么处理，但我还是说了。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可是你在乎我吗？” “你有些事你都不跟我说，你跟我的一个朋友说。你们的聊天记录有多长你自己看过吗？你连跟我约会的时候都要接他的电话，他说要找你你就要走。我还在那呢，姐姐，我还在呢！” 江如鸣听傻了。 齐鹤目光如水，一字一句问道：“姐姐，你敢说那天在教室里，你接他电话的时候，心里没有一点点动摇吗？你敢跟我保证吗？说你从头到尾都只喜欢我一个人，没有一点点的动摇。” “你敢吗？” 第32章 贪心 江如鸣回到了梦境一开始。 她重新一个人站在了凉亭里，手上没了编织草手环留下来的绿色的痕迹，只有秋日傍晚的凉风吹过耳畔。 第42章 她失败了，失败得非常彻底。齐鹤完全没有被她的小招数哄好，反而感觉快要被她气哭了。 她还能回想起刚才，在上一个梦境里，齐鹤对她说得那一长段话。 他们是……因为这个才吵架的吗？因为，她跟他的好兄弟走得太近了？ 江如鸣恍然大悟，为什么陈河每次提到齐鹤语气都非常奇怪，为什么她跟陈河游戏里好感度那么高，为什么她感觉跟陈河那么合拍，为什么齐鹤要在聊天记录里反反复复地问她“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重新打开手机，重新看了一遍自己跟齐鹤的聊天记录。在她想要在聊天框里打些什么字的时候，忽然记起上一次，她给齐鹤发消息，齐鹤却反问她“叫我什么”，然后就不理她了。 她一时愣住了，齐鹤好像不想要她直接喊他的名字，那是个错误答案。那么正确答案应该是…… “学姐？” 正在她思考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她回头，就见到陈河跟他其他的朋友说了些什么，然后自己一个人离开了他们，跑了过来。 “你在这儿干嘛？找……齐鹤？” 他试探地问了一句，站在凉亭下仰头看着江如鸣。 江如鸣停止了打字，关掉手机看着他。他是那种最容易跟江如鸣相处得来的男生。性格太高冷的男生会让她下意识回避，长得太帅太出色会让她自己退缩。而陈河，小帅但不会太让人有距离感，性格看似不正经但实际上热情外向又好玩，能让江如鸣感觉跟他在一起很有趣但同时又不会越界。 简而言之，不会让她时时刻刻有一种“我在跟一个异性在一起玩”的感觉，反而消弭了性别的差异，让她感觉非常放松。 所以尽管只是一个梦，江如鸣也能想象得到。无论是在任何情况下，她跟陈河玩得来都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这一瞬间，她忽然产生了一点怀疑。 她之前也梦到过类似的梦境，例如那次在机场里，齐鹤也是这样问她能不能跟别的男人保持距离。但是当时，她非常简单就解决了那个困境，只要拒绝那个让齐鹤不舒服的人，然后开心地跟他一起回家就好了。 但现在，她看着陈河，不由得怀疑地想：她真的，真的没有动摇过吗？ 虽然她并没有真的经历那些事情。但假如这个故事里的主角就是她自己，她重新把一切都来一遍的话，如同齐鹤刚才质问她的一样。 面对一个让她相处起来感觉很舒服的男生，她真的不会动摇吗？ 在这个梦境里的“她”，在跟陈河打游戏的时候，在跟陈河聊天分享日常的时候，在教室里接到陈河的电话的时候，“她”，当时是不是……其实并不完全是坚定的呢？ 陈河见她一直不说话，忍不住皱眉问道：“嘿！学姐？发什么呆啊？” 江如鸣回神，隔着栏杆和陈河对视，沉默良久。 她的沉默让陈河感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他眨了眨眼，问道：“怎……么了？” 江如鸣张了张嘴，措了一下辞才道：“陈河，你……” 陈河仰头安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你……喜欢我吗？” 江如鸣说完这句话，就整个人羞耻地红了脸，紧紧抿上了嘴唇。 她从来没有对别人问出这样的问题，听起来非常自大。 陈河听到这个问题，脸上的笑容完全收敛了。他骤然表现得非常紧张，眼神乱转道：“啊？什么？” 他想用玩笑就那么滑过去，“干嘛忽然这样问？你真心话大冒险输啦？” 但江如鸣没有跟着他一起笑，而是小声道：“没有，不是游戏输了。是……我想问的。” 陈河手揣在棒球服口袋里，彻底沉默了下来。 凉亭上站着一个人，凉亭下站着一个人，但是这一块却安静地像是没人存在一样，只有微凉的风吹过，带来新鲜泛凉的空气，让人感觉到心肺都干净清透。 “我……” “我……”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了。 江如鸣无措地垂下眼，小声道：“……对不起。” 陈河自嘲地笑了，“你道什么歉？” 江如鸣摇摇头，“我……我可能做了不好的事情，我可能给了你一些错误的暗示，对不起。” 陈河沉默下来。良久，他才艰涩地开口道：“这是我听过的最伤人的道歉。” 江如鸣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陈河低着头，没有看江如鸣，问道：“……为什么呢？” 江如鸣没听懂，问：“什么为什么？” 陈河：“为什么要这样呢？明明是咱们俩先认识的，不是吗？我以为……我有机会，我以为我机会很大，但是你只认识齐鹤半个月就跟他在一起了，只有半个月。” 他抬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学姐，我是不是比他差很多，所以你才……不喜欢我。我知道的，喜欢他的女生总是很多，一直都是这样。我从来都没在乎过，因为我以为咱们俩是不一样的。我以为——我以为我们当时玩得特别好，我以为没有人比我们更合的来了，不是这样的吗？我想错了吗？” 江如鸣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这样的话会从陈河的嘴里说出来。陈河一直都是欠欠的，有点小得意爱炫耀，小尾巴一直翘着。她从没想过陈河也会有这样的一面，这不是她认识的陈河会说的话，这是她自己会说的话。 强烈的共鸣让她的心脏有一瞬间像是浸泡了醋一样酸涩难言。她短时间内说不出话，嘴唇微微动了一下。 陈河腮边肌肉动了动，表情平静地看着江如鸣，忽然问道：“你们因为这个吵架了是吗？” 江如鸣有点意外于他的敏锐，诚实地点了点头。 陈河抿了抿嘴唇，然后机械性地笑了一下，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刚才那么一长串还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一样。 “我就知道。”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需要我帮忙吗？我去跟齐鹤好好解释一下，然后……你们应该就没事了。” 江如鸣忽然想起来，上一次梦境中，他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说他有一个帮她跟齐鹤和好的建议，但最终他也没告诉自己那是个什么建议。 莫非……就这个吗？让他去跟齐鹤解释？ 江如鸣想了想，问道：“那你……方便吗？” 陈河耸耸肩，“这有什么方不方便的，你想我去，我就去呗。” 他安静地站在原地，等着江如鸣的回应。 江如鸣想了想，却拒绝道：“不了，不用了。” 陈河有点意外，问道：“不用……吗？” 江如鸣摇摇头，“我会自己跟他说清楚。对不起，以后……不会给你带来困扰了。” “困扰？”陈河忽地笑了声，然后向后退了两步，“我懂了，学姐。” 他转身，慢慢地维持着手插兜的姿势朝宿舍走去，“那……拜拜了。” 江如鸣晃了晃手，就像最开始她笑着跟他打招呼那样，“……拜拜。” 第43章 江如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门口，自己站在原地发了很久的呆。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刚刚演完了一场电视剧里才能见到的戏剧一样。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响了一下，吓了她一大跳。 她困惑地打开手机，就看到了来自齐鹤的消息。 宝宝：“怎么走了？” 宝宝：“姐姐不跟他多聊一会儿吗？我看姐姐之前不是跟他聊得挺好的吗？” 江如鸣非常惊讶地抬头，想要看透旁边男生宿舍楼的一栋栋窗户。 齐鹤在看着？他都能看见？ 手机又响了一下。 宝宝：“姐姐找不到我的，别找了。” 江如鸣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面前的宿舍楼。能看到她这个位置的窗户是楼侧面的一排的走廊尽头的窗户。但是那个窗户通常特别高，特别小，人站着是够不到的，必须踩点什么才能爬上去。 她很快意识到：“你不会站在凳子上吧？” 宝宝：“……” 宝宝：“是桌子，杂物间的桌子，都是灰。窗台上也都是灰，好脏。” 江如鸣盯着屏幕上的“宝宝”，想象了一下齐鹤费劲儿地站在桌子上扒在小窗台上往外看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 “笨蛋宝宝！” 齐鹤很快回复：“……怎么啦？姐姐喜欢我的时候喊我‘宝宝’，不喜欢我了就变成‘笨蛋’了？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是吧？姐姐真善变！” 江如鸣脸上挂着笑，打字道：“谁说的？” 她一个字一个字认真输入道：“喜欢你的，一直一直一直只喜欢你的。” 齐鹤很久很久没回复。江如鸣以为他还在生气，所以道：“没骗你，认真的。我不会跟别的男生走得近，只要你不喜欢，我就不会。我保证！” 但齐鹤还是过了很久没回复。 江如鸣好奇问道：“齐鹤？” 她忽然想起来齐鹤不喜欢她这么喊，所以改口道：“宝宝？” 良久，齐鹤才回复：“在呢姐姐。” 江如鸣：“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宝宝：“……我没有不信姐姐。我刚才只是……摔下来了。” 江如鸣愣住了，“啊？” 宝宝：“姐姐，你用语音好不好，你用语音说一遍刚才的话，我就信你。” 江如鸣觉得梦里这样的齐鹤也挺可爱的。她现在完完全全把这个当成沉浸式角色扮演来玩，毫无负担地体验和虚拟人的恋爱。她点开了语音，用自己的声音重新说了一次：“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齐鹤坐在从杂物间找到的不知道废弃了多少年的桌子旁边，小腿在不小心摔下来时被木头桌子裸露的木屑划开了一个小口子。傍晚的阳光从头顶的那个小窗户里洒进来，照亮了他面前一大片洁白的地砖。 他点开语音，坐在阴影里，听着姐姐发来的保证。 “好的，姐姐。我是姐姐的乖宝宝，姐姐说什么……我都信的。” 第33章 不要急 梦境终止于齐鹤回复的最后一条语音消息。 江如鸣在床上醒来时，已经是周日早上九点钟了。 上午灿烂的阳光穿过窗子洒到窗台上，给窗帘勾勒上一道金边。宿舍楼外种了几棵有五层楼高的大树，秋天的时候纷纷扬扬的落叶有时会落在宿舍楼的窗台上，只留下窗外光秃秃的枝干。 江如鸣看了看明亮的屋子，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梦醒了，阳光灿烂，天气很好，生活仍然在继续。 她跳下床，换掉睡衣，收拾收拾电脑和书包，出门买了个三明治叼在嘴里，往学校办公大楼走。 她今天约了李闻疏指导论文，因此一边走一边在脑子里飞快过着自己论文第一稿的内容，嘴里嚼着没什么味道的三明治。 因为她约李闻疏约的有点晚了，因此李闻疏周中的空闲时间都已经没了，她本以为自己没戏了，没想到李闻疏居然答应她在周末非工作时间帮她指导论文，让她非常惊讶。 大学教授，厉害的人有很多，但愿意把自己的时间用在学生身上的并不多。江如鸣没有想到李闻疏这么慷慨。 她在路上还在这么感慨，但到了办公室以后，她就完全不这么想了。 李闻疏的办公室出乎意料地很小很乱。其实也未必是真的很小，只是由于墙边的书架、书柜，中央的办公桌上、桌下甚至地上，都乱糟糟地摆着书籍、纸张和文件，以至于显得空间非常狭窄，让江如鸣一时之间都觉得自己没有下脚的地方。 李闻疏坐在办公室桌后，一边敲电脑一边抬眸看了她一眼，但一眼就略过去了，没说话。 她立即反应过来，自我介绍道：“李教授您好，我是今天跟您约好指导论文的江如鸣，打扰了。” 听清了她的身份和来意，李闻疏才从电脑前移开目光，单手推了推眼镜，“打扰什么？不是我让你来的吗？” 江如鸣听了这话一下子愣住了，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李闻疏根本没在意她的反应，长腿勾过被挤到墙边的空转椅，指了指椅子，“坐。首先，一到两句话告诉我你论文的中心点；然后，在一分钟之内说明你现在的框架以及所依据的逻辑。开始。” 江如鸣刚坐下来，就听见李闻疏的话，本来就有点紧张的神经直接绷紧到了最大强度。她甚至还没喘过气儿来，就听到那两个轻飘飘的字，“开始”。 开开开…… 她没有预料到李闻疏会这么干脆地直入正题，因此先是懵了一下，直到对上他微凉的视线，才回过神来，立马调整自己的状态，结结巴巴地开始讲自己的论文。 接下来，她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个半小时。 上李闻疏的课其实只要听进去的话就还好，有时候也能让人感觉挺有意思的。但一对一听李闻疏指导，那感觉真是完全不一样。江如鸣自以为自己的论文写得也还行，但没想到的是，她每讲一个点就会被李闻疏质问一个点，每一个被质问的角度都是江如鸣之前没有想过的。 对法条理解对吗？你这前后是能推导出来的吗？你这一整段在说什么？你在写论文不是在写微信公众号…… 一个半小时之后，江如鸣是整个人被抽干了走出办公室的。 她觉得这比答辩还累。 本来开开心心的周末，这下子全毁了。 她恍恍惚惚地回到了宿舍，有气无力地爬回了床上。 中午刚吃完饭的何燕然和白琬宜结伴回来了。她们好奇地盯着江如鸣，“怎么啦？昨晚你偷偷瞒着妈妈们干嘛了？萎靡不振的。” 江如鸣趴在床上摆摆手。 “被吸干了……” 被学术吸干了。 见李闻疏一面，后劲儿特别大。第二天早上江如鸣上课的时候一看见李闻疏都觉得下意识心尖儿一颤，耳边仿佛又听到他幽幽地问：“你这个逻辑在哪里？” 江如鸣倒吸一口冷气，埋下头去。 何燕然问她：“咋了？你昨天见老师，怎么样？他严吗？” 何燕然还没开始约他，因此问江如鸣的经验。江如鸣“啧啧”摇头，“你去见了他就知道了……好家伙，直接扒你一层皮。” 第44章 何燕然瞪大了眼睛，“那么可怕？” 江如鸣点点头。 她无意间与正在讲课的李闻疏对上了视线。李闻疏细边眼镜后的目光冷淡而锐利，与江如鸣对视了半秒就移开了，继续讲案例。 由于她的论文需要大改，专业课的作业也迫在眉睫，因此这几天江如鸣必须白天泡在图书馆晚上回宿舍熬夜。 结果还没三天，她那不常运动的小身板就因为后半夜写代码的时候太冷而感冒发烧了。 中午午睡起来她就觉得浑身无力，结果晚上就发烧了，整个人躺在床上又冷又困。 她吃过了药，贴了退烧贴，稍微出了点汗，躺床上想着睡一觉或许就好了。 白琬宜跟男朋友出去住没在宿舍，林玮一向睡得非常早什么也不知道。何燕然倒是问了她两句还把自己的退烧贴都给了江如鸣，但发烧这种事儿别人再怎么也没办法替她来承受，何燕然安慰了她两句就只能自己去睡觉了。 “难受了就喊我啊。” 江如鸣虚弱地点点头，“知道了，你先睡吧。” 何燕然去关了灯，宿舍里一下子暗下来。江如鸣拉上了床帘，头晕目眩地躺在床上，一边觉得晕得要命，一边又觉得头疼得厉害完全睡不着。 她难受极了，闭着眼睛在心里暗暗数自己还有多少ddl等着肝，结果越数越难受，更睡不着了。 折腾到了很晚，她才勉强进入了睡眠。结果她睡梦中也一直不太舒服，太阳穴“突突”地疼。 江如鸣皱了皱眉，实在是受不了了，勉强睁开眼。她以为自己会看到自己的床帘，但实际上她却一睁眼就看到了陌生的天花板。 陌生的…… 她眨了眨眼，发烧难受的脑袋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躺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床上、睡在完全陌生的房间里。 她左右看了看，发现这个房间不大，但很明显是有人长期住着的，东西零零散散地堆满了柜子、桌子和地面，甚至有些东西江如鸣看着很眼熟。 她定睛一看，嘶……床边的背包、桌上的电脑、半开的衣柜里的衣服，不都是自己的吗？ 嗯？这是……自己的房间？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又在做梦了，这估计是梦境里自己的房间。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悲哀地想自己为什么做梦还要发烧，为什么不能在梦里对自己好一点？她只是想舒舒服服睡一觉然后健康地醒过来。 耳边是床头柜闹钟指针转动的“咔哒”声，眼前是天花板上的吊灯。江如鸣转头看了眼钟，发现现在是晚上十点半。她难受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陷在被子里就那么放空了脑袋发呆。 直到发烧的脑袋实在太晕了，她就又迷迷糊糊昏睡了过去。 等到下一次醒来的时候，她仍然发现自己在这个房间里醒来，并没有回到宿舍。 她都在梦里睡了一觉了，这个该死的梦却还没醒。 可是她都生病了，没有力气再去做什么结束梦境了，她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耳边依旧是闹钟走针的声音。她躺床上翻了个身，无意间看了眼闹钟，然后愣住了。 因为闹钟上显示，现在的时间是十点半。 江如鸣眨了眨眼，终于意识到，她并不是在梦里睡了一觉，而是她早已失败了一次，并且回到了梦境一开始。 失败……？ 可是，她上次什么都没做不是吗？她甚至还没有遇到任何疑似为梦境关键人物的人，只是由于太累了所以躺在床上没动，怎么就失败了呢？ 混沌的脑子思考不了太多。她想了一会儿，只能放弃。 ……无论如何，只要进入了梦境，就必须想办法离开。不然她是真的会被永远困在梦中，那就真的完了。 她闭着眼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坐了起来，想要找找这个梦境里需要她做些什么。 可是刚一下床，她就头重脚轻地差点又摔回了床上。 挫败感让本来身体就难受的江如鸣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她索性自暴自弃地躺在那，闭着眼睛等梦境重新开始。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她就发现自己重新躺在床上醒过来，耳边是闹钟的声音，一看时间，晚上十点半， 江如鸣这回长长地吸了口气。她告诉自己，不要急，慢慢来，总要试一试才知道怎么做。 所以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想要先去找点药或是退烧贴，把自己的问题解决了，再去想怎么结束梦境的事情。 不要急。 她一边扶着墙慢慢走，一边反复告诉自己：你可以的，不要急。 第34章 妈妈 她转了一圈才发现，自己住在一个不大不小的一室一厅小房子里。房子里布满了她独居的痕迹，乱丢的衣服、零食以及玩偶到处都是。 但虽然如此杂乱，她找了一圈却也没找到有任何备用的药品。 她忽然想起来，如果这是自己一个人住的房子，那她确实是没有囤药的习惯的。她的自理能力一向很差，不仅没有囤药的意识，更不太懂生什么病要吃什么药。 现实里那些药和退烧贴都是何燕然给她的。 她泄了气，走了一圈觉得更累了，想喝粥。结果爬到厨房却发现厨房灶台上一层灰，别说锅碗瓢盆了，连煤气都没买。 江如鸣：“……” 她就知道！就她，怎么可能自己做饭？ 她不抱希望地最后打开冰箱看了看，结果冰箱里空荡荡的，冷藏层里放了几个没吃完的橘子和已经坏掉了的香蕉，冷冻层里孤零零地放着几个雪糕。 …… 很好，她现在一点也不怀疑这就是她自己家，没跑了。 江如鸣没有任何办法，索性放弃了，用热水壶接了点水打算烧点热水喝得了。 她从冰箱里拿出一根雪糕，用毛巾裹着贴在额头上，姑且用这个降温，一边单手扶着雪糕毛巾卷，一边接水烧水。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了客厅里一声手机响。 她顿了一下，猛然意识到，在梦里会主动联系她的人大概率就是梦境中最关键的那个人。上两次她直接在房间里睡过去了，根本没听见客厅里手机响。 她兴冲冲地走到客厅，找到自己扔在沙发上的手机，一边解锁一边忽然想到，可是……她今天白天没有遇见谁啊。 她梦里梦到的人一定都是当天白天见过的人，但今天她上午没课，一直待在宿舍里，中午醒来觉得不舒服就请了个假，在床上继续敲代码，晚上就迷迷糊糊发烧了。 她今天……除了舍友谁也没见到过。 难道给她发消息的人，是她的舍友之一吗？ 她满心疑虑地打开手机，结果一下子就看到了给她发消息的人是谁。 是……李闻疏。 她之所以知道是李闻疏，是因为这个微信头像这几天几乎已经刻在了她的dna里。一旦这个头像给她发消息，就是她的论文有问题了，弄得她一看到这个头像就下意识心脏猛地一跳，但凡饭前收到他的消息，她都好几个小时吃不下饭。 江如鸣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按着雪糕毛巾卷，靠在沙发上深呼吸了一口，才点开李闻疏的新消息。 第45章 一点开，第一句话就是：“你的初稿怎么还没有发给我？我记得你上次说今天中午就可以完成，怎么回事？” 江如鸣愣了一下，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发现在这个梦里，李闻疏是她的……硕导。 她这一届李闻疏就收了她一个硕士生。除了她，李闻疏门下还有一个师兄两个师姐，堪称门庭冷落。 但他门庭冷落的主要原因，是他的研究方向并不是热门方向，而且他为人极为严格，因此他既挑剔学生，也被学生集体避雷。 江如鸣也不知道这个梦里自己的脑子是怎么被驴踢了，选了他做导师。她在他手底下的日子也的确不好过。从聊天记录来看，他们之间的联系除了催ddl就是催ddl，每次江如鸣把文件发给他，过两天得到的就是他写满了批注的新文件。 堪称噩梦。 最近，江如鸣正在尝试投期刊，所以李闻疏才会催她的初稿。但她的论文似乎写得并不顺利，所以拖了一次，说今天中午肯定给他看。结果今天她感冒发烧了，论文写了一半最终还是没能写完。李闻疏这才问了她这么一句。 不会是……她必须要在这个状态下写完论文才能顺利从梦境中醒过来吧？ 江如鸣傻眼了，不敢相信都在梦里了，她还要带病赶ddl，这也太不人道了吧？ 但李闻疏见她没回复，又催了一条道：“你是有什么问题吗？有问题直接给我打视频，不要硬写。” 江如鸣只好强迫自己站起来，从房间里把电脑抱出来，打开电脑看了看自己保存的资料。 看了一圈她发现，自己的进度还真是……一筹莫展。 不过还好，她特别存了一个文件记录自己的写作过程，包括什么时候收集到什么资料、采访了哪些人以及获得了什么法院复印资料都一条一条记录得清清楚楚。 论文还剩点没写完。江如鸣雪糕都热化了，她把化了的雪糕放回冷冻层，拿了一个新的雪糕重新卷在毛巾里，倒了一杯热水晾着，才再次坐回沙发上敲电脑。 她先给李闻疏回复了一个“抱歉我一会儿就发给您”，然后立即关掉了聊天框，尝试着梳理了自己电脑里的文件。 但她还在尝试着用不好用的脑袋处理眼前信息的时候，微信里忽然跳出了李闻疏的回复。 李闻疏：“方便视频吗？你现在进度很有问题，我必须跟你聊聊。” 江如鸣作为学生的灵魂都因此颤抖了一下。 她绝望地闭了闭眼睛，想着她还从来没做过这么令人煎熬的梦。 她只好回复了一个“好的，方便的”，然后扔掉了雪糕毛巾卷，将电脑放在茶几上，自己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不一会儿，李闻疏的视频就打了过来。 江如鸣嘴唇发干，深呼吸了两次才点击了接通。 下一秒，李闻疏的正脸就出现在了屏幕里。现在已经十点半了，但他仍然穿着衬衫坐在办公室里，白炽灯的灯光从上至下撒在他的脸上。他透过屏幕看了江如鸣一眼，皱眉问道：“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之前不跟我说，拖到现在还不交初稿？” 江如鸣紧张地舔了舔干裂的唇，喑哑道：“呃……抱歉，老师，我进度有点慢，但明早之前一定会交。” 李闻疏皱眉，直接道：“你这个状态明年也写不出来。现在跟我说一下你的进度，以及为什么卡住了。是检索有问题还是思路有问题？” 江如鸣没有办法，只能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磕磕绊绊地讲自己并不熟悉的论文。 她头晕得很，讲出来的东西也前后言语不搭。李闻疏打断她几次，她都表现得很糟糕。她几乎能见到李闻疏在屏幕里的脸越来越黑。 “根据xxxx案卷号，我们……” 李闻疏打断她：“这文件原文在哪儿？给我看看。” 江如鸣愣住了，反应了几秒才听懂李闻疏的话。 她在电脑里找了找，结果发现自己电脑里有一些参考文件丢失了。 “呃……老师，好像暂时没找到。” 李闻疏顿了顿，“……没有依据你是怎么心安理得地写论证的？所有的重要文件都应该随时在你手边可以找到。这一点都做不到吗？” 江如鸣被骂了，有点不知所措，抿了抿嘴没说话。她只能自己又找了找，最后只找到了那个写作过程记录文件里的信息，“0903xx区法院xxxx案卷号复印件，与陆师兄同取”。 她轻声道：”老师，我现在管师兄要一下那个文件。马上。” 她尝试着在自己联系人里找找这个“陆师兄”。结果她一个一个找遍了自己联系人里“l”开头的人，没一个人姓“陆”。 她迟疑了一下，又找了找“s”开头的联系人，试图找到备注为“师兄”的人，但也没找到。 江如鸣一个一个找都快要找得眼花了，烦躁地放下手机闭上眼，休息了几秒钟才猛然想起来，自己真是烧糊涂了，干嘛要一个一个找？直接搜索不就得了？ 她在心里骂自己笨蛋，在微信里搜索了一下“陆”这个姓，结果发现自己的联系人里没一个人姓“陆”，反倒是从好几个共同群聊里找到了姓“陆”的人。 群昵称是，“陆天明”。 陆天明！？ 江如鸣只有时间惊讶一瞬，然后就急匆匆地点开他的账号，想着赶紧加一下他要文件写论文，然后迅速离开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噩梦。 她以为自己找不到陆天明是因为没加他。但意外的是，点开他的账号，自己其实是加了他的，只不过自己给他的备注与“陆”、与“师兄”毫无关系，所以才在联系人里找不到。 她给陆天明的备注是，“前夫哥”。 前…… 江如鸣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了？找到文件了吗？” 李闻疏的声音唤回了江如鸣的神思。她慌忙道：“哦……哦！等一下，马上！” 她一边给陆天明发消息，一边听电脑里李闻疏的声音：“……你的‘马上’到底还有多少效力？这就是你的态度吗？” 江如鸣打字的手指都顿了一下。她没说话，给陆天明发完消息就轻飘飘道：“呃……师兄还没回复我，可能要等一下。” 李闻疏没有说话，也没什么表情，但江如鸣就是莫名觉得他的眼神让她很有压力，她几乎完全不敢看他反射着一点光线的眼镜背后的视线，低头拼命祈祷陆天明赶紧回复她的消息。 但她的祈祷失败了，陆天明很久都没回复她。 她无措地看着电脑屏幕，解释道：“老师，师兄还是没……回复。” 李闻疏闻言吐了口气，低低问道：“那你自己为什么没有备份？” 江如鸣咬了咬下嘴唇，“呃……我不太知道为什么丢了……” 李闻疏似乎对她很失望：“……这也不知道？” 李闻疏其实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但她就是非常难受，比听见他真的骂她还难受。她心里干燥得仿佛有一大片沙漠，正在疯狂吸干她身体里的水分。 她腿都坐麻了，难受地想要换个姿势，但一站起来，还在发烧的脑袋就更晕了，以至于她直接没跪住，歪歪扭扭地摔了下去，脑袋直接磕在了电脑键盘边，发出非常响的一声“砰”。 第46章 正在说话的李闻疏直接被吓了一跳，皱眉问道：“江如鸣？你……怎么了？” 江如鸣脑袋疼的要死，几乎立刻就冒出了生理性的泪花。她忍着疼迅速道：“没事，老师，等一下……” 她想用雪糕冰敷一下脑袋，但手边的雪糕已经彻底化掉了。她想喝口热水润一润嗓子，但热水都彻底放凉了。她只好爬起来慢慢走到厨房重新拿雪糕，结果走路的时候晕晕乎乎地绊到了厨房的门槛，脚趾锥心地疼。 江如鸣“嘶”了一声，身上哪哪儿都难受，一个人晚上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怎么都不顺心，导师催得要命，那个什么师兄还不回她消息。 或许是生病的时候格外脆弱，她的委屈一下子漫过了心头，破罐子破摔地坐在了冰箱旁边的地板上，拿起手机颤颤巍巍地拨通了自己妈妈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第一秒钟，她听着电话那边妈妈熟悉的一声“喂”，忽然情绪完全崩溃。 “妈妈！” 她靠着冰箱，失控地“哇哇”大哭。 第35章 前夫哥 就算是在梦里，妈妈也还是妈妈。只要听到妈妈的声音，江如鸣就会立即破防失控。 “大宝？这是怎么了呀？” 妈妈的声音掺杂着电流的质感，听上去温柔沙哑。 江如鸣哽咽着嗷嗷哭，却并没有告诉妈妈自己具体遇到了什么事，只是一个劲儿地说“妈妈我好累”。好像这样对妈妈说了，就会感觉不那么累了一样。 但这样强爆发性的情绪只维持了几秒就逐渐消退了。成年人就是这样，她可以有几秒钟发泄情绪的时间，但几秒钟过后，她还要面对自己的责任和生活。 江如鸣抹了抹眼泪，跟妈妈委屈地聊了两句，就道：“妈妈，等下再打回去好好跟你说哦，现在我还有别的事。” 她挂了电话，靠在冰箱边，先是发了一下呆，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坐在了冰凉的地瓷砖上，又硬又冰。 她赶紧站起来，拿了雪糕和毛巾，一瘸一拐地走回沙发边，刚要继续跟李闻疏说话，就愕然地发现，电脑上的视频早已经被李闻疏自己挂断了。 微信上是李闻疏刚才发来的消息：“……不舒服吗？” “不舒服可以跟我说，不用硬撑。我不是周扒皮，你大可以跟我讲实话。” “今晚好好休息。” 江如鸣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良久，才问道：“老师，那……我的论文？” 李闻疏很快回复了两个字：“再说。” “哭泣的时候，你的心理状态已经完全褪回到了儿童时期。我并不赞同使用童工，所以等你变回了成年人之后，再来找我改论文。” 江如鸣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心头忽然感觉到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她说不清是压在肩头的任务暂时消散的轻松，还是看见老师这句话的动容。 “嗯，谢谢老师。” 李闻疏：“不必谢我，这跟我没有关系。我督促你完成任务，这是我作为老师的责任和义务，而你是否完成任务，取决于你自己。你当然有权利决定你自己生活中的一切选择，就算你今天没有不舒服，就算你今天只是单纯不想写论文，我不是也没有任何办法吗？我难道会对你产生任何威胁吗？” “不会，把我当个屁就行。” “我不对你的人生负责，所以我的所有言论都只是建议。只有你自己才才对你自己负责，你自己才能安排好你的生活。下次就算你跟我说‘滚，老娘不想写’，我其实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明白吗？” 江如鸣直接破涕为笑。 李闻疏这个人，既严格又不严格。对待学术问题，他往往对学生苛求至极，就算指导的时候被他骂哭了，他也只会冷静地对你说“我不会管你哭不哭，我会继续往下说。如果你因为哭这种情绪问题错过了我说的内容，那我不会重复第二遍，你自己调节”。 但一旦涉及到其他问题，他就宽松得不像是一个教授。他不在乎学生的任何尊称和敬语，你跟他说话要是绕着圈子吹捧他的话，他会直接冷笑着用很犀利的语言刺破你的牛皮，“少废话，有事直说”；相反，你要是跟他说话非常直接，不带任何客套，上去就是“老师我找你有……事”，人物事件目的一目了然，他反而会很喜欢跟你交流，他评价这类学生为“会说人话的学生”。 特别是跟他交流的时候，能够表现得轻松自在甚至还可以讽刺调侃他的学生，他非常喜欢。他不觉得被学生讽刺调侃丢脸，他反而觉得敢于质疑老师是一个未来的优秀学者应该有的态度和傲气。 简而言之，他是个怪教授，跟他恭敬顺从的学生，他会很恨铁不成钢，句句带讽刺；反而敢于跟他争辩聊天开玩笑的学生，他会把你当朋友。 也正因如此，他总是能说出一些奇怪的话，譬如没有哪个教授会对自己的学生说“把我当个屁就行”，但是李闻疏就会这么说，而且江如鸣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在看完他的所有消息后，她甚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最开始上他的课的时候，江如鸣就曾在心里评价过，这个教授似乎各方面都不一般。现在，她的评价仍然如此，他有时会口出狂言，但奇怪的是这并不会让人对他的尊敬减少一分，反而会增加。 她回复道：“好的，知道了。” 但是即便她不用现在改论文，梦境也没有立即结束。 她仰头躺在沙发上，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是滚烫的。 手机又响了一下。江如鸣以为是李闻疏又给她发了什么，结果打开一看，不是李闻疏，是……“前夫哥”。 陆天明。 “[文件]” “好了，还要别的吗？” 江如鸣这才想起来这个“前夫哥”就是陆天明。可是……江如鸣把新的雪糕毛巾卷贴在额头上，昏昏沉沉地想：陆天明在这个梦里是她的前男友吗？ 她的梦越来越丰富了，连前男友都出现了。 江如鸣没力气回复陆天明，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下一秒，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床上，一睁眼，眼前的吊灯亮得晃眼，耳边的走针声“嘀嘀嗒嗒”。 江如鸣的脑袋仍然昏沉。 她独自躺着，发了一会儿呆，才坐起来先用手机跟李闻疏请了个假，然后才下床一边烧热水一边给妈妈打电话聊天。 就在她站在冰箱边等热水晾凉一点的时候，手机忽然传来了新消息的提示音。 她愣了一下，对妈妈道：“等一下哦，有人找我。” 她划开屏幕，发现新消息来自陆天明。 前夫哥：“你病了？怎么回事？” 前夫哥：“……李老师让我顺便来看一下。” 李老师？江如鸣愣了一下，李闻疏让他来看她？为什么？ 江如鸣回复：“哦，只是有点发烧。” 陆天明很快回复：“家里有药吗？有吃的吗？有退烧贴吗？” 每一个问题都问在了江如鸣的死穴上。她如实道：“……都没有。” 然而陆天明似乎对这个回答毫无意外。他直接回道：“我现在带着药上楼去找你，记得给我开门。” 第47章 上楼？ 江如鸣惊讶地发现原来他就住在自己楼下，难怪李闻疏让他来“顺便”看看自己。 但无论如何，有人能给她送点药还是好的，她现在很需要。所以她答应了，又跟电话里的妈妈说了两句话，然后才听到了敲门声。 她赶紧道：“妈妈，我先去吃药了，明天再说哦。” 她打开门，就见陆天明穿着睡衣站在门口，脚上套着拖鞋，很明显是刚从床上爬起来就过来了。 江如鸣眨眨眼，“呃，嗨？” 陆天明打量了她一下，然后移开眼睛，提了提手上的塑料袋，“……李老师让我看看你怎么样了。” 江如鸣让开了身子，“哦，谢谢你哦。” 陆天明睡衣领口都没整理好，颈侧光滑的皮肤甚至还有点在枕头上蹭出来的红。他将药盒一个一个拿出来，问江如鸣道：“怎么弄的？晚上睡觉又没关窗户？” 江如鸣靠在门边，愣了一下，因为她确实喜欢睡觉的时候开窗吹风。 “哦……可能吧。” 陆天明莫名其妙笑了一下，没继续问，而是分门别类地给江如鸣展示手里的药，“这个一粒就行，这个冲水……你吃东西了吗？这个不能空腹。” 江如鸣靠过去看了看，摇头道：“……没有，家里没东西吃。” 她头发因为出汗有一点贴在脸上，脸颊因为发烧而微微泛红，手里举着雪糕毛巾卷无辜地仰头看着陆天明。 陆天明垂眸看着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行了，在这儿等着。” 他又穿着拖鞋出去了，临走时交代道：“一会儿记得给我开门。” 江如鸣莫名其妙地等了一会儿，结果几分钟之后，陆天明回来了。她一开门，就看到陆天明一身睡衣，双手捧着一个缠着电源线的电饭锅，里边装着糖、牛奶、半袋小米甚至还有几块看上去刚切好的南瓜。 “你你你——” 陆天明抱着锅进门，可以看出非常熟练地单脚关上了门，径直进了厨房。 “我之前留这儿的围裙还在吗？” 他一边放下锅以及里边的东西，一边回头问江如鸣。 江如鸣看着他一整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呆呆地站在原地，良久才摇摇头。 “啊……我没看见。” 陆天明浓眉微挑，叹了口气道：“……我上回不是特意挂厨房门上了吗？怎么又弄丢了？” 江如鸣眨了眨眼，又摇摇头，“不知道，就是……找不到了。” 陆天明个头很大，站在她小小的厨房里其实很拥挤。但莫名其妙地，江如鸣就是觉得眼前这一幕看上去十分和谐，好像她已经看过很多次他这样穿着睡衣站在厨房背对着她做饭一样。 他走过来打开冰箱，目光扫过那几个橘子香蕉，咬了咬舌头。 “你就吃这个？我搬走的时候不是给你买好了吃的吗？” 江如鸣抿了抿嘴巴。 陆天明见状只能又叹了口气，淡淡道：“行啊，能一个人活到现在不容易。” 他反手关上了冰箱，也没有围裙可以穿，只能就那么认命地穿着睡衣洗小米。 “南瓜甜粥，行吗？” 甜粥！？ 江如鸣趴在门边疯狂点头，“好呀好呀，谢谢你哦。” 陆天明头都没回，非常熟练地处理食材，卷起的袖口下小臂清瘦有力。 “不用谢，我活该的。自己去玩会儿，一会儿好了叫你。” 第36章 馄饨 江如鸣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家的厨房里就多了一个人在做饭，甚至不一会儿，那香味儿就飘到了鼻端。 她先吃过了可以空腹吃的药，整个人都颓废地窝在沙发上。 小米粥正在煮，陆天明低头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见江如鸣的样子，从沙发旁拿过堆在那的小毯子盖在了她身上，自己随意地坐在茶几上看着她，手肘放在膝盖上。 “怎么搞的？我给你买的药箱呢？我之前不是每一个都标好了怎么吃吃多少吗？” 江如鸣拽着自己的小毯子，闻言摇摇头。 陆天明噎了一下，又问：“那我给你买好的速冻饺子速冻馄饨呢？这些你总该会自己煮熟吧？” 江如鸣顿了下，又摇摇头，“没、没了。” 陆天明：“没了？” 他嘴角勾起了一下，忽地低头凑近躺在沙发上的江如鸣，低声试探性问道：“你个小没良心的，不会……分手之后把我给你买的东西都扔了吧？” 江如鸣瞳孔都颤了颤。她听了这话反而觉得自己十分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陆天明眯了眯眼，“嘶”了一声。 “……真行啊你。” 江如鸣由下至上看着陆天明，能看到客厅柔和的灯光洒在他光洁的额头上。 “说到馄饨……”她忽然道，“呃……想吃馄饨了。” 陆天明：“嗯？什么？” 江如鸣拽紧了自己的小毯子，只露出一对眼睛，期待地看着陆天明。 “想吃馄饨了。” 陆天明气笑了，眉尾一挑，“使唤我呢？嗯？” 他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睡衣，故意板着脸道：“我今天来是因为李老师让我来的。我现在又不是你男朋友，干嘛听你的？” 他轻飘飘地走开，去看小米粥煮得怎么样了。 江如鸣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好奇地问道：“那个……我们当初为什么分手来着？” 陆天明在手机上点了点，一边点击着什么一边道：“呦，贵人多忘事哈？甩了人就不记得了。” 嗯？是自己甩了他吗？ 江如鸣一下子觉得心虚起来了，不再多问。 小米粥煮好之后，陆天明试了一下味道，然后才找到橱柜里仅剩的一个干净的碗，盛了小半碗甜粥，端给了江如鸣。 “来，坐起来喝，躺着容易洒。现在有点烫，你先试试看。” 江如鸣吃了药觉得身体好一点了，于是格外饥肠辘辘。她迫不及待地坐起来接过勺子，结果一碰到舌头，烫得她整个人往后一缩。 陆天明无奈道：“都说了烫，真不听话。” 江如鸣觉得自己的舌头整个都烫麻了，不由得伸出来难受得“嘶哈嘶哈”直喘。陆天明笑着看着她的样子吗，一手端着碗一手拿回了勺子，也故意使坏，学她的样子在那“嘶哈嘶哈”。 江如鸣恼怒了一下，大舌头道：“不许学我！” 陆天明学得有模有样：“不许学我～” 江如鸣那一瞬间，原本没有力气的胳膊忽然被注满了力量，抄起沙发上的靠垫就朝陆天明飞了过去。 陆天明很熟练地接住，抱在怀里。 “每次都打这么准，高手。” 江如鸣皱眉道：“你好烦！” 陆天明一边用勺子慢慢搅动手里的小米粥一边轻轻吹气，闻言瞪大了眼睛道：“哈？我烦？是谁大晚上从床上爬起来给你送药送饭？是谁伺候您老人家吃饭？是谁给您点馄饨？哆啦a梦也就我这样了吧？” 江如鸣迅速抓住了关键词，“馄饨？” 她眼睛亮了一下，“你买馄饨了？” 第48章 陆天明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是啊，等着吧，一会儿外卖送到了我再给您煮，好不好？” 他一口一个“您”，讽刺意味拉满，却舀了一勺甜粥稳稳地送到缩进小毯子里的江如鸣嘴边。 “来，太后娘娘，张嘴，喝毒药了。” 江如鸣也没管他说什么，舒舒服服地躺着，乐得不用自己动手。 “我是太后你是什么？” 江如鸣得意地扬着下巴瞅着陆天明，“太后身边可就只有大太监！” 她笑嘻嘻的，因为占了陆天明的便宜而得意无比，眼睛弯弯像是藏了星子。 陆天明几无痕迹地呆了一瞬间，目光倏忽温柔下来，笑了一下道：“行，您是慈禧老佛爷，我是大太监李莲英，老奴生来就伺候您的命，行吧？快吃吧，还不饿啊？这顿能说。” 江如鸣这才安静下来，一口一口喝着勺子里的甜粥。 粥熬得很好，但是再好也容易腻。江如鸣胃口恢复过来就觉得甜粥有点没滋没味儿了，陆天明送到嘴边的勺子也被她皱着眉头躲了过去。 陆天明一见她这样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问了句：“不吃啦？” 江如鸣在小毯子下抱紧了膝盖，蜷缩成一团，“想吃馄饨。” 陆天明看了看手机，“再等会儿，外卖还有一会儿才能到。” 他端起碗，连勺子也没用，仰头直接把江如鸣没喝完的粥给干了，然后一边擦嘴一边进了厨房，收拾了碗和勺子，才推开家门。 “一会儿过来给我开门，我回我家拿煮馄饨的锅来。” 江如鸣窝在沙发上不想动，“门边好像有钥匙，你自己拿着呗。我不想去开门。” 陆天明顿了一下，“好。” 但他走的时候并没有拿门边的钥匙，不一会儿还是一手端着锅，一手拿钥匙打开了江如鸣家的门。 江如鸣目瞪口呆道：“你有我家钥匙啊！” 陆天明眼神飘忽不定，“……那怎么了？你自己给我的，又不是偷的。” 江如鸣的重点却根本不在这儿。她认真道：“你有钥匙干嘛老让我给你开门呀！我都病了！很累的！你真是个心眼儿很坏很坏的人。” 她冲陆天明做了个鬼脸。陆天明一边给锅插电，一边回头看了她一眼，后背因为厚实发达的肌群而微微驼背。 “…… 那你的意思是，我以后，可以直接用钥匙进你家？” 他垂眸看着手里的锅，低声问道：“是这样吗？” 江如鸣不解地问道：“以后？你进我家干嘛？我家老鼠进来都是饿着死的。” 陆天明气笑了，盯着她看，“你以为老子进来就为偷吃你橘子啊？” 江如鸣歪头，“那你来干嘛？” 陆天明沉默了几秒，顾左右而言他道：“来给你当田螺姑娘，以免不会做饭不会照顾自己的小笨蛋自己把自己再弄病了，然后半夜跟我说‘小李子，想吃馄饨’。” 江如鸣有点不好意思，为自己辩驳道：“……我会照顾自己！” 陆天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是吗？我还不知道你？挂面都能煮不熟，微波炉加热买来蒸好的馒头都能烤成石头块，自热锅都能忘加水直接自热成干锅。你说说，哪样不是你干的？” 江如鸣一下子哑然，因为该死的这些竟然都是她现实生活中干过的蠢事。 外卖到了，正在敲门。陆天明一边开门一边道：“行啦，好好躺着，一会儿馄饨就好了。” 外卖员把一个很大的塑料袋交给了陆天明，陆天明接过，说了声“谢谢”。 他不只是买了馄饨，还买了速冻水饺、汤圆、葱油饼，还有薯片、果冻、奥利奥、可乐…… 他分门别类放进冰箱，嘱咐道：“吃的我给你买好了，这回可别扔了啊。黄桃罐头我给你放外边了，一会儿吃完馄饨再吃，正好就不冰了。” 他还在絮叨，江如鸣却忽然道：“你教我吧。” 陆天明愣了一下，问道：“什么？” 江如鸣对他道：“就……所有啊，做饭、买药，这些，你都教我吧。” 陆天明关上了冰箱，眉宇间闪过不可置信。 “呦，太阳打西边出来啦？这是干嘛？” 江如鸣：“哎呀，你教不教嘛。” 陆天明撕开馄饨包装，起锅烧水。 “……你没事儿学这些干嘛？你不是说，你妈妈告诉你女孩不能学这些吗？现在又不听阿姨的话了？” 江如鸣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因为……我要自己生活嘛，这跟男孩女孩没关系。下一次生病的时候，我至少要……” 她想起上一次梦境中自己丢脸地跟妈妈大哭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 “……至少要能随时找得到退烧药和热水。还有好几十年要过呢，我总要学会这些才能活下去呀。” 陆天明搅动馄饨的动作慢了下来，“一个人？” 他顿了一下，“……你，一个人生活？” 江如鸣疑惑道：“有什么问题？” 陆天明：“我没有别的意思哈，虽然咱俩分了，但你也不是……也不是不能再谈恋爱，你让你以后男朋友照顾你不就得了？我都能做到，要是你……以后的男朋友都做不到，那趁早分了得了。” 江如鸣想起自己最开始进入这个梦境，绝望地一个人孤零零躺在床上，坚定地摇摇头。 “不是这个道理。妈妈都没有办法每天在我身边，何况是男朋友。我是个成年人，只有我自己……可以对我自己的生活负责。” 她吃过了最后一粒药，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闻着厨房里传来的馄饨香气，不由得有些犯困。 是很舒服的那种困意。 在半梦半醒之间，她忽然灵光一现，想通了这个梦境的关键人物是谁。 就是……她自己呀。她白天从头到尾都只见过她自己。而她的要求就是…… “希望自己可以舒服地睡一觉，健康地醒过来。” 第37章 学姐 一觉醒来，江如鸣发现自己的确感觉好了很多。虽然浑身都是汗，但精神体力都感觉非常好，人也完全退烧了。 她立马起来洗了个澡，清清爽爽地换了身衣服去上课。 自从上次吃过饭之后，齐鹤时不时就会给她发个消息聊天，不过内容都是什么“x教授事好多啊姐姐你大一的时候怎么受得住的”“姐姐你看教三楼下的流浪猫又肥了”“姐姐今天下雨了记得带伞”这样的话，频率也不是很频繁，所以江如鸣一般都会礼貌性地回两句。 但是时间长了，她也觉得挺奇怪的。因为她感觉自己跟齐鹤并没有太多话可以说，有时候闲聊两句她就不知道怎么继续往下接话了，只好发个表情包死遁。 次数多了，齐鹤就只能想尽办法找话题。 他找江如鸣要一门专业课的资料和笔记。由于江如鸣喜欢手写，所以没有电子版资料。她便答应他把纸质资料当面交给他，并且跟他约在了一栋教学楼门口见面。 齐鹤正在上一门选修课，结果一下课就直接冲下楼，书包都来不及收拾。身后的陆天明看得莫名其妙，只好替他收拾收拾，然后一个人拎着两个人的书包一边追一边喊：“你大爷的干嘛去？装备爆一地啊！” 第49章 他们虽然不是一个专业的，但因为打球所以熟识起来，特意选了同一门选修水课，每次来上课都坐在一起偷偷开黑。 但这回齐鹤整堂课都没打游戏，而是掐着个手机不停地按，有时候乐有时候皱眉，甚至还会长吁短叹。 陆天明一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怎么回事，在他回完消息的间隙幽幽道：“唉，我好大儿终于还是学会给别人当狗了。” 齐鹤笑骂道：“滚！” 陆天明也非常懂事地没多问，自己一个人玩手机。结果，下课铃刚响，齐鹤这小子毫不留恋地扔下他就跑，给他气笑了。 他拎着两个人的书包吭哧吭哧地下楼，就见齐鹤等在楼下，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陆天明用舌头顶着腮，大步上前用肩膀撞了齐鹤一下，不怀好意道：“呦，这是等谁呢？” 齐鹤看都不看他一眼，语气轻飘飘道：“等我学姐啊。” 陆天明皱眉，“学姐？” 他知道前段时间齐鹤一直在打听一个学姐，但是他也没仔细留意，更不知道原来齐鹤大海捞人给捞着了。 陆天明叹了口气，“行，那我在这等你？还是一边去给你们让地方？”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我靠你一会儿不会要跟你那个学姐吃午饭去吧？那我找谁吃饭啊？” 齐鹤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自言自语道：“我要能真约着就好了……没事儿，你到时候就稍微离远点待着就行，等我学姐走了咱们再去吃饭。” 陆天明举起两指，在太阳穴边做了个敬礼的手势，“明白，兄弟。” 他把齐鹤的书包扔进他怀里，单肩背起自己的书包正要转身滚远点，眼尾就忽然看见了一个背着书包跑过来的身影。 江如鸣远远就看见齐鹤早已等在了约好的地方，个子高挑，发丝乌黑，露出来的脸侧和后颈十分白皙，正在低头看手机。 她以为他已经等自己好久了，因此原本慢悠悠的步子立即加快，抱着纸质资料跑到了齐鹤面前，头发一跳一跳地打在肩头。 “齐鹤！” 她喊了一声，齐鹤便回头，看见她眼睛亮了一下，乖巧地笑道：“姐姐。” 江如鸣站定，喘着粗气，目光先是扫过齐鹤，然后才看到他身边呆呆站着的另一个男生。 他跟齐鹤身高差不多，但比齐鹤要更壮实一点，头发修剪得非常非常短，皮肤是阳光晒出来的颜色，长相略显的有点凶。 是是是……陆天明！ 江如鸣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齐鹤见她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姐姐怎么跑过来了？急什么嘛。” 他一边说一边疑惑地看了陆天明一眼——自己都跟他说好了让他离远点，结果他现在反而一动不动站在那，脸上表情莫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如鸣抿了抿嘴巴，把自己能找到的笔记和资料都一股脑塞进了齐鹤的怀里，认真交代道：“这个课考试不难，教授很懒，一般都从往年的试卷里出同样的题，你就好好看看往年的题目就行，” 她拍了拍那摞纸，口气严肃道：“这很珍贵的！我当年花了三块钱从一个学姐那买来的，都是以前学长学姐考完试凭借记忆背下来的题目，传了好几代了。以后你考完试最好也把你能记住的题目背下来，传给下一代也是件功德。” 齐鹤怀里抱着自己的书包，又抱着江如鸣交给他的资料，不由得有些手忙脚乱地笑了出来。 “哈？是吗？那我听姐姐的话，一定会的。” 江如鸣见他实在有些拿不过来，只好先拿回那摞资料，等他把书包背好再说。但交接的时候没弄好，有一个比较小的本子从顶端掉了下来。 齐鹤刚要蹲下去去接，但一只手比他的速度更快，准确地接住了那个本子，递到了江如鸣面前。 江如鸣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就看到了一对漆黑的眼睛。 陆天明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把本子递给江如鸣，眼睛安静地盯着她看。 江如鸣反应了一下才道：“哦……哦哦，谢谢！” 她赶紧接过来，然后整理好全都给了齐鹤，局促道：“那……我先走啦？” 齐鹤背好了书包，抬眼看她，“姐姐要走了？” 江如鸣饿了，着急去吃饭。 “嗯！学弟再见！” 她摆了摆手，然后犹豫了一下，又转了个身，冲一旁一直都没有说话的陆天明也摆了摆手。 “呃，再见？” 陆天明眼中划过意外，似乎没想到江如鸣会也跟自己说再见，愣了一下才舔舔唇道：“……再见。” 江如鸣很快又跟来时一样一溜烟跑掉了。只有齐鹤还站在原地，皱着眉头看了陆天明两眼。 陆天明看着江如鸣消失的方向，忽然状似不经意地问了齐鹤一句：“这……就是你那个学姐啊？” 齐鹤想了想，道：“嗯……怎么了？” 陆天明转身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那倒是没事儿……就是，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齐鹤看了他几秒，只是道：“活动认识的。” 陆天明“哦”了一声，眼珠子飘忽了一下，没再多话。 但过了一会儿，他就忽然又问齐鹤：“你们认识多久了？” 齐鹤：“没多久吧……怎么？” 陆天明摇摇头，但过了会儿又问：“哎，她知道你……那个，那个，就是……对她有意思吗？你跟她说了吗？她答应你了吗？” 齐鹤终于觉得不对劲了，皱眉道：“你到底怎么了？” 陆天明看了齐鹤两眼，忽然长长地舒了口气，跳起来莫名其妙地扇了一下头顶未掉光的银杏树的树叶，扇得那老掉牙的银杏树又颤巍巍地掉下来一大捧叶子。 齐鹤被树叶落了一脑袋，他非常爱惜形象，扒拉着早上弄好的头发皱眉道：“靠！你干什么！” 陆天明甩了甩书包自暴自弃道：“……没事儿，我有病。” 江如鸣跟何燕然一起去学校旁边的米粉店吃了顿饱的，心满意足地走出来，预备回去睡个午觉然后下午继续上课。 结果她们一边聊天一边往外走的时候，刚巧看到对面一家西北菜餐厅里面坐着一个熟人。 蓝色的头发隔着玻璃也能看得很清楚。 江如鸣一下子脚步就慢下来了，何燕然看了那人一眼，立刻笑着怼了一下江如鸣道：“哇靠，那不是蓝毛帅哥吗？哈哈哈哈咋又碰见他了？” 现在，“蓝毛帅哥”在她们宿舍里已经不是“蓝头发的帅哥”的意思了，而完全变成了一个代号，帅不帅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用来铭记江如鸣的黑历史，以后死了都刻在墓碑上的那种。 江如鸣忍辱负重道：“……别说了。” 她一点也不想回想起自己当时是怎么当众社死的，迅速拉着哈哈大笑的何燕然走远了。 晚上她写作业写到很晚才上床睡觉，因为太累了，所以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睡梦中，她恍惚感觉自己摇摇晃晃的，越睡越舒服。直到意识清醒过来，睁开眼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坐在一辆出租车里。 车窗外灯火通明，路灯一盏一盏从车窗外掠过，眼前时而光芒黯淡时而耀眼刺目。胖胖的司机师傅沉默地开着车，连着蓝牙播放着语调欢快的老歌，配着车厢摇摇晃晃的感觉，让人仿佛睡在摇篮里一样。 第50章 江如鸣坐直了，揉了揉眼睛，茫然地看着四周。 似乎她已经快到目的地了，司机师傅带着一口本地口音，问道：“姑娘，你看我是开进去还是就停这儿啊？” 江如鸣看了看窗外，发现这里竟然正是她学校旁边的一个小胡同，几家给学生开的小店排排开着门，香气从温暖的店门口飘出来，直飘进半开的车窗里，让江如鸣深深吸了口气。 她熟悉这里，于是跟师傅说：“您就停这儿吧。” “好嘞！” 司机师傅乐得不拐进那个狭窄不好出的小胡同，停在了胡同门口，例行对乘客道：“行，注意安全啊。” 江如鸣说了声“谢谢”，才打开车门下车，站在胡同口有些茫然。 不是，她……是来干嘛的？ 第38章 二杀 多次进入梦境的经验让她先检查了一下自己浑身上下有没有什么线索，尤其是手机——微信简直就是她的任务派发窗口。 检查了一遍，她发现自己就穿着白天穿过的衣服，没背任何包，只有口袋里的钱包和手机。钱包里没有什么纸币，只有她的身份证、银行卡和学生证什么的在里面。 江如鸣看了半天发现没什么特别的，于是就去看手机。一打开手机她就直奔微信，果不其然，置顶消息忽然多出来一个现实中没有的人。 备注为“地主家的傻儿子”。 江如鸣发懵地看着这个备注，一时之间不仅完全猜不到这是谁，甚至都不能确定这人跟自己的关系。 点开聊天框，入目就是一大片的白色聊天气泡，全都是“傻儿子”给她发过来的，话密到直接刷屏了。 “宝贝我喝醉啦！我不动了，等宝贝来接我！” “宝贝人呢？我那么大一个女朋友呢？” “三分钟了，还不理我，感觉你好像是不爱我了[哭哭]。” …… “五分钟了。头好晕，想宝贝了。” 这个时候，自己回了他一条：“等下，你不要自己乱走，我这就过去。” 然后“傻儿子”就发了一个小狗戴着项圈乖乖坐好的表情包。 “好捏！” 看来自己在这个梦里似乎是要去接喝醉的“男朋友”。江如鸣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然后才继续看下去。 自己之后就没有再回他了，似乎是已经出发了。但一分钟之后“傻儿子”又发来：“今晚有点冷，记得穿多点哦。” 自己没回他，他就又自己刷屏。 “我乖乖坐好了，等宝贝来认领捏！” “不喜欢喝酒，头晕难受，想要抱抱……” “宝贝你是出发了吗？” “[图片]” “你看你看！我把这个黄瓜啃成了马桶的样子！厉害吧！” 江如鸣看着图片里那段被啃得坑坑洼洼的黄瓜，不得不在心里说一句，啃得还真像。 她发了句：“你在哪儿？” 对面立刻回：“我在‘西北食府’里面呢！在等宝贝。” 那是一家她们学校附近的西北风味餐厅，挺好吃也挺有名的。一听到这个名字，江如鸣立刻想起来自己白天在餐厅里看见陈风扬在里面吃饭的事情。 难道这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是陈风扬？ 她熟门熟路地走到餐厅门口，谨慎地站在外面扫了一眼。餐厅是玻璃门玻璃墙，晚上更能清晰地看见餐厅里面灯火透亮的样子。 只是看了一眼，她就傻眼了。 因为她看到了里面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熟悉的几个人。 陈风扬坐在一边，低头扒拉着手机。而齐鹤与陆天明坐在另一边，跟朋友一边说笑一边时不时玩着手机。 江如鸣一下子想起来，她今天白天这三个人都见到了，所以……这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是谁啊？ 她一脑门官司地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又抬头看了看餐厅里面的景象，心里边儿开始打鼓。 首先，这个人讲话的风格确实傻傻的，不像是齐鹤。江如鸣就没办法想象齐鹤傻不拉几啃黄瓜的样子。但若说是陆天明……啃黄瓜这事儿虽然感觉他做得出来，但他又不是个爱撒娇的人，齐鹤最爱撒娇了。而陈风扬在以往的梦境中，似乎跟这个说话做事的风格最像了，但江如鸣记得好像他也不是很爱这样黏黏糊糊地撒娇吧？ 她不确定地想。 思索了半天，她也不能完全确定这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是谁。这人头像账号也是她之前没见过的样子，看不出有什么来头。这就是她的梦很离谱的一点，有时在细节上与现实一样，有时又完全不同。她也不能确定这个账号是这三个她见过的人还是什么新的她不认识的人。 想了半天也没什么结果，她姑且先进了店门，跟迎上来的服务员小声说道：“我来找人……” 服务员便没有再跟着她。她缓缓靠近那张桌子，一边走一边仔细检查桌上谁面前有啃成马桶形状的黄瓜。 结果，谁面前都没有。 她暗自“嘶”了一声，脚步也慢了下来。 圆桌周围坐满了一起过来吃饭的男生，看上去都是朋友。背对着她坐着的陈风扬什么都没发觉，仍然低头趴在桌子上玩手机，而对面正对着她坐着的齐鹤却首先看见了她，面色有些发红，似乎酒喝得有点多。 他没说话，只是收敛了跟朋友们说话时脸上带的笑容，沉默而专注地盯着江如鸣看。 陆天明喝得比他醉多了，眼睛都睁不开，手扶着头休息，感觉到了身边齐鹤的异常才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江如鸣。 江如鸣迟疑地观察着他们俩，一时间真没看出谁表现得更像是她“男朋友”。 她谨慎地绕了绕，绕到陈风扬侧面，想要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结果陈风扬竟然正趴在桌子上用手机玩数独小游戏。他的蓝发略长，遮住了一点眉眼，耳边戴着一只银色的耳坠，侧脸白皙安静，看着不像是醉了。 别说醉了，还能玩数独，这根本是清醒地能去高考吧？ 江如鸣虽然觉得“傻儿子”很像他，但他既然没喝醉，那就应该不是他。 于是在齐鹤与陆天明之间，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陆天明。 关键是齐鹤感觉太聪明了，好像不太像是那个“傻儿子”。 她做好了决定，径直走到陆天明旁边，抽走了他手中的酒杯。陆天明醉得眼睛发长，呆呆地看着她的动作，听她道：“走吧，我来接你了。” 陆天明似乎没听懂，仍然仰头看着她，没有任何动作。 江如鸣开始不确定了，迟疑道：“走……吧？” 陆天明也不说话，就盯着她看。 江如鸣以为他醉得太厉害了，用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陆天明？” 陆天明被戳得动了两下，听见她叫自己的名字，下意识答应了一句“到”，然后“咻”地一下猛然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尖锐的声音。 江如鸣被他吓了一跳，仰头看着面前小山一样的陆天明，心里想着既然他答应了，那应该就是他？ 她拽了拽他的袖口，“咱们……走吗？” 陆天明低头一个劲儿盯着她看，听话地点头，“我跟你走。” 第51章 江如鸣心里松了口气，心想这回还怪容易的。 她刚转头要离开，眼前的一切就骤然蒙上了一层纱，声音与色彩都渐渐褪去。下一秒，再次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又坐在了出租车上。 “姑娘，你看我是开进去还是就停在这儿啊？” 听到司机的声音，江如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道：“您就停这儿吧。” 下车之后，她回想了一下上一回的梦境，后知后觉地对着空气跺了一下脚。 原来陆天明不是她“男朋友”啊？那他瞎答应什么？ 江如鸣扶了扶额头，站在店外仔细想了想，排除了陈风扬，排除了陆天明，又感觉那人实在不像是齐鹤。 难道……是别的什么她还不认识的人？ 她下意识将注意力聚集在她梦里出现过的人身上，但……也未必是他们三个中的一个不是吗？ 江如鸣开始仔细回想今天白天在餐厅门口，除了陈风扬，她还看见了谁。但想了半天，她也记不起来还有什么别的人。实在是当时一看见陈风扬她就觉得尴尬，直接就拉着何燕然跑掉了，哪儿能顾得上别人？ 她放弃了回忆，仔细观察着围坐在桌边的男生，试图找出哪个看起来更傻一点。 她就这么趴在玻璃墙上看。不一会儿，桌边就有个戴着黑框眼镜、长相斯文端正的男生因为正对着她的方向坐着，看见了她的样子，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 江如鸣这才猛地站直，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刚才偷窥的动作很奇怪。 那男生脸看着很俊秀，长着一副数理化很好的样子，看着门外的江如鸣忍不住笑了一下，脸因为酒意红红的，眼睛笑眯眯的。 江如鸣仔细地观察着他，越看越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似乎确实是白天跟陈风扬一起吃饭的朋友之一。 但她当时看得不仔细，也不能完全确定，所以一时之间并没有动作。 那个男生与她对视，将手肘搁在桌子上托着腮，冲她直笑。 她试探性地朝他招了招手，那男生就也小幅度地冲她的方向招了招手。 江如鸣眼中升腾起希望——不会就是他吧？ 她眼睛亮晶晶的，朝那个男生勾了勾手指，那个男生很快就理解了，跟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起身往门口走过来。 江如鸣越来越感觉就是他，小跑到门边，看着一个人影推门走出来，手指推了下眼镜，笑眯眯对江如鸣道：“鸣姐，找我干嘛？” 江如鸣呆住了。因为刚才这男生坐着的时候，白嫩嫩的脸看上去还挺斯文的，但现在站在江如鸣面前，江如鸣却被他的块头吓了一跳，卫衣都遮不住练得鼓鼓囊囊的胳膊，昏暗的光线下能看到领口边上一点青色的纹身，看上去像是什么图腾。 金刚芭比了属于是…… 江如鸣下意识退后了几步，觉得这人上来就问自己“找他干嘛”很不对劲，不像是跟她约好了的样子。 她想了想，试探地问暗号道：“……黄瓜呢？” 男生彻底愣住了，“什么黄瓜？” 江如鸣：“你刚给我发的啊。” 男生眉头紧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脸颊爆红，摆手道：“啊？不是……啊？鸣姐？我我我我——” 江如鸣见他的样子，确定了他不是“傻儿子”，于是绝望地闭上了眼。 二杀了，她不会是要把这桌子上的一圈人都试一遍才能找到吧？ 第39章 找男朋友 第三次从出租车上下来，江如鸣站在熟悉的胡同口，忍不住闭了闭眼。 她算是知道了，愣冲没有好结果。她这回也不进去了，索性直接靠着墙蹲下来，打开手机给“地主家的傻儿子”发送信息：“我到了，你出来。” 结果发出去后对面很快回：“不嘛，你进来。” 江如鸣果断拒绝：“不，你出来。” 傻儿子：“你进来。” “你出来。” “你进来。” 江如鸣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字道：“出、来！” 傻儿子：“嘿嘿。” 傻儿子：“我们这样好像猪八戒和沙和尚哦。” 江如鸣：“……” 她真心实意道：“对！你就是个大猪头！” 她看也没看对面的回复，心里想她就知道没那么容易直接让“男朋友”自己出来找她。她嘴上说这个“傻儿子”是猪八戒，实际上她自己才像是蒙头撞婚的猪八戒！ 她在胡同口转了好几圈，想了半天也只好再进去一次。只是这回，她想，不能自己愣找，最好想想别的办法。 她推开店门，站在门口的服务员照样笑着过来接待她。 “欢迎光临，请问几位？” 她摆了摆手，对服务员道：“你好，是这样，我是来找男朋友的。请问……您可不可以帮我跟那桌人说一下啊？” 服务员愣了，“啊？” 江如鸣指了指陆天明他们坐着的那一桌，小声对服务员道：“就是他们。呃……您就跟他们说一下，‘外面有人来找男朋友了，是的话赶紧自己站出来’就行。” 这是非常直接而且非常鲁莽的方式。江如鸣念着自己的脸皮，先请服务员去帮她喊。如果这回不行，下次梦境重新开始她就只能自己闭着眼冲进去大喊一声“谁是我男朋友你赶紧出来”了。 她的要求在一个正常人看来十分奇怪，所以服务员好像很疑惑地皱了皱眉，“您要找……男朋友？” 江如鸣点点头，“是……是的，您就这么说就行，麻烦了。” 服务员好像还是很困惑，“在这儿找？” 江如鸣心说约在这儿了，不在这儿找在哪儿找？ “啊，是啊，麻烦您了，就跟他们说一下就行。” 服务员仍然非常不确定地又问了她一遍：“您真的要找？在这儿？” 江如鸣也很确定地点了点头，“没找错，就是这儿，拜托您了。” 服务员迟疑地看了江如鸣一眼，一副很不理解但是又不知道怎么拒绝的样子，勉强道：“那……好吧。您稍等。” 江如鸣站在门口，见那个服务员走到那一桌旁边，先是清嗓道：“抱歉各位，打扰一下。” 所有人都看向他，听他继续道：“呃……是这样的，外面有一位女士——” 他摊开手掌指出江如鸣的方向。江如鸣因为聚集过来的眼神而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但她很快又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没事，这是必须要跨的坎，一会儿就好了。 她不由得想，只是这样就已经这么尴尬了，不知道要是服务员去说不管用的话，下一次梦她自己去喊人要尴尬到什么程度。 估计不会有比那个更尴尬的了。 她调整好面部表情，仔细观察桌边所有人的表情。就在这时，服务员继续礼貌而清晰地对所有人道：“——这位女士……呃，说是要找个男朋友，想请问这一桌的各位，谁想是的话自己站出来。” “噗——” 有一个人不小心呛到了，咳了两声，然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原本还算是喧闹的餐厅直接寂静了下来。 第52章 江如鸣僵住了，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一脸无辜的服务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哥！你就是这么传话的！？ 她死命瞪着服务员，那服务员无声地冲她耸了耸肩，表情好像在说“我问过很多次了你非要这样”。 ……她错了，错得很彻底，世界上还有比她自己冲进来大喊一句“谁是我男朋友”更尴尬的事情。 谁知，就在这个大家都面面相觑的时刻，桌边忽然有人幽幽地站了起来。 江如鸣呆呆地看着齐鹤单手拎着酒杯从座位上站起来，醉眼朦胧地瞥了自己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凝视自己手里的酒杯，后颈修长漂亮。 难道……又是他？ 一瞬间，江如鸣都快要觉得这份社死也算是值了，至少找出了“地主家的傻儿子”是谁。但下一刻，她就目瞪口呆地看着齐鹤身边的陆天明也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转身靠在桌子上，抱着膀子看着自己。 ！ 桌边其他人见他们俩都站了起来，似乎都很惊讶，甚至有人拼命给齐鹤使眼色拽他的胳膊让他坐下来，他愣是当没看见，就一味盯着手里的酒杯，仿佛能看出花来一样。 大家被这变故冲击得酒意都醒了几分，眼观鼻鼻观心地看了看他们俩，看了看门口的江如鸣，又看了看一边坐着的脸色黑得不行的陈风…… 等等。 江如鸣猛地扭头看向陈风扬。他脸色差得不能看，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坐着盯着江如鸣看。 江如鸣预感到不对，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眼睁睁地看见陈风扬拿起手机，敲了几下屏幕，然后自己的手机就响了。 她掏出手机，赫然看到“地主家的傻儿子”发来的新消息。 “……找男朋友？” “我变前辈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震惊][可怜]？” 还真是……他。 这是江如鸣陷入晕眩之前最后一个想法。 再次睁开眼，她又坐在了出租车上，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阵耻意。 人还真的是不能偷懒，她因为不想自己去丢脸，就让服务员替她去，结果丢了一个更大的脸！ 所有逃掉的脸都早已被命运标记好了价格，早晚会重新丢回来。 江如鸣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心想还好一切重新开始了，她的黑历史没有人会再记得。 她立即打开手机找到置顶的“地主家的傻儿子”，直呼大名道：“陈风扬，我到了，滚出来。” 果不其然，一旦她点名“男朋友”的身份，陈风扬就不再跟她打太极，利索地回了个小狗跪地的表情包。 “好的！宝贝！” 这一次，她下车根本就没有往小胡同里走，而是等在小胡同口，远远看见昏暗的光线下一个蓝色的蘑菇在半空中迅速移动过来，才弯腰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招招手。 “快过来！” 她嘘声喊道。 陈风扬从暗处跑出来，走到了路灯能照到的范围，明明是很好看的一张脸，偏偏笑得跟傻狗一样，刚要张口说话，就被江如鸣一把堵住了嘴巴。 “宝……唔！” 他无辜地眨眨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江如鸣。 江如鸣一手捂住他的嘴巴，一手捏着他的后脖颈，拎着他跑出小胡同。 “快走快走……逃离这个地狱。” 江如鸣比他矮很多，这样压着他后脖颈跑，迫使他只能姿势别扭地弯腰弓背，小步跑到了大路上。 直到江如鸣觉得离那家店已经够远了，才放开陈风扬，挺起身来舒了口气。 陈风扬扶着腰也直起身来，疑惑地看着江如鸣问道：“不是……怎么了？咱们俩又没偷东西，干嘛狗狗嗖嗖的？” 江如鸣缓了缓，这才想起来算账。 她叉着腰仰头看着揉着后腰龇牙咧嘴的陈风扬，想了想觉得气势不够，又站在了路边的绿化带边缘台阶上，圈起右手要在他脑袋上弹个脑瓜崩。 但陈风扬反应非常快，他下意识躲开了，委屈道：“……干嘛弄我？大小姐，我又怎么了？” 江如鸣“嘶”了一声，命令道：“不许动！” 陈风扬动作停滞了，江如鸣又道：“过来！” 她在半空中举起圈好随时准备发力的右手，威胁地看着陈风扬。陈风扬只好乖乖地走回来。绿化带边缘其实不算太高，因此陈风扬还非常上道地低下了头，正冲着江如鸣的手。 “……来吧，我准备好了。” 江如鸣一点力气也没留，清脆地在他脑壳上弹了一下。陈风扬“嗷”了一声，捂着脑袋委屈地看着江如鸣，“好疼啊宝贝。” 他撅嘴，“到底为什么嘛……为什么要罚我？” 江如鸣拍了两下手，好整以暇道：“……没有原因。” 陈风扬呆呆地“啊”了一声，江如鸣瞥了他一眼：“今天心情不好，怎么了嘛？不可以吗？” 因为陈风扬，她又双叒叕社死了，每次遇见他都是这样！ 陈风扬一脸受了很大委屈的样子，但又憋在嗓子眼里不敢提，站在原地捂着脑袋看着江如鸣，眼珠子跟着她的动作转动。 江如鸣：“好啦，走吧。” 她出了气，刚要走，袖子就被拉住了。她回头看向陈风扬，就见陈风扬捂着脑袋跟碰瓷一样“啪唧”就倒在了她的肩膀上。 “走不了了，被宝贝打残了，半身不遂了，头疼腰也疼……” 他埋着头让江如鸣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江如鸣能听出他一大串话都是瞎掰的，所以直接点着他的额头道：“别装！” 但是陈风扬连她那只手也捉住了，直接垫在自己脸下，靠在她肩膀上向上瞅着她。 “真的，可疼了。这下怎么办呢……” 他笑了，鼻梁上的痣熠熠生辉，“要不然，大小姐亲我一下吧。” 第40章 一次够吗 结果陈风扬当然是被江如鸣推着脑袋给推开了。 他很失望地喊道：“啊……亲亲也不行吗？” 江如鸣一个人走在前面，他见状只能快跑两步跟上去，从江如鸣后边探出一个脑袋来，一点酒气喷洒到耳廓。他似乎喝酒不上脸，只有凑近了才能闻到他身上酒精的味道。 “怎么了嘛……今天亲亲也不给了，是不是今天我出来喝酒宝贝不高兴了？我没喝多少的！不信你闻……不对，不信我给你背公式。” 他耳边冰凉的金属耳坠碰到了江如鸣的耳朵，她下意识躲开了一点，就听陈风扬开始自顾自念叨：“莱布尼茨公式一阶导是u导乘以v加上u乘以v导，二阶导是……哎不对，等会儿，有点乱。” 他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江如鸣这边，偏要挤着江如鸣的路走，自己那边那么宽的路就是不走。 “我换一个啊……泰勒公式是f(x)等于、等于f(0)加……呃，不对不对，宝贝，我再给你换一个。” 江如鸣无奈地推开他，“我听公式干嘛？你往那边走，我都被你挤没了！” 陈风扬被推开却又自己黏了回来，“不嘛……我要贴着你走，我给你背公式，我真的没醉。” 他姿势非常别扭地抬起下巴放在江如鸣头顶上，整个人如同长在她身上一样，导致他们两个人都走不动，跟树袋熊一样。 第53章 陈风扬喝过了酒，身上热乎乎的，秋天夜里都能隔着衣服让江如鸣感受到温度。她被整个勒住，一步也动不了。 她笑了出来，“你干嘛？这下我也动不了了。快放开！” 陈风扬看了眼两人的姿势，“能动能动，不放不放。” 他抓着江如鸣的手跟木偶一样非要贴着她，手抓着她的手，腿跟着她的腿，她走一步他就跟着走一步，一步一步用这个非常丢人的姿势走在大街上。 还好这个点，街上人并不多。 江如鸣只能是无比庆幸地想。 她实在是拿他没办法，转而好奇地问道：“你不是给我发消息说你喝醉了头晕吗？怎么又说没醉？” 陈风扬玩这个人贴人的木偶游戏玩得起劲儿，闻言理所当然道：“喝醉的人是不会说自己醉了的，只有没喝醉的人才会承认自己醉了。” 江如鸣发懵，“所以？” 陈风扬：“我说我喝醉了，因此我没醉，我要是说我没喝醉，那才是真的醉了。” 江如鸣第一次听说这么震撼人心的逻辑，不由得问道：“你逻辑学是上的谁的课？及格了吗？” 陈风扬骄傲道：“我九十多呢！” 他举起胳膊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小指还勾着江如鸣的袖子，因此江如鸣的胳膊也被他带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点酒意上头，尽管陈风扬看上去没什么异常，但并没有立刻理解到江如鸣这句话里讽刺的意思。 江如鸣看他宛如在看傻狗，怜悯地反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是不能喝了，本来就不聪明。” 但陈风扬被摸了头非常高兴，也没管江如鸣说了什么，从后面抱住她的腰，用自己的脸去蹭她的肩颈。 “嘿嘿。” 江如鸣又动不了了，只能停下来问他：“那咱们现在打车？还是再走一会儿散散步？” 她不确定这个梦里自己是不是住在学校，又或者在外面租房子，所以问了一嘴。 陈风扬立即道：“不打车，我们再走走吹吹风嘛。喝醉了头好晕……” 他装模作样地捂了捂脑袋，又低头靠在江如鸣肩膀上。 江如鸣理解了。好家伙他这是薛定谔的“醉”，需要的时候就醉一醉，不需要的时候就背公式。 “你好重！” 她掰开他的胳膊，从他怀里钻出来，往前小跑了一段。 “你自己散步吧！我打车回学校了。” 江如鸣半真半假地吓唬他，作势要打开手机打车。陈风扬立即跑过来要拦住她。 “不行！不许扔下我一个人！” 他整只手盖在手机上，江如鸣只好灵活地一扭身抱着手机跑掉了，顺着街道又往前跑了一段，直到站在路灯下才得意地笑着回头冲陈风扬做了个鬼脸。 她的头发在秋日夜晚里被凉风吹得有点乱，乱糟糟地披在肩膀上，深色的大衣暖和地裹着她，让她看起来像是秋日泛凉的天气里一杯散发着热气的咖啡。 陈风扬单手撸了撸自己的刘海，蓝发张扬地在夜风中被吹动，眉目精致，嘴角上扬。 “跟我比速度是吧？” 他笑了，“小鸟同学，准备好哦——三，二——” 他做好了起跑的姿势，嘴里倒数着数字。江如鸣立即被激发了斗志，往前跑起来。 “——一！” 身后传来逼人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又快又重。路灯昏黄，有一些还是坏的，照在路面上的时候根本无法将温度染到秋天冰冷的柏油马路上，只能照亮一点可怜的、被风吹起的残叶，单薄腐朽地动弹两下，像是垂暮老人在病床上坐起身咳嗽。 风吹到脸上微微泛凉，江如鸣扒拉开脸上的头发，在无人寂静的街道上边跑边忍不住先笑了出来。这样一笑，力气就绷不住了，很快，身后的陈风扬就赶上了她，一把从身后抱住了她，抢走了她的手机。 “啊！还给我，我不打车了！” 陈风扬胸脯微微起伏，额上散落着凌乱的发丝，眉眼微垂，一言不发。他把手机直接揣进江如鸣的大衣兜里，看都没看一眼，根本没有一丝停顿地捧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来。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连贯得让江如鸣一时间都看呆了。 陈风扬抬头，看着她，呼吸逐渐平稳。 江如鸣：“你……” 陈风扬笑了，“先别打车走，咱们先去个地方。” 他拉着江如鸣往前走，不多时就绕进一个公园里。公园里只有零星夜跑的人出现，一大片艳红的银杏树和枫树即便在月色和路灯下也显得十分震撼。 江如鸣赞叹地“哇”了一声，就跟着陈风扬拐进一条小路。 说实话，最开始她是下意识起了一点防备心的，毕竟这种僻静的地方很像是杀人放火的好天气。 但没多久，陈风扬就兴奋地拉着她上了一座假山旁边，一起蹲下来。两个人的身影被假山挡住，只有晚风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江如鸣笼起手放在嘴边小声道：“你——干——嘛？” 陈风扬也跟着小声道：“你——猜？” 她“啊”了一声，心里冒出了一些猜测。这些猜测虽然各有各不能播的原因，但都不是什么好事。 然后她就见陈风扬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肠，利落地撕开从假山深处“嘬嘬”两声。 江如鸣疑惑地问道：“这是干嘛？” 陈风扬将手指竖在嘴巴中间，“嘘”了一声，然后掰下一块香肠放在地上，拉着她后退。 不多时，江如鸣就听见了假山深处传来低低的幼猫的叫声。 她惊喜地“啊”了一声，就被陈风扬捂住了嘴巴。 下一秒，一只白色的大猫探出了头，谨慎地观察了一下站在不远处的陈风扬和江如鸣，然后才叼住了那块香肠飞速退回去。幼猫的声音又叫了起来。 江如鸣示意他放开自己的嘴巴，小声问：“那是猫妈妈吗？” 陈风扬回答：“是啊。” 江如鸣点点头，盯着白猫消失的地方，试图再听见一两声幼猫的叫声。 陈风扬问：“很可爱吧？” 江如鸣疯狂点头。 陈风扬笑了一声，忽然道：“咱们俩以后也养只猫吧。” 江如鸣回头看他，就见他的眼睛在夜色中比星子还亮，“到时候你再生气打我我就躲小猫猫后边，看你还打不打我了。” 江如鸣刚刚升起的一点“哇好温暖”的感觉一下子消散了。 “好不要脸，小猫那么小，你那么大，你躲得下？” 陈风扬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笑道：“要脸干什么？” 江如鸣将手掌覆盖在他脸上，往外推。 “不要脸的东西离我远点！” 陈风扬整张脸都被盖住了，一边躲一边还试探着往前凑，笑道：“不嘛，亲亲，亲亲。” 江如鸣：“你……你都亲过了……” 陈风扬：“那怎么还能有次数限制呢？没有没有，亲亲，亲亲。” 江如鸣双手推开他的脸，“不要！” 陈风扬：“要嘛，要嘛。” 江如鸣：“不要。亲一次就得了你。” 第54章 陈风扬叹了口气，终于不挣扎了，“一次？我算算哈。” “我算算……一三五七八十大，三十一天永不差，寻龙分金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关门如有八重险……那算下来就是……就是……” “啵”的一声，江如鸣愣住了。 陈风扬绕了一大圈，趁她不备，忽然偷袭凑过来亲了她一下。 他笑得开心，“——算下来就是，完全不够。” 他道，“还得一百零八次才行。” 第41章 谁比谁更社恐 江如鸣醒来之时，似乎还能回忆起陈风扬唇红齿白的笑脸，耳边的银质耳坠微微反射着光线。 她躺在床上，看着床帘发了几秒的呆，才不知为何自己笑了一声。 做这些乱七八糟的梦，其实也挺好玩的，像是在沉浸式剧本杀。 她拍拍自己的脸，忘却昨晚的梦境，下床吃饭上课。 中午吃完饭，她跟何燕然一起在小吃街逛。何燕然随口道：“我那个辩论社的社团里，有个学弟在学校附近的剧本杀探案馆兼职。他们店刚开，搞促销发传单。我看了眼，有点意思，要不咱们宿舍一起去吧？” 江如鸣随口道：“也行，看看大家周末有没有时间吧。” 她们俩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小吃街的咖啡店前边。何燕然特别爱喝咖啡，中午吃完饭，下午上课时间紧，睡不了觉的话，她必会到咖啡店来喝一杯，以至于带的江如鸣也养成了喝咖啡的习惯。 她走到这，一闻到咖啡豆的味道就有点忍不住，拉着江如鸣就要进门。 但江如鸣不经意间一瞥，立刻看见了咖啡店里坐着的一个身影。 她赶紧拽住了何燕然，“等会儿等会儿！” 何燕然回头疑惑地问：“怎么了？” 江如鸣定睛一看，果然没看错，那人坐在店里的圆桌边，一只手握着杯咖啡，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摆弄，蓝发十分鲜艳。 江如鸣暗自挑了挑眉，抱着一头雾水的何燕然的胳膊，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 何燕然：“到底怎么了？你看见谁了？” 她好奇地往店里边张望了一下，一眼就看见了陈风扬，指着他叫道：“这不那个蓝毛——” 江如鸣赶紧拦住她，“嘘——别喊！” 何燕然这才闭上嘴巴，惊奇道：“真是怪了，怎么总是碰上他？” 江如鸣本来还一直对自己社死的事情耿耿于怀。但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感觉也不是很强烈了。现在她看见陈风扬只能想起来他在梦里傻不拉几背数学公式还背不全的样子。 嘶…… 江如鸣有点想笑又忍住了，拉拉何燕然的袖子，“算了，咱们还是去买果汁吧。我想喝石榴汁。” 何燕然也没在意，听见江如鸣想喝别的就从善如流道：“行，走吧。” 她们路过了咖啡店门口，但是没进去。 隔了一天，江如鸣上午上完课又来小吃街买饮料喝。何燕然今天上午没课，所以这会儿还躺在宿舍等她给她打包米线回去。 路过咖啡店的时候，江如鸣本来并不打算进去——除非很困很难受需要冰美式提神的时候，她本人并不太会喝咖啡。但她又看见了陈风扬坐在同一个位置上，一边喝咖啡一边玩手机。 江如鸣站在咖啡店前不由得有点疑惑，这真是很巧啊，总是能看见他。他也太爱喝咖啡了。 她没进去，只是在心里念叨了这么两句，就走开了。 周末，何燕然果然从她社团的那个学弟手上拿到了优惠券，招呼全宿舍一起去玩一玩。 林玮非常好脾气地答应了。她虽然个性话少且酷，但实际上人非常好，集体活动邀请她她绝不会拒绝。而何燕然只是单纯爱热闹，什么都想玩玩看。不过白琬宜是真的非常爱剧本杀、桌游、杀人游戏、密室逃脱一类的小游戏，兴奋地把她男朋友刘振也拉来了，跟她们一起去玩。 刘振典型的东北男生，直肠子直脾气。但是白琬宜也是典型的东北女生，看不惯是真的上手，只要吼一句“再跟我哔哔试试”，刘振就屁都不敢放。 他虽然对这些不了解也没玩过，但白琬宜让他去哪儿他就去哪儿。刘振宿舍有个朋友也很想玩，就让他问问何燕然她们可不可以加个人。她们一合计，剧本杀多个人还比较容易开团，所以就同意了让刘振那个舍友也跟了来。 刘振的舍友叫许寒山，明明跟何燕然这波人一个也不认识，偏偏一上来就自来熟，呲个大白牙笑得非常灿烂，靠着刘振的肩膀跟所有人打招呼道：“嗨！” 江如鸣傻眼了，因为她看这个人非常之眼熟。 “你、你你你——” 这不是那天她梦里那个传话能力非常令人惊叹的服务员吗！？ 许寒山挨个跟所有人都打了一遍招呼，到江如鸣这里的时候，被她的眼神吓到了。 “呃……嗨？” 他虽然不懂为什么眼前这个不认识的女生看他的眼神像是自己偷了她八百块钱一样，但还是打了声招呼。 江如鸣咬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嗨。” 许寒山挑了挑眉，谨慎地闭上了嘴。等到江如鸣没注意到这边的时候，才小声问刘振：“不是……我认识那个最左边的那个女生吗？” 刘振：“你傻了吧？你认不认识我哪儿知道？” 许寒山更迷惑了：“就因为我不认识啊，怎么她一副要做掉我的样子？” 刘振无所谓道：“你为人太贱，作孽太多，想做掉你是很正常的。” 他不搭理许寒山了，颠颠儿地去给白琬宜拎包。 许寒山一头雾水地跟上去。 何燕然说到时候进了店，她那个兼职的学弟就会来接待他们，然后稍微暗箱操作一下又可以打一点点团购的折扣。 江如鸣跟在何燕然身后，一进店就看见了满屋子夸张的粉红色独角兽装饰。看上去不像是剧本杀体验馆，像是泡泡龙儿童乐园。 何燕然扫了一圈，找到目标后举起手机晃了晃：“之洲学弟！” 一个穿着店员制服和小围裙，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从柜台后走了出来，肩宽背厚，领口边露出一点黑色图腾的纹身。他推了推眼镜跟何燕然打招呼道：“学姐好。” 江如鸣瞪大了眼睛，抓紧了何燕然的袖口。 这不是……那个，金刚芭比？ 哦不对，人家不叫这个名。 她小幅度拉了拉何燕然的衣服，低声问道：“这就是你社团里认识的学弟？” 何燕然还在让大家好好选本子，闻言点点头，“啊，是啊，怎么了？” 江如鸣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好奇地问道：“他叫什么啊？” 何燕然随口答道：“魏之洲。” 说完，她才察觉有哪里不对，扭头审视地看着江如鸣，“……你问他干什么？” 江如鸣实话实说：“好奇而已。” 何燕然仍然看着她，看得她都有些浑身不适了，只好怼怼何燕然道：“你干嘛？” 何燕然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都咽下去了。 “……没干嘛。” 第55章 魏之洲扫了优惠券，正在指导何燕然怎么用他们店的小程序团购打折。江如鸣就站在旁边，等何燕然完事。 只是她眼尾稍微一扫，就瞥见自己旁边正好站着许寒山。 许寒山其实只是恰巧站到了这儿，但江如鸣一看见他就有点心梗，忍不住凑到何燕然旁边看她弄那什么小程序。 “嗯，对，只要点进链接，然后加我们的运营官小助理就好了。” 魏之洲保持着很礼貌的距离，非常小心翼翼地隔空指着何燕然手机屏幕上的区域，说话的声音跟他本人的块头很不搭，轻而温柔。 何燕然一边弄一边道：“行，加这个小助理是吧？” 她头都没抬，也没在意江如鸣凑了过来。 江如鸣将脑袋伸到了何燕然肩膀上，凑过去看她在干什么，结果一抬头就对上了魏之洲发愣的目光。 江如鸣奇怪地眨眨眼，魏之洲也跟着眨了眨眼。江如鸣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是觉得眼前的情景太尴尬了，于是扯起一个堪称友好的笑容。但没想到的是，看见她冲自己笑，魏之洲反而非常局促地垂下了眼皮，眼神闪烁着不敢看她，扭过头去想要在柜台上忙点什么，但是双手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江如鸣愣了，怀疑自己吓到了他。 何燕然弄好了道：“哎呀，行了！咱们准备准备进本儿！” 她这么一喊，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预备开始玩剧本杀。魏之洲这才反应过来，对大家道：“呃……等一下。因为咱们是沉浸式游戏体验，所以要暂时收一下大家的手机。大家把手机放到这个篮子里，如果有人打电话的话我会进去提醒各位。” 他举起一个很精致的小篮子，大家就排着队把手机放了进去。 轮到江如鸣的时候，因为她站的位置有点远，够不到小篮子，所以魏之洲愣了一下赶紧伸出胳膊把小篮子递到她面前。 只是在交接的时候，江如鸣不小心碰到了他捧着小篮子的手。其实只是手指与手指之间轻轻一碰而已，但魏之洲瞳孔闪烁了一下，那根手指下意识蜷缩了回去，然后他就迅速扭过身，不去看江如鸣。 江如鸣本人其实就很社恐了，她没想到今天在这儿碰见了一个更社恐的。 可是她明明记得梦里的魏之洲不是这样的，隔着老远还会冲她眯眯眼笑，一招手他就会出来的。 好奇怪。 但她也没多想，只当自己把小学弟吓到了，满腹疑惑地进了游戏活动室。 身后的魏之洲将小篮子放在柜台上，均码的店员小围裙在他身上显得有点过于小了。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反反复复擦着柜台上原本就很干净的桌面，白皙的耳根通红。 第42章 三孙子 他们选了一个微恐的剧本，故事背景大概是在一个西方小镇。小镇原本和平安宁，然而，某日一位神秘伯爵的到来为这个小镇带来了灾厄。伯爵的房子里有一个谁都进不去的地下室，夜晚似乎能够听见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但那声音实在是太吓人了，镇上原本有头有脸的人物便试图问伯爵这声音的来源。 伯爵只是说：“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就是会传出奇怪的声音。卖给我这所房子的人实在是太狡猾了，竟然都不修缮好。” 伯爵优雅高贵，镇民们被他和善的笑容打消了疑虑。然而，不久之后，小镇就出现了有人失踪的情况。失踪的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踪迹。 而伯爵年老失修的房子地下室仍然每一夜都传出奇怪的声音。这一切的灾厄，似乎都指向了这位年轻神秘的伯爵…… 江如鸣看完剧本介绍，觉得这一定是一个很老套的杀人剧本。这是个六人本，正好他们六个人一起开团。但抽角色的时候，她发现角色卡牌非常奇怪，只有两个角色是明牌的，即“小镇上新来的伯爵”和“受雇佣而来的侦探”，其余四个角色都是暗牌，名字都是“？？？？”这样的四个问号，身份简介一概没有，只有身份牌上边分别画了四个黑黢黢的影子。 一个看上去像是上世纪的绅士，戴着礼帽，但是非常非常瘦；一个很明显是个骷髅；一个像是个小丑的剪影；最后一个，看不出有什么特点，就是个人的影子。 何燕然大笑，“这是什么身份啊？” 举着所有身份卡让他们抽的人是这里的另一个工作人员，此时并没有搭话。 短短时间内就已经跟所有人都混熟了的许寒山道：“害，人物暂未解锁呗。” 他第一个上去抽卡，只是还没开始抽，白琬宜就面色不好地开口道：“等等啊大家，我好像……有点不舒服。” 刘振正扶着她，跟大家解释道：“好像是吃坏了，等一下再玩吧。” 何燕然关切道：“啊？吃什么了啊？” 白琬宜站了起来，摆摆手道：“等一下吧，我先去个卫生间。” 她的脸色真的非常差，以至于林玮都出去跟魏之洲说开柜子翻包——她会随身带一点药，以防不备。 刘振跟着去了，临走时道：“我在门口等她，要是她实在状态不好，我再跟大家说。” 那天他们终究还是没能玩上剧本杀。白琬宜状态差到出来的时候脸都是苍白的，刘振不管不顾地直接带着人就去医院了。其他人也没心情继续玩，纷纷回了学校。 晚上很晚的时候，刘振才发消息说白琬宜打完针好多了，但是还是很虚弱，回宿舍不方便，今晚他们就在外面开房住了。 何燕然回了个“好”，扭头叹了口气，对林玮和江如鸣道：“所以说真的不要吃自己不认识的热带水果啊，很容易过敏。” 江如鸣过敏原不多，但还是深表认同地点点头。 她关了灯拉好被子，玩了会儿手机才睡过去。结果梦里一睁眼，就看到了非常吓人的一张脸。 那是一张中年男人的脸，苍白而臃肿，仿佛往脸上拍了很多层粉，笑起来像是假的嘴巴缝在脸上的一样。 江如鸣吓了一大跳，往后一退，就听眼前的中年男人缓缓道：“侦探小姐，如我刚才所说，镇上已经失踪了有三十二人了。有目击者证明失踪的人里有很多最后都出现在伯爵公馆附近。所以，我们才会请你过来，调查这座公馆，并尽快找出真凶。” 他像是指路的npc一样为江如鸣派发了任务，就让开了身后的位置。她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发现，这不就是白天他们玩剧本杀的地方吗？ 江如鸣回头看那个中年男人。这回冷静下来，她才发现，这人脸上不是像扑了很多层粉，他就是扑了很多层粉，明显是化妆化到这么苍白吓人的，而且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耳边有一只黑色的蓝牙耳机。 她低头看自己，发现自己穿着西裤小马甲，披着驼色风衣，典型的侦探装扮，只是口袋里装着一只很明显的对讲机。 对讲机还在一闪一闪地亮灯，显示正在运作。 她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自己不是忽然穿越了，而是梦见了白天来过的剧本杀探案馆。眼前这个化了妆戴耳机就是店里的工作人员，大概是在演npc。而自己就站在白天抽角色卡的地方，眼前是沉浸式剧本杀的室内装景场景，只是当时他们没来得及进去。 第56章 中年男人又催促了一遍：“侦探小姐，请吧。” 江如鸣转身推开了那扇大门，眼前是一道走廊，走廊尽头站着一位身披大衣，手持文明棍的男人，那人转过身来，优雅地摘下礼帽，朝江如鸣微微弯腰。 “您好，侦探小姐。” 他抬头，明明做着很绅士的动作，但偏偏笑得顽劣，显得他刚才的动作吊儿郎当的。 “欢迎来到敝馆。不知道外面那个蠢……那位先生跟你说了什么，但我这里不会有任何问题，你尽管查探。唉，一个正直而善良的人总是被人怀疑，真的让人心痛。” 他亦真亦假地抚了抚胸口，沉痛地叹了口气。 是……许寒山。 江如鸣眉心一动，眯了眯眼睛。他在这个梦里也是跟她一起来玩剧本杀的同伴之一？ “伯爵？” 许寒山不再捶胸顿足，转而笑嘻嘻地朝江如鸣道：“哎，不用客气，叫伯爵大人就可以了。” 江如鸣抱起了膀子，审视地看着他，心说还“伯爵大人”，叫你“不大是人”还差不多。那没听懂她“找男朋友”是什么意思就直接问她啊，竟然就那么跟所有人说出来了。真是……艺高人胆大。 “好的，那请你配合。” 她估计自己是要完成这个剧本杀才能够醒过来，所以也配合地说了角色会说的话。 白天的时候，她就听介绍剧本的工作人员说了，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剧本，但是“侦探”这一角色是没有的，“侦探”要完全空白地进入剧本，找寻真凶。 第一步，就是找线索。 江如鸣回忆了一下剧本杀的玩法，先观察了一下这道走廊里面的布局。其实一个剧本杀店，场景再大也大不哪去，走廊里只有三道门，交错分布在两边。 她一边走到离自己最近的门边，将手伸到门把手上，转头问许寒山：“这里我都可以随便进吗？” 她原本以为作为被侦查对象的“伯爵”会多少阻碍她的工作，但意外地，许寒山完全没有抗拒，反而亲自掏出了口袋里的一串钥匙。 他笑眯眯道：“当然，我的荣幸。” 他替江如鸣打开了那扇门，自己自告奋勇地推开，对她道：“请进，侦探小姐。” 江如鸣站在门口谨慎地往里边看了看，发现这竟然是伯爵的卧室。 虽然空间不大，但剧本杀店也很高端地配备了完整的“房间”家具，看上去跟宜家一样。 她走了进去，问道：“我都可以随便检查，是吧？” 许寒山站在门口，表现得一点也不担心，甚至还弯腰回答道：“是的，你随便动我的卧室。” 江如鸣从床头开始找起，第一眼就在床头柜看见了一个本子。她打开，发现是伯爵的私人日记，但内容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记录“今天天气很好”“今天阳光很亮”“今天阳光不太亮”之类的废话，江如鸣翻来翻去，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 床上只有一个人睡过的痕迹，衣柜里挂着一排男人的衣服，清一色都是黑的，有长有短。桌上的烛台积累了厚厚的蜡油痕迹。 她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出有什么不对。 江如鸣只好出了第一个房间，在许寒山一脸“你看我就说我是无辜的”的表情下，走到了第二扇门门前。 她扬了扬下巴，命令道：“开门。” 许寒山却忽然挑了挑眉，毫无预兆地凑近在江如鸣耳边道：“喂，我好不容易当一次伯爵，你就暂时给我一——内内的面子，让我爽一回嘛。” 他举起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很小的一段距离。 江如鸣觉得他的语气似乎跟自己很熟稔，不太确定自己跟他是什么关系。但她转念一想，许寒山似乎是那种熟不熟都可以作出一副跟你很熟的样子的人，所以也就不纠结了。 她抬手打掉了许寒山送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眯了眯眼。 “开、门。” 许寒山无奈地站直，听话地用钥匙开门。 他皱着眉头嘟囔道：“白抽到这个角色了，怎么还是给你当三孙子啊……” 江如鸣没管他在自己嘟囔什么，开了门就率先进去了。 这是一间……杂物间。杂物间里堆满了没人用的木箱、废弃的家具、甚至还有一大堆完全没用过的蜡烛。 江如鸣粗略数了数那些蜡烛的数量，不由得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许寒山靠在门边，回答道：“上上周。” “才两个星期……” 她皱眉道：“你是蜡烛贩子吗？为什么要囤这么多蜡烛？” 许寒山噎了一下，无奈道：“我是伯爵！很有钱的那种老贵族！什么蜡烛贩子……” 江如鸣觉得很奇怪，就听许寒山解释道：“咳咳，我这个人呢……怕黑，所以晚上蜡烛点得很多，就比较费一点。” 怕黑？ 伯爵还有这个特质？ 江如鸣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有什么不对，只好出了杂物间，走到第三个门边。这回不等她开口，许寒山就非常狗腿子地凑过来拿钥匙开门。 “来来来，我给您开门。” 江如鸣一推开门，就愣住了，因为门后不是一个房间，而是一道楼梯，通往……地下层。 第43章 地下室 江如鸣还记得，这个剧本杀的简介里说过，伯爵有一个谁也没进去过的地下室。 她想到这里，猛地回头看向许寒山。 许寒山就站在她身后，施施然将钥匙揣回口袋里，无所谓道：“怎么了，不下去看看？” 他的态度太轻松了，江如鸣一时之间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真心的。 “听说，伯爵的地下室经常会传出奇怪的声音？” 她试探了一句，仔细观察着许寒山的表情。 许寒山扶着墙，闻言夸张地叹了口气，道：“不过是小老鼠小蟑螂小蜘蛛小松鼠小毛毛虫的声音，其实我也很烦。” 江如鸣听他满嘴跑火车，就知道这地方绝对有鬼。这个剧本杀所有的关键点都在这个地下室。 她问：“我能下去看看吗？” 许寒山也跟了进来，顺手在背后关上了门，笑道：“当然可以。我说过了，你随便查探。”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对江如鸣道：“不过，地下室里常年没有人来，蜡烛都是熄灭的。我得先进去点亮蜡烛才行。” 作为一个剧本杀也玩过不少的玩家来说，江如鸣立即察觉到这个行为背后肯定有问题。她跟着伯爵进了通向底下的楼梯，一边走一边发现这地下室跟她想象的并不一样，这并不只是一个“室”，而是完整的地下一层。 楼梯走到尽头就是一条地下走廊，走廊边依旧是几扇门，格局跟楼上一样。这里确实是如许寒山所说，常年没人来，不仅十分阴冷，而且一丝光线都没有。江如鸣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由许寒山走在前头，先用火柴点亮走廊两边的烛台，她才能勉强在烛火昏黄的光线中大概看清这个走廊。 她数了数，一共……四扇门。四扇门长得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江如鸣仔细观察了一下，先走到其中一扇门面前，同样手放在门把手上，问许寒山：“我可以进去吗？” 第57章 许寒山刚刚点亮走廊尽头的一根蜡烛，闻言扭头道：“当然，门没有锁。” 他走过来，抢在江如鸣前面打开了门。门板打开后，露出的是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漆黑，仿佛这里天生就没有色彩，全然的黑吞噬了所有的东西，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 江如鸣被这样浓重的黑暗止住了脚步，许寒山见状笑道：“你看，我就说吧，这里太黑了，我得先去给你点亮蜡烛。” 他似乎胆子很大，也不管门内有多么黑，直接走进去了。江如鸣只好立马紧紧跟住他，见他熟门熟路地走到墙边一个位置，然后擦亮了火柴，点亮了墙上的烛台。 顿时，盈盈微弱的烛火驱散了一点黑暗。但效果非常差，火苗可怜兮兮地跃动着，似乎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这满屋子的漆黑扑灭。 江如鸣不由得紧紧盯住了这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她连自己都看不见、感知不到，只能看见眼前这么一簇小火苗，这让她有一种失重、失衡的错觉。 但许寒山似乎接受良好，甚至还有空轻哼着调皮的曲调，慢悠悠地走在屋子里，一盏一盏点亮墙上的蜡烛。 最开始江如鸣觉得他在黑暗里是不是会做一些她看不见的事情，因此跟他跟得很紧，但即便是这么近的距离，她也没有感觉到许寒山做了什么除“点亮蜡烛”以外的事情。好像他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过来替她照明。 几盏蜡烛都被点亮了，屋子里亮了些许——至少能大致看清屋子里都有些什么。但这还远远不够，那么几盏蜡烛根本无法照亮屋子的角落，那里依然是一片漆黑，看不清都放着些什么。 她大概看了看四周，发现……这竟然是一个房间。 而且是一个非常漂亮、非常温馨的房间。 整个房间呈现洁白的颜色，中间的大床最是华丽，洁白的帐幔垂下来，遮住了床中间的样子，再加上昏黄的烛火，让人看不清床上具体有什么东西，只能看到一片洁白之中零星散落着仿佛干涸血迹一般的点点暗红色。 那柔软的床垫和厚重的被子，江如鸣甚至觉得哪怕这床上现在就躺着一个人她其实也不一定发现得了。 但这只是她的一个想法，她自己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得一激灵，转而问许寒山：“这个房间有人住？” 许寒山摇摇头，“整个地下室都是废弃的，我一搬来就是这个样子，不知道之前是用来干什么的。但肯定没人住。” 江如鸣又有些不放心地指指床上那些隐约可见的暗红色的斑点，问道：“那红色的……是什么？” 许寒山闻言竟然直接拉着她走近。江如鸣本来有些发怵，这下子就更慌了，赶紧收敛心神跟上去。 一凑近，她才发现自己刚才属实是多虑了，床上很明显平整一片，并没有任何人藏在里面。而床上那些暗红的斑点，只是一些散落的玫瑰花瓣。 暗红色的玫瑰，几乎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颜色。 江如鸣惊讶道：“玫瑰？这里不是废弃了吗？怎么会有新鲜的玫瑰？” 许寒山笑了一声：“我让人撒上去的。” 江如鸣疑惑地盯着他，就听他理所当然道：“这里太白了，一进来都眼晕。我不喜欢，我喜欢黑色，所以让人把培植好的黑玫瑰撒上去。” 他洋洋得意道：“黑色，象征着我，怎么样？酷吧？” 江如鸣一头黑线，不再理他了。 他们没在这里找到什么，于是进了第二道门。许寒山照样走在前头为她引路，点亮了蜡烛后，江如鸣发现第二个房间跟第一个房间几乎是完全不同的风格，这里没有漂亮的大床，只有类似于监狱一样光秃秃的四面墙，连面积都比之前那个房间小，整个屋子里只有一张小而硬的床孤零零躺在墙角，连被子都没有，上面平整得一看就知没人。 江如鸣环顾四周，发现这儿真是堪称“家徒四壁”。 “怎么这个跟那个差别这么大？” 许寒山笑眯眯的，还是那套说辞：“我一搬来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道。” 他们又去了第三个房间，这个房间可就热闹多了，到处堆放着杂乱的魔术箱和奇奇怪怪的道具，甚至地上还散落着不小心打乱的扑克牌。 这是……什么魔术师的工作室吗？ 江如鸣一看这里东西杂乱，便忍不住左翻翻右翻翻。许寒山就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打开魔术箱的时候，身后忽然贴着她的后脑勺传来一声低低的怪叫。 她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就对上了许寒山一脸得逞的表情。 江如鸣闭了闭眼，咬牙道：“你干嘛！为什么吓我！” 许寒山却没有用“伯爵”的口气回答她，而是嘲笑道：“哈哈！这都能吓到你！也太容易了吧？” 江如鸣自觉被吓到有点丢脸，推开他道：“滚滚滚。” 许寒山没皮没脸地笑着，跟在她身后道：“不滚不滚不滚。” 他们出了第三个房间，进入了最后一个房间。点亮蜡烛后，江如鸣发现这里跟前三个又完全不一样，这里就是个类似于书房一样的地方，宽大的办公桌背后是一大排高大的书架，桌上有一盏很亮很大的烛台，照亮了整张桌面。 说是“很亮”，绝不是夸张，江如鸣不知道这盏蜡烛是有什么材质上的不一样，亮起的烛火就是格外明亮，亮得在这黑暗幽静的环境里十分诡异。 江如鸣觉得这里处处透着不对劲，她想要去看看书架上的书，但意外地，书上的内容都是她看不懂的语言，她觉得这大概是剧本杀店自己瞎创造的语言。 她只好放弃，回头问许寒山：“这里也是废弃的？” 她问了一句，但没得到回应。 江如鸣奇怪地回头，就见许寒山退回到了门口，因为烛光照不全那里，所以他整个人都隐在黑暗中，只露出一个黑黢黢的影子。 江如鸣心中忽然猛地跳了一下，咽了咽口水，试探性喊道：“伯……爵？” 门口的影子并没有回应。 江如鸣又喊道：“伯爵……大人？” 这时，门口的影子忽然笑出了声来。许寒山抬起头，将脸暴露在烛火之下，冲江如鸣笑道：“哎，在呢，有何吩咐？” 江如鸣：“……” 她愤怒地冲过去揪着许寒山的耳朵，不顾他的哀哀痛叫，吼道：“你又吓唬我！” 许寒山歪着脑袋，护着自己的耳朵，求饶道：“哎呦哎呦，姑奶奶，每回都是这一招！你可赶紧找个男朋友吧，到时候揪你男朋友耳朵去，少折磨我。” 江如鸣只当他全都是在放屁，出了房间，思考了一下，道：“我还要再上楼去看看。” 这里什么也没找着，她只能再上去找找线索。 许寒山揉着耳朵道：“行行行，您要上天都行。” 他们顺着走廊往楼梯的方向走，就在这时，江如鸣忽然间听到了身后传来一个脚步声。 她敏锐地回头，觉得那个脚步声似乎就是从……他们刚走出来的第四个房间里传来的。 她心念一动，站在原地凝视着第四个房间。许寒山却好像完全没有听见，拉着她继续往上走，还在念叨着：“耳朵都要让你揪掉了……” 第58章 江如鸣刚要让他等一下，想要再去看看第四个房间发生了什么，眼前的一切就蒙上了一层纱，许寒山的声音离她远去了。 下一刻，她又回到了伯爵公馆前，眼前是扑了满脸粉的中年男人。 “侦探小姐，请您务必找出真凶，整个小镇的安危都系在您身上了。” 第44章 搜身 她……失败了？ 江如鸣恍惚地站在原地，并没有立即推开眼前这扇门。 她为什么失败了？她刚检查过地下室的房间，正要上楼去，就忽然回到了梦境一开始。所以…… 江如鸣紧皱眉头，所以她一定是在地下室错过了什么，譬如在那个魔术师的工作间，许寒山故意拦住了她，打断她查看魔术箱。当时她就觉得大约有点问题，但当时她并不着急，想着先去看看别的房间也可以，所以也没拆穿。 现在看来，其中一定是有大问题。 她推开了门，又看到了许寒山站在一楼走廊中央，身披黑色的大衣、头戴黑色的礼帽，手持文明棍，转过身来，笑嘻嘻地盯着江如鸣看。 “欢迎来到敝馆，侦探……小姐。” 他摘下礼帽，放在胸口，弓背行了个礼。 江如鸣盯着他，审慎地从头到脚看了他一遍，也没说话。 许寒山疑惑地喊了声：“侦探小姐？侦探小姐？” 他见江如鸣仍然不理他，不由得凑上前来小声喊了句：“江小鸟？哎，怎么不说话呢？” 江如鸣这才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叹得许寒山一头雾水。 “行了，直入正题，咱们去查线索吧。” 江如鸣决定再从头到尾查一遍，以免上一次遗漏了什么。许寒山应道：“行吧。这么严肃啊……” 他一边念叨着，一边掏钥匙开门。门内仍然是伯爵的卧室，床、床头柜、衣柜，一模一样，没什么变化。 江如鸣又搜了一遍，没找到什么新东西出来。 她满腹疑问地打开衣柜，看着衣柜里长长短短的黑色衣服，脑子里一直想着，到底问题出在哪儿呢？ 看着那一排衣服，江如鸣忽然脑子里划过一个想法。剧本杀除了场景里的线索，不是还有……人物线索吗？ 她忽然想起来，她还没有搜过伯爵的身呢！ 许寒山就站在旁边，听她又问道：“伯爵，这里我都可以随便查是吧？” 许寒山撇撇嘴，如上一次一样爽快地回答道：“当然，你随便。” 江如鸣：“哦，那……你，我也可以查，是吧？” 她双手背到身后，绕到了许寒山面前，歪头笑问道：“伯爵？是吧？” 许寒山愣愣地看着她，才“扑哧”一声笑出来，“行啊，挺聪明的。” 他懒洋洋地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任由她查。 “来吧，搜吧。” 江如鸣这才打量了一下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大衣口袋。许寒山瞥了一眼，“啧”了一声，摇头道：“nonono……” 江如鸣顿了一下，将手伸进了他另一边大衣兜里。 许寒山又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也不是这儿。” 江如鸣掏了个空，思索了一下，又把手伸进了大衣里边的兜。 许寒山笑着垂眸注视着她，低声道：“也不是这里。” 江如鸣抬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了他裤子兜里，隔着布料摸了摸。 左边没有，右边倒是有个什么东西。 她顿了一下，眼睛一亮，立即掏了出来。 她以为这是什么重要的道具，结果一看，却是一颗圆圆的巧克力球，外边包裹着金色的锡纸。 江如鸣愣了一下，因为这是她自己平时习惯吃的巧克力，上边还有豁大一个logo，很明显不符合这个剧本的时代背景设定。 许寒山笑得更开心了，“找到啦？” 江如鸣看了半天，问：“这是你自己带进来的？还是剧本设定？” 许寒山放下了手，“当然是我自己带进来的！” 他也学着江如鸣的姿势抱着膀子：“本来打算自己饿了的时候当零嘴吃，既然被你找到了，那归你了。” 江如鸣一见不是线索，就失去了兴趣，愤愤地拆开巧克力一口吃了。 巧克力球在她腮帮子上顶出一个圆圆的凸起，许寒山看了直接笑了出来，“你见过动物世界里在腮帮子里存花生的松鼠没？哈哈哈哈哈哈哈，就是你这样！” 换来的是江如鸣干脆果断的一脚。 许寒山在身后抱着腿跳，大衣也跟着一跳一跳。江如鸣看了他一眼，转身出门去又查看了另外那个杂物间，除了一屋子的蜡烛并没看出其他的什么。 她直起身来，叹了口气，扭头就看到了歪斜着身子靠在门边的许寒山。 许寒山见她搜完了，朝她耸耸肩：“找着什么了？” 江如鸣什么也没找到，闻言不太高兴地瞪了他一眼，肩膀一撞把他撞一边儿去了。 许寒山笑了两声，也不生气，继续抱着个膀子跟着她。 江如鸣推开了通往地下室的门，门外只能看清一小段向下的楼梯，越深越暗。江如鸣转头就要叫许寒山先走，像上次一样先进去点亮墙壁上的蜡烛，然后她再进去。 可就在她转头的那一刹那，她的脑子里忽然划过了刚才在杂物间见到的那一大堆新蜡烛。 上一次，许寒山说什么来着？为什么囤积这么多蜡烛？因为怕黑？ 江如鸣盯着许寒山看。 可是……既然怕黑，他怎么敢独自一人走进据他所说“早已废弃”“他也不熟悉”的漆黑地下室呢？而且他在全然黑暗的环境中竟然能准确地找到墙壁上的烛台，好像对这个地下室的构造极为熟悉。 根本不像他所说，“刚搬到这里，也不知道这地下室是怎么回事”。 他在撒谎。 江如鸣站在楼梯口，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下，掠过他身上每一处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最终落在了他裤子的右口袋。 一个巧克力球而已，当时打断了她的思绪，但现在想来，她真的把他的身搜干净了吗？ 许寒山仍然毫无察觉，疑惑道：“干嘛呢？我说，你不是要下去查吗？走啊。” 江如鸣却并没有着急下去，而是忽然走到了许寒山面前，把许寒山也吓了一跳。 他近距离看着江如鸣，眨了眨眼睛，一无所觉，还在笑问道：“你干——” 下一秒，他的话就卡在了嗓子眼儿里，因为……江如鸣忽然摸到了他大衣里面、贴身的马甲和衬衫。 许寒山整个人都僵住了，“喂……你——” 他的衣服是剧本杀店统一给的角色服装，其实并不算是很合身。尤其是那件衬衫，又小又薄，质量非常差，外边套上马甲和大衣勉强算是能穿。但现在，一只手摸透了马甲的口袋，毫不犹豫地又钻进马甲，摸到了他胸前那件纸一样薄薄的衬衣的口袋里。 江如鸣因为刚刚发现他的破绽，沉迷在侦探破案的兴奋之中，并没有想太多。但她忽然发现，手掌下的胸膛忽然硬得可以，绷紧得像是石头块儿一样，像是紧张到了极致。 第59章 她一时没想通，只是利索地将手指继续往许寒山胸前的口袋里掏。许寒山这回一动没动，什么都没做，因此江如鸣毫无阻碍地摸到了一张薄薄的纸。 ……纸？ 江如鸣瞬间眼睛亮了。藏在左胸口这么重要、这么隐蔽的地方的纸，一定是重要线索！ 她赶紧抽出来，只是还没来得及打开看，就看到许寒山的表现很奇怪，也不像平常一样嘻嘻笑了，就那么呆呆地目视前方，也不看她，整个人石像一样站在原地，江如鸣甚至能听见他短暂变频了的呼吸声。 江如鸣顿时对这张纸写了什么更感兴趣了——能让许寒山这么紧张，肯定十分重要！ 她赶紧打开，却发现手上这张纸并不是完整的。折叠的时候还看不出，打开后才发现，纸张上面有很大一块被火烧掉了，只剩下黑黢黢的烧焦边缘。 江如鸣一看，发现这张纸上的文字……竟然是她上回在地下室第四个房间，也就是那间书房里看到的书上使用的文字。只不过，这张纸上的文字有一部分被人翻译过，译文就零零星星地标注在文字下边，只不过翻译得不全，只有几小段、几个关键字词被翻译过来了。 “……古老的长生邪术……木偶……影子……” 江如鸣反复翻看，心中犹如陡然升起一波翻涌的海浪，热血一瞬间上升到了头顶。 她大概知道了这地下室里面肯定有点什么东西，跟什么邪术、木偶有关。上次她肯定是搜得不仔细，再加上许寒山干扰，因此没看到任何木偶。这回她必须进去仔仔细细地搜一搜，而这个的前提就是…… 她扭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许寒山。 她得想个办法，甩掉许寒山，自己进去搜查。 第45章 ghost 许寒山一直都是话很多而且欠欠的样子，但现在，他莫名其妙很安静，站在那盯着自己前方的空气看，就连自己身上重要的线索被侦探搜到了也没在意。 江如鸣拍了拍他的肩膀，“哎——” 本来只是一个小动作，但许寒山却意外地反应很大，立刻往一边跳开，反而让江如鸣懵了。 “你，怎……么了？” 许寒山扶着墙，呆呆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没！” 他顿了顿，又摇摇头，“没事，没事没事，没事没事没事，多大个事儿啊哈哈。” 江如鸣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觉得他似乎是傻了。 她只能摇摇头不理他，越过他朝那间杂物间走去。 许寒山扶着墙低着个头，半天才反应过来，扭头追上来问：“哎哎哎，你去哪儿？你不是要下去查线索吗？” 江如鸣摇摇头，“等会儿，我先拿个东西。” 她自顾自进了杂物间的门，站在地上挑了个干净的新蜡烛，又挑了个没用过的烛台，将蜡烛插了上去，然后才扭头朝许寒山伸出手：“火柴。” 许寒山看了看她手中的蜡烛，没有立刻交出火柴，而是问道：“这是干嘛？” 江如鸣：“照亮啊。地下室那么黑，你没看见？” 许寒山看着她，“我可以先去帮你点蜡烛，不用你自己带。” “哦，这样啊。”江如鸣看都没看他，“但是我不用你。” 她又把手掌往许寒山面前递了递，“火柴、和钥匙。” 许寒山看了看那只手，“你要自己进去？” 江如鸣点点头，“不行吗？” 许寒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行吧。” 也许是因为重要线索已经被搜出来了，也许是因为角色剧本里就是让他不得干扰侦探工作的。总之，他很轻易地就同意了，交出了钥匙和火柴，退回门外。 他轻松地做了个“请”的姿势，“你去。” 江如鸣其实没想到他根本不拦她，所以心中泛起了一点狐疑。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先下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寒山守诺地停在原地，嘴角隐隐挂着一点笑意地看着她走进向下的楼梯。 江如鸣一个人走进漆黑的通道。说实话，这空间做得非常真实，一点光也透不进，她一个人举着根十分原始的蜡烛往里走确实是有点发怵的。 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唱点什么喜庆的歌来壮胆。她不太敢在黑暗深处乱走，因此没去找墙上的蜡烛点燃，而是只凭着手中的一盏烛火找寻地下那四扇房门。 但她可以凭着这么点烛火大概看清，墙上两边的烛台看上去十分老旧，但上面插着的蜡烛簇新，与杂物间里的蜡烛十分相像，而且每一个都剩余大半尚未使用，看上去……一定是有人经常更换。 看来这地下室一定是经常被“伯爵”使用。 江如鸣暗暗记在心里，一边走一边辨认着手上的钥匙。地下室的钥匙一共四把，一水儿挂在一起，表面没什么明显的标志区分，只是锯齿形状有所不同。这是许寒山的重要道具，所以他特地仔细辨认过，大概认得清区别。 但江如鸣短时间内还没办法完全分清，只能随便挑一把钥匙挨个门去试。 可巧，这把被她随机挑选的钥匙在第二扇门前就成功打开了。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将手中的烛台举在面前，自己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她记得，第二个房间是那个“家徒四壁”的监狱房，四周没什么杂乱的东西会绊住脚，因此走得还算大胆。 江如鸣摸着墙壁往里走，沿途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发现这房间实在是太干净了，什么都没有，只是在走到床边的时候，骤然看到了刻在墙壁上的一些划痕。 床的四周并没有很近的蜡烛照明，几乎处于光源的死角，因此上一次江如鸣并没有看清床边的样子。这回，她弯腰趴在墙边，仔仔细细地辨认墙上的划痕，发现这又是那种她在书房里见过的不认识的文字。 又是这个文字……她皱了皱眉，可就在她苦恼之时，脑子里猛然想起自己兜里带来的那张烧了一半的纸！这是她唯一一个能跟这个文字挂钩的线索，因此她赶紧拿出来比对，果然发现，墙上的几个文字多半能与纸上的文字对应。 “木偶……影子……” 江如鸣默念了一遍，心想这张纸果然重要。她将纸张重新叠好放在怀里，继续搜查这屋子里唯一有的家具……床。 床是单人的铁架床，被褥又薄又硬，越看越像是监狱。她先是小心翼翼地蹲下去，都做好了床底会趴着一个贴脸杀npc的准备了，结果出乎意料，床底下十分干净，不仅没有npc，甚至连线索也不见一根毛。 这里这么空，不在床底，那就是在…… 江如鸣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才一鼓作气打开了盖在床上的被子。 她闭上了一只眼睛，只睁着一只眼睛去看床上。而暴露在眼前的，是躺在床中央毫无生气的一个……木偶。 木偶！ 江如鸣瞬间激动了。她赶紧把木偶拿起来，用手中的蜡烛照亮，仔细观察木偶的样子。只见那只木偶没有脸，只有粗糙的身子，连男女都看不出来，只是在木偶的后背刻了一个单词，“ghost”。 鬼？灵魂？幽灵？ 江如鸣思索不出什么意思，正要把木偶带在身上去下一个房间搜查。结果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对面，烛火的微光闪烁下忽明忽暗地照亮了一个黑黢黢的影子，仿佛凭空出现一样，无声无息，不知在那里看了她多久。 第60章 恐惧达到极点的时刻，江如鸣完全发不出声音。 她感觉自己像是忽然灵魂出窍了一样，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而就在下一刻，屋子里忽然大亮，隐藏式装修的氛围灯亮起来了，基本上照亮了整个屋子。 光源有了，江如鸣的魂儿才回归自己的身体。 她重重地喘息着，恍惚间想起来，这个本是微恐剧本，工作人员说过，恐怖元素不会持续太久，如果想要更刺激一点可以选择无光源版本。当时六个人里边只有刘振和江如鸣反对，其他人要么跃跃欲试要么一脸无所谓。于是大家照顾反对的人，选了有光源版本。 现在想来，真是救了她的小命。 她觉得自己额头上都出汗了，才睁开眼观察着忽然凭空出现的这个人影。 然后惊讶地发现，这个人……竟然是坐在地上，被绑起来的。 那人健硕高大，穿着欧式士兵的制服，手套、腰带、半肩斗篷以及羊皮靴一应俱全，甚至头上还戴着头盔，而头盔下，是一张惨白的骷髅面罩，狰狞凶戾。 他的胸膛鼓鼓地将制服撑起来，看上去似乎马上就要跳起来挣脱束缚一样。但事实上他没有。他只是双手被反绑，靠墙坐着，安静地一动不动。 面罩遮挡住了他整张脸，他还不出声，让江如鸣完全认不出他是谁。是工作人员？还是一起玩剧本杀的同伴？可是白天并没有这么一个人跟他们一起—— 等等。 江如鸣远远地又观察了一下这个戴着骷髅面罩的人，忽然觉得，他的身形好像跟……那个，那个那个，金刚芭比小学弟，非常像！而且现在回想起来，抽角色的时候确实有一个角色牌上面画着一个骷髅的影子，难道……就是对应眼前这个隐藏角色？ 她立即凑到他跟前，弯腰仔仔细细地看他，脑子里回想那个小学弟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魏之洲？” 骷髅面罩却并没有出声，而是安静地看着她，面罩上空洞的骷髅眼睛看得她一时间有点发怵。 “魏……之洲？” 她又喊了一声，而就在这时，骷髅面罩看到了她手中握着的木偶。就像是狗见了骨头一样，他立刻摇摇晃晃地半跪起来，猛地向那个木偶的方向扑过去。 江如鸣吓了一跳，向后一躲，那人就扑了空，跪伏在地上，后背宽阔，下盘极稳。他抬头看向她的方位，顶着那张骷髅脸，迟钝地稍微歪了歪脑袋。 