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小安的暗恋日记》 第1章 [gl百合] 《卑微小安的暗恋日记作者：星星不要坠落【完结+番外】 文案 你好，我是安澜，这是我的日记。 如果你捡到了它，拜托你快点还给我，不要再看下去了，不然我可能会因为太过羞耻而直接死掉。 嗯……虽然我这样说，但是大概也不会有多少人会对我的日记感兴趣吧哈哈……自己写下的文字，大概也只有未来的自己会看。 毕竟我阴暗又无趣，大家对我不在意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不过这样不也挺好吗？就当日记是给未来自己的信，唯一的缺点是没办法收到回信。 嘛！总而言之，请不要偷窥我的日记，就算偷偷看了，也请装作没有看过的样子…… 到此为止！ *** 好吧，作为日记的扉页，我还是再写一点什么。不然这么大的纸张，只放一点没人会在意的警告，不是很浪费吗？ 高三以后，班里来了一位美少女！ 超漂亮的那种，她的名字叫叶心瑶。 叶心瑶同学学习超好！人缘超好！性格超好！衣品超好！总之，叶心瑶同学什么都超好！ 好想跟她做朋友啊。 *** 隔日更，闲下来了日更。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 甜文 成长 校园 轻松 主角：安澜，叶心瑶；配角：千岁，陆灵，周琳；其它：日记 一句话简介：一个软弱的笨蛋攻略好朋友的故事 立意：就算笨拙无比，也要勇敢追逐真正的爱 第1章 偷拍 人好多。 “那个……我的——” “老板！七幺三四那几卷胶片！印好了没！？” “没，送过去洗，还没洗出来！” 我声音太小了吗？ 明明好不容易才挤近柜台，却还是被无视了。 打断我说话的人是一个高大的中年男性，蓄着胡茬破锣嗓子，很是吓人。 “你催一下啊！几张破相片几天了还弄不完，搞点效率行不行！” 柜台里的工作人员的阿姨脾气也差，听见男人的责备，张开嗓子回怼起来，一脸的厌烦。这下我更不敢开口，干脆挤出人堆去了。 为什么非要那么大声呢？明明是很小的房子，想来心平气和说话也不会听不见，可为什么他们非要把话吼出来，像是要吵架一样？ 好讨厌。 下次不要来这里了，我暗暗下定决心。 两周前，我来这里印照片，当时店员让我过一段时间来取，我不敢问过一段时间是过多久，一等就等到两周后。 我们学校的高三生每两周才过一次双休日，期间我住在学校，不敢用取照片做理由请假。 这实在是蠢事，我是后来才知道，数码相片不比胶片，印起来很快，也许当天就能弄完。 希望店员不要因此把我的照片丢进垃圾桶。 我坐在休息用的长椅子上等了好久，店里人数慢慢下降，最后寥寥无几。我重新走向柜台。 “那个，请问，我的照片可以取了吗？” 店员阿姨坐在电脑后面，鼻子呼出一口气彰显她的不耐，瞄我一眼道：“号码。” “三六一七。” 她嘟嘟囔囔着什么，一阵翻箱倒柜，没找到，又问。 “多少？你别是看错了！” 我也不自信起来，拿出手机确认一眼备忘录，松了口气，“三六一七。”我重复道。 “啥时印的？” “上…上上周。” 她闻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最内侧抽屉里翻出一个小纸包，甩在柜台上。 “你干脆下辈子来拿好了。” 我低头道歉，但她没再理会。我也好逃出店门，一阵轻松。 纸包被磨损了好多，我有些心疼，祈求里面东西完好。事实是我多虑了，被塑封的照片质地坚韧，没被影响到。 看来塑封花的钱是值得的。 我在广场边的公共长椅上坐下，拿出照片一张张欣赏。 叶心瑶同学在照片里做着各种事，晨跑，早读，吃午餐，或是和朋友说笑。从早晨到夜晚，从秋天到冬天，从九月开学到现在临近元旦，我眼里的叶心瑶同学，都浓缩到这不到二十张照片上。 实际上我拍到的更多，远比二十张要多出好几倍。只是时机大多仓促，加上我技艺拙劣，最后效果较好的只有这些，所以我把它们洗出来。 这些是偷偷拍的。我和叶心瑶同学不是朋友，交谈的次数寥寥无几，远没有亲密到会互相拍照的地步，所以要拿到她的照片，我只能偷拍。我没有要推脱什么，我明白偷拍不对，批评也好谴责也罢，我都认。 叶心瑶同学很受欢迎，在班里人气很高，我太平凡又太渺小，根本没有接近她的机会。 于是，我偷拍，把喜欢的照片洗出来，也许还会用相册存着。 但，仅此而已。 我偷走……好吧，我还是比较想用捡拾这个词语。我捡拾回来叶心瑶同学散给世界的光保存起来，到什么时候，取出来看看又放回去，仅此而已。这些照片来路不正，但它们和正常的照片发挥的作用一样，仅作纪念，再无其他。 ……我不要再想下去了，取到照片是开心的事，不知道为什么，越想越是消沉。 回家吧。 我把破纸包丢掉，照片揣进口袋，往家的方向走。我考虑是今天就买一个相册带回去，还是网购一个。网购的话，今天是拿不到了，但好处是不需要和人说话，这点很合我意。 我不太会和人打交道，相比之下，猫猫狗狗还比较能相处得来。至少，猫的叫声很温柔，狗狗也很少凶别人。在我的记忆里，我没有被哪个狗狗凶过。 说干就干，我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登上网购平台物色相册。这不容易，相册款式五花八门，我却连尺寸都拿不准。 颜色同样让人纠结，也许淡青色或者天蓝色比较符合叶心瑶同学的气质，但乳白色也不逞多让，粉色则更柔软一些。各有各的好，叶心瑶同学似乎都适合。 我少有亮色的东西，但这个相册不是给我用，而是作为相片里叶心瑶同学的房子存在，所以也许我该挑个叶心瑶同学会喜欢的。可说到底，我没办法知道叶心瑶同学会喜欢哪个。 我对叶心瑶同学了解颇为贫瘠，只知道她漂亮阳光，性格讨人喜欢，很受大家欢迎，是个极温柔的人，温柔到即使是对我这样的阴暗家伙，也愿意放下身段平起平坐。 温柔是什么颜色？傍晚阳光那样的昏黄吗？还是算了，叶心瑶同学很漂亮，几乎能当青春主题电影的主角，不该住那么伤感的房子。 “所以说，要是我今天不叫你出来，你是不是就一直不打算联系我了？”我胡思乱想着，忽然听见这样的说话声，声音不远……越来越近。 “倒也不是…欸！小心！” 我才反应过来抬头看路，可果然是迟了。口袋里的照片散落，我摔到地上，被我撞到的人一个踉跄。她拿着的奶茶掉下来，撞到地面嘭一声溅出来好多。我的鞋子，她的鞋子，也许还有裤子，都没能幸免，我们狼狈不堪。 第2章 “你看路啊！” 我听见她的呵斥，腿脚就软掉站不起来，下意识出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对方是个女孩，头发堪堪齐肩，我不敢正视她，瞄一眼后就再不敢放肆。 “真是有够烦，你走路就走路看什么手机？哪天被车撞死都不知道！” “对对不起……”我脑子一片空白，眼泪也涌出一片，除了道歉再想不起其他言语。 “好啦，别生气。你家不是在这边吗？快去换衣服，我在这等你。一会儿电影要开始了。”对方的同伴出言劝慰。 “靠。好不容易约你出来一趟。倒霉死了。……那你等我，我换个衣服就回来。” “嗯。” 对方一脸厌恶地捡起地上破裂的塑料奶茶杯，哒哒哒地走了。如此被放过，我如释负重。 “你还好吗？照片掉了哦。” 留下来的哪个女生声音轻轻的，很温柔。我虽然莫名觉得熟悉，但相比之下照片更让我在意，所以没有多想，仓促回复一句“没事”后开始捡拾地上散落的照片。 有几张沾了灰，我有些心疼。但还好没有哪张落进溅出的奶茶液里。 那位女生也蹲下来帮我，捡了几张后，她动作忽然顿住。 她掀开我的帽子，把我口罩摘掉，侧着脑袋打量我。我不得已看向她。 相中人出来了。 叶心瑶同学。 第2章 斥责 我被抓住，字面意义上。 看到叶心瑶同学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搞砸了，照片来不及收拾，腿脚就自己动起来。但我连第一步都没迈出去，就被叶心瑶同学拽住。 完蛋了。 叶心瑶同学眉头皱起，面无表情，“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她说。 “不，我……” “你如果跑掉，我就把这些交给老师，或者警察……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她举起照片在我眼前晃晃，我身体就整个软掉，再也鼓不起逃跑的勇气。就如她所说，我不仅手腕被锁，未来也一同被堵死，前途一片黑暗。 我不得不服从她的命令。 “……嗯。” “这边。” 她放开我，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然后往旁边的一家饮品店走过去。我不得不跟上。 身体好像已经不是我的了，我感觉我只是□□在这里行走，精神已经被关进某个囚牢里，弥补自己犯的错。 像逃亡已久的罪人，终是落入法网。 进店以后，叶心瑶同学走向最角落的桌位坐下，叫来店员点了一杯果汁。我不敢坐，不敢看她，只是低着头站在旁边。 “坐，这些，你拍的？” 照片被叶心瑶同学甩到桌子上，划出好大一段。 我点点头，却没如言坐下，我觉得还是站着心安一些。 “我是说你站那里挡路了，挺碍事的。” 我心又是一紧，不得不听话坐下。 “为什么偷拍？还拍了多少？……我警告你别说谎。” ……我其实本来也没有打算要说谎。 我是觉得叶心瑶同学不强调最后一句话还比较好一点，还是说在叶心瑶同学眼里，我就是这么糟糕的一个人？好吧，我能指望她怎么看一个偷拍犯人呢。 只是，我从没见过叶心瑶同学这么凶过别人……这和我记忆里的叶心瑶同学完全不一样。 理由啊，好像也没什么理由，我只是……我只是偷拍了她，而已。唯一的理由就是我觉得她好看，但这好像又称不上理由，那就没有什么理由了。 “对不起……” “我好像没让你道歉吧？”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眼泪擅自涌出来。我本以为自己能忍住，但一开始啜泣，后就像破堤的洪水，我停不下来。 为什么呢？ 我为什么要哭？明明做错事情的人是我，我有什么资格掉眼泪呢。 可是啊，我好像也没有做太过分的事情。我拍的都是很普通的照片，绝对没有出格的地方。叶心瑶同学可以给别人看她，所有人都可以看叶心瑶同学，为什么我不行？我只是拍下来了而已。我没有接近叶心瑶同学的机会，所以我才想这样记住叶心瑶同学的面貌，就算这样也不行？ 好不公平。 “欸！你……” 我听见叶心瑶同学说了什么，但又没太听清，我只顾着哭了。旁边好像有人看我，给叶心瑶同学送饮品的店员眼里也尽是狐疑，但我不在意，我只顾着哭了。 好嘛，反正我就是罪人，把我抓起来好了，反正坏事是我做的，我认。偷拍，我偷拍了，偷拍了好多好多！没有理由！所以不要问我为什么！ 以后？没有以后了！以后我绝对不会再拍叶心瑶同学，绝对！ “唉……” 就在我在心里不断控诉叶心瑶同学一点也不温柔时，我听见她这样叹息一声。 “我说啊，你是小孩子吗？就知道哭，做错事了就好好道歉认错啊，哭有什么用？哭就能被原谅？你真的是高中生？” 她不知道在哪里摸出来卫生纸，越过桌子抹我的眼睛。 “我…刚、刚道歉…你、你不让我说…” “……那你也没有好好解释啊，光说对不起，谁也说服不了吧？” “……” 她一直在抹我的眼睛，力气不轻也不重，一会儿左眼一会儿右眼，哪边出眼泪抹哪边。突然被如此温柔对待，我就更加任性，放肆眼泪。 但最先也是我坚持不住，哭了一会儿后，我就开始觉得自己矫情，哭不下去了，反倒是眼睛和太阳穴肿痛不堪，让我后悔自作自受。 “那个，麻烦这边再来一杯一样的！” 大概是察觉到我的变化，叶心瑶同学对不远处的服务生喊道。叶心瑶同学的声音远远说不上大，但服务员姐姐就是会很配合地听见，我不懂为什么。 要是让叶心瑶同学去取照片，大概就不需要跟我一样等很久吧。我想。 “哭好了？现在可以好好解释了吗？” 我摇摇头，眼看着叶心瑶同学好像又要生气，就赶紧补充说：“对不起。没有为什么，我只是觉得好看，就拍了。” “……拍了多少？用相机？你相机呢？给我。” 真让人意外，叶心瑶同学居然知道我有相机。 虽然这在班里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了。 “在家里……x安门东路。” 她面露不解：“我记得你是住宿吧？家那么近还住宿干嘛？” “因为……上学回家不方便。” 叶心瑶同学没再追问，说了句“行吧”就陷入思考。片刻后，她拿出手机，拨出号码。 “嘟……嘟……嘟……” 电话声。 “喂？林珊吗？嗯，是我。抱歉，忽然有点事情，下次再约可以吗？……嗯，因为实在事发突然。……好。……嗯。再见。” 电话那边好像是我不小心撞到的那个有点凶的女生。 挂了电话后，服务员姐姐又送来一杯果茶，被叶心瑶同学接过去顺便付了帐。 “这杯给你的，刚才我太激动，向你道歉。” 第3章 我愣了一下，是说，叶心瑶同学刚刚对待犯人太严厉，现在好像又太温柔了。 叶心瑶同学大概不会是个好法官。 “不……我不渴。” “可是我也喝不下两杯啊。别推脱了，怪尴尬的。” “那……我把钱给你。” 她盯着我看了几秒，我心里就毛毛的。随后她点几下手机展示给我，是小信的二维码。 我心里一喜，没想到能以这种方式获得叶心瑶同学的联系方式。果断扫码加上后，我把钱付了过去， “你的lan是哪个lan？”她问。 “就是……三点水那个。” “这个？” 她把手机给我看，是设置备注的页面。 “嗯。” “你现在喝还是路上喝？” “啊？我、我们要去哪里吗？” “去你家。我说要看你的相机。不记得了？” 倒也不是不行……如果叶心瑶同学要来家里，我当然是欢迎的，不如说是很期待也说不定。至于照片的事情……反正我也没有拍很过分的东西，最多挨个骂，事情怎么都会过去。 只是我家不会有客人，所以没有准备客用的东西…另外，家里稍微有些乱，我也没太收拾。可以的话，我想给叶心瑶同学留一个好点的印象。 客用的东西可以路上买，但收拾屋子肯定来不及。而推脱绝对是更糟糕的主意，万一被叶心瑶同学误会我拍了不得了的东西就大事不妙，所以我也只能接受。 “那走吧。”我说。 我咕嘟嘟把饮料一口气喝光，却被叶心瑶同学用诡异的眼神看待。我有些委屈，要不是叶心瑶同学看起来很忙的样子，我至于这么着急吗？叶心瑶同学一点也不知道领情！ 还有，叶心瑶同学的口味好怪，饮料好酸好酸，酸得我差点又掉眼泪。但因为刚哭过头还很痛，我不想更痛所以忍住了。 第3章 变态 这个地方离我家很多站公交，所以我才有勇气来这里印照片。万一被人质问，我也好直接跑掉，然后老死不再来这个地方。 本来计划天衣无缝，但好巧不巧碰上叶心瑶同学，就功亏一篑。我也说不清是幸运还是不幸运，虽然丢掉照片，但遇到叶心瑶同学却是好事情。 退一万步说，若不是我的罪行暴露，叶心瑶同学也不会跟我说那么多话。我甚至觉得，如果做坏事能让叶心瑶同学注意到我，好像也不错。 我们在公交站台等待，虽然相互不说话，我依然感到惬意。我们站的很近，是陌生人一看到就会知道，这两个人是同伴的距离。 上了公交以后，叶心瑶同学心情似乎变得很差。她投了钱，就飞快窜到某个窗子旁边的座位坐下，又怕我逃跑似的，招手示意我坐到她身边去。她把窗子开到最大，面无表情地凝望窗外，不……那表情说是冷酷严峻也不为过。 我猜她一定讨厌车子。 公交车再次开动以后，她表情才略微缓和。风从窗外呼啦啦飞进来，把她的头发带的乱飘，其中几根甚至飘到我的脸上，有些痒，香得沁人心脾。 “老是看我干什么？”她忽然问。难道我真是看她看了太久，才让她觉得忍无可忍吗？可要我别看我也不甘心……这么想的话，我也许就是因为不甘心才会去偷拍她也说不定。 “好看，还不让看？”我赌气地说，更赤裸裸地盯她不放。但真的说出口了，我又觉得难为情，脸颊发烧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她一下子把眉毛竖得老高，呵斥说：“油嘴滑舌，想干嘛？别指望我随便就放过你！” 我有些泄气。说别人好看是很需要勇气的事，我明明如此努力，却又被误解至此。 叶心瑶同学没再说话，又把脑袋拧回去。几站路后，她的脸色变得更差，眼睛也紧闭，睫毛一颤一颤的，让人心疼。 叶心瑶同学会晕车，所以叶心瑶同学讨厌车，我想。 终于到站，我想扶叶心瑶同学，又没那个胆子。还好叶心瑶同学也没有虚弱到那种地步，下车动作自然流畅，就是脸色有些苍白。 在便利店买了些客用品后，我领着她上了我家所在单元，用钥匙开门。她看见就问：“叔叔阿姨不在家吗？” 我回答说：“他们……不住这里。” 开锁后，我把新买的小白兔棉拖鞋递给她，示意她换上。 “我就不进去了，你把相机给我就好。” 我忽然就明悟了刚才我说不渴时叶心瑶同学的心情，回忆了一下后，我用她的话回击她：“可是你不穿，就没人穿了。……这样很尴尬。” 她愣了下，反应过来后瞪我一眼，换鞋进来了。 我家没有沙发，我就领着她在吃饭的桌边坐下，拿来相机给她。 “我没有拍不好的照片。”我说。 我明白自己做错了事，可叶心瑶同学那么凶我不也很过分吗？难道班里其他人做错事情她也会这么凶？应该不会，反正我从没见过。那为什么只有我被区别对待？ 我不指望她对我道歉，但至少应该补偿我一点什么……比如和我做朋友之类的。 她拿着数码相机，打量半天，又给我递回来：“我不会用。” 我给她打开到相册页，告诉她上一张下一张分别按哪里，又交给她。她一张张看起来，我趁着这段时间给她倒水喝。 刚才买了一次性杯子，但茶叶忘了。我不喝茶，所以家里也没有准备。 看来她只有白开水可以喝了。 我少有待客的经验，只有在很小的时候，父亲母亲还没有分开的时候，我曾有给客人泡茶水的经历。但也仅仅是泡茶水而已，这还算不上待客吧。 那段时间想想就喘不过气。 我甩甩脑袋，把不开心的事甩出去。今天叶心瑶同学来做客，我想让自己看起来好一点，以免让叶心瑶同学觉得我不欢迎她。 “请喝水。” 我回到餐桌时，叶心瑶同学还没有检查完，我就把水放到她面前，走到她对面坐下。此刻的我已经远没有一小时前那么紧张，所以自顾自趴在桌子上开始发呆。 叶心瑶同学生气的话，想骂我就骂我好了，要是骂了还气不过，要打我几下我也认。这又能怎么样呢？ 虽然我是觉得叶心瑶同学应该不会那样啦，毕竟这些照片只有来路糟糕，内容却没什么过线的地方。 “安澜你一个人住吗？”她忽然跟我搭话。 “嗯。” “为什么？” “……没有什么原因。” “好吧。你会做饭吗？” “会。” “真的？我不太信，现在会做饭的高中生很少吧？” “那我现在做，你留下来吃晚餐？” 她瞄我一眼，又看回相机：“不用了。我信了。” 我有些不满，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有哥哥姐姐吗？”她又问。 我不太懂，为什么叶心瑶同学要问这些问题？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有什么意义吗？ 她明明只是要看照片才会来这里，干嘛非要装作对我感兴趣的样子，好过分。……但现在我的立场不好，只能有什么答什么。 第4章 “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他人呢？” “不知道。不关我的事。” “……抱歉。那你住学校的时候，这边就没有人在吗？” “嗯。停，为什么要问我这些？有什么用吗？” “因为这种时候沉默有些尴尬吧……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因为我也没太有去别人家玩的经历。” 我就知道。叶心瑶同学当然不会对我感兴趣。 不过叶心瑶同学居然说她不怎么去别人家做客，我还以为她每天都会随机去造访一位朋友呢！不然她怎么会那么受欢迎？ “我看完了。” 她忽然说道。 我抬头看她，她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为什么呢？因为害怕我拍了糟糕的照片吗？我觉得委屈，看来我给她的印象真是有够糟糕。我当然不会做那种事情。 “哦。” 又有点想哭了。 “有个问题，为什么你只偷拍我？我做了让你讨厌的事情？” “……因为你好看。” 讨厌谁就偷拍谁？这是什么逻辑？我不太懂。 “骗人。” “你不信，就算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你想拍，跟我说不就好了？干嘛非要偷偷拍？” 哈！叶心瑶同学说得轻松。 “我又不是你。” “嗯？什么意思？” “我又不是叶心瑶同学，我一点也不受欢迎。叶心瑶同学如果想跟谁拍照，大家肯定都愿意，可我不一样，大家只会觉得我是怪人。” “可至少应该试试吧？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 “你就是说得好听，刚才在外面，难道你没把我当成变态看？” 她哑然，而我看到她沉默，就觉得自己猜对了，于是更加伤心，几乎是用责怪的语气对她说：“现在你看完了照片，也该放心了？变态没拍你什么，只有普通的照片！” 我一激动，眼泪就又冒出来。我吸溜几下，用手背抹干，止住了。 等我再次看她时，却发现她面露十足的困惑和失落。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摆出那副表情，一下子我都分不清是我误解了她还是她误解了我。 “我没有，我如果真的那样想，我……”她说到一半，顿住，像卡住的齿轮，随后错位：“……也是。这样挺好的。但是以后还是不要随便乱拍了吧，这次我也有误会。抱歉。我回去了。” 她站起来，踩着小白兔拖鞋踢踢踏踏走向玄关，动作算不上颓丧，但也没多干脆。换鞋时，她问：“这双拖鞋多少钱？” 我下意识想挽留，临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只是回答：“不，不用……不是送给你的。” 她没再问，把拖鞋留在这里，走了。我看着那杯没动过的凉白开水，心中渐生悔意。 我将其饮尽，明明无味，口中却又泛起酸涩。 第4章 朋友 叶心瑶同学的昵称是“漂游小鱼”，头像却是一只卡通鲨鱼，白色背景简笔画风，嘟着嘴看起来委屈巴巴又奶凶奶凶，像是在和谁赌气。我当然不会自作多情觉得她是在和我赌气，因为在前些天加上她时，账号就已经是这样子了。 是说，漂游小鱼是什么意思？小鱼也就罢了，叶心瑶同学似乎完全和漂游搭不上关系。 还有，鲨鱼也能称得上是小鱼吗？ 好吧，只有鲸鱼是哺乳动物，鲨鱼却不是。鲨鱼不管怎么讲都是鱼。然后鲨鱼小时候，就可以称之为小鱼了。 我在胡思乱想什么？真是有够无聊。 双休日以后，我们又恢复上课。到中午午休时间，叶心瑶同学和以往一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和她的朋友们嬉笑玩闹。她的座位很远，我只能看到她们很开心的样子，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 叶心瑶同学从来不缺玩伴，永远都是阳光开朗活力满满。我真想把叶心瑶同学那天凶我的样子放出来给大家看，大家一定会被吓到。然后等大家都被吓跑，我再趁机上位成为她最好的朋友……我真是有够坏，这和动画片里挑拨离间主角团的大反派有什么区别？ 还是不要那么做比较好。 我自觉上次在家里对她说了不中听的话，她应该会生我气，我猜，作为受害者，又反过来被犯人苛责，不管是脾气多好的人，都或多或少会有些怨气。 我该向她道歉，可我又找不到机会，我为此纠结好久。 其实不道歉也没关系，对她来说，像我这样讨人厌的角色还是疏远为妙，要是我硬凑上去反而会让她困扰。我明白这一点。 但直白地说，我想接近她。没什么理由，只是贪念作祟。游人在花园赏花，想摘下来最好看的那一朵带回家占为己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大概也是一样。 我盯了她好久，又毫无自觉。理所应当被她发现了，目光相对那一瞬，我赶忙逃开视线，不敢再看。 结果，几秒钟后，或是几十秒后，我没有去数，总之，没过多久，“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忽然响起，近在咫尺。 说实话我有点被吓到，但不是恐怖片那种惊吓，非要说的话大概称之为惊喜也不为过。 “没，没有。” “啊……那你带相机了吗？” 我不明白她的意图：“带了，怎么了？” “去拍照片吧。”她说。 “咦？” …… 我似乎误会了。她说的拍照片，其实不是拍她的照片，而只是我和她一起拍别的东西。 但我还能奢求什么呢？这已经是足够幸运的事，我该知足。只是，幸运的人，要是不知道自己的幸运来自何处，就迟早会丢失这份幸运吧。 “为什么？”我问。 “什么为什么？”她摆弄着我的相机，像是得到新玩具的孩子，这边按按那边瞧瞧。但事实上这个相机也没什么特别的，像素不算太好，款式也是很老的那种，除了体积小几乎没有别的优点了。 “为什么要拍这些？……为什么愿意和我一起？” “感觉这样你会开心一点？怎么样？你现在开心吗？” “现在……是很开心。” “是吧？我猜也是，你都把开心写到脸上了。” 我脸和耳朵都发起烫，赶忙收敛。 “和这个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问为什么要和我拍照片。” “如果别人因为我开心，那我也会因此开心——我就是这样的人……大概吧。我觉得这样能让你开心，所以邀请你。” 我哑然，是说，叶心瑶同学相当有自卖自夸的嫌疑，她是在拐弯抹角告诉我她性格很棒吗？ “拍别的东西我才不会开心，拍你我才开心。” “那就没办法咯，我觉得自己拍自己还挺羞耻的。” “我拍就好，不用你拍。” “那也挺羞耻的。……说起来，之前的那些照片，也删掉比较好。删除键是哪个？” 我没有回话，虽然是我的相机，但她确实有删除的权力。我没有理由阻止她，却也不想帮她。 “不愿意？说真的你拍的大部分都是糊的，这张……这张还有这张，我的脸都成浆糊了！这有什么好心疼的？” 第5章 “我没有别的了。” “嗯？什么？” 我脑子里又汇聚起各种各样的情绪，伤感自卑，愤怒不甘。我差点就又要说些不中听的话，但回忆起上次的事情，我又不敢轻易开口了。 我该写出来，情绪化作文字，我便能谨慎斟酌，组织言语。可是手边没有纸……不，我有还有手机。 正好附近没什么人，这个地方应该也不会被老师看见。 ‘我是说，我和你不是朋友，所以就算我想跟你说话，想看你，也没有立场。我只有照片了，求求你留下它们’ 我带着忐忑发送，发送完又后悔起来，这种话似乎太严肃，尴尬得我起了些鸡皮疙瘩。 她好像察觉到什么，摸出来她的手机，看着屏幕若有所思。片刻后，我收到消息： ‘不行。’ 我鼻子一酸，视野模糊，看不清东西。但我不愿意再哭，就只好忍住。 “我问你哦，你眼里的朋友是什么？”她好像没有察觉到我的眼泪，自顾自问道。 我摇摇头：“不知道。” “在我眼里，朋友就是逢场作戏的人，两个人或者更多人呆在一起，别让气氛冷下来，就算是朋友了。” ……真是冷漠的发言，我想要是被叶心瑶同学的朋友们听到这话，她们一定会伤心死吧。 “而你们这些不知道怎么交朋友的人，问题就出在……或者说，一部分问题就出在，太把朋友当回事。这么严肃了反而不好，会让人觉得很沉重，大部分人都不愿意为不了解的人背上这么沉重的负担，所以你要是太认真，反而会被敬而远之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摇摇头不敢说话，叶心瑶同学忽然就深奥了起来，好像给学生传授大道理的人生导师，滔滔不绝很是吓人，我不敢轻易回复。 “就是说，你要跟谁当朋友，就先假装自己是她朋友，自来熟一点，合适的话相处得多了自然而然就成朋友了。现在大家交朋友，都没有确认心意这一步的。愿意了就相处，不愿意了就疏远，没人会弄得跟结婚一样正式。” 我还是摇头。 就算叶心瑶同学这么说，我也没有付诸行动的勇气。而且，如果真是这么随意的关系，那还有什么好追求的呢？我口中的朋友二字，和叶心瑶同学所说的根本不是一个东西。 她狠狠叹了口气，“我感觉自己在对牛弹琴。”她说，随后，她拿出手机点了几下，我就收到消息。 ‘我们做朋友吧。’——漂游小鱼。 疑虑似乎在那一刻都消失了，我像是被烟花震晕了脑袋，感觉耳边嗡嗡嗡有一千只蜜蜂在转。 “所以说，删除键是哪个？”她问。 第5章 午餐 下课铃声响起，第四节课结束了，教室立刻变得嘈杂拥堵，大部分人都挤向门口前往餐厅就餐。 我偷瞄叶心瑶同学，她和以往一样，等到教室空旷，才慢悠悠地往外走。 从那天她删掉我的照片以后，我就总想，相较于非朋友，朋友之间会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呢？我得不到答案。但我觉得叶心瑶同学肯定会知道。 于是我一直等她向我履行作为朋友的义务，但到今天为止已经过去多日，叶心瑶同学从没来找过我。 我也不敢去找她，因为我是胆小鬼，我总想自己是不是会打扰到她，纠结着纠结着就一天天过去。 我们又变成了陌生人。哈，我忽然觉得，也许她说要做朋友什么的只是删我照片的说辞，我被骗得人照片两空。 想到这里我就有些怨愤，暗戳戳地瞪她。 她走到教室门，又犹犹豫豫地停住，然后像是叹了口气，转身朝我走过来。 我被吓了一跳，赶忙趴在桌子上装睡觉假扮无辜。 “安澜，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真让人意外。我以为她要质问我为什么瞪她来着。 我当然不可能拒绝，甚至欣慰她终于想起来我是她朋友了，就开心回复道：“好，要去！” 她扭头走了，我跟上。她再不说一句话，像是在生气。我不知道她在生谁的气，但我自觉没做对不起她的事……要说的话，我才是应该生气的那个人才对。 难道我应该拒绝吗？难道叶心瑶同学就是随便问问，没有真的要我陪同的意思？ 我受不住她的沉默，开口问她了：“叶心瑶同学心情不好吗？如果不想我去，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吃没关系……” 她的脚步顿住，忽地用拳头敲她自己的脑袋。我敢说最严厉的老师敲学生都不会像她那样用力，哒哒两声，像是在用锁环拍门。 好疼！ “抱歉，最近有点事情。我不是故意对你摆脸色的。” 她这样说。 “没关系没关系，”我赶忙说道，“我没在意。” “那就好。” 听她道完歉，我莫名惭愧起来。 叶心瑶同学最近没有来找我，也是因为发生了坏事情的原因？ 然后我作为朋友，不仅没帮到她什么，还随便质疑她，生她的气。看来我真是不称职的朋友。 “那个，可以告诉我怎么了吗？”我问。 “嗯？什么？” “啊我的意思是，也许我能帮上叶心瑶同学的忙……就算不能，可能你说出来会好受一点…” 毕竟书上不是说，倾诉有助于缓解压力吗？也许叶心瑶同学就是缺少一个树洞也说不定。 我虽然是这么想的，但说出口又觉得自己冒犯逾越，不安起来。 “当当然，不告诉我也也可以，我只是问一下，而已。不告诉我也没关系。” “那……帮我保密？” “当然！我发誓！” 我觉得叶心瑶同学尽可以相信我，我不仅嘴巴超严，而且也完全没有可以说的对象。……这未免太惨。 她盯着我看了许久，张开嘴巴。我以为我要听到什么惊天大秘密，结果却是： “嗯…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啦，过几天就好了。你的关心我收下啦。谢谢。” 我有些泄气。但她看起来真的有变得开心一点，我也不好追问破坏她的心情。 我们去到校门口，叶心瑶同学从一个很漂亮的姐姐手里取到餐，我们又往餐厅走。 “那是我姐姐，很漂亮吧？” “嗯…嗯。” “改天介绍给你认识？” “…不，不用。” 她点点头。 我们走到餐厅，被叶心瑶同学领到食堂第二层。 食堂一共有三层，一般我都是等到大部分学生进餐完以后，才独自去第三层的角落。 我喜欢人少的地方。 而今天，被叶心瑶同学在人流最高峰带向第二层的我，觉得自己像被扔进海里的淡水鱼。 我去窗口买餐，排了好长的队。回过头，餐厅里人头攒动，我十分怀疑今天能不能找到座位。 但叶心瑶同学似乎早有打算，把我带往某个靠窗的区域。 我远远地就看到熟悉的面孔。 一男一女，对向而坐。女生叫千岁，男生叫白杨，都是班里很有人气的角色。其中白杨高二开始就和我在同一个班，千岁则和叶心瑶同学一样，是高三新来的转学生。 第6章 叶心瑶同学走到千岁旁边坐下，说：“抱歉我来晚了。” 这下轮到我呆愣住。原来一起吃午餐，是指有好多人一起吗？ 早知道就不来了。 “是没什么关系…但这家伙是谁？”千岁向我抬抬下巴，问道。 “同班的安澜啊，都三四个月了，总该记全人了吧？”叶心瑶同学如此回答。 “大部分是记住了，我意思是她也一起吗？” “嗯。安澜你坐这里。”叶心瑶同学指了指她对面的位置。 我听话坐下，心里仍是忐忑。虽然白杨和我已经同班许久，但实际上我和他说话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我不是在意他什么，只是我讨厌和陌生人离太近。 不过说到头来，大部分人对我而言都是陌生人，不如说我讨厌和人离太近好了。啊，当然，叶心瑶同学除外。 “叶心瑶和安澜以前就认识？”白杨吞下去嘴里的饭，问道。 “不认识啊。是最近才慢慢打好关系的。” 叶心瑶同学说话真好听，她说我和她关系好耶！ “真稀奇，我一直以为安澜不愿意跟大家一起。…就像独行侠。” 真亏他能把形单影只说得这么好听。 “心瑶姐老是沾花惹草。”千岁撇撇嘴，抱怨道。 “……我去买点喝的。你们先吃。”白杨切断了这个让我有点不安的话题，一边说一边站起身，离开前问道：“你们要什么饮料吗？” “柠檬水。”叶心瑶同学说。 “茉莉花茶。”千岁说。 “安澜呢？” 我埋头吃饭，自觉应该没有我说话的余地，结果出乎意料。 “我我吗？不不用，不用了，谢谢。” 他没再追问，离开了。 这时候，千岁忽然问：“一会儿去看面包吧？” “嗯。我拿了小纸箱，可以做个小房子。”叶心瑶同学回答。 面包？房子？纸箱？她们在说什么？我有点好奇，但又不敢问。 “安澜也要去吗？”千岁问。 “啊？去哪里？我…我就不……” “一起去吧，反正安澜回教室也没事干吧？而且面包真的很可爱哦。” 既然叶心瑶同学都这么说，我就只好断了拒绝的念头。 “请问…面包是…？” “学校后面的一只小狗，我们最近在照顾它，”叶心瑶同学回答道，“说到这里，安澜知道有谁想收养小狗狗吗？那只狗很小，等寒假了没人管肯定会饿死的。我虽然很想养，但是我姐姐对狗毛过敏，就没办法。” 我摇摇头：“不知道……” 别说是谁想要养狗狗了，我连认识的人都没有几个。 “好吧。” 千岁叹口气，用筷子搅拌碗里的食物，闷闷不乐：“上午那个学妹来找我说她那边也没办法……我真怕学校的人把它抓走扔了。我听说以前就有过这样的事。” 叶心瑶同学神色也凝重，沉着脸默不作声。气氛低沉下去，大家都不说话，干巴巴地吃饭。 没过多久，白杨就回来了，他把柠檬水给叶心瑶同学，茉莉花茶给千岁，最后把一杯红茶推给我。 “别推辞，拒绝的话我挺尴尬的。”白杨微笑说。 我确实想推脱，但却被他预先堵住话头，没办法开口。这个场面好像有些似曾相识，我下意识看向叶心瑶同学。 她眨眨眼睛，似乎是疑惑我为什么看她。随后她对我点点头，大概是让我接受的意思。 “那……那谢谢你。这个，多少钱？我把钱付给你。” 白杨摇摇头：“不用，下次你再请我喝吧。” 第6章 小狗 叶心瑶同学最近不开心，就是因为面前这个小家伙吗？确实，一想到这个小家伙灰暗的未来，不管是谁都会沉默黯然。 小家伙是不知道被谁遗弃在教学楼后面小树林的小狗。它的毛色是面包似的淡黄，嘴巴不长不短，耳朵无精打采耷拉在脑袋上。我猜它的父亲或是母亲一定有金毛犬的血统，才会让它长成这模样。 它真的好小，也就跟篮球差不多体积，缩成一团刚好能被手捧住，暖融融的像个小暖炉。 它牙齿都没长齐，不管是走还是跑，动作都笨拙滑稽。就像叶心瑶同学说的，要是没人管它，一个寒假过去，它绝对会死掉吧。 叶心瑶同学拿来了纸箱子，箱子外面一圈圈缠满了透明胶布。不得不说，这让箱子看起来丑极了，但以此为代价，箱子稍微有了避水的能力，看起来也结实了好多。 箱子里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各种颜色的布片，还有叶心瑶同学的一件旧衣服。当得知那是叶心瑶同学的旧衣服时，我甚至都开始羡慕起这只小狗来。 咳咳，总之，我们用这个箱子和旧衣服，树枝石头以及一些透明防水布在小树林做成一个小狗窝，能挡风挡雨，让它住在那里暂作权宜之计。 据说叶心瑶同学和千岁最近一直在找人收养它，但目前看来，还没什么进展。 毕竟她们课余的时间本就不多，在学校里能接触到的又尽是没办法做决定的学生，想找到一个愿意收养又确实能收养的人肯定不太容易。 白杨也陪着我们一起，虽然有帮忙，但他说他害怕狗，所以一直不敢靠近。他明明是男生欸，而且面包牙齿那么短，都没有绿豆大，有什么好怕的。 ……这么想好像也不太对，毕竟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 正当我们准备回去的时候。 “你们几个！干嘛呢！” 忽然响起严厉又有些沙哑的声音，我们都被吓一跳。 教导主任是个头发有点秃，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此时气势汹汹走过来，瞪着我们几个。我有点怕，下意识往叶心瑶同学后面躲，不敢看他。 叶心瑶同学一动不动：“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哪个班的？班主任叫什么？作业给你们布置少了是不是！？” “我们现在正准备回去。” 面包正在箱子里面，我祈祷面包不会爬出来，主任也不会注意到那个小箱子。 “那是什么东西？” 好吧，看来是痴人说梦。我猜也是，偏僻的树林里一个被防水布遮住的缠满胶带的纸箱子，任谁都会知道这是人特意布置的东西。 我们没人说话，连叶心瑶同学也沉默不语。这时候，仿佛是自首一般，面包像个笨蛋一样，磕磕跘跘爬出来，爬到叶心瑶同学傍边蹭她的脚。 教导主任的浓眉毛霎时间竖起来，原本就凶神恶煞的脸庞变得更吓人了。他三步化作两步，冲上去像是提塑料袋似的揪起面包的后颈肉。 “你们哪个班的！一天不学习净搞些乌七杂八的事！把你们班主任给我叫来！” …… 我们一行五人一犬——叶心瑶同学和她的小狗狗，我，千岁和白杨，班主任，此刻一起站在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听任他的训斥。 为什么说是叶心瑶同学的小狗呢？因为刚才教导主任似乎是打算把面包当作流浪狗丢掉，情急之下，叶心瑶同学说她们家正打算收养这只狗狗，这才阻止恶魔的残忍行径。 第7章 办公室里，教导主任对叶心瑶同学大加批评，骂她不务正业，在明知该学习的年纪选择放纵自己balabala，喝令班主任好好管教。 紧接着，他问了叶心瑶同学的考试排名，得知叶心瑶同学成绩超棒的时候，脸色变得跟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我们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但是他对着叶心瑶同学一句“把你家长电话号码给我”重新把我们的心挂到半空。 叶心瑶同学报了电话号，他打过去，还开了免提。 “哈喽哈喽！这里是叶心橙，请说～” 接电话的人大概是叶心瑶同学的姐姐，声音尾巴拖得很长，年轻又有活力。 教导主任先是责备了一顿叶心瑶同学“不务正业”的行径，然后问叶心瑶同学家里是不是真的打算收养那只狗。 我的心都快蹦到嗓子眼，可我扭头一看，叶心瑶同学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电话对面安静了大概不到三秒，回复道：“是的哦。” 我们都瞪大眼睛。 教导主任不好再说什么，匆匆挂掉电话。发现叶心瑶同学铁板一块之后，他转换了模式，开始用一种苦口婆心的口吻告诫我们要把时间用在学习上，不要浪费大好青春等等，总之，他说的几乎是从小到大老师们一直在说的话，我们就都没什么反应。 在此之后，我们终于被放过了，他厌烦地摆摆手让我们离开。真吓人，我还以为今天一定会被他的口水淹死呢！ 班主任大概也是被说的有点烦了，没再留我们训话，让我们回去了。 我们带着面包往教室走。 “所以，面包该怎么办？学校后面肯定放不成了。”千岁问。 “叶心瑶家不行吗？”白杨说。 “我姐姐对狗毛过敏。” 大家都叹气。白杨说：“我家在隔壁市，没办法带过去。不然的话，如果只是短期，我家倒是可以放放。” “我也是。”千岁这么说。 我纠结好久，最后还是说出口了：“我家可以，可以放，很近。但是我家没人在…没人照顾它，它会饿死掉…” “你家在哪里？”千岁问。 “x安门东路。” “那你干嘛要住宿？走读不好吗？” 我挠挠头：“也没什么原因……就是觉得不方便…” 白杨拍了下手：“没人的意思是你父母都不在家吗？…那有没有住的近的，能信任的邻居亲戚？” 我拼命摇头，于是又一阵沉默。 “安澜你家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吗？”叶心瑶同学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忽然问我。 我又摇头，我觉得我家最贵重的东西就是我一直存的照片，有妈妈的，以前家里小狗的等等。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至于叶心瑶同学的照片，已经被叶心瑶同学一张不剩地没收啦！ “你要是信任我的话，可以让我去你家吗？把面包放你家，然后我每天早晚去一次，给它放吃的。啊，我也会负责打扫的，门也关上，不会让它进你的卧室和厨房。等到找到收养它的人，就把它带走。” 我眨眨眼睛，如果是叶心瑶同学的话当然没问题，只是那样不会很辛苦吗？ “我当然愿意……但是那样，叶心瑶同学每天都要跑很远……而且…而且我家晚上很黑，很吓人……” 我以前走读晚上回去的时候，因为走廊里没灯很可怕，我每次都心惊胆战跑回去，停都不敢停一下。 “那不是问题！如果你同意就没问题！” 我头一次被叶心瑶同学这么热切地盯着看，这让我怎么能狠心拒绝她呢？要是叶心瑶同学愿意，她想住我家都没问题。 第7章 项链 “你们看！这个项链怎么样？”千岁看起来很兴奋，在店里窜来窜去，这会儿拿来一个吊坠项链给我和叶心瑶同学看。 现在是周五放学，明后两天又是双休日，我打算回家，叶心瑶同学和千岁则打算一起去看看面包。因为白杨快要过生日了，我们就决定在路上顺便给他买礼物。 其实我有些纠结，因为说实话我和白杨好像也没熟悉到会互赠礼物的地步，感觉擅自送东西会显得很自来熟。 但我问叶心瑶同学的时候，她说我想太多，想送的话送就是了。她还说要我记住她的生日，让我到时候别纠结，一定要送礼物给她。 叶心瑶同学当然没问题，但叶心瑶同学是一回事，白杨又是一回事。 回归原题，千岁挑的是一个银色的心形吊坠。我觉得吊坠本身很好看，但要是送给一个异性的话，心形就可能被解读成暧昧的意味。 “心形的……会不会有些，呃，直白？”叶心瑶同学微笑着组织措辞，如此评价。 “嗯……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我打算他生日那天告诉他。” 我云里雾里，偷窥千岁的表情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叶心瑶同学则是咦一声惊叹：“真的吗？我的意思是……感觉这个时点有些……” 有些什么呢？叶心瑶同学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没了下文。 “可那个笨蛋居然很受欢迎欸！我可不想又变得跟上次一样。” “啊，这样……” 她们两个好像在打哑迷。我只能猜是千岁对白杨有好感，打算告白？但是她们又说上次，上次是哪次呢… 我不懂，但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感兴趣。所以我也没有问。 千岁很用心，买了礼物又打算去买礼盒了。我们跟着她在整条街上乱跑，这个店问问那个店瞧瞧，真正买的东西却寥寥无几。 瞧到一半，千岁又觉得有比心形吊坠更好的选择，于是一切推倒，重新来过。这个过程起码反复了三次，最后又选回了心形吊坠。 网路上不是常有男生抱怨陪女朋友逛街辛苦吗？我以前还毫无感受，现在却能稍微理解他们了。 总之，最后我和叶心瑶同学一个送他钢笔，一个送他墨水。千岁则送他一根吊坠项链，她决定自己做礼盒包装，所以买了好多材料和彩带。 再往后的计划是去我家看面包。我有些担忧，因为现在为止太阳已经落山，去我家还需要一段车程，我怕她们回去太晚。 “没关系啊！大不了我就住安澜家呗。可以吗安澜？”千岁说。 “咦？啊，是…是没问题……”只是我们已经关系好到到可以借宿的程度了吗？好快！请慢点，我跟不上！ “我可以自己回去，没问题，每次晚自习结束我都是自己回去的，不用担心。” 我不好再说什么，就带他们往我家去了。 路上，我吸取上次的教训，精心打算，不仅买了新拖鞋，还买了茶叶、水果和一次性洗漱用品。 我纠结要不要买一次性毛巾时，叶心瑶同学却说她已经买过了。我有些疑惑，她说用一次性毛巾打扫面包住过的客厅很方便，就买来放我家了。 我感觉有点别扭，又有点窃喜。叶心瑶同学买来家用品放我家，就好像叶心瑶同学和我住一起了一样欸。 虽然她还没我家留过宿。 因为这次是在地铁线上，我们坐地铁回去，速度很快。我忽然想起来叶心瑶同学晕车的事情，所以偷偷看她，却被发现了。 第8章 “怎么了？”叶心瑶同学问。 “我记得你晕车…” “地铁没关系。地铁没有车的味道。” “车的味道？臭味吗？” “据说是烤焦的橡胶味。”叶心瑶同学好像回忆起她口中的那种味道，瘪着嘴巴打了个寒颤，好可怜又好可爱。 “吃橘子吗？”我从水果袋子里拿出一个小沙糖桔递给她。 她盯着橘子看几秒，拿过去揣进兜里：“下地铁了吃。” 千岁在旁边眯着眼睛看我，抱怨说：“怎么感觉被区别对待了？我也要！” 我也给她拿了一个，她看起来依然不太满意，却也没再说什么。 到家后，我拿钥匙开门。因为猜到面包在附近，我动作很轻。果不其然，门刚打开一个缝，面包小毛球就从门板和玄关墙壁的缝隙中窜出来，蹦蹦跳跳扒拉叶心瑶同学的裤腿。 叶心瑶同学像抱孩子似的，把它从腋下抱起来，我们一起进了客厅。 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我记得是叶心瑶同学说她买了空气清新剂。 “哇，安澜…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啊！”千岁一进来就惊叹。 “很…很大吗？” 一个卧室一个卫生间，一个厨房一个客厅。客厅里没有沙发，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和一排柜子。 “一个人住绰绰有余了啊。” “嗯…一个人住，是够了。” 开了灯，叶心瑶看了一圈，又去卫生间看了一圈，回来就向我们炫耀说她已经教会面包去哪里方便了。我们起初还不信，但去了卫生间看过就不得不信了。 面包还真是出乎意料的聪明。 “是说，面包是不是有变大一点？”千岁问。 我观察了好久，感觉好像是有变大一点。但叶心瑶同学却说：“没有吧？” “估计是你天天都能看到它的缘故啦。” “也许吧。” 我去给她们倒水，问她们要不要茶叶。千岁本来想喝，但叶心瑶同学却说：“小心晚上喝茶叶会睡不着哦。”于是千岁也不要茶叶了。 茶叶看来有点多余。 叶心瑶同学喝了水，又逗了面包好一会儿，对我们道别说她该回去了。 “那个…要不，叶心瑶同学今天也住这里？”我问她。 她摇摇头：“下次吧，我要是不通知家里人就留宿，他们肯定要啰嗦了。” 好吧，那就没办法了。 我和千岁送她到地铁口后，在外面吃了饭才回来。我们一起做礼盒，她动手，我帮忙。事实上她也不知道怎么做，是在网路上搜索的教程。 “安澜有喜欢的人吗？” “我…我吗？我喜欢我妈妈…嗯。” “那算什么……你是笨蛋吗？你知道我不是说这种喜欢。欸？”她似乎是弄错了一步，那张彩纸就整个被她废弃了，“就是…对异性的那种？爱？” 真亏她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爱”这个字。 “没有。” “从小到大都没有？我不信。” 我没再回话，因为我也没有办法证明这件事。 “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白杨。我暗恋了他很久，都数不清有多久。” 她似乎是对教程感到困惑了，一边说，一边皱眉毛，把一段视频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我觉得她好像不太聪明，…嗯，当然我不会说出口。我只是把那张纸拿过来，帮她叠了一遍，又递还给她。 “…谢谢。……我说到哪了？哦，直到初中毕业，我都没敢告诉他，然后我们就分开了。” “那、那个……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下午在店里，你好像很好奇的样子啊，而且…嘶！…” 她被戳伤手，流出血。我被吓一跳，赶忙去给她找来创口贴让她贴上。 “谢谢。” “而且？” “而且，一般来说，大家都知道要和朋友喜欢的人保持距离吧哈哈？……抱歉，我也觉得我很卑鄙。但是我真的不想再错过。” “没关系。” 因为白杨对我而言是不重要的人，所以怎么样都好。而且不管千岁究竟抱着怎样的意图，她愿意坦白告诉我还是挺让我开心的。 “面包呢？”她忽然问。 我找了一圈，最后在纸箱子里找到了那只小毛球。是说，这家伙白天没人陪它玩，晚上它也能睡这么香真是不可思议。 “在睡觉。” “…好吧。你知道白杨为什么怕狗吗？” 我摇摇头。 “白杨的姐姐小时候被狗咬伤过，当然也不严重啦。反正就是，从那件事以后，他就变得跟他姐姐一样怕狗了。” 第8章 收养 千岁吃过早饭就回学校去了。 然后在快到午餐时，我收到叶心瑶同学的消息： “午饭后可以去你家吗？” “好。” 叶心瑶同学想来，当然随时都可以。只是我更希望叶心瑶同学是为了我而拜访，而不是为了那团小毛球——它正调皮地扒拉我的裤腿。 昨天千岁做礼盒到半夜，好多彩纸彩带被废弃。其中有一根天蓝色的塑料装饰带，差点被它吞进肚子，还好我发现及时，把东西从它嘴里扯出来扔掉了。从那以后，它好像把我当成抢走它食物的敌人，有事没事就来咬我的拖鞋，扒拉我的裤腿。 我不想理它，明明我是为它好，它却不领情，我就有些生气。而且，叶心瑶同学喜欢它胜过喜欢我，所以我还要它在我这里好好感受一下被冷落的滋味。 大概是一点半，或者快两点的样子，叶心瑶同学过来了。她在我家还是穿那双小白兔拖鞋。说起来，我家已经有三个人的拖鞋了，真是不可思议。 “这袋垃圾……为什么要挂这么高？”叶心瑶同学抱着面包，指着被我挂在墙上的透明垃圾袋，问道。 “面包乱吃东西，我怕它把那些东西吃掉。” “……好吧。” 她越过垃圾袋打量里面的内容物，说实话没什么好看，里面全是昨天做礼盒的残留。 “千岁昨天做了礼盒吗？” “嗯，做到大半夜。”我说着，无意间看见叶心瑶同学抿了抿嘴唇，不太开心的模样，就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 叶心瑶同学坐在凳子上，把面包放在她的大腿逗弄，面包一蹭她，她眼睛就眯起来，嘴角也上翘。 我决定下辈子也要当个狗狗。 我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喝水。” “我可以喝点茶吗？”她问。 于是我又把水倒掉，给她泡茶。泡完茶，她又说想吃橘子，我又给她拿橘子。 我就不明白，我哪里比不上面包？面包给她倒过水，买过橘子吗？ “嗯……安澜，你吃糖吗？”叶心瑶同学忽然问。 她从口袋里拿出几颗阿尔卑诗硬糖，全是甜橙味的。 “吃，”我只拿走一颗剥开吃掉，然后问她：“你喜欢橙子？” “嗯……橙子橘子柠檬柚子我都喜欢。安澜呢？喜欢什么水果？” 我思考了一下，最后果然没想起来：“没有。” 第9章 “没有？” “嗯。” 她露出惊讶的神情：“我还以为大家都会有喜欢的水果呢。” “……其实，只要是甜的就喜欢。” “酸的呢？甜中带酸？” “可以吃下去。” “也不用太勉强去吃啦。不过我倒挺喜欢酸的东西，只要别太酸就好。” 我其实也有猜到，因为上次叶心瑶同学在店里给我的饮料就酸得要命。 她和我聊了两句，继续去摸面包的脑袋了。没摸多久，又问我要相机。 “安澜，可以借我相机吗？” “嗯。”我找来相机给她。自从叶心瑶同学不让拍以后，我就很少用到这东西了，反倒是叶心瑶同学用得还比较多。 她熟练打开屏幕，对着面包就是一顿拍。咔嚓咔嚓。 要说的话，叶心瑶同学和我不也一样吗？她拍面包的时候也没有征求面包的同意。 虽然我觉得面包也不会拒绝就是了。 拍完了照片，叶心瑶同学又开始把手放在面包面前，要教面包握手。 “握手——面包，握手——” 面包不懂她要干什么，歪脑袋看她。她只好亲自用指头勾起来面包的小狗爪摇两下，然后又从口袋里摸出来不知道什么零食喂给它。 你是多啦a梦吗？……不对，多啦a梦的口袋里能拿出来食物吗？ 还有，面包又不是主动握手的，为什么奖励它？ 叶心瑶同学太宠它啦！ 握手之后是坐下。坐下之后是趴下，趴下之后又是握手。一遍一遍，她还真是不会腻。 “对了，安澜，我姐姐说她有个同学可能愿意收养面包。” “哦。” 那就快点把这个小白脸带走啊！我愤愤地想。 “咦？我还以为你会舍不得呢。” “我才不会。” “这样啊。好吧。我还挺舍不得的……大概。面包，握手手——握手……” 有什么好舍不得的！我想。但叶心瑶同学真的是很舍不得的样子，她呢喃低语，语调极尽温柔，我都以为她要哭出来——还好她没有真的掉眼泪。 “不是说可能吗？也许……也许后面又有变故。或者……它想在我家多呆一阵也可以，没关系，你可以跟那个人商量一下，多留它一阵……” 她抿抿嘴巴，眼睛划过一瞬伤感，后又变作微笑：“不了。不太好。” 我不再说什么，那本来就是个馊主意。叶心瑶同学不舍，是因为时间积淀，愈拖便愈重，要是必定会分开，那我觉得越早越好。 只是。 “要拍照吗？”我问她。 “欸？拍什么？” “你把它抱着，我拍你们。照片发给你，相机里的就删掉，我不留。” 她张张嘴，最后单单回复一个“好”字。 这是我第一次光明正大拍叶心瑶同学，她坐得笔直，像是在拍全家福。面包在她的腿上，始终乱动。 我拍了好多次，好多张，都发给她后又删掉，一张也没留下。 …… 双休日一眨眼就过去，叶心瑶同学周六来，周日就没再来了。我照顾面包一整天，几乎心力交瘁，这个家伙，明明已经知道该去哪里上厕所，却非要在不正确的地方便便。是因为它对我依然怀恨在心，所以报复我吗？ 如果以后非要养个宠物不可，那我要养一个知道去哪里上厕所，懂事又体贴，做饭好吃还会赚钱的宠物。 大概没有这样的宠物吧，看来我只能寄希望于未来的机器人了。 周一起，我就又开始住学校，面包当然还是待在我家，我猜它发现我不见了，大概会很开心——至少开心十多分钟吧。然后它也会发现，确实是需要什么东西陪在身边的，即使是一个敌人。 是的，它又要孤独一只狗了……虽然每天早晚能见到叶心瑶同学，但那真的只有一小会儿而已。我不知道它那么小懂不懂什么叫寂寞，只是它即没有手机，也没有玩具，直白地说，那个房间几乎没有任何可以供它打发时间的东□□自待在那里不管怎么想都太过煎熬。我开始后悔没给它买点玩具了。 我想，到下个双休日，我该给它送点玩乐的东西，磨牙棒之类的。就是不知道它有没有到那个年纪。 但我没有机会了。再次见它，是叶心瑶同学说已经和收养它的人洽谈好，该把它送过去了的时候。 第9章 分别 我，千岁和叶心瑶同学各自请了假，送面包去它的新家。 天知道我向班主任编纂理由的时候有多紧张，我心虚到全程不敢看她的脸。我猜班主任绝对知道我在骗她，但她依然批了我的假。 我感动到差点哭出来。 目的地在城边，距离我们的学校很远，就算是坐地铁也至少要一个小时。而且，因为面包不能上地铁，我们只能打出租过去。 有点贵，但因为是三个人均摊，所以也没到不能接受的地步。 其实对方有说可以过来接面包，不用我们亲自送，我也觉得既然对方是叶心瑶同学姐姐的朋友，那大概不必太过谨慎，但叶心瑶同学坚持要去对方家里看看，我们就只好陪着。 叶心瑶同学坐在副驾驶，一上车就脑袋靠着窗子睡起觉来。我其实猜到她会晕车，就有塞给她橘子，但她没有吃。 面包躺在我腿上，我猜它肯定更情愿躺在叶心瑶同学腿上，但叶心瑶同学无暇他顾，面包就只好先由我来照顾。 千岁一直在叠星星，用各种颜色的塑料管。这个我没办法帮到她，因为我不会，她也没有教我的闲余。 “星星也要放进去？”我问她。 “嗯。我叠了好多，到时候我塞进盒子，然后他一打开，就会惊叹：‘哇，多到装不下的星星！’怎么样？浪不浪漫？” 我想那大概不太好，因为星星太多不免撒出来到地上，那是捡还是不捡呢？我觉得还是不要让星星掉下去为妙。 所以我没有回话，反倒是司机叔叔微笑着凑热闹：“送男朋友的？” “……暂时还不是。”千岁回答。 “…年轻就是好啊，”他叹一声，好像回忆起什么往事，一边开车一边说着：“我以前有个好哥们儿，比你还胆大。当时…也是高中吧。我那哥们儿，跟班上一女娃表白，他家可有钱，又是花又是红蜡烛的，买来一堆摆地上，别提多浪漫了……啧啧。” “后来呢？”叶心瑶同学问。她方才戴着耳机，好像睡着的样子，现在却把耳机取下来了。 我猜那不是个圆满的故事。 “后来失败了呗。女娃让吓了一跳，一句话没说，跑了，俩人从此再没说过话。” 我看向千岁，她叠星星的动作停下，眼睛盯着手上的塑料管不知道在想什么。大家都一言不发，过了好几分钟吧，我才听见千岁喃喃道：“就算他拒绝，我也要告诉他。” “为什么？” 叶心瑶同学的声音有些突兀，说实话我本以为这个话题就会中断在这里，可叶心瑶同学好像不情愿。 “因为…因为我准备了好久啊。更何况，不试试怎么知道会不会成功？” 第10章 “就是因为准备了很久，才更应该谨慎一些吧。而且…”叶心瑶同学顿了顿，像是在准备措辞，后又继续说道：“而且我觉得你不会成功。……就算成功了，明年夏天就高考，毕业了你们又要分开。” 我过好久才反应过来叶心瑶同学是在劝阻千岁。 “为什么你觉得我不会成功？” 千岁的声音里有了些怨气，我想叶心瑶同学应该也有察觉到，所以她匆匆结果了这个话题： “…直觉。……你自己考虑吧，我也说不准。”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好不容易才再遇到他…” “如果是我的话…如果是我的话，他之前不是说他要考市医科大吗？我觉得还是先想办法提高成绩，等大学…至少等高考结束后，去离他近一点的学校，再跟他说，会好一点。” “…我会考虑。” 千岁继续叠星星。 …… “笃笃…有人吗？” 叶心瑶同学敲门，怀里抱着面包。面包睡眼稀松，脑袋埋进叶心瑶同学胸口里，是说，这家伙还真是有够心安理得。 门被打开，一个面容可爱漂亮的小女孩探出头来，灵动眼睛眨啊眨的，盯着面包看个不停。 “姐姐！！狗狗来啦！！”她朝屋里喊。是说，这样很没礼貌唉，难道我们都是狗狗吗？她应该说，送狗狗的人来啦——才对。 她的姐姐到门前迎接我们，据叶心瑶同学事先介绍，我们该叫她“张姐”，所以我们进门时，一个个张姐好张姐好地打招呼，张姐咯咯咯直笑，调笑说我们像是在给太后请安。 她的家里有一只猫，是一只小猫，看起来也刚出生没多久，瘦瘦弱弱的却黏人得不行，张姐说两个小家伙从小待一起，可以做伴。 做伴暂且不提，猫的体格小面包很多，我只希望它们不要打架才好。 张姐给我们倒水喝，她的妈妈，我们叫阿姨的，从厨房里给我们拿了些水果点心。 其中也有橘子，我就想起叶心瑶同学。 “我给你的橘子呢？”我凑到叶心瑶同学耳边问。她用的柑橘味洗发水，凑近了就能闻到清甜的香气。 她从口袋里把砂糖橘拿出来，给她时是四个，现在还是四个。 “怎么了？” “你不吃，不吃就还给我。” 我伸手去拿，她却一下子把橘子收回去。 “一会儿出去了吃。”她说。 她又扭头去跟张姐说话，手则忙着摸面包的脑袋。是说，她真的好忙，我自觉不该再给她添麻烦，所以乖乖闭嘴了。 千岁从刚才在车上说了那样的话以后就一直沉默，魂不守舍的，加上我不中用，和主人家客套寒暄的任务就都落到叶心瑶同学身上，真是有够辛苦。 过了十多分钟吧，也许二十分钟，叶心瑶同学道别，说我们该走了。主人家要留我们吃饭，叶心瑶同学就解释说我们都是请假出来，不能逾期，张姐就只好送我们离开。 我无意间又瞥见面包，我就想，叶心瑶同学肯定是明白的，但面包呢？面包明不明白以后就不太能见到叶心瑶同学了？我猜它不明白，它又小又笨。 我不认为自己喜欢它，虽然它确实很可爱。就算这样我也徒生几分伤感，我后悔没有拍些它的照片了。 没有带相机，就没有办法。出门以前，我看了它好几次，才勉强能在脑海里描摹它的身影。 我们终是要出门了，叶心瑶同学和张姐，和阿姨，以及那个可爱大眼睛小妹妹说再见。这时候，面包像是猜到什么，凑到门边死黏着叶心瑶同学不放。最后张姐勉强把它抱走，它还是哼唧个不停。 跟个烧水壶似的。 我觉得有些难受，所以赶快关了门。门隔音很好，哼唧声一下子就听不见了，可是我心里还是堵着的，没缓解多少。 “回去吧。” 叶心瑶同学故作镇定说，声音却是有点颤有点哑。说完她就走到我们前面引路，一步一步走得飞快。