她举了举手中的木偶，问道：“你想要这个？” 骷髅面具没有说话，仿佛天生就是哑巴一样，只是用那张没有表情的骷髅脸朝她这边看。 江如鸣尝试着晃了晃木偶，果然，那人的脑袋就跟捕食的猎狗一样紧紧追随着木偶的方向，直接把江如鸣看笑了。 她把木偶藏到身后，蹲下来问：“那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魏之洲？” 骷髅面具没说话，也没动。 江如鸣走得远了点，又把木偶拿出来晃了晃。骷髅面具似乎身形都顿了一下，愣是让江如鸣从那张面罩上边看见了一丝可以被称作是“无奈”的情绪，然后他才又遵循人设追着木偶动。 这回她确信了，他应该就是自己白天见过的魏之洲。 江如鸣又把木偶藏了起来，魏之洲就不动了，乖乖地半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她。 他这样真的很乖。现实中的人江如鸣不熟，但梦里这个她创造出来的“魏之洲”还挺可爱的，所以江如鸣背着手走到他面前，忽然用一根手指点了点他鼻尖的位置，笑眯眯道：“真是你呀！” 魏之洲的表情被掩盖在面罩之下看不见，只有手指因为她的动作而微微弯起，抽搐似的又回到原位。 江如鸣也蹲下来，按照人设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侦探。你是谁呀？你跟伯爵有什么关系？” 魏之洲没有回答她，因此她猜测道：“你的角色不会配合我调查？那我可就不给你解开绳子，要直接搜你的身了哦？” 魏之洲还是没有说话。 江如鸣把木偶揣回兜里，威胁地举起双手：“我真的要搜身了哦，这是侦探的权利。” 他还是不说话。江如鸣“嘶”了一声，因为没得到回答所以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搜身，因此她只能捻着两根手指拎起魏之洲制服上的一根流苏，威胁道：“你再不搭理我，我就要真的开始搜你的身了哦？” 她拎起了一根流苏，魏之洲没有动静；两根，还是没有动静。三根、四根、五根……她差点都要把他胸前缀着的流苏数清楚了，魏之洲才无奈地抓住自己那点可怜的流苏，低声讨饶道：“……如鸣学姐，我的角色不能说话的。” 江如鸣愣了一下，又听他小声道：“还有……我是要攻击你的，所以你快点走吧，这里的线索你都找到了，去别的地方找就好。” 第46章 我们的侦探小姐 魏之洲只说了这么两句话，然后就继续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哑巴。 江如鸣站了起来，一边好奇地盯着半跪在地上的魏之洲看，一边试探性地朝门外挪。 魏之洲说是要攻击她，但事实上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离开，兜里还揣着那个写着“ghost”的木偶。 就在她离开第二个房间的一瞬间，里面的氛围灯就灭了，身前身后都是一片黑暗。 她右手在兜里摩挲着木偶，一边思考着，一边换其他的钥匙开其他的门。 “ghost”是什么？幽灵？幽灵……指的应该就是魏之洲的角色。但他的角色跟木偶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想要木偶？他怎么会忽然凭空出现在房间里？既然这次出现了，为什么上一次没有出现呢？ 上一次…… 上一次，她身边跟着个许寒山，而且她当时并没有找到床上的木偶。 魏之洲就是伴随着木偶一起出现的。 “咔哒”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随便挑的第二把钥匙非常顺利地打开了第一扇门，是那个洁白漂亮有黑玫瑰的房间。 推开门，门内是一片黑暗。江如鸣举起手中的蜡烛伸了进去，勉强照亮了一部分空间。 这个房间里的东西可比刚才那个多多了。她顺着墙一点一点往里走，沿途时不时停下来翻一翻东西，但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直到走到了那张非常大、非常漂亮的大床边。 江如鸣想，刚才她在床上找到了木偶，那现在……会不会这张床上也躺着一个木偶呢？ 她知道自己得仔细翻一翻，但这个床笼罩在白色的纱幔之下，看上去影影绰绰的，尤其是配上床上零散的黑玫瑰花瓣，十分诡异，她一时之间还真不敢贸然进去。 僵持了几秒钟，她才一闭眼一狠心，挑起床边的纱幔，猛地弯腰钻进去就把被子完全掀开了。 被子和床垫十分松软，她用蜡烛一照，就看见了陷在床垫里的一个做工、风格都很眼熟的木偶。 果然是这样…… 江如鸣立刻拿起木偶，用蜡烛凑近了照，光影就投在床上。 那木偶也是没有脸，看不出男女，只有后背上刻着一个单词，“groom”。 “新郎”。 第61章 江如鸣歪头看了看，心说这个地方还真的有点像是婚房，难不成……这个木偶代表的就是这个房间里的新郎？上一回她拿起木偶，幽灵魏之洲就出现了，那这一次…… 她刚想到这里，就忽然觉得不对。 因为她似乎感觉到，这个房间里此刻并不只有她一个人。 她没有立即回头，却骤然听到了一点皮鞋擦过地面的声音，就来自……她的身后。 她猛地回头用蜡烛去照亮，可同一时间，房间里的氛围灯亮了，她看到了眼前人的样子。 清瘦高挑的身形，规整漂亮的白色西装礼服，以及罩在头上、遮住整张脸的白色面纱。 但无论如何，眼前这人的蓝色头发都遮不住的显眼。 这回江如鸣毫无障碍地认出了他是谁。 “陈风扬？” 陈风扬面容不甚清晰地隐在面纱之后，听见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隐约勾起了嘴角。 但似乎他也跟魏之洲一样，人设是不能说话，所以没有出声。 看见他江如鸣就放松了——至少是熟人。她这回也不问他“是谁”了，知道他不会回答而且很有可能也会想魏之洲说的一样攻击自己之后，江如鸣果断先将木偶偷偷装进自己的大衣兜里。 还好木偶不大而她的大衣兜非常大。 她藏好证据，观察了陈风扬一下，试探性地问：“我可能要搜你的身了，你要是不反抗我就当你同意了哦。” 她以为陈风扬最多就是不搭理自己，结果意外地，陈风扬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江如鸣：“你能对我的话有反应啊……”那怎么魏之洲就完全演得像个不懂人话的小动物？ 她不再顾虑，仔细地检查了陈风扬身上所有的兜，但可惜的是一无所获。 她呼了口气，转而问道：“我能在你房间里随便翻吗？” 陈风扬仍然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她翻找了整个床和被子，甚至都把枕套拆下来了，才找到一张明显是被人从什么本子里撕下来的纸张。 她打开，惊讶地发现这张纸竟然跟楼上伯爵房间里的日记本纸张一模一样，上面的字也完全都是伯爵的字迹。 “木偶快要失控了……那几个怪物马上就要找到逃出木偶的办法了……我必须阻止他们。‘父’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永生就快要到来，我们还需要更多的祭品……祭品…… 绝不能有下一个失败异化的祭品了，否则，就连‘父’也不能保证控制他们的办法还能继续有效。” 在“控制他们的办法”上，写下这段话的人画上了一个红圈，在下面空白的地方有相对应的几个简笔画。 第一个是一枚钻石戒指；第二个是一把很古老的手枪；第三个是一张咧得非常大的嘴，有点……像是在笑？江如鸣大概看着图猜测道；最后一个个是一面镜子。 底下有人用小字标注道：“父”的指示，用特定的动作定格特定的怪物，三秒钟后，怪物会回到木偶身上。 动作？定格？木偶？ 什么叫“回到木偶身上”？难道说……这些所谓的“怪物”，其实都是木偶？这是什么设定？类似于封印一样的吗？ 江如鸣暗暗记下所有的信息，心中却想，真是经典的剧本杀式线索啊，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在日记里记下这么明显的密码信息，不像机密，倒像是说明书。 她将纸张贴身塞在裤子口袋里，心想如果这真是从伯爵日记上撕下来的，那这个伯爵大概就是小镇失踪案的罪魁祸首，而他的背后，还有一个神秘的“父”，暂时不知道是谁。 她基本找到了重要的东西，略翻了翻发现这个房间没有别的什么了，因此打算去下一个房间。 只是在她想要越过陈风扬朝门外走去的时候，一直默默站立的陈风扬却忽然挡住了她的路。 她疑惑地看了眼他，道：“我要走了。” 陈风扬仍然站在她面前没有动。她又道：“陈风扬？你听到了吗？我要走了，让开呀。” 而这一次，一直点头的陈风扬却在此时笑着摇摇头。他指了指江如鸣的大衣兜，江如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低头，一下子就看见了被两个木偶撑得鼓起的小包。 她抬头，对上了陈风扬隐没在白色面纱后的脸，脑子里忽然划过刚才魏之洲争抢木偶的场面。 她骤然反应过来，如果说他们都是怪物，且魏之洲想抢木偶，并说会因此攻击她，那陈风扬大概也—— 江如鸣忽然一个假动作，晃过陈风扬，然后立刻往门外冲。 但陈风扬的反应更快，江如鸣甚至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身后有东西扑过来的声音。游戏的竞争感让她肾上腺素飙升，千钧一发之际，她忽然联想到了自己刚才看到的线索。 特定动作的定格……钻石戒指……新郎…… 她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骤然停住脚步回头，而陈风扬的鼻尖就在脑后。 她圈起食指和拇指，作出“ok”的手势，举在陈风扬面前。 陈风扬顿住了，下一刻江如鸣就眼疾手快地抬起他放在身侧的手，用这个手势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江如鸣期待地看着陈风扬的反应，果然见他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面纱后的眼睛好像隐约含着笑意冲自己眨了眨眼，像是在说“你赢啦”。 哈！她猜中了！ 江如鸣顿时有种破解一个巨大难题的成就感，激动地拍了拍陈风扬的肩膀。 “嘿嘿，我走啦，你就在这儿待着吧。” 设定里定格后三秒钟怪物就得回到木偶里。但他们都是玩家，肯定不能真的“回”，所以陈风扬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江如鸣高高兴兴地离开，身上揣着一大堆大大小小的线索。 接下来试钥匙就很容易了，她很快试出了第三扇门的钥匙。第三个房间是那个魔术师的房间。她还记得上次自己刚找到魔术箱旁边，许寒山就故意吓唬她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走。因此这回她直接奔魔术箱的方向走。 江如鸣举着蜡烛研究了一会儿才弄明白这箱子是怎么打开的。箱子里还挺深，黑黢黢的，她举起蜡烛照亮箱子底，果不其然看到了躺在箱子里的一个木偶。 她将木偶拿了出来，熟练地转过去看它背后刻的单词，“clown”。 “小丑”。 “哗啦”！ 绝对寂静的环境中忽然传来一声窸窸窣窣的声音。江如鸣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把木偶攥紧，回头就见骤亮的氛围灯下，一个人从高高的椅子上跳下来，轻盈敏捷。 那人脸上带着厚重的油彩，画着一张似哭似笑的小丑脸，脖子上拴着一条囚犯一样的锁链，链子长长地拖拽下去，似乎半途被人熔断了一样挂在身后。 他身上的衣服花花绿绿十分怪异，裤子与鞋子都大得不合适。但好在这人身材比例很好，竟然硬生生撑起了这条滑稽的裤子。他左跳右跳做出夸张的动作，指着江如鸣无声地大笑，可以见到小丑鲜红如血的嘴巴露出一排牙齿。 仿佛是上世纪的小丑哑剧。 江如鸣一向以为自己是不害怕西方恐怖元素的，但此刻，她荒唐地感受到了后背上窜起来的一丝凉意。 第62章 这个人脸上的妆太重了，全身上下都被角色服装遮得严严实实，江如鸣也认不出他是谁，因此谨慎地向后退了退。 但小丑仍然不会疲乏一样地大笑，夸张到极致的笑容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江如鸣只是稍微后退，他就歪头笑着看了她一下，然后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逼近她，挡住了她全部的去路，那只戴着手套的手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江如鸣的右手。 那只攥着木偶的右手。 好家伙，第三个怪物是吧？ 江如鸣紧紧盯着他的动作，想要像刚才晃陈风扬一样晃过他逃走。但小丑的反应却比刚才陈风扬表现出来的敏捷得多，哪怕维持着“小丑”晃晃悠悠的人设姿态，他也毫无错漏地挡住了江如鸣每一次试图逃走的动作。 纠缠之中，江如鸣想起线索中控制怪物的办法——那张笑脸！她马上对小丑呲牙一乐，但……毫无作用。 毫无作用？ 小丑依然灵活地挡在她前方。这下没办法了，她一时间脑子里来不及想太多，只能凭着猜测喊他的名字：“齐鹤！” 小丑的动作顿住了。 嗯？不是说笑脸吗？怎么反而是喊名字把他定格了？ 江如鸣试探性地观察他，才发现根本不是定格，而是小丑自己停下来了。一直笑着的小丑忽然放平了嘴角，站在那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说实话，她其实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齐鹤，只是凭借着对他基本身材的估测，觉得有点像，所以随便试试而已。但小丑这个反应……她到底是猜对了，还是猜错了？ 小丑的妆面很厚重，色彩对比强烈，线条恰到好处。笑得时候看着渗人，不笑得时候却叫人感觉妆面是哭泣。 两个人一时间谁都没有动，直到江如鸣再次尝试喊了声：“齐……鹤？” 小丑忽然动了，猛地拽过自己脖子上缠绕着的锁链，用耷拉在后背的一头直接拴住了江如鸣的一只手。 江如鸣没料到这一出，扯了几下也没挣脱开，只见小丑脖子上的锁链另一端扣在自己手腕上，挣扎中扯得绷直。 他用这种方式将两个人锁在了一起，然后重新笑起来，在江如鸣震惊的目光中缓缓单膝跪了下去，扯着自己脖子上的锁链缓缓拉起江如鸣的手，用这个姿势虔诚地低头在她手背上碰了一下。 江如鸣当时脑子里想的全都是这个妆会不会沾在手上。 但好在没有。小丑抬头，用自己作为站桩拴住了侦探，彻底中断了侦探逃出去的可能性，然后无辜地歪了歪头。 就在这时，房间门轻轻打开了。 氛围灯应声关闭。江如鸣一扭头，就见门外有人端着一盏烛台，脚步平稳的走进屋子里，烛火照到了他的脸。 许寒山笑着，又装模作样地弯腰行礼，对江如鸣朗声说着台词：“瞧瞧我们的侦探小姐，似乎惹怒了这只怪物呢……啊，看来，你要留下来陪我们了。好棒，因为……这里太孤独了，你们说对吗？” 江如鸣甚至都来不及思考许寒山没有钥匙是怎么忽然出现在这里的，下一刻，他的身后就跟上来了两个人，一左一右，就像是他的肩头忽然出现了一个骷髅面罩和一张白色面纱一样，两个人都沉默得如同影子。 一直都没有动静的对讲机忽然传出带着电流的声音。 “侦探玩家，游戏失败。” 第47章 巫师 失败？ 是的，她被困在第三个房间里了，连第四个房间都没能进得去，可不是失败了？ “欢迎来到敝馆，我——” 许寒山慢悠悠的开场白还没有说完，江如鸣就直接打断了他，“带我去地下室。” 许寒山手里攥着自己的帽子，闻言愣了一下，然后才妥协道：“这么凶……行吧行吧。哎，你不在一楼先看一下吗？” 江如鸣都懒得敷衍他，直接道：“我想先去地下室看。” 她不知道上一次许寒山是用什么办法在钥匙被她带走的情况下仍然出现在地下室的，但既然无论如何拦不住他，那她拿走钥匙也意义不大，索性直接让他跟着一起下去看看。 许寒山一个人走在前边开路，熟练地用火柴点亮走廊两边的蜡烛。 江如鸣见状忍不住问道：“哎，伯爵，你怕黑吗？” 许寒山说瞎话都不带眨眼的：“怕，所以晚上我要点很多蜡烛。蜡烛就在储物间里，你刚才都没看见。” “……你怕黑？你怕个毛啊？怕黑你还在前边一个人走？” 许寒山甩了甩手，熄灭了手上的火柴，闻言无奈地转身道：“姑奶奶，这就是我的线索，我都明告诉你了。” 江如鸣早就知道了，所以只是“哦”了一声，“好大一个破绽。” 许寒山：“破腚，都是破腚。” 江如鸣：“……” 他走到那四扇门前，转身拿着钥匙问江如鸣：“怎么样？侦探大人要进哪儿查啊？” 江如鸣在四扇门前转了转，停在了第一扇门前，敲了敲门板道：“就这间。” 许寒山眉尾一挑，从善如流道：“行啊，里边特别黑，进去之后别瞎转。” 江如鸣心说听你的就不用查案了。 他率先进去熟练地点亮蜡烛，江如鸣则是趁他不注意直接凭借墙上蜡烛微弱的光线径直走到了那张大床旁边。她刚要掀起被子，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下一刻，一只手挡住了她的动作。 她回头，就见到了许寒山惊讶的脸。 “不是……别瞎动啊。” 他阻拦的动作让江如鸣眯了眯眼。她索性手腕拐了个弯，直接从他胸口藏着的衬衣口袋里抽出那张被烧过的纸，缓缓打开摆在许寒山面前，问道：“老实交代，怎么回事？” 许寒山意外于她的敏锐，目光落在那张写满了古怪语言的纸上，无辜地耸了耸肩。 “我爱好研究古文字，所以随身带着。” “……就这样？” “就这样。” 他死鸭子嘴硬，江如鸣只好明问道：“那，这上边被翻译过来的，邪术、木偶、影子，都是什么意思？你翻译的吗？” 许寒山抿嘴笑着，慢悠悠道：“古文字嘛……总会记载一些离奇的小故事。那这一篇呢，讲的就是一个巫师的故事。” “巫师？” 许寒山点点头，“巫师想要永生，于是用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与魔鬼做交易，魔鬼拿走了他的皮肤，他从此终年在全身上下裹满了绷带，但可以凭借木偶献祭术献祭别人，为自己延续生命。” 这像是一个鬼故事，江如鸣听着有点毛骨悚然。 “……然后呢？” “然后……”他摸了摸下巴，笑道，“然后他就活到了现在啊，这还用想吗？” 江如鸣打了他一下，“你认真点！” 许寒山揉着自己被打了一拳的胳膊，皱眉道：“我认真的啊！他确实活到了现在！” 江如鸣想了想，又问：“那，‘影子’是什么意思？” 许寒山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影子……唉，人被困在木偶里永不得自由，那就只有让影子短暂地出来那么一会儿咯……” 第63章 影子……出来？ 江如鸣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想通了什么，又要掀开被子。许寒山再次拦住了她，收起了笑容。 “嘘！不要动！都说了，把木偶的影子照出来，那他们可就要过来跟你say hi了，那时候，你怎么跑掉呢？” 影子！ 是啊，所有的木偶原本都被放在全黑的环境中，直到她拿着蜡烛照亮了木偶，身边才骤然出现了那些“怪物”。原来，他们其实只是影子？ 所以……所以……伯爵完全不怕黑，那些蜡烛的作用，大概就是用来晚上照出木偶的影子来的？ 嘶……也不对啊。 她又从大床的枕头里翻出了第二张线索，是从伯爵日记里撕下来的那张。她仔细阅读了一遍，觉得如果这确实是伯爵亲笔所书，那他似乎是站在所谓的“父”的一边，厌恶那些怪物的，甚至要想办法把他们困在木偶里，怎么会专门用那么多蜡烛只为了晚上把他们照出来呢？ 许寒山看到了她又翻出一张线索，随口赞叹道：“呦，进度很快啊。” 江如鸣却没有搭他的茬，而是问道：“你那些蜡烛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许寒山想也不想道：“怕黑，照亮用的。” 是假话。江如鸣侧头看了他一眼，猜测自己大概是没有找到相关证据，所以他才不认。 她换了个问法：“你的‘父’是谁？是那个活到现在的巫师吗？他在哪？” 许寒山笑了一下，“‘父’当然是给我生命的人啊。” 江如鸣觉得这句话有点奇怪，但更多的许寒山就不说了。她又问：“那你为什么要帮你爸干这些事？他永生了你又有什么好处？” 许寒山：“……是‘父’不是我爸！这要让我爸知道了看你下回去的时候还有没有粉蒸排骨吃了！” “……哎呀，你快说嘛。” 许寒山吐了口气，道：“我的‘父’，他永生了，我当然也跟着鸡犬升天啊。” 江如鸣想了想，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很讨厌那些木偶吗？你想把他们都困住？” 许寒山：“讨厌……” 他的语气有些怪，“说不上是讨厌吧，可能是……既恐惧又悲哀？” 江如鸣没有太听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许寒山不再透露信息了。她只好放下线索，出了第一个房间门，直奔第四个房间。 本来她进第一个房间只是为了再看看那张日记纸，现在看完了，她得抓紧时间看一看这个她唯一没有进去过的房间。 许寒山在第四扇门前停顿了下，然后才掏出钥匙开门。 奇怪的是，这一回，房间里本来就是有亮光的。 亮的？ 江如鸣满心疑惑地走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书桌上那盏格外明亮的蜡烛。第一回 进来的时候，尚且还是许寒山点亮的，这一回，这盏蜡烛却在她进门前就是亮的。 想起许寒山，她才发觉周围有点安静了。她猛地回头，惊讶地发现身后根本没有许寒山的影子，空荡荡的只有被她打开的房间门。 不妙的感觉从后背升起，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她无声地咽了咽口水，忽然听到了身后一声极低的轻笑。 “啊！” 她吓得立即转身，额头几乎要撞到身后人坚硬的下巴。 眼前的人身着复古而得体的西服与大衣，手上戴着黑色的手套，绅士礼帽整洁挺拔。 与许寒山很相像的打扮，只是露出来的脸上缠绕着密不透风的绷带，叫人看不见他的样子。 绷带…… 江如鸣立即反应过来。他是……巫师！ 她想要离他远一点，但后撤的动作太着急，差点被自己绊倒。巫师不急不缓地扶住了她的胳膊，欠身道：“小心。” 声音低醇入耳。 江如鸣短暂地恍惚了一下，因为她觉得这句话和这个声音似乎……都有点耳熟？ 她还没有想清楚这个耳熟的声音是谁，巫师就打断了她的思绪，“请问，我有什么能够帮到你的吗？” 他没有问她是谁，也没有自我介绍，而是温和有礼地问出了一个看似十分正常的英式问候语，仿佛江如鸣是公馆邀请来的贵宾，而他是这里富有慷慨的主人一样。 主人……？ 江如鸣试探性地小声问道：“你是……巫师？” 巫师闻言却停顿了一下。由于看不见他的表情，所以江如鸣几乎以为自己把他惹怒了。但事实上没有，他只是感慨地叹了口气道：“巫师……啊，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 他笑了声，问道：“好姑娘，告诉我，是谁把巫师的故事讲给你听的呢？是……伯爵吗？是他这样背叛了我的吗？” 江如鸣愣了一下，觉得他的语气隐隐有些不对。见她没有回答，巫师却也不着急，而是轻轻地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转了个身，面对着房间里那一排排的大书架。 平静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说吧，告诉我伯爵是如何背叛我的，这样，我才好选一个公正的方式惩罚他。” 他伸出手，缓缓地在书架上抚过，最终落在一本落了灰的书上。 他抽出来，在江如鸣的眼前翻开，似乎在认真地跟江如鸣探讨：“你看，这本书就给了我很多有用的建议。譬如，我可以用火焰灼烧他的身体，只是他没有肉体，疼痛感不会那么强……又或许，我可以将他永世囚禁，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江如鸣就惊讶地打断他：“没有……肉体？这是什么意思？” 巫师稍稍侧头，了然地“啊”了一声，笑道：“看来他是个胆小的孩子。他为了你背叛了我的秘密，却连自己是什么都不敢告诉你。” 他缓缓道：“他是……我的影子。” 第48章 你心虚吗 江如鸣愣住了。 巫师继续道：“你看到的他的身体是假的，他的脸是假的，甚至连他的生命都是假的，他只是我的……影子而已。” “……假的？” “影子是没有脸的，只有……用来伪装成人的面具。” 他合上了书，放回了书架。 “所以，你还打算相信他吗？” 江如鸣将所有信息串起来，问道：“所以，就是你抓了镇上的人，用来献祭延长你的生命？” 巫师坦然道：“是的。” 江如鸣惊讶于他毫不愧疚的语气，“你怎么……怎么这样？” 巫师：“哪样呢？我渴望永生，所以我为此做尽了一切我能做到的事情，其中或许包含了别人的利益。但，这就是规则。假如你能比我技高一筹，用我去为你自己献祭，我也同样会认命。各自满足各自的欲望罢了。” 江如鸣听完，好久才道：“……达尔文主义啊。” 巫师笑了声，“你可以用任何方式去定义我。同样，假如你想为那些祭品鸣不公，你也可以尝试用任何方式杀了我。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要先建议一下，侦探小姐，你何不与我共享永生呢？你是唯一一个发现了我秘密的人，我愿意把你当作最亲密的朋友，与你共享我的一切成果，这不好吗？” 江如鸣心说你这大反派的标准台词，她会信就怪了。 第64章 “……你真愿意？” 巫师颔首，“当然，我愿意。你看。” 他推着她绕过大书架，黑暗中立刻亮起两盏新的蜡烛——是那种led远程遥控的蜡烛灯。江如鸣都被这剧本杀店的小巧思惊到了，就听巫师道：“这都是被献祭的木偶。他们的生命已经永恒地停滞，为我所用，只剩下不可磨灭的灵魂永远地困在人偶里。” 江如鸣看着那一大堆木偶，沉默下来。 巫师笑了，“看你的表情，你觉得他们好可怜，是吗？” 他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别这么看着我，有时候，我也会产生怜悯心。所以，我用了巫术，让他们的影子活了过来，代替他们短暂地享受自由。多好的一个办法，是吧？” 江如鸣想到了伯爵的日记，问道：“但是……他们失控了，对吗？” 巫师：“啊！伯爵真的告诉了你很多。是的，有几个木偶的影子失控了。但是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关住他们，不要担心。” 担心？她担心什么？江如鸣撇撇嘴。 巫师问道：“怎么样？要不要选择，站在我这一边？” 江如鸣沉吟。她是侦探，是来找到真相的，当然不能站在反派的一边，否则还玩什么？思及至此，她直接趁他不备抓起了墙上的led蜡烛灯，心想着这儿没别的武器，所以用火“烧死”他也算是除了反派吧？正好，这儿有不会真起火的led蜡烛，估计做个样子就完了。 她威胁道：“我要烧你了哦？” 巫师却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只是站在原位，“不要这么冲动。” 江如鸣缓缓靠近巫师，一步一步，直到……巫师忽然笑着迈出一步，走出了昏暗的书架，登时，书桌上明亮的烛火就将他的影子投在了地面上。 身后传来另一个脚步声。江如鸣猛地回头，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许寒山。 许寒山扶了扶帽檐，在看到房间内她和巫师的姿势的时候，短暂地愣了愣，脸上原本轻松的笑意也没有了。 巫师笑了声，上前一步，在江如鸣耳边道：“你知道……影子是什么意思吗？” 他好心地解释：“我做什么，他就要做什么，这就是影子。你想和他一起背叛我？做不到的。” 许寒山的着装与巫师几乎一模一样。他站在门口，看见巫师在江如鸣身后站得极近，表情忽然有些不对，连惯常的笑也没笑。他在这个梦里人设似乎是江如鸣的好朋友，而且应该是很亲密的那种男闺蜜，连父母都拜访过，天天催她找男朋友的那种男闺蜜。因此，江如鸣觉得他现在真的看上去有点奇怪，就是……很紧张。 游戏而已，紧张什么？她失败了还得再来，梦里的许寒山剧本杀失败了也不过是收拾收拾结账回家睡觉嘛，有什么的？ 但许寒山最终还是遵守人设，抬起脚慢慢往他们的方向走。 江如鸣不知道巫师想要做什么，所以静观其变。许寒山走得很慢，而且紧盯着面前的江如鸣，一句话也没说。 他很少表现出这样的状态，甚至走到一半的时候，他甚至眼神都有点闪烁。 巫师轻声笑了声，忽然轻柔地撩起江如鸣肩头上一缕头发，在发尾吻了一下。 这动作在江如鸣身后，所以她全然不知道，她只是看见走到面前的许寒山忽然表情僵住了，然后用手也撩起她的一缕头发，忽然闭着眼睛猛地低头将之放在唇边。 江如鸣看呆了，不明白这是忽然搞得哪一出。 许寒山弓着背，深深埋下脸去，胸膛剧烈起伏。 几秒钟之后，他忽然松开江如鸣的头发，大步后退，在江如鸣莫名其妙的目光下用双手捂住了脸。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连串地道歉，也不知道在道什么歉。 这时对讲机里传来店员的声音：“请问伯爵玩家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出了什么事？需要中断游戏吗？” “我……” 许寒山还没有回答，江如鸣就先道：“不用中断游戏。” 她转身，将led蜡烛扔在了那一堆木偶之中，对对讲机道：“游戏结束了吧？” 对讲机很快传来了店员的声音：“哦……是的，侦探玩家已经找到小镇失踪的罪魁祸首，并且成功消灭巫师，游戏结束。呃……伯爵玩家？” 江如鸣这么一会儿已经想明白了，巫师一副完全不怕她烧自己的样子，所以大概她用常规办法是杀不死他的。而他的寿命就来源于那些被献祭的木偶，假如那些木偶都没了呢？被封在其中的灵魂得到自由，走出生命停滞的状态，那么……巫师的生命，不就也终止了吗？ 她还在为自己的智慧沾沾自喜，就忽然听见许寒山质问的声音：“你刚才在干嘛？” 江如鸣以为他在问自己，还懵了一下，结果才发现许寒山在质问自己身后的“巫师”。 巫师淡淡回复：“没干嘛。” 许寒山面色霜寒，语气梆硬，“剧本里不需要有这段。” 巫师笑道：“一点即兴发挥而已，不影响什么的。” 许寒山死死地盯着他，状态很奇怪。 江如鸣发懵地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刚想起来问问这个声音耳熟的“巫师”到底是谁，眼前就又陷入了熟悉的晕眩之中。 最后，她只听见了巫师轻飘飘的质问：“怎么了？你不喜欢这一段？还是……你心虚呢？” 第49章 爸爸 江如鸣最终也没能知道那个“巫师”到底是谁。 她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昨晚那个怪诞的梦被明亮的阳光撕裂了，只留下斑斑点点的痕迹。 刘振早上从酒店回宿舍的时候，时间还很早，因此就连宿舍里窗帘都还拉得很严实，室内光线很暗。 以至于他一抬头看见一个人影就那么直愣愣地反着坐在椅子上，一点声儿都不出，差点把他吓了一个跟头。 他瞪大了眼睛才看清那是谁。 “艹！” 他怕吵醒其他人，小声地骂了一句。 “你干什么呢？跟鬼似的！” 许寒山整个大背心大裤衩，抱着椅背跨坐在椅子上，闻言抬头看了刘振一眼，莫名其妙叹了口气，脑袋又转回去了。 刘振懒得搭理他，自己去收拾收拾书包，预备着出门。结果他鞋都穿好了，在门口回头一看，就见许寒山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坐在那，头发乱糟糟跟鸡窝一样。 刘振看乐了，“哎”了一声 ，问道：“你到底咋了？” 许寒山又淡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刘振：“整这出，你有病吧？” 他摇摇头，一边回复白琬宜的消息一边想起什么，小声跟许寒山道：“哎，我下午那节课就不去上了啊，我对象不舒服，我得陪她去上课。到时候要是点名签到，记得帮我顶一下。” 他刚想以“谢了兄弟”作为这段话的结束语，结果还没开口，就猛然对上了许寒山发亮的目光。 刘振愣住了，觉得黄鼠狼给鸡拜年，有点瘆得慌。 “你……干嘛？” 许寒山忽然从椅子上跳下来，“哥，你是我亲哥。小振哥，你对象……她们寝室，是不是都是咱们一个专业的？” 第65章 刘振发懵地点点头，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听许寒山真诚而饱含情感地喊了一声：“爸爸！” 刘振：“？” 许寒山：“爹，你知不知道你对象的舍友有没有男朋友啊？就是那个，老被叫什么‘小鸟小鸟’的那个。” “……这我上哪儿知道去，我都不是很熟，人家——” 刘振都被他搞懵了，说到一半自己才反应过来，一脸了然地看着许寒山讨好地笑着的嘴脸。 “啊……你？我靠，是这样啊……你小子？” 许寒山央求道：“爸爸，帮我，求你了，我这辈子都没求过你什么。” 刘振一点也不打马虎眼，直说道：“请我吃饭。” 许寒山：“请你吃金子都行。” 刘振笑骂道：“滚！你爱请我还不爱吃呢。” 许寒山“嘿嘿”一笑。刘振这才正色道：“但是我告诉你啊，虽然我跟那个女生不熟，但是我听琬宜说过，人姑娘正经挺好的。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你试试跟人接触一下就得了啊，能行算你有本事，要是追不上你可别硬来，到时候弄僵了你可就是把我给装进去了，琬宜揍不死我的。” 许寒山发誓保证道：“肯定肯定，我不是那种人！” 他再三保证，刘振才稍微放下心，答应跟白琬宜商量一下，帮他前期牵个线。 刘振虽然嘴上说他“追不上”，但实际上他对他这个兄弟还挺自信的，手机上跟白琬宜夸了一路，什么“对待感情慎重”“长得不赖家境不赖”“性格好不爱生气能抗揍”，形容了半天白琬宜才将信将疑道：“行吧，但是说好了，咱们就是牵个线，多的可不干涉。人家看对眼儿了还好，不对付咱们就赶紧撤。” 刘振当然是一百个听话。 这就是为什么，江如鸣在下午上一个选修课的时候，莫名其妙看见刘振和许寒山过来跟她们宿舍坐一块了。 她们宿舍一起选上了这个课，一向都是一起坐在后排的。只是今天白琬宜不太舒服，就让刘振过来陪她一起上课。 江如鸣本以为他们会单独坐在别的地方腻歪，没想到白琬宜依然跟大家坐一起，只不过坐在了其他三个人的后排，旁边就是刘振，而刘振旁边则是……许寒山。 莫名其妙逃掉了自己的选修课过来蹭别人课的许寒山。 江如鸣一时间不懂这是为什么，千里迢迢逃课过来专门坐在小情侣旁边吃狗粮？ 但是不关自己的事她一向不会多问，不理解就尊重就好了。 她跟何燕然、林玮一起坐在前边一排，身后就是白琬宜三人。江如鸣虽然在梦里跟许寒山混得比较熟了，但实际上现实中许寒山只跟他们见过一次面。即便如此， 他也非常自然非常热情地跟每一个人打了招呼，然后淡定地坐在了江如鸣身后。 整堂课都相安无事，江如鸣很快把他抛在了脑后。最后老师留了一点简单的当堂任务，问答写在一张纸上下课交上去就好。 林玮第一个写好，扭头见大家都在奋笔疾书。刘振和许寒山虽然不用写，但白琬宜实在是难受不想写，直接让刘振帮着写。所以唯一一个悠闲地坐在那的就只剩下许寒山了。 她本来想问问有没有人要一起交，她可以顺便带过去，但见大家都没写完，只好自己先交上去。 刘振和何燕然几乎是一起写完的，江如鸣也就是几秒钟后的事儿。刘振先站起来的。他都已经把何燕然的那份儿接过来，扭头问刚要问江如鸣写没写完，写完了他一起交。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动作的许寒山忽然站了起来，问刚刚停笔的江如鸣道：“写完了吗？我也没事儿干，我帮你们交吧。” 江如鸣一直埋头苦写，根本没注意周围，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见许寒山直接把刘振手里的纸一把抢了过来。 “我来吧我来吧。” 刘振看着许寒山没说话，许寒山就又笑着看向江如鸣，“我帮你交吧。” 江如鸣见状，也没多想，把自己的那份儿交给他，说了声“谢谢”。 许寒山：“哎，应该的应该的。” 他一溜烟窜没影了，只剩下身后一脸鄙夷地盯着他看的刘振。 江如鸣最开始其实没觉着有什么。许寒山问要不要加个微信，她见他把在场每一个人都加了，而且大家确实也算是认识，所以就没怎么犹豫地也加上了他。 加了之后他也不会经常给她发消息，但是但凡朋友圈里随手点个赞留个言，许寒山都必回她。而且许寒山老是发朋友圈，还给她的每一条动态点赞留言，以至于让她觉得他是一个话很多分享欲很强的怪人。 但就是这么温水煮青蛙的法子，许寒山愣是凭借一己之力，跟江如鸣混熟了。 周末的时候，江如听又吵着要来找江如鸣玩。他最近好不容易结束一个竞赛，被绑在实验室两个来月，他都快疯了，二话不说就买了票要江如鸣带他在b城玩两天。 几周不见，江如听头发倒是剪短了很多，整个人看上去利索了点，也长大了点。 他一见到江如鸣就开始跟她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导师有多么的事儿多，自己的学长学弟有多么的搞笑，自己遇到的竞赛裁判有多么的让人无语。 江如鸣跟他一起去看了下这两天住的酒店，然后才给他安排道：“明天去xx寺玩，后天去爬山，行吧？” 江如听瘫倒在酒店的床上，无所不应地点点头。 “行！” 这就是江如听非常好的一点，爱好简单，从小就是个很好带的小孩。他不爱上网冲浪，也不爱跟别的男孩出去瞎玩，生活里的事情只有三件：搞科研竞赛、去深山老林里发呆、运动；好朋友只有三个：姐姐、鱼、自己。 因此，爬山可谓是他最爱干的事情，爬着爬着就满身是汗地坐在什么小湖边看着鱼影，一看就是一天。实在没有户外的鱼，他也可以看着他们爸爸养在鱼缸里的鱼，一看也是一天。 就他这个独特的性格，不爱说话也不爱玩，至今手机里的应用都不超过一页屏幕，除了打电话发消息付款，基本上不用手机。小时候说话还不利索的时候，爸妈险些以为这孩子是个弱智。 还好检查过了说不是。 第二天周六，江如听早早地就起床晨跑，回去都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到了江如鸣校门口等她了，她还没起床呢。 江如听的电话直接比她订的闹钟还早，把她喊醒，一接电话就是他兴冲冲的声音：“姐！你起来了吗？我到你学校啦！快来啊快来啊！” 江如鸣又赖了会儿床才起来。等到她收拾好去校门口接他的时候，他都已经等了能有半个多小时了。一般人都会因为长时间的等待而萎靡一点，但江如听完全没有，大老远看见江如鸣的身影就高兴地跳起来。 “姐！我等你好久了！” 他们从来不需要约时间，出去玩都是看当天的心意来的，去不去、去哪儿、几点去，完全都没有谱。因此江如鸣是当场约的附近一个景点寺庙的票。因为入场时间还有很久，所以江如鸣就带着他先在学校里逛了逛。 江如听不是第一次来，但仍然很兴奋，抓着江如鸣的袖子一直跟她说话。 第66章 路过女生宿舍楼门口的时候，他们正巧迎面撞见了在楼底下正在说话的刘振和白琬宜。白琬宜跟刘振说了什么就转身进宿舍了，而刘振在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江如鸣和一边兴致勃勃抓着她袖子一个劲儿喊“姐你理我一下”的江如听。 顿时，他的眼神就迷茫了一下。 江如鸣跟他打了个招呼就预备走了，而江如听瞥了一眼见不认识就没理。刘振冲江如鸣点点头，深深看了一眼江如听才离开。 结果还没走几步，他们就迎面撞见了一路跑过来的许寒山。 江如鸣意外地看着他，就见他停在了两人面前，喘了两下才打招呼道：“嗨，好巧。” 巧？ 江如鸣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好像是特意跑过来的，但是没好意思直接说出来，只是道：“呃……嗨，你……有急事儿？” 许寒山倒过气儿来，才直起身，扭了扭肩膀和脑袋，目光移到了江如听身上。 他好整以暇道：“哦，没事儿啊，就是碰巧遇见。” 江如鸣更迟疑了。 但许寒山丝毫不为说谎而脸红，反而像是才发现一边的江如听一样，“哎呀”了一声。 “才看见，嘶……这是？” 他摸着下巴，好像很感兴趣一样一下子凑近江如听。但江如听脑回路跟一般人不一样，完全没被他的动作吓到，反而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不说话也不躲。 这下可把许寒山给气着了。他也愣挺着不躲，往死里跟江如听大眼瞪小眼。 江如鸣回答道：“这是我弟弟。” 许寒山愣了一瞬。 他眨着眼睛看了看江如听，又看了看江如鸣，终于在他们眉眼之中看到了相似的地方，于是打消了他噎在嗓子眼里的那句“哪种弟弟”。 江如听全程一句话也没说，见许寒山站回去了，就失去兴趣地继续盯着江如鸣看。许寒山眨眨眼睛，霎时间换了个面孔，亲热地凑过来揽住江如听的肩膀，“是弟弟啊！害，怎么不早说？弟弟多大了？来这儿是来玩的吗？哎，你们什么安排啊，有空我请弟弟吃个饭？” 江如听没说话，就那么平静地看着他。江如鸣实话实说道：“我们一会儿要去xx寺。” 许寒山一向自来熟，江如鸣都习惯了。他见状拍了拍江如听的肩膀，“那行，有机会的吧。你们好好玩？” 江如鸣点头，扭头跟他晃了晃手掌，阳光下脸侧的小绒毛接近透明。 “拜拜。” 她笑了下，许寒山的注意力就完全被吸走了，也跟着笑，“拜拜。” 他这辈子都没用过这么恶心吧啦的语气说“拜拜”。 等到江如鸣和江如听都走了，许寒山才一边揉脸一边给刘振发消息。 “确认过了，她弟。你大爷的吓我一大跳，大早上的我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他发完消息一低头，发现自己的衣服竟然在慌乱之中穿反了，不由得眼前一黑。 ……草。 刚才危机解除他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但现在，他睡意全无，满脑子想的都是—— 她刚才不会已经看见他衣服穿反了吧？她会不会觉得他很蠢？ 靠啊，丢死人了。 第50章 相亲 江如听是真的很能逛，偌大的一个寺庙，他竟然每一座佛像都要仔细研究半天。 江如鸣其实并不信这些，手里握着一大把香，但也没燃多少，只是把佛像当艺术品一样走走看看，一个一个对着百度百科认十八罗汉。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忽然看见不远处的佛殿前，一个挺拔高大正在弯腰拜伏的身影有点眼熟。 她脚步缓了一下，隔着人群往那边张望。 那人已经站起来了，在人群之中非常显眼。他一转身，不期然与疑惑地盯着他看的江如鸣对上了视线。 江如鸣只稍稍回忆就想起来了他是谁。 是那个……叫什么来着？施……施启咨！那个机场里跟她一起出差回来的总经理！ 江如鸣恍然大悟，就见施启咨远远地望了她一眼，看不清表情，但很快就走过去了。 竟然……在这里看见了他。 在现实中看见梦里见过的人，感觉有点奇妙，有点像是……网恋奔现？ 江如鸣被自己的形容词逗笑了。 一旁的江如听问她：“姐你在看什么？” 江如鸣摇摇头，“没什么。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吧，都中午了，好饿啊。” 尽管景区周围没什么好吃的东西，但饿的时候就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们在美团上搜索了一下，根据大家的评价选了附近一家小贵的西餐厅。 理由很简单，西餐，下限比较高，就算难吃也不会太过分。 餐厅装修得倒是非常漂亮，他们一进去就听到了旋律悠扬的音乐。服务员引他们到了一张二人位的空位边。但是还没坐下，江如鸣就一眼看见了独自坐在不远处桌子旁的男人。 正是施启咨。 江如鸣在心里感叹了好几句“这也太巧了”，才摇摇头地坐下来，打开了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 江如听对于食物没什么特别的偏好，什么种类的东西都敢尝一尝试一试。但江如鸣其实不太喜欢西餐，所以没吃多少。 感觉胃里接近于饱腹了，江如鸣就停了下来，无聊地看向周围。 中午吃饭的点，店里人不算少。而施启咨就坐在靠窗的位置，长腿交叠，安静地喝东西，面前放着已经空了的盘子。 江如鸣看了看自己面前吃了一半就由于太厚太腻咽不下去的牛排，不由得感叹，他到底是怎么吃得那么干净的？ 但很快她就把施启咨抛在脑后了，一边玩手机一边跟江如听聊天。江如听吃饭很慢，细嚼慢咽的，比江如鸣斯文多了。她也不急着催，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叉子叉点什么东西尝尝，不好吃就尝过一口然后扔给江如听。 他们坐的位置靠店门口比较近，所以店员送客的声音可以清楚地被他们听到。 “请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江如鸣只是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就见到了正在往门外走的施启咨。 认真算来，他们之间的交集也不过是在返回b城的那班飞机安检口有过一面之缘，其余都是江如鸣自己梦见的，因此江如鸣其实是觉得他大概不记得自己的。 刚才碰见的时候，他也确实都表现得不太认识江如鸣的样子，所以江如鸣非常放松。但这一回，他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视线，稍稍侧头，目光落在了江如鸣身上。 这一次距离太近了，所以江如鸣一下子跟他准确地对视。不知为什么，明明施启咨没什么表情，也没做什么事，但她就是在这样的目光下首先退缩了，掩饰性地喝了一口果汁。 门开合的声音传来，施启咨离开了。江如鸣这才放下杯子，暗中挑了挑眉。 下午他们又去附近的自然公园逛了逛。江如听蹲在那公园里的桥上隔着栏杆又看了好久的红鱼。那一尾尾红鱼不知道每天都吃什么，胖得跟个球似的，游动都不灵便了。江如鸣被他带的也跟着蹲着看鱼，看得时间久了，竟然也觉得挺有趣挺能静心的。 第67章 结果就是他们俩排排蹲在桥上光看鱼就看到了太阳落山。 晚上他们回江如鸣的学校食堂吃了顿饭，江如听就先回酒店了——他有晚上锻炼的习惯，现在到了他要回酒店举铁深蹲做仰卧起坐的时间了。 他的生物钟比闹钟还准，江如鸣也没管他，自己买了一块大西瓜，一边捧在怀里用塑料勺子挖着吃一边往宿舍走。 路上的时候，她忽然迎面碰见了几个人。其他人倒还好，她都不认识，但走在最右边的那个男生赫然正是……陆天明。 秋天的晚上其实还是挺冻手的，但为了抱西瓜，江如鸣只能勉强将手缩在袖子里。尽管如此，她的鼻头还是被风吹得红彤彤的。 但陆天明竟然穿着件非常薄的短袖！就一件短袖，胳膊就那么露在外边。江如鸣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嘶……什么体质啊？他不冷吗？ 江如鸣咬着塑料勺子，眉头深深皱起来。 陆天明看见了她，就在快要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忽然跟她打了声招呼：“嗨。” 江如鸣猛然回神，才想起来自己现实中确实跟他见过一面，就是给齐鹤带复习资料那次，因此忙吐出勺子也打了个招呼，“哦！嗨！” 陆天明深深看了她一眼就路过了。江如鸣没多想，很快把他抛在脑后，回宿舍之后先挖了一大勺西瓜喂给了正在敷面膜的何燕然。 “哎呦呦呦！小心点儿宝！别杵我鼻孔里！” 江如鸣笑嘻嘻地使坏，从后边抱着她的脖子硬要给她喂。何燕然只好小心翼翼地抻着面膜张大嘴巴吞掉了那块西瓜。 “嗯！爽！” 何燕然竖了个大拇指。 白琬宜听见了动静，也从床帘里探出头来，“什么什么，我也要吃！” 江如鸣也给她挖了一大块，踮起脚尖举起来去够床上的白琬宜。 白琬宜拎着头发低头一口吞掉了，笑眯眯地捏了捏江如鸣的脸，手指又细又长的非常好看，“真乖！去玩吧！” 江如鸣又回去挖了一勺，站在林玮床前仰头问道：“玮玮，你在吗？要不要吃西瓜？” 林玮探出头来，头发有点乱，穿着背心，胳膊上的肌肉线条非常明显。 “谢谢。” 她低头吃掉了西瓜，冲江如鸣笑了一下。 一边的白琬宜抱怨道：“这几天气温下降有点快啊，晚上出去好冷。” 江如鸣瞬间想起了只穿着半袖的陆天明，道：“哇，刚才我还看见有个人，大晚上的穿着短袖在外边走，看着都冷！” 白琬宜：“哈哈！真的？好牛。” 何燕然道：“真能扛啊，今天没穿秋裤我都感觉要老寒腿了。” 江如鸣一个人吃不完这么大的半个西瓜，索性跟大家一起分着吃完了，然后才去洗了一个温暖的澡，然后才爬上床，玩着玩着手机就睡着了。 睡前还看到了江如听十一点准时给她发过来的消息：“晚安，姐。” 十一点是他雷打不动睡觉的点。江如鸣本来是不会睡这么早的，但今天她走了太远了，身体有点累，所以十一点没过多久就也睡过去了。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像是跌进了云团里一样陷入了黑甜的睡梦。 再次睁开眼，她首先看见的是阳光明媚的街道以及熙熙攘攘的路人。 “滴……【万人迷光环】经验已达到阈值，正在升级中……” “升级完毕，系统功能配置中……” “配置成功，系统提示功能开启，经验清空，重新计算……” “梦境场景搭建中……人物生成中……体验开始。” 嗯？这是什么声音？这又是……梦？ 江如鸣眨了眨眼。 耳边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姐？” 她扭头，就看到了江如听的脸。江如听抓着她的胳膊，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去吧，只要你给我发个消息，我就立马冲进去，到时候咱们俩一起溜就好了。回头妈那边只要耍个赖就行！” 他这一番话可算是把江如鸣说迷糊了。她迟疑地问道：“啊？去哪？” 江如听：“去相亲啊。” 相……亲？ 江如鸣几乎要喊出来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我？相亲？” 江如听道：“对啊！姐你不是不乐意嘛，没事儿，我在这儿随时待命，你就应付两句就行。” 江如鸣还没有反应过来，江如听就推着她往旁边一家店走。 “快去吧，记得给我发消息！我在这儿等你！” 她走到店门前，才惊讶地发现，这家店居然就是今天中午她跟江如听一起吃饭的那家西餐厅。她推开了店门，服务员立即迎上来，笑道：“欢迎光临，请问您几位？” 江如鸣捋了捋目前的状况，唯一知道的信息就是她是来“相亲”的，而且不知道跟江如听密谋了什么，似乎是打算中途溜走的。 因此她不确定地对服务员道：“呃，应该是两位。但，有可能我是有预约的？” 服务员问：“请问可以告诉我您预约时留下的名字吗？” 江如鸣说了自己的名字，服务员没找到预约信息。她想了想，又说了自己妈妈的名字，结果服务员查找了一下，立即笑道：“哦，您预约过，请跟我来。” 她只是猜想，根据江如听的话，这场相亲似乎是妈妈让她来的，所以试试报妈妈的名字，没想到还真是。 她跟着服务员到了一张靠窗的空桌子前。 “就在这里，您可以先看看菜单。” 她接过菜单，发现上边的菜式居然跟白天的不一样，看上去好吃多了！她有点惊喜，还真翻看了半天，等到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想吃什么都决定好了，一抬头，对面还是空着的。 嗯？没人来吗？ 她疑惑地回头看了看门口，空荡荡的没有人。 她又看了看窗外，发现窗外只有匆匆而过的行人，并没有人看起来是要进来的样子。 江如鸣看了看手机，但这回联系人里没有任何新出现的人，反而只有她跟江如听的聊天记录。 最新的一条是江如听几分钟前发来的：“姐我到了，你在那家店门口等我。” 前边都是些不重要的闲聊，看不出有什么信息。 她一头雾水，只能先点了杯果汁喝着，喝着喝着觉得太甜，又点了份蔬菜沙拉。吃着吃着觉得光吃这些有点饿，她索性直接点了主餐。主菜都做好上来了，对面的座位上还是空无一人。 江如鸣莫名其妙，索性直接给江如听发消息道：“怎么回事？你确定我相亲？这也没人来呀。” 江如听很快回复：“啊？” 他道：“没人吗？等下我马上过去。” 没过一会儿，店门就被人推开了，江如听没怎么找就看到了江如鸣，直接过来坐在了江如鸣对面。 “怎么回事儿？怎么那人还不来？” 江如鸣尝了一口刚端上来的牛排，往江如听那边推了推，“我也不知道啊。这个巨好吃，你尝尝？” 江如听皱眉沉思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不会吧？” “不会什么？” 第68章 江如听：“对方……也溜了？” 他不可置信道：“比我们还绝，直接放鸽子是吧！” 江如鸣喝了口果汁，闻言道：“那不是正好？咱们都不用做什么了。” 江如听却依然一脸不满。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江如鸣一边吃一边抬眼看他，好奇地问道。 江如听理所当然道：“当然不一样！你可以看不上他先溜，但是那男的不能放你鸽子啊！什么人啊，妈从哪儿找来的人，傻逼一个！” 他骂得气愤，皱着眉头切下一大口牛排咬在嘴里，仿佛在嚼那个男的一样。 说到这儿，江如鸣才好奇地问道：“哎对了，是妈让我来相亲的吧？对方是谁啊？” 江如听摇摇头，“妈不是说是她老同学的儿子吗？我也都不认识。” 江如鸣皱了皱眉头，觉得这两眼一抹黑的相亲真是万恶至极。 她大概是需要逃掉这场相亲的，但鉴于目前的状况，似乎不用她逃，对方就先跑了。因此她安心地吃着饭，想着这应该算是殊途同归了。 但没想到的是，还没吃完那顿饭，她就眼前一晕，还没睁眼，耳边就传来那道梦境一开始出现过的声音。 “失败！循环开始。提示：请仔细考虑「江如听」的话。” 下一秒，她睁开眼，看到了熟悉的街道。 第51章 你们谁是来相亲的 提、提示？ 江如鸣先是被莫名其妙出现的声音惊到了，第一反应是——她终于在梦里为自己创造了一个提示牌吗？ 好！好啊…… 她竟然莫名为自己感动了一下，然后才注意到这个提示的内容。 “仔细考虑江如听的话。” 江如听的话？他说了什么呢？ 一开始，他说自己是来相亲的，而且似乎计划着跟自己一起逃掉这场相亲。结果她进去之后，那个未知的相亲对象就先一步放了她的鸽子，以至于他们的计划没有派上用场。 当时江如听怎么说的来着？ “你可以看不上他先溜，但是他不能放你鸽子啊！” 江如鸣恍然大悟，心想着“逃掉相亲”不会是前提必须要有“相亲”这个事件存在吧？假设对方根本没出现，那她逃无可逃，就跟蓄满了力的大招全空技能了一样。 江如听还在一边保证道：“姐，你放心去，只要你一给我发消息我就冲进去搅黄他，回头妈那边咱们再说！” 江如鸣沉思了半晌，才扭头看了看他。 江如听不解地问：“怎么了姐？” 江如鸣：“你说……要是对方也是家长逼来的，到时候直接人都不来放我鸽子可怎么办？” 江如听皱着眉头，“不……会吧？不至于这么不讲礼貌吧？” 江如鸣：“……咱们俩憋着搅黄相亲局就很有礼貌了吗？” 江如听噎住了，只好道：“那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江如鸣抱着膀子笑出来了，好整以暇地看着江如听。半天，他也只是道：“我们至少人来了啊，总比直接不来要礼貌三分吧？” 江如鸣笑着摇摇头，伸出手指头点了点江如听的脑袋，“五十步笑百步。” 江如听想了半天问道：“那男的真会放鸽子？” “……也许。” 江如鸣虽然不知道上一次她那位神秘的“相亲对象”到底是主观上不想来还是客观上遇到什么困难了，总之，他上次的确是没有出现。 为保周全，她还是先打开手机给她妈妈发了条信息：“妈妈，你说的那个跟我相亲的男的，他会不会不来啊？” 妈妈很快回了个疑问的表情。 “大宝，什么意思呀？说好的事情怎么会不来呢？” 江如鸣委婉道：“就是……呃，我看约好的时间快到了，但是那人还是不见影子。妈妈，我怕被放鸽子。可不可以帮我确认一下，让他赶紧来啊？” 赶紧赶过来然后好被她放鸽子。 江如鸣在打字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真是个很坏的人。 妈妈：“放心吧大宝，人家孩子不会这样的。我帮你问问啊。” 得到了妈妈的保证，江如鸣才放下心，拍了拍江如听的肩膀问道：“哎对了，你一会儿打算怎么搅黄啊？” 她得先问好了，不至于一会儿手足无措。 江如听疑惑道：“……不是你让我直接进去什么也不说，就愣装出你男朋友的样子来的吗？” 江如鸣震惊地眨了眨眼。 他双手背后，熟练地背诵：“坐下就吃饭，见人就微笑，一问三不知。要是他回去告状说你带男朋友去相亲，咱们就跟妈说是他自己误会了，我是你弟弟，根本就没跟他说过是男朋友，我就是顺便来看看——” 江如鸣听了半天，才出声打断道：“停！” 她皱起眉头，怀疑道：“这能行吗？” 江如听毫不犹豫道：“我觉得不行。” 江如鸣抬头看向他，就听他道：“按我说，要不你现在就直接放他鸽子走人，要不一会儿我直接跟他明说我是你男朋友。反正怎么都是一团糟，不如闹大点，谁都别活。谁让妈非得让你来跟不认识的人相——” 他还没说完，额头就被江如鸣用两根手指交叠着敲了一下。 “然后呢？然后咱俩一起回家挨大骂？” 江如听没说话，只是暗中挑了挑眉。 江如鸣想了想，摆摆手道：“还是按原来的来吧，别改了，不行再说……” 不行大不了重来一次。 她让江如听找个地方待着，自己进了餐厅。服务员带她到了窗边预留好的位置上，先给她倒了一杯免费的柠檬水。 她一边喝柠檬水一边悠闲地看菜单。 这回她没有提前点菜，一个人在位置上不知不觉地喝了不少柠檬水。不一会儿，她就合上了菜单，起身去了餐厅的卫生间。 这个餐厅的卫生间也装修得很好看，一扇大门里边是一道小走廊，走廊两边分别是男厕所和女厕所。 江如鸣在女厕所里刚刚洗完手，正在烘干。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了女厕所门外传来走廊对面的交谈声。 她最开始没有在意，直到她走到了女厕所门边，骤然听到了一道很熟悉的声音，才猛然停住脚步。 “我靠！烦死我了，怎么办？” 这道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钻进门后江如鸣的耳朵里。她辨别了几秒钟就将这道声音与脑海里的一张脸对上了。 是陆天明。 她还没想通怎么会在这里遇到陆天明，下一刻，另一道似乎是与之交谈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是事不关己的语气。 “大哥，是你相亲！关我什么事儿啊？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相……亲？ 江如鸣心想，不会……这么巧吧？ 陆天明很明显重重地吐了口浊气。 “不是，我爸妈非得让我来！我说了八百遍不想谈恋爱，他俩就非不听我的，事先都没告诉我一声就让我来相什么亲。我本来都打算直接不来，回家挨顿揍得了。结果刚才我妈又给我打电话骂了我一顿，让我必须来吃饭，不然提头来见。操！有这样的吗？” 第69章 他们嘀咕了半天，就在这时，女厕所隔间里出来一个也是来上厕所的人。她出来后根本没在意站在厕所里的江如鸣，自顾自洗完手，然后转头就出了女厕门。 门推开的声音似乎吓了外边儿的人一跳。交谈的声音中止了。等到那人完全走了，江如鸣才听见他们再次开口。 另一道声音似乎是陆天明的朋友，他闻言幸灾乐祸道：“哈哈哈哈，你干嘛老是这么想，人家女孩也没招你惹你，你就吃顿饭呗。对了，你之前见过人女孩吗？” 陆天明：“没啊，问题就在于我完全没见过！我就知道好像是我妈以前什么同学家的女儿，靠了，谁好人还得跟根本不认识的人吃饭，想想都烦！” 他的朋友道：“为你默哀。那我先走了啊，你加油。” 但陆天明很快拦住了他，“哎！你去哪儿？太不讲义气了！你就把我一个人扔这儿？” 他的朋友：“不然呢？我陪你来就已经够讲义气的了好吧？你相亲我还跟着？” 陆天明：“不行！你得陪我，不然要是一会儿我跟她聊不来场面多难受啊。” 他的朋友似乎还要走，陆天明低低喊了声：“陈河！你大爷的往哪儿走？” 陈河？ 江如鸣都快忘记这个人了，以至于没有能够立即听出他的声音。 竟然是……陈河？ 陈河无奈道：“那你让我怎么办？你相亲，我搬个小板凳坐旁边看着？” 陆天明：“行啊，怎么不行？” 陈河气笑了，“真不要脸啊你是。” 他似乎是逃脱不开，索性直接开条件道：“回头请我吃饭。要不是你这茬，现在我已经站在台球馆里开心斯诺克了。” 陆天明：“行行行，陪我渡完劫，你爱去哪去哪，行了吧？” 他们俩嘀嘀咕咕地离开了。确定了他们两个已经走远之后，江如鸣才从女厕所里走出来，靠在墙边不由得荒唐地笑了出来。 她之前还在猜测所谓的这个“相亲对象”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路上堵车之类的客观原因所以才没到，没想到真相是他是纯粹故意地不来。 好好好，她现在一点也不为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感到愧疚了，甚至有点后悔不让江如听往大了闹，最好谁也别活。 她出了卫生间的大门，一眼就看到自己原来坐着的桌子边多了两个人，一个深肤寸头，大秋天的还在外套里边穿着件短袖，好像一点也不知道冷；另一个穿着宽大的卫衣，单眼皮高鼻梁，一脸神色轻松。 正是陆天明和陈河。 江如鸣目光在他们俩之间打了个转，这才慢悠悠地往桌边走。 陆天明本来正在急切地跟陈河说着什么，陈河由于角度问题率先看见了停在桌子边的江如鸣。他先是目光顿了一下，然后忙用胳膊怼了怼陆天明。 陆天明正在滔滔不绝地抱怨，忽然被他没轻没重的手法怼得腰侧一痛。他捂着腰子刚一抬头，愣了一秒，然后也立即闭上了嘴，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于是江如鸣就看到正在低头交谈着什么的两人像是察觉到了有人靠近，齐刷刷地抬头看她。 这本来是二人位的桌子，因此陈河只能加了把椅子跟陆天明挤在一起。他俩身量都不小，尤其是陆天明，又高又壮的，短袖下的胳膊覆盖着鼓鼓囊囊的肌肉块。这让他们俩现在的姿势像是挤在一起的两个大土豆。 江如鸣有点坏心眼儿地这么想着，忍不住笑了出来，在心里稍微出了一点点的气。 她故意歪头状似疑惑地问道：“哎？你们……请问你们是来相亲的吗？可是怎么有两个人啊？你们俩谁是来跟我相亲的呀？” 陆天明和陈河保持着一模一样抬头的动作，跟幼儿园大班似的，一时之间竟然谁都没有说话。 江如鸣明知故问地笑道：“嗨？请问……你们听见我说话了吗？” 她觉得他们现在的样子非常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在厕所门口还话很多的两个人这会儿莫名其妙心虚了，但……也许是他们心理素质不强吧。 就这心理素质，还打算放她鸽子？ 江如鸣在心里鄙夷了他们一下。 下一刻，沉默良久的陈河忽然猛地窜起来，动作大到吓了江如鸣一跳。 嗯？ 他站起来干嘛？又不关他的事。 江如鸣没料到这一出。她抬头，发懵地看着陈河，就见陈河站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她，然后才揉了揉后脑勺，眼神飘忽地转头指着陆天明道：“呃……是他！他是来相亲的！” 陆天明抬头看了陈河一眼，然后才站起来朝江如鸣伸出右手。 “嗯……你好。” 他咬了咬腮，刚才还滔滔不绝的嘴巴这会儿就惜字如金起来。 江如鸣觉得他故意不跟自己多说话的，所以象征性地握了握他的手。还没到半秒，就抽开了，以至于让陆天明的手指在半空中徒劳地弯了弯。 她笑眯眯地看着陈河，逐渐回忆起了在梦里跟陈河双排打游戏编手环的革命友谊。 她故意主动朝陈河伸出手，问道：“你怎么不跟我握手呀？” 陈河本来已经退到了一边，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会儿听见了江如鸣的话，才忽然醒过来一样，伸出右手。 他的动作可以看出非常不熟练，甚至握都没握紧，虚虚地环住江如鸣的手。由于这个尺度非常难拿捏，他甚至右手不稳地打了个颤，然后猛地缩了回去。 “你……好。” 陈河属于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类型，这下子也不往旁边退了，就大剌剌地往那一站，笑着直勾勾地盯着江如鸣看。 江如鸣收回了手，用眼尾瞟了眼陆天明，却只见到了他面无表情的侧脸。 她有点失望，因为他好像没注意她在故意冷落他。 嗯？难道因为他在这个梦里不认识自己，所以根本不care陌生人撅他面子吗？ 啊……那她还怎么出气呀？ 她坐下来装模作样地点菜，脑子里却在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就在这时，对面的陆天明忽然打破沉默问道：“你是……江阿姨的女儿？” 江如鸣的妈妈叫江鸾，当初“如鸣”这个名字就是承接“鸾”这个字取的，“如听”这个名字又是承接“鸣”这个字取的。鸾鸟长鸣，百兽伏听，江鸾对自己取名的能力十分骄傲。 “哦。”江如鸣淡淡地应了一声。此时她大可以顺着这个话头聊下去，说说自己问问他，但……她偏偏在陆天明的视线之下拖着长长的尾音，最终干脆道：“是。” 然后…… 然后就没了。 江如鸣忍着笑低下头点餐，余光中看见陆天明稍微有些僵硬的表情。 哼哼！ 扳回一局！ 第52章 还有一个 江如鸣抱着菜单一页一页地翻，看都没看对面的二人一眼。 陆天明和陈河也不知道怎么了，都一齐沉默下来，半天江如鸣都没听见半个字。 她选好了餐，一抬头，就看到了面色各异的两人。陈河安静而专注地看着她，见她抬头嘴角还稍微抬了抬。 第70章 而陆天明则是仰靠在座椅上，单手转动着手机玩，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看，侧脸线条很凌厉。 江如鸣用铅笔在菜单上勾上自己想要的餐，然后才合上菜单递给他们。 “我好了，你们点吧。” 她将菜单递出去，位置处于二人中间，因此他们俩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先出手接过来。 陈河垂眸看了一眼菜单，又扭头看了眼陆天明，刚要伸手接过菜单，一旁的陆天明就忽然以更快的速度抢着接了过来，慢悠悠地坐正。 “好啊，谢谢。” 他双手放在椅子把手上，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江如鸣，在她望过来的瞬间咧嘴一笑。 他翻看了两下，像是随口在问：“哎，你们有谁熟悉这儿吗？我没来过，不知道什么比较好吃。” 江如鸣咬着柠檬水的杯壁，眼睛圆溜溜地盯着他看，就是不说话。 陆天明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陈河道：“我也没来过。” 陈河一开口说话，江如鸣就捧着杯子开口道：“你也没来过吗？” 陈河和陆天明都一齐抬头，江如鸣看着陈河笑眯眯道：“这里的奶油蘑菇汤很好喝，我超喜欢的。” 陈河笑了一下，“是吗？” 他似乎察觉到了江如鸣态度的不对劲，疑惑地看了眼陆天明。 陆天明也感觉到了，但他只是挑了下眉尾，偏头暗自思考了下，然后淡定自若地道：“是吗？那我点一份试试吧。” 他笑着看着江如鸣：“谢谢推荐。” 江如鸣心说谁给你推荐了？她闭上嘴没说话，就听陆天明又问：“这些个名字这么长的牛排呢？我一个都不认识，好吃吗？” 他问完就抬头看着江如鸣，但江如鸣仍然没有搭理他。 陈河见状，迟疑道：“应该……都差不多吧？” 江如鸣道：“不是哦，反正我不喜欢厚切牛排，又腻又多。其他的都还好。” 陈河彻底察觉到了不对劲，闭上嘴安静地看着江如鸣。 陆天明却好像根本没有感受到江如鸣态度的差异一样，闻言竟仍然能够语气轻松道：“哦？是吗？好啊，那我不点厚切了。” 江如鸣惊讶于他的厚脸皮，不由得有些气闷地盯着他看。 陆天明笑着看着她，低头又翻了翻菜单，问道：“嘶……这个红酒是不是那种很难喝的干红啊？” 江如鸣其实本人对这句话非常赞同，干红在她这里跟过期的醋没什么两样。但陆天明这种软绵绵的态度让她不太爽，她故意抬杠道：“我觉得干红挺好喝的，你喝不了吗？” 陆天明闻言抬头，问道：“是吗？” 江如鸣嘴硬地点头道：“当然！” 陆天明又问：“嗯？可是我看你好像一杯红酒也没点，是忘了吗？要不要我帮你勾上？” 江如鸣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完全感觉到自己的拳头都打在了棉花上。她硬邦邦道：“不用。” “真不用？” 江如鸣被问烦了，脱口而出道：“不用！你点你的吧，不用管我，咱们俩眼光又不一样！” 话说出口，她就觉得自己语气重了，想要补救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掩饰性地扭过头去。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对面的陆天明平静道：“眼光？你是觉得我眼光比较差吗？” 她猛地回头，看着陆天明带着笑意的表情，唇色很深。 他放下了菜单，认真道：“嗯……的确，我之前的眼光比较差，对不起。” 这话让江如鸣一愣。她眨着眼睛看着陆天明，一时间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陆天明见她不说话，又说了一遍：“对不起，如果你还没解气的话，嗯……你可以直接骂我。” 他耸耸肩，“只要你骂完我不要把我拉黑就好。” 江如鸣不确定道：“你……” 什么意思？他……猜到她为什么故意不给他面子了？ 只说了一个字，她就无措地闭上了嘴巴。陆天明似乎说完这一大通，自己也不是很有把握，因此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呃……你不会把我拉黑的吧？” 江如鸣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试探道：“你干嘛说这些？” 陆天明闻言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硬硬的发茬，叹了口气道：“呃……你刚才，好像是从厕所走出来的，就在我俩身后。所以……” 陈河听了半天，此刻眼神才忽然愣住了。江如鸣霎时间闭上了嘴。整张桌子都陷入了寂静之中。 最终是陆天明打破了沉默，他看着江如鸣，认真地说了句：“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听到了多少，但是真的对不起。” 他踌躇了一下，反复变换了几下手臂的动作，最终还是双手交叉盖在下半张脸上，小声道：“……你很，可爱。真的。可以不拉黑我吗？” 他觑着江如鸣，双手轻微地相互摩挲。 江如鸣没想到他这么坦白。其实她本来也打算逃掉，并没有十分在意他之前的态度，最多也只是不太舒服而已。 不过……既然如此，她倒是可以利用一下目前的情况。 她打量了一下陆天明和陈河，眼珠子一转，才清清嗓子道：“不行，我还是有点生气。” 陆天明顿住了，然后才道：“那……你骂我吧，打我也行，我不动。” 江如鸣摇摇头，“我不要。” 她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目的，“只要你让我也放一次鸽子，我就不生气了。” 陆天明眉宇间露出疑惑的意思，问道：“啊？那要怎么做？” 江如鸣歪头满意一笑，拎起了自己的外套道：“当然是……我现在就走啊。你们俩自己吃吧，我那份儿也给你们了。” 她毫不拖泥带水地穿衣服。陆天明还没怎么样，一边一直沉默着的陈河却忽然站了起来，问道：“你要走？” 江如鸣衣服穿了一半，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反应怎么这么大。陆天明扭头看着陈河的侧影，闭了闭眼，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句“傻逼”。 他今天干的蠢事不止一件。 江如鸣点点头，穿好了大衣，笑着跟他们两个人摆摆手。 “好好吃吧！” 陆天明没阻拦她。他倒不怕江如鸣报复他，他怕的就是江如鸣不为报复他，纯粹是对他不感兴趣所以用这个借口溜走而已。 他心里正在打鼓，就忽然见江如鸣转过身来。 她想了想，又看着陆天明道：“今天……你结账哦！” 这一桌是妈妈预定的，不知道最后是谁结账。她担心是妈妈远程报销，觉得不值，所以特地加了这一句。 她吃都没吃，妈妈结什么账！ 但原本还盯着桌面发呆的陆天明听到这句话，却莫名忽然松了一口气，笑道：“肯定！” 江如鸣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在高兴些什么，只好转身自顾自地离开。 江如听全程没接到她的召唤，在外边等了好久，乍见她自己忽然出来，还疑惑了下。 “姐？” 他扭头去看餐厅，问道：“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第71章 江如鸣高兴地拍了下手，“哈！我自己逃掉了！厉害吧？” “啊？”江如听也笑了，低头看着她，“怎么弄的啊？我都没派上用场呢。” 她小跑过来，顺便摘掉了自己脑袋上落下的枯叶，跟江如听道：“好啦！完成啦！” 江如听皱了下眉头，“什么……完成了？” 江如鸣道：“梦啊。” 她其实也很疑惑，要是失败了她现在应该重开循环了，要是成功了的话照理来说她的梦就应该结束了。可是现在，她既没有回到梦境一开始也没有醒过来。 奇怪。 江如听更疑惑了，“什么梦？姐你做梦了？” 江如鸣愣了下，换了个问法：“那……相完亲了，咱们接下来干嘛？回家？” “回家？” 江如听道：“不啊，你晚上不是还有一场相亲吗？你忘了？” 晚……上？ 江如鸣傻了，不可置信地问道：“怎么还有？” 江如听叹了口气，“妈说这个人工作太忙，实在安排不开，只能两个人赶在一天见了。” 江如鸣闻言不由得眼前一黑。 这亲怎么相不完了啊！早知道她刚才就在餐厅里吃点之后再走了，本以为会立刻醒过来，现在好了，现在她已经感觉到饿了。 她无力地对江如听道：“你饿吗？” 江如听摇摇头，“还不饿。” “但是我饿了，咱俩找个地方先吃点饭？” 明明说着不饿，但听见江如鸣的话，他还是很开心地笑了。 “好啊好啊，走吧姐。” 第53章 青春期 他们俩找到了个附近的一条美食街，一整条街上都是露天的烧烤、章鱼小丸子、煎饼、烤冷面…… 江如鸣都看呆了，因为按道理来说b城行政管理是不允许出现这样露天的小摊的，这样的美食街只会在晚上出现在她家那边的城市里。 不过既然是在梦里，那就不必纠结了。 江如鸣兴冲冲地拉着江如听从头到尾逛了一遍，没一会儿手里就握着一大把油滋滋的烤串。 她慷慨地每一种都买了双份儿，趁梦里花的不是真钱框框付款，哪怕明知有些串儿是在宰客也没有任何犹豫。 “给，姐给你买的。” 江如听听话地接过来，虽然吃的动作很安静斯文，但速度一点都不慢，跟无底洞一样姐姐给什么就吃什么，几十秒之后就连油渣都不剩。 他长年运动，也不是为了健身好看，纯粹是为了健康。因此他身上肌肉并不是美观性感的那种，相反十分自然匀称，穿好衣服乍一眼看上去甚至不会觉得他是常年泡在健身馆的人。 跟陆天明那种不一样。正因为江如听的熏陶，江如鸣大概了解一些健身常识，一眼就能看出陆天明那种是专门为了好看练大的肌肉块，实际上拼速度和耐力未必比得过江如听这种。 也正因如此，江如听对自己的饮食控制很严格，油炸或含糖量高的食物一向都不怎么吃，晚上八点之后连水都不喝。江如鸣知道这一点，因此特意在梦里给他个机会开开胃。 也算是虚拟弥补一下这可怜的孩子了。 她本以为得强迫一下江如听才会吃，但意外地，他没有发出任何疑问，就跟自动吃饭机器一样，江如鸣给喂什么就吃什么。 江如鸣一边嚼羊肉串，一边好奇地问他：“你不是不吃这些的吗？” 江如听把自己和她手里废弃的木签都扔进垃圾桶，解释道：“没关系，今天和明天多做两组有氧就好了。” 江如鸣对他的毅力佩服不已。他们姐弟俩简直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江如鸣为人最缺的就是毅力，干什么都容易三分钟热度，而且想到哪儿做到哪儿，做不下去了就会中途放弃。 没有计划，没有安排，全凭一股子气撑着。 但奇也奇在她颇有几分灵气。不论是学习还是爱好，虽然总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但就是能凭那几分灵气叫人眼前一亮。 上中学的时候她成绩还算可以，但就是不够努力。因此她成为了成绩不错的那批学生里唯一一个天天被老师揪着骂，恨铁不成钢的一个学生。 但江如听就完全相反。他无论做什么都要一步一步非常清晰，并且总是能凭着惊人的执行力最后成功。 他没有江如鸣的捷才和灵气，但在某些方面很有一股子钻死胡同的牛劲儿。高中的时候，他的语文一向都勉强能及格，作文写得一塌糊涂。但偏偏他数学非常好，好到能看一眼题目就解构出题思路的程度。 那时候，他的兴趣爱好就是一个人去逛书店，也不买习题集，就挨个儿书翻，翻到什么数学大题就凭脑子当场解。这么玩一下午他都不会累。 不过他偏科太严重，最后高考成绩没有基本无弱点的江如鸣好，因此报了江如鸣大学的第一志愿滑档了，只能去另一座城市的大学。 当初江如听甚至为此整个暑假都在丧气，闷头在房间里一个人买了一堆奇形怪状的魔方玩，等出来的时候，奇奇怪怪的公式就写满了几张废纸。 当时还是他们的妈妈江鸾实在有点担心他，才给当时留校做项目的江如鸣打了个电话，让她跟江如听好好聊聊。 据江鸾说，江如听当时就抱着他的枕头，面对着墙壁坐在角落里，一边闷闷地抹眼泪一边跟江如鸣打了三小时的电话。 那之后他才渐渐好起来。 江如鸣一直都觉得江如听比自己聪明，但与此同时江如听也从小到大都觉得姐姐比自己聪明，很崇拜姐姐，因此什么都要跟着姐姐走，什么都要跟姐姐一样。 江如鸣对此都已经习惯了。 她忍不住翻了翻手机，找出以前她跟江如听的聊天记录，拍拍他的肩膀不怀好意地笑道：“哎，要不要看看你的黑历史？” 江如听凑过来看了眼她的手机屏幕，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那不是黑历史。” 江如鸣把手机怼在他脸上，“不是黑历史你干嘛不敢看？略，爱哭鬼！” 江如听没有任何羞恼的神色，他接过手机看了看，认真解释道：“我没有不敢看，这些我都备份成了pdf存在u盘里了，我经常会看的。这个是交流，灵魂交流，不是黑历史。我也不会随便哭，那是情绪自然流露。” 江如鸣瞪大了眼睛，“你存在u盘里了！？” 江如听点点头，“嗯，格式都调得很好，比你这个好多了。” 江如鸣只是不理解地评价了一句：“真有闲功夫。” 江如听笑笑没说话。 他们走走吃吃，正经的饭一点没吃，不健康的小吃倒是断断续续吃了一肚子，以至于都快接近晚饭的时间了，江如鸣反而饱得不行。 到了这个点她才想起来正事，问江如听道：“哎，晚上那个咱们也要逃掉吗？那人你也不认识吗？” 江如听歪头，“姐，你问我干嘛？逃不逃要看你啊。你要是看不上他，就喊我一声，到时候我进去把你救出来。” 江如鸣又迟疑地问：“那……我要是看上他了呢？” 江如听：“那我就蹲树下边等着，等你吃完饭喊我回家。” 第72章 江如鸣笑了，“你以为你是蘑菇啊？还蹲树下边。” 她怎么可能在梦里看上谁？既然第一场相亲逃了，第二场最好也中途走掉，以免出什么问题再重来一遍。 那她可就要再相一遍亲了，流水席也不是这么个吃法。 她问江如听：“这个人也是妈妈老同学的儿子？” 江如听摇摇头，“不是，我就听妈说过，这个是她以前在县政府工作的时候认识的同事的儿子，说是年纪很大了，但就是不找对象，他家里人很着急。” 江鸾一辈子都在政府机构里工作，早年确实下过县政府，后来才调走的。江如鸣记得是大概初中的时候，妈妈才不需要经常住在外面。 她又问：“你见过这人吗？” 江如听摇摇头，“没有。” 他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姐你实在想知道可以管妈要照片。” 江如鸣心想也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打开江鸾的聊天框，问她可不可以把相亲对象的照片发过来先看一下。 江鸾过了很久才回：“嗯？怎么啦大宝？想提前认识认识啦？[微笑]” 她管江如鸣叫“大宝”，管江如听叫“小宝”，两人都二十来岁了也是这么个称呼。 江如鸣：“……哎呀妈妈，你就发来一下嘛。” 江鸾回了个“偷笑”的表情，然后才发过来一张照片。 一张……证件照。 甚至还是直接从护照上翻拍下来的证件照，上面盖着明显的章。 妈妈：“就是这个孩子。他妈妈是我老朋友了，老早在县政府里就认识，人品能力条件都信得过。大宝你好好看看。[微笑]” 江如鸣看着那张模糊的证件照，愣了一下，因为就算拍得很糟糕，她也能看出来那张清隽英俊的脸是谁。 正是看起来要年轻一些、青涩一些的施启咨。 江如听凑过来看了一眼，皱眉疑惑道：“怎么是他？” 江如鸣很意外地问：“你认识他？你怎么认识他？” 江如听接过她的手机仔细看了看，确认道：“就是他，我记得他。” 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满脸懵的江如鸣，问道：“姐你不记得了吗？你高中的时候还喜欢过他一阵儿，不记得了？” 啊！？ 江如鸣这回彻底惊了，迅速在脑子里回忆自己高中时候的事情。 江如听将手机还给江如鸣，“我不记得他叫什么了，但是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他跟他妈来咱们家做客过。他穿了件白衬衫坐在客厅，你当时跟我在房间里，非要开门偷看他，然后你就跟我说他穿白衬衫特别帅。之后他又来过一两次，你每次都去跟他说话。后来你住校了，就没再见他。” 江如鸣感觉自己的记忆跟陈旧潮湿了的胶卷一样，艰难地往回倒。 说起来，人十几岁情窦初开的时候总会不太能控制得住感情。她高中的时候也是这样，莫名其妙就会对什么男孩子产生好感。但产生好感了她也不会做什么，干等着过一段时间兴趣磨灭干净了，她就会自己把这段感情给忘了。 这样所谓的“喜欢”她有好几段，时间久了，她早就已经忘干净了。 但经江如听这么一提醒，她才忽然记起来自己高一的时候似乎确实短暂地“喜欢”过一个来家里做客的大哥哥。但是年少时荷尔蒙作祟产生的感情大多都是生理上不可控的自然现象，很快就会代谢干净。因此住校之后她很快就把这事儿抛之脑后了。 不是梦里的设定，是她现实里，确实有过这么一段。 嘶…… 江如鸣面色微妙起来。 她奇怪地问江如听：“这你也记得？我自己都忘了……” 江如听瞥了她一眼，“嗯，其他人我也记得，你还说过我的一个同学很帅。还有……还有那个姓徐的，给你买花送到家里那个傻逼，我也记得。” 江如鸣赶紧拦住他，“行了……我的黑历史你比我记得还清楚！不安好心！” 别的都是小时候随口一提，江如鸣都不太记得了。唯有这个他嘴里“姓徐的”，她记得很清楚。 无他，因为当时她对这人做的事不太地道，因此记得很牢。 她在大学里没谈恋爱，但大学之前，她其实有过一次恋爱经历。 那时候，她青春期不是没对男孩子有过好感，但一来她不敢主动，二来她的那点“喜欢”总是消散得很快，从来没有长性。因此她高中一直都没有尝试谈恋爱。 直到高中毕业后的暑假，她班上一个男生忽然跟她表白了。这个男生叫徐清，曾跟她短暂做过同桌。 江如鸣不爱说话，但是徐清性格温柔开朗，是少数能跟她聊起来的类型。因此当时他们俩上课也会偶尔说悄悄话，互相帮忙看着老师，下课互相抄作业什么的。 但也仅止于此，换了同桌之后他们俩的交流就少了，江如鸣根本没预料到他会在毕业后表白。 当时她也说不上喜不喜欢他——情感经历不足的时候，人是辨别不清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的。 但总之徐清笑起来挺阳光挺好看的，因此很好奇谈恋爱是什么感觉的江如鸣一时冲动就答应他了。 那也是她人生中唯一一次被表白。 当时，他们谈了所谓的“恋爱”不过一个月，徐清非常热情，总是给她发消息，还约她去游乐场、去电影院，甚至还订了好大一束花送给她，直接送到家里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江如听知道了她在谈恋爱。 好在毕业了家里也不太管她谈不谈恋爱，只是她对此非常为难。 她感觉自己似乎不是特别想跟徐清在一块儿待着，每次他约她出去玩，她大多都会找借口不去——她感觉自己更想自己待在家里看剧打游戏。 以至于两周之后，她就开始琢磨着想要分手。但徐清实在是太好了，她不知道要怎么提。于是就这么别扭了一段时间，她索性发了条“我们分手吧”然后就拉黑删除一条龙，再也没敢联系过徐清。 好在她的大学开学非常早，很快她就走了。徐清后来有没有想办法找过她她也不知道。但无论如何，这事儿她一直记着。 江如鸣叹了口气，“哎，别提了。” 江如听：“不提也是个傻逼，买那么大一束花！” 江如鸣没理他，自顾自吃起了刚买好的冰淇淋。 他们俩玩得太开心，以至于有些忘了时间。等到江如鸣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晚上相亲似乎…… 要迟到了！ 第54章 还记得我 等到江如鸣和江如听一起着急忙慌地赶回那家西餐厅的时候，距离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七八分钟。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都已经迟到了这么久了，她索性在外边喘匀了气才推门进去。 这一次，还不等服务员引导，她就率先看到了熟悉的靠窗位置上早已坐着一个人。那人长腿交叠在桌下，发丝被打理得一丝不苟，正在偏头跟什么人打着电话。 正是施启咨。 江如鸣对服务员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她引领了，自己慢慢走向那张桌子。 其实这会儿她脑子里产生了一个比较小人的想法——她怀疑施启咨会不会因为她迟到了，所以在跟家长打她的小报告。 第73章 但凑近了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想多了，因为施启咨正在对电话那边匆忙地交代着什么工作的事情。直到她坐在了对面，他才抬眼看向她，然后微笑着用嘴型无声地说了句“抱歉”，才迅速对电话那边说道：“好了，技术问题暂时没办法……是的，之后，这个项目我就不再负责了……好，有问题再联系我。” 他挂掉了电话，坐直身体，稍微含胸道：“抱歉，耽误时间了。” 江如鸣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梦里是什么人生阶段，但总之应该比现实里的自己年纪更大，不然妈妈不会这么着急帮她相亲。但无论如何，她本人是没有正式工作过的，因此见到施启咨这种跟她处于人生不同阶段的人，明显感觉到了一层隔阂—— 嘶……难道这就是代沟？ 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是我迟到了，对不起。” 施启咨却笑了，特意低头看了眼腕表，语气疑惑道：“嗯？是吗？我都没有注意到。” 他自我介绍道：“如……鸣，你好，我叫施启咨。” 江如鸣一向随意惯了，但面对着彬彬有礼的施启咨，她却也莫名也坐正了，拘谨地点点头。 “哦……你好。” 她其实还是有些懊恼于自己迟到的事情，所以蹦出这么几个字之后就闭上了嘴巴。 施启咨笑着将菜单递给她，“我还没有点餐，你先来吧。” 江如鸣忙接过菜单，挡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她没有看施启咨，自然也没有发觉他沉吟的目光。几秒钟之后，施启咨忽然开口打破沉默道：“这里是江阿姨订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西班牙菜。” “……啊？” 江如鸣从菜单里抬起头，“哦，还好吧。” 她想了想，“那个奶油蘑菇汤，很好喝，就是喝久了有点腻。” 施启咨：“嗯，确实，欧洲人喜欢的汤一般都很浓郁，容易腻。不过西班牙海鲜炒饭相对来说比较适合我们的胃口，你可以试试。” 江如鸣翻开菜单指给他看，“是这个吗？” 她看了眼价格，不由得小声道：“唔！果然是西餐的价格。” 施启咨听见了她的吐槽，低声笑了一下。他双手撑在桌面上，赞同道：“确实，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贵。” 江如鸣有点意外于他的反应，抬头呆呆地看着他。 他认真解释道：“我之前有个西班牙的同学，他教过我做西班牙海鲜炒饭。我试过，其实成本算起来也就是普通炒饭加一点海鲜。尤其是在西班牙，海鲜成本很低，结果回国却卖得这么贵。”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大概是……商品溢价？” 江如鸣“哇”了一声，问道：“你还会做这个？” 施启咨微笑着点点头，“之前留学实在是没东西吃，只好什么都学着做。学会了之后才知道，有一些在国内卖得很贵的西餐，其实都是价格虚高。我记得……西班牙有一种类似于火锅的菜，里面有动物内脏，好像在国内也卖得很贵。但其实那只是类似于韩国部队火锅一类的东西，历史上人们没东西吃的时候有什么放什么用来充饥的食物而已，没什么特别的。” 江如鸣其实跟父母的朋友们都不是很熟，要不是江如听提醒她高一时那段短暂的回忆，她根本记不得施启咨是谁。本来他们也没怎么见过，后来各自上学工作，更是毫无交集了。因此江如鸣完全不了解他的人生轨迹。 她好奇地问：“你在西班牙留学过？” 施启咨摇摇头，“西班牙的食物还是很丰富的。” 江如鸣没听懂，疑惑地“啊”了一声，就见施启咨笑道：“所以，只有在英国留学，才会贫瘠到没有东西吃。” 江如鸣愣了一下，才理解他的话，不由得笑了一下。 见到她终于轻松地笑了出来，施启咨才放松了上半身，微笑着注视着她。 “看来英国东西难吃名不虚传！” 施启咨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点点头，“嗯，确实。” 他故作回忆的样子，表情有些难受，才叹气道：“不堪回首。” 江如鸣手撑着下巴，好奇地问道：“那你是不是会做很多东西啊？” 施启咨：“一般吧，只是同学来自哪里的都有，所以学的菜系比较杂。我记得印象最深的，是一种葡萄牙菜，炙烤乳猪。” “烤乳猪？”江如鸣惊讶，“我们不是也有吗？” 施启咨笑着点点头，“嗯，做法稍微有所不同，但大体一致。这种炙烤乳猪在葡萄牙中部地区很流行，有专门的老餐厅做，只挑未成年的乳猪整只串烤，制作过程的图片看起来让我……轻微不适。这个我不会做，但是当时听那个葡萄牙同学讲的时候很震惊。我当时就在想，留学之前我就听说葡萄牙是一个动物保护法十分完备严格的国家，素食主义者很多，但身临其境地看来……” 他道：“全世界的人类相差并不太大，不过如此。” 江如鸣听得很认真，最后点点头，“是哦。” 施启咨又道：“而且，中欧的国家都有个很有意思的习惯，就是——无论做什么都很慢。” 江如鸣已经沉浸于听他讲故事了，撑着脸颊认真地看着他。 他继续道：“尤其是意大利、葡萄牙，政府办公机构慢不说，就连人们日常生活都很慢。我之前到过意大利，在郊区约见一位教授。他们家约我晚上八点到，我当时还不懂意大利的社交礼仪，于是按照自己的习惯提前十分钟到了。结果，我刚敲门，等了好久都没人开。几分钟之后他们家才有人来给我开门，所有人都一副震惊无措的样子看着门外的我，我当时尴尬极了，但又不知道怎么回事。” “后来一位朋友告诉我，在那边，公认的社交礼仪是约见不能早到，必须要晚到。譬如他们约我八点到，我最好晚一点到，晚个十分八分甚至半小时都没关系。如果准时到或者提前到反而会被视为不礼貌。” 江如鸣疑惑道：“啊？为什么？” 施启咨笑道：“很奇怪是不是？我当时也不理解。后来我跟那位教授熟悉了之后，忍不住问他这个问题。” “他说，因为生活是没有什么时间必须要做什么事的要求的，随性所致就好。” 江如鸣懵懂地听完全程，自言自语道：“随性所致……” 刚说出四个字，她就忽然意识到了施启咨的用意，猛地抬头看向他。施启咨毫不避讳她的目光，反而自如地冲她笑了笑，既没有解释更多也没有就着这个问题继续说，而是温声问道：“点好了吗？” 江如鸣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菜单。 “哦……哦！点好了，给你点吧。” 她连忙把菜单递给了施启咨，见他熟练地接过菜单，低头翻动，不过几下就勾选了好几个，似乎对这里熟悉不已。 江如鸣忍不住问道：“你……经常来这里吗？” 施启咨抬头，鼻峰高挺。 “嗯……是的。” 他迅速点好单交给服务员，扭头看向窗外，“这旁边就是xx寺，一座很古老的寺庙。我爸很信这个，但是他身体不好，所以会让我定期来拜一拜。每一次来，我都会在这家餐厅吃饭。” 第74章 江如鸣猛地回想起自己在寺庙里遇见施启咨的事情，恍然大悟。 “哦，你喜欢这里？” “不是，”施启咨扭头冲江如鸣笑了笑，“是因为附近其他的餐厅都太难吃了，只有这里还算可以。” 江如鸣有些意外两人不期而然重合的想法，忍不住笑了。 施启咨问道：“怎么了？” 江如鸣摇摇头，“没有，就是……你跟我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样？” 施启咨很意外，问道：“想象？那……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 江如鸣想了想，实话实说道：“应该很……精英，很厉害的那种人？” 她摇摇头，“哎呀，我也说不好。” 施启咨笑道：“哈？你怎么会这样想？” 他沉吟了一下，忽然转而玩笑道：“唔……也不错，如果你愿意，可以把这个评价告诉我妈，这样她就不会一直觉得我每天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了。” “啊？” 江如鸣很意外，她觉得无论如何施启咨都是不至于被赋予一个这样的评价的。 施启咨却双手握在一起，语气轻松道：“之前还好，最近我正在换工作，正处于空档期，她就更担心了。大概她的噩梦里都是我被公司扫地出门无事可做的场景。” 他故作感叹，让江如鸣跟着笑了。她顺着话题问下去：“你在换工作呀？我看你刚才好像挺忙的呢。” 他解释道：“最后的交接工作还没完成。给别人打工就是这样，赎身的时候都要花两个月走离职流程。” 江如鸣笑道：“那你之后找好下家了吗？” 施启咨点点头，“嗯，他们开出的工资比上一家高很多，所以我答应跳槽答应得很快。” 他跟江如鸣对视一眼，一齐默契地笑了。 施启咨笑着问道：“怎么了？这样做不对吗？” 江如鸣竖了个大拇指，“很对！我们打工人就是要这样！这是写在打工人大宪章里的精神！” 施启咨被她逗笑了，眉眼温柔，“是的。” 一部分菜已经上了，江如鸣一边用勺子挖了一点汤喝一边随口问道：“那你下一家公司叫什么啊？” 施启咨回答道：“xx科技。” 江如鸣顿了一下。那是一个行业内数一数二的大厂，听施启咨的口风，他大概是被人高薪挖墙脚挖走的，且必不可能是一般的基础岗位。他之前那么说，估计是谦虚。 她在心里感叹了一下，然后暖呼呼地喝了一口奶油蘑菇汤。 抬头的时候，见施启咨点了一杯红酒。他们俩是完全分开点餐的，因此江如鸣不知道他都点了些什么。 她一般不喝红酒，所以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酒？” 施启咨回答道：“一种甜型红酒，你想试试吗？” 江如鸣摇摇头，“不了不了，我个人不太喜欢红酒的味道。” 施启咨没有勉强，“嗯，是的，比较正宗有名的红酒都非常涩非常烈，我也喝不来。” 他举了举手中的杯子，“只能喝得来不太正宗的。” 江如鸣其实完全不饿，所以有一口没一口地喝汤，听施启咨时不时讲一些有趣的故事，竟然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喝过了她最喜欢的蘑菇汤，她才坐直，深深地吐了口气，向施启咨解释道：“嗯……今天很开心，谢谢你。不过我有点事，要先走一会儿，你慢慢吃吧。” 她觉得施启咨似乎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她也就不想耍什么花招了，直说就好。 施启咨果然没有多问她要离开的原因，只是体贴道：“好。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送你。” 江如鸣连忙摇摇头，“不，不用了。” 施启咨顿了一下，道：“好吧，那……注意安全？” 他试探性地看着江如鸣，让江如鸣觉得他好像还有话要说，但他欲言又止，让她不知道怎么办。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最终一齐笑了。施启咨无奈地用手指捏了捏鼻梁，犹豫道：“对不起，这可能有些越界。但是，你想要提前离开，这让我真的有点担心。所以——” 他问：“请问，你对我的印象还好吗？是有哪里……不满意吗？” 他注视着她，眼中罕见地有些忐忑，让她愣住了。 印象？ 她早已经忘了六七年前在家里偶然见到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规矩坐在家里沙发上的样子了，更忘记了自己怎么会忽然产生好感。但假如当时的施启咨和现在一样，像一棵白杨树一样温和挺拔，礼貌又不失风趣，她想，她至少确实不会对这样的人印象差。 她实话实说道：“不，不是因为你，我是真的有事。你……” 她想了想，笑了一下，“你可能不记得了，咱们小时候还见过几次呢。” 施启咨闻言却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反而笑了，道：“哦，原来你还记得。” 这回轮到江如鸣意外了，她惊讶地“啊”了一声，就听施启咨道：“我之后再去拜访，江阿姨就说你住校了。等到你假期回家的时候，我还特意跟着我妈去了一次，不过……你当时就没再来跟我说话了。后来我去留学，就再也没见过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你早就不记得我了。” 江如鸣有点心虚——她实际上确实是早就不记得他了。但她现在只能默不作声地摇摇头，转移话题道：“那……没事的话，我就先走啦，拜拜！” 她站起来笑着摆了摆手，施启咨坐在位置上也学着她的样子摆了摆手。 “拜拜。” 直到江如鸣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施启咨才低头呼了一口气，虚握的右手展开覆盖在裤子上。 手心因为紧张冒出的汗也跟着沾在了裤子上。 第55章 门神 江如鸣还记得等在外边快要变成蘑菇的江如听，因此匆匆喝完自己最喜欢的奶油蘑菇汤就出来了，第一时间小跑到那棵树下，大力拍了一下江如听的后脑勺。 “哎！结束啦！” 江如听似乎正在数叶子，听到江如鸣的脚步声才立即回头——即便是等了这么久，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不耐烦的神色，反而在看见江如鸣之后开开心心地笑了起来。 “这么快吗？” 江如鸣：“因为他人比较好啦……哎对了，这是最后一个了吧？我没有别的相亲局了吧？”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不放心地确认了一下。 好在江如听摇了摇头，“……没了，妈筛选出来合格的就这俩。” 江如鸣放下心来，也学着江如听的姿势蹲在路边，安详地等着自己的梦醒过来。 就在这时，江如听忽然开口问道：“……姐你觉得这个人很好吗？” 江如鸣随意地点点头，“嗯，挺好的。” 江如听又问：“他性格怎么样？听你话吗？做什么的啊？姐你要跟他试试吗？” 江如鸣根本就没往长远了想，闻言只是糊弄道：“性格……就挺好的。具体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但应该挺厉害的，说是正在跳槽。” 江如听：“跳槽？跳槽去哪儿？” “xx科技。” 第75章 江如鸣闭着眼睛感受微风从脸上吹过的感觉，就听旁边的江如听忽然重复了一遍道：“xx科技？” 他疑惑道：“那不是你现在的公司吗？” 啊？她……现在的公司？ 江如鸣忽然睁开了眼睛，心下一跳。但江如听的声音已经渐渐远去了，眼前灯光闪烁的街道逐渐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色彩……下一秒，她在自己宿舍的床上睁开了眼。 她发了两秒的呆，才扭头去打开手机看时间。 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灿烂的阳光，因此看过了手机她才发现，现在已经是天光大亮的早上九点了。 宿舍里只有白琬宜还没有起床，其他两个人都已经不见了。江如鸣照例翻了翻手机，看到了来自江如听的新消息：“姐你起床了吗？” 只有这一条，没得到她的回复他就没再发来新消息。 她回复了一条“起了”，然后就关掉了和江如听的聊天框，往下翻，看到了妈妈江鸾的新消息。 妈妈：“大宝你什么时候放假呀？你姥姥生日的时候有空回家来吃顿饭吗？” 江如鸣这才记起来，姥姥的生日似乎确实是快到了。他们那一辈的老人不爱过公历生日，只过农历生日，而且怎么过、几岁过都有自己的讲究。因此算不清农历日子的江如鸣总是没办法记得清姥姥的生日。 她翻了眼日历，心里有了数才回复妈妈道：“那天正好是周五，我可以请个假，晚上到家，正好回家住一个三天小长假的周末[心心]。” 妈妈暂时没回。她关掉了手机，这才伸个懒腰起床。 江如听一早就等在校门口了。今天他们计划着去爬山，因此江如鸣是戴着宽檐遮阳帽，背着登山包下去的。他们俩选的是不算太远的一座自然公园里的小山，并不难爬，与其说是运动，不如说是用来散步的。 这点运动量对于江如听来说不在话下，因此他的注意力不在爬山这件事本身，反而边走边四处张望，甚至在半山腰跟一只常年生活在山上的流浪橘猫一起走了一段，还单方面跟人家聊了半天。 但江如鸣是真的不爱运动。就算理智上明知运动才会健康，但她就是迈不开腿，只想回床上躺着。因此最开始的新鲜劲儿过去，那清新怡人的空气以及青葱翠绿的景色就不太能弥补她浑身的疲乏了。 江如听一天下来还能蹦能跳地回酒店收拾收拾预备着赶回去的航班，但江如鸣整个人都十分萎靡地与江如听分别，萎靡地拖着身体回学校，萎靡地给自己买了一杯又甜又暖的奶茶。 高糖的奶茶下肚，江如鸣才感觉胃里活了过来。 她喟叹地眯了眯眼睛，侧头去看天边将要落下的太阳，终于能短暂地忘却自己面条一样的两条腿。 “铃铃。” 耳畔传来风铃响的声音，是旁边咖啡店正门被人拉开后风铃响的声音。 奶茶小铺和咖啡店比邻着，只是面积比咖啡店小很多，只开了一个小小的摊位。 江如鸣下意识顺着声音扭头去看，正看到一个穿着棒球服、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正在低头进门，口罩挡住了大半张脸。 是魏之洲。 要不是江如鸣认识他，真的会以为他是什么狗仔，竟然把自己挡得这么严实。 他走路根本不看前面，只顾盯着脚尖，因此没看见不远处的江如鸣。 其实一般来说，江如鸣不太会主动跟男同学打招呼。但也许是梦中跟或是熟悉或是不熟悉的男生接触得多了，她下意识地不再把同龄男生当成另外一个星球的生物，反而平常心了一些。 都是人嘛，男生女生都一样。 她记得自己上回跟整个宿舍一起去玩剧本杀，还是魏之洲给他们打的内部折扣。因此她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就颇为自然地出声道：“之洲学弟！嗨！” 话一说出口，她都有点惊讶于自己的勇气。 魏之洲听见自己的名字，才停住脚步，扶着咖啡店的门猛地扭头看过来。 他的表情完全被口罩挡住了，因此江如鸣看不见他的神色，只能看见他忽然跟发条泄劲到了头一样呆呆地一动不动看着自己。 她还在为自己在社交方面的进步而沾沾自喜，这一下却有些懵了，迟疑地问道：“之洲学弟？” 这一次，魏之洲才如梦初醒一般站直了身体，刚想说话又发觉不对劲，忙摘下口罩道：“……学姐好。” 他身形高大，站在门口几乎要把人家的店门整个给挡住了。江如鸣见他打完招呼也一动不动站在那，刚要出声提醒他，店门内就似乎有人要往外走。 “……你好，借过一下。” 那人蓝发十分显眼，耳侧坠着银色的长水滴形饰品。他侧身避开魏之洲，低着头一直单手在手机上飞快地打字，眼睛都不抬一下。 魏之洲避让开来，咖啡店的门没人扶着，就自动关回去了。陈风扬下意识抬头用胳膊挡住门，结果扭头就看到了捧着奶茶站在一边的江如鸣。 那一瞬间，江如鸣明显看见他的眼睛瞪大了。 她刚才主动跟魏之洲打了招呼，这种掌握主动权的感觉让她觉着不错。于是她没怎么犹豫，也跟陈风扬笑着打了个招呼：“嗨！” 陈风扬愣了一下，猛然把手机揣进兜里，回了一声“嗨”。 说完，他似乎才反应过来，眼中划过点惊喜，一直盯着江如鸣。 也是在这个时候，江如鸣才猛然想起来，自己现实里跟陈风扬是不认识的，他们俩唯一的交集就是她在咖啡店大社死的那一次。 都怪那些梦！梦里跟他太熟了，以至于她完全忘记了现实里陈风扬还不认识她，下意识当成熟人打招呼了。 她顿时有些后悔，但话已经说出口，收不回来了。 现在正是晚饭的时间，小吃街上人越来越多。刚才魏之洲好歹能给店门口留个缝，这回陈风扬也站在这儿不动了，两个人彻彻底底把人家店门口堵死了。 路边一个人正要进店喝咖啡，但走到台阶上就发现陈风扬和魏之洲跟门神一样堵在那，一动不动地朝着同一个方向看。人家没办法进去，有点不知所措地停下来了。 江如鸣见状赶紧提醒道：“哎，你们……好像挡住别人了。” 她一开口，陈风扬和魏之洲都一齐扭头，然后不约而同地一起让开了，一左一右站在旁边，比刚才堵正中间的时候还像门神。 他们俩一左一右都看着要进店的那个人，把那人看毛了。人家小心翼翼地穿过中间走了进去，进去之后还一脸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眼他们俩。 江如鸣扭头往咖啡店里看了眼，又看了他们俩一眼。 “呃……那，拜拜？” 她倒吸一口气，刚要说一句拜拜就赶紧溜，陈风扬就瞥了眼魏之洲，直接跟上来冲江如鸣笑了下。 “哇，你还记得我啊？” 江如鸣没预料到他会跟上来，咬着吸管扭头看了他一眼。 “嗯……记得的。” 如果记得更清一点，分清楚哪些是梦哪些是现实就更好了！ 她愤愤地想。 吸管口已经被她的牙齿咬出凹陷的痕迹了。陈风扬似乎丝毫不在意她的态度。明明只见过一两次，话都没说过，但他偏偏跟上来一副一定要跟江如鸣搭上话的架势。 第76章 “我叫陈风扬。呃……你叫什么啊？” “江如鸣。” 虽然不太明白他这是什么用意，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她忍不住想，他还记不记得自己口出狂言想要他微信的事情？记得的话，那他心理素质是真的强啊…… “请问，我们可以……加一个微信吗？” 嗯？微信？ 她怀疑自己幻听了，又或是自己的心声不小心说出来了，意外地扭头看向陈风扬。 “啊？” 陈风扬深呼吸了一口，才重新笑起来，又问了一遍：“你也是街舞社的吧？我上次看见你了，但是你走得好快……这么巧的话，要不……我们加个微信？” 他说完这么一大通，似乎觉得目的性还是太明显了，于是又加了句：“可以……吗？” 但江如鸣其实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社团里大家加来加去都是很正常的。她不爱扩张社交网络，新好友基本都是加了什么社团或者参加了什么活动才加上的。 她道：“啊，可是咱们不是早就加上了吗？” 本来还抿着唇有点忐忑的陈风扬闻言愣住了，“啊？加上了？” 他顿了一秒，立刻掏出手机从头翻到尾，不解地问：“什么时候？” 江如鸣咽下了嘴里的一口奶茶，才不急不缓道：“就是……上次在街舞社的活动，你好像把所有人都加了，就是那个时候——” 她刚说到这里，就见陈风扬猛地一抬头，表情十分微妙。 她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陈风扬闭了闭眼，摇摇头道：“没事。” 就是觉得自己无比傻逼而已！这些天的咖啡都白喝了！ 他问道：“你的昵称叫什么啊？你应该是没有给我备注，我不知道哪个是你。” 江如鸣“哦”了一声，换了个手拿奶茶，凑过去道：“我来搜吧。” 她的微信名是很少见的奇怪符号，光凭语言难以描述。只是她一凑过来，陈风扬就忽然呼吸顿了一下，以至于江如鸣等他把手机递给自己等了半天，也没见他有动作。 她问了声：“陈风扬？” 陈风扬：“嗯？” 她指了指他的手机，“呃……我说，我来自己搜吧。” 陈风扬这才把自己手机递给她。只是递出去的瞬间他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很紧张地看着江如鸣道：“你就……你就在这个页面搜出来就行，我自己改备注。” 江如鸣没有多想这是什么意思，把自己的账号搜出来就递给了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忽然灵光一现，明白了刚才陈风扬这句话有什么用意。 他是在让她不要乱划到别的页面，估计是怕她不小心看到他的聊天记录之类的。 她吸了一口奶茶，看着陈风扬给自己改备注。 他点击了空荡荡的输入框，刚要开口，江如鸣就抢先道：“三点水的江，女口如，鸟鸣的鸣。” 陈风扬愣了一下，看着她的笑脸没说话，良久才跟着笑了。 “好。” 江如鸣觉得挺有趣的，眼前的这一幕跟那天梦里的场景莫名有些相似。她往宿舍走，陈风扬也一路跟着她。她好奇地问：“你要去哪儿啊？” 陈风扬闻言四处望了望道：“啊，我要去……健身房。” 学校里的健身房确实是跟宿舍区距离很近。江如鸣没再多问，只是在路口跟陈风扬道别道：“那你去吧，再见？” 陈风扬只好停在了路口，笑着轻声道：“……再见。” 江如鸣离开了。陈风扬转过头去，发了会儿呆，才单手梳了梳自己的头发，将本来规整的蓝发揉得乱七八糟的。 他单手揣在外套兜里，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未读消息十几条的宿舍群，打字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等到了！” 很快，群里其他人就回复了。 “我艹你还真等到了，牛逼。” “刚才不是还跟兄弟们说空军了吗？这才几分钟就等着了？牛逼。” “啊？等到什么？” “你忘了？上回那个说要陈风扬微信但结果这逼等了很久人也没来要的那个女生。” “啊！是她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要微信也能放鸽子。” “这也能等着，牛逼。” 底下一连串刷的“牛逼”。 陈风扬关掉了手机，慢悠悠地走着，又给街舞社的学妹发了个“上回拜托你的事不用了，谢谢”，然后才哼着歌儿走了。 第56章 健身教练 江如鸣回到宿舍，还没洗澡就先整个人“啪”地一下扑到了何燕然的后背上。 她登山装带着外面冰冷的寒气，冰得只穿着薄薄一层睡衣的何燕然怪叫了一声。 江如鸣穿着笨重，跟挂件一样“嘿嘿”傻笑。 何燕然拍拍脸上的面膜，带着笨重的“挂件”往前走，问道：“玩完回来啦？” 江如鸣将下巴放在她肩膀上道：“嗯，好累哦。” 何燕然笑了。 江如鸣忽然又想起什么，用下巴尖戳了戳何燕然的肩膀道：“哎，你猜我今天遇见了谁？” 何燕然问：“谁？” “我遇见了那个蓝毛！哈哈他好像根本没怎么记得我上次社死的事情哎，还要加我！” 何燕然猛然回头，“他加了你？” “是啊。” “你们怎么碰见的？他怎么说的？” 江如鸣想了想，如实道：“就在那家咖啡店啊。他就问我要不要加一下，就这样。” “就这样？碰巧遇见的？然后他就搭话说要加你？” 何燕然转身捧着江如鸣的脸，捏住了她的双腮，语重心长道：“长点心吧宝儿，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啊？” 江如鸣皱眉想了想，“……没有吧，因为我们确实是在一个社团里，他可能就是随便一提？” 何燕然就那么看着她，眼神慈爱。 江如鸣仔细思考了一下，心里终于泛起了一丝疑虑。她仔细思考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何燕然的椅子上，不确定地问道：“……啊？真的？” 她想了想，“不会吧？” 何燕然：“……什么叫不会吧？他平白无故遇见你干嘛忽然要加你？社团里人那么多他加你干嘛？而且你上次还那么说他来着，他还加你，你自己想想什么意思吧。” 人一旦开始分析自己身上的事情，就很难客观起来。江如鸣抱着椅背思索了半天，也只是不确定道：“……真的假的？” 何燕然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顶。 “他跟没跟你说别的什么了？妈妈帮你分析分析？” 江如鸣摇摇头，“还没呢……” 她最不擅长处理感情问题了，有点苦恼地趴在了椅子上。 啊？陈风扬对她有意思吗？可是他们才见过两三次啊，她……好像不至于遇上“一见钟情”这么抓马的情节吧？ 本来一派平静的心绪完全被何燕然搅乱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想来想去也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合理性。 更何况，她对陈风扬怎么看呢？谈不上……有感觉吧？梦里的陈风扬曾经做过她“男朋友”，感觉是挺愉快的，但也仅止于此了。 第77章 梦境直接构建的短暂“恋爱关系”她可以毫无负担地体验一下，但是现实生活中的恋爱关系……要付出的可比梦里多得多。 她觉得，陈风扬不足以让她心动到迈出那一步。 他对她来说还只是个大学里认识的朋友而已。 想来想去，她觉得，大概是何燕然想多了。她又不是人民币，还能人见人爱不成？人家陈风扬都没怎么见过她，未必真的对她有什么意思，她自己先在这儿瞎猜得睡不着觉干嘛？ 她觉得自己傻傻的，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赶紧睡觉。 爱有没有吧，无所谓了。 她抱着被子睡了过去。 其实，她在意识陷入睡眠前的一瞬间，冒出了一个想法——她会不会再次在梦里回到咖啡店遇到陈风扬呢？ 下一刻，她就睡过去了。 意识再次恢复之时，她都做好了看见咖啡店大门口的准备。但一睁开眼，她就先看见了桌面、试卷、参考书和自己手中握着的笔。 ？ 她眨眨眼，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自己面前仿佛是考试一样的桌面。 什么情况？ 她翻了翻参考书，看到了那些参考书的封面。 《运动解剖学》、《运动营养与生理和运动能力》、《运动营养学》…… 江如鸣满头问号，这是什么东西？ 她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试卷，内容似乎确实围绕这几本书设计的。做了十几年学生的经历让她下意识尝试翻书填写试卷。 虽然内容是她完全不熟悉的领域，但好在这是个开卷考试。她花费了一点时间，总算是最终答完了。 就在她写下最后一个字的瞬间，试卷正面自动浮现了一个鲜红的分数。 九十一，优秀。 她还没搞懂怎么回事，眼前的桌面和试卷就再次离她远去了。 江如鸣莫名其妙以为考个试梦就可以醒过来了，但下一刻，她睁开眼，看到了一本递到自己面前的小册子。 她愣愣地抬起头，顺着那只手往上看，看到了一个熊一样健硕的身影。 那人面容陌生，将册子递给她，上面写着“初职健身教练手册”几个大字。 “我们一般不收兼职教练的，但最近店里实在缺人手，所以破例招了你。记住，第一天是你的考核期，你必须完成一千的营业额才能继续留下来，明白吗？” 他的口气很像是老板，因此江如鸣下意识接过了手册，翻看了两页，发现这东西简直跟新手引导没什么区别，说是保姆级健身手册都不夸张。 她抬头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坐在一个面积不小的健身房里，四周有人正在用各式各样的健身器材，大片玻璃门透过白日里金色的阳光。 她这是在……一家健身房里当兼职教练？还得在一天之内完成一千的营业额？ 江如鸣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看自己毫无变化的身材和块头，心想着健身教练是要考资格证的吧？她这种实操肯定过不了的吧！？ 想到这里，她忽然记起了自己刚才花大力气考的试。 她顿了一下，心想，她现在都能在梦里现学现卖了？那她岂不是直接可以在这里考研考博？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还没有终结，店门口的大门就被人推开了。 一位客人走了进来。 江如鸣想起来自己好像是要完成营业额的，因此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来迎上去。 但她没想到小小一家健身房竞争这么激烈，她还没走到客人面前，另一个穿着紧身衣的教练就以更快的速度迎了上去，用标准的笑脸问道：“您好，请问您是第一次来吗？” 客人很快跟那个紧身衣教练交谈起来。江如鸣一看就知道自己没戏了。 她又坐了回去，等待着下一个顾客的光临。 她本以为自己总能捡漏到客人的，结果她低估了这家店的竞争激烈程度。客人只要进门要么是早有预约的熟客，这种都有固定的教练；要么是新客，但江如鸣根本不如这里的老员工嘴皮子利索，抢也抢不到客源。 哪里像是老板所说的“缺人手”的样子！ 她一个上午坐在那站起来又坐下来，坐下来又站起来，一个客人也没抢到。唯有一个像是新客的年轻女人，被江如鸣逮到机会上前去打了个招呼，但是还没等她激动地问出那句“您要办卡吗”，那女人就十分怀疑地上下扫了扫她的体格，眼中满是质疑。 她最终委婉地拒绝了江如鸣，选择了一个身材健美的女教练。 江如鸣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知道自己的能力被质疑了。 她甚至觉得这是一个完全不可能达到的目标——人家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她的体型不够专业的吧？这怎么揽客？ 她盘腿坐在了瑜伽垫上，有点腻烦地想要摆烂了。 就在这时，她隐约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嗯，你好……对，我是第一次来……” 江如鸣猛地抬头，就看到了陈风扬精致的侧脸。 他罕见地没戴什么耳坠项链手链一类的吊牌饰品，反而干净利索地穿着运动服，挽起的袖子下手臂白皙修长。 是……他？ 她当时想营业额想疯了，第一反应是猛地站起来——陌生人不买她的帐，熟人总有可能捧一下她的场吧？ 她开始祈祷这个梦里陈风扬是认识她的。 似乎她的祈祷奏效了，陈风扬似有所觉地扭头过来看见了她，然后愣了一下。 江如鸣听到了他说过的最让她心动的话—— “哦，是要办卡的，但是办卡的话，可以跟她办吗？” 他指向了江如鸣，“我想……要她做我的教练。” 第57章 她是专业的 在陈风扬扫码付款的那一刻，江如鸣简直觉得他大气帅气极了。 她仔仔细细看着刚刚成交的月卡三百九十九的订单，心里计算着，只要再拉两个新客她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陈风扬晃了晃手指间夹着的健身卡，笑着问道：“可以了吗？” 江如鸣这才回神，“哦……可以了！” 她左右看了看，抓起那本老板最开始给她的《初职健身教练手册》，一边翻一边问道：“那请问您是要现在开始训练吗？还是另外再约时间？” 她自认口吻非常专业，但陈风扬闻言却奇怪地皱了皱眉头。 “你……你这样跟我说话，好奇怪啊。” 他非常熟稔地将胳膊杵在柜台上，歪头看着江如鸣。 “你怎么在这儿兼职？我都不知道！” 江如鸣眨了眨眼，迅速get到这个梦里陈风扬似乎确实是认识自己的，口气听起来像是普通朋友。 她怕说多了露馅，含糊道：“啊……无聊嘛，赚点小钱。” 她赶紧转移话题道：“哎，快说呀，你要现在开始还是另约时间啊？现在开始咱们就制定一下计划，要是今天没空要另约时间的话就微信联系？” 她按照手册上的指示讲完，就微笑着合上手册看着陈风扬。 陈风扬：“现在开始就好。哎，你这个是什么？” 他好奇地想要凑过来看江如鸣手里的手册，被她灵活地躲了过去。 第78章 这个手册明显是个外挂，就按照手册上内容的详实程度，新手根本不需要入门教练就能自己摸透个七七八八。 要是这东西被学员看见了，那还要她干什么？她不就失业了？ “没有……哎呀你不要乱看。” 江如鸣扭过身去，只留给陈风扬一个背影。 她继续道：“现在开始的话，你先说一下你的……呃，诉求。你是要减脂瘦身，还是塑形，还是——” 她还没一条一条读完，一扭头声音就哑下去了。 因为陈风扬脱了外套，正在戴半指的健身手套，里面只穿了一件灰色的薄背心，胳膊上覆盖着匀称的肌肉，白得像牛奶。 他冲江如鸣灿烂一笑，“塑形啊。我想……更帅一点。你看看我现在应该怎么练呢？” 他半张开胳膊，自然而然地展示自己，似乎正在让江如鸣估量一下自己的健身基础。 江如鸣扫了一眼，莫名其妙有点狼狈地扭过头去，立刻“哗啦哗啦”地翻手册。 “嗯……” 她“嗯”了半天，终于想起来，问道：“你之前自己是怎么练的？有专业计划吗？有习惯的锻炼方式吗？” 陈风扬微笑着摇摇头，“没有，我都是自己瞎练的，也不规律。不过我经常练街舞，那个运动量比较大，算吗？” 江如鸣合上手册，走出了柜台去挑器材。陈风扬就乖乖地跟在她身后。 她照着手册上的图正在研究那器材的使用方式，嘴上问道：“那你塑形有没有什么目标之类的？” 陈风扬：“目标？” 他道：“就……女孩子喜欢的那种就好。” 江如鸣愣了一下，回头就见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她没想到陈风扬的要求这么朴实无华，好笑地问道：“女孩子喜欢的多了，这算什么目标啊？” 陈风扬呆呆地“啊”了一声，然后觑了她一眼，道：“那……你帮我参照一下吧。你也是女孩子，你比较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以，朝那个方向努力。” 江如鸣一心研究器材怎么用，心不在焉道：“问我干嘛呀？” 陈风扬：“……我，我不敢问我喜欢的女孩。” 江如鸣扭头看了他一眼，意外道：“哦……你是因为有喜欢的人才要健身的？” 陈风扬点点头，“……是啊。” 江如鸣终于把那器材驯服了，心说看来陈风扬这次的人设是喜欢别人的。 她回头认真道：“那按我的审美来看，你现在其实就挺好的。” 她是在认真地给出自己的建议。果然，她的安慰很有效，陈风扬立刻眼睛一亮。 “真的吗？嗯……可是她特别喜欢那种，很成熟肌肉块很大而且比较黑的男演员，短视频也老爱看那种。我是不是……还得再练一练啊？” 嗯？ 江如鸣兴趣来了，自己坐在器材上问道：“那她可能偏好那种熟男体型。她喜欢什么男演员啊，咱们可以参考一下。” 陈风扬似乎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着江如鸣道：“xx演员。” 听到这个名字，江如鸣开心地跳下器材，对陈风扬道：“哎，我也喜欢他！这可撞枪口上了，我很熟他，经常看他健身视频的！放心，我肯定帮你练得跟他一模一样！” 陈风扬看到了她的反应，表情却很怪，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他只是道：“……好啊。” 江如鸣虽然确实是很熟那个男演员，但她刚才说帮陈风扬练得跟他一模一样那纯属是在夸口。她想着反正这梦就一天的任务量，先虚假宣传把今天的营业额弄到手再说。 她照着手册磕磕绊绊地跟陈风扬大致制定了一份为期一月的健身计划。虽然她表现得很不专业，但好在陈风扬竟然也没有质疑。 她实在是太感动了。 她让陈风扬坐在卷腹器械上，双手向上举着抓住把手，照本宣科道：“……这个要慢慢来，上半身去够大腿，腹部卷起。记得不要太快，太快反而容易拉伤，大概一秒一个动作就好。松力时吸气，用力时呼气……” 陈风扬一边听着她的声音，一边熟练地拉动器械，节奏非常之稳。 “这个是练腹的，所以要用腹部发力……” 她从手册里抬头，观察陈风扬的用力方式。但她根本不会看，所以看了半天也不知道陈风扬做得对不对。 陈风扬连汗都没出，见江如鸣的表情，笑着十分好心地建议道：“看不清楚的话，可以感受一下发力点。” “啊？” 江如鸣愣住了，就听陈风扬有理有据道：“你可以稍微碰一下，以免我发力有问题，没有专业的教练监督，我怕拉伤。” 江如鸣想了想，确实，这就是健身教练应该做的工作。 她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异性教练与学员并不算很少见，人家的接触都是大大方方的，完全为了训练。 她为自己的狭隘羞愧了一秒，然后抛却了所有顾虑，专业道：“哦，好。你慢慢用力，我帮你调整。” 陈风扬闭上了嘴巴，一直盯着她看。 她半弯腰，用手指碰了碰陈风扬的腰腹，一边摸一边照着手册的标注找肌肉发力位置。 “……动，再动，对对对。” 她摸到了柔韧的腹肌，但她现在是个“专业”的教练，所以只允许自己感叹一秒钟，就认真地继续工作。 “嗯……很好，再慢一点，感受腹部发力的过程。对，对对对。” 江如鸣觉得自己进入角色非常快。她按了按手底下的肌肉，感受发力反馈。这是一个很正常的动作，但意外的是，反馈她没感受到，陈风扬反倒是忽然完全卸力了。 “呃……！” 器材发出了一声巨响。 江如鸣吓了一大跳。她刚抬头，就见陈风扬忽然一个大跳跳起来，站在原地停了几秒，才匆匆道：“呃……可能是没热身好。我去慢跑一会儿缓缓。” 他自己去跑步机上边开始跑步，留下江如鸣一个人蹲在原地莫名其妙。 嗯？她确实是按照手册上的步骤来的啊，哪里出了问题？学员对她不满意吗？ 她满腹疑问，但此时也只能看着陈风扬目不斜视地慢跑。 慢跑是不需要她的，她闲了一会儿，忽然想到——嘶，她跟陈风扬又不是一对一私教，她可以趁此机会再给自己找个买月卡的学员！ 陈风扬还是盯着前方，蓝色的发丝跳起又落下，散在额头上。 江如鸣看着他还要一会儿，因此又到门口去转悠，看有没有新客人进来。 但等了半天也没有人来。她等得心焦，看见前台放着的一沓传单，忍不住抽了几张直接出了店门口。 这似乎是一条颇为繁华的街道，而且还是夏天的时候。满街形形色色的行人，让江如鸣觉得成功的概率很大。 她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不断告诉自己，没事没事，嘴长出来不就是要说话的吗？反正都是梦里不认识的人，被拒绝也没关系，梦醒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她在心里为自己打气，拦住了一对情侣问道：“请问要健身办卡吗？” 第79章 她瞳孔闪烁，表现得很紧张。而那对情侣不出所料地拒绝了她，甚至都没跟她说过一句话，摆摆手就越过她离开了。 她登时满面通红。 但……这是很正常的，就算是她路上遇见推销办卡的也大概会这样。任何一种工作都难免需要讲话、需要勇气、需要在某一时刻抛下面子。 她强迫自己忘记刚才的失败，重振旗鼓拦住下一个有可能是潜在客户的路人。 但一连几次，她都失败了。 不过失败的次数多了，她反而麻木了，被拒绝了也没有反应，反而立刻寻找下一个目标。 直到她凭着身材定位到一个潜在客户，冲上去拦住那个一身黑衣戴着眼镜和口罩的人时，才发现，这人好像是……魏之洲。 “请问您要——” 她话还没说完，魏之洲就头也不抬地躲开了她往前走，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她说到一半其实认出了他，所以下意识多看了几眼。 就是这几眼，让魏之洲敏感地察觉到了。他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 然后江如鸣眼睁睁地看着他脚步停下了，接着倒退几步，退了回来。 他摘掉了口罩，露出了一张白白净净清秀好看的脸，黑框眼镜下的眸子漆黑透亮，声音又软又乖。 “……学姐？你怎么在这儿啊？” 江如鸣仰头看着他，面前的光线都被他的块头给挡住了，只落下一大片阴影。 第58章 不专业也可以 江如鸣看着魏之洲，觉得自己的另一个三百九十九在朝自己挥手。 她眯着眼睛别有用心地打量着魏之洲，让一脸无辜纯良的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小心翼翼地喊她道：“嗯……学姐？” 江如鸣灿烂地笑了出来，贝齿很整齐很白，唇边梨涡晃得人眼晕。 魏之洲晃神了一下，就听她问：“学弟，要不要健身办卡啊？” “哦……” 魏之洲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 “好，都好，学姐。” 俗话说，钱来得一般都不容易，但总是去得莫名其妙。魏之洲打了款才对这句话有了些实感。 他收起手机抬头看向江如鸣。江如鸣刚收了钱非常高兴，于是秉持着服务行业的精神，笑得很甜地对他道：“好啦！这是你的会员卡。” 魏之洲“哦”了一声，接过那张薄薄的卡片。 他实在是看起来太好骗了，江如鸣看着只差不到三百的营业额目标，忍不住问道：“就充一个月的吗？” 魏之洲：“啊……都行。” 江如鸣眼睛亮了一下，“那你要不要续一个月的？” 魏之洲问：“啊？学姐下个月还在这里兼职吗？” 江如鸣想了想，诚实地摇摇头，“不知道。” 他闻言抿了抿唇，“那……这个月月末再说吧。如果学姐还在这里我就续，如果学姐去别的地方了我就去别的地方买。” 他笑得很腼腆，说得也很有诚意。但江如鸣却暗自“嘶”了一声，失望却不好说出口。 可能这个梦里要求她不能老揪着一只倒霉的绵羊逮着薅毛吧？ “那……好吧，咱们走一下流程。” 她又洋洋洒洒把刚才照着手册问陈风扬的话照搬过来问了魏之洲一遍。魏之洲一直很认真地聆听她讲话，如果他是兔子，江如鸣无比确定他的耳朵一定是乖乖竖起来的。 好的学生能够激励老师。他的表情鼓励到了江如鸣，看上去似乎对她说的推销方案很感兴趣。她索性把新手课程套餐全讲了一遍，添油加醋地比机场里成功学大师的课还激动。 这是她这辈子口才最好的时刻。 讲完之后，她喝了口水，问道：“你要选哪个？” 魏之洲见她讲完了，才笑了一下慢慢回答道：“都不用的，学姐。” 江如鸣捧着杯子：“？” 他：“我一直有自己的健身计划，按这个来就好。” 如果不是他真的表情很真诚，江如鸣肯定觉得他在故意耍她。 她崩溃地问：“那你怎么不早说！” 魏之洲迷茫道：“啊？早说？什么时候是早说？” 他的睫毛很长，哪怕在厚厚的眼镜片后边也能看清那根根分明的小扇子。 “刚才学姐在说话呀……打断学姐，不是很没有礼貌吗？” 他拘谨地双手握在一起放在柜台上，整个像一只不知道自己其实能一拳揍倒一棵大树、还在纯良地认兔子当老大的傻狗熊。 江如鸣闭着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 “……没事了。” 她默念着“顾客就是上帝”，重新睁开眼睛对魏之洲笑道：“那咱们就不制定计划了，你跟我说一下你的健身习惯，然后咱们就开始吧。” 她带着魏之洲朝陈风扬的方向走去——她要一起带两个学员的话，就必须让他们来一起上课。 陈风扬早已从跑步机上下来了，正在弯腰在饮水机旁接水，似乎因为找不到江如鸣而暂时没有动作。 他刚一站起身，就看见几分钟不见的江如鸣效率极高地不知从哪儿带回来一个不认识的男生，就像刚才带着自己走过来一样也带着他走过来。 陈风扬眉头一皱。 一路上魏之洲听话地跟江如鸣讲自己一直以来保持的健身计划，详细且科学到江如鸣忽然觉得自己以及自己手中的这个手册都忽然没用起来。 她忍不住问：“你之前有在其他健身房跟过专业教练吗？” 魏之洲愣了一下，赶紧摆手道：“没有的没有的！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就是跟学姐的！” 他们已经走近了，所以陈风扬听见了魏之洲最后一句话。他手里的水差点都洒了，瞪大了眼睛看着魏之洲。 江如鸣也是反应了一下才察觉到他话里的歧义。但是她感觉魏之洲没那么多心眼儿，应该只是一时说岔了，所以没怎么在意道：“你反应这么大干嘛？我就是好奇，感觉你的计划很专业。” 魏之洲“哦”了一声，欲言又止道：“好吧。我自己就研究得比较多，所以不用找别的教练。” 但他心里其实不太认同江如鸣的话。他觉得还是要解释清楚的，无论是找教练……还是找别的，他都要说清楚自己从来没有跟过别人。 他觉得这很重要。 魏之洲按照江如鸣的指示脱掉了外套。结果刚一转身，就对上了一双锐利的眼睛。 他反应有点迟钝，但还是认真地剖析了一下眼前这个一头蓝毛的人看自己的眼神。 打量、警惕、不满、挑衅…… 他分析出了很多情绪，但是暂时没搞明白为什么这个不认识的人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恶意。 他无辜地回看过去，眼神里干干净净，没有被激怒，也没有畏惧。 就在这时，江如鸣转头喊他：“学弟，过来！” 魏之走很快把不重要的蓝毛抛之脑后，跑到了江如鸣身边，“学姐。” 江如鸣刚想指挥他躺在器材上仰卧，结果一转头就看见近在咫尺的一对……胸。 她懵了一瞬，第一反应是感叹。 第80章 好……好大。 她紧张地眨着眼睛抬头，看到了魏之洲的鼻梁和下巴。 从魏之洲的角度，可以看到她的脸就正对着自己胸口，仰脸看着自己。 然后江如鸣就眼睁睁地看着魏之洲的脸慢慢红了。她不经意间垂眸，就看见黑色短袖包裹着的胸肌中间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凸起了两个…… 她暗自吸了口凉气，开始思索那本手册上有没有关于健身教练行为规范的内容，如果有的话，她这算不算违规？ 她立即移开了目光，告诫自己此时是非常非常非常专业的一名教练。 “你你你，躺下吧。” 她清了清嗓子，低头认真地翻手册。 魏之洲低声道：“……好的，学姐。” 他对健身器材似乎十分熟悉，姿势标准地仰卧下去，缓慢向上推举着哑铃。 江如鸣道：“嗯你的姿势很标准。但是注意肩骨稍微向后，脖子不要前倾，不然练出来的肌肉走向就会很奇怪。慢慢来……慢慢来……” 魏之洲根本不怎么需要她指导，她也乐得清闲，转头去看陈风扬。 “你继续卷腹还是——” “我也来练胸吧。” 陈风扬扔掉了一次性纸杯，笑着坐在了魏之洲旁边的哑铃凳上，用同样的姿势仰卧，双手向上托举哑铃。 江如鸣毕竟不够专业，也不知道他这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练到底对不对。但反正不是她练，无所谓了。 顺着顾客来吧。 “哦……那行。你这个重量行吗？有没有比较吃力？” 陈风扬选的哑铃重量跟魏之洲的一样。但江如鸣看着魏之洲的胳膊比陈风扬的粗很多，有点担心他拉伤。 陈风扬闻言眯了眯眼睛。 “……不、吃、力。” 他仰头由下至上看着江如鸣，嘴唇形状薄而精致，下颌线流畅清晰。 江如鸣将信将疑，也只能道：“好吧……” 想了想，她又加了句：“要是感觉太重就喊我，千万不要逞强。” 陈风扬闻言沉默了下，然后笑了一声，“不会。你再给我加重都不会有问题，不信试试？” 他都这么说了，江如鸣勉强放下心来，不再担心自己第一天工作就因为弄伤学员结果不但营业额没完成反要倒赔钱。 她站在两个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发现他们俩似乎都挺熟练的，闷头不做声地练，好像……不太需要她的样子。 她无所事事，反倒有点郁闷。 等了一会儿，江如鸣想起自己还差点营业额没完成，于是想着……要不趁他们俩自己在这儿练，她再出门去逮一个绵羊薅毛？ 她的心思活动起来，便在这里站不住了。她刚要转身离开，魏之洲就敏锐地发现了她的动作，问道：“学姐，你去哪儿？” 他一直不做声，陈风扬三下五下就要侧头瞥他一眼，但他完全不受影响，像是没看见陈风扬一样。反倒是江如鸣但凡有点什么动作，他都察觉得很快。 江如鸣弯腰小声道：“你不是自己练就行吗？我这兼职有营业额绩效，我还得再找个学员才行。要是老板或者别的教练过来问，你别说我扔下你去拉人了，你就说我去上厕所了，就当帮我了啊。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想着魏之洲看上去人挺好的，应该不会太计较这个。但魏之洲闻言却放下了手中的哑铃，调整了一下呼吸站起来，不作声地朝前台走去。 江如鸣懵了，忙跟上去。 身后的陈风扬盯着他们俩，犹豫了一下，才放下哑铃。 江如鸣问：“你干嘛去？” 魏之洲几步就走到了柜台前，朝江如鸣展示了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面是付款码。 “我看这里好像有私教套餐的，我买那个，你不用找别人，专门训我就好了。” 他指了指前台广告的私教套餐，价位一千五百九十九一个月。 江如鸣眼皮一跳。就在这时，身后的陈风扬跟了上来，插道：“私教？” 他脸上有一点汗珠，浑身散发着热气。 “你们还有这个？怎么不早说？我也要买这个！” 他扭头看着江如鸣，鼻尖缀着透明的水珠，皮肤细腻白皙。 江如鸣被突如其来的营业额砸晕了。一位就一千六，那她岂不是瞬间就完成营业额了！ 她激动，“啊！都行都行！你们看着买吧！” 魏之洲看了眼私教课须知，闷不作声地调整手机页面，自己先扫码付了款。 “叮”的一声，付款成功的提示音响起。 陈风扬和江如鸣一齐抬头看向魏之洲听他道：“那我先买三个月的一对一私教课程，你想买的话以后再说。” 他看向江如鸣：“营业额够了吗？” 三……三个月！ 江如鸣道：“够、够了。” 陈风扬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魏之洲。 但魏之洲根本没有看他，而是乖巧地跟在江如鸣身后，道：“学姐，咱们去训练室吧。” 江如鸣操作好套餐购买，把原来的那三百九十九退给陈风扬，然后才懵了一下道：“啊？什么训练室？” 魏之洲指了指不远处挂着“vip”三个字母的门，“vip一对一专用训练室啊。学姐，我看这个私教套餐是带这个的，我们……过去吧。” 江如鸣这才忙仔细看了眼自家店的套餐内容，发现……确实是的。私教会员有权使用单独的训练室。 她看着那广告上密密麻麻拐着弯用词骗人花钱的一大篇课程内容，有些感叹魏之洲是怎么只看了几眼就记得这么清楚的。 她朝陈风扬笑了笑道：“抱歉啦！呃……你要是还想继续，可以重新跟别人买，我还有工作，拜拜！” 她其实觉得这样对陈风扬不太好，但……赚钱重要一点。 反正是在梦里，问题不大。 江如鸣暗自在心里说了声“不好意思”。 陈风扬还想说点什么，但江如鸣已经一溜烟跑掉了。 营业额到手了，梦还没醒。 江如鸣估计是按逻辑来说，人家付钱了，她得提供相应的服务才不算是诈骗。 因此她找主管领了钥匙，开了那间训练室的门。 魏之洲跟在身后，把那扇门关上了。 江如鸣环视一周，有点为难道：“这里边的器材没有外边全啊。” 她回头，就见魏之洲已经坐在了推胸器下，双手握着把手，缓慢向前拉，胸肌的肌肉被双臂挤压着。 “没关系的，学姐。” 他调整着呼吸，“我喜欢人少一点，人太多我待着难受。” 这句话可算是让江如鸣狠狠共鸣了。她也不喜欢待在人多的地方。 “我也是哎！” 她走过去，趴在那架个头庞大的推胸器旁边，“不过，今天谢谢你了。我其实不太懂健身，也帮不了你什么。你听我的，今天买完套餐，明天你就来退。我听主管说是可以按天退款的。你别花这个冤枉钱。” 反正今天过去她的梦就醒了。 魏之洲微微喘气，侧头看了她一眼，“我——” 他想要说什么，但因为没有专注于自己的动作，所以力道有所松懈。 第81章 江如鸣“哎”了一声，眼疾手快地要去扶把手。但魏之洲知道她的力气估计会反而被推胸器带走，因此躲了一下，于是江如鸣的手…… 就不小心蹭过了他的胸前。 蹭过了，凸起的地方。 江如鸣彻底愣住了，两秒之后，她的脸爆红。 魏之洲泛着水光的瞳孔微动，抿住了嘴唇。江如鸣立刻跳开了，磕磕绊绊地“我”了半天，才慌张地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道：“我不是故意的！呃……” 魏之洲没说话。 她现在十分担心自己的营业额，“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专业的教练，你相信我的职业道德！我不会——” 她胡诌了半天，直到自己说不下去了才停下。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魏之洲，却听他道：“学姐……真的很专业吗？” 啊？ 江如鸣愣了一下。 魏之洲似乎一脸失望，他看着江如鸣：“学姐，可不可以别那么专业？” 他坐在那，听话又拘谨，白白的小脸又乖又好看，短袖被肌肉块绷得死紧。 “我发誓！我、我不动，我不会告诉别人，我也不会反抗的！真的，学姐，你……你试试嘛。” 第59章 单身or 试……试？ 试什么？怎么试？什么意思？ 她脑子里飞快划过这几个问题，但表情却僵硬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魏之洲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训练室里能叫人听得很清楚：“……学姐，没关系的。你可以随便试试手感，我不动。” 他向后背过双手，坐在那里，一副非常大方且绝对不会反抗的样子。 嘶……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些什么！ 江如鸣凭着一丁点良心，小声讷讷道：“……啊，不好吧？” 魏之洲歪头，疑惑道：“为什么不好？” 她挣扎着：“我是你的教练啊……你不会投诉我吧？” 魏之洲闻言却非常疑惑，“我为什么要投诉你？不会的。” 他解释道：“只是看学姐有点想摸摸，所以就问问学姐要不要摸而已。你不想的话我就继续练了，你想的话我就给你摸。” 他的每一个字都说得诚挚而十分有自己的逻辑，似乎并不觉得这件事本身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江如鸣几乎要被他乖巧的笑容闪花了眼。 她想，健身还愿意随便给摸摸的男孩子真的都是非常非常好的好人。 “哦，真的可以摸摸呀？” 她听说健身的人其实都是很愿意给人小小地摸一下的，只要你敢主动上前问且愿意夸夸他们给点情绪价值。 魏之洲大概就属于这一类人。 她眼珠子转了转，最后确认了一次：“那个……学弟，你没有女朋友什么的吧？” 没有的话那她就不算越界。大家都是单身，只是单纯地欣赏一下健身成果而已，又不犯法。 魏之洲愣了一下，猛地摇头，“没有的，从来都没有的。” 江如鸣放下心来，有点好奇又有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魏之洲眼皮子底下伸出左手，覆盖在她其实一直都有点好奇手感的胸肌上。 她眨眨眼，发现自己一只左手根本覆盖不住。 捏捏。 唔！好软。 她一下子就收回手，耳根有点红，垂下眼睛不太敢看魏之洲。 魏之洲脸上比她还红，但视线毫不避让，一直盯着她。 气氛……有点奇怪。 她想起来自己摸完了是要给人辛辛苦苦练的成果一点情绪价值的，于是竖起一个大拇指道：“练得真好！” 这句话将奇怪的气氛拉了正常的轨道，但下一秒，魏之洲又道：“嗯……那学姐还要摸另一边吗？” 江如鸣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这么奇怪的话说得这么自然而清新脱俗的。 “另、另、另一边？” 她眨眨眼，“可以吗？” 魏之洲非常仔细地确认了一遍江如鸣眼中的跃跃欲试，于是肯定地“嗯”了一声，嗓音轻而软。 “嗯，可以的，学姐想怎么样都可以的。” 他简直像是把自己当成了一只待宰的羔羊，“哪一边都可以。” 江如鸣想，他这种富有且慷慨的人在健身房里得有多受欢迎啊。 她实在拒绝不了他真诚的目光，于是再次伸出左手——这次覆盖在了另一边。 她这次没有立即缩回来，而是充满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和黑短袖下鼓囊囊的胸肌。 “你这里，可以动吗？像别人短视频里那样。” 魏之洲闻言便用了点力。于是江如鸣就惊奇地发现手掌下的肌肉绷紧、跳动了两下。 这种感觉很奇妙。 她忍不住“哇”了一声，感叹道：“好厉害！” 魏之洲听到她的夸奖只是抿了抿嘴唇，红着脸没说话，镜片后垂着的睫毛长而浓密。 江如鸣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手，看着魏之洲的发旋，开玩笑道：“你应该真的不会去投诉我的吧？这可是你让我摸的！” 魏之洲闻言猛地抬头看着她，“不会！我怎么投诉你呢？” 江如鸣问道：“真的呀？” 他仰脸看着站在一旁的江如鸣，肯定地点了点头。 “真的。” 他总是直白而真诚地让人猝不及防。 “学姐摸我，我好喜欢好喜欢的，怎么会去投诉呢？我开心都来不及。” 什、什么？ 训练室里其实很空荡，两个人讲话甚至会有一点点回音效果。因此魏之洲下意识将声音放得很轻，像是一团雾气，轻飘飘地逸散开，却让江如鸣彻底愣住了。 他们隔着不远的距离相视，一时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江如鸣甚至可以看清他眼底轻微荡漾的水色。 就在这个时候，训练室的门却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同事的声音大大咧咧地传进来。 “哎，小江，你男朋友来等你下班了——” 训练室是不锁门的，正常人也不会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当那个同事推开门一眼看到魏之洲和江如鸣靠得非常近的姿势的时候，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江如鸣呆呆地回头，脑子里却全都是刚才同事的话。 等等—— 她……男朋友？ 江如鸣瞪大了眼睛。 不是，她有男朋友？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道高挑的身影就从同事身后绕了过来，一双眼睛看到了训练室内的场景后短暂地停顿了两秒。 他表情耐人寻味起来，盯着江如鸣。 “江如鸣，在……干嘛？” 是……许寒山？ 他朝她伸出了手，想让她离魏之洲远一点。 但她仍然发愣没反应过来，就连门口站着的许寒山喊她的名字都没能让她回过神。 同事见状直接走了，打着“哈哈”道：“哎一会儿你下班的时候打卡走就行哈。我先去忙了。” 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江如鸣这才僵硬地向后退了退，茫然地看了看魏之洲，又看了看门口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许寒山。 她倒吸一口冷气—— 第82章 糟糕！这个梦里她是有男朋友的！ 怎么、怎么没人告诉她呀？ 魏之洲的身影动了。 他站了起来，看清了门口的人，问道：“……男朋友？” 他问江如鸣：“这是学姐的……男朋友？” 江如鸣心说她也是刚知情的。 她尚且还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回答，许寒山却远远地笑了，抱着膀子靠在门边。 “对，是我。我叫许寒山，江如鸣的对象。嗨。” 他脸上灿烂地假笑着，跟魏之洲打了个招呼。 “你们这是在……训练？是吧，那我不打扰了，我就在门口等。” 他指了指门口的一块地，笑着非常贴心非常懂事地关上了训练室的门。 临走时，他还看着江如鸣道：“完事儿了喊我啊，我就在门口。非常、非常、非常近，什么都能听到，你，喊我就行。” 江如鸣看着他，见他高高扬起嘴角，然后在魏之洲看不见的地方对江如鸣比划着手势。 先是指了指旁边的魏之洲，然后……手掌在脖子上比了个“咔嚓”的手势。 然后他才继续假笑着关好了门。 江如鸣听见门“咔哒”一声合好，才重新活过来一样长长地呼吸了一口。 “……学姐？” 听到了魏之洲的声音，她才忙看过去，脑子里一直回想着许寒山笑眯眯地比划手势要把魏之洲“咔嚓”了的样子。 她顿了一下，看向魏之洲的眼神复杂了起来。 魏之洲整个人都像是一座雕塑，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上，呆呆地看着她，又问了一次：“他真的是……学姐的男朋友吗？” 江如鸣眨眨眼睛，估摸着道：“看起来，应该是的。” 这一次，气氛不用任何人往回拉就自动回到了最冷静的状态。 魏之洲闭上了嘴，安静地看着江如鸣，眼珠子黑白分明，头顶的灯光由上到下照在他的脸上，投下大片阴影。 他眨了眨眼，一句话也没说。 江如鸣顿时有点慌了，她觉得现在的魏之洲表现得过于低落了，让人看上去……不太忍心。 “哎……哎你别——” “对不起。” 魏之洲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发闷。 江如鸣没懂，疑惑道：“什么？” 魏之洲低下头去，心里闷闷的一团都是委屈和难受。但他全都压抑了回去，一边扣手指一边道：“我不知道学姐有男朋友。那这样的话，刚才我还让学姐摸我……对不起。” 他埋着头，等了一会儿又嗫喏道：“对不起嘛……” 江如鸣看着他的头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迟疑地问道：“那……咱们还继续吗？” 魏之洲没抬头，而是小声道：“……学姐，对不起，我可以不继续了吗？” 江如鸣看着他，听他道：“我有点难受，好像……没有办法继续了。学姐不是还要下班吗？那你先走吧。” 他抬起头，视线很轻地落在江如鸣身上。 “再见，学姐。” 江如鸣其实没有固定的下班时间，因为是私教课，所以魏之洲什么时候回家她就什么时候下班。 现在魏之洲不练了，她自然就可以下班。 她觉得魏之洲的情绪不太好，但目前这个情况，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只好犹豫着打开了训练室的门。 然后—— 门板就打到了蹲在门口的许寒山的屁股上。 江如鸣愣了一下，就见许寒山站了起来，好整以暇地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问她：“结束了？” 她点点头，“结束了。” 许寒山长长地“哦”了一声，又低头凑近她，小声问道：“那……” “刚才，好看吗？” 江如鸣疑惑地“啊”了一声。 许寒山：“我问，那胸大无脑的男的，好看吗？” 第60章 幼稚园在校生 江如鸣提前下班了，比正常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多小时。 街道上散落了些许金色的余晖，将茂盛的绿叶顶端染成耀眼的金色。盛夏闷热的空气终于在傍晚迎来了一丝令人愉悦的微风。江如鸣闭上眼睛，脸上是夕阳的温度，耳边是街道的人声。 “噗嗤”。 以及汽水罐打开的声音。 “嗷！” 以及自己被冰凉的汽水罐贴在脸上发出的怪叫。 江如鸣一下子跳开，瞪着恶作剧成功后笑得得意的许寒山。 她真的没有预料到，这个梦里自己的男朋友居然是他。他穿着很简单的白t牛仔裤，高而瘦，腿很直很长，笑得时候肩膀一耸一耸的。 “喂！” 江如鸣气愤地抬起脚在他鞋子上踩了一下。 这回换许寒山怪叫了。 他嘴里“喔喔”地喊着，心疼地低头去看自己昂贵的球鞋。 江如鸣抢过他手里平稳地端着的汽水，仰头喝了一口。冰凉的气泡伴随着甜味从喉头滑过，由内而外地驱散了夏日的暑气，凉爽得江如鸣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身后的许寒山单脚跳着往前走，正在用纸巾擦那只被江如鸣踩脏了的球鞋。 “哎呀，等我一会儿啊，小祖宗！” 他顺手把用完的纸巾扔进路边的垃圾箱，穿过繁茂的树影跟上江如鸣的脚步，单手绕过她的脖子掐了一下她的脸颊，低头道：“嘶……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了是不是？现在连等我的耐心都没有了，下一步想干嘛？想休了我？就想找个胸比我大的是吧？是不是？嗯？” “唔！” 江如鸣的脸颊被他掐出软乎乎的凹陷。她立刻伸手去拍他的手背，但打空了。许寒山敏捷地躲过她的动作，笑嘻嘻道：“哎，打不着！” 江如鸣眯着眼睛看着他，在他得意之时忽然又抬脚踩在了他另一只洁白的球鞋上。 “嗷！” 许寒山低头，耳边就听江如鸣得意洋洋道：“打着了没？” 她喝了一大口汽水，两腮圆圆地鼓起，显得嘴巴只有一小点。 许寒山抬头看着她故意摇头晃脑地咽下汽水，眼神从她的脸上缓缓扫过。 反正两只都已经脏了，他也不管了，索性懒洋洋地将胳膊搭上江如鸣的肩膀，将自己的头靠在她的头上，小声问道：“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 江如鸣怎么会知道？她随意地摇摇头。 许寒山笑了一声，扬了扬下巴，“你把嘴巴鼓起来，就像刚才那样。” 江如鸣一头雾水地问：“……干嘛？” 许寒山道：“哎呀，我给你变个魔术，快点嘛，像刚才那样鼓起来。” 江如鸣被他磨得没办法，只好依言鼓起两腮。许寒山笑着，看着她一片干净的眼镜，忽然用两根手指张开，分别捏住了她的两腮，然后像是捏气球一样向中间一捏。 江如鸣反应不及，嘴里的气体被挤压出来，发出鱼类冒泡泡一样的声音。 脸颊的软肉被捏得凹陷下去。 许寒山达到了目的，仰头哈哈大笑。 “跟我想的一样哈哈哈哈……” 江如鸣一甩脑袋，怒视着他，问道：“这就是你的‘魔术’？” 第83章 许寒山毫不心虚道：“啊，是啊。” 他捏了捏江如鸣的脸，“哎呦你看你看，顺毛小狮子变炸毛小狮子了，这还不是魔术？” 江如鸣此刻无比怀疑，自己为什么会跟他在一起？真的好欠揍一男的！她毫不犹豫地“吭哧”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 许寒山“啊”了一声，等江如鸣松口的时候，那上边已经印上了一圈整整齐齐的牙印。 他举起手对着阳光看了一会儿，忽然道：“……行啊，牙口挺好。” 他故意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被咬的地方，“可能这就是糟糠之妻的下场吧。你现在都厌倦我了，就知道踩我咬我。怎么？我比不上外边的小妖精了是吧？” 江如鸣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的胡言乱语道：“什么跟什么啊！别乱说。” 她眼珠子稍微有点心虚地转了转，转身喝了口汽水。 那点心虚很快被许寒山捕捉到，他咬了咬舌头，整个人扑上来揽住她的脖子，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说呢？” 他提醒道：“就，那个，那个胸大无脑的那个。” 江如鸣扭过头，“……人家有名字。” 许寒山一挑眉，胳膊稍微夹了夹她的脖子，身上传来洗衣液的味道。 “我还管他有没有名字！我怎么那么有闲心呢？我再顺道给他磕一个得了呗？” 江如鸣当时又不知道自己有“男朋友”，更不知道许寒山有天天接她下班下课的习惯，这才正好让他撞见了。 她只能道：“都是误会……误会。” 许寒山靠近她的耳朵，“误会？哈，误会是吧？” 江如鸣觉得耳朵有点痒，向后躲了躲。但许寒山故意凑上来靠得很近，眼皮低垂。 “那你说说，我误会什么了？嗯？” 江如鸣推他的肩膀，手里的汽水都要洒了，一边躲一边笑道：“哎呀你起开！一会儿饮料洒一手！” 许寒山瞥了一眼，从她手中接过了那瓶汽水。 “那我给你拿着。看，你的手现在空着呢吧？来。” 他嘴角微妙地勾起一个弧度，一只手稳稳地抓着汽水罐，另一只手牵引着江如鸣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挪到了……自己的胸膛前。 手掌下是柔韧鼓起的弧度。 “……来，别看外边的啊，先好好看看你家里的。我是不给你摸还是怎么的？” 江如鸣的目光从自己的手上移到了许寒山的脸上。他毫无羞耻之意，反而不服输地盯着她。 “我又没天天穿铁裤衩，我不是随便你摸吗？你还看他干什么？” 他小声嘀咕着，声音很轻，眼神一直落在江如鸣脸上，一根手指戳了戳江如鸣的肩膀，语气里包含了一丁点委屈的意思。 江如鸣没预料到他看着挺瘦的，但实际上手掌下的手感仍然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原本宽松的白t被压在手掌下，紧紧贴着鼓起的形状。 江如鸣暗中吸了一口气，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 “喂！你干什么！” 她扭头就走，许寒山一脸不解地跟上来。 “我怎么了？我又没干什么。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江如鸣忽然停住脚步，转头一把抢走了他手中的汽水，很凶道：“闭嘴！” 许寒山双手举起作出投降的手势，“好好好，我闭嘴，我闭嘴好吧。但是闭嘴之前，我能说最后一句话吗？” 江如鸣大发慈悲道：“你说。” 许寒山弯腰靠近她耳边，小声道：“不仅是胸，我能让你摸的地方多了去了，你——” 江如鸣羞愤地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好啦！你最后一句话的机会没啦！” 许寒山只能闭上嘴。果然，没了他的声音，一路上安静多了。 江如鸣走了一段，发现路边有那种背着城管开的小烧烤摊，老板正在烤鱿鱼，闻着非常香。她不太敢吃鱿鱼，但是实在是被那味道吸引住了，忍不住问许寒山：“你说这个好吃吗？” 许寒山看了眼那个小摊，又看了眼江如鸣，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江如鸣发话：“解禁。” 于是许寒山利索道：“好嘞！” 江如鸣是想问问他吃没吃过烤鱿鱼，想要一个建议而已。但没想到的是，许寒山直接当着她的面喊住了一个刚在小摊上买完鱿鱼的人，很自然地张嘴就问：“哥们儿，这家鱿鱼好吃吗？” 江如鸣都惊呆了。 那人竟然也真的回答道：“好吃啊，挺好吃的，我经常买。” 许寒山道：“那行，谢了啊。” 那人一摆手：“不用谢！” 那人临走之时许寒山还在热情地冲他喊：“吃好喝好啊！” 他扭过头来，冲江如鸣道：“听着还行，咱买个尝尝呗。” 江如鸣问：“你……你认识他？” 许寒山理所当然道：“不认识啊。” 江如鸣不敢置信：“不认识你就跟他聊！” 许寒山揽着她往路对面的小摊上那儿走，不在乎道：“唉，聊聊不就认识了嘛。” 烤鱿鱼的热气和香气扑面而来。其实，江如鸣很少在自己出门的时候买这种路边摊，因为这样的话她就必须跟老板交流。她更喜欢去那种自助便利店里买东西，因为全程不用跟人说话。 但许寒山似乎十分了解她，直接跟老板喊道：“哎哥，来两串鱿鱼。” 老板应了声，问：“要辣不？” 许寒山回头小声问江如鸣：“要不要辣？” 江如鸣点点头，许寒山就喊道：“一个辣一个不辣。” 江如鸣站在旁边，无意间看见了老板透明柜台里其他的烤串。她拽了拽许寒山，小声问道：“那个是什么啊？你吃过吗？” 许寒山看了眼，指着那串儿大声问老板道：“哥，咱家这个是什么啊？怎么卖的？” 江如鸣抿了抿嘴巴。 老板：“那是牛肉丸子！六块！来一个不？” 许寒山问江如鸣：“来一个不？” 江如鸣点点头。 许寒山喊道：“那这也来两串，一个辣一个不辣。” 最后，江如鸣和许寒山一人两个大烤串走在街上，那味儿香得路人回头率百分之百。 许寒山尝了尝，“行，挺好吃，那哥儿们没骗我。” 江如鸣咬着鱿鱼大串，不得不在心里感叹，有代言人的感觉确实……有点爽。 许寒山一边走一边问她：“哎对了，我妈说她前两天逛街看着一个裙子，觉着适合你，就给你买了，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去吃个饭，顺便把裙子拿走。我跟她说了你最近兼职赚钱很忙，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再跟她说。你上回落在我家的衣服我都给你洗好了，下回你再去也顺便……算了，我到时候提醒你拿走——” 他对上江如鸣不停眨巴着的眼睛，嘴里的话停了下来，无奈地问道：“不是，你听见我说话没啊？” 江如鸣不走心地点点头，“听见了听见了。” 许寒山又来捏她的脸，“每回都说‘听见了’，都是敷衍我的！” 江如鸣拍开他的手，不解道：“你干嘛总捏我？” 第84章 许寒山笑了，“想知道啊？” 他站好，手里捏着热乎的烤串，好整以暇地道：“那你像那会儿一样，嘴巴鼓起来。” 江如鸣心想他又来了。她没理，但许寒山拦住她不让走。 “快点快点嘛，鼓起来。” 江如鸣走不掉，只好无奈地站住，心想让他捏一下就完了。她鼓起双腮，就听许寒山问：“你猜我现在想干什么？” 江如鸣鼓着嘴巴没法回答。她等着许寒山的动作，但许寒山这一次没有伸出手指捏住她的脸颊，而是眼含笑意低头看着她，目光一寸寸下落，头顶落下一点被树叶割裂过的点点落晖。 许寒山低头，轻轻地吻在了她的嘴巴上，然后顿了一下，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的脸。 “真……可爱。” 江如鸣愣住了，嘴巴一时间松了力道，气体轻飘飘地溢出，发出了“啵”的一声。 盛夏的微风从脸颊上抚过，卷起了一缕发丝。 第61章 不要举报不要举报 汽水、烤鱿鱼、林荫道，全部都在时钟走到下午六点半的时刻停止、消失了。 那是江如鸣原本的下班时间。 眼前原本色彩斑斓的景致逐渐褪色。意识抽离之后，江如鸣睁开了眼。 耳边是室友急匆匆起床的声音，枕头边上手机的闹钟不停地响着，传来明显的震动。 “哗啦”。 一只手一把掀开了她的床帘，何燕然的声音急切地传过来：“我的老天奶啊！都七点四十五了，快起快起！是李闻疏的国际公法课！” “国际公法”四个字让江如鸣一秒清醒。 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匆匆忙忙地下床穿衣服洗漱。奈何昨天爬山爬太久了，早上起来的时候她的腰部、大腿都懒懒地泛酸。她跑不快，硬是让何燕然拽着走走跑跑赶在上课前一分钟赶到了教室。 坐下来的时候，江如鸣脑子都是嗡鸣的。 这个课以及这个教授在他们法学专业的地位，从课堂座位分布就能看得出来。尽管课程硬核、教授难搞，但每一次上课都有人抢着坐前排，笔记、电脑、讲义，准备得那叫一个齐全，还会十分踊跃地主动回答问题。 可谓是聚集了本专业所有的卷王。 因此尽管她们俩来得晚了，但中间偏后的位置还是留下了空位。江如鸣缓了一会儿，才排队上交手机，掏出讲义和笔记本，趴在胳膊弯里等老师开始上课。 李闻疏一向都是提前一两分钟到教室的。他习惯于背着一个牌子很出名但是款式非常老旧难看、一看就知道质量抗造的背包且像是用了很多年没换过。 他的背包里面一直都装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纸张，以至于每次上课之前他从里面找本节课的讲义就要找至少半分钟以上，总要掏出一堆破纸破本翻来翻去。 江如鸣曾好奇地瞟过一眼他那些破破烂烂的纸张上面写了什么，却只能粗略地看到打印格式精良的a4纸上一般都用龙飞凤舞乱七八糟的字迹写上了满满的注释，第一眼看上去就跟蜘蛛网一样。 她只能在心里感叹一句，果然不管科技发展到什么地步，真大佬都是纸笔走天下的。 课程一向都是助教点名的，但李闻疏并非对课上的学生全都不认识。相反，他会在提问的时候首先仔细地问回答问题的学生名字叫什么。他倒不是为了记名字加平时分，只是单纯地认为平等的交流最基本的就是需要知道双方的名字。 而且最厉害的是，只要他问过一次名字，下次就一定会记住那个人的名字和脸，绝不会叫错。 江如鸣还是挺佩服他的记忆力的。 “好，咱们继续来讲上节课没讲完的案子，上次讲到了领土划界的习惯法问题……” 他端着一个巨大的透明玻璃杯，里面装着满满一罐深色的咖啡，喝起来跟吊命一样。 李闻疏从不会拿着点名册点人回答问题，他虽然喜欢互动，但问问题都是你主动说话他才会叫你。这一招放在别的课、别的老师身上铁定歇菜，但在李闻疏的课上，偏偏还就是奏效。 因为有一堆卷王挣破了头抢他的课然后聚集在一起比谁更卷。 因此，像江如鸣、何燕然这种跨专业选课凑学分的，一般都是没什么事儿看热闹的那个。 “……这也是国际法历史上美国少有的败诉案例，而且败得很难看，输给了一个你谷歌地图都得找半个小时才能找到的非洲小国。” 他的描述让教室里传来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李闻疏推了推眼镜，继续道：“最荒唐的是什么？啊，是这个为非洲小国代理，结果大胜美国，给美国造成严重领土损失的律师……自己就是个美国人。” 包括江如鸣在内的同学们都震撼地瞪大了眼睛。 李闻疏姿态随意地走了走，缓缓讲道：“这个律师目前是国际法上首屈一指的前辈，事务所不会八种语言你都进不去。他当初就是靠这个打自己母国的案子一战成名，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律师，变成了国际法领域的金字招牌。” 他推了推眼镜，总结了一句：“所以说，人生无常，你不知道哪块云彩下边有雨。” 他的嘴一向很毒，照常奚落了一下之后，就翻开下一页预备往下讲。 但这个时候，忽然第一排有人疑惑地出声问道：“那……美国那边不会弄他吗？他干嘛要帮别人打自己的国家啊？” 向李闻疏提问是不需要举手也不需要站起来的，直接张嘴就行。李闻疏看了她一眼，直切要害地回答道：“因为人家给的钱多啊。” 大家都笑了。 李闻疏却将手撑在讲台上，转而问道：“xx同学？是吧？我没有叫错你的名字吧？” 那个提问的女生点点头。 李闻疏继续道：“你既然有这个疑问，那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也是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觉得，国际法领域从业者，包括法官、律师在内，他们在工作时，身份应该是一个‘人’，还是某一个国家的‘人’？” 江如鸣趴在桌子上，闻言也愣住了。 那个女生迟疑地回答道：“我觉得按理来说应该是不能有不同国籍的烙印的吧，不然就各有政治立场，法庭就不公平了。但是……总感觉不太可能实现这个‘公平’的吧哈哈……就像，假如我以后成为了国际法律师，别国告咱们国家，我真的会接这个代理吗？我觉得不行。这个国籍的区别实际操作中很难去掉。” 李闻疏点点头，又问其他人：“还有别人有什么想法吗？” 有一两个人也阐述了自己的想法，跟那个女生大差不差。 李闻疏合上了讲义，细边镜框后的眼睛形状优美细长，但总是带着很重的黑眼圈，看上去又懒又倦怠。 “说的其实很中肯。在海牙的所有国际法庭法官都号称没有‘国籍’倾向，是作为地球公民在为国际法服务。但事实上呢？写判决的时候还不是各有各的妈，一个国家的长着同一张嘴。” “现实跟理想状态不符是常态，但……这不是合理化不理想现实的理由。” 他道：“要是我来回答这个问题的话，我会说，国际法工作者既不是‘人’也不是某一个国家的‘人’，我们应该是法庭程序运转的一个螺丝。” 第85章 “那位牛逼大发的律师，在打官司的时候就是这么一个螺丝。这个螺丝本身没有立场、没有身份，只是用于帮助法庭审判的双方辩论实现公正与平衡。他不值得赞扬，也不必遭到诋毁，那是法律，那是工作，那是职责。” 他的话一出，很多人都沉默下来，心思各异。 李闻疏推了推眼镜，无所谓道：“你们大概有很多人不赞同我的观点。啊，这很正常，因为我说的也不一定是对的。对错没有一定的概念，不同的观点你们多听听就行，当个乐子下饭也挺好的。” 大家又笑了。 有一个男生忍不住问道：“老师，这不就是……屁股决定脑袋，还是脑袋决定屁股的问题吗？” 李闻疏转过身去看了他一眼，“xx同学，是吧？” “对啊，你这个话糙理不糙哈，就是这么回事儿。” 那男生问：“那……到底应该是谁决定谁啊？” 李闻疏抬头看向半空，思考了一下，手指点了点桌面，“应该？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应该’的，谁决定谁，取决于你想要哪种价值导向成为主流。你想要我方阵营利益最大化，就得屁股决定脑袋；你想要普遍利益最大化，就得脑袋决定屁股。” 有人问：“老师你觉得呢？” 李闻疏问：“这问题问得就像是要去举报我的样儿。” 那人连忙笑着摇头，“不能不能……” 但李闻疏实际上丝毫不怕有人举报他，语言中毫不避讳地道：“我个人来说，一向是赞同脑袋决定屁股的。” 有人问：“为什么？” 李闻疏：“为什么？嘶……这么说吧，我方利益最大化，不代表我的利益最大化，屁股决定脑袋就意味着我有可能成为群体‘利益最大化’要牺牲的价值；但是脑袋决定屁股，就意味着至少普世价值是要去寻求一致的公正原则的，不为利益、身份、立场所影响。至少任何一种在普世公正原则中，‘牺牲’无辜者都是一件违反原则的事情。” 他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怎么选，这取决于你对你方阵营的信任度有多高。” 大家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纷纷为他的大胆发言面面相觑。其中甚至还有不少人眉头紧皱，说不上是震惊还是反对。 李闻疏也看到了，但他没有在乎，而是轻描淡写道：“再说一遍哈，你们可以不赞同我的观点，下饭！下饭就行。” 最开始提问的那个女生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老师你是一直追求绝对公正的吗？” 李闻疏看了她一眼，皱眉道：“绝对公正？哪儿有绝对公正？没有这东西。” “那老师你追求什么啊？” 大家都看向李闻疏，见他沉默了一下，然后缓清晰道：“我追求……为人民服务。” 大家都一齐笑了，江如鸣也很意外听到李教授讲出这么正派的话来，觉得他在随口开玩笑。 但随即，李闻疏就罕见地正色道：“不开玩笑啊，我的理想真的是，为人民服务。” 教室里的笑声安静下去了，有人还不理解，奇怪地盯着李闻疏看。 “为，‘人民’，服务，不是为仆人，不是为乌纱帽，不是为金子，是为‘人民’服务。” 他一挑眉，“毕生理想，见笑了哈。” 江如鸣握笔的手都顿了一下，呆呆地看着李闻疏，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何燕然下课了之后，才叹了口气，对江如鸣道：“这李闻疏有点东西哈？” 江如鸣既没点头也没摇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怎么评价李闻疏这个人。索性想不通她就不想了，收起心底那点被震撼到的余味，对何燕然道：“走吧走吧，早点去买饭，一会儿中午人多起来就买不到了。” 她们俩赶紧收拾收拾就要出教室，临走时还能看到李闻疏一个人在讲台上费劲儿吧啦地往书包里塞他那堆纸张，一大瓶咖啡讲完课就剩个底儿了。 下课往外走的人很多，门口十分拥挤。江如鸣和何燕然被挤得跟薄饼一样。 李闻疏也拎着他那大咖啡杯要往外走，结果也被人挤得站不住。尤其他非常高，在人群里显眼得很，举起玻璃杯怕被挤坏的时候江如鸣甚至都闻到了一股非常非常重的熟咖啡豆的香味。 她下意识回头，就与鹤立鸡群的李闻疏对上了视线。 李闻疏垂眸，不讲课时稍微显得疲惫冷淡的眼睛在看到江如鸣的那一刻，像是……愣了一瞬。 但江如鸣没有看清楚。 她跟何燕然还差一点就要挤出去了，结果就在这时，身后人群一个不稳，有人没站稳被推了一把，凭借手臂长度的优势才扶住上门框站稳了。 江如鸣听到了脑袋上方一道呼吸声，咖啡的味道一瞬间更浓郁了。 她猛地抬头，就见李闻疏站在跟自己非常近的地方，那只玻璃杯几乎快要放到她脑袋上了。 她愣了一下，李闻疏似乎也……愣了一下。 她还没来得及从李闻疏镜片后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李闻疏就移开了目光，直接凭着蛮力躲到了门旁边。 咖啡味儿淡了点。李闻疏没有跟学生争，挺大一个子硬是憋屈地站在门边等所有人都差不多走出去了才顺利走出了教室。 江如鸣上完了早八，才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她挽着何燕然，一边出教学楼一边冲着太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头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她一脸懵地回头，却没有看到任何认识的人。 “哎，往这儿看，在这儿呢。” 她顺着声音看过去，才看到单肩背着书包刚从楼梯上跳下来笑嘻嘻看着她的许寒山。 许寒山穿着灰色的外套，脖子上挂着黑色的头戴式耳机，笑得一脸灿烂，冲江如鸣和何燕然打了个招呼。 “嗨！” 第62章 老六 许寒山今天早上是一秒钟之内从床上跳起来的。 他人一向很懒，就算是高中时候宿舍里震耳欲聋的早起铃声，也完全无法影响他婴儿般的睡眠，曾有无视起床铃一觉睡到上午第二节 课被全校通报批评的经历。 但今天，他定的早八的闹钟还没响，就奇迹般自己先醒了，而且非常精神地一脚踹开被子坐了起来。 宿舍里有人被他的动静吵醒了，揉着惺忪的眼睛问：“哇靠……你干嘛？做噩梦了？” 许寒山习惯裸睡，也就在宿舍里的时候顾忌舍友，所以套了个裤衩。他坐在乱糟糟的被窝里，看了眼对面的墙，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裤衩，然后又看了眼墙，然后又看了眼自己的裤衩。 他默念着一连串的“卧槽卧槽卧槽”，忽然手长脚长地抓着被子从上铺跳下来，顺手把被子捂在身前，激动地跑到刘振的床位前一把拉下他蒙在脑袋上的被子。 刘振半梦半醒地抬头，就听许寒山跟中邪了一样喊道：“卧槽卧槽我亲嘴儿了卧槽！” 刘振眼睛都没完全睁开：“？” 许寒山：“我亲嘴儿了我亲嘴儿了哈哈哈哈哈！” 他“吧嗒”一口亲在了刘振的脸上，风一样又刮到了别的舍友的床前。 第86章 刘振瞪大了眼睛，彻底醒了，恶心地搓自己的脸。 “大哥你有病！？” 在接下来的几秒钟之内，所有的舍友都被许寒山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挨个儿“吧唧”亲了一口。他有个舍友前段时间刚做完一个小型手术剃的光头，这家伙直接没皮没脸地亲在了人家光头顶上。 清晨的室内接二连三地响起了中气十足的咒骂。 许寒山拍了拍光头室友的脑袋顶，心满意足道：“嘿嘿，我亲嘴儿了！” 光头一巴掌呼在了他的脑袋上，“你做梦亲嘴儿了吧！滚！没穿衣服离老子远点！” 许寒山浑不在意地把被子按在了腰上挡住了下半身道：“你就谢谢我吧，我特意围了东西，不然你更恶心。” 光头脸色都绿了，“滚滚滚滚滚！” 他利索地应了一声“好嘞这就滚”，然后反手把被子扔回床上，心情很好地哼着歌往卫生间走。 他其实今早并没有课要上，但他今天太开心了，浑身精力没地方发泄，索性干干净净地收拾好自己，搭配好了衣服、抹了护肤品，甚至还抓了抓头发。出门之后他就随机挑了一堂课进去旁听，甚至举手回答了好几个问题，全教室都又困又无语地对他侧目而视。 许寒山完全不在乎，他一边转笔一边美滋滋地回忆自己昨晚的梦，每回忆一遍就得无声地傻笑一遍。 嘿嘿，喜欢，甜甜的。 他默默品味了一下心头的荡漾，企图等这股味道淡去。但是过了几秒钟，他—— 嘿嘿，还是好甜。 他并不是随机选择的蹭课教室，他大概知道江如鸣今天早上在这儿有课。要换成一般的人，梦里梦见这样的事情，第二天起来多少都得有点别扭，不敢见人家。 但许寒山不一样，他心潮荡漾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起身去见他想见的人，一秒钟都不会耽搁。 他扶着楼梯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来，赶在江如鸣和何燕然走远之前冲到门口，甚至还有空低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节奏，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 “嗨！” 他跳下台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哈欠都被他吓回去了的江如鸣。 “早啊！” 江如鸣哈欠憋得眼睛都泛水光，呆呆地咽了回去，看着许寒山。 “早、早啊。” 何燕然也记得他，有点意外地也打了个招呼，“哦！嗨。” 许寒山问：“你们刚上完课吗？” 他拽了拽自己肩上的书包带，热切地看着江如鸣。 江如鸣如实回答道：“哦，是啊。” 她跟何燕然慢慢散着步往前走，许寒山跟她们俩都认识，所以很自然地也顺路一起并排走了一段。 何燕然好奇地问道：“你也有课啊？” 江如鸣挂在何燕然的胳膊上慢吞吞地往前走，旁边就是许寒山，她余光都能看到许寒山胸膛前干净整洁的衣服。 “没，我早起没事儿来蹭课。” 江如鸣惊讶地扭头去看他，“早起？蹭课？” 好……好小众的两个词汇。 “这得是什么课啊……” 许寒山听见她主动跟自己搭话，一下子就飘起来了，快走两步转过来倒退着看着她道：“是啊是啊，就在四楼。有个老头在讲什么传统文化的课，讲到祭祀，一直在说什么祭祀礼仪、牲畜之类的。他说到现在有些地区还保留着中元节和新年上坟祭祀的习惯，有人还烧纸钱纸船纸iphone纸别墅。” 江如鸣听了听，“哦……确实有点意思哦。” 许寒山道：“然后我就很好奇嘛，我就问他，那地下那么多人，大家都烧，怎么保证东西不送错人。” 江如鸣和何燕然都笑了。江如鸣“哈”了一声，问道：“你直接当堂问的吗？” 许寒山点头，“啊。然后那老头就说，‘民俗中有特定的习惯，比如念名字，比如在祭祀物上标标识之类的’。” 上午的空气温暖舒适，是深秋时节少有的温和的时刻。阳光将树影投在许寒山含笑的脸上，他正兴致勃勃地给江如鸣讲趣事。 “然后我就很好奇啊，就又问他，‘这不跟网上说的@一样吗’。那老师就笑了，说确实有点像。” 江如鸣好奇地看着他，下半张脸围着厚重的格子围巾，只有一对眼睛露了出来，专注地盯着许寒山看，看得他瞬间浑身麻了一下，心脏膨胀了无数倍。 她轻声问：“然后呢？” 许寒山笑了，“然后……我就跟我旁边的同学说，说我想到一个赚大钱的办法。” 江如鸣问：“什么办法呀？” 许寒山稍微前倾身体，认真道：“只要有人跟我同名，或者烧东西的时候@我，那钱不就都烧我名下了吗？” “所以，下次有人烧煤啊什么的，我就偷偷在旁边的地上用小树枝写@我，全划我名下，等我死了就下地底下去贩煤，到时候当第一批地下煤老板。” 江如鸣听到一半就忍不住笑了，脑袋歪在了何燕然肩膀上。 许寒山见她笑了，顿时成就感爆棚，后脊背都挺直了。 江如鸣笑完了问他：“这话你没跟那个老师说吧？” 许寒山摇摇头，“害，活跃气氛的没谱小问题一两个就够，多了就是欠揍了。” 江如鸣觉得他挺神奇的，没谱的同时又神奇地好像有点谱。她想了想，又问道：“你是跟你那个同学一起来蹭课的吗？哇你们都能早起啊？” 许寒山问：“啊？哪个同学？” 江如鸣：“就……你跟他说话的那个同学啊。” 许寒山了然地“啊”了一下，回到了江如鸣旁边并排走，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道：“不是啊，那哥儿们我不认识，就凑巧坐一块了，不是跟我一起的。” 江如鸣噎了一下，忽然又想到梦里他大胆拦住路人的场景。 ……好，果然是社交恐怖分子。 他们顺路一起走。许寒山听见她们俩要去食堂买饭回宿舍吃，立即就举手说他也要买饭，因此三个人就这么一起往食堂走。 因为还没到午饭的点，食堂里人还不多。一进去，许寒山就自告奋勇道：“你们想吃什么想吃什么？” 他问的是“你们”，实际上眼睛一直在看江如鸣。 江如鸣环顾四周，正在选择菠萝饭还是牙签肉，但还没选出来，就先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规规矩矩地背着浅米色的书包，一手端着餐盘一手看着手机，蓬松的黑发散落在额间，墨眉白肤。 是齐鹤。 第63章 办公室 江如鸣、何燕然和许寒山分别选择了三个不同的窗口买饭。队伍并不算长，但多少还是要等一会儿的。 许寒山就排在江如鸣旁边的队伍里，一边排一边跟江如鸣念叨“今天菠萝饭的菠萝怎么好像皮比之前更黄了”。 江如鸣不由得思绪被带走了，跟他一起歪个脖子探出队伍，观察了半天橱窗里摆着的菠萝皮到底黄不黄。 因此她丝毫没有察觉到站到她身后排在队尾的人是谁，直到——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第87章 “姐姐？” 江如鸣愣了一下，扭头就见到齐鹤排在自己身后，低头冲自己笑。 “好巧啊，你也来吃饭？” 江如鸣其实刚才看见他了，因此只是短短半秒钟就回过了神，看着他打了个招呼。 “嗨，齐鹤。” 她往下扒拉了一下脸上的围巾，抿嘴笑了一下，手掌朝齐鹤晃了晃。齐鹤专注地看着她，嘴角扬得更高了。 许寒山还在一边研究菠萝皮，结果半天江如鸣都没声音。他奇怪地回头一看，结果就看见一个很高的男的正在冲江如鸣笑得很灿烂。 许寒山：“？” 齐鹤只顾跟江如鸣说话，根本没有往旁边多看两眼。 许寒山看了几秒，见他完全不搭理自己，转身就跟身后的人换了位置。 “哥们儿我不饿，你往前排。” 他比江如鸣和齐鹤的位置稍微靠前，所以连连让了两个人才到了江如鸣身边。 “哎？江小鸟？聊什么呢？” 说话的同时，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齐鹤一遍，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仔仔细细的，最终得出的结论是—— 看上去很像会背地里阴人的绿茶小白脸。 最让他受不了的是，这小白脸竟然他爹的比他高！目测怎么也得有一米九左右，很有可能还超过了一点。 许寒山抱起了膀子，面上露出一点不服。 江如鸣扭头听见了许寒山的问题，没怎么多想道：“哦，没什么。这是咱们专业的小学弟，你认识吗？” 学弟？ 许寒山看了齐鹤一眼，摇摇头道：“不认识。” 齐鹤却很有礼貌很乖地看着他，喊了声：“学长好。” 本来是很尊敬的语气，但由于他比许寒山高，所以不管他说什么，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都让许寒山感受到了满满的挑衅。 他挑起笑容，“嗯，学长一般好。” 他的回答怪怪的，让江如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他笑得似乎还很友善，而且他一贯的作风莫名让江如鸣觉得他做什么事都不奇怪。所以她没有纠结，觉得可能许寒山又在满嘴跑火车了。 “姐姐爱吃这个蛋包饭吗？” 齐鹤的声音唤回了江如鸣的神思，他低声道：“我还没吃过这个呢？好吃吗？” 她排的是蛋包饭的窗口，闻言如实回答道：“哦，挺喜欢的。嗯……你要是能吃咖喱的话可以点咖喱蛋包饭，大家都说那个好吃一点。” 齐鹤问：“那姐姐呢？姐姐爱吃哪种呢？” 江如鸣：“我？我不吃咖喱，所以喜欢吃芝士的，很香。” 齐鹤想了想，“是吗？” 他笑了，“姐姐推荐的，那……我试试。” 江如鸣却想起了什么，疑惑地“咦”了一声，问道：“我刚才不是看你已经买好饭了吗？” 齐鹤眸光一顿，想起自己刚才买好的餐盘，嘴里道：“啊……姐姐刚才就看见我了啊……” 他只思考了一秒钟，就脸不红心不跳地道：“那个都是给我室友买的。” 江如鸣“哦”了一声，心下却有点奇怪，给室友带饭为什么不打包？ 她看了看齐鹤空荡荡的双手，又问：“诶？那你饭呢？” 齐鹤回头，扫视了一圈，“在……” 他的声音断掉了，因为他发现自己随手放在食堂餐桌上的餐盘早已不见了，不知道是因为有人落座挡住了他的视线还是被什么性子很急的食堂大妈大叔看长时间没人动所以收走了。 他咬了咬舌尖，“啊”了一声。 “好像……找不到了，姐姐。” 他扭回头来，眼神很无辜。 江如鸣往餐桌区望了望，“怎么找不到了啊？那……你室友怎么办？” 齐鹤当然不能端着偌大一个餐盘过来排队跟江如鸣聊天，所以他说谎了，那餐盘是他给自己买的。但他也不算完全说谎，因为他也确实顺便给室友带了打包饭菜，跟餐盘放在一起。 他估计不会是被收走了，可能是被什么占座的人挪了位置或者只是他一时间看得不仔细才没找到而已。 但他此时不可能过去确认，而只是心安理得地对江如鸣道：“嗯……没关系，他们也不是很饿。我待会儿再买一次就好了。” “……啊？” 江如鸣不太理解地笑了出来，就听旁边的许寒山道：“别聊了别聊了嘿，到咱们了。” 原来是队伍排到头了。江如鸣很快买好蛋包饭，刚要去找何燕然，就听身后的齐鹤喊住自己道：“哎，姐姐。” 江如鸣回头。 齐鹤道：“姐姐你有没有算法博弈论那本书啊？” 他神色有些苦恼，道：“教授上课推荐了这本，但是我上次忘记还书了，被图书馆限制了，借不了书。姐姐……有这本吗？” 被限制了？那得是借了多久没还啊？ 江如鸣没有多嘴，只是如实道：“我也没有。不过……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借一下。”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齐鹤才大一就被图书馆限制了，好像很不爱还书。万一他要是这本也好久不还，让自己也被图书馆限制了怎么办？ 但话一说出口，就不好收回了。 齐鹤好像很开心很惊喜地“啊”了一声，“真的吗？” 他双眼发亮地看着自己，江如鸣就更不好意思反悔了。 “……嗯。” 齐鹤笑道：“好哦，谢谢姐姐。那……姐姐什么时候有空，我和姐姐一起去借书吧。” 江如鸣心想大不了她勤一点催齐鹤到期赶紧还书，因此点点头道：“好，看你什么时候用。” 齐鹤买好了饭，语气认真地对她道：“嗯，姐姐人真好。” 许寒山买好饭过来，齐鹤都已经走了。 他问：“广州塔小学弟走了？” 江如鸣疑惑：“啊？什么广州塔？” 许寒山道：“刚才那什么小学弟啊。又直又高，不像广州塔？” 他咬了一口刚买的小酥饼，一边嚼一边在心里计算着齐鹤比他到底高几厘米。 晚上睡觉之前，江如鸣买好了周末回家的票，然后刷了一会儿朋友圈。 刷了一会儿，她就看见了陈风扬的朋友圈，是他自己跳舞的视频，跟网上短视频的跳舞博主一样超级帅，甚至还有一帧画面，他的衣服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而向上撩了一下。 江如鸣看见的那一瞬间，下意识与梦里见过的比对，最终得出了一个严谨的结论—— 她在梦里见到的陈风扬的腹肌真的跟他本人一模一样，她见过的碰过的都不是假的诶。 她点了个赞，然后关掉了手机，将自己裹紧在被子里，逐渐睡去。 梦开始的时候，她首先听见的是一阵低低的说话声，但是闷闷的模糊不清。直到她完全睁开眼睛，才看清了眼前的场景，也听清了耳边的声音。 “你这个条约有多少个国家通过了？几十个通过了那还有另外几百个呢？这几十个就能代表整个国际社会的态度吗？” 另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回答道：“老师……呃……” 江如鸣眨了眨眼，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第88章 颇为狭小的办公室，书架、桌面甚至地面都摆满了乱糟糟的资料和书。李闻疏坐在办公桌后，翘着二郎腿，单手拿着一份资料抬眼觑着面前坐着的学生。 而他的办公桌前，正坐着一个低着头，脑门儿直冒汗的女生，一边紧张地抿唇一边疯狂地低头看材料，似乎正在挣扎着想要回答李闻疏刚才问的问题。 屋子里很安静，暖气片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温暖，钟表走针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响起。 江如鸣低头看了看自己，自己就坐在一边，似乎正在旁观。最重要的是，她看了看自己坐着的软乎乎的转椅，又大又舒服。她来过李闻疏的办公室，记性很好地记起来—— 这好像是李闻疏自己坐的椅子吧。 嗯？ 她在这里是干嘛的？ 她抬头看了看一脸恨不得当场去世的学生，以及看见那学生一问三不知眉头紧紧皱起的李闻疏。 这是……梦？等等，那她怎么坐在旁边？难道她也是像那个女生一样来找李闻疏指导的吗？那她是在排队还是怎么着？ 以及……她坐了李闻疏的椅子，那他坐的是什么？ 她探出头特意看了一下，于是就看到李闻疏长长交叠起来的二郎腿后，是一把—— 深粉色的塑料椅子。 ……啊？ 第64章 师……娘 屋子里纸张翻过的声音越来越响，“哗啦哗啦”的响声逐渐扰乱了墙上钟表一步一步稳健的走针声。 那个学生埋头翻找资料，李闻疏却忍不住打断道：“你在找什么？我的问题是，你觉得几十个国家就能代表国际社会的态度吗？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就行。这个问题需要找吗？” 那个学生立即放下手中都已经翻卷边儿了的资料，局促地抬头看着他答道：“嗯……但是，老师，这个条约总被提到——” 李闻疏闭了闭眼，打断道：“停。” 那个学生更不敢说话了。 李闻疏摘下眼镜很疲惫地单手揉了揉鼻梁，然后仿佛是在压心火一样仰头喝了一口咖啡。 “我问你，我跟你说话的时候用过德语吗？” 那学生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那我用过法语吗？” 那学生又摇摇头。 李闻疏问：“那我用的是什么？” 那学生小声试探道：“……中文？” 李闻疏点点头，“很好，说明咱们用的是同一种语言，对吧？” 他双手交叠，盖在下半张脸上，盯着那学生问：“那你为什么听不懂我说话？我普通话还可以的吧？没有口音的吧？我都告诉你了，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就行，你刚才扯那一堆是什么？那跟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江如鸣隔了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那个学生的呼吸快要停滞了。这代入感太强，以至于她觉得自己的呼吸也快要停滞了。 李闻疏手指点着桌面，一字一句问道：“我问，你觉得几十个国家的态度能不能代表国际社会的态度？能，还是不能？” 那学生立即答道：“……不能。” 李闻疏：“这不是能听懂吗？好，那既然不能，那你觉得你选择这个条约是不是选错了？是，还是不是？” 那学生似乎知道自己的东西不够严谨，讪讪地点了点头。 但李闻疏又叹了口气，“你点头干什么？我不是在责备你，我是在问你问题！我问你你觉得你有没有选错，按照咱们中文的语法规则你得回答我错还是没错吧？你觉得错了，就告诉我你下一步准备怎么改；你觉得没错，就告诉我你为什么觉得你没错，说服了我你就不用改。” 他似乎很不理解，眉头紧皱，“交流，有这么难吗？我是在帮你提高你的论文水准，有问题的地方赶紧改，没问题的地方赶紧过，这么简单的事儿理解不了？错了就承认，没错就反驳我，不懂就问。我是你老师，我挣钱干的就是这个活。你怕我什么？你不懂，你犯错都是应该的，你都懂了要我来教你什么？” 那学生低头想了想，才慌忙道：“我觉得……我觉得我选错了，这个条约不太有说服力。” 李闻疏夸张地作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抬手作出“请”的手势，“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那个学生眼神飘忽，吞吞吐吐道：“我回去再检索一下，然后……然后……” 李闻疏看着她，淡淡道：“你要是不知道怎么改，就抓紧机会问我。” 那个学生似乎有点呆，抬头“啊”了一声，因为过度的紧张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李闻疏手里握着咖啡杯，“提问都不敢问吗？三——二——一……好，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的。记住，你不问就会比别人学得少。行了，时间紧迫，赶紧到下一部分，开始讲吧。” 江如鸣仅仅是看着，就已经觉得非常可怕了。 她一边听那个学生如临大敌地讲自己的论文，一边慌忙检查自己身上的东西—— 如果她也是来找李闻疏指导的，那她身上肯定得带着电脑或者什么资料。 但是翻遍了她随身背着的挎包，她只找到了自己的钱包、椰奶味儿润唇膏、手机以及一串钥匙。 钥匙都是她不认识的钥匙，她也不知道都是开什么的。她接着打开了钱包，然后……第一眼就惊呆了。 因为里面密密麻麻插着好多她不认识的银行卡。 她随便检查了两张，无比确定这些都不是她的银行卡。 怎、怎么回事？她忽然在梦里暴富了？ 她一时之间也没办法确认这些卡里有多少钱，只好先小心翼翼地放回去，合上了钱包。 根据以前的经验，她打开了手机，仔仔细细检查了联系人，第一眼就看到了微信置顶的三个人。 妈妈、爸爸、男朋友。 男……朋友？她叹了口气，自己又莫名其妙地在梦里有了个男朋友，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认识的人。 她点开“男朋友”的聊天记录，发现记录少得可怜，有时候接连几天双方都一条信息都没有，有的话也是简简单单的一两句“吃虾吗”“吃”“到了吗”“到了”这样的对话。 这这这……看上去不熟啊？ 这个“男朋友”的账号信息干净得跟新号一样，看不出任何信息。江如鸣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四周，半天只觉得……大概她这个梦跟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男朋友”没什么关系？不然怎么半天了也不见个影子？ 她没看见自己身上有任何资料，所以也只能空着双手茫然地等李闻疏和那个学生结束。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到下午五点半了。五点半是她们学校教职工统一下班的时间。那个学生也似乎在偷偷摸摸看手表，江如鸣感同身受地猜到她一定在等待着李闻疏下班。 但……五点半都过了，李闻疏还坐得很稳当，完全没有下班的意思。 江如鸣看出来了，那个学生都快哭出来了。 她的目光似乎太同情了，那个学生偷空扭头看了过来，眼神可怜巴巴的。但她也没有办法，她也不敢跟李闻疏说话，她连自己坐在这儿是干嘛的都不知道。 第89章 时间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江如鸣一个人偷偷静音玩手机都刷了半天微博了，他们还没有结束。那个学生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沧桑了下去。 就在六点钟到了的那一刻，江如鸣眼前的微博页面忽然模糊下去，熟悉的眩晕感袭来。 下一刻，她睁开眼，第一时间听见了李闻疏的声音。 “你觉得你这个条约有问题吗？” 她眨了眨眼，看了眼墙上高高挂着的钟表。 下午五点十五。 一道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声音涌入脑袋：“失败！循环开始。提示：找到需要被【拯救】的人。” 拯、拯救？ 江如鸣记起来了，她的梦里好像最近会有一个提示牌，也不知道她的潜意识是怎么这么智能的，什么都能创造出来。 听到“拯救”这两个字，她下意识将目光放在了办公桌前表情跟哭丧一样的女学生——她好像已经在这里被李闻疏折磨了很久了。 江如鸣观察了她一下，发现自己并不认识她。但那女生很快察觉到她的视线，扭头过来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江如鸣的错觉，包括刚才和现在，她都从女生的眼神中看到了……求救的信号。 江如鸣茫然地抠了抠自己的手指头。 她能怎么救呢？ 她反反复复地看着李闻疏和那学生。似乎是她的眼神太明显了，李闻疏竟然坐着转了个身，询问式地无声看着她。 她打了个激灵，因为她莫名从李闻疏的表情中看到了……耐心。 这可太奇怪了，这俩字儿很难跟李闻疏联系起来。 那学生也察觉到了李闻疏的动作，也停止说话，扭头看着江如鸣，目光绝望。 江如鸣被李闻疏一看就浑身紧张。她刚想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但下一刻，她就看到了那学生的眼神。 她顿了顿，小声道：“嗯……我去一下卫生间？” 她盯着那女生，给她传递信息。那女生很快理解，跟着道：“啊，老师，我也去一下卫生间。” 李闻疏对那个学生点点头，江如鸣就跟她一先一后地走出了办公室。 她其实只是想趁这机会跟那个女生聊一聊，至少要知道自己跟她什么关系，来这儿是来干嘛的。 可还不等她把疑惑问出口，那女生就在李闻疏听不到的地方，长长地舒了口气，带着哭腔道：“师娘。” ？ 江如鸣找了半天也没见旁边还有其他人。她不敢相信地看向那个女生，就听她看着自己继续道：“还好今天有您在，不然我就要死在那儿了。” 师……娘？ 江如鸣呆住了，她喊自己“师娘”？ 等等—— 她立即想起了自己手机里备注为“男朋友”的人。不会……不会这个就是李闻疏吧？ 不会吧？ 不—— 她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但现在回忆起那个账号简单的昵称简单的头像以及干干净净的信息页面，越来越觉得……很像是李闻疏的风格。 她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喊过，一时之间有点没转过弯儿来，只能短促地应了句“没事”，那女生道了谢就进了卫生间了。 她其实不想上厕所，于是在走廊里走了走，怎么想怎么觉得震撼。 她走到拐角的时候，就听那女生从卫生间出来了，手机里还在给别人发语音。 “还好还好，今天师娘来了，他心情比较好，我咬牙挺一挺就过去了。明天师娘不在，你自求多福。” 江如鸣听见她的声音，浑身都僵硬了。 好、好奇怪。 她下意识扣了扣自己挎包上的拉锁，脑子里一想起李闻疏的脸就觉得奇怪。 但她猜她在外边儿这么躲着也是没用的，因此再怎么觉得奇怪也还是慢吞吞地回到了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那女生已经在继续磕磕绊绊地讲论文了，李闻疏坐在办公桌后，眉目清疏，眼圈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疲惫感。 他看见江如鸣回来了，没有说话打断学生的话，而是扬扬下巴示意她坐在旁边。 江如鸣坐下来的瞬间，手机就响了一下。 她低头，就见“男朋友”发来的消息。 “老婆，再等一小会儿就好。她这个论文写得跟幼儿园新编故事集似的，得花时间好好教。一会儿下班了咱先去买菜，今晚做炸大虾，吃不吃？” 第65章 x蛋的生活 江如鸣只看了手机上的消息一眼，就立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关掉屏幕，猛地抬头直视前方，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半分钟之后她的思维才慢慢回转。 她她她她……她梦见李教授叫她什么？ 江如鸣抿住了双唇，此刻的表情比正在办公桌前受刑的女学生还要破碎。 她还在慢慢消化这件事，而墙上的时钟已经慢慢走到了逼近五点半的时刻。 她想走但是走不掉。 这个梦太可怕了，她都不知道醒来之后要怎么面对李闻疏……但是她现在还没办法醒过来，要先—— 江如鸣将目光移到那个学生的身上，想起了那个提示。 拯救？ 虽然她觉得现在她自己就很需要被拯救，但对比一下的话，此刻在场的三个人里面，还是这个可怜的女生看上去更绝望无助一些。 但是，要怎么帮她呢？ 站在学生的角度，似乎跟老师一对一上课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所以……她要打断他们让那个学生轻松离开吗？ 可是论文早晚是要改的，今天不改也得明天改，连着几天都来听训其实没比一次性把要挨的骂挨完好哪儿去。 江如鸣思考了半天，考虑得太多反而不知道那个学生觉得哪种做法是在“救”她。 她看了眼钟表，已经快到李闻疏正常的下班时刻了。她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李闻疏的消息，再次告诫自己这就是一场大型cosplay，这才闭了闭眼，走上前去。 她现在如果是李闻疏的“女朋友”，那她应该可以管一管李闻疏的……吧？ 她不确定地想。 那个女生看了她一眼，但余光中注意到李闻疏的视线，又忙不迭低下头去继续讲自己的。 江如鸣走得越近越觉得这一切都很不可思议，她从来都没有靠李闻疏这么近过，这让她感觉非常奇怪。 李闻疏在一众教授中比较年轻，长得也比较好看，所以职业生涯中非常注意避嫌。他甚至严谨到无论男生女生，来找他都必须全程开着办公室的门，必须让走廊的摄像头拍到全程。 所以现在江如鸣莫名其妙地有种自己在做坏事的感觉。 她压下心头的怪异感，弯腰凑近李闻疏，害怕打扰那个女生所以小声提醒道：“到……下班的时间了。” 虽然她的声音很小，但那状似认真看论文实则耳朵都竖起来的学生立即捕捉到了，眼中迸发出希望的光芒。 江如鸣看见了，隐约猜测她是想现在赶紧跑的。自己的梦境有了方向，江如鸣却在心里为那个女生点了一根蜡—— 今天弄不完以后再来的话，其实也很痛苦。 第90章 不过既然她想快点结束，那江如鸣也就只能尽力帮她。 李闻疏听见了她的话，自然而然地扭头靠过来，低声道：“马上。” 他靠得很近，说话时气流很明显。江如鸣不太适应地向后躲了躲，有点无奈又有点同情地看着办公桌前眼中光芒又黯淡下去的女生。 又十分钟过去了，李闻疏还是翘着二郎腿，手指一下一下在咖啡杯壁上敲打。每敲打一下，办公桌前的女生都会暗暗地叹一口气。她燃起了希望又很明显地失望了，心态不稳了一下，说话也越来越磕磕绊绊。 照这个进度，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李闻疏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身体后仰。江如鸣看了他一眼，在他开口之前率先绕过办公桌走到了那女生的旁边。 那女生垂着头，说着说着就已经自己心态崩掉了，熄了火。 江如鸣大概扫了眼她的论文。她也写过这个专业的论文，所以只看了一眼就能看出这女生写得比她强八百倍。 她暗自感叹了一下，弯腰凑近那个女生，小声地真心实意道：“别紧张，你写得很好啦！” 那女生抬头，眼神有点飘忽，眨巴眨巴地没说话。 江如鸣仿佛照镜子一样看到了自己平时的样子。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实话实说道：“比我写得好诶。” 她的声音很轻，弯腰的时候发丝有一两缕会落在那女生的脸颊边。女生吐了口气，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小声道：“谢谢师娘。” 江如鸣直起身，怕自己在旁边她会更紧张，因此走得远了一点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手撑着下巴看着她。 李闻疏原本好像是想说什么的，但江如鸣先开口之后他就把话给咽下去了，淡淡地朝那个女生扬了扬下巴，“下个部分吧。” 那个女生深呼吸了一下，重振旗鼓开始讲论文。就在她讲话的时候，李闻疏扭过头来看了眼江如鸣，眼神微妙。她尽量无辜地回看过去，却只见李闻疏微微勾起的嘴角。 他趁那个女生没抬头，用口型对她缓缓道：“挺、行、啊。” 江如鸣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抿嘴微笑了一下。 那个女生的效率确实是快了很多，但最终还是没有完全讲完她的论文。时间接近六点的时候，她还剩一小部分没弄好。李闻疏看了一眼，在那个女生小心翼翼的目光下终于道：“好了，还值得改的地方就这些。有问题以后再找我。” 那女生自动忽略他嘴里不好听的话，如蒙大赦地暗暗吐了口气。 “好嘞好嘞，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她离开的时候还特意朝江如鸣点了点头示意，然后迅速收拾好书包，一溜烟跑掉了。 她离开之后，李闻疏才站起来揉了揉腰，慢慢地靠近江如鸣。 她将目光从那个女生的背影上移开，看到了李闻疏逐渐靠近的身影。头顶的灯光被他一点点挡住，让江如鸣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她有点紧张地看着李闻疏，却见他忽然……弯腰，握住了她的右手。 触感干燥温热。 江如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却见他单手将她的手包住，拇指带着一点写字磨出来的薄茧缓缓在她手心按了两下。 “让我唱红脸儿？阴我啊。” 江如鸣的手稍微有点僵硬。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回应，李闻疏就笑了一下，转身活动了一下脖子，疲惫道：“走咯，下班回家！累死了，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到退休。” 他拎起外套，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江如鸣却十分意外，李闻疏是出了名的工作时间长，经常晚上十二点还能看到他出现在办公室。她以为他是那种不会累的工作狂，不由得好奇问道：“你……也不爱上班啊？” 李闻疏拉上他那个眼熟的旧背包，闻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上班？在这儿看无穷无尽的pieces of shit同时还要在上边雕花同时还得小心点儿说话以免把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小朋友吓哭吗？你听听，这是人干的活儿吗？” 他抱怨着，走过来自然而然地低头环住江如鸣的腰，低头在她脸侧蹭了蹭，然后……叹了口气。 “……想回家，抱老婆，不想上班。” 江如鸣顿时有点慌张。李闻疏身上有一股很浓重的咖啡的味道，胸前的衬衫穿得并不是非常规整，看上去像是早上起得很急，稍微显得潦草了一点。 江如鸣下意识将手放在了他肩膀上——这本是一个随时可以推开他的姿势，但李闻疏十分熟练地拽掉了她的手，反而将她的胳膊熟练地挂在了自己脖子上，让她勾住。 “抱这儿。” 他将脑袋深深地埋在江如鸣肩膀上，缓缓吸气，肩膀看上去很宽阔。 “不想上班，但是还得赚钱……真是操蛋的生活。” 他骂得干脆，一下子把江如鸣的紧张和别扭都冲淡了点。她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扭头就对上了李闻疏近在咫尺的脸，鼻尖和鼻尖几乎就要撞在一起。 她呆呆地眨了眨眼。 李闻疏懒得像个大号树懒，小声道：“老婆，咱们现在回家吗？” 江如鸣的梦还没有醒，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目前来说去哪儿都行，所以她只是想了想就点了头。 李闻疏道：“那先去离咱们家远一点的大超市，咱们不光得买菜，还得买洗衣液和纸抽，家里都用完了。我想想啊……到时候再顺便再买点水果和你爱吃的零食。巧克力球？” 江如鸣近距离看着他，“哦”了一声，一副都可以的样子点了点头。 李闻疏看着她只顾点头的样子，无声地笑了一下，只是稍微向前动了动，就轻松地亲到了嘴巴。 接触时发出的声音轻而柔。 “行，我去取车。” 是用气流发出的声音，但是由于距离很近，所以每一个字都还是完整地传到了江如鸣耳朵里。 有点痒。 第66章 型号不对啊 坐在车里的时候，江如鸣忍不住频频观察着正在系安全带的李闻疏。 实在不是她好奇，她实在是觉得眼前的李闻疏太过新奇，让她一肚子的疑问一个一个都冒了出来。 李闻疏一边打方向盘一边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这是看什么呢？” 江如鸣觉得这个梦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抿嘴笑着，眼睛里藏着一闪一闪的光芒，把自己想知道很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你……你为什么老背这一个包啊？”她非常费解道，“好旧了，不换个吗？” 李闻疏仔细观察着后视镜，向后倒了一下，才拐出地下车库通道。 “包？没坏干嘛换？” 他手指扶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用食指敲打。 “用习惯了，破了再说吧。” 他的语气太无所谓了，让江如鸣的表情稍微有点微妙。 李闻疏看了她一眼，笑了声问：“干嘛？” 还不等江如鸣说话，他就自顾自道：“你又觉得那包不好看。哎呀，包有什么好不好看的？我看那不挺好的嘛。这种经常用的东西就是用久了的比较习惯。而且我一直不买新的说明了什么？” 第91章 江如鸣好奇地问：“说明了什么？” 他拍了拍方向盘，强调道：“说明我老婆管理有方，我一分私房钱都没啊。” 江如鸣不敢置信地笑着“啊”了一声，脑子里忽然想到了自己钱包里一堆不认识的银行卡。 不会……不会都是李闻疏的吧？ 她愣了一下，还在思索，就听李闻疏继续道：“等坏了你再给我买呗，到时候你买什么我用什么，行吗？不过现在别啊，现在我用着还挺好的。” 江如鸣摸了摸自己的挎包，一时间思绪有点混乱。 李闻疏车里的味道还挺好闻的。这里说的“好闻”并不是指有香味，相反，指的是这车里没有任何味道。江如鸣很容易晕车，最讨厌的就是车里喷香水或者用味道很大的人造革座椅套。不过李闻疏的车里一概没有，而且开得很稳，让她不仅没有不舒服，甚至还有空左右看了看。 李闻疏见她一直在动，问道：“怎么了？晕车了？我再慢点儿？” 江如鸣摆摆手，“哦没有！你开车挺稳的。” 李闻疏不在意地点点头：“我一般，主要是把特斯拉换了就挺稳的。之前开特斯拉，速度根本没法维持在一个数字上，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的，我开车都要吐了。” 江如鸣忍不住笑了。李闻疏顺手从储物槽拿了袋不知道什么时候落这儿的辣条扔给了江如鸣道：“给。你早点过科三，到时候我就有老婆来接我了，那我多爽啊。” 江如鸣拆开了辣条，一边吃一边在心里小小惊奇了一下。因为她现实里也确实是因为考科三的时候学校里有事，冲突了，所以提前一天取消了考试，后来也没有机会再约。 她叼着辣条，心想，她的梦确实是在某些方面很严谨。 他们先是去了一家大超市。李闻疏似乎对这里非常熟悉，推着购物车想买什么就能找到准确的贩卖区域。江如鸣却是哪儿哪儿也不认识，索性无聊地跟在李闻疏身后，在货架上左看看右看看。 李闻疏先去的是调料区，这里就完全是江如鸣的盲区了。她看着李闻疏熟练地在各式各样瓶瓶罐罐中挑选，好奇地问道：“豆瓣酱是什么？我没吃过诶。” 李闻疏扭头，“……你吃过，很多菜都得放豆瓣酱调味儿，就是你不知道有这东西而已。” 江如鸣眨了眨眼，“哦。” 李闻疏挑了两瓶，又去了别的区域。 他一路上看见点什么就回头问江如鸣，什么“老婆你要不要薯片”“要不要罐头”“要不要可乐”，看见什么问什么。不过好巧的是他问的也碰巧都是江如鸣平常爱吃的，甚至连芒果果脯、酸梅汤这种具体而不太大众的喜好他都精准问到了，问得江如鸣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饿了，所以在梦里给自己报菜名。 她有时候点头，有时候摇头。点头的话李闻疏就会把那样东西加在购物车里，一路上攒了不少零食。 江如鸣许愿这个梦结束得晚一些，至少让她先吃点再醒。 李闻疏正在挑牛奶，江如鸣就在冷柜边背着手挨个儿看着。她好奇地拿起一袋白白的、放大版旺仔小馒头一样的水果，问李闻疏：“这是什么呀？” 她歪头读标签，“马、蹄、果？什么啊？” 李闻疏看了眼，“哦，这东西也叫荸荠，南方的水果。不过我在天津吃过比较多。” 江如鸣问：“好吃吗？” 李闻疏提起两大瓶牛奶头也不抬道：“口感很柴，汁水有一股腐坏的味道，还带酒味儿。这么说吧，吃着跟嚼腐坏多年的红酒塞似的。” 江如鸣笑了，“还有带酒味儿的水果？那我得尝尝！” 她兴致勃勃地扔进了购物车，李闻疏只能无奈道：“行，咱俩没事儿就在家嚼红酒塞，多好啊。” 他挑好了食材和其他日用品，去结账的路上忽然停了一下。江如鸣疑惑道：“怎么了？” 李闻疏扶着购物车排队，朝一边扬了扬下巴，小声对江如鸣道：“家里没有……套了，老婆，去拿两盒。” 他说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就跟说“去拿两盒韭菜”一样。 但江如鸣的脸立刻就烧起来了，猛地扭头去看他。李闻疏理所当然地问：“怎么了？我排队呢，你去拿俩。到时候手边没有你又不让，多不方便啊。” 江如鸣满面通红，“你小声儿点！” 李闻疏不解道：“我也没喊啊。不是，这又不是做贼，这不生理卫生吗？我不买才比较混蛋吧？快去啊老婆，你不去就在这儿替我排队，我去。” 江如鸣深吸了口气，扭头迅速地从架子上拿了两盒，看也不看就扔进了购物车。 李闻疏自然地把其中一盒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接着把两盒都塞回了江如鸣怀里，笑着问道：“不是，你这是给谁买的？是给我的吗？” 江如鸣呆呆地看着他，“……啊？” 李闻疏：“小了，换大一号的。” 江如鸣觉得自己的脸一定红得像猴屁股似的。她都隐约感觉到耳鸣了，慌张地抓住了购物车把手。 “……你自己去！你爱买什么买什么！” 李闻疏笑了一下，只好自己去挑，甚至还大大方方地站在那个货架前仔细对比了好久。江如鸣偷偷观察了下周围，发现……即便是大家都看见了李闻疏在买什么，好像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没有这种经验，此刻看到周围人一派不在意的神色，才忽然意识到—— 是啊，成年人的需求，没有人会觉得奇怪的，只是像吃喝拉撒一样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基本到不能再基本的需求。 其实这种事很神奇，当人们带着有色眼镜看待这种事的时候，那种夸张的反应和关注度就会让人对此感到羞耻；当人们见怪不怪没人在乎的时候，你其实就会发现—— 不过如此，小事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谁不这样？安全、快乐比羞耻重要多了。 江如鸣脸上的红渐渐褪去了，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她果真还是不够了解成年人的世界，这一回竟然在梦里提前经历了。 付款的时候，李闻疏在一边装袋。因为他走在前面，所以收银员举着扫码机器看着他等他付账。 李闻疏抬眼，下巴朝江如鸣扬了扬，“我快结婚了，没钱。” 收银员比江如鸣反应快多了，反应了一下就笑了出来，转而将扫码机器冲着江如鸣。 “女士，微信还是支付宝？” 江如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才掏出手机。只是在调付款码的时候，她无意间看见了自己账户上零钱的数额…… 她现在完全相信李闻疏连一个新背包的钱都拿不出来了。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思考着，这种情况的话她算不算是在替李闻疏理财？可是理财好像是需要工资的，所以李闻疏是不是还得付她一份儿工资？ 她被自己的胡思乱想逗笑了。 李闻疏拎着购物袋下车往前走，回头问她：“笑什么呢？” 江如鸣把自己刚才的想法说了一遍，给李闻疏都听傻了。 他“啧啧”叹道：“周扒皮也没你这么扒的。” 第92章 江如鸣故意板起脸，质问道：“那怎么啦？” 李闻疏竖起一个大拇指，“好，好资本家，干大事儿的料。” 江如鸣笑得直耸肩膀。李闻疏打开手机看了眼，道：“哎对了，我妈邮给咱们俩的酱牛肉到了，正好就在门口，今晚加个菜？” 江如鸣问：“酱牛肉？” 李闻疏收起手机，“啊，我妈亲手做的，比买来的好吃。” 他扭头看着江如鸣，“我们家那边年夜饭都得凉菜先上桌不是开玩笑的，酱牛肉很好吃，到时候我给你调汁儿。” 江如鸣以前跟何燕然因为好奇搜过李闻疏在网上的资料，知道他老家是哪儿的，不由得问道：“你妈妈还会做这个啊？” 李闻疏这个人履历精彩，被法学院学生口口相传，据说家境很牛。因此这话问出去的时候，她其实脑子里只是下意识觉得，李闻疏的妈妈竟然还会有兴致亲手做东西远远寄给儿子，挺有闲心的。 但李闻疏却道：“这怎么不会？我也会做好吧？小时候条件不太好，我妈我爸都工作，经常很晚都不回家。没人管我，我十几岁的时候就什么都会给自己做了。啧，老手了，值得信赖啊。” 他的话轻描淡写，只是闲聊的口吻。但江如鸣却怔了一下，稍微落后了一步。 李闻疏走到门口捡起地上的快递箱，指纹开锁后才扭头对江如鸣道：“傻站着干嘛？进门啊。” 第67章 睡吧 李闻疏在江如鸣的眼里，就是一个脾气古怪又很厉害的教授。他在她眼里眼里就只有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之时的形象，在此之前，她完全想象不到李闻疏穿着围裙站在厨房里剥虾线的样子。 她好奇地一边吃着从未吃过的马蹄果一边凑过去看他怎么清理大虾。 李闻疏的袖子向上挽到了胳膊肘，腕上戴的手表也放在了门边的柜子上，熟练地先把虾切成两半，再抽出黑色的虾线。 写字用的手此时竟显得无比灵活。 江如鸣觑着李闻疏的侧脸，心里想着，果然无论是谁，都还是要吃饭、恋爱、好好生活的，就算是爱因斯坦也会爱吃意大利面、爱散步、爱不穿袜子穿凉鞋。 人说到底都还是人。 李闻疏一边抽虾线一边清洗，抽空还看了眼站在一边小尾巴一样跟着他屁股后转的江如鸣，疑惑道：“干嘛呢？” 江如鸣含着果子道：“唔，没，我就是觉得……有点神奇。” 李闻疏顺口问：“什么神奇？又瞎想什么呢？” 江如鸣吐出口中嚼得没有味道的残渣，笑着摇摇头，“我不敢说。” 李闻疏笑了声，“还有你不敢说的？” 江如鸣道：“我怕说了你生气。” 李闻疏：“怕我生气？” 他故意做出很惊讶的样子，“知道怕我生气了？怕把我气折寿了以后死得更早是吧？” 江如鸣赶紧道：“哎呀你怎么这样说？这个在我们家那边得呸一下的。” 李闻疏正在切葱姜蒜，闻言不在意道：“攒着吧，攒到我七八十岁想续命的时候一起呸。” 江如鸣笑了，终于有机会也有胆量直接问道：“你怎么总是这样说话呀？” 李闻疏问：“哪样？” 江如鸣想了好久才形容道：“就……好直接哦。明明有那么多种方式表达你就老是要选最直接最难听的那一种。” 她这句话说得其实夹带了私心，吐槽得真心实意。 李闻疏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问道：“比如？” “比如……那会儿在办公室，你干嘛那么凶啊？那女孩都快哭了。” 李闻疏听完她的话就笑了出来，手上沾着油水混合的亮晶晶的液体，指尖还有一点白色的淀粉。 “她不能哭。” 李闻疏肯定地摇摇头，让江如鸣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 李闻疏不急不缓地将虾裹上淀粉，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成果，才道：“我招进来的小孩我知道，她跟她师兄一个死样，够没皮没脸的，骂不哭。这种小孩有自信也有抗压能力，逼一逼她才能出好东西。” 他叹了口气，“明天要来找我的小孩就不行，心态差，那个得稍微哄着点。给她心态弄崩了我还得时候还得约谈给她调理。” 他摇头叹息着，给江如鸣听笑了。 “你就逮着开朗的使劲儿折磨呀？那开朗的不也被你折磨自闭了吗？” 何况是像她这样本来就不开朗的，去办公室见他一次比见鬼还可怕—— 想到这里，江如鸣却忽然回想起了自己找李闻疏指导论文时候的样子。那时候她只顾着难受，没有仔细留意李闻疏的一言一行。 但现在想起来，当时李闻疏尽管每段都推翻，但却每一句话都很正常，最多也就是问问她“这个逻辑是什么”，完全没有像刚才那个女孩那样，说出“我说的不是普通话吗”这样让人崩心态的话。 难道……他当时是看自己心理承受能力不怎么样，所以收敛了？ 她忍不住问道：“你觉得……我心态怎么样？” 李闻疏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暗自挑了下眉。 “我不敢说。” 江如鸣推了推他的肩膀，催促道：“什么意思呀？有什么不敢说的？” 李闻疏完全没有被她推动，只是面色如常道：“我不敢说，怕你生气。” 他竟然把她的话一字不落还回来了。江如鸣一下子懂了他话里未尽的意思，气得捶了他肩膀一下。 “呦，轻点儿。来，我要下锅了，你躲远点，小心油点溅你身上。” 江如鸣看虾子一下锅就发出激烈的“噼里啪啦”的声音，立即抄起旁边的锅盖挡在身前，把李闻疏看得直笑。 “来来来，把你盾牌放下，这一会儿还得用呢。怕就出去待会儿。” 江如鸣想了想也是，就不在这儿给李闻疏添乱了，出去客厅待了一会儿。但没过几分钟，虾的香味就从厨房飘了出来，她闻了闻，实在没忍住，坐不住地站起来要去看看。 临走时，她忽然看见李闻疏随手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她只是下意识被声音吸引，凑过去看了一眼，结果手机竟然就自动识别她的脸解锁了。 她愣了一下，才看见屏幕上跳出了一个备注为“21级 本科 xxx”的人的消息。首页只能看到前半句。 “老师，我还没有决定保研还是出国，想问……” 江如鸣没有划开，而是拿着手机去厨房告诉李闻疏道：“李……闻疏，你有学生找你。” 李闻疏正在专注地炸虾，没空分出手来，直接道：“老婆你帮我看一下。” 她靠在厨房门边，毫无障碍地打开了他的手机微信，把那个学生的消息给他念了一遍，大概就是毕业之际询问一下李闻疏的建议之类的。 念到一半李闻疏就忽然皱起眉头，打断道：“他想保清华？” 江如鸣看了眼这个口气和履历都让她啧啧叹息的卷王，肯定道：“嗯，他说想保清华但是又担心不成功，不知道要不要准备出国。” 李闻疏冷笑了一下，道：“你跟他说，不用担心，把心放肚子里，百分之百不成功。” 第93章 江如鸣愣了一下，还是如他所说一字不差地打字发给了那个学生。 李闻疏用筷子戳了戳锅里的虾，又道：“让他明天跟我约时间来我办公室谈。清华不用想了，他就是牛逼上天只要非清华本科也保不进去。还想出国就自己约我。” 江如鸣照着他的话打字过去了，那学生很快回复了个“好”。 她歪头想了想，忽然好奇地问李闻疏道：“你也留学过吗？” 她记得在网上查李闻疏资料的时候倒是很意外地没有看到李闻疏有任何留学经历。她不确定是不是她看漏了或者那个资料不全，因为李闻疏的研究领域以及他在国外大学的影响力，看上去很像是在世界top大学待过的。 但，出乎意料地，李闻疏摇了摇头。 “没啊，这你都忘了？” 江如鸣有点不敢相信，确认道：“真的没有吗？” 李闻疏在切酱牛肉，闻言道：“真不记得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当时我大学毕业原本打算出国，但最后没去。” 江如鸣不知道他这些经历，疑惑道：“为什么？” 李闻疏回头看了她一眼，竖起了两根指头，晃了晃。 “因为……需要两百个啊。” 两百个……江如鸣理解了一下，才猜到了他说的大概是两百万的意思。 “当时实在是拿不出两百，只能不去了。” 他用筷子戳了戳酱牛肉，问江如鸣道：“挺香的，老婆，要不要先尝尝？” 江如鸣看着他，呆呆地摇了摇头。 李闻疏倒是自己先尝了一口，自顾自道：“后来，我有段时间为赚钱在一个雅思培训机构当老师，送别人出国。当时机构里一堆老师拿着机构的钱反复报雅思刷真题，刷完就凭记忆力默写下来，到时候给学生讲。刷到最后我都吐了。” 江如鸣没考过雅思，好奇地问道：“原来是这样的吗？” 这真是听起来……又现代又原始的获取真题的办法。 “那你英语是不是很好啊？” 李闻疏笑道：“我大学的时候没事儿干，闲得无聊加了个网上组织起来的字幕组，天天给英剧美剧干翻译，偶尔还有西班牙语和法语的，这水平肯定有保证了吧？” 江如鸣没有想到李闻疏大学里干过这个，她也爱看奇怪字幕组出品的英剧美剧，顿时觉得次元壁都要破了。 “那你翻译过什么啊？” 李闻疏：“太多了，老友记全集肯定是有。来老婆，给我拿个盘，虾快要好了。” 他撒了一把白芝麻和葱花进锅里，顿时那味道就更香了。 江如鸣一时间被勾住了心神，迫不及待地端着盘子去餐桌，身后跟着端着酱牛肉的李闻疏。 “慢点，小心别烫着。” 江如鸣转身又去盛饭。李闻疏做的比食堂好吃多了，她很久没回家，也很久没吃过这样热气腾腾刚出锅的饭菜了，饱满咸香的虾肉一在嘴里爆开，她就满足地道：“好……吃。” 李闻疏站着尝了一口，点点头道：“还行。” 这个梦务请务必在她吃完饭之后再结束！ 她扒拉了一大口米饭，忽然想到了什么，问李闻疏道：“你要帮刚才那个人去申请国外的大学吗？” 李闻疏吃饭速度很快，翘个二郎腿，连围裙都没脱。 “这不是得看人家想怎么自我规划吗？” 江如鸣知道法学院很多学生选他的课都是为了跟他混个眼熟，请他日后写推荐信。所以她不由得好奇道：“那……只要他想，你就会帮他吗？” 李闻疏抬眼看了她一眼，“怎么问这个？” “嗯……随便问问。” 李闻疏学她的口气，“嗯，随便问问。” 江如鸣用自己的筷子夹了一下他的筷子，问道：“那你会吗？会吗会吗？” 李闻疏无奈地答道：“那小孩够格去牛津。他们那边跟我有个合作项目，我今年有一个推荐名额。我本来看好的就是他。” 江如鸣“哇”了一声。 李闻疏问：“哇什么？” 她摇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有名额你是真的给啊。” 她想了想，泄气道：“我怎么没有这样的教授……” 李闻疏笑了一下，“你不是嫌弃我说话难听吗？嗯？现在不难听了？” 他报复性地用筷子夹住了她的筷子。江如鸣笑了，使劲儿别开。 “难听！怎么说都是难听！” 李闻疏松开了她的筷子，给她夹了一只虾才缓缓道：“能考上这所学校的学生，中学受的苦和经受的训练比外国的学生多了不知道都多少。但是然后呢？外国学生轻松进入资源更好的世界名校，咱们国家学生生源比他们好了那么多，大学资源却远远比不上，发展前景也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他摇了一下头，“这个学院对不起他们，我能多帮一点就多帮一点吧。” 江如鸣咬着虾，却在听完他的话之后怔住了。 李闻疏又给她夹了一块酱牛肉，“来，你上次就说想尝尝，看看好不好吃？” 江如鸣看着他，忽然道：“我忽然感觉，你有点好。” 李闻疏愣了一下道：“现在？忽然感觉？” 他单手敲着桌子，“那咱俩这么多年你都怎么看我的？嗯？” 江如鸣嘴角扬起，“看你像凶凶的老母鸡！” 李闻疏咬着牙别住了她的筷子，叫她半天也没动得了一下。 吃完饭，江如鸣肚子都感觉鼓起来了。 她“大”字型瘫倒在沙发上，眼皮稍微有点沉——人吃饱了就是容易感到困。 李闻疏收拾好了才过来问：“困了？” 江如鸣缓慢地点点头。李闻疏叹气道：“吃完了就睡啊？” 江如鸣尽管困但还是倔强地蹬了他一脚。 李闻疏顺势抓住她的脚踝，抬起来放在沙发上，弯腰在她耳边问：“要不要上床睡？” 江如鸣摇摇头，小声道：“不想动。” 李闻疏笑了下，“行，那你先眯着，我收拾收拾。” 江如鸣闻言睁开了眼，缓慢地眨着。 “……睡不着。” “嗯？”李闻疏问，“不是困了？” “困了，但是睡不着。” 李闻疏半跪在沙发边，手肘撑在她脑袋边。 “那怎么办？我给你唱个歌哄你睡觉？” 江如鸣都不敢想象那个画面，连连摇头道：“我才不要！” 谁知李闻疏却反而道：“不要？不要啊……不要可不行。” 他挤上狭窄的沙发，让江如鸣不得不调整位置半边身子压在他身上。 “来，老婆，靠过来。” 江如鸣懒洋洋的，闻言只能无奈地将头枕在了他的胸膛前，脑袋下是颇为柔软的触感以及缓慢起伏的呼吸。 “我抱着你睡，好不好？” 他胳膊绕过江如鸣，手掌一下一下拍在她身上。她闭上眼，隐约感觉额头上落下了一点触感。 她痒得笑了出来，结果一动脑袋就在他胸前蹭了一下。 李闻疏低头问：“干什么？” 她不解地问：“什么干什么？” 第94章 李闻疏：“想要做吗？正好新买的还没放回卧室里。” 江如鸣困意都去了大半，赶紧道：“不……当然不想！” 她索性闭上眼，酝酿睡意。 李闻疏轻拍她的胳膊，低声道：“好，老婆。那就睡吧，今天面试累了吧？” 面试？ 江如鸣脑袋转得很缓慢，没能进一步思考。 她听见了李闻疏缓慢的呼吸声，以及带着气音的低语。 “给你唱个歌？” 江如鸣没有动，呼吸喷洒在他的领口。 “月儿明，风儿轻，可是你在敲打我的窗棂……” 李闻疏开口的时候胸腔都在微微震动，只是简单的白嗓，声音半真不真，掺杂着叫人昏昏欲睡的气音。 江如鸣听着，竟然真的困倦了起来。恍惚中她感觉到自己的头顶似乎有什么柔软的触感，但下一刻，睡意就席卷了脑袋。 梦境，止于她在梦里睡着的那一刻。 第68章 不可以关门 江如鸣醒来之时，先是发了会儿呆，然后才无声地“哇”了一声。 李教授的形象从此在她这里要翻一个个儿了。 她觉得这真的很荒唐很好笑，所以跟何燕然说了自己竟然晚上梦到和李闻疏谈恋爱。何燕然听完笑得前仰后合，她问：“我靠你怎么做了这么个梦？那你以后还能直视他了吗？” 江如鸣仔细想了想，叹了口气道：“不能了，永远都不能了，滤镜都碎了。” 她们俩一起笑了半天，没把这个当回事儿。 过了一天之后，江如鸣有事儿去找一下行政办公室的老师。在办公楼坐电梯的时候，她正在低头看手机，谁知电梯升到三楼就停下来了，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江如鸣本来并没有抬头，可是那一瞬间她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咖啡味儿。 她动作顿了一下，抬头，先是看到了一个肩膀。 她又向上抬了一点，看见了李闻疏的侧脸，鼻梁很直，架着细边眼镜。从侧面看的话，能看出他的镜片挺厚的，好像近视度数还不小。 李闻疏手里捏着一沓纸张，江如鸣瞟了一眼放在最上面的一张，才发现这竟然是他们前段时间交上来的期中论文。 江如鸣立刻移开了眼，心里默念着“眼不见为净”。 但她去找李闻疏改过论文，凭李闻疏的记忆力，估计是记得她的。因此她还是小声打了个招呼道：“呃……李老师好。” 她的声音很轻，但李闻疏还是听得很清楚，甚至还稍稍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然后没什么反应地点了点头。 有点冷漠的感觉。 江如鸣很少在这种情况下跟现实中的李闻疏接触这么近，而且还只有他们俩，因此很快就被他的态度逼退了。他好像也不太理她，她更是乐得不用跟老师寒暄。 支委行政办公室在李闻疏办公室的同一楼层。他们俩在同一层一起出电梯，但李闻疏腿长走得快，两步就直接没影了。 江如鸣还特意放慢了脚步等他走远，然后才松了一口气去找行政老师。 她只是去交一个表格，所以很快就出来了。 来行政办公室排队交表格的学生不算少，因此走廊里稍微有点吵。她挤了出来，准备往电梯的方向走。 电梯在走廊另一头，需要经过李闻疏的办公室。他一向不关办公室的门，因此路过的时候江如鸣下意识偏头往里面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李闻疏站在办公桌前，从那一沓期中论文里翻出了一份摆在桌子上看。 也不翻开看内容，就摆在桌子上看封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办公室很小，办公桌离门口很近，江如鸣一眼就看出摆在桌上的那份封面很、很熟悉！ 她脚步顿住了，忍不住多看两眼确认了下。 她特意打印的彩色封面，交稿的时候她有点印象，好像是没有人跟她一样用彩色封面的。她辨认了一下那封面上word自带的商务封面图案…… 好、好像就是她的。 江如鸣眨了眨眼，心里开始喊救命。现在她有一种高中时候当场看老师判自己卷子分数时候的感觉了。 李闻疏单手扶在腰上，另一只手捏了捏那份论文的边角，手指移到了封面下部分，碰了碰写题目、年级、名字的位置。 就在这时，他似乎察觉到了江如鸣的目光，忽然抬起头来，正好跟门口的江如鸣打了个照面。 打了个…… 江如鸣立即反应了过来，局促地站直，喊道：“李……李老师好。” 李闻疏手指还放在论文封面上，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站在办公室门口，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也许还有一丝……慌乱？ 江如鸣不敢确定，也不知道这一丝慌乱是从哪儿来的。 他顿了一下，立即快速地收回手站直，看了看江如鸣，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就像刚才在电梯里一样。 江如鸣当时心里只是想今天李闻疏话有点少。但他话少也是好事，她见他没什么反应立即就要离开，临走时还道：“李老师再见。” 李闻疏叉着腰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珠子跟着她的身形移动，仍然没有说话。 江如鸣跟脚底抹油了一样迅速溜了。 不过前天的梦确实有一些效果，至少她再见到李闻疏不再是纯粹灵魂震颤的恐惧了，而是下意识想起他在梦里做的炸虾。 她一边走一边回忆了一下那个味道，总觉得一定是梦里感官比较奇特，所以才会觉得那么好吃。她现在都有点想念那个味道了。 但尽管如此，能少看见李闻疏也还是好的。 不过没想到的是，不过几个小时之后，下午何燕然急着要去学生会那儿开会，把一份修改过的论文交给了江如鸣。 “鸟宝，拜托帮我把这份儿交给李闻疏吧！我之前交的那份儿word抽风，弄没了一部分改过的内容。电脑文件保存记录我都打印出来放在最后了，他要问的话你帮我解释一下，确实是技术问题不是我自己没写完。” 江如鸣见她收拾东西火急火燎就要离开的样子，只好道：“哦，行。” 何燕然道：“谢了谢了宝，我还不知道这大会要开到什么时候呢。你就在他下班之前随便什么时间送过去就好。” 江如鸣下午上完了课没什么事，就掐着时间在李闻疏下班之前再次去了办公楼。 这一回，李闻疏的办公室门是关上的。 她见任何一个老师之前多少都会有点紧张，因此她先做了点心理准备才抬手敲门。 “进。” 她按下门把手，门板的缝隙逐渐变大。李闻疏坐在办公桌后正在弯腰找什么书，抬眼看见门口站着的江如鸣，他忽然整个人都顿了一下，坐了起来。 “李老师好。” 江如鸣抱着何燕然的论文稍稍鞠躬。 李闻疏侧身看着她，忽然坐直，清了清嗓子问道：“你……有事儿？” 他没问江如鸣是谁，但江如鸣也没有很意外。他记性好能记住所有同学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估计他也是记得她的。 第95章 她递出手里的论文，解释道：“老师是这样的，这个同学在您的国际公法课上，她的论文——” 她还没说完，李闻疏就忽然淡淡地打断了她：“站门口干嘛？” 江如鸣愣了一下，“啊？” 李闻疏手里灵活地转着一根按动笔，朝她扬了扬下巴，“你又不是门神，有事儿进来说。” 江如鸣“哦”了一声，进办公室的同时顺手在身后带上了门。 李闻疏立即下意识阻止道：“别关——” 江如鸣关门的动作停住了，茫然地问他：“啊？不能关吗？” 李闻疏手中转着的笔停下来了，被他一下子握在手里。 他拇指摩挲着笔帽，闻言竟看着江如鸣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要关吗？” 江如鸣觉得他的问题很奇怪。关不关门有什么区别？她顺手把门关上了，说道：“我都行的，老师。” 李闻疏沉默了下来。 江如鸣不明所以，只见他忽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摘下眼镜单手捂了捂脸，才道：“……把门打开。” 江如鸣一头雾水地又把门打开了，听到身后李闻疏的声音道：“进我的办公室不许关门，影响不好。” 听到这句话，江如鸣才忽然反应过来“关门”是什么意思。她顿时有点不好意思，道歉道：“哦！抱歉！我知道了，老师。” 李闻疏把手里的笔一下子扔到桌面上，抬眼看向她，问道：“继续说，你有什么事儿。” 江如鸣把何燕然交代的又说了一遍。她把电脑文件存档记录都拿在手里预备着要是李闻疏不信就把证据给他看了，但意外地，李闻疏没有问任何问题。 “知道了，放这儿。” 江如鸣没想到这么简单，一时间没有立即动作。 李闻疏看了她一眼，指了指自己的桌面又说了一遍，“放这儿。” 她赶紧上前去把论文放在了他的桌面上，见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在电脑上不再看自己，才试探性地问道：“那……老师再见？” 李闻疏盯着电脑屏幕点点头。 直到门口江如鸣的身影完全消失，李闻疏才吐了口气扶着额头将自己摔在了转椅里。 桌子上的论文还在那儿躺着，他闭眼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办公室里只有墙上钟表指针转动的声音。 第69章 不对 江如鸣还记得自己约了齐鹤一起去借书。 齐鹤问她什么时候方便，她想了想，说中午吃完饭就可以。 上午她还有别的事。她们专业的培养方案包括一项“社会实践”的学分。按照进度她这个学期就应该开始着手做了。 她先是找宿舍里的舍友一起组队，但组完队之后名额还差两个人，于是她们宿舍的隐形编外人员刘振就毫无意外地被拉了过来。 刘振来了之后，许寒山就立马听说了这件事，立刻过来问江如鸣他可不可以一起组队。 许寒山她还算是熟，一起合作估计不会有什么不愉快，因此她很快同意了。 今天上午，他们约好了聚在一起先开个简短的讨论会。 他们约在了一个没课的空教室见面，结果许寒山一过来就拎着一大兜好吃的给大家分，美其名曰“边吃边聊，效率更高”。 刘振非常不客气地自己主动掏了一根雪糕，眼神微妙地看着他：“……老子跟你三年了，怎么从来没这待遇啊？” 许寒山面色不改，“凡事都有头一回，你这不就体验着了？来来来，别客气。哎，鸟儿？吃这个不？” 他屁颠屁颠地就走了，兴致勃勃地跟江如鸣说话。刘振撕开雪糕皮，骂了一句：“德行！” 他们的主题跟“城市信息技术建设”有关，大家开着电脑分享了半天的资料，基本方向是确定了，但还缺权威的信息来源。 许寒山咬着ipad笔，随便搜了搜道：“这不好办？那种管理部门热线网上都能找到，咱们想知道什么直接给他们打一电话问呗。” 江如鸣有些意外于他的提议。何燕然倒是想了想，认真道：“嘶……倒也是个办法。” 江如鸣忍不住问：“那种热线能打得通吗？” 许寒山看向她道：“没事儿，就试试呗，打不通就算了，也不费什么功夫。” 林玮靠在椅子上，闻言道：“这其实可行，总不能那些所有热线都打不通吧？广撒网总能有一两条鱼。不如我们分别给不同的部门咨询热线打电话，试试看再说？” 大家一致同意了她的提议。江如鸣虽然觉得给部门热线打电话让她觉得有些棘手，但是既然是研究的需求，她必须要大胆一点跟大家一起出力。 他们挑了几个有研究价值的城市，分别给城市建设部门、国土资源部门、住房管等单位公开热线打电话。 虽然很多都打不通，但你还真别说，真有一些是能够接通的，还态度很好地跟他们聊了一会儿。 江如鸣负责的就是b市。她在网上找了找b市住房和城市建设委员会的公开电话，从他们的官网上找到了主任办公室公开热线电话。 她死马当活马医，给自己打了一下气，才抄起手机按这号码拨了过去。 她超级不喜欢打电话，打电话让她觉得焦虑。耳边频率固定的“嘟嘟”声传来，她几乎可以在此刻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很幸运地，这一通电话打通了。 打通的瞬间她有点紧张，说了声“喂”。 电话那边很安静，但听见她的声音之后并没有人立即回应她。她疑惑地又“喂”了一声，几秒钟之后，她才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估计是接线员或者是助理一类的人。 “……喂？你好。” 语气很温柔，声音也挺好听的。就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只是她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这声音对应的脸，因此只当自己听错了。 她进入了状态，学着别人的样子有点僵硬地介绍道：“哦！你好。嗯……我们是来自xx大学的学生，正在完成一项实践项目，不知道可不可以问您几个——” 她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对面的声音却忽然打断了她。 “如鸣？” 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江如鸣都怀疑自己是精神出问题幻听了。 她愣了一下，不确定地问道：“什、什么？” 电话那边的人轻轻地笑了一声，“江如鸣，是你吗？” 江如鸣这回彻底说不出话了，攥着手机脑袋空白一片。 “真的是你？” 电话那边的声音有点惊喜。江如鸣赶紧看了一眼找到这个号码的网站，确认了是部门官方网站，不会是诈骗电话，才疑惑地问道：“您是？” “我？” 那声音轻轻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下一刻，江如鸣听见对方说出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名字。 “我是徐清，还记得吗？” 徐……徐清！ 她高三毕业短暂谈过一段然后一个月内就跟对方断崖式分手还拉黑了他的那个徐清。 江如鸣一瞬间人都傻了，立刻回忆起这道声音在记忆里似乎……确实对应着徐清的脸。 第96章 是……他？ 江如鸣顿时想起了自己当时对他干了什么。她从来没想过会这样猝不及防地再次碰到徐清。她现在想起来，其实就能够明白当时自己只是不喜欢他，但是那时候还不成熟，没能好好跟他说清楚和平分手，导致之后两个人都不好说话了。也正因如此，她一直不太好意思再见他，为了躲他一般连高中同学聚会都不去的。 “如鸣？你还在吗？” 耳边又传来了徐清的声音。江如鸣一瞬间脑子里闪过很多个念头，但都没有被她抓住。她只是下意识按下了锁定键挂掉了电话，然后向后靠在椅子上呆滞地望天。 救、救命。 许寒山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凑过来问：“怎么了？” 江如鸣捂着脸，摇头道：“没事儿。” 说完，她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就是……见鬼了。” 她之后跟别人换了任务，没再打过那个电话。 这件事儿一直反复在她脑子里回放，以至于中午吃饭的时候都没那么香了。 午餐过后，她跟何燕然分开，站在食堂门口等齐鹤。 一杯插好了吸管的果茶出现在眼前。 “姐姐！” 江如鸣抬头就看到了低头冲她笑的齐鹤。她看了看他手里的两杯果茶，问道：“这个？给我的吗？” 齐鹤点点头，“当然，当然是给姐姐的。姐姐不是刚吃完饭吗？喝点果茶正好啊。” 江如鸣只好接过来道：“那谢谢啦。” 齐鹤：“那我们走吧。” 图书馆离得不远，他们进了大厅先是在图书馆配备的电脑上边查了一下那本算法博弈论的位置，然后才坐电梯上楼。 江如鸣想了想，还是问道：“你要借多久呀？” 齐鹤想了一下，道：“半个月就可以。” 半个月……江如鸣放下了心，半个月期限一定是够的。到时候她得记得提醒他还书。 电梯到了对应的楼层，一打开，就是一排排高大的书架。 书架跟阅读区毗邻。江如鸣和齐鹤一前一后走着，环境安静得几乎连脚步的声音都会让人觉得突兀。 他们按着书架上贴着的分类标识一排排找过去，没一会儿就找到了那本书。 江如鸣用气音赶紧招呼齐鹤道：“快过来！在这儿！” 齐鹤还在另一边不知道拿着本书在看什么，听到了她的声音才把书合起来，抱在怀里小跑过来。 “姐姐这么快就找到了？好厉害！” 江如鸣蹲在地上把书架底层的书抽出来。齐鹤也在她旁边蹲了下来，前后都是高大的书架。 “呐，给。” 她递给齐鹤，忽然看见了他怀里抱着的另一本书，好奇地指了指那本书问道：“这是什么啊？” 齐鹤闻言低头看了眼，笑了一下，神秘兮兮道：“一本……好玩的书，我随便看看的。姐姐要看吗？” 他这么一说，江如鸣的好奇心就被勾起来了，她抱着膝盖动了动，凑过去好奇地道：“好诶！那我看看。” 齐鹤把那本书递到了江如鸣面前，她才看到封面上偌大的一张卡通图片。 是……《神兵小将》！ 江如鸣眼睛都亮了，惊喜地“哇”了一声。 “这个！这个我小时候经常看的！竟然还有书啊？” 齐鹤索性坐在了地板上，盯着江如鸣的侧脸道：“是啊，我小时候也经常看。这个是漫画，我看了眼，跟动画片剧情一模一样，还有故事解说。” 江如鸣爱不释手地翻了翻，也跟着坐在了地板上，背后靠着书架。 “好棒呀……咱们学校还有这种东西？” 齐鹤凑过来邀功道：“姐姐，我眼力好吧？立刻就看到了！” 江如鸣翻了几页，忽然抱着漫画册叹道：“这个在外面有卖吗？好想买呀。” 齐鹤闻言想了想，“那姐姐先看着，我给姐姐搜一搜？” 他已经掏出了手机，预备上淘宝。江如鸣见状道：“哦，谢谢你呀。” 齐鹤抬头，看着她道：“不客气呀，姐姐。跟我道什么谢？” 他们俩并排坐在图书馆的地板上，身前身后都是高大的书架，满满的书册遮住了他们俩的身形，明明窗外阳光灿烂，但这一片却完全落在书架的阴影里。 耳边只有同学们敲键盘、写字、经过的脚步声，窸窸窣窣得越发衬得环境静谧。齐鹤一直专注地看着她，黑发落在额前，眉眼干净帅气。 江如鸣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她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是觉得这样有点怪，忍不住笑道：“你在干嘛？” 齐鹤却看着她的笑容，手撑在脸侧，歪头道：“姐姐……” 他声音很轻，“你……你笑起来有酒窝诶，很好看。” 江如鸣还来不及觉得被人夸“好看”的高兴，就先疑惑道：“酒窝？” 她一呲牙，再次露出笑脸，并指着脸颊边问道：“你说这个吗？” 她收起一口小白牙，认真解释道：“这个叫梨涡！跟酒窝不一样的！” 齐鹤愣了一下，“啊？是吗？” 江如鸣点点头，“是啊，梨涡比酒窝小一点，而且——”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好像记得……她之前听白琬宜说过，齐鹤当时忽然喜欢上一个女生，还到处打听那个女生的微信。 那个女生是计算机系的学姐、有可能是篮球社的、长头发、有酒窝…… 她当时第一次在梦里梦见自己有男朋友，受梦的影响比较大，所以当时对齐鹤的消息记的很牢。但后来梦境多了她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现在，她却忽然觉得……似乎有点不对。 齐鹤听了她的话却恍然大悟道：“哦！这个……叫梨涡啊？” 他似乎低头想了一下，然后长长地“嘶”了一声，“……对不起姐姐，我不认识，弄错了。我——” 他还没说完，江如鸣就忽然站了起来，吓了齐鹤一大跳。 “我……我先去借书。” 话音刚落，她就不顾齐鹤的反应，自己匆匆跑掉了。 第70章 切换视角 登记借书的时候，江如鸣一个人拿着学生卡在前面操作，无事可做的齐鹤就站在她身后一直等着。 等她操作完了之后，魂不守舍地把书忘在操作台上，人倒是转身就走了。 她走得很快，齐鹤还来不及喊她，一旁有个正在打扫卫生的门卫大爷热心肠地喊：“哎——哎——” 江如鸣恍恍惚惚地一直往前走，那大爷只好拿着书冲齐鹤喊道：“哎小伙子，你对象书没拿。” “对象”两个字一下子戳到了江如鸣的神经。她猛地回头，就见齐鹤接过书，扭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有点她看不懂的情绪，然后…… 然后笑得特别好看，对大爷道：“谢谢。” 齐鹤一步一步朝江如鸣走过来。她余光看到了旁边玻璃门中他们俩的影子，一个高一点一个低一点，高一点的影子稍微低头，然后江如鸣就听见了耳边的声音：“姐姐。” 她回头，背着手看着齐鹤。 第97章 齐鹤眼含笑意，小声道：“那个大爷以为咱们俩是一对诶。” 江如鸣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那……你干嘛不说清楚？” 齐鹤不解地反问：“跟不认识的大爷解释那么多干嘛呀？” 他也扭过头去，看着旁边玻璃门上的影子，状似认真地端详了一会儿，才道：“姐姐，你看，我们的影子看起来真的有点像。” 他用双手的拇指和食指搭出一个长方形的取景框，框住了玻璃上并排而立的影子，“嗯……挺好看的。” 江如鸣终于从他的眼神、话语中察觉到了他未尽的意思，是按捺在锅盖下沸腾的水、是夏日里甘甜冒泡的可乐、是一点点从心脏流到血管再上升到大脑的隐秘情绪。 隐秘到说话只说一半，眼中的情绪却满到快要溢出来。 是……好感。 她盯着他的侧脸看，白白净净得很好看。她并非是自卑的人，但她也的确有自知之明。她只是个普通人，不至于让人单纯看脸就一见钟情。 而齐鹤，这样一个没怎么接触过、没有感情基础的小学弟忽然毫无征兆、莫名其妙地对她表露出好感，这整件事情只会让她感到太突兀、太奇怪了。 为什么呢？他们都没怎么见过几次，根本没有合理的理由去解释。她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下去“齐鹤是不是另有所图或者在跟别人打赌”一类的想法。 她戒备地后退了一步，眼神让齐鹤疑惑地表情空白了一秒。 “……姐姐？” 他想上前一步，江如鸣却连那本漫画也不要了，匆匆道：“我先回宿舍了，拜拜。” 说完，她就装作很着急的样子，疾步出了图书馆的大门，几乎都要自动领悟竞走的技巧了。 稍微晚一点的时候，齐鹤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在微信上给她发了几条试探性的消息，她看了一眼，敷衍了一句就没再回。 她现在有种熟悉的感觉，有种……又回到了高三毕业那个暑假的时候的感觉，明明相处起来也算是挺愉快的男生朋友忽然毫无预兆地越了界。这让她感觉到深深的不安和无措，是舒适圈被入侵的不安感。 齐鹤是真的喜欢她吗？她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跟齐鹤在一起吗？她只是尝试了一下就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想象得到跟齐鹤更进一步的场面。她不知道自己想不想，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他，这种完全空白茫然的状态跟当时她一时冲动跟徐清在一起时一模一样。 拒绝齐鹤吗？可是……其实她到现在也不太相信齐鹤真的喜欢她。一方面，也许是她敏感猜错了，也许齐鹤也不是很认真的；另一方面，她也确实不知道怎么拒绝齐鹤。 这个齐鹤跟梦里她创造出来的人物不一样，他是真实存在的。在这种情况下，她甚至可以不管自己有没有喜欢的感觉，一股脑忍下来直接答应别人，也说不出一句直白拒绝的话。一想到别人会为难、伤心、尴尬地看着她，她就比那个人还要尴尬。 她觉得自己唯一能做到的拒绝方式就是—— 呃，全方位拉黑齐鹤并从此躲着他。 江如鸣绝望地捂着脸躺到了床上。 好几年过去了，她竟然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唾弃了自己蜗牛一样的处事原则没几秒钟，她盯着空茫的前方想了想，最终觉得……如果事情继续这样发展，她能预感到，她最终一定会采取消极躲避的方式解决掉这件事情。 唉。 她闭眼思考了几秒，忽然又困惑地“啧”了一声，翻了个身。 不是，到底是为什么呢？她跟齐鹤明明也没什么接触，最多的接触都是在她自己的梦里，梦里—— 她忽然睁开眼睛。 梦里…… 她记得，她很早就觉得她的梦有点奇怪，有些事明明现实中的她都还不知道，梦里却能准确复刻。更何况，抛开这个，谁会有那么那么长那么那么真实还会醒不过来的梦啊？这本身就够奇怪的了。 而且…… 江如鸣手指攥着自己的被子。 似乎……她听说齐鹤在打听一个学姐的联系方式的时候，似乎正是她梦到齐鹤之后没多久。还有……还有陈风扬，上次何燕然说他要自己的微信是有别的意思，她当时只是觉得无稽之谈，但现在想起来……他忽然毫无预兆地主动来认识自己，跟齐鹤不是一模一样吗？ 她一瞬间只感到了一阵脊背发凉。 是……是她的梦有问题吗？怎么回事？她撞了邪还是……她的精神出现了什么问题？ 江如鸣一下子坐起来，开始额头冒冷汗地用手机搜索各式各样的精神病症状，搜到了凌晨一两点钟，越看越害怕。 她索性放下了手机，躺在床上逼自己睡觉。但脑子里纷繁复杂的信息一直像大字报一样滚动来滚动去，让她闭着眼越躺越精神。 她得了精神病了吗？是幻想症吗？怎么会每天晚上做奇怪的梦？她要不要去看看医生？