我猜她可能是忍不住要掉眼泪，又不想让我们看见，所以用背对我们。 我们知道她难受，就没去跟她搭话，也没揭穿她。 第10章 错位 叶心瑶同学是走读生，请了一下午的假，结束了直接就回家。我和千岁因为是住宿，还非得去学校上晚自习不可。 好消息是，在高三我们很早就进入了复习阶段，所以谈不上落下课程进度。坏消息是有很多作业要补。 所以晚自习后，我还加了四十多分钟的班，把耽误的作业补上。等到我准备离开时，整个教室已经只剩我，千岁和白杨了。 虽然今天还不是白杨的生日，但既然千岁对他抱持好意，那应该会希望跟他独处。我这么想着，收拾东西走了。 他们会聊些什么呢？我很少看电视剧，小说也没怎么读过，身边更不会有人跟我讨论恋爱中的琐事。所以我想象不来。 于是，自然而然地，我又回忆起下午叶心瑶同学对千岁的箴言了。 说真的，我觉得叶心瑶同学给的是不必要的建议。千岁成功与否，与叶心瑶同学都无关，所以叶心瑶同学没必要说那样让人不开心的话。 我只能当是叶心瑶同学性格好，只能当是朋友的事叶心瑶同学会设身处地地考虑，而不是置身事外——即使那样很辛苦。 “安澜…稍微分我点时间？” 正当我胡思乱想时，我听见背后传来这样的声音。我扭头，白杨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上来，此刻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唤住我。 我觉得他应该好好待在教室才是，难道他看不出来千岁情绪不对吗？还是真的如流言所说，男生都是大猪蹄子？ “干什么？”我问他。 “最近怎么样？” 我不明白他的用意，为什么要装作关心我的样子？ “有什么事？”所以我没有回答，只是抛出问题。 “嗯…其实是这样，我感觉最近叶心瑶怪怪的，也许是我想太多，但我还是想确认一下，我有做什么惹她生气的事吗？” “哪里怪怪的？” “呃…我感觉我被她疏远了。” “那又怎么样？有什么关系？” 他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因为我们是朋友吧？我可不想不明不白地就失去一个朋友。” 那千岁呢？千岁不是朋友吗？ “你是喜欢叶心瑶同学吗？” 我忽然想到白天叶心瑶同学的多此一举，就试探性问他。谈不上是调侃还是质询，我大抵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没想到他一下子失措，张着嘴手忙脚乱：“你……不是，呃，我…我只是说我不想失去朋友……” “是，还是不是？” 他的犹疑让我有点生气了，所以我才非要这么咄咄逼人地说话。我从前还以为白杨体贴，现在看来根本是不知道好歹的家伙。 他回答了。我跟他再没什么好说的，我扭头走了。 他没再出声叫我。 …… 千岁很在意白杨，可白杨就要因此喜欢千岁吗？ 冷静下来后，我想着这样的事。因为我觉得，如果因为白杨不够喜欢千岁，就说他不知好歹，实在武断了些。 第11章 狗狗会因为别人喜欢它而报以同等甚至更胜一筹的喜欢，人类却不太能如此。所以，果然狗狗要比人类温柔。 说到狗狗，就不得不提面包。新的一天大早，叶心瑶同学给了我四张照片，塑封过，都是面包的。 一张面包在纸箱子里睡大觉，一张面包在和叶心瑶同学握手，第三张在打哈欠，嘴巴张得老大，最后一张是叶心瑶同学抱着面包在腿上，一人一狗的合照。 这张合照出自我手，不，应该说，这张合照的原版出自我手。至于现版，叶心瑶同学的脸被裁掉，照片里只能看见肩膀以下的部分。 在这种地方坚持有什么意义吗？我实在猜不透叶心瑶同学的心思。只是觉得有些伤心。 就算让我留一张她的照片又能怎么样呢？ 难道对她来说我跟小偷似的，得一直防着吗？ 我没有质问叶心瑶同学的机会，她给了我照片就从我的桌位离开了。早饭，午饭，晚饭，她都没再来找过我。 我当然有些怨念，但叶心瑶同学也没有陪千岁，更没有和白杨在一起，我算不上被排挤，所以我也没办法真生她的气。 然后，这样又过去一天。 又一天。 我自觉没有做不好的事情，为什么好像要被抛弃似的了呢？ 我不知道。 这种状况一直维持到白杨生日前夕。 晚自习结束后，我回去宿舍时，忽然听见路上的空置教室里隐约的说话声。 那里没有开灯，我有些害怕。我知道黑暗里会藏着妖怪，所以觉得早点离开为妙，但后来又觉得声音熟悉，好像叶心瑶同学，就不得不鼓起勇气去查探情况。 万一叶心瑶同学被妖怪抓走了呢？ ……好吧，不是。 和叶心瑶同学说话的另一个人，似乎是千岁。声音断断续续，一会儿大一会儿小，我听不清楚到底是在说什么，只能隐隐约约听见“白杨”、“故意”、“喜欢”这样的字眼。 感觉千岁似乎很生气。 随后，是气势汹汹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桌子撞动声，以及…开门声。 千岁红着眼眶，瞪着站在门边的我。 “我……” 我正想解释，她却没有要听的意思，啪嗒嗒跑走了。 又陷入寂静。 我知道叶心瑶同学还在教室里，但为什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呢？我摸索着进去找开关开灯，却迟迟摸不到按钮，我甚至不小心撞到桌角，疼了好一阵。 难道每个教室的开关还会安在不同的地方吗？ “安澜？”叶心瑶同学忽然叫我名字，“不要开灯。”她说。 她的声音有些奇怪，我也说不上是哪里奇怪，非要解释的话，就是感冒了以后鼻子被堵住那种感觉。 她又在哭吗？ “我看不到你……”我回答。 “你等一下。” 过了好一阵，教室里忽然迸发亮光，是叶心瑶同学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手电筒照向我，有些刺眼。只保持了一瞬，叶心瑶同学就把光转向地面了。 我只知道她坐在椅子上，还是看不清她的脸。 “怎么了？”她问。 我觉得她抢了我的词，那明明是我该问的问题才对。 “我刚听见这里有说话声……” “你在偷听？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安澜，以前偷拍我，现在又开始偷听了？” “我才没有！我只是路过！”我被她打乱了阵脚，赶紧解释。 “噗嗤……”她忽然笑出声，听起来假兮兮的，“好啦，逗你的啦，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她那么说，我却只是站在那里，不动弹。 “刚才，怎么了？” “没怎么啊。” “骗人。你声音都变了。你在哭？” 我没等她回答，忽地把灯打开，看向她。她的脸红彤彤的，眼眶湿润微微反光，正惊慌地看我。 只一瞬，她就把脑袋别过去，胳膊挡住脸，装作不适应光线的样子。 “不是说好不开灯的吗？”她不满地问。 “谁让你要骗我…”我走上去，从书包里掏出卫生纸给她。她不接，我就只好拿开她的胳膊，强硬地给她擦眼泪。 千岁把叶心瑶同学弄哭了。 我生气到极点。几天前我还在为千岁打抱不平，现在看来这根本没必要。 我再也不会管千岁了。 “我自己可以。”她把纸巾拿过去，潦草地抹眼睛，轻飘飘地说：“千岁明天应该不会告白了。” “别管她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如果换成我，我大概也会生气。” “那又不是你的错！那是白杨的问题，凭什么迁怒到你身上！” “咦？你怎么知道？” “白杨之前跟我坦白说他喜欢你了。” 叶心瑶同学皱起眉毛：“果然吗……欸？不对，他为什么会单单告诉你？” “我逼问他的。” 叶心瑶同学又笑出声，这次大概是真心在笑：“我不信。你个爱哭鬼，还逼问起别人了？” “你还说我，你不也老哭？” “我哪有？” “上次送面包的时候，出来你就在哭。” “我没有。” “你就有。” “没有。” 她盯着我的眼睛，目光炯炯，睫毛上还闪烁水珠，实在可怜楚楚。 我没办法，只好妥协：“好吧。那就没有。” 她抿抿嘴巴，忽然问：“……说真的，我问你哦，我是不是挺讨人厌的？” “不啊，才没有。千岁才讨人厌。……我再也不理她了……还有……我很喜欢叶心瑶同学。” 叶心瑶同学愣住不说话了，见状我也慌了心。我说了什么？这真不像我会说出来的话。 我感觉脸开始发烫了，一直烧到耳根子。 拜托，快说点什么啊。 “谢谢。我开心多了。那那个…很晚了，回去休息吧，我也该回家了。” “好。”我如释重负，背上书包往门口逃。逃到一半，我回忆起我的书包里还有准备给她的橘子。 自从她说喜欢这东西以后，我到哪里都会带一些。 “你吃橘子吗？”我问她。 “……嗯。” 第11章 多余 白杨生日如约而至。 下午课间，我和叶心瑶同学一同把礼物交出去——一支钢笔一瓶墨水，实用的搭配。他笑着接受，说谢谢，没对礼物作任何评价。 等到我们要离开时，他叫住叶心瑶同学： “叶心瑶，今天下午有时间吗？” “有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想也许你愿意来庆祝一下？” “啊，下午的话恰好我有点事。” “那晚上呢？” “嗯……晚上也不太方便，真抱歉。” 白杨眼中划过一丝落寞，“没关系。”他说。我们离开了，这件事再没有下文。 随后，叶心瑶同学去辅导她的另一个朋友写作业。最近似乎是因为期末考试迫在眉睫，她经常被人拜托讲解题目，几乎是被当成助教使唤了。 第12章 真是有够辛苦。 还好即使是助教也要吃饭。在前段日子，大部分时候都是我，千岁和叶心瑶同学三个人一起进餐，偶尔白杨会来客串。送走面包以后，这个组合分崩离析，大家各自分开。今天呢？今天叶心瑶同学应该会跟我一起吧。 毕竟昨天叶心瑶同学还吃了我的橘子。 ……然而总是事与愿违，午餐铃声响后，教室一阵兵荒马乱。一个恍惚间，叶心瑶同学就不见了踪影。 我甚至以为自己看错，找了好几圈，却都没找到她。 看来又要自己去餐厅了。 像以前一样，我在教室等待一会儿，再去餐厅三楼，那个我熟悉的角落。说实话我一点胃口也没有，心里委屈得要死。 我猜我之所以会觉得自己有跟叶心瑶同学变亲密，只是因为最近叶心瑶同学会经常去我家。而叶心瑶同学去我家的唯一理由是面包，跟我毫无关系。现在面包走掉了，一切回归原点。 我毫无价值。 叶心瑶同学真是没有心的人，不，她就是把心给了面包，一点也没有留给我，所以才会显得这么无情。 我想着想着，眼泪就自顾自往出冒。我没有理会，我坐的位置对面没有人，单单面对着墙壁。就算我哭，也不会有人看见。 眼泪是咸的，味道不太好。 我想起来叶心瑶同学曾说，朋友就是逢场作戏，我现在真切地相信了。 我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朋友。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五天。 期末考试。 寒假。 叶心瑶同学没来找过我。 …… 我记得叶心瑶同学和千岁都问过我，为什么家住这么近，还要在学校住宿。 其实理由很简单，只是因为我怕黑而已。我讨厌每天在学校上完晚自习以后，还要走夜路回家，跑过屋外那个没有灯的走廊。 我曾经也确实是走读生，只是有一天夜里回去，我鼓起勇气跑过走廊时，一个暂放在路上的木头凳子把我绊住，害我狠狠摔了一跤。 木头凳子坏掉了。我只好忍着痛，在深夜敲开那家门，给主人道歉。 主人骂了我好一通才放过我。 我回到家，看见伤口又痛又害怕，觉都睡不着，眼泪流个没完没了。也许真的像叶心瑶同学说的那样，我确实是个爱哭鬼。 到第二天，我又去上学。其实我应该请假去看医生的，不，或许我第一天晚上就该去，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就是强撑到第二天，又强撑着一瘸一拐到学校了。 结果班主任发现了我的异状，联系了我妈妈，我妈妈很快来学校把我带去了医院。 我其实并不情愿让妈妈知道我受伤的事，她已经有了新的家庭，还额外承担着我的学费生活费以及房屋的租赁费，我不想再给她添麻烦惹她生气。 好在妈妈得知我受伤原因后没有生气，只是问我要不要在学校住宿。我说好，她就带我办了手续。 至于为什么我变成住宿生后，妈妈依然给我租着这个屋子，原因是学校总有放假的时候，那时学校里不让住人，我只能待在这个屋子里。如果没有这间屋子，我就和流浪猫狗没什么两样了。 真惨。 是的，我有的时候也会觉得我不幸又悲惨，比如看到别人一家幸福美满的时候，我会想，为什么我是这样形单影只？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吗？ 但有的时候，我又会觉得，我该知足。我有一个对我很好的妈妈，虽然她很少能陪我，但至少她把我从父亲那里带走以后，我再没挨过打受过冷，再没饿过肚子，还能安心上学。 我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幸，只是有点多余而已。 嗯，多余，这个词汇应该更贴切。字面意义来说，多余就是指，存在着却没什么作用，有点碍事又不算太碍事，消失了当然更好的东西。 对母亲来说，我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大概在我能赚到钱回馈她以前，这种状况都没办法改变。 …那叶心瑶同学呢？ 我曾以为不一样，现在看来还是一样，我依然多余，只是叶心瑶同学擅长逢场作戏，才给了我一种自己不多余的错觉。 也说不上赌气不赌气吧，我想，我只是不想继续多余下去了而已。如果叶心瑶同学真的不需要我，我就也不要去打扰她了。 高三假短，很快就到了除夕。我已经一个人过了很多个除夕，这次也没什么不同。要说的话，因为不会做什么特别的事，所以近乎所有的传统节日，对我来说都没什么特别的。 没什么好庆祝，平时怎么过，除夕一样怎么过。开心了就出去乱跑乱逛，伤心了就躲进屋子大哭一场，我是孤独的高手，在打发时间上无人能出其右。 除夕夜可以看到烟花，虽然近几年城市里似乎禁止燃放烟花了，但可能一些特殊区域还有例外，我依然能借着看到一点星火。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一方面距离远，一方面现实的烟花也根本没有网路上看到的那么大个，那么激动人心。 除夕那天我睡得很早，梦到了面包。面包又在咬我的拖鞋，扯我的裤腿，可这次我好像也没那么反感了。 现在我又觉得，要是能养一只宠物的话，就算不那么乖不那么懂事也无所谓，只要它足够需要我就好。 只要有任何东西需要我，我也不至于这么多余。 新年后的第一天好像有吃饺子的习惯，但因为我懒得做，就用方便面打发掉了。午饭倒是自己弄了盖浇米饭，为了保证营养我还特地吃了青菜。 晚饭是盐水煮鸡蛋面条。 新年后的第二天也类似，唯一发生的特别的事情是我出门乱逛时，遇到了一只好大的白毛大狗狗。 在一家便利店前，它被绳子栓在门边。我站在附近直勾勾盯着它看，它也直勾勾盯着我看。是说，它的嘴角稍微翘起来，舌头一吐一吐的，是在微笑吗？ 我叫它大白——虽然它可能并不叫大白，但我不知道它名字，所以只好叫它大白。因为大白，我一整天心情都超棒。 然后在年后第三天，隔了将近一个月，我收到叶心瑶同学的消息。 “最近怎么样？” 干嘛呢？我想，我虽然是想见她，想听她的声音没错，但对她来说我只是麻烦罢了。 她又不是真正在意我，为什么非要装作关心我的样子？ 我忍住了，没有回复她的消息。我只当她不存在，只当她当我不存在。 年后第四天，上午十点，有人敲门。我透过猫眼往门外看，结果看到叶心瑶同学的脸。 第12章 愿望 看见她面容的那一瞬间，我的五脏六腑好像都绞在一起，挤出酸水，淹没我的身体。 我不开心，一点也不开心。她来干什么呢？是因为我昨天没有回消息，所以她来看看什么情况吗？ 我不知道。 我没有开门，只是站在门边，一动不动，等她自己离开。 她又敲了几次门，我全当没听见。 没过多久，手机收到消息： “安澜不在家吗？”——漂游小鱼 第13章 我没回复。 “去哪里了？”——漂游小鱼 没回复。 “回一个消息啊！”——漂游小鱼 没回复。 “难道被坏人抓走了？我是不是报警比较好？”——漂游小鱼 哈，我几乎在心里冷笑。如果我真的被坏人抓去，大概早就被撕票死掉，尸体都被埋好了吧？ 我继续等她离开，结果几秒后——“叮叮叮叮叮叮……”响起了默认的小信来电声。 我被吓到心跳几近停止，手忙脚乱把手机声音关掉，调成振动模式。 啊，完蛋了，这个门的隔音不太好，她绝对听见了。 “咚咚咚…” 果不其然，敲门声再次响起的同时，叶心瑶同学的声音还透过门传进我的耳朵：“我听见你的手机铃声了！快开门！” “嗡嗡嗡……”，同一时间，手机也震起来。 嗡嗡嗡，咚咚咚，快开门。 好吵。 我不得不妥协，把门打开一个缝： “干什么？”我问。 她看见我开门，似乎愣了一下，透过门缝看我的眼神中满是困惑。 “为什么不理我？” 内脏又绞动，不痛，只是很酸。全身都很酸，没有力气。 眼睛也很酸，鼻子也很酸。 “干什么？”我又问。 她盯着我看了几秒：“过来看看我的朋友最近怎么样。” 她把“朋友”两个字念得稍微有些重，似乎在提醒我什么。 可我不仅什么也没领悟到，而且开始胡思乱想。说到底，叶心瑶同学当时为什么愿意跟我做朋友呢？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她是因为我希望跟她成为朋友，她才跟我成为朋友的。 那她的本心又是如何呢？当她看见安澜，有迸发和这个人做朋友的冲动吗？ “为什么要和我做朋友？”我问她。 她皱起眉毛，抿住嘴唇，没有回答。 好吧。看来没有。对她来说，和不和我成为朋友都无关紧要。想通这一点后，我更受打击，几乎化成烂泥。看来我还真是要求她了很多。 “我们不是朋友了，你不用再为我费心。” “……那我走？” “嗯。拜拜。”我稍微挥手，然后重新把门关上，轻轻地。 我靠着门，腿脚疲软，我就滑下去，屁股着地。再然后，我连脊椎也丢失掉，像个蜗牛瘫倒，哭泣。 哭真好，如果我不会哭，悲伤肯定已经凝结成石块堵死我的脑袋了。眼泪也是好东西，眼泪是生活中的烈酒，苦菜里的调味料。 哭一哭我就又累了，头也痛得要命，加上屋子里很暖和，我就想睡觉。但我又不想动——是说，为什么人非要在床上睡呢？我就要在地上睡。反正又不会有人在意，我爱在哪里睡就在哪里睡。 但我没睡多久，就被门板撞醒了。 不是很痛，只是被吓到，我朦朦胧胧张开眼睛，委屈地看开门撞我的人。 我以为是妈妈，或者是面包……好吧，不管怎样都不会是面包啦，只是我最近总想它。 撞我的人是叶心瑶同学。 她看着躺在地上的我，嘴巴张了又张，却好长时间都没有吐出任何一个字。她在想什么呢？拜访前朋友的家，结果看见对方跟个流浪狗一样躺地上，哭花了脸披头散发。真亏她没有当场逃掉。 “干什么？”我问她。我应该已经跟她道别了才对，她不该进我的屋子。 她张开的嘴巴最终还是闭上了，一声不吭只是自顾自跨过我的身体走过去，她在客厅四下环顾，走进卧室又走出来，还去厨房看了一圈。最后，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阳光有些刺眼。 她慢吞吞走到我面前蹲下，盯着我的脸，目不转睛。 “怎么了？” “没怎么啊。”我回答。 我心情平静，我已经哭够了，加上头很痛，我就不想再哭。 “真的？” “真的。” “那干嘛要说那种话？” “哪种？” “我们不是朋友了，你不用再为我费心——这种话。” 啊，为什么非要提这件事。 “有什么关系吗？反正你也不需要我。” “我不记得我这么说过。” “你当然不可能说出来，但事情就是那样，你会跟我当朋友，只是因为我需要你，但你又不需要我。” “所以呢？” “为什么我就非要当那个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因为这个，你就要跟我绝交？明明之前还说喜欢我，你的喜欢就这么脆弱？” “我……” “而且，我最近是没来找你，你不也没来找过我吗？我是不是也可以说你在冷落我？” 我哑口无言。叶心瑶同学就是在胡搅蛮缠，她明明知道根本不是那样，却一字一句理直气壮。 “随你怎么说。” 我不想理她了，这句话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反抗。 “那就算是你说的那样好了，难道这是我的错吗？就像千岁和白杨的事，难道你要说那都是白杨的错？” 我不懂叶心瑶同学的意思，只是茫然地看她。这是什么比喻吗？一点也不贴切！ “……我们来好好谈谈，”她似乎是蹲累了，站起来叉腰叹了口气，紧接着和我一样坐到地上，“你先说，你是需要我做什么？” “……” “你要是一直不说话，那我也没办法了。我反正尽力了，那我们就绝交吧，老死不相往来那种。” “…不要。” “那你说。” “……我想让你需要我……” “展开讲讲。” “我不知道……” “啊啊啊……”她用手指头按住太阳穴呻吟，露出伤脑筋的模样，“你真的很难搞欸！如果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那我怎么做才能满足你呢？” “对不起…” 确实，就连我也开始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了。 “那这样吧，你就是在生气我太久没来陪你不是吗，以后我多来陪你，这样可以吗？” 我差点就点头了，但仔细想想，我又觉得不太对。 “我才不是……我才不想变成你的负担，我希望你是因为喜欢跟我做朋友才跟我做朋友……。”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啊。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事。” ……也是呢。说到底我身上根本没有什么能吸引叶心瑶同学的地方，所以就算我强求她也是无用功。 “那你讨厌和我相处吗？”我问。 “不讨厌……只是很普通。” 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像是走进死胡同，叶心瑶同学依然在等我的下一句话，可我几乎弹尽粮绝——等等。 “啊！我想到了！我们来做会让你开心的事吧，做你想做的事。久而久之你也许就会……就会喜欢跟我待一起了。” “……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 我摇摇头。叶心瑶同学又没说过，我怎么可能知道呢？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虽然我愿意是。 第14章 她一下子靠过来，到离我只有不到五十厘米的地方停下。然后，她伸出双手各拽住我的一边脸，像是扯牛皮糖一样用力扯来扯去。 真的超级用力，疼得我眼泪都挤出来，我甚至以为自己的脸会被扯烂丢掉。 “我早就想说了，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我刚进来看到你倒在地上，我都以为……呼。算了，我不想说。你真的好难伺候，你怎么这么难伺候？为什么非要想这些乌七八糟的麻烦事？我都服了你了，别这么别扭行不行？” 她一边说一边扯着我的脸晃，像是在摇一个铃铛。等到她说完放开我脸时，脸皮几乎已经不是我身体的一部分，而只是覆盖在骨头上的一层布了。 她绝对是在拿我的脸泄愤。 我含泪看她，结果她又吐槽起来：“看看看！你又要扮可怜了！明明是你说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现在我做了你又委屈！反正就都是我的错呗？” 听到她的控诉，我赶忙把眼泪擦干，装作正经坐得笔直：“我没有。挺好的。还有呢？你还想做什么事？” “嗯……”她想了一会儿，回答说：“好像也没有了，说到底，我想做的事情又没必要跟别人一起，反正我一个人就能完成啊。” “……那你一个人在家会做什么？” “躺床上看看恐怖小说？或者看些恐怖电影？” “恐怖电影？”我问道，莫名打了个寒颤。 “嗯。” 我咬咬牙，恐怖电影就恐怖电影，拍出来的鬼都是假的，冒充的，没什么好怕！ “那……那就看！用手机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 “那就看！”我拉着她的衣服，把她拽进了卧室，让她躺在床上，我则躺倒她旁边，把手机交给她，让她选电影。 她最后选的电影名字是‘咒念’。 第13章 林珊 “安澜以后想去哪个学校？”叶心瑶同学问。 “不知道，……你快写作业！”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叶心瑶同学是这么容易分心的人？明明是她说今天要好好写作业的，为什么连几分钟她都坚持不了？ “休息一下嘛，我们已经写了……”她用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十分钟了。” 真亏她说得出口。 “你在家写作业也这么三心二意？” “那倒不是，一个人的话我可以一边听歌一边写。但现在我要是戴耳机就听不见你说话了吧？” “原来是我的错？” “我可没这么说。不过，你之前不是说跟你待一起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吗？我现在想聊天了。” “说要写作业的也是你啊！” “计划赶不上变化嘛。” 班级的同学要是知道学霸叶心瑶同学如此三心二意，大概会惊掉下巴吧。果然人与人是不同的，叶心瑶同学只要随便努力，就能取得别人非常用功才能拿到的好成绩。 “好吧。你想聊什么？” “安澜以后去哪个大学？” “…你去哪个，我就去哪个。” 出乎意料的没有回应。我偷看叶心瑶同学，她的表情有些微妙。 “怎…怎么了？有问题吗？” “感觉你就跟小孩子一样，小孩子不是也天天说不要跟好朋友分开吗？” “……所以说，那你呢？你要去哪个学校？” “不知道。我是随遇而安的那种，等到时候看成绩是好是坏再决定呗。” “哦。那你决定好了要告诉我。” “你真要跟我去一个学校啊？” “嗯。” “为什么？嗯…我知道你不想和朋友分开啦，但是你的志愿是你的事情啊，我可不想你因为我改变对未来的打算，我担不起那个责任。” “我本来就没什么打算，所以谈不上改变。我也没要你担责任。” 我不想再聊这件事了，我本以为叶心瑶同学会因为不必和我分开而开心，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 果然她没有心…再不然就是给了面包。面包果然是世界上最好命的狗狗。 我打算继续写作业，结果叶心瑶同学一把抢走我手上的笔。 “这样，我带你去认识个人吧，我觉得这对你的别扭个性有好处。” “不去。” “可这是我想做的事啊，不是你说可以做我想做的事吗？” …… 我们坐在活动中心的某个饮料店里，等待着叶心瑶同学口中的“朋友”。 是说，叶心瑶同学真的很喜欢柠檬水，我几乎没见她点过别的饮料。看她喝得津津有味，我也试着要了一份一样的，结果只喝第一口就后悔了。 这家店的料很足，柠檬放得很多，味道比之前我喝过的还要酸。 “啊，来了。林珊，这边！”叶心瑶同学高举右手，轻轻喊一声，店门处的一个女生就靠近过来。 嗯……林珊？这个名字是不是似曾相识？ 当我看清那个女生的面容时，回忆涌起。在我跟心瑶同学成为朋友以前，我偷拍了叶心瑶同学的照片拿去印，结果回家的路上撞到了一位很凶很凶很凶的女生——记得叶心瑶同学在电话里就叫她林珊来着。 我立即往叶心瑶同学那里投去目光，却被她用狡猾的笑容敷衍过去。 “新年快乐。好久不见。”叶心瑶同学向林珊打招呼。 林珊很吓人，板着脸走路气势汹汹，简直是要把我们都撞飞的架势。我以为她是要来找我算账，腿都软掉，甚至兴起逃跑的念头。 “干嘛？” 她一来就质问，对象不是我而是叶心瑶同学。 我记得她好像跟叶心瑶同学关系很好来着，现在是怎样？闹矛盾了吗？ “不干嘛，只是作为朋友想见见你。” “朋友？”林珊咬住嘴唇，拿出手机戳弄，然后翻书似的在屏幕上连滑好几下，把屏幕对着叶心瑶同学：“你自己看看，上次你联系我是什么时候？你还好意思说朋友？” 叶心瑶同学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然后又扭头应付起林珊： “可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吧？你不也没有联系我吗？” 嗯……是说，叶心瑶同学好像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怪不得轻车熟路，我那时还为她这句话反省愧疚了一小下，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浪费感情。 “你之前每次回我消息都很敷衍，到最后干脆回都不回，事后好久才拿没看手机当借口，现在居然有脸说我没联系你？” “可我真的没看手机啊。” “……我回去了。”林珊咬牙切齿，扭头要走。 “欸欸欸别，对不起，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结果她的胳膊被叶心瑶同学拉住。 林珊瞪着叶心瑶同学，眼神凌厉得可怕。我甚至担心下一秒她就会忍不住怒火大打出手，所以时刻准备着冲上去给叶心瑶同学挡拳头——毕竟我根本不会打架，只在挨打上经验丰富。 不过抛开立场不谈，我觉得叶心瑶同学才是有错的那个人。从林珊的抱怨来看，她的遭遇和我很像，都是莫名其妙被叶心瑶同学冷落——这么看来，叶心瑶同学根本是骗取完别人感情拍拍屁股就跑的渣女。 第15章 最终，林珊叹了口气，又把身子转回来，拉个椅子到身边坐下了。 “所以，这又是哪位？” “安澜，我的好朋友，我觉得你们挺像的，所以觉得也许你们可以认识一下。” “像？我跟她？这是什么新笑话吗？” 林珊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 叶心瑶同学口中的“像”，是指都被冷落过的经历吗？要说的话，这明明是叶心瑶同学的错，叶心瑶同学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真是有够过分。 “你们俩还见过面哦，记得吗？”叶心瑶同学问。 林珊上下打量雕像似的我好几遍，回答说：“不记得。” “我们上次见面，你的奶茶被一个女生撞撒，溅了一裤子，那个女生就是安澜了。” 林珊又看过来——也许是瞪过来也说不定，她终于要找我算账了吗？ 我有些害怕，就赶忙道歉：“对不起，我那时候不是故意……” “你是复读机吗？我对认识复读机没兴趣。我说，你到底想干嘛？要是没事我真的要回去了。” 林珊的前半句话是对着我说的，后半句却是向着叶心瑶同学。 “……你要是很忙的话，就回去吧。抱歉忽然叫你出来，打扰了。”叶心瑶同学说。 林珊站起身子，似乎是要走了。 咦？这就结束了吗？——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叶心瑶同学又开口了。 “那个，还有就是之前不是去看电影没去成吗？要不要去？” 叶心瑶同学的声音飘得有点高，听起来有点怪。 林珊脚步顿住，又再回头，问道：“什么时候去？” “现在。” 第14章 新欢 三个人，三张票。叶心瑶同学坐在中间，我在右边，林珊在左边。 我以前从没来过电影院，在我的观念里，想看什么可以直接在手机上看，去电影院有些浪费。 而且，一想到去电影院会和很多陌生人挤在一个房间里，我就觉得窒息——这不是跟在教室上课差不多了吗？ 这么看电影，根本就达不到放松的目的吧。 可没办法，刚才的气氛下，我根本就没有溜走的余地。 地点和电影都是叶心瑶同学选的，一部文艺爱情电影。嗯…似乎是个悲剧，讲述的是因为战争失去爱人的女主在战后重新开始生活的故事。 我没太看懂，云里雾里。 另外，可能是我个头小的原因，那个座椅我怎么坐都不舒服。前半场我一直在找一个对我而言合适的姿势，结果完全是无用功。后半场叶心瑶同学把脱掉的外套叠成块给我当背靠用，舒服是舒服了，我却又因为太舒服很快犯了困。 我用三天的饭钱买了一张并不舒服的椅子，在上面睡了两个半小时…我觉得我以后再也不会去电影院看电影了。 结束时，差不多刚好到下午餐点，叶心瑶同学就提议一起去吃饭，林珊本来说自己要回去，结果最后还是乖乖跟着了。 所以她们俩是什么情况？到底和好了没有啊？ 我不敢问，自从林珊加入行动以后，我感觉自己说什么都不妥。 不如说，我觉得自己就是个碍事鬼，要不是叶心瑶同学不允许，我早就找借口跑路回家了。 我实在不懂叶心瑶同学在想什么。不管她们要吵架还是要和好，跟我都没什么关系吧？为什么非要把我拴在身边呢？ 算了，栓就栓吧，反正林珊也不会主动跟我说话，我就当是陪着叶心瑶同学散步了。 晚餐选定的地点是影院东边不远处的拉面馆。 进店点完餐后，我先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就又听见林珊和叶心瑶同学在争执些什么。 “……你绝对又是打算轰炸我一通然后玩消失。”林珊说。 “我从来没有玩消失过。而且……啊，安澜，这里！” 我乖乖走到叶心瑶同学指示的座位上坐下。 “而且我们不是在不同学校吗？我当然也愿意天天找你玩，但说实话，那么远，就算我想去也没有时间啊。所以我觉得每个月来找你一次应该是正常的频率。” “你上次找我到今天至少过了两个月。” “两个月一次也不少了吧？……你说呢安澜？” “啊我我吗？我觉得……”我本想回答确实是不少了，毕竟叶心瑶同学似乎是想让我这么说来着。但林珊瞪着我，一副要把我生吞活剥的样子，所以我最后只好把答案改成“我不知道。” 叶心瑶同学翻了个白眼，对我的表现提出负面评价。 “……我以为我们比普通朋友更亲密…”林珊说。 “是啊，我们是好朋友啊。但就算是好朋友，也没办法天天都呆在一起。就算关系再好，也总会有必须分开的一天，然后…” “然后？” “然后……大家总会有新的朋友啊。算了…别说这么丧气的话题了，好不容易才聚一次。…给你看个东西，”叶心瑶同学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出来面包的照片，“这是寒假前不知道被谁抛弃在我们学校后面的小金毛，我们给它取名字叫面包，可爱吧？” “……” “我们还照顾了它一段时间，后来有人愿意收养它，我们就把它送走了。” “……” “它超乖超聪明，只花半个星期就学会了自己上厕所！” 啊，抱歉打扰一下，它好像也没有学会……要不然就是它根本不乖，反正叶心瑶同学太美化它了，请林珊同学辩证看待。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林珊问。 “等我以后有自己的房子了，我一定要养一只狗。” “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记得你也喜欢狗啊，到时候你可以过来摸它。” “到时候我们关系早就断掉了吧！？”林珊发出近乎是怒斥的责问，拍击桌子发出“嘭”的一声。 吸引了好多人的视线。 “嘁…”林珊不悦地瞪视一圈，那些看向我们的人纷纷把头重新低下。天，我都不知道该称之为霸气还是恐怖了。 我被吓得够呛，叶心瑶同学的微笑也变得有些僵硬。很快店员姐姐走过来，问我们是否需要什么帮助，叶心瑶同学谢绝了。 直到拉面上来以前，我们这桌再也没人说话。 拉面到了以后，叶心瑶同学拿起醋瓶给自己加了些醋，然后问我：“你要醋吗？” 我想摇头，但最后还是稍微加了一点。 “给你也加点？”叶心瑶同学又问林珊。 林珊把头撇到一边，“哼”了一声。 叶心瑶同学往林珊碗里倒进去一些，用筷子拌几下，随后把筷子递给林珊。林珊出乎意料地没再多说什么，接过去吃了起来。 莫名其妙的和谐。难道她们刚刚吵架只是在演戏？ 我不明白。 吃了饭，大家差不多该各回各家了。 “我走了，下次别叫我出来了。” 这是林珊的道别致辞。 “等一下，这个给你，”叶心瑶同学从随身带的卡通手提包里摸出来一个盒子，手掌大小，递给林珊，“抱歉错过了你生日。” 第16章 林珊盯了盒子许久，最后还是接过去，说道：“谢谢。我走了……拜拜。” “拜拜。” 林珊扭头，犹犹豫豫走开一段距离，又停下，朝我们跑过来。她跑得很快，气势汹汹的，像一辆车。车一直加速，没有停，直到撞上叶心瑶同学。 林珊跟叶心瑶同学差不多高，此刻却有点像偶像剧里的男主角，用力抱住叶心瑶同学，像是勒住了一个等身毛绒公仔。 “啊啊呃，你干嘛！”叶心瑶同学忽然惊叫，好似林中惊起飞鸟，这是今天叶心瑶同学第一次语气中表露出不悦和愤怒，把我吓了一大跳。 “怎…怎么了？”我在旁边干着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珊完全忽视我的存在，也无视了叶心瑶同学的惊叫，她只是轻轻道：“下次早点找我。” 然后她跑掉，动作有些慌张，一点也没有之前那恐怖吓人的气质。 叶心瑶同学用力呼出一口气，皱着眉毛看向林珊离开的方向。注意到我的视线后，她扭头瞪我一眼：“看什么！” “对不起…就是刚才你…” “她怎么跟个狗一样还咬人！” 叶心瑶同学眉毛皱得跟山一样高，从包里抽出来好几张湿巾擦拭脖子，说道。 我想了半天，才明白叶心瑶同学是什么意思。 “她咬你？” “不然呢！……嘶啊啊，你干嘛！你也是狗吗！？” 第15章 困倦 “你的生日是农历还是公历？”在我家吃过午餐后，叶心瑶同学一边坐在客厅看小说，一边跟我聊天。 其实是在外面买的餐啦。叶心瑶同学说她不想做饭，也不乐意我做饭她坐享其成，所以和我去外面买了吃的带回来。 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她还真是有够别扭。 回归话题，因为我已经不过生日好多年，早就忘掉是哪个历，所以对于叶心瑶同学的问题，我也不清楚答案。 “不知道。” “不知道？” “嗯。我不过生日。” “…你也太…呃，太随便了。不过生日这种东西，到底什么时候过也没差。那你选一个吧，你喜欢公历还是农历？” 能说出“你选一个”这种话的叶心瑶同学，居然还说我随便。 “我都不喜欢，我以后也不过生日。” “欸？过嘛！不选的话，我就当公历咯？” “随便你。就算忘记也没关系。” 好吧，虽然我嘴上这么说，但要是叶心瑶同学真的忘记，我应该还是会有点伤心吧。 “我不会哦。我身边的人的生日，我都不会忘的。” “骗人。之前见林珊…同学，你不是说错过了她的生日吗？” “对啊。但我没忘。” “事后想起来也算忘。” “我当天也没忘记啊，我一直记得好好的。” “那你为什么不当天就把礼物给她？” “唔……”叶心瑶同学停顿片刻，回答说：“我故意的啊。” “为什么？” “怎么说呢……林珊虽然说话很凶，看起来霸道，但其实她……就是，呃，跟你很像。” “我觉得一点也不像。” “只是说某些方面啦，她跟你一样，不知道怎么和人打好关系，以前经常被欺负，后来就只跟我一个人关系好。本来这也没什么问题，但现在我和她都分开了，她就应该去找新的同伴啊！” 好嘛，要是林珊听到这话，估计又要大发雷霆了。 我其实很讨厌林珊这一点，生气就生气，安安静静的不好吗？非要发出很大声音是要怎样？ 说起来我自己也有够没用，讨厌别人的地方又不敢当面说，只敢在心里腹诽，典型的卑鄙小人嘴脸。 “所以这和她的生日有什么关系？” “既然我要她找新朋友，就不该表现得跟她很亲密吧？所以我假装忘掉了。” “我不懂…为什么？” “就像是，假如仓鼠囤积了足够的食物，它就不会出门觅食了啊！一样的道理，如果林珊始终觉得有我这么一个远在天边的好朋友就足够了，她就不会主动去交新朋友了吧？” ……叶心瑶同学未免想得太多。 而且， “有一个好朋友就是足够了啊……就算离得远，也可以用手机保持联系。”我说。 “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只要提前带好水壶就不会渴…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所以就算好朋友很远也没事。” 叶心瑶同学沉默片刻，无奈地叹口气：“也许吧。” 她不再和我争论，撇撇嘴看她的小说去了。可我还不想结束这个话题。 “以后你也会像疏远林珊一样疏远我？”我问。 “那不叫疏远，叫自然淡化，我也不想啊，可世界就是这样子，大家都是这样子。” “为什么非要跟大家一样？要是大家都去做坏事，难道我们也要跟着变坏？” 叶心瑶同学思考一会儿回答道：“你说的也有道理，确实没必要非随大流不可。” “所以别疏远我，可以吗？” “……如果到时候你没有厌倦我，我也没有厌倦你的话。” “我不会厌倦你。我喜欢你。” “难保会一直如此。” 我有些生气，我抱持着相当勇气才表达的心意，却被她轻易否认。 “就是会一直如此！” “是吗？那我问你，你喜欢我什么地方？” “……” “别害羞嘛，你说喜欢我的时候都脸不红心不跳的，怎么现在又腼腆起来了？” “漂亮…” “什么？” “我说！漂亮，体贴，温柔…之类的！” “说得这么勉强是怎样？你在做小学语文阅读理解吗？” “什么意思？” “听不懂就算了，只是开玩笑啦。我的意思是，假如温柔体贴都是装的，漂亮也总有一天会变丑，到那时你还会喜欢我吗？” “…喜欢。” “为什么？你喜欢我的地方都消失了，你还有什么好喜欢的？” “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为什么。” 叶心瑶同学翻了个白眼。 为什么叶心瑶同学最近老是翻白眼？明明她以前都不对我翻白眼的。是说，这个人就不能看看气氛吗？我可是在表白耶。 虽然不是那种表白。 “行吧。”她说。 “那…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不然我就不会跟你当好朋友了吧。” 叶心瑶同学说得太过随意了，根本让人开心不起来。关于这句话，我希望她放下书，看着我的眼睛，然后慢慢地，认真地说出来。还有，我只要她说“我也喜欢你”这五个字，不要其他额外的东西。 啊，好奇怪，光是想想我就快要融化掉。 “怎么不说话了？”她问。 “你看你的书。” “不想看了，坐累了。”叶心瑶同学说着，捂着嘴巴轻轻打了个哈欠，又问道：“是说，你每天坐这么硬的椅子，腰不会痛吗？” 第17章 “我一般都在床上躺着。” 她愣了一下：“也是，我在家时也喜欢宅在床上。” “要不你去床上看书？” 叶心瑶同学摇摇头：“我怕躺着就又跟上次一样睡着了。” 叶心瑶同学说的上次，是之前我们一起躺床上看恐怖片，看到一半叶心瑶同学忽然睡着了，抛下我一个人心惊肉跳看到最后的事。 那部恐怖片有个片段我记得特别深，就是女主角睡觉时，忽然感觉自己被子里有东西，掀开检查时，发现一个鬼趴在她的肚子上。 那一幕真的吓死人。 从那天开始，我每次睡觉都用被子把自己一层层卷起来，一点空隙都不留下。虽然因为太紧几乎没办法动弹，但起码鬼没办法钻进去。 “睡着就睡着，没关系，如果你想睡就可以去睡…啊，有备用的床单被罩，是新买的，如果你想用新的——” “停！不用换，你的话我其实还好，无所谓的。真的。” 我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也许我应该买一个坐着舒服躺着也舒服的懒人沙发放在家里，这样叶心瑶同学不会腰疼，也可以随便睡觉了。 “那…你困的话，要不要去床上睡一会儿？” 叶心瑶同学没再反对，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我就带叶心瑶同学去了卧室。 奇怪，为什么会忽然心跳加速？ 有种莫名其妙的负罪感。 叶心瑶同学脱掉小白兔棉拖鞋，袜子就露出来，今天是纯白色的棉绒袜，看起来雪白柔软又厚实。她个头不矮，脚型却小巧秀气，脚腕还纤细得要命，让人有种抓住把玩一番的冲动。 可惜叶心瑶同学没在我家脱过袜子，我也就没见过叶心瑶同学裸着的脚丫。 “你在看什么？？”叶心瑶同学突然问我。 “啊！我没啊！我没看什么！什么都没有！” 我眼睛不老实，被她抓住现行吓了一跳，赶忙为自己辩解。 “…行吧。” 叶心瑶同学嘴上放过了我，目光里却仍是带着犹疑之色。 我觉得还是早点溜掉比较好。 “欸你要去哪？你不会打算让我一个人待这里吧？” 看见我往客厅走，叶心瑶同学叫住我，问。 “我怕打扰你睡觉…” “你不陪我，我就不睡了。” 我没办法，只好也爬上床。叶心瑶同学洗发水的味道窜进鼻腔，依然是熟悉的柑橘味。 心跳又再次加快，蹦哒得像羚羊的蹄子。她好卑鄙，老用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说暧昧的话，让人招架不住。 是说，她和其他女孩子也会这么亲密地睡在一起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想独占这份亲密。 第16章 敌人 高三生的假期很短，假后没过多久就是新年，年后没过多久就又要开学了。 如果是在以前，我会觉得开学也是好事，毕竟待在家里太久不免会觉得无聊。但现在叶心瑶同学经常来我家玩，我就希望假期能久一点了。 可惜，不管我怎么想，假期该是多长就是多长。 第一天上课日的一大早，班主任拿着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花名册进教室，用早读时间办了个简单的班会。 无非是说了一些假期已经结束，让我们赶快调整状态之类的话。这种话年年都说，年年都有，且相似度奇高。比如去年开学说的是“距离高考只有不到一年”，现在就变成“距离高考只有一百多天”。我甚至觉得这种讲话稿可以弄成一个模板，只要把时间改一下就能年年拿出来用了。 好吧，真是够没新意。不过好像上学这件事本身就没什么新意，所以用这种讲话作为新学期的起点正合适。 “只有一百多天”，一百多天真的短吗？我觉得也不短，三个多月呢。只是学校里的气氛就是一百多天弹指一瞬，要我叛逆着说一百多天很长我也没那个胆气。 动员结束后，班主任把新的座位安排贴到课表下面，指示我们用大课间休息时间调整。 自从这位老师任我们班主任以后，我们时不时就会换一次座位。短则一月，长则半学期，什么时候换，怎么换，都捉摸不定。 关于座位这件事，以往我不在意，现在我则希望能离叶心瑶同学近一点。要是能当同桌就最好不过。 一下课，大家就簇拥到课表下面，挤成一个马蜂窝。我本来也想去看看，但人一多，我就望而却步，重新回到自己的桌位。 还好我动作慢，要是再快一点，我也许会被挤到人群中心，然后因为抢不到赖以维生的氧气窒息而死——好吧，不管怎么说也不可能直接死掉啦，只是这么想能让我好受一点而已。 我远远地看到叶心瑶同学也挤了上去，不消片刻又挤出来，像是一滴颜色鲜艳的颜料滴入水中，又在溶解之前脱身而出——为什么她看起来这么游刃有余？我不明白。 她向我走来，一直到我面前才停下。 “我帮你看啦，你座位还是在这里。” 要说开不开心，我当然是开心的，毕竟现在的桌位旁边就是窗子，我一直很满意。 但比起窗子，我更在意叶心瑶同学。 “那你呢？” “你猜？给你个提示，我们距离很近哦。” “同桌？” “……也没那么近啦。” 好吧，我确实想得太美好了。 “那前后桌？” “是前桌的同桌哦。我在这里。” 叶心瑶同学拍拍我前面桌子旁边的桌子，说道。 我心情微妙，有种因为获奖开心很久，结果发现只是参与奖的感觉——比没有好，又不算太满意。 “你不开心？难道你其实想离我远点？” 大概是察觉到我心情不对劲，叶心瑶同学问。 “不是…我只是在想，我们是不是差一点就能当同桌了。” “这样啊……没事啦，这么近其实和同桌也没差。” “嗯……” “心瑶~心瑶！心瑶啊啊啊啊！！”忽然从远方冲来惊喜的欢呼声，撞得我措手不及，“心瑶我们是同桌耶！！！” 从课表张贴处跑过来一个女生，一边挤开人群，一边向叶心瑶同学叫喊。 陆灵。陆灵同学。 如果活泼也能算得上一种派系的话，这位女生，陆灵同学，就是这个派系的代表了。在我们班教室，如果你忽然听见尖叫声惊叹声抱怨声打闹声，那这声音的主人十有八九是陆灵同学。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之类，在很小的时候，老师就会向我们灌输这一观点。而我真正领悟到这个道理，就是在认识陆灵之后。 她几乎是我的反面，总是吵闹得难以忍受。不管是春天还是秋天，早读还是晚自习，数学课还是语文课，她永远都是声音最大最静不下来的那个人。 她好像一定要挤到人群中央才心安，如果不在中央，我猜她就会发出足够大的声音把人群吸引过去从而变成中央——我猜。 我不是很喜欢她。 和对林珊的讨厌不一样，我讨厌她纯粹是因为每次跟她呆一起我本就薄弱的存在感就会更如风中残烛。 第18章 我觉得要是我们一起掉进水里，陆灵绝对会发出震天的求救声，把所有人都吸引过去救她。而我呢？等到大家注意到还有另一个遇难者的时候，我大概已经变成鱼虾的食物了。 所以，当得知她是叶心瑶同学的新同桌时，我就像被棒槌砸了脑袋一样昏沉。 “是吗？那请多指教咯。” 叶心瑶同学笑着回应。 “我才是我才是呢。真谢谢上个学期你给我讲题，要不是你，我期末物理成绩肯定没办法进步，回家就又要被我妈骂，心瑶你就是我的启明星！！” 陆灵抱住了叶心瑶同学，装出一副陶醉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话就说话，为什么非要抱在一起不可？我气得牙痒痒，却又没有发怒的骨气，只好把怨愤堆在心底。 叶心瑶同学也是，她难道没睡醒吗？不然为什么不推开陆灵？ “也……也没有啦，那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我帮到你的地方其实很少。所以……放开我好吗？好热是说。” “你太谦虚啦！我有几斤几两我最清楚了，要是没有你我绝对不可能拿到那个分数。这样，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真不用……” “啊啊啊啊心瑶你妮妮居然拒绝我…心瑶老师你伤透了我的心…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为什么连一起吃个饭都不可以……” 陆灵捂住嘴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说实话我觉得有点假惺惺的。 “好好好行行行，我去，去可以了吧？” 结果叶心瑶同学还是妥协了。 是笨蛋吗！？是笨蛋吧！？叶心瑶同学一定是笨蛋吧！？不然怎么会看不出来陆灵是装的伤心？ “嘿嘿我就知道心瑶最好了。那就这么说好咯！今天中午十二点，我们烛光午餐！……啊岚岚岚岚，我好想你啊…不过为什么你放个寒假过来皮肤还晒黑了？……” 陆灵风风火火又跑走了，去找她口中那个叫岚岚的人。叶心瑶同学无奈摇摇头，又转向我：“灵儿真是一点没变……安澜抱歉，看来今天不能跟你一起吃午餐了。” 呵。 灵儿。 安澜。 “……” “安澜？” “没事。我中午不吃饭。” “欸？那不会饿肚子吗？” “我喜欢饿肚子。你去陪你的‘灵儿’吧。不用管我。” “啊……” “没事。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吃饭的。有什么关系？一个人吃饭挺好的。” 我趴到桌子上，再也不想动弹了。 第17章 苦风 陆灵静不下来。 她似乎是有说不完的话，从大课间座位调整完毕以后，就一刻不息地跟叶心瑶同学说个没完。下课她们放开声音聊，上课不能出声了，她们就用纸条聊。 是说，你们不用听课，不用学习吗？ 电视剧里常有死板刻薄的家长喝令自己的儿子女儿远离她们认为不听话的孩子。这种行为一度让我觉得讨厌。 但现在，我好像要变成我讨厌的样子了。 比如， 叶心瑶同学是笨蛋吗？上课就要好好听讲，一边聊天一边听怎么能听懂呢？还有，陆灵同学，可不可以不要打扰我家叶心瑶同学？万一叶心瑶同学的成绩受到影响该怎么办？……诸如此类，一整个上午，我差不多都在想这样的事。 为什么是一个上午呢？因为到午餐时间，我就开始气愤别的东西了。叶心瑶同学陪着陆灵去吃她们的“烛光午餐”，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离开，幻视着她们的幸福黯然落泪。 我真想就像我说得那样不吃不喝，把自己活活饿死，这样我的在天之灵也许还能看见叶心瑶同学为我流泪。 好吧，那大概不可能。只是一顿午饭而已，怎么也不会真的饿死啦。 我只是觉得，我老是为了叶心瑶同学哭，叶心瑶同学却还没为我哭过呢，印象里她只掉过两次眼泪，一次是因为面包，一次是因为千岁。 拒食什么的，我其实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而已。如果我真的那么做，叶心瑶同学应该会觉得我无理取闹吧，就像过年那次一样。 我要她喜欢和我相处，不要再被她说“难搞”，就要懂事一点才行。 所以我只能和以前一样，在教室稍作等待后乖乖去餐厅乖乖吃饭，即使我心里十分不情愿。 为了图省事，午餐我选的是面条。我本以为我会没胃口吃不下，结果可能是太久没在学校吃的缘故，我意外地吃了很多。一碗没有吃饱，我甚至还去请打饭阿姨帮我额外加了量。打饭阿姨看着我的碗乐得咯咯直笑，我却羞得不敢抬头。 怎么了嘛？我得不到叶心瑶同学的陪伴也就算了，连吃多一点满足自己的胃口也要被嘲笑？太过分了吧！ 我在心里抱怨着，拿着重新装满的碗走回座位。结果却发现座位被别人占领了。 好倒霉，今天绝对是我的倒霉日。 我当然没有与别人争抢座位的骨气，所以只好扭头另寻他处。 “安澜？你要去哪？” 猝不及防响起叶心瑶同学的声音。 我四下环顾一圈，才发现那个占据我座位的人就是叶心瑶同学。她的面前没有餐具，只有两杯柠檬水。 我疑惑地看她，她却不做解释，只是问：“你不是坐这里的吗？” “是…但你怎么知道？” “我刚看你拿着碗从这里过去。” 我不禁有些害臊。我早上到底是以什么心态说出“我喜欢饿肚子”这样的话的呢？这下好了，砸到我自己的脚了。 “…陆灵呢？” “她吃完就先回去了，”叶心瑶同学看看我又看看碗，眼里划过一丝笑意，片刻后又消失无踪，装作平常指了指她对面的位置说：“快坐吧，不用在意我。” 我听话坐下，看看碗又看看她，有些发愣。 “这个给你。”她一边把其中一杯柠檬水推给我，一边说道：“你不吃吗？一会儿面粘到一起了。” “你已经吃好了？” “嗯。” “那你来这里干嘛？” “我怕小气鬼又生闷气，把自己气死饿死撑死了，所以来陪你一下。嗯…所以是打算撑死咯？” 我本来气都消了，只剩下羞耻，听到她的玩笑话，我的怒气又窜上来一大截。说到底还不是她的错？她居然还在这里逗我好玩！ “要你管！你去陪你的灵儿啊！”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微笑看着我。我则再不想理她，把她当成空气，怒气全撒在面条上。 冷战。冷战。 我想，叶心瑶同学如果识相一点，就该向我道歉才对。结果一直到我吃完，叶心瑶同学都只是啜饮着她的柠檬汁发呆。 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率先对她开口了。 “你可不可以好好听课？” 她眨眨眼睛，一副无辜样：“我有好好听啊。” “你明明一直在跟陆灵聊天！” “那又没什么影响。” “你怎么知道没影响？” “嗯……我觉得自己脑袋还是挺好用的，不至于随便就被打扰啦。” 第19章 我气的牙痒痒，好嘛！她嘴硬就嘴硬，爱聊就去聊吧！我多管闲事干什么呢！ 我不再说什么，只是加快了步伐，想把她甩到身后。结果她两步就追上来。我再加速，她再追，我始终甩不开她。 我好无力。叶心瑶同学个头比我高，腿也比我长，就是能比我快。 …… 在第二天下午，晚餐后的半个小时休息时间里，我又开始生叶心瑶同学的气。 我没注意到起始，因为她俩一整天都差不多是在聊，我都近乎麻木。等我注意到时，惊讶地看到陆灵正在给叶心瑶同学剪指甲。 好亲密。 叶心瑶同学右手撑着下巴，左手任由陆灵摆弄。陆灵则像是托着羽毛似的，微微扶住叶心瑶同学的指头，一根根修剪着。 哈！我差点以为她们要结婚，正在互相戴戒指呢！ 我几乎忍不住就向叶心瑶同学抱怨起来，但话到嘴边终于是止住。 这只是好朋友间联络感情的亲昵举动而已，我又有什么理由抱怨呢？ 道理我明白，但我就是生气。我的大脑、五脏六腑还有心，通通扭曲绞痛，缠杂成乱绳。我几乎喘不过气。 我不想再看下去，偷偷溜出了教室。我希望叶心瑶同学察觉，希望她来哄我。但我又害怕她察觉，怕她觉得我难搞，厌烦我的无理取闹。 她没有察觉。 没有察觉也好，一个人待一会儿也好。 我一直觉得，叶心瑶同学是我最重要的人，如果说有谁和她一样重要，那就只有我妈妈。 但叶心瑶同学怎么想呢？ 我原来还可以说自己是她非常重要的密友，现在又没办法确定了。 叶心瑶同学朋友很多，温柔体贴很受欢迎。假期时常常只有我们两个在一起，导致我几乎忘记了这个事实。结果一开学，我就被打回原形。 我也许只是叶心瑶同学众多好友中的一个而已，对她而言我一点也不特别。 可我又有什么资格抱怨？叶心瑶同学有很多朋友是叶心瑶同学的事，我只有叶心瑶同学一个朋友是我的事，二者毫不相干。 如果我觉得不公平，我可以去找新的朋友，找不找得到是一回事，至少叶心瑶同学从没有阻止过我。同样，对于叶心瑶同学的朋友们，我也不该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我不能强求叶心瑶同学和她的那些朋友断绝联系，从此只与我相好。那太自私了。 叶心瑶同学不会喜欢这么自私的人的。 朋友不是一对一的关系，密友也不是。我该接受这个事实，收起自己扭曲黑暗的小心思。 我明白。 我只是很难受。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改了很久，一直不太满意。 最近精力也不太够，可能更新会慢下来吧。 至少隔日更。 第18章 凄雨 我们的教室在四楼，是最高层。教室外的走廊边是一段段不长不短、被墙柱隔开的铁栅栏。 与厚墙相比，铁栅栏显得通透许多，对想要放风的学生来说，这里是很合适的地方。 所以这边一直都很热闹。 我以前从不会来这里，对我而言，学校里唯二的安身之所就是宿舍的床位和教室的座位。而现在，那两个地方一个太远，一个让我喘不过气，我就只好另寻他处。 我随意地在一段没什么人的铁栅栏路段停下，扭身把胳膊和脑袋都放在栏杆上，外面天色阴沉，盖满灰黑色的云。 有些风。晚冬的风实际上是有些冷的，但是冷得清楚干净，所以我并不讨厌。 走廊有很多人，有的平静地和同伴闲谈，有的动作欢快和好友追逐打闹，有的和我一个班，有些不是。 他们应该都没在这里看到过我。我猜想在他们眼里，我被当做另类，陌生人，或者，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我来这里…这也有可能，毕竟我一直没什么存在感。 我只是在胡思乱想而已，随便什么事，只要能把叶心瑶同学从我脑袋里挤出去我都来者不拒。 又是一阵笑闹声，其中夹杂着熟悉的嗓音。从那件事以后，我再不愿意关注千岁的事情，现在也是如此。只是记住的声音，记住的面容，不是想忘记就能忘记。 那次以后千岁一直避着我，也许也在避着叶心瑶同学。 今天应该也一样吧。她看见我，然后也许会纳闷我为什么会待在这里，但应该不会过来搭话，只会装作没看见。 那么我要做的事情也是一样，装作没听见她的声音，继续吹我的风—— “安澜？你怎么靠在那种位置？” 嗯？千岁是在跟我说话吗？ 好吧，她当然是在跟我说话。毕竟附近不太可能有和我同名同姓的人。 但我没有理她。 谁让她要惹哭叶心瑶同学呢？虽然平时不太有机会表现，但我可是很记仇的人哦？ “听人说话啊！你是笨蛋吗？！” 她忽然从背后抓住我的衣服，把我从栏杆上拽下来。我始料不及，差点一屁股摔到地上，但她又将我扶住。 “干什么？”我瞪向她，今天是要怎样？！ “那个栏杆不稳！不是贴了告示吗？”她指着两边墙上贴的纸张，说道。 纸张上赫然白纸红字感叹号：此段不稳，近期加固，请勿倚靠！！！” 啊？我刚才怎么没看见呢？ 我后背发凉，一下子失去底气，低下头再不敢看她。 “对对不起，我我没看见那个…” 一想到几秒钟前自己恶劣的态度，我就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就说怎么其他路段都人满为患，只有这里这么清净…我果然是个笨蛋，无所事事故作深沉思考人生，结果差点从四层楼掉下去摔死，这也太蠢了！ “呃，倒也没事啦。”她说完，尴尬地沉默一阵，目光撇到一边，僵持片刻后又叹了口气：“今天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叶心瑶呢？” “…在教室。” “哦。之前那件事，对不起。” “……你不用向我道歉。” “叶心瑶的话，我之前也有找她说过的。” 是吗？ 叶心瑶同学没跟我说过这件事。事实上，在白杨生日以后，她几乎再没提过千岁。 “哦。”我回答。 “你们吵架了？”千岁问。 “没有啊。” “那你这是？” “只是出来透透风。” “你真的很不会骗人……”她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结果视线飘忽一下，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生硬接了句：“那就这样。”