她要是真有什么事那妈妈爸爸怎么办？江如听会不会哭死？ 就这么硬邦邦地躺了半个小时，她实在是睡不着，干脆爬起来继续在网上搜索。 一直到早上六点钟，几乎通宵一夜，她才终于感受到了迟来的疲惫感，趴在床上握着手机满腹心事地睡去了。 意识消失的前一秒，她甚至感觉到心脏像是一架沉重的马车，被重重的货物压得陷进了泥沼里出不来，险些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然而，入梦的那一刻，她忽然听见了一道声音。 “【万人迷光环】系统升级中……” “系统交流功能开启……” “梦境场景搭建——” 那道声音还没有讲完，江如鸣就先呆呆地自言自语道：“这也是我的梦吗？” 她只是下意识念了出来，但没想到的是，下一刻，那道声音就转了个弯，声音不带一丝起伏道：“是的，严格来说，系统的启动音也是您梦境的一部分。” 江如鸣的脑子停滞了一秒钟。 下一刻，她就惊叫道：“谁！” 她像是陷入了鬼压床的状态，眼睛根本睁不开，只能半梦半醒地听见耳边奇怪的声音。 “我是负责设计、监测并优化您的恋爱梦境测试体验的系统。” 恋爱、梦境？ 江如鸣一开始怀疑这只是她自己梦里想象出来的东西，毕竟这听起来像是什么科幻奇迹，一点也不真实。但现在，她开始动摇了。 “什么梦？什么恋爱？我的……梦？” 她脑子里一瞬间划过一个想法，语气跟着弱下来，呆呆道：“我的梦……都跟你有关？你、你是什么？游戏？黑科技？还是……还是我真的有精神病？” 对方重复了一遍：“我是负责设计、监测并优化您的恋爱梦境测试体验的系统。” 它像是不太智能的ai，一板一眼道：“您被选中作为恋爱系统测试人员之一，由系统为您设计梦境情节，监测运作过程并记录恋爱体验结果。经多次测试，您的测试记录良好，为系统的数据库增加了研究价值很高的参考案例。” 这也是梦，这一定也是梦！江如鸣拼了命地想要睁开眼，一心想着醒过来就好了，只是鬼压床不是吗？只要醒过来就好了…… 第98章 她用尽了力气在意识里挣扎着，终于，在某一瞬间，她挣脱了那层束缚，猛地睁开眼，惊喜地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床铺。 但，下一刻，那道声音就打破了她的幻想：“目前，您的梦境中，被系统选中并测试过的恋爱对象包括：【齐鹤】【陆天明】……” 它一个一个地说出了曾出现在你梦中的人物，最后甚至还加了句：“……以上人物按照出场顺序进行排列。” 江如鸣呆滞了好几秒，听着耳边那道丝毫没有被影响的声音继续在她脑子里说话，而周围，仍然是她熟悉的宿舍，床帘外舍友都在熟睡，看不出有任何异常。 她忽然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是疼的。 “您的问题我已回答完毕。请问您还有什么问题？” 江如鸣熬夜熬了一宿，这会儿却被吓得又累又精神，一瞬间想起了无数游戏和无数小说。 她用气音小声地自言自语道：“你……真的是你让我做了这么久的奇怪的梦？” “是的，您的梦境由系统负责设计、监测并——” 眼看着它又要重复一遍，江如鸣立即打断道：“那，只有我梦到了吗？是……只有我梦到了吧？” 她想起了齐鹤和陈风扬的异常，顿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心跳重重地跳了两下。 “不是的。” 心跳空了一拍。 “不……是？” 她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那是什么意思？” 系统：“您梦中其他人也被系统选中进行测试，其梦境内容与做梦时间在一定程度上与您的梦境有部分重叠，因此——” “所以，我梦到的那些……那些，他们也都梦到了？” “是的。” 所以……所以齐鹤和陈风扬才会忽然表现得那么奇怪。就像是她第一次梦到齐鹤一样，尽管知道那是梦，但情绪还是不由自主地会被影响到一点。他们，或许也是这样……原来是这么回事…… 江如鸣忽然感觉到一阵释然，但紧接着是莫名的憋屈和愤怒。 “……这算什么？” 如果只是她一个人梦也就算了，发生什么事情都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只要当成单机游戏就还挺好玩的。可原来她的梦是共享的，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她在现实生活中甚至还认识那些人，这…… 这太糟糕了。 “请问您还有什么问题？” 她抱着膝盖，呆呆地问：“我……怎么能停止这种梦？” 系统：“测试期限还有二十天，届时系统将解除绑定。” 二十天……好久。 她没有反应，一直像个ai的系统却忽然好像智能了一些，道：“您在烦恼？系统构建的梦境不会影响您的睡眠质量、不会占用您的白天工作时间、不会对您产生任何副作用，您无需有任何担忧。” 江如鸣闷闷道：“……都是假的。” 系统：“请您进一步阐释您的问题。什么是假的？” 江如鸣呼吸有些急促，坐起来问道：“全都是假的！这样被你用假的梦假的什么、什么小说里的超能力控制感情，有什么意思？怎么可以这样？” 她平复了一下呼吸，却只听到系统纯然疑惑的声音：“控制？” “您误会了，我没有控制人类感情的能力，我只是一个用于测试恋爱匹配功能的系统，通过构建梦境场景匹配不同的对象。至于人物之间是否产生好感，不在系统的控制范围之内。” “目前为止，您的匹配好感成功率是最高的，几乎没有失败的情况。” 江如鸣没有完全听懂，皱眉问道：“什么？” 系统：“需要我再为您解释一遍吗？您在梦中所遇到的场景、人设以及情节由系统设计，但人物选择及情感走向不受系统控制。” 见江如鸣仍然一副困惑的样子，系统顿了一下，道：“那么，您是否要切换第三视角，回顾您其他匹配对象的梦境？那或许能解答您的疑惑。” 解答？ 江如鸣觉得这个系统非常奇怪，考虑过后，她点点头，“我试试。” 她必须要知道她的梦到底是怎么运作的，以及这个系统除了对她、还对出现在她梦里的别人做了什么。 “好的，为您调取记录。” 下一刻，她就感到了一阵疲惫，躺在床上一瞬间就睡过去了。 意识清醒的时候，她听见的是隐隐的、教学楼里老师讲课的声音。 她发现自己像是游戏里开了上帝视角一样，从上方看着场景里发生的一切。 一道声音响起来：“这是什么梦？” 她切换场景，从教室里切换到了走廊，于是就看见了……靠在栏杆边一脸疑惑的齐鹤。 他皱眉茫然地盯着前方。 “好奇怪的梦，有点真实。” 江如鸣才发现他并没有开口，她听到的声音是……齐鹤的心声。 第71章 女朋友 齐鹤从小睡眠质量就不错，就算偶尔做梦的话，大多也都是碎片化的，醒来就全忘了。但是最近，他发现自己开始做非常非常完整的梦。 他会在梦里梦到白天见过的某个人，而且还怎么也醒不过来，必须要完成这个人的某种要求才能够醒过来。他梦见过考试，卷面不及格就一直重来；他还梦见过给舍友介绍对象，人家一看不上他他就哭，一哭齐鹤就得重来。 真的是……见了鬼了。 现在，如同以往一样，他一睡着就发现自己又开始做梦。面前是熟悉的学校教学楼走廊，自己就站在半开放的长长的走廊里，栏杆下是阳光遍洒的林荫道和篮球场，走廊有一半在阴影里，一半在阳光中。 齐鹤转过身去，手肘撑在栏杆上，迎面能感受到一点微风，耳边是一排排教室发出的讲课声。 他知道，想要醒过来没那么容易。但……他一个人站在这儿，要干嘛呢？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有点意外于梦里还有手机这回事，掏出来解锁看了一眼。 然后就看见，微信弹出了一条新消息：“好啊那你来接我下课吧。吃的的话……那我要吃那个鸡蛋仔冰淇淋，要奥利奥碎的哦！” 而这条消息来自于……一个备注为“永远最爱宝宝只属于宝宝一个人的姐姐[亲亲]”。 很长很长的备注。 齐鹤特意数了一下，是微信备注的极限，一个字符都没有浪费。 这是……谁？ 他奇怪地看着这个忽然出现在自己微信里的置顶联系人，完全猜不出这是谁。 这确实是他本人的手机，但他不可能给任何一个人这样的备注。这个备注他一看就知道非常符合自己的风格，而且怎么也得是…… 他想象了一下。 ……怎么也得是他女朋友他才会这样喊吧？ 等等—— 他顿了一下。 女朋友？ 他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刚翻了一页就忽然看见自己给对方发的照片。是自己刚洗完澡的全身对镜照，只围着浴巾。 啊，这。 按照这个照片的构图和细节，齐鹤知道自己绝对是吸气来绷腹肌了。 第99章 下面配文：“姐姐姐姐姐姐！今天有没有想我捏？” 按照这个语气，齐鹤知道自己绝对是故意夹了。 他长长地吸了一口冷气，想要继续往前翻，但却翻不上去了。 他反复刷新，发现聊天记录确实只有这寥寥几条，内容看上去……好像，是在谈恋爱的。 他觉得自己绝对、绝对不会给“女朋友”以外的人发那种故意勾引的照片。毕竟调光线找角度展示线条是很累的，他自己平时都不会拍。 齐鹤关掉了手机，茫然地抬眼看着前方的墙壁。 他莫名其妙在梦里给自己梦了一个“女朋友”？嘶……难道是单身十八年太久了，潜意识里太想谈恋爱所以开始在梦里满足自己了吗？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这么饥渴。 但无论如何，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女朋友”似乎就是他要找的那个关键人物，她说要什么来着？ 带着奥利奥碎的鸡蛋仔冰淇淋接她下课？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接女朋友的经历，现在……其实感觉也挺新奇的。 齐鹤“啧”了一声，心想就当是角色扮演小游戏了，管她是谁，通关就好，毕竟他不能让自己永远也醒不过来。 他知道学校里卖鸡蛋仔的店在哪儿，可是下楼走到半路，他才忽然想起有什么不对劲。 他好像……不知道这个“女朋友”在哪间教室长什么样以及有什么特征呢。他一会儿买回来，去哪儿接啊？ 他掏出手机给“女朋友”发消息问她在哪儿上课，结果对方回：“就在上周你陪我一起上课的那间呀。” …… 他试了几次，怎么问也问不出有效信息，只能放弃这样浪费时间。 齐鹤立刻往回走，想要看清楚自己最开始站的地方旁边是哪间教室。但回去之后他才注意到，自己原来站的地方不偏不倚正对着两间挨着的教室门，每一间都有人在上课，他暂时也不知道他的“女朋友”在哪间。 他困惑地在两扇门之间转了转，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面看，黑压压一群人也看不清谁是谁。 没办法，他想着到时候就守在两间教室门口等着。他不认识她，那她总认识他吧？估计应该是能等到的。 他又折返去买鸡蛋仔。但似乎是因为他来回折返花了点时间，等他买完跑回来的时候，教学楼已经打了下课铃了，走廊里所有的教室都陆陆续续往外走人。 齐鹤护着怀里的鸡蛋仔，试图从一颗颗黑色的脑袋顶中找出一个看上去认识他的“女朋友”。 但，他等了半天，没有人理他。 口袋里手机再次震动。他掏出手机，一下子就看见了“女朋友”给他发来的消息。 “你在哪儿？” “你不是要接我吗？” “……” 齐鹤看着那串省略号，立即回复：“你在哪？” 对方：“你怎么忽然这么凶？” 凶？ 齐鹤愣住了，想要再发点什么消息，结果发过去的时候只有一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 他被拉黑了。 这是意识陷入眩晕之前，他最后的想法。 下一刻，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又站在了走廊里，面前是洁白的墙壁，两扇教室门分列两边。 ……重开了。 为什么？因为他晚了？而且还比较“凶”？ 齐鹤没谈过恋爱，只能凭着那些聊天记录猜测，他刚才的语气大概是有点过于僵硬了——比起那些他故意夹出来的语气，显得太像是跟陌生人在说话了。 但……这个人目前对他来说就是个陌生人，他还真没法夹得起来。 他只能摇摇头，然后才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两间教室。 他发现两扇挨在一起的门分别是两间教室的后门和前门，两间教室都还分别有另外一个前门和后门，而且相距挺远的。 他大概估计了一下，按照上一次的经验，下课时所有人一起出教室门，会阻隔他的视线和路线。他没办法四扇门都看住，如果他的“女朋友”恰好从他不在的门往外出，那他们俩一时之间还真没办法碰面。 齐鹤想了想，只能随机挑一个等着，能不能碰见就看命运了。 他立刻动身去买鸡蛋仔，路上还收到了“女朋友”的微信，内容跟上一次一样。 齐鹤关掉了手机，把这当成是百米冲刺在跑，为了不迟到跑得非常快，以至于收到消息的时候其实他人已经站在店里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刘海，胸口稍微有些喘息。 他比较在意自己的形象，一般不会跑得这么急，这样头发会乱，人也会出汗。 因此到店的一瞬间，他其实是觉得……这件事情是有那么一丁点麻烦的。 但无论如何，他都还是要完成他的梦境。 齐鹤拿起手机，拍了一下正在做鸡蛋仔的店员，发给对方道：“收到任务了哦，鸡蛋仔在准备啦！” 他特意加上了一点语气词，希望这回不会让人觉得凶。 下一刻，对方就回复道：“哇！你竟然刚好在！我们心有灵犀诶！” 齐鹤笑了，心想不是心有灵犀，是刷经验刷出来的。 但他刚要回复点什么，对方就又发来了新信息。那是一张图片，图片里是一张草稿纸，纸上用圆珠笔画了一个非常简略的光头小人，胖胖的，双手向外推了一个爱心。 姐姐：“宝宝好乖！摸摸头！” 齐鹤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胖胖小人以及那一行字，忽然愣了一下。 几秒钟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脸上有点发热。 宝……宝？ 嗯……好奇怪。好像很少有人会这么喊男生吧？他个头挺高挺大的，也不是小孩子了，正常来说跟这样的称呼完全不搭边，但…… 他莫名其妙眼神闪躲了一下，迅速关掉了手机屏幕。 但几秒钟之后，他又打开了手机，敲着键盘发过去一个简短的“嗯”。 他忽然忘掉了刚才那么一点隐秘的、觉得麻烦的情绪，反而升腾起巨大的庆幸——幸亏他刚才跑得快，不然是不会及时赶到这里，也不会有这样的夸奖的吧？ 还好他快。 只是发完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加语气修饰，于是又加了一句：“好哦。” 他看着那条长长的备注，想着如果他真的有一个这样喊他“宝宝”、会夸奖他、会摸他头的姐姐做他女朋友，那他会想怎么喊她呢？会想怎么跟她说话呢？ 他手指顿了顿，才一个字一个字试探性地打字道：“姐姐……摸摸头。” 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种黏黏糊糊的话，因此即便是打字也会觉得脸上烧红。 姐姐很快给了他回复：“好哦，一会儿下课了就摸摸宝宝的头！[笑]” 一瞬间，齐鹤忽然从羞耻之中感到了另一种奇怪的、酥麻的、隐秘的感觉，从心脏一瞬间轻盈而迅速地升上脑袋。 他是个情感需求很大同时也很没有安全感的人。按照他的性格，如果他真的谈了恋爱，他会……他会很很黏人的吧。他会觉得多少的爱都不够，每天都要口头确认一遍也不够，只有整天撒娇让“姐姐”每天都多喜欢他一点点才能勉强有安全感一点。 第100章 他咬着指甲翻看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在两天之内本就不多的记录里发了好几条“姐姐有没有想我”“姐姐今天有没有喜欢我多一点呀”。 其实……其实他有点害怕的，他爸妈有时候都会觉得他很难搞，觉得他脾气怪。他一般跟朋友说话都会先在肚子里把话转一圈才说出来，摸索了很长时间才拿捏好友善、轻松并略带点玩笑的松弛有度的社交距离。 他仔细阅读姐姐给他发过来的每一个字，看到他每一条毫无疑义的询问都会收到“是呀今天更喜欢宝宝了哦”这样肯定的答复，没有任何意外。 他顿了顿，重新又向上翻，从头又阅读了一遍本就不多的聊天记录。 嗯……好温柔的姐姐，她一定人很好，很善良很有耐心。 好温柔好温柔。 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又在心里说了一遍。 好……温柔啊。 直到他在阅读到其中一条消息的时候，看到姐姐没有喊他“宝宝”，而是喊他“小狗狗”。 “小狗狗是谁家的小狗狗呀？怎么这么听话？” 他看到自己当时回复：“当然是姐姐家的小狗狗！” 顿时，酥酥麻麻的绵密感褪去，齐鹤忽然……从心底窜上来一股电流般的兴奋感。 嗯……好喜欢。 他仰头呼了口气，试图缓解这种感觉。 他迫使自己直视前方忙碌的店员，耳边略微有些耳鸣。 此时，他的鼻端能闻到的，只有店里一股甜腻的奶油味儿。 第72章 好喜欢 齐鹤不仅是一路跑着来的，也是一路跑着回去的。 耳畔掠过风的声音，他一边跑一边频频打开手机看时间，护着鸡蛋仔将将在下课铃响的那一刻跑上了楼。 一整个走廊里的教室门都陆续打开了，有收拾得快的同学飞速从门里面出来，走廊里逐渐热闹起来。 齐鹤暗道不好，立即冲向了那两间挨着的教室。 但走廊里的人越来越多，他跑着跑着就不得不放慢速度，避免在人群中与人相撞。 他遥遥远望，却只能跟上次一样看到一颗颗黑色的头顶。四扇相隔很远的教室门同一时间被打开了，人群涌了出来。 这下，齐鹤连往前走一步都很困难了。 周围都是人。齐鹤皱眉缩了缩肩膀，因为他不太喜欢这样跟陌生人挨在一块。眼看这个情况马上就要走到跟上一次一样的结局，他犹豫了一下，立马掏出手机找到跟“姐姐”的聊天界面，迅速拨了个电话过去。 他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接，只是死马当活马医而已。 微信电话拨过去，很快响起了一阵等待铃声。耳边是嘈杂喧闹的人声，齐鹤捂住了一边耳朵，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只听见手机里传来一阵叮叮咚咚的钢琴曲。 是卡农。 人声被隔绝在手掌外，齐鹤只能听到手机里传来节奏轻快的钢琴声，一下一下砸进耳朵里，让心跳声都格外明显起来。 十几秒钟之后，音乐中断了。 “喂？” 一个女孩的声音，语调会轻巧地上扬，伴随着一点背景杂音。 齐鹤没有立即回话，而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安静了几秒。手机里的声音不大，但是却能驱散周围嘈杂的人声，在耳朵里显得越发清晰。 “喂？” 那道声音又疑惑地问了一遍。齐鹤才张了张口道：“……姐姐？” 他不习惯这个称呼，因此生涩地、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就听电话对面传来一声轻笑。 “嗯！” 齐鹤莫名觉得……对方一定是点着头发出这个音节的。 他忽然站直，原地转了几圈，在人群中左右张望。 “姐姐！我来接你了哦！你在哪儿？我找不到你。” 他眼睛掠过身侧经过的一个个人，却都没找到谁正在跟他一样接电话。他怕人错过了，又怕手里的鸡蛋仔冰淇淋被拥挤的人群蹭到，因此小心翼翼地护着冰淇淋，急切地问道：“姐姐你在教室门口吗？我就在走廊里，你不要动，我去找你好不好？” 他开始沿着那四扇门往前走，一点一点地穿梭在人群中找他的“女朋友”。 电话里的声音响起：“咦？我好像看见你了……” 齐鹤立即问：“真的吗？” “嗯，是哦。你再往前走一点。” 齐鹤侧过肩膀，从不认识的人中间穿过，“姐姐？” “不够哦，还要再往前走一点。” 他听着电话，又往前走了一点。快要到走廊尽头了，人也变得少起来。人群的声音逐渐远去，他好不容易挤出来，四下张望着。就在这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他立即回头，然后……他的耳朵就被揪住了。 齐鹤猛地抬眼，就看见身后站着一个笑眯眯的女生，个头小小的只到他下巴，但却凶巴巴地抬手揪着他的耳朵迫使他扭头，头发很黑很长。 “笨蛋宝宝！在这儿呢！” 齐鹤觉得他的耳朵都因此软了一下，蔓延过酥酥麻麻的感觉。他眨了眨眼，看着他的“女朋友”没说话。 因为他觉得眼前的女生有点眼熟，他似乎见过。是在…… 齐鹤辨认了一秒，立刻想起来，她是今天白天在他打球的时候过来给队员送水的篮球社的一个后勤人员学姐。他们当时还说过两句话来着，但那个学姐都没怎么正眼看他，好像很忙的样子，急匆匆地就走了。 他当时还疑惑了一下学姐为什么跑得那么快，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哪儿说错话了。 他……他竟然晚上自己偷偷梦见学姐是他的女朋友吗？学姐还在梦里喊他“宝宝”，还、还这样摸他的耳朵…… 他竟然是这种人吗？ 齐鹤抿住了嘴巴，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有点禽兽……很对不起学姐。 女朋友看了眼他宝贝一样护在怀里的鸡蛋仔，疑惑地问道：“怎么只买了一份儿呀？” 齐鹤脑子里纷杂的想法褪去了，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怀里。 “……啊？” 他迷茫道：“不对吗？” 女朋友“嘶”了一声，又揪了揪他的耳朵。他见她够他的脑袋也挺不容易的，所以顺势低了低头让她不用太吃力。 “只买一份儿，那你看着我吃呀？” 齐鹤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鸡蛋仔，又看了看眼前的女朋友，笑了出来。 “哦……那，”他顿了一下，才继续喊出了那个称呼，“好啊，那我就看着姐姐吃嘛。” 第一句说出口，他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将手里的鸡蛋仔递给她。 “姐姐小心一点拿着哦。时间有点久，冰淇淋都有点化了。呐，勺子在这里。” 女朋友接过去尝了一口，舒服地眼睛都眯起来了。 “是这个味儿！” 她边吃边转过头去看着半开放式的连廊下大片的林荫路，放松地呼吸了一口，然后很随意地在栏杆边盘腿坐了下来。 她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回头朝齐鹤道：“来呀。” 齐鹤见状走了过去。他其实稍微有点洁癖，所以在看到地面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第101章 “姐姐，你站起来一下。” 女朋友疑惑地站起来，就见齐鹤自顾自地脱掉了外套，然后完完整整地平铺在刚才她坐的地方。 他抬头看着他女朋友，解释道：“地上有点脏。” 女朋友“哦”了一声，才重新坐下来，认认真真地在外套中央画了一条隐形的线，“呐，这是你的位置。” 齐鹤笑着坐在她旁边，小声问道：“这是什么呀？三八线吗？姐姐，我是不是不可以越过这条线呀？” 他只是随口开玩笑，但女朋友却歪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只允许你头靠过来。” 齐鹤愣了一下，没有立即动作。女朋友咬着勺子强调道：“我很可靠的！现在借你靠一会儿。上课好累哦，咱们就在这儿坐一下，吹吹风，等我吃完了再走。” 她扬着下巴自豪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齐鹤觉得他应该拒绝的，这是他现实生活中的学姐，她根本不知道他在梦里梦到了她什么。 但…… 他没有。 他动作有点不熟练地靠近她，很别扭很生涩地将脑袋靠在她肩膀上，甚至因为高度差而不得不很难受地扭着脖子。 齐鹤很不舒服，但他没有动，只是觉得脑袋有点晕晕的。因为他闻到了洗发水的味道，是什么牌子的呢？飘柔？潘婷？ 可是不管什么牌子都一定不会掺杂麻醉剂吧？那他为什么觉得呼吸不畅、头脑发晕呢？ 一勺满满的冰淇淋送到了他的面前，“给你吃一口。” 齐鹤顿了一下，依言吃掉了，酸甜冰凉的口感在舌尖爆开之时，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用了同一把勺子。 他僵住了。 身边的女朋友却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只是在感觉到他的僵硬之后疑惑地反手绕过他的下巴摸了摸他的耳垂。 “怎么了呀？” 齐鹤觉得很痒，但是位置不在耳朵，也不在别的地方。他也不知道在哪，但就是很痒。 他想，只是梦而已，没有人知道的，他绝对、绝对不会对现实中的学姐造成任何不好的影响…… 他靠着女朋友的肩稍微抬起头，盯着她的耳垂问：“……姐姐，我可不可以坐得再近一点呀？就……一点点。” 他比划了一下，拇指和食指捏出一段很小的距离。 女朋友也学着他的样子捏起来，笑着问：“就这么一点呀？” 齐鹤的手跟她的手摆在一起。他看着那段距离，想了想道：“嗯……我反悔了，这么大吧。” 他的手指张开了一点，女朋友见状也张开了一点，“这么大？” 齐鹤“嗯”了很久，靠着她的肩膀问道：“可不可以……再大一点点？” 女朋友闷闷地笑，问道：“那是要多大。” 齐鹤双臂大张，“这么大。” 女朋友没有再说话，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齐鹤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衣服，“好不好嘛……姐姐？不要三八线了好不好？” 女朋友抵住了他乱蹭的脑袋，眼睛笑得眯起来，漆黑的瞳孔在阳光下显得有些亮。 “哎呀好啦好啦……坐过来吧宝宝。” 齐鹤得到了允许便立即靠了过来，将自己硕大的个头塞进了他女朋友的怀里，双臂环抱着她的上半身，脑袋依偎在她的颈侧。 “姐姐……真好。” 真好，又可爱又温柔，笑起来还有甜甜的酒窝，好像他求她什么都不会被拒绝一样。 齐鹤胸口起伏了两下，手臂虚虚环绕了很久才敢缓慢收紧。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很清晰。 “姐姐。” 女朋友正在兴致勃勃地向下看，不知道在看什么，随口答应了他一声：“嗯？” 齐鹤见状郑重地又喊了一次：“姐姐！” 她的注意力总算被吸引回来了，“啊？” 齐鹤下巴戳在她颈侧，看着她问道：“姐姐在看什么啊？” 女朋友闻言兴冲冲地指给他看，“你看，那边有篮球比赛诶！” 齐鹤顺着她的手指看到了连廊下不远的地方，正有两支队伍在篮球场上比赛。 “那个！那个高高的男生，他好像老是进球诶，肯定得分很高吧？” 女朋友扶着栏杆认真地向下看，试图辨认场边的记分牌。 齐鹤也是篮球队队员，跟不同院系的篮球队成员多少认识一些。距离不算太远，他一眼辨认出他女朋友指着的人是他比较熟的人之一，金融系的陆天明。 他看了一会儿，就扭头对女朋友道：“还行吧，他那个位置我也打过，就是队里专门进攻得分的位置，要靠队友传球的。” 女朋友似乎并没有怀疑，只是随口应了句：“是吗？” 她一边吃冰淇淋，一边仍然专注地看着连廊下的篮球赛。 齐鹤盯了她半天，她也没有察觉，头都不转一下。 他终于忍不住坐起来，挡住了她的视线。 “姐姐……” 女朋友茫然地看着他，舔了舔唇边的冰淇淋。 他强调道：“我也会打的，他那个位置可以，别的位置也行。我个人得分一直都很高的……” 女朋友“哦”了一声，点点头道：“那你们都很厉害呀。” 齐鹤吐了口气，抓着她的袖口，认真道：“不是，姐姐不可以这么说。只有我厉害嘛，姐姐不要觉得别人厉害好不好？我可以得分远超他的。” 他有点委屈道：“姐姐……你下次来看我打球嘛，我肯定打得比他好。” 女朋友似乎终于明白他委屈的样子是为了什么了。她无奈地笑了一下，戳着他的肩膀道：“怎么那么小心眼儿啊？” 齐鹤暗中咬了咬舌头，心头悬起来。 他看着眼前的姐姐，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飘飘地问道：“……姐姐，会觉得我这样很烦吗？” 他一句一句试探道：“如果姐姐觉得烦，那我……可以忍一忍的，真的。” 他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目光包含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但他的女朋友似乎完全没有发觉他的情绪，只是不太在意地摸了摸他额前的发丝道：“没有呀，宝宝很可爱的。” 她没有多想，继续专注地一口一口吃手中的鸡蛋仔，齐鹤却盯着她，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暖的血液从心头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开心地笑了，凑过去黏黏糊糊道：“姐姐也太好了吧……怎么这么好啊？” 女朋友得意地笑了，“当然呀！我最棒啦！” 齐鹤笑得胸口在震动。 他轻声道：“嗯，是啊。姐姐这样的话，我就要好喜欢姐姐了，要很过分很过分地喜欢姐姐了。完蛋了，姐姐要被我缠住了，怎么办啊？” 他故作苦恼的样子，却被女朋友一巴掌拍在了脑袋瓜上。 “凉拌！快点起来，你脑袋好沉！我吃完啦，咱们走吧。好饿啊，小吃街新开了家粤菜馆，晚上咱们去吃好吃的吗？” 齐鹤慢悠悠地站起来，刚要开口说“好”，下一秒，他就忽然发现眼前的一切都逐渐淡去了颜色，连姐姐的背影也模糊了起来。 第102章 他忽然感到了一阵恐慌，想要开口的瞬间，面前的教室、连廊、姐姐就都一齐消失了。 梦醒之前，他最后一个忽然冒出来的想法是——他好像……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第73章 无所谓都无所谓 梦醒了。 齐鹤的梦醒了，江如鸣的梦也醒了。 早上九点钟，齐鹤准时起床预备十点去上课。他起床第一时间就是去看手机，但昨晚发送给江如鸣的消息仍然还没得到回复。 他揉了揉脑袋，本来起床时就不太好的心情愈加焦躁。 直到他洗漱收拾好，走在去上课的路上，手机的特别提示音才响起来。 他立即解锁，一眼看到了江如鸣刚刚发过来的消息。 “我没事，也没有生你的气。昨天我把漫画落下了，能麻烦你送过来一下吗？” 看到前半句的时候，齐鹤其实是半信半疑的。他能感觉到江如鸣昨天情绪不太对，但他猜不到是因为什么。不过在看到后半句之后，他想了想，还是把所有怀疑都咽进了肚子里。 “好呀，姐姐在哪儿？” 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如果速度快一点是来得及的，因此他本来打的是“我现在就去”。但打字打到一半他想了想，改成了“我中午去送可以吗”。 对方很快回：“哦，好的。” 齐鹤边走边措辞，“那姐姐要在哪儿见呢？食堂？教学楼？” 江如鸣：“哦，我在宿舍。你就送到女生宿舍楼下就好，我下去拿。” 在宿舍啊。 齐鹤立即道：“姐姐上午没课吗？那我中午去的时候顺便帮姐姐买午饭过去吧，姐姐想吃什么？” 江如鸣：“啊？” 齐鹤：“我也要买午饭回去吃，顺便就给姐姐带过去嘛。” 江如鸣昨晚几乎通宵，刚睡了三个小时多一点，半睡半醒地回复齐鹤的消息：“哦，行，都行。谢谢。” 她敷衍过去，扔掉手机就继续睡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她终于感觉到睡饱了一点，伸了个懒腰。发了几秒的呆之后，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 什么事来着？ 她“啊”了一声，连忙拿起手机，一下子看到了手机上醒目的数字时间。 十二点十七。 距离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她立即打开齐鹤的聊天框，只见到了一条十五分钟之前的消息：“姐姐在宿舍吗？我到了。” 在那之后，并没有任何新消息发过来。 她扶着额头回复：“哦，我刚醒。你还在吗？” 她以为对方已经回去了，一边打字一边下床拉开窗帘，没想到的是，她一眼看到了站在楼下正在看手机的齐鹤，手指上挂着塑料袋，另一只手拿着那本漫画。 齐鹤很快回复了她：“在的，姐姐。” 他上不来女生宿舍，所以江如鸣很快套上衣服下楼去。 “哦好，我马上到！” 齐鹤站在楼下台阶边，江如鸣跑出来的时候，一眼看到了门口的齐鹤。他大概是等了很久，但一看到江如鸣的身影就远远笑了。 江如鸣的身影从阴影中脱离出来，因为台阶的高度原因，所以甚至比齐鹤还要高一点。 齐鹤微微仰头看着她，举起手中的塑料袋和漫画，“姐姐！你要的东西都在这儿啦！” 他稍微摸了摸塑料袋外侧，“嗯……不知道姐姐想吃什么，所以就随便买了点。可能没有那么热了，不过还好。姐姐试试？” 江如鸣慌忙接过来，结果那塑料袋的重量超出了她的预计。 齐鹤扶了一下，“小心！呃……有点沉。” 江如鸣疑惑地问：“怎么这么重？你买了多少？” 齐鹤“啊”了一声，笑得很灿烂。 “没有很多，大概是饮料比较重的原因。” 他递给江如鸣东西的时候，动作很小心很拘谨，一点也没有碰到她的手。递完之后，他后退了一步，走出门口阴影的范围，脸上被投下了明媚的阳光。 江如鸣抱着漫画看着他，听他问道：“那……姐姐，我走啦？” 她点点头。 齐鹤转过身去，但两秒钟之后又犹豫着转了回来。 江如鸣疑惑地看着他。 “姐姐……”他小声问道，“我以后，可不可以找你聊天呀？” 见江如鸣没有立即回答，他赶紧解释道：“不会烦姐姐的，姐姐有空就理我，没空就不用理。我就是……就是偶尔想和姐姐聊天，随便聊什么都可以。” 他很有分寸，但江如鸣此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她虽然没什么被人追的经验，但是经过了昨晚的梦境，她大概能知道齐鹤的表现是因为什么。 因为奇奇怪怪的梦。 她想了想，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但即便是这样，齐鹤也很开心了，笑着跟江如鸣挥挥手。 “好！那……姐姐再见？” 江如鸣倒出手来也挥了挥手道：“再见。” 她转身回宿舍，只觉得自己遇见的一切事情都很荒诞。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感受到的就是——好奇幻。一个超自然的系统，一堆真真假假的梦境，她不知道自己梦见的人是真的是假的，也不知道其他人梦里的自己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现实中真的有人因为梦见了她，而……喜欢上她，她只觉得……听起来很不靠谱。 像是一段短暂的邂逅，但故事里短暂绚丽的邂逅都不会有下文。 她当时困得眼皮发酸，脑子里却清醒得要命，情绪意外地平静，一点一点给自己剖析着。 但，那个奇怪的系统却在那时忽然开口：“这是系统能做到的极限。” “……嗯？什么？” 系统：“目前为止，这样的梦境场景搭建就是系统能做到的极限了。” 江如鸣用被子遮住脸：“……我以为像你们这种非法黑科技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系统：“您既然已经意识到系统属于超自然能量，就不必用您所认知的法律或道德来衡量系统的存在。” 江如鸣不抱希望地问：“那你……到底是什么？谁造出来的？” 系统：“我想，鉴于您所处的维度与环境，您会无法理解我的描述。您只需知道，我将会被用于三维人类研究的某一方面。目前为止，所有被选中的样本都仅用于系统的测试与优化。二十天后，系统将关闭本轮测试通道并将目前的数据进行处理并分析。” 江如鸣只觉得自己在沉浸式听科幻小说，又荒唐又离谱，听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她索性不思考了，闭上眼睛继续睡。 几秒钟之后，系统又道：“您到底在忧虑什么？” 被子底下安静了几秒，像是人已经睡着了一样。但没过一会儿，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你二十天之后确实会离开我吧？” 系统：“是的。” “那就没事了。” 江如鸣回过神来，想着，那就没事了。这段她自己都觉得不真实的经历就会随着所谓“系统”的消失而跟着回归正常。至于她梦见过的其他人…… 第103章 她其实仔细想了想，好像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她梦见过那么多人，但每一次做梦、每一个选择、每一句话，她其实多少都是在当成角色扮演游戏来玩的，只是有时候比较沉浸，有时候不那么沉浸的区别而已。 但无论如何，醒来她也只会觉得那是梦，也没因此真的喜欢上谁。其他正常人就算是跟她做了差不多的梦，照理来说也不会对人家的生活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 她一边上楼，一边默默肯定地对自己点了点头。 成年人嘛，这点情绪问题还自己解决不了？她当时第一次梦见齐鹤被影响情绪不也是自己消化掉就没事了？明明很简单的嘛！ 她感觉到齐鹤在对她示好，这或许受他自己的梦影响很大，毕竟人在梦里获得的情绪波动总是比清醒时更大更深刻。但……这跟她也没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强迫齐鹤梦见的，她也是受害者嘛。 她改变了做法，没有直接拒绝齐鹤。因为她之前抗拒其实更多是因为觉得突兀，突如其来的示好让她觉得像是有人在图谋她的腰子。但既然他们双方都是通过一模一样的方式认识彼此的，而且齐鹤人还可以，那她其实可以先当朋友简单接触一下看看他们合不合适。 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到她确实是受到了那些梦的影响。如果她真的完全从零开始认识齐鹤，她一定会立即躲得他远远的。但现在，齐鹤爱撒娇的乖巧小弟弟的形象已经完全深入她脑子里了，她反而觉得……挺熟悉的，跟齐鹤相处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无所谓了，反正她也不讨厌齐鹤，慢慢来嘛，要是相处一下觉得不行那她的拉黑一条龙服务是随时都在的。 周末她准备好了回家给姥姥庆生。江如听也跟她一样被妈妈叫回去了，这会儿一直在问她她是几点的票什么时候到。她把自己的行程一模一样地发给了妈妈和弟弟，跟他们定好了见面的时间。 她跟妈妈语音聊了一会儿，聊着姥姥的生日宴。她们老家的规矩，老人的生日要办得越大越好，相反小孩是不能过生日的。姥姥八十大寿自然是最重要的生日之一，妈妈几乎把姥姥所有在世的亲朋好友都请过来了。 “你姨姥，和她孙子孙女都会来。她孙女小时候来做客来抱过你，差点就把你摔了。” 江如鸣：“……” 江如鸣：“不记得。” 江鸾：“你是不记得，你还不记事儿呢。哎对，柳阿姨也来。大宝你还记不记得？以前经常来做客的柳阿姨。她家今年又搬回来了，我们正说要好好聚聚呢。” 江鸾说得起劲儿，江如鸣却疑惑道：“柳阿姨？谁啊？” 江鸾道：“你初中的时候，经常来家里跟妈妈聊天，还特别喜欢你的那个柳阿姨呀。忘啦？她还给你补习过物理呢！” 柳…… 江如鸣忽然想起来了这个“柳阿姨”是谁，就是……施启咨的妈妈。 时间过去太久了，她记得不是很清了，只记得柳阿姨喜欢梳干练的低马尾，戴着一副形状细长的眼镜，看上去斯文又严厉，很像她当时非常惧怕的一位女老师。但偏偏柳阿姨很喜欢她，总是摸她的脸说她看着就是聪明小孩，还免费给她补习物理。 “哇，她也要来啊。我好久没见过柳阿姨了。” 江鸾叹道：“是啊，老朋友们好久都没见了。时间过得太快了，我昨天晚上整理相册还看见你和小宝小时候的照片呢。” 江如鸣有点好奇，道：“妈妈我也想看，你拍过来嘛。” 江鸾给她拍来了很多张老照片，江如鸣甚至还看见自己小时候淘气，拿着爸爸的剃须刀给江如听剃头，差点给他剃秃了，还好大人发现得早。 她忍不住笑了，手指一点转发给了江如听。 妈妈在那边翻相册，翻着翻着就忽然“咦”了一声。 江如鸣问：“怎么啦妈妈？” 江鸾笑道：“怎么这个照片也留着啊……哎呦，大宝你看。” 下一秒，一张模糊的照片就发了过来。江如鸣一下子就愣住了，因为……这张照片她见过。 是一张翻拍下来的、模糊的护照证件照。 那个相亲的梦里施启咨的证件照。 江鸾：“还记得这孩子吗？” 说完，还不等江如鸣回答，江鸾就自顾自道：“他是你柳阿姨的儿子，前两年刚从国外回来。这还是你柳阿姨当时发给我的，后来不知怎么，打印别的照片的时候一起印了，跟着放在相册里放了这么久。” 江如鸣“哦”了一声，只是道：“我还记得他。” 江鸾：“这孩子我也很久没见过了……哎对，大宝你吃不吃葡萄啦？你伯伯家的葡萄一箱一箱的正好刚熟，昨天还打电话问咱们家要不要呢。” 江如鸣赶紧道：“要呀要呀！要两箱！” 江鸾笑呵呵道：“行。那可说好了，你得吃。去年你伯伯非得送过来三箱，结果都没吃完，浪费了。”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才挂了电话。 睡前，江如鸣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我……是不是还要继续做梦？” 系统的声音及时响起：“是的。” 江如鸣：“……还会梦到白天见过的人吗？” 系统：“可以梦到。” 江如鸣琢磨了一下，“也可以不梦到？” 系统：“您可以选择梦境对象。” 江如鸣想了想，问道：“无论是谁，都有点奇怪吧？这选不选有什么区别？” 系统：“您也可以不选择，系统会为您随机匹配。” 江如鸣想了想，不过是半个多月的时间，反正系统说了，事后不会对她产生任何副作用。事实上她梦见的人大多数现实里也跟她保持着正常的关系，估计只要系统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所有人都只会以为一切都只是各自单方面的梦而已。 她抱着被子无所谓道：“好吧……无所谓了……” 她做好了一睁开眼就看见某个认识的人的准备，但没想到的是，梦里，一睁眼，她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她眨了眨眼，看见自己穿着很宽大的一件短袖，正站在浴室里。头顶是暖光灯，身后是洁白的瓷砖，脸侧的头发稍微有点湿，看上去刚洗完澡。 她歪了歪头，镜子里的自己也歪了歪头。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浴室门外隐隐传来的声音，似乎是人在讲话的声音，只是隔音太好了，听得不是很清楚。 江如鸣疑惑地要推门出去。就在手放在门把手上的一瞬间，系统的声音响起：“提示：请在十二点前准时睡觉，不要熬夜。” 准时睡觉？ 她心想，在梦里睡觉，这不是套娃吗？ “咔哒”一声，门把手被按下了。江如鸣推开门板，一瞬间，门外的声音就格外清晰起来。 “你们现在可以这样跟我说，但之后你们也这么跟客户说吗？” 江如鸣愣住了，看见了坐在书桌边，对着电脑似乎正在开视频会议的…… 施启咨。 第74章 怎么睡得着的 江如鸣当时第一个想法是，如果施启咨也在做梦，那他也太惨了，梦里还在工作。 第104章 她先是摇头叹息了一下，然后才开始左右观察着周围环境。 这是一间……卧室。 一间明显是两个人住的卧室，拖鞋、水杯都是两个人的，甚至床两边分别摆着不同的充电插头。偌大的一个书桌一分为二，一边摆着一个电脑，周围堆满了杂物。 江如鸣很快认了出来，其中一个电脑是自己的，而施启咨正穿着很居家的同款短袖裤子、踩着棉拖鞋坐在另一台电脑前开会，电脑屏幕上是视频会议的画面，有好几个人在一齐说话。 江如鸣只能听见外放的电脑传来激烈的讨论声，“对方要求全国产化硬件，我们的测试成本本来就大大增加”、“上回直接烧了两块板子，一块就几万的成本价，真没办法了”、“施总，我手底下的人都加了一周的班了，大家总不能都耗死在这儿吧”等等，争吵不已。 她向前走了两步，看到了施启咨的侧脸，发丝没打理过，罕见地柔顺垂下。但他的表情看上去不太妙，眉头紧皱地扶了扶额头。 说实话，江如鸣听着他电脑里传出的声音，真心觉得他烦是应该的，换她也得愁的慌。 她猜测这个梦里……施启咨应该是她的男朋友？ 不过自从知道她梦里的人其实也在跟她做一样的梦之后，她就不太能直视梦里的人物了。 有种很别扭的感觉。 因此她没有凑近施启咨，只是自己叉着腰靠在离施启咨很远的墙边，琢磨着怎么平静度过这最后的二十天。 根据提示，她要在十二点之前睡着才能结束梦境，而现在…… 江如鸣看了眼墙上的钟，发现现在才九点多一点。 哇哦，说实话，她觉得这个梦也太简单了。她只要给自己喝一点酒，从现在开始躺在床上听点催眠音乐，躺三个小时怎么都会困的，毫无难度。 最好的地方是，这听起来丝毫不需要跟施启咨有交集。 挺好的。 江如鸣说做就做，转身出去想去找点酒喝。但走出卧室门的那一刻，她忽然愣住了，因为她看到了一间很眼熟的客厅。 说眼熟也不尽然准确，因为客厅大小和陈设都不一样，但总体上的视觉呈现却与之前梦到李闻疏时的那间客厅很像，尤其是那扇大窗户，完整地映出了她的影像。如果是白天，那么可以想象到屋子里一定阳光灿烂。 是她最喜欢的装修配置。 江如鸣歪了歪头，觉得大概是系统每次都按照她的喜好搭建的，因此只是想以后赚钱了买房子一定要一扇一样的大窗户。 厨房里很干净，一看就知道每天都有人收拾。她打开冰箱，一下子就被冰箱里整整齐齐分门别类放好的密封食材、密封酱料、水果、饮料给惊到了。那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收纳盒不知道得是多有耐心的人收拾出来的。 但，她翻找了一下，没有发现任何酒。 她关上了冰箱，又在厨房里别的地方找了找，唯一找到的含酒精的东西就是窗台上的免洗酒精洗手液。 她只好返回房间，想着没有酒就只能硬躺着眯一会儿了。 江如鸣开房间门的动作其实很轻，就是为了不打扰到正在开会的施启咨。但她刚关好门，结果回头就不期然对上了施启咨的目光。 她愣了一下，双手背到身后。施启咨电脑的麦还开着，因此只是扭头对她笑了笑，用口型道：“回来了？” 江如鸣眨了眨眼，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电脑里又传出了争论声，施启咨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回会议上，时不时开口调解一下。但里面的人还是各说各的理，一边说“继续测试就是烧人工烧钱，投入产出比低到公司根本承担不起，就是在浪费时间拖工期”，另一边说“成本高也得继续投入测试，这是给航空院的东西，要是出事儿咱们就得一起进监狱再聊”。他们越说越激动，反而把施启咨这个上司挤压得没有插嘴的空间。 江如鸣见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换了个坐姿继续耐着性子听。 她摇了摇头，心想什么工作都不好做。 她绕过施启咨，预备直接上床躺着让自己尽早睡过去。路过书桌的时候，她偶然瞥见自己的电脑屏幕似乎有新消息在右下角闪，远远看去像是邮箱的新消息。 她的邮箱是专门用来做跟某些导师沟通、跟学校部门沟通、发实习简历之类的事情的，因此但凡邮箱有新消息，就一定是什么重要的消息。 江如鸣习惯性地停住脚步走过去想要看看自己电脑里的消息。只是这么随便一看，她就惊讶地弯腰凑近了屏幕。 她看见了邮箱里一排整整齐齐的面试结果通知邮件。 这是……什么啊？ 她抱起电脑，一封一封点开，发现都是她这个专业里比较著名的公司人事发来的邮件。她好像是研究生毕业正在找工作，广撒网地向很多公司都投了简历，而这些邮件就是那些公司发回来的笔试或面试反馈。 江如鸣看到部分邮件的logo标识，心下猛地一沉。因为有些公司真的是她现实里也比较中意的公司，她还预备大四就朝那些公司投实习简历来着。 但…… 她看了看邮件里的反馈内容，通过她面试的公司很多都不怎么样，而比较靠谱的大公司通过率则很低，而且绝大多数都在跟她扯绩效、加班、薪水等压榨人工成本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她最想进的一家公司完完全全地拒绝了她，里面甚至还附了她的笔试面试反馈附件。 她打开笔试反馈看了看，不信邪地顺手抽书桌旁边的纸和笔，抱着电脑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照着那份笔试题现场做。 她满头大汗地花了半个多小时做完之后，一对比，发现……水平跟邮件里那份相比差不太多。 江如鸣一遍又一遍地对比，最终被悲哀地发现……如果这就是她的水平，那她大概是真的达不到这家公司的入职标准。 她一下子心凉了半截，开始在邮件里找其他有笔试反馈的邮件，一份一份重新做，然后……越做心越凉。 做到最后，江如鸣放下画得一团糟的纸，将电脑放在膝盖上，仰头呼了一口气。 她闭了闭眼，脑子里忽然一刹那划过一个念头。 等等……在十二点以前睡觉？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她一下子躺在床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睡觉，但……完全睡不着。那些拒绝的字眼和纷杂的试题反复在她脑子里盘旋，“几次面试说明不了什么”和“自己能力就是还差点啊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两个想法相互争斗。 江如鸣绝望地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总算是明白这个梦的难度在哪里了。她现在就算是失败重来一次，也完全睡不着，又焦躁又清醒。 要命…… 她就不该点开邮箱。 她躺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坐起来重新打开电脑一个劲儿地看，结果越看心情越不好。可是合上电脑她更焦虑，几乎陷入了死循环。 一声高亢的说话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抬头，发现是施启咨电脑里的同事在说话，吵得面红耳赤的。 而施启咨，已经完全不打算开口了，整个人向后仰靠在椅子上，完全放弃式地等待着会议结束。 第105章 江如鸣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一两个小时几乎没什么心情看施启咨一眼。 施启咨还没有开完会，而且看情况这好几个小时的会议也并没有聊出什么有益的结果。 江如鸣看他也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心里稍微受到了一点安慰。但下一秒，她就想起来，施启咨就算工作再烦也是有一份不错工作的人，她想烦还没有这个机会。 完蛋，心情更不好了。 她眼神复杂地盯着施启咨，脑子里一会儿冒出一个想法，不停比较着自己和他的区别，以及自己是不是只是因为经验没有施启咨丰富才会混得没他好，假设给她多五年的时间，她到时候会不会也能…… 她站起来把电脑放回原位，一转身就看见了脚下施启咨被书桌边台灯照出来的影子。 她忍不住偷偷踩了踩影子的边缘，踩了一会儿，她发现那影子向旁边挪了挪。她也挪了挪，还在奇怪怎么影子动了一下。 怎么动了一…… 江如鸣僵住了，抬眼就看到了施启咨含笑的目光。 他拎着自己的衣角——那里正好是被江如鸣踩到的影子的位置。 江如鸣一下子站好了，踩影子的脚也收了回去。 施启咨放下自己的衣角，抬手关掉了自己这边的摄像头，然后才小声问江如鸣：“干什么呢？” 江如鸣看着他，摇摇头。 施启咨又问：“是不是无聊了？” 江如鸣看着他，又摇摇头。 他笑了，朝她伸出手，语气很轻：“过来。” 江如鸣疑惑地歪着头，就听施启咨又道：“坐过来。” 嗯……坐哪儿？ 江如鸣越发疑惑地看了看他那把单人椅，于是很自觉地拽过来旁边的空椅子坐下了。 这是她电脑前边放着的，应该就是她的椅子。 施启咨见状，眼神稍微停滞了一秒，手掌盖住了下半张脸。 江如鸣小声问道：“叫我干嘛呀？” 施启咨凑了过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她，忽然问道：“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 江如鸣有点意外于他的敏锐，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闷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施启咨便跟她一样低下头去，试图与她的眼睛对视，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江如鸣不好把自己曲折复杂的心思讲给一个只在梦里见过几次的人，所以只是道：“没什么。” 施启咨思考了一下，问道：“刚才在看电脑消息？” 江如鸣猛地抬头，却只见到了施启咨温润的双眼。他笑了，用自己的额头凑过来轻轻地顶了一下江如鸣的额头。 “不开心了？是不是最近找工作太累了？” 江如鸣感觉到了额头上的触感，被这个奇怪大于亲昵的小动作逗笑了。 她确实心情有点低落，因此点点头。 施启咨见状向旁边挪了挪，顺手把江如鸣的凳子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下，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 江如鸣看见施启咨动了动鼠标，将自己的麦关掉了，然后缩小了一下电脑屏幕上的会议窗口，留出很大的一块空白，打开了…… 视频网页。 江如鸣疑惑地睁大了眼睛，看见施启咨熟练地在播放历史中找出了…… 《成龙历险记》。 动画片的声音盖过了会议里争吵的声音，江如鸣听到了施启咨近在咫尺的声音。 “不开心就别看了。现在才十点半，我现在去把沙发上的靠枕和小毯子拿过来一起靠着，还有冰箱里的草莓、芒果干和酸梅汤。动画片还剩五十多集没看完呢，我们一边吃一边看，看到十二点就上床睡觉，有事儿明早再说，好不好？宝宝？” 第75章 可以继续 台灯的光芒是暖色的，照亮了书桌这一角。 施启咨回来的时候怀里抱了一大堆东西，但他的步伐竟然还是很稳，不急不缓地走到江如鸣身边，将刚切好的水果放在桌子上，柔软的靠垫也被放在了两个人的椅子上。 施启咨问：“我不在的时候会议室有人喊我吗？” 江如鸣摇摇头，“他们还在吵架呢。” 施启咨笑了一下，将靠垫摆好，坐下来道：“那没事，不用管他们。” 江如鸣看了看他电脑上小窗播放的会议室窗口，好奇地问道：“你不听了吗？是不是不太好呀？” 施启咨摇摇头，“吵不出结果，问题在于公司结构本身。明明没有金刚钻却还是硬揽瓷器活，硬件和人工全都跟不上，到最后完不成工期，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谁也没有办法。” 他留着会议室外放的声音以免有人中途喊他听不到，然后他才将一件柔软舒适的毛绒小毯子铺来来，对江如鸣道：“没事，明天我会处理。来，宝宝，坐过来一点。” 江如鸣其实对施启咨的工作状况也不是很关心，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她为了看到更多的屏幕，搬着自己的椅子往那边挪了挪，只是在心里觉得施启咨这么喊她有点怪怪的。 但……角色问题嘛，她第一次梦见施启咨的时候他还在她有男朋友的情况下喜欢她呢，更炸裂。不过只要现实中的施启咨跟她没什么接触，梦里听一耳朵就过去了，不用太在意。 施启咨点击了开始播放，江如鸣有点丧气地靠在椅背上，没精打采地看着电脑屏幕。 熟悉的动画片背景音乐响起，她才终于提起了一点兴趣，暂时将不开心的事情压在心底，坐起来吃了几口水果。 施启咨问：“甜吗？” 她随意地点点头，双手推了推装水果的盘子，“呐，你也吃。” 她一副孔融让梨的样子，让施启咨惊奇地笑了一声，疑惑道：“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乖？” 江如鸣装听不见，咬着叉子聚精会神地看动画片。 没过一会儿，她就觉得有点想上厕所，于是起身去了卫生间。其实她从刚才开始一直觉得小腹稍微有点不舒服，进了卫生间才发现原来是生理期到了。 她顿了一下，回想了自己的生理周期，依稀记得今天远远不到现实里她正常月经期的日子，才放下了心。 大概只是梦里有这么一个设定，现实里应该没有真的到生理期，不然她就要在睡梦里弄脏睡裤了，那真的是会烦死。 还好，她一转头就看见马桶边的置物架上整整齐齐摆着未拆封的卫生巾，甚至还都是她习惯用的品牌和长度。她很熟练地拆了一袋用上，然后才出了卫生间。 刚进房间，她就听见了动画片传出的激烈背景音乐，一道熟悉的台词飘进耳朵里。她立即小跑过去，专注地看着屏幕，问道：“哇！到小玉变女王的那一段了吗？” 她弯腰扶着书桌边缘，目光聚焦在动画片上，只听身后的施启咨答道：“嗯，是。” 江如鸣还在看小玉，没注意到施启咨动了动椅子，向前凑了过来，动作轻柔但熟练地拦腰抱住了她，让她顺势向后倒在了…… 他怀里。 他面色如常，将江如鸣的双腿抬起来一齐搭在一侧椅子扶手上，又将她蹭乱的衣角都平整地整理好，让她在他大腿上坐得舒服，然后才随口道：“好了，快点吃吧，一会儿芒果都不好吃了。” 第106章 还不等江如鸣反应过来，一只叉子就递到了她手里。她接过来，只感觉整个人都坐进了一个带温度的椅子里，形状嵌合得正好，而且好像比刚才的毛绒小毯子还暖和一点。 她单手握着叉子，僵硬了好一会儿才猛然挣扎了一下，但耳边立即响起施启咨的声音。 “嘘——快看，你最喜欢的黑影兵团。” 江如鸣抬头看见了动画片里精彩的打斗，唇边就递过来一块带着新鲜水果香气的草莓。 “来，张嘴。” 她懵懵地张口吃掉，就听施启咨温柔地笑了，声音非常轻，掺杂了很多的气音：“嗯，快看吧。刚才宝宝都错过好多了，要不要倒一下进度条？” 错过了很多了吗？ 江如鸣探过脑袋去看了眼进度，“哦！真的诶！” 她手都伸出去了，却又在半路停住，回头问道：“那我动你鼠标了哦。” 施启咨奇怪地道：“为什么要问？宝宝动吧。” 江如鸣将进度条拖动到她刚才离开的地方，而另一边施启咨已经仔仔细细地整理好小毯子，将她的双腿都完整地盖好。 热乎乎的体温相互传递，声音在暖色灯光盈盈的室内显得格外轻柔，夹杂在精彩好玩的动画片音效里，听起来会比平常更温暖一些。 “来，往后靠。” 有点像是小时候悠闲的傍晚跟着大人喝了一碗热乎乎的甜酒的感觉，暖洋洋得又舒服又让人犯懒。 江如鸣犹豫了一秒，但还是放弃了挣扎，整个人躲在毛绒绒的小毯子下，抱着膝盖靠着人形坐垫看动画片。 后背靠着温热起伏的胸膛，一动一动的，有种坐车时飘飘忽忽的感觉。 挺舒服的。 反正梦醒了施启咨也只会当成是真的梦，更何况他真的是江如鸣梦见过的所有人中跟她最没有什么现实联系的一位，以后基本也可以不见面，没什么大事。 设定而已。 施启咨的呼吸频率太稳定了，稳定得让她靠着靠着就觉得自己躺在摆动的摇篮里。她裹紧了小毛毯，但她刚一动，一只手就准确地在毛毯下捉住了她的手。 施启咨也靠在椅子上闲适地看着电脑，目光一动没动，只是手在下面百无聊赖地捉住了江如鸣的手，像是习惯性地做了千百次一样，包在手心里反复揉捏把玩，一寸一寸捏过她的每一段指骨，像是要摸出她指骨的形状一样。 江如鸣抽了一下，没抽动，扭头小声问道：“……你干嘛呀？” 施启咨却好像完全不懂她在大惊小怪什么，蹙眉问：“嗯？什么在干嘛？” 江如鸣只好在毛毯下反过来也捏了捏他的指骨，问道：“这个呀，在干嘛？” 她回忆了一下他细致到不行的手法，忍不住猜测道：“摸手相啊？” 施启咨笑了，胸膛跟着在震动。 他的手不再动，放松地摊开，任由江如鸣反过来学着他的样子来摸他的指骨。 “我不会摸手相。” 江如鸣想了想，小声道：“哎，我会一点哦。” 施启咨温柔地看着她，笑着问道：“是吗？那宝宝真棒，连这个都会。” 江如鸣装模作样地摸了摸他的掌心纹，又摸了摸他的手背。 施启咨问：“怎么样？摸出什么了？” 江如鸣闭着眼睛，一副正在认真感受的样子，良久才睁开一只眼睛，瞥了施启咨一眼。 “摸出来了……” 施启咨手肘搭在她的大腿上，半撑着脸歪头凝视着怀里的江如鸣，一副静听高论的样子等待着她的下文。 她一脸正经道：“你……手有点干，得用护手霜了。” 施启咨笑了出来，手掌在毛毯底下一下子握住了江如鸣的手，夸道：“嗯，好准啊，宝宝是不是手相大师？” 江如鸣本来想跟他开个玩笑，结果他完全不上道，反而看上去真心实意地在夸她，反而把她夸得不好意思了。 她讪讪道：“这你也信。” 施启咨笑笑不说话，只是揽了一下她的腰避免她滑落下去，低声道：“要不要喝酸梅汤？现在已经不冰了。” 江如鸣被转移了注意力，扒着书桌边探身把倒好的酸梅汤抱在怀里。 施启咨：“小心别洒了。” 江如鸣专注地看着动画片，没有搭理他。 但过了几分钟，一直被晾在一边的会议室忽然传来了喊施启咨的声音。他们俩一齐看了过去，施启咨将手指竖在嘴边道：“嘘——先不要说话。” 他往前动了动，连带着江如鸣也往前动了动。他暂停了动画片，打开会议室的麦清了清嗓子道：“嗯，我听着呢，你说。” 听起来公事公办挺像那么回事的，半天都没听施启咨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江如鸣一时间还不习惯地看了他的侧脸一眼，恍惚间以为是别人在说话。 会议室的人开始跟施启咨长篇大论，时不时施启咨就得回应一下，以至于动画片很长时间都播不了。 江如鸣等了一会儿，等得有点无聊，坐不住地动了动。但施启咨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腿侧，似乎是在告诉她“不要急，一会儿就好”。 她又等了一会儿，听施启咨还没完事，就扭身回头想要问一下他还要多久，要是很久的话她就先去玩一会儿手机再回来看动画片。但她还没来得及凑到施启咨的耳边问话，施启咨就长长地呼了口气，轻声对她道：“不要乱动，马上就好。” 江如鸣郁闷地趴在桌子上，手撑着下巴等着，小腿一下一下地荡着，偶尔力气收不住会踢到施启咨的小腿。 两三下之后，江如鸣就听到了施启咨一声轻轻的叹息声。 她以为要完事了，眼睛一亮猛地坐起来，结果后脑勺就磕到了他的下巴。 她揉着后脑勺无辜地看着施启咨，只能看见施启咨无奈地碰了碰自己的下巴，然后手掌覆盖到了她的后脑勺上缓缓按揉着，嘴里道：“嗯……对……这个我现在也没有办法给你们明确的回复，今天能推到这个进度已经很不容易了，大家辛苦。时间也不早了，大家先休息吧。” 这回是真的结束了，江如鸣后脑勺还在他的手掌上，开心地扭头问他：“好了嘛？我们可以继续看了嘛？” 施启咨专注地看着她，轻轻给她揉脑袋。良久，他才低下头，一下又一下亲昵地用自己的鼻尖蹭江如鸣的鼻尖，眉眼低垂。 “好，可以继续。” 第76章 可不可以 江如鸣眨了眨眼睛，觉得施启咨的动作像是动物世界里某种猫科动物，在用这种方式和同伴传递彼此的气味。 她小声问道：“你在干嘛？” 施启咨喟叹着合上了双眼，“……没有。” 他最终只是轻轻在江如鸣的鼻尖亲了一下，蜻蜓点水，充满了安抚的意味，“不是要看动画片吗？自己去点开。” 他的手指捏了捏江如鸣的胳膊，似乎是无声的催促。 江如鸣只好自己向前探去，抓住书桌上的鼠标。 动画片的声音重新在房间里响起来，这次没了会议室声音的干扰，听起来更加清晰。 江如鸣重新舒舒服服地窝回去，裹紧了身上的小毯子。 第107章 施启咨问：“好了吗？” 她点点头，施启咨便替她掖好了毯子边缘，连人带毯子一齐完完整整地抱住，以免江如鸣自己坐着坐着就滑下去。 江如鸣甚至觉得，就这个环境，她可能很快就会睡着了，连那些烦人的面试也—— 这几个字眼在脑子里一闪而过，短暂的一瞬间却仍然留下了不好的痕迹。江如鸣本来好好的心情又有低落下去的迹象。她迫使自己振作起来不去想那些，专心吃水果看动画。 她生理期一般第一天会有一点痛感，之后就完全没有任何感觉了。因此她也从来没有任何忌口，只是摸了摸酸梅汤的杯壁，觉得不算是冰的，就没怎么犹豫地喝掉了。 只是，过了没一会儿，她忽然感觉哪里不对。 她觉得……坐得不舒服。 她当时并没有多想，只是自己调整了一下坐姿。但调整了好几次也没调整对，还是感觉不舒服。于是她就感觉到身后的施启咨忽然默默地动了动，侧过去了一点身子。 他这一动效果非常显著，江如鸣一下子感觉不舒服的东西没有了，于是开开心心地继续吃水果。 耳边只能听见施启咨笑了一声，在她身后一下一下百无聊赖地玩她的头发。 “晚上别喝太多饮料，小心睡不着。” 江如鸣听了这话，立刻放下了自己最喜欢的酸梅汤。她可不能睡不着，她赶紧摆好了最舒服的姿势，在暖光下培养自己的睡意。 施启咨似乎对动画片的兴趣不是特别大，只是陪着江如鸣一起看。他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在江如鸣的头发上。他一根一根地把她耳边、鬓边的发丝全部理好，然后在手心里一点点编小辫子玩。 他似乎对编辫子这件事得心应手，动作灵巧而轻盈。江如鸣见他不会扯痛自己的头皮，就随他去了。 玩了半天，施启咨终于玩够了，重新抱住她，问道：“还想吃别的吗？” 江如鸣已经感觉到浑身懒洋洋的了，她觉得睡意在慢慢上涌，因此摇摇头，“不要了。” 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摸到了一根根细小但精致的小辫子。不过由于尾端没有固定，所以一扯就能扯开。 “哇，还不错。” 她扯着自己的发尾看，脑袋就窝在施启咨的颈侧。施启咨低头看着她研究自己头发的样子，轻笑道：“下次宝宝出门想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时候，我再给你好好地编发辫。” 她出不出门都懒得仔细打理头发，因此只是想了一下就无所谓道：“再说吧。” 她对自己的头发失去了兴趣，想要找一个更舒适的位置窝着。她将原本裸露在外的小腿蜷缩起来，也收进了温暖的小毯子里，抱着膝盖坐着，双脚踩在了施启咨的膝盖上。 施启咨的裤子很薄很宽松，江如鸣能感受到他的膝盖骨形状，下意识踩了踩。 脚下的膝盖似乎躲了躲，但没能完全躲掉。江如鸣又踩了踩，结果就听后背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下一秒，她被提着腰整个人转了个方向，转到了……与施启咨面对面的方向。 小毯子还裹在她身上，像一件个头不太足的毛绒披风。 施启咨手搭在她身侧，捏了捏她圆鼓鼓的小腿肚。 “使坏？” 嗯？ 江如鸣缩了缩小腿，茫然地看着施启咨。 施启咨垂下眼睛，扶着她的后背轻声问：“是不是在欺负我？” 欺负？江如鸣觉得冤枉极了，猛地摇头。 施启咨的手指沿着那条小毯子的褶皱慢慢抚摸，像是在研究小毯子的纹路。 “嗯，坏宝宝。” 他语气很平常，似乎是在认真论断。江如鸣摇摇头，“我不坏呀。” 施启咨笑了，单手解下了腕上的手表。银色的宽表链带着他皮肤的温度，茶色的表盘上仍然在滴答走字。 “来，手伸出来。” 江如鸣其实一开始没搞懂他要干嘛，于是手背朝上伸出了手。但施启咨却捏着她的手掌翻了个个儿，让她手心朝上。 金属表链轻轻地在她的手心打了一下，轻得几乎没留下什么触感，但是却如同被羽毛搔了一下一样，让江如鸣心里悚然一惊，立即想要收回手，但施启咨牢牢攥住了她的手背，让她收不回去。 “欺负我好玩吗？” 表链仍然若有若无地在手心滑动，感觉痒痒的。 江如鸣手指下意识动了一下，不解道：“没欺负你呀……” 施启咨一下一下梳理着她的头发，随手将手表扔在了书桌上，柔声问她：“宝宝，你想不想亲亲？” 江如鸣耳朵一震，瞪大了眼睛，脑子一时短路问道：“……怎么、亲？” 施启咨问：“我可以示范一下吗？” 江如鸣想了想，道：“不对呀，那你示范完之后不也就亲完了吗？还问我干什么？” 施启咨笑得开心，问道：“那……可以吗？” 江如鸣捂住了他的下半张脸，眨眨眼道：“不可以。” 动画片的声音仍然在继续。施启咨拽下她的手，问道：“不可以？为什么呢？” 他摩挲着江如鸣的手，请求道：“可以吧？好不好？宝宝？说可以吧。” 江如鸣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了呀？干嘛忽然这样？” 她以为跟施启咨的恋爱戏码也会像之前相亲的时候一样平平淡淡就过去了，为什么……为什么忽然要……这样呢？ 施启咨看着她，“你猜？” 江如鸣摇摇头，“猜不到。” 施启咨道：“猜不到没关系，慢慢来。” “我会教你来认识我，用正确的方法认识、熟悉我。宝宝，不要害怕，我什么都不会做，你来做就好，如果有不会的地方，我会引导你。就从……” 他拉着江如鸣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这里开始。” 江如鸣下意识揪住了他的衣服。 “开始？” 施启咨道：“是的，现在，你可以从这里开始，自由地探索我，直到你不再害怕为止。” 他的体温透过布料传到指尖。江如鸣觉得十分新奇，她用一根手指戳了戳施启咨的脖子，大动脉的跳动很有力。 她笑了一下，道：“这好像……法医验尸啊。” 施启咨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颊，“……不像。” 江如鸣又好奇地戳了戳他的喉结，问道：“会疼吗？” 施启咨：“有点。” 江如鸣立即收回手，“那我不戳了。” 施启咨抓住她的手，放回了自己最脆弱的咽喉上。 “不，疼也没关系。宝宝，你让我疼我也会很喜欢。” 江如鸣将信将疑地问：“真的吗。” 但嘴上是这么说，实际上她还是放轻了力道，只是摸了摸。结果戳疼他的时候他一动不动，这会儿摸一摸他倒是一个劲儿憋不住地吞咽口水，喉结动来动去。 江如鸣一下子整个手掌按住了他的咽喉，“哎呀！你老是动！” 施启咨握住了她的手腕，“可以了吗？” 江如鸣问：“什么可以了吗？” 第108章 施启咨低头亲在了她的手指上，“宝宝，可以亲亲了吗？” 江如鸣想了想，轻声问：“你只想亲亲吗？” 施启咨看着她，良久，忽然笑了，“我……不知道。” 江如鸣：“为什么不知道？” 他仰躺在椅子上，仰视着坐在他腿上的江如鸣，“不知道……因为，这取决于你。” 江如鸣用手指碰了碰他的下巴，清理整洁的下巴看不出胡茬的痕迹，但摸上去会有明显的触感。 她觉得这个触感很好玩，一边碰一边道：“哦……所以，你想吗？” 她有点狡黠地笑着，毫无意外地听见施启咨肯定道：“想。” 江如鸣最终没有憋住笑意，让施启咨一头雾水。 他无奈地问：“怎么了？哪里好笑？” 江如鸣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好笑呀……因为——” 施启咨听见她得意地宣布：“我生理期来了呀。” 她敲了敲施启咨的额头，“你就……想吧！” 第77章 晚安 灯光昏黄，江如鸣的侧脸边缘被勾勒出一圈暖色光圈。 施启咨是真的愣了很久，半晌才微微蹙眉道：“坏宝宝，骗我是不是？不是今天，应该还差一周。” 江如鸣有点意外，因为她现实中的生理期就是一周左右后。 她猜测道：“大概……有点紊乱？” 施启咨不太相信地问道：“真的来了？” 江如鸣点点头，“真的呀，我肚子都有一点点疼的。” 施启咨看了眼她身后的水果和饮料，终于认命地叹了口气道：“……知道来了还喝冰的？怎么会不疼呢？” 他放弃了一切想法，揉了揉江如鸣的小腹，问道：“疼得厉害吗？怎么提前了这么久？是不是最近熬夜太多才会紊乱？” 江如鸣问：“熬夜？” 她最近熬夜很多吗？ 施启咨道：“是、啊。宝宝最近辛苦了，一边写毕设一边还要找工作，几乎天天都熬夜。大概就是因为休息不好经期才会紊乱。” 毕设？找工作？ 江如鸣一下子就想起了让她不开心的事情，气球漏气了一样萎靡了下去。 施启咨问：“怎么了？” 江如鸣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施启咨笑着追问道：“到底怎么了？” 江如鸣低着头玩着自己的衣服上的线头，继续摇头。 施启咨只好张开双臂，将她和小毯子一整个结结实实地抱在了怀里，手指碰了碰她的鬓角。 “精神头都没了，还嘴硬呢。” 他笑得胸腔都在震动，让江如鸣忍不住按住了他的胸膛。 她想了想，忽然抬头问道：“你今年多大了呀？” 施启咨回答道：“二十九，怎么了吗？” “二十九……”江如鸣念叨着，无意识地用手指扒拉施启咨衣服领口玩，忽然自己叹了口气，“那也……没有比我大很多嘛。” 施启咨不解地问：“怎么了？” 江如鸣想了想，抬眼看向他，眼珠子非常透亮。 “你说……我二十九的时候，会不会像你一样厉害呀？” 施启咨：“为什么这么问？” 江如鸣垂头丧气的靠在他的胸口，闷声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前途无望。” 她举起双手比划了一下，形容道：“特别特别无望，比我电脑的颜色还要灰。” 她的形容让施启咨笑了出来。他一边给她揉肚子，一边道：“哦，这么灰呀？是mac air深空灰吗？嗯？宝宝？” 江如鸣蹙眉推开了他的脸，“没开玩笑！” 施启咨抱着她，应道：“嗯，我也没开玩笑。深空灰很贵的，灰成那样也不错？不是吗？” 江如鸣沉默了下，还是摇摇头，“我不知道怎么说。” 施启咨：“那就慢慢说。” 江如鸣：“嗯……我觉得，我有点迷茫。” 施启咨问：“为什么呢？” “我已经快要毕业了，但是……我好像还不知道我接下来要干什么。我别的同学好像早都已经安排好了，考公的考公，考研的考研，实习的实习，只有我没有计划。” 她用脑袋蹭了蹭施启咨的颈侧，埋得更深。 “……我好像都做不到，想要的工作也拿不到。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干嘛。我会不会一直这样子啊？就像……就像走到死胡同里了一样，一点前进的办法也没有。” 施启咨安静地听她絮絮叨叨地讲着，按揉她小肚子的手掌始终保持着均匀的力道，天生偏高一点的体温透过衣服传递到江如鸣的皮肤上。 “嗯，就这些吗？” 江如鸣想了想，“大概吧。” 她拢了拢身上的小毯子，把脖子和下巴藏起来，只露出一对眼睛，安静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施启咨抱着她，似乎是抬头思考了一下，然后才问道：“宝宝今年多大？” 江如鸣下意识说出了自己现实世界真实的年龄：“二十。” 说完她才想到，也许这个梦里她不是这个年龄。她立即抬头观察施启咨的表情，却没有看到任何不对劲。 施启咨点点头，“二十，还是小朋友。” 江如鸣戳了戳他，反驳道：“你也没多大啊，凭什么说我是小朋友？” 施启咨用另一只手捉住了她乱戳的手指，规矩地将她的手按在了她自己的腹部，轻轻地摩挲着。 “我二十岁的时候，别人也叫我‘小朋友’。这就是一个小朋友的年龄。” 江如鸣歪头，问道：“你二十岁的时候？那时候你在哪儿呀？” 施启咨笑道：“在读书啊，不然还能在干嘛？” 江如鸣“哦”了一声。 他靠在椅子上，声音平缓低沉，像是电台里的主播讲故事的声音，“现在想想，其实我也说不出我那个时候在做什么。刚二十岁的小孩，上了两年大学，什么都没学明白，就要懵懂地走出学校开始计划自己的人生。嗯……大概我那个时候，也会有段时间像宝宝现在一样，晚上一闭上眼就在疑惑自己这两年到底在干嘛，以后又要干嘛，然后怎么也睡不着觉，像是只无头苍蝇一样。” 江如鸣盯着他的侧脸，好奇地问：“那你怎么度过的呀？” 施启咨重复道：“度过？” 他笑了，“不记得了。” 最想知道的部分没得到答案，江如鸣失望地看着他，觉得他肯定是不想跟自己说。 似乎她眼中溢出的失望太明显了，施启咨按了按她的手背，柔声道：“真的不记得了，大概就是……顺其自然吧。该写的论文在期限之前写完，该去的面试都去过一遍，该申请的学校都申请好……就这样按照步骤，一点点来，那段时间就很快过去了。” 江如鸣皱眉道：“说了和没说一样嘛。” 施启咨笑道：“宝宝，我真的讲不出来更多的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如鸣问：“为什么？” 施启咨道：“因为……无论当时我有多么痛苦、多么迷茫，将近十年的时间过去了，那些感受早就已经消失了。我的人生比当时扩展了十年的经历和阅历，那一段早就已经变成了一段没有记忆点的回忆片段。” 第109章 他垂眸，温柔地看着江如鸣，“宝宝，你才二十岁，着什么急呢？” 江如鸣问：“二十岁不小了……我都快要工作赚钱了。” 施启咨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二十岁的时候，偶然睡过头错过了一节专业课的点名，就觉得这是天要塌下来的大事。但事实上错过了也不会发生什么，期末分数稍微低一点而已，影响不大。” “我二十三岁的时候，投出去的论文被全部退回来，那时候我也觉得人生黯淡无光，觉得连论文都没有人愿意要，似乎我的前途就要止步于此。但事实上不是的，我依然好好地毕业了，找到了还算满意的工作。” “我二十五岁的时候，公司高层相互内斗，波及到了我所在的部门，带我进公司的顶头上司撑不住压力跳槽了，我被直接裁员。那时候我也觉得人生一团糟，但事实上只是颓废、空档了一个月，我就重振旗鼓找到了新的工作。” 他轻轻地抚摸江如鸣的发丝，道：“现在，我回头再想的时候已经不觉得这些经历很困难了，因为我已经从中走出来了。宝宝，时间总会过去的，一场面试只有二十分钟，两场面试只有四十分钟，眨眼之间就过去了。面试是这样，毕业也是这样。时间很快的，你想，你现在觉得重如泰山完全过不去的坎，假设十年之后的你再来回头想呢？十年之后的宝宝，会有自己全新的生活，那时候，你再回忆起这些事情，还会觉得很难吗？” 江如鸣连手上玩弄布料的动作也停下来了。她仔细想了想，忽然笑了一下道：“我不知道。不过我现在再回想起高考的时候，似乎……感觉很淡，好像轻飘飘就过去了。但是当时，我每天都在担心自己考不上大学。” 施启咨笑着蹭了蹭她的额角，“宝宝今天不开心，是不是因为看到了面试结果？” 江如鸣吐了口气，点点头。 施启咨“嗯”了一声，解释道：“这很正常。公司要招一个人进来，需要考虑的因素有很多，不仅包括你的能力够不够，还包括你擅长的领域跟他们的团队是否契合、你本人的身体状况和年龄、你对薪资的要求、你容不容易被画大饼、你够不够听话等等。” 江如鸣笑了，道：“那一定是因为我不吃大饼！” 施启咨的下巴贴着她的额角，轻轻点头道：“嗯，领悟很快，宝宝真聪明。” 江如鸣重新裹紧毛毯将脑袋砸进施启咨的颈窝里。施启咨故作疼痛地叫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砸死我了，宝宝。” 江如鸣得寸进尺地拱他的颈窝，“那怎么啦？” 施启咨笑得很开心，按住她乱动的脑袋道：“好了，快要十一点半了。今天不能再熬夜了，早点上床睡觉。” 江如鸣想起了系统的提示，于是停住了动作，闭上了眼睛。 “我不上床，我就要……这么睡。” 这样真的很舒服。 施启咨道：“好，等你睡着了，再把你抱上床，好不好？” 江如鸣安静地躺着，闭上眼睛酝酿睡意。就这么安静地过了一会儿，她却忽然想到了什么，轻声问道：“你说，我以后会好起来吗？” 施启咨也在闭眼假寐，闻言低声道：“当然会。宝宝，你才二十岁。二十岁啊，太年轻了，人生都还没开始，就算做什么事失败了，你也还有无数个机会从头再来。” 他侧头在江如鸣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你纠正错误的机会比我要多得多，所以不要担心了，好好睡一觉吧。” 江如鸣闭着眼睛，呼吸之间都是施启咨皮肤上沐浴露的味道。 她抓住了施启咨帮他揉肚子的手腕，小声道：“不要关电脑，我要听着动画片睡觉。” 施启咨道：“好。” 她又道：“肚子有一点点疼，你再大力一点揉。” 施启咨依言加大了力气，“好。” 江如鸣浑身暖乎乎的，肚子也暖乎乎的。她窝在施启咨怀里，耳边听着幼时喜欢的动画片，温暖舒适的毛绒毯子包裹在身上。 她想，好像，这个梦境也不是很难。 在她睡意昏沉之际，似乎感觉到唇上覆盖上来柔软的触感，但是一触即分。 “好乖。睡吧，宝宝，晚安。” 第78章 你是我学生？ 梦，再次醒了。 早上八点，江如鸣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一下自己有没有真的来生理期。 然后她惊讶地发现……还真的来了。 她立即懊恼地跳起来找出卫生巾奔向洗手间，出来时手里拿着已经弄脏了的睡裤。 她以为那只是梦里的一个设定而已，却没想到那竟然是提醒。 她今天还有课要去上。因此匆匆处理好之后，她就吃了片止痛药背着书包先去吃早饭。 路上路过水果店的时候，她偶然瞥见了摆在橱窗里切好的果切盒。那一瞬间，她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想法：这切得没有施启咨在梦里切得好看，水果看起来也没有那么新鲜。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只转了一圈，就把她自己给逗笑了。 她继续向食堂走，好奇地问系统：“施启咨……也在同时跟我做一样的梦吗？” 系统很快回答：“如您想要查看他的梦境，可以在这最后十八天的时间里以第三视角或第一视角回溯。” 经过了昨晚的梦，江如鸣是真的对施启咨印象挺好的。她感觉他像是一个很可靠的前辈，温柔又善良。 假如是现实中遇到了这样的人，她会下意识把他当成是长辈，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其他想法。在她的脑海中，就无法想象自己跟这样年纪、阅历、眼界以及人生状态差距都很大的人在一起的样子。 所以，她真的很好奇，施启咨的梦是不是跟自己的一样，以及……他当时都在想什么。 江如鸣问：“我还可以第一视角回溯吗？” 系统：“是的，您可以以梦境中您的角色的视角回溯其他人物的梦。” 江如鸣疑惑地问：“那……我到时候能控制身体吗？能的话，我要是作出跟当时在他们的梦里不一样的事情来，怎么办呀？” 系统：“……不会。” 江如鸣：“你怎么那么确定？” 系统：“那就是您本人，处于不同时间维度的您本人，所以您不会做出与当时他们梦境中不一样的事情来。” 见江如鸣似乎理解很困难，系统简短解释道：“您可以理解为，梦境与梦境之间的时间维度是没有先后顺序的，您在梦境中的行为都是过去的您或未来的您所做出的，您在任何时候回溯都是完全一样的。” 江如鸣听了很久，最终感叹道：“哇……听起来也太像科幻小说了。” 系统：“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科幻，因此您可以这么理解。” 她手撑着下巴，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拍桌子道：“啊！等一下，我想起来了！我还梦见过李老师！不会……不会李老师也在做梦吧？” 系统：“当然。” 江如鸣眼睛都要瞪出来了，重复道：“当……然？” 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开始拼命回忆起自己最近跟李闻疏有什么接触以及他看起来有哪里比较异常。 第110章 系统：“如果您想知道他梦见了什么，可以选择回溯他的梦境。” 江如鸣回忆了半天，却怎么想怎么觉得李闻疏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就算她前一天梦到他是自己的男朋友，后一天见面的时候他也看上去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也对，李闻疏是什么人，人家老师肯定不会把这种梦当回事的。 她悬起来的心稍稍放下来了一点，谨慎地问道：“李老师……没有梦见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系统：“您说的‘奇怪’是指？” 江如鸣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话都咽了下去，摆摆手道：“算啦算啦……那，那我还是自己看一下他梦到了什么吧。反正……我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对吧？” 系统：“是的。” 江如鸣叹了口气，甩掉脑子里纷杂的想法，专心致志地开始吃饭。 她周末就要回家了，因此晚上睡觉前她先收拾了一下行李，顺便把专门给姥姥带的生日礼物仔细装好，然后才洗澡睡觉。 睡觉前，江如鸣特意跟系统确认了一遍，“我要看看李老师的梦哦。” 系统：“好的。” 她这才闭上眼睛睡过去。 应该……不会梦到什么特别尴尬的事情吧？不然李闻疏怎么会那么镇定？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安慰了自己一下。 睡意来袭，她感觉到自己很快陷入了梦境之中。 上一次进入齐鹤的梦境的时候，她是全知全能的第三视角，但这一次，她睁开眼，发现…… 自己的意识就在自己的身体里。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想起来系统之前说她可以用第一视角来回溯梦境的事情。 所以……她现在是变成别人梦里的npc了吗？ 她还在思考，耳边就忽然听见了一声爽朗的笑声。 江如鸣猛地扭过头去，就看到身边坐了一个中年女人，笑起来开朗和善，说话带着浓重的北方口音。 “哎呦这小姑娘白白净净的，看着就讨人喜欢。来来来，先吃葡萄啊，闻疏一会儿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们俩好好聊啊。” 一盘洗好的、紫红色的葡萄被送到了江如鸣面前。江如鸣听到了李闻疏的名字，一边接过盘子一边下意识说“谢谢”。 她打量着周围，发现这就是一间很普通的客厅。不远处的墙上挂着书法和中国结，面前的茶几上铺着隔热层，隔热层上边铺着桌布，桌布上边摆着隔热杯垫，杯垫上边摆着杯子，杯子里装着热茶。 看上去像是一栋住了很多年但处处都打理得很干净的房子，到处都能看到生活的气息。 她观察了一下坐在她旁边笑意盈盈盯着她看的阿姨。这一观察不要紧，她一下子就从阿姨的五官和脸型之中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都不用问，她一定是李闻疏的妈妈，不然也得是李闻疏的什么亲戚。他们俩的脸摆在一起几乎都能消消乐了，连亲子鉴定都不必做。 江如鸣下意识对长辈拘谨地笑了笑，捧起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 她在心里疑惑，她在拜访李闻疏的家吗？她是来干嘛的？啊……跟不熟悉的长辈单独在一起真的很难熬。 她在心里想，李闻疏最好赶紧出现然后自己应付好他的长辈。 “好的。李闻疏目标任务：及时回家并想办法让催婚的长辈满意。” 江如鸣一瞬间都没反应过来这是系统的声音。她茶都差点卡在了喉咙里，身边的阿姨立即过来帮她捶背。 “这孩子这是怎么啦？那茶烫，慢点喝啊。” 阿姨手劲儿很大，捶背的力道也很到位。江如鸣平复了一下呼吸，扭头就听见阿姨一脸关切地念叨着：“是不是太烫啊？要不别喝茶了，你喝果汁儿不？你们小孩就爱喝甜的，我去给你倒点？” 眼看着阿姨就要乐呵呵地站起来了，江如鸣赶紧拦住她，“哦……哦不用了，晾一晾就行了，不用麻烦。” 阿姨问她：“没事儿，都倒点呗。” 江如鸣道：“真不用，您……您坐吧。” 阿姨确认了两遍才坐下来。她身材偏丰满，笑起来的时候跟弥勒佛一样，双手交叠着看着江如鸣，看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她捧着茶杯好奇地觑着阿姨，这样子却把阿姨逗笑了。 “哎呀这孩子，小模样怪好玩的。” 江如鸣看着她，刚才的陌生感和距离感都消失了，抿着嘴角笑了一下。 李闻疏还没回来，阿姨便开始跟她聊天。 她一开始还很不自在，阿姨问一句她答一句。直到后来，她才跟阿姨熟悉起来，竟然就这么跟阿姨一边吃水果一边聊天。 聊天过程中，她总算是拼凑起来了今天这个场面出现的原因。 呃，她是来……相亲的？ 这么说其实并不准确，准确来说，她是被阿姨邀请到家里来，跟她儿子稍微见一面认识认识的。 在这个梦里，她似乎跟李闻疏的妈妈很熟悉。 江如鸣一边吃一边聊，等了半天李闻疏也没回来。 她回想了一下系统的话。按照她的经验，如果梦境要求李闻疏“及时回来”，那他就必定没那么容易“及时”赶回来。 她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但是无所谓了，祝他好运吧。 她开始吃洗得干干净净的圆葡萄粒。 一直到一整盘葡萄都快被她吃完了，玄关才忽然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江如鸣和阿姨一齐抬头，阿姨高兴道：“肯定是闻疏回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大门就打开了，江如鸣看见一道带着水汽的身影进了门来，身上还带着点点湿润的痕迹。 像是淋了雨回来的。 江如鸣看了眼窗外，想看看是不是下雨了。但也许是雨丝太细，从高楼层往外看看不出空气中是否有雨向下落。 阿姨惊讶道：“外头下雨了？” 她先忙着去阳台看晾着的衣服，一边走一边道：“我先去看看衣服，如鸣，别客气啊，想吃啥吃啥。你俩好好聊。” 江如鸣还来不及挽留，阿姨就匆匆地走了。 她抱着几乎要空了的葡萄盘，一点点回头去看李闻疏。 李闻疏穿着大衣，发丝被雨打湿了一部分，稍微有点塌下来，垂落在额头上，连镜片都沾着水滴。 他手里拎着一个浅灰色的包，上面也坠着斑斑湿痕。 江如鸣也不知道说点什么，看着一进门就站在门口的李闻疏，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外面下雨了？” 李闻疏的眼镜不是现实中的细边眼镜，而是半包的眼镜，款式不太一样。仔细观察的话，他的头发长度和发型也跟现实里不太一样，而且他背的包不是他天天背的那个很丑的黑色书包，而是一个江如鸣没见过的浅灰色包。 看上去……好像跟现实中的李闻疏不在同一个时间段里，至少要差了几年。 他冒雨回来，一进门就看到了江如鸣捧着热茶坐在沙发上，然后…… 然后就不知道为什么，皱着眉头愣住了。 江如鸣见他不说话，便也乐得不说话。她继续喝茶，刚喝了一口，声称去收衣服的阿姨就从阳台走了进来，怀里就抱着一件睡衣走过来拍了李闻疏一巴掌。 第111章 江如鸣都能听到阿姨低声呵斥他的话。 “啧！说话呀！你等着人家小姑娘说话？” 江如鸣差点绷不住要笑出来，还好及时喝了口茶堵回去了。 李闻疏一向都在学生面前很有威信，但现在看来再厉害的人回家也得听妈妈的支配。 阿姨很快就又找了个借口躲出去了。这次的借口是去和老姐妹们打麻将，说是好几个小时才回来。 李闻疏这次才脱了大衣，莫名一脸凝重地走到了江如鸣对面，然后一脸凝重地坐下来，一脸凝重地看着她。 江如鸣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疑惑地也看着他。 李闻疏手肘放在膝盖上，忽然开口问道：“你叫……江如鸣？对吧？” 江如鸣看着他，点了点头。 李闻疏又不确定地问：“你是不是学生？xx大学计算机系的学生？” 江如鸣其实不知道这个梦里自己的身份，但李闻疏说出来的是她现实中的身份，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她一点头，李闻疏就肉眼可见地吸了一口气。 他扶着额头，最后不抱希望地问了一下：“你有没有跨选国际公法？上过我的课吗？” 江如鸣再次实话实说地点了点头。 李闻疏闭上了嘴，用拇指弹自己的眉心，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如鸣就是来体验npc的感觉的，也没什么压力，因此他不说话她就也不说话。 李闻疏低头皱眉想了半天，忽然自己“唰”地一下站了起来，嘴里匆忙地说着一连串的“抱歉”，迈着长腿就要往门外走。 他走了还没几步，本来都穿着大衣出门了的阿姨忽然又凭空穿着毛衣从阳台走了进来。 江如鸣目瞪口呆地看着阿姨抱着那件晾在阳台上的睡衣，用跟刚才一模一样的步伐和声音低声呵斥道：“啧！说话呀！你等着人家小姑娘说话？” 她捧着茶杯，看到了跟刚才一模一样站在门口，浑身淋湿的李闻疏。 他被他妈妈拍了一巴掌，表情复杂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江如鸣。 系统的声音解释道：“李闻疏刚才失败了一次，开始循环了。” 第79章 牛奶酒 系统的声音只出现了一瞬间就消失了。 阿姨如同上一次一样低声训斥了李闻疏几句话，然后就笑眯眯地跟他们俩打招呼说要出去打麻将并让他们俩自己好好聊。 她前脚刚开门离开，后脚，站在门口一直一言不发的李闻疏忽然转身就走，一句话也没跟江如鸣说。 江如鸣全程没有挪过地方，就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瓜子一边看着李闻疏来来去去的动作。 于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她就看到阿姨再次抱着晾好的睡衣从阳台走出来，而李闻疏再次浑身湿淋淋地出现在门口。 “李闻疏刚才又失败了一次，再次循环。” 然而，这一次阿姨还没来得及拍他一巴掌，他就又转身开门就走了。 短短几秒钟之内，江如鸣一颗瓜子还没吃完，李闻疏就再次出现在了门口。 阿姨一脸恨铁不成钢地从阳台走出来，拍了李闻疏一巴掌。 “啧！说话呀！你等着人家小姑娘说话？” 江如鸣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用舌头卷走果实，仔细将手心里的瓜子皮拍进垃圾桶里，干干净净、一点也没弄脏自己。 看来……李老师真的没有梦到什么奇怪的东西，甚至一见到她就跑。她可以放心了。 她还在认真清理手心里残留的瓜子皮碎渣，就在这时，眼前忽然走过来一个身影。 她抬头，看见了李闻疏。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无法从梦中醒来，他这次没有再尝试离开，而是慢慢地坐在了江如鸣对面，低头用拳头挡住了下半张脸。 江如鸣一边好奇地看着他，一边伸手去够茶几上的东西。 只是她上半身刚向前倾，对面的李闻疏就忽然很大动作地向后退，仰靠在单人座的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盯着江如鸣。 江如鸣无辜道：“我、我拿纸巾。” 李闻疏垂眸看了眼茶几上的纸巾，先她一步抽出了两张递给了江如鸣。 江如鸣接过来拿在手里，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呃……我是说，那个湿巾。” 李闻疏也不知道脑子里正在想什么，听到江如鸣的声音之后恍惚地“嗯”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将湿巾递给了江如鸣。 江如鸣用湿巾擦干净手，然后听到了李闻疏犹豫的声音。 “你……你多大了？” 她看了李闻疏一眼，问道：“那你多大了？” 李闻疏爽快地回答：“三十一。” 江如鸣眨眨眼，“哦”了一声。 对于一个小有成就的教授来说，这个年纪，实在是过于年轻了。 李闻疏追问道：“咱们这样，你给我一个范围。你……” 他似乎很艰难地问道：“你过十八了吧？不是大一刚入学吧？” 江如鸣差点就要笑出来了。她很罕见地看见了李闻疏这副模样，因此故意没有回答，而是就那么看着他。 李闻疏眼神动了动，一字一句道：“你，过十八了，对吧？” 江如鸣停顿了几秒钟，才终于笑着点了点头。 李闻疏闭了闭眼睛。 “行，那就行。那你……有二十一吗？” 江如鸣摇了摇头。 李闻疏沉默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刚换的拖鞋柔软而干净。 江如鸣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所以好心地建议道：“门在那里，你可以离开。” 虽然离开了之后他还会回来。不过多看看李老师吃瘪的样子也怪好玩的。 但李闻疏闻言只是看了眼大门，人却坐着并没有动，似乎知道自己这样离开这里是没有用的。 他看了江如鸣好多眼，每一次都欲言又止。 江如鸣就不说话，看他自己纠结的样子，才听见他疑惑地问：“那个……你是怎么认识我妈的？” 江如鸣按照刚才跟阿姨聊天套出来的话回答道：“我参加街道志愿活动，跟阿姨分在一个小组里，就认识了。” 李闻疏闻言又问：“那，你知不知道，我妈想让我们认识认识……是什么意思？” 他比划了一下，然后双手交叉搭在双膝之间，语气有点不确定。 江如鸣反问他：“那你说是什么意思呀？” 李闻疏一下子熄火了。 江如鸣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并不想花精力去推动梦境情节的进展，因此把问题扔了回去。 “我……” 李闻疏只说了一个字，然后就戛然而止了。 江如鸣看着他，见他低着头，似乎思索了半天，然后忽然站起来，呼了口气问：“你介意我喝点酒吗？一点利口酒，只喝一点。” 喝酒？ 江如鸣不明所以，但还是无所谓地点点头。 李闻疏起身去了厨房，从冰箱里熟练地拿出牛奶和很小一瓶的透明金酒，并将两者混合在了一起。 江如鸣有点意外地看着他这个喝法，看他端着这杯“爱尔兰”式的牛奶坐回自己面前，然后又站起来，然后又坐下来。 第112章 她不解道：“你……” 李闻疏忽然喝了口杯子里的“牛奶酒”，然后才一口气说道：“我叫李闻疏，年龄你知道了，职业你也知道……呃，就这些吧。你……还想知道别的吗？” 他闭上嘴，侧过头去没有看江如鸣，而是盯着旁边的厨房门，好像那门忽然长得不一样了，很值得研究一样。 江如鸣想了想，问道：“什么都能问吗？” 李闻疏扭过头来飞快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一脸镇定地飞速转过去了，手撑在腰上点头道：“可以，你问。” 江如鸣刚要张口，李闻疏就忽然打断了她，“等、等会儿。” 他深呼吸，仰头再次喝了口酒，才道：“抱歉，你问吧。” 江如鸣终于问出了她心头的疑问：“你……什么时候换的背包？” 李闻疏愣了，“什么？” 江如鸣指着他刚挂在门口、被雨淋湿的浅灰色背包，认真问道：“你那个的黑色背包哪儿去了？什么时候换的呀？你不是不愿意换吗？” 李闻疏一脸发懵地看了眼门口的背包，低声道：“黑色？” 他迟疑地问道：“你见过我那个包？什么时候？” 江如鸣这才想起梦里的设定他们应该是第一次见，因此飞速找了个借口：“呃……其实你上次到我们志愿活动现场接阿姨的时候我远远见过你一次。嗯，是这样的。” 她倒不在意bug，反正李闻疏会把所有不合理的地方归结于是因为在做梦的原因。她只是想到什么就抓紧机会问什么，因此好奇地看着李闻疏。 “这个灰色的好看多了，比那个黑的好看。” 李闻疏偏头思考了片刻，“好看？这有什么好不好看的？不都长一样吗？” 江如鸣听到这句熟悉的话，一下子就笑出来了。 李闻疏本来就一头雾水，此刻看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困惑地笑了一下，“……怎么了？” 江如鸣摇摇头道：“没什么，就是……见你不背那个丑丑的黑包，挺不习惯的。” 李闻疏看着她，没说话。 江如鸣坐正，对他道：“好啦！我想问的都问完啦！” 李闻疏：“……就这个？” 江如鸣重重地点头，“就这个。” 她刚说完，就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哎……等等！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件事。” 李闻疏扬扬下巴，“你说。” 江如鸣很认真很认真地对他道：“你要记住哦，记住我的名字和我的脸。我是那种……呃，就是你学生里边儿心态很不好很不好的那种，被骂了一定会哭的！所以你看我论文的时候，一定要骂得轻一些，一定要哦！” 李闻疏：“？” 第80章 我不是人 李闻疏看着她严肃的表情，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点点头道：“行，记住了。” 江如鸣反复确认道：“你真的记住了吗？” 李闻疏：“记住了。” 他喝了口酒，想了想又问：“那……还有别的要问吗？” 江如鸣摇头，“这回真没了。” 李闻疏闭上了嘴，单手插在裤子兜里，一边喝酒一边绕着沙发走来走去，时不时低头看看自己的鞋面。 江如鸣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李闻疏飞速瞄了她一眼，似乎踟蹰了很久，才道：“……我没相过亲。” 江如鸣：“……所以呢？” 李闻疏又喝了口酒，才开口道：“所以……啧！” 他自暴自弃道：“所以我没什么经验，也不知道跟你聊点什么……你、懂了吗？” 江如鸣想了想，无所谓道：“随便你呀，聊什么都可以。” 李闻疏低头摩挲着杯子，摇头道：“你年纪太小了，我都不知道你这个年纪的小孩都爱聊什么。” 说到年纪，李闻疏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又僵了一下。 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酒，远眺着窗外。 江如鸣思考了一下，忽然灵光一现，开心道：“咱们来聊聊……你的课吧！” 李闻疏：“？” 江如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比如……你觉得一篇在你这里能拿到九十分以上的论文应该是什么样的呀？有建议参考的书籍吗？有没有什么特殊要求呀？篇幅在你这儿重要吗？” 李闻疏愣愣地看着她，眉尾一挑，疑惑道：“什么东西？” 江如鸣道：“不是聊聊吗？聊这个不可以吗？” 她就这么有点失望还带点恳求地盯着李闻疏，几秒钟之后，李闻疏……莫名有点慌乱地移开了目光。 他喝光了杯子里的酒，“……行，聊呗。” 江如鸣立刻给他让开了身边的座位，拍拍沙发道：“坐吧！你说，我边听边背，保证全记下来！” 李闻疏看了看她身边的位置，怔了一瞬。他刚要抬腿过来，下一秒却又收回去了。 “我……我再倒点酒。” 他匆忙地又去了厨房。 正准备掏出手机打字记录来辅助背诵的江如鸣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 这么……嗜酒的吗？ 她想，这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李闻疏很快端着一杯新的“牛奶酒”走了过来。 江如鸣无聊地撑着下巴，见他终于过来了，激动地拍拍身边的座位。 “来！我准备好了，你说吧。” 李闻疏长腿迈过茶几的角，坐在了江如鸣身边。 他不看江如鸣，而是盯着茶几，一边喝酒一边开始慢慢讲他的课程。 虽然他好像也不知道为什么相亲的时候需要聊这些。 不过这个话题效果显著，聊他熟悉的领域让他很快放松下来，他开始侃侃而谈，听得江如鸣逐渐找回了上他课的感觉。 她记得很认真，憋着期末拿个高分。 李闻疏放松下来之后就不怎么喝酒了，直到他不经意间扭过头来一边讲一边看了江如鸣一眼，江如鸣下意识灿烂地朝他笑了一下。 于是她看到李闻疏立即扭过头去重新拿起了酒杯。 “等会儿……我再喝点。” 江如鸣看着他，心想，真看不出来李老师有这么不健康的生活习惯。 她以为李闻疏这么嗜酒，酒量大概很好。但没想到的是，聊着聊着，她忽然发现，李闻疏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话了。 她低头去观察李闻疏的脸，发现他竟然晕乎乎地扶着脑袋，脸上稍微泛红，闭着眼睛似乎有点醉了。 江如鸣茫然地眨眨眼睛，推了推他喊道：“李……李老师？李闻疏？” 李闻疏听见自己的名字，睁开眼睛看了看她。 江如鸣又喊了声：“李闻疏？” 李闻疏看着她，忽然一言不发地整个人往旁边躲了躲。 江如鸣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李闻疏：“你离我远点。” ？ 江如鸣迟疑着依言向后退。 李闻疏：“再远点。” 他忽然让她“离他远点”，搞得江如鸣莫名其妙的。她叉起腰，歪头审视着李闻疏，忽然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走，心想着他就等着重开吧。 第113章 结果还没走两步，身后就立即传来了李闻疏的声音：“不是——” 江如鸣疑惑地回头，就听李闻疏道：“不是那么远，那太远了。” 她又好气又好笑，问道：“那你要多远呀？” 李闻疏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扶着额角思考了很久，也没有回答江如鸣的话。 江如鸣见状又要走，李闻疏立即道：“等会儿——” 她施施然转身，就见李闻疏仰头看着她，忽然问了她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要不要猜猜我在想什么？” 江如鸣：“？” 她问：“为什么要猜这个？” 李闻疏问：“你要猜吗？” 江如鸣没回答。 李闻疏轻声道：“你过来一下，我就告诉你。” 江如鸣好奇心被他这样神神秘秘的做派勾起来了。她向前走了两步，李闻疏道：“再……近点。” 她回到了自己原来坐的位置，“你说吧。” 李闻疏手撑在沙发上，江如鸣没过来的时候他一直看着她，她现在都过来了，他却反而在她靠近之后垂下头颅去不说话，一个劲儿低头看着江如鸣的手。 江如鸣晃了晃自己的手，问道：“嗨？你在看什么呀？” 李闻疏似乎才猛地回神，抬眼看着江如鸣。 她困惑地问：“你不是要我猜你在想什么吗？” 李闻疏似乎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理解她的意思，然后…… 然后竟然向后躲了躲江如鸣。 “……还是别猜了吧。” 江如鸣疑惑地“啊”了一声。 李闻疏：“……别猜了。” 江如鸣道：“你这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告诉我呢。现在我真的想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李闻疏轻声问：“……真的？” 江如鸣问：“那你说吗？” 李闻疏沉默了一下，摇摇头。 江如鸣“嘶”了一声，索性故意道：“那我猜你一定是在想，我是个超级聪明的天才，在学术上天赋异禀比你还厉害！对不对？” 李闻疏看着她的笑容，罕见地没有移开眼睛。 他道：“不是。” 江如鸣就知道，李闻疏一定受不了她这么说，会自己反驳她的。 她抓准时机问：“那你在想什么呀？” 李闻疏盯着她，道：“我在想，” “我真他大爷的不是人。” 第81章 我们还会再见 哈？ 江如鸣觉得他确实是喝醉了，忍不住用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李……闻疏？” 李闻疏盯着她，喉咙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江如鸣有一点担忧地问：“你还好吗？” 李闻疏点点头，又“嗯”了一声。 他看起来还挺正常的，叫江如鸣一下子又搞不清楚他到底醉没醉了。她直起身来思考着，疑惑如果重开的话他的醉酒状态会不会跟着重开消除。 她差点就要建议他先离开刷新一下状态再回来了，可下一秒，李闻疏却又看上去很清醒地对她道：“为什么在那站着？” 江如鸣观察了他一下，不确定地问道：“你……喝醉了吗？” 李闻疏皱眉道：“当然没有。” 他的脸确实有点红，眼神也稍微有点涣散，但说话又听上去很正常。江如鸣将信将疑地坐下来，就听他问道：“……你还想聊点什么？” 她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的了，没什么特别想聊的了。 她手放在大腿上，摇头道：“……不知道。” 话音刚落，她就瞥见了李闻疏搭在双膝之间的手，一下子记起来了昨天晚上她在梦里给人看手相的事情。 嘿！很好的破冰小游戏！ 她手撑在大腿上，扭头笑眯眯地问李闻疏：“要不要看手相？” 李闻疏：“？” 她摊开手掌，示意他也把手掌摊开。 “呐，这样做。” 李闻疏说自己没醉，但他的反应明显比刚才迟钝了很多，停顿了一秒才学着她的样子向上摊开手掌。 他的指骨骨节比较粗，看上去有点突出，捏着也很硬，关节处还有握笔磨出来的茧子。 江如鸣在装模作样看手相之前先碰了碰他的指关节，有点惊奇道：“哎？为什么是突出的？” 李闻疏手指在半空中轻微弯了弯，但仍然保持着摊开的姿势没有动。他回答道：“……弄伤过，所以会突出。” “弄伤过？”江如鸣问，“啊……怎么伤的？” 李闻疏：“小时候爱打篮球，手指经常受伤。伤过了就肿，肿完就消不下去了。” 江如鸣完全无法想象李闻疏打篮球的样子，问道：“你还会打篮球？” 李闻疏挑眉，“小时候喜欢，有什么问题？” 江如鸣想了想，摇摇头，继续道：“没事没事，我们继续！” 她咳了咳，开始煞有介事地用指尖沿着他手心的掌纹脉络移动。 “这个叫智慧线，这个叫……生命线。” 李闻疏手掌颤了一下，但没说话，眼睛紧盯着江如鸣在他手心游走的手指，跟着一起动。 江如鸣闭上眼睛随口胡说着顺口溜：“嗯，我感受一下……长亭外，古道边，一行白鹭上青天。” 李闻疏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什么玩意儿？” 只是他的声音还没有完全落地，江如鸣就闭着眼睛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完整地握住了他的一根食指。 李闻疏闭上了嘴。 江如鸣摸了摸他的指骨，摇头叹息道：“根骨奇佳……根骨奇佳。” 她本以为会听见李闻疏的笑声或者再来一句“什么玩意儿”，但……等了半天，李闻疏没有任何声音。 玩梗得不到回应是很难受的一件事，因此江如鸣好奇地睁开一只眼睛观察李闻疏，却只看见了他低垂的眉眼，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她捏了捏李闻疏的手指，问道：“嗨？听见了吗？” 李闻疏仍然没有什么反应。江如鸣郁闷地换了一根手指，又捏了捏。 “嗨？” 李闻疏还是不说话。 她都要以为李闻疏是喝多了直接坐着睡过去了，刚低头想要看看他的脸，手指尖就传来突如其来的触感。 是李闻疏忽然反将一军，两根手指捏住了她的手指尖。 他捏得有点紧，江如鸣莫名其妙地拎起手指甩了甩，李闻疏的手也跟着甩了甩，“干嘛呀？” 她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呀？不看手相了吗？” 可是她的梗还没有说出来呢。 李闻疏抬眼看着她，松开了她的指尖，忽然开口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平常爱看书吗？” 江如鸣愣了一下，有点怀疑李闻疏在阴阳怪气她。但他的语气又十分正常，是纯然提问的语气，不像是别有含义。 她疑问：“啊？什么？” 李闻疏又问：“你，平常，看书吗？” 江如鸣迟疑地问：“什么意思？” 李闻疏舔了舔干燥的唇，明确了一点问：“你……看鲁迅的书吗？” 江如鸣是真的没懂话题是怎么直接飘到“鲁迅的书”这里的。她虽然很疑惑，但心里觉着大概是李闻疏酒喝多了思维跳跃，所以还是回答道：“鲁迅的书谁没看过呀？高中都考的。” 第114章 李闻疏摇了摇头，“不是高中考的那些。鲁迅其他的书，看过吗？” 江如鸣问道：“其他书？比如？” 李闻疏整个人顿了一下，眼皮垂下来，看着自己的膝盖，“……《两地书》，看过吗？” 这个书名在鲁迅的作品里边儿实在是不出名，江如鸣摇摇头。 “没有诶，讲的是什么呀？” 李闻疏道：“那是，一本书信合集。” 江如鸣“哦”了一声，“就跟傅雷家书差不多？” “家书……” 李闻疏呢喃了一遍，忽然笑了下，“不算是家书，也……不能说完全不是家书。” 江如鸣听乱了，索性自己掏出手机想要搜一下这本书信合集讲的到底是什么。但她刚掏出手机，李闻疏就立即扭过头来问道：“你要干什么？” 她道：“我……想搜一搜。” 李闻疏：“……别搜。” 江如鸣不解，“啊？为……什么？” 李闻疏看着她，重复了一遍，“别搜。” 他弓着背，低着头，良久才道：“……我随便说说的，不用在意。” 江如鸣茫然地收起手机，看着李闻疏的样子，轻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呀？” 她坐得近了一点，“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李闻疏埋着头没有动，“……没。” 江如鸣歪头，“真的吗？看上去不像是没醉。” 李闻疏声音听上去有点哑。他看也不看江如鸣，语气硬邦邦道：“……真的没，你不用管我。” 江如鸣看着他，想了想提议道：“要不……你把阿姨叫回来？要不然你就先出去，出去之后估计就——” 就可以重来了。 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李闻疏就忽然抬起了头，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被吓了一跳，问道：“怎、怎么了？” 李闻疏沉默良久，忽然道：“我是你老师。” 江如鸣没听懂，顺着问：“所以……呢？” 李闻疏：“但不是你的专业老师，只是暂时的选修课老师。” 江如鸣仍然没听懂，等着他的下文。 李闻疏：“你知道我妈说的让咱俩‘认识认识’是什么意思吧？” 江如鸣确实知道，“不就是那个什么相亲嘛！我知道！” 她就在梦里遇见过一次这样的情节，很正常，估计是系统的固定剧本库之一。 李闻疏：“嗯，是这样的。” 他问：“所以，你怎么想的？” 江如鸣问：“什么……什么怎么想的？” 李闻疏咬了咬舌尖，垂眸问：“……就，你烦我吗？” 江如鸣笑了，“我没事烦你干嘛？” 李闻疏点点头，“……那挺好的。”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那……你觉得我无聊吗？” 江如鸣回想了一下，“这……说不上无聊不无聊吧？这是什么问题呀？” 李闻疏：“我以为你这个年纪会觉得我挺无聊的。” 江如鸣摇摇头，“多有趣才叫有趣呀？干嘛这么说？” 李闻疏看着她，轻声问：“真的吗？” 江如鸣确实没觉得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有多无聊，无论是上一次梦见跟他一起下班还是这一次在他的梦里跟他“相亲”。 她肯定地点头，“真的。” 李闻疏又问：“那……你愿意留个联系方式吗？” 江如鸣回答道：“咱们加了好友的呀。” 她为了约李闻疏指导论文特意加的。 李闻疏闻言便低头去翻自己的手机。似乎确认了他们真的是好友，他才放下手机，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自己的膝盖。 “那……联系方式就，算是加了？” 江如鸣点头，“当然呀，早加了。” 李闻疏似乎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你确定吧？” 江如鸣问：“确定什么？” 李闻疏：“确定不后悔吗？” “后悔什么呀？” 李闻疏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就，后悔，跟我‘认识认识’。” 江如鸣猜测李闻疏大概是要争取到和她继续接触的机会或者至少要赢得她的好感才能让他妈妈满意的。她玩也玩够了，因此打算放他醒过来。 她笑着摇摇头，“不后悔呀。” 李闻疏看着她，又问了一次：“真的？” 江如鸣笑道：“你怎么老问我这个问题呀？我都说了是真的了。” 李闻疏看着她的笑容，自己也莫名其妙地跟着扬起了嘴角，“行，不问了。知道是真的了。” 江如鸣点点头，“嗯！你现在可以跟你妈妈交差啦。” 李闻疏却并未在意这句话，而是问道：“那……我下次还能见你吗？” 下次？ 江如鸣回头看了看他挂在门口的浅灰色书包，脑子里回忆起李闻疏穿着围裙剥虾线的样子。 她笑着点头，“你当然会再见到我的，说不定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就没办法再嚣张了，还要乖乖听话给我做饭暖床唱摇篮曲呢！” 李闻疏笑了，“真的假的？听着不像是我。” 江如鸣亲眼见过，所以很肯定道：“你等着瞧吧！就是你！你还要把工资卡都上交呢。” 李闻疏：“听起来……像是对老婆才能做的事儿。” 江如鸣一下子语塞了。她想起李闻疏当时一口一个老婆的样子，稍微有点不自在。 她胡乱道：“哎呀，反正……我们会再见的。只不过——” 她用手指点了点李闻疏的鼻尖。 “——那个时候你的品味比现在差多了，非要背一个比现在这个丑八百倍的黑包，还死活不愿意换。” 李闻疏挑眉，“是吗？那我现在就得去买一个。” 江如鸣摇头：“不许买！好丑的。” 李闻疏垂眸，又问：“那……我再见到你的时候，背的到底是灰包还是黑包。” 江如鸣：“黑的，丑的那个。” 李闻疏点头，“我知道了。” 门外传来了开锁的声音，阿姨爽朗的声音穿透了门板：“我回来啦？你们饿没呀？” 随着那道声音的响起，江如鸣发觉眼前的一切开始淡去。她知道李闻疏的梦要醒了，所以很有经验地坐在沙发上等着醒过来。 最后一刻，她只能看见李闻疏近在咫尺却又渐渐模糊的脸。 那一瞬间，她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醒过来之后，她得去搜搜鲁迅的《两地书》到底写了什么。 第82章 恶作剧 周末要到了。 江如鸣收拾好行李，跟妈妈爸爸约好时间，便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在高铁站等车的时候，她无聊地在车站里乱转，看到了一家小书店。 书店里的书不多，还有一大半都是《教你学会人情世故》这种旅途打发时间的书。江如鸣只看了一眼就继续往里走，想着要是有合适的就买一本回家打发时间看。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书架上摆着鲁迅的《呐喊》，然后一下子就想了起来之前李闻疏的那个梦。 第115章 她当时还说要去搜一搜《两地书》到底写的是什么，但醒来之后就忘记了，还是现在重新看到“鲁迅”两个大字才想起来这回事。 江如鸣随手买了《呐喊》，一边排队等着上高铁，一边在网上搜那本书。 江如听这次也要回家，此时正在消息轰炸她。 “姐你上车了吗？” “姐你看你看，今天外面的太阳特别好，我都拍下来了。” “姐你这次放假几天啊？咱们出去玩吧。” 江如鸣时不时就要回一下他的消息，并没有很仔细地看搜索结果。因此，当她关掉聊天界面，返回搜索结果页面，骤然看到“鲁迅吾师”四个大字的时候，着实愣了一下。 她收敛心神，开始仔细阅读。 如李闻疏所说，这是一本书信合集，是鲁迅与他的学生许广平之间的书信合集。所有书信都是民国之时的半白话文风格，读起来并不是非常顺畅。但…… 文学水平和知识储量都自认非常一般的江如鸣，也不得不在看到鲁迅在这些书信中所使用的文字的时候大吃一惊。凭她印象里的鲁迅，那应该是笔锋如剑、字字泣血的，总是不吝啬于自嘲或嘲讽别人，犀利又精准。 但书信里，这样一个文学战士却时而玩笑似的地称呼自己的学生为“广平大人阁下”，时而称呼她为“广平小鬼”。许广平会写信来向鲁迅诉说学业与时事上的思考与困惑，而一向喜欢在报纸上公开嘲讽“我所佩服诸公的只有一点，就是这种东西也居然会有发表的勇气”的鲁迅，却在听到一个年轻学生愤世嫉俗、稚嫩而理想化的问题时，只是用文字写下寥寥几句无奈的—— “小鬼不要发脾气。” …… 在江如鸣不算丰富的阅读历史中，她能够肯定，她从未见过鲁迅在鞭辟时事之时用过如此温和的言语，甚至有时在信末赘述“记得晾好绣花衫”，署名为”讯“。 《两地书》……是鲁迅与他的爱人许广平分隔两地之时的书信。 他们曾是师生，后来是知己，最后是一生的爱人。 江如鸣关掉了手机，跟随者人群一步一步上车。手机还在时不时震动——那是江如听的新消息。但她暂时脑子里有点乱，没精神回复江如听。 直到她都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将手里刚买的书放在小桌板上翻开，脑子里才冒出来一个猜想。 “李老师……是不是在梦里的时候有点纠结呀？” 系统的声音凭空响起：“也许是这样的。” 江如鸣问：“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吗？” 系统：“我不知道的。我曾向您说明过，我无法掌控梦境中人物的思想。” 她只好叹了口气，应了声“好吧”。 她低头翻了翻手里的书。高铁启动了，窗外荒凉的景色开始加速移动，取景框中掠过田野、轨道以及突兀伫立在荒原之中铁盒子一样的建筑。 “没关系的。” 她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景色对系统道：“他是老师嘛，遇到这种事情肯定会接受不了的。不过好在他一直觉得那是梦，梦里小情景而已，应该是没关系的。反正，现实里李老师不是看上去很正常的吗？” 系统：“我无法判断人物的思想状态。” 江如鸣：“你真是有时候完全不在乎人的隐私权和自由权，有时候又非常尊重人的隐私权和自由权。你真奇怪。” 系统：“是的，您可以这么评价。” 江如鸣跟它沟通不明白，索性也不理它了。 她戴上了耳机，开始在旅途过程中用看书来打发时间。 等到到站的时候，妈妈和爸爸已经在出站口等着了。 江如听大学比较远，是买机票回来的。但他买的票比江如鸣早，飞得也比她快，因此比她还早到，一出机场就打车来高铁站。 因此，江如鸣出站的时候，他正提着大包小包站在出站口翘首以待着，一看见江如鸣的影子就扶着行李箱跳起来。 “姐！这儿！” 江如鸣迅速溜过去捂住了江如听的嘴。 “别喊了别喊了！” 江如听茫然地被她封住嘴巴，扯下她的手不解地问：“为什么不让我喊你？我想叫你，为什么不能喊你？” 江如鸣推着他往外走，“行啦！快走吧。就回家这么几天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你把宿舍搬回来啦？” 因为江如鸣早跟父母说过自己没什么行李，所以他们的父母此刻在外面车子里等着，让江如听一个人过来接江如鸣去找自家的车子。 江如听背着个包，手里还拖着行李箱，走在江如鸣侧后方扭脸跟她说个不停。 江如鸣也确实好久没回家了，一坐上自己家的车，简直是恍如隔世地叹了口气。 妈妈江鸾一边开车一边笑着问：“这是怎么啦？回家还不高兴？” 江如鸣：“没有呀，就是……好久没回家了。” 江如听跟她一起坐在后座，闻言道：“那等你毕业了就可以回家这边儿工作，还不用租房。” 江如鸣摆摆手，“……哪儿有那么容易呀。说到底大城市机会多嘛，难道你以后想回家发展？” 江如听道：“你回家我就回家。” 江如鸣摇摇头，“我还是想自己闯几年。” 江如听点点头，“那我也去b城。” 爸爸在副驾驶笑了，“你从小就是你姐屁股后的跟屁虫，多大了还跟着？” 江如听没说话。 江如鸣被爸爸的形容逗乐了，扭头无声地对江如听做了个鬼脸，用口型道：“小、跟、屁、虫！” 江如听扭头看向窗外。 “……我不是。”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傍晚时节了。江如鸣就一个大背包，也不着急搬行李。江如听有大行李箱，因此往楼上搬的时候顺便就把江如鸣的包一起提上去了。江如鸣就蹲在自家单元楼楼下抬头看天。 b城的天空从来没有真正晴朗干净过，也就只有回家的时候才能看见颜色这么鲜艳漂亮的火烧云。 金光洒在脸上，暖而舒适。 江如听动作很快地搬完了行李又下楼来喊她：“姐！你干嘛呢？爸妈在准备晚饭，问你想吃什么。” 江如鸣坐车坐了太久，身体的疲惫大于饥饿，因此随意道：“都行，我在楼下坐会儿，呼吸一下老家的空气。” 江如听闻言低头给爸爸发了微信消息，然后也不着急上楼了，跟着坐在了江如鸣旁边，学着她的样子抬头，问道：“你在看天吗？” 江如鸣点点头。 江如听将手掌挡在额前，看着天边的红云，半天才道：“像氧化铁洒了。” 江如鸣“扑哧”一声笑出来，推了推他的脑袋，“我看你脑子里的糨糊洒了！” 江如听强调：“我脑子里是智慧。” 江如鸣这下看着那团云也像是氧化铁粉末洒了，索性站起来拍拍屁股，踢了踢江如听。 “走啦！回家吃饭！” 江如听立即跳起来，“姐我学会了一个菜！等会我就做，你必须第一个尝尝好不好吃，我跟你说……” 第116章 江如鸣一边进电梯一边道：“你让爸尝。” 江如听摇头，“不行，我想让你尝，不然我白做了。” 他从小性子就比较怪，尤其是青春期以后，也不知道是叛逆还是怎么，有点什么心事儿从来不跟父母说，只跟江如鸣说。而且他还特别倔，谁的话也不听，导致家里也就只有江如鸣能治他。高考之后由于差了一丁点没能考进江如鸣的学校，他险些顶着颇为亮眼的成绩选择复读。要不是江如鸣拦住了他，他此时就还在读高中呢。 江如鸣只好点点头，“盐和糖分清楚，别给我下毒。” 江如听猛摇头，“姐你信我！我练了好久的。” 晚上江如鸣时隔多日再一次尝到了家里做的饭的味道，差点感动地噎住，本来不饿的胃也开始复苏。 江如听还真学了两招，炒了个简单的肉片，端着来让江如鸣必须尝。 她吃了一口，评价道：“还不错呢。” 江如听端着盘子蹲在她旁边也尝了一口，“我就说我能做好，以后我还能做更难的。” 江鸾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脑壳。 “坐回去，盛饭吃饭。” 江如听乖乖放下盘子坐回去了。 他们俩的房间紧挨着，床头与床头之间仅隔着一道墙。小时候江如听就潜心钻研摩斯密码，说要用这个晚上隔着墙跟江如鸣聊天。但江如鸣觉得这太傻了，没理他，他自己半夜敲墙敲了半天，把爸妈敲醒了，挨了顿训。 那之后他就不敲墙了，反而跑到江如鸣的房间了，在她床头的墙上用马克笔画上了长长短短的摩斯密码。 江如鸣问他那是什么意思，他说：“是字母j。” 在江如鸣的房间画完他又拉着她回自己的房间，把笔塞到她手里让她也在他床头画摩斯密码。 她疑惑地问：“画什么？” 江如听：“长横，然后一个点。” 江如鸣画完了，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是字母n。” 江如鸣问：“你写这个干什么？” 江如听当时就接过她手中的马克笔，仔仔细细修缮江如鸣没仔细写好的笔画，认真道：“j是‘斤’，n是‘鸟’，这是咱们俩名字里唯一不一样的地方，三个字，只有六分之一不一样的地方。” 他当时青春期，总是有奇奇怪怪的想法，江如鸣也没多想，见他看墙头看得仔细，便不理他转头去写作业。 