离开了。 她看到什么呢？是老师吗？我回头，结果看到叶心瑶同学。 不知道为什么我莫名慌了一下。 “我说你怎么静悄悄就不见了，原来是在跟千岁聊天吗？”叶心瑶同学问，语气似乎很平静的样子。 “不…不是，只是遇到了…我没看见告示…所以她提醒我……而已。” “那干嘛一声不吭就跑了？还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只是心情不好。” 第20章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骗人。快说。” “……为什么你非要问！？” 就算我提出要求，你也没办法满足不是吗？那为什么还非要我说出来不可？真是过分！ “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关心好朋友是应该的啊？” “你明明有那么多好朋友！你去关心她们就好了，不用管我！” 我扔下一句，扭头甩开步子跑了。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只是追随本能远离。反应过来时，我回头，早已看不见叶心瑶同学的身影。 她明明能轻易追上我的。 我漫无目的地徘徊一阵，听到晚自习预备铃响起，只好回去教室。 叶心瑶同学坐在座位上，看了我一眼，就挪开视线，什么都不再问了。 ………… 几天过去。 我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下雨的了，最近天总是阴沉沉的，下雨也没什么好奇怪。 还没到清明，风是晚冬的风，雨是晚冬的雨，夹杂在一起，就冷得要命。 那条栏杆路走廊，过去曾挤满了人，像是站满麻雀的高压电线。下雨以后因为冷，却是没人光顾了。 大家都好无情。 但对我来说这是好事，只要我想，我总能在那里找到一块清静的地方供我落脚。 事实上我确实是这么做的。人总是需要一个归处，即使是这样泼风撒雨的地方，只要我待着舒服，就没问题。 那天我跑开以后，叶心瑶同学可能也对我有些生气吧，不太跟我说话了。我想去道歉，但却总是退缩，找不到好的时机。 就算道了歉，之后又该如何呢？ 我也不是没有反省过，我只是很难受，控制不住的难受。我怕我又会发脾气，闹别扭。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铃声又响了。 我偷溜回座位。坐下时，脚却不小心滑了一下差点摔倒，凳子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尖锐的爆鸣声。 叶心瑶同学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头也不回。反倒是陆灵回身看我一眼，询问道： “没事吧？……喔。我记得你带伞了啊？怎么还淋雨。这个时点淋雨容易感冒耶！” 做前后桌的几天里，她偶尔也会跟我闲聊。我常因为不知道怎么接话而让场面变得尴尬，但她从不介意。 真是厉害的性格。 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纸巾，伸过来就要擦我的脸，我被吓一跳，躲开了。 “那你自己擦一下吧，头发都粘住了。” 她把纸巾递给我。 “嗯…谢谢。” “是说啊，那个……”她犹豫一阵，看了一眼叶心瑶同学，终是把脑袋向我凑过来，压低声音问，“你和瑶瑶吵架了？” 我摇摇头。那大概算不上吵架吧。 “那是怎样？最近都没见你俩说过话。是她惹你生气还是你惹她生气？” “…我惹她生气。应该。” “我猜也是。不过瑶瑶脾气这么好你也能惹到她，真厉害。” “…对不起。” “跟我说什么对不起，你去跟她道歉啊，把话说开了不就好了？” “……”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觉得大概没那么容易。 “是说，你们这样我很尴尬耶！外面下雨也就算了，你们俩一天天也电闪雷鸣的……这样，你一般在哪吃饭？” “…三楼靠近教学楼那边的角落…” “好，明天午饭，我把她带过去，然后你跟她道歉和好，没问题吧？” “这个……” “不准拒绝！就这么说定了！” 我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她两手握拳下压，做打气的姿势轻道一声“加油”就抽身回去，老师也同一时间走进教室。我错失机会，没办法开口了。 好吧，那就道歉吧。反正本来我也是要道歉的。 我如此想着，酝酿了一整个夜晚加第二天一上午，刚一下课我就赶往餐厅等待。 道歉，道歉。 等了好久，最终却只有陆灵端着餐盘过来。 “计划有变。瑶瑶好像忽然家里有事，刚才请假走了。” 第19章 百合 “说起来，你是怎么惹她生气的啊？” 原来的三人饭局因为叶心瑶同学的缺席变得只剩两人，我莫名觉得尴尬，陆灵却始终处之泰然。 “我…对她发脾气了。” 我想大概是这么回事，我乱吃醋，然后心情不好，最后向她发火……真是糟糕透顶。我记得我是个懦弱的人，为什么偏偏会对她有脾气…… 我真是糟透了。 “你真有够简略，我依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只是她问我为什么不开心，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然后……嗯……” “…要不还是算了吧，我就随便问问，真是为难你了哈。” 我乖乖闭嘴。 就在我以为对话就此结束，终于可以安心吃饭时，她又开启了新话题。 “你俩关系怎么变好的啊？” 是说，她对叶心瑶同学也会这么喋喋不休吗？ 我回忆起假期和叶心瑶同学相处时的场景，觉得叶心瑶同学大概不是话很多的类型，不知道她和陆灵相处时会不会觉得辛苦…… “就是…自然而然…关系就慢慢变好了。”我回答道。 我总不可能告诉她我偷拍叶心瑶同学的照片被抓住的事。 “我其实是比较好奇你啦，瑶瑶有多少朋友都不奇怪，倒是你，就是…我一直觉得你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你懂我意思吧？” “不太懂。” “嗯……就是那种，高岭之花？” 我缩着脖子再次摇头，甚至起了些鸡皮疙瘩。虽然陆灵的措辞很积极，但我愧不敢当，我只是胆小怕事不敢跟人说话而已。 对我来说，叶心瑶同学才是高岭之花，每次我想触碰她看似近在咫尺的心时，都会发现那不过水中倒影。 真正的她飞在高高的天空，可望不可及。 我苦恼着挠挠头发，也许是哪个部分太滑稽，陆灵噗嗤一声笑出来。 “是说，你明明学习很不错，为什么老是一副呆呆的样子啊？啊，我没在损你哦，我的意思是，还挺可爱的。” “我觉得…没有。” 我有些不自在，可爱什么的，以前从没人这么形容过我。 “那我问你，你知道为什么小动物小宝宝总给人一种呆萌的感觉吗？” 我摇头。 “因为它们很笨啊！呆萌呆萌，就是要呆了才能萌嘛。你想，一只笨蛋小猫，只会喵喵叫，就很可爱对不对？但是假如它忽然变聪明会说话会算计人了，是不是一点也不可爱甚至有点恐怖？” “可是我不是猫。” 而且我也不只会喵喵叫。 “类比嘛类比，举例子而已。” 真是让人尴尬的比喻，我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沉默片刻后，为了避免她继续在我身上浪费口舌，我索性换了个话题。 “那个……叶心瑶同学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比起我自己，我其实更在意叶心瑶同学。 第21章 “没有啊。” “哦……” “瑶瑶的话，该怎么说比较好……独立？神秘？反正就是，她几乎不会主动跟我们说她自己的事情。” 这点我深有同感，和叶心瑶同学相处了这么久，她有什么烦恼，有什么愿望什么爱好我统统不知道，问她她也总是含糊应付。 我只知道她爱吃橘子。 那么浅显，全世界都知道叶心瑶同学爱吃橘子。 “那样……不会不甘心吗？”我问陆灵。 “啊？我吗？” “嗯。” “不会啊，这有什么好不甘的？” “会想，是不是关系不够好…这样。” “不够好就不够好呗，也不是非要凑到一起吧？大不了，再找别的能处得来的朋友呗。” “可是其他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你想说世界上没有两片同样的树叶这种话对吧？可我倒觉得，正因为每个人都很独特，所以独特也就不独特了。” 真像是叶心瑶同学的朋友会说的话。 “不，我是想说，叶心瑶同学是叶心瑶同学，其他人是其他人。对我来说，只有叶心瑶同学是特别的……” “唔啊……你好肉麻啊，亏你说的出口。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安澜！你这么喜欢她，干脆去找她谈恋爱得了，现在不是很流行这个吗？叫什么来着？嗯……百合？” 百合？ “可、可以吗？” “哈？当然不可以啊！你怎么傻不拉几的，我当然是开玩笑啊！你们两个女生怎么谈恋爱？” 我被怼得哑口无言，暗自消沉。陆灵也是，好像我哪一句话惹她生气了似的，她也闭上嘴巴一言不发。末了，到午餐快结束的时候，她才再次开口。 “你不会是认真的吧？”陆灵问。 “什么？” “……没什么。” ………… 夜里，我辗转难眠。 各种各样的事情充斥我的脑袋。 千岁曾说她跟叶心瑶同学道过歉了，可看起来她们的关系依然没有得到修补。为什么呢？难道叶心瑶同学跟我一样，也是一个记仇的人？ 我不知道。 我有些害怕，会不会我也和千岁一样，即使道歉，也得不到叶心瑶同学的原谅呢？ 毕竟我是个恶劣的人，是只会向亲近的人撒火的软弱鬼。 我不愿再想下去，就算是亡羊补牢，道歉也该趁早。叶心瑶同学曾说过这样的话，感情像沙滩上的画，一旦得不到保护，就会被海水冲刷，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怕道歉得太晚，我们的感情真的像她说的那样消失掉。 可话是这么说，我却终究软弱。 我躺在床上捧着手机，在消息输入框里写写删删，却始终没办法下定决心把消息发送出去。如此挣扎到凌晨，大概是两点左右，我几乎是神志不清的状态，手一滑，误触到发送键。 不成逻辑的标点符号和字符，像是上课困到极点时作的笔记。 我被吓一跳，忽地想到小信似乎有撤回消息的功能，就赶忙撤回来。 现在是深夜，叶心瑶同学应该已经睡了，不会看到我乱发的消息。我如此安慰自己。 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后，我松了口气，终于渐渐地困了，眼皮开始打架—— “嗡…” 手机振动了一下，再次把我从困倦中拉出来。按亮屏幕，是叶心瑶同学的消息。 单单一个问号，其他什么也没有。 我抑制哭出来的冲动，回复道：“刚才迷迷糊糊，不小心碰到发送。” “哦” 她好冷漠。 “对不起，我那天不该跟你发脾气。” “嗯” “我以后不会了，绝对不会了。” “嗯。” 这次回复终于是完整的一句话了。前面几条消息，要么没有字，要么没有标点，冷得像冰。 “你可以原谅我吗？” 叶心瑶同学出乎意料的慢，我等了好久，才收到回复。 “能接电话吗？” 我愣了一下，随后如海水般涌来劫后余生的窃喜。匆忙回复一句“等我一下”后，我披上一件衣服起床，离开房间，跑到宿舍楼的楼梯井。 好黑，好冷，但没关系。 “可以了。”怀着激动的心情，我发送消息。 几乎在同一瞬间，小信来电了。 第20章 红豆 “叶心瑶同学？” “嗯。” 叶心瑶同学只要一个字，就能在我胸口破开一个大洞。为什么我会忘记带纸巾呢？现在好了，眼泪都没法擦。 我极力压抑声音，却还是被她听到。 “又在哭？” 她问，语调平和，什么也听不出来。 我怕她生气，只好吸溜吸溜鼻子，深呼吸抑制哽咽，把眼泪抹干净。 别去想不开心的事，别去想不开心的事。 真是可恶，这里怎么那么黑？我想找个东西转移注意力都做不到。 “别哭啦。我又没生你的气，有什么好哭的？” “你、你之前，好几天都不理我，刚才，发的消息也、也很冷漠。” 都这样了，她居然还说自己没生气，鬼才会信。 “不理你是因为你说不要我关心你的啊。至于刚才的消息，是当时有点忙啦。” “骗人，都两点了。” “两点怎么了？” “两点了，你还在忙？” “嗯…因为奶奶过世了，我要守灵上香烧纸什么的啊。” “啊…我…对不起……” 好沉重。 怎么会这样，我真想抽自己一嘴巴子。 “不说这个，你都两点了还不睡？明天不上课吗？” “睡不着。” “嗯？为什么？” “想你。”我话刚出口，没到半秒，就又不受控制地窘迫起来，赶忙补充道，“…的事。” “真的？什么事？具体说说看？” “跟你发脾气的事……” “还有呢？” “你一直不理我的事。” “就没有开心一点的吗？” “嗯……没有，因为最近一直都挺…挺难受的。” 对面呼啦啦一阵杂音，随后是一阵沉默，沉默后，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那你说，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她的语气忽然低沉，如果说刚才她像是在哄小孩，这下子，则像是在审判一个罪人。 我的心又一次被揪紧，叶心瑶同学是不喜欢我的回答吗？ 我只好改口。 “不是，我是说，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才…才那样的。” “是吗？” “嗯。” “真的是那样就好了。” 我琢磨不透叶心瑶同学的意思，但也不敢追问。 “…你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是周五。” “上午还是下午？” “傍晚吧…到时候应该直接坐亲戚的车回家，不会来学校了。” “这周有双休日，等我放学了，可以来看你吗？” 第22章 “嗯？有什么事吗？” “没、没事，只是想见你…” “那就不用了吧，感觉会变得很麻烦。等到下周一，我们就能见到面了啊。” “…哦。” 我有些委屈，看来只有我想早点见到叶心瑶同学，叶心瑶同学并没有想早点见我。 “好啦，今天就先这样，你赶紧睡觉吧。” “咦？啊，那好吧，那那…那个…” “什么？” “就是，之前那个…我们和好，可以吗？” “嗯，我本来也没生你的气啊。” “哦…哦。好，好的。” “那就晚安。” “嗯…晚安…” 等到我再次看向手机屏幕时，通话已经被挂断。 结束得好突兀，突兀到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通这次电话。 难道叶心瑶同学只是想听听我的声音？ 那未免太匪夷所思，只有我会有这样奇怪的欲望，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那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叶心瑶同学要跟我通电话？ 叶心瑶同学说她在参加奶奶的葬礼。那她是不是会难过？虽然她似乎并没有表现出来，但送走面包时她也是这样，装作不在意，却还是背地里伤心。 答案很明显。 我实在是个蠢货，我明明已经知道叶心瑶同学处于艰难的时段，为什么不多关心她一些？我半口不离要她原谅我，可她要怎么才能在最难过的时候原谅别人？ 我总在任性，虽然我说我要懂事，可我事实上就是任性到不行。 自责许久后，我盯着叶心瑶同学的手机号，重新准备好措辞，回拨过去。 叶心瑶同学很快接通。 “还有事吗？” “那个……就是，我想你可能很难过，毕竟是不好的事，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开心一点。” “嗯…这可能有点……本来也没什么开心的事啊。” “那，那我希望你不要太伤心……等你回来，我们去买橘子和柠檬水，好吗？” “…嗯。” “还有就是，虽然不一定是开心的事，但我觉得如果是我的话，被想念会觉得开心，所以…所以就是…我想告诉你，我会想你。” 我赶在她说话之前，断掉了通话。如果不是这样，我怕我直接羞耻到昏死过去。 这天夜里很冷，也没有月亮，四周都很黑，但我的心却还是闹腾得不行。 ………… 高三的体育课很稀有。 大部分人都很喜欢体育课，毕竟这是少有的能在上课日放松的时段。加上我们的体育老师很仁慈，允许我们自由活动，这堂课就更受大家欢迎。 啊，除了我。 平时上课还好，大家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许多东西都被隐藏起来。而一到体育课，好朋友间就会成群结队凑在一起玩闹。我因为没有能凑对的好朋友，就显得分外孤单。 我只能尽可能躲起来。 孤单是一回事，在众目睽睽下孤单又是另一回事。我虽早已习惯独自一人，但若是被大家注视怜悯，我还是会觉得窘迫。 我躲在树荫下，坐在休息用的木制长椅上，拿出我带的英语笔记，假装背诵。实际上我没那份心，我只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有事可做而已。 这种方法以往都能奏效。对老师而言，看到一个用体育课加班文化课的学生，就算反感也大抵不会特意去责备；对其他学生来说，看到一个同学坐在椅子上看书，应该也不会擅自将其和孤单联系在一起。 真是完美的伪装。 正当我为自己的机智喝彩时，千岁向我靠近过来，坐在我长椅的另一头一言不发。她不看书也不说话，什么也不做，却依然很有存在感，我没办法忽视她。 是说，千岁明明是很受欢迎的人，为什么今天偏偏要和我待一起？难道她被人排挤了吗？ …真是让人不舒服的猜想。 “你在看什么？” 猝不及防间，她向我搭话。我赶忙收回窥视她的视线，心虚否认：“没、没啊，我没看什么……” “哈？” “对、对不起，我不该偷看你！” “你是笨蛋吗？我是说你手上的那个本子啦。”她有些傻眼，解释道。 我怎么感觉每次她跟我说话，都要说我是笨蛋？是错觉吗？ “……这是英语笔记本。” “…你还真是勤奋。” 这褒奖我受之有愧。 “听说你和叶心瑶最近闹矛盾了？是因为我吗？”见我不说话，她再次开口。 “啊？不、不是啊，跟你没有关系。” “那就好。” “嗯…嗯。” 我把视线投回笔记本，她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再次开口： “所以呢？怎么回事？” “……解释起来好像还挺长的，所以……” “不想说也没关系，我意思是我也许能帮上你什么忙？” “啊，谢谢，但其实也没有什么，昨天晚上我有认真跟她道歉……” 我有些感动又有些愧疚，感动是因为几乎没人会对我说要帮忙之类的话，愧疚则是我一直抓着千岁惹哭叶心瑶同学的事情不放，千岁却不计前嫌愿意帮我。 但说到底，我也不能代替叶心瑶同学原谅别人啊。 “那就好。”她说。 “嗯。那、那你呢？你和白杨的事情，怎么样了？” 不管怎么说，千岁有在关心我是事实，礼尚往来，我觉得我也应该表示一下。这样就差不多扯平了。 她有些诧异地看我：“你原来也会对这种事感兴趣啊？” 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并不感兴趣…这种话我当然不可能说出口。 “嗯…” “其实我已经放弃了，以后他爱咋咋地吧，无所谓了。” “欸？放弃了？” “嗯。白杨喜欢叶心瑶，我只好知难而退咯。话说，叶心瑶给你说过这事吗？” “唔……”我莫名有些心虚。 “你不会早就知道吧！？” 完蛋了，她察觉到我反应不对，就皱着眉头瞪我，怒气冲冲的，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 “对不起……” “哈！真有意思，”她眼里闪过一丝阴翳，咂了咂嘴，“结果我是唯一一个蒙在鼓里的，笑死了。” “对不起……”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白杨生日前一两天的样子。” “送走面包以后？” “嗯。” “叶心瑶告诉你的？” “不，不是，白杨自己说的。” 她愣了一下，思索片刻后叹口气：“行吧。” “对不起。” “又不是你的错，你道什么歉？”她有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伸直腿脚跟着地，无精打采地晃脚身，“我早就想明白了，该道歉的是我才对。” “啊？” “叶心瑶给我说这事的时候，我不信，还很生气骂了她。可仔细想想，她也是不愿意让我出丑才硬着头皮告诉我的吧？不然的话，她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第23章 “……” 原来叶心瑶同学是这么想的吗？我其实一直觉得叶心瑶同学对待千岁的事有些多此一举，现在看来原来是我不够仗义？ “算了，不说这件事。你刚不是说你给她道歉了吗？她接受了？” “应该……算是接受了吧？” “她之前也说接受我的道歉来着。” “是…是吗…”我思索一阵，兀地惊慌起来，难道叶心瑶同学说原谅我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那我该怎么办？我会不会……” “只要你不是真的让她失望，她应该也不会太小气啦。我意思是让你有点危机意识，以后注意别做让她伤心的事。得了，该说的都说了，就这样吧。我去打羽毛球啊，你去吗？” 我摇摇头，我连发球都不会。 “那再见。” 她说完，站起身，背对着我潇洒挥挥手，一步一步离开了。 第21章 羞耻 因为千岁对我说了那样的话，我最近总是克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 叶心瑶同学究竟原谅我了没有呢？ 后来几天里，我又给她发了几次消息，但她的作息似乎变得很奇怪，经常是到深更半夜才回复。 葬礼都是这样的吗？说实话我不太清楚。记忆里我只参加过一场葬礼，是我爷爷的。但那时候我太小，记不住事情。到现在，我只隐约知道有过这么一次经历，具体的过程却是忘得一干二净。 大概是很忙吧？我想，忙到半夜都没办法睡觉的那种。 所以我不得不尽可能减少给叶心瑶同学发消息的频率，以免打扰到她休息。 如此熬到了周五——天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所以说人心真是莫测的东西，在高三以前，我活了十七年，这十七年我不认识叶心瑶同学，却也从不觉得时间过的如此之慢。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看来叶心瑶同学就是那个奢字。我不敢想万一真的有一天要跟她分开我会变成怎样，也许会直接疯掉……不，说到底，我不会跟她分开的。 话归原题，到周五，放学以后我像以往一样回家，晚饭做到一半时，意外地收到叶心瑶同学的消息。 “要不要来接我？” 问句。 我愣一下，随后兴奋起来。 “要！在哪里？” 我的嘴角压抑不住，简直要翘到天上去，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叶心瑶同学也真是，想见我直接说不就好了嘛，还非要问我一下，这算什么？傲……傲……骄傲？ “城北客运站，我应该还要一个小时才能到。”她回复。 “好，我现在出发！” 我关了火，切好的菜七零八落扔回冰箱，随便穿了身衣服就出发了。城北站离我家距离稍微有些远，一个小时的话，就算坐地铁时间也很紧。 恰好是下班晚高峰，地铁人挤人像是马蜂窝，此中困苦不堪回首。 到达客运站时距离一个小时还剩下几分钟，我顺手买了柠檬水给叶心瑶同学。可惜的是我没找到卖橘子的地方，否则我还要给她买一点橘子。 我也不是非要抓着柠檬水和橘子不放，我只是不知道叶心瑶同学还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在接车区，我透过玻璃墙远远地看见叶心瑶同学下了车。她背着一个装得鼓鼓的白色大书包戴着口罩，因为晕车严重脚步虚浮，走到墙边蹲着缓了好久才重新站起来。我有些心疼，但这边只有出来的单向门，我没办法进去就只能干看着。 她终于出来了，看到我时愣了一下，然后没事人似地打招呼： “安澜？” “嗯。” “走吧。” 我伸手去帮她拿书包，却被她躲过去。 “不用啦，我自己可以。” 我再伸手她再躲，我就有些生气，难道帮忙拿东西不是接车的人的权力吗？所以我就问她：“你行李都不让我拿，还让我过来干什么？” “因为你说想见我啊。” 我一听更生气了，是怎样？叶心瑶同学的意思是，要不是我说要见她，她也不会叫我来？ 所以今天也只是她在满足我的任性？ 我想反驳，却终于忍住。我告诉自己，叶心瑶同学那么大的黑眼圈，肯定很累很困，她又晕车，心情绝对差得要命，所以我要克制，别把叶心瑶同学的心情弄得更糟糕才是。 她见我不说话，再次说了句“走吧”就闷头前进。我只好跟着她。 大概这样走了十分钟吧，反正终于是出了站。冷风一吹，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她没来由地停下，无声叹口气，转过身，直直看向我，却还是默不作声。 我有些不自在，只好率先开口： “喝柠檬水吗？” “你的那份呢？你不喝吗？” “我又不晕车。” 我把柠檬水递给她，她没再说什么，乖乖接过去，插进去吸管啜饮一口，抱怨了一句“好酸。” “啊，”我一时有些慌张，难道说买个甜的饮料比较好吗？“我以为你喜欢……” “确实喜欢啊。” 我搞不明白了：“那你又说酸……” “酸归酸，喜欢归喜欢啊。” 唔……真是奇怪的说法。 “你是不是有话想说？”她又问。 我摇摇头。 “让你说就说，我看你憋一路了都。” “我不想惹你生气。” “我不生气，我保证。” 既然她这么说，我就开始准备措辞，结果意料之外花了很久。想说的太多，我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如果是陆灵要帮你拿书包，你会让她拿吗？” 她眨眨眼睛，似乎是没想到我会问这样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为什么非要和陆灵比？” “你让她剪指甲，”话一出口，我没来由又有些忐忑，赶忙补充说，“你说你不生气的，你不能生气。” “我没生气。” “那你让她拿吗？” “不知道。看心情吧。” “不让我拿也是看心情？” 她思考了一下，回答道：“也不是，刚才下意识就拒绝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真是微妙的答案，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觉得开心还是难过。 “那你现在想，不要下意识。” 她毫不犹豫，把书包从肩膀上卸下来，递给我。 “给你。现在满意了？” 我迟疑了一下，接了过去。 “背行李这么积极干什么？干活太积极，以后工作了会被欺负得很惨哦？” “我又不背别人的包。” “只背我的？” “嗯。” “你说这种话的时候，不会害羞吗？” “什么话？” “嗯哼，”她可爱地清了清嗓子，用有些熟悉的语调模仿着，“‘我想告诉你，我会想你’，‘我喜欢你’，还有‘我又不背别人的包’这样的。说真的，你要不是个女生，我都要以为你在追我了。” 我本来已经忘记自己说过的这些话，被她一提醒，回忆泛起，我就又窘迫起来。万幸她没有一直盯着我看，模仿完后，她就迈开步子继续上路了。 第24章 真是坏心眼。 “……女生就不能追女生吗？” “嗯？什么？” 我本想重复一遍自己的话，但却没来由回忆起白杨和千岁的面容，心就徒然落到空处。 “没……没什么。” 叶心瑶同学没再追问，我也没话好说。 行至中途，叶心瑶同学忽然说她饿，我们就在附近解决了晚餐才上的地铁。 这会儿时间已然不早，人流已经不多，我松了口气。叶心瑶同学看起来憔悴极了，我实在不忍心再让她人挤人。 我们都坐一号线，所以一同在座位上坐下，起初叶心瑶同学还玩了会儿手机，到后来干脆直接闭目养神了。 “晕吗？”我问她。 她眼睛都没有睁开，直接回复道：“不啊，地铁还好，只是有点困啦。” 我看她坐的端端正正，觉得那实在不是什么睡觉的好姿势，就扯了扯她胳膊。 “怎么了？”她睁眼问。 “要不要睡一会儿？” “我在睡啊。” 我又用力扯她的胳膊，让她失衡，向我倒过来。此刻我腿上还放着她鼓鼓的书包，倒下来以后她脑袋就靠在书包上，像是枕了个高枕头。 “这样睡，舒服一点。”我说。 “可是很占位置欸，两个人占了三个人的地方。” “现在又没人，人多了我再叫你。” “……行吧。” “你在哪一站下？” “铜门站……嘶……等会儿。” 她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拉开书包拉链，手伸进去摸索一阵。 “怎么了？” “我好像忘带钥匙了。” “家里没人吗？” “嗯。他们还没回来……我订个旅馆吧。” 她摸出手机，却被我按住。 今天绝对是我的幸运日。 “睡！睡我家！” “嗯……不太好。” “哪里不好！？旅店很危险！” 她拗不过我，笑了笑，闭上眼睛不再多说什么。她真的好困的样子，几分钟不到，呼吸就变得匀匀的。我怕她感冒，小心翼翼把外套脱下来给她盖上，她也没醒。 我一点也不冷，我像被焚烧。 ………… “叶心瑶同学？叶心瑶同学？醒醒……” “嗯……” 叶心瑶同学迷迷糊糊醒过来，申吟一声，像是摄人心魄的狐妖。 “到站了。” 她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又看看我，呼出一口气又翻了个白眼——这下就不像狐妖了，狐妖大概不会随便对人翻白眼。 “快穿上，一会儿感冒了怎么办？我书包里有换的衣服，要是冷我肯定会自己穿啊。” 哼，也不知道刚才是谁睡得跟小猪一样，睡成那样还知道冷啊？ 当然我这话只是心里想想而已，不会真的说出口。 地铁站离我家很近，我们很快到家。叶心瑶同学很累所以我让她先洗澡，我自己则先去收拾下午在厨房留下的烂摊子。 结束以后，我回到客厅，听到桌子上传来手机震动声。过去看了一眼，是陆灵给叶心瑶同学打的电话。 我放着没有管，等叶心瑶同学洗完拨回去就好了吧，我想。 叶心瑶同学也很快出来了，手里捏着湿漉漉的头发，有一种别样的美。 “我给你吹。”我拿来吹风机，说。 “我自己可以啦。” “那你自己也可以剪指甲啊。”我装作委屈，抱怨道。 她没再说什么，乖乖坐在椅子上，像个洋娃娃任由我摆弄。 “刚才陆灵给你打电话。” “嗯？”她摸索过去手机，按了几下，拨通号码，“喂，陆灵？” “@#￥%……？” 吹风机噪声有点大，我没听清陆灵说了什么。 叶心瑶同学似乎也没听清，打开免提放大声音：“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刚没听太清。” “你那边什么情况？怎么呼啦啦的，你在爬珠穆朗玛峰？” “刚洗完澡在吹头发啦。” “哦哦，行吧。你到家了？” “算是。” “那我跟你说个事，我想了很久最后还是觉得不能瞒着你。” “欸？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不是！你正经点！我也是冒着被谴责的风险才cue你的！” “好好好，你说，我在听~” “我那天不是跟安澜一起吃饭吗？然后我问她……” 第22章 奇怪 “……反正我也不能确定，你自己掂量。” “我是觉得你想太多啦，她应该不是那个意思。” “可能吧，我就是觉得该跟你说一下，免得到时候有什么事你又觉得我瞒着你。啊，你别告诉她我给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啊！” 叶心瑶同学扭头瞄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我，对电话回复道：“嗯…我虽然是不会说啦。” “怎么感觉你犹犹豫豫的……算了不聊了，我这边有点事。你赶紧休息吧，这几天你也折腾得够呛。就这样，晚安！——嘟嘟嘟……” 叶心瑶同学轻轻把手机放回桌子上，没说话。 镇定，镇定，安澜。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动作，这会儿反应过来，才重新打开吹风机开关吹叶心瑶同学的头发。她没拒绝，挂了电话以后她就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越是这样，我越是忐忑。 要是她若无其事回头跟我聊，我会觉得她心里想的跟她嘴上说的一样不在意。但她不说话，沉默就快要闷死我。我甚至想，就算她要杀我，我也情愿她手起刀落给个痛快，而不是现在这样把我晾在一旁任我慢性凋亡。 头发终于是干了，我停下吹风机。她扭头看我，我猜不出她的想法。 “好了吗？” “嗯。” “刚才陆灵说的……” “她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她说的那样……” 我没等她问完就着急忙慌解释，结果还没解释到一半就再也编不下去。眼泪在眼眶打转，我倾尽全力才没让它流出来。 “嗯……”她盯着我的眼睛，我却不敢回望，她有没有看出我的窘迫呢，“我就说嘛，女生之间谈恋爱也太奇怪了点。” “是…” “好啦，我好困，我可以睡觉吗？” “……你先去，我去洗澡。” 我如释负重，丢盔弃甲逃到淋浴室。花洒开到最大，水声掩饰我的啜泣。 我掉着眼泪嗅着叶心瑶同学留下的淡淡的香味，不由自主幻想叶心瑶同学在这里赤身露体的样子。朦朦胧胧，不清不楚，但刺激得要命。我比叶心瑶同学说的奇怪一百倍，明明哭得稀里哗啦，脑子里却卑鄙地装着不该装的东西。 我真是一点也不值得同情。 这不是第一次，以往我也曾想象亲吻叶心瑶同学的身体，嘴巴，眼睛鼻子，各种地方，却从不深究动机。我总用我喜欢她这个理由解释一切，现在看来似乎不太够了。 我的欲望不是那样人畜无害的东西。 我冲洗掉最后一点沐浴露的残渍，擦拭身体穿好睡衣出去吹头发。等到我整理好情绪回到卧室时，叶心瑶同学已经睡下。 第25章 室里只有床头一盏昏黄寂寞的灯孤独地等，叶心瑶同学躺在床的一侧，隆起的被子像是一群小山，小山先起再伏，最后隐于暮色。 我轻手轻脚爬上床，和她同床共枕时我总觉得我们是结婚很久的夫妻，美满至极。可我总沉浸不进去，好像有一只恶魔在我耳畔不断提醒说这只是梦，这只是梦。 真的好烦。 我为什么是个女生？ 我没来由开始羡慕白杨，并唾弃他的软弱，我想如果我是他，就算要我死我也绝不会放走叶心瑶同学。 我自私自利，自负自卑到极点，让人作呕。 叶心瑶同学蜷曲着身体面向我，闭着眼睛浅浅地呼吸着，睡颜在灯光下多出几分柔和，美得像个艺术品。 我失魂落魄。 我不嫉妒她的美貌，我从未那样想过。我只是绝望也许未来真的有一个人——一个男性能真正占有我现在的位置，肆无忌惮地凝视她，一次一次。 为什么非得是个男的呢。 我钻进被子前她闭着眼睛，钻进去以后再看她她却睁眼了。 “洗好了？”她问。 “嗯……对不起……吵到你。” “没有啦，本来也没睡着。” “可你刚好像……” “装的。”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突如其来的诚恳杀得我措手不及。 但既然是装的，就一直装下去啊，又坦白做什么呢，为了看我丢脸的样子吗。 她撑起身体，从床头抽几张纸巾擦拭我的眼睛和脸颊。真奇怪，明明刚刚我才擦过怎么现在又湿成一片，我真是神经病。 我其实情愿她装作没看到，毕竟人类都是矫揉造作的生物，委屈是擦不完的，反倒是放着不管还更能让我冷静。 “别哭啦……乖。” 看吧，她一温柔，我就更加放肆了。叶心瑶同学看起来是在哄我，实际上却是勾出我眼泪的罪魁祸首。 还好她有负起责任，我哭多久她就安慰了多久。她该庆幸我终究不是泵水机，没办法一直挤出水。 “对不起……”我说，“…我是奇怪的人……” 她看着我，用一种无法言说的表情，像哭又像笑，像怜悯又像无可奈何，我琢磨不清楚。片刻后她的手掌拂过我的眼睛，像是敛一个死者的容。 “别说了，睡觉吧。” ………… 我满脑子都是叶心瑶同学，连梦里都是。 我说我喜欢你，爱你。她落荒而逃。 然后我就追啊，一直追，追到后面我甚至开始飞，像个乌鸦似的一边围着她绕圈圈一边说我喜欢你我爱你。后来她可能是烦了，气急败坏问我到底想怎样，我说我们恋爱吧。 她说好，行。 我脑子宕机了，我知道那绝对是梦里才有的事，但我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又觉得很疼。我的天，不是梦。我想。 我们开始接吻，一直吻一直吻，她嘴唇软得要命，触感也真实得要命，我心简直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但好景不长，我忽地想起来一个说法，说是接吻时是不能好好呼吸的，吻得久了可能会被憋死。 然后我就真的喘不过气了。 我推叶心瑶同学，叶心瑶同学却不停下，怼着我的嘴啃个没完。我就晕啊，天旋地转的，支支吾吾说不要，叶心瑶同学还是不停。后来我干脆放弃反抗了，我想算了吧，反正我没人疼没人爱，死叶心瑶同学怀里这辈子也值了，可好巧不巧叶心瑶同学这时候停下，我又从阎王殿里退回来。 我委屈地问她是想杀了我吗，她不说话，我就好生气。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就开始脱她的衣服，脱脱脱，脱了外衣脱睡衣，我就又开始纳闷，我问她为什么把睡衣穿里面？她不说话，再次抱住我跟我接吻，我就又窒息。 我没挺过去，醒了。 我看见叶心瑶同学红着脸，捏着我的鼻子，有些羞愤地瞪我。这会儿见我睁眼，她就把手缩回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说：“早安。” 我还有点懵有点乱，脑子也乱呼吸也乱。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睡个觉像是参加了场憋气大赛。 一醒来我就回到现实，回到现实我就难受得想哭。 我们起床洗漱，完了差不多快到十点，虽然吃早餐有点晚，但总不能饿着肚子。 我打算问她早餐是我们自己做还是出去吃，结果一扭头就看见她在收拾东西。 她要走了吗？我心里翻腾出恐惧，要是她这样不清不楚地离开，下次过来又要到什么时候？还有我们的关系呢？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没忍住，开口质问她：“你就要回去了？” “嗯。” “可是还没吃早餐。” 她正要回答，却被敲门声打断，我们一起看向玄关。 “笃笃笃——” 开锁声，推门声。 我被吓一跳，甚至开始回忆家里面刀子棍子之类防身用的东西都被我藏在哪里，结果却听见妈妈的声音。 “澜澜？在家吗？” “啊，妈妈……”我松了口气，暗暗决定以后在再门上加装一个阻门器，否则这种情况实在有些吓人，“为什么没打电话……” 我往门口跑去，叶心瑶同学也跟着一起。 “今天到这边有点事情，就顺路来看看你。” 妈妈今天化了淡妆，头发好整以暇绑在脑后，穿着工作时穿的衣服，没换鞋就走进来，看见叶心瑶同学愣了一下：“这位是？” “阿姨好，我是叶心瑶，是安澜的朋友。昨天因为家里没人又忘记带钥匙，所以只好拜托安澜在这里过夜，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是叶心瑶…同学。嗯…就是那样…” 我觉得我的介绍有些多余，叶心瑶同学已经做得很好了。她还真是有够厉害，自我介绍起来嘴巴就像连珠炮，一点不带卡的。 “这样啊，欢迎你。不用拘束，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我就是过来看看，不用在意我。安澜，我给你买了几件应季的衣服，你要不要试一下？” “啊……可是…” 我看了看叶心瑶同学，有点犹豫，万一叶心瑶同学趁机走掉就大事不妙。 “你去吧，我不走。”她似乎察觉到我的疑虑，说道。 我这才放心，接过妈妈递过来的纸袋子进房间试衣服了。 说是这样说啦，但其实也只是试试大小宽度是否合适而已，至于好不好看，我不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审美去评判。 出来时，叶心瑶同学和妈妈身前各摆着一杯水，两人聊得有来有回。我在旁边看傻了眼，明明叶心瑶同学和我在一起时都没这么多话，为什么能和我妈妈聊得那么开心？ 见到我出来，妈妈站起身，对我们说：“那你们收拾一下，我们这就出发。” 我有些发愣：“去哪？” “带你们吃早餐啊，你们不是都还没吃早餐吗？” 第23章 诡辩 我们坐在早餐店等早餐时，叶心瑶同学依然跟我妈聊个不停，真亏她们有那么多话好说。 “……小瑶什么时候认识我家澜澜的？” “去年夏天吧，我是高三才转学到这边学校的。” 第26章 “哦，那时间确实不长。” “嗯……我寒假那会儿还经常找安澜玩，没能来拜访您真是抱歉。” “这个…别在意。你刚刚说你高三转学？你家长没说你什么吗？” “没有啊。” “我是觉得高三还是稳定一点好些吧，毕竟都要高考了，别影响到成绩。” “转学是我家因为一些事情要搬家没办法啦。虽然一开始有些不习惯，但安澜一直很照顾我，慢慢也就适应了。” 闻言，我妈看了我一眼，眼睛里划过一丝惊奇。 我愧不敢当。 “我家澜澜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没有的事，安澜一直都很独立很坚强，我在她身上学到了很多呢。” 是…是吗。 “哪有，澜澜话少又内向，跟个木头似的，要是她能跟你一样大大方方的跟别人相处就好了。” “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嘛。像安澜做饭很好吃，厨艺很棒，但这方面我就一窍不通。我之前吃安澜做的饭的时候就想，安澜的妈妈厨艺肯定更好，才能教出这么厉害的女儿吧？” 叶心瑶同学明明除了来我家检查相机那次外再也没问过我爸妈的事，吃我做的饭的次数也寥寥无几。 “哈哈…也不是那样，澜澜都是自己学的，我平时比较忙，不太能抽出时间。” “嗯…就算是那样，也肯定有家庭耳濡目染的原因啊。” “嗯…嗯。” 店员端上来包子和辣油碟，我们开始吃饭。妈妈因为早就吃过了，所以只是看着我们吃没动筷子。 “阿姨是做什么工作的啊？”叶心瑶同学一边吃一边问。 “嗯…在一个公司做文员。” “是很忙的公司吧？因为之前过年那几天我过来拜访，也没能见到您。……是说现在公司工作都很忙呢，好像年假被消减也是很常有的事。” “……是。工作确实有的时候会忙得抽不开身。” “听说安澜还有一个弟弟，我也一直没见过，现在在哪里上学啊？” “嗯……他还小，还没到年纪。” “那安澜就是一个人住外面咯？” “呃……” “唉，安澜我真羡慕你。我有个姐姐，天天在家里找我麻烦，我都快烦死了。要是我也能搬出去一个人住就好了。啊，或者让她搬出去一个人住，我也眼不见心不烦。” 叶心瑶同学说的话有些莫名其妙，她和她姐姐的关系居然这么糟糕吗？ 我还是第一次听叶心瑶同学说这种话，总感觉有点不太符合叶心瑶同学的风格。 “那样不对哦…姐妹还是要好好相处。”妈妈说。 “阿姨说的也是。嗯…安澜你听到了吗？你也要和弟弟和睦相处哦？” “啊……嗯，嗯。” 我下意识附和。 但说实话，我觉得这大概是不可能的事。那孩子讨厌我，我也不喜欢他，呆一起已经有够尴尬，要好好相处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可能是因为要吃饭的原因，叶心瑶同学说完那句话就不再主动开启新话题了，妈妈也莫名沉默。刚刚还聊得欢快，转眼就冷冷清清，反差有点大，我不太适应。 吃完了早餐，妈妈向我们道别： “你们自己回去可以吗？我工作有点事情，没办法陪你们了。澜澜，最近钱还够用吗？” 虽然我看到她穿着工作服的时候就已经想到差不多会是这样，但临到头来还是有些失落。妈妈总是如此，见我一面跟应付差事似的。 但我还是要懂事吧。 “嗯…够的。” “那缺什么再给我发消息，小瑶也再见，安澜劳你费心了。” “阿姨再见。” 妈妈拿上手提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心瑶同学轻轻叹了口气：“回去吧。” 我在前面引路，叶心瑶同学在后面跟着。她不说话我也不说，安静了一路。 我发现我真的是别扭的要死又玻璃心得要命，就像妈妈来看我本该是让人开心的事，但她一走我情绪就又跃入低谷。 我现在就想早晨的梦要是真的多好，不是我脱叶心瑶同学衣服的那部分，而是我窒息在叶心瑶同学怀里那部分。 反正我就是多余，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哪哪都给人添麻烦遭人嫌。活着不如意我不如在死上做文章，和爱的人接吻而死怎么看都比苟且偷生来得痛快。 但叶心瑶同学不爱我所以不会跟我接吻。……我真是有够悲惨。 我用胡思乱想打发时间，不知不觉就到家了。小游戏最后导向一个消极的结局，于是连带着我自己也消极起来。 我想去卧室静一静，安抚一下自己的情绪。 却被叶心瑶同学拉住。 “干什么？”我问。 “你要干嘛？” “睡觉。” 她愣住，片刻后“哦”一声，放开了我，“那……我回家咯？” “嗯。” 回去就回去，等叶心瑶同学走了，我就把自己哭死！叶心瑶同学下次来，就能看到我为她流的满屋子眼泪和我留下的脱水的尸体。我要她后悔今天弃我而去。 我最后看叶心瑶同学一眼，就躲进了卧室不管她了。我趴在床上，听见客厅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猜测叶心瑶同学已经走掉。 我开始酝酿感情投入掉眼泪的宏图大业，然而好像恶作剧一般，咔哒一声卧室门被打开。 我又要装作不经意把眼泪弄干。 “干什么？” “看你是不是又哭鼻子。” “我乐意，我想哭就哭。” “那你哭，我不管你，我就看你哭。” 她真的跑客厅去拉了个椅子过来坐下了，一动不动盯着我看。……尴尬得要命，这谁还哭得出来。 “你不哭了？” “我想什么时候哭就什么时候哭，我就要等你走了再哭。” “为什么？” “你又不爱我，你管我？” “我们是好朋友啊。” 又是这句话，像是紧箍咒一样。 可我还真就不敢继续反驳了，前车之鉴后车之师，我怕我忍不住发脾气，把事情弄得跟上次一样。 行吧，她想坐在那里就坐在那里吧，她爱坐哪里坐哪里。不关我的事。 可我还是好生气。 “渣女。” 我小声抱怨。 “嗯？你说什么？” “渣女。” 她把书包丢椅子上，走过来坐在床边，伸出手揪我的脸，扯来扯去像扯牛皮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是渣女！” “理由？” “唔，”我蚯蚓一样蠕动几下，逃离她的魔爪，“你不肯接受我表白，你就让我死心不就好了吗？干嘛还要管着我？” 叶心瑶同学抿了抿嘴巴，不太开心的凝视我。我有些心慌，怕她一气之下再也不理我。可我又委屈，我没说气话，也没发脾气，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啊。 “第一，你没有跟我表过白。第二，你要胡思乱想是你的事，凭什么我就要因此损失一个好朋友？第三，照你说的，我现在躲着你，跟你老死不相往来你就能满意了？” 第27章 我语塞，无言以对，甚至对于那样的结局感到恐惧。她看我不说话，就接着给我定性：“看吧，到头来你不过是在挑我的刺，反正我里外不是人，你想骂就骂呗。” 说完这句话，她就把胳膊往胸前一抱头一扭，赌气似的不看我了。我无端想起她的头像——一只嘟着嘴巴作赌气表情卖萌的笨鲨鱼，觉得用来比喻现在的她特合适。 “对不起嘛，我错了。” 我服软了，向她道歉。可她还是不理我，我就只好去扯她的袖子，一直扯一直扯，大概是把她弄烦了，她终于扭头，用一种命令的口吻质问我： “那你现在再说，我是不是渣女？” “不是。” “那谁是？” “呃，”我左右看一圈，我想这屋子里也没第三个人啊，所以我就试探性回答道，“我？” “没错！你见过谁家同性的好朋友处着处着就变心？真是吓死我，见一个爱一个，你不是渣女谁是渣女？我们才认识多久啊，你就大言不惭说爱我，你了解我吗你爱我？” “应该……算是……了解吧？” “那我问你，我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听什么歌？” “唔……” “看吧！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也好意思说？” “我知道你喜欢橘子和柠檬水……” “还有呢？” “……” “知道我喜欢橘子的多了，难道我还一个一个谈恋爱？所以说，喜欢啊爱啊什么的，等你足够了解我以后，要是你还这么想，你再跟我提。” “……要多了解才算足够了解？” “嗯……起码认识三年以上吧？而且你知道你现在这算什么吗？你都没成年，你这算早恋你知不知道？” “……” 我无言以对。 三年，真的好长啊。 第24章 退步 “你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们各自冷静一会儿后，叶心瑶同学忽然问，“我不提，你也不主动跟我说。” 我听她说这话觉得有些别扭。因为叶心瑶同学很少过问我的家事，让我以为她根本不在意，现在看来，原来是她在等着我主动告诉她？ 我就问她： “你好奇吗？” “也不是，我只是觉得我该知道一下。” “你不也没跟我说过你家的事。” “那是因为没什么好说的啊，我家就是很普通那种。” “你跟你姐姐关系真的很差吗？” 她愣了一下，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我是在延续早上吃饭时候的话题，然后她摆着一副无所谓的神情说： “并没有很差。” “你早上明明说……” “那是骗人的。” 真亏她能说得理所应当。 我瞪着她，质问道： “为什么要骗人？” “嗯……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觉得当时这么说合适，就说了。” 我完全想不到哪里合适。 “所以说，你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见我不说话，又把一开始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 “也没什么，只是我妈再婚，然后我出来一个人住而已。” “那你爸呢？” “不知道，不关我的事。” “……好吧。” 叶心瑶同学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出口。我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就补充道： “我爸是个人渣，我妈跟他离婚的时候把我判给了我爸，过了一段时间我妈又把我接走了，然后我就出来一个人住。就是这样。” 面对我的坦白，叶心瑶同学的反应很奇怪，她先是默不作声看着我，像是在看一只流浪狗，接着，她叹息一声，道： “对不起。” 我愣了一下：“跟你又没关系，你道歉干嘛？” “嗯……怎么说呢。我代表这个世界向你道歉……大概是这样子。” 莫名其妙。 我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所以闭嘴了。叶心瑶同学见我沉默也没再问什么，呆坐一阵后拿出手机戳弄起来。 她一直陪我吃过午饭才回家去，离别之际我问她是不是觉得我孤零零可怜才在这里多待，她说不是。 这话毫无说服力，我半点也不信。 当天晚上，妈妈跟我通了电话，主要是问我她买得衣服都合不合身之类，结尾还极为罕见地提议让我下次放假去她那里吃个饭。 我当然回答说不要，毕竟叔叔和弟弟大概都不会欢迎我——虽然我也不稀罕他们欢迎，但是我也不是非要去热脸贴冷屁股。 妈妈只是提了一嘴，见我拒绝就没再强求。 …… 双休日结束后，叶心瑶同学回来正常上课，一切好像又回到正轨。 她既没有躲着我，也没有特别亲近我，对我一如既往，像是忘了我对她的喜欢。 我曾说叶心瑶同学是天上的月亮，而我只能触碰她在水里的倒影，现在我觉得这形容尤为贴切。我自以为重磅的告白完全成了丢入水面的石头，她象征性溅几滴水涌几道浪就再无动静。 她这么淡然，让我觉得自己有点滑稽。 时间很快到三月中旬，叶心瑶同学生日快要到了。 当初给白杨挑礼物的时候，她曾说要我记得她的生日，并毫不犹豫送给她礼物。我当时信以为真，现在想想，这大概又是她的一句敷衍话，证据是她根本就没有告诉我她的生日日期。 我当时没有察觉，因为我一早就从班主任电脑屏幕里偷窥到她的身份证号，知道她生日是什么时候。但对她而言，她是不知道我知道的，要是她真心希望我陪她过生日，不可能不顺道告诉我时间才对。 可就算是这么回事，我又能怎样？卑微如我又不可能因此记恨她什么，难受我也只能忍着。 我提前半个月开始考虑送她什么礼物，却好巧不巧碰上学校定期模拟考试。因为我根本没有好好准备，所以这次发挥一如既往又意料之中的糟糕。 我又又又被班主任叫去谈话了。 去的路上我虽然猜到这次不会跟前几次一样能随便敷衍了事，但没成想会到被下最后通牒的程度。 大致上是，如果我下一次再没考好，班主任就会联系我妈妈了解情况了。我不认为班主任能问出些什么，毕竟我妈妈很少关注我的学习成绩，但是我依然觉得棘手。 我不想因为我的事给妈妈添麻烦。 然后在当天中午，和叶心瑶同学吃午饭的时候，叶心瑶同学也开始问这件事。她问得含蓄，含蓄到一开始我都没察觉她在谈我的成绩。 她问：“最近心情不好吗？” 我满脑子问号。我想我天天黏着她，恨不得她上个厕所都跟着，我心情好不好她能看不出来吗？ 好吧，还真有可能看不出来，但这就导向一个悲伤的结论了，那就是她压根不关心我。 为了证伪我的猜测，我刻意撅起嘴巴装作委屈反问她：“你说呢？” “我觉得好像有点……忧虑？” 好吧，她说对了。我把嘴巴收回来，说你既然知道干嘛还要问。 第28章 “我其实是想问你成绩的事啦，最近几场考试你好像考得都挺糟糕的吧？因为心情不好所以考得差？” “嗯……不是，是因为考的差才心情不好。” “那为什么考的差？” “不知道。” 我有些怨气，我觉得叶心瑶同学应该先安抚我的情绪，然后再问我为什么考得差才对。难道区区分数，也比我这个“好朋友”来得重要吗？ 她盯着我看很久，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说：“是因为我吗？” “不是啊。” 也许确实有我太关注叶心瑶同学的原因，但大抵上还是我自作自受。 这不是叶心瑶同学的错。 她不说话了，筷子在餐盘里搅和来搅和去，像是在思考什么。我一直等她开口说下一句话，但始终没等到。那天的午饭，我们什么都没再说。 我低估了叶心瑶同学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当天夜晚放学后，就在我以为这件事情已经结束时，叶心瑶同学又旧事重提。 “你要不要加班？”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什么？” “我说你要不要加班努力一下，补补习什么的？” 我本想说不，因为我打算今天回去在手机上给她挑礼物。 我不是不在意学习的事，只是叶心瑶同学生日还有不到半个月，而下一次模拟考试要到一个月后了。按时间先后顺序来说，应该是叶心瑶同学的生日更紧急一点。 但我心里的叶心瑶愿望警钟响了。 跟叶心瑶同学相处得越久，我就越能察觉到她身上别扭的地方。比如她向来不会直白地诉说自己的愿望，而总是用一种委婉到不可救药的方式表达。 举例来说，上次她要我去接车，她就会问，你要不要来接我。而这次，她用的也是“你要不要”这样的句式，所以我猜，她又是想提愿望了。 但是，加班？ “为什么？” “你都要高考了欸？考成这样你不着急？” “……你说话好像班主任。” 我嘴上这么抱怨，却不可能真的忤逆她的意思。谁让她是叶心瑶同学呢？她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让我躺着我绝对不会坐着。 我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哈巴狗。 “嗯？你这么听话啊？”她见我真的乖乖坐回座位，惊奇道。 “我以前也很听你的话。” 难道她直到现在才察觉这一点？真是白费我的努力。 她哼哼哼地笑几声，拍拍我的头说：“好，夸夸你，那我走咯。”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教室转角，心里为“夸夸你”这三个字雀跃个没完。我差点忍不住撒娇让她留下来陪我，但终究是忍住。 本来上完晚自习时间已经不早，我不可能因为一己私念再拖晚她的行程。 太晚回家不安全。 我把叶心瑶同学放在心尖尖上，叶心瑶同学却把我丢到磨刀石上。 让我加夜班只是个开始，后面的几天里，叶心瑶同学像是指挥上瘾一样，要求一个接着一个。 比如她要求我每天都必须是第一个进教室和最后一个出教室的那个人，并且午休不能超过三十分钟，吃饭不能超过二十五分钟等等。 挤出来的时间全部拿来补课刷题。 我敢怒不敢言，连哭都找不到地方。有一次我叛逆心作祟，趁着她晚上回家后，偷懒早早回了宿舍，结果她莫名其妙得知了这件事，气得一整天没跟我说话。 我才知道，她还煞费苦心派了眼线监督我的一举一动，我真的哭到昏厥。 如此熬到周五，我几乎已经神经衰弱。刚好临近双休，我本想好好休息一下，顺便准备叶心瑶同学的生日礼物，结果在放学前，她又找上我。 她手上拿着一个白色底色，印着满满小樱桃花纹的小礼袋，双手递给我，说这是给我表现良好的奖励。 我兴高采烈地打开，一时觉得这么久的努力都是值得的，直到我看到里面的内容物。 三本习题集，分别对应三门我的弱势科目。 我差点哭成泪人。 叶心瑶同学不理会我的痛苦，自顾自安排说习题集的答案她已经没收了，要我趁着这个双休至少做完五分之一，收假后，她会检查。 我的天，五分之一，她不如直接杀掉我！ 我心里叫苦不迭，嘴上唯唯诺诺，含着眼泪说好。但这是叶心瑶同学生日前最后一个双休，我要是还没准备好礼物，以后也不可能有机会了。 所以我瞒着叶心瑶同学，预计拨出周六一天时间去精品店。甚至我怕时间不够，还拜托千岁来帮我准备。 至于为什么是千岁，其一是之前千岁准备白杨礼物时很认真，我觉得她应该有经验。其二是我的社交圈小得可怜，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 我有些惶恐地给千岁发消息，千岁超好，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我们约好时间，在距离学校三站路的购物中心见面。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三章修改了一下，安澜的弟弟应该还没有到上学的年纪才对，写的时候疏忽了，很抱歉。 第25章 滴哎歪 其实客观来说，千岁也称得上是一等一的美少女，但因为我心思总放在叶心瑶同学身上，所以一直没机会提这件事。 如果非要划出个风格的话，叶心瑶同学是懂事成熟的邻家大姐姐型，而千岁则属于俏皮可爱的小妹妹型。虽然她有时会口无遮拦说一些惹人生气的话，但总体来说还是很热心体贴的。 千岁今天穿着亚麻色长裙和白色针织衫，戴着有些幼稚的白色蕾丝花边帽，像是周末被家人带出来野餐的小女孩。 看来是精心打扮过。 和叶心瑶同学相处得久了，我自然而然养成了猜人心思的习惯，所以面对这样一个千岁，我就下意识觉得她可能希望我夸夸她。 考虑到人家今天特地来帮我忙，我就觉得自己多少该有所表示，所以我夸她说：“你今天好漂亮。” 结果她一点也没有开心的样子，反而是抱着一边胳膊用嫌恶的表情吐槽我：“你是笨蛋吗？干嘛油嘴滑舌？你祸害叶心瑶就成，我是直的，你夸我我也不会对你有什么想法。” 我霎时目瞪口呆面红耳赤，辩解道：“我才没有那个意思！” 她这才放下戒备的姿态，说：“那就好。我前几天听陆灵说你喜欢女的，可是吓了好大一跳。” 闻言，我心里一慌。 陆灵到底对多少人说了我的闲话？ 我都不敢想我的风评会变成什么样… “你有什么计划吗？”千岁问。 “什么什么计划？” “你不是要买礼物吗？计划是什么？” “……不知道。” “哈？不知道你叫我来干嘛？” “唔……就是因为不知道才想找你帮忙啊……” “……也行吧，我还以为你叫我出来当苦力。那换个问题，你想送她个什么样的？” 我想了想，回答道：“浪漫的……啊，不是，就是普通朋友的那种浪漫。嗯……” 她有些傻眼，片刻后叹了口气，说：“凭我对叶心瑶的了解，我觉得只要是你用心准备的，她应该就会喜欢。” 第29章 “我本来就很用心啊。” “我是指那种，能突出你花了很多心血的礼物，实不实用倒无所谓。比如，我记得她家里有个装着三百六十五个塑料胶囊的瓶子，每个胶囊里都是一张小纸条，上面是送她的人亲手写的祝福语。她说是她小学朋友送她的，一直留到现在，我估计她还挺喜欢。” “……哇。”我惊叹，要是有人送我这样一个礼物，我能记她一辈子好，“那我也要弄个一样的……” “肯定不行啊，那不是抄袭吗？” 我又泄气。 “总之就是，越能体现你废了心思废了时间的，她会越感动。比如你可以送她一麻袋星星，用塑料彩管叠的那种。虽然完全没有用还很占地方但是能让她知道你花了很久。” “一、一麻袋吗？那要叠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叠到老吧。说到这个，我之前叠的那些星星还在，我觉得你可能用得上，就带过来了。” 她拿出曾经亲手制作出的手工礼盒给我看，现在依然崭新看来被保存得很好。打开盖子，里面是满满一盒星星，心形吊坠也同样在里面。 “我记得你不是要送给白杨……” “不送了，留着也没什么用，每次看到怪难受的。我本来都打算扔了，结果看到你发消息。” “啊…没有必要扔掉吧…” “那你拿去用。” 她把盒子塞到我手上，利落得像是摆脱什么累赘。但她那么做以后，又有意无意盯着盒子看，像是在留恋什么过往。 我不知道千岁是本来就那样还是变成那样，我觉得她这会儿好深沉，眼睛里好像蒙了一层灰黑色的雾，朦朦胧胧的。 我犹豫了一下，说：“我可以自己留着吗？” “什么？这些星星？” “嗯。” “你要干嘛？” “呃…因为…我以前也没有能陪我买礼物的朋友…所以我觉得可以当成我们之间友谊的…” “停停停！你好肉麻，我都起鸡皮疙瘩了。你想留着就留着吧。”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往购物中心走了。 我只好跟上。 我们先去服装售卖区域转了一圈，挑了几个看起来不错的春秋款衣物。但店员问及尺码时，我们俩都傻眼。 “你不知道吗？”千岁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以为你知道…” “我怎么可能关心那种事，而且叶心瑶还在长个子，天知道以前的尺码过没过时。” 我愣住。 妈妈每次给我买衣服都是一样的尺码，我穿着永远都是合适的，所以我完全没有考虑过长个子这件事。 我好像好久都没长高了……莫名感觉有点悲哀。 我们灰溜溜地从那家店逃出来，又一脚踏进卖玩偶的地方。一进店，我就相中一个大号的棕熊玩偶，它坐在货架的最上层，摸起来软和的要命。我就问千岁这个怎么样。 “我觉得…不太好。” “哎？明明很好啊！放床上可以抱着睡觉，无聊了可以跟它聊天，还可以把它当成好朋友……” 我渐渐说不下去了。 千岁看我的眼神里满是同情：“下次实在没人陪你玩了，你就给我打电话，让我陪你没关系。但就事论事，叶心瑶应该没这个需求。” “是…是呢，叶心瑶同学有很多朋友…”所以她大概不会沦落到要跟玩偶聊天的地步。 于是玩偶也被我们丢出选项。 下一个是家居用品，锅碗瓢盆杯子拖鞋什么的。 “你可以送她一个平底锅。”千岁忽然说。 “啊？她不会做饭…” “可以拿来打人。” “打人？” “……你小时候不看电视？” “我爸不让看。” “……我替你爸向你道歉。” 我还想追问下去，但她看起来没有要接着说明的意思，我只好忍住。 我们继续逛，某一瞬间，在家具店的一角，我注意到一个东西。 “懒人沙发！” 千岁皱起眉头：“你觉得她会需要这个？” “不我是说，我觉得我家里可能需要一个……因为叶心瑶同学好像不喜欢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 “你想买就买吧。但既然要放你家，应该就没办法当成生日礼物，你还得再挑。” “……好吧。” 逛着逛着，我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买来的东西的话，没办法体现我有花什么心血啊…” “用心挑的也算用心啦。手工礼物虽然好，但会花很多时间，你最近不是被她管得挺严吗？真的有空做？” “你怎么知道……难道又是陆灵告诉你的？” “不是，是小雪说的。” “小雪？” “就是你同桌。段雪。” 我现在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段雪和陆灵都是千岁派出的眼线。 “可是我就是想让她觉得我很用心……” “那不行了你diy一个吧。” “滴哎歪？” “do it yourself，就是你自己制作的意思。” “嗯……” “现在也有那种店，你可以付钱买材料和课程亲手做想做的东西。有的店也卖材料套件，你学会了的话就可以带回家做了。” “什么都可以做吗？” “不同店不一样。我见过捏泥巴做瓷碗的，还见过织围巾的，这种就是看店铺风格吧。” “我觉得叶心瑶同学应该不缺碗。” “嗯……这附近刚好有一家新店开业，要不要去看看？” 千岁递过来她的手机让我看，上面显示一家名叫萌物语的手工店。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就跟着她去了。 萌物语装饰整体偏暖色调，陈设像是一个迷你教室，只是桌子普遍比课桌更大更乱，上面摆放着各种手工用具。店铺四周摆了一圈的展示架，放着各式原材料和成品。 可能是周末的原因，里面客人不少。有专心致志做手工的，有三三两两喝着饮料聊天的，有带着小孩的父母，有穿着校服的学生。 虽然有些乱，但大家说话时都自觉压低声音，整体来说是比较安静的地方。 店铺最内侧是两个独立的柜台，一个柜台看来专门负责卖甜品和饮料，另一个柜台则包管手工制作。 千岁带着我走向手工柜台，问店里卖不卖材料包，有没有视频教程等等。我没来过这样的店铺，不知道该干什么，就只好躲在千岁后面，一切交给她处置。 片刻后，千岁向我总结：“材料可以单独买也可以买整套，但没有视频教程，也就是说你想出成品，得先在这里学会制作方法，不然你把材料带回去也只能抓瞎。你今天时间够吗？” 一提到时间我就心慌，我现在花掉的每一分钟都是叶心瑶同学预算给我写习题集的本钱。但非要弄个手工礼物的人也是我，所以我不得不硬着头皮说够。 “那我们就先买一个课时。” 我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座位上对着一堆线团发呆了。 可供制作的东西多得让人眼花缭乱，围巾手套帽子手提包应有尽有。我最后选的手提包，因为叶心瑶同学好像没有手提包，我觉得我该填补这个空白。 第30章 店家很快派来一个店员兼老师教我们制作方法。老师本打算教一步让我们做一步，等我们做完再教下一步，但千岁举手说我们可能随时要回去，要求一次性把所有步骤说完。 老师没拒绝，把前后流程整个都讲了一遍，甚至害怕我们没听懂，还找来一个成品拆开给我们演示。 等小姐姐离开后，我偷偷对千岁感叹说这个老师好靠谱，结果她对我翻了个白眼。 我反应过来，补充道：“千岁你也好靠谱。” 她这才心情转好，得意地笑两声，问：“你学会做法了吗？” “差不多算是会了。” “那你快做吧，争取在店里就做个大概出来，免得到时候遇到问题没地方问。” “那你呢？” “我也做个挂件打发时间。” 她说完，就心无旁骛拿起材料操作起来，见状我也开始了制作手提包的宏图大业。 忙碌的时间过得很快，再次抬头时，我们已经错过了午餐点。 解决午餐后，千岁本打算回学校，但我问她要不要去我家坐坐的时候她出乎意料地同意了。 结果，我们在我家门口遇到叶心瑶同学。 第26章 可怜 我记得我才提过我有猜人心思的习惯，比如我猜千岁想让我夸她，我就夸她。我今天夸她两次，一次成功了，一次失败了。 我还挺自信，我想我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应该不算低了吧，是不是可以摆个摊子去读心算命了。但我看到叶心瑶同学，这点自信就烟消云散。 她问：“去买东西了吗？” 她的声音淡淡的，表情淡淡的，动作也淡淡的，仿佛是路上遇到熟人随口打了招呼。 如果是平时，我当然不会多想什么，但在过去的一个周里，她几乎是魔鬼教官似的对我，现在忽然温柔下来，反而让我的心悬到半空。 我不能确定她究竟生没生我的气，她要么是装的太好要么就是真的没想太多，我猜不透。 我忽然想，虽然人的心情不是非黑即白的，但能不能用一个形容词修饰大抵上只有能和不能，比如叶心瑶同学是生气还是没生气，答案就是二选一。 既然是二选一，那瞎猜也有五十的成功率。所以我的读心技能其实很没用，跟瞎猜没什么两样。 想想还挺让人泄气的。 我不想瞒着叶心瑶同学也不想说谎，要不是为了维持礼物的惊喜感我肯定会事无巨细地交代今天做了什么以及为什么做，坦白从宽总好过抗拒从严。 但谁让今天是在给她准备礼物呢，我只能诚恳又简略地回答一句是。 她又问：“买了些什么？” 她看来是真好奇，一边问还一边往我手中的塑料袋里窥视。但那一瞬间我只想着要保持礼物的神秘，所以下意识把袋子藏到身后，回答说：“没，没什么。” 其实我回答完就后悔了，我想她要是真的在生气，那我藏着掖着就好像在往火上浇油。 “……行吧。”她瘪瘪嘴，看起来甚至有几分可爱。 这反应着实让我松了口气。 说实话我是个蛮自我中心的人，或者称之为自私也没问题。比如千岁和叶心瑶同学的事，我只在意她们跟我关系如何如何，而不在意她们二人间究竟是什么水深火热。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没有修补她们关系的打算。 现在我尝到报应了。 千岁从看到叶心瑶同学的那一刻起表情就变得有些微妙，像是尴尬又像是畏缩，和不久前表现出的靠谱样判若两人。叶心瑶同学则是另一个样子，她只跟我说话，言辞绝口不谈千岁，仿佛千岁只是无关紧要的路人。 千岁不敢主动跟叶心瑶同学攀谈，叶心瑶同学对千岁视而不见，她们表现出一种莫名其妙的错位感。我不知道她们俩对这种错位感究竟抱有什么看法，反正我在一边是如坐针毡。 这样的气氛很容易让人筋疲力竭，所以千岁辞别说学校有事她该走了的时候，我没有出口挽留，只是送她到楼下。 “对不起……”我向她道歉，“我不知道叶心瑶同学会来……” “没事，没关系。”她笑得有些苦涩，说，“不是你的错，我自作自受罢了。你快回去哄她吧。别看她那样，我感觉她也是有点生气。” 果然是这样吗？我想。我本来都有点放松了，听到这话心里又绷紧。 “那你下次再来玩？” “看情况吧，我可不想让她觉得我在偷人，”千岁说完这句话，犹豫了一下才接着问，“她经常来你家吗？” “最近……是挺常来。” “你们真的是那种关系？” “哪种？” “就是那种，情侣啊？” 我在心里又埋怨陆灵一遍。 “不是……大概。” 我其实大可以不说后面那半句话，但我现在对千岁只有愧疚，实在不忍心再瞒她。 她张开嘴却久久无言，好长一段时间后才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不了解，不评价。” 千岁还真温柔……至少比陆灵温柔。 “那……那个、可以保密吗？” “放心啦，说出去天打雷劈。”她伸出三个指头指着天空，猝不及防地发了个誓，“行了，我回去了，再见。” “嗯，嗯。再见。” 我回家时在门口酝酿了很久才进去，我猜想叶心瑶同学也许终于要发作了，像是云淡风轻后的狂风暴雨。 但我站到她面前，像过往无数次被班主任叫去谈心时那样等候训斥时，等来的却只是一句，“怎么了？” 她好无辜地看我，无辜到让我觉得自己在没事找事。 “没，没事。” “千岁回去了？” 我不由得为千岁感到可惜，因为她在场的全程，叶心瑶同学都没提过她哪怕一句。我想她应该在屋子外面偷听一会儿，那样就能听见叶心瑶同学喊她的名字了。 “嗯。”我回答。 “哦。” 她扭头继续玩手机，偶尔被看到的有趣内容逗笑，和以前在我家时没什么两样。 但我还是不放心。 “对不起。”我说。 “嗯？为什么？” “我没有好好用功却跑出去玩。你给的习题集还没写多少。” “嗯，我其实也想跟你说这件事，”她和我对视几秒，郑重其事地回答说：“我刚才反省了一下，我觉得我既不是你的老师，也不是你的家长，本来也没资格管你，所以我之前说的那些，请你都别在意。” “可是习题集……” “习题集给你了就给你了，你想什么时候写就什么时候写，或者不写也没关系，不关我的事。” 她说得好无情，像是用锥子扎我的心。她绝对就是在气我今天瞒着她出门，但我也好冤枉，我想我要不是为了给她准备生日礼物，才不会去购物中心这种地方闲逛。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定定站在她旁边。但她好像也是铁了心不再跟我说话，像是刚才无视千岁那样无视我。我受不了这样的僵持，去卧室拿出习题集当着她的面开始写。但她还是无动于衷。 第31章 我发现我真是难伺候得要命。我这周抱怨叶心瑶同学管我太严少说抱怨了一万次，但现在她真的不管我我又患得患失。 我忽然想起一句话，说是人类的本质要么是受虐狂要么是施虐狂，那现在看来我是受虐狂，我为失去叶心瑶同学的虐待感到可惜，并迫不及待想要找回这份待遇。 我说：“你就是在生我气。” “没有啊。” 我变得有些急躁，我想叶心瑶同学就是很怪，生气的话大大方方说出来不行吗？她想骂我就骂我，想打我我也认，为什么非要装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就是在生气。你要是真那么想，你一开始就不会要我加班。” “我让你好好学习只是我觉得不能把你带坏。” 我有些发愣，所谓带坏这种言论，出自任何一个差生我都没什么好说，但就是不该出自叶心瑶同学。叶心瑶同学是所谓别人家的孩子，再严苛的家长都不会挑刺挑到叶心瑶同学头上。 “当然不会啊，你学习那么好……” “事实就是这样，自从我们关系变好，你成绩越来越差。” “……我又不在乎这些。” “我在乎。凭什么我就非要当个带坏别人家小孩的坏蛋不可？” “那你要管我就一直管下去啊！干嘛又要说那种话？” “所以我说我反省了，我觉得那样不合适，学习还是要靠你自觉。” 好嘛，这下就闭环了，叶心瑶同学无懈可击。别人生气起来像火山，只有她生气起来像乌龟，抛出一堆大道理组成一个壳子，然后两手两脚一缩就刀枪不入，简直能把人急死。 “那你现在是要怎样？”我问。 她没回话，只是放下手机，侧着脑袋看我。我被她盯得毛骨悚然，坐立不安，正打算随便说点什么缓和气氛时，她终于开口了。 “我们绝交吧。” “…啊？…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绝交吧。等你成绩好起来……不，等高考之后，要是你还想和好，我们再和好。” 我的脑子好像转不太过来了。 “不……为什么？” “你太在意我了，那样不好。我没理由被你那么在意。” “有什么不好？我又没有要求你什么……而且……而且你不是说不想损失好朋友吗?为什么现在又……” “那只是我任性而已。” “那你就再任性一些啊！又能怎么样？或者你想让我加班，我加班就是了，你想让我写多少题都可以，我保证不会再偷懒，没必要那样……我求你别说这种话……” 我渐渐说不下去了，眼泪和鼻涕不请自来，堵住我的喉腔，我几乎忘记了怎么呼吸。 我明明没想哭的。 “你、你不是要看我买了什么吗？”我跑去拿来今天装东西的塑料袋，塞到她面前，“给你看，这是、这是给你生日准备的礼物……我今天不是出去玩的……我只是想给你准备一个礼物……我记得你没有手提包…所以我就是…呜…” 她不说话，沉默着凝视我，表情跟我对她坦白的那天晚上一模一样。我当时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但我现在忽然就明悟了，她就是在可怜我。 但，可怜就可怜吧，我不在乎。 叶心瑶同学不像我爱她一样爱我，我早就明白这件事。那剩下的，她究竟是可怜我还是怎样，我都不在意，反正对我来说没有区别，只要她不疏远我就好。 可为什么，事情总是往最坏的地方发展呢。 我哭得昏天黑地，到最后几乎快晕过去。这是她第一次见我哭却毫无表示，只是事不关己地看着。等我哭完。她把塑料袋还到我手里，自顾自命令说：“和好了再给我。” 然后，她慢悠悠走出房门，再没回来。 第27章 秋灼 ……………… “大白，你叫大白吗？” 它不回话。当然也不能怪它啦。 我觉得这就是隐隐有一种规律，像是人倒霉太久就会撞大运那样，每此我的生活出现什么越不过去的坎，大白就会像天使一样飘来治愈我。 大白是过年那几天我遇到的一只白毛大狗狗，我记得我曾提到过它。我当时只是远远盯着它看，它也只是远远盯着我看，彼此间再也没有更多接触。 今天，我又遇到它了。我想一回生两回熟，我们遇到这么多次不管怎么想都是缘分，所以我过去跟它打招呼。 它通体全白，只有鼻子和眼睛黑，（当然我想大部分狗狗鼻子眼睛都是黑的吧）然后耳朵尖有些粉，就显得它高贵又娇气。我以前没注意到这一点，叫它大白，但今天我发现了，我就觉得叫它公主比较好。 公主眼睛是真的圆，圆到让人嫉妒的程度，它盯着我看，咧着嘴巴吐舌头，漂亮得像是吸人精魄的妖精。 我想既然是我来搭讪，那摆着高高的姿态俯视它就太不合适了，所以我蹲下，让视线和它平齐。但它盯我看一会儿就失去兴趣，趴地上睡觉了。这下我没办法，我总不能跟它一样也趴地上。 “陪我玩一会儿嘛，握手好不好？” 我把手放在它面前，但它只是嗅嗅就置之不理。我好伤心。 但我不气馁，我接着打扰它： “你今天吃午饭了吗？吃的什么饭？” “吃了，吃的狗粮。” 我被吓得一哆嗦，差点以为真的是公主回答了我的问题。但我很快意识到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我就赶忙回头。 她看起来像一个男孩子。是说，要不是刚才她说话声音暴露了她的性别，我肯定就会把她当成一个男孩子了。 她头发很短，目测也就是一根指头差不多长度。学校里有不少男同学发型跟她没什么两样，要是让她混进男生集体里，我估计也不会有人能看出什么端倪。 “啊…对、对不起…我只是看公主好漂亮…” 我有些慌乱，像被抓住现行的偷狗犯。 “你刚刚叫它什么？公主？” 我愣住，我这才反应过来，大白也好公主也罢，都是我一厢情愿杜撰的名字，它究竟叫什么还未可知呢。 “对不起…我乱起的名字…” 她噗嗤一声笑出声，过了好久才缓过来：“它是男生。” “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事实上我觉得都无所谓，它那么可爱，担得起公主这个名号。 “行吧公主就公主，你想这么叫它就这么叫吧。”她拿起牵狗的绳子，犹豫了一下递给我说，“陪公主散散步吗？” 我目瞪口呆。 几分钟后我牵着公主陪着短发女生走在临河的观景道上，缓慢又毫无目的地徘徊。时值傍晚又恰好放晴，火烧的云染红了半边天。 她说她叫秋灼，我第一时间还以为她是逗我玩，瞎起的名号只是为了顺应满天晚霞。但其实不是，她名字就叫秋灼。 好像我身边人名字都很好听，比如叶心瑶，比如千岁段雪，这下又多个秋灼，只有我的名字普普通通，安澜，我考虑是不是要换个名字了。 秋灼实在是很会讨人欢心的人，说起话来不仅音色柔柔软软，话中的含义也十分讨人喜欢，说是甜言蜜语也不为过。 第32章 比如我问她公主究竟叫什么名字时，她的回答就让我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它以前没有名字，遇见你就有了，你情愿它叫公主，那以后它就叫公主。” 她的话好像在我心里放了一颗糖，甜到骨子里。 秋灼仿佛就是有说这种话的天赋，如果换一个人，那我可能会翻白眼说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干嘛非要扮出一副谄媚相，但秋灼不一样，她说这种话非但不显得刻意，而且还会让人觉得很受用。 “…真的没有名字吗？” “我平常叫它小狗，或者嘬嘬。” “zuozuo？” “就是这种…”她嘟着嘴巴，发出像是呼唤小猫小狗小猪吃饭的嘬嘬声，这下我就懂了。 “…那是不是太随意了…” “所以听你的就叫它公主了啊。怎么样？作为公主的命名人，你有没有很开心？也许我保留公主的命名权到现在就是为了让你今天开心这么一下哦？” “唔……是有开心一些。”我回答。 叫不叫公主暂且不论，起码我觉得秋灼应该改个名字，叫秋糖或者秋甜。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浮于表面的对话还算轻松惬意，浑然不觉间云彩就焚烧殆尽，世界被一片空虚笼罩。 我觉得是时候该道别了，没有限度的索取会招致厌恶。 “抱歉打扰你这么久，你是不是要回家了？” 真不敢想象我居然能说出这么得体的辞别……好吧，我承认我只是照搬叶心瑶同学曾说过的话而已。 “要是你希望的话，我可以陪你一整夜。” “那…那个还是不用了。” “一起吃个晚餐吧，我知道有家店，鸡爪煲特别好吃。你讨厌鸡爪吗？” “不喜欢也不讨厌。” “那去一次保证你会爱上。” 她走在前面领路，我犹豫了一下也跟上，一切自然而然，好像我们是相识已久的朋友。 我这时候忽然就想起叶心瑶同学说过的话，她说现在人们交朋友都不会有确认心意这一步，该是朋友的，处着处着也就算朋友了。 她说得真好，不知道我和秋灼现在算不算这种情况。 我们先去了一趟我第一次遇到公主的那家便利店，把公主留在了那里。秋灼叫店老板小姨，看来是亲戚。 我就说要不把公主带着吧，因为公主好像猜到我们要把它丢下，哭丧着脸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餐馆一般不让带宠物啦。” 好吧，那就没办法。 秋灼推荐的店叫二小胖，名字有点憨憨的，但装饰却反常的精致。店里虽然打扫得很干净，但因为用的是暖色调的灯，就让人有种闷热的错觉，加上人多，又吵，我就有些烦躁。 唯一让人欣慰的地方是这店用的是靠背很高的连座椅，一面是墙的情况下只要坐下去就好像一个小隔间，能让我暂时忘却自己待在人堆的事实。 我一个人的时候，对这种地方总是敬而远之的，秋灼则相反，选座点餐轻车熟路，看来是来过好多次的熟客。 想想还真是挺奇怪，我明明是一个无趣阴暗到极点的人，为什么能和我产生关系的都是秋灼这样的阳光角色。但想想我又觉得这样才正常，毕竟一个阴暗家伙也不太可能主动去和另一个阴暗家伙打交道。 “喝啤酒吗？”秋灼问。 “不…不了。” “喝一点嘛，我陪你。你看古代人不是经常借酒浇愁吗？你既然不开心，喝点酒没准心情就会变好哦。” “我没有不开心。” “开心的家伙不会去求萨摩耶陪自己玩吧。” 我一瞬间面红耳赤，她原来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偷听了。 “酒很苦，不好喝。” 我不是没喝过啤酒，在认识叶心瑶同学以前，有一年新年我没来由地想给自己找点仪式感，买了几罐啤酒带回去独酌。我当时对这种饮料莫名期待，甚至给自己配了几个还算不错的菜。 但啤酒我只喝了几口就再没碰，我当时只觉得扎口扎胃，并没来由地理解了什么叫苦酒入喉心作痛。 我痛我买啤酒的钱。 “你知道为什么酒明明那么苦，大家还都要凑上去喝吗？”秋灼问。 我摇摇头。 “因为一旦把苦的东西经受多了，其他东西就会被衬托得更美好。比如你现在喝了酒再吃鸡爪煲，就能从十分美味的晚餐里收获十二分的喜悦。” 呵。 我觉得这大概不是正确答案，毕竟不是每个人喝酒都会就着吃东西。 但抛开问题不谈，我觉得这句话本身是有道理的。一个人难受得久了，就算是再微小的幸运也会显得可贵。 这么说的话，我上次喝时并没有带着这样的态度，也许重新尝试能让我耳目一新。 “怎么样？要不要？喝一点没关系的啦。” 秋灼见我犹豫就紧逼不舍，她如此积极也触动我心底那点跃跃欲试。我妥协了。 喝一点又能怎么样？会变成坏孩子？我从来没有这样的顾虑，没人会在意我是好孩子还是坏孩子。 秋灼继续点单，末了服务员问我们要什么辣度。 “八分辣。”秋灼说。 我其实更偏向微辣一点，但既然秋灼这么果断，也许自有其道理。 我们趁着等餐时间交换了联系方式。她的头像是一只像是在索求什么的手的素描画，指型修长纤嫩，大概是那种漂亮到极点的女孩子的手…嗯，也许是叶心瑶同学的手。 昵称和她的发型一样像个男孩子，只有短短三个字，今夜酒。 哈，我怀疑这就是一个恶作剧，她今天看见晚霞，于是改了名字叫秋灼，然后她见我同意喝啤酒，她就改了昵称叫今夜酒。 我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有谁真的愿意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呢。 “我可以给你备注澜澜吗？”她问。 “啊？……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只有我妈妈会叫我澜澜，叶心瑶同学总是叫我全名。反过来，我每次用“叶心瑶同学”称呼她时，她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我自顾自陷进悲哀里。 “你在我心里就是澜澜啊。”秋灼说。 秋灼又把我从悲哀里拉出来了，她甜到过分。我犹豫是不是该跟她保持一点距离，不然我怕我很快就会长蛀牙。 啤酒上来以后，她给她自己和我分别倒了一杯，然后举起杯子要和我碰。我觉得新奇，就当真拿起杯子和她碰了一下。 “你知道碰杯是什么意思吗？”她问。 “……不知道。” “碰杯就是干杯，一般碰完都是要一口喝光的。” 她说完这句话，不理会呆住的我，鲸吞水似的咕嘟嘟一口气喝光。喝完她朝我抬抬下巴，意思是轮到我了。 我深呼吸几口气，酝酿几下学着她往肚子里灌。其实杯子不大，要说的话我平时喝水一次喝一大杯的情况也不少见，只是啤酒有些凉，寒气随着脊柱上升，总让我感觉大脑会被冻僵。 “喔，你很可以嘛！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 第33章 “是吧，其实如果不是细细品味，啤酒就跟有点苦的冰水一样对吧。” “嗯。” 其实我觉得可能常温的啤酒更好一点。 秋灼推荐的鸡爪煲味道真的很不错，鸡爪被炖的软烂入口即化，作为配菜的土豆块金针菇一类也深得我心，唯一的问题是好辣。 辣是问题而不是缺点，不如说辣得妙绝，只是秋灼没有点其他的饮料，我没东西喝只能喝冰啤酒。 到这里我可以确信刚才秋灼关于啤酒的理论是毫无道理的了，因为食物一旦美味起来，连带着啤酒的味道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入口，就无从谈起衬托食物美味。 只是冰啤酒喝多了，脑子真的会被冻住。……不，话说回来，脑子真的是被冻住了吗？ 第28章 薄情 我因为宿醉请了假，第二天没去上课。 说实话我到现在还觉得宿醉是离我很远的事，毕竟虽然我一直说我不在意自己是好孩子坏孩子，但又确实有一跟弦绷着让我不至于真的肆无忌惮做坏事。 弦名为不能给妈妈添麻烦。 深究起来这根弦其实相当脆弱。比如昨天，我清楚地知道如果我醉到不省人事，那可能真的需要我妈妈出场救人，但我还是扯断了这条弦，筹码只是一点入脑的酒精。 我当时其实还抱有一个十分自私十分疯狂的想法，我想如果我喝醉，又没真到醉成烂泥的程度，那在我独自回家的路上，我要朦胧间趟上哪个快车道一命呜呼。 我要用灵魂窥视我的葬礼，看看叶心瑶同学会不会为我哭。 结果最后是秋灼把我送回家，上述的各种情况都没有发生。某种意义上讲，她救了我的命。 所以说秋灼真的是很讨人喜欢，我记得我昨晚醉掉以后向她抱怨了叶心瑶同学一万次，在她陪我同仇敌忾后我又呵斥她不准说叶心瑶同学的不是。我难伺候成这样她也没有生气，不仅把我安全送回家，第二天一早还打来电话慰问我的身体。 秋灼可能是佛祖转世，宽宏大量普渡众生。 奈何佛祖救不了宿醉。 我早上十点才醒，看到时间吓出一身冷汗着急忙慌给班主任请假，请完后如释负重又接着睡了三小时，这三小时睡得很不安生，我平均每二十分钟作一个梦，每次梦完都会醒。 而且梦的内容几乎都不好。 八成的梦是关于叶心瑶同学的，我在里面伤心欲绝，然后又接续两个关于千岁或者秋灼的，她们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说继续努力。 她俩好到没话说，就算是在梦里也变成我的补血站尽职尽责。 睡完后我吃了半个面包当午餐，说实话我毫无胃口甚至有点恶心，我只觉得很口渴。 下午还是睡，但睡得比早上舒服，一觉到底，只有公主和面包偶尔会来看看我。醒来时又入了夜，我悠悠转醒看到外面一片黑甚至以为该去上学，但看了看时间又发现还要度过一整个长夜，我就开始后悔下午睡得太放纵。 白天睡太多，晚上睡不着。加上晚上不能出门，我没办法再像昨天一样闲逛排解郁闷，叶心瑶同学就又会趁虚而入。 我一个人的时候会不受控制地想叶心瑶同学，这是年后就慢慢有的习惯，那时叶心瑶同学每隔两到三天就会来一次我家，像是兑现大年初四她说要多陪我的承诺。 我的时间被她轻而易举分割成一个个小线段，线段的两端是她来看我的日子，线条本身则是我盼着她来看我的日子。可怜现在线段变成射线，走到尽头遥遥无期了。 不过说实话我们在一起也不会做什么特别的事，常是各自打发时间。比如她会看小说我也会看小说，但我们很少看同一本小说，这意味着我很少能分享她的快乐。 我察觉到这件事以后，开始有意识地去加入她的活动，她看什么电视剧我也凑过去看，即使我兴致缺缺，她写作业我也拿出书本陪她一起，即使我毫不情愿。我自以为努力，但她的反应却总是很平淡，既没有欢喜也没有厌恶，好像我的来去都是无关痛痒。 无关痛痒，好贴切的形容，因为无关痛痒，她才能那么轻易，那么一时兴起地把我扔在一边。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也许是酒精让我开悟，又或者是人死过以后才会知道怎么活。我醒酒以后忽然明白人这种东西没我想得那样长情，就算失去的东西再珍贵，只要没胆气一死了之，那终究会苟活于世，终究有一天要淡忘。 好比我曾以为叶心瑶同学如果弃我而去，那我下一秒就会伤心欲绝悲恸致死，但现在我活的好好的，所以叶心瑶同学对我也没那么重要…至少没我想得那么重要。 我照样可以出去闲逛，照样可以好吃好喝，甚至我还能和刚认识的朋友喝酒，以悲伤为名做我从前不敢做的事。 看来人就是这么一种无情的东西。看来我也是。 我发了一会儿呆肚子就开始抗议，毕竟我今天吃过的食物只有半块面包。于是我去附近的快餐店点了粥，往里加了巨量的糖。 说起来我一直都很喜欢甜食，只是认识了叶心瑶同学，我就以一种自我感动的心态逼自己吃酸的，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但我喝到一半就后悔，糖太多腻得我心慌。 秋灼很会挑时机，这时候打来电话。我忽然注意到我给她的备注不知道什么时候改成了灼灼，大概又是昨天醉酒后的肆意妄为。 “澜澜晚上好，身体怎么样？还难受吗？” “好多了。” “呼~那我就放心啦。话说你的酒量真的很差，以后别人灌你酒记得拒绝，不然我真怕你哪天被坏人拐走，你出事我会难过死的。” 我忽然有些在意秋灼说的话是真是假，说到底我和她只认识了两天不到，她又有什么理由为我去死呢。 “……你真的会吗？”我问。 “嗯？什么？” “你真的会难过到死？” “真的啊。不然我们哪天试试，找个悬崖，你跳下去我就跟着你跳下去。” 我无言以对。 我依然不信她的说辞，但仔细想想我也不是非要问出个所以然不可。就算是谎言，秋灼给的也是善意的谎言。 “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谢谢你。” “是吗？那我问你，是我好还是你那个什么心瑶好？” “……一样好。” “啧，也行吧。” 我们又寒暄了几句就挂了电话，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完事以后我没来由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叹气，好像就完全是我的身体擅自行事。那种感觉很奇妙，似乎我和这副名为安澜的身体已经不是一个存在，而只是寄生与被寄生的关系。 那我又纳闷，我喜欢叶心瑶同学，到底是我在喜欢她还是我的身体在喜欢她呢。 我想了很久，没得到答案，这时候店员走过来说她们要打烊了，我没办法赖着不走，只好踏上回家的路。回去之前，我把那些粥打包带走，不然它们被这么轻易抛弃应该也会难过。 太甜不是它们的错，是我的错。 但带回去以后我又犯了难，按理来说我明天就该去上学，然后两个星期没办法回家，两个星期太长，就算是把粥放冰箱大概也撑不了那么久。 第34章 于是我干脆给班主任打电话又请了一天假，请完我甚至有些窃喜。一方面我救了粥，一方面我还没做好再见叶心瑶同学的心理准备。 我跟秋灼说了这件事，秋灼没责怪我疑似偷懒的举动，只是说可惜她已经去学校不然就可以过来陪我了。 她真的好温柔。 但她的温柔只能做我的后盾没办法做我的前锋，我还是非去学校不可。第三天我起得不早不晚，进教室的那一刻刚好早读。老师进教室比我早几分钟，所以我喊了声报告才进去。 大家视线投向我，让我有些紧张。 只有叶心瑶同学视我如不见。 我有些伤感，但又无可奈何，回到座位坐下后，我一时有些茫然。 恰好段雪给我一沓印在a4纸上的模拟卷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邀功似的说她整理了这两天老师让做的题，现在转交给我。 我看了看厚度，差点晕死过去。 “还…还有，这两天还讲了好几张之前做的卷子…我都做了笔记，你需要的话可以借给你。” 她又塞给我几张她自己的卷子，上面答案笔记标注得满满当当。是说，作为同桌她未免也太尽职尽责。 我有气无力对她道了谢，扭头开始补这两天落下的作业。虽然现在还是早读，但监督的老师大概也是看我任务繁重道阻且长，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写了没一会儿，段雪拿笔戳了戳我的胳膊。 “那…那个…你还好吗？” 我满头问号，随即想起之前千岁跟我的谈话，我就想会不会是现在班上已经传开了我是同性恋的传闻，不…传“安澜向叶心瑶表白被拒”也不是没有可能。 最糟糕的是这些几乎都是真的。 我心凉透但还是装作平静，问：“还好，怎么了？” “因为…你昨天和前天都没来。” 看来和叶心瑶同学没关系，我松了口气。 “之前有些事情而已。” “……哦。” 她不再追问，扭头回去继续读书。我有些惊讶，这算得上是在关心我吗？ 我觉得没有道理，我和段雪虽然是住在同一个寝室的舍友，但其实接触不多，在做同桌以前，我们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她没理由忽然关心我的安危。 我猜她应该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但她既然没开口，我也不好追问。 早读以后就到早餐时间，以往我可能会和叶心瑶同学一起，但现在我显然没这个福分。我打算继续去专属我的三楼角落，却半路被千岁拦住。 “你们又吵架了？” 千岁这个“又”字用得真是精辟。 “算是……你怎么知道？” 她四下看看，凑过来悄悄对我说：“我猜的。你这几天不是请假吗？她昨天过来拜托我联系你问情况，说实话我都被吓了一跳。要是没事她干嘛不自己问？” 第29章 甘愿 千岁的话让我沉默了。 天知道我这两天想了叶心瑶同学多少次，她说绝交那是真绝交，整个人都跟消失了一样，电话打不通短信不回，我的所有挽留都像落入深谷毫无回音。 现在我哭也哭过了痛也痛过了，她又跳出来表示她其实有在关心我。 真的好卑鄙。 “你在听吗？” 我神游天外，千岁语气不悦把我叫回来。 “啊啊在！抱、抱歉，刚有点走神。” “所以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把那天千岁走以后发生的事尽可能详细地给她讲了一遍，她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好奇变成费解，从费解变成无语。 “厉害，原来还有这种绝交理由，真长见识。…那你这两天请假都是在干啥？” 我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讲了一遍秋灼的事，这下她的表情变成惊怒，声音提高八度： “哈！！？你是笨蛋吗？不是，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陪陌生人喝酒，亏你想得出来！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你，你没出事简直休了八辈子的福你知不知道？！我天…我要给叶心瑶说了这事你能被她骂死……” 是吗？ 在我看来叶心瑶同学不可能因为我动这么大的气。我认识她这么久，还没见过她开口骂人呢。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你那样真吓人你懂不懂？你知道现在外面多危险吗？我天天看新闻说哪里的女大学生被人贩子抓到山里……” 千岁眉毛皱成一排山，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用筷子柄敲我的头，我看出她确实生气，心里一暖的同时嘴上道歉说我不会再犯。 但我心里又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要是我真的死掉，千岁会为我哭吗？ 我不知道。 千岁过了好一会儿才消气，接着问我：“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叶心瑶啊！既然是你惹她生气，你不打算哄她了？你不是还……”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住，四下环顾一圈确定附近没熟人以后才压低声音问，“…还对她有意思吗？” 她的眼神有些微妙，被她盯着我莫名羞耻，如坐针毡。 其实我觉得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我哄不哄叶心瑶同学，而在于她一点也不在意我。否则她不可能那么轻易地提绝交。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千岁，她对我连着翻了好几个白眼。 “你傻吗？她为了你都放下身段来拜托我了，她还不在意你？除了她谁还跟你爸妈似的盯着你的成绩不放？这要还不在意你，那完蛋，世界上估计没人能达到你的高要求了。” 我又被千岁数落了一顿。 可我心里也很冤枉啊，我上周那么听叶心瑶同学的话，她让我干什么我都任劳任怨，周末还操心给她准备礼物，结果累了那么多天她一冲动就跟我绝交了，这算什么？ 反正就是我也挺生她的气的。 千岁见我不回答，估计也是猜到我在想什么了，没好气吐槽说：“你俩真够别扭，那你爱咋咋地吧。反正同性恋又不是我，我着急什么劲呢。” 她说完，咕噜噜吃她的早餐去了，但她的话却还在我脑子里回响，一整天都不带停。到晚上，我依然拿不定主意，只好去请教秋灼。 想来还怪不可思议的，我居然有两个可以互诉心事的朋友，这在以前根本是不敢想的事情。 然后，就在我感慨时，却收到秋灼毫无正形的回复：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赶紧跟她绝交，你有我还不够吗？” “…你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就因为你想跟她亲嘴？那你亲我的也行啊，我给你亲，亲多少次都没问题。” 我好无语，她的文字实在太触目惊心了点。 是说我那天喝醉以后究竟告诉她了多少事？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再这样我不问你了。”我回复她。 “…好好好，那你就找你的心瑶去吧，唉，终究是我错付了。 那我正经说，照你的描述，她应该挺在乎你的，只是你的心意对她造成了太大压力，她的道德观又不允许她拖累你，所以她才强行要跟你绝交，而不只是你想得那样一时兴起。” 第35章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 “我没这么说。别纠结对错啦，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对错？只是巧合和无可奈何罢了。你要过不去那道坎，就去找你灼灼姐姐吧，就算你犯再多错，灼灼姐姐也不会怪你的哦。” 灼灼姐姐…我在心里念了一遍，莫名起了些鸡皮疙瘩。 “你几岁？” 凭什么自称姐姐？ “我大学一年级。” ……好吧，她赢了。我听说大学管理很宽松，怪不得她可以上课日随时给我打电话。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把成绩补回来，然后再去找她和好。” “可她过两天就要过生日了，我想送给她礼物。” “偷偷塞她课桌里。” 嗯……好办法。 我给她发了个大拇指然后匆匆结束聊天，扭头投入制作手提包的工作里，叶心瑶同学的生日迫在眉睫，我得加班加点。 白天补作业晚上做包包，我觉得自己像一头快累死的驴。 …… 叶心瑶同学生日那天刚好是个雨天，她表现一如既往的平淡，既没有昭告天下也没有发朋友圈，但来她桌位送她礼物祝她快乐的人依然一个接一个。 到晚上放学时，她的课桌已经塞满了礼物，甚至桌子旁边的过道都摆了不少，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一只大号棕色玩偶熊，和我当时看上的不说一模一样也有七分像。 于是我的计划泡了汤，她不管是书包还是课桌都满满当当，再没有容纳我的小包包的空间。 我好累，身体也是，心也是。 叶心瑶同学没有带伞，加上东西太多，她不得不打电话向姐姐求助，然后坐在教室等待。我坐在她的侧后方揣揣不安，期待把礼物偷放过去的机会。 但她像是在提防什么似的，一直寸步不离。最后她的手机再次响起，是她姐姐来接她了，她开始收拾东西。 看来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深吸一口气： “那……那个，”她扭头看我，我拿着包装好的礼物到她面前，“这是礼物。生日快乐。” 但她没有收。 “不是说和好了再给我吗？” “……你说高考之后可以和好，可是高考之后你又不过生日。” “那也不行。” 我的胃不自然搅动，凭什么她就能这么无情无义没心没肺啊，我真的不懂。 我恨不得一口咬死她，我明明那么努力，就算最近忙成驴也不忘写她的习题集，为什么她能这么对我…… 习题集，我忽然灵光一现。 “没事了的话我走了。” “不、不…那个…你给的习题集，我写了。” “所以呢？” “可我写了，也没有用啊，我没有答案，不知道对错，写完跟没写一样。” “我明天把答案拿来给你就是。” “我不要。你都不收我的礼物，还要我收你的答案？” 她不耐烦地呼出一口气，瞪我一眼：“那你到底想干嘛？” 她好凶，我委屈死了。 但我不敢退缩。 “我们和好吧，然后你帮我检查。你不是说不想拖累我学习吗，你不监督我，我就没有学习的动力，那不也是拖累我吗。” “你学习是为了你自己，就算没人监督，你也要自觉啊。” 她又扭身要走，我不得不把她拽住。 “……可我就是这种没用的人，你不推我…我就…走不动。” 我又忍不住眼泪，可我不想在教室哭，只好忍住声音。教室里虽然人不多，但依然剩了几个，我怕她们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我蹲下去到桌平面以下，用桌子隐匿我的身体，手上依然抓住叶心瑶同学不放，只是从袖子变成衣服下摆。 我不敢看她的表情，我怕她又要露出那副可怜我的样子。我不需要她可怜我，我要她满足我。 “之前那样……我觉得我在吊着你，那样不对。”她轻轻呢喃，声音细不可闻。 “…我以后再也不会说那种话…” “这不是你说不说的问题，是我自己这么想，我没办法自欺欺人。” “…我甘愿…还不行吗？” “话不是这么说的啊，难道你甘愿让我杀掉你，我就能杀掉你？这不是你愿意就没关系了的事。” “可没有你…我不行的…” 她不说话，我也不敢抬头看她。过了好久好久，仿佛一辈子那么久，久到眼泪都要风干，久到我几乎麻木，她终是叹了口气，蹲下来用指头擦我的脸。 “你老是这样，我不管怎么做都是错，反正你就要我当个坏蛋呗？” “……” “这是你说的，就算是我在吊着你，那也是你甘愿。如果我是坏蛋，你就是共犯。” “……好。” “就算我们和好，你也不会因为我的事影响到学习。” “嗯…不会的。” “和好以后我也不会督促让你用功，但是你要保证，你会自觉努力。” “我保证。” “那就和好吧。”她站起身，把我拉起来，好像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压低声音问我：“你每次说这种话不会觉得羞耻吗？不怕被人听到？” 听她这么说我也心慌，四处瞄瞄发现教室里剩下几个人好像真的都在往这边看，其中一个察觉到我的视线还装作咳嗽几声。 完蛋，我可能要换个学校才能生存了。 叶心瑶同学不体会我的痛苦，还补刀似的说：“你知道班里现在都怎么说你的吗？” 第30章 真假 “不知道。”我摇头。 她眨眨眼，叹口气：“不知道就算了。那把你习题集给我。” 我乖乖拿给她。 “那个……是怎么说的？” “你自己打听去。” 叶心瑶同学似乎不太愿意再聊这件事，我也就只好作罢。 她把习题集塞进书包，然后大包小包提得两手不闲，即使是这样她也拿不下所有礼物，尤其是那个巨大的棕熊玩偶。 “我帮你吧。”我说。 她没拒绝，于是我一手抱着大熊拎着礼物袋，一手拿伞陪她出了教室。 我们往校门口走。 “我那天也想给你买这样的熊来着。”我说。 “可别，我家里已经有好多了，这种玩偶多到没地方放。” 我记得送她熊的那个人当时问她这个礼物怎么样，叶心瑶同学明明很开心回答说喜欢，现在看来又是骗人的。 骗子。 “那，那个包包我做了很久，你喜欢吗？” “喜欢啊，蠢萌蠢萌的，很有你的风格。” 意料之中的回答，这是真的假的呢。 我心里泛起苦水，我知道叶心瑶同学只是不想扫人兴致，但我还是希望她能给一点提示帮我判断她话的真伪，否则只靠猜我要猜到猴年马月了。 “话说你昨天和前天为什么请假了？身体不舒服？”叶心瑶同学大概是看我表情不对，转移了话题。 我想如实交代，但又想到千岁说叶心瑶同学可能会因为我跟陌生人喝酒生气，我就有些害怕，毕竟我们才刚和好。 第36章 万一被她找到理由，我怕我又要走上被绝交的末路。 “嗯…是，喝酒头痛。” 所以我只好暂时隐瞒秋灼的存在，但叶心瑶同学依然生了气。 “喝酒？” 她忽然停住，扭过身体微笑看着我。是那种很不妙的微笑，就像手机聊天软件里面的表情包。时至深夜，走廊灯的白光刚好从她头顶打下来，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肤就显得更没有血色，好像索命的幽魂…最漂亮的那种。 要是她没有抱着一大堆礼盒礼袋就更像了。 我被吓个半死：“是是是啤酒！只是啤酒！真的！” “喝酒喝到头痛，你很厉害啊？” “对、对不起……”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智商高到哪怕被酒精砸掉一部分也够用？” “喝、喝酒不会少智力吧？” “喝酒会影响记忆力。” “呜…” 她瞪我一眼，不说话了，自顾自迈步往前走得飞快，脚步声哒哒哒震天响，出了教学楼，她头也不回地踏进雨幕。 我撑开伞，小跑着追上她，犹豫了一下后，我抱怨说： “因为…因为你随便就说要跟我绝交，我伤心啊，我知道我错了，可你那么轻易就说绝交，你也不考虑我的心情…” “你又要说是因为我吗？” “不是，我没有。我就是觉得，我对你一点也不重要，所以你才能随便就说绝交。” 她冷哼一声，脚步慢下来。 “以后别喝酒。” “哦。” “抽烟更不行。” “那你以后也不能乱提绝交。” “……嗯。” 我们都不再说话，看来这件事情告一段落，我松了口气。 校门口不远，走过一个小广场拐个弯就到，我远远地就看到一辆白色小轿车停在校门外，发光的车灯像是出没在夜晚的怪兽的大眼睛。 轿车旁边站着一个打着大黑伞，身穿白色大衣的漂亮大姐姐，大姐姐头发及肩，打扮利落帅气。 “瑶瑶好慢！姐姐要被冻死啦！啊，我猜这位是……安澜同学吧？我是瑶瑶的姐姐，你可以叫我橙姐姐哦。” 大姐姐见我们走近，率先打招呼，叶心瑶同学没回声，只是对橙姐姐点点头就径直走进了门卫室。 我有些惊奇，这应该是我和橙姐姐第一次见面，她怎么就能知道我的名字呢。 “橙、橙姐姐好。我是安澜。初次见面。” “哼哼～我就猜到是你。瑶瑶在家天天把你挂嘴边，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她经常往你家跑，给你添麻烦了吧？” “没，没有。叶心瑶同学愿意陪我我很开心。” “那以后也拜托你和她好好相处咯，下次也来瑶瑶家做客吧？” “啊…嗯…” 我有些犹豫，虽然我很想去，但我觉得这种事还是要先征求叶心瑶同学的意见。恰好叶心瑶同学从门卫室走出来，保安叔叔也同时打开电子伸缩门。 我正想问叶心瑶同学，却被叶心瑶同学率先开口打断： “姐姐别干看着，帮忙拿东西。” 橙姐姐会意，过来把我手上的东西接了过去，靠近我时，一股橙子香气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瑶瑶还是一如既往受欢迎呢。”橙姐姐说。 叶心瑶同学没回橙姐姐的话，只是向我道别：“那安澜，明天见。” “啊……嗯，明天见。” 道别了的话，气氛就不允许我再发问，我只好把问题憋回肚子。 “那小安澜下次来家里玩哦，拜拜！” “拜拜……” 我看着她们车灯远去，扭头往宿舍走。 叶心瑶同学生日就这么草率地结束了，没有生日歌，也没有蛋糕。 虽然后来叶心瑶同学说她回家有吃到蛋糕，但我不在场，所以我还是觉得可惜。 ………… 从叶心瑶同学生日结束那天开始，我时常感受到来自陌生人的视线，尤其是我和叶心瑶同学待一起的时候。 我有问过叶心瑶同学，但叶心瑶同学只说是我想太多。 后来一天晚上放学后，我在教室加班用功复习，恰好千岁值日打扫教室留到最后，我们就聊起来这件事。 “你真不知道？？” 我摇头。 “你俩那天晚上在教室搞得跟求婚似的，还指望大家都变成瞎子？”千岁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一脸的无语。 “求婚？”我满脑子问号，“没有求婚啊？” “你别反问我，我又不在场，我也是听别人这么说的。” “……谁说的？” “还谁说的，你是打算灭口啊？那你路漫漫其修远，因为大家都这么说，你要干掉的人有点多。” “唔……” “是说，因为这事，你已经成学校的名人了你知道吗？” 我又摇头。 千岁‘嗯哼’地清了清嗓子，然后说：“大家是这么传的，高三某班有个拉拉，三年来一直隐忍本性装成乖乖女，最近快要毕业老师管不住，终于兽性大发，对校花下手，还得逞了。现在你已经被视为男生公敌女生灾星。” 千岁幸灾乐祸地笑我，我却只想钻进地缝。 “那你……你帮我解释啊！” “我怎么解释？他们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至少得逞这部分……还没有啊。” “那你让他们说去呗，一个萝卜一个坑，你声名在外，骚扰叶心瑶的也能少点。去年半年，就我知道的，给叶心瑶表白的就有三个，算上白杨四个，解释清楚了他们可能又要卷土重来，你能甘心？” “可叶心瑶同学的名声……” “她不会在意的，你放一百个心。” “……”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大家把我和叶心瑶同学联系在一起我当然很爽，但对我这种阴暗的家伙来说，被推上风口浪尖更是一种折磨。 千岁见我不说话，又开口问我： “正经说，你俩那天晚上在干嘛？” “我求她跟我和好来着。” “喔……怪不得，”千岁咂咂嘴，压低声音问：“是说，你跟她表白了吗？她知道你喜欢她吗？” “……没表白，但她知道。” “哈？什么情况？快说，我八卦八卦。” “就是……她让我三年以后再跟她表白。差不多就是这样。” “三年？类似于‘如果多少年后我们都还没有结婚，就在一起吧’这种？” “呃…不是，就是她觉得我还不够了解她，说三年以后差不多就能了解了，让我到时候再说。” “那你们约好了要去一个大学？” “没有。” “那她……嘶……她该不会是在敷衍你吧？” “……我也不知道。” 其实我觉得这非常有可能。叶心瑶同学很少拒绝别人，但偶尔也会有不得不拒绝的时候，她就会找个另类的法子把人糊弄过去。 难保等三年的说法不是为了糊弄我。想到这里，我兀然消沉。 千岁见我情绪不对，安慰道：“唉唉唉我就随口一说，你别当真嘛。你管她是不是敷衍你，你就追她呗。反正她又没办法干涉你选她一样的大学。” 第37章 “……嗯。” 可我现在成绩跟她差好多。 千岁也意识到这件事，补充道：“这样的话你得加把劲，叶心瑶成绩一直很好，你不加油大概没办法去她的学校。” “嗯……我最近有在努力。” “希望吧，反正你自己盘算。虽然你以前成绩还可以，但高三大家都很拼命，要抹平差距可能比你想得难。” 千岁说完继续打扫卫生去了，但她给的警告却一直在我心里徘徊，日日夜夜消散不去，像是一个噩梦。 我曾对叶心瑶同学说我想跟她去一个学校，当时她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淡，到最后甚至没有告诉我她的意愿大学。 我记得清楚，她说她随遇而安，到时候根据成绩做决定。我当时是相信她的，但和她相处得越久，我就越明白她嘴里的话假的多真的少。 也许她根本就不打算和我去一个学校，后来的三年约定也只是附带着的推辞。 那真相到底是怎样呢。 叶心瑶同学就是这点不好，所有事情都只能靠我自己去猜，她嘴里蹦出来的话永远都真假难辨。 作者有话说： 最近会多更一些，敬请期待！ 谢谢大家的支持鼓励！ 第31章 匆匆 叶心瑶同学今天好不容易来我家，却是为了当面批改我的习题集。 “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你能犯这么多错，”她一边拿着红笔在我写过的习题集上写写画画，一边没好气数落我，“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单单这一页你就错了这么多，这几道题有什么难度可言？难道你的脑子已经被酒精泡坏了？” “对不起…” “别跟我道歉，对你自己道歉。” “哦……哦。那…安澜…对不起。” 我乖乖听话，却被叶心瑶同学瞪了。什么嘛，明明是她让我对自己道歉，我照做她却是这个反应。 “别耍滑头！” 好吧，我不敢再造次，安静趴桌上听候她的审判。 相当煎熬。 约莫二十分钟后，她长出一口气，把最后一本习题集扔到桌子上，伸手捏了捏自己肩膀。 我察言观色，立即自告奋勇去帮她按摩。但她一巴掌把我的手拍开了：“你快去看你做的错题啊，不然我帮你检查还有什么意义？” 我怏怏走开，委屈憋在肚子里。 “我记得你之前成绩说得过去的啊，难道真的是喝酒让你变笨？明明网络上说长期喝才会变笨，你这也没长期喝啊……你没有偷偷喝吧？” “没有啊，又不好喝，我干嘛偷喝。” “那是为什么？” “……可能我天生就笨，只是以前藏得很好。” 叶心瑶同学闻言，一副傻眼的样子：“我刚刚话说太重，我向你道歉，但你也别这么说自己。” 我赌气不理她，去整理自己的错题了。叶心瑶同学看我忙，也不打扰我，躺到旁边的小沙发上看书。她刚进家门见我买了小沙发时还翻白眼说我乱花钱，结果现在又爱不释手。 呵，口是心非的女人。 她现在看的那本书跟学习无关，是一部有名气的科幻小说。是说，我从没见过叶心瑶同学在课余时间用功，最多也就是写写老师布置的作业的程度，她的各科书本我见过，上面奇怪的涂鸦甚多，正常的笔记却寥寥。 她对待学习如此敷衍，成绩却总是优异得过分，命运好不公平。 “怎么了？”她见我偷看她，问，“哪道题不会？” “不是，”我摇头，“我在想为什么明明我很努力，成绩却比不过你。” “你前几个月也称不上努力吧？” “再往前几个月，我就很努力啊。” 说到这里我就有些心虚，因为我所描述的那个时间段，我努力的唯一原因是当时我还没有结交叶心瑶同学，每天闲到发慌甚至会用刷题来打发时间，这样就显得比较努力。 可就算是因为无聊努力，那也是努力啊。但即使是在那个时期，我的成绩也比不过叶心瑶同学。 “嗯……可能……我比较聪明吧？毕竟我平常郁闷了不会喝酒。” 自从她知道我那天醉酒以后，有事没事就会提一嘴我的‘前科’。但她又不是用指责的态度，而是像是开玩笑那样，所以我也没办法真的生她的气。 “我只喝了那一次，我这辈子一共只喝过两次。” “真的？” “嗯。” “那就好，夸夸你，继续保持。” 她满意地点头，弄得我也有些得意，过好久才反应过来被岔开了话题。 “所以为什么你成绩比我好？” “只是我比较擅长这件事。我应该说过吧？就是每个人都有擅长的东西。” 这种话听起来像是心理辅导老师喂给丧小孩的心灵鸡汤。 大概是见我不屑她的回答，叶心瑶同学接着补充道：“而且这种事也没有什么好攀比的吧，你要明白排名是为了激发学习动力，只要你已经尽全力那排名对你就没有意义。如果你把攀比作为最终目的，那你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满意，因为你总能找到成绩更好的人。除非你打算当世界第一。” 好有道理的话，但我既不打算当世界第一，也不是为了赢过叶心瑶同学。 “我只是想和你去同一所大学。”我说。 她罕见地沉默一下，然后抿抿嘴巴，事不关己地说：“那你就要加把劲咯。” 我叹口气，我宁愿要她果断的推辞，也不想见她不甚明朗的态度。 ………… 新一次月考成绩下来了。某种意义上讲，我一败涂地。 该说是千岁的话应验了吗？我自以为这段时间的努力能磨平前些日子懈怠造成的差距，现在看来是痴人说梦。 更加残酷的是，这次我没有借口可找。考试过程我的状态一直很在线，甚至中途休息我也是吃得饱睡得香。在成绩公布前一秒，我还信心满满以为自己又能回归巅峰，公布下一刻，我大跌眼镜，我甚至想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是不是老师弄混了我和谁的卷子，或者加错了分数。 但事实是没有，老师的工作没有疏漏，我才是唯一的疏漏。 “什么嘛，不是有进步吗？有进步就是好事情，开心一点。” 叶心瑶同学拍拍我的头，未经我的同意就拿过我的卷子去看。说实话我不想让她看到我没用的一面，但我连制止她的力气都没有。 “我以为能……能更好的。”我说。 叶心瑶同学没继续坚持‘有进步就是好事情’的观点，毕竟最近我的努力她都看在眼里。 “可能是运气原因吧，运气有时候也很重要。”她说。 是吗，可自从我和叶心瑶同学和好以后，生活学习一直都挺顺风顺水。 我心里憋着这话没说出口。 “没关系啦，后面一直到高考每周都有考试，你还有大把机会练手。” “嗯。” 我们没在这个话题上聊太多，因为我不想把负面情绪传给叶心瑶同学。 叶心瑶同学成绩依然稳定，一如既往的好。我不是嫉妒她，叶心瑶同学站得越高，我越会因为我喜欢她而自豪。 第38章 我只是想，要是她真的高到我压根触碰不到的地步，我又该怎样。 我早就明白我就算失去叶心瑶同学也不会死，所以硬要说的话我大可以放任她飞走，但那样的话，就算我活着，我又剩下了些什么呢。 名为安澜的存在就是如此贫瘠，失去了叶心瑶同学就好像一无所有。 我好不甘心。 我忽然觉得金子总会发光这句话残忍。金子埋在沙土里，一旦发光就要被人取走，取走它的人根本不理会沙土的感受，他们怎么会明白沙土与金子之间有多深的羁绊，沙土有多喜欢这块金子呢。 …… 屋漏偏逢连夜雨，月考以后，班主任再一次调整座位。这次我远没有之前那么幸运，几乎和叶心瑶同学相隔南北。 唯一一点安慰是段雪依然是我的同桌，起码我不必经受和陌生人相处的折磨。 换完座位后某天，段雪戳戳我胳膊跟我说：“以后都不会有月考了。”说完她还深深深深地叹口气，好像在怀念什么。 看来段雪还是挺多愁善感的，只是我对不起她，我现在没办法接她的茬，她看到的我不是真的我，而是一具麻木的人偶。 我学习学到麻木。叶心瑶同学座位换走以后，我几乎将我能榨出的所有时间都拿来背书写题，甚至有时三餐都随便应付了事。我急赶慢赶，只企图在周考时农奴翻身把歌唱。 所以说是企图了，好像企图这个词总是和坏人的阴谋挂钩，然后超级英雄们阻止坏人们的阴谋时，把我的企图也一并误杀掉——用一种我没办法察觉到的方式。 我兵败如山倒，没有原因地，一次又一次。 看来我就是能力不行，看来我就是天生的笨蛋。我想。我就哭啊，白天看书写题，晚上躲进被子偷偷掉眼泪。 有一次我在家里哭，被过来看我的叶心瑶同学撞见，但她除了给我抹眼泪什么也做不到。 真稀奇。认识叶心瑶同学以后，我的哭笑几乎都和她相关，她只要哄我，或多或少我都能好受一点。只有这次不一样，她看着我的眼泪无可奈何，翻来覆去都是单调的一句让我别哭了。 可我也不想哭，我就是忍不住啊。 后来的日子叶心瑶同学偶尔会强硬地带我去散步，比如午饭后，或者双休改单休后我们剩下的仅有的那一天假日。我知道她想让我放松，但这没那么容易。她不是安澜，她不懂安澜有多想和她去同一个大学。她不是笨蛋，她不明白笨蛋要追上天才要付出多少心血。 她似乎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我们每次见面她都不会去特地让我看开什么，我们没话好说就各自沉默，连共处都像应付差事。 