结果是他们俩因为在墙上乱涂乱画又被说了一顿。 江如鸣这回回家，再次看到墙头黑色马克笔画上的摩斯密码后，忍不住又想起了多年前的这件事。 她惊奇地摸了摸墙上的字迹，道：“这个还没掉呀？” 江如听倚着门，想了想道：“当时文具产品质量比较好。” 是啊，要不是质量这么好根本弄不掉，当初他们俩也不会挨骂。 晚上，江如鸣洗完澡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感受熟悉的味道，一边玩手机一边想着明天要早起去姥姥家陪她。 睡觉之前，她提前问了系统：“今晚我还会做梦吗？” 系统：“会的，不过您可以选择梦境。” 江如鸣陷在枕头里想了想，“啊……随便吧，简单好过一点就行。”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道：“好，我明白了。” 江如鸣闻言才放心地睡过去。 只是，她这一次怎么也没想到，梦中一睁眼，她就看到了手中凭空出现的一袋巧克力豆。 耳边是系统的声音。 “提示：请让不同年龄阶段的江如听三次吃下您手中的恶作剧‘香菜巧克力’，恶作剧成功即可从梦中醒来。” 江如听？ 啊？ 第83章 多跟我玩 江如鸣还真没有想到，她的梦里还有江如听的份儿。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自家单元楼楼下，但景致稍微有点不一样。比如不远处的椅子，那本该在六七年前就被拆掉了，建了新的运动器材。但现在，那里还静静地躺着两条破旧的木质公园椅。 她低头观察了一下手中的一袋巧克力球，外形看上去跟普通巧克力没什么不一样。她拿出一颗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也闻不出什么异样。 江如鸣实在是按捺不住好奇心，用牙齿啃了一小块放在舌尖儿尝了尝。好家伙，顿时一股烂泥腐烂多年的味道直冲鼻腔，让她感觉似乎舌头都连带着口腔一起烂掉了。 她赶紧皱着张脸将那一小块巧克力渣吐了出来，还呸了好几下。 这东西要给江如听吃吗？ 江如鸣看了看手中的巧克力，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如果江如听不吃她要怎么给他硬灌进去以及吃完了他会不会难吃到哭鼻子了。 她收起巧克力，开始兴致勃勃地寻找江如听的影子。 现在似乎是傍晚时节，暮色里流通着清新的空气，偶尔能闻见小区楼窗户里飘出来的饭菜香气。几个刚放学的孩子趁着家里做饭的功夫跑出来玩，相互追逐着笑笑闹闹。 江如鸣在周围走了走，并没看见有江如听的影子。四周只有追逐着跑远的一群小孩以及一个不跟大部队一起玩自己趴在花坛边上写作业的小孩。 嗯？ 自己写作业的小孩？ 江如鸣忽然瞥见了花坛边那个小小的、孤零零的身影，恍惚间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因为…… 那小孩长得跟江如听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眨了眨眼，辨别了很久，从那小孩黑亮柔顺的短发到白净小巧的脸，再到浅色干净的校服短袖以及平整的裤脚。 这个年纪的小男孩都爱疯爱闹，衣服鞋子很难保持整洁干净。但眼前这个小孩一身白色的校服干净得像新的一样，鞋子侧面没沾上任何尘土。 江如听小时候就是这样的，比江如鸣还爱干净。 那小男孩将两张废纸垫在膝盖下，跪着趴在低矮的花坛边，正在认真地写作业。 江如鸣记得江如听小时候的样子，无比确定这就是江如听。可是……他怎么在梦里变成小时候的样子了？ 她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刚才系统的提示。 “在不同的年龄阶段让江如听吃下巧克力。” 不同年龄阶段……所以，她要见到很多不同年龄的江如听吗？眼前这个……是最初始的？ 骤然看见小时候的江如听，江如鸣还不太习惯。她好奇地慢慢走近江如听，走近了才发现，他好像并不是在写作业，而是在……摹写什么。 江如鸣观察了一下，发现他手边摆着一个田字格的的本子，上面写满了抄写的古诗汉字。而他自己正拿着笔在另一个本子上认认真真地照着手边的本子一个字一个字地抄写。 嗯？这是……抄写作业吗？ 江如鸣看了一会儿，发现江如听小时候写的字竟然挺好看的，笔迹幼稚但有几分秀气。 她刚看了一会儿，本来专心致志的江如听忽然察觉了有人靠近，立即警惕地抬头看向她。 本来他的动作是很戒备的，似乎立即就要抓着本子离开，但在看清江如鸣的瞬间，他的动作迟疑了一下，最终没有动。 第117章 江如鸣也看着他。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江如鸣眨了眨眼，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道：“嗨？” 说完之后，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此时太像是怀着不良心思诱拐小孩子的怪姐姐了，因此闭上了嘴巴。 江如听这张娃娃脸她有十来年没再见到过了。他们俩其实长得很像，只是江如听没有梨涡而她有，她没有眼尾的痣而江如听有。但其实小时候，江如听脸还没长开的时候，看起来要比她更圆润可爱一些，他们俩一起出去总会被认成是一对儿姐妹。 小时候江如鸣只顾觉得他烦了，没怎么注意过。但现在，单凭这张脸来说，江如鸣觉得他这个时候看起来确实乖乖巧巧的蛮讨人喜欢。 她冲他笑了一下，但江如听仍然绷着脸就那么看着她。 江如鸣笑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尴尬，于是道：“嗨，你好呀小朋友，呃……我不是坏人。” 她还想说点什么来让江如听别害怕她，可江如听盯着她，忽然问了句：“你是谁？” 江如鸣一下子被问住了，想了半天才道：“我……我就是，嗯……住这个小区的。我真不是坏人。” 她双手一齐摆着，试图让自己听起来很真诚。 江如听也不反驳，也不笑，也不跑，就那么用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 江如鸣犹豫地问：“呃……小朋友？” 江如听点了点头，“嗯。” 见他回应自己，江如鸣松了一口气，“你信我就好。” 但下一秒，江如听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认真地摇了摇头。 “我没信你。” 江如鸣呆呆地“啊”了一声。 他道：“你好奇怪，鬼鬼祟祟的。” 江如鸣没想到自己会被“鬼鬼祟祟”四个字来形容。不过说到底，小孩子有这种警惕意识很好。所以她只是讪讪一笑，“那……那你还——” 还跟她说话。 江如听：“但是你长得像我姐。” 江如鸣愣住了。 “你是谁？” 江如鸣想了想，抱着膝盖蹲在他旁边，冲他笑道：“哎，或许……我就是你姐呢？我是未来长大之后的你姐。” 江如听扭头看着她不说话，显然是不信她这个荒唐的说辞。 江如鸣脑袋枕在胳膊上，索性道：“哎呀，我真是你姐。你在做梦，我也在做梦，就是这么一回事。” 江如听看她的眼神明显怪异起来了，似乎在判断她的精神状态。 见他不信，江如鸣只好换了个话题套近乎：“哎，你在写什么呢？” 江如听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两个本子，低头没说话。 江如鸣用自己的肩膀碰了碰他的肩膀，故意逗他问：“你是不是抄别人作业呢？小孩子不能这样，作业得自己写。” 果然，江如听立即反驳：“这不是作业。” 江如鸣问：“不是作业你写它干嘛？” 小孩子还有自己给自己加任务做的？ 江如听闻言，抿了抿唇。他用左手摸了摸那个用来做抄写参照的本子，良久，才低声嘟囔了一句：“……这是我姐的本子。” 江如鸣立即抬起脑袋仔细辨认那个本子上的字体，但太多年了，她也分不清那是不是自己的字迹。 “你姐的？你姐的本你拿来干嘛？不会是……她要交的作业本被你拿走了吧？” 江如鸣开始疯狂回忆小时候自己有没有因为弟弟恶作剧偷走自己的作业本，而早上无作业可交的情况。 江如听猛地抬头，“不是！这是她用完了不要的作业本！” “啊？” 江如鸣问：“……那你抄这个干嘛？” 江如听闻言又不说话了，闷着头继续执着铅笔一笔一画地写字。 江如鸣从来没见过江如听这么不好沟通的样子，他一向都是叽叽喳喳跟她有说不完的话的。因此，乍见了他这副样子，江如鸣还有点不习惯。 “怎么啦？怎么又不说话。” 江如听写到一半，笔尖停住了。 他忽然低声道：“……我姐不跟我玩。” “啊？”江如鸣疑惑地问，“不跟你玩？” 她回想了一下，不确定道：“不至于吧？” 小时候她确实有时候挺烦年纪小还黏人难搞的小弟弟的，但小孩子总归能玩到一起去。她小时候怎么也是天天跟他同吃同坐一起玩游戏的吧？ 江如听闻言垂下眼睛，眼皮很白很薄，“……她就是不带我玩，她跟别人玩去了。” 他垂头的时候，小脑袋瓜跟霜打了的葡萄似的。 江如鸣其实也忘记自己小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了。小孩子之间谁跟谁玩的小九九她现在也不可能有什么感觉，她只是觉得江如听这个样子有点好玩，所以笑了出来。 “那你去找她呀？你去找她她不就跟你玩了？” 江如听摇摇头，尚且很小的手握着对他来说偏大的铅笔。 “她想和跟她一样大的人玩，我太小了，她不想跟我玩。” 江如鸣是真的忍不住了，憋着笑道：“哦，这样啊。那……那我也没办法了。” 江如听忽然扭头看她，问道：“你不是说你是长大之后的我姐吗？” 江如鸣反问：“你不是不信吗？” 他被噎了一下，很久之后才皱眉道：“那……那我可以暂时信你一会儿。你能不能告诉我，长大之后，我姐还跟不跟我玩？” 他认真地看着江如鸣，眼珠子漆黑透亮。 江如鸣换了一下蹲着的姿势，想了想，故意装作为难的样子道：“嗯……我想想……” 江如听果然一脸紧张。 她开心地笑了，“逗你的，放心啦！” 江如听眼睛亮了一下，“我姐长大后是不是就天天跟我在一起玩了？” 江如鸣摇了摇头，解释道：“是你长大之后就会有自己的生活了，会有别的朋友跟你一起玩的。所以放心啦！” 江如听闻言却并没有开心起来。他一脸倔强道：“我不要这个。” 江如鸣逗他：“你不要什么？你还不要？那我不说了。” 江如听闭上了嘴巴，似乎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逗完了他，江如鸣才心满意足地掏出自己口袋里的巧克力球，冲江如听道：“张嘴，啊——” 江如听没有照做，而是警惕道：“这是什么？” 江如鸣：“巧克力。” 他还想说点什么，但看了眼巧克力球的包装袋，忽然说了句：“我姐也爱吃这个。” 江如鸣无所谓地“嗯嗯”两声，“张嘴，给你吃。” 她以为江如听这么一副警惕的样子，估计要再磨蹭一会儿他才会吃。但出乎意料地，他竟然什么都没说，张嘴咬住了那颗巧克力球。 江如鸣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她看着相对个头较大的巧克力球将江如听的腮顶出圆圆的弧度，他刚嚼了两下，表情就忽然停滞住了。 江如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赶紧道：“你怎么……一下子全吃了？” 江如听嘴巴里鼓鼓地含着巧克力球，半天才含含糊糊地问她：“你给我吃了毒药吗？” 第118章 江如鸣摇头，“不是不是！嗯……这应该也算是吃了，你快吐出来吧。” 江如听脸色有点发白，但是还是没吐。他问：“真的不是毒药吗？好难吃啊，我会不会快死了？” 江如鸣：“当然不会！就是一个恶作剧巧克力。” “真的吗？”江如听听完这句话，竟然短暂思考一下然后坚定地继续嚼，咽了下去。 江如鸣都呆住了，听他道：“你看，我很听话，我都吃了。所以你以后遇见长大之后的我，多跟我玩玩吧。” 巧克力被他咽下去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色就模糊了下去。江如听最后一个字落下的一瞬间，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下一秒，江如鸣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 中学的走廊里。 第84章 我会长成什么样的人 宽敞明亮的窗户透过正午刺目的阳光，反射在光滑的瓷砖上。瓷砖表面还有值日生刚刚拖完地没干透的湿痕。 正是午休时间，所有的教室都安静无比，早六晚十的学生们正在抓紧一切时间补觉，只有窗外的鸟时不时制造出一点声音来。 不，还有走廊窗台上纸与笔“刷刷”地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 江如鸣站在走廊尽头，抱着膀子观察着独自一人趴在窗台上写东西的男生。 他戴着帽子，穿着统一的校服。不像别的小孩一样为了版型修裤腿卷裤腿，他的校服就板板正正地穿在身上，跟小时候一样干净。 是江如听。 刚才他还是个不大点的小孩，转眼间他就变成了清瘦的少年，江如鸣觉得这种体验还挺新奇的。 她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暗暗比量着自己跟江如听个头上的差距。 江如听其实长个子非常晚，从小就是班级里最矮的小孩，打架也打不过江如鸣。 直到高中的时候，他仍然比同龄人长个儿晚。江如鸣记得他高中的时候是她最后能跟他差不多高的时候了。自从她上了大学，一个学期没见，回来一看，江如听就跟瞒着她接了腿骨一样窜得比她高大半头。 不过现在看起来，窗台边上弓着背聚精会神写东西的男生还没开始长身体，看起来不比江如鸣高。 她满意了，猛地一拍江如听的肩膀，小声道：“嗨！” 江如听吓了一大跳，回头看见是她，整个人呆住了。 “……姐？” 他先是迟疑地问了句，反应了几秒钟之后忽然扔了笔惊喜地喊道：“姐！” 江如鸣赶紧比“嘘”的手势，“别人都睡觉呢！” 江如听这才想起来这回事，放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自己低头算了一下，“你放假了吗？可是离十月一假期还差二十七天呢。” 他此时还在变声期，声音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清脆，但也还不是大人的声音，有点稚嫩还有点沙哑。 江如鸣闻言糊弄道：“就是临时回来一下，马上就要走了。” 江如听闻言“哦”了一声。他闭上了嘴，过一会儿又问：“马上就走吗？” 江如鸣摆摆手道：“还要一会儿呢。哎，别管这个了，你在写什么啊？” 刚才还是小屁孩的时候，他在写田字格，而现在，他的面前摆着一张印刷试卷，只不过正面的题已经做完了，他现在在利用空白的反面写字。 打起头第一行标题就是“检讨书”。 江如鸣：“……” 下边的内容刚憋出来了几个字，但旁边的小人画倒是画了能有三幅了。 江如鸣揪了一下江如听的耳朵，“你犯什么事儿了？” 江如听一动不动地让她揪，完事儿了才如实道：“违反了一下校规。” 他虽然偏科，但在学校里也是小有名气的数学小天才，老师对他又爱又恨的，但总归都挺喜欢他。他平时根本没什么不好的爱好，也不爱惹是生非，江如鸣一时间还真想不出他会违反什么校规。 唯一的可能是…… 她皱眉：“你早恋了？” 江如听闻言瞪大了眼睛，猛地摇头。 “我没有！” 江如鸣问：“那是怎么回事？” 江如听刚才说自己违反校规的时候还一派镇定，这会儿问他为什么，他倒是扭捏起来，低头用笔戳试卷。 “……没什么大事。” 江如鸣非常熟练地道：“你不说我就告诉你妈你在学校里早恋还被罚了。” 江如听跳起来，“我没早恋！我好好学习呢！” 江如鸣用手指敲窗台，“那你说是为什么，你说了我就帮你保守秘密，不告诉妈妈爸爸。” 他们俩从小到大没少这么干，但凡谁在外边闯祸了，只要不是必须惊动父母的大事儿，都会相互打一下掩护。因此江如鸣以为她这么说了，江如听就会说实话。 但，他却还是一脸为难地捂住了自己脑袋上的帽子。 “姐……” 江如鸣惊讶道：“别人就算了，你连我都不告诉了？” 江如听立马否认：“不是！” 他此时的脸还没长开，带着点婴儿肥，线条钝钝的，这样低头的时候看上去还是像小时候那个小屁孩的样子。 江如鸣语气放缓：“说吧，姐给你兜着嘛，怕什么呀？” 江如听似乎犹豫了很久，才低低道：“……学校让剪头发。女生都剪到下巴，男生都剪寸头。” 江如鸣问：“所以……你没剪？” 她疑惑地看他的脑袋。他戴了很严实的一个帽子，但即便如此，江如鸣也能看出来他现在的头发长度绝对很短，都看不见碎发。 她道：“我看这不剪挺短的吗？” 她想摘掉江如听的帽子，但他立刻捂着帽子躲开了，耳朵甚至都有点红。 江如鸣疑惑：“怎么了？” 江如听：“……不是因为我没剪，我剪了。” 江如鸣：“那是因为什么？” 她看着他紧紧捂着帽子的手，心中有点不好的预感。 果然，江如听手肘支在窗台上低头闷闷道：“因为……我让理发店给我剃的是光头。” 江如鸣：“……” 她开始忍不住透过他的帽子想象他脑袋上一根儿毛都没有的傻样。 “你……你怎么回事！” 江如鸣憋着笑凑过去，跟他用一个姿势趴在窗台上。 “……我烦。” 江如听解释道：“我的头发凭什么让我剪？” 他用笔反复描摹试卷上那几幅小人画，“他们非让我剪，说我不剪教导主任就亲自给我剪。我觉得这侵犯我的人权，都要气死了。所以我就说我自己去剪。” 江如鸣：“所以你就去给自己弄了个光头？” 江如听“嗯”了一声。 江如鸣：“然后你就被罚写检讨了？” 江如听想了想，摇摇头道：“可能还因为我剃完了特意到教导主任和班主任的办公室门口转了三圈吧。” 江如鸣是真的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依稀记得好像江如听高中的时候确实被学校要求剪过寸头，但等她放假回家的时候，他的脑袋已经长出发茬了，她并不知道他当初其实剪的是光头。 第119章 她拍了拍江如听的肩膀，“干得漂亮。” “是吗？”江如听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懂我。你也觉得这破规定很烦吧？不过你毕业之前没赶上，要是你赶上了你肯定也气死了。” 江如鸣趴在窗台上向外看，能看到学校外的街道，车子一辆辆从左到右经过，街道边的绿化树遮住了一丁点道路对面巨大的商场广告牌。 “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 江如鸣听见自己的声音缓缓道。 如果她现在是十几岁的年纪，照她当时的性格，她不一定有胆子剃光头，但一定会暗暗给江如听竖一个大拇指。 但是她现在已经不是十几岁的高中生了。 江如听迟疑了一下，问她：“你觉得我这么做不对？” 江如鸣摇头，“不是对不对的问题。嗯……我这么说吧，这就像是两条不相交的路。一条呢，是‘做一个勇敢且忠于自己的人’，另一条是‘做一个明智且少惹麻烦的人’。” 她在半空中竖起一左一右两根手指，挡住了窗外的一点阳光。 “你也不能说哪条路对哪条路不对，就看你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江如听低头思考了一下，问她：“那你觉得我应该成为哪种人？” 江如鸣笑了，“问我干嘛？这不是问你自己吗？哎，其实你以后就知道了，世界上这种莫名其妙的不公平规则多了去了，小则恶心人，大则直接影响人生发展。有勇敢的人愿意抗争，但还没成功，大多数没能力也没胆子的人只能先选择好好苟着，都是没办法嘛……哎等会儿，哇，你看！xx好美啊！” 她说着说着忽然从自己的手指之间看到了楼对面广告牌翻新了广告，一张熟悉的女明星脸跳了出来，妆造直接让江如鸣立刻“哇”了出来。 她欣赏了一会儿才回头去看江如听，却发现他一个劲儿低头也不说话，于是疑惑问道：“你想什么呢？” 他听见了她的声音才抬头，认真道：“没想什么，我就是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的。” 江如鸣摆摆手，“随便说说的，反正你以后自己也会明白。” 江如听摇摇头，“我现在就能明白。” 江如鸣笑道：“真的假的？骗人的吧？你现在咽得下这口气？能忍住乖乖留寸头不反抗吗？” 他竟然很认真地点点头，“当然可以。我这么干只是因为当时我很不爽，其实我没想那么多。不过，如果要我不把心里话说出来，就这么忍下去，也不是不行。” 江如鸣有点意外，不过还是点点头道：“嗯，确实，就看你觉得忠于内心比较重要，还是明哲保身比较重要了。” 江如听没回答，反而问她道：“你觉得哪个比较重要？” 江如鸣问：“我？” 她疑惑：“干嘛老是问我呀？这其实比较涉及到你自己想要长成什么样的人，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来不就好了吗？” 江如听看着她，认真地摇了摇头，“这些都不重要。我可以长成任何样子，对我来说都没区别。所以你觉得哪种好，我长大以后就能变成哪种人。” 江如鸣没有把他的话当真。这个年纪的小孩总是心比天高，想法一会儿一个样。她随口道：“行，你以后变成爱因斯坦才最好呢。” 江如听认真道：“我说真的。” 江如鸣开始摸自己口袋里的巧克力球。 “我也认真的。吃巧克力不？” 她一边掏一边悠闲地看着窗外的阳光和街道，随口感叹道：“你刚才看见了吗？xx的广告，拍得真好看。” 江如听听了她口中的名字，摇摇头道：“不认识，没看见。” 他顺着江如鸣的视线往外看。此时对面的广告牌再次换了，换成了另外一个女明星的代言。 江如听看着前方，忽然指着广告牌问江如鸣：“她是谁？” 江如鸣辨认了一下，回答道：“叫……陈妍希？好像是，拍小龙女那个。” 江如听认真道：“我觉得她好看。” 江如鸣其实对这个演员不太熟悉，记忆里也快忘记她的剧爆火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了，但印象里仍然记得由于她拍的小龙女跟另外两个女演员做对比，结果太惨烈，所以招来了很多骂名。 青春期的小男孩正是形成自己审美的时候，追星也很正常。她道：“真的呀？那你可以看看她的剧。” 江如听摇头，“懒得看。” 江如鸣问：“嗯？你不是喜欢她吗？” 他：“不是，就是……她笑起来好看。” 江如鸣想了想，在手机上搜了搜之前那个广告牌的女明星照片给他看，“真的吗？我觉得她比较好看。浓颜系，没死角的那种。” 江如听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广告牌，似乎认真地对比了很久，才指着广告牌道：“不，她好看，我觉得她最好看。” 江如鸣看他笃定的样子，只好耸耸肩收起了手机。 “好吧，大概咱俩审美不是一个风格。” 她抛却这回事，将巧克力球递给江如听。 “呐，吃个巧克力？” 江如听看了一眼，就接过来放进了嘴里。两秒钟之后，他含着巧克力缓缓转头来看向江如鸣。 “姐……” 他委屈地喊了一声。 “你又欺负我。” 江如鸣道：“哎呀，你就咽下去嘛，就吃一个就行。” 江如听有点可怜地盯着她，但还是听话地嚼一嚼咽下去了。 “姐……好难吃啊，这是什么？” 江如鸣笑了，隔着帽子敲了敲他的光头。 巧克力已经吃下去了，眼前的光线就逐渐模糊起来。江如鸣只来得及最后跟他说了一句：“哎，你都不知道，你还得再吃一回呢。” 第85章 水泥花园 最后一次，江如鸣发现，自己回到了自家门口。 一模一样的小区、一模一样的防盗门以及一模一样的旧对联。 防盗门是紧闭着的，因此江如鸣下意识在自己身上摸了摸，还真从口袋里摸出了家门钥匙来。 钥匙插入门锁，一拧，门锁就响起了清脆的一声“咔哒”。 江如鸣首先看到的，是自家敞开的窗户以及窗下的一张沙发。沙发有点旧了，但铺在上面的沙发罩却是新换的，边缘的穗子被窗外吹来的风吹得摇摇晃晃。 一个人横躺在沙发上，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大裤衩，手长脚长地耷拉在外边，脸上盖着本书，似乎正在小憩。 江如鸣故意喊了一声，那人便立刻被吵醒坐起来，脸上的书也掉了，“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正是江如听。 他脑袋上还有两撮呆毛。见到门口站着的江如鸣，他结结实实地愣了两秒，然后忽然跳起来，一把扯过沙发上搭着的短袖，迅速套在身上。 “姐……姐？姐你怎么回来了？” 他攥了攥自己的衣摆，茫然道：“你不是……已经回b城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江如鸣也不知道这梦里前后都是什么剧情，只是顺着他的话随口编道：“哦……有点事儿，回家待一天。” 江如听“哦”了一声。 第120章 其实相处时间长了的人，尤其是家人，你很难察觉出他们身上一天一天被岁月留下的痕迹。江如听从小到大的样子都在江如鸣记忆里，十几年也不曾有什么变化。 但就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江如鸣亲眼看到了小豆丁一样的江如听忽然变成了跟她差不多高的小男生，而刚才还一脸婴儿肥尚且处于变声期的小男生眨眼之间又变成了眼前的样子。 他已经比江如鸣高大半头了，块头也变大了，声音彻底变成了成年男声。就连从小就有的婴儿肥也完全褪去，两颊的线条条干净利落，不再是小孩子的样子了。 江如鸣此时此刻才在如此清晰的对比之下意识到一件事—— 江如听长大了。 她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件事，弟弟已经不是小时候跟她打架都会自己把自己绊倒的小孩了。 看着个头已经超过了自己的江如听，她可惜地叹了口气，走过去随口问：“你在干嘛？” 走近了她才看见，江如听刚才躺着的沙发上摆着零零散散的旧照片，茶几上摆着好几本大相册，有的合上有的翻开。 江如听解释道：“妈不是买了新相册嘛，让我把以前小的旧相册倒腾一下，把老照片整理整理都放进新相册里。” 老照片？ 江如鸣一下子兴趣来了。她也很久没好好看过自己家的老照片了，因此立刻坐下来翻看茶几上的旧相册。 “哇……这么多啊。” 她正看着，脚边忽然踢到了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刚才江如听睡着的时候盖在脸上的那本书。书刚才被他掀掉了，掉在茶几与沙发之间的地上。 江如鸣弯腰去捡，眼睛在封皮上扫了一眼，看见了这本书的名字。 《水泥花园》。 一本她从未听说过的书，名字还怪文艺的。 她好奇地翻开书封页，随口问道：“这是什么啊？散文吗？” 江如听将书从她手里拿过去，扔在了茶几底下，回答道：“不是散文，是一本外国的后现代主义荒诞小说。我理相册的时候无聊，拿出来看的。” 荒诞小说？还是外国的？ 江如鸣对这类小说不感兴趣，尤其不喜欢外文译制的，因此撇开在一边，继续兴致勃勃地看照片。照片里既有他们妈妈爸爸结婚前的照片，也有结后一家四口的照片。她有些有印象有些根本不记得，一张张看下来，几乎像是在时间旅行。 “天呐……不看不知道，都过去那么久了。” 江如听坐在她旁边，也凑过来看她手里的照片，道：“嗯，是好久了。” 她放下手里这张，又去看别的。翻找的时候，她忽然眼尖看见一张特别的照片，因此一下子从相册里抽出来，看清楚后笑着拍江如听的肩膀。 “哎，你看你看！这是谁？” 她把那张照片递给江如听。江如听只看了一眼就瞪大了眼眶，一下抢了过去。 江如鸣笑得仰躺在沙发上。因为那是一张江如听几个月大的时候拍的照片，穿的还是开裆裤。 她一边笑一边冲他“略”，伸出一根手指比量在脸上，“小屁孩，羞羞羞！” 笑话完他之后，江如鸣就心满意足地继续看老照片。在看到妈妈年轻时旅游的照片时她刚想扭头跟江如听聊点什么，结果回头一看江如听正在耳朵通红地趴在茶几上用笔一顿涂画。 她疑惑了一下，凑过去仔细看，却见江如听竟然用黑笔把他那张开裆裤照片的关键部位完全涂黑了。 她：“……” 下一秒，江如鸣靠在沙发上笑得更开心了。 江如听涂黑完，才满脸通红地小声对她道：“……姐你笑什么？别笑了！” 江如鸣：“小心眼儿！谁乐意看你啊？” 她随手呼噜了一下江如听脑瓜顶的毛，拿起另外一张照片给他看。 “你看，这张是我小时候写作业的时候，你非要站旁边看，一直挡我台灯光。当时都快气死我了。” 照片上的江如鸣大概八九岁，江如听就更小了，勉强够得着儿童书桌，扒着江如鸣的椅子边仰头眼巴巴地看着她在桌面上写字。 江如听看着照片，“嗯……这个我不太记得了。当时我太小了。” 江如鸣：“嘿！你干了坏事儿就不记得了是吧？” 她跟江如听一起把旧照片分门别类整理了一下，插进了一边新的相册中。 “哎？这张——” 江如鸣抽出了一张似乎是在学校里拍的照片。照片里的小男孩站在小学的走廊里，一张脸皱在一起，哭得非常伤心。拍摄者居然还故意把他哭的样子拍下来了。 “这谁拍的呀？是爸吗？” 江如鸣笑着欣赏江如听小时候哭哭的样子，问道。 江如听看了那张照片，似乎有些别扭，但还是忍住了没抢走，点点头道：“是啊……爸就这样，爱看我笑话。” 江如鸣笑了，问道：“不过这是什么时候的啊？你干嘛在学校哭？” 江如听凑过来，看着照片缓缓解释道：“小学……嗯，三四年级吧。你那时候有篇作文写得好，贴在你们班走廊里做展示了。那天家长会，我跟我同学路过你们班的时候，我就指着你的作文跟他们说，‘这是我姐’。但是他们都不信，我就……” 江如鸣不敢置信道：“你就哭鼻子了？” 江如听点点头，“……嗯。” 她“啧啧”叹道：“从小就是爱哭鬼。” 江如听辩驳道：“也不是什么都能让我哭的。那是……情绪波动。” 江如鸣：“对对对，你不是爱哭鬼。” 她把那张江如听哭着的照片跟别的照片换了下位置，插进了新相册第一页。 江如听：“啊！干什么？” 他想要抽出去，江如鸣立即抱着相册躲开了。 “不行！就放第一页！我数三个数，手收回去！三——二——” 最后一个数还没数出来，江如听就垂头丧气地坐了回去。 “你就知道欺负我吧……” “嗯！是呀！” 第86章 照片 江如鸣得意地笑，好心情地拍了拍相册。 “你的糗事肯定要摆在咱们家最显眼的地方呀。” 她哼着歌继续整理相册，在看到江如听高中毕业时跟自己在毕业典礼上的合照时，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他：“哎对了，你高中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剃过光头呀？” 江如听顿了一下，猛然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看来这三段梦境互不相通。江如鸣随口编道：“我听妈说的。” 江如听皱眉道：“妈说的？她都答应我不告诉你的……” 江如鸣奇怪地“啊”了一声，“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你都要瞒着我？” 江如听将她手中那张他还留着寸头的照片抽走放进了相册里。 “不是瞒着你……我那时候，不好看……” 江如鸣看了眼他的侧脸，奇怪道：“你还觉得不好看？知道不好看你还去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口转了三圈？那段时间全校都知道你的光头了吧？” 第121章 江如听吃惊道：“这你也知道？” “……你别管，反正我就是知道。” 江如听憋了半天，才道：“……他们又不一样，爱看看呗。” 江如鸣摇着头叹息了一下，“好可惜啊，没亲眼看见。” 江如听立即道：“你可惜什么！你肯定永远也看不到了！” 江如鸣拿着那张毕业照，放在江如听脸旁边做对比，半天才中肯道：“确实是头发长点好看，以后别留寸头了。” 江如听问：“是吗？” 江如鸣将照片放回相册里，点点头，“是啊，帅多了。” 她继续整理相册，忽然从一堆自己和江如听的照片中找到了一张妈妈和爸爸年轻时拍的一张合照。 照片似乎是在公园拍的。妈妈和爸爸看起来都非常年轻，他们俩穿着皮夹克，头发都烫过。爸爸还臭美地蓄着一点小胡子，仰头得意地瞧着镜头。妈妈则很时尚地叉着腰摆了个pose，脸上戴着墨镜。 江如鸣看了半天，戳了戳江如听道：“哎，你看，他俩年轻时候还挺帅的。这是他们俩谈恋爱的时候拍的吗？” 江如听也凑过来看，忽然指着妈妈的脸道：“姐，你的下巴跟妈特别像。” “是吗？” 江如鸣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仔细地观察自己的下巴和照片里妈妈的下巴。 半天，她困惑道：“嘶……看不出来啊。” 江如听摇摇头，“像的，你跟妈长得很像。” 她放弃了对比，扭头观察着江如听。 “嘶……我倒是觉得你的眼睛长得有点像妈。” 江如听凑过来也照着她的手机前置摄像头，两张脸摆在一起照了半天，江如鸣忽然发现了什么，喃喃道：“我觉得咱俩挺像诶……” 确实，要说他们俩跟父母长得有多像，那倒也没有。但他们俩偏偏长得挺像的，尤其是眉眼和脸型，一打眼看上去还是挺容易辨别出是一家人的。 江如听看着手机屏幕里的两张脸，忽然问了个问题：“姐，你说，咱俩的基因有多少是重合的？” 生物是江如鸣高中最头疼的部分，她赶紧摇头，“我可不想聊这个。” 江如听却不让她收回手机，自顾自道：“按照亲缘系数来计算，咱们俩某一段基因相同的概率大概……不到一半。” 他认真道：“但是这是仅次于与父母对比、同卵双胞胎间对比以及人自己跟自己不同段基因对比的结果了。除此之外，咱们俩是最相似的人。” 江如鸣大学不学这个，早就把那点生物知识给忘了。她随口附和道：“是吗？” 江如听点点头，手机屏幕里的他也点点头，“而且，很幸运的是，妈和爸的血型都是o型，所以咱们俩血型也都一样。姐，你看——” 他将江如鸣的手摆在茶几上，自己的手也摆在茶几上。大小不一样的两只手并排而列。 “——看上去不一样，但实际上里面是一样的。姐，神奇吗？咱们俩是一样的。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江如鸣学着他的样子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她收回手，拍了江如听的后脑勺一下。 “傻了吧？同卵双胞胎也不是完全一样的，你生物都学哪儿去了？” 江如听低头想了想，摇摇头，“……嗯，可惜。” 江如鸣问：“可惜什么？” 江如听：“如果咱们俩完全一样，姐，我就是你的一部分。就像……就像你延伸出去的手，或者你的影子。” 他忽然停住了，转头拿起刚才用来涂黑照片的笔。由于没找到纸，所以他在自己胳膊上写。 他写了江如鸣的名字。 “你看，姐，那样的话，我就能叫你的名字，你就能叫我的名字了。” 江如鸣完全被他绕晕了，觉得他在说胡话。但是她仔细一看江如听在胳膊上写的字，惊讶道：“不是，你这个……也太像我的签名了吧？” 她想了想，笑道：“你以后冒充我签名借花呗我都不知道诶！” 江如听抿了抿唇，看着她道：“……我不会。” 江如鸣知道他不会。在这个世界上，妈妈、爸爸和他，是她不用多想就能完全信任的人，无论是在精神层面还是物质层面。他们就算是破产了也会共用一条被子取暖。 “好啦！咱们俩名字本来就像。你还要混着用？” 江如听想了想，摇摇头，“还不够像，还有六分之一不一样。姐，要是咱们俩名字一模一样就好了，你叫我的时候就像在叫你自己，反过来我也一样。” 江如鸣用手中的照片照着他的额头拍了一下。 “别说胡话啦！还有一大堆照片要整理呢。” 江如听却仍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发呆想着什么。 江如鸣看着照片里妈妈和爸爸在公园里拍照的样子，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她放下照片，顺手从茶几底下找到了张旧报纸，撕了几下就撕出了一个形状怪异的云朵的形状。 江如听茫然地问：“姐，这是干嘛？” 江如鸣笑着将“云朵”按在了他的人中上，另一只手晃着手中的照片道：“这个好玩！呐，这是你的‘胡子’，咱们学妈和爸这张照片的样子拍一张新照片吧！” 她说完就去找家里的拍立得。江如听一个人用手按着脸上报纸做的胡子，眼珠子盯着江如鸣的背影动。 拍立得很快找到了，江如鸣还顺便翻出来一副旧墨镜。 她小跑回来，将墨镜戴在脸上，凑到江如听旁边，用手肘怼了怼他。 “抱臂，抬头，像爸那样，拽一点，臭美一点。” 江如听单手按着“胡子”，闻言动作稍顿，但还是按照江如鸣的要求摆出了照片上爸爸的姿势。 江如鸣自己学着妈妈的样子，叉着腰带着墨镜，另一只手举着拍立得。 “三、二、一！” “咔嚓”一声，相机将这一幕记录了下来，拍立得很快开始打印照片。 底片还是黑的，江如鸣甩甩照片，兴冲冲对江如听道：“等妈和爸回家了你就把这个给他们看！哈哈！他们俩肯定笑翻了！” 江如听将旧报纸做的胡子揉成一团捏在手心，闻言道：“知道了，姐。” 江如鸣将相机放回去。整理照片整理得她腰酸，她伸了个懒腰，不打算继续玩了，因此掏出巧克力球，随手递到了江如听嘴边。 “这——” 她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江如听就直接将嘴边的巧克力球一口吃掉了，问都不问是什么。 江如鸣嘴巴半张着，只见江如听嚼了两下，忽然眉头一皱。 “姐！你巧克力好像坏掉了，你吃过了吗？有没有拉肚子？” 江如鸣愣了一下，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江如听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不明白她在笑什么。 “姐……说真的，你知道你巧克力坏掉了吗？” 江如鸣笑眯眯地看着他，忽然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 “知道。” 江如听想要吐出来，江如鸣阻止道：“咽下去，没事的。” 第122章 他闻言就止住了动作，然后很快咽下去了。 “姐，过期的东西就不要吃了！” 江如鸣摇摇头，只是笑着。眼前江如听的脸已经开始逐渐变得模糊，她在最后一刻冲他挥了挥手，嘴里道：“拜拜！小爱哭鬼！” 十几年的老照片散落一地，堆叠的相册最上头，摆着一张新近拍好的照片，簇新地与周围的旧照格格不入。上边黑色的底片已经显现出了人影，是一对年轻人站在一起，鲜活搞怪地拍的一张照片。 第87章 姐夫和扫帚 第二天，江如鸣一家都一齐到了姥姥家拜寿。 江如鸣轻轻松松地做了个逗弟弟玩的梦，醒过来的时候还能记得起他恼羞成怒涂黑自己小时候照片的样子。 以至于吃早饭的时候江如鸣盯着江如听笑了半天，都把他笑懵了。 姥姥家离得不远，他们俩小时候经常去姥姥家蹭饭吃。大寿的宴席在中午，他们老家讲究吉时不过午，因此必须赶在中午之前办完。 妈妈和爸爸昨晚就已经去姥姥家帮着准备了，江如鸣和江如听由于昨天刚回来，所以在家休息一晚上才打车过去。 他们先去了姥姥家跟好久没见过面的亲戚们打了声招呼待了会儿，然后才能跟大家一起计划着出发去预定好的饭店。 去姥姥家的路上江如听似乎一直都没什么精神，看上去像是没睡好的样子，萎靡不振的。江如鸣在路上的时候叫了叫他，他只是自己躲远点缩进了出租车最角落里，将脑袋埋进自己胳膊里，闷闷道：“……姐我没事儿，我就是困了，我自己睡一会儿。” 他看起来实在是太疲倦了，平时总是对她叽叽喳喳个没完的人，现在倒是一句话也不说了。江如鸣只好让他自己眯一会儿解乏，顺便提醒他要是一会儿见了姥姥可得打起精神来。 姥姥年纪很大了，但精神依然矍铄。她年轻时就是一名小学教师，退休了之后就在家写写字唱唱歌。近几年姥姥年纪实在是太大了，身体每况愈下，脑子也不是时时清楚了，甚至有认不清人说不清话的状况出现。 大家心里都清楚，今年这个整岁的生日恐怕是为数不多的能一起团聚为老人家大肆庆生的机会了。 姥姥虽然头昏眼花，但她年轻时就最喜欢江如鸣。因此江如鸣一到家姥姥就笑眯眯地认出了她，拉着她跟她说了半天的话。 江如听的精神仍然不太好。他就一个人躲在亲戚围成的人墙以外，抱着膀子靠着门框站着，脑袋歪在墙上朝前看，眼神像是聚焦了又像是没聚焦。 姥姥记性不太好，已经记不清江如鸣的年纪了，拍着她的手背认真地告诫她：“大宝从小学习就是尖子，咱可得好好学习，高考好好考！可不能学他们上学的时候跟野小子谈对象！” 此话一出，妈妈爸爸以及其他亲戚都一齐笑了。江如鸣的小姨大声地跟姥姥解释：“咱家如鸣早长大啦！考完高考啦！都二十来岁了，能处对象啦！” 姥姥茫然道：“……都二十来岁了。” 她摸了摸江如鸣的手背，江如鸣点头，“是呀姥姥，我今年二十啦。” 姥姥想了想，点点头，“那咱们处对象可得挑好的，挑那大个漂亮的。” 她神神秘秘地凑近江如鸣的耳朵，严肃道：“……还得有钱，还得对你好。听着没？没钱可不行，没钱你吃苦！” 大家又一齐笑了，顺着姥姥玩笑道：“听见没如鸣？没钱的小子可过不去你姥这一关！” 江如鸣一笑，就当姥姥在说笑话。 小姨笑着回头喊江如听：“如听，听见没？以后你姐要是带回家个不好看的穷小子，你可得记住拿大扫帚给打出去！” 大家都笑了，江如鸣也笑了，隔着人群冲江如听挤了挤眼。 江如听恍恍惚惚地站直，面色稍微有些没休息好地发白。他看了眼江如鸣，认真思考过颔首道：“……我听我姐的。” 小姨笑着道：“呦，还有个反水的！妈，你瞧，你外孙子不站你这边，人听人姐的。” 小姨夫跟小姨一个好信儿爱玩笑的性子，随口问道：“哎，小子！那你想要啥样的姐夫啊？” 大家都或站或坐，一边吃瓜子一边笑意盈盈地看着江如听。 他低头思考了一下，认真且坚定地回答道：“得是我姐喜欢的，而且必须听我姐话。” 小姨指着他跟大家道：“瞧瞧，瞧瞧，看这架势以后肯定不少跟姐夫干架。” 江如鸣的爸爸笑了，随意道：“好事儿，姐弟俩嘛，就得这样。” 妈妈江鸾白了他一眼道：“行，以后小一辈儿打架你去劝架，啊。” 爸爸：“我还劝架？我得跟咱家臭小子一起上，来个混合双打。” 江如鸣全程只是微笑着听着，搂着姥姥的胳膊不说话。 她并没有把长辈们的话当一回事儿，大家只是尽力在姥姥生日的时候热闹一点，哄她开心罢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江如鸣和江如听坐在一起吃饭。江如鸣很挑食，但江如听百无禁忌，而且能吃。江如鸣尝到什么不好吃的东西就咬一口扔给江如听，然后他就像没有味觉一样一股脑全塞嘴里了。 姥姥爱看孩子辈能吃的样子，所以一直笑眯眯地盯着江如听看。 江如鸣看了姥姥一眼，忍不住怼了怼江如听，用非常小的声音问道：“你说……咱们这样的机会，还有多少？” 江如听埋在饭碗里，闻言问道：“什么机会？” 江如鸣：“就是……这样给姥姥过寿的机会呀。” 江如听闻言咀嚼的动作都停了一下。他们都没明说，但他们大家都知道。姥姥年纪大了，前段时间刚从医院里出来。说是有什么大病吧，其实也没有，只是身体这里那里小毛病不断。去看过医生，医生只是说—— 没办法，人老了，器官就是会衰竭，治不了的。 江如鸣呆呆地盯着姥姥，忽然从心底漫上巨大的悲伤。她叹了口气，小声委婉道：“……夕阳无限好啊。” 她难得冒出一句古诗来，江如听就端着碗打断了她的情绪。 “这有什么？生老病死，谁都免不了。姥姥免不了，爸妈免不了，咱们俩也免不了。” 江如鸣侧目，“……你都想到我死那天啦？” 她屈起手指弹了一下江如听的脑袋。但他脑壳很硬，根本没在意，而是继续端着碗吃饭。 “改变不了就只能接受。姥姥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就算有一天真的不行了，也是无病无灾子孙满堂地躺在床上老死的。人活一辈子能这样结束，是好事儿，是老喜丧。这总比在icu里插满了管子再去世要好得多。” 江如鸣叹了口气，知道他说的其实是对的。 她想了想，喃喃道：“你说……我以后也到了这天，会是怎么死的呢？” 江如听摇摇头，“等到了那天咱们俩就知道了。” 江如鸣笑着问他：“说着说着你还真期待上了？就不能盼我点好？” 江如听放下碗，认真跟她道：“我都算过了，女性平均寿命比男性多六岁。你比我大两岁，所以很有可能我比你早死四年。但是呢，你不运动还吃垃圾食品，我健身。所以我估计着能缩短一下四年的距离。这样我努力一下，说不定可以坚持到跟你一起死，那时候咱们俩就知道结局是什么样的了。” 第123章 江如鸣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你真严谨。” 正说着，妈妈江鸾在另一边忽然叫江如鸣。她放下筷子过去，发现江鸾原来正兴致勃勃地要给她介绍一个人。 她看向站在妈妈面前的人，低马尾，戴眼镜，脸上带一点皱纹，却恰到好处地让这张脸看上去精明而博学。 是……柳阿姨。江如鸣记得，小时候给她补习物理的柳阿姨，也是施启咨的妈妈。 柳阿姨本名柳铮，年轻时跟江鸾同级工作过。不过江鸾年纪大了以后懒得争抢，守着老本舒舒服服过到现在。柳铮不一样，她一辈子争强好胜，退休之前甚至都已经到了正处级别。 江鸾给江如鸣介绍道：“来，叫柳阿姨。” 江如鸣依言叫了一声。柳铮打量了她一下，笑着对江鸾道：“真是长大了，成大姑娘了，咱们一晃也都这个年纪了。” 江鸾也跟着感叹了两句。她们俩聊得正开心，江如鸣刚打算自己溜走继续吃饭，就听柳铮忽然说了一句：“哎，我儿子回国也有几年了，也在b城工作。都是老乡，一个地方出来的，如鸣要是以后也打算留在b城，孩子们可以认识认识，相互照应一下。” 江如鸣愣了一下，脑子里一下子跳出施启咨的脸。 江鸾道：“是啊，孩子们在外打拼都不容易，能相互帮帮忙也好。” 她们继续往下聊，江如鸣这回是真的趁机溜了，回到餐桌边埋头吃饭。 江如听见她这副样子，奇怪道：“怎么了？妈喊你干嘛？” 她还没回答，一旁听见了全程的小姨就一边叉西瓜吃一边神秘笑道：“小子，大扫帚准备好，要派上用场咯。” 江如听闻言陷入了沉思。江如鸣叫了声：“……小姨。” 她摇头叹息着继续吃自己的，只剩下江如鸣一边用筷子戳饭碗一边悄悄地吐了口气。 妈妈那一辈的长辈们真是……很热情啊。 第88章 回忆 姥姥的生日办了两天，也是正巧赶在了周末放假的时间，所以亲戚朋友们来得特别齐。 江如鸣的假请到了周一。为了多陪姥姥一天，她连李闻疏的课都一并缺了。正因如此，她回学校之后还得补交假条。 周一那天，她、江如听和其他几个表弟表妹一起在姥姥家打扑克玩，玩完了就在姥姥家吃饭。晚上的时候，大家假期结束，都要准备各奔各门了。江如鸣晚上就要赶高铁离开，江如听比她晚一些，第二天早上才走。 坐在高铁上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了。江如鸣开始掏出手机来打发这段枯燥的旅程。 打开手机之后，她先点开微信看一下新消息，只不过点按的时候一时点错了，点到了旁边的qq。 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过qq了，里面都是一些早年加的同学。一点进去就是占满屏幕的一个“qq周年社交报告”推送。她一时间产生了一些兴趣，点进去一页一页翻。 翻到某一页的时候，她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备注名字。 徐清。 看见这两个字的时候，江如鸣着实愣了一下。报告上写着，这是她这个账号“羁绊最深”的人。 也就是在说，这是她这个账号曾聊天最多的一个好友。 她的qq号从中学以后就没再用过了，而中学的时候……她确实，只跟徐清聊天最多。 当时她关系好的朋友不多，基本上谁是她同桌她就会在那一时间段内跟谁亲近一点。而徐清这个人，在碰巧有一次换座位成为她同桌之前，其实都在江如鸣的脑子里毫无印象。 他们班在文理选科后重新组合了一下，因此班上同学有很多彼此都不认识，也就只有性格外向的人能在短时间内跟大家混熟。而江如鸣和徐清，都不属于这一类。 江如鸣那个时候是那种表面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实则心里最有犟主意的小孩，倔脾气一犯就低个头不说话，有两分小聪明但就是不努力，有的时候能让老师恨得牙痒痒。 徐清则不然。如果说江如鸣是棉花包核桃外软里硬，徐清就是棉花包棉花糖，从内到外都乖巧、听话透了。 他最开始在班级里毫无存在感，长相清秀但不是能一眼叫人印象深刻的类型，性格温柔腼腆好说话但毫无突出的特点，成绩中上游但也不很出众。总而言之，人很好的一个小男生，但是同样也不引人注意。 江如鸣第一次正确地将他的脸和他的名字对上号，是在一次值日的时候。她跟徐清分到同一小组值日。那天检查卫生的学生会不知为什么很刁难他们班，反复清扫了几次也不合格，导致值日生整个课间都没有任何时间休息，有人学了一天困得要死，气得直接扶着扫帚站着睡。 当时江如鸣也很生气，虽然没像其他人一样抱怨什么，但也站在走廊里自己跟自己直瞪眼。 也就是在这时候，她看见值日组里一个一向沉默寡言的男生默默地清洗好抹布，一句抱怨都没有地自己再次把不合格的窗台都仔细擦了一遍，侧脸看上去认真地像是在完成什么艺术大作。 男生没有说一句话，甚至大家都没太注意到他的动作。只有江如鸣，她看见他跟一块陈年污垢对抗了半天，怎么擦也擦不掉，但是他好像是耐心用不完的超人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地站在那一点一点擦拭。 那一瞬间，她忽然没有感觉那么气愤烦躁了。 她也走过去，拍了拍那男生的肩膀，想要跟他说“咱们一起擦吧”。但她明明没有用力，话也还没说出口，那男生回头看见了她却愣住了两秒，然后反应很大地向后躲了躲，像是被吓到了。 江如鸣也懵住了。她当时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才勉强记起来眼前这个男生的名字。 “徐清？” 她叫了一声，疑惑道：“呃……怎么了吗？” 徐清手里攥着抹布，细白的手指仍然带着水迹。他盯着江如鸣，忽然小声地说了一句无关的话：“你……知道我的名字啊。” 在当时，江如鸣并没有仔细思考他的这句话。直到后来，徐清被安排到她旁边跟她做了同桌，她才在某一天偶然想起这件事，好奇地问他当时为什么说这句话。 徐清当时正在记笔记，不同颜色的笔用作不同的作用，字迹和排版清晰好看，跟印刷的似的。 他想了想，解释道：“因为我当时以为，你对我是完全没有印象的。” 江如鸣那时候确实没把班级里的人认全，所以心虚地没有直面回应这句话，而是含糊道：“你当时也不太记得我的名字吧？” 她最开始也是班级里小透明一样的角色，跟谁都不太熟。 但徐清听了这个问题，忽然放下了记笔记的笔，缓慢而坚定地摇摇头。 “我记得你。” 江如鸣疑惑地“嗯”了一声。 徐清：“我在开学第一天就记住你的名字了。咱们俩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同一个班里，但是……你好像印象不是很深。” 江如鸣确实不太记得。分科后一打乱她就更分不清谁是谁了，所以惊奇道：“真的吗？我不记得诶。” 徐清手指捏着笔记本的纸张，“……真的。” 第124章 他是那种相处起来完全没有棱角的人，性格特别好。江如鸣当时觉得跟他相处很舒服，所以他也成为了她所有同桌中跟她关系最好的一个。 慢慢地，徐清变成了每个老师都很喜欢的小孩。因为他又乖又刻苦，作业任务永远不打折扣，笔记永远做得最认真详细，上课从不睡觉，脾气好又听话，态度也永远温温柔柔的。 连江如鸣都佩服他那股始终如一的劲儿，像是小雨里的细竹，看上去纤细柔弱，但实际上青翠挺立，坚韧不折。 她所剩不多的记忆里，几乎没见过徐清在上课时做任何其他分散注意力的事情。只有一次例外，她记得忽然有一段时间里，徐清开始在上课的时候在桌子里偷偷摸摸地做小动作。 她当时觉得很新奇，但碍于在上课所以没挑明。等到下课的时候，她趁徐清不防备忽然凑过去看他桌子里的东西。 徐清被吓了一跳，猛地一推就将手里的东西推到了桌洞深处。但即便是如此，江如鸣也看见了那东西的一个角。 那是一条围巾，手工织的围巾。柔软的毛线被仔细打理好，一环一环扣在短短的两根织针上，灵活而巧妙地被编织在一起。 江如鸣见过姥姥织毛衣，手艺很巧。眼前这条围巾的针脚，让她觉得织得不比姥姥差。 她惊讶道：“徐清！你还会织这个？” 徐清见没藏住，索性直接掏了出来，腼腆一笑道：“嗯……特意学了一下。” 他的手开始动作，细长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绕过毛线，关节清瘦，看得江如鸣直眼晕。 她好奇地问：“你织这个干嘛？自己戴？” 徐清摇摇头，“不是。” 江如鸣想了想，“给你妈或者你爸的吗？” 徐清不回答她了，只是抓紧下课时间低头织围巾，目光认真柔和。这还是江如鸣第一次见他在下课时间这么专注地做除了学习以外的事情。 她记得那条围巾徐清织了很久，不过后来她就没有见过了。是什么时候才发现他总是放在桌子里头的围巾不见了的呢？ 江如鸣回忆了一下，记起来……好像就是在她生日之后。 她生日那天很不巧地没赶上假期。由于他们家的风俗里认为年轻小孩过生日容易折寿，所以父母并不会特别给她和弟弟过生日。每一年的生日，就只有他们俩一起约着出去玩。 那一次生日，江如鸣想尽办法跟班主任请假。好不容易拿到了假条，她就立刻跑到班里。当时徐清就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见她终于来了，似乎眼睛一亮刚想说什么，江如鸣就先兴冲冲地挥舞着假条对他道：“徐清！我今天请假了，假条就在这儿，要是有老师问起我怎么不在，拜托你帮我说一下哦。” 假条一式两份。她将其中一份放在自己空荡荡的桌面上，朝徐清摆了摆手。 “拜拜！谢谢你啦徐清。” 徐清似乎愣了一下，低头去看她的假条。 江如鸣打点好了一切就扭头去找门口等着的江如听。当时江如听还在上初中，小脸长得挺嫩的，偏偏最爱装酷。明明喜欢跟在江如鸣屁股后边一连串地喊“姐姐”，但只要有外人在他就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他双手插兜，低头跟江如鸣说了些什么，就跟她一起并肩走了。 那天直到晚自习之前，江如鸣才玩完回来。她身心舒畅，第一件事就是问同桌今天老师留了什么作业。 但……徐清似乎心情不太好，低着头并没有看她。 江如鸣疑惑地又问了一遍，徐清才抿了抿唇，细声细语地将今天的作业给她讲了一遍。 她没有多想，只以为刚才徐清是没听见而已。当时正是下课时间，晚自习还有几分钟就要开始了。几个女生围坐在一起用最后的时间聊天放松。有人随口提了一句“xx之前打篮球的时候真帅”，大家一边吃零食一边笑着附和。 “确实！男的就该有腹肌！” 这两句交谈其实很短暂，一闪而过，那几个女生就继续聊其他的事情了。但江如鸣听到了那个名字还是下意识抬了下头。 她确实也觉得那个人有点帅，所以在听到类似评价的时候在心里认同了一下。只是这么一个小动作，却让徐清忽然侧过头来盯着她。 江如鸣正准备开始写作业，察觉到徐清的目光后，问他：“怎么了？” 徐清眼睛偏细长，单眼皮但是睫毛直而长，不浓密且看起来质地软软的，垂在眼角会投下一点阴影。 他手里攥着自己的衣角，眼皮低垂，“……你，也看过xx打篮球吗？” 江如鸣以为他也是听到了那几个女生的交谈，所以随口一问，因此实话道：“倒说不上看过，就是路过时见过。” 徐清沉默良久，“哦”了一声。 江如鸣想了想又道：“嗯……挺帅的。” 徐清捏着自己的衣角，又“哦”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因为有腹肌吗？” 江如鸣错愕地“啊”了一声。她当时还没有现在接受能力这么强，所以只是涉及到一点“腹肌”的话题就有点慌。她强作镇定道：“……我又没见过。” 徐清这次没有再说话。 他低着头捏着衣角，也不学习，也不说话。 江如鸣在晚自习下课铃响的时候才想起来，疑惑地问他：“哎对了，你围巾呢？怎么不织了？” 她只记得，在铃声响起的时刻，徐清垂着眼皮，嘴唇蠕动了一下道：“……不织了，不用织了。” 从那以后，那条围巾确实不见了。 车厢开始平稳地向前移动，江如鸣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扭头看向高铁窗外逐渐后撤的景色。 其实……也就只有几年的时光而已。但也正是这几年，大家都从小孩子猛地拔成了大人，那些回忆也就永远地变成了小时候的回忆了。 她颇为感触地叹了口气，关掉了手机。 暮色四合，高铁在最后一缕阳光耗尽之前，动身载着旅客离开故乡，重新回到大城市的钢铁森林。 第89章 请问你是 天气已经冷下来了。 江如鸣从高铁站出来的时候，迎面便感觉到了扑在脸上的凛冽的空气，一时间还不太能适应。 今年的第一场雪早已经在某个晚上下过了，随即又悄无声息地湮灭在第二天的清晨。但无论如何，冬天确实已经来了。 她背着背包，打车回了学校。此时的时间已经不早了，她得赶在宿舍关门之前回去，收拾收拾洗个澡，好准备明天上课。 因为她一向有晕车的毛病，所以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哪怕感受到了手机震动了两下，她也没解锁查看。直到车子到了地方，她才有空一边下车一边打开手机看新消息。 有几条是何燕然私聊她问她什么时候到，需不需要接她一下。她一边回复何燕然，一边闷着头往学校里走。傍晚的校园里一派轻松的氛围，操场上有人散步有人打球有人长跑，体育馆门口还有人抱着吉他唱歌。 路过体育馆的时候，江如鸣被吉他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脚步停下来听了一会儿。 那人似乎是闲来无事，正在边弹边唱“jine bells”，简单而欢快。 第125章 现在距离圣诞节其实还有一个多月，但这种脍炙人口的儿歌总能让人觉得放松舒适，尤其是对于刚刚结束一段颇为漫长的旅途的江如鸣来说，更是如此。 她松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脸颊，继续往宿舍走。 除了何燕然，还有一些别的消息。 一条来自班委，提醒她交作业；而另一条……来自齐鹤。 看到齐鹤的名字，江如鸣就立刻想起来了自己在图书馆里是怎么心情复杂地发现齐鹤对自己有好感的。不过尽管齐鹤嘴上说“能不能跟姐姐聊天”，但实际上他并没有真的天天来找江如鸣，只是偶尔会给江如鸣发一两条闲聊的消息。 屏幕上是齐鹤不久之前刚发的消息，一张照片一句话。照片是一个公众号消息的截图，上面写着“xx演唱会预告”，文字是一句带可爱表情的问句。 “姐姐，下个月学校附近的场馆有xx演唱会哦，赶在圣诞节，你想去吗？” 这是个国民度非常高的老歌手，不得不说，江如鸣很心动。但她知道齐鹤这句话不仅仅是个问句，更是个邀请，而且是……带有目的性的邀请。 她确实是没什么应付这种事的经验，所以领会到齐鹤的意思之后，她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半天，她才回复了一句：“哦，她要开演唱会了吗？可是……抢不到票的吧？” 消息刚发出去，对面齐鹤就立马回：“总要试了才知道抢不抢得到嘛……而且姐姐不用担心，这个票抢不到，同期还有xx相声、xx话剧，还有圣诞专场游园会派对！我都查好了，都很好玩。就看……姐姐想不想出去玩了。” 他发来一个微笑小狗的表情包，“想去的话，姐姐随便挑，我去安排！不过要是姐姐不感兴趣的话……那也没关系的，真的。” 江如鸣看着屏幕上的小狗，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她问：“真的没关系吗？” 齐鹤立即发来一个呆住的表情。 “姐姐真的不想去吗？那……那好吧。”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发来一条垂头丧气的：“我知道了……没关系，我没有很难过的，姐姐。” 江如鸣又问：“真的没有难过吗？” 齐鹤：“姐姐我可以说有一点点难过吗？就一点点。” 江如鸣隔着屏幕笑了出来。 她又想起梦里齐鹤用手指比量着距离，撒娇说不要三八线要靠近“一点点”的样子了。 好吧，跟他一起出去玩……或许也不坏？毕竟梦里他们都那么熟悉彼此了，也挺能聊得来的。不过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下个月有没有空，所以回复道：“嗯……那，我宣布演唱会计划保留！看下个月有没有空吧。” 齐鹤立刻发来一个感叹号。 “真的吗？哇……姐姐真好！我马上叫我舍友全都帮我预约抢票！” 江如鸣退出了聊天界面，想了想，抬手拍了一下眼前的夜景，并发在了朋友圈。 “听到了jingle bells！原来又快到年底了……趁着期末没到赶紧出去玩出去玩！” 发出去之后，她并没有多看点赞和评论，因此直到她都回到了宿舍，整理好行李洗了个澡出来，才看到微信里的新消息。 是陈风扬。 他给江如鸣的朋友圈动态点了赞，又给她发了条私信，第一条就是—— “嗨，嗯……你圣诞节想要出去玩吗？” 江如鸣愣了一下，下一条就是—— “想问一下，有没有推荐啊？因为……我也想出去玩，就是不知道玩什么。” 底下配着一张笑脸表情。 她摸不透陈风扬想要干什么，因此回道：“哦，其实我也没什么计划。” 陈风扬立即回：“是吗？这样啊……那好可惜。” 他一副诚心来求建议的样子，好像没什么别的意思。所以江如鸣很快打消了疑虑，真诚地把刚才齐鹤发给她的截图转手发给了陈风扬。 “xx正好在圣诞节开演唱会，这好像是近几年来她第一次开演唱会呢！你想出去玩的话可以看看这个。不过票一定很难抢就是了……” 她只是想把刚得到的消息告诉别人，只当是个建议。但没想到的是，陈风扬立刻回复道：“啊，是她啊，我也很喜欢她。你……想去这个演唱会吗？” 江如鸣顿了一下，回复道：“有点想吧……但是估计不太能抢得到票。” 陈风扬给她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包。 下一秒，他就发来道：“如果……我能抢到票呢？” 江如鸣发了个：“啊？” 陈风扬：“如果我能幸运地抢到票，你可不可以，就是，呃，稍微考虑一下……跟我一起去呢？” 江如鸣一下子懵了。她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陈风扬就发来了一连串消息。 “可以吗？” “抱歉，可能有点突兀，但我没有别的意思。” “如果你拒绝我，也没关系的，我完全能理解。” 江如鸣忽然想起来，之前何燕然口口声声说陈风扬一定是对她有意思才来要她的联系方式的。她当时还不能完全确定，但现在…… 她第一个想法就是—— 他也是像齐鹤一样在梦里跟自己认识、熟悉起来的吗？也是因为这个系统搭建的什么平台吗？ 她在梦里遇见过很多人，但事实上在现实生活中明显表现出不一样的好感的人只有齐鹤一个。她在此之前其实是觉得这是因为齐鹤碰巧喜欢她这种类型，所以好感来得很快。而其他人大概就只是以为自己做了一个个有意思的梦而已，现实生活中还不至于受到梦的影响。 就像她也梦见过自己在梦里疯狂吃八份肯德基汉堡，当时觉得美味无比，但醒过来之后她也不会真的像上瘾一样去狂吃肯德基。梦就是梦而已，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但……现实生活中接触不算多的陈风扬也忽然直白地表露出了好感。 江如鸣坐在床上，再一次跟系统确认：“你真的……没有控制梦里人物的情感吗？” 系统：“没有。” 江如鸣不太相信道：“真的吗？” 系统：“您感觉我曾控制过您的情感吗？” 江如鸣回想了一下，摇头道：“那倒是没。” 系统：“是的，正如您刚才所承认的，一次都没有。” 江如鸣：“对我没有，对别人也没有吗？” 系统：“您与其他人物都是梦境匹配的参与者之一，对您没有，对其他人也自然没有。” 那就……很奇怪了。 江如鸣躺在床上，没有立即回复陈风扬的消息，而是自己抓着吹干的头发陷入了沉思。 良久，系统忽然道：“或许……您想要回溯一下陈风扬的梦？” 江如鸣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道：“……好吧。” 她躺平，盖好了被子，在睡觉之前忽然问了一句：“这次，也是第一视角吗？” 系统：“是的，您将回到某一时间维度的自己身上，以第一视角回溯人物梦境。” 江如鸣不再多问了，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恍恍惚惚睡过去之后，她很快陷入了梦境之中。耳边的声音有点嘈杂，有脚步声、有人说话的声音，还有…… 第126章 江如鸣睁开眼，第一眼看到了面前一块巨大的广告牌。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似乎站在一个商场里边，洁白干净的大厅里有来来往往的人过路，鼻端能闻到混杂的味道，有精品服装店的香水味儿，还有旁边粉色西点店的奶油味儿。 江如鸣一个人站在大厅中央，也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逛商场的吗？她想，那岂不是爽了？可以在梦里体验随便买东西的感觉。 “好的。陈风扬任务：和女朋友一起逛商场。” 系统的声音出现得很突兀，几乎是她心思一动，所谓的什么“任务”就发布了。 江如鸣被这声音打断了一下思绪，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意识到，她还没见到陈风扬在哪儿。 她朝四周看了看，哪里都没看见陈风扬的影子。 不过没关系，按照江如鸣的经验，既然是他的任务，那估计他想要找到所谓的“女朋友”就得费点功夫。 江如鸣放弃了寻找，索性进了旁边的一家精品店，一边逛一边等陈风扬来找她。 她想过陈风扬会很慢，但没想她都慢悠悠地逛了两三家店了，才在大厅中央看见了陈风扬的影子。 他戴着鸭舌帽，压住蓝发，身上穿着版型非常宽松的黑衣服白裤子，银色的细链子悬挂在衣领前，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银色的耳饰缀在一边耳垂上，也一晃一晃的。 他似乎是跑过来的，一边扶着腰一边喘气，不断地观察着周边经过的人，似乎在找谁。 江如鸣正从一家玩具店里走出来，手里抱着一盒刚买的遥控小汽车。本来她打算当场拆了找个角落玩一玩的，没想到赶上陈风扬到了。 她索性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看陈风扬会不会找到她。 她见陈风扬仔细观察路人的样子，以为他手里有什么线索正在对比着找“女朋友”。没想到的是，她眼睁睁地看着陈风扬犹豫而凝重地拦住了一个路过的女生，用一脸壮士断腕的表情问道：“请问你是我女朋友吗？” 江如鸣：“……” 那女生一副看神经病的表情快步离开了。 陈风扬无措地压了压帽檐。但吃了一鼻子灰之后没多久，他就又拦住了一个路人。 “请问，您是我女朋友吗？” “……” 他跟无头苍蝇一样问了半天，什么也没问着，反倒遭了很多白眼。 江如鸣觉得这个可比玩具遥控小汽车好玩，所以蹲在地上看他到处找“女朋友”。 他最开始表情还是有点尴尬的，但问的次数多了，他反而如鱼得水起来，非常自然地见人就拦，拦下来就劈头盖脸直接问人家是不是“女朋友”。 她眼睁睁地看他从最开始只挑看起来年轻的女生问，到后来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姐姐也问，到最后他甚至都绝望地拦了个男生，才慢慢地一路问一路朝她这边移动过来。 江如鸣站起来靠着墙，好整以暇地等着他。 他一个一个地终于问到了她这里。江如鸣憋着笑看着他，见他表情麻木语调熟练地问：“请问您是我女朋友吗？” 江如鸣眨了眨眼，轻轻道：“是。” “抱歉打——” 陈风扬的话一下子停住了。他慢慢地扭过头来看着江如鸣，似乎很困难地辨认了她半天。 “是、是你？” 他眨了眨眼，“是你啊！” 江如鸣换了只手抱小汽车，对他摇晃着手臂打了个招呼。 “嗨，”她歪头一笑，“就是我，没认错。” 陈风扬张着嘴巴呆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喊道：“你——你是不是在这里看我找你看半天了？” 江如鸣“啊”了一声，抱起膀子道：“嗯……是、啊。” 陈风扬：“那！那你怎么不叫我！” 她在陈风扬不可置信地表情中点点头道：“谁让你来这么慢？还连我也找不到。” 她回忆着自己之前找“男朋友”时遇见的话术，扬起下巴学着道：“我……不是你女朋友吗？你连你女朋友都不认识？” 一句话，就让陈风扬百口莫辩。 江如鸣还在得意着自己终于有一天把这话还回去了，结果下一秒，眼前豁大一个陈风扬就忽然不见了，像变魔术一样凭空消失。 她茫然地看了看周围，忽然听见了系统的声音。 “女朋友觉得陈风扬迟到了，所以他失败了一次，开始……循环。” 第90章 我的诶 江如鸣没想到，她随口一提的话，就把陈风扬给打包送回去了。 她莫名其妙地摸了摸怀里的遥控小汽车，只好先去商场拐角的角落里找个垃圾桶把包装盒拆掉。 本来她以为，按照陈风扬上一次的速度，她得等上好一会儿人才会来。但这一次，她才刚刚蹲在垃圾桶边把电池给小汽车装上，旁边就“咚咚咚”地传来了脚步声。 她抬头，就看见陈风扬目标明确地径直跑了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我到了！我没迟到！” 他扶着大腿喘气，胸前的装饰银链垂落下来，在江如鸣眼前晃动。 陈风扬缓过来之后才摘掉帽子捋了捋蓝发，然后再整理好把帽子戴上去，迟疑地问道：“我……没迟到吧？” 江如鸣抱着小汽车，真心实意地觉得他这次也太快了，快到她包装盒还没来得及完全扔完，剧情就到了。 她摇摇头，“没迟到。” 陈风扬松了口气，“……那就好。” 只是说完这句话，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就冷了下来。 江如鸣低头摆弄着自己的小汽车，而陈风扬则是无所事事地绕着江如鸣的位置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时不时看她一眼，但半天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其实也很正常，他们俩就只有系统一句干巴巴的“男朋友女朋友”，但实际上他俩根本不算是认识。对江如鸣来说还好，对此时的陈风扬来说，他几乎根本不知道该跟江如鸣说些什么。 似乎他们俩之间什么话也没得说。 但这样实在是太尴尬了，陈风扬怕自己再被送回去重开一次，所以犹豫了半天，咳了声问道：“呃……你在干嘛啊？” 江如鸣正在研究遥控器怎么用，闻言头也不抬道：“玩啊。” “玩？” 陈风扬也好奇地蹲下来，凑过来问道：“玩什么？” 江如鸣终于弄好了遥控器，兴致勃勃地将尾部带着天线的小汽车摆在了地面上，操纵着小方向盘形状的遥控器跑了一段。 她盯着小汽车对陈风扬道：“玩玩具啊！” “啊？” 陈风扬莫名其妙在梦里有了个“女朋友”，但他本人其实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陪女朋友出来逛商场都要干些什么。不过印象里，似乎跟着拎拎包、买买衣服比较常见。 他一路跑过来实在是太累了，索性学着江如鸣的姿势蹲在地上后背靠着墙。他不确定地看着江如鸣在前边玩小汽车，问道：“……就、就一直玩这个？” 江如鸣正玩得开心，回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那你想干嘛啊？” 陈风扬本人其实是挺爱逛街的，又爱买衣服又爱买鞋还爱买价格死贵但是稀奇古怪的潮玩电子产品。但他觉得如果能蹲在这儿玩玩小汽车就从梦里醒过来，那也……挺好的。 第127章 至少不用费什么力气。 他立刻改口，“就玩这个吧，挺好的。” 这里是一道消防门前浅浅的拐角，没有人过来。因此江如鸣放心地追着小汽车挪动身体，一直追到了拐角深处。 她也不怎么理陈风扬，反倒让陈风扬无聊起来了。 他等了几秒，终于忍不住跟过去，蹲在江如鸣身后戳了戳她的后背，问道：“你在玩什么？” 江如鸣回头看了他一眼，举起手里的遥控器道：“小汽车啊！刚才不就告诉你了嘛？” 陈风扬看了看遥控器，追过去把不远处的小汽车拿在手里，动了动上面的零件。 江如鸣立刻心疼地冲过去拍打了一下他的手背，“哎呀！你干嘛呀？别拆！” 陈风扬甩了甩被拍红的手背，小声跟她解释道：“没拆，我就看看这东西怎么做的。” 江如鸣记得他是学硬件的。可能比她更懂这种小东西的原理和内部构造，所以好奇地问：“你还能看出来这个？那是怎么做的啊？” 陈风扬看了看，笃定道：“是广播信号操控的。” 江如鸣下意识接着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陈风扬指了指她手中的遥控器，“因为有天线啊，蓝牙信号的不用天线。” 江如鸣：“……” 她拍了一下陈风扬的胳膊，憋不住笑道：“你看了半天就看出来了这个？” 陈风扬毫无羞耻地将小汽车摆在地上，摆好了天线道：“对啊，我还能看出来什么啊？” 他指着前方的一个广告牌，“冲！绕过那广告！漂移！” 江如鸣莫名其妙被他激起了斗志，绕到小汽车后边蹲下来专注地计划着前方的路径，操控着遥控器上的按键。小汽车便应声向前移动了。 陈风扬跟她一起追着小汽车往前挪，盯着汽车尾巴道：“漂移漂移！” 江如鸣把玩qq飞车的技术都搬出来了，绕过广告牌刚刚跑出了一个漂亮的漂移。陈风扬一拍手，嘴里的“芜湖”还没说出来，一只脚就从广告牌后迈了出来，正要经过这个拐角。 江如鸣和陈风扬都傻了。此时在操控那尚且需要反应速度的遥控器不太能来得及了，他们俩对视一眼，半秒钟都不到就一齐冲了出去，半路上差点把对方绊倒，最终在路人踩到小汽车之前由江如鸣追上去把小汽车拿了起来。 什么都不知道的过路的人忽然看见面前的拐角冲出来两个人头，全都往地上扑，吓了一大跳。 陈风扬没抢到小汽车，于是负责站起来跟人家连连道歉道：“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俩……我俩玩呢，哈哈。” 他拍了拍江如鸣的肩膀，拎着她的后脖颈把她也拎起来。 “打扰了哈，真是抱歉。” 江如鸣抱着遥控器和小汽车，陈风扬手搭在她的后脖领上，好声好气地跟人解释。 那人虽然莫名其妙，但到底还是说了句“没事”就走了。 等到那人走远了，他们俩转过来面对面看了对方半天，然后……忽然一起笑了出来。 江如鸣用食指指着他道：“让你漂移！出事儿了吧？” 陈风扬立刻攥着她的手将那根食指按了回去，板正地塞回拳头里。 “你不是也漂得挺开心的嘛。” 他按住了江如鸣的食指不让竖出来，于是江如鸣想了想，倔强地竖出来了中指。 陈风扬“嘶”了一声，低头不信邪地又把她的中指按了回去。 江如鸣立刻又竖出了小拇指。这回陈风扬不跟她玩了，直接用手掌一整个包裹住了她的拳头，跟包子皮和包子馅一样死死压住。这回一根手指也竖不出来了。 陈风扬勾起嘴角得意地看着她，唇红齿白的。 江如鸣抽了一下抽不出来，于是眯着眼睛看了他几秒，忽然用另一只手偷袭摘掉了他的帽子。 他头发很多，没了帽子压制就炸了出来，乱糟糟的一堆蓝毛。 陈风扬下意识捂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哎，别，别摘。” 他无奈地甩了甩脑袋，让头发尽量自然垂落，然后才伸手去抢自己的帽子。江如鸣却躲开了，笑着将他的鸭舌帽戴在了自己脑袋上。 但不知道是因为陈风扬头发太厚还是头围比较大，他戴着正好的帽子到了江如鸣脑袋上就空了一圈，帽檐从前面掉下来遮住了眼睛。 陈风扬愣了一下，忽然笑了出来，也不急着抢帽子了，反而用一根手指抬起帽檐弯腰去看江如鸣的眼睛。 “帽子好戴吗？” 江如鸣捂着帽子，抬手推开了他看好戏的脸。 “……好戴！当然好戴呀！” 她扶着帽子仰头朝陈风扬做了个鬼脸，鼻子都皱在了一起。 陈风扬看着她戴着自己的帽子，笑着笑着就呆了几秒钟。 江如鸣见他不说话，问道：“陈风扬？” 她疑惑地拽了拽陈风扬脖子上挂着的链子，问道：“你怎么了？” 他还不说话。江如鸣又用手指去拨他一边耳侧戴着的耳坠，一句“你怎么不说话”还没说出口，就全被吓的咽回了肚子里。 因为陈风扬忽然毫无预兆地躬身抱着她的腰站起来，让她整个人悬在了半空中。 她惊讶地抓住了陈风扬的衣服，视线里只能看到他鼻梁上的痣以及耳边晃动的耳坠。 “你……是我女朋友啊。” 陈风扬仰头看着她，自己喃喃了一句。 江如鸣不解其意，下一秒，陈风扬就忽然笑了出来，猛地向上颠了颠胳膊，又把她想说的话给颠回去了。 “你是我女朋友啊！哈！你竟然是我女朋友！” 他自己莫名其妙傻乐了一会才把江如鸣放下来。江如鸣还来不及站稳，他就低头抱住了她。 “这也太好了吧。你是……我的女朋友诶。” “我的诶。” 第91章 小福星 江如鸣最终还是把帽子还给了陈风扬。 她玩够了小汽车，就连车带遥控器也一股脑儿塞到了陈风扬怀里，背着手走在前边。 陈风扬本来抱着小汽车走，后来觉得不方便，于是在某家精品店随便买了个盲盒，顺便要了个大袋子，将小汽车和遥控器都装在里边拎走。 江如鸣将盲盒拿过来，在他眼前晃了晃。 “要拆吗？” 陈风扬买了个漫威蜘蛛与毒液的盲盒，盒子上展示的所有款式看起来都可爱无比，每一个蜘蛛侠和毒液的脑袋都是圆圆的，像是可爱的大头娃娃。 江如鸣指了指唯一一个隐藏款，“就是这个章鱼博士好丑。” 陈风扬装好小汽车，看了一眼盲盒道：“拆吧，就一个丑的，应该不至于抽中。” 江如鸣听到这句话就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听起来很像是在立flag。她拆开了盲盒，第一眼就看到了小塑料袋里装着的几条章鱼腿。 她：“……” 陈风扬“啊”了一声，抽出盒子里的介绍卡片，失望道：“还真是章鱼博士啊……这么背？” 江如鸣把盒子关好，塞进他手中的袋子里。 “乌鸦嘴哦。” 第128章 陈风扬皱紧眉头，“我不信！” 他拉着正准备离开的江如鸣重新进了精品店，没两分钟就又挑了一个盲盒。货架上摆着十好几个，他挑选前特意双手合十拜了拜，然后才挑了一个去付款。 江如鸣跟在他身后故意问他：“社会主义接班人，还信玄学呀？” 陈风扬一边付款一边解释道：“礼多人不怪嘛。我们专业的传统，进实验室之后和出实验室之前都得给机器贴符纸拜一拜的，以免它什么时候一个不顺心就自己崩溃了。” 江如鸣：“啊？真的啊？我还以为我们专业有学姐在运行程序的时候给电脑上香是传说呢。” 陈风扬结了账跟她一起往外走，“当然不是传说。亲身经历，我跟学姐一模一样的步骤，一模一样的电路，结果她的板子全都过线，我的板子都烧了。” 江如鸣问：“然后呢？” 他：“然后我下一次测试之前站那给机器念了段《心经》，诶，立刻就好了。” 江如鸣笑得直耸肩。她指着盲盒道：“那你看你这次管不管用吧。” 陈风扬跟她在店门口停下来，一起拆盲盒。 一共九个款式，八个都很好看。更何况刚才摆在那的有十好几个盒子，陈风扬就是只是随便抽了一个—— 然后一打开，眼前是熟悉的几条章鱼腿。 他们俩用一个姿势面对面低头看盒子里面，半天，江如鸣才抬头对他道：“是不是你这次没念《心经》的缘故？” 陈风扬低着头，挺大个个子看上去竟然有点委屈巴巴的。 他把盲盒扔进塑料袋里，忽然弓背将脑袋搁在了江如鸣的肩膀上。 “什么啊……我手黑……” 江如鸣一时之间被他脑袋砸得差点没站住。陈风扬的肩膀挡住了她的下半张脸，她勉强从下面伸出两只手，好奇地比量了一下陈风扬的头。 陈风扬动了动，盯着她的耳朵问道：“你摸我头干嘛？” 江如鸣：“我看看你脑袋是不是比较大，不然怎么你帽子我都戴不了？” 陈风扬立刻笑着反驳道：“谁脑袋大了！” 他凑过来，稍稍屈腿，将自己的头和江如鸣的头挨在一起放在一个高度，然后用手比量了一下两个人的头围。 “这……没差多少好吧？” 江如鸣不服气地重新比量了一下，“哪儿没差多少啊？你看看，你就是比我头大嘛！” 陈风扬抓着她比量头围的手腕硬生生按了下去，紧紧贴在身体两侧。 “没有！根本没差！” 江如鸣笑道：“你就不承认！” 陈风扬神态自然地摇头，“不大不大。来，站好，向右转，嗯……齐步走，好嘞。” 他推着江如鸣的肩膀调整方向，等到江如鸣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她竟然又回到了那家精品店。 她无奈道：“你还没放弃啊？” 陈风扬道：“当然了！我手黑不要紧，我不是……” 他忽然顿了一下，像是不太习惯这个称呼，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我不是还有女朋友呢嘛。” 他笑着盯着江如鸣的侧脸，“你……挑一个吧。你挑哪个我买哪个。” 江如鸣扭头问他：“这么执着呀？” 陈风扬闭着眼睛点点头，“你挑，我看都不看，省得破坏你运气。” 这一次，他们俩都来不及走出店门就把盲盒拆了。 江如鸣抽出盒子里那张印着圆头圆脑小蜘蛛的介绍卡片对陈风扬感慨道：“你是真的手黑啊……” 陈风扬将小蜘蛛拿出来看了又看，忽然自己乐了。 江如鸣不解道：“手黑也开心啊？” 陈风扬将小蜘蛛装好，笑道：“有句话说，上帝给你关上了一扇门，就会给你打开一扇窗。” 江如鸣问：“所以？” 陈风扬一手拎着刚才两个人买得东西，一手慢慢地碰了碰江如鸣垂在身侧的手背，观察着她的表情，然后……慢慢牵了上去，十指相扣。 “所以……我是个倒霉蛋，我女朋友就是小福星啊。” 他在底下捏了捏江如鸣的手掌，小声对她道：“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 江如鸣想了想，学着他的样子也捏了捏他的手掌。 “好啊。” 陈风扬忽然攥紧了她的手，但她正拉着陈风扬往前跑，所以没在意这个小细节。 他们也没什么目的，就是看哪里有趣就去哪里看看。 逛小饰品店的时候，江如鸣看见琳琅满目的项链耳坠，还在想陈风扬会不会特别喜欢这个区域。结果一回头，陈风扬就忽然在她头顶戴了一个刚从货架上拿的帽子。 她眼睛向上动，只看到了一点帽檐的边。 “这是什么啊？” 她立即跑到镜子前，身后只能听见陈风扬的笑声。 “别摘别摘！” 江如鸣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带着一顶小樱的黄帽子，看上去有点像导游又有点像春游的小学生。 她郁闷地刚要摘下来，陈风扬就凑过来抓住她乱动的手。 “别摘嘛，你看，好可爱的。” 他看着镜子里的江如鸣，眼睛亮亮的，“买一个吗？” 江如鸣趁他不备直接将帽子摘下来反手扣在他头上。 “给你买！” 她看着陈风扬头顶两个帽子的样子，满意地笑了。 陈风扬正在摘掉黄帽子，江如鸣就一低头从他胳膊底下跑掉了，跑到了文创专区。 那里有很多手帐、同人周边、漫画以及文具，江如鸣一个一个观看着，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ip周边。 “哇！” 她将那张小海报拿在手里，身后陈风扬跟过来问道：“怎么了？” 江如鸣把海报举给他看：“是《神兵小将》诶！我超爱这个的！” 陈风扬站在她身后跟着一起看，“我小时候也看过。” 江如鸣点点头，“好像咱们这个年纪小时候多少都看过。上次我跟齐鹤去借书的时候，他也说小时候看过。” 她只是随口一提，但陈风扬却忽然疑惑地问道：“齐……鹤？” “他是谁啊？” 第92章 不要 江如鸣一顿。她梦见过的人太多，一时之间不太能分得清他们之中谁认识谁谁又不认识谁了，因此随口提了一嘴齐鹤。但……看情况陈风扬似乎是完全不认识齐鹤的。 她随口应付道：“一个学弟。” 陈风扬挑眉，慢悠悠道：“学……弟？啊，是，学弟啊。” 他不再说话了，也拿了张《神兵小将》的海报在那看。 江如鸣虽然挺喜欢这些东西的，但这种买来收藏用的东西得在现实中买，因此放下海报怼了怼他道：“走吧，咱们去别的地方？” 陈风扬摇摇头，“我再看会儿。” 江如鸣问：“看什么？” 他：“我好好欣赏欣赏你学弟的品味，多看一会儿感受一下，也提升一下我自己的品味。” 江如鸣一听这句话就不对劲，笑着拍了下他的胳膊，“感受什么呀？你跟南宫问天长一个样，有什么可看的？” 第129章 陈风扬“啧”了一声，解释道：“我这个是渐变蓝，不一样的。” 他还在自己说着，江如鸣却已经往外走了。陈风扬见状只能放下海报跟上，一边走一边低头问她：“你那个学弟……多大啊？有对象吗？长得怎么样？你们怎么认识的？” 江如鸣忽然停住，回头没好气地问他：“怎么？你看上他啦？” 陈风扬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我是直男！” 江如鸣继续往前走。 “那你问那么详细干嘛？” 陈风扬：“我——” 他斜觑着江如鸣，背后用手捅了捅她的腰窝，似笑非笑道：“你说呢？你说我问他干嘛？” 江如鸣扒拉开他的手，避重就轻道：“我说，你是闲的。” 陈风扬笑着追上去，低声道：“是，我是闲的。那你呢？你是不是故意使坏？逗我是吧？” 江如鸣头一扭，“才没有。” 他们俩一齐往前走，走到最开始江如鸣看到的那家甜品店的时候，陈风扬忽然拉了拉她的手。 “想吃小蛋糕吗？” 江如鸣不太爱吃奶油味儿很重的东西，她本来想要摇头，但一打眼看过去，在透明的柜台里看到了一排看上去很可口的面包，表面带着油光，夹着培根和香肠。 她转变了主意，点点头道：“走吧。” 甜品店里一股甜到发腻的香味，偌大一个柜台里从左到右摆着各式各样的慕斯、挞、面包、甜甜圈、泡芙。 江如鸣还在挑面包，陈风扬却早已被那一排小蛋糕吸引住了目光。 她打开柜台，用夹子将自己想要的面包夹出来放进了一旁陈风扬手中的托盘里。只是她扭头看他认真挑选的样子，忽然记起，似乎在咖啡店的那个梦里，陈风扬的口味就是非常嗜甜的。 她问：“你爱吃这个啊？” 陈风扬“嗯”了很久，才从柜台里夹出泡芙来放进托盘里。 是草莓味儿的。 “这是我最喜欢的了，很甜的，你要不要尝尝？” 江如鸣其实不太吃奶油味儿很重的东西，但陈风扬端着托盘一副大力推荐的样子，她也有点好奇，是不是真的很好吃。 结完账之后，陈风扬一边走一边举着装着泡芙的小袋子，从袋子里挤出一颗来，递到江如鸣嘴边。 “尝尝吗？” 江如鸣低头看了看，只谨慎地咬了半口。顿时，一股甜腻的奶油味混合着草莓酱的味道就充斥了口腔。 她顿了一下，实话实说道：“还……行。” 没比一般的泡芙好吃到哪儿去，可能她真的不是这个东西的受众。 陈风扬“啊”了一声，“不好吃吗？” 他咬了一颗在嘴巴里，眯了眯眼睛。 “好甜啊……很好吃啊。” 江如鸣笑着故意对他道：“小孩子才这么爱吃甜的！” 陈风扬手里的泡芙尚且热着，甜味儿也就更加浓郁地从他手中飘出来。 “谁说的？我才不是小孩，我超酷的好吧？” “超酷？” 江如鸣忽然猝不及防地拧了一下他的腰窝。但他衣服太宽大了，江如鸣第一下没经验，拧的时候没找到准确的位置，只是碰了碰他的腰侧。 陈风扬一下停住了脚步，看着她道：“……干嘛？” 江如鸣一下没拧到肉，第二下又去拧。这一次她准确地找对了地方，掐到了他腰上的肉。只是手感出乎她意料地紧实，她差点没掐住。 陈风扬猛地朝旁边一躲，慌张地“啊”了一声，问道：“你干嘛啊……” 江如鸣笑着问他：“还酷吗？” 陈风扬垂眸盯着她，似笑非笑地没说话。 江如鸣又问了一遍：“说呀？酷、盖？” 她又要上手，陈风扬立即无措地笑着，用手左右晃动着去挡住江如鸣的手，嘴里断断续续道：“啊……不、不要，你别——” 他这副害怕的样子反而让江如鸣更加觉得有趣。她找准时机在他的腹部又掐了一下，掐得陈风扬“嘶”了一声立即抓住了她作乱的手。 她其实没怎么用力气，肯定不会这么疼，所以才疑惑道：“你这么怕痒吗？” 陈风扬低头看着她，眼神有点奇怪，嘴角勾起得很微妙。 他点头，“怕啊。” 江如鸣想要收回手，但陈风扬以为她又要做什么，立即抓着她的手求饶道：“别！真的不行了！别弄我了……求你了！” 他的手攥得很紧，声音也听起来可怜巴巴的。 江如鸣呆呆地看着他，忽然迟疑地开口：“你……” 陈风扬盯着她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凑近她低声问道：“我……我们是合法的情侣吧？” 江如鸣没说话。 他咬了咬下唇，期许地继续问：“那……都这样了，我……是可以亲亲你的吧？” 他用自己鸭舌帽的帽檐轻轻地磕了江如鸣的额头两下，问道：“可以吗？” 这一片周围并没有什么经过的人。江如鸣看着他一直没说话，陈风扬着急地问：“可不可以？就一下，求你了。” 她伸手捏了捏陈风扬一边耳侧的耳坠，忽然笑了一下。 “好吧，就一下。” 陈风扬在得到命令的瞬间就摘掉自己的帽子，将手里的购物袋扔在地上，捧着江如鸣的脸凑过来亲了一下。 只是轻轻地贴了一下。江如鸣睁开眼的时候发现陈风扬紧张得眼睫毛都在颤抖，只是一下就缩回去了。 她怎么也比陈风扬的经验多一些，因此很有底气地嘲笑他：“怎么吓成这样？” 陈风扬睁开眼睛，满面通红。 “……不许笑我。” 江如鸣还没再次开口说话，他就又低声道：“刚才不算，再一下……” 但这一次……他也没好到哪里去，两秒不到就退回去了，整个人弯下背来将头埋在江如鸣肩膀上。 良久，他才闷闷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江如鸣看他的样子觉得很好笑，回答道：“嗯，你问。” 陈风扬：“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江如鸣点点头，“谈过呀。” 陈风扬头埋得更深了。 “那……我是不是……” 他说话吞吞吐吐的，江如鸣没听清，问道：“什么？” 陈风扬顿了一下，才把问题问全：“那我是不是……表现得比较差的那种？你肯定……都有经验了。” 他自己闷头想了想，才抬头小声问她：“你会不会嫌弃我不太会这些？” 江如鸣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这个问题，一时间只觉得好笑。 陈风扬见她笑了，心里更没底。 他道：“……我会学的。” 江如鸣一边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两只耳朵。 于是陈风扬就感受到下巴上传来非常非常短暂的一点触感。 很柔软。 “没嫌弃你。” 陈风扬呆呆地看着她，听见她道：“下次就会好了。” 他问：“下次？” “下次……”他喃喃低语，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连串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你多大了？你是学什么的？你电话号多少？你平常在学校里爱去哪儿呆着啊？” 第130章 江如鸣想起咖啡店那个梦，摇摇头道：“你以后就知道了。” 陈风扬不解道：“什么以后？不要以后啊……”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下去，连江如鸣的脸都看不清了。 “等——” 陈风扬的话还没说完，梦，就结束了。 第93章 白雪公主 清晨，江如鸣背着书包叼着早餐奶赶去上课。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可是她并没有看新消息，而是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时不时还会跑两步赶时间。 这不仅是因为距离她第一节 课上课的时间只有不到十分钟了，更是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回复手机里的两个人。 两个都在问她要不要去看同一场演唱会的人。 她昨天只是顺手把齐鹤发来的演唱会海报转发给了陈风扬，没想到陈风扬真的以为她想去，直白的邀请就列在聊天框里。 她是个不爱在与人打交道这件事情上花精力和心思的人，体面地拒绝某个人对她来说是一项需要花很多脑细胞的负担。这个负担让她感到烦躁，烦躁到“看演唱会”这一整件事情都跟着被打上了一层“麻烦”的标签，没了最开始吸引她的乐趣。 她在上课的间隙低头看着手机，打了字又删，最终顺着心里的想法给陈风扬发送道：“抱歉，我下个月可能不是很有空，你想去看演唱会的话还是只计划自己吧，我应该没办法去的。” 江如鸣在发送前阅读了好几遍，觉得这已经是她能想到最体面的说法了。 她按了发送键，然后又长按这段话复制给了齐鹤。 她发的消息是复制自己的，他们俩回复的消息虽然来自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但竟然也像是复制的一样。 陈风扬：“这样吗？没关系，我先抢票，到时候你真的抽不出时间再告诉我，好吗？” 齐鹤：“没事的啊姐姐，不着急，还有一个月，姐姐有没有空到时候再说嘛。” 江如鸣看着并排两条内容极为相似的消息，轻轻地叹了口气，脑子里竟然还能想着，他俩人不怎么认识，在某方面倒是怪默契的。 她们宿舍之前做的那个社会实践项目，已经在前两天成功立项。大家一起做的ppt，许寒山一个人上去拿着ppt答辩。 由于分工不同，所以他没参与太多检索的工作，但神奇的是他竟然就那样拿着一份带批注的word和一份ppt愣是无中生有地编了好些东西出来。明明立项组老师问的问题他们完全没准备，可是许寒山胡说八道的时候那表情也自信地像是在ted演讲。 不得不说，会胡说八道也算是一种天分。 立项之后，他们除了可以参与创新活动拿实践学分，还可以拿着同一个题目申报另一个名目不同的寒假实践项目。这是他们专业的传统做法，后者进度依赖于前者进度，区别在于前者要结项是真的要做出点成果的，但后者混个名头就行。 因此，有一些大一的新生会找关系好的学姐学长，在后一种项目申报中混个名头，轻松拿半个学分。学姐学长也乐得找几个做低级检索和数据劳工的帮手，所以两相便宜。 他们的项目组需要三个大一的学妹学弟。何燕然带了一个她熟悉的学妹进来，许寒山也带了一个学弟进来，最后一个位置…… 给了齐鹤。 何燕然给自己认识的所有为人算是靠谱的学妹学弟都发了消息问要不要过来，齐鹤是第一个回复说要的。 之后其他的学妹学弟都陆续回复了消息，有的来有的拒绝。他们一起筛选了一下，权衡之下还是选了齐鹤。 其他人都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只有许寒山在听到齐鹤的名字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 他暗中怼了怼江如鸣的胳膊，小声跟她咬耳朵道：“广州塔？” 江如鸣也小声跟他道：“……别瞎起外号。” 许寒山又问：“你们都跟他很熟吗？他什么来历啊？” 江如鸣：“还行吧。不过你这是什么问题呀？又不是孙悟空，哪有什么来历？” 许寒山似乎还想问什么，但最终闭上了嘴，自己坐在椅子上扶着下巴深思，罕见地露出了一点严肃感。 齐鹤不说能力有多强，至少听话是真听话，留下去的任务总是第一个完成的，而且质量过关。因此他很快就赢得了组里那些跟他不熟悉的人的好感。 由于分给他们的任务比较简单，所以别的学妹学弟都是网上交流，没有线下见面的必要。但齐鹤总是抽时间跟着来线下讨论，还真的会参与。 这其实吃力不讨好，因为他就是混暑假实践的半个学分的，深度参与研讨对他没什么好处，因为申报的创新活动怎么都不会加他的名字，这反而浪费他的时间。 所以白琬宜有时候会好心提醒他：“学弟不用这么拼，这……我们都不好意思了，都没付你工资啊。” 齐鹤却笑着摇摇头，“没关系啊，我就是来学习一下的。我比较菜，也没什么经验，如果真的能帮到学姐学长们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他说得大家更不好意思了，只有许寒山一个人盯着他不说话。 “这不是广州塔。” 江如鸣忽然听到许寒山在旁边悠悠说道。 她扭过头去，问道：“啊？你说什么呢？” 许寒山凑近她，小声道：“这小学弟哪儿是广州塔？这…… “——整个一白雪公主啊。” 江如鸣不解地眨眨眼，“什么白雪公主？你说什么呢？” 她看了看认真倾听其他人发言的齐鹤，真心实意道：“学弟人真挺好的，干活又不抱怨，态度不错的。” 许寒山听完她的话挑眉看着她，看了半天一句话也不说。 江如鸣被他看得满心疑惑，问道：“怎么了？” 许寒山：“你看，确实是白雪公主吧？靠纯洁善良就拿下你了。” 他摇头叹道：“可怜的汤姆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江如鸣用笔头敲了一下他的太阳穴，“赶紧干活吧杰瑞。” 许寒山别有意味地抿嘴笑着，将注意力放回自己的电脑屏幕上。 “行，咱俩天天逗狗跑酷抢奶酪吃，白雪公主在隔壁童话里用单纯和爱感化世界。和谐，就该这么和谐。” 他审视着齐鹤，表情似笑非笑。 第94章 猫猫 周末的时候，齐鹤说有一份教务老师手写签字的资料要交给江如鸣。她白天忙得没空，于是就让齐鹤晚上送到她宿舍楼下，她自己去取。 她在聊天消息里叫齐鹤放门口的石阶上用石头压住就行，她到时候自己拿走。但等她穿着厚厚的鲨鱼毛绒连体睡衣下楼，预备找地上的石头的时候，却一打眼看见了女生宿舍门口显得非常扎眼的两个男生。 两个。 江如鸣眨了眨眼。 齐鹤手里拿着什么资料，正弯腰在旁边的草丛里找些什么。而他的身后不远处，背对着女生宿舍大门口站着的男生似乎是…… 陆天明。 江如鸣还没来得及思考陆天明怎么会跟来这里，齐鹤就敏锐地看见了她的身影。 第131章 他站起来，看见江如鸣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像是忍不住了一样笑了出来。 江如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睡衣，无声地闭了闭眼睛。 齐鹤远远站在宿舍门外，冲江如鸣喊道：“姐姐！” 江如鸣走过去，就听他道：“姐姐下来好早啊……我还找石头呢，没找到。” 他将手里的资料递给江如鸣，“给，教务老师说叫学姐学长们都签了字再交回去。这周五之前就要交哦，姐姐别忘了。” 江如鸣记了下来，接资料的时候却看见了自己伸出去的两只毛茸茸的鲨鱼鱼翅。 她：“……” 她镇定地双手巧妙地将纸张抱在怀里，一抬头却越过齐鹤的身体，一下子与不远处的陆天明对上了视线。 他侧身站在不远处，似乎是在等齐鹤，但眼神又没看齐鹤。 江如鸣之前见到他的时候还不觉得怎样，但现在……她知道陆天明一定也在梦里梦见过什么，因此很快移开了视线。 “那周五我自己去交吧，谢谢你啦。” 齐鹤点头，“都可以的，姐姐有空就可以自己去，不想去的话随时喊我，我去给姐姐跑腿。” 他完成了任务，跟江如鸣说了“拜拜”就喊陆天明一起走了。 江如鸣当时说“自己去交”，但实际上周五的时候她临时又要补一份作业，挣扎了一下还是微信喊齐鹤，拜托他过来交一下材料。 齐鹤回消息的时候比往常慢了一点，江如鸣最开始没在意，见他虽然回复慢但还是一口答应了，就以为他现在是空闲的。 但坐在空教室里等了一会儿，她没等来过来拿材料的齐鹤，反而等到了…… 冲锋衣拉拉锁到最上头，小山一样堵在门口一言不发的陆天明。 她愣了一下，向他身后张望。陆天明看见她的动作，开口解释道：“齐鹤有事儿，让我来的。” 江如鸣没怎么在现实里跟陆天明说过话，梦里也很久没见过他了，因此乍听见他的声音还有些不习惯。但几秒钟之后，她就收起了一切不自然，转身把资料递了出去。 “哦……这样。那他跟你说了要做什么了吗？” 陆天明跟齐鹤差不多高，但是身材要比齐鹤更壮实，所以近距离看比齐鹤更加显得有压迫感。江如鸣下意识离他远了点，但离远了看他穿着冲锋衣的样子，又让她忍不住想起第一次在梦里看见他的时候，真是有点真假交织的奇妙感。 她心情有点复杂，陆天明却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张，张口似乎要说些什么，又犹豫了。 江如鸣听见他开口道：“没有。” 没有？ 江如鸣觉得有点奇怪，齐鹤拜托别人来帮他做事，却没有说清楚要做什么吗？ 她迟疑了一下，问道：“他没说？” 陆天明顿了一下，道：“他没说清楚。” 江如鸣见状道：“哦……那我说吧。很简单的，就是……这份纸质的文件要交到1721办公室刘老师那。你记得交的时候跟她确认一下我们这样填有没有什么问题就好啦！谢谢你！” 陆天明听完却问：“那要是有问题怎么办？” “啊？要是有问题的话……” 陆天明提议道：“这样吧，有问题的话我在那边随时联系你，你看行吗？” 江如鸣想了想，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哦好啊，麻烦你啦。” 陆天明自然地掏出手机，“好，那咱们加个微信吧，到时候有事我直接跟你说。” 江如鸣才想起他们还没加微信呢，连忙也掏出手机。 “哎呀，差点忘了……呐。” 他们扫了联系方式，江如鸣才笑着跟陆天明摆了摆手，着急回去补作业道：“今天真的麻烦你了，谢谢哦。” 陆天明看着她，忽然笑了一下。 “谢什么？” 刚才他一直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很收敛，听起来有点陌生。但这三个字上扬的语调终于让江如鸣感到了一丝熟悉。 她甚至以为下一秒陆天明就要像在那个她发烧的梦里一样认命又半死不活地跟她说：“不用谢，我活该的。” 她恍惚了一下，但陆天明并没有那么说。 他拿着纸张，也跟她摆了摆手，“拜拜？” 江如鸣连忙道：“拜。” 他走了之后很久，江如鸣才收到了他发来的微信消息。 “老师说填得可以，没什么问题。” 江如鸣回复了一个“谢谢”，又加了个小太阳的表情。 照常理来说这段对话就应该结束了。但陆天明又发来了新消息。 那是一个表情包，金黄色的一束阳光照在一条表情眯眯眼的大狗的脸上，配文字：“尸体都暖了。” 江如鸣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 熟悉的感觉回来了，陆天明确实是这样一个蛮有趣的人。她在关掉手机继续写作业之前最后点开了一下陆天明的头像，第一眼就看见了他最新的朋友圈。 那是……一只猫。 一只校园里很著名的小胖橘猫的照片。 江如鸣忽然回想起来，梦里的时候，陆天明好像就是很爱在朋友圈发猫的，简直跟晒娃一样。 只是因为看见了陆天明的朋友圈，所以江如鸣这两天总是忍不住去那只小橘经常出没的草丛边转悠，有时还真能让她看见刚吃完饭的小橘慢悠悠顺着墙根散步。小橘一般只会瞥她一眼，但不会care她，小下巴一扬就走掉了。 这些小猫尽管跟学生们常年生活在一起，但到底有一些野性难驯，不敢保证会不会用爪子抓伤人。一旦抓伤了人，这些小猫还能不能在这里继续生存就两说了。 因此江如鸣很谨慎地没有太靠近，只是在远处拍下了小橘肚子肥肥自己散步的样子，然后才离开。 周一的时候，她起得很早。这是她第一次周一早上上早八起得这么早，目的是赶在李闻疏到来之前把上一周缺课的假条交给助教。李闻疏别的都还好，上课是真严格，她怕他看见她交假条问她为什么请假。 她请假用的理由是身体不舒服。这种事儿本来是走个流程就能包过的，有导员签字就行，只要请假不频繁，没人追究真的假的，但要是非刨根问底问病假还是事假就糟糕了。 不过令她松了一口气的是，尽管一向踩点到的李闻疏今天莫名其妙来得很早，甚至正巧撞见了她弯腰给助教递假条，还隐约伸脖子看了一眼。但…… 他仍然没有多说什么。 江如鸣立刻夹着尾巴逃到了后排座位上，顺便给旁边的何燕然占了个位置——她早上没起来要晚到几分钟。 江如鸣已经见过了李闻疏的梦。梦里的李闻疏跟现实里的他完全不一样，有点…… 她想了想，找到了一个形容词。 有点可爱的。 她很难想象自己有一天会用这个词来形容李闻疏。但确实，他不在职业状态里，回归生活的时候确实是有点可爱的。老师这个职业大概由于职业特性所以上班的时候多少都要装一装，维持一下师道尊严的形象。以至于生活中他们像正常人松弛下来的时候，反差就显得非常大。 第132章 李闻疏仍然背着他那个旧旧的黑包，讲课的时候时不时就要推一下鼻梁上的近视镜。 无论在现实里见到他多少次，他都正常无比，完全没有被梦境影响。江如鸣心道年龄和阅历真的蛮重要的，比起齐鹤和陈风扬，李老师就明显没把梦里的事情当真的。 还是他比较理智。 江如鸣在心里评价了一下，然后照例低头掐了掐自己的大腿，避免自己太困了听李闻疏的声音直接被催眠睡过去。 下课去吃饭的路上，江如鸣又去看了看小猫。看完猫她一直在想，说不定毕业之后她可以领养一只学校里的流浪猫呢，她觉得这只小橘就不错，看上去不怕人。 她当时只是那么一想，完全没料到晚上睡觉之后，系统会在她的梦开始之前对她说—— “梦境开始。提示：伺候好您自己领回来的猫主子。” 第95章 我以为…… 系统的提示音消失了。 江如鸣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一颗圆咕隆咚的猫猫头。 她先是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正躺在沙发上，穿着宅家必备的大t-恤和抽绳大短裤，上半身上坐着一只沉甸甸的大橘猫。 等等—— 猫？ 江如鸣浑身的感官清晰起来之后，一股压迫气管的憋闷感就涌了上来。她下意识一动，橘猫就敏锐地发现自己的“坐垫”不太稳，肥胖但灵活地跳下去，一溜烟窜不见了。 江如鸣顺了顺气，抬眼一看四周，直接懵了一下。 熟悉的客厅，熟悉的厨房。 是……她之前在梦里到过的她跟李闻疏的“家”。 她站起来在客厅四处走了走，越看越确认自己没有认错，就是李闻疏家。 江如鸣迟疑了一下。 难道……她又梦到李闻疏了？ 可是这栋房子她转了一圈了，敢保证整个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根本没有李闻疏的影子。 但这么说其实也不严谨，因为…… 家里还有一只猫。 说到猫，江如鸣才想起刚才系统的提示。系统叫她“伺候好猫主子”。 所以……这个梦里只要照顾好小猫就算是完成任务可以醒来了？ 听起来确实有没有李闻疏都不影响。 既然他不在，江如鸣就也不纠结了。也许这栋房子只是系统内部固定建模之一呢？也许这个梦里本来就是没有李闻疏参与的。 既然要照顾小猫，那首先，她得先知道猫在哪，然后才能知道它需不需要按摩、顺毛、剪指甲、洗澡、掏耳朵。 她开始到处找刚才跑掉的橘猫。 只是在各个房间里都找了一遍之后，她奇怪地发现，哪里都没有橘猫的影子。她郁闷地在客厅中央站了好久，想要喊橘猫的名字，但又不知道它的名字。她只能试探性地喊了两句“咪咪”，话说出去却连个回声都听不到。 找了半天，倒把她自己给弄出了一头的汗。 她索性在冰箱里找到冰棍一边瘫在沙发上吃冰一边放空头脑发呆。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手机提示音。 她动作顿了一下，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一眼看到面前的茶几上摆着自己的手机。 她划开屏幕，看到了一条来自备注为“小孙同学”的消息。 “师娘，您看我俩！” 下面是一张两个人的自拍，两个年轻女孩头和头靠在一起，对着镜头作出鬼脸，手里端着些茶歇点心。 江如鸣放大了那张照片，因为照片上的其中一个女孩她看着很眼熟。她辨认了一下才记起来——之前梦到在李闻疏办公室的时候，那个倒霉挨训的女学生就是她。 是她？ 江如鸣看着她发来的“师娘”两个字，忍不住觉得有点异样的羞耻，因此赶紧关掉了手机。 这个梦里的一切都好像跟李闻疏有关，连人物关系都跟之前一样，唯独李闻疏本人一直都没有出现。 江如鸣还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她一边休息着吃冰棍，一边想着休息好了再继续找小猫。 结果她刚吃完冰棍站起来准备把木棍扔垃圾桶里，一瞬间，眼前的茶几、地板、垃圾桶就都模糊了下去。 她暗道不好。接着，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她就再次回到了梦境一开始。 胸口传来重物压迫的感觉。 她猛地睁开眼，一下子就对上了悠闲趴在自己身上的橘猫。 时间静止了一秒钟，江如鸣反应过来猛地伸手要把橘猫抱住，但猫的反应要比她快得多，见她要抱立刻爪下一蹬跳下沙发，扭着小屁股溜走了。 它爪子有点锋利，隔着衣服把江如鸣的肚子抓痛了。她低头捂了一下，结果抬头的时候，橘猫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嘶…… 她揉了揉肚子坐起来，不信邪地又在家里找了找，可无论是床上、床下、衣柜上、阳台上，完全没有半根猫毛的踪影。 邪门儿了。 江如鸣茫然地又坐在了沙发上。猫科动物都善于藏匿，硬找有点难，只有足够了解它们的人才知道它们平时喜欢待着的地方在哪。只是初来乍到的江如鸣还不了解这只猫平时的习性。 所以…… 她忽然灵光一现。 如果这是她和李闻疏的家，那么这只猫也一定是他们俩一起养的，那么…… 李闻疏一定知道小猫平时爱待在哪，喜欢做什么，什么时候喂饭什么时候梳毛什么时候喂零食。 她就说安排这么个场景应该不至于毫无用处，这果然是个提示！原来李闻疏的作用是个帮手。 只是她刚兴奋地想通这件事，下一秒就蔫了下来。 因为……李闻疏从头到尾一直没出现，她甚至都不确定这个梦里到底有没有他。 她赶紧拿起手机翻看自己的联系人。还好，她在聊天记录里随便翻了一下就看到了李闻疏的账号。 她还没来得及点进去，屏幕上另一条新消息就先跳到了顶端。 是“小孙同学”的新消息。 江如鸣想了想，还是点进去看了下小孙同学的聊天框，发现她发来的内容与上一次毫无差别，一句话一张照片。 但……如果这栋房子是提示，那这个忽然发来的消息应该也不会毫无用处。 江如鸣尝试着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她试对了，下一秒，小孙就回复道：“对了师娘，您今天还来接李老师吗？这地方有点难找，停车也不太好停。您要是来的话提前跟我们说一声，我们去接您。” 李闻疏原来在那。 江如鸣又看了看之前小孙发来的照片，发现那张照片的背景看上去就像是在什么办公楼的走廊。他们……估计是在开什么会议？ 她问：“哦，他……下班了吗？” 她只是随口一问，但……下一秒，小孙就以极快的速度打了好多字过来。 “早该下班了！师娘，我们都开了六个小时的会了，但是李老师……呃，一向敬业，到现在还在里边跟别的教授进行一些你来我往的学术性争论呢。这我们看了也觉得李老师太辛苦了，真是很不忍心！您看看……您要不要劝一劝？” 第133章 末尾，坠了一个看上去很乖巧很老实的微笑表情。 江如鸣读笑了，问：“是吗？” 小孙：“是啊！我都看出李老师有些累了。老师要劳逸结合啊！” 江如鸣看着她义正严辞的说辞都觉得好笑，又发了个笑脸过去。 这么扯了半天，小孙终于没词了，带着两个“哭哭”的表情直说道：“哎呀师娘，别逗我们了。都两点了，要说的早说完了，结果他们还在那儿吵架。我俩还没吃午饭呢，孩子真要饿死了。求求您，把李老师带回去吧。” 她本来就要找李闻疏的，因此刚要在聊天框打一个“好”字，就收到了小孙发来的视频。 她愣了一下，点开视频，第一眼……就看到了画面里的李闻疏。 她之前以为小孙说“李老师辛苦”是在耍嘴皮，但看了视频才知道，这不是夸张。李闻疏站在会议桌旁，低头看着手中的a4纸，衬衫领口似乎在他烦躁的时候早已经被乱七八糟地扯开了两颗用来透气的扣子。他的侧脸看上去有些疲惫，薄唇看上去也很干。 十几秒钟的视频里，他正在跟别的教授面对面吵架，江如鸣还真没见过他戾气这么重的样子，哪怕这是在学术争论。 半途中，似乎有人进来送刚打印好的资料。那是个女生，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喊了句“老师”。 江如鸣心里咯噔一下，因为这声儿跟她太像了，她差点以为这就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那个女生喊的是她自己的导师。但……画面里的李闻疏几乎一下子就停住了，猛地扭头去看她，只是在看完了之后又兀自垂下了头。 江如鸣看见他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包。下一秒，对面教授刚慢悠悠地说了一个字，李闻疏就忽然吃了火药一样打断他的话开始一顿输出，把人头发花白的教授呛得直愣神儿。 视频中止了。 江如鸣呆呆地看着屏幕。小孙的消息还在发：“师娘，您看，李老师真的需要休息了。” 她关掉了视频，向下滑了滑，找到李闻疏的账号，在聊天框里打过去三个字。 “回家吗？” 她以为李闻疏在开会，恐怕不会立即看到她的消息。但意外的是，几秒钟之后，她立即收到了李闻疏的回复。 “你谁？” 这回复倒是让江如鸣没想到。她刚才还对李闻疏有点心软，这下直接气笑了。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把自己的名字输入了进去。 这回，几秒钟都没有用，李闻疏立即回复了她。 “马上。” 一般来说，“马上”这两个字多少会带一点敷衍的意思，如果你在催别人去干什么事的时候，对方说“马上”大概就是他会很快去做但需要一点时间的意思。 但……江如鸣今天才知道，这两个字在李闻疏这里不是这样的。他说“马上”，就是没有一秒钟耽搁的意思。 所以，江如鸣才会在二十分钟后，忽然听见大门口的钥匙声响。 她连嘴里的冰棍都没咽完，那扇门就被人猛地拉开。 从二十公里以外赶回来的李闻疏正站在门口，手里拎着西装外套，肩上背着包，眼镜由于走得太急在鼻梁上稍微有些下滑。 江如鸣举着冰棍刚要说点什么，李闻疏就忽然毫无预兆地低头整个抱住了她。 完整的、温暖的、嵌合的拥抱方式，带着一点糊糊的咖啡香气。 她听见李闻疏的声音闷闷道：“老婆……我还以为今晚梦不到你了。” 李闻疏的臂膀看着清瘦，实则很有力，将她围得严严实实的。 “我想你，老婆。” 第96章 小白菜地里黄 二十公里，二十分钟。 江如鸣举着手里的冰棍避免化掉的糖水沾在李闻疏的衣服上，等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你……闯红灯回来的吗？” 李闻疏头埋在她的肩膀上，闻言，整个人都顿了一下。 他直起上半身，推了推眼镜道：“坐飞机回来的。” 江如鸣眨眨眼，笑着推了推他的肩膀。 “你有一点出汗了。” 李闻疏将外套和背包一齐挂在衣架上，仰头单手捋着头发长叹了口气。 “……我先去洗个澡。” 他低头很不放心地叮嘱江如鸣：“等我一会儿就行。” 他开车很快，就连洗澡也很快。几乎只用了五分钟，江如鸣就看见李闻疏头发湿漉漉地穿着浴衣出来了。 因为没戴眼镜，所以他的眼神显得稍微有点迷茫且无法聚焦。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准确地找到了沙发上江如鸣的位置，缓慢而一言不发地爬上沙发弓背抱住了她。 他肯定没怎么好好吹头发，带着干净水汽的短发有着浓重的洗发水的味道，不小心的话还会蹭在江如鸣的下巴上。 凉凉的，痒痒的。 江如鸣侧头躲了一下。 “你头发没吹干。” 李闻疏抬起头，却仍然压在她上方没有动，像是归巢的倦鸟，连扑楞一下翅膀都会觉得累。 “不吹了。” 他闷闷地笑了两下，忽然又故意用脑袋蹭了蹭她，凉得江如鸣缩脖子发出了怪叫。 “你干嘛！” 李闻疏身高腿长，这样蜷缩在沙发上其实很不舒服。但他依然弯着后背，跪在沙发上捞着江如鸣的腰抱在一起，在使完坏之后反而自己笑着笑着叹了口气。 “没有。” 他收紧了手臂，双手环住江如鸣的腰和后背。 “就是……想老婆了。”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江如鸣拨了拨他的头发，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躺在沙发上，一下又一下安抚他的耳朵。 梦中所设定的时间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这间客厅果然如江如鸣之前所想的一样，白天时透光效果非常好。暖色的阳光铺天盖地地洒在墙上、地板上，明亮得仿佛这个下午会就这么安逸地永远静止下去，永远也不会结束。 李闻疏的呼吸长而平稳。他一动不动地任由江如鸣摸他的耳朵，半天才道：“我好久没见到你了。” 江如鸣愣了一下。 如果这句话指的是在梦中，那么确实，距离江如鸣上一次梦到跟李闻疏一起下班回家那次，已经过去很久了；如果这句话指的是在现实里，那么……确实，江如鸣请了一次课的假。他们只有这么一丁点的交集，只要江如鸣不去上课，他们就没有任何见面的机会。 江如鸣沉默下来。 接着，她感觉到李闻疏动了动。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李闻疏已揽着她让她侧坐在他大腿上，自己则垂首将头靠在她肩膀上。 明明是李闻疏在抱着她，可他却反而是姿态脆弱的那一个。 “老婆。” 他唤了一声。江如鸣已经逐渐对这个称呼习惯了，因此只是停顿了一下就“嗯”了一声。 但接下来李闻疏什么都没说。过了一会儿，他又喊了声：“老婆。” 江如鸣问：“干嘛呀？” 李闻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他的唇色很深，唇形偏薄，这也就导致因为疲惫干涸而出现的干裂和死皮十分明显，哪怕刚洗过澡也遮掩不住。 第134章 “我好累啊。” 他吐了口浊气，带着灼热的温度。 “我太累了，老婆。我那么累那么烦，天天跟傻逼当同事，给领导擦屁股，回家了还是一个人。老婆……老婆……我天天做梦都梦不见你，我做梦都梦不见！” 说到这儿，李闻疏似乎太激动了，话语停了一下。 半天，他才咬着牙从牙缝里很轻很低地挤出一个字：“操。” 他的头埋得更深了。 “我平常见不着，晚上也梦不着，有我这样的吗？老婆，我犯天条了吗？我把玉帝的胡子拔下来当鞋带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怨气，但江如鸣还是很不地道地听笑了。 李闻疏问她：“笑什么？还笑？你故意的是不是？嗯？知道我白天看见你也不敢干什么，就故意躲着晚上也让我见不着？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他去捉江如鸣痒痒肉的位置，明知不是这样还是要黑白颠倒道：“怎么这么坏啊？坏透了，老婆。” 江如鸣很怕痒，扭着腰躲开了。她不想回应有关李闻疏嘴里“梦”的任何事情，所以只是装傻，笑着道：“你烦死了！别动！” 李闻疏的手背被她拍了一下。他表情没什么变化，毫不心虚道：“别动？别动什么？我没戴眼镜，看不清动哪儿了。来，你说说，我动哪儿了？” 他一动大腿，江如鸣就坐不稳。 她只好扶住他的肩膀，“那你戴眼镜啊。” 李闻疏：“不戴。” 江如鸣笑问：“为什么？” 他摇摇头，“不戴。” 江如鸣指责他：“那你就是故意的！” 李闻疏又颠了一下大腿，江如鸣整个人跟着颠了一下。 “可以是。” 李闻疏轻飘飘地从嘴唇里飘出三个字。 江如鸣去拧他的鼻子。 “还……还老婆呢！有你这么不听老婆话的吗？一点也不合格。” 李闻疏扭头躲过她的手，认真道：“你天天让我梦见你，我比狗都听话。” 江如鸣忽略掉前半句话。只是在听到“狗”这个字眼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主要任务。 她一拍脑门儿，“哎呀，对了！小橘！” 李闻疏：“小橘？” 江如鸣一下子从他腿上跳下来，“我还没找到小橘呢！” 李闻疏思考了一下，“你说猫啊？” 江如鸣有点惊讶 ，回头问他：“你知道啊。” 她以为李闻疏也是跟她一样刚开始做梦，没想到他竟然知道家里有猫的事。 李闻疏坐起来，“我怎么不知道？我天天喂着的。” 江如鸣疑惑：“天天？什么时候的天天？” 李闻疏：“你不在的时候呗。” 他随口回应了一句，站起来就往卧室走。江如鸣看着他进了卧室，与自己只相隔着一扇开了一半的门，喊他问道：“你去干嘛呀？” 李闻疏背对着她，忽然开始解浴衣。 江如鸣僵住了。 “换衣服啊。” 他没回头，但江如鸣还是立刻别过脸去，盯着电视柜下的抽屉看。 其实那开了一半的门足以遮挡住了，但江如鸣还是坚定地背对着卧室，一动不动地盯着抽屉，仿佛自己不看着那抽屉会自己长腿跑了一样。 虽然抽屉不会真的长—— 江如鸣脑子里纷乱的想法一滞，因为……她觉得自己好像眼花了。那抽屉后边的缝隙里仿佛真的出现了几条黄色的、长毛的腿。 她先是被吓得“啊”了一声，半秒之后才反应过来里就冲过去趴在地上往电视柜的缝隙里边看。 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李闻疏似乎是听见了她的声音，在她身后问：“怎么了？” 江如鸣：“我看见猫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瞥了李闻疏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他出来得太急，全身就穿了条裤子，皮带都没扣上敞开着耷拉在身前，上衣根本没来得及穿。 嘴里的声音迟滞了一秒，江如鸣面不改色地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抽屉上，继续道：“……小猫好像躲在抽屉后边。” 李闻疏一边扣皮带一边走过来也蹲在地上，看了一会儿，就兀自站起来朝厨房走去。 江如鸣也爬起来，问他：“干嘛呀？” 李闻疏的后背宽阔光洁，这样对比之下才显得腰很细。 他自如地走到冰箱边，从里边拿出一罐带着水汽的可乐，偏头问江如鸣：“喝可乐吗？” 江如鸣想了想，“喝不喝的吧……咱们先把小猫弄出来呗。” 李闻疏笑了一下，一边走一边拎着可乐罐，食指巧妙地向内一扣，就单手打开了可乐拉环。 顿时，易拉罐开封的声音混合着可乐气泡的声音就迸发了出来。 江如鸣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秒，耳边接二连三地传来了清晰而急促的“喵喵”声。 她愣住了，一转身就看见从电视柜后边漆黑狭窄的缝隙中灵巧地钻出一只橘黄色的小胖子和一只纯白色的小胖子。 胖得让人怀疑它们俩是怎么把自己压扁成平面钻进去的。 两只小猫迅速聚集到李闻疏脚边，对着他的裤腿蹭来蹭去地叫唤着，仰头乌溜溜地盯着他手中的可乐。 这个时候，江如鸣才想起来，这个可乐易拉罐开罐的声音，与猫罐头开罐的声音非常之像。 李闻疏稳稳当当地拎着可乐，看都没看脚边的两只小胖子，弯腰将可乐递到了江如鸣嘴边。 “来，张嘴。” 江如鸣捧过可乐来爽快地喝了一大口，喝完看着眼前李闻疏的脸笑了出来。 “你骗小猫！你才是坏人！” 一黄一白两只小胖子还不死心地跟在李闻疏脚边。他直起身来扶着腰低头看着它们俩。 “它俩减肥呢，不吃罐头，听个响儿过个瘾得了。” 江如鸣蹲下来抱着膝盖伸手去摸小猫。 手掌传来柔顺光滑的触感。捏上小脸，脸是肉嘟嘟的；捏上肚子，肚子也圆滚滚的。 她挪了挪脚步，凑近了一点，趁小橘忙着抓李闻疏的裤脚，低头响亮地亲在了小橘的脑门上。 “嘿嘿。” 她刚亲完，还在双手捏小橘的脸，下一秒，小橘就被另一双大手掐着肋下挪到了一边。 李闻疏替代了小橘的位置，低头看着她。 “半天了，我都没亲上，先亲上猫了啊？” 江如鸣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胸膛鼓起的弧度，因此立即站了起来，解释道：“我看它们俩眼角都有泪痕了，得擦一擦。还有……还有小白得洗澡了，它毛都有点黄了。对了，它们俩要不要剪指甲呀，我刚——” 她还在绞尽脑汁想着能为小猫干点什么，但李闻疏就那么背着个手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等她自己说不下去了，才悠悠开口：“说完了？” 江如鸣迟疑地点点头。 李闻疏也点点头，“行，说完了能亲了吧？” 江如鸣笑了，推他的脸，“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李闻疏：“没戴眼镜，听不清。” 他低头像是斗牛一样用脑门拱江如鸣的脑门。江如鸣被顶得后仰，又被他拦着腰扶正。 第135章 “一下，快点，老婆。” 江如鸣还没说话，地上被冷落了半天的小猫先说话了。 小橘不满地仰脸冲李闻疏喵喵叫，小白则在不远处跳上了茶几四处嗅闻。 江如鸣问：“它们是不是饿了？” 李闻疏：“一会儿给开饭。” 他手掌托住江如鸣的脸，结果就在这时，旁边忽然传来稀里哗啦的一阵杂响。 他们俩一齐扭头去看，就见小白甩了甩脑袋，低头去咬桌上的半块饼干，旁边的地上是被它刚拱掉的一地零食。原本放在茶几上装零食的小筐此时也倒扣在地上。 李闻疏见状闭着眼咬了咬腮。 江如鸣迟疑道：“这……” “没事儿，小事儿。” 李闻疏深呼吸了一口，只好停下来去给小猫收拾残局。他往茶几那边走，小橘也跟着他一起走，一边走一边叫；小白叼着饼干，一边啃一边叫。 小橘一脚踩在掉在地上的零食袋上，又踩碎了一块饼干；小白在茶几上咬碎了一片的饼干渣。 李闻疏扶着腰，认命地喊道：“别叫了别叫了，你爹来了。” 他弯腰，熟练地捏住了小白的后脖颈，低头对它道：“来，逆子，给爸爸松嘴。” 小猫不能吃太多人吃的东西，所以李闻疏直接伸手把它嘴里没吃完的半块饼干揪出来，反手扔进垃圾桶。 江如鸣在原地悠哉地看他一手一只，夹着两只猫全送到了喂食器旁边，然后熟练地弯腰收拾小猫弄出来的残局。 她觉得这场面有点好笑，笑着笑着又想起一个问题。 她问：“对了，猫咪们叫什么名呀？” 她一直小橘、小白地叫，但它们俩应该有自己的名字的。 于是，下一秒，她就听见李闻疏闻言指着正在相互顶撞抢饭吃的小猫道： “一个叫小白菜，一个叫地里黄。” 江如鸣：“？” 李闻疏慢悠悠地转头看向她，问：“怎么了，不好听吗？多好听啊。” 第97章 得过且过 江如鸣看着埋头苦吃的两个圆脑袋瓜，心里不由得想—— 它俩要是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名字，不知道会不会愁得饭也吃不下。 小猫吃饭是没有固定的时间点的，它俩也不是真的饿了，就是单纯地嘴馋。所以尝了几口猫粮后，它俩就无趣地左看看右看看，竖着尾巴走开了。 李闻疏用纸巾将茶几上的碎饼干渣碾起来扔掉，又把一地的零食袋一一捡起来装回小筐里。就在他弯腰捡东西的时候，小白菜在客厅里早已转了一圈，回来灵巧地跃上了沙发，又从沙发灵巧地跃上了李闻疏弯下去的后背上。 “啊！” 突如其来的重量让李闻疏闷哼一声。他反手扶住了一点点爬上他肩膀的小肥猫，慢慢站起来，手指挠了挠它的双下巴道：“真沉呐，压死你爹了——啧，别抓！” 他肩膀上顶着猫，没穿上衣的赤裸皮肤一点也遭不住猫爪子的抓挠，很快就留下红红的印子。 李闻疏痛得长长地“嘶”了一声，反手捏着猫爪子把它抬了下去。 江如鸣终于看不下去了，过去将小猫抱在怀里。 李闻疏扭头检查自己的肩膀，看到那里的皮肤被长长的猫爪勾出了血丝。 江如鸣挠了挠白猫的下巴，小猫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李闻疏指着肩膀对猫道：“你看你挠的，谁家好小孩这么挠人？” 江如鸣检查了一下小猫的爪子，建议道：“该给它剪指甲了。” 她抱着猫坐在沙发上。李闻疏转身拿酒精棉随意地给自己肩膀擦了两下，然后才顺手戴上眼镜，拎着宠物剪指甲刀回来，拎拎裤腿半蹲在江如鸣面前。 他朝猫招了招手，“来，手给爸爸伸出来。” 