一切都好匆忙。 如此匆忙着的某一天早晨，班主任忽然组织我们去广场列队。我当时焦虑又烦躁，一时竟没猜到这是要干什么。 直到我远远看到广场台阶边，一个拿着相机的黑衣男人，我才恍然大悟。 要拍毕业照了。我这才反应过来时间已经到五月末，距离高考已经不足半月。时间如白驹过隙，这话很老套，作文里被我翻来覆去用过好多次，我却直到现在才明白它的真意。 可我好不争气啊，明明只有不足半月，我还大病一场。 第32章 迷魂香 大概是在高考前八天左右吧，我忽然出现咽喉干痛的症状，然后一路恶化。到倒数第六天时，那个清晨，我发了高烧。 高考前最后五天不用上课，学生可以自由支配时间。我因为家离得比较近，本打算今天上完课再回家。但意料之外发了高烧，我就临时决定找班主任请一天的假，提前回家休息。 反正最近这几天上课老师已经不会特别去讲什么内容，差不多都是在自习答疑，早一天离开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我去找班主任的路上遇到了千岁，我就向她告别，我当时脑子稀里糊涂，一边掉眼泪一边问她这是不是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千岁叹口气，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说考完肯定还会见面，还问我脑子是不是让烧傻了。 千岁好不温柔。 我们匆匆打招呼又匆匆分开，临别了她让我别有那么大压力。我嘴上说好心里却在苦笑，有压力又能怎样呢，反正现在已经没救了。 我追不上叶心瑶同学。 我请完假就踏上回家的路，路上我给叶心瑶同学发消息交代了状况。然而我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就接到叶心瑶同学的电话。 “你到哪了？”叶心瑶同学开门见山。 我其实有点被她吓到，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因为照理来说她应该正在上课才对。 “在……学校外面那个地铁口……怎么了吗？” “在那里等我。” 叶心瑶同学那样说以后，没有给我提问的时间，直接挂了电话。 我满脑子问号，但又无可奈何，她都那样说了，我总不能违逆她的命令。 我走到地铁入口附近的石阶处坐下，靠着玻璃墙抱着书包等她。石阶好冰，要是在平常我肯定不愿意坐这里休息，但我这会儿头又晕喉咙又痛，全身力气都好像被抽走，实在懒得去找其他栖息地。 早晨来往路人很多，我在异样的目光下不堪重负，不得已只好闭上眼睛权当看不见，我想如果往我前面放个碗，等我睁开眼睛时可能还会发现里面多出一点钱。 我可怜得像个乞丐。 一旦这么想我鼻子就有点酸，只好靠着和叶心瑶同学的回忆转移注意力。没过多久我开始打瞌睡，好冷的瞌睡，我觉得自己的屁股都要被冻僵了。 我没睡多久，大概二十分钟不到吧，差不多是在我的体温暖热石头，睡得越来越舒服的时候，叶心瑶同学一个脑瓜崩把我弹醒了。 “你是猪？怎么在哪都能睡着？” “呜…”我委屈到想哭，我的头本来就晕得要命，被叶心瑶同学弹一下里面更是翻江倒海，“你怎么来了…” “你回家你妈又不在，我怕你一个人待家里病死过去。” 那大概不至于，我觉得人应该不是那么脆弱的生物。而且要是真不行了，我至少还是知道打120求救的。 话说她怎么知道我生病，难道又是哪个眼线在发挥作用？什么嘛，难道我是在从事什么机密工作，到哪里都要被监视？ “看过医生了吗？”她问。 “没有。”我说。 “那你家又没人，你又没看医生，急着回去干什么？待宿舍不行吗？学校没有医务室？”叶心瑶同学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面色不悦。 “呜…” 我做势要哭，凭什么我都这么可怜了，叶心瑶同学还要凶我啊。 “欸欸……好了好了我错了，你别哭我不该说你，回去就回去，回家行了吧？” 叶心瑶同学大概是被我吓住了，一下子就变了脸，态度软化下来。我其实也只是装装样子，不打算真哭，现在既然叶心瑶同学道歉了，那我也就把声音收回去。 我们一起去医院买了药又在附近买了点粥，接着她把我送回家，照顾我吃完早餐喝了药以后让我睡觉。 第39章 见我安稳睡下，她说她要回家放书包了，中午再来看我。 我求之不得。 我听到客厅关门声响起来以后又多等了十分钟，我还记得上次她就是这样佯装离开后又突然回来杀我个措手不及。十分钟后依然没动静，看来她是真的离开了。我爬下床，从书包里拿来我新买的模拟卷坐床上开始写。 我不是非写不可，我也不觉得单单靠死撑这么一会儿能有什么成效。我就是习惯了这样，两个月以来我都是这么过，要是我现在真能心安理得睡个半天过去，那我前段时间又何必那么拼命呢。 但我又好困。 我迷迷糊糊地睡，迷迷糊糊地写，有时候我都分不清自己在现实还是梦里。偶尔清醒那么一会儿，我看见自己在纸上的鬼画符又黯然伤神。 我好没用啊，为什么偏偏会在这种时候感冒。 梦梦醒醒间，我听见敲门声。我梦游似的下床，梦游似的走到玄关，确认是叶心瑶同学以后就开了门。是说，为什么我家的门不能直接从外面开？这算是设计上的疏漏吗？ 好吧，我也知道现在这样比较安全就是了。 叶心瑶同学陪我进了卧室，一眼就看到我忘收起来的模拟卷。 “你很厉害啊，”她嘴上夸我，脸上却是有点生气的样子，“让你好好休息，你就当耳边风？” 我为自己的粗心大意倒出一身冷汗，一时间睡意全无。 “我也睡了很久啊，不是一直都在写……对不起嘛，我道歉就是了。” 两个月前的我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还能因为太用功挨骂。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最后叹口气，拿来体温计递给我：“测一下。”她说。 我乖乖听话，坐在床上夹着体温计等，一时间我觉得自己像个企鹅。 五分钟后，叶心瑶同学拿着我的体温计开始数落我：“你知道你早上在医院体温多少度？” 我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当时只觉得自己是个过热的机器人，想着叶心瑶同学在场我应该就不用多动脑袋。 “三十八度一。你猜你现在多少度？” 我再次摇头。叶心瑶同学明明知道我没看体温计，为什么还非要问我，是觉得我有千里眼吗。 “三十八度五，为什么明明喝了退烧药体温还是不降，反而升高了！？”这次她不等我回答了，自顾自说下去，“你就学吧，我看你到高考那几天还康复不了怎么办。” 我这会儿脑子糊涂啊，然后我又冤枉，还委屈，我就哭丧着个脸说：“康复不了就康复不了，反正我也追不上你，没差。” “那你要是追不上我你还不考了？” “考不考都无所谓！” 我赌气把自己蒙进被子，但过了好久叶心瑶同学还是一点回应都没有，我就心慌又开个缝偷看她。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叶心瑶同学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我们和好那天约定了你不会因为我的事干扰到你，你会自觉努力。”她说。 “……当时只说不会干扰到学习，又没说别的……” “高考也是学习的一部分。” “我没干扰到啊，我有好好用功，我也很努力……” “那你刚才说的那种话是什么意思？” 我被她堵住了，堵到死角无路可逃。 “就算是那样……就算我有错，你不也是天天说谎话？” “说谎和失信是两回事，而且我没对你说过谎。” “骗人！”我从床上爬起来，几乎是用叫喊指责她的卑鄙，“你说什么三年，你明明知道我们不到一年就毕业，毕业就要分开，你还说那种话，你根本就没想过三年后会怎样，你就是想把这件事不了了之！” “我没这么说过。” “……是，你没说过，你当然不会说。那我现在再问你，你是希望我追上你，还是不希望？”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答我：“我怎么想没有意义，要怎么做是你的事。” 我在心里冷笑，我就知道我不会这么轻易得到答案，但我今天就是要问到底。 “那我换个问题，你是不是一点也不喜欢我？”我靠近她，盯着她的眼睛不放，就算她再瞪我我也不逃开，反正她要是气不过，大不了她就把我杀掉好了，“我说的是恋人那种喜欢。如果你说是，我就不再缠你，我发誓。” “我说了三年……” “我不要，三年后也许你已经把我忘掉，或者……或者我也可能忘掉你……我不要那样。” 我看见她挣扎的表情，看见她被咬住一角的嘴唇，看见她眼里的愤恨，还有失措。 是她自己说不会对我撒谎的。 “快说。我现在就要答案。” 我催她，她还是不说话，只是瞪着我，我们那样僵持了很久。然后在某一个瞬间，她身上散发的淡淡香气猛然窜进我的鼻子，不同于她头发上的柑橘香，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芬芳和清楚。 我想那一定是世界上最摄人心魂的香气，它让一切都变了味道。 我身体热气上涌，脑袋变得更不清楚，全身都像被火烧。我一瞬间觉得叶心瑶同学好美又好可怜，而我则是把她逼到山穷水尽的罪无可赦的坏蛋。 坏蛋就要做坏事情。 我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水红色的宝石，如果有我愿意用它来形容叶心瑶同学的唇。我多渴求她，仿佛那片柔软就是我身患疾病的解药。 我幻想着，靠她靠得越来越近，最后我甚至能感受到她的鼻息。我装作威胁她说：“你不回答，我就要吻你了。”但那一刻，我想的却是她干脆就不要回答好了，然后我就可以任性去吻她。 话出口的一瞬间，我看见她眼底漾起一片水花，窗外折来的光穿过，就仿佛得到了升华闪闪发亮。 她那么楚楚可怜，更让我无法克制自己的欲望。我凑上去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生而为人的天性，总之，我凑上去的时候，本能地闭了眼。 我不该闭眼的。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抬起的手，因为闭眼了就看不见，我的嘴唇传来异样的触感，与我预想中的柔软不太相符。 我睁开眼睛，谜题揭晓。她用食指按住了我的嘴唇，我没办法再前进半分。 “不……”她说，然后她躲开，从床边站起来，退后，“抱歉……我…我不知道……” 她顿住，逃掉了。 第33章 答案 我用了二十分钟给自己的心脏降速，然后出门去找叶心瑶同学。 看来我脑子是真糊涂，和宿醉后的晕眩感不同，我像是被两米厚的大铁门夹了脑袋，里面所有的器官都被挤在一起。 不然我怎么胆敢做这种肆意妄为的事。 叶心瑶同学没有走远，我出了卧室就看见她躺在新买的沙发上，右手手背遮住眼睛，像是在遮挡窗外折射进来的光。 真出人意料，考虑到我的行径，我觉得她就算抛下我不管直接回家都是合情合理的，但她没有。 她莫名平静。 我远远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也许我该去道歉，但那样我就功亏一篑。 第40章 激情褪去，我还是想得到一个答案。 我没发出声音，但她好像就是知道我在。她没有征兆地开口，声音轻得像飘落水面的树叶。 “你说你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地方？” 我记得她曾经问过类似的问题，当时我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喜欢就是喜欢，哪里都喜欢。” “那你要怎么区分朋友和恋人？” “……想接吻就是恋人。” “那是欲望，欲望和爱不是一个东西。” “可我从不会想跟千岁做那种事。” 她又不说话了。 我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沉思与挣扎，总之，突然间，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站起来一步步没有限度地靠近我。 好近，太近了。 我的呼吸又开始变快，身体再次变得燥热，但这次我吸取了教训，为了不把事情弄得跟刚才一样尴尬，我后退躲开她——却被她一把抓住。 “别动。”她说。 她的眉毛皱的像高山，脸颊红得像苹果。 她要干什么？ 我没有余力去想，只是贪婪地窥视她的面容，大概是我的目光太露骨，她用一只手捂住我的双眼，同时下达新的指令：“闭眼。” 我无条件服从她。 三秒，五秒，或是十秒，等待的时间显得那样漫长。然后在某个瞬间，一阵香风袭来，我感受到某种柔软湿热的触感，在我的唇上。 是什么？ 我即刻瘫软，身体变成一根面条，几乎站不住脚。如果我的心脏长了嘴，现在绝对会破口大骂我频繁切换快慢档——上一刻它还在养老，下一刻它就开始狂飙。 只一秒…甚至在我的感官里连一秒都不到，触感就消失了。 她的手掌挪开，映入我眼帘的是她因为羞怯面色潮红又装作冷酷的脸。 “满意了？” 我扶着墙才能站稳，差点忘记怎么出声，花了好久用尽全身力气才堪堪回应一声“嗯”。 “满意了就去睡觉。” 我乖乖听她的命令，这一刻就是要我当她的狗我也心甘情愿，她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绝不会有半分违逆。 ………… 我的病在那以后很快就好起来，当天晚上退烧，第二天就喉咙不痒脑袋不痛。我觉得这里面至少有叶心瑶同学一半的功劳。 我开心又难过，开心在我又有了放手一搏的资本，难过在我感冒康复以后叶心瑶同学就不再来找我了。我跟她通过一次电话，明明发起通话的人是我，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我们只是互道一声加油，就无话可说，随即挂了电话。 考试前夕我又接到妈妈的电话，妈妈说让我放轻松，不要有压力，跟千岁对我说的没两样。挂了妈妈电话又收到秋灼的消息，秋灼让我加油，考完再一起去喝酒，她还特地署了个“就算考零分也爱你的灼灼姐姐”的名，惊出我一身冷汗。 还好叶心瑶同学不会随便看我的手机。 叶心瑶同学不知道秋灼的存在，加之秋灼的说话方式很古怪，每次跟她聊天我都觉得自己像偷腥的猫。 叶心瑶同学的消息是高考那天早上收到的，内容不是早安也不是祝我加油，只是备忘录似的列出考试要带的东西。我心里一暖，回了一个亲亲的表情，叶心瑶同学不回复，我就又想起叶心瑶同学那天羞怯的神情，心绪一阵荡漾。 我提前很多到达考场，考场门口有老师做安检，我们依次排队进入。我的座位在进门左手靠墙，进去以后就没事好干我只能发呆。呆着呆着忽然感受到视线，回望过去发现是白杨。 我记得曾经听老师说高考时认识的人基本不可能在同一个考场，现在看来这句话基本两个字才是重点。白杨当时正在过安检，看见我回望过去，露出阳光角色特有的微笑对我点点头，随后奔赴座位。 如果不考虑叶心瑶同学和千岁，我和他之间基本上就毫无关系，平常哪怕是在大街上遇到，我也会找个地方躲起来避免碰面，现在分到一个考场就莫名尴尬。 但其实尴尬也就一会儿的事，我们之间没什么文章，连座位号都天南海北，很快我就把他抛到脑后。 考的第一场是语文，这是个没什么好说的科目，我答得按部就班。作文要求以“结束，亦是新的开始”为题，我联想到叶心瑶同学，灵感喷涌，一泻千里。 ………… 收完卷后我松了口气，开始往食堂走。没走几步就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大呼不妙，我本打算考完飞快撤退以免和白杨碰面，结果考完试就忘得一干二净。 我装作没听见，同时加快步伐，然而白杨不知道是会瞬间移动还是有筋斗云当坐骑，两步追上我拍拍我的肩膀断了我的生路。 “怎么不理我？之前不是说好请我喝饮料的吗？” 哈？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十分钟后我们在餐厅对向而坐，他面前一杯红茶我面前一杯柠檬水都是我买的。还好叶心瑶同学和千岁都在另一个考点不可能和我们撞见，否则估计又要一阵鸡飞狗跳。 白杨盯了我的柠檬水盯了好久，好像在觊觎什么。我提防地将其抱在怀里咕嘟嘟喝去一大半，以此让他死了这条心。 “呵，”他笑笑，“传言看来是真的？” 我心里慌得要死，甚至身体都往后挪了挪以便跑路，“什么传言？”我装傻，说。 他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把吸管插进红茶里啜饮一口。这让我松了口气。喝了我的东西，总不可能又要打我吧？ “我听他们说你跟叶心瑶在交往，我还以为他们在开玩笑。” “……现在……还没有。”我说。说出口我又反应过来，真的没有吗？那那个亲吻又该怎么算？ “是吗，”他回复一句，想了想又问，“你们大学还会在一起吗？” 其实这话听起来很像是在嘲讽，但白杨没笑，甚至看起来有点忧虑。 “不在一起也没关系。”我说。事实上我觉得是有关系的，只不过因为面对的是白杨，我下意识嘴硬。 他的眼神暗淡几分，“嗯”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我们开始各自吃午餐，吃到一半，我没来由开始偷窥他的脸，我不知道是出于胜利者的优越还是对遇难者的缅怀，我想应该是后者，因为我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一丝愧疚，但我又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 我只看到很普通的，正在认真吃饭的，一个阳光干净的高中男生。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愤怒，悲伤就更无从谈起。 我纠结了好久，还是开口解释道： “我没对叶心瑶同学说什么，她自己一早就猜到。” 他抬头疑惑地看着我，吞咽下去口中的食物后问：“什么？” “你给我说的那个，我没有告诉她，她是自己猜到的。我虽然喜欢她，但我也不会乱说话。” 他的反应出乎预料的平静：“哦。” “啊……我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因为什么呢？因为我插队？还是因为我捷足先登？“因为你喜欢叶心瑶同学啊？” 第41章 “现在还好，已经差不多忘掉了。” “啊？” “我不是那么深情的人，”他顿了顿，又接着说，“人类也不是那么深情的物种，人类什么都能忘，太深情反而活不下去。所以我会忘掉叶心瑶，千岁也会忘掉我。如果你没有追上她，那有一天你也会忘掉她。” 我有些生气，这算什么？预言还是诅咒？ “我不会。”我说。 白杨往椅背上那么悠哉哉一靠，无声地微笑，也没直接反驳我：“那你会过得很苦，苦到逼你忘掉。” 这话好真实又好成熟，细品起来又很苦涩，完全不像出自一个高中生。 我不知道他是装作成熟还是真的成熟，我只是觉得稀奇，心想我以前怎么没发现白杨还有这么装酷的一面。也许高中的男孩子都是这样？我不了解，不敢妄加评判。 剩下的几场考试依然很顺利，我答得怎么样暂且不说，至少跟白杨把话说清楚让我心情愉快。 考完试我长出一口气，这下是福是祸都万事休矣。我回了宿舍一趟，去取存放在宿舍的个人用品，路上收到叶心瑶同学的消息，单单一句辛苦了。我克制住问她我们算不算是成为恋人的冲动，只是回了一个爱心过去。 叶心瑶同学没有东西在学校，也不在这个考点，今天看来是见不到她了。 我如此想着，拖着行李箱往家走。下了地铁我又踏上那天和秋灼共行的河边观景道，这条路稍微远一些，但我觉得今天走远一点也好。 今天和那天好像，连晚霞都一样。我拿出手机，看了看和秋灼的聊天框，来去看不到新消息。看来她是个虚伪的女人，说什么考完和我去吃饭都是精心编排的谎。 我正如此想着，忽然被远处的两女一狗吸引了视线。 秋灼和公主，以及叶心瑶同学。 她们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说有笑？ 第34章 负累 她们行进的方向和我一样，所以没看见我，只是一边慢悠悠地走一边说些什么。 叶心瑶同学大概是来找我的，那秋灼呢？秋灼只是凑巧在这里？ 我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秋灼一早就认识叶心瑶同学，但是她一直瞒着我。这个想法一出来，我就觉得生气，秋灼明明把话说得那么好听，做的事情却像是在背叛。 我装作没看见她们，小跑着抄近路回家。几分钟后，不出所料，秋灼和叶心瑶同学一起出现在门外。 我深呼吸酝酿好情绪，把门打开：“咦？……为什么你们两个会在一起？” 天，看来我这辈子没办法当演员了，我自己都觉得我演戏蹩脚得可怕。叶心瑶同学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眉毛微微皱起来。秋灼的反应则比较直接：“澜澜你好浮夸。” 我给她们让路让她们进屋，公主路过我身边时还嗅了嗅我的气味，不知道它还记不记得我。 “我刚在楼下看到你们在一起……你们早就认识？” “不啊，偶然遇到的。”秋灼回答，见我目光犹疑，又补充道，“我一看到她就猜到她是你说的那个人。我厉害吧？” “我不信。” “不信你问她啊。” 我将目光投向叶心瑶同学，她看起来也有些困惑，开口道： “我是不认识她……但是你们两个是？” 还真是这样。那就是说，叶心瑶同学还不知道我跟陌生人喝酒的事。 我正想解释得轻描淡写一点，例如说我们是巧合结识的朋友，结果秋灼率先开口打乱我们的步调：“我们是友人以上恋人未满的酒友。” 我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噎死。 “不、不是！我们就是一起吃过饭……而已，其他什么都没有！” 我快急哭了，结果秋灼还开口添乱：“欸？……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伤心了，你忘了你醉成烂泥，是谁不辞辛苦把你抱回家？你当时还抱着我的脖子问我怎么这么好，现在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 我真的做过这样的事？……不，这不重要。我用眼神哀求秋灼让她别说话了，却见她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她绝对是故意的。 叶心瑶同学表情没什么变化，古井无波的，但我一点也不敢放松，上次叶心瑶同学生气也是装得不在意，结果扭头就要跟我绝交。 “你听我解释……” “嗯……所以今天你们是还有什么安排吗？”叶心瑶同学没接我的话，扭头问秋灼。 “没——” “我们约好一起去喝酒放松。” 秋灼打断我的话，说道。她每次提喝酒两个字，都像是在我心上插刀子。 “我没——” “喝酒的话，我可以一起去吗？”这次打断我的是叶心瑶同学。 “好啊。那……火锅怎么样？” “我听你们的。” 我完全插不进嘴，她们两个好像就是在刻意无视我。 我好气。 秋灼说完就拿出手机开始订座位，然后擅自喊一声出发就带着叶心瑶同学出了门，见我愣在原地，叶心瑶同学终于肯跟我说话了：“怎么了？” 我几乎哭出来：“可以不去吗？” “嗯……可以啊。”叶心瑶同学这样说，在我心里点起希望的光，然后又亲手将其浇灭：“你不去的话，我自己跟她去。” 我没有办法，只好奔赴这场扮作饭局的刑场。 秋灼订的店距离我们这里不算近，坐了三站地铁才到目的地，路途用时共计四十来分钟。因为事先预约，即使现在是人流高峰，我们也很快入座。 叶心瑶同学坐在我的右手边，秋灼坐在我对面，左手边是墙壁，这下好了，重围之下，我连逃跑也做不到了。 秋灼说一不二，无视我的抗议点了好些啤酒，多到甚至叶心瑶同学都开口问会不会太多的程度。 “不会不会，喝不完可以退啦，别担心。”秋灼道。 店员先是拿上来汤底，然后一盘盘上菜。叶心瑶同学趁着这时候跟秋灼聊起来： “你们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两三个月以前，有天下午我看到安澜鬼鬼祟祟跟我家公主说话，我还以为她要偷狗就打算过去把她赶走，结果听到澜澜可怜巴巴求公主陪她玩。” “公主？” “就是刚刚那只萨摩耶啦。” 叶心瑶同学看了我一眼：“狗狗应该听不懂你说的话。” “我当然知道！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秋灼跟我们同级吗？”叶心瑶同学接着问。 “不，我大学一年级，应该比你们大一岁吧。所以照理来说，你们应该叫我‘灼灼姐姐’。” 秋灼眉飞色舞，说到灼灼姐姐四个字的时候，对着我抬下巴暗示我。 不管她怎么暗示我也不会那样称呼她好吗！我劝她死了这条心。 “嗯……我觉得叫你秋灼学姐比较好。”叶心瑶同学回答。 “那澜澜呢？快叫快叫~” “我以前也没这么叫过你啊！” “欸？我就说你提起裤子就不认人吧？你等着喔……”秋灼拿出手机，点出一段录音，录音里一个声音很像我的人口齿模糊地撒娇： 第42章 “灼灼姐姐……嗝（饱嗝声），嗯……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呜呜呜呜呜（哭声）……” “啊……”我羞耻到尖叫，企图用声音盖过手机外放的内容，同时越过桌子去抢她的手机。 那天晚上我到底经历了什么人间地狱。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为什么秋灼的胳膊这么长？她往靠背上一倒，胳膊往远处一伸，我就怎么都够不着了，我几乎哭出来，因为手机里还在播放那些让我想去死的音频：“灼灼姐姐……为什么我……我这么多余呜呜呜呜呜……” “那个……”旁边端菜过来的店员小姐姐发出困扰的声音，因为我抢手机身体挡住了桌子。 “安澜。”叶心瑶同学叫了声我的名字，声音莫名有点严厉，我只好乖乖坐回去，不再造次。秋灼见我乖了，也就把录音关掉。 叶心瑶同学意味深长道一声：“你们关系真不错呢。” “才没有！”我立马跟秋灼撇清关系，“我跟她这才第二次见——” “啊呀呀，让我看看我还录了些什么东西……” 秋灼做势又要播放录音，见状我只好闭嘴。千岁说得果然没错，跟陌生人喝酒真是太危险，虽然我没有丢失钱财，但是我丢失了尊严。 叶心瑶同学沉思一阵，忽然问：“也就是说，你上次喝醉就是跟秋灼一起？然后那还是你们第一次见面？” “……是……对不起……” 我恨不得把我的嘴撕烂。 我心虚道歉，叶心瑶同学出乎意料地没有追问，什么都没再说。 片刻后菜上齐，秋灼倒了三杯啤酒给我们一人一杯，嘴上说着恭喜我们高考结束，然后举杯要和我们碰。 叶心瑶同学拿起她的那杯，我却不敢动，于是两个人都看向我。 “我……我不喝……”我说。 要是秋灼又要用录音威胁我，我就跪下来求她好了，反正我已经没有尊严可言了。 然而，秋灼没说话，反倒是叶心瑶同学先开口：“你们俩不是说好要喝酒放松吗？怎么现在又不喝了？” “我没有说……”我筋疲力竭地解释，“是她说的……我没有同意……” “欸？我以为你一定会同意呢？”秋灼把黑锅推到我身上。 我无话可说，只觉得人心险恶。这下场面就僵持住，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 最后是叶心瑶同学打破沉默： “今天的话……喝一点吧，就当破例？” “可是……” 我依然不敢动弹，天知道叶心瑶同学是不是又在口是心非。 “嗯……”她似乎是察觉到我的疑虑，亲手把杯子拿起来塞到我手上，“今天我在，没关系。你记住下次别再跟陌生人喝酒就行了。” 她把‘陌生人’三个字咬得很重，每个字都让我心惊胆战。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只好接过杯子陪她们。 “干杯~” “干杯。” “干杯……” 我把杯子举到嘴边抿一小口，顺便观察她们的动作。秋灼果然还是一口气喝个精光，叶心瑶同学慢一分也一滴不剩。我没办法，硬着头皮也把一整杯喝下去。 秋灼又要给我们倒，我赶忙把杯子抱在怀里制止她：“不……” “欸？”秋灼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没有要善罢甘休的意思。 “……求求你……饶了我……” 见我卑微至此，秋灼咂咂嘴，作罢了。 我们正式开始吃晚餐，同时秋灼和叶心瑶同学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今天我是没有尊严的罪人，别说插话了，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能埋头苦吃。 “听澜澜说，心瑶你学习成绩很棒吧？有没有想好要去哪个大学？” “算是有一些想法，但还没决定好。” 骗子，她上次明明说要看成绩决定的。是怎样，她难道已经知道自己多少分啦？ “好吧……那专业呢？有没有想法？” “目前还没有，最近才刚开始了解。学姐学的是什么专业？” “临床医学。哼哼…厉害吧？以后可以来找我看病哦？”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 “很厉害。”叶心瑶同学如实说。 “那澜澜呢？有什么想法？” “啊…我、我吗？还没有。我只要能跟着叶心瑶同学……就好。” “嗯？这样啊……”秋灼沉吟一阵，道，“我觉得你还是慎重思考一下比较好，毕竟生活是你自己的。你说是吧，心瑶？” “……嗯。”叶心瑶同学犹豫一下，点了点头，神色变得有些黯淡。 她在想什么呢。 这顿饭一共花了我们近一个半小时，结束后秋灼和叶心瑶同学交换了联系方式。那些啤酒最后被消耗掉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如言被退掉。 我们一同乘了一段地铁，随后秋灼要换乘，我们就此分开。叶心瑶同学因为喝了酒面色有点红，一路都不说话，我有点不安。 我就找机会跟她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想瞒着你，我就是怕你生气。” “不用跟我道歉。你跟谁做什么是你的事，没什么好跟我道歉的。” 听到这种话，我心里又是一慌。难道她又要跟我绝交吗？ 叶心瑶同学又开口，打消了我的疑虑。 “但我说真的，真的，安全为重，别让我担心你，好吗？” “嗯。我以后一定不会再那样。” “保证。” “我保证。” 叶心瑶同学轻轻叹口气，靠在座位椅背上不说话了，甚至闭上了眼睛。 又晕车吗？我想，可我记得她不晕地铁才对。我正想问她，然而猝不及防间，她向我倒过来，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即刻变作木头，一动不敢动。 啊，叶心瑶同学，我的叶心瑶同学。我眼睛一酸，眼泪就涌入眼眶。我偷偷擦掉，装作无事发生。 “我有点累。”她说。 “嗯。……没事。” 我果然还是抑制不住，语调掺杂哽咽。 “别哭。……考试，发挥怎么样？” “我觉得…还可以。” 叶心瑶同学又陷入沉默，过了好久才再次开口： “你说，欲望就是爱吗？” 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叶心瑶同学话语跨度太大。 “我不知道。”我说。 “万一我不爱你，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第35章 今宵月 我的心被揪紧。 真滑稽，我还自以为是地觉得也许我们已经是恋人关系了。 果然还不是吗。 我忽然觉得和叶心瑶同学的距离好难把控。她愿意吻我，愿意把头靠在我身上，愿意那么认真地关心我，然后在此基础上，她又会问我她要是不爱我该怎么办。 有意思，她不问我会怎么办，她问她该拿我怎么办，像是任由我做主一样。可真要到了那种地步，难道我还能把她锁到我身边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 我没有回答，毕竟这种答案要我亲自说出口未免过于残酷。还好叶心瑶同学没有追问，也许她根本不期待我能给出什么像样的回答吧。 第43章 离我家还有一站地铁的的时候，叶心瑶同学站起来，我看着她提醒说还没到，她说她知道，她想出去走走。 我们出了地铁，又走上那条观景道，现在时间已经不早，这边没什么人了。 叶心瑶同学没急着往回走，反而趴在道边护栏上乘凉。晚风很给面子，悠悠一吹，她的头发就像流苏那样飘，美得不可方物。 我想用天使或者魔鬼形容她，但又纠结到底该用哪边，最后觉得应该取决于叶心瑶同学穿什么颜色的衣服，白色就是纯洁美丽的天使，黑色就是摄人心魄的魔鬼。至于其他颜色，就先待定吧。 今天叶心瑶同学穿的白色针织衫和牛仔长裤，所以今天是天使。天使喝了酒脸颊有点红，趴在栏护栏上扮作深沉，看起来酷酷的。 “我其实是个很自大的人，”她忽然开口说话，语气很疲惫，像是背了一千斤石头，“我总以为自己能帮到别人……林珊……你……还有千岁。” 我有些迷茫，不知道她想说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该说什么，最后只是“嗯”一声表示我有在好好听。 “刚转学过来那会儿，千岁其实不太能适应环境，她虽然热心，但是说话很直，有的时候会惹人生气。所以我就想，也许能抱团取暖什么的，毕竟我跟她都是转学生……但结果你也知道，我碍了她的事。”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 “林珊的情况跟你很像，我跟她走得太近，导致她太依赖我，走不出我的阴影。” “你……我真的没想过，自己能被女孩子喜欢。” 她苦笑几下，转了个身，靠在护栏上，然后失力一般滑下去，颓然坐倒在地面：“我不知道我算不算好心，我大概只是比较虚荣，想让自己舒服一点才那样，但我好像总搞砸。” 她把头低下去，筋疲力竭地叹气。 谁忍心让天使难过呢。 “可……可那都不是你的错啊……”我该安慰她，我想，所以我跪坐到她面前，笨拙地为她辩解，却始终词不达意，“你只是好心办……不，那根本称不上坏事啊，要是你不管千岁，她不就被孤立了吗，我也是，要是你不管我，我大概现在还是孤零零一个人。就算后面又发生什么……那也是我们心甘情愿的啊，千岁也跟我说她不怪你，她只是很愧疚……” 好乱，话语也是，脑子也是。我究竟在说什么呢。有生以来，我第一次如此厌恶不善言辞的自己。 “反正就是，那些都不是你的错，没人要你负责……我们都很…很开心遇见你……” 我的视野忽然模糊，变得分不清叶心瑶同学和世界的边界。 她又把手伸过来擦我的眼泪了。靠，我到底在干什么。我忽然自责，我为什么是这么软弱的人，现在需要安慰的人难道是我吗，我在哭个什么劲。 我躲开她的手，自己用袖子抹干，然后从口袋里找出纸巾，反而去擦她的泪：“别管我，现在是我要安慰你……” 她愣了一下，没忍住笑出来，把头埋下去，捂住肚子，肩膀一颤一颤的。 我一下子好生气，眼泪都自动止住，她绝对是在看不起我，我想。所以我瞪着她，但没过多久我就心软了，看不起就看不起吧，谁让她是叶心瑶同学呢。 “那你说，要是我真的不爱你，该怎么办？”她又问。 “我就把你锁到我房子里，一辈子都不放你走。” 我回答了，但她还是看着我，目不转睛。 为什么非要我说出口。 “白杨跟我说，人不是长情的东西，因为那样活不下去。所以……所以就算我难过，难过一阵也就没事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 可是啊…… 我止不住地哭，止不住地哭，但我又要坚强，我不能软弱，我的脸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我擦了一遍又一遍。 好像什么事拿到嘴边说就显得轻描淡写微不足道。就像白杨说会苦，我不以为然甚至以苦为豪，我多想用一辈子的苦证明我有多爱她。但现在呢，我甚至连开头都没走完，就几乎坚持不下去。 会苦的，真的好苦。 叶心瑶同学把我的头搂过去，搂进她怀里。我看不见了，满鼻子都是她身上的香。可我这会儿哭得好伤心，邪念刚冒个头就被眼泪浇灭，我又好气，我锤她的大腿，怕她疼又不敢太用力，我说你不喜欢我，还要这样抱我，这让我怎么把持住。 可她怀里好舒服，我闹腾一会儿就不想动了，我只想死她怀里。 她这会儿才悠悠开口回答我的问题：“要是以后还在一起，那我尽量试试，这样行吗？” “试什么？” “试着喜欢你。” ………… 考完试后隔日有一场班级聚餐，聚餐前夕，千岁打电话过来问我要不要去。 我当然不想去啊，那种场合一看就不是我这种家伙能涉足的。但我这么说了以后，就听见千岁叹了口气： “没想到你是对的，看来那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她是在说那天我发烧后跟她的对话。仔细想想还真是，考完试我回家太早，千岁还没能从考点回来，自然没和我见上面。 可见面了又能怎么样呢？我想，我正要这样说，却又止住，因为我觉得这句话听起来似乎相当无情。 我想了想，改口说：“我问问叶心瑶同学，要是她去，我就去，可以吗？” “她肯定会去的啊。” “为什么？” “毕竟她那种个性。” 我不知道千岁嘴里“那种个性”是什么意思，但想来应该不是什么贬义，也就没放在心上。 “行啦，那你去问吧。我把时间地址发你，去不去你随意。” “嗯……我问到了，再联系你。” 她轻轻哼一声，算是知道了，然后连再见也没有说，直接挂了电话。 我是不是惹她不开心了？我想。考虑一下后，我给她发了个对不起过去，但千岁没有回复。 我叹口气，稍微准备了一下措辞，转而拨通叶心瑶同学的号码。 “嘟……嘟……嘟……安澜？” “啊…叶、叶心瑶同学…嗯，是、是我。我是安澜。” “我知道啦。怎么了吗？” “嗯……其实是……” 我把千岁邀请我去班级聚会的事说了一遍。 “刚刚也有人邀请我。”她说。 “那，要去吗？” “我是觉得大家都去的话，还是去一下比较好。你呢？去吗？” 千岁还真是未卜先知。 “你去，我就去。” “那就去吧，明天我来找你。” “好。” “还有事吗？” “……是没有了。” “嗯……你不开心？” “因为……你今天没有来找我，所以有点……” “寂寞？” 我脸颊有些发烧，能不能不要把这种羞赧的词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啊。 “……嗯。” “那……稍等一下。” 电话突然被挂掉，我有些发愣，但几秒后叶心瑶同学又用小信拨回来。 第44章 “这样子可以节省通话费，”她说，“我在电话里陪陪你吧，毕竟我也不能每天都去你那里。” “为什么不能？” “妈妈会有意见吧，会说我没良心，天天不落家。” “原、原来如此……我妈妈倒是没这么说过我。” 她默了一阵，才重新开口：“换个话题吧。你有想聊的吗？” 嗯……有什么可以聊……有什么可以聊…… 我憋了好久，才出口一句：“你在干什么？” 我好老套。 “在看科幻小说，”她说，“嗯……大致上是在讲地球被外星人发现，外星人要来占领地球的故事。” 听起来怎么像是恐怖小说…… “那、那外星人长什么样子？” “不知道，书里没有提。但是据说外星人可以心灵感应，不用说话就能交流，但也因为没有嘴巴，外星人不会说谎。” “好厉害……要是……要是我们也能心灵感应就好了。” “欸？为什么？” “那样我就能看出来叶心瑶同学是不是在说谎。” “……我应该没怎么对你说过谎吧。” “那你能保证以后都不骗我吗？” “抱歉。这个我没办法……” 听到叶心瑶同学拒绝，我就有点生气。 “难道你不说假话，就会长长鼻子吗？” “不是啊。只是有的时候真相挺让人伤心吧？” “唔……”我还是不服气，“可我宁愿伤心，也不想被你骗。” “那你就加油识破我的谎言呗。……嗯……这样，你现在能看见天空吗？” “等一下，”我跑到窗边，把窗户打开，探头出去，“可以了，怎么了吗？” “看东边。” 我如言看过去，只看到林立的房屋，远方的灯火，以及暗到一半的，银白色的天空。 看不到叶心瑶同学，当然我也知道是不可能看到叶心瑶同学的啦。 “什么也没有。”我说。 “天边，有没有看到月亮？” 虽然淡淡的，但确实有一个月亮毫无存在感地楞在那里。太阳没有完全落下去，它的光显得微不足道。 “嗯。”我回答。 “你知道月亮是什么意思吗？” “……思念？” “嗯。我在努力想你。” 她突然袭击，我猝不及防，脑袋一晕就兵败如山倒，差点没站稳摔下去。 “骗、骗人！” “不是哦。” “……真的？” “你猜。” 作者有话说： 嗯……话说安澜还真是三天一大哭，两天一小哭，我都数不清她哭几次了。 第36章 散落 我们到达聚餐地点不算早也不算晚，入座时人来齐了一半。我和叶心瑶同学挨着坐，因此收获了不少嫉妒的视线。 我心虚又忐忑，就好像自己是某个修仙宗门宗主最得宠也最废物的弟子，大家都觉得我德不配位。要是按照一般小说的路数走，我可能就要突然变强然后让所有人刮目相看，可现实不比故事，我终究只能唯唯诺诺。 不断有人找叶心瑶同学闲聊，我插不上嘴，无聊得几乎快要睡着。正在我小鸡啄米时，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 “安、安澜，那……那个，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我迷迷糊糊睁眼睛，循着声音来源看过去，是一只畏畏缩缩的兔子。 好吧，其实不是兔子，是段雪啦。只是我总觉得她畏畏缩缩的样子像只兔子罢了。 某种意义上讲她跟我真的很像，各种方面都是，一样的胆小一样的内向，只是处境上她比我更受欢迎一点，可能是因为她看起来更小只更可爱吧。 “没有哦。”我说。 大概是因为我太不受欢迎，旁边的座位一直空缺无人入席。 “那，那我可以坐这里吗？” 我忽然想，要是我拒绝她，她会不会当场哭出来呢。……我反省。我确实有够坏心眼。但我确实有些好奇，跟她高中三年一个班一个宿舍，我还没见她哭过。 明明看起来跟我差不多，事实上却只有我一个人是爱哭鬼，不管怎么说都太卑鄙了吧。 但我却不敢真的赶走她。毕竟她可能是唯一一个愿意坐我旁边的人，万一把她赶走以后再没人愿意和我坐，那伤心到哭出来的人就该是我了。 “好啊。”我说。 她看起来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坐进来，然后就一言不发，腰板挺得笔直像是在上课。 说到上课，段雪已经跟我做了两期的同桌，毕业后聚餐也能坐一起也算缘分。我不忍心看她那么拘束，于是轻轻戳戳她的胳膊，凑到她耳边说让她别太紧张。 她对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然后点点头，坐姿却还是没什么变化。 “我以前……没参加过这种的……”她说。 “我也没有。”我回答。 如果和秋灼叶心瑶同学一起吃火锅那次不算数的话。 她听了明显松了口气，转而露出微笑，随后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掏出手机，低着头抬眼睛问我：“那、那个，我可以加你的小信吗？” “好啊。” 添加以后就受到她发来的消息，是一个表情包。一只白色的萨摩耶吐着舌头头顶一个气泡，气泡里写着下午好。 好傻的表情。 我也回了一个下午好过去，片刻后她又发消息问我有没有决定好志愿大学。 我有些纳闷，明明面对面坐在一起，却还要用通讯软件对话，这算是一种嗜好吗？ 我回复说没有。 “那你决定好了，能不能告诉我？” “可以是可以，但是为什么？” “我想要是大学里有认识的人的话，也许能轻松一点……啊，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只是随便问问。” “好啊，我决定好了告诉你。” 于是我又收到一个表情包，是一个小孩子手上举着一只螃蟹，上面写着蟹蟹两个字。 这时候，叶心瑶同学终于有时间来管管我了，她把头凑过来窥视我的屏幕，问道：“在跟谁聊天？……兔子？” 叶心瑶同学指着我给段雪的备注，表情纳闷。 “唔……只是一时兴起……觉得有点像。” 她似乎猜到对方是段雪了，点点头说：“确实有点像。那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就是……叶心瑶同学啊。” 我返回到联系人页面，给她看。 “嗯？我说啊，后面两个字不能去掉吗？你每次称呼我也是这样。” “可那样，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叫你了。” “就本名就好了啊。” “……你名字有三个字，感觉有点严厉……” “没有严厉吧？” “有。” 她一脸的莫名其妙，却也没继续质疑我，只是提出新的提案： “那瑶瑶，或者心瑶这样的？……啊，我有个好主意。” 她擅自把我的手机拿过去，打开到备注页面，把我给她的备注改成“瑶瑶姐姐”。 第45章 “欸！？” “你之前叫秋灼都这么叫，叫我就不行啊？” “……可是……”叶心瑶同学确实比我大几个月，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感觉很羞耻，脸和耳朵都烧得要命，“可是……别人听起来会很怪啊。” “那就只在私下这么叫好了。” 她没再给我反驳的余地，擅自盖棺论定，芊芊玉手把手机息屏了塞进我的口袋，然后去找别人聊天去了。 我没敢改回去。 没等太久，饭局正式开始。我环顾一圈，在别的桌子上找到千岁，还看到班主任和英语老师的身影，不禁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今天只是学生聚会，没想到老师也愿意出席。 到中场，男生群体里比较有经验的人开始起哄喝酒，我本以为会被老师制止，结果两位老师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见状，叶心瑶同学悄咪咪凑到我耳边说不准喝酒，我点点头答应了。 事实上叶心瑶同学多虑了，虽然大家选座的时候并没有区分男女，但还是不可避免有那样的趋势，我们这桌女生占了大部分，喝酒的意愿都很低，气氛带不起来，大家就各自喝果汁汽水了。 男生那桌因为酒精作用，变得越来越嘈杂。到后场，男生们大声喧哗，女生们则三五成群各自离席合照。这时候叶心瑶同学就显得尤为辛苦，这边被人拉去拍几张那边被人拉去拍几张，一点休息的时间也不剩下。 有的时候我真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叶心瑶同学只在我们班级待了一年，却摇身一变成了最有人气的几人之一，这种才能实在让人羡慕。 吃饱喝足，我又开始无聊了，正想找点事干打发时间，就看到千岁朝我走过来。 “晚上好。”她说。 “嗯、晚上好。” “我就说她会来吧？”她看向远处的叶心瑶同学，轻轻道。 “嗯……是。” 她盯着我看了一阵，叹了口气说：“我们也拍一张吧。” 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她把我从座位上拉起来，带到窗户边盆栽处，然后脑袋和我凑在一起，高举手机轻道一声“茄子”就按下了快门。 照片里我的表情有些呆愣，看起来傻乎乎的。我要求重拍，她却擅自把手机收回去。 “那张没拍好！”我抱怨。 “挺好的啊，我觉得你刚才的表情挺能反映你的个性的，笨蛋嘛。” 好过分！我瞪着她，她却依然没有要改口的意思。 “对了，这个给你。”她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对巴掌大的小熊挂件，塞到我的手里，“你生日好迟，到时候我估计没办法来找你了，这个就当提前给你的生日礼物。” 好像之前一起去diy店里，她做的就是这个东西。 挂件很精致，看起来是绑在钥匙扣上的那种，一蓝一粉两只小熊肚子里分别内嵌了磁石，靠近了两个小家伙就会抱在一起。 还挺特别的。 “可是……为什么有两个？”我问。 “蓝色的本来想给叶心瑶，但一直没机会。你看看能不能替我送给她。她要是不愿意要也没关系，你就自己留着吧。” “……嗯……好。” 我又想起考完试那天夜晚叶心瑶同学对我说的话。明明叶心瑶同学没有生千岁的气，千岁也没有记恨叶心瑶同学，那为什么她们就是不和好呢。 我真的搞不明白。 犹豫了一下后，我终是开了口：“那个……其实我觉得……” “什么？” “我觉得…她是愿意和好的…”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别在意，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可是……” “行啦，不说这个。我去趟卫生间，你回去吧。以后有机会了再见面。” 千岁对我摆摆手，走了，离开得轻描淡写。 我不由自主叹气，感觉心里像是被挖空一块。看来万能的上帝在设计这个世界的时候根本没有做到将心比心，否则便不可能有这么多遗憾别离和无可奈何。 我回去座位，叶心瑶同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拍完照回来了，看到我，她歪歪头问道：“去拍照了？” “嗯。” “那个是？”她指了指我手上的挂件，表情疑惑。 我如言把蓝色的给她，描述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她盯着挂件看了很久，最后笑了笑，把两个的小熊拼在一起说： “我们的是一对呢。” 我松了口气，叶心瑶同学没有拒绝这份礼物就好，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给千岁交代。 闲谈间已经到了散场的时间，大家三三两两出了楼，在店门前的小广场等待。确认没人被落下以后，班长宣布解散。 这下又进了叶心瑶同学的营业范围之内，特地来跟她道别的人一个接一个。我站在叶心瑶同学旁边，自觉尴尬又碍事，于是悄悄离开找了个清净处等待。 几秒后，我肠子都悔青。 不知道谁起的头，女生们跟叶心瑶同学道完别，都会凑上去抱叶心瑶同学一下。是怎样，没看见正主还站在这里吗？都当我是瞎子啊！ 叶心瑶同学也不推辞，我就很生气，干脆扭头不看她们了。 过了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吧。叶心瑶同学终于完成了她的千秋伟业，把后宫佳丽全宠幸一遍，这下过来要领我走。 我故意蹲地上不起来。 “怎么了？肚子不舒服？” “你都没抱过我。” “嗯？”她的眼睛忽地瞪大，眼珠灵巧地转了一圈，道：“前天晚上那个，不算吗？” “……不算。” “那你站起来，我抱你。” 我一听，唰一下就站起身，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叶心瑶同学大概是没想到我反应这么快，愣了一下。 一时间，我觉得自己像只哈巴狗，只好说话掩饰尴尬：“抱我。” “你叫我一声，我就抱你。” 我一下子很生气，她怎么反悔呢。 “你刚刚说……” 我正抱怨着，她却抓住我放松警惕的那一刻，靠过来把我搂进怀里。 “现在叫我。”她说。 我被她迷住，已经成一只软脚虾了，只能乖乖听话。 “…瑶瑶…姐姐。” 第37章 无根之萍 前十天假期我玩的尽兴，再往后走则更多是惶恐。 我像是古代被判处死刑的犯人，只是执行时间不在秋后，而在高考出分日。我一天天倒数，焦虑甚至比高考前更甚。 出分日前隔天上午，叶心瑶同学打来电话问我要不要一起查成绩。 “……不。”我回答。 万一我没考好，……我是说万一。万一叶心瑶同学看到我不堪入目的成绩，我该怎么面对她呢。 所以还是分开查比较好吧。 “好吧，我们各自查各自的。那你查到了尽快告诉我哦。” “嗯。” “没事了的话，我挂了哦？” “不！……不。等一下。……万一，我是说万一，我没考好，没办法跟你去一个学校了，怎么办？” 其实根本称不上‘万一’，只是我实在没勇气说自己没把握。 第46章 我好怕她对我失望。 “那样的话，我可以选差一点的学校。” 是吗。 “可是…那样我就变成你的累赘了不是吗？……我不想那样。” 电话那边安静一阵，才重新发出声音： “其实说到底学校只是学习的地方啦，不管是什么学校，都能学到知识啊。所以好一点差一点都无所谓，你不用太在意。” “……骗子。” “嗯……”她沉吟一阵，随后是一声轻叹，声音细若蚊蝇，传入我耳朵却好像震如雷鸣，“那你有什么好的提议吗？” “……你之前说试着喜欢我，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假的？” “唔……这个跟我们聊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有。” “什么关系？” “反正就是有关系。” 其实也许没关系。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回答。 她最近对我说了很多撩拨人心的话，多到令人不安的地步，如果喜欢是假的，那这些话又该被置于何处，我又应该向她索取到什么程度呢。 我也许，只是想知道这样的事。 “安澜真霸道。”她说。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着她的答案。 她过了好久才再次开口： “我喜欢你依赖我的感觉，我也喜欢被你喜欢的感觉。跟你待在一起我会很开心，这算是喜欢吗？” “…应该…不算。” “那我也不知道了，可能只有万能的魔法海螺才知道答案吧。” 我瘫倒在床上，全身力气都仿佛被抽空。原来确认自己的心意是这么麻烦的事吗，还是说只有叶心瑶同学是这样？ 好麻烦啊。 “那上次……我们接吻……你喜欢吗？” “……就算是喜欢，也说明不了什么吧。” 我无言以对了，叶心瑶同学也安静下去，通话被搁置了很久。最后是叶心瑶同学打破沉默： “好啦，先就这样吧。查到分了记得联系我哦。” ………… 我约了秋灼见面。 其实本来只打算电话里聊聊，但看起来她似乎很清闲的样子，我就干脆约她当面说了。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她，结果…… “你知道医学生每天要背多少书吗？你知道医学生一周要上六天课剩下的一天还要做课程报告吗？我的好妹妹，我愿意抽空过来见你是因为我爱你，你不能这样就污蔑我无所事事吧？” 被她这样强烈地谴责了。 “对、对不起……” “说一声灼灼姐姐上午好最喜欢你了就原谅你。” “……秋灼学姐上午好。” “啧！”她翻了个白眼，“也行吧，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嗯……就是想请问你，要是我跟叶心瑶同学上离得比较近的大学，平时见面容易吗？” “容易啊。大学进出校门很方便，平时约一下出去吃吃饭什么的挺常见的……” 闻言，我着实送了口气，这样的话就算不在同一个大学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有个好闺蜜，跟我学校离得很近，每周都能见面呢。” “等！等下，每周？” 我又坠入谷底。 “对啊。” “每周是指……每周一次？” “不然呢？你还想天天见？” “……嗯。” “嘶……你这个愿望对医学生来说太奢侈了一点。” “啊？什么意思？” “医学生基本每天满课，能安心玩一个下午都算狂欢，除非你有任意门，不然要跟其他学校的人天天见几乎不可能。” “……那、那如果不是医学生呢？” “其他专业的话……我不是很了解，但确实有些专业课程会少一些，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也多。但不管怎么说，大一和大二课程安排都比较紧密，再少也少不到哪去，想天天见依然会为难。” 啊…难道是我太贪心了吗……可是高中都能天天见面，大学反而不能了岂不是太没天理… “哎呀你别这么丧气嘛，现在都5g时代了，大不了你跟她视频通话不就好了？” “我是4g手机，没有用过5g…而且视频肯定不一样啊！” “视频的话4g也行其实。啊你别哭，你听我说啊！现在异地恋不是也有很多吗，而且都说小别胜新婚，也许离远一点还更长久也说不定……” “嗡——嗡——嗡——” 秋灼的安慰被我手机的震动声打断。 “嗯？你家瑶瑶找不着你给你视频通话了？” 我倒希望是那样，但抬起手机一看，却是妈妈的来电。 “澜澜，今天在家吗？” “啊，是……妈妈。今天跟同学在外面商量大学志愿的事情。” “大学志愿？是男朋友吗？妈妈不是怪你哦，但是有些事情是不行的你知道的吧？普通交往我不说你，但你也把握好分寸。” “不是啦！妈妈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气急，把手机举到秋灼嘴边，“快说句话！” “阿姨好！我是安澜的学姐，安澜今天跟我咨询高考志愿的事情呢，阿姨不用担心。” 我又把手机取回来：“妈妈听见了吗？” “嗯，听见了。你也别怪妈妈多心，妈妈也是第一次当妈妈，不知道要管你到什么程度……” “我知道啦，我没有怪你啦！” “那就好。呃……其实今天找你就是想问问你，你后面上大学了，是打算继续住原来那里还是把房子租到大学那边……或者你想跟我们住也行，你叔叔那边我去跟他说。要是搬的话我看最近有时间帮你收拾，等你开学我可能又没空了。” “叔叔和弟弟他们……他们应该……” “没事，他们那边我去说，你想怎么样只管去做就行。” 可就算妈妈这样说，我难道还放任她被夹在中间为难吗？ “我还是住外面吧。等大学确定了，到时候看哪边便宜租哪边。” “……那也好。价钱的事你不用想太多，住的舒服才重要。” “嗯。” “那要是到时候要收拾东西了再给我打电话，好吗？” “没事啦，收拾东西我自己也可以的。” “嗯。还有你志愿的事，妈妈懂得真的不多没办法帮到你，但是妈妈有个老同学现在在当老师，她说要是你需要建议可以联系她，我把联系方式发给你，你需要的话找她好不好？” “好。” “嗯，那先就这样。你照顾好自己，妈妈挂了哦。” “好。” 我挂了电话，叹了口气。秋灼一副听墙角的姿势，这下又赶忙坐正。 “你怎么偷听？”我问。 “怎么了嘛，又没啥见不得人的。而且你要是真不想让我听，干嘛还把声音开那么大？就算是我犯罪，那也是你勾引的。” “你！” 她抱着胸，一副老气横秋的样，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话说啊，你大学要是在其他城市，我见不到你了怎么办？” 第47章 我翻个白眼：“你视频通话啊！用你的5g手机！” “唔哇～你好双标哦！唉。我伤心了，果然我的爱对你来说太唾手可得了，所以显得轻贱是吗？” “才不是！是你老说奇怪的话我才……” 我气得脸红脖子粗。是怎样！之前那个说话甜蜜蜜的秋灼去哪里了？被夺舍了吗！？ “好啦好啦，我开玩笑而已，别在意。话说，你还要一个人住啊？” “嗯，不然呢！” “那如果你搬到大学那边了，什么时候搬回来？” 我有些发愣，老实说我根本没有想过这样的事。 “不回来也没关系吧……要是你想我，我们有空多见面就是了……” 反正对我来说，家就是一张床，可以躲着哭也没人会发现的地方，在哪里都无所谓。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的是，就是落叶归根那样的说法，你懂吧？还是你打算等大学毕业以后，就在别的城市安家了？” “……我不知道……” 她叹口气，往椅背上一靠，啜饮一口西瓜汁，然后用一种诚挚的视线看着我：“嘛，也行吧，反正你记得哦，要是没地方去了，就来姐姐家别在外面流浪，姐姐可以养你。” 我花了好久才理清她的意思，不禁有些感动。 “……你是真的那样想，还是只是可怜我？” “当然是真的啊！当然我也不可能让你白吃白住，到时候你就用身体补偿我好了。” “……啊！？” “我是让你帮我做家务啦！姐姐虽然爱你，但姐姐是直的！” 我看了看她头发的长度，觉得莫名不可信。 “对了，我刚刚就想问，你的头发……是不是该剪了？一点都没型了。” “不剪，我要留长。” “那之前干嘛剪短？” “嗯……大概是一时兴起吧。不说这个。我问你哦，你要是在那边租了房子，那你是打算走读还是住宿啊？” “走读……吧。要是那边的走廊没那么黑的话。” “黑？咳咳，不是，我意思你想天天见你家瑶瑶，那你拉着她一起租房走读不就好了？” 第38章 女侠 我本以为那是个绝妙的主意，所以匆匆和秋灼告别，没多作犹豫就联系了叶心瑶同学。 但叶心瑶同学却迟迟没有回复。 我有时会看到某些小说里描述其他通讯软件有这样的功能，就是对方如果看到了自己发的消息，会在消息气泡旁边显示已读。我现在庆幸小信没有这样的功能，否则我就该为叶心瑶同学的冷漠窒息了。 也许她只是没看到我的消息…我只能这么猜，她因为一些奇怪的原因，比如手机欠费…或者在逛动物园时手机恰好没电……等等，差不多是这样。 可她会逛一整天动物园吗？ 显然不会。 自我发送完消息后就心绪不宁，手机一点风吹草动我都捕风捉影，如此一天下来我几乎身心交瘁，只好把手机完全静音来让自己恢复冷静。 为什么白天的我会觉得叶心瑶同学愿意跟我住在一起呢，是叶心瑶同学最近太过纵容我，才让我这么自以为是吗。 