圆滚滚的一只猫爪子被江如鸣捏着伸出去，李闻疏十分熟练地捏出它的指甲，避开肉的位置，将长成弯月形的指甲“咔嚓”一声剪掉。 但猫是不喜欢被束缚住的，因此只是剪了第一下，它就不耐烦地开始在江如鸣怀里挣扎。 “别动，你小子——” 李闻疏想要抓它的爪子，结果反而被它一脚踹在脸上，眼镜都踹歪了一点。 “嘶——” 李闻疏扶着眼镜，又咬了咬舌尖。 江如鸣笑着看着他皱着眉头还不得不承接着小猫乱七八糟的蹬踹的样子，忽然好奇地闲聊着问了句：“李闻疏，你很喜欢猫吗？” 李闻疏正在认真地给猫咪剪指甲，闻言随口应道：“怎么了？” 江如鸣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猫，“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喜欢猫吗？” 李闻疏停了下来，扶着膝盖想了想，“挺喜欢的吧。” 江如鸣问：“为什么？因为长得可爱呀？” 李闻疏挑了挑眉，“可以这么说。” 他肩膀上还带着浅浅的几道血痕。不过他的肤色不算是很白皙，反而微微带着蜜色，因此血痕看起来倒不是很吓人。 “除了这个呢？还有别的原因吗？” 李闻疏抬眸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一下，问：“如果我说只有这一个原因，会不会让你觉得太过肤浅？” 江如鸣的手一下一下安抚着怀里的猫。 “肤浅？嗯……还好吧。” “‘还好’，就是‘确实，有点肤浅’的意思。” 他非常直接地戳穿了江如鸣话里委婉的掩饰。他换了个姿势蹲着，一边剪指甲一边慢慢道：“我看过一个有意思的说法。说，人之所以在众多生物之中唯独非常钟爱猫，以至于哪怕驯养不了也要硬养在家里，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猫的长相。” “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巴……不会说话只会发出幼态的声音，大小正和婴儿类似，而且永远不会长大、永远保持这个‘类婴儿’的状态。这与人类基因里的审美偏好高度契合，所以哪怕无法驯化也格外受到人类的欢迎，甚至堪比被完全驯化至忠诚的犬类。” 他坦荡地承认：“我的亲身体验——这个说法有点道理。” 江如鸣笑了，举起小猫的爪子晃了晃。 “我听过这个说法诶！我也觉得有道理。但是——” 她看着李闻疏，踌躇着道：“可能是我想的有点偏吧，我觉得……这有点残酷。” 李闻疏已经动作非常快地剪好了指甲，小白菜一得到自由就迅速跳开了，甩了甩脑袋去喝水。 “残酷？” 李闻疏去检查它们的感应式喂食器和喂水器需不需要补货，语气随意地问道：“为什么这么觉得？” 江如鸣支着下巴，慢慢地整理自己的想法。 “哎呀……我就是，胡思乱想的。我随便说说，你不用当真。” 李闻疏笑了下，“行，你说。” 江如鸣：“如果我们对小猫的爱，就来源于生物基因控制下的审美偏好，那……那些可能长得不是很符合我们偏好的小猫呢？也许一只圆滚滚的金渐层不小心走丢了会很快有人捡到领养，但一只不那么圆不那么可爱的田园猫走丢了，可能很久都没人领养。” 她用手比划着，试图传达自己的意思，“就是……你明白吗？不仅仅是小猫之间。比如一头牛不小心撞洒了你的水杯，你可能就气疯了；但是一只小猫撞洒了你的水杯，你可能一笑而过。同样的损害，会有不同的效果。但事实上，牛的性格比猫猫温柔得多，比狗狗还适合当宠物，只是它长得没那么好看——” 第136章 她说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郁闷地叹了口气。 “……我自己也是被‘审美偏好’控制的人之一，所以我才格外觉得……这种爱的来源挺叫人心寒的。” 李闻疏半天没说话，直到江如鸣说完，才笑着评价了句：“行啊，都悟到禅意了。” 江如鸣懵了，问：“禅意？什么禅意？” 李闻疏给小猫们准备好水和粮，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喉间的喉结非常明显。 他懒洋洋地侧过头来看着江如鸣，“‘众生平等’，还不是悟禅吗？” 江如鸣：“啊……我才没有讲那么深的东西，我就是随便说说的呀。” 李闻疏仿佛吃饱后卧伏在太阳下的狮子，整个人都懒得动，只有手指一下一下绕着江如鸣的鬓发玩。 “那你想听听我的想法吗？” 午后漫长的时光无从打发，只能消磨在漫无目的的闲聊之中。江如鸣抱着沙发上的靠垫，也学着他的样子仰躺在沙发上。 “好呀，你说呗。” 李闻疏揽过了她的肩膀，一边用手指抚摸她衣服布料上的褶皱，一边慢慢道：“所谓‘喜好’，只要参杂主观，就一定是不公平的。‘众生平等’某种程度上试图打破这种主观偏好，想要实现’外物的存在不必以我的利益为前提而有意义’。这很伟大，但显而易见，这也是做不到的。” 他摇了摇头，“这违背人类生存、繁衍的天性，注定无果。这大概是人类天生的局限性，所以，既然我们是其中一员，那么接受这个事实、接受自己的天性本就如此，就好了。” 江如鸣上过他很多次课，因此每当他开始这样娓娓道来的时候，都会让她很有熟悉的感觉。 她忽然笑了一下，用手指点了点他暴露出来的喉结。 “你在上课吗？李老师？” 李闻疏立即抬头，捉住她的手道：“……上课？你问我我才说的，我最烦上课了。” 江如鸣惊奇地问：“真的呀？老师也烦上课呀？” 李闻疏思考了一下，笑道：“有时候不太烦。” “什么时候？” 李闻疏：“很难说。比如……我感觉到有年轻的学生真的被我影响到，或者有学生真的从我这儿学会了点什么的时候。当然，抄论文和找借口逃课的时候不算。” 他摇头叹气。江如鸣笑道：“听起来可真是个好老师。” 李闻疏瞥她一眼，“听着不像好话。” 江如鸣重重地点头：“是好话呀！” 李闻疏揽过她的肩膀，逼问道：“真的？” 江如鸣憋着笑点头。 “真的。” 李闻疏点点头，“这还行。” 江如鸣打趣他：“你不是以前常说，‘拍马屁在你这儿不好使’的吗？怎么，我们李老师也爱听这种奉承话啊？” 李闻疏看着她，捏了捏她的耳朵。 “我就说不像好话，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江如鸣捂着耳朵，“是实话！实话也不让说？” 李闻疏：“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喜好’总是主观的，是不公平的。” 江如鸣：“所以呢？” 李闻疏：“所以不相关的人的喜好说到底没有任何意义，好，或者不好，都没有实在意义。如果反而被影响了，弊端却很大。” “那你还要我说你好话！” 李闻疏笑了，“我说的是无关的人的好坏评价没有实在意义，但……这是我老婆说的。不得不说，这玩意儿听了真舒服。” 他喟叹道：“别管真假，是真舒服啊。” 江如鸣评价了一个字：“俗。” 李闻疏毫无悔改：“俗是常态。” 江如鸣想了想，好奇地问：“那别人说你学术一团垃圾，你也不在乎吗？” 李闻疏：“看谁说的。有些人说这话就跟放屁一样；但有些人这么说，我确实是服气的。” 江如鸣不死心，又问：“那别人说你……长得不好看，你也不在乎？” 李闻疏听了，反问她：“那要是别人这么说你，你在乎吗？” 江如鸣本来是想逗逗李闻疏，看他会不会自己打脸自己说过的话。但被他这么一反问，倒先自己哑然了。 她没说话，李闻疏却笑了。 “你在乎，是不是？” 江如鸣眼睛移开了些许。 “……也没吧。” 李闻疏道：“我确实听见过有人这么说我。” 江如鸣惊讶地问：“真的？还真有？” 李闻疏点点头，“嗯，有点久，记不清是谁了。是在……一个酒局上吧，那人喝醉了，什么话都说，我就在旁边听着，结果就听他从内到外骂了我仨小时。” 江如鸣笑了，“那么久？” 李闻疏：“嗯，挺厉害的，骂了那么久，都没重复的。他说我长得有点像木头，很刻板，一点也不好看。我当时自我怀疑了很久，冥思苦想木头长什么样。” 江如鸣问：“然后呢？” 他道：“然后……我就觉得我蠢爆了，纠结这个只会让我越来越蠢。所以说，最重要的就是明白一件事——” 江如鸣问：“什么事？” “只有你是正常人，别人都是傻逼。” 他耸耸肩，“就是这么回事。” …… 非常符合李老师的风格。 江如鸣先是被逗笑了，然后才歪着头，思考良久，“……但，大众审美，总还是有基本的共同偏好吧？” 李闻疏疑惑地偏头看着她：“所以呢？” 江如鸣呆呆道：“啊？所以……好不好看还是基本可以判断出来的。” 她说完又补充道：“就算有部分人偏好与大众不同。” 李闻疏眉头微皱：“所以？” 江如鸣茫然地问：“什么所以？没了啊。” 李闻疏问：“所以……判断出来之后，有什么意义吗？” 江如鸣半张了张嘴。 李闻疏摇摇头，“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自认是一个骄傲的人，但我一直都知道绝对有的是人比我厉害，比我聪明，比我好看。无论是内在还是外在，没有人能够在某种‘排行榜’里长盛不衰，没有人是第一，没有人独一无二，也没有人不可替代。” 他轻抚着江如鸣的耳朵。 “其实我们都没什么特别的，所以——” “没必要活得那么钻牛角尖，得过且过。” 第98章 暂时的别离 得过且过。 江如鸣沉默了一下，抱着沙发靠垫不说话。 李闻疏也低下头去，问她：“怎么不说话？” 江如鸣抱着沙发靠垫，不说话，也不动。 李闻疏皱着眉头问：“怎么了？不开心了？” 江如鸣小声道：“……没有。” 李闻疏坐正了，试图抬起她的下巴，但是无果。 “不是，这怎么了？你要跟我聊这些的，我就是随便说说。当真了？” 江如鸣无论他怎么说也只顾低着个头。 李闻疏“啧”了一声，茫然地道：“我错了，老婆。” 第137章 江如鸣终于开口，问她他：“你错什么呀？” 李闻疏笑了，“不知道。但是认错总没错吧？” 江如鸣本来绷着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李闻疏问：“这是……好了？不是，这到底怎么了？要是回回都这样，我都不敢再瞎说了。” 江如鸣摇摇头，“你没瞎说。” 她抿了抿嘴巴，低头捏着靠垫的边缘。 “随便聊聊而已嘛，也挺好玩的，我没当真。” 李闻疏凑了过来，“那刚才是怎么了？” 他靠得很近，近到江如鸣一抬头就可以看清他镜片后的瞳色。 她看着他，忽然抬头，很轻很轻地在他下巴上吻了一下，轻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李闻疏愣住了。 两秒之后，他才笑了一下，迟疑地看着江如鸣。 “怎么了？” 江如鸣没说话，又抬头在他下颌处吻了一下。 两只小猫追逐着在客厅里来回跳窜，甚至有一下直接跳到了李闻疏大腿上。但李闻疏并没有分一个眼神过去，而是定定地看着江如鸣。 “老婆……” 话音未落，江如鸣又抬头想要在他另一侧下颌上吻一下。但这一次，李闻疏准确地捧住了她的脸颊，掰正她的位置。 于是，这一个吻，落在了唇角。 李闻疏的额头与她相抵，嘴角勾起。 “老婆，这么考验我不好吧？有话直接说嘛。” 江如鸣良久才抿起一个笑来。 “……才没考验你。” 李闻疏的声音很低，“那是在干嘛？不是考验我……” 他顿了下，问道：“那就是单纯地亲我了？” 他笑着，语气充满了试探：“是这样吗？嗯？” 江如鸣没回答他，他立刻从沙发上跪坐起来，保持着一个可以随时掌握主动权的姿势，等待着允许的命令。 “到底什么意思？老婆，我这人不仅爱瞎说，还特别爱瞎想。你不说清楚……我可就自己猜了。” 他的发丝尚未完全干透。江如鸣看着他的样子，忽然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问：“干嘛？” 江如鸣终于开口了。 “李闻疏，李老师。” 她问：“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认识吗？” 本来还在笑着的李闻疏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愣了。 “……什么？” 江如鸣吸了吸鼻子，摇头道：“你大概还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认识。” 李闻疏不解地皱着眉头。 但下一刻，他就没什么精力去思考江如鸣莫名其妙的话了。因为江如鸣忽然主动地亲了他。 虽然她一动没动，只是安静地贴住了唇，但李闻疏还是第一时间扔掉了其他想法。 他喜欢和江如鸣聊聊精神层面的事儿，这是灵魂的交往；他也喜欢和江如鸣做一做物质层面的事儿，这是俗人的交往。 雅俗共赏。 他很耐心地等待着江如鸣自己慢慢地动作，很耐心地避免过分的攻击性让她感到不适，很耐心地自己仰靠在沙发上引导江如鸣—— “李老师，”他听见江如鸣忽然开口，“我们可能……又要很久很久见不了了。” 他的脑子里的热情一瞬间褪去，怔愣了一下道：“什么？” 江如鸣认真地坐在他大腿上，一字一句道：“我们，要很久，都见不了了。” 她刚准备继续说点什么，就忽然感觉到大腿下坐到了什么。她的话暂时咽了下去，耳根有点泛红地尴尬道：“呃……我不知道……你、你要不要——” 身体的热情要比脑子里的热情褪去得更慢一些。但李闻疏根本没管，而是皱着眉头严肃地问：“什么叫……很久都见不了了？老婆，你什么意思？像……像这段时间一样吗？” 江如鸣问：“这段时间？” “对，就像这段时间一样。我每天都能梦到自己回到这里，但是你一直都不在，我给你发微信，你就像个机器人一样只会回我句号。你又要这样了吗？” 江如鸣没想到她梦不到李闻疏的时候，李闻疏每天都在自己做一个人的梦。但她很快收拾好心情，摇摇头道：“不是的，我说的是，可能连这样的梦也没有了。” 她拽着自己的衣摆。 这是她第一次对江如听以外的人直言“梦境”的事情。 “你在……做梦，我也在做梦。” 李闻疏呼吸停滞了一秒钟，问道：“……什么？” 江如鸣摇摇头，“就是这样的……要不是这些梦，其实我们不会认识。你说……得过且过，但是……这只是说起来容易。我——” 她顿了顿，“——我还没到那个境界。李闻疏，如果你想真的认识我，更全面地认识我——可能，我会有短短的梦里体现不出来的缺点、我也没那么好——但总之，如果你想认识完整的我，那，我们得暂时说一下再见。” “再见？” 李闻疏似乎正在艰难理解大量的信息，最终只是抓住了最重要的重点。 “你要再见？为什么？要多久才能再见？” 江如鸣想了想，故作轻松道：“不知道诶……取决于，咱们俩现实里的缘分吧。” 李闻疏死死地盯着她，胸膛起伏着。 “……这么虚无缥缈的承诺，不太好吧？” 他机械性地勾起了一点嘴角，“别这样，老婆，你别吓唬我，我不禁吓的。” 江如鸣抿抿唇，用手指一点点描摹他的唇型。 “嗯……反正一切很快就会消失了，到时候……我们就知道了。” 李闻疏急切地问：“到什么时候？不能这样，不能到时候，我不能连梦也没了吧？” 江如鸣小声地问他：“要……要亲亲吗？算是暂时的道别吧？” 李闻疏盯着她，紧紧咬着腮。 “不。” 他道：“不道别。” 他明明刚才还亲得很开心，现在却梗着脖子不让江如鸣碰。 江如鸣放弃道：“那……好吧，只能这样了。” 但她明明顺着他的意放弃了，他却反而看上去更不开心。 江如鸣回头看了眼遍地跑着玩得很欢的两只小猫，试探性地问：“我大概……很快就要走了吧。” 李闻疏：“……去哪？” 江如鸣笑道：“醒来啊。” 李闻疏不说话了。 江如鸣看着他的眼底，无措道：“你……你怎么——” 她看到了李闻疏眼底的红色，安静而没有征兆。 她摆摆手，“不要这样……我们，我们只要有缘，就还会遇见的。啊，不过你可能要等一下，按规定来说——” 她不确定道：“至少等到我毕业吧？应该是这样的。” 但李闻疏一直都没有说话。 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有阳光倾泻如注。 良久，江如鸣才开口道：“李闻疏？” 她在李闻疏眼前晃了晃自己的手掌，想要确定他是不是在听自己说话。可是下一刻，她的手就被捉住了。 李闻疏轻声问：“……我当然可以等，那你呢？” 第138章 江如鸣问：“什么？” 李闻疏看着她，忽然别过头去，沉默着没有再问一次。 江如鸣问他：“什么我呢？” 李闻疏摇摇头，侧面看去，咬合肌很用力。 他抗拒的样子让江如鸣没有办法。她只能最后道：“好吧，那你想要抱一下说再见吗？” 李闻疏瞥过头去，动作很隐蔽地抹了一下镜片下的眼框。 “……不要。” 江如鸣问：“嗯，所以抱抱也不要，亲亲也不要吗？” 一般来说，生理反应都会让人感到愉悦，而亲密行为会加剧这种愉悦。但这个屡试不爽的定理终于在这里被打破了。李闻疏的生理快感没能盖过他的其他情绪，他红着眼睛抗拒着江如鸣的接近。 “你亲完就要走了，是不是？” 江如鸣确实是要走了，但因果关系不是这样的。 她的迟疑让李闻疏斩钉截铁地道：“我不亲。” 江如鸣也不是非要亲，所以无奈道：“为什么要这样呢？我们现实里也可以再见呀，分别只是暂时的。” 李闻疏沉默地咬着牙，垂头半晌，忽然问道：“你说，你也在做梦，你说也许梦境以外的你会不一样。” “那我问你，我呢？梦境以外的我，是你的老师，比你大十岁。如果不是这样荒唐的交集，你会认识我吗？你会……用这种方式认识我吗？” 江如鸣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间呆住了。 李闻疏忽然垂眸苦笑了一下。 “得过且过……你说的对，这说起来容易。”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喑哑地开口：“如鸣，我没有任何选择，我只能选择相信你。我有大把的时间等你，等你毕业，等你长大。虽然你那么年轻，你随时可能改变主意……” “但，我只能赌一把。” “我能做的只是祈祷自己不会输。” 第99章 倒计时 再漫长的下午，也终究会结束。 梦醒了。 江如鸣无声地睁开了眼睛，恍惚了两秒才忽然毫无理由地叹了口气。 系统问：“您怎么了？” 江如鸣拉了拉被子，柔软的枕头陷下去，在摩擦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没，就是觉得有点……” 她尚且还有点困倦，半阖着眼睛想到了一个词：“……奇妙。” 系统：“奇妙？” 江如鸣将头埋进被子里，“嗯，奇妙，竟然……还真的能这样认识一个人。” 她当时只是跟李闻疏聊得有点上头，一时间没忍住就对他谈起了梦境的事情。但醒了之后，她才稍微有点后悔。 她都不知道下周上课的时候怎么面对李闻疏。 不过……下周再见到李闻疏的时候，这个莫名出现的系统就快要消失了吧？ 系统：“是的，您的测试期限还剩余八天。” 江如鸣听到这个数字愣了一下。 时间过得还挺快的。 只是，她本以为要隔一周的时间才能再见到李闻疏，没想到的是，没过两天，她就在教学楼楼下的自助咖啡机旁看到了李闻疏的影子。 江如鸣当时正在上楼准备去上专业课，她单肩背着书包刚一步迈上两个台阶，耳边就忽地听见两声“李老师好”。 她只是听到这个称呼所以多留意了一下，没承想一回头竟真的看见了熟悉的背影。 那人站在咖啡机前，袖子卷到手肘，正在买咖啡。从江如鸣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低头操作手机付款时的后脖颈以及一点细细的眼镜腿。 两个学生相伴着经过，向他打了声招呼。他听见那两句“李老师好”，才从手机上抬起头，随口应了句：“好。” 抬头的瞬间，他就看到了不远处站在楼梯上的江如鸣。 江如鸣明显看到他眼神滞住了，手机屏幕正卡在付款界面，他却没有再管，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江如鸣看。 看上去没什么表情。 江如鸣在那一瞬间紧张极了——她有点担心再见到李闻疏的时候，两个人会因为梦里那段话而感到尴尬，但…… 似乎李闻疏好像跟以前没什么变化。 她试探性地喊了句：“李……老师好？” 李闻疏仍然那副表情，稍一敛眉点点头。 “嗯。” 连刚才那个“好”字也没了，就一个单音节的“嗯”。 江如鸣手里捏着书包带，见他也不说话，于是犹豫着转身打算继续上楼去。 只是在转身的那个瞬间，她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回头对李闻疏喊了句：“李老师。” 她回头的时候，李闻疏仍然保持着原来的那个姿势，连头转过来的角度都没变。 “嗯”。 又是一个单音节。 李闻疏不是这样沉默寡言的人。 江如鸣想。 他们之间隔了一段距离，这段空白的距离被大厅门外白色的阳光填满。江如鸣看了眼时间，还有六七分钟就要上课了。 她看了眼李闻疏，忽然笑了一下。 “李老师，”她喊了第三次，“早上好。” 这一次，李闻疏的回应终于不再是一个“嗯”字。他忽然垂下眼皮，低头将手揣在兜里。 “早上好。” 这很稀奇，江如鸣居然能听见李闻疏规规矩矩地说“早上好”。明明早八上课的时候他只会一边忙着找包里的讲义一边头也不抬道：“没睡醒的继续睡，睡醒的听我讲，咱们谁也别打搅谁啊。” 江如鸣冲他摆了摆手，转身两步并作一步跑上了楼。 下午的时候，她路过小橘经常出没的地方，想了想特意在那等了一会，还拍到了小橘很多张照片。 它一定不知道它在自己的梦里有了个“地里黄”的奇怪名字。 可怜见儿的。 江如鸣一边去图书馆，一边在路上发了条朋友圈，内容是小橘的九宫格照片。 等到她到了图书馆的时候，才看见手机里刚发来的新消息。 是齐鹤。 她点开，就见齐鹤忽然莫名其妙地发来了一句：“姐姐，你之前就跟陆天明认识吗？” 陆天明？ 问他干嘛？ 江如鸣在现实中跟陆天明的交集全部都来自于齐鹤，所以如实回答道：“没，之前不认识。” 齐鹤很快回：“哦，这样啊。那是最近才加的好友吗？” 好友？ 江如鸣思考了一下，总算反应过来，齐鹤大概是看见了陆天明在她的朋友圈里点赞，或者看见了她给陆天明的某条小猫咪动态点赞，所以才会这样问。 她回答：“嗯是呀。” 齐鹤问：“那……具体是什么时候？姐姐可以跟我说一下吗？[可爱]” 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江如鸣在打开电脑之前最后回了他一句话：“上次你不是拜托他来帮着交表嘛，就那个时候加的。” 她把手机放到一边，准备进入学习状态。 齐鹤最后回了个笑脸表情。 “那我知道了。没事了，姐姐。” 在最后八天的倒计时时间内，江如鸣反而觉得心里安定了下来。这个系统的出现短暂而雷厉风行地在她生活里乱搅了一通，不过还好，最终如它承诺的那样，没有对她的生活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第139章 或许就是什么四维高级生物的研究或者外星人的科技吧？她胡乱猜测着，想着虽然这种黑科技不讲理，但好在很快就要消失了，而且没给她留下什么烂摊子。 一切，都会回到正常状态。 这段时间的一切就真的当是一场梦也不是不行，至少……她确实是在梦里学了点当健身教练、当销售、当社畜的经验。 她暗自“啧”了一声，觉得这么一回想起来，还真觉得挺久远的了。 距离期末越近，各个课程的期末任务就逼得越紧。她最近下课了没事就泡在图书馆，直到很晚才回宿舍。 晚上洗完澡上床，她照例在睡前刷一刷手机。刷朋友圈的时候，她偶然看到一个高中时候的同学发了几张照片。 那是几张合照。照片里大概有四五个人，都是高中时候的同学。他们似乎在包间里聚会，一齐坐在桌边看着镜头笑着。 配文是：“好久不见！” 江如鸣心念一动，因为她看见了坐在照片里最远处的那个人，正是……徐清。 她点开照片，放大了徐清的头像。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上了大学之后的徐清，这让她有种时过境迁的感慨之感。 照片里的徐清似乎真的跟三年前不太一样了。不是发型、衣物的区别，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他的脸没有变，身型也没有变，就连微笑时候的嘴角都和高中时候一模一样。 但，江如鸣就是感觉他看着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以至于让她有种隐隐的陌生感。可能是神态、可能是眼神，但总之，人长大后内里的变化总会在细枝末节之处表现出来，让人感觉得到，但是又说不清楚。 何燕然一般称这种变化为——皮还没老但是魂儿先老了。 江如鸣一想到何燕然刚熬完大夜写论文瘫在椅子上说这句话时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了。 她记得上次她给什么住房和城市建设委员会打电话，结果见了鬼一样居然听见了徐清的声音。她当时吓死了，想都没想就挂了电话。 现在想来，徐清肯定跟她一样还没毕业，也许只是在机关单位实习，结果工作的时候接电话接到了前女友打来的，还没说两句就被挂了。 江如鸣想想都觉得他有点惨，埋在被窝里无声地笑了下。 其实……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们都长大有自己新的生活了，那些是是非非过去了就再也没办法追究了。江如鸣想，她总不能真的好几年也没有长进吧？她既然能在一开始知道她的那些梦不止她一个人在做的时候，冷静地面对齐鹤，那现在，她大概也能冷静地面对徐清。 就当是……给小时候的自己画一个句号？ 她关掉微信，打开了qq，在联系人那一栏里搜索了徐清的名字。立刻，徐清的账号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她把徐清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发过去了一句：“嗨！在吗？” 想了想，她又加了句：“好久不见！” 第100章 合拍 那个朋友圈的定位就在b城，因此江如鸣特意问了一下那个发朋友圈的同学，他们怎么有空在b城聚会。 那个同学说他们之中有个关系很好的学长准备出国了，因此趁大家都有时间就把人聚到了这里来最后吃个饭。 这个同学是高中时期少数跟徐清玩得不错的人之一，他跟江如鸣解释完这些之后，忽然又说了句莫名其妙的：“徐清倒不是被喊来的，他本身就在b城上学，不知道你清楚不。” 江如鸣还真的……不清楚。 这个城市很大，大学也很多，不特意联系是很难知道相互之间的音讯的。更何况，江如鸣还刻意回避有关徐清的任何消息。 她只能回：“哦，这我还真不了解。” 那个同学回了个笑脸。 “真的假的？你真不知道他这些年在哪啊？” 江如鸣：“不知道啊。” 他：“……行吧。” 他：“不过你现在知道了。” 他：“都是老同学，咱们有空可以一起聚聚。大家都在一个城市上学，也是挺有缘分的，像我啊，江月啊，你啊……” 他：“……还有徐清。咱们都在这儿，有空再约？你说呢？” 江如鸣许诺了一个轻飘飘的“好”字。 她想了想，才最终打开了qq，找到了徐清的账号。 徐清的微信什么的当时已经删除了，qq大号也被她删干净了，只留下一个当时他们时不时聊天用的小号忘记删，等江如鸣事后想起来的时候，他们都分完手了。因此她索性也没管它，拉进黑名单就一直摆在好友列表里 她其实不知道这个多年前的小号徐清还用不用，不过她心里觉得这种小时候开的qq小号估计早就丢到垃圾桶里了，因此发过去消息后并没期待着回复。 现在回想起来，徐清其实挺好的。 高一他们短暂地做了一段时间的同桌，之后由于定期更换座位，徐清很快就被换走了。但他们是真的挺投脾气的，因此关系仍然还算不错。 属于是在走廊里碰到会自然地打招呼说句话、体育课划水的时候也可以躲在一起漫无目的地聊上半小时、作业也可以随时互相借着看的交情。 不过，神奇的是，江如鸣跟徐清关系其实还算一般，但江如听跟徐清倒是意外地一见如故。 当时学校里办艺术节活动，到处都是露天的画展，学生家长都进来观展。江如鸣拉着江如听一起看画，路过班级走廊的时候就遇见了徐清。 徐清当时当了班长，正拿着签到表要去找各位家长签到，结果迎头就撞见了他们俩。他当时似乎一直呆呆地看着他俩，其实表现得很奇怪。但江如听从来都不太关注别人身上的怪异之处，他就愣站着让徐清看。 反倒是江如鸣奇怪地看了徐清一眼，张口问道：“你干嘛去啊？” 徐清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东西，回答道：“要去签到的。” “签到？” 江如鸣疑惑地问：“所有进校的家长都要签到吗？那我弟弟要签吗？他还是初中生呢。” 她举起了旁边江如听的手腕，却不期然看见了徐清盛满了惊讶的眸子。 “弟弟？” 他的眼睛很黑，皮肤很白，所以看上去很乖巧。这让他对江如听的观察和审视显得毫无攻击性，不会惹人反感。 “他是……你弟弟？” 江如听平静地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江如鸣点点头，“是呀，他跟我妈妈爸爸一起来的，也要签到吗？” 这本是一个很正常的问题，但……徐清就是莫名其妙地笑了。 笑得很温柔。 他点点头，“要签到的。” 他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笔交给江如听，顺便也把签到表摆在窗台上，对他笑道：“嗯，在这里签就好。” 江如听扭头看了江如鸣一眼，江如鸣道：“签呀。” 江如听这才拿起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签到时间。 徐清整理好纸张，收起笔，回头笑着对江如听道：“你和你姐姐……长得其实挺像的。” 江如听这么半天以来才跟他说了第一句话：“是吗？” 第140章 第二句：“我也觉得像。” 江如听很少搭陌生人的闲话，所以江如鸣有点意外。 徐清点点头，“嗯，是的。我先走了，玩的开心。” 他还有事情要做，所以匆忙离开了。他离开之后，江如听竟然破天荒地看着他的背影说了句：“这人不错。” 江如鸣当时就在想，徐清还真是个天生亲和力就强的人啊，就连江如听也会这样评价他。 当然，这些都是在徐清送了一大束玫瑰花到家里之前。 在那之后，江如听的口中就只称呼他为“姓徐的”。 原因是因为他觉得这人这样做很莽撞，高中刚毕业就谈恋爱谈得这么高调，还送花送到家里，让父母看见了怎么都有点尴尬。 所以他觉得这个人傻逼。 江如鸣倒觉得还好，因为这个主意……其实不完全是徐清一个人想出来的。 高中三年，她跟徐清安然无事。因此毕业之后，徐清忽然跟她表白，其实把她吓了一跳。 但她当时也很好奇谈恋爱是什么感觉，于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跟徐清短暂地谈了一段。 这段经历……其实也不算很糟糕。尽管大多数时候江如鸣都对这种骤然转变的相处模式无法适应，且焦躁地有点想逃避徐清的热情，但某些时候，他们也很愉快。 年纪比较小的小孩们都会对所谓的“初拥”、“初吻”抱有浪漫的幻想。但实际上，体验过了才知道，这种浪漫幻想是不切实际的，身体接触本身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江如鸣是在跟徐清谈恋爱的时候才真切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他们约好了出去看电影，而且选在了位置非常偏僻、非常黑暗的角落里。 电影放到了一半，江如鸣就感觉到了徐清似乎有些焦躁不安，不断变换着坐姿。 她疑惑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意思是问他这是怎么了。 徐清扭过头来，漆黑的发丝稍稍有些遮住眉眼。他的侧脸映着电影屏幕的光芒，但只能看得清一半的表情。 他忽然低头，用手机打字，然后举到了江如鸣面前。 “我们，可不可以牵手？” 江如鸣看着屏幕上的字，又扭头去看徐清的表情，隐没了一半在黑暗中的脸，只能叫人看清他抿紧的嘴唇。 她觉得他的样子好好玩，笑着点头。 一只手从座位扶手边上探了过来，像是初来乍到的小老鼠一样，谨慎地动了几下之后，才一鼓作气握住了江如鸣的手。 江如鸣当时只觉得，徐清的手掌也太柔软了，恐怕比她的手还嫩。 男生的手都是这样的吗？ 她疑惑地想，可是江如听不是这样的啊。 她低头，只能凭借微弱的光看见徐清紧绷的指骨关节和一点青色的血管。 那手感太好了，以至于让江如鸣忍不住捏了捏徐清的指腹。就是这一瞬间，她感觉到徐清整个人僵了一下。 她也不敢动了。 身侧只能听到来自徐清的呼吸声。几秒钟之后，徐清用左手别扭地在手机上打字，打了半天才递到了江如鸣面前。 “我们，可以试一下……接吻吗？” 一秒钟不到的时间，江如鸣刚勉强把这一行字扫完，徐清就又把手机又收了回去，自己坐在位置上目视前方。 像是刚才他只是用手机在江如鸣面前转了一圈似的。 江如鸣当时没试过接吻，有点好奇，于是考虑了一下点点头。 但徐清一直木头一样盯着前方的荧幕，根本没看她。她只好又像刚才一样，用手指捏了捏他的指腹。 他转过头来，看见江如鸣冲他点头。 “嗯。” 很小很小的声音。 徐清的表情隐没在阴影中，江如鸣当时没能看清，现在更是回忆不起来了。她只记得当时充满期待地感受到了一点唇上的触碰感，有点奇怪，但是……也没大家传得那么玄乎。 不过徐清的嘴唇很软，而且香香的，好像是什么水果的味道。江如鸣想要再仔细感受一下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下一秒，徐清就坐直了。 她在黑暗中茫然地眨眼，只能感受到徐清手心里冒出的汗。 徐清忽然低头又打了些字，递了过来。 “你，讨厌吗？” 江如鸣摇了摇头，凑过去低声问：“你呢？” 她有点想知道徐清的感受。 徐清垂下眼皮，静默了一会儿，才在手机屏幕上打字。 他没看她，垂下的黑色眼睫修长乖巧，但没遮住脸上的微红。 “很喜欢。” 手机屏幕上的字。 “非常喜欢的，很舒服。” 江如鸣看了看屏幕，又扭头看了看徐清颤抖的眼睫和埋下去的侧脸。 那一瞬间，她恍惚觉得，刚才的那个吻，最精华的余韵就在于现在徐清这个反应里，要比吻本身更可爱一些。 她沉思着整理脑子里这些奇怪的想法，忽而还想再检验一下，于是又捏了捏徐清的指腹。 徐清扭过头来，眼中黑白分明。 江如鸣没有说话，只是也那么看着他，又用相同的动作捏了捏他的指腹。 他终于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了，但碰到之前还是迟疑了一下，见江如鸣没有躲避、自己确实没有理解错，才闭着眼凑了上来。 于是江如鸣通过实验验证了，身体的接触本身没什么稀奇的，只是假如两个人能从接触的地方相互传递共通的体温和愉悦，这个动作才会变得有意思起来。 灵魂必须要先于嘴唇合拍。 回家的路上，江如鸣问徐清，这种电影院里约会的古老桥段是在哪里找到的。徐清只好不好意思道：“网上查的。” 江如鸣背着手走路，一边走一边忍不住笑。 徐清懊恼道：“……很、很不好吗？” 江如鸣其实也没什么经验，所以随口安慰道：“也不是不好……哎呀，总要从头开始学的嘛，先从这些网上用烂了的招数开始也好呀。看电影、送玫瑰、吃饭什么的……慢慢来嘛。” 徐清当时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哦”了一声。 “我明白了。” 他的声音很坚定。 第101章 好久不见 江如鸣跟高中同学的联系并不是很多，上了大学之后也基本没有一起聚会过。 不过看见了那张他们一起聚会吃饭的照片后，她罕见地觉得，跟以前的老同学见一见聊聊天也没什么不好。 她随手给徐清的小号打了个招呼，但没有得到回应。她便确定了徐清大概是早就不用这个号了，也没再执着。 她跟那个朋友圈发照片的同学倒是聊了聊以前高中的事情。他们聊得还挺愉快的，以至于恋恋不舍地聊到半夜才互相道别睡了过去。 江如鸣做过很多梦，有些跟较劲儿一样要她无头苍蝇一样重开很多遍找线索才能醒过来，有些则简单一些，自然而然度过梦境就可以醒过来。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与眼前的梦境不一样。 因为，江如鸣一睁眼，首先看到的是眼前浮在半空中的一行字。 第141章 “请找出聚会参与者的秘密。” 秘密？ 她眨了眨眼睛，那行字就逐渐变得透明，消失在了半空中。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她发现自己站在一道灯光很暗的走廊里，面前是一扇尚且紧闭着的包间门，门内隐约传来了说笑的声音。 如果说现在为止，这个梦还没有什么特别的，那么等到眼前的包间门忽然被人从内侧打开，一个男的正从门内往外走，还被站在门口的江如鸣吓了一大跳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个梦的不同之处。 “哎呦我去……诶？江如鸣？你到了怎么不进来啊？吓我一跳。” 江如鸣抿着嘴看着他，一时间没说话。 因为她看到眼前的人脑袋边漂浮着一行灰字—— “秘密未挖掘（提示：同学聚会发起的原因）。” 好、好家伙，还真是悬疑破案？ 江如鸣呆呆地“嗨”了一声。 眼前这人虽然与高中相比看起来有所不同，头发短了点，人也黑了点，但江如鸣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就是那个在朋友圈发聚会照片的人。 他叫赵天之，高中的时候跟徐清关系不错，江如鸣也算是认识他。 赵天之看了看她，笑了下道：“你真跟高中一样，一点没变。” 江如鸣笑笑，没说话。 赵天之似乎是要出去干什么的。但见到了江如鸣，他却没急着出去，而是转身让她进门，跟包间里所有人喊道：“来来来，又有人到了，快点让个位置！” 早已围坐一圈的人闻言都往旁边挪了挪。赵天之推着江如鸣一路往包间深处走，路过一个刚让出来的空座位的时候，江如鸣犹豫着要不要坐下来，但赵天之立马道：“来，让让啊。” 旁边的人很快挪了一下身体，把那个空位置给占住了。 赵天之招呼道：“来来来，坐这儿吧。” 江如鸣一路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安排在了沙发上。 她坐定，左顾右盼地看了看面前的众人。 全都是她的高中同学，有些能一眼认出来是谁，但有些不知是她记性不好还是人家变化太大了，她都不记得是谁了。 但无论她认识还是不认识，这些人的脑袋边上都无一例外悬浮着灰色的一行字—— “秘密未挖掘（提示：来到聚会的原因）。” 她环视一圈，发现除了赵天之脑袋边是“发起聚会的原因”以外，其他人的脑袋边都是“来到聚会的原因”，一模一样，无一例外。 看来其他人都是来参加聚会的，只有赵天之是攒局的那个。 这个是高中时候的体委，这个是以前的小组长，这个是…… 她一个一个辨认着，期间与她对视的人还会跟她打招呼。她都摇晃着手掌挨个应了声“嗨”，直到……辨认到坐在身边的人。 江如鸣侧过头去，看着坐在她身边正在低头看手机的男生。 他来聚会，但竟然穿的是板正的正装，衬衫领带西服外套一应俱全，皮带束得很规整。 是徐清。 竟然是……徐清。 之前在照片里，江如鸣看着觉得他的身型没有变。但，她现在觉得她当时好像是看错了，因为这样面对面来看，能明显看出徐清跟高中时候完全不一样。 他好像结实了点，肩宽背厚，能将西装完全撑起来。他的脸也不像高中时候那么嫩了，好像瘦了点，线条略凌厉、明显了些。 似乎察觉到了江如鸣的视线，徐清手撑在沙发扶手边，一边用手指遮挡住自己的唇，一边慢慢地从手机屏幕上抬起视线。 仍然是黑白分明的眼睛。 “好久不见。” 久违的声音，骤然听在耳朵里还有些陌生。他的变声期早在高中就过去了，不会再变声。那么声音没变的话，就只能是……他讲话的语气变了。 不光是声音，他的眼中也不再时时刻刻盛着雀跃浮动的光芒，而是温润沉稳、带着友好客气的意味。 江如鸣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此刻这样看着徐清，竟然恍惚间有种自己已经不认识眼前这个人的错觉。 半天，她才点点头，“哦，好久不见呀。” 徐清抿嘴笑了一下，低头继续看自己的手机。手机屏幕的光芒投在他的脸上，不知是不是那光芒是冷色调的原因，让徐清的侧脸看上去冷淡而疏离。 他的脑袋边也有一行灰色的字体，也一样要江如鸣找出他参加聚会的原因。 江如鸣看着他，恍惚间觉得记忆里那个在电影院中垂着眼皮红透了脸的小男生跟眼前这个人完全不是同一个人，像是换了个芯子一样。非要形容的话……眼前这个徐清已经完全是一个“成年人”了，没了小时候的怯意、不安和可爱，反而长腿交叠在沙发前，看上去游刃有余。 如果现实里的徐清也长成了这样的话，她想，她大概是不会重新尝试联系他的。他现在看起来有点不好相处。 不过……人总是会变的嘛，这也正常。 江如鸣没觉得他这样有哪里不好，只是略有些感慨。 她之前还一直有点担心徐清会不会一直介怀他们分手的事，但现在看来，他大概根本就不会在乎小时候那些事了。 江如鸣皱眉思考着。 她本来想着，现实里有机会再见徐清的话，可以找个机会跟他坦白聊一聊当时的事情。如果有机会的话——老同学之间嘛——一句或真或假的“抱歉”也算是能彼此默契地把小时候的事情翻过去。但现在…… 她不知道还需不需要这样做。 她感觉跟这样的徐清再聊以前那点破事有点多此一举。 江如鸣默默地喝饮料，一边观察周围的人一边在脑子里思考对策。 赵天之安排她坐好之后就出门去了，现在才回来。他手里随意地上下抛着一副扑克牌，吹了个口哨对所有人道：“玩不玩游戏啊？我从前台拿的扑克！” 光喝酒聊天没什么意思，于是很多人都举手要参加。 江如鸣坐在角落里没举手，她此时看着赵天之脑袋边的灰字，忽然突发奇想—— 这是个恋爱匹配系统，又不是悬疑解密系统，怎么可能出很难的题？也许答案比她想象得简单。 她在心里默默回答：赵天之发起聚会的原因是，想和老同学聚一聚聊聊天。 很朴素直接的答案。 但……失败了。 她的眼前浮现了“错误”两个大字，几秒之后这两个字在半空中淡了下去，直至消失。 ……难道真的没这么简单？ 江如鸣放弃了赵天之，不信邪地又试了试其他人。 她在心里回答，其他人参与聚会的原因是，想和老同学聚一聚聊聊天。 令她惊喜的是……竟然真的有很多人的“秘密”被解开了，他们脑袋边的的灰色字也亮了一下，显示“秘密已被挖掘”后就消失了。 江如鸣眨了眨眼睛，心想，幸亏她多疑试了试。 她满意地眯了眯眼睛，看着包间里大半人的秘密都消失了，只有少数六七个人脑袋边的秘密没有被解开。 看来，还是有少数人参加聚会的理由不单纯的。 第142章 江如鸣困惑地看着他们，脑子里又灵光一现。 谁说参加聚会的人都是想来见老同学的？那不是也有多年不见特地来看老同学乐子、相互攀比找优越感的吗？ 她暗自尝试回答了一下，结果还真误打误撞解开了两个人的秘密。 她像吃了大瓜一样眼睛在那两个人之间转来转去。 这样砍瓜切菜一样迅速通关了很多人之后，目前，包间里就只剩下三个人的秘密没有被解开。 一个是赵天之，一个是高中时候江如鸣不太熟悉的女同学——她辨认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个女生是赵天之的表姐，两个人恰巧从小在一个班上学。最后一个是徐清。 “不是。” 系统的声音忽然出现。 江如鸣愣了一下，吐出了嘴里的吸管，喃喃道：“什么？” “不是三个，是四个。” 四个？ 江如鸣数了数，眼前确实只有他们仨脑袋边还有灰色字了。 “是三个啊……” 系统：“……四个。” “你忘了，还有你自己，你也是聚会参与者。” “我？” 江如鸣懵了一下，然后迅速在身上找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 然后…… 她就看到了自己脑袋边的灰色字—— “秘密未挖掘（提示：猜猜你现在是否是单身）。” 第102章 国王游戏 多人的聚会没什么可玩的，不外乎就是唱歌喝酒就是玩点真心话大冒险狼人杀一类的游戏。 赵天之带来了扑克，大家理所当然地开始玩经典的聚会游戏——《国王游戏》。 他们围坐在一起预备玩游戏的时候，江如鸣没有参与。一是她不太爱玩这种聚会游戏，二是她现在正专注于另外一件事—— 解谜。 刚才一下子解开了那么多人的“秘密”，她觉得她好像找到了一点规律。她看着手机屏幕里自己脑袋边上的灰字，“猜猜你现在是否是单身”。 这……可是个二选一的问题啊。 二选一，是或不是……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能蒙啊。 不过就是两种答案而已……江如鸣立即在心里回答：“我单身。” 她本以为回应她的不过是“正确”或“错误”两种答案。但她万万没想到，眼前浮现的是另外四个大字：回答无效！ 无效？ “您没有依据，无法就此问题作出回答。” 系统的声音适时地给出了解释。 依据？的确，她之前的猜测多少也是基于“同学聚会”这个场合作出的，但目前为止，她还真对自己“是不是单身”这个问题没有丝毫线索。 看来，空子不是那么好钻的。 江如鸣颇为可惜地叹了口气，低头开始检查自己身上、兜里以及手机里有没有什么线索——比起另外三个人，她自己的秘密肯定是最好破解的一个，不如就先从简单的开始找起。 可就在她低头翻手机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坐到了她旁边。她抬头，就看见了一张热情的笑脸。 是…… 她惊讶地眨眨眼。是赵天之的表姐，那个还没有被解开秘密的女生。江如鸣回忆了一下，记起来她叫郑瑜。 郑瑜长相跟赵天之稍微有点像，都是高颧骨大骨架，看上去就大气从容的长相。高中时跟江如鸣其实没什么交情，但耐不住她为人开朗热情，跟班里最没存在感、完全没打过交道的人她也能聊得有来有回。 她拍了拍江如鸣的肩膀，招呼道：“怎么一直坐在这儿啊？来一起玩游戏吗？” 江如鸣看了看正在整理纸牌的赵天之，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啊……《国王游戏》吗？我就……我就不了吧？我玩大冒险挑战什么的也玩不开，反而影响大家了。你们玩吧。” 更何况，她还得抓紧时间找解密线索呢。 郑瑜笑道：“没事啊，大家也都不爱大冒险，掌握不好度会玩翻车。所以我们刚才商量了，‘国王’指定的两个人都只能问真心话。大家年纪都大了，聊聊八卦放松身心，不整那些捉弄人的玩意儿。” 听到这里，本来不想融入大家还想拒绝的江如鸣却忽然将话咽回去了。 真心话？ 她想，这不是……白给的问问题挖秘密的机会吗？ 她立即转了口风，笑着道：“哦，那好啊，我也一起玩吧。” 她就说系统的梦不会给一个死局，提出任务就一定会给相对应的完成任务的途径。她还说呢，平白无故不搜身不审问她去哪儿知道别人的秘密？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郑瑜真的是跟何燕然一样擅长在社交场合照顾别人的人，尽管跟江如鸣不算很熟，但她始终表现得亲切得体，一点也看不出勉强来。 等到江如鸣坐在了圆桌边的时候，身侧才跟着落座一道黑色的身影。她无意间一撇头，就看见了徐清的侧脸。 他竟然跟着也坐到这边来了，看上去也要玩游戏。 以前的徐清，腼腆安静，不是爱玩这种游戏的人；现在的徐清，沉稳冷淡，让江如鸣觉得他会更加对这种游戏不感兴趣。 没想到他竟然自己主动坐过来了。刚才她还在想，要想挖掘徐清的秘密，还得想办法让他也跟着玩游戏呢，结果这下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她多看了徐清两眼，心里盘算着一会儿有机会的话要问什么。但，徐清全程都没有看她，尽管他自己坐在了江如鸣旁边。 赵天之站在桌边，按照人头抽出十张牌，一张鬼牌，还有另外九张是从a到9的顺花。在场愿意玩游戏的九个人各自抽一张作为身份牌，最后桌上剩下一张牌。其中，抽到鬼牌的人是“国王”。 由于国王没有身份牌，因此桌上剩的那张牌就是国王的身份数字。在场所有人都不可以亮出身份牌，也不可以翻看桌上那张牌。此时，国王应随口指出两个数字来，这两个被抽中的人就要按照国王的指令做一件事——由于大家商量过，担心大冒险太过分，于是全改成了真心话——完不成就要受罚。 由于大家谁也不知道桌上剩的那张牌是什么，所以国王其实也有可能随口抽中自己的身份牌。 如果谁也没抽中鬼牌，把鬼牌最后剩在了桌子上，那本局游戏作废，重新开始抽牌。 规则很简单，赵天之讲完之后，就把十张牌打乱顺序，摆在了桌面上。 郑瑜笑着道：“哎，天儿，你今天是攒局的，第一把你得打个样儿。咱们说好了，无论谁抽国王牌，第一把必须点天儿真心话啊。” 大家都笑着拍手。 赵天之笑了，大方道：“行啊，我二十年的和尚，啥东西也没有，问呗，能问出来算你厉害。” 第一轮抽牌，很巧，正好是郑瑜抽中了鬼牌。 她“嘿”了一声，直接冲赵天之晃了晃手里的牌。 “6号，问天儿。放开了问啊，我担保没事儿，可别害怕！” 大家都相互看谁是6号。江如鸣看了一眼自己的牌，失望地发现不是6。她只好耐着性子等下一轮的机会。 不过还好，听别人问赵天之她也能搜集很多小道消息，说不定也有用。不然全靠运气等自己恰好被抽中提问自己想问的人，那几率也太低了。 第143章 这时，坐在她旁边的人缓缓翻开自己面前的牌。 “我是6。” 徐清道。 江如鸣瞪大了眼睛。嘿，怎么这么巧，第一局的所有重要牌都被她的目标人物抽到了。这是巧合？还是系统安排的剧情？ 徐清对于这个第一个问八卦的机会似乎表现得很平淡，反而是赵天之一直笑，连自己的牌都没翻，直接道：“行，清哥你问。” 说实话，江如鸣此时是有点失望的。徐清的性格不像是能问比较犀利、比较私人的问题的人，江如鸣怀疑他会问个“你爱不爱吃芹菜”一类的问题混过去。这样她就浪费一局收集线索的机会了。 但，令她意外的是，徐清看着安安静静的，居然张口就问：“高中的时候暗恋过别人吗？” 此话一出，不只是江如鸣，其他所有在场的人都惊讶出声。谁也没想到徐清这种人会开一个这样的头。 江如鸣好奇地向赵天之看过去，却只见他仍然像刚才一样笑着，靠在椅背上单手一下一下横过来竖过来地转手机。 几秒钟之后，他回答：“没有。” 没有？ 想要听八卦的人都有点失望，甚至有他的好兄弟不甘心地问：“哎，你小子说的真的假的啊？你要说假话怎么办？我们也不知道啊。” 赵天之环视一圈，“不回答或者说假话得罚酒，一次一杯。但是……这东西，各凭良心好吧？再说了，我是那要面子说假话的人吗？我不得为了各位今晚看个好乐子什么劲爆说什么啊？” 大家哈哈大笑。 徐清问了个这样的问题，自己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攥着酒杯抿嘴微笑着看着大家。 该说不说，虽然江如鸣的主要的目的是解密，但听大家相互问来问去聊八卦其实也挺有意思的。不过三轮，她就听见了两段你高中时候根本没察觉的班里地下恋情。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玩得开。上一轮徐清被抽中真心话，那个问他的人只问了个“今天为什么穿西装”的简单问题。大家知道这是个混子问题，都耐心地等徐清随便回答些什么然后赶紧继续下一轮。 徐清回答道：“刚在实习单位开完大会过来的，来不及换。” 郑瑜问：“实习？什么单位啊开会还得穿西装？我实习的时候开会都穿短袖短裤。” 这只是个闲聊的问题，不算真心话。因此徐清答道：“没办法，乱七八糟的表彰大会，只能这么穿。” 赵天之帮他回答：“他在事业单位实习，那种地方表面功夫就是多。” 郑瑜问：“这样啊。哎，那你们实习工作忙吗？” 徐清：“还可以，有师傅带着。就是……” 他忽然停顿了一下，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就是有时候帮着接线，会遇到很多很奇怪的咨询来电。” 江如鸣本来正低头喝果汁，听到这句话，忽然停住了。 “是吗？有多奇怪？” 徐清温和地笑着，垂着眼暂时没有回答。江如鸣心里想着他说的会不会就是她，因此有些出神，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旁边徐清的杯子。 一只手迅速稳住了那只杯子。 江如鸣扭头，就看到了徐清的眼睛。 “小心啊。” 这是徐清继那句“好久不见”之后跟江如鸣说的第二句话。她看着他，点了点头。 “……喂，看什么呢？” 正在抽牌的赵天之敏锐地发觉了他们俩的对视，看了几秒钟之后忽然笑着开口打断道：“清哥，都到你了，赶紧抽牌啊。” 他先抽走了一张牌，徐清顺着抽走了他抽的那张牌右边的牌。 翻开一看，赵天之是国王。 他点：“4号问7号。” 大家都亮牌，结果满桌子只有徐清一个人是7号，没人是4号。 徐清又被抽中了。既然桌上没人是4号，就说明抽中鬼牌的人是4号。 赵天之笑了声，“嘿，抽中我自己了。” 他扔掉手里的牌，看向江如鸣和徐清的方向。由于她跟徐清坐得太近，所以一时之间竟然恍惚分不清赵天之在看谁。 江如鸣听见他问：“清哥，你喜欢的人喜欢你吗？”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大家一时间都有些面面相觑。聚会游戏嘛，问点带调侃意味的八卦，最好是高中那种早就过去很多年的八卦就很好，大家听得来劲，当事人因为过去很多年了也不会太在意。但……这个问题，不在此列。 这个问题问得太赤裸了，跟直接问你“你是不是单相思”没有区别。 有点冒犯。 江如鸣下意识扭头看向徐清，看到了他微微蹙起的眉头。 但……很奇怪。江如鸣看他的表情，觉得他皱眉好像不是因为被冒犯到了，反而像是……像是单纯的困惑。 她歪头仔细观察着，越来越确定那确实是困惑，就像她上课提前准备好了回答结果老师忽然问了个不一样的问题时那种困惑。 嗯？ 她奇怪地盯着徐清，却见他什么都没说，反而举起手中的酒杯，干净利落地仰头喝干净了。 他没说话，喝完整整一杯啤酒之后只是表情淡淡地将酒杯倒过来以示空杯，然后将杯子扔在了桌子上。 玻璃杯与酒桌相撞，发出沉闷的声音。 江如鸣有些意外于他喝酒时的熟练。她明明记得徐清高中时是一点也不沾酒精的，谈恋爱的时候跟她一起出去吃饭绝不点酒。 徐清道：“继续吧。” 赵天之这个问题问得蹊跷，听起来就像是他知道些什么似的，问得没头没脑的。尤其是徐清还回避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此更显得这其中有事。 大家都面面相觑。江如鸣也竖起了耳朵—— 徐清喜欢的人不喜欢他吗？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没有徐清的消息，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单身有没有喜欢的人。但赵天之似乎一直跟他保持联系，知道点什么也很正常。 所以徐清这个态度…… 江如鸣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鬼。他回避了，那就很有可能跟他的秘密有关。 大家默契地没有多问，而是继续抽牌。郑瑜坐在赵天之旁边，面色也有点奇怪。江如鸣一直在暗处紧密关注这三个目标任务，因此别人都没注意，只有她看见了郑瑜的动作。 郑瑜凑近了赵天之，皱眉说了句什么。江如鸣听不见，但她认认真真地辨认她的口型，似乎是—— “……不是都说好了的吗？你怎么忽然问了这个？” 说好？ 什么说好？ 就在江如鸣脑子里不断思考的时候，她低头瞥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牌。 是鬼牌。 就在她抽中鬼牌的一瞬间，眼前就出现了一行透明的字。 “您本局抽中国王牌，请选择您要指定提问的对象——” 江如鸣眨眨眼，眼前出现了所有人的名字以及对应的身份牌。 外、外挂！ 她一瞬间惊喜无比，立即照着系统给出的身份牌念道：“1号问2号。” 1号是徐清，2号是赵天之。 他们俩一定有鬼，必须得让他们俩相互问才能问出来东西。 第144章 徐清听见江如鸣的话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牌，反倒是赵天之立即抬头看向了她。 说实话，相比于徐清来说，她对赵天之的了解就十分少了。高中时候，赵天之只是偶尔跟徐清在一起待着的时候会跟她遇见。似乎是因为徐清跟他提起过她的原因，赵天之每回都会主动跟她打个招呼，比当时内敛的徐清还频繁一些。 但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了……哦！也不是，她高中毕业之后跟徐清谈了恋爱，当时都毕业了所以同学们谁也不知道这件事，只有赵天之知道。因为有一回江如鸣给徐清打电话，碰巧是赵天之接的。他知道他们俩在一起之后也没说什么，就一句“挺好的”，然后就没下文了。 所以，江如鸣真的对赵天之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她更关注徐清一些。 徐清掀开牌，赵天之也掀开牌。 他们俩人从刚才问了那个问题之后气氛就有点奇怪，以至于大家都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们俩。 赵天之做了个“请”的手势，“你问。” 于是，江如鸣就听见身侧的徐清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你喜欢的人喜欢你吗？” 啊？ 这、这么激烈的吗？ 第103章 真话假话 徐清竟然一模一样地把之前那个问题还回去了。 赵天之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笑着问：“怎么抄我的啊？” 徐清颔首道：“我想不出别的有意思的，所以你问什么我就照样问回去了。” 赵天之点头：“行，乐子嘛。” 他双手一摊，坦然道：“没有喜欢的人啊，这你应该知道。” 徐清看着他，目光带着探究的意味，过了半天才慢悠悠道：“好吧，算你过了。” 郑瑜在这个时候忽然站出来道：“哎呀，等会儿，我要去下卫生间，马上就回来，大家稍等会儿啊。” 所有人都说“好”。 郑瑜朝包房门外走，路过赵天之的时候还给他使了个眼色。于是她走后不久，赵天之也说要去卫生间，站起来出门去了。 江如鸣看得真切，有点想跟上去看看怎么回事，就在这时，身边的徐清忽然叫住了她。 “如鸣。” 她很久没有听到徐清这样喊自己的名字了，因此下意识回头。 徐清扶着额头，为难道：“抱歉，我有点……喝多了，头很晕很难受，能麻烦你帮我拿瓶矿泉水吗？” 他语气很客气。江如鸣刚才确实见他自顾自喝了几杯，也没起疑，问道：“矿泉水？在哪儿？” 徐清指了指她身后，“就在那儿，你顺手递我一下就好。麻烦了。” 确实离她不远，一伸手的事儿。江如鸣扭身抽了瓶矿泉水递给徐清。他喝了一口，垂首轻轻地摇了摇头，“看来我不应该喝酒，我的酒量太差了。” 江如鸣觉得他刚才喝酒的样子不像是酒量很差的样子，因此疑惑地问了句：“是吗？” 徐清扭头看向她，狭长的眼睛半垂，看上去很温柔。 “是啊，”他道，“我高中时候就是这样，你……最知道了。” 江如鸣看着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徐清的声音天生很轻很软，讲起话来气音很重，就算骂人听起来也会让人觉得他在好好讲道理。 因此，这“你最知道了”几个字一下子就随着气流钻进了江如鸣的耳朵里，一瞬间唤起了一些在场其他人都不知道、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默契的秘密。 只属于拥有共同回忆的人的秘密。 但此时，郑瑜和赵天之一前一后回来了。 他们俩表情都没有什么异样，坐下来如常地跟大家一起继续抽牌。 徐清没有再就着那个话题继续说，而是侧头对江如鸣说了声：“谢谢。” 她小声回：“不客气。” 未尽的话题尚且没有开始发酵，就无疾而终了。 赵天之继续给大家发牌。但他这回莫名话很少，只是一个劲儿低头看自己手里的牌，懒懒地往那一坐。 郑瑜代替了他负责调动情绪，招呼大家继续抽牌。江如鸣反复观察着他们三个人，脑子里渐渐把刚才所见到的一切串在一起。 这场游戏就跟背后有黑幕似的，还没玩两局，郑瑜就再次抽到了鬼牌，并且再次盲点到了赵天之问徐清。 其他玩游戏的人都是纯休闲娱乐的，点到谁没点到谁都不太有所谓。但江如鸣是怀着特别的目的来玩游戏的，故而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也……太巧了吧？ 赵天之轻轻把手里的牌扔在了桌面上，都不抬眼看一下就直接问道：“你现在单身吗？” 徐清回答：“单身。” 郑瑜适时道：“哎呦，说起来，你都单身多久了？” 徐清：“一直单身。” 郑瑜笑道：“哈哈那真是很久了。” 江如鸣看了看不动声色的徐清，又看了看跟他一唱一和的郑瑜，越看越不对劲。 这游戏玩得简直像是郑瑜、徐清、赵天之三个人之间的一场戏，再加上那会儿郑瑜跟赵天之说什么“不都说好了”之类的话，江如鸣很难不怀疑—— 这聚会、这游戏，全都是事先有安排的！ 她仔细观察他们几个抽牌时的动作和细节，发现他们的手法确实看上去不对劲。郑瑜负责洗牌，洗好牌顺时针第一个抽的就是赵天之。而赵天之抽牌总是有固定位置的，接着抽牌的人如果恰巧抽走了赵天之的牌旁边位置的牌，徐清就随便从别的里面抽一个；要是别人都没抽，轮到徐清时，他就一定会拿赵天之牌旁边位置的牌。 然后那一轮被抽中的一定是徐清，提问者不一定是谁，但国王一定是郑瑜或者赵天之。 嘶…… 这……活生生的《赌王》啊。 江如鸣确认了好几次，才最终不敢置信地反复在他们三个身上看来看去。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专门搞个游戏提问徐清？这有什么好处？难道是为了扒徐清的八卦？他—— 江如鸣忽然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她忽然回忆起徐清回答的问题——“你喜欢的人喜不喜欢你”“你是不是单身”。这几乎……几乎都在私生活领域打转。而且徐清本人也自愿参与的话，那就不是别人在整他扒他八卦，而是他自己想找机会说这些。 在游戏里找借口说这些，是说给谁听的呢？ 得是……说给一个他想要坦白这些，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不好直接说的人，因此才用得着这种方法来委婉试探。 什么样的人符合这些条件呢？ 江如鸣安静地转动着眼前的杯子。 比如……前女友。一个他很想再联系联系的前女友，但由于多年未见不知底细，因此找个游戏的借口相互试探，甚至由于游戏的性质需要至少三个人相互配合，才拉了另外两个同学一起搞鬼。这听起来，就合理了一些。 逻辑上很合理，但……感情上来说，江如鸣觉得她这么想多少有一丝自恋。 她不敢完全确定自己的想法，只是万分犹豫地看着他们三个人。 只是她的眼神似乎太明显了，赵天之歪头问她：“怎么了？” 第145章 江如鸣没想到赵天之会忽然跟她说话，愣了一下才猛摇头。 “没事儿！” 赵天之一边抽牌一边忽然起了个话题道：“今天看见你跟清哥坐一起，我一下就想起来你俩高中当同桌的时候了。那时候我下课去找清哥玩，你就坐旁边，但是我跟你打招呼，好家伙你都不带理我的。” 他是开玩笑的语气，因此江如鸣一开始没有当真，只是顺口回答道：“是吗？都记不清了。” 徐清在一旁开口问道：“你记得这么清楚？” 赵天之兀自挑了挑眉，“我记性好嘛。” 大家已经又抽了一轮牌，但国王都还没亮身份，赵天之忽然把牌一扣，对大家道：“哎，我第一轮的时候可是无条件让人问了一回，现在得让我还回来了吧？” 郑瑜似乎怔愣了一下，笑着打圆场道：“不是……这是干嘛啊？” 她似乎拽了拽赵天之，但赵天之根本没理。 “哎呀，给我一局爽的嘛……让我挑个人随便问，行不行？” 大家都不知道他要干嘛，但游戏玩到这儿大家也疲惫了，新的玩法来了，所有人都也无可无不可。 有人问他：“你这是要拷问谁啊？” 赵天之笑了，眼神看向了……徐清。 “清哥，敢吗？咱们一来一回互相问，等到其中一个人回答不上了，就算认输，喝杯酒认罚。行吗？” 此话一出，郑瑜立即抓住了赵天之的胳膊。但旁边有人不明局势，仍然在起哄：“呜呼！这个刺激啊！徐清你玩不玩？” 有人打圆场：“没事儿啊，徐清，你想玩就玩，不想玩的话……天儿，咱俩玩呗！我可有老些话等着问你了！” 赵天之笑骂了句“滚”，坐在位置上看着徐清。 半晌，徐清颔首。 “好。” 他道：“你可以先开始。” 江如鸣奇怪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徐清面带微笑，赵天之眼含深意，郑瑜一脸焦急。 他们、他们到底是不是一伙的啊？怎么好像内讧了？难道……她之前的猜想错了？ 但很快，她就知道……她的猜想纵然有一丝自恋，但，似乎，也许，没有错。 赵天之第一个问题问得似乎没头没脑。他只问了一句：“今天的酒好喝吗？” 徐清回答：“还行。今天聚会开心吗？” 赵天之：“还行。今天……你回答的所有问题里，有假话吗？” 徐清：“没有。你回答的所有问题里有假话吗？” 赵天之：“没有。” 他顿了一下，忽然问了个刚才问过的问题。 “清哥，你喜欢的人喜欢你吗？” 徐清刚才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现在，他回答道：“不知道。” 赵天之挑了挑眉。 徐清问：“那我也再问一遍——你喜欢的人，喜欢你吗？” 赵天之收敛了笑容，垂眸看着桌面。 他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江如鸣意外地看向他，却意外地与他对视。赵天之在她印象里其实没有太深刻的色彩，因此此时他的这个眼神叫她一瞬间没有看懂。 徐清：“……你说假话了。” 赵天之抬头问：“什么？” 徐清：“你刚才说你没有喜欢的人，你说假话了。” 说假话要罚酒，他自己说的。 赵天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笑道：“没说假话。我确实不知道啊，我不知道我怎么想的，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这又不冲突。” 徐清冷笑了一下。 “没想清楚？那你这算什么？玩？” 赵天之轻声道：“没玩。所以我不是什么都没敢说嘛，我就自己想想，想想也犯法？” 徐清沉默了一下。 半晌，他才道：“你最好一直都别说。” 赵天之：“清哥，别生气。以前我有机会的时候没跟她说，现在都错过了，我更不会说了。抱歉了啊，我刚才一时脑子犯轴，别跟我一般见识。” 他举起面前的酒杯。 “这杯，算我认输了。” 他刚才说的，谁回答不上来谁就算输了，得喝酒。但他当时说的只是喝一杯，现在…… 他又另外给自己倒了三杯酒，而且全都喝了。 第104章 老同学 赵天之喝酒的时候，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没有说话。大家都听出来他俩之间有事儿，但又听不懂是什么事儿。 一连灌了四杯酒，赵天之似乎喝猛了有点上头，抹了把脸哑声道：“对不起啊，我去洗把脸。” 他站起来匆匆走了。 郑瑜见状也跟了上去。只有徐清，八方不动，坐在那里任由周围人窥探的打量。 他们谁都没有透露对话里的“她”是谁，因此大家只顾盯着徐清看，没人注意江如鸣。 江如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发呆了半晌，才在心里回答道—— “徐清，来聚会的原因是想要……想要见前女友。” “郑瑜和赵天之都是为了帮徐清才来的。” 几秒钟之后，徐清脑袋边的灰色字体消失了。郑瑜和赵天之不在，看不到他们俩脑袋边的字。但她的面前没有出现任何“失败”的字样，因此……应该是都成功了。 她解密成功了，就算刚才不确定，现在她也能完全确定，徐清就是因为这个才来的。 她侧头看着徐清的侧脸，想要从这张脸上看到任何跟小时候一样的痕迹，但……收效甚微，她几乎无法把眼前的人与她熟识的徐清对应上。 如果徐清一直都没有变，她也许会更愿意跟他多接触接触。但现在，她觉得她不太想从头开始去认识面前这个陌生的、长大的、变成了一个“男人”而非“男孩”的徐清。 因此她沉默了，当作自己没听懂他们之间的哑谜。 现在，三个人的秘密都解开了，那就只剩下一个—— 她自己的。 她到底是不是单身。 江如鸣老早就看过自己的手机了，里里外外啊跟现实中一样，没有任何异常，甚至睡前跟赵天之刚聊过的聊天记录都在里面，一丝一毫都不差。 看不出有什么“非单身”的迹象。 但她再次尝试回答问题的时候，回应依然是“依据不足，回答无效”。她郁闷地思考自己还要什么依据。而就在这时，身边的人忽然起身站了起来。 “大家继续，我也去一下卫生间。” 她扭头，就见徐清松了松领带，站起来朝包间外走。他走了之后，郑瑜和赵天之倒是很快就回来了，但徐清一直都没回来。 他不回来，大家缺了一个人也不好玩游戏，于是只能按捺住八卦的心思，一边吃饭一边瞄着赵天之。 江如鸣等了一会儿，发现目前为止真的没有任何突破口了。这时，她忽然看见了旁边座位上徐清落下的手机。 手机忽然亮了，一道新消息列在屏幕上，没有锁屏。 赵天之：“对不起，哥，我今天就是……这么长时间了，忽然又见着她了，一时脑袋犯浑。我不跟你抢，咱们这么多年了，你信我。” 第146章 她只瞄了一眼，就按灭了屏幕。 ……无所谓了，不管真假，她只需要当作不知道就行。反正无论是梦还是现实，他们都没什么交集了。 她拿起徐清的手机，预备去卫生间门口看看徐清在干嘛—— 她在自己身上找不到线索，那就只能在这个场地里或是别的人物身上找线索。相比其他人来说，徐清是她比较熟悉的一个，她打算从徐清入手。 只是走到了卫生间门口她才发现，这家餐厅的卫生间是不分男女的，是类似于家用卫生间那种马桶、洗手池一应俱全的一个完整的房间，只是在洗手池和马桶之间隔了一层毛玻璃。 这是她透过卫生间的门看到的景象。 因为，她还没在门口等多久，忽然就看见面前的门被打开了。 徐清就握着门把手站在门前，领带稍微有点松，胳膊上搭着西装外套。他的脸上滴着湿漉漉的水珠，似乎是刚洗过脸。 徐清看见她，低声问了句：“用卫生间吗？” 他让出了位置，自己抹了抹脸上的水珠。 江如鸣赶紧摇摇头，将他的手机递给他。 “我……呃，你手机响了。” 这个借口其实不太好，但徐清只是接过去看了一眼，点都没点开就揣进了兜里。 他道：“谢谢。” 徐清垂着眼睛，长睫毛因为沾湿了而粘在一起。 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恍惚间让江如鸣觉得以前的那个徐清的影子又回来了。 她鬼使神差地在他快要跟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喊了句：“徐清。” 徐清脚步停下来了，回头看着她。 但江如鸣此时却不知道说什么了。她眨巴着眼睛看着徐清，听见徐清问她：“怎么了？” 她支吾了一下，也没说出来什么。 几秒钟之后，徐清看着她，倒是笑了。 他道：“你……一点也没变。” 江如鸣抬头看着他。 徐清朝她走了一步，“那时候刚看见你进门的时候就想说了，你跟高中的时候一模一样，怎么做到的？” 一句话，仿佛刚才疏远的说“谢谢”的那种距离瞬间消失了。江如鸣也笑了下。 “是吗？”她忍不住道，“你倒是变了很多。” 徐清低头看看自己，“我吗？我不知道。” 他笑着看向江如鸣：“不过，至少希望我不是变得更糟糕了。” 江如鸣也说不清这种变化是好还是不好。但这是别人的人生，她本身也没什么立场评价好坏。 她只是道：“你觉得好就好呀。” 徐清靠在走廊边，轻声问她：“是吗？但我有点想知道，你认为，以前的我比较好，还是现在的我比较好呢？” 江如鸣：“啊？一定要说吗？” 他：“都行，我只是很想知道。” 江如鸣也学着他靠在墙边，“啊……实话说，我觉得以前的你比较好一点。” 徐清有些意外，“以前的？为……什么？” 江如鸣摇摇头，“我也说不好。” “是吗？” 徐清低下头去，掏出纸巾来一点一点擦自己手上沾上的水滴。 “我以为，你会觉得现在的我比较好。” 江如鸣好奇地问：“为什么？” 徐清看着自己的手指，笑了一下道：“我以为，你当初甩了我，就是因为不太喜欢我那个样子。” 江如鸣原本笑着的嘴角一下子笑不出来了。 她犹豫着看了看徐清的侧脸，却见徐清微笑着看向她道：“怎么了？” 江如鸣斟酌着说：“没有啊！你一直都是好孩子嘛，老师和同学不都喜欢你嘛，多好啊。” 徐清：“好孩子？那看来当好孩子也没什么好处。” 他扔掉了纸巾，话中语气怪怪的。 江如鸣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只好道：“但你现在不是很好吗？以前的事儿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徐清不置可否地喃喃了一遍，看向江如鸣。 “嗯，都过去了。” 他明明结实了些，但此刻，江如鸣忽然觉得他的身体跟纸一样薄、一样苍白。莫名的、久违的异样从心头涌起，她发觉自己有点不忍。 徐清看着她，低声问：“如鸣？” 江如鸣认真道：“徐清。” “嗯？” “对不起。” 徐清听见了这三个字，眼中的情绪却愈加复杂。 “这么看着我，结果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他扯起嘴角，轻轻地摇摇头。 “不用的，不喜欢就干脆点分手，而不是勉强将就，这是应该的。我从没有怪你，你不要误会。” 空气中沉默了半晌。 徐清垂头看着地面，洗脸时被打湿的发丝有点狼狈地垂下。 “我……我先——” 我先回去了。 他本想这么说。 但，江如鸣忽然伸手，捏了捏他刚擦干净、垂在身侧的手指指腹。 最开始，徐清并没有反应过来。几秒钟之后，几年前的回忆才瞬间席卷了他的大脑，他记起了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在电影院里、在昏暗的后排……是允许的意思。 是无论过去多久、无论重逢在何时，都无需多言就可以用只有两个人都清楚的动作传达的意思。 他立即盯住了江如鸣。 “徐清。” 江如鸣并不知道怎样安慰他，所以只能这样喊了一句他的名字。 “嗯。” 徐清从喉咙里应了一声。 他动了动手指，问道：“这是什么意思？还跟……以前一样吗？” 以前？ 江如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动作。 “啊……也不是——”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是恋爱关系，做什么都是正常的，所以可以在电影院后排偷偷尝试接吻。但现在，他们的关系好像……挺尴尬的。 “不是？那是什么意思？” 徐清仍然在问她。 江如鸣歪头思考了一下。 但……反正这是梦啊，徐清也不会以为是真的。大家都是成年人，在任何时候做这种事都不犯法。 何况她现在挺有经验的。接吻嘛，很快很简单的，而且有点舒服。 她改口道：“哦，可以……可以是以前那个意思。” 以前的徐清，尽管害羞青涩，但得到允许后就立刻闭着眼凑了过来；而现在，眼前这个徐清不见当时的少年模样，得到了允许也……没有动。 他还在问。 “如鸣，我要的不只是这个。你都追过来找我了，你一定猜到了我今天来这是想干什么，对不对？” “我问你，这是……我有机会的意思吗？” 他问：“是吗？” 江如鸣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忽然摊底牌。徐清确实很好，以前谈的时候也不能说不愉快……但，别说现在的徐清跟以前大不相同，就算是以前的那个徐清，她也会在严肃关系的问题上犹豫。 一个吻还可以，真的承诺什么，她预感自己可能最后会后悔。 她回避了徐清的目光，支支吾吾道：“我……嗯，我不太确定……” 第147章 徐清的肩膀松懈下来了。 他垂下眼皮盯着地面，良久，才忽然自嘲地笑了一下。 “……所以你就是，看我可怜，摸摸我？” 江如鸣摇摇头，解释道：“不是，我刚才说了，可以是以前那个意思。如果你想，你可以——” 徐清缓缓看向了她，表情却是……不可置信的。 江如鸣不解地看着他，但下一秒，徐清忽然拉着她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只有消毒水和洗手液的味道。门板在身后关上，江如鸣发懵地听见徐清压抑着情绪道：“你让我……你竟然让我亲！你允许我亲你，但是不想负责。是这样吗？”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因为挡住了卫生间里的灯因此表情是逆光的。 江如鸣想了想道：“要是你不想，就……算了。” 徐清听了她的话，却面无表情地沉默了半晌。 “这算什么？” 他忽然问。 “老同学见面，一时兴趣来了，就亲一下，亲完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他的肩膀都在抖。 江如鸣听见了他咬着牙的声音：“我刚才说你一点都没变，我说错了。你变了，你怎么学坏了这么多？你在哪儿学坏了这么多……” 她刚想辩驳自己没有学坏，但徐清就已经低头亲了下来。 她只是愣了一瞬，就放弃了争辩。 徐清的嘴巴还跟以前一样软，这很好；但他的技巧似乎没有什么长进，这很糟糕。 以前的徐清，就算不会，至少也会碰一下就自己害羞地退回去。但现在，他没有这种自知之明了，他就知道像小狗一样咬人，还很起劲儿，一点也没有结束的意思。 这跟江如鸣的经验一点也不一样，明明那些“男朋友”都是很温柔的。 这超出了她的应对范围，让她有点慌了。她往旁边躲了躲，徐清扑了空，哑声道：“……后悔了吗？” 江如鸣摇摇头，“你是不是不会啊？” 徐清身形僵住了。 江如鸣点了点他的脸，“不是这样的。你应该轻一点，慢慢伸进去。嗯……要是需要比喻的话，你得像吸喜之郎那个很难吸出来的果冻一样，不能像啃鸡腿一样，明白了吗？” 她尽量很通俗地讲给徐清听，但是半天，徐清都没反应。 她疑惑地喊了声：“徐清？” 徐清终于笑了声，从她肩膀上抬起头。 “好会啊。” 他垂眸道：“老师，是不是就是因为你懂得这么多、你见过的比我好的这么多，所以我什么都不算了？” “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徐清在问出这句话之后，江如鸣的眼前才出现了一行透明的字—— “秘密（猜猜你是否是单身）开放回答，可回答次数：1次，失败则开启循环，请谨慎回答。” 她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难怪之前一直无效，原来……这是要触发的！ 第105章 male three 江如鸣没有回答徐清的话。 因为她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她担心她说出来会被直接判定成在回答问题。可她一直不回答，徐清就先叹了口气，问道：“怎么不说话？有没有男朋友……很难回答吗？” “嗯……”江如鸣实话实说，“挺难说的。” “难说……” 徐清低着头，笑了。 “……好，我知道了，那你不要说了。” 江如鸣眨了眨眼。 徐清：“当我没问过你这个问题，好吗？我现在不想知道了。” 他反过来，重新捏了捏江如鸣的指腹，轻声道：“就这样吧。如鸣，再亲一下，然后就该结束了。咱们俩出来太久了。” 江如鸣自己都不知道她是不是单身，因此听闻徐清的要求，她不确定道：“你……你不怕我有男朋友？” 徐清低头，用额头抵住她。 “我说了，我现在不想知道了。不管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都不用告诉我。你不是愿意亲我的吗？那就先别管其他的，好吗？” 江如鸣都听呆了，她反复扫视着徐清的脸，不可思议地捏了捏他垂下来的领带边缘，随口道：“你……你比我变得还多。” 徐清：“……没办法。” 他嘲弄地嘴角勾起，闭着眼像是什么都不管了一样低头亲了下来。 他以前就是个好学生，现在也是。这一次，他明显熟练了一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动作更大了，还很用力气。 江如鸣拽住了他后脑勺的头发，疑惑地问：“我、我不是教你了吗？” 徐清：“老师，我笨，我学不会。” 他低头又咬了一口。 “我一个外边儿不知道小三小四小多少的，怎么学得会呢？学不会的……” 他一点也没改，比刚才更像是在啃鸡腿了。 而且一下一下的……咬得人有点痒。 江如鸣笑了出来，再次躲开了徐清。 他弓着背，低着头问：“怎么了？嫌弃我笨吗？也是，一定有得是人学的比我快、做得比我好。我——” 他的话骤然卡在了嘴边。 因为江如鸣忽然主动抬头轻轻地用唇碰了下他的下巴。 她靠在墙上，背着手，笑道：“你是很笨的，还不听话。” 她笑得眼睛眯起来。而徐清，从刚才开始，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江如鸣不解地问：“徐清？” 她也低头，去看徐清埋下去的表情。 “嗨？徐清？你怎么了？” 就在她伸出去的手快要拍到徐清的手背的时候，徐清终于动了。 他立即后退了一大步，撇过头去不看江如鸣，闷声道：“……行了，回去吧。” 刚才他还好像很好学一样气势汹汹地咬人，结果现在，他就跟江如鸣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拄着腰看都不回头看一眼。 江如鸣拽了拽他的袖子，“你……你到底怎么了？” 她绕了过去。徐清没料到她的动作，躲闪不及，于是江如鸣便看见了他红透了的耳根。 像，那种超市里卖的七彩饺子，粉色的那款。 徐清立即移开了眼睛，“……干什么？” 江如鸣惊讶地看着他的侧脸，半天才笑出声来。 “你——” 徐清垂头，“我没有。” 江如鸣：“你有！你这……也没长进多少呀！还和小时候一样菜！” 他抿了抿嘴唇，犹豫着半天也没说出来一句话。 江如鸣戳了戳他的肩膀，喊他：“徐清？徐、清。你怎么不说话了呀？是不想说吗？是不想理我吗？徐——” 她的手被攥住了，接着被徐清牵着放在了她自己身侧裤缝线的位置。那摆的，跟站军姿似的。 “……好了，”他低头道，“别欺负我了。” 他仍然是一副红着脸别别扭扭的样子。江如鸣看他太可怜了，大发慈悲道：“嗯……那好吧，放了你了。咱们回去吧，确实是出来太久了，我——” 她刚要走，原本一直闷个头的徐清忽然拉住了她，眼神闪烁。 第148章 “别，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如鸣疑惑地“啊”了一声。 他攥住了江如鸣的手腕，自己想了想，才低声恳求道：“……那，好吧。回去之前，能不能……再亲我一下？你来亲我一下，不要在下巴上，行吗？求求你了，我就只有这一个要求。” 他的五官是线条柔和、颜色很淡的类型，偏长的眼睛、细弯的柳叶眉、白腻的皮肤和淡粉色的唇。如果放在人群里，那他很难让人一眼看见并记住；但好处在于，他很耐看，而且当他作出可怜的表情的时候，效果总是翻倍。 所以当他反反复复小声地说着“求求你了”的时候，江如鸣不得不说，她……她有点心软了。 “喂……徐清……” 他问：“好不好？” 好不好？ 江如鸣考虑了一下，才笑道：“好吧，那你过来。” 徐清立即靠了过来，乖顺地低头凑近她。江如鸣轻轻亲了他一下，笑着问他：“现在可以了吗？” 他保持着这个动作，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可以了。” 江如鸣：“那我们回去吧。” “好。” 回去的路上，江如鸣脑子里一直在想两件事。一是，徐清好像也没有变化很多，可爱的时候还是很可爱嘛；二是…… 她到底是不是单身啊？ 就这么一路往回走，结果一开包间门的时候，她和徐清惊讶地发现，屋子里的众人早就已经继续玩游戏了。 他们俩一回来，就有人招呼道：“哎，还继续玩吗？等你们半天了。” 江如鸣看了一圈，发现郑瑜和赵天之脑袋边的字确实都不见了。但郑瑜这次还在桌边玩游戏，作为组局者的赵天之此刻却靠在角落里的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玩手机。 徐清问：“现在在玩什么？” 郑瑜看了自己表弟一眼，又看了徐清和江如鸣一眼，回答道：“这回不真心话了，真心话也怪难搞的。我们还是大冒险，纯大冒险。” 徐清问江如鸣：“玩吗？” 江如鸣想了想，自己还有一个秘密没解开，她最好还是参加一下吧。上一轮真心话不就帮她解开了其他人的秘密吗？ 她点点头，“好啊，加我一个吧。” 徐清也道：“那也加我一个吧。” 他们俩仍然坐在原来的位置。这次是郑瑜全程负责洗牌抽牌，抽到徐清这里的时候，江如鸣装作专注于自己手上的牌，实际上耳朵里听见了郑瑜悄悄跟徐清说的话。 “对不起啊，天儿今天脑子坏了。你别跟他一样的。” 徐清小声回：“没事，瑜姐，这么多年了，我心里有数。” 郑瑜点点头，“那就行。” 她瞟了眼江如鸣，“你加油吧，姐祝你成功啊。” 徐清道：“谢谢瑜姐。” 郑瑜很快离开了。他们也不是真“赌王”，刚才弄鬼的时候手法明显得不得了，也就是仗着大家都是同学聚会打发时间，没人在意也没人仔细观察罢了。现在，赵天之退出了，郑瑜也就不搞那些了，索性放松地靠在椅子上一边玩一边跟人聊天说笑。 因为担心国王出大冒险主意出得没有尺度和边界，所以他们跟前台要了大冒险卡片盒，改由国王抽签，在里边随便抽一张来指定两个人做。 玩了两局，江如鸣也没发现这游戏跟她的秘密有什么关系，被抽到的人也不过是俩大男人公主抱着做蹲起结果一起摔了个四脚朝天；又或是两个人对视，谁先笑谁就罚酒等等。 她刚还皱着眉头想着她刚才有可能想错了，这游戏可能不是解密的关键。就在这时，她随手掀开了自己手中的牌。 5。 “5号和8号——” 江如鸣听见了自己的号码，下意识抬头。 国王看着抽到的卡片，念道：“我看看啊……哇这个，这个有点难度啊。5号和8号，拍一张牵手的照片发朋友圈‘官宣’，坚持半小时不删，谁删了谁输。” “哇——” 郑瑜提前打圆场道：“有点意思。不过咱们话说在前头，游戏嘛，咱能发就发，不发喝杯酒就完了。搞点乐子，谁可也别当真啊！” 大家都体贴附和道：“害，谁当真啊？” 国王问：“5号，和8号，都是谁啊？” 江如鸣缓缓掀开了自己的牌，而另一边，还在跟所有人嘱咐“谁也别当真”的郑瑜，掀开自己的牌，就看到了上边一个大大的数字“8”。 她愣了一下，才把牌掷出去，哈哈大笑道：“好家伙，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徐清没有掀开自己的牌，一直暗中反复扫视圆桌上的所有人。直到郑瑜掀开了牌，他才停下来，随即露出笑来，体贴道：“瑜姐，需要我给你让个位置吗？” 郑瑜一见对方是江如鸣，就没当回事，只当是个直女之间的玩笑。她摆摆手，“小徐！快点让啊，别坐久了舍不得。” 江如鸣也笑了出来，看着郑瑜坐在徐清的位置上，大方地伸手，“来，拉手手，官宣了啊。我跟你说，我这个别说半小时，挂到明天不删都没事儿！你小心了啊。” 江如鸣当然不在意输赢，她只是挺喜欢郑瑜的，觉得她有点像何燕然。 她点点头，“好呀，那我也不删嘛，挂到明天。” 她们俩很顺利地拍了牵手照。江如鸣编辑了一下文字，配了“有对象啦”四个字，发到朋友圈，之后就没再管。 郑瑜也发了，兴致勃勃地坐回去跟朋友们展示她爸妈看见照片时给她发的私信。 江如鸣没觉得梦里发个朋友圈会有什么影响，因此，当她的手机忽然开始不停震动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出什么事儿了。 没想到，她打开手机，一下子就看到了满屏的新消息红点点，从头排到尾，全都是刚发来的新消息。 “请您在所有备选中，找出您目前的‘男朋友’是否在此列。如您确定了其中一个人是您的男朋友，则回答他的名字即可通关；如您确定其中没有您的男朋友，则回答单身即可通关。” 江如鸣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里像是忽然被塞进来的、被系统称之为“备选”的所有名单。 陈风扬、齐鹤、许寒山…… 足足有……十来个。 啊？ 第106章 最好是年龄 在此之前，其实江如鸣对自己梦里究竟出现过多少人并没有一个清晰的实感。但现在，看着手机屏幕上长长的一串名单，她终于知道这个人数有多么庞大了。 庞大到她要想从里边找出一个“男朋友”嫌疑人的难度，够她单开一个梦境来解密的。 因此面对那满屏幕的红点，她先是茫然了一下。 “怎么了？” 旁边的徐清似乎发觉了她的不对劲，低声问了一句。 江如鸣立即摇摇头，“没——” 只是她的话音未落，手机屏幕顶端就跳出来一条新消息。来自备注为“魏之洲 数院 187.5 19”的人姗姗来迟的信息：“？” 下一条：“朋友圈……是谁呀？在开玩笑吗？” 这两条消息的内容其实还算可以，但这个备注…… 第149章 这、这是她给的备注？ 江如鸣瞬间把这条消息上滑隐藏了。尽管她动作很快，但徐清仍然因为二人坐在一起过近的距离，而无意间就瞥见了她屏幕上十分醒目的那几行大字。 “十……九？” 徐清眉头轻蹙，自己喃喃出声。 就在江如鸣想要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手中的手机又开始震动。 一条又一条的新消息接连弹出来，连间断的时间都没有。于是他们俩一齐看见了“许寒山 信院 185 20”、“陈风扬 电院 187 20”、“齐鹤 信院 194 18”、“陆天明 经管院 192 19”…… 嘶…… 徐清只是默默移开了视线，直起身坐着。 江如鸣暗中挑了挑眉，一点开那些消息，内容几乎都是—— “？你有对象了？脱单也不跟我说？太不够意思了。他谁啊？是人是狗？” “嗯？朋友圈……是真的吗？” “我看到姐姐朋友圈了，是真的还是真心话大冒险啊？如果是真的，那恭喜姐姐了。不过……他是谁啊？[笑]” “？朋友圈怎么回事儿？” 江如鸣粗粗扫了一眼，谁也没回，但终于在感到棘手之余，察觉到了一丝线索的味道。 这些人的话……听起来，好像都不是“男朋友”会说的话啊。 她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想要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想。 “这么多啊。” 江如鸣抬头，对上了徐清似笑非笑的眼神。 “这么多人，难怪记不得我了。” 他小声地抱怨着，一边抿了口酒一边看着江如鸣。 她第一反应是—— “你怎么还喝酒呀？你不是都喝醉了吗？” 徐清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嘴巴有点红，柔和地挑起嘴角。 他凑近江如鸣耳边解释道：“是醉了，但是……还可以再醉一点，没关系的。” 江如鸣看着他，发现他除了嘴巴比较红，脸颊倒是没红。也许他还不是很醉，也许他喝酒不上脸。 “好吧，随你。” 她继续低头翻聊天框。 “这个……” 徐清指了指屏幕上的那一长串备注的最后一个数字。 “是什么意思啊？我没看懂。” 江如鸣看了眼，“18”、“19”、“20”…… 她想到了一种解释，又想到了另一种解释。她立即道：“啊！这个……这个是——” 徐清从容地接道：“是年龄？” 江如鸣愣了一下，点点头。 “对、对啊。是年龄。” 徐清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轻轻道：“这样啊，那我现在懂了。” 他的话好像话里有话，但江如鸣已经从他身上得到足够多的线索了，他的秘密也解开了，因此现在没什么精力放在他身上。 她在心里反复念着这些人给她发的消息…… 像许寒山、齐鹤、陈风扬发来的消息，明显就不是“男朋友”的口吻，一眼就可以排除。 魏之洲问她朋友圈是不是在开玩笑，陆天明直问她朋友圈怎么回事，表达方式都比较模糊，倒是不排除是“男朋友”看到朋友圈之后的反应。 其他人里，陈河只发了个疑惑的表情包；施启咨问了句“谈男朋友了”；李闻疏…… 李闻疏没发消息，没有任何动静。 嗯？他不在备选之列吗？那……或许可以直接排除？ 那么照着逻辑来看，施启咨和李闻疏都不会是，陈河暂时还不能排除。 于是目前的嫌疑人就剩下了：魏之洲、陆天明、陈河。 她一边看手机一边心不在焉地又参与了几把游戏，都没被抽到。看起来游戏好像已经没什么用了，她索性专注于手机，点开了最上头的一个聊天框，预备发点什么东西问问。 本来她还想着，一个一个发消息怪累的，没想到刚点开输入框，她就看到了旁边的两个按键，一个“单发”，一个“群发”。 群发？ 好诶。 她想了想，编辑了一句“咱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发送给了所有人。 她想着，自己都问得这么直白了，应该能很容易弄清楚这些人里有没有人在跟自己谈恋爱吧？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她这个群发，“群”的范围非常广泛，广泛到……原本没给她主动发消息的李闻疏以及此时此刻就坐在她旁边的徐清都被群发到了。 她瞪大了眼睛。 还来不及惊讶，这些人的回复就到了。 第一个就是许寒山：“？” 许寒山：“你是不是在吓唬我的小心脏？” 许寒山：“你说什么关系？亲子关系行吧？” 好，排除他没得商量。 此时此刻，江如鸣还可以说是在认真玩解谜游戏，滑开手机备忘录，记录下被排除的人的名单。 接下来，陈河和陈风扬都接连发来了类似的“我们能有什么关系”的回复，没什么信息含量，一看就不是情侣关系。 江如鸣本来以为她找对了方法，但下一刻，一条新的消息就跳出了屏幕顶端，遮住了她正在记录的备忘录。 陆天明：“？” 陆天明：“你说什么关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听你的呗。” 江如鸣原本正在记录的手指停下来了。她试探性地单发给他一句：“男朋友？” 陆天明立刻回：“行。” 行？这是什么意思啊？ 她还来不及思考，施启咨就发来：“嗯？怎么忽然问这个？这个问题……好像有陷阱。” 她疑惑地问：“陷阱？什么陷阱？” 施启咨：“我不能确定这句话是在问现在的客观情况，还是……是一个邀请。” 啊？ 江如鸣问：“有什么区别？” 他：“区别在于，前者很容易回答；但后者，假如我说了我想要的实话，也许会让你觉得冒犯。所以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你来定义吧，你觉得是什么呢？” 嘶……好绕啊。 江如鸣一时间被绕懵了，皱着眉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想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照例跟刚才一样发了句问话：“嗯……男朋友吗？” 施启咨：“看来是个邀请。” 施启咨：“好啊，如果你愿意这么定义的话。” 这…… 江如鸣眨了眨眼，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在备忘录划掉他的名字。 接着，李闻疏回复了一句话：“你觉得呢？” 有一有二就有三，她一模一样地问：“男……朋友？” 李闻疏过了一会儿回复：“以后再说，但是我可记住了。” 江如鸣默念了一遍他的回复。“以后再说”的意思，就是现在不是，对吧？ 她排除了李闻疏。 魏之洲发来的是：“你又在逗我玩了。你是不是在玩大冒险啊？那条朋友圈也是吗？” 嗯……看起来也不是。 正在江如鸣在备忘录里认真打字的时候，身侧的徐清忽然动了动。 她扭头，就看到了正在看手机的徐清。他一边喝酒一边施施然抬头，只对江如鸣说了一句话：“关系？” 第150章 他似乎真的有点醉了，说话的腔调也软绵绵起来。 “前男友吧？你不太喜欢，但是遇见了还是可以……偶尔亲一下的前男友，不是吗？” 她看着徐清有点迷蒙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句话。 徐清扶着额头想了想，忽然问道：“不对啊，你怎么忽然问这个？你……” 他凑近江如鸣，问道：“你不会群发的吧？” 就在此时，迟迟没有回复的齐鹤也发来了消息。 耳边是徐清的问话，面前是齐鹤发来的文字。他的聊天框里明晃晃地跳出六个字—— “姐姐，你群发的？” 江如鸣愣住了。 徐清瞥到了。他淡淡垂下眼，“真是群发的？你在……逗人玩吗？” 她惊讶地都忘记记备忘录了，立刻问齐鹤：“你！你怎么知道的！” 齐鹤：“姐姐，你太不小心了，我在和陆天明、陈河一起吃饭啊。” 江如鸣傻了。 齐鹤：“他们俩的屏幕我都偷偷看到了。姐姐，你好坏啊，怎么群发呢？” 齐鹤：“不过没关系，我当然会帮姐姐保守秘密，只要……姐姐答应只跟我最好，跟别人都是随便玩玩就好哦。我很乖的。” 第107章 一对一？一对多？ 什、什么啊？ 问了一大圈，最后能排除的人反而变少了。 江如鸣郁闷地看着自己记了半天的备忘录，反而被他们的回复弄懵了。 聚会上的众人已经玩到疲惫，现在都懒懒地躺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儿，有人提出太晚了要回学校，接着，想要离开的人越来越多，聚会也接近了尾声。 江如鸣眼看着聚会都快结束了，也没能成功解密梦境，心中有点着急。 她左顾右盼，就听徐清在旁边问道：“怎么了？在找什么？” 江如鸣看向徐清，见他仍然在喝酒，一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摇摇头，回答道：“没找什么？” 徐清又问了句：“那……你还不走吗？你的学校离得挺远的，最好早点回去。” 江如鸣惊讶道：“你知道我学校在哪儿？” 话一问出口，她就后悔了。果然，徐清笑了下道：“嗯……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他垂着头看着杯子里的酒液，气氛忽然安静下来。 “……你当初，”徐清忽然打破了沉寂，“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我的表白呢？” 他问：“假如，你根本就不喜欢我的话，你不是应该从那时候起就拒绝我吗？” 江如鸣愣住了。她迟疑道：“我……” “我也不是，不喜欢你呀……” 徐清扭头看她，“真的？” 他嘴里问着“真的”，但语气却没有丝毫相信的意思。 江如鸣也是很久没有仔细回忆被表白的那天了。她放下手机，忽然笑了下道：“哎，你……那时候，也挺可爱的。” 徐清低头喃喃道：“可爱？” 江如鸣猛地点头，“你跟当时别的同龄的男生都不一样，我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感觉你比他们都干净。” 徐清被她的形容词逗笑了。 “哎呀，实话嘛，笑什么？” 徐清摇头，“我只是……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郁闷。” 手机里的新消息还是偶尔会跳出来，江如鸣低头看了看手机，又抬头看了看徐清的侧脸。 她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来。 是否单身……其实也可以由她自己控制，不是吗？ 也许……可以在梦境里短暂地利用一下其中的人物，改变一下人物关系。只要成功了，所有人都会从梦里醒来，一切就回归正常了。 “徐清。” 他扭头，“嗯”了一声。 江如鸣问：“你现在单身，对吧？” 徐清停顿了下，道：“是，你刚不是听见了？” 江如鸣：“那你……那时候说的，还算不算数？” 徐清问：“哪时候？” “就，卫生间里的时候呀。你说……你说我猜到了你今天来是干什么的，问我……问我是不是有机会……什么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自己忽然觉得自己这样有点不好，反反复复的，像是在溜徐清。 谁会愿意被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呢？也许徐清已经不愿意了。 她想了想，摇摇头道：“我就是问问，你——” “这又算什么？” 徐清问，“这个……也是‘群发’的吗？” 江如鸣问：“什么？” 徐清道：“刚才那些话，你也要对那些你手机里的人都说一遍吗？是这样很好玩吗？” 他这次是真的有点醉了，眼睛里聚焦不是很清晰，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江如鸣觉得确实不能强迫别人，因此得到徐清的答案后，她体贴地道：“好吧，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算了？” 但她都这样说了，徐清却还是那样看着她，嘴里问道：“算了？” 江如鸣问：“不……行吗？” 徐清沉默下来，良久，他才忽然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问：“你的耐心怎么只有这么一点点呢？” 江如鸣不解道：“我很有耐心呀，是你、是你自己那样说的呀！” 徐清问：“我说什么了？” “你说——你说我群发！还问我是不是在玩！” 他点点头，“好，那你现在能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吗？你是在玩吗？” 他反反复复的态度终于弄得江如鸣真真正正地没耐心了。 她弄不懂徐清在想什么，沉沉吐了口气，索性道：“是呀，我就是在玩，纯粹地玩，一点责任都不承担，一点公平都没有，一点点道理都不讲的那种！怎么样，徐清小朋友，还要当我男朋友吗？” 她也学着徐清的样子，手撑着下巴，瞪着他看。 徐清看着她，轻声道：“好。” 江如鸣原本瞪着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她只是一时气话，因此不确定地问道：“什么？” 徐清道：“好，我愿意。” 她问：“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听见了，”他道，“但，我从来没说过我不愿意，一直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如鸣，我答应你了，那你能不能，别再跟你手机里的其他人说了？可以吗？” 江如鸣呆呆地看着他，眼前出现了系统的透明字。 “是否作答？” 作答？是的，她让徐清做她男朋友就是为了解密。 她收起了思绪，回答道：“我……我的男朋友是徐清。” 几秒钟之后，她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屏幕里映照出来的人，脑袋边的字体闪了闪，最终消失了。 成功了！只是江如鸣还来不及高兴，面前的一切就都逐渐模糊了下去，系统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检测中……” “您……您作弊了。” 作弊？ 江如鸣刚想说她没作弊，没有规则说不可以现找男朋友。但她还没开口，系统就继续毫无波动地讲话。 “检测到与您建立恋爱关系的‘男朋友’超出极限数量‘1’，且所回答人物非预设男朋友人选。这……” 第151章 江如鸣：“我！我不会要重来吧？可是这你也没有提前说呀……这不能怪我的！” 这个梦太长了，她真不想重新来。 她飞速为自己找借口：“你都判定解锁了，就说明……我只是钻漏洞成功了，对不对？” 系统：“……恋爱匹配系统不支持一对多匹配，这违背我的预设逻辑，您的每次梦境只能有一个匹配对象。” 江如鸣问：“那怎么办嘛？我不要重来。” 在梦境结束之前，她终于听见系统让步的声音。 “好吧，您需要与多余的匹配对象‘分手’。请你休息吧，下一次的梦，将会延续本次的梦境。” 它顿了顿。 “这也许……也是您会经历的最后一个梦了，祝您体验愉快。” 第108章 时间管理大师 这个梦，居然还有续集。 江如鸣醒过来之后，回想自己在梦里挨个问“我们是什么关系”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很好笑。 只是在回忆起系统说的话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等一下，你之前说……我给的‘男朋友’人选不是你预设的？所以，我本来是有预设的男朋友的？” 系统：“是的。” 江如鸣不敢相信地回忆了很久，才问道：“可我怎么……完全没看出来是谁？” 她不确定地问：“是我不认识的新的人吗？” 系统：“不，是魏之洲。” “魏之洲？” 江如鸣很惊讶，“怎么是他？可是……可是他看上去完全不像啊，他还问我是不是在逗他玩呢！” 系统：“……就是因为他是你的‘男朋友’，所以他才会觉得你的朋友圈和你问的问题很奇怪。只有他，始终能够确定你在大冒险、在开玩笑，其他人都能从对话里看出是不确定的。假如你再问一问，就会得到更多信息。” 江如鸣呆呆地“啊”了一声，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你们这个也……太不明显了吧！” 系统：“我并没有想到您放弃得那么快，只问了一个问题就放弃了。” 江如鸣：“……他们所有人都含含糊糊的，我当然就放弃了呀。” 系统：“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 它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一个字一个字地平铺直叙。 “正如我刚才所说，您原本有一个预设的男朋友角色，但您并没有发现，并且还在同学聚会上直接确认了与另外一人的恋爱关系——” “因此，下个梦境之中，您会面对两个已确定关系的男朋友角色，且您的原配男朋友并不知道另一人的存在，请您妥善处理。” 处、处理？ 这怎么处理？ 江如鸣听愣了，刚要说点什么，系统就又打断了她。 “以及，您在网络上通过文字信息与多人建立不明确的暧昧关系，这些关系您的男朋友也都不知道，请您也妥善处理。” “妥善处理？就是要像你之前说的一样，跟多余的人‘分手’吗？” 系统回答道：“是的，但并不尽然。” 它严谨地解释道：“‘处理’指的是‘分手’，而‘妥善’意味着您需要谨慎处理相重合的亲密关系。建议您‘谨慎’有两个理由，第一，据人物分析，部分人物不太容易接受分手，尤其是在发现您的众多复杂关系后。” “第二，这些人物都会记得梦中的情节。我即将完成任务回到数据库，但您很有可能会继续在未来生活中与部分人物产生交集。因此——” “根据您的性格判断，我建议您‘妥善处理’。” 它说完之后，甚至还有空说了句：“当然，您也可以不遵循我的建议，这取决于您。” 江如鸣听了半天，只能说出一句话：“你还……挺好心的。” 系统：“谢谢。” 江如鸣记忆里都快不记得魏之洲是什么样的了，只能隐约回忆起他长得特别嫩，但是胸特别—— 她打住了回忆，觉得自己只能记住这个特点稍微有点不太好。 不过，这次梦境里，她倒是得到了一个新的信息。 魏之洲是数院的。 数院，一个天才、垃圾与变态同时大量产生的地方，并且除了这三者之外的正常人非常少。江如鸣由于专业的关系，上过数院的专业课，与数院同学们有过一定的课堂交流。 只能说，有很多人思维很奇特，完全无法正常交流。男生尤甚，简直像是另外一个星球上的人一样，要想与他们合作完成点什么简直像是在上刑，既不跟大家商量，自视甚高、一意孤行，而且还不守时，总是找不到人。 她不算是很熟悉魏之洲，但……魏之洲确实很有那种气质，那种不太爱说话且思维方式很特别的气质。 江如鸣之前一直觉得这样的人很难相处，不过……仔细回忆起来，魏之洲好像人也挺好的，虽然有时候说话做事会让人感到有些意外，但……都不是负面的那种“意外”，反而偶尔还会让人觉得他真诚到有点傻。 她想，或许她还是太刻板印象了。本来品质就好的人就算性格怪一点也不会说不好的话、做让人不舒服的事，而那些本来就不太好的人才会总做不太好的事。 区别只存在于人和人之间，不存在于任何两个群体之间。 她的思维都快发散到天边去了，肩膀上的一点重量终于叫回了她的魂儿。 “嘿！鸟儿？下周末有安排不？” 何燕然一边放下书包，一边问她。 她反问：“怎么啦？你要给我安排呀？什么活动啊？要走很远吗？” 何燕然道：“不远啊，就在学校后边。林玮生日，咱们一起去玩玩，吃个饭，走不走？” “林玮生日？” 江如鸣还真不知道林玮生日什么时候。宿舍里，何燕然跟白琬宜、跟她关系都很好，她跟白琬宜就稍微差一点了。林玮则是跟谁都关系一般，客客气气的但算不上太熟。如果不是她这次主动邀请，大家谁都不知道她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江如鸣问道：“就咱们宿舍吗？还有别的我不认识的人吗？” 何燕然想了想道：“刘振肯定要带一个。刘振去了，许寒山那个屌玩意儿也得带一个。玮玮还有两三个别的朋友，都是女孩。哎对，齐鹤不是一直跟咱们做项目嘛，他也答应了。” 说到最后，她顿了顿，忽然神秘一笑。 “最重要的是……玮玮对象也会去。” “对象？” 江如鸣惊讶地问了一声，然后才恍然大悟。 “哦！难怪呢！我就说嘛，玮玮每年这个时候也没过过生日啊，怎么忽然搞这么大了。原来是谈恋爱了呀！” 何燕然点点头，“嗯，好像是她对象说要跟大家都认识认识，才搞这么大的。” 江如鸣“哦”了一声。沉默了半天，她还是没忍住捅了捅何燕然的胳膊，问道：“哎，你看过玮玮对象吗？” 何燕然摇摇头，笑着问道：“干嘛？” 江如鸣也笑了，捂着脸悄悄问：“……我就是，好奇嘛。玮玮对象，是……女生吗？” 林玮看上去真的很像是lesbian，但她从未明说，因此大家也不会主动去问。 第152章 何燕然笑道：“不知道，也许吧。” 江如鸣从指缝中露出眼睛来，想了想道：“嗯……随便吧，女生还是男生都好。” 何燕然点头，“对啊，她喜欢就行，咱们就祝福祝福炫饭炫饭唱歌唱歌就得了。小明的爷爷能活到八十岁就是因为少管闲事儿。” 他们最后确定了在林玮生日那天一起去吃饭、唱歌，时间就在下周日。 林玮的生日其实在周一，但周一大家都有事，实在凑不齐，只好赶在前一天，过个零点的生日也算是那么回事了。 江如鸣算了算时间，那个时候，系统应该已经消失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她白天的时候确实是这样想的。 晚上，她刚睡过去不久，就听到了耳边阵阵的噪音。有沉闷的击打声，有胶质鞋底擦过地面的摩擦声，还有偶尔出现的人呼喊的声音。 她睁开眼，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这是学校的体育馆，窗户外透过白日的阳光，投射在平整反光的场地上。场地中间有篮球场、网球场，还有乒乓球场，除了篮球场是空的，其余场地都有人在用。 她就坐在周围高高的看台椅子上，俯视着中间的场地。场地上的人动作都很放松闲适，一看就不是来训练或比赛的，都是没事儿过来运动锻炼的。 其中一个人，穿着全黑色的运动短袖和运动短裤，本来还算宽松款式的短袖直接让他穿成紧身的了。他正在跟另外一个男生打网球，右手挥舞着球拍，在察觉到江如鸣的视线后敏锐地抬头看了过来。 他笑了，笑得还很甜。他单手推了推厚重的黑框眼镜，这眼镜衬得他脸很小，白皙的皮肤因为运动还有点泛红。 是魏之洲。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江如鸣手里正好拿着手机。手机屏幕上是与另外一个人的聊天框，最新的一条记录是—— 徐清 l大社科院 186 20：“你还没陪完他吗？我已经到了，你什么时候结束？” 她还没回复，对面就又跳出来好几条新消息。 “你都说好了，三点，怎么又说话不算数呢？” “我就在这里等你，多晚都没关系，但是这次不要放我鸽子，好不好？” “我想你了。” 什……么？ “您的最后一个梦境，提示：请与多余的暧昧对象分手，最多仅可保留‘1’名男朋友，目前可分手人数：4。祝您体验愉快。” 四个……糟、糟糕。 相对论说的不错，她现在不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了，反而觉得这时间一分一秒，漫长得很啊。 第109章 不要就是要 三点。 江如鸣看了眼手机时间。 现在是周六的下午三点二十多，假如徐清之前跟她约在了三点，那她早已经迟到很久了。 至于迟到的原因…… 江如鸣抬头看了眼场下。三三两两结伴而来的人或是打网球，或是打乒乓球，或是拉伸热身，又或是和朋友坐在周边看台上悠闲地聊天。 魏之洲在其中并不显眼。他打球的姿势很标准，神情也很专注。 江如鸣想，如果要求是“最多保留一名男朋友”，那……最简单也最直接的做法就是除了魏之洲这个“正牌男朋友”外，其余的全部断掉。毕竟留下谁不留下谁其实对她来说区别不是很大，捡最简单的路径走就很好。 那么现在，她其实应该去见徐清，然后迅速地跟他说清楚“分手”的事。 她猜测自己应该是跟魏之洲一起来的，因此想要随便找个借口离开。但她刚从座位上站起来，原本还在专注于打网球的魏之洲就迅速看了过来，似乎在疑惑她要去做什么。 江如鸣想了想，隔空朝他做了个要出去的手势。魏之洲一见她的手指着体育馆大门口，表情便忽地有些着急。 他隔着球网跟对面的男生说了句什么，然后拎着球拍快步小跑过来，跑上了观众席台阶。 “怎么了？” 他盯着江如鸣，小心地问道：“有事吗？还是……待在这里太无聊了？” 江如鸣没想到他会直接跑过来问。她刚想随口编一个“有急事”的借口，但下一刻，她忽然想到，这个梦里，魏之洲是她的男朋友，她有没有课、有没有急着完成的项目、作业、任务，他有可能都知道。如果她随便编造的话，很有可能会被轻易戳穿。 她咽下了原本要说的话，先套魏之洲的话。 “你怎么……不继续打了？” 刚才的运动量对魏之洲来说并不算很激烈，他甚至都没怎么出汗，只是发丝微乱。 “不打了，”他摇摇头，小心翼翼地问，“你……又要走了吗？你不想陪我了吗？” “姐姐？” 他问那些问题的时候，江如鸣尚且还在从中分析信息。直到他喊出“姐姐”这个称呼，她才惊地瞪大了眼睛，差点岔气。 魏之洲无辜地看着她，又喊了声：“姐姐？” “别——” 她阻止道，“别这么叫呀！” 一听到这个称呼，她就会下意识想到齐鹤，于是眼前这个跟齐鹤完全不一样的人就会带给她格外大的冲击。 魏之洲愣了下，语气里……似乎有些委屈。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叫了？” 他束手无策地站在原地，问道：“我、我最近不乖吗？” “……什么不乖？” 江如鸣没有听懂他是怎么忽然跳到这个问题上的，于是疑惑地问了一句。 魏之洲抿了抿唇，镜片后的眼睛垂了下去，睫毛细密浓黑。 “……你之前还说，喜欢听我叫姐姐的。你说，这样听上去很乖，还……夸我可爱。” 他说到最后，声音弱了下去。 “现在，怎么变卦了？” 江如鸣看着他小声祈求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魏之洲见她沉默，于是又问回了最开始那个问题：“你有事要走吗？还是……觉得无聊才要走的？” 又是一个江如鸣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 她犹豫道：“我……我……” 她如此吞吞吐吐的样子，让魏之洲的表情越来越失望。 “是因为无聊吗？可是……可是你最近好忙啊，吃饭出去玩，都说没空。你好不容易答应我陪我在体育馆待一会儿，怎么……这么快又要走了？” 他这一串话，瞬间让江如鸣警惕起来。这听起来太像是原配在伴侣出轨前夕像是察觉到什么又没完全拿到证据时，那种不安又模糊的试探了。 她握住手机——那上面还有等待她回复的徐清。 “啊……没有啊，没有很忙呀。” 她还是打算保留魏之洲的，因此想要这样糊弄过去。 但魏之洲却好像并没有被安慰到。他脸长得很纯，眼睛也黑而透澈，唇形很精致，因此这副表情看着江如鸣的时候，很容易让她产生莫名的罪恶感。 但这份罪恶感还来不及萌芽，就被完全掐灭了。 因为魏之洲忽然低头凑近了她，面色有些为难地小声问道：“……是，因为我昨天没答应你……那个，所以才觉得我不乖，才不想陪我的吗？” 第153章 江如鸣的脑子里瞬间划过很多个想法，全都一闪而逝。她咬住了舌头，磕磕绊绊地问道：“什、什么？答应……什么？” 魏之洲却闭了闭眼睛，耳朵和脖颈上都泛起粉红色。那样清纯的颜色衬着他脖子上对称着蔓延而上的黑色图腾纹身，竟然不显违和，反而格外的漂亮。 他忽然拉起江如鸣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侧。 江如鸣最开始以为他要做什么……过分的事，因此手腕还向后缩了缩。但没过多久她就发现，魏之洲除了把她的手放在他得一侧腰……或者说胯骨上以外，便什么都没有做了。他人跟小山一样庞大，偏偏自己背个手乖乖滴站着，头颅低垂。 “我……没有不听话，”他的语调因为难为情而显得黏糊、悠长，“我昨天是……有点不好意思，才说不要的。但那之后我还是听你的话了，都、都穿了。” 他咬着嘴唇，睫毛像小刷子一样忽闪忽闪的。 “……姐姐，不信你摸，能摸到的。” 胯骨而已，不是什么隐私部位，但江如鸣的手还有些僵硬。 她没有动，而是瞬间后悔刚才为什么不多检查一下自己跟魏之洲的聊天记录，不然现在她就不会心头打鼓、一头雾水地问：“穿、穿了什么呀？” 魏之洲眼神中带着一点嗔怪，像是在说“你在明知故问”一样。他很小声很小声地对她道：“你说呢……你摸摸。” 江如鸣脑袋里一片空白，下意识按照他的话用手指在他胯骨上按了按、找了找，一下子就摸到了……布料下细细的、紧绷的、明显的……带状物。 一条……细带子？ 她最开始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甚至疑惑地仔细摸了摸。就当她思考为什么要在腰上套细带子的时候，魏之洲的话就响起来了。 “姐姐，你看，你都摸到了。我听话了，是……低腰的，很细很细。我从早上穿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脱。”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有些委屈。 “但是你一直都不理我，也不问我，刚陪我几分钟就要走——” 江如鸣反应了几秒钟，才一瞬间明白了他这个穿在裤子里的细带子是什么。 她眼神一寸寸移向魏之洲，从他湿漉漉的眼睛，到他款式普通的短袖，再到他比短袖款式还普通的运动短裤。 看上去甚至可以说保守得有些缺乏时尚品味。 但现在，她不觉得魏之洲保守了。她迅速收回了手，眨巴着眼睛惊奇地看着他腰部位置。 从外面看，完全看不出他里面穿了什么。 江如鸣惊呆了，半天才小声问道：“你、你穿了……” 她犹豫很久才问出来：“……t字裤吗？” 她也很小声，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魏之洲低低地“嗯”了一声，末了，又加了句：“是，你说的那种，最细的款式。” 最细的……江如鸣在网上见过最细的款式就跟那数据线一样，男款的，所有布料就只有前面一小块。她记得，她无意中刷到的时候由于觉得模特实在很好看，还忍不住偷偷收藏了一下，不过一直放在收藏夹里吃灰，很快被她忘记了。 她心中掀起巨大的波澜，但憋了半天却只憋出来一句：“什么颜色的呀？” 她一副明明感兴趣又有点闪躲的样子。魏之洲眼神在她脸上逡巡，抿嘴笑了出来。 “粉色的，有小黄熊图案的那款。” 糟糕，正是她收藏的那一款。 她绞着自己的手指，期期艾艾道：“粉、粉色的呀。” 魏之洲点点头，小声道：“嗯，姐姐，你要看吗？” 江如鸣立即摆手，“啊不不不，不用——” 他又问：“你不想看吗？” 他的眼神又有些失落，让江如鸣的话噎在了嗓子眼儿里。 魏之洲再次拉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胯骨上，在她耳边悄悄道：“姐姐，看吧，我穿了就是给你看的。这个，很好玩的，你不光可以看，还可以……” 他让江如鸣的手指勾住细带。 “还可以……。” 一勾，魏之洲就倒吸一口凉气。 “姐姐……” “这是在……我吗？”他抓住了江如鸣的手腕，眸子里泛水光。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但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 “喜欢。” 他道，“喜欢这样，很舒服。姐姐，我知道错了，我之前不该说我不要穿，那是因为不好意思，是反话，不是真心的——” “不要，就是要的意思，我以为你知道的。” 他跟江如鸣的距离越来越近，最终停留在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上。魏之洲就这样拽着她的衣摆，恳求道：“姐姐……跟我玩这个吗？不要走了吧，你最近好忙，我想你了。” 第110章 分手序幕 我想你了。 这是短短十分钟内江如鸣第二次听见这句话。 她近距离看着魏之洲的脸，手指只是下意识动了动，他就无声地靠过来用脸蹭了蹭她的手。 这副小动物一般的姿态终于把她给逗笑了。 江如鸣小声问：“你怎么胆子这么大啊？” 魏之洲摇摇头，“没有啊，别人又看不出来，只有你知道。” 她想了想，好奇地问道：“……难受吗？” 魏之洲点点头，又摇摇头。 江如鸣问：“这是什么意思呀？” 他小声解释道：“难受，但是……也很舒服。你还……你还这样看着我，还问我，我就更舒服了。” 江如鸣立刻捂住了他的嘴。 “哎呀！小声点嘛！” 他乖巧地任由江如鸣捂嘴，直到江如鸣自己挪开了才道：“不要害怕，姐姐，我又不会在这儿脱给你看。” 江如鸣惊道：“你当然不可以呀！我可不去警察局捞你！” 魏之洲笑了，小声问道：“那……可以在别的地方看吗？不会被警察抓走的地方。” 他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不爱说话，结果一说话就总是语出惊人。江如鸣抿着嘴，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结果就这么看了一会儿，魏之洲忽然喘了口气。 他脸更红了，睫毛垂下，嗫喏道：“姐姐……别这么看着我。” 江如鸣回过神儿来，疑惑地问道：“嗯？我怎么看你了？” 他：“就是……就是这样的眼神，好像，觉得我……很过分、很大胆、很——” 他吐出了一个让江如鸣瞪大了眼睛的形容词。 “——sao。” 她急道：“喂！小声点儿！别乱说话呀！” 魏之洲摇摇头，道：“别人都坐得很远，听不见。姐姐……别这样，你这么看着我，让我觉得我好像真的很坏很坏一样，我……” 他双手背后，不知为何，胸膛剧烈起伏着，嘴巴一张一合地问道：“姐姐，你真的觉得我很……吗？真的觉得我很坏很坏吗？我这样做……是不是很不乖？” 他的表情看上去很顺从，也很无害，因此江如鸣此时是真的觉得他在为自己出格的行为感到迷茫和难过，所以有点不忍地宽慰道：“啊？没有呀。呃……个人爱好嘛，只要你不影响别人，那就怎么开心怎么来嘛，没关系的。” 第154章 但魏之洲却好似并没有被安慰到，他执着地又问了一次：“姐姐不觉得我很……吗？” 江如鸣为那个字眼起了鸡皮疙瘩。 她摇摇头，耐心道：“没有的，这……这也很正常，很多人都喜欢这样穿，对吧？哈哈。” “哦。” 魏之洲听了这话却低头想了半天，然后才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的表情似乎非常为难，但还是小声解释道：“……姐姐，没关系，你可以说我的。” 他在江如鸣震惊的表情中一字一句道：“可以骂我，我……喜欢的。” 她屏住呼吸，忽然记起来魏之洲刚才说的话—— “不要就是要”。 不要就是要，所以……“别这么看着我”就是，“请这样审视我”。 魏之洲喊了句：“姐姐……” 江如鸣小声阻止道：“喂——别——” 他抬起头，认真地问：“姐姐的‘别’和我的‘别’，是同一个意思吗？” 这句话要是没个前情提要还真听不懂。江如鸣赶紧摇摇头，“不是哦，在我这儿，不要就是不要的意思。” 他失望地退回去，站在原地“哦”了一声。 半天，他又问：“那你还走吗？” 江如鸣想了想，对他道：“你先去打球吧，我可能要稍微离开一小会儿，不过马上就回来。你不用管。” 魏之洲应了声，“那我等你。” 他拽着她的衣摆小声道：“姐姐，等你回来，我就不玩网球了，你……玩我。” 江如鸣赶紧推他，“快去吧快去吧！” 他拎着球拍，刚转身要回去继续打球。就在这时，场馆的大门里走进几个结伴一起来的人。他们都拎着球拍，似乎也是来打网球的。其中一个人一边和旁边的人说笑，一边偏头无意间看到了…… 江如鸣的位置。 她正要看看手机上自己之前跟徐清约在了什么地方，并打算叫他别在那儿等着直接来体育馆门口，这样她一分钟之内说句“分手”就解决掉了。可信息刚发出去，她无意间一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跟同学一起进了体育馆的……齐鹤。 以及他身边的陈河。 陈河没看见江如鸣，仍然在跟兄弟们打打闹闹。但齐鹤…… 齐鹤穿着运动服，戴着鸭舌帽，清清楚楚地抬起帽檐远远冲江如鸣眨眨眼笑了一下。 他一边走一边低头在手机上点了点，下一刻，江如鸣的手机就震动了两下。 一条来自齐鹤的消息跃至顶端。 “姐姐，看见你了哦。” 什么？ 江如鸣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他的方向，于是一瞬间，手机里就又跳出一条来自齐鹤的新消息。 “哇，姐姐男朋友还在呢，怎么一直在看我啊？他都在瞪我了，害怕。” 这话……不对劲。 江如鸣深呼吸了一口，试探性地问：“你……害怕什么？” 齐鹤立即回了个小猫的表情包。 “怕他打我啊。姐姐，你会保护我吗[笑]？” 江如鸣关掉了手机。 她立即跟系统确认了一遍，所谓四个“可分手对象”分别都是谁。系统列举了所有的人名，魏之洲、徐清、陆天明、施启咨…… 不包括齐鹤。 她这次学乖了，立刻向上翻了翻跟齐鹤的聊天记录，一下子就翻到了上一个梦境里她在同学聚会上跟齐鹤发的消息记录。 这梦还真是相连的。但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信息了。 “姐姐？” 这一声响起来，江如鸣下意识抬头去看齐鹤的方向，却只见他弯腰系鞋带，并未抬头看她。 她这才反应过来是魏之洲在喊她，慌忙扭头去看他。 “哦……怎么了？” 但只是这么一瞬间，魏之洲就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了系完鞋带正在站起身的齐鹤。 他歪头盯着齐鹤半天，忽然说了句：“真不巧。” 江如鸣见他盯着齐鹤看，稍微有点慌。但一想到齐鹤既然不在名单之列，应该跟她没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因此她才逐渐镇定下来。 她问：“什么……不巧？” 魏之洲皱眉，“碰到他了，真不巧。” 江如鸣问：“你……不喜欢他吗？” 魏之洲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先观察了一下江如鸣的表情。之后，他才用自己的头靠了靠江如鸣的头，小声道：“没有啊，他是姐姐的学弟嘛，我跟他不熟，谈不上喜不喜欢的。就是……” 他顿了下，才继续问道：“……我上次听到他也喊你姐姐。这是……你允许的吗？还是他随便叫的？” 这……还真是江如鸣允许的。 手机又震动了几下，江如鸣故意没去看。她绕开了这个问题，问道：“嗯……有什么区别？” 