我好难过。 我把手机扔到卧室，去卫生间洗了澡，水流好重几乎压弯我的腰。我又在想叶心瑶同学曾经疏远林珊的事，也许现在我就要走上相同的绝路了。 ……不，她曾说如果我们没有互相厌倦，她就不会像对林珊那样对我……还是算了吧。她的话我能信几分呢。 我擦干身体，穿好睡衣回去卧室，强迫自己躺在床上闭眼睛。关掉灯后我用被子把自己卷成杂粮煎饼，防止鬼怪爬进被窝的同时也能制止我情不自禁去碰我的手机。 万籁俱寂，一片黑暗——然后像是某人忽然开了灯那样，一道光透过我的眼皮刺痛我的神经。 啊，还能是什么呢，除了手机，谁还会在人即将睡着时放出光来扰人清梦。 我假装自己是毛毛虫，拱起来半边身体看手机。锁屏界面上的未接来电下面有四个小小的字：骚扰电话。 那一刻我想死。 我决意要把手机扣过来，这样它的光也就再不能扰乱我的心。可我现在没有手，只能用下巴给它翻身。 只有试过的人才知道这有多难。 我和它斗得不亦乐乎，最后兴许是它被我拱烦了，亮起屏幕打发我放过它。它体贴到无微不至，还知道印上“来电通知——瑶瑶姐姐”几个字祈求我的宽恕。 我一个蛄蛹就从被子卷卷里窜出来。 “……唔喂、喂？” “安澜吗？” “嗯……”我听到她声音就想哭，但哭了就没办法说正事，我不得不忍住，“……干嘛不回消息……” “你忽然就说要我跟你同居，还不让我考虑一下啊？” 叶心瑶同学说得义正言辞有理有据，反倒是我被唬住。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她至少可以随便回复点什么让我不至于那么不安啊！ 我委屈，但又不好发作，只能得过且过。 “好吧。那，你考虑好了吗？” “我还是觉得那样不太好。” 果然吗。 “为什么。” “如果我们只是普通朋友，那我觉得无所谓，但我们不是，也许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担心我对你动手动脚？” “……噗。”叶心瑶同学愣了一下，笑出声，我却笑不起来。 我头一回觉得她笑得好假。 “那你会吗？”她问。 “…你不同意，我就不会…而且…而且你那么大个头，有什么好怕的……” 要是叶心瑶同学想制伏我，肯定是分分钟的事情吧，我想，虽然我更倾向于那根本不会发生。 “我这辈子第一次听别人说我个头大。” “至少比我大。” “其实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如果离得太近，我可能就没办法喜欢你了。” “……我不明白。” “就是……距离产生美，这种说法啦。如果我们住到一起，你会看到我隐藏起来的各种缺点，我也是一样，这样好吗？” “我没对你隐藏什么。” “可是我隐藏了不少东西啊。” 她说得轻巧，我无言以对，一丝怒意燃起，随后干柴烈火，漫山遍野烧个痛快。 我这一刻真的觉得叶心瑶同学就是很卑鄙，她总是毫不掩饰地找借口，总是毫不迟疑地敷衍我，总是用这种荒谬又无可置疑的理由来维持她行为的合理性，把事情弄得好像我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 我第一次听她说愿意试着喜欢我时有多开心，现在我就有多厌恶自己的短视。我恨她恨得要死，就因为我喜欢她，所以我就一定要是主动的，我就一定要背负那些骂名，我就一定要想办法跟她待在一起。而她就可以无所谓我的感受，无所谓我们未来如何，甚至用这种匪夷所思的理由去搪塞我的心意。 这种关系何其不对等。 我好累。我忽然明白了，秋灼就是对的，唾手可及的爱就是会显得轻贱。所以我才会那样无视秋灼对我的付出，就像叶心瑶同学无视我的付出一样。 第48章 “那就算了吧。”我说。 “嗯……” “我挂了。” “欸？等……” 我没等她说完就如言挂断，然后我的眼泪再次破了堤。我强迫自己忍住，因为我还有要做的事。 我要坚强。 我给秋灼打了电话，过了好久才接通。 “干嘛？我事先说好，我已经回学校了，你要明天又约我我可请不到假哦？” “……对不起。” “咦？你说什么？” “对不起。我今天不该对你说话那么凶的，也不该随便丢下你不管……你明明那么忙还抽空来看我，我还……我还……那样子……呜……” “停！可以了可以了，我原谅你就是，啊不对，我本来也没怪你啊…” 秋灼一时间手忙脚乱，甚至让我觉得有点好笑。 “……所以说她拒绝你了？” “嗯……” 我一边哭一边跟秋灼抱怨，所以说秋灼真的很好，就算我再语无伦次她也不会打断我，只是偶尔发出声音表示她在听，她甚至不会让我别哭，而是让我放肆眼泪。 她真的好温柔。 ………… 第二天，我是被敲门声震醒的。 我的天，我当时真的被吓了一跳，因为从来没人这样怒气冲冲敲过我家门，咚咚咚咚，就像仇人来寻仇一样。 我那一瞬间甚至想报警，打开手机却莫名一片红，从上到下满满好几页叶心瑶同学的未接来电。 我的手机扣在床上静音了一整夜，所以我对此一无所知。我一瞬间意识到什么，偷偷摸摸到玄关透过猫眼往外看，果然是叶心瑶同学。 我几乎晕过去，不，不如说我情愿晕过去，这样的话我就有理由解释为什么自己不接电话了。我想我可以就这样往地上一趟装作昏厥，叶心瑶同学进来看我晕过去也许就会心疼我而不是责怪我。 我真的付诸行动了，但我躺了没多久又想，万一叶心瑶同学找来警察过来开门，我会不会因为浪费警力而被抓进大牢？所以我又爬起来，颤颤巍巍开门。 叶心瑶同学推门进来……不，或者称之为撞门进来更贴切，她就像一辆大卡车，而我是卡车前弱小无助的断腿流浪小猫，只能接受一命呜呼的命运。 “你很厉害啊。”她说。 她站在玄关，凭着她比我多出的那点身高居高临下地俯视我。我不敢跟她对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是心惊胆战地看着她的胸脯一起一伏。 “说话。” “对…对不起…手机静音…” 她朝我走近几步，双手向我伸过来。我那一刻真的以为她要打我，甚至下意识缩脖子闭眼睛。 但我想错了，那是比挨打还要可怕的惩罚。 她的手在我腰间软肉、腋下乃至背脊游走，时上时下时掐时挠，我痒得发笑，又没有换气的空隙，挣扎得几乎背过气。那一刻我终于明白，历史书上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有挠人痒痒致死的酷刑。 她好狠的心，我都瘫到地上了她依然不放过我，挠得我真以为自己就要死掉，以这种可笑可叹的方式。 这样折磨我一通后，她看来还没完全消气，把我扔到地上不管，径直坐到沙发上一声不吭了。我缓了好久才缓过来，从地上爬起时我甚至觉得自己换了一副身体。 我条件反射地想去向叶心瑶同学抗议，去向她抱怨，向她撒娇。可那一瞬间，某种清晰又沉重的预感占据了我的脑海。 如果我那样做了，一切就又会回到之前的样子。 可那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我叹了口气，重新坐在地上。那不是什么舒服的姿势，所以没过多久，我就又躺下了。 她在我的视野里是横着的，这是一种异于平常的视角，所以观感也很不一样，比如我一直觉得她的面容是秀美的，这下我又觉得她好像古时一袭红衣的巾帼女郎，侠客风范沙场豪情，一怒之下就能拒敌千里。 那女侠，你在想什么呢。 我忽然觉得我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了解她了，比如现在，就算我离她不足五米，看她看得真切，却依然没办法得知她的真心。我想她若不在乎我，便不可能如此愤怒，可要说她爱我，她又不愿和我再续前缘。 她真的好难懂。 第39章 同居 把我从地上叫起来的不是叶心瑶同学，是饥饿。 说实话地上躺着并不舒服，硬邦邦的也没有个枕头，正好肚子叫了，我就起身洗漱，出去买了早餐。 我带了钥匙，这样就算我回来时叶心瑶同学不愿意给我开门我也不至于流落街头，说起来这真是相当微妙的情况，我是在我自己家，却还要考虑会不会被关在门外。 出去时叶心瑶同学什么样回来时叶心瑶同学依然什么样，不知道的可能会误以为叶心瑶同学是哪位艺术家做的雕塑。我把食物递到雕塑面前，问雕塑吃不吃，雕塑看起来高冷嘴巴却一点也不高冷，点点头就把食物接过去了。 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短短一个上午，叶心瑶同学在我心里的形象就变了三次——首先是以折磨她人为乐的恶魔，然后是侠肝义胆的女侠，最后是装模作样的饿肚子小妖精。 我和小妖精各自吃了早餐，然后又恢复冷战。这次我不想躺在地上了，地上太硬，所以我逃到卧室，窝床上悠闲去了。 我一边刷手机，一边留意客厅的动静。客厅不大，所以如果叶心瑶同学开门离开我是一定能听见的。但出人意料，开门声始终没有响起。反而在上午十一点五十左右，我收到叶心瑶同学的消息： “成绩快要出了。” 看来我又猜错了，我以为叶心瑶同学会被我气回家，然后再不理我，直到我对她低头为止。 但她没有，甚至还愿意放下身段先给我发消息示好。 果然我一点也不懂她。 “哦。”我回复。 “一起查分吗？” 我总不能真的永远跟她冷战下去，既然叶心瑶同学率先伸出来橄榄枝，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好了。 我酝酿好情绪才出去客厅。她看我一眼，抿抿嘴巴：“你头发好乱。” 我一时有些窘迫，伸手打理几下，狡辩说：“我梳了。” “梳了还这么乱。”她站起来，去洗漱台拿到梳子，回来把我按到沙发上，然后取掉我的发圈，给我梳头发。 又一个匪夷所思的行为，我几乎以为她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夺了舍，才会做出这么像是讨好的举动。 “一起住的话也可以，但是我们分房睡，你不能随便进我的房间，我也不会随便进你的房间。”她说。 “……不用一起住。你不用勉强自己。” “我没有勉强。” “你就有，”叶心瑶同学的狡辩又点燃昨日怒气的余烬，我近乎是用怨恨的语气对她发泄不满，“反正你也不在意以后我们会不会在一起，不在意我们能不能见面。既然那样，我也不稀罕，分开就分开。” “我在意啊，我还说我喜欢跟你待一起，你忘记了？” “那又怎样？你就是嘴上说的好听，事实就是一直都只有我主动，一直都是我在单方面维持……我再也不要那样了。” 第49章 “……那你想怎么办？” “你无所谓的事，我也要无所谓。” “还有呢？” “我要跟你平等，不要再低声下气求你。” “好，可以。还有呢？” 我真的开始思考该提什么要求，片刻后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怎么好像又变成我在撒娇了？ 好卑鄙！ “你还问！你又没办法满足，你还要问！我不跟你说了！” 我几乎想当下就逃离她的温柔乡，可她梳我头发的同时也将头发当做人质，制止了我的动作。 “嘶…你放开！” “不要。我们还没聊完吧？” 这是我家欸！她怎么能在我家挟持我！？我气到发抖，再不想理她。 “还有要求吗？” “……” “不说的话我就当你说完了哦？” “……” “那就轮到我了。……以后不准不回消息，也不准不接电话。” 真亏她好意思说，我清楚地记得，我昨天上午给她发消息，她一直到晚上才回复，她还有脸说我不回消息！ “还有，住一起的话不能随便进对方的房间。” “我不是说了不需要跟你住一起了吗？！你到底……” “所以现在是我在拜托你啊，是我在求你跟我住一起，这样也不行？” 我愣住。 “啊……欸？那你昨天为什么……” “我当时想跟你提条件，但是你直接挂电话了，后面我怎么拨都拨不通。” 是、是这样吗？昨天她好像是要说什么没错……但是…… “那、那你干嘛不一次性说完……” “我怕你拒绝，觉得这样更能说服你，才想卖个关子。” “是、是吗…我还以为……” 我万念俱灰，几秒间就从高高在上的审判官变成背负罪孽的阶下囚。一时间，我羞愧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所以说，下次让我把话说完再生气，好吗？” ………… 我们最终报了s市的两所大学，中间只隔了一条马路。 其实既然说好了会一起租房住，那学校离得远问题也不大，只是这两所大学实在很合适，我们也不是非要让学校隔一段距离不可。 s市是隔壁省的省会，依然是内陆城市，看不到海有点可惜。我这辈子还没真正看到过海，对那种辽阔或多或少有些向往。 我问叶心瑶同学有没有看过海，叶心瑶同学回答说没有，但她似乎对海没什么执念，我也就没接着问下去。 跟妈妈说希望让叶心瑶同学跟我合租时，妈妈没有反对，只是若有所思问叶心瑶同学是不是上次留宿的那个伶牙俐齿的孩子。我惊奇于妈妈的措辞，我以为叶心瑶同学给妈妈的印象应该更好一些才对。 毕竟伶牙俐齿可称不上什么好的形容。 两所大学因为地理位置接近的原因，时间安排也近乎一致。我们被通知八月二十号可以开始入学报道，但因为还有租房子之类一堆麻烦事，我们十五号左右就出发了。 原计划是我们一起坐高铁，但到出发前夕，叶心瑶同学忽然联系我说计划有变，叶心橙姐姐会亲自开车送我们。 叶心橙姐姐实在帮了大忙，不仅把我们送到学校附近，还帮我们处理了包括看房租房购买家居在内的一并事宜，着实让我们省了不少力气。 一直以来我对找房子这件事都有些惶恐，如果只有我一个人住还好，房子有什么缺点忍一忍终究能适应。但现在是跟叶心瑶同学一起，我就总怕自己不能考虑周全。这下好了，有叶心橙姐姐在，一切都不用我操心，我大可以坐享其成。唯一的缺点是，原本是我提出的主意，现在倒搞得好像我才是受邀受惠的一方。 虽然这也无所谓就是了。 我们送别叶心橙姐姐时，叶心橙姐姐把我拉到一边，悄咪咪跟我交换了联系方式，说要是叶心瑶同学谈恋爱了记得跟她通风报信。我哭笑不得，要是叶心橙姐姐知道我对叶心瑶同学究竟抱持什么想法，肯定会记恨我的吧，我想。 叶心橙姐姐对我一直很热情，所以我总觉得愧疚。 “姐姐跟你说什么了？” 叶心橙姐姐车尾灯还没完全远去，叶心瑶同学就开始质问我。 “……她说让我监视你谈没谈恋爱。” 叶心瑶同学把手揣进口袋，撇了撇嘴：“那你好好监视，可别监守自盗。” 我们租的房子两室一厅，附有一个厨房和一个卫生间。装修算不上精致，但好在收拾得整齐干净。唯一一点不好是厨房很小，过道只有不到半米宽，只能容得下一个人通过。 看来没机会跟叶心瑶同学一起做饭了，我还一直挺期待来着。 叶心瑶同学一回客厅，就深深深深地叹口气。我问她是不是不开心，她说只是有点累。 这也难怪，今天确实很忙碌。 我看她坐在椅子上休息，捏拳头捶自己的肩膀，就随口问她需不需要按摩，结果她居然点点头同意了。 “要。”她说。 第40章 距离 说实话我毫无按摩经验，所以只能照猫画虎。 “这样……可以吗？” “……有点像小猫踩奶。” 我加重了力道。 “嘶，等等等等……你不会是在拿我撒气吧？” 她缩起脖子，倒吸一口凉气抱怨。 “不、不是啊……对不起。” 我不得不放轻动作，几经周转下来，她终于满意，不说话了。 叶心瑶同学的颈部纤瘦修长，细腻得像白玉，顺着柔和的曲线往下，是精致秀美又轮廓分明的锁骨。其实硬要说的话，叶心瑶同学身材算是比较瘦的，只是瘦得恰到好处，骨感和莹润在某种程度上达到了一种平衡。 时值盛夏，叶心瑶同学穿得松弛单薄，我因此得以瞥见她锁骨下一点引人遐想的起伏——看来还是骨感占了上风，有点遗憾。 “你在想什么？” “啊、没……” 叶心瑶同学忽然出声，吓我一跳，我这才发觉手上动作不知何时自己停下了，赶忙又驱使肌肉重新动起来。 “好啦，可以了，洗澡睡觉吧。”叶心瑶同学看来失去了耐性，拍拍我的手站起来，“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你先。” 我犹豫许久，还是没敢说一起洗。 她没有推辞，踩着新买的凉拖鞋踢踢踏踏进了卫生间。我这才完全放松下来，坐在她刚刚坐过的地方等待。 总觉得好像……太平常了一点。 我以为住在一起，或多或少算是拉近了一点我和她的距离，但好像依然没什么变化的样子。 一如既往。 半个小时后她从卫生间出来，侧着脑袋头发湿漉漉，我自告奋勇拿来吹风机给她，她微笑着对我道谢。 “不用谢。”我说。 “嗯……是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 “那你是不是该去洗澡了？” “嗯。嗯。” 我如言离开。 卫生间弥漫水汽，似是而非地飘着一股香味————也有可能只是我的幻想，我说不准，毕竟这里有太多能让我想入非非的东西，她的浴巾、还是湿润状态的肥皂、沾着水珠的沐浴露瓶等等等等。 第50章 我没办法保持平静，留得太久我怕我会忍不住做坏事，只好速战速决。 离开卫生间时，客厅已经不见叶心瑶同学的身影，只留了一盏小灯，昏黄又落寞。我就着那盏灯吹干头发，随后就又陷入迷茫。 真的该睡觉了吗？我想。 现在很早，我不太情愿，就关灯去了阳台。这套房因为这个阳台的存在，叶心瑶同学一直表现得很中意。阳台上有一个小桌子和三把小黑漆铁椅子，角落放着空调外机，空间不算宽绰倒也没多拥挤，算是挺讨人喜欢的地方。 今天天气不错，月亮和星星清晰可见，但这对我不是什么好消息。那天以来，我每次看到月亮都会想叶心瑶同学，同时猜叶心瑶同学会不会也在想我，今天就有些遗憾了，叶心瑶同学在卧室，一点悬念也没给我留下。 我坐在椅子上，心里默默计算和叶心瑶同学当前位置的直线距离——应该不超过三十米。这么短的距离究竟值不值得我去想她呢。 我忽然觉得和叶心瑶同学的约定好像一句咒语，咒语化成她房间的门扉把我和她相隔在世界两端，然后她在她的天空美丽，我在我的深海沉沦，我们毫不相干。 我该为她做一名悲情诗人。 我不知道我发了多久的呆，回过神来的时候叶心瑶同学已经站到我身后叫我的名字了。 “安澜？还不睡觉吗？” 她没有开灯，我看不见她的表情。黑暗里她的纱布睡衣白得像雪，轻飘飘好似浮在半空的幽魂。 听到她的声音，我莫名有点想哭。 “还早。”我说。 她点亮手机对我晃晃：“已经十点了。” 是吗，时间好快。 “我一会儿就睡。” “好吧。”她说，然后扭身走了，然而，她走到一半又走回来，开口问我说：“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三分钟后叶心瑶同学端来她的电脑摆在桌子上，挑了部恐怖片播放。过年那次也是，她似乎相当喜欢这种惊悚又猎奇的东西。 “怎么了？” 察觉到我的视线，她有些奇怪地看我。 “感觉这个电影，和你的形象不符。” “我的形象？” “嗯。” 她对这个话题相当感兴趣，还特地把电影暂停再追问： “什么形象？” 其实我有一千个词可以用来形容她，其中九成九都在描述她的好。但此刻我偏偏选了个不那么好的：“遥远。”我说。 她愣了一下，随后笑笑：“是吗……我觉得我们还蛮近的。我以前可没跟别人合住过。” “我好像永远都猜不透你在想什么。” “那样挺好的，太薄的书容易让人厌倦。” 她没再继续说了，重新播放影片。 相对来说西式恐怖不那么能吓到我，只是有些场面不堪入目。可能也是这个原因，我始终没办法全身心投入进去。 我克制不住把注意力放在叶心瑶同学身上，她的气味，呼吸的起伏，散在肩膀上的头发，一切的一切，对我而言比恐怖片有吸引力得多。 她也发现了我在偷瞄她，沉吟片刻问：“不喜欢这个吗？” “喜欢。”我说。 “那就认真看啦。” 我没办法，只好回归无聊的血腥场景。然而，就在我失落时，我忽然感受到温润的触感。 她的手在黑暗里像一条婉转的蛇，顺着椅子攀附上我的胳膊，滑进我的掌心，和我十指相扣。纤细柔嫩，光洁如玉，如夏夜里的一缕凉风，扫却我心底所有不满。 心跳加速。一时间我感到有点热，但我其实不怕热，我只是怕自己会出汗。 “现在还远吗？”她问。 我又看向她，可她的几缕头发挡住眼睛，我就只能看见白瓷似的下巴和樱红的唇。 她怎么那么擅长拨动人的心呢。 “远。” 我再也忍不住，不顾她的错愕，贴近她的脸去吻她。她的反应实在可爱，不同于平常的淡然，反而显得有些无措，动作僵硬得像一个亘古生长在此的树。 我不敢太僭越，微微一吻便要强迫自己离开。 “现在近一点了。”我说。 作者有话说： 今天好忙。 最近都好忙，更新会慢一点。 抱歉啦。 明天会拼命再更一章的！ 第41章 醉翁 开学后没多久学校就开始组织军训，这是世界上我最讨厌的几项活动之一，加上军训期间我见不到叶心瑶同学，满脑子想她就更是苦上加苦。 但好消息是我们学校的军训时间比较短，只有半个月，叶心瑶同学的学校则更加严苛一点，比我们足足多出五天。 军训结束次日班级在空教室组织班会，大抵上就是大家自我介绍互相认识一下，然后民主投票选个班干部。不得不说生面孔占了绝大部分，我只认得几个军训同组的女生，其他人则一概不知，于是投票就只能全凭直觉。 我的自我介绍也很糟糕，只勉强说出来名字就尴尬下台。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习俗，就是自我介绍时必须要站在讲台上，而不能坐在座位上，对我这种社恐人士极不友好，若非如此，我想我还能表现得更淡然一点。 班会结束刚好入夜，我在图书馆坐了一会儿后卡着时间去叶心瑶同学学校门口接她。虽然最近已经看过不少次，但我还是要说，军训服版本的叶心瑶同学实在别具一格，她瘦瘦高高，不太能撑起来衣服，就稍微显得有些松垮，但她本人却是一副满不在乎处之泰然的样子，就有一种反差感在里面。 我们开始往家走，同时我开始思考晚上吃什么。但很快我就被一个意外打断，在某个路口，旁边的女生叫住我。 “嗯……是安澜？我记得没错吧？就是安澜吧？” 我看过去，三女两男，大学生样貌，都面生。 “啊，是、是我。你们是？” “刚才见过面耶你就忘啦？小心我记你小本本喔？” 我不懂她是什么意思，就原地愣住，还好叶心瑶同学来救场。 “安澜，是你的同学吗？” “应该是……” 听到我的回答，叶心瑶同学有些哭笑不得。 “我是高灿啊！你连你的体育委员都不记得嘛！” 啊，高灿，这下我就想起来了。我对这个名字印象很深，因为还有一个男生叫高星，和高灿是孪生姐弟，她们自我介绍时我还想，这对姐弟从出生就呆在一起，现在上大学了还在一个学校一个专业一个班，实在情深义重，让人羡慕。 要是我和叶心瑶同学也能那样多好……不对，那样就不能当恋人了，还是算了吧。 反应过来后我开始打量高灿身旁几人，果然发现一个和高灿相貌神似的男生。对方似乎也猜到我在想什么，点点头微笑自我介绍：“我是高星，你没认错。” “对、对不起，我记不住人……” 高星哈哈笑几声：“没关系，是我们太不起眼没让你记住。那现在我们就算认识了，下次别忘记就好。这位美女是你朋友吗？” 第51章 高星把目光投向叶心瑶同学，我正准备开口介绍，却被叶心瑶同学抢了先： “你们好，我是安澜的朋友，我叫叶心瑶。” “喔……你是隔壁大学的吧？厉害，听说隔壁大学分数线很高。” “侥幸而已。” “哈哈谦虚了，那我们现在打算去吃个饭，你们要一起来吗？” 叶心瑶同学转头看向我，似乎是要我决定。我当然是要拒绝，却又听叶心瑶同学凑到我耳边说： “还是别推辞吧？跟同班同学打好关系很重要哦？” “那……那你呢？” “我自己可以找地方吃啊，你还怕我饿死啊？” “可是……” “你们一起不就好了吗？刚好大家认识一下，扩扩列嘛。” 高星听到我们在说什么，插话道。 “可是我还没换衣服，穿军训服就有点……” “没事，我们等你就好。你们住哪里？” “前面那个小区。” “那你快去，我们在这里等你。” 叶心瑶同学点点头，真的往家走换衣服去了。什么嘛，结果根本就没打算听我的意见不是吗？反正她擅自就决定了一切。 “那，我也回去取点东西。”我匆匆向高灿几人道别，然后小跑着跟上叶心瑶同学。 “欸？你不陪她们没关系吗？” 叶心瑶同学见我追她，有些傻眼。 “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识她们。” “……同班同学总要认识的吧？你要是这样想，一辈子都没办法跟人好好相处了。” 叶心瑶同学似乎不悦我的处事态度，撂下这句话深深叹口气后就闷头走路。 “好了啦，我知道了还不行吗，你别生气……” 换完衣服重新和高灿她们碰面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因为只是普通的晚餐，我们只是随便找了家冒菜馆应付了事。 中间高星又是付账又是买饮料，殷勤得离奇。我隐隐感觉不妙，坚持付了我和叶心瑶同学的份，即使这样，到吃完饭要分开时依然图穷匕见。 我们同班的人在班会时已经建立了小信群，所以照理来说没有添加联系方式的必要，但高星还是撺掇着要扩列，轮到叶心瑶同学时，其他人都没说话，只有他一大男人凑上去要了小信号。 气氛使然，叶心瑶同学没办法拒绝。 这下轮到我生气了，我就说明明关系一般还非要凑一起吃饭，原来埋伏在这里，他们根本不是要跟同班人打好关系，他们只是觊觎叶心瑶同学的美色！ 我越想越气，回家以后我就把自己关进房间，然而没过十分钟叶心瑶同学就来敲我的门。 “安澜好小气哦。” 这是她进来以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更生气了。 “我就说他们不安好心，你还不信，你还要我跟他们好好相处！” 叶心瑶同学看着我不说话，片刻后叹了口气：“那要不然我把他删掉？” 我有些发愣：“啊……可、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我又不熟，删不删都无所谓，但既然那是你同班人，我删掉之后你会很尴尬吧？” “我又不在乎……”我说到一半就止住，因为叶心瑶同学正盯着我，目光炯炯，“好、好吧，我错了还不行吗。” 我服软，叶心瑶同学的视线软化下来。 “我说啊，你跟秋灼千岁不是相处得挺顺利的吗？怎么现在又变得这么孤僻了？” “……他们根本没打算跟我相处，他们只是想接近你……” “可一开始大家不都是各种机缘巧合才慢慢熟悉的吗，就算你说得没错，这也算是打好关系的机会吧？” “为什么就一定要打好关系不可？我又不求着他们什么。” “话不是那么说的，因为不免要打交道，所以才要想办法营造好感啊。就像是你租房子，难道不想邻里关系和睦？” 我觉得这根本没什么说服力。以前我自己住的时候，也根本没管邻里怎样怎样。甚至我觉得，要不是我撞坏邻居的椅子，我的邻居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有我这么个人。 “好啦，别气啦，我也没说非要你贴上去讨好他们，只要你保持平常心和同学相处就行了……我不想你又落到孤单一个人的境地。” “我知道了啦，别说这个了。……你们学校，是不是也有很多人纠缠你？” “倒也说不上是纠缠吧……毕竟我是学习委员，有时候确实会有些事情。” “你是学习委员？” “嗯。老师选的。” “你不愿意的话，拒绝不就好了？” “也没必要，这也是一种历练不是吗？锻炼一下我觉得也还不错。对了，”她顿了顿，又接着开口问，“说到锻炼，军训结束以后，我准备周末都去同学家甜品店打零工，你要一起吗？” 我目瞪口呆：“打工？你很缺钱吗？” “不啊，只是自己赚的钱用起来会很有成就感吧？而且我也有些想买的东西，不想花家里的钱。” “什么东西？” “干嘛？你要买啊？我事先说好你买的我不要哦，你的钱也是你妈妈给的不是吗？” “……我自己赚的钱就可以？” “不用……”她说到一半又突兀地停下，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改口了：“嗯…如果是你陪我打工挣的钱，就可以。” 她还真是有够高高在上，作为被赠予者，她也好意思附加条件，搞得好像我求着她允许我送她礼物似的。 “什么时候？我也去。” 第42章 成年 我直到穿上工作服时才发现上当，所谓甜品店的工作，跟制作甜品完全没有半点关系，我们的职责依然是作为服务生负责收银和照顾客人。 “为什么我非要当收银员不可？”我向叶心瑶同学抱怨。 “那要不然你来当服务生？”叶心瑶同学反问，“我是无所谓，但你真的能跟客人好好讲话不结巴吗？” “唔…” 收银就收银吧，虽然收银也不得不跟客人打交道，但至少不跟服务生似的那么多话。 这家甜品店位于学校两站地铁外的购物中心，专卖各式甜点和饮品，便宜一点就是各种果汁果盘冰淇淋，贵一些就是装饰精致的小蛋糕。据说店里每到周末就忙不过来，所以才不得不招临时工补充人手。 店铺老板是叶心瑶同学学校里一个叫池莹莹的女生的妈妈，靠着这层关系，我们很顺利就通过了面试……不，甚至那称不称得上面试都有待商酌，阿姨只是看了一眼叶心瑶同学，夸了一句好漂亮的孩子就再没疑问。 我当时还想，漂亮就漂亮呗，跟打零工有什么关系？然而第二个星期我们去店里的时候，答案就揭晓了。 “当当当当！莹莹大师自制女仆裙工作服盛大登场！” 池莹莹穿着那身黑白长裙出来时大家都眼睛一亮，膨胀的袖口蝴蝶翅膀似的褶边，宽厚的白色绑带在后腰处绑成一个大号蝴蝶结，池莹莹简直像是从动漫里走出来的一样。 叶心瑶同学十分捧场，一边转着圈打量她一边毫不吝惜夸赞：“哇，好漂亮！好精致……这真的是你自己做的？” 第52章 “那可不，我超厉害！”池莹莹对叶心瑶同学的夸奖十分受用，双手叉腰得意洋洋。 她们还在欣赏池莹莹的杰作，我却平白生出不好的预感，难道叶心瑶同学也要穿成这样上班？不不不这么好看的衣服不可能拿来当工作服给我们用，所以叶心瑶同学应该没必要穿—— “嘿嘿，我还给你们一人准备了一套，就当工作服用啦！” 我心凉了个透。 接下来登场的是女仆限定叶心瑶同学，相比之下她没有池莹莹身上的孩子气，显得更成熟又更利落……这不是完全符合设定吗…… 叶心瑶同学对裙子十分满意，换上去还臭美原地转个圈，阿姨和池莹莹就在旁边鼓掌赞叹，我则恨不得把白眼怼到她们脸上去，赞什么赞叹什么叹，叶心瑶同学是我的你们通通不准看！ 接下来是我，因为我是前台收银，扮演的角色不是女仆而是管家，白衬衣黑领结，燕尾服西装裤，池莹莹还特地过来给我绑了个高马尾，好啦，看起来严肃帅气精明能干实际上社恐结巴连钱都算不清的安澜管家荣幸就业…… 这天生意格外红火，两位服务生忙得脚不沾地，我则像是千年老树在收银台前扎了根。 空闲的档口十分钟里有九分钟我都在偷看叶心瑶同学，她美得不可方物一抿一笑世界都失去颜色，我欣慰自豪恨不得当场举牌化身她的单推人…… 个屁。 我发誓我的一生没有任何一天像现在一样难熬，哪怕军训风吹日晒之痛与现在相比都是毛毛细雨。我一面惊艳于叶心瑶同学的美，一面愤怒她毫不遮掩她的魅力。一天下来叶心瑶同学不知道勾走多少人的魂，问她要联系方式的女生起码五个，男生更是多到数不清，虽然叶心瑶同学给的是甜品店的联系电话，但我还是气到昏厥。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人类没有像狗狗那样撒尿标识领地的能力？这绝对是人类进化路上的一大缺陷。 当天打完工，任阿姨额外给我们发了奖金，还送了我们一人一个小蛋糕，叶心瑶同学当然开心啊，反倒是我受了一天的气，话都快要说不利索。 我们沉默着回家，不仅因为我心里的疙瘩还因为整日忙碌后的筋疲力竭。到家后我们先洗了澡，然后并肩坐在沙发上吃蛋糕。我食不知味，权当应付差事。 这时候还不说话，叶心瑶同学就看出来我情绪不对了。 “不开心？”她问。 我一开始甚至赌气不想理她，但想了想我又觉得这样怪没意思的，我生气又不是为了让她哄我……那我是为什么要生气，又是在生谁的气？气叶心瑶同学的妈妈把叶心瑶同学生得太好看了？ 怎么可能。 “没有，只是有点累。”我说。 “说谎。” 好吧，既然是叶心瑶同学起的头，那我就要尽情抱怨了。我三下五除二把蛋糕塞进嘴里吞下去，然后质问叶心瑶同学。 “……为什么你不能是个丑八怪？” “啊？干嘛这么说？” “那样就不会有那么多苍蝇缠着你了。” 她小口小口细嚼慢咽，沉吟一阵后回答：“我感觉如果我是丑八怪，你也就不会喜欢我了吧。” “我会啊！” “真的？那假如我变成一只毛毛虫，你还喜欢我吗？” “喜欢啊！” “是吗……”她吞下去嘴里的食物，把塑料小叉子插在蛋糕上，扭头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那你喜欢毛毛虫什么地方？还是说，你只是在嘴硬？” 我脑子宕机，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明明是她说她要变成毛毛虫的啊，要不是这样，我干嘛喜欢那种东西…… 啊，我灵光一现。 “灵魂啊！”我说，“我喜欢你的灵魂，所以只要你的灵魂还在，你变成什么我都会喜欢你的。” “那我的灵魂又有什么值得你喜欢？” 她还真是求根问底……不，还是说钻牛角尖比较好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她。 反正只要在我的叶心瑶同学形容词海里随便挑几个出来就行了吧，我想。 “善良、温柔、处事认真、对待朋友很仗义、不乱发脾气、说话声音很小很好听……” “停！好了够了，我知道了，你别说了。” 叶心瑶同学脸蛋有些红，装作去吃蛋糕掩饰，有点好笑，难道不是她自己一句一句问个不停吗，现在怎么还害羞。 不对，话题是不是被她带偏了……看来词海里又要添加新词了，狡猾和卑鄙哪个比较好呢。 …… 好消息是并不是每次打零工叶心瑶同学都要穿那身裙子不可，坏消息是女仆装只是起点而已。 快的时候一天一换，慢的时候一周一换，池莹莹简直把我们当成她的试衣人偶，今天是女仆装明天又是国王袍，从中世纪骑士到奇幻世界魔法师，从古灵精怪风到恐怖猎奇风，只有我想不到的没有她做不到的。 她未免太厉害。 后来终于连<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也被她纳入选择，我们三个头顶黄符穿成古代官员的样子上班，为了演出效果池莹莹还拉我们去画了个阴森恐怖的妆。这天客人理所应当少得要命，毕竟在僵尸的服务下享用甜品实在有够违和，而任阿姨宠池莹莹宠到没边，即使影响到生意也没怪罪她乱开脑洞。 下班阿姨送我们一个大号的生日蛋糕，美其名曰生意不好与其剩着不如送人情，我当时真的相信了，半路上叶心瑶同学拿出礼物祝我生日快乐时我才明白这也许是阿姨隐晦的祝愿。 我真的好久好久都没过过生日，所以听叶心瑶同学说出那四个字我甚至觉得惶恐。礼物是几本书，全是我听说过却没读过的名著，国外的国内的都有。 我对礼物不太满意，抱怨这几本书估计一直到被毛毛虫蛀掉我都不会看，叶心瑶同学瞪了我一眼，说她会监督我看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希望她能遵守诺言。 我们回到家，清洗完身体就往蛋糕上插蜡烛许愿，吹蜡烛时因为我肺活量不行最后还剩了一根，重新吸气才吹掉。 她一边切蛋糕一边问我许的什么愿，我说希望她能稍微变丑些，好让全世界只有我最爱她。她动作顿了顿然后笑笑：“你还在在意这个啊？” 如果是平常我可能会说我只是开玩笑，但今天我就是要任性。 “嗯。”我回答。 实际上我觉得单单一个嗯字根本不足以概括此间困苦，我都记不清为叶心瑶同学招蜂引蝶生了多少次气，只是我从来都忍着不说，因为我也明白这是无理取闹。 我只是太过小气，自负自私自卑到极点，才会生养出这样膨胀的占有欲。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她说。 我们沉默着吃蛋糕，吃到一半我终于忍不住拍拍手开口说话：“我成年了。” 成年了就不算早恋了。 “嗯。” “那，我们现在算朋友，还是恋人？” 我盯着她，等着她的回答。她小口咀嚼蛋糕，隔了好久才吞下去：“不知道。” “不知道就算恋人。” 她不说话了。 第53章 我有些生气，夺过她手上的面包丢在茶几上，然后凑上去吻她的嘴。 自开学那天晚上偷袭得手后，她就似乎对我有了提防，后来我的每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那今天呢？今天是我的生日，好多年来第一次生日，我希望她纵容我一点。 她被我抓住衣服就没能躲开，一时间显得有些无措，在接触的前一秒，她支撑不住闭上眼。 奶油味的。 她没坐稳，我就压着她倒在沙发上，一直到氧气不足头晕目眩时我才依依不舍地分开。我看见她也呼吸剧烈，看着我目光楚楚，一瞬间我甚至以为她在跟我示弱。 我直接就疯掉了，魔鬼占据我的脑袋，我开始解她睡衣的扣子……然后理所应当被她擒住手腕。 “不。”她说。 只一个字，就好像一盆凉水把我浇个湿透。我好不甘心，几次用力都挣扎不开。 好吧，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我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啦。” 她皱起的眉毛渐渐舒展开，有些犹豫地松开我。 “再亲一次。”松开我又反悔，跟她商量。 她瞪着我，好像有些生气，但也没拒绝。我会意，再次俯身吻她，这次是脖子，我用力吮吸好久，留下一瓣樱红。 第43章 可爱 我犹豫要不要提醒一下她，我以为叶心瑶同学刷牙照镜子时自己就能看见，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始终没有察觉。 ……挨骂就挨骂吧，否则叶心瑶同学从别人嘴里得知这件事应该会更生气。 我在她回房间之前叫住她说：“那、那个，你脖子上…有东西。” “嗯？什么？” “有个红印子。” “哪里？” 我用指头给她指了指方位，她摸了摸。 “蚊子吗…今天好像没被咬过啊…” “不是蚊子。” 是比蚊子大好多的东西。 她动作顿了顿，随即想到什么，冲进卫生间照镜子，片刻后又从卫生间出来，狠狠瞪我一眼后拿手机快速搜索着什么。 “你让我明天怎么上班？” 她看起来气得不轻，呼吸都很用力。 “对不起…” 她没回话，片刻后放下手机，找了个毛巾浸了热水按在脖子上热敷，坐沙发上头撇到一边去不看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对不起嘛，我给你按摩，你别生气。” 我当真到她身后，手放在她的肩颈处捏起来。自上次给叶心瑶同学按摩失败以后，我痛定思痛，去网络上找了好些教程学习，手法已经大为精进…… 应该吧，毕竟没人给我试验，我也不敢把话说太满。 只是从叶心瑶同学渐渐舒缓的表情来看，似乎是有效果的。见状，我乘胜追击：“就算被看见也没关系吧，就算别人问，大不了实话实说啊。” “我怎么实话实说？说跟我同居的女生在追我？强吻我时还在我身上种草莓？” 说强吻是不是卑鄙了点？我明明是征得她的同意以后才吻的…… “反正大学又不禁止谈恋爱…她们爱怎么说怎么说……” “你是不在意，但我会在意。” “……可…我还以为…可是以前高中的时候你明明…” “那时候不一样，那时候都要毕业了。” 我有些发愣，莫名感觉一些东西被推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骨的冷冽。我仿佛被抽空了力气，按摩都有些力不从心。 “所以跟女生在一起，对你来说依然是见不得人的事，是吗。” 还是说，跟不起眼的安澜在一起，对你来说才是见不得人的事。 我见她似乎要回答什么，又硬生生哽住，气势一时间就弱几分：“…我没有那样说。” 好冷啊，原来我是在冬天出生的吗。 我坚持着给她按摩完，装作无事逃回房间。我其实本可以追问下去，但我又恐惧答案，万一事情真的是我想的那样，那我又该怎么办呢。 第二天，池莹莹给我们挑的衣服是动物主题，叶心瑶同学扮作老虎，帽子一戴，别说脖子，脸都不剩多少。 看来吻的事情就此揭过了。 相对而言，动物主题没那么受欢迎，没有女仆装热门，也没有僵尸那么诡异，所以今天的客流量还算正常。 只是。 “喔，叶心瑶？你还真在打工啊，我还以为你在骗我呢。” 高星和他的同伴入座时才看见叶心瑶同学，两人都是一愣。 我伸长耳朵听。 “只是周末来而已，周内当然还要上课。” “哈哈，我就说嘛。之前一直想约你出来玩都没机会，今天居然碰上了，看来还真有缘分。” 这时候，池莹莹也注意到那边的动静，可能是不太忙的缘故，也过去凑热闹。 “哇！帅哥欸！心瑶心瑶，这位帅哥是谁？你男朋友吗？” 高星…确实算帅哥吧。 “不是，别瞎猜。这是安澜的同学，之前凑巧见过一面。” “安澜的同学？”池莹莹往我这边瞄了一眼，我果断低头装作没看见，但池莹莹完全没领会我的用意，对我招手喊我的名字：“安澜，你同学喔！” 我在心里长叹气，拖着身子走过去换下她们：“欢迎光临，谢谢惠顾。” 高灿在哪里？能不能赶快把这家伙领走啊？ “唔啊，你好敷衍。话说，你也在这打工啊？都没听你说过。” “听说过才奇怪吧？”高星的脸，我越看越不顺眼，加上同班许久也算熟悉，我气话张口就来，“同学一场，我可以给你打二十折。”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他哭笑不得，拿起菜单上下瞄一眼，问，“有什么推荐的饮料吗？” “不知道，我就一收银员你问我啊？”话一出口我就有点后悔，万一闹得高星不高兴，换叶心瑶同学来点单就得不偿失，所以我补充道：“你要喜欢甜口就是这个，酸口就这个。” “啧啧，真不错，”他嘟囔着，仰头东张西望几下，伸手示意我凑过去说悄悄话，“叶心瑶喜欢哪个？同学一场，帮我一把？” “帮个屁！”我快被他气死了，可愤愤然到一半，我又没来由想到昨晚的事，一下子像是漏气的气球呼啦啦瘪下去。 女生不行的话，或者，安澜不行的话，那高星呢？ 高星性别男，个子高，处事圆滑人缘好，长得还白白净净，不是很符合她的要求吗。 五脏六腑抽绞成麻绳乱作一团，我挤出肺里最后一点空气回答：“……她喜欢酸口的。” “谢了，帮了大忙。那你呢？你喜欢哪种？” “白开水，滚热的。” 他终于是看出来我心情不好了，没再纠缠我什么，点了四杯，两杯酸的两杯甜的，又把菜单给他同伴，给他同伴也点了一杯。 我回到收银台站桩，十来分钟后饮品准备就绪，池莹莹给送过去，其中一杯酸的果然被高星拿去给叶心瑶同学献殷勤。 出人意料的是另外两杯甜的一杯送到池莹莹手上，另一杯计划送给我，却被我拒绝了。 第54章 池莹莹很开心说那她可以喝两杯。 叶心瑶同学起初也推辞，但池莹莹犯难了，说她没有装第三杯的肚子了，最后在池莹莹的劝说下，叶心瑶同学也不得不妥协。 靠。 这会儿没什么新客人，池莹莹就拉着叶心瑶同学在高星那桌入座，一行人享用饮料有说有笑，我看不下去甚至有点想死，装作去卫生间实际从店里逃掉了。 我身上还穿着池莹莹的角色服，今天叶心瑶同学扮老虎池莹莹扮猫，我既不凶猛又不可爱，就扮牛马不相及的鸭子。 可惜是黄鸭子不是灰鸭子……不，这样还更应景，正好说明我没有变成天鹅的潜质，只能安心做个鸭子。 我趴在店附近一条露天走廊上吹风，旁边是儿童乐园所以这边小孩很多。有个小女孩看到我，拽着她妈妈的手晃来晃去说妈妈妈妈大黄鸭。 母女朝我走过来，小女孩蹦啊蹦想摸我脑袋上的塑料鸭嘴却摸不着，我就蹲下给她摸。 她玩得好高兴，咿咿呀呀又叫又笑，还喊我可爱鸭鸭大姐姐。 我哪有一点点可爱呢。 某一刻，小女孩声音像齿轮卡住，有些惊恐地退后一步，扭头问她妈妈： 鸭鸭姐姐怎么哭了。 我兵败如山倒，什么也看不清了，我感觉好像有谁在用卫生纸擦我的眼泪，一边擦一边用稚气的声音说可爱鸭鸭别哭别哭。 小孩子怎么这么会说话。 我躲开，站起来又逃，这次我真的逃到卫生间里去了。我逃到隔间锁上门，坐马桶盖上哭成一摊烂泥。 我好气，气我无能为力。反正又是这样吧，哭也没有用，眼泪掉完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是无能狂怒，我的所有委屈所有不甘都只能用眼泪倾泻，流完什么也不剩下，一点波澜都惊不起。 那我哭什么哭呢，我无非是太软弱，只能对着自己身体撒气，想想我的泪腺吧，它多兢兢业业，跟了我要有多委屈。 我只是止不住。 那样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差不多是我哭累了的时候，手机开始震动，我看了看，是池莹莹打来的电话。 我酝酿好久才收拾起情绪。 “喂？” “安澜吗？你没事吧？需要帮忙吗？要是身体不舒服的话，今天先回去休息怎么样？” “不，不用，没有不舒服，我马上就回来。” “啊…也不是催你啦，就是有点担心。那你慢慢来，别着急，店里面现在也不忙。” “好。” “嗯，拜拜。” 我挂了电话，洗了把脸又冷静了一阵才回去，池莹莹有些在意我，盯着我不放： “那个，安澜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我强装出微笑：“不用，我去收银。” 第44章 超过 “明明做坏事的人是你吧？为什么到头来你还生上气了？” 我们下班后就一路沉默，直到回家后她才终于忍不住率先开口。 “我哪有做坏事？”我反问。 她把衣服领子往下拉了拉，本就没办法完全遮住的那一抹樱红现在更赤裸裸暴露在空气里。 “这不是你干的？” “这就是你说的坏事？” 她不说话，只是怨愤地瞪我，我就更加生气，更加口无遮拦。 “好，坏事就坏事，反正我做就是坏事。你去找高星吧，跟他当恋人，让他来做，就不是坏事了。” “你什么意思？” 我看见她太阳穴抽搐了一下，然后几个跨步冲过来，像是要打我似的，我就下意识缩脖子用手护脸。 好吧，这只是本能反应罢了，至少我还是知道她不会真的动手打我啦。 明白这一点后，我更肆无忌惮了。 “你不喜欢女生，高星就是男生啊。你去找他…” “行了，闭嘴。” “凭什么…唔！” 她没再给我拒绝的机会，抓住我的手腕扭到两边，脑袋像是炮弹一样撞上来。我吃痛，却又躲不开，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嘴唇已经被她噙住。 那根本称不上是吻，她只是把我的嘴唇当做发泄物撕咬，一个恍惚，铁气就在我嘴里蔓延开来。 好痛。 我几乎被她吓晕过去，是怎样？今天月圆之夜，所以她要变成狼人？还是说她被丧尸咬过，现在该变异了？ “你干什么！” “以后不准说这种话。” “凭什么？” 凭什么她想吻我就能吻我，让我闭嘴我就得闭嘴，不准我说什么我就不能说？就因为她个头高我十公分，力气比我大？ 就因为我喜欢她？ “道歉。” 我气到发狂，她却自顾自发布命令，她当自己是谁，能这么理所应当指使我？ “我不！” 我奋力挣扎，从她的钳制中逃出去，回到自己房间，用力关房门，发出震天响。 像雷鸣一样。 我靠着门瘫倒下去，嘴里的血气一阵接着一阵，让我感到恶心。 我为什么要跟她合租？我为什么会喜欢她？不，我甚至想，我真的喜欢她吗。 流过眼泪后我头痛欲裂，却没办法上床休息。因为今天上班出了些汗，我还没有洗澡。 要洗澡就要去客厅，要去客厅就可能见到她，但我不想见她。 我脑袋靠在门边，听外面的声音听了许久，却什么也没有听到，也许她已经回去卧室了吧，我想。 然而，我刚轻手轻脚掰下门把手，给门开出一条缝，门就猝不及防地被推开了大半。她坐在地板靠在门上，门一开就不免一个趔趄，找回平衡后有些局促地看我。 我真受不了她这样弱势的样子，我的心才自由奔放了不到十分钟，一看到她这张带着这内疚的脸，就又扑腾腾回到她手里了。 我怎么能不喜欢她呢。 “干嘛坐这里？”我问。 她抿了抿嘴巴，拿出来棉签和碘伏给我看：“你嘴唇出血了，要消毒。” “哦。” 我伸手去拿，却被她躲开。 又是要怎样？ “我帮你涂，你自己看不见。” 三分钟后我们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她用两只指头轻轻拽着我的下嘴唇，另一只手捏着棉签往上面涂药。我猜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滑稽，像是那种嘴很长抓鱼很厉害的鸟，但她没有笑我，只是聚精会神。 “对不起，我不该咬你。”她说。 “嗯。” 我深以为然地点头，就是啊，凭什么她乱咬人，到头来还让我道歉，那未免太不公平。 “你说话也有点过分。” “…嗯……对不起。” 她拿来手机，打开到小信，当着我的面删掉了高星的联系方式。我没想到她会这么决绝，一时间目瞪口呆。 “这样，可以了？”她问。 “……我其实也不是那个意思……” 她一边收拾小药箱，一边轻微叹了口气：“那没办法，删了就是删了，他要是问你你就自己解释，谁让你乱吃醋。” 他爱问谁问谁，我一点也不在意，甚至有点窃喜。 “…那个啊。” 第55章 “什么？” “我是不是很拿不出手，所以你才不想告诉大家我们是恋人？” “不是啊。” “那你为什么不想让别人看到那个。” 我轻轻扯了扯她的衣服下摆，那抹红就又露出来。 有种反差的美，像素来不惹尘世的仙女染指了凡俗。 她又抿了抿嘴巴，叹了口气：“我们才刚成年吧？感觉这种事情…有些超过了点。” “什么事情？” “同居啦…接吻啦什么的。” “……哦。”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有些为难地看我。 “不行吗？” 她都那样说了，我怎么能忍心拒绝呢。 “随便你。” “……今天，要一起看电影吗？” “嗯。” “那先洗澡吧。” 作者有话说： 最近更新变少了，反省ing（自罚跪榴莲） 不过这几天真的好忙，有的时候真的是力不从心，做完三次元的事情后经常感觉自己像是被榨干的海绵挤不出东西…… 其实硬憋也能憋出来些文字，但质量又难以保证，我还是希望能做到自己力所能及的最好。 今天先更半章吧，在这里给大家打个欠条，后面缺的会补回来。 谢谢大家喜欢小安小叶的故事，因为大家的支持，我才能坚持到现在。 评论也会尽力回复，今天周五了，祝大家周末愉快。 明天会有一章，爱大家。 第45章 选美 上学日高星出乎意料地没有来找我对峙，偶尔在学校遇见也只是相□□点头就再无下文。我其实松了口气，说真的我很不愿意见他，每次看见他的脸时我都会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是愧疚还是什么我说不清楚，就好像我偷走了他的什么东西似的。 这想法真让人不舒服，明明是他企图偷我的东西才是。 这周周末池莹莹一家去爬山，店里也就没办法营业，我们迎来久违的休息日。 说实话我觉得这种生活方式很累，周内上课周外打工，几乎是连轴转，要不是大学并非一直有课，我的身体可能早就罢工了。 叶心瑶同学说她要去逛街买东西，问我要不要去，我答应了。虽然我对逛街没什么兴趣，但好不容易有跟叶心瑶同学一起出门玩的机会，我自然不想放过。 出门前叶心瑶同学问我她的穿搭怎么样，我扭头一看白色运动卫衣和灰色休闲裤，太阳帽一戴就颇有种嘻哈小子的感觉，我就说不适合她，因为她太正经，一点也不嘻哈。 “嗯…”她纠结了一下，回房间再出来却还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摘掉了帽子。 “现在呢？” “……头发披下来更好看。” 她真如言取掉发圈，头发就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 “这样？” 我快被她迷死了，要不是她不让我拍她的照片，我肯定要把她放进我的手机壁纸里。 “好看！”我说。 话一出口我就意识到不对，她打扮得这么漂亮，不是又会招蜂引蝶吗？ 我干嘛要给她提建议呢。 此时后悔也无济于事，我在心里默默叹气。出发前叶心瑶同学看了我一眼，问我准备好了吗，我说可以了就出了门。上路以后我才觉得奇怪，以前出门叶心瑶同学从来没问过我准没准备好，今天为什么会多此一举。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们好像没有这样一起出去过吧。”她回答。 “…一起去逛街…是没有。” 嗯…仔细想想，我这辈子有出门逛过街吗？那似乎是真正的女孩子才会有的活动，跟我却没什么关系。 “所以今天这个，也许算约会？” 她撂下这么一句，就不管我是如何心花怒放，快步走到前面带路。我目瞪口呆，盯着她披散下来门帘似的发梢，心就飞扑棱棱走了。 她怎么这么撩人啊。 我跟在她后面，嗅着她洗发水的味道闷头走路，她一停我就撞上去，磕到了鼻子。 “好好走路啊。”她捂着后脑勺，扭头似笑非笑地埋怨我。 “你干嘛忽然就不走了…” “想问问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没有。” “嗯…”她走到地图标牌边，沉吟一阵后问我，“这里和这里，你想去哪个？” 她手指的地方分别是两个方向上的购物城，一个近一个远，近的那个我们比较熟悉，就是池莹莹甜品店所处的地方。 “…远的。”我说。 “为什么？” “远的地方没人认识我们。” 她有些诧异地看向我：“你难道喜欢跟陌生人待一块儿？” “……你要是想去近的，那就近的也没关系，我就是随口说一下。”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有点好奇，我以为你挺喜欢待在熟悉的地方来着。” “是。但是今天不一样。” “那里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 她挑了挑眉毛，道一声行吧就没再追问，带路去了远一点的那个购物城。然而，随着越来越接近目的地，人流也越来越汹涌，就像我事先想的那样，叶心瑶同学今天太好看，一路过去，我都能感受到行人向我们投来的视线。 他们会想什么呢？ 啊，这个女孩真好看，真有气质…她的同伴也…嗯…她的同伴有些微妙。 我本想着远一点的地方，没有人认识我们，叶心瑶同学也就没有理由拒绝我们做一些普通恋人那样的事。 现在看来算盘打得好，只是我不争气，人一多就快被石化，有贼心没贼胆了。 这边人真的好多，我都想不通为什么叶心瑶同学被那么多人盯着看还能泰然自若，我却像个见光死的鬼魂分分钟要灰飞烟灭。 “那个…要不…要不我先回去……” “嗯？身体不舒服？” “……人好多。” 她停住脚步扭头看我，一脸的莫名其妙：“店里人多的时候跟现在也差不了多少吧？” “店里我是店员啊，别人都是客人…而且他们也只会看你不会看我…” “你是小孩子吗？被看看又不会少块肉，怎么说好跟我出来玩还出尔反尔。” 她像是怕我逃走似的，走过来牵住我的手，十指暧昧地交缠，不剩丝毫空隙。我一时方寸大乱，挣了好几下都没挣开。 “干、干嘛！” “牵手啊。你非要跑这么远，不就是为了做这种事吗？” 原来她早就看透了我的小算盘。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啊，我那会儿怎么知道这里有这么多人？ 我脸是烫的脚是软的，眼睛是花的心是死的。我听别人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看来我现在该担心一下会不会被眼红的人从背后用刀捅死了。 也许我今天该穿防弹衣出来…不不不，话说东西真的有地方卖吗？ “那个…两位小姐姐你们好，可以稍微打扰你们一下吗？” 我神游天外行尸走肉，被两个化着淡妆的女生拦住才恍然回神。 “是这样，我们可瑞姿新店开业，现在正在举办化妆品免费试用选美活动，参与者最高获得两千元奖金哦，不知道两位漂亮的姐姐有没有兴趣参加？” 第56章 叶心瑶同学接过传单，大略看了一眼后就递到我手上：“要去看看吗？” “那里人多不多？不多就去…” 哪里都好，快让我逃离这条汹涌的人流。 两个宣传的女生都是一愣，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个露出苦笑：“我们这个活动是为期一月参加都有效的，虽然累计参加者也过百，但我们奖品名额也很多，所以两位小姐姐…嗯，我觉得还是很有机会获奖的哦。” “不好意思，我想她的意思应该是问店里人多不多，她想找个地方歇脚。”叶心瑶同学打断她们的介绍，解释道。 “这个会有的，我们有提供免费饮品和零食的。” “那就去看看吧。” 我们跟在她们身后走进附近一栋大楼，穿过首饰售卖区域，就找到了她们口中的可瑞姿专卖店。 说真的，这家店面积真不小看起来也很高级，其中一半的地方被摆满各种瓶瓶罐罐化妆品的货架占据。我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走路都有些心惊胆战，我想万一我脚滑撞翻一个货架，怕是余生都要用来赔偿欠款了。 在店铺靠近前台的一侧，留下了一片空地，空地中央是一个小站台，零零散散围了一圈人，其中一个端着大号摄影机支架的黑衣微胖男人尤为引人注目。 男人面色冷酷地给站台上的女生拍照，时不时发出指令让女生更换姿势角度，俨然一副专业摄影师的架势。那位女生动作有些局促，笑容略微僵硬，有些面熟…… 嗯？高灿？ 我看到她的那一刻她也看到了我，惊喜地向我招手打招呼，然而，她的动作到一半又停住，皱着眉毛困惑地看着我和我身边的人。 ……我还跟叶心瑶同学牵着手呢。 第46章 漂亮假面 “那个是……高灿？” 叶心瑶同学发现我的异状，往我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轻轻抽了两下，没能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来。 “没事。”她说。 高灿对摄影师说了句什么后，往我们这边走过来，今天她化了个西式淡妆，加上个子又高，看起来稍微有点像外国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一直盯着我和叶心瑶同学牵着的手不放。 “两位上午好哦。叶心瑶同学，好久不见啦。” “好久不见。” “你们俩关系真好欸，跟小情侣一样还牵手手，唉，可怜我都没有可以牵手的人。” “嗯……你可以跟你弟弟牵手啊，”叶心瑶同学笑着回应，“姐弟之间应该挺正常吧？” “哪里正常了？”高灿皱起眉毛打了个寒颤，扯出个嫌恶的鬼脸，声音一下子古怪的粗重，“唔啊，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要是还在十岁以下我还能考虑。” “啊哈哈……今天他没跟你在一起吗？” “没有，他宅家里打游戏呢。” “那你今天是？” “我约朋友出来逛街，结果我都到地方了她却放我鸽子。”高灿鼓起腮帮子，一副嗔怒表情。 “嗯……我们今天也是逛街，不介意的话，要不要一起？” 叶心瑶同学话音落下，我心里就是一紧。怎么能这样，三个人还怎么约会？我用力捏她的手，她却没什么反应。 高灿呢，高灿会识相拒绝的吧？我猜…… “啊，可以吗？那我就不客气啦~” ……好烦。 为什么这对姐弟总是出现得不合时宜？ “在此之前，那边那个人好像在等你，没关系吗？”叶心瑶同学指了指不远处正斜着眼睛不耐地看着这边的摄影师，问道。 “啊！那那那麻烦你们稍微等我一下。”她惊叫一声，匆匆道别后有些狼狈地跑回去，一阵低头哈腰道歉后继续拍照。 她一走我就忍不住，扭头质问叶心瑶同学：“三个人也叫约会吗！？” “要是我们不管她，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会很可怜吧？” “可是……” “反正以后我们肯定还有很多机会再出来玩嘛，乖啦，”她哄小孩似的拍拍我的头，就把这个话题揭过去，“对了，那件事，你是怎么跟高星解释的？” “他没问我。” “好吧。” “……你平常会跟你姐姐牵手嘛？” 叶心瑶同学愣了一下，扭头过来似笑非笑地看我。 “……小时候会，长大了就不会了。我姐姐的醋你也要吃啊？” “我就是问一下啦！” 我脸上挂不住，放开她的手，走到一边不看她了。 高灿结束拍摄已经是十分钟以后了，顺道还带了个二维码回来。 “嘿嘿两位美女帮我投个票呗？对了你们要不要也参加一下这个活动？叶心瑶你这么漂亮，我觉得肯定能拿个奖。” “具体是什么活动？”叶心瑶同学拿出来手机扫码，同时开口问道。 “就是她们会给你们免费试用化妆品，但是要拍几张你们化好妆的照片放在网站上，大家会给喜欢的照片投票，排名越高越有机会拿奖品……啊这个这个，我是二百四十九号。” “只能给一个人投吗？”我问。 “每个人三张票吧，”高灿回答，“刚好我们三个人都参加，每个人的票都有了嘿嘿……” “……这应该算刷票吧？”叶心瑶同学问。 “嗯……不算啦！反正我们三个本来就是最漂亮的啊！” 高灿话说得好听，但其实我明白这只是句奉承话，所以并没有多开心。 我们跟着高灿穿过角落里的一个大号的落地镜，后面别有洞天，是个欧式装修风格的化妆间，摆设跟理发店差不多，一个个座位正前方摆着镜子，场地中间几个桌子椅子供等待的人休息。 “菲尔姐姐看！我把刚给你说的那个的小美女找来了！” 高灿走向最内侧一个座位，向正在工作的化妆师打招呼，化妆师抬起头的一瞬间，我和叶心瑶同学都愣了一下。 不同于叶心瑶同学面容的柔和精致，这位化妆师五官立体，脸颊线条好似笔刻，蓝色的瞳孔如同晴日的天空。 好漂亮的外国姐姐。 “嘶——” 我刚定睛去看，腰上的肉就被拧住，痛得我一颤。 罪魁祸首抿抿嘴巴，不动声色凑到我耳边道一句：“不准看。” 我被叶心瑶同学击穿，心脏破碎血流满身。我该怎么形容我的心情呢，叶心瑶同学的言语，好像掺毒的酒，我明知危险却又欲罢不能，甘愿为其赴死。 从没有人告诉我被命令也是这么让人愉悦的事。 见我乖巧移开目光，叶心瑶同学重新露出笑容，对外国大姐姐打招呼。 “你好，我们也想参加活动。” 对方看到叶心瑶同学，眼睛变得亮闪闪：“wow,you are so beautiful！” “thank you.you're very pretty, too。” 高灿一副傻眼的表情，凑到我这边问我：“她俩说啥啊？