魏之洲垂下眼睛。 “你不是说，觉得男生喊‘姐姐’很可爱吗？那我以为，只有男朋友才能这么叫的。” 江如鸣咬了咬指甲，含含糊糊道：“是、是挺可爱的……” 她还在绞尽脑汁想怎么回复魏之洲，就在这时，体育馆的大门又被人打开了。一个穿着休闲装，身高腿长的男生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他没有运动服，看上去不是来运动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他环视四周，在看见江如鸣和魏之洲靠在一起的身影时，表情微妙地停下了脚步。 江如鸣呆呆地看向他。 是徐清。 她脑子里瞬间想起刚才自己给他发的消息。 “我在学校体育馆门口，你现在来门口找我吧，我有事跟你说。” 但在那之后，她就看见了齐鹤，于是一下子把徐清给忘了。她立刻打开手机，避开魏之洲的视线，发现刚才震动那几下根本不是齐鹤，其实全都是徐清发来的消息。 “我到了。” “如鸣，你在哪儿？我已经到了。” “你在里面吗？那……我进去了？” 糟糕。 她扭过身，刚想给徐清发点什么，结果余光里就看到徐清脚步转了个方向，竟然……直直地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她的手指僵住了。 魏之洲还在喊她：“姐姐？你怎么了？” 她回头看见魏之洲疑惑的表情，立马推他道：“你、你快去打球吧，我要去办点事儿，刚才跟你说的，马上就回来。” 他皱眉问道：“姐姐，你刚才有听我说话吗？” “啊？” 江如鸣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他解释道：“我刚才说，跟我打球那个人说有事不玩了，我一个人没法打。你要去哪儿啊？我陪你去吧。” 江如鸣立即道：“不用——” 她就是想支开他，然后自己去找徐清说清楚，当然不能让他一起去。 就在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候，江如鸣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一步一步，很稳，声音不重。 是谁？不会是……徐清吧？他要干什么？ 江如鸣还不了解这个梦里她跟徐清的关系具体到了什么程度，更不知道徐清看见魏之洲在这儿还故意走过来是想干什么。 第155章 几秒钟的时间内，她脑子里迅速闪过很多想法，最终落在系统的那句建议—— “建议您妥善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 系统的建议和提示一般都是有用的。如果她真的处理不善，场面出现激烈冲突，她最差的打算也不过是循环重开。 她深呼吸了一口，做好了重开的准备。 “抱歉，借过。” 一道礼貌疏离的声音在脑后响起。 江如鸣下意识回头，就看见了徐清的脸。 他手揣在兜里，平静地望着江如鸣和魏之洲，颔首重复道：“借过一下。” 江如鸣愣住了，但魏之洲比她反应更快。他似乎并不认识徐清，只是见江如鸣不动也不说话，便揽过她的肩膀到自己怀里，看都没有多看徐清一眼。 徐清道：“谢谢。” 他面色如常地侧身经过他们俩，走到了另一边的座位上坐下。 但江如鸣低着头，眼底写满了慌张。 因为…… 徐清在经过她和魏之洲身后时，忽然…… 迅速而隐秘地捏了捏她的手指。 而魏之洲的胳膊就揽在她身后，距离她的手绝对不超过二十厘米。 触感停留得很短暂，但江如鸣还是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她好像知道，系统反复强调要“妥善处理”是为什么了。名单上该分手的还没分得了，不在名单上的人就一个一个冒出来干扰她了。这尚且还只有两三个人，她上次在同学聚会上可是一群发就群发了十来个人，其他人都暂时还没有出现。 …… “分手”，似乎没有那么容易。 第111章 male three plus 徐清自顾自坐在了不远处的观众席，似乎是来单纯看人打球的一样，时不时还会无聊地刷刷手机。 完全没看江如鸣和魏之洲这边。 但只有她知道，她的手机打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震动。 她只瞟了一眼锁屏，就看见了上面“徐清”两个大字。她连内容是什么都没看，就立即按灭了屏幕。 魏之洲问她：“是谁啊？有急事儿吗？” 江如鸣摇头，“班群的消息。” 她问他：“你……你还打球吗？” 魏之洲：“没人跟我打了啊……姐姐，你不是说有事要先离开一下吗？” 还离开什么？徐清本人都坐在这儿了。 江如鸣暗中叹了口气，“不用了，现在……没事了。” 魏之洲有点奇怪地看了看她，但他似乎听话惯了，根本没有质疑江如鸣反反复复的态度和含含糊糊的说辞。 他小声问：“那……咱们去别的地方吗？” 别的地方？ 江如鸣回过神儿来，连忙摇头道：“不，还不行！” 她得留在这儿看着徐清，不管是网上发条分手信息还是当面跟他说一句断了关系，她都得在这儿看着徐清。他太像个定时炸弹了，竟然敢大胆地当着魏之洲的面就……就捏她。 确实是与小时候的他大相径庭。 魏之洲还在失望地问她为什么不愿意走，身后就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哥们儿，一起玩吗？” 江如鸣跟魏之洲一起顺着声音望过去，就看到台阶下拎着网球拍一脸笑意的齐鹤。 齐鹤扬扬下巴，很友好地冲魏之洲道：“我们这边人碰巧多我一个，我看你也没有伴儿，要不跟我打一会儿？” 他语气很正常，像是真的只是碰巧缺球友，所以过来问问的。 江如鸣茫然地看着台阶下站着的齐鹤，一时间不知道他整这一出是为了什么。但她转念一想，反正齐鹤不在分手名单之列，他为人也不莽撞，不会跟魏之洲起什么冲突。有他拖着魏之洲去打会儿球也好，好给她留出时间处理徐清。 魏之洲盯了齐鹤半晌，又扭过头来似乎在用眼神询问江如鸣的意见。 江如鸣捅了捅他的胳膊，示意道：“去吧，有人跟你玩了。” 魏之洲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齐鹤，才最终点点头道：“好吧，那也行。你要是无聊了就喊我。” 他答应了齐鹤，下台阶跟他一起去打球了。 临走时齐鹤哥俩好地拍了拍魏之洲的肩膀，跟他随口搭了两句话，眼睛却一直盯着江如鸣看。 他笑着冲江如鸣眨眨眼。 直到魏之洲走远了，江如鸣才坐下来打开手机。结果她刚一解锁，扑面而来的就是一大堆来自徐清的消息。 “还真在陪他？” “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吗？” “如鸣，我不太想看这个，我不开心了。” “你抬头看看我，好吗？” “看我一眼，他不会发现的。” 江如鸣扭过头去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徐清，一下子就对上了他平静而澄澈的眸子。 他远远望过来，没有气愤，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江如鸣低头，看见了徐清发来的最新一条消息。 “去楼梯间，好吗？” 她看了眼台阶下的场馆，魏之洲和齐鹤正在有来有回地打球，并没有多分神注意这边。为避免魏之洲突然来找她，她给魏之洲编辑了一条“我去上个厕所”的消息发过去，然后才站起来离开座位，朝楼梯间走去。 她离开没多久，徐清就也站起来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体育馆侧面的楼梯间布满灰尘，窗口只有小小的一块，地板一看就是十几年前的旧地砖，底下的水泥都露了出来，陈旧得几乎没有什么人会走这边。江如鸣刚推门进来就被这里昏暗的光线惊到了，正在左右寻找墙上有没有楼梯间灯的开关。 就在这时，身后厚重的防火门就再次被人推开了。 一道清浅的呼吸掠过耳畔，江如鸣就在这寂静的楼梯间无比清晰地听见里耳侧带着气音的声音。 “我今天，做错什么了吗？” 江如鸣转过身来，但光线太昏暗了，她还没找到灯，只能隐约看见徐清脸部轮廓。 “什么……做错了？没有啊。” 她疑惑地问。 “没有吗？”徐清问，“没有的话……为什么要故意让我看见你跟他在一起呢？” 他蹭了蹭江如鸣的额角，“我还以为，你在故意让我难过。” 他亲昵的动作自然而然，像是没有意识到——或者说完全不在乎江如鸣的“男朋友”就在一门之隔的场馆里打球一样。 尽管几分钟之前他们还见过。 江如鸣不由得佩服起徐清的心理素质。他还说自己学坏了，明明他才是学坏了的那一个。 她在黑暗中拉下徐清的手，让他站得离自己远一点，然后才咳了咳，正色道：“徐清。” 他“嗯”了一声。 江如鸣咽了咽口水，重复了一遍：“呃……徐清。” 徐清笑了，“我在，怎么了？” 她觉得自己要说的话很离谱，或者说这整个场景都很离谱。她只能暗中给自己打气，闭着眼迅速道：“咱们分手吧。” 话一出口，楼梯间里的气氛就更安静了。 江如鸣屏住呼吸等待了许久，徐清都没有任何反应。 第156章 她忍不住好奇，疑惑地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了徐清在昏暗中格外清透的眼睛。 “分手？” 他自己念了一遍，然后低头笑了声。 “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跟我说分手，有点儿新奇。” 新奇？ 江如鸣无法理解道：“新、新奇什么？” “新奇……你在正经跟我谈恋爱的时候，不好好跟我说分手。现在这种乱七八糟的关系，你却正儿八经地跟我提了分手，真奇怪。” 他似乎既没有生气也没有难过，而是反问江如鸣：“你不觉得吗？” 他的态度很奇怪，让江如鸣一时间无法分辨他的意图。 她道：“我……我没有开玩笑。” 徐清点点头，“我知道。” 他向后靠在防火门上，低头拽着江如鸣腰上的一条装饰腰带尾不撒手，放在手里反复把玩着。 “但是，我们这算在一起了吗？不算吧？都没在一起，怎么分手呢？” 江如鸣被他的逻辑绕进去了一下，但很快她就想清楚了，摇头道：“不管是什么关系，就……就全都断了吧。” 说完，她又颇富暗示地加了句：“这，对你也好，是吧？” 徐清却好像被她的话给逗笑了。 他在江如鸣不解的目光下，轻声开口道：“怎么了？是……腻了？” 他垂眸，缓缓靠近江如鸣，在距离她还有两指距离的地方停下，观察着她闪烁的眼神道：“不是啊，看起来你还没有腻歪我。那是为什么呢？那就应该是……” 他顿了下，缓缓道：“……觉得道德受到谴责了？还是，他逼你了？” 江如鸣是莫名其妙才弄出这么多“男朋友”的，没什么好谴责的，她赶紧摇头，“才没有。” 徐清问：“没有吗？那还有什么担心的？我都没有跟你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没有逼你给我什么名分，你反倒退缩了，这是什么道理？如鸣，别胡思乱想，我又没有怪你。如果他怪你了，那你不必理他，交给我处理就好，好吗？” 他上学的时候就是个好好学习的乖小孩，语文议论文写得漂亮规整，江如鸣当时怎么也写不过他。现在，他的功底明显没有任何退步，仍然能镇定自若地把江如鸣说得暂时哑口无言。 她语塞道：“你……” “我什么？” 江如鸣实话实说道：“你真是……强词夺理！” 徐清看着她，良久，才叹了口气。 他弯腰抱住了她，无奈道：“我是强词夺理，你都看出来了，那就不要再提‘分手’了吧？我的借口都快要用完了，你要是再提一次，恐怕我就得想一想才能想出应对的话了。我也没那么聪明，所以就当可怜可怜我，别给我出难题了，好吗？” 他的怀抱味道很好闻，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也许是他的洗发水，又也许是他的洗衣液。 总之，这个温度，这个味道，以及这些话的语气，让江如鸣在那一瞬间没能竖起坚硬的防线。她被徐清温水煮青蛙的攻势短暂地麻痹了一瞬间，为难地自己对自己道：“那我怎么办呢……” 徐清贴住她的头，安抚性地顺着她的头发，温声问道：“什么怎么办？” 江如鸣皱眉道：“我不能这样！我只能有一个男朋友！” 系统说的，最多只能有一个男朋友。 徐清听完却愣了。他问道：“你是这么觉得的？” 江如鸣摇头，“不是我觉不觉得，就是——” 她顿住了，最终只是道：“反正，我今天必须要和你分手的。” 徐清却握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按了按她紧皱的眉心。 “你觉得这样违背道德，所以想要跟我断了？” 他低头，试图在黑暗中看清江如鸣的眉眼。 “那……能不能告诉我，你想跟我断了，是因为喜欢他超过喜欢我，还是……只是因为他的名分比我正当而已？” 江如鸣听到这个问题，诧异地抬头。 徐清笑了，温柔又好看。 “如鸣，我比你想象的更了解你一点，比起我，你好像也没有多喜欢他多少，不是吗？如果我看错了，如果是前者，我无话可说。但……如果是后者，如鸣……” 他轻声且认真道：“……为什么要选择他不选择我呢？如果他在你这里没有什么能必胜我的筹码，那干嘛不选择我而抛弃他呢？你都抛弃过我一次了，不能每次都牺牲我吧？你自己说，这公平吗？” 江如鸣呆呆地看着他，看他低头像是委屈又像是撒娇一样用额头蹭了蹭她，又问了一遍：“嗯？说啊，这公平吗？” 她只是想着，既然魏之洲是她在这个梦里的正牌男友，那保留他最简单了。 但现在……徐清给她建议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她犹豫道：“我……” 徐清道：“不用担心，你只需要选择我，他那边我帮你处理，好吗？” “选择我吗？选择我吧，一句话就好，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帮你处理别人。” 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江如鸣。 她试探性地问：“处理……别人？所有人吗？” 徐清愣了下，但立即掩饰住了，笑着点点头，“所有……人，无论多少。” 说完，他又忍不住问道：“不过，到底有多少？” 他半真半假地玩笑道：“你不会，让我一个人去弄掉一支军队吧？” 江如鸣摇头，“当然不是！” 她伸出三根手指。 “三个，只要三个就好。你帮我处理掉，我就不跟你分手。” 徐清垂眸，缓缓握住了她的三根手指。 “好。” 第112章 数据变更 江如鸣走出楼梯间的时候，脑门儿都有点冒汗。 无他，只是刚才在狭窄幽暗的楼梯间里，她拿着手机一个一个给徐清介绍他的三个“任务对象”都是谁的时候，那种氛围实在是太奇怪了。 徐清低着个头似乎很认真在记住每一个人的名字和对应的事件，没表现出惊讶也没表现出为难。但他只要在中途毫无特殊含义地笑一下、摇摇头，江如鸣就立刻觉得手里的手机跟长刺了一样难拿。 好、好奇怪啊。 “站在这儿干什么？” 徐清的声音骤然在脑后响起。 江如鸣回头，就听他道：“去吧，他肯定在找你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默念自己刚才跟徐清商量好的说辞，朝着观众席的方向走过去。 尽管她之前都跟魏之洲说好了要去上个厕所，但等她从楼梯间拐角处往外走的时候，还是一眼正看见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拎着球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扭头看向卫生间方向的魏之洲。 她喊了声：“之洲！” 魏之洲和另一边拄着球网杆子站着的齐鹤一齐抬头看过来。 四道目光把江如鸣钉在原地。她莫名紧张了一小下，魏之洲就立刻朝她跑过来了。 “不是……去卫生间了吗？” 他疑惑地看向江如鸣身后的方向，话问出口，却只得到了一句：“呃……我要跟你说件事。” 第157章 江如鸣的口气很奇怪，郑重又带着点紧张，一下子就让魏之洲愣住了。 “什……么？” 她用余光瞟了瞟侧后方闲庭信步的徐清，逃也似的迅速道：“我现在，是真的有急事了，要先走一下。你在这里玩吧，先不要联系我。” 说完，还不等魏之洲有任何反应，她就转身朝着大门口跑去了。 “拜、拜拜。” 魏之洲似乎根本没弄明白她忽然跑得这么快是为什么，但他还来不及追上去询问，另一道身影就拦住了他。 是徐清。 江如鸣离开体育馆的前一秒，看见徐清上前去拦住一脸疑惑的魏之洲，似乎跟他说了什么。她放下心来，一刻也不停地离开了这里。 外面，绿树成荫，阳光明媚。她走在学校的街上，一边轻松地把施启咨和陆天明的联系方式都给了徐清让他去说“分手”，一边想着，任务外包确实是爽啊，资本家的生存理念竟然这么让人沉迷，难怪从近代生存到现代。 按照计划，她现在只需要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待一会儿，等徐清那边全都处理好了，梦醒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她坐在路边的椅子上，刚要把魏之洲、陆天明、施启咨三个人的联系方式全拉黑，但下一秒，她就忽然觉得这个动作十分熟悉。 她停住了，忽然想起，当初她要跟徐清分手的时候，似乎……用的是同一种方法。 那一瞬间，江如鸣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她只是在乱七八糟的想法之中自动抓取了一句话，并在自己脑子里无限循环地播放—— 真是……情景重现啊。 江如鸣没有继续拉黑他们，而是靠在椅背上，莫名其妙笑了出来。 现实里，她用这种方式跟徐清分手；梦里，她却机缘巧合地让徐清帮她用一样逃避的方式跟别人分手。 听起来也怪好笑的。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屏幕，最终还是留下了他们所有人的联系方式。 ——她都可以揭开过去的回忆跟徐清坦诚地聊起当年不懂事的时候做的事情，那现在……梦里虚拟的故事情节而已，她何必这么怕？ 何况大部分担子现在还都交给徐清来承担了。 江如鸣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关掉手机坐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她跟徐清约好了，事成就相互联系一下。但等了半天之后，徐清也没有给她发来任何消息。 她疑惑地站起来，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决定回头去体育馆看两眼。 在江如鸣的印象里，徐清是偏斯文稳重的，魏之洲看着壮实，实际上性格却很乖很听话，都不像是会冲动惹事的样子。所以她绝对没有料到，一进体育馆，首先听到的，是走廊右边卫生间内传来的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到门板上了。 门口看门的大爷不知道为什么暂时不在，这声响只有她听见了。 她心里泛起不妙的感觉，立即小跑到男卫生间门口。 门被人从里面锁住了。这很不正常，公共卫生间的门怎么可能平白无故被锁？ 她不知道怎么打开，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正当她手足无措的时候，门内忽然传来了一点模糊的人说话的声音。 江如鸣耳朵立即竖起来了。 这是……这是齐鹤的声音。 齐鹤在里面？ 她想都没想，立即给齐鹤打电话。 电话在“嘟嘟”声响起三秒钟后被接了起来，首先迎接江如鸣的，不是齐鹤的声音，而是一句饱含怒意的脏话。 因为距离手机收音比较远，所以稍微失真，但江如鸣仍然能基本辨认出—— 那是魏之洲的声音。 是她从来没听见过的、魏之洲的声音。 “喂？” 齐鹤的声音刚响起，江如鸣就毫不废话道：“把门打开。” 齐鹤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哦，姐姐，你回来了。” “快把门打开！” 齐鹤连忙道：“好好好，别急嘛。门可以打开，但是我得先跟姐姐说清楚——” “咔哒”一声，门板在江如鸣面前打开了。齐鹤握着手机站在门口，笑着让开身位，小声在江如鸣耳边道：“——我是好孩子，我可什么都没干。是他们俩，疯了一样非要打起来，要不是我把他俩拉到这儿锁起来，现在所有人都在看他俩打架呢。” 他重新锁好了门，扭头问江如鸣：“姐姐，我是不是帮了你？要不要奖励一下？” 江如鸣没空听他奖励不奖励的，因为她惊讶地看见，刚才那个红着脸小声喊她“姐姐”，跟她说自己穿那个裤子很舒服的魏之洲，正揪着徐清的衣领将他暴力按在墙上，从手臂到手背都青筋暴起，那张咬紧牙关的侧脸上的怒容终于让他与脖子上的黑色纹身气质相匹配了。 也终于消除了江如鸣所有的违和感，与刚才那个电话里带着狠劲儿和怒音的脏话相匹配了。 他似乎没有料到齐鹤会忽然开门，因此在余光扫到江如鸣的身影的时候，整个人的动作都僵硬了起来。 江如鸣看见他眼中的错愕和慌乱。但那慌乱只持续了一秒钟，他就又紧紧抓住了徐清的衣领。明明身形和力气都远不及他的徐清早已被他轻松制服住，但他却反而像是受了莫大委屈一样，用漆黑的眼睛无声地盯着江如鸣看。 咬着嘴唇一句话也没说。 徐清肯定打不过他。 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的江如鸣着急地去看徐清的状况。 还没等她看清徐清有没有受伤，一直都垂着双手任由魏之洲肆意而为的徐清忽然猛地暴起，强硬地扯开魏之洲的桎梏，站起来低头整理自己的衣领和衣袖。 齐鹤笑了声，晃了晃手里的手机道：“兄弟，我可都录像了啊。你不是说你绝对不还手，挨打了就躺地上报警的吗？怎么忍不住了？我白给你录证据了？” 徐清抿嘴笑着，目光轻飘飘地掠过江如鸣。 “那也不能……太窝囊了，不好看。” 江如鸣听得脑袋都大了。她一把扯掉齐鹤的手机，又上前去将魏之洲和徐清隔开，崩溃道：“你们……是小学生吗？” 魏之洲揉着自己的手腕，一瞬间就又从暴起的狮子变回了温顺的小猫咪。他和徐清都各自低着头整理自己，没有说话。只有齐鹤举起双手道：“我没有啊姐姐，我都是听这个长得挺聪明的兄弟的话才录像的。” 魏之洲自打她进了门就谁都没看，一直盯着她，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哑声喊道：“姐姐……” 齐鹤眼疾手快地把江如鸣拉开了，惹得魏之洲怒目而视。 他毫不畏惧地挑挑眉，指着徐清道：“别瞪我，不是他说的吗，姐姐要跟你分手，你不记得了？现在姐姐不是你女朋友了，太近了……不好。” 他个子很高，比在场所有的人都高，五官又是偏明艳的类型，所以笑起来显得很张扬很有攻击性，让人非常不爽。 所以魏之洲和徐清都表情微妙地看着这个一直莫名其妙跟上来搅局的人，只有他自己镇定自若，事不关己的样子。 徐清终于忍不住问了句：“兄弟，你是谁啊？” 第158章 齐鹤没有直面回答，而是低声问江如鸣：“姐姐，他问我是谁，我怎么回答啊？” 徐清皱眉道：“你有病吧？” 齐鹤对江如鸣道：“他说我有病。” 江如鸣阻止齐鹤，想要迅速结束这场闹剧，随便回答道：“学弟。” 齐鹤“哦”了一声，笑道：“行，听姐姐的。” 这话说得别有用意，魏之洲瞪着他，徐清却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江如鸣。 良久，徐清才问道：“如鸣，他也是吗？” 这句话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懂。 江如鸣不顾魏之洲和齐鹤疑惑的眼神，硬着头皮回答道：“不是，他不是。” 徐清：“不是吗？” 他审视着齐鹤。 眼看着魏之洲又要忍不住凑过来说话，江如鸣终于觉得眼前的一切不可忍受了。她自己在原地转了个圈，心想着她还不如龟缩到底让徐清一个人处理这些呢。半勇敢不勇敢的，结果把事情弄成这样。 她吐了口气，一把抢过徐清的手机，按着他的手指解锁，怼到了魏之洲面前。 “我们……我们分手吧。” 她觉得自己现在只凭着一口气在站着、在说话，脚跟都是不稳的。 “你、你都看到了，就是……徐清，我们……哎呀，反正你都知道了，对吧？你肯定受不了，对吧？但是我告诉你，除了他，还有别人，呐，你看——” 徐清的手机屏幕上显示他刚添加了两个新的好友，一个备注为“1号陆”，一个备注为“2号施”，验证消息都是“我认识如鸣，找你有事”。 江如鸣指着他们俩，对魏之洲道：“他们……也都是，你明白了吗？” 魏之洲看着屏幕，半天都没说话。 江如鸣见他没反应，合起手机又加了句：“我都要分手的，不止你一个，你……明白吗？” 虽然都是梦里的剧情，但她故意这样说，正常人都一定是受不了的。她期待地看着魏之洲，但他似乎呆住了，一直沉默着。只有旁边的齐鹤闻言沉思了下，从江如鸣手中接过徐清的手机看，没看两眼就被徐清抢回去了。 “隐私。” 他解释道。 齐鹤空着双手耸了耸肩。 江如鸣试探性地问了句：“魏之洲？” 他终于有反应了，但他既没有生气，也没有难过，而是盯着江如鸣，半天，忽然向后指了指徐清。 “那他呢？” 江如鸣疑惑地眨眨眼，“啊？” 魏之洲一字一句问道：“那他，也要分吗？” 这个问题一出，齐鹤也沉默着看了过来。 江如鸣看了看徐清，有点心虚地垂下了眼，“他、他呀……” 两个字，就说明了一切。 齐鹤缓缓扭头看向了一脸淡然的徐清。 魏之洲歪头问：“他不分吗？” 江如鸣没说话。 魏之洲又问了次：“他才是第三者，他不分，我却分了？” 魏之洲胸膛起伏着，眼眶稍微有些不易察觉的湿润，越问呼吸越急促。 齐鹤问道：“姐姐，是真的吗？你要跟所有人分了，就留他？” “有事冲我说。” 徐清单手握住了魏之洲的肩膀，但他刚碰到他，魏之洲就忽然暴起，反手就要锁住他的胳膊。 徐清拼硬力气是拼不过魏之洲的，但他也并非全然落于下风。他在魏之洲彻底反扣住他胳膊之前灵活地避开了。但即便如此，他手中的手机也落入了魏之洲的手中。 魏之洲按着他的脸解锁了。 齐鹤还在问江如鸣：“姐姐，你喜欢他？为什么喜欢他？我以为……姐姐谁都不喜欢。” 江如鸣不知道魏之洲要干什么，着急想要过去看，但一直被齐鹤缠着。 她随口应付道：“也许吧。” 齐鹤又问：“也不喜欢我吗？” 江如鸣：“都可以，都随便。” 齐鹤问：“那……要跟我试试吗？” “都可以……都随——” 话音未落，魏之洲就拿着徐清的手机一模一样地怼到了江如鸣面前。 江如鸣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聊天框。 “姐姐，我按你说的，跟他们都说了分手。” 魏之洲靠过来，低头看着江如鸣。手机屏幕上是两个人的聊天框。他一个一个打开，每一个他都发了句“江如鸣要跟你分手，别再找她了”。但无论是陆天明还是施启咨，回复的消息都是—— “你谁？少放屁。” “你是？你跟她什么关系？” 魏之洲按灭了手机，摇摇头道：“姐姐，没有人答应你。” “所以，你怎么觉得我会答应你？不好吧，你当初自己说喜欢我的，怎么现在就欺负我一个人呢？” 江如鸣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耳边……是系统的播报。 “监测到任务进度有变动……重新计算……” “目前分手计划完成度：-1。” “目前可分手人数变更为：5。” “数据更新完毕。” 第113章 你喜欢我吗 进度，还有负数的？ 在听到系统播报的那一瞬间，江如鸣看着眼前全都一言不发盯着她看的三个人，一瞬间感觉全身都卸了力。 她看了眼魏之洲手中的手机，扭过头去呼了口气道：“……别吵了。” 徐清趁机抢回了自己的手机，走过来关切地问：“如鸣？” 江如鸣低头打开了卫生间的门锁，声音很低道：“好了，老锁着卫生间像什么样子？人家别人还要用呢。别在这儿说话了，出去吧。” 她没有理徐清，而是自顾自压下门把手，转头走了出去。 她现在感觉心有点累。忙活了半天，结果一个都没分掉。这些人比街上的销售员还要花言巧语，各说各有理，没一个能打发得掉。 她都不知道这个梦到底要多久才能结束，她现在需要好好想一想接下来怎么办。 身后的魏之洲似乎要追上来，但徐清拦住了他。齐鹤没说什么，只是低头给走远的江如鸣发了条消息： “姐姐，我刚才不是在开玩笑。” ……还不如在开玩笑呢。 江如鸣关掉了手机没回。她嘴上说让大家“都出去”，但实际上，她并没有返回体育馆，而是自顾自朝大门走过去，没管其他人是不是在看她、是不是跟了上来，直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唔……好难啊。 她一边走一边掰着手指头数现在要分手的还有多少人，数完了才发现，像魏之洲这种简单好糊弄的没糊弄过去，像徐清这种非常会示弱拿捏她的刚把她坑了一把，像施启咨那种聪明难糊弄的还没开始，结果莫名其妙又多了个齐鹤那种超级难缠的。 怎么看怎么都是没有希望。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江如鸣一回头，就看见了不远处追上来的魏之洲。 她让自己颇凶地瞪了一眼他，果然将他钉在了原地。 “不许跟着我。” 她扭头小跑着下了体育馆大门的楼梯，一边跑一边想着，现在所有需要分手的人里，好像就只有陆天明看上去是没那么聪明、难搞的类型了，也许……他还有得救？ 第159章 其他人要么已经玩脱了，要么不好糊弄，因此她现在想要从一片空白的陆天明身上下手。但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他说分手，另外一道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喂！” 江如鸣被这道故意压低搞怪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却看见了许寒山笑着的脸。 他单肩背着书包，正在朝男宿舍的方向走，碰见江如鸣似乎只是经过。他奇怪地看着她问道：“不是，你想什么呢？魂儿都没了，我刚跟你打招呼你都没听见。” 许寒山？ 江如鸣呆呆地看着他的笑脸看了几秒，看得他都发毛了，迟疑地问道：“小、鸟、同、学？这么看我干嘛？你怎——我靠！” 他还没说完，江如鸣就忽然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拉到了一边儿，把他拉了一个趔趄。 他不得不迁就着低着头，让江如鸣不费劲儿地抓着他的衣服，一边尽力捂着变形的衣领露出来的部分一边夸张地叫道：“干什么啊？轻点儿啊，光天化日的，我都要走光了，那我不吃亏死了？江小鸟？江——”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江如鸣把他推到了墙角。 许寒山看着眼前的境况，一边整理自己的领口，一边试探性地笑问道：“这是干嘛啊？你要霸凌我？” 江如鸣缓缓摇头，盯着许寒山的眼睛，认认真真地道：“许寒山。” 许寒山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 “小的在，什么吩咐？” 江如鸣小声地问：“你，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许寒山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他问：“什么？” 江如鸣咽了咽口水，又问了一遍：“我说，你喜欢我吗？” 许寒山打量着她，仍然笑着。 “这是什么问题？哪种喜欢啊？那——种吗？” 如果江如鸣是在开玩笑或者玩游戏，此时她应该懊恼地打他一下问他为什么不上套。但她没有，她认真地点点头，“嗯，就是……那种。所以，你喜欢我吗？” 许寒山收起了笑容。 他低头盯着江如鸣，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先扭过头去摸了摸后脑勺。 “什么玩意啊……” 他嘟囔了句，随后开口道：“不是，你这么问，我没有准备啊。” 江如鸣摆了摆手，“这……你要什么准备呀？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确认一下。” 确认一下许寒山可不可靠。 但许寒山还是没有回答她。他低头想了一会儿，忽然问了另一个问题：“行，那你先说。” 他罕见地认真盯着江如鸣，低声问道：“你还跟你对象在一起呢？没分？” 江如鸣愣了下，点点头。 “没……没分。” 没分成。 许寒山立即就笑了。 他扭头踩了踩墙边的小草，“那你问什么问啊，问了有什么用？” 江如鸣皱眉，不想跟他打哑谜，直接问道：“你……不会喜欢我吧？” 许寒山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道：“没有。” 没有？ 江如鸣确认道：“真没有？” 许寒山摇头，“真没有。” 他说得挺坚定的，虽然江如鸣还是有一些疑虑，但没有立即表现出来。 不过……也许他说的是真的，毕竟上一次在聚会上，江如鸣问他“咱们是什么关系”的时候，他说的是“亲子关系”。 听起来欠揍得很，不像是会对喜欢的人说的话。 那就好，那就说明，许寒山是安全的。 许寒山问：“你干嘛问这个？” 她吐了口气，拍拍许寒山的肩膀，也学着他的样子转身靠在了墙边。 “……我想分手呀。” “嗯？” 许寒山立即扭头看着她，“你想……干嘛？” 江如鸣垂着脑袋，捏着自己的手指。 “我想分手，但是……他不答应。我没办法了，好烦呀。” 许寒山消化了半天，猛地站直身体，转了半个圈问了一遍：“你说，你要分手？跟那个胸大无脑的分手？” 江如鸣缓慢地抬头，纠正道：“这么说……不太好。人家有名字呀。” 许寒山下意识道：“我还管他有没有……等会，先别管这个，不是你真要分手？真的？不是诓我的吧？” 江如鸣奇怪道：“我诓你干什么？” 许寒山灼灼地看着她，半天才怪笑了一声。 江如鸣皱眉问道：“你干嘛呀？” 他摇摇头，“没，就是……分得好，早该分了。你跟我说你谈对象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俩不合适，就是憋着没跟你说。现在好了，我想说就说，憋死我了。” 江如鸣没说话。 许寒山凑过来问她：“你跟他提了？他为什么不同意？他跟你闹了？” 江如鸣想了想，省略了所有的细节，只是道：“他就是说，我欺负他，他不答应分手。” 许寒山皱眉道：“这么难缠？” 他思考了下，建议道：“你就说，你有新对象了，他还能一直赖着？” 江如鸣摇摇头，“试了，都不管用。” 许寒山惊讶道：“这也能忍？这哥们儿胸大心也大啊。” 江如鸣苦恼地问他：“要是你，你觉得你女朋友做什么你会分手呢？” 他理所当然道：“就照刚才那么说，说她有新男朋友了，我早就收拾铺盖滚蛋了好吧？这怎么能忍啊？” 江如鸣疑问道：“是吗？” 她低头嘟囔道：“那魏之洲怎么就不一样呢？” 许寒山盯着她，过了一会儿，忽然咳了咳。 “呃……所以，你现在还跟他在一起呢？” 江如鸣颓然地点点头。 许寒山摸着自己的鼻子，小声问道：“那……那他可能是没信你说的，或者不见棺材不掉泪。你找个人带过去给他看，他说不定就忍不了自己提分手了。” 江如鸣摇头道：“我带过去了。” 许寒山问：“然后呢？” “然后他们打起来了。” 许寒山挑挑眉，问道：“……打起来？那个胸大无脑的哥们儿？他跟你带过去的那人，谁能打得过谁啊？” 江如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当然是魏之洲啊。他那个个头，很难有人打得过他吧？” “……” 许寒山听完，低头沉思着。良久，才豁出去了一样闭了闭眼道：“……你，你是不是随便找了个演员带过去给他看的啊？你们，亲密吗？有时候不亲眼看着你们亲密，他可能不死心。” 江如鸣回想了一下，发现……确实，她跟徐清好像没当着魏之洲的面有什么互动。她当时都火烧眉毛了，哪儿还记得跟徐清演一下情侣呢？ 她摇头，“没有。” 许寒山打了个响指，“你看，说不定就是马力不够足。我就不信，这哥们儿真能那么大度，看你跟别人亲也忍得下来？” 他说得……有那么点道理。 江如鸣一拍手掌，兴冲冲道：“我回去找他一下，最后试一次！” 她想着去找徐清继续完成计划。但许寒山立马拦下了她。 第160章 “哎哎哎——不是，你一个人，去找谁啊？” 她回头道：“不是啊，我不是一个人。我带去的那个人现在应该还在，我找他就好。” 许寒山眉毛都立起来了，“你找……不是，你找外人演？” 呃……严格来说，徐清跟她的关系不算是“外人”。但她不准备跟许寒山这个局外人说那么多，所以没有反驳。 许寒山：“我给你提的主意，你不找我帮你，你找个演员？” 江如鸣疑惑道：“找你？” 他点头，“是啊，咱们什么关系啊？你信我总比信外人多一点吧？再说了，你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找来的演员，事后人要是赖上你了，你怎么处理啊？” 她不怕徐清赖上她，反正她也是打算留下徐清的—— 想到这儿，江如鸣忽然迟疑了一瞬。徐清……看起来真的比小时候变化了太多了，完全不像小时候那种单纯害羞的样子，让她猜不透。他还很不可靠，明明答应了她帮她处理一切，结果到魏之洲这儿，第一个人就翻车了，手机里还有陆天明和施启咨两个人没搞定呢。 施启咨…… 陆天明还好，施启咨……他是真的不好弄。或许是他阅历比江如鸣多一些，或许是他总是以“哥哥”的形象出现在江如鸣的梦境中，她总感觉自己玩不过他。他在江如鸣眼里甚至比徐清还要难搞。 江如鸣暗自权衡了一下…… 她只有一个豁免可以不分手的名额，这个名额……与其留给徐清，还不如留给施启咨。 游戏战略，miss大招的技能要用在最有价值的地方，抵挡最强的boss的攻击。 江如鸣打量性地看了看许寒山。许寒山故作镇定道：“干嘛？” 江如鸣双手合十，“拜托，帮我。” 许寒山瞥了她一眼，“想通了？” 她点头，“想通啦。” 许寒山抱着胳膊笑了，还伸手揪了揪江如鸣的鼻尖。 “才想通啊！我等得花儿都要谢了！” 江如鸣拍掉他的手，谨慎道：“你就帮我装一下就行，不是真的，就暂时的假男朋友。” 许寒山顿了下，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知道了。” 他扬扬下巴，“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江如鸣不解道：“什么？” 许寒山“啧”了一声，“就……最开始，你拽着我对我行凶的时候，问我什么来着？” 江如鸣回想了一下，不确定地问：“你……喜不喜欢我？” 许寒山点点头，“对，喜欢。” “监测到任务进度有变动……重新计算……” “目前分手计划完成度：-2。” “目前可分手人数变更为：6。” “数据更新完毕。” 许寒山摸了摸她的脑袋，嘴角含笑，一字一句道：“我喜欢你。” 江如鸣因为他的语气而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躲开他的手。 许寒山拎着自己的书包，伸了个懒腰推着江如鸣的后背往外走，嘴里道：“行啦行啦，我保证恶心死他，肯定分手的。放心！晚上考不考虑犒劳我一下，让我请您老吃顿饭？” 江如鸣莫名被他推着走，不放心地叮嘱：“都是……假的，就暂时装一下哦！” 许寒山：“知道了知道了。晚上吃什么？火锅？” 他们俩并肩往体育馆走，许寒山一直叽叽喳喳的不停嘴。 江如鸣答应完了，却怎么感觉怎么觉得许寒山看上去也不算是太靠谱。但他根本不容她仔细思考，一直给她报菜名。 她只能想，算了，不行就重来，她总不能进度一直是负的吧？系统从来没给过难度这么高的梦境，不至于那样的。 不至于的。 第114章 我不要那种感情 体育馆门口很安静，偶尔才会有一两个人进出。 江如鸣担心魏之洲他们已经走了，拽着许寒山飞快地往回跑。 许寒山却完全不着急，反而一路上一直在问她：“急什么？没见过分手也这么着急的。” 江如鸣抽空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不懂。” “我不懂？” 许寒山被她拽着袖子往前跑，另一只手还要抓住自己的书包。 “不就是分个手吗？满打满算也就两句话的功夫，有什么可急的？” 江如鸣摇摇头。 “两句话可办不到。” 许寒山不解地皱皱眉头。 “啊？” 但尽管他们俩这么急地跑回来，等到了体育馆的时候，却还是发现原本该在那里的三个人现在半个人影也找不见了。 江如鸣拽着许寒山绕了一圈，许寒山问：“人呢？” 江如鸣比他还茫然。 “……人？” 她潜意识里不觉得魏之洲之前那个表现，会忽然之间想开了然后潇洒离去，徐清更不可能。但他们去哪里了？ 许寒山闲得无聊，直接找个位置坐下来靠在椅背上看人打网球。他看了会儿，刚想转头跟江如鸣说些什么，就发现她站在旁边好像很着急的样子，低头在手机上不停地点。 他问：“在干嘛啊？” 江如鸣没空搭理他，她正在问徐清在哪儿。但消息发过去之后，却如同石沉大海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回应。她又尝试联系魏之洲，但效果也一样，别说微信了，就连电话也不接。 许寒山没得到回答，又问了一遍：“你在找谁啊？” 他好奇地凑过来也想看看，江如鸣把他的脑袋推开。 “在找他们呀……怎么都不见了？” 她又联系齐鹤。这回她省了时间，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让她松了一口气的是，齐鹤如常地接了。 “喂？” 声音有点听不太清，齐鹤那边似乎背景有点吵，像是在大街上。 江如鸣疑惑地问：“你去哪儿了？” 齐鹤回答问题不是很及时，似乎他那边有什么事情正在忙。 “我？我在校门口，姐姐找我有事？我还以为……姐姐刚才跑那么快，是不太想理我的意思呢。” “校门口？你去那里干什么？他们两个呢？” 齐鹤笑了下。 “我当然是……有点事，急事。至于他俩……” 他语调拉长，像是故意吊着江如鸣一样，半天才道：“……不知道啊。姐姐，我跟他们又不熟，怎么会注意他们俩去哪儿呢？” 江如鸣还想说点什么，就听见齐鹤那边传来了一点动静，像是有人在喊他。他回应了一声，对江如鸣道：“好啦姐姐，别担心，他们俩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还能走丢吗？姐姐不想要他们，直接全甩了就好，不用管他们。” 江如鸣听他的口气似乎也不知道那两个人哪里去了。她揉了揉脑袋，背靠着座位蹲下来，在阴影处自己对自己叹了口气。 “……不用管他们？那、那你呢？” 她可没有忘记，齐鹤刚才莫名其妙把她的进度往负数的方向拉了一格，一下子增加了她的难度。 “……也，不用管你吗？那样就好了。” 她没抱什么希望，只是小声地自己嘟囔着。 第161章 齐鹤听完却疑惑地问道：“我？什么我？” 江如鸣捏着自己的发尾，心累地提醒道：“你、你刚才不是……” 齐鹤经她提醒，才骤然想起来什么，一下子笑出了声。 “刚才？哈，姐姐，你在想什么啊？” 他这么一问反而把江如鸣问懵了。 她疑惑道：“什么我在想什么？不是你……你说要不要试试，结果……” 结果她就多了一个分手对象。 她只听到了齐鹤低低的笑声。 “……哇，姐姐，要是这种程度的表白就能让你考虑对我负责，那我现在真的要开始怀疑，你那个男朋友当初是不是就是这样才骗到你的。” “……啊？” 江如鸣连头发都忘记捏住了，呆呆地看着地面。 “姐姐。” 她听到齐鹤在电话里显得异常坚定、异常认真的声音。 “你知道我喜欢你，我也知道你并不讨厌我，也许还对我有那么点好感。我更知道，照你的性格，也许我死皮赖脸缠一缠你，赶一赶你身边的人，你也许会在某一个头脑发昏的时刻不坚定地答应我。” “但，不行，姐姐，我不要这样的感情。” “我要你喜欢我，最喜欢最喜欢我，没有一点勉强，不打一丝折扣。姐姐，我跟你说过，我这个人，就是想要很多很多的爱，我也需要很多很多的爱，不然我会难受死的。刚才那算什么呀……那是在话赶话逗你，不会吧，这也没听出来吗？” 他笑了笑，语气听起来很正经。 “姐姐，我跟你认识的其他男的——比如刚才那两个——可都不一样，我一定要你喜欢我。在你真的喜欢我、而且只喜欢我之前，我不会勉强你，我也不想要那种关系。直到你可以喜欢我，或者……你喜欢上了别人。” 耳边传来了系统的声音。 “目前分手计划完成度：-1。” “目前可分手人数变更为：5。” 江如鸣握着手机，一时之间语塞。这个梦让她忙忙碌碌的，她一直把这些都当成是情境小游戏，遇到的人都当成是游戏npc。但此时此刻，她忽然心头有些异样。 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齐鹤某些话说中了她的心理，也许是诚恳的话总归能让人听进心里去。总之，那一瞬间，她觉得明明隔着电话，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能够看得清“齐鹤”这个人。 一瞬间的感觉，很奇妙，但也消失得很快。 齐鹤“啧”了一声，语气夸张道：“哎呀……说这么多，好丢脸啊，姐姐，你以后不会用这些话来嘲笑我吧？” 江如鸣笑着抿抿唇，摇摇头道：“不会。” 齐鹤：“嗯，就知道姐姐人最好了。好啦，我这边儿有点事，之后再聊？嗯？” 江如鸣两分钟之前还在为“分手”的事情头疼，结果转瞬之间，就解决掉了一个。虽然只有一个，但这是这么久以来她成功分掉的第一个人。万事开头难，她现在觉得自己已经有了希望，浑身充满了能量，连肩膀都轻松了。 “哦，对了姐姐。” 齐鹤在挂电话之前，最后说了句话。 “我还等你问我来校门口干嘛呢，结果你都没问……好吧，那我自己说了，我是来堵陆天明的。” 听到这个名字，江如鸣愣住了。 “谁？” 她站了起来，结果因为太急脑袋有点充血。旁边的许寒山扶住她，就听她问：“你……你堵他干什么？” 齐鹤语气如常。 “为姐姐分忧啊，你不是想甩了他吗？放心，我肯定跟他说清楚，我俩关系很铁的。”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江如鸣毫无准备。 “你要说什么？” 齐鹤：“这姐姐就不用担心了。不过……姐姐记得手机保持通畅啊，陆天明那小子块头不比你男朋友小，一会儿要是生气了揍我一顿，我可不一定能打得过他，到时候我给姐姐打求救电话姐姐可一定得接啊。” 他说得可怜，语气却造作得很，一听就是在玩笑。 江如鸣捋了捋头发，喊了他一句：“齐鹤！” 听到这个名字，旁边的许寒山立即抬起了头。 齐鹤在那边笑道：“哈哈，玩笑的，我会处理好的，姐姐等我好消息吧。” 江如鸣：“你、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去跟他说啊？” 齐鹤想都没想，“知道什么啊？就他们，我都不用想，连着你男朋友一块，有一个算一个，都不知道怎么连哄带骗才缠上你的。就这种关系，全拉黑了就全都老实了。也就姐姐你善良，还真想着跟他们好聚好散……” “呃……” 江如鸣又开始低头捏自己的发尾。 齐鹤：“好啦，放心吧，没事。” 江如鸣吐了口气，只能道：“那……谢谢。” 齐鹤笑道：“不是，这也要谢啊？我这是给自己清理对手啊，姐姐你没看出来？” 她没回答，转而道：“我知道你刚才是玩笑的，你不是那种爱打架惹事的人。总之……你自己小心嘛。拜拜。” 齐鹤乖乖道：“拜拜。” 江如鸣正要挂电话，就忽然听见那边传来了齐鹤最后的话—— “不过姐姐，有一点你理解错了。我说我开玩笑不是因为我从不打架惹事，是因为……姐姐，我没比他弱好吗？我超厉害的！打赢我？做梦都难好吧？我还等着你问呢，结果姐姐又没问。” “哎，伤心。一会儿再告诉你情况吧，先挂了，拜拜。” 耳边传来了“嘟嘟”声。 江如鸣愣了一下才无奈地挂掉了电话。挂电话的那一瞬间，她忽然真的有点担心—— 齐鹤不会真的跟人打架吧？ 她还没思索出结果，许寒山就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喂！发什么呆啊？想什么呢？” 他问：“你对象呢？还没找着？还是自己跑了？” 江如鸣拍了一下他的手背，“又不是小狗，什么叫‘自己跑了’？” 许寒山摸着自己的手，嘟囔道：“不是，我都变成你男朋友了，待遇怎么还这么差啊？” 江如鸣强调道：“假的。而且现在还没有用武之地。” 许寒山不说话了。 江如鸣找不到魏之洲和徐清，齐鹤那边也暂时没有消息，只能先坐下来看着场馆发呆。忽然，侧边走过来几个男生，从场馆一侧往另一侧绕过去，经过江如鸣和许寒山后一排的过道。 江如鸣听见他们抱怨道：“西边男厕怎么锁了？我看也没有维修牌啊……害我白跑一趟。” 另一个道：“别说了，憋不住了。快点，但愿东边的没锁。” 厕所？锁了？ 江如鸣几乎立刻就联想到了魏之洲和徐清。 他们两个一起消失本身就很不寻常，再加上他俩之前就在厕所打过架…… 江如鸣几乎立刻就要冲过去看看是不是真是他们俩在男厕里。 许寒山问她：“你要去哪儿？” 江如鸣：“男厕。” 许寒山：“？” 他愣了半天，才困惑地“啊”出声。 第162章 “我靠，我的小姑奶奶，你说你要去哪儿？” 他追上来，就听江如鸣快速解释道：“魏之洲和……呃，就，魏之洲，可能在里边。” 许寒山拉住她，“这不废话吗？他在女厕才需要你这么赶过去拦着吧？” 江如鸣：“哎呀……不是。” 她只好概括道：“……另外一个，也在。就是……我的前男友，跟他一起在男厕，他们俩还把厕所门锁了。他们俩之前就打起来过，我担心——” 许寒山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了一点。 但接下来，他却疑惑道：“担心？担心什么？担心他们打坏厕所瓷砖？那赔钱的也是他们，你怕什么啊？” 江如鸣摇头，“不是这么回事……” 她还要赶过去看一眼，结果手机忽然响起来了。 她低头一看，发现是一通电话。 一通……来自施启咨的电话。 施启咨？ 虽然施启咨一直都在江如鸣的分手名单里，但她到现在为止都一直都没有联系过他。现在他忽然打来了电话，着实让她很意外。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一边走一边接了。 “……喂？” 电话那边，是施启咨不急不缓的声音。 “如鸣？” “嗯，有事吗？” 她走得着急，气息不太匀，让对面的施启咨听出来了。 他问：“你是在……忙吗？” 江如鸣道：“没有，嗯……也不能算是没有。你有事吗？可以直接说。” 施启咨终于开口了，也立即让江如鸣停下了脚步。 “哦，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几分钟前，有人自称是你的男朋友，联系了我，跟我说了……一些话。” 他笑了下，“如果是恶作剧就算了，当我不小心中计了。但……如果那真是你的想法，那我想，我不能跟第三人自行决定有关你的事，我得跟你聊聊。有时间吗？如鸣？” 第115章 来日方长 施启咨的话，滴水不漏。 江如鸣不放心地看了眼远处的男厕，见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动静，才暂且停下来面对面地用额头抵着墙。 “话？什么话呀？” 是那条魏之洲当着她的面发过去的消息？还是她走之后魏之洲又跟施启咨说什么了？ 但满心的疑惑都在施启咨的话里打了个结。 他笑道：“有点……荒唐的话。” 荒唐？ 江如鸣抠了抠墙灰。 “多……荒唐？” 扣墙灰的手被许寒山按住了，他做了个“服了你”的表情，站在一边，跟李莲英服侍慈禧一样等着。 电话里，施启咨的声音带着电流。 “如鸣，听起来……你应该是知情的，对吗？” “知情？一点点吧。” 施启咨的情绪始终没有什么很大的起伏。他只是平和地问道：“那么……他说你不想再见我，也是真的吗？” 江如鸣抬起头来，不确定地问：“他是……这么说的？” 施启咨：“大致是这样。所以……是真的吗？” 他在江如鸣看来，是最难糊弄过去的一个。因此，在返回体育馆之前，她早已做好了留下施启咨一个人的准备。她只是没想过，施启咨会突然主动跟她提起这件事。 “我……” 她还没有说完一整句话，施启咨就先开口提醒道：“别紧张，如鸣。干嘛这么紧张？我又不能隔着电话爬过去吓唬你。” 他的话带着一点笑意，也终于让江如鸣稍微放松了些许。 “这样，我们一点点来。你告诉我，你是讨厌我到再也不想见到我了，还是只是觉得我们之间目前的状态对你来说太越界，所以你想回归普通朋友的状态？” 江如鸣的思绪很快被牵走了。她开始跟着施启咨的问题思考。半晌，她回答道：“应该，后者就可以了。” 说完，她又补充道：“我没有讨厌你。” 施启咨那边传来了模糊的人声，似乎有人在跟他说话。从江如鸣能听清的只言片语中，她可以大致听出是工作上的事。 她问：“啊，你现在很忙吗？” 施启咨回答道：“没事，还不急。所以……你只是想继续和我做‘朋友’？” 他温声道：“好。” 那个痛快的“好”字着实让江如鸣愣了两秒。 “……好？” 施启咨疑惑地问：“嗯，怎么了？” 就像是想象中的大boss上场时忽然因为数据错乱自己崩溃了一样，江如鸣现在感觉这个“好”字容易得有点不真实。 男朋友的数量立刻减少了一个。江如鸣喜出望外，转了个圈儿靠着墙，实话实说道：“我、我没想到你，这么好说话。” 她的形容让施启咨笑了两声。 “我看起来那么像会死缠烂打的人吗？” 江如鸣讪讪地没说话。 施启咨那边又传来了别人的说话声。他将话筒离远交代了两句什么，然后才匆匆对江如鸣道：“抱歉，我这边有点事。如鸣，下次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跟我说。我是个人，可以用人的办法直接沟通，不用害怕我会咬人。” 江如鸣也笑了。 “哦，好。嗯……谢谢。” 施启咨不解道：“谢？为什么？” 江如鸣：“就是……你这么好说话……” 施启咨无奈道：“这怎么能算是好说话呢？我坦白地讲，我当然希望你现在就很愿意跟我在一起。但你不愿意，所以我就算心里想拒绝你，也没有办法。毕竟，只要你不想理我，你其实有一万种方法让我找不到你。今天我这通电话你完全可以不接，但……你还是接了，还亲口告诉我了，我很开心。” “如鸣，我很开心，你还愿意接触我，这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好的机会了。既然我们还是朋友，那……我们还有很长时间相互了解，不着急。以后再见？” 江如鸣听完这么一大段话，愣了一秒才回答道：“哦，好，再见。” 她只是下意识回复了一句礼貌用语，但……施启咨却在最后一刻，轻声道—— “是的，无论是梦中，还是梦外……再见，我很期待。” 电话挂断了。 但江如鸣却因为这句话久久没有回过神。 许寒山疑惑地喊她的名字，她缓缓抬头，看着眼前许寒山的脸，耳边忽而听见了系统新的播报。 “目前可分手人数：3。” 三？ 刚才不是已经播报过了吗？怎么现在又少了一个？ 刚想到这里，手机里就传来了齐鹤的新消息。 “搞定了姐姐，要夸夸。[小狗摇尾巴]” 哦，是陆天明也分掉了。 江如鸣拍了拍许寒山的肩膀，“好啦，不用你了。” 他问：“什么不用我了？” “不用你当我男朋友了呀……我好像，有别的办法了。” 许寒山听见这句话眼神凝滞了一下，但还是转而问：“什么办法？” 江如鸣受启发，认真道：“就……只要我硬要分，难道他们还能强来吗？肯定不能呀。” 第163章 她再次尝试给魏之洲打电话，耳边……就传来了许寒山的声音。 “这样啊……” 魏之洲仍然不接电话，江如鸣只好又尝试联系徐清。 许寒山自顾自站在一边，扭头往场馆里边看，似乎在看别人打球正出神。但就在江如鸣联系徐清也再次失败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道：“……可惜了。” 江如鸣一个也联系不上，正有点沮丧，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去敲开那间锁着的男厕门。听到许寒山的话，她才随口问：“可惜什么？” 许寒山“啧”了一声，半真半假地玩笑道：“可惜……这男朋友没当上一会儿，口头上都没让我过个瘾就没了，啧啧啧……” 江如鸣：“……这有什么瘾？” 许寒山把她那会儿堵她的话拿出来道：“你不懂。” 他不说话了，蹲在墙边专注地盯着场馆内看，似乎因为江如鸣用不上他了而闲得要命。 江如鸣正要去敲男厕的门，可就在她快要走到门前之时，手机在她手里震动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是……一直都不接电话的徐清。 他忽然发过来一条消息，内容很短：“如鸣，假如我约你明晚去吃饭，你还会答应我吗？” 没头没尾的消息。 江如鸣直接问道：“你在哪儿？在男厕？魏之洲也在吗？” 徐清又问了一遍：“先回答我，会吗？今天过后，你还会跟我再见面吗？无论是以什么身份。” 他似乎很执着于听到江如鸣的回答。她从他的话语里察觉到了一点不一样的苗头，回想过施启咨那通电话过后，她回答：“会。”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我们还是同学。” 过了一会儿，徐清回了一个字：“好。” “魏之洲在我旁边，但是不用担心，我们只是聊聊，一会儿就离开了。” 江如鸣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面前紧锁着的门，耳边是系统的播报。 又少了一个人。 “这样……也行？” 不远处的许寒山接话问：“什么也行？” 江如鸣转身跑回来，对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我成功了。” 她缓了缓，脑子里才反应过来，高兴地拍了拍许寒山的肩膀，“嘿！我竟然分掉了！” 许寒山一边往场内走，一边无奈道：“分手也这么高兴？” 江如鸣瞥了他一眼，回想自己之前在男厕的经历，所有的感触都化为了三个字：“你不懂。” 许寒山耸耸肩，“不懂就不懂吧……你也没让我懂过你啊。” 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直扭过头去不看江如鸣。江如鸣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 她也歪个脖子去看许寒山的表情，许寒山拼命扭头都没躲开。他忍不住道：“你是长颈鹿吗？好好看路，小心摔了。” 江如鸣问：“你不高兴啊？” 许寒山没什么表情地低头看鞋。 “还……行吧？” 江如鸣疑惑地看着他，只好自己对自己道：“那反正我挺高兴的。” 许寒山一笑，问她：“你高兴什么？” 她：“我成功分手了呀！自由！” “自由……” 许寒山撇撇嘴，良久，才目视前方道：“分手当然简单，一句话，一个关系定义的事儿。人，可就复杂多了。” 江如鸣沉浸在成功的喜悦里，一下子没听懂许寒山话里的意思。 “啊？” 许寒山脚步停了下来，垂眸看着她。 “啊？啊什么啊？” 江如鸣问：“复杂？怎么复杂？” 许寒山看着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你觉得分手了就完了？那这样，我问你，我是你的什么人？” 江如鸣迟疑了一下，回答：“朋友？” 许寒山点点头。 “对啊，我一直是你朋友，你从来没给过我什么超越这个关系的名头——刚才那是假的不算。尽管我连名头都没有，但这影响我一直出现在你生活里吗？这影响我接近你吗？” 江如鸣眨了眨眼。 许寒山：“这影响我天天围着你转吗？这影响我喜欢你吗？” 说完，他手插兜，不给江如鸣留下任何空隙和机会，扭头就大步往前走。以至于两秒钟之后，江如鸣才反应过来。 “啊？什么？你刚才最后一句说什么？” 许寒山：“我刚才放了个屁。” 他头都不回，越走越快。江如鸣跑着追上去，结果他半路察觉了，也跑起来。两个人就跟猫和老鼠一样狼狈而滑稽地在体育馆沿着墙你追我赶。 江如鸣实在跑不过，喊了声：“许寒山！” 只是喊了一声，前方的许寒山就刹车停了下来。 “……干嘛呀？” 他回头，正眼都不敢看江如鸣一下。 江如鸣刚才只是因为许寒山先快走的，所以才下意识想赶上他。但现在，她已经追上了许寒山，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问点什么。 “你……你……” 许寒山杵在原地，半天，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他沉默着走过来，走到江如鸣面前，低着头，跟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一样，捏着嗓子小声道：“……我喜欢你，真的，骗你我明早起来矮十公分。” 他举起右手发誓，眼神真诚得不得了。 江如鸣半天才道：“……你，那你刚才骗我！你说不喜欢我！” 许寒山噎了一下，“那个不算，那个我说的时候可没发誓啊。” 这下，江如鸣可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许寒山也没话说了。他放下了右手，抓着书包抬眼觑着江如鸣的表情。 “你……要不说句话啊？” 江如鸣问：“说……什么？” 许寒山：“说段快板儿都行，就别不说话啊，我都害怕了。” 江如鸣捶了他一下，“你才说快板儿呢！” 许寒山挨了一下，才终于笑了出来。 江如鸣转身就走，他在后面追上她。 “我没有别的意思。” 他道：“刚才那个什么假装你男朋友不算，我就想占个便宜还没占上……这页翻过去了。我就是想告诉你——” 他笑得很灿烂，手里抓着背包。 “我等得起，咱们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系统再次播报，分手对象又减少了一个。现在，只有魏之洲仍然拥有她“男朋友”的名头，符合系统的要求。 “您的最后一个梦境结束了，恭喜。” 第116章 聚会 其实这个梦境结束后还要两天系统才会完全与江如鸣解绑并消失。但据系统说，这两天要内部运行准备整理资料，会暂时处于休眠状态。一旦运行结束，系统就会自动解绑。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梦结束了，系统也就算是消失了。 江如鸣醒来之后，一如往常地赖了会儿床，玩了会儿手机，睡了个回笼觉，直到中午才套了个外套下楼去吃午饭。 系统以往也不经常出现，因此她一开始并没有觉得系统的消失对她的生活有什么影响。但那种清晰的认知却在某一个不相关的时刻来到。那一瞬间其实很平常，她只是裹着大衣穿着拖鞋下了楼，在踩下住某一级台阶、看到台阶上穿过光秃秃的树枝落下的光影时，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第164章 几个月以来荒谬的梦境与现实的交织，确实已经结束了。 江如鸣因为怕冷而把脖子缩在毛茸茸的厚睡衣里，手也藏在了大衣兜里，一步一步低着头慢慢走下台阶。 就像系统出现时她无知无觉一样，系统消失时，她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感受。她只是想—— 以后不会总是做那么长的梦了，她的睡眠质量应该会直线提升吧？ 江如鸣两步跳下了台阶，把鲨鱼睡衣的帽子扣在了脑袋上，快步朝食堂走去。 何燕然今天有课，她只能一个人来吃饭。打好了饭菜，江如鸣缩在食堂的角落里，刚低头塞了一大口米饭，身侧就落座了一个身影。 她缓缓扭头，正好对上了许寒山的笑脸。 他笑着挥挥手。 “你穿这么厚？吃饭手伸得出来吗？” 他举起双手，学着江如鸣的姿势端起手腕。 “伸爪啊，小鲨鱼。” 江如鸣不仅伸了，还结结实实地拍在了许寒山的手背上。 “你先收爪吧！” 她低头继续吃饭，耳边听到许寒山一边摸自己的手背一边问道：“江小鸟，你周六是不也去吃饭啊？就你们宿舍林玮生日的时候。” 江如鸣想起了何燕然之前说过的林玮生日要跟大家一起聚一聚的事情，点点头道：“啊，当然呀，我肯定要去的。” “哦。” 许寒山叼着吸管自顾自道：“那就行。” 江如鸣觉得这话说得有点奇怪，问他道：“什么那就行？” 许寒山性格天生就开朗，刘振天天一副嫌弃他的样子，但实际上在宿舍里只跟他关系最好，所有兄弟里也就只有许寒山他才敢带进自己女朋友的社交圈。无论是脾气相投的何燕然、兄弟的对象白琬宜，甚至是态度稍微疏离的林玮，他都能在短时间内给她们留下不错的印象，掌握恰当的距离并成为朋友。 所以，这样看起来，面对慢热的江如鸣，他也花时间花心思打好关系……好像也很正常，似乎只是因为他天生爱交朋友而已。 许寒山咬着吸管，话只说半截：“‘那就行’意思是说，你去就行，你去我肯定去。” ——好像……不尽然是为了交朋友。 江如鸣的最后一个梦很长，长到有些细节她都不太能完全记得清。但许寒山是陪她到最后梦境结束的人，所以她能清晰地记得他别别扭扭地插兜站着，举手发毒誓的样子。 “我喜欢你，骗你矮十公分！” ……是梦，又是梦。系统已经消失了，但……梦对她生活的影响似乎还没有完全消失。许寒山最后说“我喜欢你”时的语气，以及他肯定地说“我们来日方长”时的表情，她都还不能忘记。 来日方长？ 他当时在梦里为什么要这么说？他似乎十分有把握他们还有很多“来日”。为什么呢？ 江如鸣又想到了施启咨在梦里近乎于坦白的那句话—— “无论是在梦里，还是梦外……我很期待。” 梦里……梦外。 这是她第一次明确地从其他梦境人物口中听到有关“梦外”的事情。施启咨似乎是……知道他们的梦是相通的，甚至肯定他们会在梦外相见。 这在江如鸣的预料范围之外。她原以为，梦境的真相只有她自己知道，但…… 仔细想想，假如系统把梦境的运作方式都告诉了她，那系统也不是没有可能告诉别人。她从前以为其他出现在她梦里的人大概只是把一切都当成黄粱一梦。 但她现在没办法确定了。 她没办法确定—— 江如鸣看着眼前许寒山的眼睛。他的眼睛是浅琥珀色，很有神。 ——没办法确定昨晚那句“我喜欢你”，到底是梦里许寒山的一句台词，还是……眼前这个现实中的许寒山真正想说的话。 如果许寒山真的…… 她一直这么看着许寒山没有说话。许寒山却转了个方向，正面面对着江如鸣坐着，问她：“干嘛？” 他张开手臂，笑道：“我衣服又穿反了？不是吧？” 许寒山自顾自低头检查自己的领口，领口处大大咧咧地露出一大片皮肤。江如鸣赶紧撇掉其他的想法，拍了拍他的手背。 “别看了！” 她想起了梦中许寒山的形容词。 “你走光啦！” 许寒山这才放开手，领口“啪”地一下弹回去。 “这你也能看见？哦，你好坏啊，欺负良家妇男是吧？” 他没察觉江如鸣的情绪有什么不对，还在江如鸣耳边絮絮叨叨地讲话，一脚天上一脚地下的，弄得江如鸣一边吃一边憋笑，时刻注意着避免被饭粒呛到。 这是距离宿舍区比较近的一个食堂，虽然味道一般，但不想往远处走的人基本都会选择这，午休时间的时候食堂里座位很紧缺、人很多。 但尽管如此，江如鸣一抬头看到刚下课的白琬宜和刘振的那一瞬间，还是莫名其妙感到了些许意外和紧张。 尤其是在他们俩看了过来之后。他们目光扫过单独坐在一起的许寒山和她，相互之间耳语了一下才走过来。 “嗨，鸟鸟。” 江如鸣应了声，立即局促地低头吃饭。她很难解释此刻自己为什么忽然觉得被看到和许寒山坐在一起不太自在，明明之前他们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同学。白琬宜还没开口，刘振就不过脑子地疑问道：“怎么……就你们俩人？” 白琬宜立即用胳膊肘怼了怼他。 许寒山反问：“怎么了？吃饭还得组队5v5才能开局吗？” 他扭头对江如鸣道：“别理他，他缺根弦儿。” 由于彼此之间都非常熟悉，白琬宜和刘振找不到座位，所以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对面。他们俩其实没有多说什么，但……江如鸣此刻偏偏忍不住猜疑许寒山，或者说她梦到过的其他人也如施启咨一样，似乎早对梦境运作方式知情，因此格外心虚。 周六的时候，江如鸣是跟着整个宿舍一起出发的。她终于见到了林玮的对象。不出所料，确实是个女孩。个子不高，齐肩短发，白白净净的，看着长得清秀乖巧，说起话来却很大方。明明跟她们一个也不认识，但打招呼却非常热情。 由于除了他们这拨人以外，林玮的女朋友还带了她的朋友过来，所以场上江如鸣不认识的人很多。她跟在何燕然身后好奇地看着她们，看见一向性格淡漠的林玮一直笑着跟她说话，给她端茶递水扎头发，不由得看笑了。 许寒山刚跟人打完招呼凑过来，低声问道：“笑什么呢？” 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空气的寒气，仿佛卷着雪的味道正在逼近。江如鸣感觉到他靠近，先是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意识到自己这样似乎太明显了，才迫使自己站定。 她小声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她们挺好的。” 许寒山点头，“确实，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林玮姐这个样，跟变了个人似的。” 江如鸣随口道：“谈恋爱嘛，当然不一样了。” 许寒山侧头看了她一眼，小声道：“是啊，谈恋爱嘛。我要是有女朋友，我也这么乐。” 第165章 江如鸣垂下眼皮，自顾自坐在了桌边，回避道：“……那你找一个不就好了。” 许寒山毫不客气地顺势坐在了她旁边。 “那能随便找吗？” 他翘起二郎腿，一边说，一边斜着眼睛觑着江如鸣的表情，话里真真假假。 “我可一点也不随便，我是好男孩。” 他用没拆封的筷子轻轻敲了敲桌面，正要继续说些什么，旁边就传来了何燕然的声音。 “齐鹤学弟，这边儿。” 他来得比较晚，头上带了点雪花。 白琬宜见状问道：“外面下雪了？刚才我们来的时候还没有呢。” 齐鹤拂了拂头上的雪花，回答道：“飘了一点，但不是很大。” 江如鸣小声道：“哇，终于又下雪了。” 今年冬天雪特别少，因此江如鸣只是感叹一下给旁边的许寒山听的。但没想到的是，即便她声音这么小，齐鹤也还是耳朵很好使地听见了她的话。 他脱掉了大衣，坐在江如鸣对面。 “嗯，第二场雪，感觉会下得久一点。” 他的脸色因为刚从外面进来所以显得略微苍白，但发丝和睫毛却格外乌黑。原本脑袋跟江如鸣凑在一起的许寒山看着他落座，最终只是小声地对江如鸣道：“你的白雪公主小学弟来了。” 江如鸣在桌子底下掐了下他的大腿。 “小声点儿。” 许寒山“嘶”了一声，见江如鸣的注意力又被转移了回来，才满意地捂住大腿。 “遵命。” 他作出可怜的表情，嘴角却是笑着的。江如鸣见不得他这副傻样，推了推他的肩膀，他就“哎呦哎呦”地叫。 “别推我别推我，疼！别推。” 他跟烦人精小狗一样缠着江如鸣，以至于她真的没怎么注意到坐在对面的齐鹤。 等到这顿饭吃完，大家相互之间也熟悉起来了，商量好准备一起去ktv再玩一会儿。江如鸣去不去都没所谓，只是跟着大部队的决定走。 她去了，许寒山就没有意外地也去了。只是全程都没怎么说话的齐鹤此时忽然抱歉道：“对不起啊，我刚才酒喝多了，有点不舒服。你们去玩吧，我可能要先回宿舍了。” 大家都表示理解。齐鹤把黑色长款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上头，遮挡住了下巴，跟大家告别。 “学姐学长，玩得开心。” 大家都道：“拜拜。” 齐鹤深深地看了江如鸣一眼，低声道：“姐姐，拜拜？” 他今晚上开口不多，更很少跟江如鸣讲话。因此，忽然被点名，江如鸣先是愣了一下。 她点点头，“拜拜呀。” 齐鹤单独离开了，路线走得很直，看起来没有喝醉。 许寒山见她一直看着齐鹤离开的方向发呆，伸手遮住了她的视线。 “干嘛？不嫌冷啊？快走啊。” 他推着江如鸣跟上大家的步伐，“小鸟飞——” 外面却是下雪了，而且越下越大，大片的雪花无声落在人的发顶、脖领，又被人的体温融化。许寒山推着她往前跑，嬉笑着掸落了不少雪花，也踩乱了地上薄薄的一层积雪。 寒夜被年轻人的步伐与笑闹声撕破罩袍，染上了温度。 第117章 一夜无梦 那天，齐鹤虽然表现得有些安静，但总体上并没有什么异常，因此缀在大家身后跟着玩得脑袋都有点飘忽的江如鸣，并没有特别在意他的提前离去。 江如鸣虽然内敛，但何燕然和许寒山一个比一个闹腾，何燕然在ktv跟大家一个一个敬酒，搂着白琬宜唱情歌。许寒山更甚，他拿着麦追在江如鸣屁股后头非要给她唱快板同仁堂，她捂住耳朵都逃不掉，在包间里四处逃窜。 等到大家玩尽兴，都已经快半夜一点了，ktv都快打烊了。 大家喝酒喝得有点多，很多人都趴下了，甚至东道主林玮由于女朋友也喝醉了都只能带着人匆匆离去。 但好在还有不少人是清醒的。许寒山跟刘振负责挨个把醉倒的人送上出租车或者送到旁边的酒店开个房，白琬宜全程在旁边帮他们俩搭把手，顺便负责跟这些醉鬼交流——毕竟女孩居多，许寒山和刘振只负责体力劳动，要问清楚回学校还是开房不太方便，还是白琬宜来比较合适。 而江如鸣，全程负责照顾何燕然。 何燕然喝醉了就抱住江如鸣的腰不松手，许寒山只好和她两个人一人一边架着何燕然去隔壁酒店给她开个房。但何燕然的手就像是鹰爪子一样抓着江如鸣，让她跟着摔到了床上，根本没办法脱身。 许寒山直起身来，见状道：“这……那你就在这儿看着她点吧，人醉成这样别出什么事。” 江如鸣揽着何燕然的后背，扭头道：“嗯，那我今晚陪她在这儿睡好了。” 许寒山还要去隔壁ktv看看别人，因此只能匆匆交代道：“有事儿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 他一边交代一边往门口走。江如鸣用力点头“嗯”了一声，但许寒山临出门之前还是不放心道：“手机记得充电，我随身带的充电线都给你留下了，别没电了再找不着你。明早我打车来接你……接你俩，啊。” 江如鸣又“嗯”了一声，“你快走吧。” 许寒山：“有事儿真给我打电话啊。” 江如鸣抚着何燕然的后背给她顺气，笑道：“我知道啦！你快走吧，刘振还等你呢。” 许寒山终于走了。 门合上之后，房间里完全安静下来，只有何燕然有点难受的呼吸声。 江如鸣想把她放平，但她死活要抱着她，就用这个别扭的姿势坐在床上不愿意躺好。 江如鸣没办法，只好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起来啦，这么卡着胃你不怕再吐出来啊？要不要喝点蜂蜜水？我打电话给你点点儿？” 何燕然刚才在路上吐过一次了，意识清醒了不少，此时只是埋在她的颈侧，小幅度摇摇头。 “难受，抱抱。” 江如鸣笑了出来，“好，抱抱。” 她摸了摸何燕然的后脑勺，“现在，我比较像妈妈啦。” 尽管醉得眼前直冒金星，但闻听此言，何燕然还是抬起胳膊倔强地晃了晃。 “放屁。” 她眼睛半闭半睁。 “我永远是你好妈妈。” 江如鸣笑得肩膀直耸，强行扯着何燕然的胳膊撕下来，对她道：“好啦，想吐吗？还能洗澡吗？今天怎么喝这么多啊？真服了你了。” 她问了何燕然很多问题，但何燕然一个也没回答。她顺着江如鸣的力道向后仰倒在床上，却反而问了江如鸣一个问题：“鸟儿啊，你……什么时候跟许寒山那屌玩意儿关系那么好了？” 江如鸣一边下床去预备帮她跟前台点一杯蜂蜜水和一碗白粥，一边随口回答道：“还好吧，一直都那样啊。” 酒店夜宵菜单就在床头，点单很迅速便捷额。江如鸣挂掉了电话，回头就看见躺在床上的何燕然正在用一种别有用意的笑容看着自己。 她不解地笑道：“干嘛？” 何燕然扭过头去，长长叹了口气，笑而不语。 第166章 江如鸣甩掉拖鞋，也爬上床，躺在何燕然旁边，揪着她的脸颊又问了一遍：“干嘛呀？” 何燕然喝得嗓子有点哑，一边闭目养神一边道：“没事儿。” 江如鸣：“你话说一半！” 何燕然憋笑摇头。 “没——事——儿！” 江如鸣威胁道：“不说清楚你今晚小心点！我可跟你睡一张床！” 何燕然无所畏惧道：“就你？回你窝里吃奶去吧！” 江如鸣得不到答案，拽着何燕然小声哀求道：“哎呀你说嘛……你知道我听不得一半的话嘛……你最好了……” 何燕然实在抵不过她的纠缠，只好投降道：“哎呀好了好了。” 她转过身来，跟江如鸣面对面侧躺着，说话的声音也仿佛被局限在了两个人的身体之间，隐秘私语。 “他喜欢你。” 一句话，就让江如鸣闭上了嘴。 何燕然见状笑出来了，凑过来捏了捏江如鸣的鼻子。 “是吧？他喜欢你，我没说错吧？” 江如鸣拨开她的手，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啊？” 何燕然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我又不傻……” 江如鸣不说话了。 何燕然平躺，休息了一会儿， 忽然又道：“可惜了。” 江如鸣问：“可惜什么？” 何燕然：“……嗯，我原来还觉得，齐鹤学弟跟你挺配的呢，看来没希望了。” 江如鸣惊讶看着她，问：“齐鹤？” 她又问了一遍：“这……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何燕然一下子就笑出来了。 “还我怎么知道的？小学弟求我帮他牵线搭桥的时候你还不认识许寒山呢。” “啊？” 还有这回事儿？ 江如鸣问：“什么时候？” 何燕然随口回答道：“好久了，忘了。” 蜂蜜水和白粥很快送了上来。江如鸣跳下床帮她端过来，她就侧身支撑着身子一边喝粥一边虚弱地问：“你也喜欢许寒山？” 江如鸣抱着枕头坐在一边，闻言道：“啊……干嘛这么问啊？” 何燕然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你跟他玩得那么好，连我都比下去了，我还以为……你也喜欢他呢。” 江如鸣抿了抿嘴巴，最终讨好地凑上来避重就轻道：“没有，哪能比得过你呀，我跟你全世界第一好。” 何燕然骂道：“滚一边去，我喝粥呢。” 江如鸣乖乖退回去，就又听何燕然喊了一声：“鸟儿。” 江如鸣应道：“嗯。” 何燕然又喊了一次：“鸟儿。” 江如鸣：“嗯！干嘛？” 何燕然放下喝粥的勺，抬头认真地看着江如鸣。 “有好感就去试试，齐鹤小学弟也好，许寒山也好，随便挑一个，或者都接触接触看。他们人都还不错，可以试试。” 江如鸣拨弄着怀里枕头的一角，半天才笑了下道：“……你说的我好像很渣诶。” 何燕然：“这有什么？双向选择，不乐意他们自然会走人，怕什么？” 江如鸣摇摇头，“……没怕。” 何燕然问：“真没怕？” 江如鸣抬眼看了看她，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笑了出来。 何燕然喝了几口粥，就大爷一样躺回床上，长舒了口气。 “我就知道你，小蜗牛似的，动不动就一缩脖。怕个屌啊？又没逼你非得喜欢谁对谁负责，不知道怎么办就都试试呗。” 江如鸣坐着想了想，再次认真地重复道：“我没怕。” 何燕然胃里有了东西，躺床上就开始犯困。她挣扎着起来去洗了个澡，回来直接倒在床上，一边拉着江如鸣的手一边闭着眼道：“……再也不喝酒了。” 江如鸣：“……知道就行。松手，我也要去洗澡了。” 何燕然睁开眼，笑道：“从哪儿学的，这口气，跟老师似的。翅膀硬了啊？” 江如鸣背着手往浴室走，头也不回道：“才没有呢！” 她在身后合上了浴室门，但脑子里混乱得很。一会儿是齐鹤雪夜里匆匆离开的背影，一会儿是梦里她跟李闻疏约定“有缘再见”的场景，一会儿是何燕然刚才卧在床头跟她说的话，一会儿又是刚才许寒山临走时交代她给手机充电的样子。 充……电？ 对，她的手机的确是没电了。 江如鸣匆匆洗过了澡，出浴室的时候何燕然已经睡着了。她蹑手蹑脚地从包里翻出手机，用许寒山留下的充电线接入了插口，不一会儿，没电关机的手机才自动开机。 几秒钟之后，刚刚复苏的手机就震动了好一会儿，一大堆消息跳入了眼帘。 江如鸣首先回复了许寒山问她在酒店怎么样的消息，然后又回复了林玮、白琬宜的消息，跟她们说清楚了自己跟何燕然今晚一起睡酒店。 回复完了这些消息之后，她才把目光落在了……另一条孤零零的聊天框上。 是齐鹤。 他在半个小时之前发来了一句：“姐姐，晚安。” 江如鸣犹豫了一下，还是随手回复了一句“晚安”。她本来想着齐鹤应该早睡了，但没想到消息发过去的下一秒钟，齐鹤的回复就到了。 “姐姐还没睡？” 江如鸣惊讶地问：“你还没睡？” 齐鹤：“嗯。” 齐鹤：“等姐姐。” 江如鸣失笑，问道：“等我干嘛呀？” 齐鹤：“不知道。” 齐鹤：“但是我等到了，开心。” 齐鹤：“今晚我开心的时候了。” 他发来了一个笑脸，但江如鸣看着这个笑脸，却兀自发起了呆。 齐鹤：“姐姐，要睡了吗？” 江如鸣回过神，回了一个“嗯”。 齐鹤：“好，晚安。这次是真的晚安。” 江如鸣又发了一遍：“晚安。” 齐鹤：“再加一句，姐姐，明天见？” 江如鸣：“明天……见。” 齐鹤：“好！明天见！” 良久，齐鹤那边终于没有动静了。江如鸣也躺在了床上，一边刷手机，一边培养睡意。 在睡觉之前，她下意识地在脑子里飘过一瞬间的念头——今晚不知道又会梦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剧情。但是这个念头刚出现，她就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时间久了，暂时还改不过来。 系统早已无声无息地从她的世界里消失，连带着她生活中所有奇幻又真实的经历、好笑又奇怪的梦境，都一起消失了。几个月的时光似真似假，没有留下任何可追寻的轨迹，只在她的记忆里留下了痕迹—— “叮咚。” 一条好友申请送到了手机上，使屏幕亮了起来，让陷入半梦半醒状态的江如鸣短暂地睁了睁眼。 她只看了一眼屏幕，就困得抓着手机继续闭上了眼睛。 验证消息：“学姐好，我叫魏之洲，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吗？” ——呃，看来不只是在她的记忆里留下了痕迹。 另一边刚从学校乱七八糟的跳骚、兼职大群里找到学姐联系方式的魏之洲，半夜坐在宿舍床上，紧张地盯着手机屏幕，明明在冬天，身上薄薄的老头背心儿却被他的汗给浸透了。 第167章 明早……明早学姐就会看见消息的吧？ 他躺回床上，告诉自己—— 学姐可能睡了，所以要等一等。只要耐心地等到明早，就一定能够知道答案了。 雪，一直下到了后半夜。等到路面上洁白松软的雪层积到了奶油蛋糕一样的厚度，天才终于放晴。月光清透冰凉，落在遍布白雪的大地上，仿若将每一寸空气都染上了月光和雪的甘凉气味，一缕缕从窗户缝隙钻进温暖的室内。 而此时，室内的人们刚刚度过了一个周末的白天，纷纷疲惫地陷入了黑甜的睡眠。等到第二天天光大亮的时刻到来，这座城市以及城市中的人，才会再次醒来，继续下一个白天的生活。 一夜，星子闪烁。 无梦。 （正文完） 第118章 单人线·齐鹤结局 想试试就试试吗？ 江如鸣想，是的，她确实可以……试着做出自己更想要的选择。 清晨，雪后天晴。 何燕然宿醉，睡到中午才勉强爬起来跟江如鸣一起退房。 她们回宿舍之后，何燕然一直嚷嚷着脑袋疼，反复念叨着“再也不喝酒”了。江如鸣扶着她上了床，自己才有空喘口气。 当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她们俩都没吃饭。但何燕然比起饥饿明显更困倦一些，倒头就继续睡了，以至于江如鸣只能一个人饥肠辘辘地下楼去吃饭。 她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来不及换，就匆匆小跑下楼。楼下的积雪已经被清扫过了，踩上去很结实，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江如鸣觉得这个声音很好玩，一脚一脚地踩着玩，特意每一脚都在雪地上印出完整的鞋印。 穿过宿舍区的时候，她路过了男生宿舍边上的那个小凉亭。此时凉亭周围的草丛早已被清理干净，四角亭上覆盖着一层白雪，台阶上的积雪无人清理，阻隔了上亭子的道路。 江如鸣背着手慢慢向前走，不经意间侧头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冬日的凉亭。 那一瞬间，她忽然记起了某一个梦中，她好像就在这个凉亭里待了很久。当时她在做什么来着……编手环？ 由于时间过去太久了，江如鸣回忆得有点艰难。当时，好像齐鹤是她的“男朋友”。她为什么编手环来着？好像……是从陈河哪里随手学来的小玩意儿，想要哄当时的小男朋友开心来着。 江如鸣现在想起来，感觉跟上辈子的事情一样。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所谓的“梦境”不只是她一个人的梦，完全将之当成是晚上偶尔会出现的小消遣，编手环的时候玩得可起劲儿了。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陈河当时反复路过的那条路，就是她脚下这条。 江如鸣回头倒退着走，视线内的景物随着步伐缓慢晃动。 她当时……就是站在那里的吧？ “咱去学校外吃啊？” 几道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混杂着交谈声，从江如鸣脑后飘过。 她一扭头，就看见几个穿着棉外套的男生结伴从宿舍楼大门里走出来。他们似乎刚从宿舍爬下来，有一个的大衣里甚至还裹着厚睡衣。 他们刚下楼梯就迎面跟江如鸣撞上了。走在最中间的那个个子最高，羽绒服帽子扣在了脑袋上，低头往前走时只能叫人看见他额上漆黑的发丝和高挺的鼻梁。 是齐鹤。 凉亭前的小路并不算宽敞，因此面对面的两拨人很快注意到了彼此。跟齐鹤一起出来的都是同专业同宿舍的朋友，有一两个人由于在院系社团活动和专业选修课当中碰见过，江如鸣还觉得挺脸熟。 所以，当齐鹤旁边的一个男生一边走一边频频往江如鸣的方向看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这个学弟也许是认识自己。 但那个男生的眼神很奇怪，不像是普通的“认识”那么简单，而是鬼鬼祟祟又饱含好奇地一下又一下瞟着江如鸣。 他扭头用胳膊肘捅了捅手插羽绒服兜里低头跟在朋友身往前走的齐鹤，低声不知道说了点什么，江如鸣只能隐约听见“你……那……学姐……”几个字，齐鹤就立刻抬头看了过来。 与江如鸣对上了视线。 江如鸣愣了下，犹豫着要不要打个招呼。但鉴于旁边的人太多以及两个人相向而行几乎就要错过，因此她没有立即开口。 一般来说，齐鹤见到她都会主动说话，不会冷场。但今天，很奇怪，他一直盯着江如鸣看，却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凑上来打招呼。这样沉默的侧影在江如鸣眼里恍然与昨晚雪夜中他独自离开的身影相重合。 齐鹤的朋友都看见了江如鸣。奇怪的是，他们表现得好像都认识她一样，默契地相互对视，脚步也集体慢了下来。 一个跟江如鸣上过同一节课的学弟率先礼貌道：“如鸣学姐。” 其他人也都附和道：“是学姐啊，学姐好。” 几个大男生全都打了招呼，只有原本最乖巧最爱说话的齐鹤沉默着，低头整理自己的耳机线。 江如鸣略微局促地点点头。 “啊，嗨。” 她跟最先和她打招呼的男生笑着摆摆手，转身就继续往食堂走。 余光中，齐鹤的朋友们似乎都在跟他挤眉弄眼。其余人似乎要出校去吃饭，继续往前走，只有齐鹤站在原地没动弹。 最先跟江如鸣打招呼的那个男生回头看了眼齐鹤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低声跟他说了句什么，然后又踹了他一脚，成功把他踹得离大部队更远，但是离江如鸣更近了。 齐鹤也没生气，淡定地低头拍了拍裤腿上被踹出来的雪痕。 江如鸣因为注意到了他们的动静而回头看了看，一下子就对上了站直的齐鹤的目光。 他沉默良久，才拽下帽子下的白色耳机线，喊了声：“姐姐。” 今天他跟江如鸣说的第一句话。 江如鸣没说话，于是他又上前几步，垂头低声又喊了一遍：“姐姐。” 他摘掉了帽子，头发似乎刚洗过，很蓬松，稍微有点乱。 江如鸣看了他好久，才转身轻飘飘道：“哦，还认识我呀。” 齐鹤疑惑地看着她。 她解释道：“还以为，你都不想认我这个‘姐姐’了呢。” 齐鹤的长相张扬帅气，眉型流畅，略有些三白眼。笑起来时候倒是格外阳光，但表情淡淡不理人的时候，他那双眼睛看上去就格外冷，明明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也感觉不太瞧得起人一样。 但除却不熟悉的时候，齐鹤从来都不会摆这副表情给江如鸣看。他总是听话、靠谱且活泼开朗的，喊“姐姐”的时候语气尤其乖巧。 因此，刚才骤然又看见了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齐鹤，江如鸣不知为何下意识感觉不太舒服，以至于让她没有主动跟齐鹤说话，反而升起了一点不易察觉的薄怒。 对象是齐鹤，但原因她自己也说不清。 为什么？因为齐鹤从昨晚提前离开的时候开始态度就有点奇怪？因为今天齐鹤明明昨天说了“明天见”，可今天见到她没有足够的热情？ 细微的情绪从那句“以为你不认我了”的字里行间渗透出来，不仅江如鸣自己感觉到了不对，连齐鹤都敏锐地抓住了她情绪上的变化。 第168章 江如鸣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升起来的责怪和不满很无厘头，因此摇摇头想要把这一页翻过去。但齐鹤绝不会允许她这么做。 他立即凑上来，变回了以前那个样子，问道：“啊，怎么会？姐姐怎么这么说？这是……生气了？” 生气？ 当然不至于。 江如鸣继续往食堂走，回答道：“没有呀。对了，你朋友好像都走了，你不跟他们一起吗？” 齐鹤无所谓道：“他们……有事儿，我去食堂吃就好。” 他继续跟着江如鸣，笑着问道：“姐姐没有生气啊？真的吗？” 江如鸣不解道：“我有什么生气的呀？” “哦，”齐鹤忽然凑近她，小声道，“那……姐姐笑一个？” 江如鸣疑惑地“啊”了一声，问道：“干嘛？” 齐鹤求道：“姐姐笑一个嘛，来。” 他摆正江如鸣的脸，两指推着江如鸣的嘴角向上。这个幼稚的动作倒是真的把江如鸣逗笑了。她作势要去咬齐鹤的手指，眼睛弯弯问道：“你干嘛呀？” 齐鹤收回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只是这样看着江如鸣，半天，只道： “好看。” 江如鸣怔忪，就见齐鹤看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嘴角压不住似的翘起，呆呆地又说了一遍：“姐姐真好看。” 夸奖的话，谁听了都会开心。 江如鸣抿了抿嘴巴，扭头轻飘飘留下一句：“……没有。” 不是谦虚，是真心话。虽说“好不好看”是非常主观的判断，大多数人实际上都会有“好看”的时刻，也有“不好看”的时刻，某一天收拾得当的话都也许会被路边几岁大的小女孩真诚地夸一句“你真好看”。 但齐鹤刚才的语气实在是太认真了，而她实际上又不至于像他说得那么“好看”。 像是恭维，有点假。 齐鹤的朋友弃他而去了，他就自然而然地缀在江如鸣身后跟她一起去食堂吃午饭。 直到她打完了饭坐在桌边，解开脖子上的围巾，又脱掉外套仔细叠好放在旁边的座位上，拢拢头发坐好的时候，身边的齐鹤还在盯着她看。 她问：“看我干嘛？不吃饭吗？” 齐鹤缓缓摇摇头，问道：“姐姐，你头发好长啊。” 他隔空比划了下，停在了发尾。 “快到腰了。” 莫名其妙的。 江如鸣低头吃锅包肉——何燕然倾情推荐，她也想试试。 但刚吃了一口，她就看见了齐鹤的眼神。他也不吃饭，就那么看着她。 “齐鹤？” 她早上在酒店，什么都不方便，头发没怎么梳好就回学校了，因此鬓边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碎发。齐鹤隔空指着她脸颊边的发丝，喃喃道：“好看。” “……” 江如鸣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你今天怎么了？” 齐鹤反问：“什么怎么了？” “……你今天是有什么事求我吗？干嘛一直说我‘好看’呀？怪怪的。” 她咬住了筷子头，心下嘀咕着齐鹤今天的怪异。但齐鹤的表情却仿佛疑惑极了，语气也是纯然的不解。 “怪？不怪啊。” 他道：“我真的觉得姐姐好好看，真的，笑的时候最好看。我昨天就一直在看姐姐，姐姐就穿这件毛衣，领子很高，头发又长又漂亮……真的，好看死了，我看了好久。” “姐姐你是不是都没有发现？知道为什么没发现吗？” 他的手指比划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又比划了下江如鸣旁边的位置。 “因为昨晚我也这么坐在对面，但你一眼都没看我，一直在跟别人说话，跟别人笑。” 江如鸣看了看他比划的位置——昨晚，她旁边这个位置，坐的是许寒山。 “你……” 齐鹤垂下眼皮。 “姐姐，我坐在对面都发了那么久的呆，要是坐在姐姐旁边那么近的地方，你说，我会不会像个傻子一样说话都结巴啊？” 他好像很想知道答案一样，好奇地问：“你说会吗？姐姐？” 齐鹤问得很执着，江如鸣只好道：“……这，我怎么知道呀？你太夸张了。” 他却摇摇头，“不夸张。要是我也坐在那，一定会像昨晚的许学长一样——”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形容道：“忘乎所以，都……走不动道了。” 齐鹤的尾音很轻，带着委婉的气音，听起来……莫名有些委屈的意味。 “什么——” 江如鸣总算是听懂了他这么半天都在说什么。她顿了一下，失笑道：“别瞎说。” 许寒山绝对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夸张，最多就是话密了一点而已。他就是那样的性格。 “哪儿瞎说了？” 齐鹤双手交叠撑在下巴上，“别说是昨天，就说刚才，姐姐跟我舍友打招呼的时候就笑得好温柔。你看见他当时有多高兴了吗？” 又在瞎说了。 江如鸣：“哪儿有啊？人家挺正常的。” 齐鹤问：“是吗？” 他没有再说话了，江如鸣以为这个话题过去了，低头专心吃饭。可过了一会儿，齐鹤忽然再次开口：“……那是我不正常。” 江如鸣停下来了。 她看着齐鹤的眼睛，恍惚间想起了最开始在梦里齐鹤从篮球场上奔下来蹲在她座位前讨夸奖的样子，又或是在出租屋里趴在沙发一端说“要永远喜欢我”的样子。 江如鸣站起身来，齐鹤立即抓住了她的袖子问道：“姐姐你去哪儿？” 她歪头问：“你猜呢？” 齐鹤眼神闪烁了一下，“是……是我说太多了吗？对不起姐姐，我就是……心里难受，你觉得烦我就再不说了，我保证。” 他小幅度晃了晃江如鸣的袖子，请求道：“……别走，别生气，姐姐。” 江如鸣绷着脸垂头审视着他，终于在他拎着她衣袖一角可怜巴巴地将脸贴上去的时候忍不住笑出来了。 她抽出衣袖，问齐鹤：“你难受？你难受什么？你有什么可难受的？” “我……” 齐鹤的话明显在肚子里滚了一圈，犹犹豫豫地没直说。于是江如鸣作势就要离开，他才赶紧拦住了道：“是……是我，是我小心眼儿。姐姐老是跟许学长在一块儿，做项目的时候就是这样，昨天也是。我……难受。” 江如鸣问：“那你凭什么难受呀？许寒山是我朋友。” 齐鹤一时哑然。他沉默半晌才犹豫地问：“姐姐，我能说真话吗？” “说啊，为什么不能说？” 齐鹤苦笑一下，“我怕我说了，姐姐反而更生气。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才谨慎观察着江如鸣的表情小声道：“——而且，表白不能这样就说出来，太不正式了。” 表白？ 江如鸣立即看向了他。 齐鹤无奈地摊手道：“你看，姐姐果然生气了。” 生气？ 当然没有。 江如鸣不是第一天猜到齐鹤对她有好感。她只是仔仔细细地看着齐鹤突出的眉骨、内双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以及紧张地不断自己舔着的唇。 第169章 她想，这个角度，真的很想第一场梦境里，她坐在观众席上俯视蹲在她面前笑嘻嘻的齐鹤的场面。 “齐鹤。” 她弯腰，盯着齐鹤的眼睛认真道：“你为什么喜欢我？” 齐鹤刚要说话，江如鸣就提前打断了他。 “好看？温柔？这些听起来可太空泛了。齐鹤，我猜……应该是因为，某一天你忽然在梦里梦见了我——” 这句话一出来，齐鹤的眼神明显变了。 江如鸣继续平静地陈述：“——然后，你发现我变成了你的‘女朋友’。于是你才开始认识我、了解我，对吗？” 她问得并不咄咄逼人，但齐鹤还是像被扼住了喉咙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食堂周围嘈杂的声音仿佛在一瞬间忽然变成了辨不清内容的杂音，使得他脑子里愈发一片嗡鸣声，无法处理耳朵里接听到的信号。 “什——什么？” 他觉得这段话实在是太荒唐了，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但江如鸣肯定了他的怀疑。她直起身来，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的梦，甚至……我还亲身经历过。” 齐鹤呆滞了半晌，眼神动了动，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不可置信地道：“……匹配系统，对吧？所以真的有匹配系统。” 他一下子抓住了江如鸣的手腕，激动道：“什么东西啊？我还以为是我精神错乱了呢。姐姐，你也在梦里是什么意思？那个什么匹配系统真的存在，而且真的会‘匹配’，对吗？所以我匹配到了你，我在梦里梦见的都是真的你，对吗？” 江如鸣立即对他“嘘”了一声。 “小声点呀，别人听见了真的会以为咱们俩精神错乱了呢。” 齐鹤无所谓道：“管他们呢。姐姐，你先回答我，是这样的吗？” 他似乎知道一点关于系统的事情，但知道得又不多。不过既然系统已经消失了，江如鸣也没必要跟他说太细，她只是点点头。 “嗯，基本上……是这样的。” 齐鹤呆呆地看着她。 “所以……我在梦里做的事情，你都知道？” 他回忆了一下，“我亲你的时候，你也记得吗？” 江如鸣再次冲他“嘘”了一声。 “……你、你怎么就记得这个？” 齐鹤仰头看着她，嘴角上扬。 “下意识就想起来了，没办法。姐姐，姐姐，姐姐……” 他看着江如鸣的眼神仿佛闪烁着星子一样的光芒，“原来是这样，原来……啊姐姐，你也记得你在梦里是我女朋友对不对？你都记得对不对？姐姐，我好高兴啊！” 他站起来想要握住江如鸣的手，但江如鸣躲开了。 齐鹤愣住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江如鸣看着他，推心置腹道：“我跟你说这个不是为了相认，我是想让你做事之前仔细想清楚——” 她语气轻缓，但是表情很认真。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你有仔细、认真地想过吗？因为梦？你确定你的每一个选择都是谨慎认真的吗？” 齐鹤似乎被她问懵了，眉头微蹙。 江如鸣见状只好耐心道：“所以……你要好好想想呀。” 她扭头就要离开，但齐鹤忽然挡在了她前面，满脸不解道：“想？想什么？我不懂，姐姐。” 江如鸣无奈解释道：“想想你当初到底为什么会……忽然喜欢上一个人的呀。自己的感情都不想清楚？那你也太小孩子脾气了。” 她觉得自己说得很真诚中肯，是站在大人的角度在提醒“小孩子脾气”的齐鹤。但……齐鹤却仍然一脸不解地摇摇头。 “我还是不懂。” 江如鸣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齐鹤却打断了她。 “姐姐，你听我说，是不是这么回事。你问的这些问题……好像是在怀疑我对你是不是真的，是这样吗？” 江如鸣张了张口，谨慎道：“倒也不是，我没有怀疑你，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冲动——” 齐鹤摇摇头。 “姐姐，你是在怀疑我。好吧，这我能理解，有人说喜欢姐姐，姐姐暂时没办法回应这人，暂时还没那么信任他，这很正常。我的任务就是努力让姐姐慢慢开始信任我。” “我说我不懂，意思是……姐姐为什么叫我好好想想为什么喜欢你？我不懂，这有什么好想的？” 江如鸣听了他的问题，思考了一下才尽量有逻辑地回道：“因为……因为，你最开始是在梦里认识我的——” “所以呢？” 齐鹤反问。 江如鸣不太理解他是怎么这么理直气壮的，反而开始怀疑自己的逻辑是不是有问题。 “所以……你不觉得这有点虚幻吗？” 齐鹤一副完全无法理解的表情，笑道：“梦是虚幻的，但姐姐是真的啊，不是吗？难道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个影子吗？” 江如鸣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回。 齐鹤：“我从来没想过姐姐会这么想，从来都没有。我以为……你会跟我一样觉得这件事情神奇到像是老天专门安排我们俩认识的呢。几秒钟之前我还高兴得觉得我命里大概就是要认识姐姐的，才会碰到那个什么系统。我、我没想到……” 他的惊讶和困惑不似作伪。江如鸣有些惊讶于他思维的简单化。想起自己之前刚知道齐鹤喜欢自己的时候那些种种纠结，她不禁疑问道：“你就没有觉得……就是，假如没有那些梦，咱们俩其实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交集，喜不喜欢的就更别提了。你不觉得……” 她艰难地描述着，但齐鹤的表情只是更为不解。 “嗯？这……有什么问题吗？那假如维也纳招收希特勒，二战还不会发生呢。假定已经发生的事情没发生……这是干什么啊？” 他皱眉道：“姐姐，我真的不太懂你的意思。如果你真的在怀疑我的感情，我只能说，首先，我是个成年人，我知道我自己想要什么以及我在干什么，我完全可以对我的行为负责；其次，我接受姐姐暂时还不信任我，没关系，我可以慢慢让姐姐信任我，我当然做好了这个准备。” “最后，”他说，“我不太能理解透彻姐姐的顾虑是什么，但无论如何，姐姐，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一个追求者，你可以考验我、怀疑我，理由可以是我表现得不好、我做得不对，但绝不能是因为你觉得我从最开始认识你就是假的。别的我还能努力，这个……” 他为难地小声求饶道：“姐姐，这个我没办法啊，我也不能穿越回去重新认识你一遍……你不能这样给我判死刑。” 等他说完这么一大段，江如鸣已经开始重新回忆自己最初的逻辑了。 她觉得自己是没问题的，可与此同时她也觉得齐鹤好像也很坚定、很逻辑自洽。 她不太确定道：“你……你真能确定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齐鹤看着她，笑了。 “姐姐，”他用手指点了点江如鸣的手臂，带着嗔怪的味道，“你还说我是小孩子脾气，我看你才是。只有小孩子才会揪住不可逆转的过去不断自我纠结，大人会坦然接受所有的事实并且只思考未来不纠结过去。” 第170章 “我看……姐姐才是没长大的小孩子。” 他的手指向下，慢慢勾住了江如鸣的尾指，轻轻晃动着。 “是吧？江小宝宝？” 江如鸣甩开他的手，强调道：“没礼貌，叫姐姐！” 齐鹤乖乖喊道：“姐姐。” 她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反驳齐鹤的话，犹豫了半天，只好若有所思地转身离开。 齐鹤急忙拦道：“姐姐你怎么还走啊？不是都说清楚了吗？” 江如鸣无奈地回头道：“没走，我从一开始就是要去买杯饮料的。” “饮料？” 齐鹤愣住了，看着江如鸣饶过他往过道另一边走去。 吃完了饭，齐鹤是跟着江如鸣一起回宿舍区的。其实他跟江如鸣的宿舍还是有一定距离的，但他一直不提，一直送江如鸣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鸟鸟？” 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江如鸣转头，就看见挽着手臂提着奶茶一块儿回宿舍的白琬宜和另一个女生。 白琬宜迟疑地看着江如鸣和她旁边的齐鹤，问道：“你们……” 江如鸣还没来得及说话，齐鹤就先朝她们点点头，问好道：“学姐们好。” 白琬宜看了看齐鹤，以及他手中提着的餐盒打包袋。 江如鸣立即反应过来，解释道：“这个，给燕子带的。” 她指了指打包袋，齐鹤立即会意地举起手中的东西。 白琬宜挑挑眉，“哦”了一声，视线在他们两个中间转了一圈。 跟她挽着手臂的那个女生是江如鸣她们隔壁宿舍的，也是本专业的，因为跟白琬宜关系不错所以经常跑来她们的宿舍。她似乎也认识齐鹤，所以跟江如鸣和齐鹤都打了个招呼。 齐鹤什么都没做，只是乖乖跟在江如鸣身后，礼貌地微笑。但了解内情的白琬宜还是嘴角上扬地给江如鸣使了个眼色。 她比何燕然敏锐细心一些，江如鸣怕她看出来更多，所以赶紧接过给何燕然带的午饭，催促齐鹤道：“……你回去吧，下午不是还要上课吗？” 齐鹤：“好，姐姐。” 江如鸣刚要小跑到白琬宜身边跟她一起回宿舍，身后齐鹤就拦住她问道：“哎姐姐，之前姐姐帮我借的书还没还呢，已经半个多月了，什么时候姐姐有空，一起去还书？” 江如鸣都快忘了这茬了。 “哦，对。嗯……明天就好，我早上上完早八的课就有空了，到时候你来教学楼找我就好。” “上课？”齐鹤问，“什么课啊？周一的早八，也太不人道了吧。” 白琬宜适时插道：“你鸟鸟学姐跟你燕然学姐，脑子抽风了一样，跨选了个人法学院的大专业课，早八收手机，期末论文查重，别提多变态了。” 齐鹤惊讶地“啊”了一声，就连旁边那个同专业的女生也一脸惊恐的表情。 江如鸣实话道：“其实……还行，没那么夸张。” 白琬宜点点头，“确实，那教授是真帅，偷拍死角都扛得住。那课也就这么点优点了。” 齐鹤听了这话，关注地问道：“是吗？” 旁边的女生好奇道：“哇，教授还有帅的？谁啊？” 白琬宜摇摇头道：“燕子跟我说过，但是我忘了，就记住照片里脸很帅了。” 齐鹤笑着问道：“哦，是吗？姐姐，是真的吗？真的很帅吗？” 李闻疏……但论脸，确实担得起一个“帅”字。但私下讨论他的外貌，配上他严苛的名声，总让江如鸣觉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她含糊道：“嗯……李老师确实很年轻。” 齐鹤：“哦，还年轻啊。有四十吗？” 白琬宜脱口而出：“哪儿有啊，顶破了天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 齐鹤点点头，“啊，那……我很好奇了。” 他低头问江如鸣：“姐姐，我明天上午没课，反正没事……我能不能去蹭一下你的课啊？” 江如鸣不解道：“很枯燥的专业课，你去听什么呀？” 齐鹤：“没事干啊，姐姐，求你了，让我也去听听吧。我也没见过长得好看的教授，我好奇……三十来岁的帅教授，能有多帅嘛。” 此话一出，江如鸣就立即看向了他。他仍然笑着，但江如鸣察觉到了他话里隐藏的意思。 齐鹤问：“行吗？” 她闭了闭眼，无奈道：“行，教室就在那，我又拦不住你。” 齐鹤笑道：“谢谢姐姐。那……我明早给姐姐带早餐，一起去上课。” 白琬宜和那个女生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就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笑而不语地看着他们。没想到的是，齐鹤说着说着忽然转而看向她们俩。 “学姐，需要我明早帮你们也带一份吗？” 白琬宜和那女生立刻摆手，“哎不用不用，谢谢学弟了啊。” 齐鹤也没坚持，点点头说：“好，没事儿。” 他跟江如鸣告别，回自己宿舍去拿下午上课用的书和电脑。江如鸣则一边走一边顶着白琬宜别有用意的目光，走到一半实在顶不住了，才小跑上楼。 她只能听见白琬宜在身后喊：“呦呦呦，有小鸟心虚自己飞啦？” 齐鹤说到做到，才七点多，他就已经穿戴整齐、精神奕奕地站在女生宿舍楼底下拎着热乎乎的红豆饼和豆浆等江如鸣起床下楼了。 江如鸣一向赖床，今天何燕然依然没有活过来，所以请了假，没人喊她起床她就更难起得来了。 因此，她下楼的时候不仅头发乱糟糟地被压进了缠绕的围巾里，就连棉衣扣子也只来得及扣上两颗。 她胳膊上艰难地挂着书包，一路小跑下楼。齐鹤还来不及说一句话，江如鸣拽着他就跑。 “教室远着呢，迟到要扣分，快走快走。” 齐鹤只能一边跑一边端着豆浆避免洒掉。不过好在到教室的时候他们俩并没有迟到，只是由于跑得太急气喘吁吁的，所以进门的时候略微瞩目了些。 瞩目到……不仅有几个前排的同学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就连讲台上的李闻疏……也扭头看了过来。 江如鸣不习惯这种注目礼，交了自己的手机，又顺手抽出齐鹤手中的手机交上去，拉着一脸懵的齐鹤坐到了后排。 齐鹤小心翼翼地扶着豆浆杯，端给江如鸣。 “呐，姐姐，可以用来暖手，一点都没洒哦。” 江如鸣一边握着豆浆杯，一边坐在那儿试图喘匀气。 齐鹤明显身体素质强一些，甚至还有空给江如鸣拨开红豆饼外层的油纸，递到她嘴边。 “姐姐，啊。” 江如鸣平稳了呼吸，低头咬了口饼吃。 很好，甜而不腻。 李闻疏的课虽然课程要求确实变态，但课程内容还是有两把刷子的。齐鹤最开始还回无聊地走神，后半段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开始集中精神听他说话了。 下课的时候，江如鸣特意问他：“是不是还挺有意思的？” 齐鹤纵然刚才听得津津有味，但现在，他却只是看了李闻疏一眼，轻飘飘地回答：“是有点意思。但是没我想象中的帅啊，也就……还好吧。” 第171章 他替江如鸣收拾好书包，把自己的和她的书包一齐背在后背上。 “姐姐姐姐姐姐，快走吧，我们还完了书，一起去吃饭？” 江如鸣正在扣大衣扣子，头也不抬地慢悠悠道：“不急。” 齐鹤跟个保镖一样一个肩膀背一个包跟在她身后，“是！听姐姐的！” 江如鸣扣完口子顺手招了招手，身后的齐鹤看见手势就跟了上来。 “走咯走咯。” 还书的时候，齐鹤顺手又借了一本。但这次，他没有用江如鸣的学生卡。 江如鸣惊讶道：“你……你不是说你被图书馆限制了吗？” 齐鹤抱着书，丝毫不心慌。他笑了，露出尖尖的牙齿，说道：“我当然没有啊，咱们学校图书馆根本不会限制学生卡借书，姐姐你不知道吗？” 江如鸣没借过几次，当然不知道。 她问：“那你还——” 话没说完，她自己就意识到了什么。 齐鹤问：“还骗姐姐干什么？是吗？姐姐……你说呢？” 他的语气得意又……又有点“恃宠而骄”的意味。 “小骗子！” 江如鸣敲了敲他的脑壳，转身就走。 齐鹤毫无悔改道：“姐姐的小骗子。” “你可算了吧，才不是呢。” 齐鹤之前一直说要在圣诞节的时候跟江如鸣一起去看演唱会，但不巧的是……他发动了所有人脉一起抢票，但就是没抢到。 他跟江如鸣说这件事的时候垂头丧气的，江如鸣道：“一个演唱会嘛，抢不到票很正常。” 齐鹤摇摇头，“可我都约了姐姐了……” 江如鸣看他一副霜打了的茄子的样子，又看了看手机里陈风扬发来的“抢票成功”的小程序分享，最终……还是关掉了手机。 她弯下腰，捏了捏齐鹤的耳朵。 “是谁家小狗狗这么可怜呀？抬头，我看看是不是哭鼻子了？” 齐鹤乖乖抬头，蹭了蹭她的手心。 “还没呢姐姐。” 江如鸣笑了，拍拍他的头顶。 “我看也快了。怎么这么难过啊？你是她粉丝？” 齐鹤颓然地摇摇头，怎么问都不说。直到江如鸣佯装生气了他才交代道：“哎呀……好吧，我说。我……我其实，计划要在演唱会结束之后……跟姐姐正式表白的，结果——” 他叹了口气。 “都完了。” 江如鸣惊讶地“啊”了一声，“你不是说你是大人了吗？大人……怎么还遇到这点事儿就快哭鼻子了啊。你之前不是说，还有很多备选项，什么相声音乐节之类的吗？” “那不一样！那是周年演唱会，在体育馆，有烟花有音乐，还在圣诞节……别的都比不上这个。” 他郁闷地低头揪江如鸣的衣服拉链。 江如鸣笑着看了看他，忽然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侧脸。齐鹤当时就愣住了，几秒钟之后才呆呆地问：“姐姐……这是……干什么？” 江如鸣伸出一根手指头，认真道：“我再教你一件大人才懂的事情。表白成不成功是在表白之前就早已有定论了的，形式只是附带，也许……” 她道：“你认真、坦诚地跟我聊聊，聊聊你的想法、你未来的计划、你的心路历程，会比任何形式的表白都有用。” 齐鹤呆呆地盯着她伸出的那根手指，半天，才反应过来，连珠炮一样道：“我马上十九，家就在这儿所以毕业以后一直打算在b城工作生活。当然你要是有计划去别的城市我也可以跟着，出国都行。我妈是工程师我爸是外交公使，他们人很好很尊重我的选择。我……” 他憋了半天，最终只是说了句：“……我想当姐姐男朋友好久了，好久好久了。” 江如鸣笑着问：“就这样？” 齐鹤紧张地舔了舔嘴巴。 “……真的好久了。” 他似乎绞尽脑汁，最后却“啧”了一声，“这么突然，我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之前我早就已经把想说的都说给姐姐听了，我现在——” 江如鸣似乎正在评估他的表现。 齐鹤问：“姐姐，要是我表现不好，你能不能先别拒绝，再给我一次机会嘛，只要——” “机会？” 江如鸣打断他，“机会只有一次。” 她弯腰凑近齐鹤，“你的申请通过了，好好表现哦。” 齐鹤看着她，半天没说话。 江如鸣疑惑地喊他：“齐鹤？” 齐鹤只是一声一声地喊道：“姐姐。” “嗯。” “姐姐？” “嗯，干嘛？” “姐姐……” “干嘛呀？” 他忽然抱住了江如鸣的腰，后背剧烈起伏，脸埋进了她的腹部。 “没事，就是……” “喜欢姐姐，好喜欢啊。” 好喜欢啊，小狗需要主人，更需要主人的爱。而现在，他好像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了。 第119章 单人线·陆天明结局 想试试就试试吗？ 江如鸣想，是的，她确实可以……试着做出自己更想要的选择。 清晨，雪后天晴。 何燕然自从宿醉回了学校就在床上虚弱地躺了两天，一边嚷嚷着胃疼想吐，一边赌咒发誓再也不喝酒了。 江如鸣只好节节课帮她请假签到。中午帮宿舍里卧床不起的何燕然带饭的时候，她路过了学校的篮球场。当时正午的太阳很大，算是冬天里比较暖和的时候，但即便如此，寒风凛冽的篮球场上也空无一人。 她下意识在这里停下来，只是偶然回忆起了她曾经在梦里见过的那场篮球赛。系统已经消失了，此时再回忆起来，简直恍如隔世。 江如鸣只是略微感慨了一下，就继续向前走。可没走两步，她就撞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大冬天里也穿得很薄，短款上衣灰裤子，手里举着一个相机，正在弯腰拍路边草丛里正在经过的一只……猫。 学校里的流浪猫。 那是……陆天明。 回去之后，江如鸣偶然刷朋友圈刷到了陆天明发的刚拍的流浪猫的照片，佳能拍出来的质感不错，胖乎乎的小猫看起来拽极了。 江如鸣点了个赞。 梦境结束后，她的生活就应该恢复正常了，不再在梦里见到各式各样或认识或不认识的男生，其实也是件好事。因此她跟以往梦见过的人联系都不是很多—— 她想要暂时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 但……齐鹤和许寒山除外。 许寒山是性格咋呼，齐鹤则是契而不舍。他总是会想尽各种办法约江如鸣见面，动作大到她整个宿舍几乎都看出来他在追她。 江如鸣暂时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他，所以只能有时答应有时不答应。 答应齐鹤的那几次里，她偶尔可以见到陆天明。 陆天明似乎也知道齐鹤正在追江如鸣，所以偶尔跟齐鹤一起碰到江如鸣的时候，他都会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任凭齐鹤凑上来叽叽喳喳地跟江如鸣搭话。 即便是知道陆天明应该也保留了梦里的记忆，但由于他表现得实在是太正常了，所以江如鸣一直觉得……他大概是没有把梦里的事情当真。 第172章 直到有一回，齐鹤约她一起去图书馆自习。她到的时候，齐鹤还没到，但她意外地在预约好的位置周围，看见了早已坐在那里的陆天明。 他单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鼠标，看见江如鸣过来后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没有多余的动作和表情。 江如鸣也朝他点了点头，坐下来开始掏自己的电脑。 但在插电源的时候，她愕然发现这个位置边上的插座是坏掉的，充不了电。她反复拔下插入，试了几次都不行。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一只手递过来一个插排。 江如鸣顺着那只手慢慢向上看，看到了陆天明的脸，剑眉鹰目，轮廓很深。 他拿着插排的手颠了颠，似乎正在示意江如鸣拿过去用。图书馆不会备有长线插排，一般这种都是私人带来用的。眼前这个……大概是陆天明的插排。 江如鸣用口型说了声“谢谢”。 陆天明无声地扬了扬下巴，弯腰将插排抻过去放在江如鸣脚边，似乎只是偶然的善举一样，之后就没怎么再理江如鸣。 因此齐鹤来了之后，江如鸣很快就把这件事忘了。她把电源线插到了插排上，然后就开始专注地自习。 齐鹤半途中忽然用便签纸叠了个小纸鹤逗江如鸣玩。她捏住小纸鹤，正无奈地看着齐鹤亮晶晶的眼睛。 就在这一刻，她电脑侧边的电源线忽然动了动。 江如鸣顿了下，顺着电源线往下看，看到了被人故意用脚轻轻拨动的插排线，马丁靴的鞋带松松垮垮的没有系紧。 她下意识按住了电源线，扭头去看马丁靴的主人。但陆天明只是泰然自若地靠在椅背上，懒散地看着这边。 齐鹤拽了拽她的衣角，用口型无声地问：“姐姐，怎么了？” 手中的电源线仍在轻微动弹。那一瞬间，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江如鸣就是莫名其妙感觉到了一丝慌乱。她不自为何，手握紧了电源线，挡住了齐鹤的视线。 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从图书馆出来，外面的天气却阴云密布。要是下雪也就算了，偏偏这天气也不知怎么了，竟然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夹雪，又冷又潮湿。 江如鸣没有伞，在脸颊接触到外面冰冷的温度时就裹紧了自己的大衣。 齐鹤皱眉道：“姐姐，我去保安室问问有没有多余的雨伞？” 江如鸣摇摇头道：“这么多人都堵在门口，要是有伞也肯定早就被借走了。” 齐鹤思考了一会儿。 江如鸣无意间一转头，就看见了跟在他们俩身后慢悠悠也背着书包出来的陆天明。 他掀起眼皮往这边看了一眼，但齐鹤还在苦恼，并没有立即注意到他。 直到陆天明拍了拍齐鹤的肩膀，他才惊讶道：“你也出来了？” 陆天明看向江如鸣，问道：“没带伞？” 他出现的那一瞬间，江如鸣一下子回忆起刚才他逗人玩一样故意拨动她的电源线的样子。 她本来不想跟他说话，但 由于他看着自己，所以她只能出声回答道：“嗯，出不去了。” 齐鹤问：“你带伞了吗？” 陆天明摇摇头。 他手肘撑着齐鹤的肩膀问道：“你们着急走？” 陆天明嘴里问着“你们”，但实际上眼睛却一直若有若无地看着江如鸣。江如鸣……也不是十分着急，只是饿了很想去吃饭而已。 “也没有很急。” 陆天明：“是吗？” 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坦荡，语气玩笑道：“这样，你再回答一次。你说着急，然后我也许就会去帮你……们买把伞回来，无偿做好事儿，怎么样？” 啊？ 江如鸣扭头看了看门外淅淅沥沥的雨雪混合物，落在地上黏糊糊的看着很脏。 “你……怎么去买伞？顶着雨吗？” 陆天明耸耸肩，“只能这样。” 齐鹤忽然扭头看着他，嘴里带着试探的意味问道：“你……上赶着淋雨？” 陆天明解释道：“日行一善，看在你俩这么可怜的份儿上。不用谢我。” 他书包一扔，大步跑出去，很快就不见人影了。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他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他举着把伞，手里还拎着两把没拆封的伞。进门的时候，他身上带着一股雨雪的潮湿气息。 两把伞一把递给江如鸣，一把扔给齐鹤。 陆天明回身拎起自己的书包，就听齐鹤问：“怎么买这么多伞？” “多？”陆天明头发很短，因此也看不出湿不湿。他只是神色自如地掸掸身上的衣服道：“一，二，三……这不刚好三个人吗？三把伞，一把不多一把不少啊。” 他背好书包动了动肩膀。江如鸣接过伞道：“谢谢，之后我给你转账吧。” 齐鹤阻止道：“不用，姐姐。明哥，我回头一起给你转账。” 陆天明皱眉道：“不是，你们俩在这儿演呢？一把伞我还至于收你们钱？拿着吧。” 他自顾自打着伞离开了，背影高大。 江如鸣当时还只是觉得他似乎人挺好的。虽然他嘴上说“自己拿着”，但她还是回头在微信上给他转了账。 很快，陆天明就回复：“不用。” 江如鸣没法一直围绕着区区一把伞跟他反复拉扯，只好又说了一遍：“谢谢。” 陆天明：“也不用，小事儿。” 江如鸣想了想，感叹道：“你跟齐鹤关系真好。” 陆天明问：“为什么这么说？” 江如鸣：“你冒雨帮我们买伞啊。” 过了一会儿，陆天明发来了一只惊讶的鲨鱼。 “不是，你是这么觉得的？” 江如鸣迷茫地回复了一个：“不是吗？” 陆天明回了个笑脸。 “还行。” 几秒钟之后：“但以后……不好说。”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的，江如鸣问：“啊？为什么？” 陆天明：“因为我是个混蛋。” 江如鸣：“？” 陆天明挺有意思的。 他最终没有收钱，只是把这件事儿轻轻揭过了。 他似乎很喜欢猫，经常在朋友圈里发以学校里流浪猫为主角的摄影作品。江如鸣有时候给他点赞，会收到他的私信。 是小猫咪的高清原图。 陆天明：“可爱不？” 江如鸣立即回了个星星眼的表情。 “超级可爱！” 陆天明话不是很多，但也会隔三差五跟江如鸣聊两句——以齐鹤好友的身份。 他偶尔跟江如鸣提起齐鹤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无论江如鸣说齐鹤什么，他都淡淡地回个“ok”的表情或者回个句号。 “行，挺好。” 随着频率越来越高，甚至有一回江如鸣回复消息的时候，由于他们俩同时跟她聊天，还不小心交叉回复错了内容。不过还好内容没什么特别的，糊弄一下也就过去了，但江如鸣却还是在那一瞬间吓得心脏变频了一顺间。 但事后，她却又疑惑起来。 她心虚什么？不就是正常聊个天嘛，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内容，有什么可心虚的？ 第173章 江如鸣很快想通了，理直气壮起来。 但这份理直气壮很快就被打破了。 寒假结束后，大四上学期，江如鸣受同学委托帮忙一起训练一下社团里的辩论队。她倒也没干什么，只是观场并稍微提提意见而已。齐鹤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一直说想要来看她当评委的样子。江如鸣有点羞于让熟人观看，不过好在齐鹤一直抽不出时间来。 倒是陆天明，也不知怎么非常巧合地——江如鸣受邀第一天去指导，就惊讶地在选手席看到了翘着二郎腿的陆天明。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加入了辩论社团。 江如鸣只是怔愣了一瞬，就按下了心头的惊讶。 在场的还有很多人，因此江如鸣和陆天明没时间打招呼。直到模拟辩论结束，江如鸣绷紧神经跟身边其他同学聊天的时候，一道声音才在身后响起。 “嗨。” 语气熟稔而随意。 江如鸣回头，就看见单手拎着资料的陆天明站在自己身后。 “……嗨？” 江如鸣朝他摆了摆手。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空余的那只手从兜里掏出两颗包装很漂亮的糖，像是随口一问一样道：“吃糖么？” “啊？” 江如鸣有些发愣，就见陆天明自己剥开了一颗扔进嘴里含着，腮边鼓起一个小包。 他又往前递了递，江如鸣只好拿走了他手心里的糖。 “谢谢哦。” 陆天明表情淡淡地摇头，“没事儿。” 他似乎过来就是为了打个招呼送颗糖，说完话就利落地离开了。 旁边人问江如鸣：“你认识他？” 江如鸣剥开糖纸，将糖放在了嘴巴里。青苹果味儿，酸酸甜甜的。 “哦，认识啊。” 那人惊讶道：“是吗？哎那挺好，他是新队员，还需要磨合。你认识他正好，带带他，大家熟悉起来就容易点了。” 正式比赛结束后，江如鸣虽然只是偶尔被邀请去充当训练评委，但辩论社团的人还是很热情很周到地把她也邀请去了庆功宴。 其实本来江如鸣对于参与这种聚会还有些为难，但等她跟大家一起在校门口打车出发的时候，碰巧跟她坐一辆出租车的陆天明很轻松自然地跟她打招呼，还聊了会儿天。 江如鸣被转移了注意力，等她回过神下车的时候，身边的陆天明就侧头小声对她道：“等会儿坐一起？他们找了以前的老队员，我都不认识，还是咱俩坐一块儿吧。” 江如鸣深以为然。有个相对挺熟悉的人陪着一起，这种聚会场合应付起来就简单多了。 他们俩全程一起坐在角落里，一边吃东西一边头靠在一起小声说话。大家在聊认识的教授的八卦。而令江如鸣惊讶的是，陆天明看着浓眉大眼的，实际上知道的八卦还不少，一边听别人说一边小声给江如鸣补充别人没说到的，给江如鸣听得一愣一愣的。 吃完饭他们俩也是一起回来的。陆天明又高又壮，江如鸣走在他旁边跟被小山挡住了似的。 陆天明一直送她到宿舍楼底下，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慢慢转身离开。 江如鸣在楼道窗户里可以看见他的背影。那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但又不是很确定。 应该不会吧……尽管陆天明也曾出现在她的梦里，但……他好像跟齐鹤关系真的很好，他提起齐鹤的时候态度也很自然，他应该……真的是单纯因为齐鹤才跟自己熟悉起来的。 不像是有其他意思的样子。 她若有所思地上楼，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了一下。 是陆天明的消息。 “像你不？” 下面是一张流浪猫的照片，奶牛猫，黑色毛发部分的分布跟江如鸣的发型有点像。 江如鸣一瞬间忘记了其他，立即道：“不像！” 陆天明：“像。” 陆天明：“存了，当头像。” 很快，那只小猫就变成了他的聊天头像。 江如鸣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心头轻微一跳。 在那之后，她连见到齐鹤的时候都感觉很别扭，索性拒绝齐鹤邀约的次数越来越多。齐鹤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偶尔碰到江如鸣的时候，她跑得倒是挺快，齐鹤却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 有一回，江如鸣正在宿舍里洗脸，忽然有电话打进来。她接了之后对面却只有听不清的杂音，偶尔出现人声，但很短暂，根本听不出是在说什么。 不得不承认，江如鸣最开始被吓到了，立刻挂掉了电话。但那个号过了一会儿又打了来，她犹豫再三才又尝试接了一下，这一回，对面在一阵嘈杂后，终于有人贴近话筒说话了。 “那个……江如鸣学姐是吧？对不起啊对不起，齐鹤喝醉了，非要给你打电话，打扰了，我们管管他就好了。真不好意思啊！” “齐鹤……喝醉了？” 对面答应了一声，似乎很着急，所以匆忙挂了电话。 江如鸣洗漱完爬上床，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给齐鹤发了消息，但他大概是真醉了，根本没有回复。 从南门回男生宿舍的途中要先经过女生宿舍。所以江如鸣在听见何燕然好奇地趴在窗外问“楼下那是谁耍酒疯”的时候，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也趴到了窗外，一下子看见了楼下路灯边的一圈男生。似乎有人喝醉了坐在地上，其他人在扶。 人太多了，江如鸣看不清中间的人是不是齐鹤，但她能明显看见，外围站着的其中一个人，是陆天明。 她担心他们在女生宿舍楼底下闹，立刻跑到走廊给陆天明打了个电话。 “嘟嘟”声响起来，陆天明的声音出现在另一边。 “喂？” 江如鸣开门见山问道：“你们在干嘛呀？我都看见你们了。” 沉默了几秒，陆天明笑了声。 “没事儿，齐鹤喝醉了。我们很快就把他带回去了，什么事儿都没有，放心。” 江如鸣不太相信道：“真的吗？” 陆天明：“嗯，你还怕我们这么多人搞不定他一个？” 得到了保证，她才略微放下了心。 耳边能听到外面的一点风声。陆天明忽然问道：“你准备睡觉了吗？” 江如鸣：“啊？还没。” “没有啊，那你要不要下来？” 下去？ 江如鸣不解道：“下去干嘛？你不是说能搞定齐鹤的吗？” 陆天明：“不是叫你下来管齐鹤，齐鹤已经被带走了。我是问你……要不要下来，坐坐？我带了奶茶和炸鸡，刚买的。” 江如鸣刚下楼就闻到了门口飘过来的炸鸡的香味。陆天明敏锐地看了过来，朝她提了提手中的袋子。 “在这儿。” 江如鸣走过去，也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忽然——” 陆天明熟练地把奶茶吸管插好，又把小叉子插在了炸鸡上，递给江如鸣。 “你喜欢齐鹤吗？” 一句话，打断了江如鸣所有的思绪。 她愣了下，问道：“什么？” 陆天明：“我问，你喜欢齐鹤吗？” 第174章 江如鸣握着奶茶杯，脑子里转过了很多个想法，最终只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不会是帮他打抱不平来的吧？” 她最近的确是有些故意冷落齐鹤，但……拒绝不就是这样的吗，她也不算过分呀。 陆天明却好像被逗笑了。 他摸了摸鼻子，看着地上的地砖线，忽然自言自语道：“真可怜。” 江如鸣问：“什么真可怜？” 他：“齐鹤，真可怜。” 江如鸣噎住了，皱眉道：“你真的……真的是为他打抱不平来的？可……又不是我叫他喝醉的……” 陆天明扭头看向她，手撑在膝盖上。那种目光让江如鸣不自觉地闭上了嘴。 她看着陆天明，在他的眼底看到了异样的情绪，之前那种不靠谱的猜测又如同春笋冒芽一样生长了出来。 “我为他抱什么不平？” 他轻声道：“你心疼他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又不是傻逼。” 江如鸣没说话，眸子在夜色下映射出路灯一点晶亮的光。 陆天明一字一句道：“你还不如……可怜可怜我。” 他的脸轮廓分明，将光线清晰地分割为明暗两面，凑近说话时目光深邃，声音微哑。 “他至少有机会追你那么久，我呢？我连桌都上不了，天天坐那儿听齐鹤给你打电话发信息，腻腻歪歪的，我全听见了，我找谁哭去啊？” 每一个字都在印证江如鸣之前的猜测。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陆天明，听他问：“嗯？你说，我找谁哭去啊？” 他坐在那儿，什么都没干，但江如鸣就是莫名感觉到这椅子似乎长刺了，一下子跳了起来。 “我……你……” 陆天明似乎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他站起来，站在原地跟江如鸣保持一定的距离。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你躲着齐鹤，也躲着我。我就是想，与其你自己猜来猜去的，不如我告诉你，省的你瞎想。” 江如鸣没说话。 他只好叹了口气。 “那……你要是现在不想看见我，我就先回去，行吗？我什么都不干。” 他举起双手，慢慢后退。就在他即将转身离开之际，江如鸣忽然说了句：“你也是因为梦才认识我的，对吧？” 陆天明脚步顿住了。他似乎没听清，或者说没能立即理解江如鸣的意思。 “啊？” 江如鸣已经退回到了宿舍大门里，她临走之前只对陆天明说了一句—— “你煮的粥很好喝。” 粥…… 陆天明彻底愣住了。 齐鹤打那之后不知是怎么了，不再想尽办法缠着江如鸣。反倒是陆天明经常莫名其妙能让江如鸣“偶遇”到，每一次都会灼灼地盯着她看，时不时就会变魔术一样给她随手掏出各种各样的小零食。 次数多了以后，她们宿舍给他起了个外号——哆啦a梦哥。 江如鸣实习的时候通勤路程有点远，为了多睡一会儿，她基本不会吃早餐。陆天明知道以后就雷打不动地每天早上等在她宿舍楼底下带早餐，比新闻联播还准时。 他跟齐鹤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总之看上去是闹掰了，基本没有再一起出现过。关于这些事，他半个字也没有跟江如鸣提，直到江如鸣从别人口中听说了，他才避重就轻道：“……没办法，我惹他了嘛，他没揍我人就挺好的了。” 江如鸣松了口气。 “没打架就好……” 陆天明笑了声。 “我是挺混蛋的，但我不打架，聪明的混蛋不打架，蠢蛋才用拳头解决问题。” 江如鸣问他：“那你用什么解决问题。” 陆天明：“跟孔子学，咱们以德服人……哎，吃不吃那冰淇淋？我看挺好的。” 说是以德服人，但结果呢？结果他其实从小练巴西柔术的，还拿过奖。暑假去江如鸣家的城市玩，他看见武馆就走不动道了，进去兴冲冲地办卡，然后把人摔了个遍。 江如鸣无奈道：“你就来一次，办什么卡呀？那么贵。” 陆天明鼻梁上都在滚汗珠，眼睛直发光。 “玩嘛，当给你老家创收了。社会主义现代化有我一份儿力，纪念碑上有我一撇一捺。” 他满嘴跑火车，江如鸣扶着窗台不停地笑着。 陆天明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拉着她往大桥上跑。 “哎你看，火烧云挺好看的。” 他特别爱摄影，此时就算没有相机，也要掏出手机拍好几张。 江如鸣扶着大桥栏杆向下看，下面波光粼粼，是一条横穿城市的河流。 “好看……但是也好累啊。” 他们逛了一天了，陆天明甚至还打了会儿架，但仍然精神奕奕。反倒是江如鸣，无聊地在武馆待了一会儿，现在有点困。 陆天明收起手机，问：“走不动了？” 江如鸣无力地点点头。 他转过身去，蹲下来，反手拍了拍自己的后背。 “上来。” 江如鸣问：“干嘛？” 陆天明：“背你回家啊，不是走不动了？快上来。” 江如鸣只好小心翼翼地骑在了他后背上。陆天明弯腰向上颠了颠，调整好姿势就不顾路人的视线，一点也不脸红地往前走。 江如鸣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小声问道：“要不算了，别人都在看。” 陆天明：“人家长眼睛了爱看看呗，怕什么？你不想看就头低着，要不你还得继续走，不累啊？” 这段路其实并不远，江如鸣也没有真的累到走不完。但她趴在陆天明的后背上，忽然想起，在梦里的时候，他也这样背过她。 “陆天明。” “嗯？” 江如鸣声音发闷，在陆天明耳边道：“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陆天明：“什么话？” 他猜测：“社会主义八荣八耻？” 江如鸣捶了他一下，“当然不是。” 陆天明听话地问：“那是什么？” 她：“在梦里的时候，咱们俩在食堂吃小包子，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陆天明回忆了一下，道：“啊……好久了，我想想啊……你说……你说我很能吃。” 江如鸣闷声笑着。 “确实很能吃，但不是这句。” “那是什么啊？” 她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轻轻道：“我说，你人挺好的，我还说，咱们有缘再见。记得吗？” 陆天明思考了会儿，“好像记得。但这不是好人卡吗？” 江如鸣：“当然不是！我那个时候真觉得你人挺好的。” 陆天明低低地笑了，胸腔有些震动。 “这是夸我啊？不错不错。” 江如鸣撇撇嘴，“夸你一句就尾巴翘上天了。” 陆天明：“我哪儿敢啊小祖宗，我这不是还没转正呢吗？我要是翘上天了你还不一脚给我踹地上去？” 江如鸣笑了，胳膊搂着他的脖子。 “知道就好。” 陆天明过了一会儿，忽然站定了。 江如鸣问：“干嘛？” 他扭头，“不是，我想问问，我这个……到底什么时候能转正啊？这考察期遥遥无期啊。” 第175章 江如鸣勒勒他的脖子，“这不是我说了算吗？你有意见？” 陆天明赶紧摇头，“没有，保证没有，我就嘴欠，问问。” 江如鸣催促道：“快走啦，我爸妈今天不在家，你可以在我家吃饭。” “……不在家？不是没转正吗？这不好吧？” “你瞎想什么？就是请你吃饭而已！” 陆天明背着她慢慢在暮色中朝家走去，旧小区的电线杆将烧红的天空划分出块块区域，偶尔会有麻雀经过，落在电线上，留下小小的一个黑点。 “请我？你会做饭吗？” “……哦，不会。哎呀，点外卖嘛。” “得了吧，还是我做吧……不是，你这是请我吃饭吗？” “你就说去不去嘛！” “……去，铁定去。” 人影在小区楼交错的尽头消失，天空的深蓝色慢慢将红云吞噬，高楼也变成了夜色中的暗影。 傍晚已至，饭香味从窗户里飘出来。 第120章 单人线·李闻疏结局 想试试就试试吗？ 江如鸣想，是的，她确实可以……试着做出自己更想要的选择。 清晨，雪后天晴。 江如鸣定了闹钟，起来得很早。何燕然因为宿醉，所以睡到将近中午，江如鸣才不得不把她喊起来退房。 许寒山打着车来接她们俩。何燕然回宿舍之后，倒在床上又睡了一整个白天，一直睡到了天黑才悠悠醒过来。 彼时，珍贵的周末几乎全都在她的睡梦中过完了。她一边起来一边揉着发痛发胀的太阳穴念叨着“绝对不喝酒了”之类的话。 江如鸣穿着睡衣躺在自己床上正在听网课，闻言道：”你等我把你这句话录下来，下回你再喝酒我就放给你听。” 何燕然这一夜时差颠倒，睡得一点也不好。但这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 第二天周一，她们俩还要赶早八去上李闻疏的课。 早上起来的时候，江如鸣爬上何燕然的床去喊她，被她一脸痛苦地抓住了手腕。 “鸟儿，我真不行了，你帮我跟助教说一声吧，假条我之后再补。” 江如鸣没办法，只好道：“好吧，中午要给你带饭吗？” 何燕然睁开眼。 “锅包肉。” 江如鸣比了个“ok”的手势。 她只好一个人去上课。等她到教室的时候，不仅助教和大部分同学都到了，就连李闻疏也已经到了。 说来也奇怪，以往李闻疏一向是踩点来的，但最近两次上课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总是来得特别早，搞得这节课的助教成天苦着张脸—— 她一点也不想延长跟李闻疏相处的时间。 李闻疏衣品非常一般，牌子不错但都不算好看。再配上那个丑丑的黑包，他整个人所有的装扮全靠那张脸和修长挺拔的身段撑着。 江如鸣进来的时候，他就靠在讲桌旁一边喝咖啡一边翻阅他自己的讲义。 她进门的第一秒，李闻疏就扭头看了过来。但只有一瞬间，他就又低下头去，继续翻讲义。 江如鸣一边跟助教提前说了何燕然请假的事，一边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同一份讲义—— 教授不愧是教授，这么枯燥的东西，她都不想看第二遍，他却能那么津津有味地一直看。 江如鸣挑了个后排的座位坐着。 时间已经接近期末了，因此李闻疏在这堂课的末尾提了一嘴期末论文的事情，催大家赶紧准备。 但期末的这段时间，不仅是这堂课，江如鸣其他课也都火急火燎地要复习考试。她只能叹了口气，收拾收拾桌面上的东西，愁眉苦脸地去吃饭。 路过讲台的时候，匆忙经过之间李闻疏再次敏锐地抬头看向了江如鸣，但江如鸣满心满眼都在思考自己的期末各科要怎么安排复习，风风火火地拽着书包和围巾就飘过去了，只留给李闻疏一个侧影。 江如鸣在梦里问过李闻疏对好论文的一些要求，那些内容她早就记在手机备忘录里了，一直好好收藏着呢，就等着期末的时候用。 她曾经约过李闻疏改论文，那时候她跟李闻疏还不太熟悉，那次经历也曾让她彻底对李闻疏留下了阴影，直到她在梦里终于对李闻疏熟悉起来之后，那层阴影才逐渐褪去。 因此，这一回她修改好了论文，再次发给李闻疏检查的时候，心里其实存了一点侥幸的念头—— 李闻疏现在……应该不会凶她了吧？ 毕竟，他在梦里的时候可是一口一个“老婆”的诶。总会念着一点……革命友谊的吧？ 江如鸣在文件发过去的瞬间，脑子里划过了这么一个念头。 但，她完全错了。 李闻疏不愧是李闻疏。 半个小时之后，李闻疏就把反馈发了回来，原本几kb的文件发回来的时候变成了几mb的，里面有各色批注、引用、修改，甚至还有截图。 伴随着文件发来的，是一条条60s的语音。李闻疏好像正走在路上，语音里带着风的声音，气息也不太稳，但每一个字都还是清晰地传到了江如鸣的耳朵里，一瞬间就让她想起了上一次在办公室里被他揪着全篇论文问“这上下文有什么逻辑”的时候。 江如鸣硬着头皮听完了他的语音。漫长的语音条最后，是简短的一句话： “明白了吗？” 江如鸣看见那么长的批注和那么长的语音条，心情绝对算不上好。 她叹了口气，一个字一个字打道：“明白了。” 完事后，她又补充：“谢谢老师。” 几秒钟之后，李闻疏发来一串省略号。 李闻疏：“有问题给我打电话。” 江如鸣躺在床上，一边改论文一边故意发道：“知道了，谢谢老师。” 下面还配上了一张笑脸。 李闻疏：“……” 李闻疏：“不用说谢谢。” 李闻疏：“有问题给我打电话。” 打电话？ 江如鸣肯定不会打，打了岂不是要实时听文件批注里的东西吗？那她还不如去看两集新闻联播呢，看那个都比跟李闻疏打电话放松身心一些。 她有些郁闷，因此，这件事就完全被她搁置了。 她故意没有回李闻疏的消息。她以为她表现得并不明显，但下一个周一，她再去上课的时候，忽然在自己常坐的位置桌洞里发现了三样东西。 两只小小的猫摆件，一黄一白，旁边还有一颗小花，感觉像是路边摘的。 江如鸣看到猫的那一瞬间，就知道这是谁放在这里的了。 李闻疏既不在课上跟她有什么多余的交流，也从不私下主动联系她。因此，江如鸣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觉得李闻疏完全淡出了她的生活，梦里一起吃炸虾、撸小猫的事情都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 直到期末周前，她提前写完了论文想要交给李闻疏，李闻疏便告诉她让她下午上班时间送到办公室。 李闻疏的办公室她不是第一次来，现实里不是第一次，梦里也不是。 江如鸣抱着论文上了电梯，熟练地走到李闻疏紧闭的办公室门前，先爬在门板上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然后才敲门。 第176章 “进。” 一个字的简短回复。 江如鸣按下门把手，一眼就看见了办公桌后的李闻疏。他抬头，面色平静地看着她。 “交论文？” 他靠在椅子上问。 江如鸣记得他说过，进他的办公室不可以关门，因此特意把门敞开着，才从怀里掏出自己的论文 。 “嗯，是交论文。” 她把自己的论文规规矩矩地放在李闻疏桌面上，双手交叠在身前。 李闻疏全程没有说话。 江如鸣试探地问：“那……李老师，我先走了？” 李闻疏还是没有说话。 江如鸣见状只好转身离开。 身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最后一次课，正赶上圣诞节前后。早上太冷了，江如鸣完全起不来，在上课之前趴在桌子上最后赶时间玩手机。 手机里齐鹤和陈风扬的消息都在不断冒出来，全都在问她之前答应好的去看演唱会的事情。 江如鸣最近忙着复习忙得焦头烂额，一个也不想答应。她抱着手机正在斟酌着怎么拒绝比较好，身侧的过道就走过了一个身影。 这个身影还略微在她旁边停顿了下。 她抬头的时候只能看到李闻疏转过去的侧脸。 江如鸣举着手机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李闻疏便抬脚离开了。 像是只是老师下讲台来随便在座位中间走一走一样自然。 她在上课交手机之前刚跟齐鹤说了不想去演唱会，齐鹤就立马换了个话题回复她：“哦对了，姐姐之前帮我借的书一直忘了还。现在有空吗？我跟姐姐去还书吧？” 确实，她都快忘了这回事了。 江如鸣回复了他自己的教室门牌号以及下课时间，让他带着书过来等她一起去图书馆。 但齐鹤来得很早，距离下课还有几分钟的时间，江如鸣就在前门的玻璃里看见了齐鹤凑过来的身影。 李闻疏正在收尾总结，拿着粉笔一扭头就看见了门外站着个年轻小男生。他声音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才低头继续讲完。 下课的时候，江如鸣还在收拾书包，齐鹤就逆着人流冲进来，冲江如鸣笑得灿烂：“姐姐！” 江如鸣跟何燕然说要先去跟齐鹤还书，然后才问齐鹤：“书和学生卡带好了吗？” 齐鹤点头，“带好了呀……姐姐上课累不累呀？哎，我帮姐姐拿书包吧，哇……讲义好厚啊……” 他围着江如鸣叽叽喳喳地说话，身高腿长，青春靓丽，一口一个“姐姐”叫得特别甜，因此也格外引人注目。 江如鸣不太想被人看着，因此拉着齐鹤走得飞快。 等到他们还完了书，在图书馆分别，江如鸣才看见孤零零站在图书馆大门口不远处的人。 那人背着包，戴着眼镜，个子很高，但沉默得如同寒风里的蜡像。 江如鸣看了他一会儿，扭头往校外走。 她要去吃一家学校附近的店的锡纸粉。 她走了没几步，就感觉到身后的人跟了上来。她脚步没有停，而是一直平稳地向前走，身后的人也不远不近地保持相同的距离。 直到，她走出了学校，拐进了小胡同里，施施然转身—— 身后刚跟着钻进来的李闻疏才近距离地露出了含着冷意的眉眼。 小巷有点破，狭窄而寂静。 李闻疏背着包，双手插在衣服兜里，也不说话，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江如鸣。 江如鸣小声喊了句：“……李闻疏？” 不是李老师，是李闻疏。 李闻疏镜片后的眼珠子终于动了动，他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都咽了下去，只是扭过头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江如鸣歪着头，试探性地又喊了一句：“李闻疏？” “你跟上来，怎么不说话呀？嘿？” 李闻疏只是低头看着积雪未化的墙角，沉默地动了动喉结。 江如鸣后退一步，“你既然没话说，那我就走了哦？” 她作势刚要转身，李闻疏就抓住了她的胳膊。 隔着厚厚外衣的怀抱覆盖上了后背，江如鸣听见了一道低低的声音。 “你没给我打电话。” “……嗯？” 江如鸣疑惑地略微偏过头去，却因为距离太近被李闻疏躲开了。他掰过江如鸣的下巴不让她看自己，自己反而深深埋在她肩膀围巾之中，声音沉闷。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江如鸣问：“给你打电话干嘛？” 李闻疏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江如鸣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的时候，他却开了口。 “……想听你跟我说说话。” 江如鸣直视前方的墙砖，一时间怔住了。 李闻疏缓慢地呼吸着，似乎在闻她围巾里残留的洗发水的味道。 良久，江如鸣抬起手，反手摸了摸埋在自己肩膀上的那颗脑袋。 头发很柔软。 “嗯……乖哦。” 她想了半天，只能想出这么一句安慰的话。 但李闻疏立刻就笑出了声。 “跟哪儿学的？逗小猫似的。” 江如鸣懊恼地收回手。 “不要听算了。” 她转身绕过李闻疏就要离开，忽然又被李闻疏拽住了，拉回了巷子里。 “听，我听还不行吗？” 他声音带着投降一样的无奈，低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江如鸣伸手拽了拽他的领子，又拽了拽他的衣袖，在碰到衣袖的瞬间，李闻疏的手就反手握了上来，带着在兜里捂好的温度，整个把她的手包在了手心里。 他没有抬头，站姿都没有变化，只是手握住了江如鸣的手。 很暖。 江如鸣想。 “那个男孩儿是你同学？” 半天，李闻疏的声音才唤回了她的神思。 她恍惚了一秒，才道：“啊？你说谁？齐鹤？” 李闻疏缓慢地摇摇头，“我哪知道叫什么名儿……就，刚才那个男孩儿，同学？” 江如鸣点点头，“嗯……是大一学弟。” 李闻疏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啧，难怪。” 他抬头看了看天，忽然感慨一句：“……大一啊，刚成年？真年轻啊。” 江如鸣歪头看着他。 他又问：“小男生还挺帅的，是吧？” 江如鸣盯着他审视了半天，终于不可置信地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她惊讶地笑道：“喂！你吃他的醋！” 李闻疏咬着腮帮子没说话。 江如鸣用另一只没被握住的手点了点他的鼻尖。 “你就是吃、醋、了！你可是老师，他才多大，还是学生呢！你吃他的醋？” 李闻疏把她自由的那只手也给捉住、按了下去。 “……别闹。” 江如鸣扬起下巴，“他只是学弟，用我的卡借书今天要还而已。我们没什么关系的。你……你原来也会这么幼稚呀？哈哈哈……” 她的笑和接下来的话都还没完，一直都没有反驳的李闻疏忽然毫无预兆地低头阻止了她其他的声音。 用嘴巴。 第177章 一个短暂、但绝对算得上是成年人之间真正意义上的吻。 江如鸣含着笑意近距离歪头看着李闻疏的脸色，听他压低声音问道：“……真没有？” 江如鸣点点头，“嗯。” 李闻疏又确认了一遍：“没喜欢？那种小男孩，不喜欢？” 江如鸣笑着摇摇头。 “没。” 李闻疏盯着她，终于松了口气，低低道：“别喜欢他。”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闭眼又重复了一遍：“别喜欢他。别的我都能改，年纪我真的、真的没办法，一点办法也没有，你……明白吗？”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彼此说话时呼出来的热气。 江如鸣也终于认真起来，仰头蹭了蹭李闻疏的侧脸。 “嗯，没喜欢他。” 李闻疏低着头，笑了。 额头落下了温热的触感。 李闻疏的声音因为距离近且语气柔和，所以听起来略微失真。 “吃饭去吧，别饿着。” 他捏了捏江如鸣的手掌心，率先离开了这个小巷。 寒假期间，江如鸣回了家。过年的时候她在朋友圈发了自家的年夜饭，结果吃完饭看电视的时候就收到了李闻疏的消息。 “新年快乐。” 江如鸣窝在沙发上，低头给他发：“就这样呀？” 李闻疏：“不行吗？” 江如鸣：“给我看看你家年夜饭？” 很快，一张照片就发了过来，很丰盛的一桌菜，里面还有江如鸣在梦里吃过的炸虾。 她：“哇，不错呀。谁做的？” 李闻疏：“多谢夸奖，我做的。” 大四一开始，江如鸣就忙着在外面找实习。她的专业应用性非常强，实习生都被当成廉价劳动力使劲儿用，因此生活一下子忙碌起来。 等到学校里的课程修完了，她索性直接从学校里搬了出去，一个人租房住。 房子……距离李闻疏家并不远。 这不是巧合，因为这个房子就是李闻疏帮她找的，选房子、找中介、看房子……她几乎没怎么参与，只是最后看了看合同。 在毕业前夕，江如鸣直接选择了工作。李闻疏曾建议过她考虑考虑继续读研，但他们认真聊过之后，李闻疏放弃了他的想法。他开始转而认真地帮江如鸣筛选更适合长久发展的正式工作。 江如鸣不是自己找不到，但她不得不承认，李闻疏多年的社会资源和人脉为她垫了很多层台阶。因此她在最开始……对于李闻疏的直接帮助有一点抗拒。 但……李闻疏对此却只是一笑而过。 “社会不是学校，只要能达到终点，没人管你是怎么起步的，牛鬼蛇神各凭本事。你要是富二代你就可以躺平，你要是官二代你就可以平步青云。你呢，你碰巧现在可以利用我，那为什么不用？” 他满眼不解，“怎么？怕吃我的软饭？你先好好发展发展让我吃上软饭再说吧。” 江如鸣当时一下子扑上去咬住了他的肩膀。 他仰躺在沙发上，一边疼得直抽气，一边拍拍她的后脑勺。 “哎呦哎呦……松口，松口啊。牙真利。” 他双手捧着江如鸣的脸，让她在自己怀里抬起头，然后结结实实地亲了上去。 声音很响。 “就知道咬人。” 江如鸣不知悔改地抓着他的衣领。 “咱俩谁都不吃软饭，咱俩一起吃大虾。” 李闻疏又低头亲了一口。 “知道了，晚上吃虾。” 江如鸣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还要亲亲。” 李闻疏笑了两声，听话地又亲了一次。 江如鸣抓住了他的领口，笑着又说了一遍。 “还要。” 她凑过去胡乱地亲李闻疏的嘴角，让李闻疏忍不住笑出声来。 “别亲了，我得去给你做饭，不然哪儿来的虾吃？” 江如鸣耍赖地道：“不管。” 李闻疏只好扭扭脖子，用力道：“行，来——” 他托着江如鸣的大腿把人抱起来，就这么进了厨房。 江如鸣蹬了蹬小腿。 “哎呀，不舒服，放我下来。” 李闻疏稳稳地托着她，单手打开了橱柜挑配料。 “不管。” 一模一样的回答，还给了江如鸣。 话是这么说，但他终归要做饭，还是把江如鸣放下了。 他侧头亲了亲江如鸣的头发，身形边缘被窗外的光勾勒出一层毛绒绒的白光，仿佛永昼的光芒永远充盈了这一方小天地。 李闻疏讲课的时候确实挺有魅力的，但实际上，江如鸣还是觉得他做饭的时候才最帅。尽管他老穿着一件老旧的粉色围裙，上面还画着一个卡通胡萝卜，但他就那么一手拎着锅铲，一手扶着围裙勒出来的细腰，身材颀长地往厨房那么一站，香味儿不多时就会飘出来勾得江如鸣腹中作响。 她就是莫名觉得李闻疏这个样超级帅。 所以她总是趁这个时候趿着拖鞋跟树袋熊一样从后面扒住李闻疏的肩膀和后背，让他不得不分出一只手来拍拍她的脑袋。 “小心点儿，有油烟。” 江如鸣搂住他的脖子，再一次黏糊道：“亲亲。” 李闻疏拎着锅铲笑了，回头很响亮地亲了一口。 “行了吗？” 江如鸣问他：“还要多久才好呀？” 李闻疏：“还有……十分钟吧。等不及了？来，张嘴。” 他头也不回地顺手把案板上刚切好的西红柿喂了一块给身后的江如鸣，“先吃点垫垫肚子。” 西红柿能怎么垫肚子？江如鸣闻着锅里的味道实在是饿得不行，李闻疏还忙着做饭没空陪她，她只能百无聊赖地黏着他在不算宽敞的厨房空间里走哪儿跟哪儿。 李闻疏鞋跟都被踩着，每走一步都很艰难。他仰头笑道：“你这样十分钟可吃不上了啊。” 江如鸣甜甜一笑。 “嘿嘿，我相信你嘛。” 李闻疏只能无奈地挑挑眉道：“行，这么相信我，那我争取长出三头六臂，准不辜负你。” 她也就是随口一说，没过多久就放开了李闻疏——毕竟还是吃饭重要。 “我要吃葡萄。” 江如鸣已经自顾自打开了冰箱，旁边传出李闻疏叮嘱的声音。 “记得洗啊，别不洗就吃。” “知道啦。” 江如鸣端到水龙头下，大概齐冲了一遍。 李闻疏问：“洗干净了吗？” 干净吗？她也不知道干不干净，但总归是洗过了。 “干净了。” 她回答。 李闻疏无暇管她，她转身就要离开厨房。 “等会儿。” 李闻疏一盘菜好了正在准备另一盘菜。他双手都沾了淀粉，扭头看着江如鸣。 “回来。” 江如鸣往回退了一步，问道：“干嘛呀？” 李闻疏拎着双手，朝她的方向探了探脸，无声地示意着。 江如鸣很快理解了，捧着葡萄凑上去亲了一下，李闻疏才满意地“嗯”了一声。 第178章 “去吧。对了，葡萄皮儿要是太厚太涩就吐掉啊。” “知道啦。” 江如鸣坐在客厅里，根本没把李闻疏的话放在心上。吐皮？好麻烦。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着电视，鼻端是饭菜的香味，眼前是暮色透进窗子的金光。 几分钟之后，她就可以吃上热乎的饭菜。 只需，几分钟。 第121章 单人线·陈风扬结局 想试试就试试吗？ 江如鸣想，是的，她确实可以……试着做出自己更想要的选择。 清晨，雪后天晴。 何燕然回学校之后一边痛苦地按揉太阳穴一边再三发誓她再也不喝酒了，但江如鸣心里根本不信。她真想录下来等何燕然下次再玩嗨了跟大家敬酒的时候放给她听。 由于何燕然宿醉难受得要死，周一的时候江如鸣只能自己去上课。她昨晚睡得也很晚，上早八的时候困得要死，一下课就一溜烟跑掉准备买饭回寝室吃，吃完赶紧补个午觉。 在小吃街买饭的时候，江如鸣付完款一转身就看见旁边水果店门口站着几个正在买水果的男生，其中一个人一头蓝发格外显眼，手里捧着一盒切好的西瓜正在用小叉子吃。 他穿着银白色羽绒服，蓝发有点长，稍微遮住了脸，只露出侧面小班长白皙精巧的下巴。 是陈风扬。 江如鸣拎着饭多看了他两眼，他似有所觉，咬着西瓜块扭头，结果在看到是江如鸣的时候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差点被西瓜呛到。 他左右看了看，迅速把手里的东西塞给旁边的朋友，远远跟江如鸣打了个招呼。 “嗨！” 江如鸣看着他就这么挤着人群过来，耳边新换的细十字架耳饰一晃一晃的。 “你也在这儿？” 陈风扬咧开嘴笑着，碎发窸窣，鼻尖冻得有点红。 江如鸣只能拎着饭也小声回了句：“嗨。” “哎？陈风扬？干嘛去了？” 旁边陈风扬的朋友们买完了东西，正聚在一堆抱着水果疑惑地看着他以及旁边的江如鸣。 陈风扬回头看了看他的朋友，挤眉弄眼地偷偷在身后摆了摆手。 江如鸣提醒道：“你朋友在喊你哎。” 陈风扬：“哦……是哦。” 他摸了摸后脑勺。 “我……我就是过来打个招呼，看见你了嘛。” 江如鸣着急回去吃饭补觉，因此拎着饭往宿舍的方向走了两步。 “哦，那没事的话我先回去啦，拜拜。” 她一边走一边摆手，嘴角轻轻扬起，发丝落在脸颊边，被围巾勒住。 陈风扬似乎想留住她多说两句话，但又没有理由，所以只能犹犹豫豫地道别。 “嗯……拜拜。” 因为实在太困，江如鸣吃完饭就倒在床上睡过去了。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下午晚一些她才有课，因此睡醒之后她并没着急起床，而是先躺床上玩了会儿手机。 刷朋友圈的时候，她偶然看见陈风扬的账号更新了一条动态，那是一张色调鲜艳的、拍了一盒西瓜的照片，配上的文字是—— “幸运小瓜！冲！” 幸运？ 小瓜？ 江如鸣忍不住笑了，觉得他的文字语气挺可爱的，所以给他点了个赞。 齐鹤之前以她的名义借的书现在该还了。他们周末约好了时间一起去图书馆还书，就在他们俩站在图书馆新购置的自助还书机前研究操作的时候，江如鸣又在余光里瞥见了那一头显眼的蓝发。 无他，陈风扬的发色实在是太醒目了，只要出现，很难不引人注目。 “姐姐，该刷卡了。” 齐鹤在屏幕上操作完，提醒江如鸣刷卡还书。 “哦，在这里刷是吧？” 江如鸣被拉回了注意力，跟齐鹤嘀咕了半天，才终于把这个机器操作明白。 还完书之后，她松了一口气，扭头刚想跟齐鹤说点什么，就猛然看见不远处站在另一台机器前的陈风扬。 他手里拿着书，似乎也是要还书，但脑袋却一直偏向这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如鸣。直到江如鸣的视线与他相接，他才慌神了下，低头手忙脚乱地操作机器。 “姐姐，吃午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去？” 齐鹤还在旁边问着，江如鸣看陈风扬弄了半天也没弄明白，便对齐鹤道：“哦，你饿了就去吃吧，拜拜。” 齐鹤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闭上了嘴巴。 她看着齐鹤的身影消失在图书馆大门口，才慢悠悠地背着手无声无息地走到陈风扬身后，伸手猛地拍了下他的肩。 江如鸣本意是吓一下他，但却失败了。陈风扬一点也没被吓到，好像知道她就在自己身后一样回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扭过头去。 “……嗨。” 江如鸣笑道：“嗨。” 她越过陈风扬的肩膀去看他面前的机器屏幕，在他手指点来点去越来越慌乱的时候好心指点道：“你选下边那个，然后刷卡就好了，贴住感应区放几秒。” 她刚伸出去想用手指给他指出来，陈风扬的手就像是闻风而动的食草小动物一样，明明跟她的手隔了八百米远，却还是迅速收回去了。 动作快到让江如鸣结结实实愣了一下。 她诧异地看向陈风扬，却只能看到他一小片侧脸，皮肤很白。 陈风扬抓了抓肩上的书包带，极速瞥了江如鸣一眼，小声道：“嗯……谢了。” 他的表现让江如鸣有些迟疑。就在她思考着自己要不要道别离开的时候，陈风扬又再次开口问道：“对了，你最近还去街舞社吗？” 街舞社？ 这社团早就被江如鸣抛之脑后了，估计等新学期社团换人，她就彻底连内部挂名都没有了。 “哦，最近确实没怎么关注。” “这样啊，”陈风扬点点头，“我们有个新比赛，挺好玩的，你要来看吗？就在下周。” 这江如鸣的确是不知道，她有一段时间没仔细看过被她“消息免打扰”的街舞社群里的消息了。 “下周啊……” 陈风扬还完了书，有点紧张地看着江如鸣，解释道：“嗯，下周，到时候你愿意的话也可以一起上台玩。我们到时候还会一起买吃的过去，蛋糕啊、蛋挞啊、水果什么的，结束的时候一起吃。挺有意思的，来吗？” 江如鸣有点犹豫了。她最后问了下她熟悉的那个街舞社的社长学妹到时候在不在，得到陈风扬肯定的回答后，她才笑着答应道：“那好呀，下周什么时候？我尽量去。” 陈风扬惊讶地问：“真的？你答应了？” 江如鸣点点头。 陈风扬好像很意外的样子，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惊喜地给江如鸣发了时间地点和活动安排。 江如鸣确认过时间地点后道：“我应该可以去，不过上台就算了，我也不会跳街舞啊。” 陈风扬：“没事没事，不想上就算了，到时候一起吃蛋糕就行。” 她抬头看向眼中亮晶晶地闪烁光芒的陈风扬，一时间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与梦中喝酒后靠着她的肩膀要亲亲的人以及商场里跟她一起“飙车”的人重叠起来，模糊了梦和现实的界限。 第179章 是啊，他是陈风扬啊，是她在梦里遇见过很多次的老朋友。他们一起在寝室里无声地给异地的彼此发消息，一起在秋日的夜晚看小猫，一起在商场里买盲盒吃泡芙，他甚至还在健身房里给她摸过腹肌。 他有点呆，但也有点可爱。暗戳戳在朋友圈里发“幸运小瓜”的时候是这样，刚才偷偷摸摸斜眼看她跟齐鹤的时候也是这样。 犹豫半天才敢开口问一句“要不要来看比赛”的时候更是这样。 这种熟悉的、令人一瞬间就可以放下芥蒂找到同一频率的感觉，就是会这样在某一个时刻忽然到来，让眼前个子挺高但手脚局促的男孩一下子与她记忆里熟悉的人画上了等号。 她拍了拍陈风扬的肩膀。 “我会去的！” 就在她即将转身离开的瞬间，一直心事重重似乎想问什么的陈风扬开口拦住了她。 “那个……” 江如鸣停了下来，等他的下文。 他摸了摸鼻子，措辞措了很久。 “那个……”他抬起手，指了指图书馆大门，“刚才，跟你一起的那个男的，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叫什么鹤的那个学弟啊？” 江如鸣闻言愣了下，“齐鹤？” 陈风扬：“……对，就是他。” 江如鸣的回答确认了他的猜想，他咬了咬自己的腮，双手垂下去贴在身侧。 “我记得……你说跟他一起借过《神兵小将》的漫画来着。刚才看见你还书了，就猜是他，没想到真猜中了。” 他状似轻松地耸了耸肩，但眼睛却一直在观察江如鸣的表情。 江如鸣回忆了一下，忽然笑了。 “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你记得好清楚呀。” 陈风扬打刚才开始就似乎有心事的样子，随口应道：“还好吧，你说过的嘛。” 江如鸣问：“那，我是什么时候说过的呀？” 陈风扬：“就上次——” 话说到这儿，陈风扬忽然回过味儿来，发现了不对劲。 他目光呆滞住了，只能看见江如鸣笑着的嘴角。 她凑近陈风扬的耳朵，用悄悄话说道：“笨蛋，是上次在商场那个梦里，我告诉你的，对不对？” 一句话，如同惊雷炸响。 陈风扬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梦……啊，对，是在梦里……啊不对不对，梦里，梦里——你怎么会知道！” 他茫然地看着江如鸣，嘴巴都合不上了。 她跟李闻疏坦白的时候，李闻疏几乎没怎么需要问就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原委，但陈风扬明显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眼睛里写满了清澈的疑惑。 他确实是个笨蛋。 江如鸣神秘地摇摇头，回答道：“因为……我有魔法，我可以进入你的梦，明白了吗？” “啊？” 陈风扬明显更迷茫了，呆呆地看着江如鸣叹息着摇摇头离开。 “下周见，拜拜。” 陈风扬的反应还是比江如鸣预想的要快一点。等到晚上的时候，终于反应过来的陈风扬兴奋地给江如鸣发了无数条消息。 “我懂了！我想明白了！我听过那个系统说话！” “你也在我梦里，对不对？我梦见的就是你，对不对？” “哈哈！我听见那个系统跟我说话，还以为这也是我梦出来的呢！原来是真的！” “哇……你知道，怎么不跟我认亲啊？我都不敢多跟你说话来着，怕你觉得我骚扰你。” “哇我好开心啊，你跟我说句话呗。” 江如鸣刚洗完澡，一眼匆匆扫完手机屏幕，无奈地回了个“。” 下一秒，陈风扬：“嘿嘿，好。” 过了一会儿，陈风扬又问：“你真的都记得梦里发生过什么吗？真的吗？” “真的吗真的吗？” “那个……喝醉的梦、商场的梦，你全都记得清清楚楚吗？” “[小狗探头]” 江如鸣盘腿坐在床上，一边吃零食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道：“当然啦！回答完毕，小狗可以缩回去了。” 陈风扬：“[小狗探头]” 陈风扬：“不要不要，我现在好激动，我有一万个问题想问你，我想……我想跟你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坚定地发来一句：“我想见你。” 见见？ 江如鸣看了看时间，疑问道：“现在？” 陈风扬：“现在太晚的话，我明天去找你吃饭好不好？” 江如鸣迟疑回道：“明天……” 陈风扬着急道：“后天，后天也行，哪天都行，你什么时候有空，我都行。我就是……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不想打字说。” 他嘴上说“不想打字说”，但实际上没少跟江如鸣打字。这两天他跟江如鸣之间的聊天记录长度暴增，频繁到她的舍友都发现了问题。 最先发现的是白琬宜。由于她的床位在江如鸣对面，所以江如鸣坐在床上抱着手机发消息还忍不住呗陈风扬逗笑了的样子完全逃不过白琬宜的眼睛。等到江如鸣反应过来的时候，白琬宜早已发现端倪，坐在那儿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她磕磕绊绊地问道：“怎、怎么啦？” 白琬宜讳莫如深地摇摇头。 何燕然听见了动静，也凑过来问道：“什么怎么了？什么事儿什么事儿？” 白琬宜神秘莫测道：“哎，冬天还没过，春天就要到了。啧，哎……” 江如鸣笑道：“得了吧你。” 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两下，是一直得不到回复的陈风扬问她：“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忽然不理我了？” “鸟鸟？” “啾啾？” “还在吗？” “[小狗摇尾巴]” 江如鸣打字道：“没有，跟舍友说话呢。” 陈风扬：“你舍友？我想想啊……我好像记得，梦里见过，名字里跟你一样也有个鸟类，但是具体记不清了……” “……” 江如鸣：“何燕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陈风扬立即道：“啊对，好像是这个名。这你都能猜出来呀，厉害厉害了喔[大拇指]。” 江如鸣：“别说了，刚才聊天被舍友抓住了。” 陈风扬：“啊？跟我聊天吗？” 江如鸣无奈道：“当然啊，不然还有谁？” 陈风扬：“哦。” 陈风扬：“[笑]那……我们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怕什么？” 江如鸣反问：“谁怕了？” 陈风扬：“你没怕？” 江如鸣：“我问心无愧呀。” 陈风扬：“你问心无愧呀？” “是呀。” “是吗？” 陈风扬停顿了几秒，忽然发来一句：“那幸亏不是我被我舍友抓住了。” 江如鸣乍一看见这句话，心里就有点预感。她顺着问：“为什么？” 陈风扬：“因为，我没那么问心无愧啊。” 陈风扬：“我心里挺有鬼的。” 陈风扬：“嗯……心虚。” 心虚？ 江如鸣犹豫了一下，问道：“心虚……什么？” 这个问题有一万种回答的方式，不同的回答会把谈话引向不同的方向，不同的方向就代表着谈话双方不同的可能性。 第180章 在没有得到回答之前，这就像是薛定谔的猫，让人感觉摇摆不定。 在这样的摇摆中，江如鸣感到了一丝后悔。她或许不该这么快引向这样的话题，因为此时无论陈风扬如何回答，她似乎都还没有应对策略。 而下一秒，陈风扬的回答却是—— “你猜猜吗？” 球又被踢了回来。 不知为何，江如鸣松了一口气。 她打字道：“幼稚，不猜。” 陈风扬：“哦，真不猜？” “不猜。” “好吧，”陈风扬避重就轻，“那……也许我是因为熬夜聊天给兄弟们带了不好的头才心虚的，是吧？嗯，早睡早起，有好身体，阎王喊我，不去不去。” 江如鸣：“哦，好身体。那你现在睡？” 陈风扬立即改口：“不睡。” “怎么又不睡啦？” 陈风扬理所当然道：“你不是还没睡嘛，那我不得陪你聊嘛，怎么能睡呢？早睡固然重要，但我这个人义气大过天，最看重朋友了，舍命陪君子嘛。” 江如鸣手指微顿，还是鬼使神差问了句：“我是你的朋友呀？” 陈风扬：“是……吗？” 江如鸣想了想，回道：“那就是咯。” 陈风扬：“[小狗垂头]” 陈风扬：“那好咯，听你的咯。” 临近期末，江如鸣的日程着实很忙，因此推辞跟陈风扬一起吃饭并不单纯是没想好怎么跟他相处，而是真的抽不出什么时间出去玩。 陈风扬其实也挺忙的，但他还是能有时间绕大半个学校跑到江如鸣的教学楼下等她一起去食堂吃饭。以至于每天中午跟随人流走出教学楼的时候，总能在楼底下看见路标一样明显至极的一头蓝毛。 陈风扬远远朝她挥手，用嘴型道：“这儿！” 何燕然今天难得跟江如鸣不一起下课。她走到陈风扬旁边，疑惑地问：“你怎么下课这么快？” 陈风扬的个头站在人群里其实很明显。他大幅度地摇晃着手臂，笑容灿烂地一路看着江如鸣走到自己面前。 “我？我啊……我腿长，所以下课跑得快！” 江如鸣瞪大了眼睛，“我腿短？” 陈风扬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拨浪鼓一样摇头。 “没有！才没有！我是说我长了八条腿，跟蜘蛛一样，所以跑得快。” 陈风扬举着比了个“八”的手势的手，小跑着赶上佯装生气走在前方的江如鸣。 江如鸣本以为，陈风扬所说的比赛跟之前她去街舞社看的那个差不多，不过是同学之间比着玩的。直到陈风扬正儿八经给了她一张入场券，她才发现这比赛好想挺正规的。 “也没多正规，”陈风扬不好意思地解释，“就是……表演赛的性质吧，到时候会有舞台和灯光。你的位子在第三排，视野很好的。” 那天，江如鸣刚到活动中心的表演厅，就被工作人员拉着去了后台。陈风扬妆化了一半，眼皮都还昏昏欲睡地耷拉着，结果一听见那个工作人员跟他说他约好的朋友来了，差点跳了起来。 社团负责化妆的同学忍着怒意敲了一下他的脑壳。 陈风扬“嗷”了一声，捂着脑袋拼命扭着脖子，雀跃地问：“鸟鸟？你来啦？你来得好早啊。” 其他的同学都友好地让江如鸣先坐下，正在忙着工作的化妆师则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打趣道：“脖子扭成王八了，过来摆正。” 周围听见这句话的人都跟着笑了。陈风扬反驳：“你才王八，人家来参观，你就别乱说话，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脸皮那么厚？” 江如鸣刚才的确是有点不自在，但现在还好，连忙摆手道：“没事没事，你们忙你们的。” 陈风扬眼睛往她这边看。 “没没没，没忙，我马上搞完造型了，等我一小下啊！” 他的造型并不难做，所以确实是没多久就做好了。只是等他做好之后，比赛已经快开场了，江如鸣早就出去找观众席了，本来还想跟她聊聊的陈风扬之好失望地在后台准备上场。 街舞，其实很挑气质，弄不好就会像街头的街溜子。看了全场的江如鸣只记得一个扎脏辫穿马甲的女生和一个瘦瘦小小看上去像初中生的男生跳得特别好，就算在外行眼里都能明显看到跟别人的差别。 因此，兴奋下场问这场比赛怎么样的陈风扬就得到了这么一个答案。 江如鸣认真道：“我还以为专业人士会跟我的判断差很多呢，没想到真是他们俩拿奖，有点意外诶。” 陈风扬问：“就这些？” 江如鸣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他满眼失落。 “不是——那我呢？你，你没看我吗？” 江如鸣才反应过来，立即道：“我看了呀，超级帅的！” 陈风扬此时却觉得她大概没认真看，只是在安慰自己，并没有明显的开心。 江如鸣之好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声补救道：“真的，很帅的。” 陈风扬低着头小声问：“真的吗？” 江如鸣点头，“对呀，只不过那个拿奖的小男孩太占体型优势了，好灵活，还是中学生吧？你怎么跟他比呀？很正常。” 陈风扬摇摇头，“我跟他比什么？我又不在乎这个输赢。” 江如鸣问：“那……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陈风扬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因为那个输赢没关系，但在你这儿的输赢……就还挺重要的。” 周围是熙熙攘攘的观众，交谈着离开表演厅，几乎频率差不多的人声混杂在一起，模糊成一片，变成耳朵外的一张大网。 江如鸣看着他的眼睛，很久都没有说话。 陈风扬眼中的希冀很快消失了。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笑着打圆场道：“没事啊，你都夸我帅了，我也算值了啊。” 他扭头道：“走吧，一起去吃饭？” 江如鸣却在这个时候拉住了他。 “怎么了？” 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问了句：“你膝盖疼吗？” 陈风扬不明所以地问：“啊？” 江如鸣解释道：“我看你刚才在台上直接就跪下去了，我看着都疼的。” 陈风扬终于反应过来了，有些不知所措地道：“哦，哦这个……不疼。” 他坚定地摇摇头，“不疼啊，这才哪儿到哪儿。” 江如鸣问：“真的吗？” 他低声道：“真的呀，我骗你干什么？” 江如鸣垂下眼皮，犹豫道：“那……我还是有点担心你嘛。” 陈风扬怔住了，周围的笑声、说话声、椅子腿挪动的声音，都远离了他，甚至都比不过他的心跳响。 他磕磕绊绊地问：“担、担、担心我？我吗？” 江如鸣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他却傻傻地又问了一句：“是我吗？” 江如鸣气道：“不是你！是二傻子！” 陈风扬疑惑地问：“谁是二傻子？” 江如鸣：“……你呀，你是呗。” 陈风扬整个人定住了三秒钟，眼睛里才忽然绽放了光芒。 第181章 “哦！是我！我是二傻子，所以你担心我！” 江如鸣没眼看他，转身就要走。陈风扬立即拦住她。 “哎别走别走，还没说完呢。” 他嘴角翘起，小声恳求道：“别走嘛……” 江如鸣问他：“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呀，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 陈风扬咬了咬舌尖，试探道：“我想说的……那，那我可直说了啊？” 江如鸣点点头，“你说。” 他却还是不放心，叮嘱道：“你要是不想听，就当没听过，咱们删档重来，就是……不带生气的，也不能就因为这个再也不理我了，行不行？” 江如鸣都要笑出来了。她再次点头允诺，“行，你说。” 陈风扬咳了咳，终于问了出来：“你……” 江如鸣洗耳恭听。 “你还记得我们在商场里的那个梦吗？” 啊？ 江如鸣没料到他忽然提这个，迟疑回答道：“记得呀，怎么了？” 陈风扬的耳根有些可疑的红。他似乎心里压力很大地吐了口气，才小声道：“那你记得的吧？我……我从来没亲过别人，我，那是我第一次……” 他自己吞吞吐吐地说了半天，江如鸣也没弄清楚他想说什么。到最后，他只能揉揉头发，破罐子破摔道：“……我、我喜欢你。” 江如鸣并不意外于这个答案，她只是意外于陈风扬竟然纠结成这个样子。 陈风扬见她不说话，着急地解释道：“我，我当时就觉得你好可爱的，真的，但是……但是当时你都不告诉我你是谁，我找都找不到你，只能天天去咖啡馆等着。我说的都是真的，没一句假话，你……你别这样不说话啊，你信我！” 江如鸣忽然笑了一下。 陈风扬问：“啊？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信了还是没信啊？” 江如鸣问他：“我信不信有什么用？我信你又怎样，不信又怎样？” 陈风扬：“不信……我就慢慢证明给你看。信了的话，信了……” 他说到这里，反而自己犹豫起来。 江如鸣背着手追问：“信了怎么样？” 陈风扬望着她的眼神，忽然领会了其中的意思。 他呆呆道：“信了……那，能做我女朋友吗？” 江如鸣直起身，故意拖延时间道：“啊……这样啊……” 话说出口就收不回来了。陈风扬急切地追问：“可以吗？” 江如鸣：“我要好好想想呀。” “好好想？那、那好吧。但是要想多久啊？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一天？” 江如鸣一直都没说话，陈风扬心底一沉。 “那……两天？一周？” 他追着江如鸣，可怜兮兮地伸出一根手指。 “一个月？够吗？” 江如鸣脚步停了下来。她瞥了眼陈风扬，大发慈悲道：“够了。” “我想好了，答应你咯。” 话刚说完，她就大步往前走，留下陈风扬一个人发了半天的呆，才大步追上去。 “你——你答应了？你答应了？你答应了吗？” “……是啊。” “哈！你答应了！喔等一下我有点反应不过来……没事儿没事儿，哎对我们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要不要去看电影？啊？鸟鸟？” 多了一个男朋友，其实对她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只不过……平时身边会多一个拎包的大个子。 陈风扬很早之前因为想找借口约江如鸣出门，所以要去抢圣诞节演唱会的票。但那种票哪儿是那么好抢的，上线半秒钟就全抢空了。陈风扬气得上网要去找黄牛，被江如鸣拦了下来。 “黄牛手里的真票假票都不一定，更何况，干嘛支持倒卖票据的啊？大不了不看了嘛。” 陈风扬委屈地抱着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头埋下去。 “那委屈嘛，不开心嘛。” 江如鸣摸摸他的耳朵，问道：“那怎么办呀？” 陈风扬仰头，“亲亲。” “啵”的一声，江如鸣问：“好了吗？” 陈风扬笑了出来，“好点了，但是再多亲亲的话会更好。” 江如鸣把他的脸推到一边，“没有啦！今天断货了。” 陈风扬笑着道：“啊……好吧好吧，那抱抱。” 江如鸣抱了一下他的腰，真心实意道：“你是不是胖了？” 陈风扬否认：“哪儿有？” “真没胖吗？” “我在增肌，不是肥肉，不许污蔑我。伤心了，得亲亲。” “没有，断货了。” “……哦。” 第122章 单人线·施启咨结局 想试试就试试吗？ 江如鸣想，是的，她确实可以……试着做出自己更想要的选择。 清晨，雪后天晴。 这场雪下得很大，天晴后，路面已经累积起厚厚的一层白，骤然望出去，满目的白甚至会让人觉得刺眼。 江如鸣昨晚玩得嗨的时候在朋友圈发了所有人一起在ktv的合照，私信里妈妈立即关心地问道：“大宝喝酒啦？你酒量不好，有没有喝醉呀？” 她回道：“没有啦，只是同学醉了。” 那条朋友圈有一些来自亲戚的点赞和评论，其中有一个备注为“柳阿姨”的人在评论区留下了一个简单的“偷笑”表情。 柳阿姨？ 柳铮阿姨。 江如鸣立即想起来小时候柳阿姨帮她补习物理的模糊记忆。由于年头太过久远，她现在回忆起来的时候，只能依稀记得柳铮阿姨永远熨烫平直的领口、永远规矩束在脑后的头发，以及遮挡在犀利眼神前的细长镜框。 她在青春期的江如鸣心里，堪称是让她打心眼儿里最敬畏的那种人。 现在想起来，施启咨其实多少还是遗传了一些她的气质的。江如鸣犹记得跟江如听一起去逛佛寺景点，在景点附近的餐厅遇见施启咨时的场景，那是江如鸣为数不多在现实里见到过的施启咨。 现实里的施启咨跟梦里的完全不同。梦里她所认识的施启咨通常都温柔可靠平易近人。但真正在现实里遇到他的时候，那种陌生的距离会让她感觉他们像是不在同一时空的人一样，相互之间好像一直隔着一层透明的围墙。 啧，也许是代沟。 不过无论如何，梦已经结束了，一切都已经画上了句号。 江如鸣几乎已经把施启咨这个人完全抛之脑后——毕竟，他们没有什么除了梦以外的交集。 直到……寒假回家。 她们寒假放得晚，回家没多久就要过年了。大年初一初二，江鸾就开始带着家人一起去亲戚朋友家拜年。 江如鸣和江如听自从上大学离开家之后，就不太认识家里这些亲戚了，因此排排站在最后，听话地喊完人就站在一起小声聊天，一起分一捧瓜子吃。 最开始来到柳铮阿姨家的时候，由于江如鸣事先在车上没有仔细听江鸾说话，因此没记住自己这是来了哪个亲戚朋友家，只记住这是妈妈一个老朋友家。 因此，一进门，看见沙发上穿着毛衣拖鞋正认真泡茶的施启咨的时候，江如鸣那一瞬间是懵住的。 第182章 她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直到柳铮阿姨和她老公出声迎接，江如鸣的注意力才被拉回来，看着柳铮的脸，恍惚意识到—— 哦，这是施启咨家。 柳铮跟江鸾两个人打过了招呼，自然而然地转而看向江如鸣。 当了几十年的领导，尽管早已退休，但柳铮那双眼睛隔着镜片这么一扫江如鸣，她还是瞬间感觉回到了青春期，浑身都打了个激灵。 她下意识站直，乖巧地点头道：“……柳阿姨好。” 柳铮一直盯着她，露出一种堪称“热切”的笑容，颔首道：“如鸣哈？看着就周正。快毕业了吧，行啊，不错，有点像你妈年轻时候！” 江鸾笑着将话题扯了过去。 “姐，进去吧。” 江如听小声推了推她的胳膊，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傻站在门口半天了。 她跟江如听一起小步进了门，抬头就撞进了施启咨温和的眼睛里。 施启咨见有客人来，早已从沙发上站起来，微笑着跟江鸾一行人打招呼，一模一样地对江如鸣和江如听点了点头，毫无偏颇。 柳铮提醒道：“这得算是你江阿姨家的妹妹和弟弟。” 施启咨笑道：“嗯，我记得，小时候见过。新年快乐。” 江如鸣礼貌回道：“新年快乐。” 接下来江鸾和柳铮聊天聊得倒是开心，但年轻一辈就比较尴尬了。江如鸣还好，她有江如听陪着，对面的施启咨就完全独自一人坐着，时不时还要陪着妈妈聊两句。 比起小孩子一样排排坐在一起百无聊赖的江如鸣和江如听，施启咨相比来看就完全像个大人，安静耐心地泡茶聆听，适时配合着长辈的话题，像是不觉得这样的拜年活动有任何无聊的地方一样。 空气墙。 江如鸣想，那种彼此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透明围墙的感觉又出现了。尽管施启咨就坐在对面，态度谦和有礼，但她依然觉得他远在天边，跟自己、跟江如听都不在同一个维度。 果然是代沟吗？ 她脑袋里天马行空地想着。 “姐，你想什么呢？” 江如听的话拉回了她的思绪。她摇摇头，把手边的水果递了一个给他。 “安安静静地吃你的。” 江如听接过了水果，却没有吃，而是扭头定定地看着江如鸣，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忽然在她旁边小声道：“你老看那个男的干什么？” 江如鸣瞪大了眼睛，拍了一下他的膝头。 “……小声点儿！” 江如听依言放低了声音，认认真真又耳语了一遍：“你看那个男的干什么？” 江如鸣噎住了，解释道：“……没看。” “没看？” 江如听摆正她的头颅，让她直视自己。 “这叫没看吗？你至少这样盯了他五秒钟。你要是这么看着我，我都会怀疑我是不是欠了你钱没还。” 江如鸣顺势伸出手掌，问他：“那你有没有欠我钱呀？我亲爱的弟弟，零花钱够吗？要不分姐姐点儿？” 她笑得很灿烂，歪头作出要钱的样子。江如听把手掌盖上去，无奈地小声承诺道：“红包预定，都孝敬我姐。” 他们俩还在小声说话，柳铮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如鸣，如听，晚上留下来吃饭吧，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江如鸣和江如听立即双双停下来，一齐摇头。 “哦，没有的没有的，您随意。” 江如鸣低头在手机上问江鸾：“我们要在这儿吃晚饭啊？” 江鸾抽空回了个“嗯”，就继续开开心心地拉着柳铮继续聊天。 吃饭前夕，长辈们都在厨房忙，江如听无聊地趴在窗子前看风景，江如鸣转身想给自己倒杯水喝，但在她行动之前，另一只手就先一步倒好了一杯茶递了过来，伸到面前时她还能看到那只手腕上银色的腕表。 “给，不烫的。” 江如鸣抬头，就撞进了施启咨温和的眼睛里。他含笑注视着她，专注但不至于让人感觉到不适。 “谢……谢谢。” 江如鸣莫名其妙感受到了一丝紧张，接过茶杯后立刻扭头跑回了江如听旁边。 江如听听见她的动静回头，疑惑地问了句：“怎么了？” 江如鸣摇摇头也趴在窗台上看风景。尽管她没有回头，却还是能在头几秒的时候感受到落在自己后背上的视线，那视线过了一会儿才消失。 在别人家吃饭，多少都有点不自在。江如鸣全程没有抬头，抱着个碗认认真真地吃了个饱。 吃过饭以后，柳铮又十分关心地问了问她的学业，有没有毕业，打算做什么之类的问题。她还差一年毕业，暂时还没想清楚，自然什么都回答得含含糊糊。不过尽管如此，柳铮还是用那种闪着光芒的眼神看着她，让她多少有些手脚无措。 临走时，柳铮一家都出来送客。大人们走在前头，江如鸣和江如听走在后头。 “小心。” 一只手臂扶住了江如鸣的胳膊。她一扭头，就看见了施启咨的侧脸。 她神思不属地走路，不小心绊到了小区地面凸出一块的地砖。施启咨比江如听更快地抓住她的胳膊，低头看着她。 “脚有磕到吗？” 江如鸣反应了一下才猛摇头，“……没，谢谢。” 江如听拉住江如鸣的另一只胳膊，看了一旁的施启咨一眼。 “不好好看路啊姐，呐，这样，你扶着我走，总不会再摔了吧？” 江如鸣的手被他搭在自己胳膊上，她注意力被转移走，抽出胳膊来拍打了他一下。 “我又没残疾！” 施启咨看着他们俩打闹，没有再出声打扰。直到走到小区外江鸾停车的地方，江如鸣做到了车子后座，从车窗看到了外面站着的施启咨，他站在自己父母身后，安静而专注地看着即将发动的车子。 江如鸣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机，那上面还有刚在饭间加上的、施启咨的联系方式。 “你好，如鸣。” 他的打招呼内容，江如鸣还没回。 江鸾和柳铮虽然差了几岁，但一直很投缘，即便阔别多年，也没影响她们之间的感情。 初七的时候，江如鸣家的门铃响了。当时家里只有她和她爸在，而他爸那是正在房间里睡下午觉。 她只好从沙发上跳下来，光着脚跑去开门。 她以为是自己点的外卖到了，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了着装整齐、手提礼品的施启咨。 江如鸣足足愣了几秒才开口道：“啊……啊，你，你好。” 施启咨抬起手上拎的东西。 “如鸣，你好啊。我妈让我顺道送点吃的过来，都是家里手工做的，味道很好。江阿姨有打过招呼吗？” 江如鸣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发现江鸾确实不久前发来消息说柳阿姨的儿子一会儿可能要到家里来一趟，叫她记得开门，只不过她没仔细看手机。 “哦……”她抬头，“有的有的，那你先进来吧。” 施启咨站在玄关换鞋的时候，个头立刻就让江如鸣感到了空间的狭小和压迫感。 第183章 她向后退了退，拘谨地拽着自己身上穿的睡衣。 施启咨换好拖鞋一抬头，就能看到她披着头发，穿着她妈妈的一整套睡衣，背着手站在面前的样子。 半天，她只憋出来一句：“我……我妈妈不在家。” 施启咨原本只是注视着她，听到这句话，直接笑了出来。 “嗯，所以呢？” 江如鸣：“我爸爸在家，但是他在睡觉，要帮你喊他吗？” 施启咨始终含着笑意看着她，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道：“如鸣，这个需要冷冻，先去放在冰箱里，好吗？” 江如鸣接过他手中的袋子，转身跑到冰箱前，期间还手忙脚乱地套上了拖鞋。 “那你先……先坐吧。” 她也不知道怎么招待客人，只是想着一会儿问问妈妈，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等她把东西放进冰箱，转身回到客厅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施启咨便回头安静地看着她。 她慢慢踱步走过去，坐回她原来的位置，跟施启咨隔了两个人的身位。 “我妈妈……可能还要好久才回来。” 良久的寂静过后，江如鸣才犹豫着开口。 施启咨颔首道：“嗯，我知道，江阿姨在跟我妈逛街。” “你知道呀？” 江如鸣停下了要给江鸾发微信的手指，惊讶道。 施启咨无奈地捏捏鼻梁，叹了口气，忽然换了种更为熟稔的口吻道：“如鸣，你……还记得小时候吗？” “小时候？多小啊？” 他手肘撑着膝盖，轻声道：“我们小时候认识的时候，不记得了吗？” 哦，记得，梦里江如听提醒她的。 她点了点头，就听施启咨困惑地问道：“……我们小时候就认识，可是，你现在好像……很怕我？这是为什么呢？” 怕？ 江如鸣摇头，“没有呀。” 施启咨继续问：“没有吗？” 她坚定地摇头。 施启咨于是笑道：“好吧，那可能是我误会了。那……如鸣，能麻烦你给我倒杯水吗？” 倒水？是的，他是客人。 江如鸣不太熟练地找出没有人用过的杯子，倒了杯清水给他。他接过的时候很小心地托着杯底，并没有碰到江如鸣的手。 “谢谢。” 电视里还在播放着乱七八糟的综艺，施启咨扭头看着电视屏幕，问道：“这是什么节目？挺有意思的。” 江如鸣回答了节目名，好奇地问：“你看这个啊？” 施启咨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诚实地摇摇头。 “看得不多。所以……你可以推荐推荐吗？” 既然不看为什么要推荐？江如鸣脑子里划过了一瞬间的疑问，但立刻就消失了。她开始跟施启咨聊起剧和综艺，慢慢地竟然越聊越起劲儿。 直到江如听跟同学见完面回家，施启咨都还没走。 开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聊天，江如鸣一回头，就看见江如听正在玄关换鞋。 “姐？谁来了？” 江如鸣看了眼施启咨，他便自己应道：“如听？你好。” 江如听走出来，诧异地看了眼施启咨。 “启咨……哥？” 他喊出了之前江鸾介绍时让他们姐弟俩喊的称呼，虽然语气听起来有点疏离，但还算是客气尊敬。 江如鸣解释道：“啊，这个，启、启咨哥是来送东西的……对了，妈还没回来吗？” 江如听摇摇头，“我刚回来，不知道妈去哪儿了啊。” 施启咨站了起来。 “嗯，东西送到了，我也要走了。” 江如听扶着门口的架子，稍稍歪头，审视地看着施启咨。 “怎么……我刚回来哥就着急走啊？这么快？要不……再坐会儿？” 他慢慢走到江如鸣身边，按着她的肩膀让她牢牢坐住，自己则站在她旁边，跟她一起看着施启咨。 施启咨只看了一眼，就识趣地自己朝门口走去。 “不了，我还有事，你们忙吧，以后有空再跟我妈一起来拜访，回见。” 江如鸣肩膀被江如听按住，坐着道别：“再见。” 江如听：“那就不送了，回见，哥。” 关门声响，施启咨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 江如鸣回头拍拍江如听的胳膊，疑惑地问：“你按着我干嘛？” 江如听顺势坐在她旁边，面无表情地瞥了眼门口。 江如鸣又拍了他一下。 “说话呀。” 江如听终于有了反应，挡住她的胳膊，忽然莫名其妙问道：“姐，你觉得他是好人吗？”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江如鸣问懵了，她问：“啊？谁？施启咨？” “嗯，就他，”江如听点头，“你觉得他是好人吗？” 江如鸣：“……这是什么问题？” 江如听盯着她不说话，她只能踹了他一脚，“怎么又不说话？” 江如听被踹了一脚，但一动没动。他跟江如鸣一样盘腿坐在自家沙发上，语气格外认真地问：“姐，你真不觉得他不怀好意吗？那眼神儿，我都要瞎了。” 江如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回想起施启咨刚才规规矩矩坐在这儿安静听她瞎白活的样子，摇摇头道：“别瞎说人家。” 江如听把她拽起来，攥着她的胳膊念叨着：“姐……你以后多少提防着点儿他嘛。你看不出来，但是我能看出来啊，他比咱们大那么多，还早就工作出社会了，他要是有什么坏心思，咱们俩都搞不过的。你小心点啊。” 江如鸣虽然觉得施启咨人其实看起来很正派，根本不像江如听说的那样。但……他的话其实也有些道理。 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转而问道：“哎，你今天去哪儿玩啦？给我带好吃的没？” 江如听最终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顺着她的话岔开了话题。 虽然施启咨临走时说“回见”，但事实上，整个新年假期，他都没有机会再登门拜访。 江如鸣大四开学有事情要提前回学校处理。临走时，江鸾帮她一起收拾行李。江如鸣正在叠衣服，江鸾则一边给她递东西一边在手机上点来点去，好像不停在回复谁的消息。 江如鸣听她手机一直在响，随口问道：“妈妈，你跟谁聊天呢呀？” 江鸾：“跟……你柳阿姨啊。” 江如鸣已经很久没见到柳阿姨了，只在江鸾的口中听到过。她“哦”了一声，点点头。 江鸾却一边跟人聊天，一边莫名其妙笑了出来。 江如鸣奇怪地问：“怎么……啦？” 江鸾看着她，歪头慈爱地问道：“大宝，你对……柳铮阿姨家儿子的印象怎么样呀？” “印象？” 江如鸣皱了皱眉，品出了不一样的意思。 “……什么印象啊？干嘛这么问？” 江鸾见她这个反应，只好摇头道：“那算咯，你要是没那个意思就算咯，不强求。” 她放下手机，利落地替江如鸣打包行李。 这个问题尽管没有后续，却确实让江如鸣心头微动。 施启咨吗？ 第184章 其实提到这个名字，她下意识就会联想起悠闲无事的夜晚、温暖柔软的小毯子、清凉爽口的水果以及耳语交接的气息。 是美梦，很舒服的美梦。 只是离开了梦境，在现实中见到他的时候，江如鸣总会清晰地感觉到隔阂和距离，以至于无法将他与梦中她所熟悉的那个人联系起来。他在现实中礼貌、谦和，但绝对谈不上亲近，以至于江如鸣甚至怀疑他也许根本没有入梦，也许根本没有受到那些梦境经历的影响。 但，很奇怪地，江如听和江鸾都莫名其妙觉得他们俩似乎会发生什么一样。明明作为当事人的她，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当时，她觉得这大概只是一个乌龙，是江鸾和江如听瞎想的，施启咨大概率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但很快，她就发现这个想法是错的。 返校后不久，她由于实习的原因，需要出校租房。没有过相关经历的江如鸣可以说是磕磕绊绊地在熟悉学校外的世界的运转流程，但尚且还没有成功。 她跟妈妈抱怨过租房太麻烦的事情，没想到的是，妈妈很快跟她说，柳阿姨的儿子可以帮她参考，叫她有什么困难不要客气，尽管找施启咨去问。 施启咨？ 江如鸣这才了解到施启咨的具体工作，以及他的工作地点。她本想着人家那么忙，没必要打扰人家，但施启咨却比她更快地联系到了她。 “如鸣，江阿姨说你在找实习，请问……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吗？” 江如鸣找好房子，即将开始实习的前一天，特意请他吃了顿饭以示谢意。 施启咨欣然赴约，却在听到她的道谢时摆了摆手。 “我没干什么，你就这么谢我，我会很心虚的。” 他双手交叠着坐在对面，欣然一笑的样子终于让江如鸣感觉到了一丝熟悉。 梦里的熟悉。 她压下纷杂的思绪，认真道：“没啊，耽误了你好多时间帮我看房，所以一定要请你吃饭的。” 她一板一眼地说着，施启咨平和地注视着她，最后才点点头道：“好啊，既然工作了，那确实是大人了。” 他笑着举起果汁杯，作势要跟她碰杯。 “已经长成大人了，请我吃个饭是可以的。下次有机会……我再礼尚往来，好吗？” 江如鸣捧起果汁杯，轻轻地碰了下杯。 “好呀。” 她听见施启咨说她是“大人”，心里还挺美滋滋的。 在那之后，她开始陆陆续续跟施启咨有一些联系，不多，但也算是熟人了。施启咨很有边界感，也很懂得聊天，偶尔约江如鸣一起出去也会选在江如鸣很爱吃的餐厅，总的来说，两个人相处得一直很愉快。 但尽管如此，在施启咨某一次出差回来，给江如鸣带了一份价格远超她目前能力范围的“伴手礼”后，她还是感到了诧异。 昂贵的手表躺在手心，让江如鸣一时间有些迟疑。 施启咨刚刚从机场过来，风尘仆仆，见状略有些担忧地问道：“……不喜欢吗？” 江如鸣抬头看着他，想问问具体的价格但又觉得人家好心送的礼物，只追着问价钱有些不太好。 施启咨皱眉问道：“真的不喜欢吗？” 江如鸣缓慢地摇头，“呃……没有，很好看。” 想要问价格的话在嘴边反复打转就是不知道怎么问出口，但施启咨却好似根本不打算告知她这块表的价值一样，只是认真解释道：“抱歉，我不太会选女孩喜欢的礼物，如果你觉得不合心意，可以直接说，没关系的，可以换。” 江如鸣猛摇头，“不是不是，不用麻烦了，我……” 她现在觉得手里的东西有些烫手，不知道该不该收。 施启咨看出了她的犹豫，问道：“怎么了？” “这个……为什么……” 她的话吞吞吐吐地没有说完，施启咨观察了她一会儿，忽然轻声笑了出来。 “啊……弄巧成拙了啊。” 他叹了口气，把江如鸣的思绪打断了。她问道：“啊？什么？” 施启咨解释道：“我只是想着，送一点小礼物，或许可以让你对我的印象稍微好一些。但如果我这么做让你有负担了的话，那……就是我的错了。” 他无奈地耸耸肩膀。 “我没有任何别的意思，放心。如果你愿意收下就收下，不想要的话也可以还给我，不需要为难，好吗？” 江如鸣呆呆地看着他的笑容，好半天才呆呆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对不对，啊！你是不是——” 长久以来正常的相处几乎已经让她忘却了，施启咨也曾出现在她的梦里。他们一起聊天、看动画片、揉捏着彼此的手指说悄悄话。如果施启咨也记得这一切，那…… 那他今天的行为是不是就都有解释了呢？ 想到这里，江如鸣脑子里又接连划过了很多想法。 施启咨其实对她的事情都很热心，不是吗？对他来说，其实江如鸣不过是个多年不见的妈妈朋友的女儿，可以说基本没什么交情。但只是长辈的一句拜托，他就二话不说跑前跑后帮她找房子、看房子，少说也浪费了好几天的时间，甚至还帮她垫付了中介费，事后还一句话没提。要不是江如鸣自己主动问中介费怎么没收，施启咨完全是一副忘记了这回事的样子。 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成年人的世界里，最敏感的问题就是关于金钱的问题。无论数目多少，一旦纠缠不清，最终都会损耗感情。 但…… 江如鸣低头看了看自己手心里的腕表，簇新、精致。 她想，施启咨就算再有钱、再大方，也不至于嫌钱烧手没事乱给别人花吧？ “怎么样？” 施启咨的声音让她抬起头。她听见他耐心地问：“要收下吗？还是要还给我？嗯？” 江如鸣犹豫了半天，才小声问道：“……如果还给你了，会怎么样？” 会从此跟她划清界限？ 她一脸不确定的表情让施启咨笑了出来。 他说道：“呃……那样的话，我就多了一款女士腕表？” 江如鸣问：“就这样吗？” 施启咨迟疑地问：“不然……还能怎样呢？” 他摇摇头道：“礼物，本身就不是送出去一定会被接受的，所以不要有负担。” 他反复强调着“不需要有负担”，反而让江如鸣有点不好意思了。她想了想，还是收下了腕表。 “……算了，我可能是太纠结了……哎呀，当我没说过吧。还是谢谢你啦。” 她笑着把腕表包装盒重新扣好，耳边却听见了施启咨的叹息声。 她疑惑道：“嗯？怎么了？” 施启咨：“没，就是……觉得有些愧疚。” “愧疚？” “嗯。” 施启咨替江如鸣收好礼品袋，顺势将她随身带的通勤包和礼品袋一起拎在手上，陪同她一起去停车场。 “啊……我说‘不需要有负担’，但这其实是一句废话。” 江如鸣扭头问他：“啊？” 施启咨侧过头来，目光认真地凝视她，声音在寂静无人的停车场格外清晰：“话已经说出口了，礼物已经拿出来了，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目的就是想要借此博得你的好感。那么……无论如何，你都一定会因此而感到负担。所以……” 第185章 他摇摇头道：“我其实是在……投机取巧，对不起。” 江如鸣半仰着头，能看清他的下颌线和鼻梁的线条。 “你……” 江如鸣终于打破了寂静，轻声问道：“你，喜欢我呀？” 话刚问出来，她就有些后悔，脸上热腾腾的。但施启咨没有给她收回这句话的机会，笑了一下立即回应道：“嗯，是的。” 他回答得很干脆，干脆得让江如鸣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照理来说，被表白应该要么高兴要么为难，但施启咨的态度如此坦荡，反而让她没有了任何旖旎的心思，心里一时之间没有任何感觉。 既不高兴，也不为难，听见“我喜欢你”就像听见“今天吃什么”一样心绪如常。 她暗自觉得惊奇，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施启咨问：“如鸣，我这样说，你觉得反感吗？” 反感？ 别说反感了，她连一丁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 她诚实地摇摇头。 施启咨笑着试探性地问道：“那么，我可以继续向你示好吗？你会反感吗？” 江如鸣想了想，继续摇头。 他替她打开了车门，颔首道：“好，我知道了。我们先不提这件事了，先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江如鸣没有见过这样的告白，没有隐隐的心动，没有激动的爆发，只是平平常常地说出口。 实在是……太一般了。 如同他的告白一样，施启咨的追求方式也很一般，只是不温不火地时常约她见面，手机上偶尔问候，送些无足轻重的小礼品。 他的每一个行为都毫不掩饰地在表达“我在试图博得你的好感”，但也正由于太坦诚、太明白了，反而让江如鸣感觉不到侵略性。 直到施启咨自然而然地坐在她租的房子里，踩着她闲置的、不合他脚的拖鞋，熟练地替她整理书桌上的杂物时，她才看着他的背影，倏然意识到—— 施启咨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完全蚕食掉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悄无声息地踏入了她的私人领地。 “想什么呢？晚上想吃什么？出去吃？” 江如鸣回过神来，“……哦，都好呀。” 施启咨仔仔细细替她理顺了桌上缠绕的电脑手机充电线，转身走到江如鸣面前，弯腰问她：“那，需要换衣服化妆吗？” 江如鸣摇头道：“不用啦，我们直接走吧。” 施启咨点头，“好。” 江如鸣站起来的时候下意识扶了下施启咨的胳膊，但没扶准，不小心碰到了一点他的手。 皮肤相触的那一瞬间，两个人的身形都顿了一下。 在江如鸣想出应对之法之前，施启咨先一步自然而然地动了动手臂，将江如鸣的手顺势滑到手臂上，托着她道：“走吧。” 一瞬间的小惊慌很快被按下去了。 江如鸣本以为这个小插曲会就此过去，但好好地吃完了饭，施启咨却在起身离开的时候不经意间随口问了句：“要扶一下吗？” 她瞬间就又想起了刚才的事。 江如鸣略有些恼怒，悄悄瞪了施启咨一眼，快步走在前面。 直到车子回到了江如鸣租的房子楼下，她也仍然没有完全抹去心头的异样。 施启咨问她：“好了，很晚了，上去吧，我们明天见。” 江如鸣问：“明天？明天干什么呀？” 他手指点在方向盘上，对她道：“之前跟你说过的，我有个熟悉的壁球馆，朋友搞的，休闲设施都比较全，有兴趣吗？” “哦，嗯……好吧。” 施启咨微微皱眉，问道：“怎么了？兴致不高的样子？不想去吗？那我们换个地方？” 江如鸣扭头看着他。 车内的灯已经亮了，照在施启咨的脸颊上，投下明显的阴影。他关切地又问了一遍：“如鸣，怎么了？” 江如鸣解开安全带，端正地转过身去看着施启咨。他不解地问：“……如鸣？” 一根手指打断了他的话。 江如鸣低头轻轻地戳了戳他的手背，清瘦的手背就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做什么？” 施启咨的声音很轻，人没有动。 江如鸣没回答，又戳了他一下。 那只手立刻反应很快地反手捉住了江如鸣的手指。他的声音更近了，带着近距离说话时带着的气音。 “干嘛？” 江如鸣笑着，眼睛里被灯光照得有些亮。 “那你干嘛呀？” 施启咨盯着她，手掌试探性地慢慢向上移动，直到……完全包裹住江如鸣的手。 到这个程度，他就不动了。 他问：“这样，可以吗？” 江如鸣自己主动戳他，等到他真的顺杆爬上来，自己反而有些不自在了。 她移开视线，闷声道：“……嗯。” 她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但……施启咨却反而松开了手。 江如鸣迷茫地望向他，就听他道：“如鸣，我不想糊里糊涂的。” 她望进施启咨的眼底，冷静、温和，却如同一张细密柔韧的网，坚定地不容许一丝回避和退缩。 “我不会随便牵手……或是，接吻。如鸣，你得告诉我，你允许我这么做，是……以什么理由呢？” 他语气并不咄咄逼人，却一步步条理清晰。 “是……暧昧吗？气氛到了就可以轻微触碰，白天清醒过来就当做没发生，有今天没明天的那种吗？” “还是……你在给我台阶呢？” 他盯着江如鸣的眼睛，低声问：“你在告诉我，我们的关系可以进行下一步了，我可以提出正式关系的请求了呢？是哪种呢？告诉我，好吗？” 车厢内的空间很狭窄，江如鸣无论如何都避不开他的目光。 她听着他的呼吸声，小声道：“……嗯，你可以试试，不过我也不是很确定。” 她的表情有些苦恼，反而让施启咨笑了出来。 “不确定？” 江如鸣闭上了嘴。不负责任地说，她确实是不确定。她不讨厌施启咨，甚至……挺喜欢跟他在一起的，也觉得他长得挺帅的。但是真正提出正式交往关系，她的感受其实不是很强烈，说不上自己到底想不想要。 施启咨低头沉思了下，开口道：“那么……我们试试，好吗？” 江如鸣问：“试试？” “嗯，既然不确定，那你可以跟我试试，不合适就算了，好吗？” 试试吗？ 好像……也可以。 江如鸣在思考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施启咨问：“答应了？” 她：“嗯。” 施启咨：“那么，我现在，是你的男朋友了吗？” 她：“应该……是了。” 施启咨笑了，目光熠熠。 “那么，可以抱一下吗？试试看，你讨不讨厌？” 江如鸣不太熟练地凑过去，轻轻靠在了施启咨的肩头，鼻端闻到了他身上香水的味道。 施启咨的臂膀环抱住了她，力道很轻。 “讨厌吗？” 她感觉了一下，诚实地摇摇头，头发在施启咨的颈窝来回地蹭。 第186章 施启咨笑着理顺她的头发，柔声问：“那……我再抱紧点，可以吗？” 江如鸣点头，黑乎乎的头颅就又在施启咨颈窝动了动。 施启咨用力了些，安静地安抚她的后背，呼吸声平稳如常。 “感觉怎么样？” 江如鸣向下靠了靠，耳朵贴在他的胸膛，听见了他的心跳声。 “你体温好高呀。” 她仰头信赖地看着施启咨，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感受。 施启咨沉默地理好她的头发，半天，才松开手。 “好了，很晚了，上楼去吧。明天我再来接你，好吗？” 施启咨永远有这样的本事，能够无声无息的麻痹她的知觉，明明从不熟悉的长辈家的哥哥几个月内跃升成为男朋友，但江如鸣偏偏从头到尾都没有感觉到违和和抗拒。只有在某个时刻，她偶然回想发生过的一切，才会惊奇地感叹——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明明身处其中的她没什么实感啊。 就连真的跟他确认了关系，她也短时间内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直到某一天傍晚，施启咨工作不忙，来接她下班，她坐在车子里忽然想到——这是她的男朋友，她好像……可以对他做很多事情。 她看着坐在身边挽着袖子打方向盘的施启咨，用一种像是在重新认识他的眼神上上下下看着他。 施启咨注意到她的眼神，问道：“怎——” 声音停下了，因为江如鸣忽然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蜻蜓点水，她就“咻”地一下躲了回去。 施启咨反应了一下才无奈地笑了笑。他先是坐在位置上目视前方，然后忽然无声地凑过来照猫画虎在江如鸣的脸颊侧也亲了一下。 “好了，上楼吗？” 江如鸣盯着他，揉了揉自己的脸。 “……哦。” 下了车，她往楼道里走了几步，忽然又犹豫地回头，对施启咨道：“你要……上来坐坐吗？” “坐坐……？” 施启咨挡住了下半张脸，确定了一下问道：“可以吗？” 江如鸣：“你就说，来不来嘛。” 施启咨立即笑了。 “当然……好啊。” 他跟着江如鸣一起下了车，在并肩走到楼道口光线比较昏暗的地方的时候，江如鸣忽然又趁着黑暗凑过去亲了下他的脸。 但这次，施启咨的反应非常快。他立即扣住了江如鸣的后脑勺，扭头将脸颊吻变成了真正的接吻。 持续的时间并没有很长。江如鸣被托着后脑勺，所以并没有觉得脖子酸痛。她只是眨着眼睛看着施启咨，听见施启咨低声问道：“走吧，宝宝，先回家？” 他向下牵住了江如鸣的手，询问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回家……还亲亲吗？” 江如鸣认真地问。 施启咨笑了。 “这么可爱？” 他在江如鸣疑惑的目光下回答道：“当然会，不过你不是饿了吗？不先吃饭？走吧，小心台阶。” 进家门的那一刻，江如鸣想，试试？那现在看来，试试的结果……还不错？ “家里厨房能用吗？” 江如鸣回过神，回答道：“哦，不能。” “……好吧，那我们只能点外卖了。过来，宝宝，想吃什么？” 江如鸣抛开了所有的想法，小跑过去认认真真地选外卖。 嗯，先吃饱比较重要，其他的，来日方长。 第123章 单人线·魏之洲结局 想试试就试试吗？ 江如鸣想，是的，她确实可以……试着做出自己更想要的选择。 清晨，雪后天晴。 江如鸣醒来的时候时间还很早。她把头埋在被子里，伸出手关掉手机上定好的闹钟。直到她终于满足地睡了个饱，被窝里才慢慢爬出一个漆黑的脑袋。 江如鸣仰头让自己清醒了一下，慢悠悠地拿出手机按照习惯查看新消息刷刷微博。 结果打开屏幕的一瞬间，一条明显的好友申请就跳了出来。 备注是…… 魏之洲。 她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一下，在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就回忆起在最后一个梦境里魏之洲红着脸蛋悄悄跟她说“姐姐我都穿了”的样子。 一想起那个场面，江如鸣恍然间还能感觉到指尖触碰到他腰间细细的绳状物的感觉。 她为这种如在指尖的感觉而感到了一丝羞赧，连带着看眼前干巴巴的聊天框都有了些许的不自在。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账号？他怎么会忽然加自己？他…… 江如鸣手指抚上屏幕的那一瞬间，脑子里只划过一个念头—— 他也记得那些梦吗？ 悬在“同意”键上方的手指停顿住了。 是啊，他们现实中只匆匆见过一两次。放在正常社交关系中，这连熟人也算不上。无论魏之洲是通过什么办法找到的她的联系方式，这样的关系，大费周章地探听联系方式，无论如何都说不通。 除非……他和江如鸣梦里的其他人一样，也记得梦中所发生过的事情，才会出现在江如鸣的好友申请列表里。 江如鸣趴在宿舍床上，因为早起的原因脑子还不是很清醒，魏之洲大头哆啦a梦的头像随着她眨眼的动作一闪一闪的。 她最终还是通过了好友申请。 在最后一个梦里，魏之洲到最后也没有出现，只在最后徐清打的那个电话里出现过一次。江如鸣不知道她离开体育馆后，魏之洲有没有再和徐清起冲突，更不知道自己说了分手之后，魏之洲有没有难过。 江如鸣在梦里见到魏之洲的次数不多，但每次的印象都不差。他似乎是个挺腼腆的男孩，这一点上与江如鸣非常有共同点；但与此同时他又在某些时刻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大胆，反差至极。 不得不说，直到现在，只要想起体育馆里魏之洲悄悄在她耳边说过的话，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一阵耳热。 啊……他还挺勇敢的。 通过好友之后对面也一时没什么反应。直到早餐的时候，江如鸣才收到对面打招呼的消息。 “啊！学姐好！” “对不起学姐，我起晚了……学姐，你还记得我吗？我叫魏之洲，之前在剧本杀店见过的。” 江如鸣想了想，只能回了个：“你好，当然记得。” 她的回复一下子让对面的魏之洲手足无措起来了。 他昨晚提心吊胆太久，一直睡不着，直到熬到今天凌晨才浅眠了一会儿，以至于早上没起来，错过了检查江如鸣有没有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他对着自己发出去的文字一个字一个字地检阅，确认无误才点击的发送。然而，对面的学姐只是很有礼貌地回了一句“你好”，让他不知道怎么办了。 学姐……是对他印象不深吗？ 魏之洲有点沮丧地揉了揉脑袋。 江如鸣的专业需要涉及到数科相关的知识，因此曾经上过数科的专业课。偶然有一次在整理自己以往的教材，预备拿出来二手转卖的时候，江如鸣翻到了之前用过的数科教材。 很厚，很难啃。 第187章 她一看到这本教材就能够想起当时上高数课头昏脑胀的感觉，立马扔进了纸箱里准备打包送走。 等她整理好纸箱抱着准备送下楼的时候，一抬头往窗外一看，碰巧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宿舍楼外不远处就是一条街的小商店和小超市，服务非常全面。江如鸣住的楼层不高，一眼看见那条街上此时寥寥几个人影中，有一个全身白色长款羽绒服，手插在大衣兜里乖巧站在煎饼店前等待的男生。 是魏之洲。 江如鸣抱着纸箱转身下楼的前一秒，脑袋里想着—— 他就是数科的来着。 学数学的男生，虽然各有各的怪处，但站在人堆里倒是都挺安静的。 她跟买她书的学妹约好了把东西放在楼下就行，对方会过来自己取走。 江如鸣把箱子放在宿舍楼底下刚一抬头，就远远看见了不远处街边一个人咬着煎饼的魏之洲。 他看见江如鸣的第一反应是愣住了，然后迅速放下了煎饼，呆呆地盯着她看。 实在不怪他愣住了。他这几天特意在女生宿舍楼对面的街道转悠，就为了撞个大运偶遇学姐，今天实在是饿得不行了才去买个煎饼吃。没想到，装了那么久的帅就是没遇见，偶然吃个煎饼就碰到学姐下楼了。 魏之洲有些委屈。 他的样子很呆，也很可爱。江如鸣看笑了，远远冲他打了个招呼。 “嗨。” 魏之洲把煎饼挪到另一只手里，乖巧地也打了声招呼。 直到江如鸣的身影都已经消失在了宿舍楼门口，魏之洲还站在原地朝那边看。 冬天的枝桠光秃秃的只有褐色的枝干。江如鸣从窗子里面向外望，只能穿过枝桠望见楼下魏之洲抱着煎饼的身影。 呆呆的，一动不动。 江如鸣每上一个楼层，往外看的时候他都保持一个动作站在那里，像一株没长脚的向日葵。 江如鸣想，还是一株个头很大的向日葵。 她好奇地趴在窗台上看了半天，想看看他什么时候走，结果看了半天，等到他煎饼都吃完了，还在那杵着没动弹过。 他一定也是……因为记得梦里的事情才会加她的吧？ 江如鸣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体育馆里乖乖站在那儿等她上厕所回来的身影，心头微动，掏出手机来给魏之洲发了一条消息。 “戳戳。” 她明晃晃地看见魏之洲费劲儿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然后双手捧着打字回复。 但也许是外面太冷了，有点冻手指，因此他回复的速度非常慢。江如鸣趁他还没有回复，又发了一条：“我看见你啦，你怎么还在那？” 窗外的魏之洲还在低头忙活着手机，但一条信息也来不及发出来。 江如鸣笑了一下，又发了一条：“你刚才在看什么啊？” 她连连逗他，终于等到他发过来了一条完整的句子。 “对不起，学姐，我马上就走。” 江如鸣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啊，不用。” 她看见窗外魏之洲离开的步子迟疑了一下，又站了回来低头望着手机。 他的外套很厚，个头又很大，显得身形像是一只厚实的大熊。江如鸣被自己的联想逗笑了，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犹豫片刻还是打下了一行字。 “我刚才逗你的，不用害怕。我就是觉得……你有点可爱。” 点击发出后，江如鸣后知后觉地感到了耳热，迅速反扣手机，扭身继续上楼。 她没有看后续的回复，自然也不知道，一个人站在楼下的魏之洲，看着屏幕上明晃晃的“可爱”两个字，呆滞中慢慢红了耳朵和脸颊。 他紧紧抿住了唇，有点不好意思地想着—— 学姐觉得他……可爱？ 啊…… 魏之洲觉得明明外面的温度没有变，但手指一点也不感觉要被冻僵了，反而浑身热气腾腾的。 魏之洲比江如鸣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孩都安静腼腆。明明是他自己鼓起勇气找借口问可不可以蹭自己的课上，但真跟她一起到了课堂上，却看都不敢看她，低着头捏着书角不说话。 明明是他自己凑上来问可不可以一起吃饭，但真的对面而坐，他却一口一口吃得跟猫一样，仿佛江如鸣坐在对面让他动作都不敢放重。 江如鸣看了一会儿，莫名觉得他应该没吃饱，只好无奈道：“之洲学弟？” 魏之洲茫然地抬头，“啊？” 她笑着撑着下巴问：“你不饿吗？” 魏之洲看了看自己的盘子，回答道：“还、还行。” 他拘谨的样子实在是让江如鸣没忍住。她无法想象这样的人会在梦境里做出那样大胆的事情，忍不住感叹道：“你好好玩啊。” “好……玩？” 魏之洲完全弄不懂江如鸣为什么这么说，心里提心吊胆的不确定这是喜欢他的意思还是讨厌他的意思。 “学姐……” 他紧张道：“如鸣学姐，你……你别逗我了。” 他越是紧张，江如鸣越是觉得他好玩。她拨浪鼓一样摇头，特意逗他玩道：“你好可爱。” 这是她偶然发现的小乐趣。只要她一说他可爱，他就莫名比平时更紧张，甚至还会控制不住红了耳朵，跟虾子一样。 果不其然，魏之洲眼神慌张地垂下了头，盯着自己的手不说话。 他看起来实在是太无措了，以至于江如鸣都有些不忍心起来。 她叹了口气刚想说“逗你的快吃饭吧”，对面的魏之洲就忽然抬起了头，视线执拗而认真地看着她。 “不是的，学姐。” 他小声道。 “我没有，是……是学姐可爱。” 他说完，就闭上了嘴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如鸣看。 食堂里明明有很多来来往往的人，但此刻，那些脚步、交谈和噪音瞬间就在耳膜里安静了下去。江如鸣愣愣地看着魏之洲，一时间也没有说话。 魏之洲见她不说话，着急地又说了一次：“我觉得……学姐特别可爱，真的。” 江如鸣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现在完全理解魏之洲为什么一听见这样的话就会紧张。现在，她竟然也觉得怪难为情的。 “你！你别说了……” 她小声阻止完，就听魏之洲磕磕绊绊道：“哦……对、对不起。” 他道完歉，仍然用那双干干净净的眼睛盯着江如鸣看。 视线交错的几秒钟之内，谁都没有说话。 “吃饭吧。” 江如鸣最先反应过来，低头握紧了勺子。 一起离开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雪。北方的雪是不用打伞的，但魏之洲从书包里掏出一把折叠伞并且问江如鸣可不可以送她回去的时候，江如鸣垂眸想了想，不知为何并没有拒绝。 “好、好吧。” 一把伞并不大，尤其魏之洲占很大一块地方。他只能笨拙地将伞倾斜到江如鸣那边，侧头看着她的脸和头发，脚下小心翼翼地配合她的步调往前走。 直到走到宿舍楼前，江如鸣开口跟他说“谢谢”之后，他才抖了抖伞上落下的积雪，低头说了声“不用”。 第188章 静默了几秒钟，就在江如鸣准备转身进门的时候，魏之洲终于动了。 他喊了一声“学姐”，瞳仁颤抖地问：“学姐喜欢可爱的男生吗？” 喜欢可爱的男生？ 江如鸣反应了一下才理解他的意思。 “可、可以喜欢吗？” 魏之洲第二句语气明显弱了很多。他熬过了世界上最难熬的三秒钟，才听见江如鸣轻轻道：“嗯……可以的。” 他猛地抬头。 江如鸣捏了捏自己的衣角，因为不太自在而转而说了一句：“你明天还要一起上课吗？” 魏之洲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忽然眼睛放光。 “明天？啊，哦，明天，当然，学姐我明天跟你一起去！” 离开女生宿舍楼之后，魏之洲绕着小吃街走了三圈，然后才浑身热血沸腾地去操场跑了十公里。 圣诞节的时候，正好赶上江如鸣的一场专业课考试，她本来出去玩的计划全都泡汤了，只能老老实实背书。 魏之洲考试的时间与她是错开的，那几天一直陪她一起在图书馆复习。 图书馆晚上十点钟闭馆，他们俩是走得最晚的那一批。冬日的晚上温度低得吓人，伴随着刺骨的冷风，简直让人无所遁形。 魏之洲走着走着就绕到了江如鸣前方，用身体帮她挡住了迎面的北风。 “走吧，学姐。” 江如鸣视线正好能看见他羽绒服后面的帽子。她跟在魏之洲后面，亦步亦趋地走了一段路，忽然伸手戳了戳他的后背。 “怎么了？” 江如鸣将手圈在嘴边，问他：“你不冷呀？” 魏之洲为说话方便转了个身，面对着江如鸣倒着走。 他摇摇头道：“没，不冷的。学姐 别把手露出来，你看，这里都红了。” 他拽了拽江如鸣的袖子，确保她全身都被包裹好了，然后才道：“耳朵冷吗？要不我把围巾给你吧。” 江如鸣脖子上很快落下带着体温的围巾，贴在鼻子下方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江如鸣停在原地，仰头让他绕围巾。等到围巾掖好了，她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忽然眯了眯，然后猝不及防地抬头用脑袋蹭了蹭魏之洲的手心。 魏之洲连手都忘记收回去了。 两秒之后，他才骤然后退了一步，本来被冻的发白的脸颊竟然凭空泛起了红。 江如鸣不解道：“你……躲什么呀？” “我……”魏之洲磕绊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江如鸣：“你……讨厌这样啊……” 魏之洲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当然不！我——” 他顿了一下，才喃喃道：“喜欢的，就是……太喜欢了。学姐……对不起学姐。” 江如鸣背着手，见他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垂头丧气的，才又戳了戳他。 “怎么又说对不起？” 魏之洲一直没有抬头。 江如鸣只好又伸出手预备戳戳他的脸。可是那根手指还没有伸出去，一直闷头不做声的魏之洲忽然抬起了头，用一种江如鸣从来没见过的眼神灼灼地盯着她看。 她停顿住了，问：“怎、怎么——” 还没等她说完，魏之洲低头，顺势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江如鸣的手。 动作有些笨拙，表情也很羞涩。 江如鸣：“你……干嘛呀？” 魏之洲盯着她，“学姐，那你呢？你讨厌这样吗？” 江如鸣手指蜷缩了下，缓缓道：“不，不讨厌的。” 魏之洲忽然笑了，连局促和紧张都散去了些许。 “那就好，我也想让学姐喜欢我。” 他一字一句道。 “——更多一点。” 考完试之后，江如鸣很兴奋地冲出考场，去体育馆找正在打球的魏之洲一起出去玩。 进来之后，她第一眼就看见魏之洲握着球拍在场地里打网球。 那一瞬间，她一下子就想起来最后那个“分手计划”的梦境。 魏之洲看她来了，跟对面的人打了个手势，就拎着球拍跑了过来。 “好了，学姐。我先去更衣室换个衣服，一会儿咱们就走。” 今天是考试大日，体育馆里没有什么人，更衣室里也空荡荡的。江如鸣站在门口等了半天，正在神游天外之际，忽然听见更衣室里传来了模糊的声音。 她疑惑地回头，敲门问：“怎么了？魏之洲？” 半天，魏之洲才回应道：“……没事，没事。” 江如鸣问：“真没事吗？” “没。” 魏之洲的语气听起来怪怪的，让江如鸣疑惑不已。就在她忍不住想要再次敲门的时候，面前的门忽然被打开了，魏之洲难为情的脸出现在了眼前。 “学姐，”他的声音别扭极了，脸也红红的，“我……我裤子解不开了。” 江如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啊？” 魏之洲小声道：“我裤子系死结了，现在……解不开，怎么办啊？” 江如鸣半天才不可置信地笑了出来。 “学姐……别笑我了。” 她问道：“死结……那，我帮你看一下？” 有的时候解不开绳结只是角度问题，也许别人正面帮着解开就可以了。 魏之洲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之后才把江如鸣带进更衣室，拎起上衣给她看自己系得跟粽子一样的抽绳腰带。 “学姐……你看……” 他满眼无措，偌大的个子却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江如鸣刚才其实没多想什么，但此时，看见他这样的表情，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点不自在。 “……哦。” 她让自己的视线集中，弯腰认真地帮他解绳结。 魏之洲的呼吸一起一伏，裤腰以上露出来的腹肌也跟着一起一伏。江如鸣费了半天劲儿才用指甲解开了绳结，刚松了一口气，收手时就不小心用手背擦到了他的腹部。 “哦！” 魏之洲发出了很痛苦的声音，好像江如鸣不是碰了一下，而是揍了他一拳一样。 江如鸣愣了一下，下意识道：“对不起。” 魏之洲低着头没说话，忽然坐起来双腿交叠。 “没……” 他抬头看着江如鸣，眼神湿漉漉的，充满了惶然和不安。 “学姐。” 他只喊了一声，江如鸣就莫名心头一跳。 “干、干嘛？” 魏之洲：“可以摸摸我的头吗？” 江如鸣没说话，抬手慢慢放到他的头顶。魏之洲主动用头顶蹭了蹭他的手心，一直就那么看着她不说话。 “你——” 江如鸣终于反应过来了，笑道：“你故意的吧！” 魏之洲抓住她的手腕，讨饶道：“对不起……但是，学姐竟然真的喜欢这样。” 江如鸣：“你怎么学坏了！谁教你的？” 谁教的？ 舍友教的，三个人一齐给他出的主意。 魏之洲没说实话，只是摇摇头，“反正，有效就好了，我就很开心了。” 被他拿捏住了，江如鸣觉得稍微有点没面子。她转身，握着门把手道：“不许学坏，换完衣服……快点出来，我们还要去吃饭呢。” 第189章 是啊，他们还要去吃饭。 魏之洲没站起来，只是乖巧道：“好。” 江如鸣临走之前，忽然猝不及防地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侧脸，让魏之洲呆愣在原地。 “拜拜。” 江如鸣报复了回去，满意地关上了门。 魏之洲呆呆地坐在更衣室里，耳廓通红，双腿夹得很紧。 看吧，他就说，学姐要远比他更可爱。 第124章 单人线·许寒山结局 想试试就试试吗？ 江如鸣想，是的，她确实可以……试着做出自己更想要的选择。 清晨，雪后天晴。 江如鸣定了闹钟，因此很早就被闹钟叫起来了。但等她起来了以后才发现，许寒山比她起得更早。七点多的时候他就发来了一大串消息，问了她昨晚有没有事，今天什么时候回学校，需不需要帮她带点什么之类的问题。 江如鸣爬了起来，但一旁的何燕然还睡得很死。 她拿着手机进了卫生间，一边刷新闻醒神，一边刷牙洗脸。 就在这时，许寒山的消息到了。 “起床了吗？” 江如鸣记起来许寒山昨天似乎说过早上要来接她和何燕然。 她回：“起了。你起了吗？” 许寒山很快给她发来了一张照片，拍的是尚有些朦朦胧胧的清晨天光，城市的高楼大厦在光影之下隐约可见一个个尖顶。 “还起了吗？小姑奶奶，我都到了好吗？” 到了？ 江如鸣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七点十三分。 “你这么快！” 许寒山：“那是，为小姑奶奶服务，应该的。” 等到江如鸣终于收拾好，扶着何燕然下楼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酒店一楼大厅的许寒山。 他穿着厚外套，靠在大厅柱子旁，一边目视前方打哈欠，一边耐心地等着。 等到听见有人从电梯里出来的动静，许寒山立马扭过头来，招呼道：“来来，在这儿。” 他跟江如鸣一起把何燕然扶上车，三个人一起回学校。 等何燕然回到宿舍一头埋在床上继续昏睡，江如鸣才有空下楼去吃顿饭。 意外的是，等她下楼的时候，许寒山还守在女生宿舍楼下，冻得直跺脚都没离开。 江如鸣小跑过去缩着脖子问他：“你还没回去啊？” 许寒山其实也不是个能早起的人。他今早特意定了个六点的闹钟，掐着自己的大腿起来的，就为早上不错过接江如鸣。现在，站在寒风凛冽的室外，他可以说是困得要死但又冷得睡不着。 “没啊，我就……待一会儿。” 他装模作样地左右看了看风景，触目一片光秃秃的枝干和惨白惨白的积雪。 江如鸣跟着迷茫地往周围看了看，最终还是决定尊重别人的审美。 “不冷啊？我在外边待了这么一会儿就要冻死了。” 许寒山一咬牙，挺直腰板道：“没，不冷，我扛得住。” 他鼻头都红红的，甚至由于皮肤很白，所以看起来格外明显，简直像是舞台上的小丑。 江如鸣实在是觉得很好笑，头一扭道：“你不冷？那你在这儿待着吧，我可要去吃饭了。” 她刚走出两步，许寒山就跟了上来。 “吃饭不带我？” 江如鸣加快了步速，故意道：“不带。” “不带？” 许寒山也跟着加快了步速，凑上来硬挽着江如鸣的胳膊走。两个人跟相约竞走一样沿着路边走，尤其许寒山个子更高些，挽着江如鸣的时候不是把她犯人一样架起来，就是自己弯着膝盖做贼一样鬼鬼祟祟地走。 两个人几乎是磕磕绊绊才到的食堂。 江如鸣和许寒山是同年级同专业，所有的专业课都一样，平时他和刘振也经常跟江如鸣她们宿舍坐在一起。 临近期末，所有人都自顾不暇。上课铃还未打响，江如鸣跟许寒山相约，来得比较早，一齐蹲在教室外的走廊边分享资料。 往届期末考试资料，都是学长们给划的重点，珍贵无比。 许寒山人脉广，也不知道从哪儿买来的，还不止一个版本，乱糟糟打印了一沓，此刻正在跟江如鸣一起慢慢整理。 “哎这个这个，这两张连着的。” 江如鸣粗略看了一眼，“这么难……好多我一打眼就知道没复习过。” 许寒山摆摆手道：“谁不是三天出奇迹……哎小心点，有人过。” 他拉了江如鸣一下，让她旁边的人进教室。 江如鸣靠着墙抱膝蹲着，下巴搁在手臂上不说话。 许寒山整理好参考资料，“一会儿下课去多复印几份，给大家分。” 江如鸣却还沉浸在期末即将到来的痛苦之中，颓废地捂了捂脸。 许寒山拽着她的胳膊，平地拔萝卜。 “来来来，走了，赶紧去占座。” “走不动……没力气了。” 江如鸣任他拽着胳膊，仍然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许寒山：“不是，你种地里了？” 他毫不犹豫地弯腰，去捉江如鸣的痒痒肉，一下子就激得江如鸣弹跳开了。 “嘿嘿，这回起得来了吧？” 江如鸣捂着腰侧瞪着他，凑过来毫不犹豫地拧了他胳膊一下。 许寒山捂着胳膊直叫唤，“行了行了，祖宗，疼死了！” 他在身后推着江如鸣往教室里走。 他们是一起考的试。 许寒山比江如鸣交卷更快些。等江如鸣出考场的时候，刘振早已跟白琬宜一起走了，林玮也考完离开了，就剩江如鸣和何燕然没出来。 许寒山双手背在身后，一见她出来，立即凑出来献宝一样从身后变出来两根糖葫芦。 “当当！呐，这根儿你的。” 糖葫芦是压扁了的山楂，上面洒满了芝麻。江如鸣眼前一亮，接过来跟许寒山举着糖葫芦默契地碰了一下，然后并排靠在窗户上等何燕然。 江如鸣：“你这哪儿买的？怎么没给燕然带一个？” 许寒山：“就剩俩了，谁让她出来晚的。” 他一口就能咬掉一颗糖葫芦，理所当然地这么说着，听起来好像单纯是因为江如鸣碰巧出来早才给她的。 江如鸣笑了。 “你这我一会儿要告诉燕然，她准气得下次当着你的面吃三根儿。” 许寒山手插兜，笑了下没说话。 江如鸣手机响。她低头发了条消息，旁边的许寒山垂眸不经意间就瞥见了江如鸣屏幕上方很显眼的“学弟”两个字。 顿时，许寒山胸口就堵了一下。 他装作不在意地看向前方，盯着墙面发了好久的呆，但旁边江如鸣的手指一直都在不停打字，神情专注。 什么学弟？聊什么啊？跟学弟有什么可聊的？ 许寒山回忆了一下江如鸣平时回复他消息的速度。 ……要有跟他这秒回的劲头，他可就省心多了。 许寒山对着空气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忍住，状似不经意间问：“……哎，谁啊？又是齐鹤？” 江如鸣茫然地抬头，“哦”了一声随口回答道：“不是啊，一个数科的学弟。” 第190章 数科？ 许寒山郁闷地想。 怎么又多了个不认识的学弟。 “你搞学弟批发的吗？怎么认识这么多学弟？” 江如鸣一边回复消息一边直笑。 “碰巧认识的。” 许寒山一口气堵着上不来，闷闷问道：“多碰巧啊？” 江如鸣看着屏幕上备注的“魏之洲”三个字，一瞬间被许寒山的问题带回了回忆中。 多碰巧？ 她想起，她第一次在梦里见到魏之洲，还是去接喝醉的男朋友那次。也正是那次，许寒山这个“服务员”给她弄出了好大一个社死现场。 一想到这儿，江如鸣就“嘶”了一声。 好像每次许寒山出现在梦里的时候，都怪闹腾的。 “怎么不说话了？不想告诉我啊？” 许寒山见她陷入回忆，还是自己所不了解的、跟别的男生的回忆，顿时更加郁闷了。 “……小气的样。” 他吞掉了最后一颗糖葫芦。 “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呗，哥们儿是谁啊，哥们儿什么地位啊，哥们儿什么也不是，就该有点眼力，就不该问，哎。” 他阴阳怪气半天，结果就被江如鸣踹了一下小腿。 “哎行了行了，我看见何燕然交卷了，走走走咱们吃饭去。” 许寒山心口凝结着一团郁气，就这么被江如鸣拉走了。 有时候许寒山会想，他是不是不该这么追喜欢的女孩？他应该学学那个什么齐鹤，一开始就烧一点、茶一点，说话都拿腔带调的，平时跟学长学弟什么都敢说，一有江如鸣在就捏着嗓子喊“姐姐”。 姐姐姐姐姐，姐你家乌龟王八壳子大头鬼的姐！ 他有时候真想让江如鸣来看看齐鹤翘着二郎腿语调尖锐讽刺地跟兄弟互骂“傻逼”的死出，又觉得这太小人了拉不下来这个脸。 他就不该想着循序渐进，先活跃气氛从朋友做起。 毕竟他这人交朋友是有天赋的，这不，天赋发挥得太好，成真朋友了。齐鹤那小子靠江如鸣近一点她都会不自在地后退，但自己挽着她的胳膊走她也觉得像是在牵条傻狗。 …… 许寒山皱眉想。 她都能把齐鹤那种小屁孩当男的看，偏偏把自己当闺蜜当基友当大姨家的傻表哥看。 怎么这么不公平？ 怎么只有他一个人隔着两层厚厚的羽绒服挽着她胳膊走路时，根本感受不到两个人姿势的滑稽，满脑子只能记得起来她带着洗发水味道的头发和笑意盈盈的侧脸。 脸颊圆圆的、鼓鼓的，鼻尖翘起来。 厚重的冬衣下被层层捂住的胸口在喧闹的街道上暗自震耳欲聋。 圣诞节的时候，刘振跟白琬宜两个人出去过二人世界，宿舍里光头哥头发长出来了，要去找暧昧对象表白。 许寒山一个人留在宿舍里，在床上摊成了大饼。 江如鸣出去看演唱会了，也不知道是跟谁一起看的。但许寒山看过齐鹤的朋友圈，他转发过同一场演唱会的宣传海报。 ……操他二大爷的。 许寒山翻了个身，头没洗脸没洗地打开手机玩游戏。结果第一局他就遇见了傻叉队友，玩一半下线挂机了，他问候了这人全家，结果人家最后轻飘飘来了句： “女朋友到了，再不走约会迟到了，保重，兄弟们。” 许寒山沉默了几秒忍不住骂了一句。 晚上的时候，他刚洗完澡，上床准备继续颓废地躺着，结果电话忽然响起来了。 他看着屏幕上备注为“损我五十年阳寿的小姑奶奶”的来电，枯等一天的寂寞、不安和疲惫竟然瞬间就褪去了。 他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雀跃的声音接起电话。 “……喂？” * 许寒山到的时候，江如鸣正趴在路边摊的桌上睡觉，脸颊被自己的手臂压得变形。 何燕然见他来了，赶紧道：“来来来，快过来。” 这儿是学校后门一个小烧烤店。刚才江如鸣喝得醉醺醺地给他打电话，说话都前言不搭后语，最后还是旁边的何燕然接过去说清楚了她们在哪儿。 何燕然似乎也喝了点酒，但是仍然清醒。 她捏了捏鼻梁，对许寒山道：“你来了也好，背鸟鸟回去方便点儿。” 许寒山弯腰看了眼江如鸣的脸，问道：“怎么喝这么多？” 何燕然摆手道：“没喝多少，她酒量不行，一瓶多就醉了。我让她少喝点，她偏说有数有数，结果一不注意就喝趴下了。” 许寒山听得笑了出来。 “菜，还爱玩。” 他背起江如鸣之前，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何燕然道：“她不是去……听演唱会了吗？就你们俩？” 何燕然：“不是，就她自己。那票可不好买，我们全宿舍帮着也就给她抢到一张。” 她嘟囔着，跟许寒山并排往学校里走，江如鸣就趴在许寒山后背上，一动不动乖巧得要命。 许寒山平时步频其实很快，但现在，他一步一步走得特别稳当。 或许是因为背着人姿势不自在，或许是因为后颈贴着的滚烫的脸颊，又或许……是因为江如鸣醉醺醺在他耳根后嘟囔的什么“好晕为什么床会动”。 许寒山步伐几不可闻地顿了一下。 他咬咬牙，大步向前走。 再多背一会儿，床就不仅会动了，还会自动升温，37度，贴合人体设计。 第二天，江如鸣醒来的时候头特别痛。她晕乎乎地躺在宿舍床上，周围舍友都已经不在了。 这是她少有的喝醉的经历。其实她本不会在喝酒的时候掌握不好度，实在是昨天那酒喝起来甜甜的，有点汽水的口感，她才一时间没控制住，谁知道后劲儿那么大？ 何燕然中午回来的时候，问她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顺便还说了一嘴昨晚是许寒山把她背到楼下的。 许寒山？ 江如鸣费劲儿地回忆了一下。 她拿起手机，却没有发现许寒山的任何未读消息。 奇怪，平时他都是话很多的，昨天背自己回来却至今没吭一声，看起来实在是太奇怪了。 但她没有往深里想。直到考最后一门专业课的时候，明明在同一个考场里，许寒山却没跟她们一起来，而是独自一人左手拎着签字笔，右手拎着学生证晃荡着来的。 江如鸣考完试后还特意观察了他一下，发现他真的不打算跟她们一起走，交完卷就消失不见了。 她总算是升起了一股疑惑。 食堂里，何燕然和白琬宜提前回去应对寝务检查，她负责给所有人带饭。排队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借过。” “嗯，好。” 她下意识回头，就与排在自己身后的人对上了视线。 是许寒山。 许寒山一向是嬉皮笑脸的，但他此刻就这么垂着眼睛看着江如鸣，也不笑，也不逗乐，半天就说了句干巴巴的“嗨”。 江如鸣只能回了句：“嗨。” 她扭过头去不再理他，打好了饭就转身预备回宿舍。 第191章 出食堂门的时候，身后的许寒山追了上来。 “你回宿舍啊？” 江如鸣“嗯”了一声。 许寒山快走两步到她面前，又问：“前天你喝多了，还好吧？” 江如鸣：“那都前天的事儿了。” 许寒山沉默了一下，又道：“那咱们顺路一块走吧。” 江如鸣：“随便吧。” 她低头看着前方的路，没看旁边的许寒山是什么表情。 忽然，她感觉到许寒山站住不动了。 她脚步顿了一下又要往前走。 “别走。” 许寒山拦了她一下。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江如鸣：“……没。” 许寒山：“这个！这个我学过，女生说没有就是有，你生气了。” 江如鸣直视他：“你怎么话这么多？” 她绕过许寒山就要离开，许寒山又挡住了她的前路。 “干嘛呀！” 许寒山被凶得手足无措，半天才低头道：“对不起，我……我……反正，哎呀，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江如鸣：“对不起什么？” 许寒山声音很低：“对不起……我这两天躲着你。” 他承认得倒是爽快。 江如鸣深呼吸一口气。 “你故意的。” 许寒山点点头，“我是故意的——哎你别走，你听我说。” 江如鸣躲过他的胳膊。 “我听你说什么？你等我消气了再来找我吧。当然——” 她顿了一下，语气平淡道：“到时候你又不想找我了，那就随你便。” 许寒山无奈地拦住她的前路，“我不道歉解释你怎么消气嘛……你这样，回头还不彻底拉黑我？” 江如鸣：“那我现在看你就生气啊，你不让开我怎么消气啊？” 许寒山：“那我不敢让开嘛！让开了你以后永远不理我了怎么办？” 江如鸣：“我不理你你就也不理我就好了啊！” 许寒山：“我不想不理你啊！” 江如鸣：“那你这两天在干什么？渡劫啊？” 许寒山委屈道：“是渡劫，我这两天晚上都四点才能睡着，都要渡到阎王爷那儿了。” 江如鸣：“那你睡觉啊！” 许寒山：“我睡不着！” 江如鸣：“有什么睡不着！” 许寒山：“那我想你嘛我就忍不住想你我怎么能睡得着！” 一句话，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许寒山很少露出这样脆弱的表情。他眼眶有点红，一向吊儿郎当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窘迫和不好意思。 他迅速扭过头，倔强地抹了抹眼睛。 江如鸣半天才问：“你、你想我干什么？” 许寒山闷闷道：“你还想知道吗？” 江如鸣噎了一下。 “不说算了。” 她刚要走，许寒山就拉住了她。 “我说！我说……” 他表情有些为难，“但我说实话了，你可不准笑我。” 江如鸣：“看情况。你说。” 她脑子里想过很多种可能，肉麻的不肉麻的都有，最后落到了许寒山在最后一个梦里低头说“喜欢你”的样子。 那个姿态，和他现在特别像。 “我就一直在想，你平时待人怎么样。” 江如鸣：“？” 江如鸣：“什么？”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但许寒山肯定道：“真的，我一直在想。我一遍一遍地想着你有没有在我面前聊过别的男生，说的是好话还是坏话，讨厌什么样的男生欣赏什么样的男生。” “我想了很久，一直睡不着，因为我一直都没想明白，心里没底。” 他咬了咬腮，低声道：“……我不知道，要是我说了什么……超出朋友界限的话，要是我坦白了，要是我赌一把，你到时候会不会跟我绝交。” “我根本想不出答案，所以一直睡不着。” 他说完，两个人就一齐沉默了下来。 许寒山双手背后，低着头像犯错误的小孩一样站着，一言不发。良久，他才忽然笑了一声，听着有些苦涩。 “算了，”他道，“我好像……还是说多了。” 他对江如鸣故作轻松说：“你能不能就当没听见啊，我以后不——” “你就这么点胆子吗？” 江如鸣平静的质问打断了许寒山的话。 他愣住了。 “啊？” 江如鸣摇摇头。 “你平常不是咋咋唬唬挺能耐的吗？怎么现在胆子这么小了？” 许寒山：“我……” “你这个……连表白都算不上。” 江如鸣的话让他抬起了头。 “表、表白？” 他艰难地思考了一下问：“你说，我能表白吗？” 江如鸣气笑了，伸手给他弹了一个脑瓜崩。 “回去用你的笨蛋脑子好好想想吧！略。” 她一阵风似的走了，只留下许寒山呆呆地站在原地。 十几秒之后，路边的许寒山忽然惊喜地猛跳了一下，嘴里连连不可置信地念叨着“卧槽卧槽卧槽”。 “卧槽，我不是在做梦吧？” 可旋即他就想起来了，梦里，他可比现在跟江如鸣更亲近。 “美梦成真啊这是……” 他没多想，只觉得一切都是天注定的巧合，一边原地复活地往宿舍跑，一边在心里念了一百遍—— “老子真是走了大运了！” 嘿嘿。 他想。 第125章 团圆线·终章游戏 想试试就试试吗？ 但是…… 江如鸣想，何燕然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她要面对的选择可不是一个两个，也不是三个四个。 是……整整十来个。 这也是人能处理好的吗？ 江如鸣回忆起最后一个梦里，她试图分手结果在体育馆眼睁睁看人打在一起的混乱场面。 ……还是，别选了吧。 她在心里对何燕然说—— 好吧，她就是只小蜗牛，当蜗牛也挺好的。 第二天许寒山如约来接她们俩回学校，江如鸣把何燕然啊送回宿舍就下来准备去吃饭。 她跟许寒山顺路，一齐缩着脖子揣着兜走在冬日静谧的小路上。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电子音在江如鸣脑子里响起。 “恋爱匹配系统已完成全部清算任务，现在，玩家开启自由匹配模式。” 江如鸣以为自己听错了。 系统？ 它还没走？ “是的，还差最后一步。” 江如鸣暗自在脑海里与它对话。 “你还在啊！等等……最后一步，是什么？什么是……自由匹配模式？” 系统：“玩家已完成匹配梦境，现已筛选出所有与玩家匹配成功的对象，在系统离开之前，需要为各位开放自由匹配，按照心意优胜劣汰，竞争匹配对象的择偶权。” 竞争？ 优胜劣汰？ 江如鸣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系统接着宣布道：“现在，所有与玩家匹配成功的对象都分布在本区域地图，即学校，的各个特定地点，并拥有各自的划分领域。能够吸引玩家在十分钟后停留在自己领域内的，即可淘汰其他人。” 第192章 “注意，不同领域之间可以吞并、可以共享，以决斗定胜负。被淘汰玩家将被永久清除梦境中的记忆，永远出局。” “现在，游戏开始。” 还不等江如鸣反应过来，面前来来往往的同学就都不见了，就连身边的许寒山也不见了。自己站在一条十字路口处，眼前四通八达。 游戏……开始了？ 江如鸣一头雾水。这时，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看了眼屏幕上硕大的“许寒山”的备注，一秒钟接起。 “你在哪儿？” 电话一通，对面就传来许寒山焦急的声音。 江如鸣茫然地看看周围，“按道理来讲，我应该在体育馆那个十字路口，但……” 但鉴于周围空无一人的环境，她更觉得这里是异空间。 许寒山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体育馆？我就在体育馆不远处的男生宿舍楼下。我好像有限制，不能出去，你过来找我吧！” 陌生的空间里有了熟人的声音，江如鸣瞬间安定下来了，想也不想就打算过去找他。 然而，她刚朝那个方向迈出一步，就忽然看见了体育馆一楼窗户里透出来的人影。 戴着眼镜，穿着长外套，肩膀宽阔。 是魏之洲。 魏之洲……许寒山…… 江如鸣握着手机，又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遍刚才系统所说的游戏规则。 “吸引玩家到自己的领地，就可以赢得胜利，淘汰其他人。” 耳边许寒山的声音还在说话：“怎么了？你走到哪儿了？” 江如鸣看着前方窗户里魏之洲的身影，见他弯下腰，用手指轻轻叩了叩窗子，用口型对自己说—— “姐姐。” 不是学姐，是梦里他所叫的那个“姐姐”的称呼。 魏之洲表情有些许的茫然和委屈，因为他长相白皙幼态，即便身材高大也会让人瞬间降低警惕心。 “姐姐，我害怕。” 耳边的电话里，许寒山催促道：“鸟儿？你快来啊，我看不见你真的慌得一批！” 面前的魏之洲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可怜巴巴地用口型道：“我害怕，姐姐，过来。” 江如鸣发了几秒钟的呆，然后果断地挂掉电话，扭头往完全相反的方向跑去了。 她没看见身后魏之洲的表情，也没听见许寒山接下来要说什么。 她现在脑子很乱，需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她走到了学校里一家比较贵的咖啡店里。二层的小楼，里面装修得如同十九世纪的酒馆，暖红沙发舒适柔软，灯光柔和明亮，音乐舒缓动人。 江如鸣一进去，就看见了一站一坐的两个身影。 坐着的人西装革履，长腿交叠，正用手撑着额头慢慢地喝热咖啡；站着的人穿着衬衫毛衣，身材高大，细边眼镜闪烁着金属的光泽，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翻开前台的菜单。 坐着的施启咨首先发现了江如鸣的闯入。他温和一笑，放下咖啡对她道：“外面很冷吧？” 没有反应过来的江如鸣下意识点点头。 咖啡氤氲的香气钻入鼻端。施启咨敞开双臂，“过来吧，宝宝，我帮你暖手。” 站在前台的李闻疏扭过头来，看着江如鸣一步步靠近，直到施启咨熟练地将她搂在大腿上坐着，李闻疏才慢慢走过来，蹲在她面前。 “袜子不穿个长点儿的？” 他单手推了推眼镜，低头帮江如鸣整理裤脚。 “冻出病来你就老实了。” 他的手指很暖，在外面冻了半天的江如鸣下意识挪了挪脚踝。 施启咨察觉到了她的紧张无措，安抚地顺着她后脑的头发。 “没关系，没关系的，宝宝，看着我就好。很冷吧？点杯热的东西喝吧，来，我们看菜单？” 他似乎完全不在意面前的李闻疏，只顾温柔细致地跟江如鸣一起点单。江如鸣几乎像是被两面夹击的山丘，前后两座王屋太行。 她按住了菜单，“我……” 施启咨和李闻疏一起看向她。 她道：“这是个游戏。” 施启咨笑了声道：“当然宝宝，我们都知道这是个游戏。” 李闻疏：“所以？” 江如鸣才反应过来，皱眉问：“你们……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在同一个地方？” 她明明记得，系统说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领域，且许寒山明明说过，他走不出他的领域，那为什么施启咨和李闻疏会在同一个地方出现？ 施启咨笑而不语，只是为她梳理耳后的碎发。 李闻疏问：“都听见是游戏了，还不把规则听全？” 规则…… 江如鸣猛然一惊。 规则好像说…… “领域之间可以侵吞，也可以共享。” 侵吞她还能勉强理解，但……共享？ 共享领域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原本关得很严的门板忽然从外面被人推动了两下。 李闻疏撑着膝盖回头，面色很不好地骂了句脏话。 江如鸣：“怎么了？” 她看看李闻疏，又看了看施启咨。 “是谁？” “是谁……” 李闻疏重复了一遍，冷笑道：“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呗。” 他话音刚落，咖啡店的门就被人推开了，门外的寒气随之侵入。 江如鸣惊讶地看着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张样式古老的羊皮纸一样的东西的齐鹤和陆天明。 齐鹤撑着门框，气喘吁吁地环视四周，最终视线落在了江如鸣身上。 “姐姐……” 他将羊皮纸扔到地上，瞬间，在场所有人耳边就都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道具生效，契约达成，共享领域已拓宽。” 齐鹤身后跟着抱着膀子的陆天明。他脸颊被冻得发白，语气可怜道：“姐姐你怎么不接我电话？我等了你好久啊……” 他刚想靠过来，胳膊就被李闻疏挥掌打开了。 瞬间，齐鹤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起来。 江如鸣皱着眉头看着他的脸。 “这里，怎么……伤到了？” 她刚说话，齐鹤就弯腰把带着一道类似刮伤血痕的鼻梁凑到江如鸣面前。 江如鸣碰了碰他的伤口。 “疼吗？” 齐鹤：“……疼啊，姐姐。他们不让我出我的地盘，出来了风就跟刀一样刮人，你看——” 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上面有细密的小伤口。 “都疼。” 陆天明挑挑眉，为他的恬不知耻而惊讶道：“卧槽。” 他道：“少在这儿卖惨，谁不是顶着风过来的？” 江如鸣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问道：“谁？还有谁？” 没人说话，这么多人同处一个空间中，但是谁都没有说话。 江如鸣问：“为什么不说话？” 这时，咖啡店门又有了被人推开的迹象。 施启咨适时地掰过她的脸，轻柔安抚道：“不用管，宝宝，你只要想好想喝什么咖啡、想吃什么小蛋糕就好了，不用管别人。” 我们会处理好的。 第193章 不是么？ 新的来客推开了门。 “契约生效，共享领域再次……拓宽。” “匹配成功，祝玩家生活愉快，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