我英语纯抓瞎。” “大概是在互相夸对方漂亮。” 大姐姐也许是听见我们说话了，改口说中文：“不好意思，我的中文，不好，我的名字是克丽菲尔。” 第57章 克丽菲尔姐姐的中文带着一股很浓的外国腔调，音调全是乱的，听起来还蛮有趣。 “我是叶心瑶，这是安澜。” “你好。”我点头打招呼。 “你们好，欢迎你们参加我们店的活动。请你们稍等一下，稍后我为你们化妆。” 我和叶心瑶同学乖乖坐到休息处等待，高灿则留在那边跟克丽菲尔聊，我们距离不远，大致上可以听清她们在说什么。 “看吧，我的那个朋友真的很漂亮吧？” “是的，你刚刚打电话，叫她们过来的吗？” “只是刚才碰巧在店里遇到啦。” “好吧，那也请你去休息，我为这位客人化妆完再通告你们。如果可以的话，请代我问问她们需不需要零食和饮料，那边冰箱里她们可以自便。” 克丽菲尔的用词怪怪的，但高灿也没纠结，道一声“好”就过来陪我们坐一起了。 “菲尔姐姐问你们要不要吃点东西，那边冰箱让你们自己拿。” 我摇摇头，我只是被人一直盯着很心累，实际不饿也不渴，叶心瑶同学似乎也没这个需求。 “她好漂亮啊。你跟她以前就认识吗？”叶心瑶同学问。 “不啊，刚才她给我化妆的时候才认识的。” 真厉害，我听她们聊天，感觉她们亲昵得像是什么故友或远房姐妹。 “哎你们有没有觉得，她长得好像那个谁？”高灿把头凑近我们，压低声音问。 “哪个谁？” “就是那个……那个电影，什么光之城，那个女主！” “幕光之城？” “对对对！像不像像不像？” “还好吧？我是感觉这位姐姐五官更立体一点……” “安澜你说呢，像不像？” “我没看过电影。” 不仅没看过什么光之城，而且刚才那位姐姐的脸我没看清就被叶心瑶同学打断。 我毫不可惜，甚至还在心里傻乐，我想这算不算叶心瑶同学在吃我的醋，如果算的话我要把今天记作纪念日。 “那我给你搜，”高灿不懂我在想什么，一根筋地拿出手机，哒哒哒弄出几张照片给我看，“像不像？” “……六分像。” 其实我觉得有八分像，但叶心瑶同学说不像，我也不能跟她唱反调。而且六是个很好的数字，不高也不低，刚好及格，就像是考试的时候考了六十分，既不至于挨骂，也很难得到什么褒奖。 什么嘛，安澜，你难道是新一代端水大师？ 高灿有些泄气，又开始聊她的一个外国混血表妹，说那个表妹中文说得很糟糕，她俩完全聊不到一块儿去，每次都得用翻译软件。 还挺有意思。 十来分钟后，克丽菲尔姐姐去洗手台洗了把手，过来跟我们说她准备好了。这时候恰好叶心瑶同学起身接了个电话，就打乱了顺序由我先去化妆。 我坐到镜子旁边的椅子上，感觉像是在理发。说起来这种感觉还挺稀奇，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过理发店了，平常都是随便自己剪剪了事。 克丽菲尔姐姐跟真的理发师一样，问我有没有什么想法。 “随便弄一下就好了吧，”我嘟囔，“反正也不会有多好看。” 她像是没听见我说什么似的，用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捏着我的下巴，左边转转右边转转。 “刚才那个很好看的女生，是你的姐姐吗？”她问。 我尴尬地笑，说不是，心里觉得又是窘迫又是讽刺。 她那么漂亮，我跟她哪有半点像呢。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你变得跟她一样漂亮。”克丽菲尔姐姐说。 第47章 丑小鸭 我几乎认不出来镜子里的那个人。 要说克丽菲儿姐姐动了太多手脚，我看也未必，她不过是把我的刘海剪掉一截，头发喷湿再吹干，脸上稍微涂了些东西再上了个眼影，我就变得不再像我。 我的刘海再无法护我周全，我的阴郁一览无余。我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岔子，还是说克丽菲儿姐姐故意为止，我确实变得很好看，但好看中又透着诡异，阴暗得像日式恐怖片里即将精神错乱的女主角。 我有些失落，这和我一开始想象的转变不一样，我想这个房间里每个人都阳光灿烂，而我好像纯净无暇朗朗晴天里的一道阴影。 虽然确实是漂亮的阴影没错。 “唔啊…”高灿凑过来，盯着镜子里的我惊叹出声，“完蛋了，内向安澜变成病娇安澜了……” “柄娇是什么？”克利菲尔姐姐一边拿各种唇膏凑到我嘴唇边对比颜色，一边发问。 “嗯…我也解释不清楚，大概就是说那些阴沉又很腹黑的人吧？” 叶心瑶同学这时候也凑过来，帮忙解释说：“而且还会有很厉害的占有欲。” 说完这话，叶心瑶同学嘴角上扬了一点，不知道在笑什么。 “那是夸奖的意思吗？”克丽菲尔姐姐又问，“我只是觉得她的气质很适合这个风格的妆扮。” “病娇不是夸人用的词，”高灿回答道，“但是安澜现在确实很漂亮……叫什么来着？哦对，叫剑走偏锋。” “那是什么？”克丽菲儿姐姐又问。 “就是……” 高灿和克丽菲尔姐姐一个词接着一个词地延伸下去，也许有卖弄的嫌疑，高灿总要用那些一看就不好懂的成语，引得克丽菲儿姐姐一个词接一个词地问，也不知道问完她学会了没有。 给我化完妆，克丽菲儿姐姐暂作休息，跟我们坐一桌随意地聊了会儿天，我们才得知她是这家店的店长。 真厉害，我一直以为克丽菲儿姐姐是什么专业的化妆师，结果问过才知道这只是她的爱好。 其实想想还挺有意思，往别人脸上涂东西作为爱好，不禁让人联想克丽菲儿姐姐的学生时代是不是会偷偷在别人脸上画小乌龟。 虽然我也知道这是两回事啦。 在我之后是叶心瑶同学，为了节省时间，叶心瑶同学化妆的期间我就去外面拍照了，等我拍完回去，叶心瑶同学的妆刚好进展到尾声。 也许是本就漂亮的缘故，叶心瑶同学的转变给我带来的震撼远不如我自己的妆那么强烈，如果说现在的我的颜值有一半的功劳都要归结在克丽菲儿姐姐高明的化妆手法上，那叶心瑶同学则是原本就美丽的雪莲花沾了几滴水珠，妆容只作陪衬而绝不抢占风头。 接下来该叶心瑶同学去拍照，于是我们向克丽菲尔姐姐道别，克丽菲尔姐姐迟疑了一下，问我们愿不愿意拍几张双人照作为她们活动的校园主题宣传图，如果后期确实采用会有报酬。我和叶心瑶同学还没反应过来，高灿就先开口答应，这下我们也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虽然我是觉得无所谓，但印象里叶心瑶同学似乎不想让自己出现在照片上，真的没关系吗…… 我正准备开口，就被叶心瑶同学抢先：“我也没问题。” ……说起来，之前毕业聚餐的时候那些人找叶心瑶同学拍照，她也并不抗拒的样子，这么看的话，难道是只有我被区别对待？ 第58章 “宣传照的话，就让叶心瑶跟店长拍比较好吧？”高灿举手建议。 “这是不行的，我是活动举办者，跟活动参加者合拍不太好。” “那安澜和瑶瑶怎么样？你们这么亲密……”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们二位，”高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克丽菲尔姐姐打断，她看看叶心瑶同学又看看高灿，解释道，“安妹妹的妆不太合适校园主题，但是你们二位的身高气质我觉得很相配。” “真的？”高灿喜笑颜开，凑到叶心瑶同学身边用胳膊碰叶心瑶同学的身体，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戳起来，“我真想把这话录给我弟听，他一定会被气死的哈哈哈哈……啊，回消息好快——欸？” “怎么了？” “他给我说你把他删了，问他是不是做了什么惹你生气，让我替他向你道歉呢。”高灿把手机举起来，上面显示她和高星的聊天记录，“你跟他怎么了吗？” 叶心瑶同学的身体僵了一秒，随后又恢复正常。 “其实也没什么要道歉的啦，该道歉的是我才对。之前我在店里打工的时候遇到他，我爱人知道以后就吃醋了，所以……” “啊！”高灿惊叫一声，目瞪口呆，“你原来有男朋友吗！我们都不知道！” “呃……” “有没有照片？我发给高星看看好让他死心。” “没有。我爱人不喜欢拍照。” 骗子。 “可惜……话说你用词好成熟哦……你老家那边都把男朋友叫爱人吗？” “差不多。” “我们这边都叫对象的。我对象我对象这样……嘛，不管他了，我们弄我们的。” 高灿收起手机，开始跟克丽菲尔姐姐聊拍照时间。叶心瑶同学被放过，这下终于有空隙来管管她角落里的‘男朋友’了。 她朝我投来目光，我却不想理她，她就故意走到我面前，挡住我的视线。 “病娇？” “才不是。” 我给她翻白眼，但因为不熟练，我感觉自己有些做作。 “那为什么不开心？” “我记得你说你不喜欢拍照。” “我说过吗？我记得我当时说的是自拍会很羞耻吧？” “你当时也不让我拍。” “合拍的话，就没关系啊。” “可是放在投票网站上的那个，就不是合拍。” “嗯……怎么说呢……那你要是不开心，我现在去退出活动，照片也不拍了，可以吗？” 她收起笑容，抿着嘴有些为难地看着我，好像听凭我决定的样子。 好讨厌。 她明明知道我不会逼她，她就是明白我要装得懂事，她才会这样问。 那要是我真的说可以，难道她就会这样做了吗？难道我让她此时此地跟我接吻给高灿看，她就会顺了我的意？ 别开玩笑了。 她见我不说话，轻轻叹了口气： “好啦，这次是因为有活动，要是拿到奖金的话，我们就可以少打几天工不是吗？” ……行吧，这也算个理由。 我嗯了一声，她眼神又柔和起来，过来坐到我旁边的椅子上，在桌子下面抓住我的手，像之前在大街上那样十指紧扣。 “拍照了的话，就好像要分开了一样。……你想跟我分开吗？” 我当然是摇头。 “那要不要我的照片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你想看我的时候，就来看我就好了啊。” 我不知道她是在认真解释还是狡辩，但这话确实让人很受用。 “你有时候躲在卧室里，我就看不到了。” “你可以敲门啊。” “……不想敲。” “那给我发小信。” “不。” “那就没办法了，”她抓着我的手摇绳子那样甩来甩去，却又没有松手的意思，“你又想看我，又不让我看你，哪有那么好的事？” “我又不好看。” “好看啊。现在就很好看。……虽然我不喜欢就是了。” “欸？” “我还是喜欢你丑小鸭的样子。所以啊，我们早点回家，把妆卸了好吗？” ………… 十一月以后，天气慢慢凉下来。我们住的地方后面那条长街种了一路的树，叶子在某一天晚上凋零殆尽。 叶心瑶同学和高灿合拍的图落选了，自然拿不到什么报酬，虽然叶心瑶同学本人是中了个二等奖，奖品却只有一份可瑞姿护肤品套装，包装看起来很精致，就是不知道价值如何。 就结果来说是有点失败的，叶心瑶同学说是为了让我们早点攒够买东西的钱，但最后唯一拿到的护肤品也没什么好渠道变现，看来我们要打的工一天也没少。 甜品店的工作习惯以后其实也没多辛苦，毕竟只要和叶心瑶同学待一起，打工的时光对我来说也不是太过难熬。然而，就在我这样庆幸着的时候。 “家教？” 叶心瑶同学坐在我的对面，举着手机让我看那条招募告示，点点头说：“嗯，时薪比甜品店高很多很多，而且是同学的亲戚家，所以安全问题也不用担心。” “……那我呢？” “你可以继续去甜品店啊，反正你跟莹莹已经很熟悉了吧？莹莹也挺喜欢你的。” “……” “或者你要是不想打工了的话，我去给莹莹说就好，你不用勉强自己。” “你到底要买什么？攒到现在还不够吗？” “还差一点。而且钱的话，多存一点肯定没坏处吧？”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 “……是男生还是女生？” “什么？” “家教的人，是男生还是女生？” “嗯？女生哦？” 我再也无话可说，用尽全身力气扔下一句“好吧”就站起身往卧室走。 “莹莹那里，要我跟她说吗？”她在背后问我。 “不用。” 第48章 贫弱 叶心瑶同学辞掉甜品店的工作以后，池莹莹就没再让穿那些稀奇古怪的衣服了，工作又回归正常的样子。 我依然是收银，偶尔忙的时候也会兼任服务员。说不上累，应付客人也不难，只是我总觉得，少了叶心瑶同学，工作好像变得有些乏味。 她教的那个女孩我看过照片，挺漂亮的，据说性格内向，学习努力但是成绩挺差，这段时间很焦虑。 听起来有点像高三下半学期的我。 叶心瑶同学一周去上五次课，两次在周内，三次在周末，每次两个小时，除此之外，她还要准备教案，甚至作业模拟卷的批改也由她一手包揽。 她的时间被分得很零碎，留给我的少之又少，一周里，我和她真正待一起的时光加起来不足半日，这半日里她甚至还要完成自己的作业练习，而非时时都能跟我互动。 她忙得让人生厌。 我重拾高中的生活习惯，无聊了就发呆或者出门闲逛。算算我来到这个城市已有三月，到现在才发现这个城市似乎并不合我意。这里既没有江河也没有湖泊，容不下安澜两个字。 我不太适应。 第59章 终于在十二月的第一天等到了雨，不大不小，世界变得灰蒙蒙的。虽然是周内，我却没有课，送叶心瑶同学去学校以后，我没有急着回家。 学校东边一站路外有个公园，据说三四月常会办花展，十二月自然看不到什么花了，公园就人迹罕至，便成了我一个人的天地。 这里有草有树，道路由石子铺就，一下雨，泥土的气息就升腾起来，很好闻，能让人忘记自己正置身钢铁丛林般的城市。我一辈子生活在城镇，没怎么见过山的样子，感觉很新鲜。 逛了一会儿后雨开始变大，我就近躲进亭子里，在木制长椅上入座，时间长了就干脆躺下，后来竟渐渐睡着了。 今天出门忘了带手机，加上为了消解寂寞，一个人时我总刻意忽略时间流动，也就无从得知自己睡了多久。 醒来时起了风，夹着雨声势浩大。稍微有点凉，但我出门时就猜到会冷，所以加了衣服，倒也不是太难忍受。 我继续在亭子里静坐，看着雨幕发呆，直到风止时才回去。到家时叶心瑶同学已经回来，似乎刚洗完头正在吹头发，见我进门就扭头问我：“出去怎么不带手机？都联系不上你。” “怎么了吗？” “其实也没什么啦，只是看你不在家，怕你被坏蛋抓走了。” 我有时候觉得叶心瑶同学的言行是相当矛盾的，就像现在，她口口声声担心我被抓走，实质上似乎也没有去找我的打算。 那她到底有没有在担心我呢。 “去公园逛了一会儿。” “哪个公园？” “学校东边那个。” “那不是还挺远的吗？下次还是把手机带上比较好吧？” “嗯。那个……中午一起吃午餐吗？” “不了，我在学校吃过了。我准备去睡个午觉，下午要去给楠楠上课。” 楠楠是叶心瑶同学带家教那孩子的名字，全名不清楚，叶心瑶同学没跟我说过。 “嗯。” “你还没吃的话，赶快去吃吧。你下午是不是还有课？” “没有。” “好吧。那我去睡觉啦。午安~” “……午安。” 她回了卧室，我站在原地盯着她消失的那扇门盯了很久，最后还是忍住没伸手去敲，我取到手机，扭头再次出门了。 可瑞姿的店那天以后我再没去过，哪怕是叶心瑶同学跟高灿合拍的时候我也没跟着，这条路对我来说就有些陌生，最后还好靠着导航标牌找到了地方。 选美活动已经结束，海报和活动广告消失无踪，我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活动页面的二维码，最后只好问前台。 “那个活动吗？已经结束了哦。” “我知道，我其实是想进那个活动页面网站看看。” “这个……稍等我打电话问一下。” 她打了个电话，结束了就跟我道歉：“不好意思哦，活动结束以后那个网页也停运了，现在是没办法访问的。” “……那，那些照片的还在吗？” “活动参加者的照片吗？既然网页停运的话，照片应该也是无法访问的。” 白跑一趟吗。 “谢谢。我知道了。” 我转身离开，低头走路—— “watch out!” 我撞上一位女性，对方个子高我很多，所以我差点摔倒对方却没什么事。 她把我扶住了。 “对不起……对不起……”看见对方的脸前，我就下意识道歉。 “没关系。你没事吗？” 音色熟悉，声调古怪，我抬起头看她，四目相对。 克丽菲尔姐姐。 …… 十分钟后我坐在可瑞姿附近的咖啡厅对着面前的咖啡犯愁，克丽菲尔姐姐问我喝什么时，我选了和她一样的，结果被苦得打冷颤。 克丽菲尔姐姐看见我的窘迫，忘我面前推了两包糖示意我加进去。她正坐在我的对面打电话，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没多久就要到了我想找的照片。 挂掉电话后她朝我微笑，蓝色的瞳孔熠熠生辉：“你来的真巧，再迟几天它们就会被删除了。” “……谢谢。” 她加上我的小信，把图片一张张发过来。拿到照片的一瞬间，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这里还有那次宣传图的合照，你需要吗？” “…要。” 接着又是十来张照片，里面叶心瑶同学和高灿穿着定制美化过的学生制服摆各种姿势，牵手或是相互倚靠，或说或笑。 我没来由觉得有些陌生。 我一张张把高灿从图片上截出去，只剩下叶心瑶同学，她们拍照那天看来是晴天，阳光灿烂。克丽菲儿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我的背后，看到我截照片就问我： “你讨厌那个女孩吗？” “哪个？” “就是你截掉的那个。” “不是。我只是想要叶心瑶同学的单人照而已。” “我记得你们很亲密，为什么不直接找她拍呢？” “她不想让我拿到她的照片。” “原来如此，”她坐回座位，抿了一口咖啡后有些严肃地对我说，“这样的话，我是不是也不该把她的照片给你？” 我心里一沉。 难道现在她又要把照片收回去吗？ “但是既然给你了，我也不好再要回来。我希望你主动告诉她你从我这里拿到了照片。” “……嗯。” 克丽菲尔姐姐点点头又问：“我记得你们很亲密，为什么她不愿意给你？” 我思考了一阵，回答道：“她说拍照了就好像要分开一样。” “我不明白。” “……抱歉，我也不是很懂她的心思。” “你们是相爱的那种关系？” 我有些踌躇，按理来说我该撒谎，但是今天克丽菲尔姐姐帮了忙还请我喝东西，我如果再骗她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一些。 还是算了吧，反正克丽菲尔姐姐跟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就算被她知道实情应该也没关系。 “我倒希望是。” “你的意思是，你爱着她，她却不爱着你？” “……我不知道。” “那样的话，你应该去告诉她，然后问她是怎么想的。” “我问过了，她说她也不知道。” 克丽菲尔姐姐陷入沉默，脸色困惑地一口一口喝咖啡，憋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看来我的中文还不够好，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那你们到底是情侣，还是不是？” “是的。” 应该。 “好吧。我明白了，你们的关系很复杂。” 我哭笑不得，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明白了的意思，反倒是懊恼的神情显得有些无辜可爱。 咖啡加了糖以后变得不那么难以入口了，我咕嘟嘟喝个精光，转而对克丽菲尔姐姐道谢： “克丽菲尔姐姐，今天谢谢你帮忙……不知道……嗯……不知道有什么我能报答你的吗？” 好生硬。 是因为她是外国人吗？所以我才会忘记该怎么用中文自然地道谢，还是说道谢本来就是这么生硬的事情…… 第60章 “没关系。要是你想报答我的话……让我给你化个妆吧？” …… 回家时已经快到傍晚。 其实本来化完妆就该离开了，但中途我肚子叫被克丽菲尔姐姐听见，就喜提和她共进午餐的机会。 这次是我挑地方。她说她对中餐很感兴趣，但又因为没有真正关系好的国人朋友，所以一直没能好好体验，所以求我带她去吃些中国才有的东西。 我选了火锅。 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我只是觉得国外应该没有火锅，毕竟看的外国电影基本上没有大家围在一起吃对锅涮的场景，所以我猜这应该算是国内特色。 与表面的成熟知性不同，熟悉以后我才明白克丽菲尔姐姐其实是个相当多话相当孩子气又相当笨拙的人。 比如，她会因为我无意中抢了她煮的肉丸生气，非要我还给她不可，恰好那是最后一个肉丸，我只好再买一盘新的给她。再比如，她被红油锅底辣到嗓子，对着服务员喊water，服务员阿姨半天听不明白，事后她居然责怪我不积极帮她解释。 她还跟我抱怨工作的事，说有时候她听不懂她的员工说话，说员工们都太沉默太委婉对她又太恭敬，导致店里一直死气沉沉。她还说我们这边的女生妒忌心都好强，哪怕她只是跟男士正常对话也会引来敌视。 等等等等。 要分开时她有些失落，说她今天很开心，问我能不能跟她交朋友，下次再约她去玩。 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样请求。 那一刻，我好想把叶心瑶同学曾经教给我的言论转教给她，让她知道现在大家交朋友都不会确认心意了，但最后我还是作罢，因为我怕这道理太复杂她听不明白。 我只是说好。 我忽然猜测，也许现在我眼中的她就像一年前叶心瑶同学眼中的我，我们能承受好意的唯一原因是我们足够贫弱无知，所以别人很容易就能从我们身上感受到一种拯救他人的荣耀感。 这种猜测实在残酷。 如果过去确实是这样，那现在呢？一年以来，我究竟是不是有所进步，让我们的关系得以逃离这个怪圈？ 我不知道。 第49章 她的房间 叶心瑶同学依然快我一步，我到家时她已经在卫生间洗澡了，听到开门声她在卫生间试着喊了我的名字。 “嗯。”我回答，然后坐在客厅里等她。 她出来时径直走向吹风机，打开后开始吹头发。说起来她还真爱干净，上午洗过头回来又洗一遍澡。 “你的脸，怎么回事？”她一边瞄我的脸，一边问。 “什么怎么回事？” “化妆了。” 我把今天去可瑞姿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她的眉毛就越皱越高，吹干头发后居然径直去卧室拿来卸妆水命令我。 “洗干净。” “……为什么？” “在家里没必要化妆吧？对皮肤不好。” 听到这种回答，我一时有些气恼。 我不是非化不可，这种事深究起来其实怎么样都好，只是她口气那么理所应当，我就非想钻个牛角尖不可。 “那出门的时候就可以吗？” 她盯着我不放，抿住嘴唇。 “也不行。” “为什么？” “你化妆，是要给谁看？” 我哑口无言。 她见我不动弹，去卫生间拿来卫生棉，自顾自开始给我卸妆。她的动作很用力，简直像在用我的脸泄愤。 我辩不过她，也就没有抗拒的资格，然而，这还不算完，卸妆后，她又问我要手机。 “干嘛？” “照片。” “你要删？” “本来就是我的照片吧？你未经我的允许，怎么能乱拿别人照片？” 我简直要被她气炸了，亏她能说的出口，难道我问她要她就会给我了吗？ 谁家恋人真的会为几张照片斤斤计较啊！ “可是你最近都没空陪我……” 泪水涌进眼眶，再分不清事物的界限。我把手机丢到她面前，躲进房间锁上了门。 她想删就删吧，我不见她也无所谓，不如说，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她，眼不见心不烦。 然而，她像是非要和我对着干似的，开始敲我的门。 又是要怎样？ 我装作没听见，然而敲门声却一直没停下，三下一顿延绵不绝。卧室门没有门铃，更罔称锁环，一直敲下去，难道她的手指不会痛吗？ 我没办法，把门开出一条缝，问她：“干嘛？” “还你。”她把手机举起来，却没从门缝塞给我的意思。我只好把门开大一些，结果她一骨碌挤进来。 明明是她说不能随便进对方卧室的，结果我这里她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那里却从没让我进去过。 我正想抱怨，抬眼却见她因敲门太久而发红的指节，心里一阵刺痛，就再没有继续责问她的力气。 我从她手里接过手机，趴床上不动了。她爱怎样怎样吧。 “你要睡觉了吗？”她盯了我许久，终于在某刻没有征兆地开口。 “嗯。”我回答。 “你还没有洗澡，也没有刷牙。” “嗯。” “照片还在，我没有删。” “嗯。……嗯？”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赶忙爬起来拿手机检查，那些照片当真安安静静在手机里躺着，一张不少。 “所以别生气了，好吗？” 她走到我身前，从我手里抢过手机丢到床上，然后捧住我的头，吻下来，片刻后又松开，用脑瓜崩弹我。 “去刷牙，一股火锅味。” 我洗完出来的时候叶心瑶同学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等我，腿上摆着她的笔记本电脑。 看来今天是电影日。 我忽然觉得好悲哀，我想我要是不干惹她生气的事，她也许能一辈子冷落我，而只有我拼命闯进她的视野时，她才能想起来要陪我。 “有想看的吗？”她不懂我是如何难过，开门见山地问。 “……没有。” “那还是我挑？” “……外面还在下雨。” 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在阳台看电影，天黑以后凉风习习很舒服，椅子桌子高度也很合适。然而今天外面下雨，我们就得另寻他处了。 “那就在客厅看吧。” “茶几太矮了，看久了脖子痛。” “那去卧室？” “嗯。” “卧室里也没有坐的地方啊。” “可以在床上看。” 她瞄了我一眼，就看穿了我在打什么算盘，微不可闻地哼一声：“那去你的卧室。” “……不，”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心虚地撇开目光跟她讨价还价，“你每次都随便进我的房间，你自己的房间却一次都不让我进。” 没有回应，我就有些生气，却也没什么话可说。 久久的沉默后，她终是叹息一声，无奈应允我：“可以。但是你不能做多余的事。也不能乱动我东西。” “嗯。当然！” 她把笔记本电脑合上，从沙发上站起来，又叹了口气，然后才往卧室走。 第61章 她是有多不愿意让我进去？ 我心里五味杂陈，有点得意但更多是伤心，我想她该庆幸我是会遵守承诺的那种人，不会趁她不在家时偷偷犯下禁忌。 我跟在她的身后，进入那片我从未踏足的领地。其实室内陈设都没什么稀奇，只不过也许是床褥颜色的原因，整个房间都好像飘着粉色的小爱心。 好香，有叶心瑶同学的味道。 她率先钻进被窝，然后把被子掀起一角示意我也进去。我诚惶诚恐，用一种近似于朝圣的心情爬上她的床。 总感觉她的床比我的软，是错觉吗？ 她把电脑放在大腿处的被子上，用散热器垫着。这个散热器我以前从没见过，不知道是她什么时候买的。 我正打算看看这个房间里有多少我没见过的东西，结果她好像猜到我的心思，啪地一声就把灯房间的关掉。 我好委屈。 “……我难道是什么贼吗？” “不是，是色狼。” 我无言以对。 今天的电影是一部文艺爱情片，是部韩剧，剧情有些无聊，二十分钟后我就失了兴致。 明明我们都是女生，却要看男生和女生的爱情故事，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 我满腹牢骚，把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去抓她的手。然而她唰的一下就把手抽走，还一脸不悦地反问我：“干什么？” 我心里更加不爽，索性赌气不理她了。 她见我生气，声音就又软下来：“是要牵手吗？” “……不牵了。” “欸？为什么？” “反正只有我想牵吧，反正只有我想跟你亲近，今天也是一样，要是我不说，今晚我们也不会看电影。……反正只有我需要你，一点也不公平。” 她不说话，我就越来越气恼，倒垃圾似的把最近积攒的抱怨的话一股脑吐出来。 “反正只有我喜欢你，反正只有我想跟你待一起，每次都是，你说你会努力喜欢我，可那根本不一样，你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什么努力喜欢，你再努力也跟真的喜欢我不一样。” “……所以呢？你要跟我分手吗？” 她微微歪着脑袋，表情也没什么变化，有峙无恐的样子能气死人。 “那要是我说是呢？” 她挑起眉毛，瞄了我一眼，有些不可置信：“你确定？你真要在我床上跟我说分手啊？” 我要是有骨气，我就说是了，当然我不是真的要分手，我就是想吓吓她。但实际上，我就是个怂包，我没胆子真的答应。 “…不…我只是…只是觉得我们最近都没怎么说过话……” “至少比以前好很多了吧？高中那会儿，放假的时候我们不是两三天才能见一次吗？现在我们天天都会见面吧？” 是吗…这么说来难道是我太贪心？ 好讨厌。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她聊这种事，我都会落入这种境地，明明事情并不如她所说，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能理直气壮。我辩不过她，就好像问题都在我身上一样。 “可是……” “我问你哦，你说要跟我当恋人，是未来会分手的恋人，还是不会分手的恋人？” 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分类。 “如果是不会分手的恋人，以后再别说分手这种话，如果是会分手的，”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脸色眨眼间乌云密布，“那我们现在就分手好了。” 我被她的表情吓到，胆战心惊否认：“不、当…当然是不会分手的啊！” “那就好，记住你说的话。手给我。” 我乖乖把手伸出去，她一把抓住，粗暴地十指相扣。 “好凶……” “谁让你老是想些有的没的，事多精，想让我干什么直接跟我说不行吗？干嘛拐弯抹角。” “我说出来就不一样了啊。” “哪里不一样？” “比如……比如我想让你陪我，你要是同样喜欢我的话，也应该希望让我陪你啊，可你似乎一点也不需要我陪你，所以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那你是喜欢喜欢你的我，还是喜欢不喜欢你的我？” “都喜欢啊，这有什么关系…” “所以说啊！你喜欢我，我也跟你在一起了，不是挺好的嘛，至于我怎么想，又有什么关系？” 我不觉得好也不觉得没关系，我只是觉得很卑鄙又很悲哀，但我说不出口。 “而且，也许我现在确实不够喜欢你，但以后我肯定会慢慢喜欢上的。我说努力喜欢，不只是要表面装作像喜欢你的意思，拜托你多信任我一点，可以吗？” 她问了，却没给我拒绝的余地，伸出闲着的右手过来扭过我的头，吻了一次又一次。 我陷进她的温柔乡，再没有质问她的心了。 第50章 家事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除姐姐外的亲人。 面前的寸头男人面颊略显沧老，两鬓掺了些白发，此刻说正不正，说歪不歪地靠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一边抽一边环顾这个房子，眼睛微微眯着，看不出在想什么。 我端来茶水双手递给他，他笑着点头接过去：“好，谢谢你了。” 其实我早就想躲回房间去了，毕竟这里似乎并没有需要我做的事，但叶心瑶同学还没有回来，我觉得把她爸爸一个人丢在这里好像有点可怜，就只好坐这里陪着。 这间房子是我跟叶心瑶同学合租，叶心橙姐姐帮忙挑的，也不知道该算我的主场还是叶心瑶同学的主场。 那我该不该把叔叔当成客人看待呢…… “小姑娘是姓…安吧？”我胡思乱想打发时间的间隙，叔叔对我说话。 “是、是，我叫安澜，很高兴认识您……” 什么啊…我是哪家的服务员吗？很高兴认识您是不是该不该用在这种地方…… 我快紧张死了，真是咄咄怪事，明明最近跟人说话已经不会紧张了才对，怎么现在又变成这副局促的样子… “瑶瑶之前跟我提过你，说起来你一直跟瑶瑶住一起，真麻烦你照顾她了啊。” “啊，没、没，是我受叶心瑶同学照顾才对……我其实并没有做什么…” “你也不用给她说好话，我女儿什么样子我还是知道的，懂事是懂事，就是有时候死倔还爱钻牛角尖。” “呃…是、是吗…” 我觉得自己是时候买一本客套话大全学习一下了，不然这种场合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安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呃…我妈妈…在一家公司上班…” “在阳城吗？” “是、是。” “那你爸爸呢？” “……爸爸跟妈妈离婚了，我跟妈妈在一起。” 叔叔愣了一下，道一声“哦”就住了口，没作什么评价，又开始默不作声抽烟了。 也许是小时候跟父亲相处得比较久的缘故，我虽然不喜欢烟味但也能忍受，所以只觉得无所谓，反倒是叶心瑶同学回来后第一时间就冷着脸把叔叔嘴里的烟灭了。 “不是说要戒烟吗？”她质问。 第62章 叔叔有些尴尬，挠挠头赔笑：“就是最近抽两根，以后就不抽了……” “那你出去抽，别给安澜吸二手烟。” 我受宠若惊，下意识就要开口说我没关系的，但叶心瑶同学像是猜到我要说什么似的，扭头也瞪我一眼，我就不敢说话了。 “……你爷爷的病前一阵子复发，去医院住了一阵子又让给送回来，最近状况不太好了。” “哦，”叶心瑶同学没跟我提过这件事，现在也只是面无表情地开窗开门通风，“医生怎么说？” “说的我们也听不懂，”叔叔又挠挠头，“人老了就是那样，没办法的事。” 叶心瑶同学不说话了，给自己倒了杯水，靠在门框上垂着眼睑一口一口地喝，叔叔也沉默，掏出一支烟打算点火，犹豫片刻后终是作罢，把烟收回去了。 我坐在她们之间安安静静，心里只是后悔几分钟前没有找借口离开，现在误入她们的家事，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可话又说回来了，既然我和叶心瑶同学是恋人，那这是不是也算我的家事？ 我偷瞄叶心瑶同学，她依然是低垂着眼角，不知道有没有察觉我的目光。最后是叔叔先打破这段沉默，开口问叶心瑶同学：“刚好今天是周五，这周周末你要不然回老家住两天，顺道看看他？我今天顺路，捎你回去你也不用自己坐车。” “……嗯。” “那你快去收拾几件换洗衣服带上吧，带几件厚的，最近天冷了，”叔叔说着就站起身，把我端给他的水一饮而尽，“我去车上等你。” “嗯。” 目送叔叔出门后，叶心瑶同学放下水杯径直去了卧室，我好险也跟着冲进去，到门口才堪堪刹住车。 “我、我可以进来吗？” “你要问我的话，那就是不可以。” 她一边把衣服叠成块塞进她那个小号的粉色行李箱，一边用俏皮语气回应我。 说实话我松了口气，要是叶心瑶同学真的难受得不成样子，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我不太擅长这种事。 “那我不问了。”我顺着她的话说，随后就穿过门框，走进房内，她见我进来也没推我出去，只是往我身上塞衣服让我帮她叠。 “那、那个……我可以去吗？” “去哪里？” “去看爷爷。” “嗯……我说啊，那是我爷爷，又不是你爷爷，你要看，就去看你自己爷爷去。” “……我没见过我爷爷。” “奶奶呢？” “也没见过。” “那真好，”她抿抿嘴，站着说话不腰疼，“爱的人越少，越不容易受伤。” “……那你呢？你现在受伤吗？” “你猜。” 我盯着她的表情看，却也看不出来什么，她只是正常地收拾行李，动作干脆利落。 “我觉得你在难过。”我说。 “为什么？” “你平常跟我说话都是微笑着说的。” 起码，大部分时候是。 “遗憾，猜错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又给我甩几件衣服过来，“我不笑只是觉得气氛不太合适而已，万一让你误会我是冷血的人可就不好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的解释还真是不伦不类。 “所以说，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吗？” “你要用什么身份去啊？他们可不知道我们是那种关系。” “……你打算一直瞒着他们吗？” “不吧，迟早会让他们知道的。” “既然那样……” “迟早会，但肯定不是这几天，”她对我翻了个白眼，“再怎么说坏消息之间还是有个缓冲比较好吧？” “那……就说我们是好朋友，行吗？” “你真的要去啊？不是我说哦，我那边七大姑八大姨的，有些我自己都认不清，你能应付得了吗？” “应该……可以吧…” 其实我觉得不太行，毕竟刚才只有叔叔一个人我都紧张得要死。 只是啊。 “为什么要去？这跟你也没关系吧？” “我想…就是…也许能在你难过的时候…我可以陪你…什么的。” 她盯着我看，目不转睛的，我被她看得窘迫，仿佛身上有蚂蚁在爬。 然后她噗嗤一下笑出声： “行吧，那你也去收拾东西。” 第51章 吻 车窗外飘着小雪，让我联想到叶心瑶同学一件纯白色的羽绒服，对，就是叶心瑶同学现在穿的这件。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明知自己晕车还要跟我挤在后排，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敢于在家人面前和我这么亲近。她侧卧在车后座，脑袋依偎在我怀里，闭着眼睛沉沉地睡着。 我很有些不安，偷偷越过后视镜窥探驾驶座上叔叔的表情，然而我失败了。叔叔的头发不长，额头下却只是一片阴影，藏在后面的眼睛好像正瞪着我看。 我毛骨悚然。 车子忽然颠簸几下，叶心瑶同学跟着睁眼了，也许是刚睡醒她脑子不清楚，稍微翻了个身勒住我的脖子就探头跟我索吻。 我们理所应当被发现了。 车子停住，驾驶位上的阴影下车，三下五除二把我从后座拽下来，嘴里谩骂着什么的同时对我拳打脚踢，最后更是一个用力把我从高速路高架桥上推下去。 掺雪的风在我耳边呼啸，我一边坠落一边看叶心瑶同学和那团阴影慢慢缩小。叶心瑶同学没有哭，只是对我微笑又挥手。 我粉身碎骨，惊醒了。 外面没有下雪，叶心瑶同学也只是靠在我肩膀上而并非在我怀里。叔叔见我睁眼，问我晕不晕车，晕的话可以开窗子，我听话地降下来一点，风就从衣领灌进去，冷汗风干冻得我发颤。 还是关上吧。 …… 叶心瑶同学爷爷的家是个四合院，我们到地方时已经是深夜。进院的门上一盏昏黄的灯，除此之外就再无光源，叶心瑶同学几乎是摸黑带我进了她的房。 古旧的房间不大不小，四下蒙尘，叶心瑶同学从柜子里拖出来被褥铺上，房间才算是恢复了些生气。 叶心瑶同学给我带路去卫生间，我洗完澡回来时叶心瑶同学已经把房间清扫了一遍，干净是干净了些，但毕竟是老房子，看起来依然很有年代感。 我脑袋沾上枕头时就几乎睡着，老实说我这辈子很少坐这么长途的车，真不知道为什么坐车会让人这么累。叶心瑶同学洗完澡回来时我又迷迷糊糊醒了，就见她抿着嘴唇有些不开心地盯着我看。 我有些不安又有点懵，强迫自己从被子里爬出来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什么。 她身上的睡衣也是从衣柜里找出来的的，粉色，配画幼稚。看起来有点旧了，我摸了摸，是棉质的。 “晕车还难受吗？”我接着问她。 她关了灯，一边掀被子上床一边摇头：“睡着了还好。” “我就说该买点橘子带着……” “好啦，也没多晕啦。” 她切断话题干脆利落，我也就不敢继续纠缠下去，我们重新躺下。 第63章 “还不睡吗？”见她拿出来手机戳弄，我问。 “你先睡。” “不。”我正准备跟她说我今天在车上做的梦，却被她捂住嘴巴合了眼睛。 “乖，睡觉。”她说。 好吧。 我方才眯了一会儿已经不是那么困了，也许还有叶心瑶同学刚才表情不对劲的原因，我迟迟没有睡着。我不知道过了多久，甚至是我已经数了好多遍羊了之后，我听见叶心瑶同学悉悉索索翻了个身，接着自言自语似的问。 “睡着了吗？” 我又把眼睛睁开了，躺床上晃了晃脑袋，怕叶心瑶同学没察觉，我还特地开口补了一句“没有”。 “我刚去看爷爷了。” “嗯…怎么了吗？” “也没有怎么，他睡着了，我应该没吵醒他。” “嗯…”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既害怕自己不小心说错话惹她生气，又怕自己太沉默导致她不愿意继续讲下去。 “虽然像是在说大话，但我其实有预感到这一天会来得很快。” “啊…”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吧，奶奶走了以后，爷爷平常都是一个人住这里，感觉很孤单吧。” 我脑子里突兀地描摹出她爷爷的形象，想象这样一个场景，一位老人走到这个四合院的中央，然后忽然陷入茫然…… “所以我觉得这也许算是好事，起码那边有奶奶陪他。” 她说完又翻了个身，背对我了。她的声音平静淡然，黑暗里也看不清她身体的轮廓，可我就是知道她在哭。 是说叶心瑶同学很少对我示弱，连掉眼泪也总在背地，和我的坦荡荡比起来实在有些卑鄙。 我扯了扯她的衣角，她还是一动不动，我就坐起身子，推她的肩膀强制她躺平，然后去吻她的眼睛，吻干她的泪水。她被我逗笑了，一边推我一边问： “你是狗狗吗。” 我躺回去，咸味在我嘴里蔓延开来，久久不散。 第二天我见到了爷爷，在轮椅上，很瘦，皮包骨头。据说爷爷不久前从医院回来以后就没办法自己走路了，平常都在床上躺着，由叔叔的哥哥——也即叶心瑶同学的大伯负责照顾。 叶心瑶同学常推着爷爷在院子里转圈放风，我则哈巴狗似的跟在她的屁股后面。我听她叽叽喳喳跟爷爷讲了很多她遇到的有意思的事，可惜没有任何一件事跟我有关。 我没有愚蠢到要在这件事上闹脾气，我只是觉得有点伤感，我想要是今天换成我来跟爷爷讲故事，我应该除了叶心瑶同学就没什么好讲了。 我们不跟大伯一起吃饭，叔叔也常是不在家，我们就自己在外面解决三餐。吃饭时叶心瑶同学看着碗里的食物忽然跟我讲故事。她说她家里其实也有一段很难的时期，当时她父亲沉迷赌博背下不少负债，为了躲债很长一段时间里抛下母女东躲西藏。 她说她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有次家里揭不开锅，为了糊口阿姨带着叶心橙姐姐和叶心瑶同学去卖头发，可她们头发都太短了收头发的人不肯收，好说歹说最后只收了叶心橙姐姐的头发。 叶心瑶同学把这个故事讲得很有趣，一边说一边笑，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我就想也许所有天使都是要在地狱经受烈火洗礼的，然后天使方为天使。我把这个灵感讲给叶心瑶同学听，她莞尔一笑，骂我油嘴滑舌，然后靠过来吻我。 这两天里她经常吻我且从来不征求我的同意，次数多到令我惶恐的程度。我想了很久这是为什么，最后恍然于网路上一篇帖子。帖子说是接吻会让人产生一种叫多巴胺的物质，这种物质能让人快乐。 好吧，叶心瑶同学为爷爷的身体状况难过，而后如果能在我这里获得快乐那我何乐而不为。只是我偶尔会想到来时在车上做的那个梦，所以总是提心吊胆。我真怕叔叔从某个不显眼的拐角走出来，撞见我和叶心瑶同学接吻的样子，然后将我们撕成两半。 于是我试着拒绝她，但失败了。她露出受伤的表情质问我，说不是约好要在她难过时陪她吗。 虽然我当时说的陪并不是这个意思，但我还是丢盔卸甲了。诚如她所言，我出现在这里的唯一理由就是满足她的要求，若我做不到那似乎她留我在这里也没有意义。 我担惊受怕又对现状无能为力，我只觉得叶心瑶同学好自私。叶心瑶同学可以没有我，她爱很多人也有很多人爱她，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吻我，哪怕真的被人勒令远离我她也无关痛痒。可我不一样，所以她不明白每次接吻时我都好像游荡在悬崖边为她摘取名为多巴胺的蛇果，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 我们各自跟学校请了两天假，加上周末双休共计留了四天四夜。回学校那天天气没来由变冷，一大早天上就开始飘雪。 叶心瑶同学在我的目视下跟爷爷道别，离开房间前一刻我看见爷爷躺在床上瞪大了眼睛盯着叶心瑶同学看，好像要把她的身影刻进脑子里。我自以为不是什么共情能力强的人，但那一刻海啸似的伤感还是淹没了我。 我拽住叶心瑶同学，问附近有没有打印店，她虽然面露不解，却还是回答有。 那天留下的照片现在发挥了作用，我挑了张最好看的打印然后插进相框，放在爷爷床头的柜子上。叶心瑶同学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只是静静看着。 随后我们乘出租去了车站，买完票坐在候车区等待时叶心瑶同学忽然崩溃，倒在我肩膀上泣不成声。 她眼睛掉泪我心就跟着滴血，我想现在已经离家很远不可能再遇到叔叔，所以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这个吻好深又好久，她第一次如此热烈地回应我。 然而，某刻，余光里一个身影向我们投来视线，我汗毛倒竖，心脏狂跳不止。 恰好列车到站，我仓惶失错地拉着叶心瑶同学检票上车，暂时把那道视线隔在门外。 第52章 隐雷 叶心瑶同学还在消沉，我把她手机要过来调成静音，然后一直等到列车启动才稍微放下心。 我想这也许不全是我一个人的错，也有叶心瑶同学的责任。然而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就恶心得要死，原来我真懦弱无耻到这种地步，事到如今居然还在盘算如何推卸责任。 我没把叶心瑶同学的手机还回去，反而揣进自己口袋，随后哄叶心瑶同学睡觉。我不是要瞒着她什么，不是不想瞒而是知道瞒不下去，只是叶心瑶同学刚才哭过，就像她之前说过的，坏消息之间应该有个缓冲。 然而。 “睡不着啦，”她说着，朝我伸出手，“手机呢？” “你晕车，就不要看手机了啊。” “动车没那么晕，而且感觉手机不在身边很没有安全感。”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僵持一阵后我认输，把手机还给她了。脱手之前我按亮屏幕看了一眼，似乎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未读消息。 “发生了什么吗？” “没什么…” “哼……说谎。” 我不敢再接她的话，然而她却没打算放过我，把手机收起来以后，她伸出手搂住我一边胳膊，脑袋也朝我肩膀靠过来。 第64章 “不准对我说谎。”她说。 “……你自己都做不到……”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对我说谎。” 她像是在撒娇，语气甜到发嗲，头发上的香气冲进我的鼻腔，我的大脑我的心就好像被腻在蜂蜜里。 我快要窒息了。 “快说，发生了什么？” “我…刚…看到你姐姐……” 眼泪不自觉溢出来，我一时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蠢的蠢货和最贪婪的色鬼，否则我为什么非要在那种地方吻她…… 她身体僵硬了一瞬间，然后慢慢又放松下来，脑袋小猫似的顶了顶我的肩膀：“别哭啦，没事的，她看到了就看到了。” “可是…” “别哭，不准哭。” 她的声音有些决绝，好像意思是我再哭就真的要抛弃我了似的，我不得已强行止住。我就觉得她好霸道好不讲理，我想等哪天外星人来占领地球的时候她最好也能用这种不由分说的态度让我去拯救世界。 “看到了就看到了，反正迟早是要告诉她们的。” 我被她的从容打动，心绪真的慢慢沉静下来。 “那万一，她们不同意我们……怎么办？” “嗯……你要是这么问的话，那我也问你哦，要是你妈妈知道我们在一起，逼你跟我分开，你要怎么办？” “…不…她不会管这种事…她不太管我的…” “所以说是假如啊。” “我尽力劝她。” “要是还不行呢？” 我答不上来，她就叹了口气，有些幽怨地瞄了我一眼，离开我的肩膀道：“嘛，所以说这种问题很难回答吧？就这样吧。我有点晕，我要睡觉了。” 她把座椅靠背往后稍微降了点，倒上去闭眼睛再不说话了。 ……… 叶心橙姐姐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质问我们任何事。 我对着叶心橙姐姐的聊天框发呆好多次，犹豫是不是该主动发消息道歉，但最终都是作罢。就算是要道歉，我又该为什么事情道歉呢，为我喜欢叶心瑶同学，还是为我辜负她们的信任？ 我不知道。 我几乎是每天都会问叶心瑶同学有没有受到家人的责问，答案一直都是没有。后来叶心瑶同学被我问烦了，就说要是有事情会主动告诉我，要我别再提这件事。 这下她是轻松了，反倒是我像抱了颗未知时间的定时炸弹提心吊胆。每次我只要看见她有一点点的不开心，就都会联想到她是不是收到了什么斥责或命令。 有时候我甚至想，干脆快刀斩乱麻，和叶心瑶同学一起去她家认错好了，我对叶心瑶同学这样建议，她没有阻止我却也不是很积极，只是说如果我决定好了就通知她，她会挤时间配合我。 好一个“挤时间”，我不知道她打工到底是要买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她到底要攒多少钱才够，总之从爷爷那里回家以后她变得比以前更忙，有时候甚至大清早出门晚上才回家。 我坦白说，她的态度让我有点生气，为什么明明事关她的家人她却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只留我一人患得患失？这难道不是我们两个人的问题吗？ 我不敢再想下去，有时候我甚至情愿自己也跟她一样没心没肺，把烦心事通通忘掉谁爱担心谁担心。 ……… 这个城市自十二月开始就没消停过几天，不是雨就是雪。二十五号叶心瑶同学依然忙碌，上午有两节课所以她七点就出了门，下午她说要参加大学生创新竞赛的组内交流会，预计晚餐后才会回家。 那好吧，她忙吧。反正我本来也不过什么节，当然也无所谓这个圣诞。 似乎大家对圣诞节都不是很敏感，毕竟要跨年我们也有除夕了。然而我认识的人里还就偏偏有那样一个另类，克丽菲尔姐姐，在我独守空巢最寂寞的时候给我发消息求我陪她去过节看电影。我问她难道除我以外真的没有其他人选了吗，她就很认真地跟我盘算了一遍。 简单来说是这样的，咖啡厅的咖啡师肖恩有一个妻子，禁止他工作之外接触别的异性；西餐馆的主厨罗杰夫很高冷，聊不到一块儿去；同事戴维安因为她空降店长一直对她怀恨在心，所以没办法打好关系；唯一一个跟她亲近的保罗在疯狂追求她，个性却不在她的候选区内……诸如此类。 她倾诉得很用心，但我却没记住多少，我只觉得她好像跟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与我这样还在上学的小学生相比她已经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成年人。 成年人要看的电影是一部国产爱情片，开场三分钟后我知道了克丽菲儿姐姐特地叫我来陪她的真正原因。 这部电影没有英文字幕。 她日常用语没有问题，但一些复杂的中文场景她就无能为力，偏偏这部电影台词和剧情又都很隐晦，很多时候她都不知道剧情里的人物在干什么又是为了什么而干，这时候我就能起到场外答疑的作用。 嗯……是个悲剧。 女主不愿自己成为男主的束缚和累赘，最后主动放男主离开，差不多是这样的一个故事。 电影整体很平淡，通过女主在事发多年后的回忆录形式讲述这个悲剧，也正因此，观众一开始就知道两人没有未来，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后，便能更平淡地接受结局——男女主各自成家，再无交集。 “这是好结局，不是坏结局，”回去的路上，克丽菲儿姐姐如此对我笃定，“他们都有各自的生活，而且都不差。” “可是她们没有在一起啊。” “他们不是非要在一起不可，只要未来是好的，他们在一起还是不在一起都没关系。” “那编剧干嘛要弄这么一部电影来拍？她不如去拍两个家庭各自怎么幸福快乐。” 克丽菲儿姐姐沉思一阵，叹了口气后卑鄙地改口：“那就是对电影的作者来说这是个坏结局，但对电影中的人来说这是个好结局。” “……就算是对电影里的人，这也是遗憾。” “就算是遗憾也是好遗憾，因为遗憾导致好结局，”她顿了顿，接着补充道，“如果没有这个遗憾，未来可能更糟糕了。” ………… 我们没有就那个话题纠缠太久，因为克丽菲尔姐姐一点也不浪漫所以我不想跟她聊什么好结局坏结局。她后来又请我吃了圣诞蛋糕，等我回家时天已经黑了下来。 家门前停着一辆车，车上一层雪。不知道是不是材质的原因，雪在这边路面始终积不起来，在车上倒是一存一个准。 我刮了一捧雪压紧，然后再刮一捧再压紧，修修磨磨成一个爱心，然后才敲响家门。我酝酿着把它献给叶心瑶同学时的致辞，在门打开时脱口而出： “圣诞节快乐，给你我的爱心。” 叶心瑶同学神色尴尬，挠挠头什么都没有回应，伸手接过去那块雪心后，抬抬下巴示意我进屋。 屋里，叶心橙姐姐靠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第53章 无能 “哈喽～小安澜，又见面啦。” “啊，晚上好，橙姐…” “你还真是，不老实哦。” 第65章 叶心橙姐姐打断了我的话语，几秒间态度的转换让我措手不及，我无言以对，如坠深渊。 叶心瑶同学去了趟厨房，听见我们说话后就探头出来袒护我了句：“有什么不老实的？” 叶心橙姐姐没理会叶心瑶同学，只是直直地盯着我看：“说说吧，你们现在什么情况。” “…对、对不起…” “你们在谈恋爱？两个女孩子？” “……” 叶心瑶同学从厨房里出来，手上端着一份小蛋糕，放在叶心橙姐姐面前的茶几上：“你得了啊，别吓唬她。” “你觉得我在吓唬她？” 叶心瑶同学去厨房又拿了两份出来，递给我一份。 “不然呢？安澜你找个地方坐着啊，愣这里跟个木头似的。” 叶心瑶同学坐到另一边沙发上，对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坐她旁边。我当然照办，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她能表现得那么泰然自若，我却连走个路都那么艰难。 “父亲很生气，让我来监督你搬去学校住，还说，”叶心橙姐姐顿了顿，优雅地挪动右腿，交叠在左腿上面，“让你懂点事，别太不知廉耻。” 随着叶心橙姐姐的一字一句，叶心瑶同学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我的心仿佛也停止跳动，汩汩流血。 “说得真过分唉。”叶心瑶同学说。 叶心橙姐姐也许是生气了，冷着脸不说话，也始终没有动那盘蛋糕。叶心瑶同学则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用塑料小叉子撕下来一片一片面包块伴着奶油送进嘴里。 这时候，我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那…那个…不是叶心瑶同学的错……是我…不，我是说……我是认真喜欢叶心瑶同学的……” 叶心橙姐姐的目光朝我射过来，仿佛能把我洞穿：“你家长知道这件事吗？” “…不…还不知道…” “那你口中的认真，指的就是一个十八九岁女生用父母的钱租房，偷摸着在这里同居坐爱？” “不！我…我们没有做…” “姐姐，你够了。” “我够了？叶心瑶，”叶心橙姐姐又看向叶心瑶同学，“你这语气，你是以为你能置身事外，还是觉得你能比她好到哪去？” “我好不好，跟你们没关系吧？” “嗯哼？你什么意思？你花着你父亲的钱，住你父亲给你租的房，然后又要开始独立了吗？” “你又不是他。” “你以为今天是谁让我来的？” “那你的意思是，因为我现在没能力赚钱，我就要万事都由他做主咯？” “…不然呢？用他的钱堵他的嘴？”叶心橙姐姐交换了一下双腿的位置，接着又开口道，“耍嘴皮子没什么意思，我们说正经的。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走？” “我好像没答应要搬吧。” “你还能怎么办？耍无赖？还是上街乞讨？” “那就不关你的事了。” “哼，你还挺厉害，”叶心橙姐姐叹了口气，扭过头来瞄我一眼，片刻后脸上又露出迷样的笑，“我的好妹妹，这家伙有什么好喜欢的？胆小幼稚，懦弱无能，你跟她在一起图什么呢？” “……” “姐姐，别太过分了。” “啊，我知道了，跟巨婴待一起能显得你比较能干对不对？能满足你那可笑的虚荣心？哦，再不然就是，你又在当烂好人吗？她说喜欢你，你不知道怎么拒绝她，就自然而然了？” “……” “怎么不说话？不会真是这样吧？” 叶心瑶同学把最后一点蛋糕塞进嘴里，纸盘和塑料叉子丢进垃圾桶，站起身抓住叶心橙姐姐的胳膊，把她从沙发上拽起来，一路拖出房间，推出屋外，然后“咚”一声关门锁死。 叶心橙姐姐没再尝试进来，甚至连门都没敲一下，只有一声“我明天再过来哦”透进屋内传入我们的耳朵。 叶心瑶同学没回应，仿佛没听见似的，径直走到我面前，沉寂了片刻后慢慢蹲下，用纸巾擦我的脸。 “别哭啦，别听她瞎说。” 我再也忍不住啜泣，眼泪没有尽头似的往外涌。我好恨，不是恨叶心橙姐姐而是恨我自己，恨我为什么半点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还是说事情真的如叶心橙姐姐说的那样呢。 “别哭啦……听到了吗？安澜，不准哭了。” “…对…对不起…我…” 我听到了她的命令，我倒愿意服从，我只是止不住。 她擦了一会儿，见没有成效也就放弃了。她从我手上把那盘没动过的蛋糕接过去，一并放在茶几上，叹了口气后坐在我旁边沉默不语。 一分钟，或是两分钟吧，我算不清，她忽然转过来把我按倒在沙发，钳制住我的手吻我的嘴。她的动作粗暴得像是在泄愤，力气大到我无法反抗。几个循环往复间，我就被她弄得喘不过气而眼冒金星，更罔称哭下去的力气。 这时候她终于肯放开我了。 “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她说你几句你就哭，你争气一点行不行？” 她看来是真生我的气，咬着嘴唇气势汹汹瞪着我。 “对不唔……” 我正要道歉，嘴巴却被她用手捂住。 “又要道歉，我听见就烦，你道什么歉？有什么好道歉的？刚才也是，你是跟我谈恋爱，跟她又没关系，你跟她道什么歉？对不起对不起，你对不起她什么了？下次我再听见你随便跟别人道歉，我就……” 她爆发了，像火山，喷发到一半又卡住，脸都涨得通红。 就什么呢？ 我用目光问她，我发誓我绝没有挑衅的意思，但她似乎就是误以为我在挑衅，所以咬牙切齿，扑上来挠我的腰。 接下来的几分钟对我而言比过去的一整年都难熬，完事后她露出胜利者得意的笑，我则挣扎到筋疲力竭像一只因脱水而奄奄一息的鱼。 鱼反正是哭不出来了，我瘫在沙发上，借坡下驴爬进她的怀里，她气消了，也就没有推开我，反而开始理我凌乱的头发。 “……我真的跟你姐姐说的一样吗？”我问她。 “八九不离十吧。” “那你干嘛还要跟我处？也是跟她说的一样？” “嗯……”她沉吟一阵，叹了口气，“我也不太清楚。” 又是这样的回答。 我又萌生出问她喜不喜欢我的冲动，但我抑制住了，因为我觉得有点可笑，像我这样一无是处的家伙，就算我问了，我又有哪点好值得她喜欢呢。 “不过吧，虽然你确实有那些缺点，但对我来说你也有很多优点啊，比如一直黏着我让我觉得很舒服，比如从来不乱发脾气，比如说话做事一直都很温柔，这些不都是你的优点吗？” “……你好会夸人。” “嗯？你才发现吗？” “我以前从没听你这么夸过我。” “我是在心里夸的啊。” “我比较希望你能直接开口说出来。” “为什么？” “不然我会觉得我好像不配跟你在一起……” 我鼻子一酸，差点又要哭。 第66章 她不说话了，只是沉默地拨弄我的头发。我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她的衣服里。 “你爱我吗？”我问。 既然我也有值得她喜欢的地方，那就爱我吧，我祈祷。 “也许爱吧，”她说，语气平静，却比以往回答得果断了许多，“说到底，你能给我爱的定义吗？什么是爱，什么是恋人的爱，什么是亲人的爱。” “……希望一个人过得好，希望她开心，希望占有她……就是恋人的爱……” “前面两条，对亲戚朋友也是那样吧？至于最后一个，那只是你身体的本能反应啊，看到好的东西就想据为己有，难道就能说明你爱那个东西吗？” 我沉默，叶心瑶同学就接着补充：“我不要你那些模糊的描述，我要一个，像是数学或者物理公式那样，苛刻的，边界分明的定义，你能给我吗？如果不能，那我要怎么才能区分我爱不爱你呢。” 我沉思好久，最后还是放弃，摇头了。 这有点像诡辩不是吗，只要叶心瑶同学想，她就总能钻牛角尖给我的定义找个破绽或反例，我就永远无法向她证明。 还是算了吧，她不乐意说就不说，我不想逼她。 “你要搬走吗？” “不啊。” “可是…叔叔那边……” “管他呢。就算他连生活费都不给我了，我也能自己打工赚钱。我现在已经攒了挺多钱了。” “……你不是说要买东西吗？” “其实也没有什么要买的，只是想到未来也许会有这么一天，就觉得要早点做准备，免得真被他们用钱的事威胁。” 我有那么一瞬间喘不过来气，即是愧疚又是钦佩，我想我总是口口声声说我多喜欢叶心瑶同学，这种事我却从未考虑过。 我何德何能。 “莹莹那里打工赚的钱我也没用过，也都给你用。”我说。 “现在还不至于啦，先放你那里吧。” “我也会努力变得有用一点。” “……嗯。” “我爱你。” “嗯。” 回卧室后，我跟妈妈打了电话。次日夜，叶心橙姐姐如约而至。 第54章 自私 “啊啦，瑶瑶晚上好～是说，你挡住路了哦。” 我在厨房做晚餐，听到客厅传来动静，探头出去就看到叶心瑶同学堵着门不让叶心橙姐姐进来。 “好了啦，瑶瑶我错了嘛，让我进去好不好？外面超冷的。” “你今天也是来惹人生气的吗？” “你怎么能这么凶我？难道你的那个小情人比姐姐还重要吗？姐姐伤心了……” “一样重要，但你要是又打算说那些过分的话，那你还是回去比较好。” “……哎哎？你别推我，行行，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 “保证。” “嗯，好，我保证。” 叶心瑶同学这才挪开身子，放叶心橙姐姐进来。见状我移开视线，又缩回厨房，继续我的工作。 其实平常这个厨房不是很常用，因为叶心瑶同学不太在家里吃饭，一个人的话我也更倾向于在学校食堂就餐。今天特地下厨的原因是我想表现一下我自己，向叶心橙姐姐证明我也不是那么那么的一无是处。 “唔啊，好香，”叶心橙姐姐的声音在客厅响起，片刻后她进来厨房，贴近正在煮汤的我，近到肩膀都要贴到一起的地步，“小安澜晚上好啊～好厉害！今天是大厨安澜哎。” 我觉得她才是那个厉害的人，明明昨天才发生那样的事，今天她却能像失忆了一样用亲近的语气跟我说话，实在是有些恐怖。 “橙姐姐也…也晚上好。” 叶心橙姐姐这边看看那边瞧瞧，盖住的菜碗都被她翻过来瞄一遍，像好奇的猫。 “晚餐有我的份吗？”她问。 “嗯，有、有的。请留下来吃晚餐。” “那太棒了，还好我来之前没吃东西，不然可少了这顿口福。啊，需要我帮忙吗？” “不…不用，我一个人可以，橙姐姐去客厅休息就好。”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叶心橙姐姐蹦蹦跳跳，蝴蝶一样飞走了。 我这才松了口气，叶心橙姐姐气场太强刚才靠得又太近，害我连呼吸都胆战心惊。 十来分钟后我们在餐桌围成一圈，叶心橙姐姐表情依旧夸张：“哇，小安澜好厉害！” “…谢谢。” 叶心瑶同学暗戳戳翻了个白眼，不说话。 “小安澜是跟你妈妈学的做饭吗？” “不是，我看手机学的。” “哇，厉害，安澜以后可以当个大厨。……嗯～” 她拿起筷子开始品尝，像是吃到什么山珍海味那样发出深吟。我一点也不自豪，甚至感到有些羞耻，脸都烧起来。毕竟这些菜什么水平我最清楚不过，最多到家常的程度，要说有多美味绝对称不上。 “你要吃就吃，别阴阳怪气的行不行？”叶心瑶同学看不下去，咽下嘴里的食物开口责备。 “真过分唉，我哪有阴阳怪气？” 叶心瑶同学没回应她，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下大家真的开始专心吃饭，场面还算宁静。 完事后我去清洗餐具，叶心瑶同学本来说她洗，但那样我就要单独跟叶心橙姐姐共处一室，我有些怕，所以坚持揽下这份工作。 回到客厅时叶心瑶同学和叶心橙姐姐各自在玩手机。我犹豫片刻后像昨天那样坐在叶心瑶同学旁边，叶心瑶同学抬头看了我一眼，旁若无人地把脑袋靠到我肩膀上。 我被吓了一跳。 这跟用火苗去蹭炸药的引线有什么区别？ 我表面装作不动声色心里却慌的要死，几乎下意识就想推开叶心瑶同学。然而为时已晚，叶心橙姐姐抬头，已然看见我们的动作。 “我说啊，你们这是在撒狗粮吗？” “没…没有啊！”“是又怎样？” 我和叶心瑶同学同时出声，回答内容却没什么默契。我出了些冷汗，生怕叶心橙姐姐下一刻又要爆发出来。 “…那你们撒吧，我倒没有幼稚要到吃你们的醋。” “你要说什么赶紧说，说完赶紧走，呆这里挺碍事的。” “哼…我打算在这里住几天。” “不行。” “过分唉？明明这间房子都是我帮你们租的，你说是吧？小安澜？” “呃…” “小安澜也不愿意收留我吗？” “我…” “呜呜……难道我今天又要在车里过夜吗……” 我心里一惊，不由自主燃起几分愧疚之情：“其实…如果觉得只是住的话…” 我话音未落，叶心橙姐姐就生怕我反悔似的，扭头看向叶心瑶同学喜笑颜开：“看吧小安澜都没有拒绝我。” 叶心瑶同学瞄了我一眼，叹了口气。 “…那你睡沙发。” “可以啊。” “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暂时是没有了。” 叶心瑶同学看起来是真不开心，一口气一口气叹个没完，最后更是干脆站起身，没好气道：“我不管你们了，我要洗澡睡觉了。” 第67章 她当真站起来往卫生间走，这下轮到我愣住了。 啊啊别丢我一个人……话说我可以回房间吗？ 叶心瑶同学似乎也想到了这回事，走到一半扭头过来看我：“要不你先去？” “要，要！” 我如释负重，生怕再有变数，逃进了浴室。临走前，叶心橙姐姐的视线落到我身上，迟迟不挪开。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叶心橙姐姐入住的第三天我就明白这句话是永恒的真理。叶心瑶同学上午下午都有课，所以一整天都在外面，我不得不单独面对叶心橙姐姐。 上午上完课后我在家门外面徘徊了好久，没来由觉得自己像只流浪猫。用钥匙悄悄开门时，我祈祷叶心橙姐姐会待在卧室，然而这个愿望依然落空，我一进门，就看到她像是在等我似的坐在沙发上轻轻对我挥手。 “嗨~小安澜。” “……橙姐姐好。” 我单单是低个头弯弯腰屈屈膝盖打招呼，就逗得她扑哧一声笑出来。 “噗嗤哈哈哈哈，你是哪家娘娘身边的丫鬟吗？这是什么动作？谁教你的？” 我羞愧难当，下意识就要说对不起，然而那三个字卡在喉咙，又因为想起叶心瑶同学那天发的脾气而说不出口。 她笑完，就对我招招手，示意我坐到她身边。我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但没办法，谁让她是叶心瑶同学的姐姐呢，我总不能明目张胆违背她的命令。 我坐她身边不敢看她，就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像是某种花，凌厉的花，带刺的花。花朝我伸出胳膊，轻轻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她。 “哼哼，逃不掉了吧，瑶瑶现在也不在，你要怎么办？” 我动也不敢动，被她盯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什么怎么办？ 我不明白。 不知道人遇到危险的时候是不是脑子都动得比较快，我现在居然有余裕赞叹她的美。对比之下叶心瑶同学是长发，叶心橙姐姐的头发则堪堪长过耳畔，两人共有一种狡猾的神气，只是叶心瑶同学像毛茸茸的北极狐，叶心橙姐姐则是晶莹剔透通体全白的蛇。 这种感觉形容不清，捉摸不透，非要形容的话，我觉得该说是被蛇缠住嘶嘶吐信。 “橙姐姐……有男朋友吗？”我不由自主问。 她显然愣了一下，然后把手移开了，拿起茶几上的水杯抿了一口，动作和表情都显出几分窘迫。 “咳咳，你干嘛，祸害完我妹妹还要打我的主意啊？” 那一瞬间，我忽然就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怕她了。我想也许就是我穿越了时空，面见了再年长几岁的叶心瑶同学。她们不愧是姐妹，某种角度上同样的可爱。 “不是，我只是觉得橙姐姐好像……很擅长让别人喜欢你。” 她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你挺怕我呢。” 怕也是真怕，我想。 “橙姐姐很讨厌我吗？” 不知道是不是我无意打翻了她的算盘，她看起来不是很开心，没好气地回应我：“你说呢？” “我觉得没有理由……我一直很感激橙姐姐，但我觉得没理由因为我喜欢叶心瑶同学就被你记恨。” “倒没有记恨你，我只是……”她眯了眯眼睛，重新变成一条白色的蛇盯上我，这次没有温润柔软的蛇信子了，而是明晃晃的獠牙，“我只是觉得你没什么用，太软弱。我不是看不起同性恋，我只是看不起你。你要是跟哪个男的结婚，也许能变成个温柔贤惠的妻子，但你要是跟着瑶瑶，瑶瑶就要跟个男的一样一直保护你。你觉得那对瑶瑶公平吗？” 她站起身，回去叶心瑶同学的卧室，关门前，一句利箭悠悠穿过门缝，射进我的心。 “而且，就算瑶瑶不喜欢你你也要缠着瑶瑶，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很自私？” 作者有话说： 大家觉得小安澜是自私的人吗 第55章 畸形 叶心橙姐姐似乎是当天下午离开的，悄悄的，没人知道。 我以为她呆在叶心瑶同学的卧室，但叶心瑶同学晚上回家后发现她和她的行李一同消失，这时我们才知道她已经离开。 “你们发生什么了吗？”叶心瑶同学问。 我摇头否认。 那之后大概又过了一个星期吧，几乎是寒假前夕，我们收到消息，那天给爷爷留下的照片真的变成最后的礼物。 我得知这件事时还在学校上课，赶忙找借口逃出教室给叶心瑶同学回电话，却听说她已经上了回去的车了。 那我呢？我问。 她说这次就不带我了。 为什么？ “你一起的话…他们一说你你又要哭鼻子了吧？” 我无言以对，就听叶心瑶同学在电话里故作轻松地笑笑，心里很不是滋味。 “过年回阳城吗？”她又问。 “……应该不。” “你妈妈会想你的吧？” “不会。” 我告诉妈妈我和叶心瑶同学的事情时，她表现得那么淡然，又怎么会把我回不回去挂念在心上呢。 “是吗……不管是不是那样，至少我会想你的。” 我嗯了一声，没问真假。 “你也要想我。好啦先不说了，我有点晕，先睡觉啦。拜拜。” 我上完课后还是回了家，毕竟我也没什么别的去处。叶心瑶同学走得匆忙，卧室门都没关。我往里面看，里面几乎不剩什么东西了，床褥都卷好塞进柜子里，已经是人去屋空的模样。 她可能不会再回来了，我想，否则为什么要把房间收拾得这么彻底。 我落得清闲，整日无所事事。还好后来池莹莹让我寒假也去她那里当寒假工，我才免于被名为寂寞的虫子啃成森森白骨。 我想象不到叶心瑶同学那边究竟是怎样一副水深火热，只能在每天下班后通过她消息里的轻描淡写了解事情的一点棱角。她说葬礼很顺利，说后来跟家人稍微争论了一下，至于争论的结果，看来始终是悬而未决。 临近除夕时甜品店终于歇业，延后了半个月的寂寞终究还是降临到我头上。那几天只有秋灼会给我打电话，知道我没回去以后更是语音换视频，一通几小时。起初我们还一个话题接一个话题，后来就都成了被榨干的海绵，找话题找得想吐。 于是秋灼建议我们干脆也别勉强自己，大不了就通着电话各自沉默。这方法挺好，我一个人在家里，哪怕远远透过手机听见秋灼那边传来个叹气声也能聊以慰藉，不至于真的孤独至死。 看来我高看了自己，我不是什么耐得住寂寞的人。 有次秋灼问起叶心瑶同学，我就把最近的事都给她说了一遍。她似乎挺无语的，给了个简略的评价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我当然不服气啊，强撑着说我们才不会分开，她也没反驳，听完我的断言后淡淡问了一句，“你觉得她真能喜欢上你吗”。 我相信她。我回答。 “相信个屁，”她少见地爆了粗口，没等我埋怨她说脏话，她就嘴巴跟个连珠炮似的把我打得晕头转向，“她说她努力喜欢你就真能喜欢你？你真觉得这种事努力有用？” 第68章 她见我不说话了，又补了一刀：“那我又问你，要是以后她喜欢上哪个男的，要跟你分了你怎么办？” “她不会。” “是她不会还是你希望她不会？” “……反正她就是不会。” 我丢掉逻辑扔开理性，倔强地否认，同时耳边又毫无征兆地响起某人的低语，像是用针尖拨动心脏一般让我脊背发寒。 …那对瑶瑶公平吗…难道不觉得自己很自私… “你俩这关系说真的挺畸形的，啊，我也不是说你们谁有错，但这样下去对你们都没好处。” 我勉强自己扮个笑脸出来，实际上我已经想挂电话了。 “你之前还鼓励我追她来着。”我说。 “那会儿谁知道她这么怪胎啊，不喜欢还不拒绝，搁这跟你玩过家家呢？” 我没忍住，终究是按了挂断键。冷静下来后我又拨了回去，这次我和她都默契不提叶心瑶同学的事了。 除夕当天上午，池莹莹莫名其妙邀请我去她家玩，态度挺强硬，大有一副我不去就来我家抓我的架势。我满脑子问号，最后受不住她软磨硬泡，去了，刚进门就开始后悔，当时正好是她家吃年饭的点，特地给我加了座。 吃了饭她家两个大人去找亲戚打牌，就剩我和她单独在家里，我问她今天找我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听到回答后我才知道原来这又是她和叶心瑶同学怕我一个人过年寂寞做的安排。 明明我该为此感到开心和感动的，却恰恰相反我毫无缘由地迸出一股怨气，道完谢后我就开口说我要走，却被她拽住胳膊。 “你那么急着回去干嘛？反正你家又没人，干脆给我做个伴啊。” “……感觉打扰你们家过年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 我被问住，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见我不动弹，以为是我同意了的意思，就拉着我去了她的卧室。 和整洁的客厅不同，她的卧室是另一番样貌，五颜六色又稀奇古怪的衣服成品半成品乱作一团，房间四角堆放着大大小小各种棉布绸缎边角料，摆在电脑桌旁边的大号缝纫机尤为显眼，上面还乱七八糟丢着各式剪刀针线。 我愣了一下，自叶心瑶同学在甜品店辞职以后，我再没有机会穿那些衣服，时间一长我几乎忘记了池莹莹还有这么个爱好。 “不好意思哈，有点乱。”她见我表情微妙，有些尴尬地挠头。 “没事的。” 带着我找地方坐下后，她一边熟稔地操作针线缝制衣服，一边陪我闲聊。我们共同话题本就不多，就自然而然又聊起叶心瑶同学。 池莹莹感叹说叶心瑶同学有多么受欢迎，在学校有多少多少个追求者。她说还有男生在操场上摆过花对她表白，最后却依然被拒绝……等等。 净是些我不知道的事。 “不过之前那个张雨生我觉得挺有机会的。”她忽然说。 “什么？” “好像也是她班上的吧？家里很有钱长得也帅，之前约她去吃饭她居然破天荒同意了，以前谁约她她都不带理的。” “什么时候？” “嗯…几个周以前吧？之后也常见她俩待一块。……不过也没啥奇怪的，单身久了谁不想谈个恋爱呢。” “……” “安澜？你怎么了？” “啊，没、没事。” 她撇撇嘴没放在心上，忽然站起身让我帮她试穿衣服，我心不在焉，半推半就答应了。 晚上她好说歹说留我在那里过夜，我拗不过她只好妥协。第二天吃过早饭回家后，我终于有机会问叶心瑶同学张雨生的事，但同一时间，公平和自私的指责又开始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我终是踌躇了，删掉了斟酌了许久的字段，只留下一句新年快乐发过去。 第56章 崩盘 克丽菲尔姐姐忽然发消息说要给我化妆，我当然是打算拒绝的，但又听说她因为店里办除夕活动失败的事心情郁闷，我不忍心再给她心里的雪上再添一层霜，就索性奉陪了。 谁知道她刚见我就反咬我一口，说我变丑了，气的我差点扭头就走。 就着店里的镜子自我审视一番后，纵然十分不甘心，我还是不得不承认，她说得真没错。也许是最近心情一直不太好的缘故，我面貌憔悴了好多，看起来像是老了十来岁，反观据说郁闷得不行的克丽菲儿姐姐，却依然是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 她在店里摸了一圈，回来时手上拿了好些个护肤品，塞进我怀里。我说我没钱，买不起她店里的高档货，她得意地笑笑，解释说这是租用我的脸的报酬。 没办法，这下她有正当理由对我的脸为所欲为了，各种粉妆各种液体在我脸上涂了又擦擦了又涂，来来回回好几遍。到她满意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了，听到她叫我的名字，我在椅子上幽幽醒过来。 “怎么样？” 她站在我的身后，一手叉腰一手扶椅背，我对着镜子嘴上赞叹说好看心里却古井无波，毕竟同样的经历我已有过两次，再怎么惊艳都习以为常了。 “你不喜欢吗？”她问。 我刚睡醒脑子不清楚，稀里糊涂回答：“叶心瑶同学不喜欢我化妆。” “……那样的话，回去之前卸掉就好了吧？” “……嗯。” 克丽菲尔姐姐重新露出笑容，我也松了口气。前车之鉴，我其实不想再对别人提叶心瑶同学的事，免得大家又对她产生不好的误解。 这么一顿折腾，克丽菲尔姐姐心情好了不少，收拾化妆台的同时嘴上还在哼歌，是首英文歌，我听不懂，但不妨碍我觉得好听。 哼完了化妆台也收拾完了，她终于有空管管被遗落的我，见我苦着个脸，她变得有些不爽。 “为什么感觉你很不情愿，别人找我化妆都是要付钱的，我既没有收你钱还送你礼物，你要不要开心一点？” 我苦笑，解释说我心情糟糕不是她的错，她冷哼一声不予置评。 为了拯救我的心情，她拉着我就近找了家ktv唱歌。我没来过这种地方，被那些五颜六色的灯闪得心慌，正想找借口开溜时，就被克丽菲尔姐姐拉进包间里。 包间里只有我们两个，连个服务生都没有，我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ktv和酒吧还是不太一样，既没有那些成熟的危险，也没有电视小说里的狗血搭讪桥段。否则像我这样的小胳膊小腿，大概没办法当好克丽菲尔这位美女姐姐的护花使者。 克丽菲尔姐姐起了个头先唱，唱完了把话筒给我，我摊摊手表示无奈，说我不会唱，她也不罢休，软磨硬泡，最后我没办法，用中文唱了首一闪一闪亮晶晶。 再次轮到我时我先下手为强，央求她别逼我了，我说我就想听你唱不行吗，她最后妥协了，真的含情脉脉盯着我唱了一首又一首。 为什么非要看着我呢？她真的是在给我唱吗？我不懂，忽然就觉得有点想哭了，于是借口去厕所，稍微放纵了一下又回来。 回来时她正在喝饮料，看了一眼是瓶装的冰糖雪梨。我说干脆也别唱歌了吧，来聊天，她说行，问聊什么。 第69章 “克丽菲尔姐姐谈过恋爱吗？” 我看她一根一根掰手指数数的样子就开始心慌，结果她真的报了个我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你呢？”她问。 我摇摇头：“只有一个。” “之前那个漂亮的女孩？” “嗯。” 她飙了句英语，我听不懂，但从语气来看大概不是骂人的话，我也就没放在心上。 “你之前说有一个叫保罗的人喜欢你，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她摊了摊手，“我拒绝他了啊。” “为什么？” “我不懂你的意思，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我说过不喜欢他的性格吧。还是说，你想让我妥协，跟他在一起吗？” “倒也不是……”我有些泄气，憋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瞎扯了个假如出来，“假如真的那样的话，不行吗？就跟那个电影一样，相爱却没有在一起，而是跟不爱的人在一起了，最后你还说是好结局，只要幸福不就行了吗？” 她一只手抵着下巴沉思好久，才回答说：“不一样的，要是我妥协了，我一定会后悔的，一旦后悔，就没有好结局可言了。但是电影里情况不同，就算让他们再选一次，他们也会为了成全彼此而分开，所以他们不会后悔，这样才能达成好结局。” ……… 叶心瑶同学回来时距离开学还有十天，我去车站接她，她见我的第一反应跟克丽菲尔姐姐差不多，只是稍微委婉了些，问我最近是不是老熬夜。 我没正面回答，只说要是睡不着也能算熬夜的话，那我确实熬了挺多。 “为什么睡不着？在想我吗？” “一半时间是吧。” “咦？”她张大了眼睛，装作贪心地反问，“居然不是全部？” 我苦笑几下，设法岔开了话题。说实话我觉得挺没劲的，她说这种话无非是想讨我开心，但适得其反，我只感到愧疚和残酷，完全没有喜悦的影子。 到家以后她先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出来后第一时间就问我洗漱台上那些可瑞姿护肤品哪来的。我老实回答说是克利菲尔姐姐送的，她听到时有些发愣，最后也没多说什么。 我们久违地一起吃饭，由我亲自下厨。上了餐桌后，我找机会问她家里那边怎么样了。其实我很早就问过相同的问题，但那时她只回了个见面再说，我也就没办法追问。 “嗯……”她可爱地抿了抿嘴，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我说，“我们私奔吧。” “啊？” “他们不同意是他们的事，我们过我们的，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爱怎么说怎么说，反正我们也能自己赚钱了，不求着他们什么。” 要是在半年以前听到这话，我想我可能会开心到飞起来吧，但现在，我心里却满是疑虑。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愿意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明明都不爱我，明明都不愿意说爱我，又要我怎么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么沉重的好意？ “还问为什么，”她笑笑，有些羞赧的挠挠头发，“不是你说的吗？你没有我不行的吧？你自己说的。” 是吗？ 我说过吗？ 我已经记不清了，什么时候？ 可就算真是那样，跟你也没关系不是吗？凭什么你就一定要满足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要求啊？ “不用了，”我麻木地开口，不知所谓地自言自语，“那是骗你的，没人离了别人就活不下去，所以…所以你…” 她抿着嘴唇看着我，等着我把话说完。 可我却被言语卡住喉咙，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索性丢下碗筷，逃之夭夭了。 第57章 分手 来s市半年，我不知道数了它多少不好，今天又要多加一条，这里没什么山，公路却修得又宽又直，风一动起来就声势浩大，像没有形体的火车，携着冷气能把人活生生撞死。 我好多次想找家店进去坐一会儿，买杯热饮暖暖胃，但我既没带钱也没带手机，没底气就难免偷偷摸摸的，很容易被误认成小偷，想想还是作罢了。 我没有方向地流浪，不知不觉走到学校。伸缩门紧闭着，天色渐晚，里面就显得有些森冷恐怖，我没有翻墙溜进去的胆子，徘徊了一阵只能继续前进。 我不知道要走多久，反正我现在没有回去的打算，在外面多待一秒是一秒。最后我在那个花园停下了，就是那个据说春天会办画展的花园，里面路灯还亮着。 花园虽然没有高楼大厦，却零零散散立着些景观墙，用来挡风不成问题。我往墙角一蜷，想象自己是一只猫，或者流浪狗，俯瞰自己有多么多么可怜，病态地感到一阵痛快。 看吧，我其实也没那么自私没那么坏，我也是受害者不是吗。 可笑……矫情。 我听见脚步声，有些急促。我想会不会是花园管理员来赶我走了，就悄咪咪的一动不动。 脚步声穿过拱门，在不远处突兀地停住，然后朝我靠近，几秒后白色运动鞋和黑色修身裤一齐闯入视野，不用抬头，我也知道是谁了。 她没说话，只是盯着我，视线像一盏聚光灯，我被照得有些窘迫，却又无话可说无事可做，身上像有蚂蚁在爬。 说点什么啊。我在心里求她。 然后我如愿以偿了。她问，穿这么少不冷吗，没等我回答就走到我旁边给我披上一件纯白色的袄，接着陪我蹲坐在墙边沉默。 这件袄当然是她的，我的衣服都是暗色调，且上面不会有这样的淡淡花香。 就那样过去好久，衣服暖融融的，我快要睡着，这时才听到她开口。 “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听起来怪不舒服的。” “哪种？” “说，是骗我的，那种。” 我很想说对不起，因为欺骗的意味总有些刺骨，但她似乎不喜欢我道歉，所以我只能收回去。 “你不需要我了吗？”见我不吭声，她又问。 也许是哪两个字牵动了我的神经，我想起遥远的过去，似乎我也幻想着被需要，而不只是寄生于她人。 时隔一年，我却毫无进步。 “你都不需要我，却要我需要你，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 我没看她，我想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楚，所以只把脸埋在膝盖里嗫喏。我听见那边一阵悉悉索索，然后才传来回答。 也不算回答吧，是一句反问。 “谁教你的这种话？” 我有些生气，毕竟听起来就像是哪家母亲教训孩子不准爆粗口，很有种小看对方的意味。 “反正不就是那样吗，谁教的有什么关系。” 又是一阵沉默，随后话题又拐回去，她重新问了一遍，还给答复附上限制：“那说到底，你还需要我吗？需要？还是不需要？” 这实在太难又太霸道，一点也不温柔。我的心在哭，说需要，需要得要死。可我的脑子里又在回响那几句低语。 这公平吗，这自私吗。 我奋力喘息几下，以抑制因哽咽而阻滞的呼吸和灌进眼睛的泪。我不得不把问题抛回去，用一种中立的、看不出倾向的方式。我尽力不让自己带上哭腔。 第70章 “我可以不需要吗？” “……可以。” “……那就……不需要吧。” 我听见她轻微地叹气，然后扶墙站起来，迟疑了一下，终究是离开了。 她先我的眼泪一步，我的哭声，也就没有传达给任何人。 ………… 我在花园留了很久才回去，那时家里已经几乎不见叶心瑶同学的任何东西，卧室门敞开着，里面似乎是打扫过，冷清整洁，一尘不染。 我一时间头晕目眩，出了些冷汗，扶住墙才勉强站住。 她是走了吗？就因为我说不需要她？ 也许不是吧，我想，或者是侥幸，祈祷，许愿。再不然，我安慰自己，离开了也没事，不是说我不需要她了吗，离开了也没事，分手了也没事。 不，那不是我说的，或者说，我不是那么想的，我只是……我是怎样呢？ 脑子好乱，我想不清楚了，还是算了吧，走了就走了，没走就没走，反正已经不是我能决定的事了。 那我能决定什么呢，我的人生，有什么我能决定的吗？ 我想不到。 我就地坐下了，然后躺下。我有点饿，但更多是晕，两条河在我脸上诞生，在没有河的s市。 我从前抱怨这里没有河，现在有了，却又要把我溺死，真有够好笑的。 我躺了很久，叶心瑶同学也没在哪个犄角旮旯跑出来，看来她不在这里，不是跟我躲猫猫了。我就想我在这睡吧，要是叶心瑶同学回来，便能第一时间看到我，让我回床上睡，同时把我的心放回原来的地方了。但我醒了好几次，到深夜，十几点还是二十几点，一天有几个小时来着？ 嗯，总之，我没等到她回来。 地上太硬又太冷，我终究还是回了卧室。我看到被我遗忘在床上很久的手机，心里就又燃起一道光，我就扑上去按亮屏幕——没有亮，没有电了。 今日诸事不顺，我想，我的心随之死了一半。连接充电器以后，我等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开机时间，我发誓以后有钱了我一定要买一个开机很快，充电更快的手机……但是， 另一半也死掉。 看来我要买一个会有很多叶心瑶同学发来新消息的手机才行……可真的会有吗？ ………… 叶心瑶同学留下的东西少之又少，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带不走的，要么是太大太重，像床褥被子枕头，要么是没什么价值，像一次性杯子卫生纸。只有两个例外，一是当天夜里披到我身上的袄，另一个是冰箱里巴掌大的一盒雪糕。 谁冬天吃雪糕呢？我想，如果是她特意留给我的，那我情愿把她留到夏天。 不久后开学了，她没有回来。我上完课回家的路上，会路过她的学校。每次到那段路，我总会放慢脚步，甚至刻意来来去去徘徊好几遍，但一次都没遇见过她。 我不知道是我点背，亦或是她刻意躲我，总之，我渴求的偶遇一次也没有发生过。 听说越是不想忘记一个人，记忆里的她就消失得越快，我想这是真的。我常用照片加深对她的印象，然而静止的画不比真人，廖廖几张照片没办法让我回忆起她的声音和体温，甚至是她嘴唇的温润。她一天天渐远，好像从未在我生命中出现过。 她好无情。 我数不清多少个夜晚打开和她的聊天框，想发点什么过去，却一次都没有付诸实践。一方面，我思来想去不知道发什么合适，同时，我也恐惧那可能出现的象征发送失败的感叹号。 毕竟，她不也没试着联系我吗？ 这个事实下面究竟藏着怎样的残忍，我不敢去想。我只觉得她留给我的东西太少了，床单被罩棉袄，一盒雪糕，我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 然而，没有最少，只有更少。 我忘不了她的生日，买了礼物却又送不到她的手上，想想还挺滑稽。那是一只大号的玩偶兔子，有高中时看到的棕熊那么大，上面穿着祝叶心瑶同学生日快乐的便条。 我记得我自暴自弃，把它丢在叶心瑶同学的床上，然而当天白天出去，晚上回来时，兔子就消失不见，一同消失的，还有冰箱里那盒我特意留到夏天的雪糕。 除此以外没有丢任何东西。 我几乎就要打她的电话破口大骂，哪有人偷东西还偷雪糕的？那是我特意存着的！但我又不敢，她是叶心瑶同学啊，把她放在我心尖尖上我都怕她硌脚，我哪有骨气骂她…… 我只是心疼我的雪糕。 第58章 联系 不知道我有没有提过，我在池莹莹店里的工作还是没停。叶心瑶同学离开以后，我想着池莹莹应该也会断了跟我的联系，毕竟那本就是叶心瑶同学的人脉，但我错了，元宵节一个周前，她像没事人一样通知我复工。 好吧，想想也是，池莹莹本来就不知道我和叶心瑶同学的关系，叶心瑶同学特地通知她我们分开了才显得奇怪。 不过说到底，我们这算是分手了吗？ 说不清，好像我跟她之间一直都挺模糊的，哪怕是建立关系的时候，也有点像我在自说自话。 我没拒绝池莹莹，毕竟找借口还挺麻烦，而且我也确实想多赚些钱……虽然现在好像也没什么特别要赚钱的理由。 我承认，确实我心里一直抱有一点侥幸心理，我想也许哪天她生完气就回来了，或者我找到她，跟她道歉，然后我们又和好…… 只是。 和好以后呢？又重蹈覆辙吗？ 叶心瑶同学好像一个予取予求的宝库，我索取什么，她就回馈什么，若我求她爱我，她就会爱我。可归根结底，这种非主动的爱，真的能算得上是爱吗？ 不，她只是在满足我的要求，只是在妥协罢了，整个过程，我当然会很享受，但她呢？即使她现在能坚持下去，那以后呢，万一她以后遇到一个真正让她动心的人，到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办？ 太多问题得不到答案了，无力感像一辆卡车，我则轻如鸿毛。我没来由想到和克丽菲儿姐姐一起看的那部电影，我想里面的男女主角明明是相爱的，却没走到一起，这难道不是很奢侈浪费吗？她们根本不明白有多少人在单相思，在爱而不得，却要抛弃上天给予她们的那份幸运。 真不公平。 叶心瑶同学生日后没多久，大概半个月吧，我收到叶心橙姐姐的消息，短短五个字，却让我寒毛倒竖。 最近怎么样？ 彼时我跟叶心瑶同学已经分开许久，不管她有多看不惯我都应该满意了才对，为什么如今又对我嘘寒问暖？ 所以我没有回答，只是问，怎么了？ ——关心一下我的好妹妹。 ——最近你们怎么样？钱够用吗？ 我当然没有错把自己当成她妹妹的可能，所以好一阵错愕，然后才回复。 我们已经分开了。 其实后面本来还有这样一句质问，“这下你该满意了？”但思来想去，我还是删掉了。站在叶心橙姐姐的立场上，她也只是为叶心瑶同学好而已，我没有记恨她的理由……我如此告诫自己。 当时是在晚上，叶心橙姐姐迟迟不回复，我便丢下手机去洗漱了，回来时却看到这样几条消息。 第71章 ——她没跟我们说过。 ——你能联系上她吗？我的电话她不接，消息也不回。 ——抱歉之前那么说你，请你帮帮忙。 我盯着屏幕久久无言，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我没有记恨她的理由，我该恨的，是不可爱的自己才对。 ……… 我循着池莹莹给的地址找到一家便利店，据说叶心瑶同学周末会在这里打零工。 我没有事先联系她，一方面是我怕也受到跟叶心橙姐姐一样的冷遇，另一方面，我确实太久太久没见她了。 太阳帽和墨镜是问池莹莹借的，一身打扮也不是我平时风格，这些都是池莹莹的鬼主意。用她的话说，我这是不速之客匿名上访，或者微服出巡，自然要隐藏好自己。 我觉得这完全是歪理，池莹莹压根不在意我跟叶心瑶同学有没有吵架，也不关心我们吵的什么架，她只是觉得好玩，所以瞎凑热闹……但没办法，谁让她有帮到忙呢？ 胡闹就胡闹吧。 这家店似乎有和什么餐饮品牌加盟，里面不仅卖普通便利店的商品，还有一个服务台售卖包括凉皮粥包子在内的食物。我进店，装作无事在货架间穿梭，低着头来来去去，却始终没找到叶心瑶同学的身影。 是弄错了吗？还是说，叶心瑶同学在服务台后面的厨房里？ 我假装买吃的，实则透过橱窗往里窥视，却因为窗子太小，加上我个子不够高，什么也看不见，最后只能作罢。 于是我继续在店里转悠，想着也许多等一会儿就能等到叶心瑶同学出来……然而，从刚刚开始就用怀疑的眼神盯防我的某位店员阿姨，现在终于忍无可忍，直截了当又气势汹汹地走到我面前。 “这位客人，你有什么需要吗？” “我…我就是随便看看…” “那可以请你出去，不要打扰我们营业吗？” “呜……” 我两股战战，几乎就要付钱求她留我在这里呆着……不，说起来我买点吃的在店里吃不就好了吗？我光明正大，又不是偷东西…… 一个身影，身着制服却英姿飒爽的，路过我身边时掀起一阵香风，走到阿姨面前，嗓音甜甜道： “陈姨，这个我来吧，我认识她的。” 阿姨表情缓和，瞄了我一眼，走了。 ……… 十分钟后我和叶心瑶同学在附近街边的长椅入座，我喝的西瓜汁，她喝的柠檬汁，天上不见云彩，月亮和星星一齐闪耀，凉风习习，空气里散着花香。 “最近怎么样？”她问。 一听她的声音，我就忍不住眼泪，我想她和她姐姐怎么那么像，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还好她没在看我。 一点也不好——我想这么说的，临到头来还是止住了，我想起今天来的目的，所以问她。 “为什么不回消息，也不接电话？” “嗯？”她拿出手机，点亮看了看，“你没给我发消息啊。” “你姐姐找我，……说联系不上你。” “这样啊。” “你不是说只是稍微争论吗？” “什么？” “你姐姐说……说叔叔打你了……过年在家的时候……” 泪腺的缺口进一步扩大，我话都说不利索。这到底是什么原理？谁规定了哭的时候就不能好好说话？这不是让人很没面子吗？ “就是轻轻打了个巴掌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啦。话说明明是我挨打，你哭什么？” 她从制服口袋里摸出卫生纸，伸来擦拭我的泪，手举到半空却又停住，最后只是把纸塞进我手里。 我更忍不住了，用了好久才堪堪拿回正常说话的权利。 “……要是我联系你，你也会不理我吗？” “你也没联系啊。” “会吗？” “应该……不会吧。” “为什么？” “嗯……为什么呢？”她顿了顿，迟疑了一下，补充说，“因为你挺不让人省心的？” 那你还要走。 我在心里反问，嘴上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沉默良久。 “对了，还有那个兔子，我收到了。谢谢啦。” 说什么收到了，明明是偷走的。 “好了，翘班太久不好，我该回去了。你还有别的事吗？” 不。别。 “……嗯。” 她站起身，拍拍工作服的裙摆，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下，深吸一口气，回头。 “克丽菲儿呢？她最近怎么样？” 我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这种场合会提到克丽菲儿姐姐的名字？ “就、就是那样啊？怎么了？” “是吗，那就好，”她把手举到胸前，招财猫似的轻轻挥一挥，“那再见啦……有缘的话。” 第59章 冷血 从那以后，我跟她又碰上过几次。每一次，她身边都是不同的人，男男女女，或多或少，她似乎总不缺同伴。 每次见面，她都微笑着向我点头示意，看起来光明坦荡，好像我只是她的某个普通熟人——也许现在确实是那样，但我依然觉得有点不爽。 不爽也就一阵，我们碰面的时间连五秒都不到，过后我便连不爽的机会都不再有。 我回忆起过去，便发现人果真是不知足的生物。我曾跟她同住一个屋檐下，每天都能见面，却毫不满足，甚至抱怨她不愿意分时间陪我——那时的我绝对不会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一天，连听她的声音都成奢望。 大概又过去一个多个月吧，期间学校附近的花园办了一次花展，我心心念念好久，最后却也没去看。要说原因，大概是我变得懒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懒得走路，懒得出门，懒得见人。 房间总是很乱，也懒得收拾，垃圾总是堆成好几袋，才想起要丢。我变得很少去学校，课能旷就旷，活动一概不参加，学业只要最终成绩合格我就心满意足。 哪怕不合格，大部分课程也有补考的机会，事实上，就算连补考也不合格，又能怎么样呢。 我变得凡事都要问，那又能怎么样呢——不能怎么样，好像人生就是这样，好也不会怎样，坏也不会怎样。而这样不堪的我，唯一坚持下来的一件事是池莹莹店里的打工，原因也很单纯，我懒得找辞职的理由。仅此而已。 听起来甚至有点可笑。 周末被我当成工作日，周内对我而言则像是假期，我的生活渐渐变得像一滩死水，因太久不流动散发汹涌的恶臭，我一边厌恶自己的怠惰，一边放任自己的沉沦。 我有点想喝酒了。 喝吧，又能怎么样呢，我想。所以我挑了一个周末，准确来说是周日，在店里工作完下班以后，买了几罐啤酒回去。春天消亡殆尽，酷暑初见端倪，所以冰镇的也许更不错，我想。 然而，这个不速之客是哪位？ 说实话她并没有堵住路，大概是初中年纪，明明长得漂亮，却阴沉着脸死气沉沉的，像个影子贴在家门外的墙边，我大可以无视她，或者说，我本来是打算这么干的，但她的面貌让我觉得熟悉，又死活想不清在哪里见过，我没办法不在意。 第72章 还是问问吧，而且现在也快入夜了，我总没有残忍到要丢下这个女孩不管。 “你好，你找谁吗？”我一边用钥匙开门一边问她。 她方才还很用力地握着拳，肩膀紧绷着，一副祈祷我跟她说话的模样，现在如愿以偿了，神态就一下子放松下来。 “姐、姐姐好。我找瑶瑶老师，请问瑶瑶老师在吗？” 瑶瑶？老师？ “她搬走了。”我说。 女孩眼角低垂下去，低低地呢喃一声：“啊。那…可是…” 我思索着，终于在记忆里叶心瑶同学给我看过的照片上复现了她的脸。 “你是叫……楠楠吗？” “是，是。我是卫楠楠。那……能不能请问您，瑶瑶老师现在住哪里？” “我也不知道。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我想…就是…老师她…” 她抓住自己的衣角，支支吾吾，好半天说不出个完整的词句。 看来没办法了。 “你先进来吧。” 我领着她进屋，带她在沙发上入座，匆匆把凌乱的房间收拾了一下后，给她倒了杯水，坐到了她的对面。她看见我手里的啤酒，嘴巴张了张又闭起来，可爱地瘪了瘪。 “怎么了？”我问。 “……那是酒吗？” “不然呢。” 现在的初中生，至少该知道啤酒长什么样子吧。 “……喝酒……会变笨。” 我愣了下，又回忆起叶心瑶同学曾经的告诫。冷笑的同时又不禁感叹，真不愧是叶心瑶同学教的学生。 见我不说话，她好像察觉自己多嘴了，便显得有些不安，低低道一声“对不起”后，又开始揉她的衣角了，我有些傻眼，既然她知道这话不会让人开心，就别说出来啊。 “……那个……瑶瑶老师她……” “我给她打电话，你等会儿。” 她乖乖闭嘴，我却有些举棋不定。踌躇片刻后，我站起来把房间重新收拾打扫一遍，啤酒藏进冰箱深处，又刷了个牙才打过去电话。 就像叶心瑶同学说的那样，她没有像无视叶心橙姐姐那样无视我，在嘟声的第三个断续，电话顺利接通。 “安澜？怎么了？” ……她的声音真的好软，好好哭啊。 “喂？安澜？你没事吧？能听到吗？嗯……没声音？” “能、能听见。我没事。就是那个……卫楠楠找你，在我这里。” 她沉默片刻，最后单单只是“哦”了一声。 “你不过来吗？” “唔……”那边先是一阵悉悉索索，接着一声叹息后，才传来她的说话声，“她在你旁边吗？” “她在客厅，我在卫生间。” “她估计是瞒着家里人偷跑过来的，我会给她妈妈打电话接她回去，但我还是别露面比较好。” “为什么？你不是在给她带课吗？” “过年之后就没带了，楠楠内心比较细腻，我不太适合她。” 不太适合吗。 我透过门缝看了看外面的小女孩，见她笔直地坐着，揣揣不安的一次次向我这里张望，便没来由觉得心痛。 我头一回觉得叶心瑶同学是如此傲慢，凭什么她可以这么轻易地给别人下论断，合适不合适全凭她做主。 “你好冷血。” “是吗……先不说了，我才刚下班，就拜托你先照顾她一会儿啦。” 我没回应，叶心瑶同学稍微等了几秒，也就挂了电话。 离开卫生间的那一刻起，卫楠楠就盯着我不放，饱含期待的目光像针刺痛我的皮肤，我不敢跟她对视。 “抱歉，叶心瑶同学她……这几天不太方便。” 她的眼睛失去光彩，表情难看得像是要哭出来：“……哦……这样啊。” “嗯。……你找她是有什么事吗？我可以帮你转达。” “我……我想跟她道歉……之前我对她说了过分的话……” “什么时候？” “就是…过年的时候。她忽然就说不能当我的老师了…我…我就…” 她卡住了，没有征兆地开始啜泣，两只手怎么也抹不干净眼泪。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是觉得茫然。 半小时后，她的父母敲响我的家门，见到我后对我好一阵道歉，手边还提了些水果酸奶当赔礼。我本不打算收，却又拗不过她们，便顺其自然了。 我送她们到楼下，看着她们上车。卫楠楠哭过以后就一直沉默，被母亲有些粗暴地拉着，身形显得萧条又脆弱，像一折就断的空心笔杆。 我目送她们的车尾灯消失在转角，随后往远离家的方向走。在不远处的一处公交站牌后，我找到了那个罪孽深重的女人。 她显得有些惊奇，眯着眼睛微笑着问：“你视力这么好啊？” “不是说不来的吗？” “不太放心你们。而且，”她顿了顿，眼睛里多少有了些埋怨的意味，“怕某人真的觉得我冷血。” “……你说你刚下班，那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有。” “…那…要不要一起吃？” “好啊。你下厨吗？” “家里没什么食材了。” “唔……”她好像有些泄气，眼睛暗淡几分，“我还想着好久都没吃到你做的东西。” “你以前明明都不愿意吃我做的。” “因为怕你太辛苦啊。” “那……我们去买食材？” “好~” 她的语调甜甜的，音尾拉得很长，像幼儿园的小孩子回答老师的问题。 我千疮百孔。 第60章 寻醉 超市的小推车没放东西时是很轻的，推起来没什么实感，好像在梦里。 我和叶心瑶同学一起的时候，几乎都是我跟在她屁股后面，像现在这样我前她后的状态其实相当少见。 于是就显得更不真实。 她走在我的身后，似乎是铁了心要扮演孩子的角色，东张西望间脚步轻盈活泼，马尾轻快地甩动，像在跳一支优雅的天鹅舞。 也许她心情不错，我想。 我照例问她想吃什么东西，就以往的经验来说，她不挑食，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爱吃的食物，今天也只是提到想吃西红柿，其他的就再没有了。 “西红柿炒鸡蛋吗？”我问她。 “嗯，好啊。” 她的声音多动人，好像百灵鸟的合奏曲。我甚至想打开录音，把她的说的话全部录下来占为己有。那样的话，我便可以在她的照片里得到相貌，在录音里得到嗓音了…… 可除此之外的一切呢？ 我不知道叶心瑶同学是不是洞悉了我的想法，回去的路上她乘着凉风哼歌，是一首我没听过的歌。我当真用手机录了，偷偷的没告诉她，不然的话，我想她应该会制止吧。 她连给我照片都那么不情愿。 回了家，叶心瑶同学第一时间看见茶几上被我忘掉的半罐啤酒，当着我的面拿起来摇了摇，脸色变差好多，却没多说什么，径直在沙发坐下了。 我心虚又忐忑，刻意不去看她，快步逃进厨房，准备好晚餐才出来。我端菜到餐桌上时，那罐啤酒依然在原来的位置，醒目而刺眼。 第73章 好吧，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硬着头皮走过去，打算把它收起来，然而…… “唉？” 好轻，啤酒呢？我记得还有半罐的。 “被我喝掉了。” 叶心瑶同学没等我发问就抢答，低垂着眼睑看不透想法。 我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没话找话：“喝酒会变笨……所以……” “那你还喝？” 我无话可说，便放弃质问，返回厨房继续端菜。出乎意料，叶心瑶同学也跟着我进了厨房。我起初以为她想帮我，正打算说我自己可以，就看到她打开冰箱，翻腾一会儿后把剩下的四罐啤酒一起拎了出来。 “干嘛？”我问。 我不明白，她还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吗？我承认我不该喝酒，违背了承诺。但既然我们已经分开了，那些承诺也不应该再有约束力才对……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但她也没有拿承诺说事。 “我想喝，不行吗？”她问。 “……不行，这是我的。” “我不管，我就要喝，”她抿抿嘴唇，一副有峙无恐的样子，“不然你赶我走好了？” ……好吧，她赢了。 见我不说话，她冷哼一声，扭头出去了。我跟在她屁股后面回到客厅，在餐桌入座。那四罐啤酒，她全摆到自己面前，排成一排，看起来像一堵墙。随后，她像是要印证自己的话一般，咔呲一声打开一罐，仰头咕嘟嘟往嘴里倒。 “你别喝那么急……”她的架势让人放心不下，我忍不住开口提醒她。然而，刚好在我说话的档口，也许是啤酒涌得太快，一注酒液顺着她的上唇滑入她的鼻子。她身体随之弓向一侧，开始剧烈的咳嗽，表情狰狞痛苦。 我赶忙绕过去，一边轻拍她的脊背，一边拿纸帮她擦拭。 她是傻瓜吗？ 她咳了一阵，缓过来了，我递水让她喝，她也没拒绝。趁着这个间隙，我顺势把啤酒从她手里拿走，然而一秒后，她又条件反射般抢回去，同时一脸怨愤地瞪我，像一只被偷了蛋的母鸡。 “还是别喝了吧？明天周一，还要上课呢。” “……不上了。” “啊？” “啊什么啊？你最近不也天天旷课？” 我和你能一样吗？我想……不，话说回来，她怎么知道我没去上课？ “高灿告诉你的？” 她没说话，我也没办法下定论。毕竟高灿没理由主动跟她提这种事，除非她主动去问。 算了，不说就不说，也无所谓了。 把地面清理干净后，我重新坐到她的对面。她说要喝酒那是真喝，被呛到也不泄气，这么短短一会儿功夫，已经有一罐啤酒见底。 我伸手去拿剩下三罐中的一罐，却被她挡住。 “你要全喝啊？”我有些傻眼，问她。 “嗯。” “喝那么多，你哪还有胃口吃饭？明明是你说要吃我才特地做的。” “……我肚子装的下。” 她说着，赌气般拿起筷子狼吞虎咽，也不喝水，吃两口就用啤酒往下冲，帅是挺帅，可惜没过多久就坚持不住，气势和速度都大打折扣。 一顿饭她吃了一个小时，中间去了三次厕所，不过最后确实吃得挺多，啤酒也几乎没剩。 可是，这又何苦呢？ 我开始收拾碗筷，留她在客厅休息。出来时，她靠着沙发浅寐，胳膊挡住眼睛，脸颊泛着血色。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她听到了，嘴唇嗫喏几下，却没传出声音。 “你说什么？”我靠过去，俯耳到她嘴边，再问。 “不回去。” “……那我给你房间铺床。” 我站起身，往她卧室走，却被她拽住。 “不。” “那你跟我睡吗？” “嗯。” 我被搞糊涂了，不知如何是好，想了半天，我心生一计，吓唬她道： “……小心我吃了你哦。” 她拽着我的衣角不说话，眼睛就又露出来，长而翘的睫毛粘结在一起，双目光彩流转，忽然盛出笑意。 她笑了。是嘲笑吗？不像。那是什么？我摸不透。 “可以啊。”她说。 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觉得她好像变了个人，那么清楚又那么性感，那么成熟又那么可怜……矛盾的气质在她身上糅合，化成一圈甜腻的光晕。 从胸腔开始，我燃烧起来，口干舌燥，一时间，仿佛千万个魔鬼在我耳边低语，我几乎要扑上去，把她也烧干烧尽了。 可是…… “你喝醉了。”我说。 “……” “我去洗澡，你喝酒就别洗了，先去休息吧。今晚我睡沙发就行。” 我挣脱她的手，再不敢回头，逃掉了。 好热。是夏天要到了吗？ ……… 出来时客厅的灯已经熄掉，我去卧室看了一眼，她蒙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不闷吗？ 睡觉起码把头露出来吧。 我有些踌躇，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轻轻把被子往下拉，然后，里面掩藏的东西得以重见天日。 汗水，眼泪，啜泣，哽咽的呼吸，黏在额头上的发丝，泪水浸湿的枕头，通红的脸。 靠。 不知道什么东西，啪的一声就碎了，像一件玻璃制品，经过好几十米的下坠，砸在地上碎成粉末。 是她的心，还是我的呢。 我找来卫生纸，擦她的眼睛。她的吐息混着酒气飘到我的手上，即刻灼伤我的皮肤。她的脸颊好烫好烫，泪痕泛着床头灯昏黄的光，狼狈又懦弱。 “……我…我真的…好努力了啊……” 她说话了。 可是，她是在对谁说呢？ 我吗？ “……这几个月…我…我都不知道…我是为什么努力……” 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为什么…你还要说…我冷血……” 啊，不，还是别说了吧。 我无法忍受，在她又一次开口前用深吻堵她的嘴。她支支吾吾，推不开我，便开始用牙齿撕咬。 咬就咬吧，要是她能好受些的话。 第61章 酒后 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厌了，她的力道慢慢变轻，最后干脆一动不动。我得以从她嘴里逃出来，这时下唇好像变得有点肿了。 好在她已经不哭不闹，只是嘴巴撅的像鸭子，看起来很有些委屈。 “热。”她说。 接着，她用力踹了几脚被子，大半个身体就露出来，睡衣粘在身子上，看起来黏糊糊的。 不用怀疑，这绝对是我见过最黏最嗲的叶心瑶同学。她弯着腰，腿弓着，散发甜腻的体香，身子缩成一个半环，比我还大的个头硬生生让她蜷成一只小猫。她是在卖萌吗？是吗？不是吗？ 这么大的个头，能卖萌吗？ 怎么不能呢。 我被她的香气一熏，脑子就飘到天上。找来遥控器开了空调后，她还是不满足，又开始嘟囔：“想洗澡。” “喝醉了不能洗澡。” 第74章 “我没醉。” “……” “真的。” “……你可以用湿毛巾擦一下，但别用喷头直接冲，我怕你晕过去。” “好～我可以用你的毛巾吗？” “……我去给你买个新的。” “你嫌弃我？” “不是，只是我们已经……” “你刚刚还亲我来着。” “……你想用就用吧。” 她露出胜利者得意的笑，进了卫生间，片刻后响起阵阵水声。我坐在客厅离卫生间最近的地方，要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便能及时反应。 半个小时不到，那个清爽又干净的她安然无恙出来了，往椅子上一坐，嗲声嗲气地发号施令：“给我吹头发！” 好，吹头发。 我辛勤劳作，作为报酬她给我哼歌。这首我听过了，好像叫什么什么梦，哼完了头发还没干，她就扭头锁住我的脖子吻我。这次没酒味了，只有柔软，还有一点淡淡的我的牙膏的气味。 真应景，现在确实像一场梦——她的牙刷不在这里，她用的谁的牙刷呢。 我反省，有些事情就不该开始，否则便是覆水难收，比如我不该吻她，也不该留她吃晚餐，而现在，一切又都说不清了。 说不清是好事吗？仿佛我们两个的关系从来都是说不清的，一直以来也没出什么问题……不，真的没出问题吗？ 我推开她了，再次说出那个困扰了我无数个日夜的问题： “你爱我吗？” 她的身体忽然僵住，片刻后露出泫然欲泣的神情，过了好久，才给出回答。 “我希望我爱。” 我跌向谷底，失重将我从幻境带往现实，梦醒了。 我继续吹头发，然后送她去睡觉，我们没再接吻，也没再说任何话。 叶心瑶同学是世界上最聪明的演员，她知道怎么装作-爱一个人，演技好到能以假乱真。 但她又好笨，不知道掩饰演技下残酷的真实。 ……… 沙发上睡觉不太舒服，我醒来时头晕脑胀。 卧室不见叶心瑶同学的身影，客厅茶几上放着包子和豆浆，还是温热的。 我看了看手机，已经是该上课的时间了。叶心瑶同学去学校时没有叫我，不知道是不在乎我上不上学，还是不想打扰我的美梦。 好吧，不管她叫不叫我我都不会开心，我真难搞。 我吃了早餐，破天荒去了学校。最然第一节课肯定是赶不上了，但后面几节尚能补救一下。 虽然也没什么用就是了。 高灿一见我眼睛就亮起来，问我最近怎么天天旷课。我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心里已经有八九分确定她就是给叶心瑶同学通风报信的内奸。 其实我也并不在意，毕竟这算不上什么秘密，而且她能注意到这件事说明她有在关心我，我或许该为此感激她也说不定。 总之，学校那边除了几位老师记了我几次旷课外一切都好，没因为我的消失引起任何骚动。 真不知道该说是凄惨还是幸运。 下午回家时，我是有那么一点点期待的，叶心瑶同学有家里的钥匙，也许经过昨晚的事她愿意搬回来了呢，我想。 但希望落空了，离开时家里什么样，回去时家里依然什么样。 没来由好累。 我往沙发上一坐，学着叶心瑶同学昨晚的姿势，把手腕搭在眼睛处。世界一片黑，我便能集中精力感受叶心瑶同学昨天遗留在这里的体温—— 那当然是不存在的东西。 我摸出手机，想着要不要跟叶心瑶同学发点什么过去，最后一如既往作罢了。我想人都是有惰性的，我和她的聊天页面已经太久没更新，要是忽然多出些什么会很突兀，所以果然还是算了。 恰好，这会儿又收到叶心橙姐姐的消息，问我吃没吃晚饭。 不知道我提没提到过，从上次拜托我打探叶心瑶同学的情况后，她就对我很热切，时不时问我些家常的事，有时候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弄混了我和叶心瑶同学的小信号码。 以往也就罢了，今天我实在没力气再跟她推诿寒暄，就开门见山问： ——橙姐姐想让我做什么？还是想知道些什么？ ——我跟叶心瑶同学已经分开很久了，她的事我也不是很了解。 回复是：“你这么配合啊？我还以为你挺反感我请你帮忙呢。” ——因为你是叶心瑶同学的姐姐。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要做的，就是想问问你们为什么分手，以及最近你们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我可以不说吗？ “你要是问我的话，当然就是不可以啊。不过姐姐顺便在这里给你个建议哈，如果你真的想做什么，那还是不要咨询别人的意见，直接付诸行动比较好哦，毕竟别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你也不欠别人什么。” 我用了好半天才读懂这句话，随之在心里冷笑。 要不说她俩是姐妹呢，作风都这么像，傲慢又自我中心。 ——就像你说的那样，她不喜欢我，我不缠着她，自然而然就分手了。 ——另外，最近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后面那句话，我说谎了。无论从哪个角度讲，昨天都是不平凡的一天，但就像她说的那样，我要隐瞒这一点。 没什么理由，也许单纯是觉得不爽，所以要做点叛逆的事。 “是吗？那真不错。” “话说既然你们已经分手了，那你能不能劝劝她让她别跟家里人赌气了啊？” “她没有经济来源，一直打工也很辛苦的吧？你就当心疼她了，可以吗？” ……这未免太过分了一点。 ——我拒绝。 叶心橙姐姐的回复完全看不出泄气或者恼怒的情绪，反而像是奸计得逞的狐狸，一个斜眼笑的表情包后面跟着四个字： “学得真快。” ……… 我发誓我绝不是借着这件事的机会跟叶心瑶同学见面，绝不。 我只是图一个安心而已。 我是傍晚去找的叶心瑶同学，那会儿叶心瑶同学还没有下班，她的反应和上次很不一样，并没有放下手边的工作来陪我，而只是给我点了杯饮料让我在店里等。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在她心里的份量减轻了呢？ 我知道我不该奢求太多，但还是感到心痛。 等了约莫一个小时，叶心瑶同学才结束工作，换好了衣服朝我走来。 “久等啦，我下班了。” “嗯，走吧。” “去哪？” “去你住的地方。” 第62章 爱 我向来不擅长用数字衡量一个东西的体积大小，所以我很难说清这个房间到底有多狭促。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带柜子的桌子，预留一人宽的过道，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没有椅子，也没有空调，更没有卫生间，我都无法想象，住在这里要有多不方便。 “太小了。”我说。 “嗯……还好啦，至少我收拾得很干净啊，小小的很有安全感不是吗？”她走进屋里，顺手开了灯，在床上躺成大字，游泳似的划拉几下手臂，“像小蜗牛那样，有个小小的屋子不也挺好吗？” 第75章 一点违和感在我心里升腾起来。 我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她，她现在似乎相当热衷于这种事，卖萌，让人觉得她可爱……之类的。 我不是说这不好，也不是说她不可爱，我只是觉得……她也许该当个天使，或者魔鬼，什么都好，而可爱就太弱势，不太适合她了。 算了，这种事怎么样都好。 “为什么不去学校住？”我问。 “……感觉办手续很麻烦。” “可是……这里也太小了。” “我不在意。” “我在意。” 这么小，就跟个铁箱子似的……不难受吗？ “又不是你住，你有什么在意的啊？” 你说呢？ 我气结，好几次深呼吸才压抑住怒火。 “橙姐姐说你还在跟家里人赌气。” “……算是吧。”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你的钱够用吗？” “还好，我可以自己打工赚钱，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我不担心就见鬼了。 她知道我生气，也知道我不可能放心，她清楚我有多在意她，但她就是要把自己放在火山口，折磨自己的同时烧灼我的心。 何苦呢？ 我如此怒火中烧，她却熟视无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甚至闭了眼睛，装成睡美人。 “我把之前说要给你的钱转你，你换个地方住。” “不要，”她翻了个身，脸埋进被子里，“我没理由收你的钱啊。” “那你搬回去，那个房间一直给你留着的。” “嗯……这是要跟我和好的意思吗？” “……不是。” “那就算了，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我该怎么形容我的感受？像是一身力气全被泥潭卸掉，我沉溺沉溺再沉溺，动弹不得无计可施。 我是来寻个心安的，但显然这里没有这种东西，叶心瑶同学仿佛就是要用这种方法惩罚我，折磨我的良知。 是这样吗？ “你爱怎样怎样好了。”我忍无可忍，扔下这么一句，离开了房间，走了。 她爱怎样怎样。 回到家后，我跟叶心橙姐姐通了电话，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给她讲了一遍，事无巨细。 然而，得到的回应却是， “所以呢？”她在那边听着，语气古井无波，甚至很有一种‘为什么我要听这些’的感觉。 “你不是说想知道她的状况吗？” “唔……好吧，虽然我确实说过类似的话，但事先说好，我可不打算做什么哦。” “什么意思？” “意思是如果你想逼我去跟她服软，那还是趁早断了这个念头。她自己说了，路是她自己选的，是好是坏都不用我们擦屁股。” “那你为什么还要问我她的事？” “嗯……为什么呢……大概是在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且你想啊，等她撑不下去了回来跟我们认错，到时候我不就可以拿这些事好好嘲笑她一番了吗？” 令人作呕的回答。 叶心瑶同学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姐姐？ “……你这么当姐姐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哈！”她笑了一声，刺耳凌厉，像用钉子刮擦玻璃，“你也有资格说我啊？我承认我有时候挺过分的，但我再怎样也没有逼她搬家过哦？” 没等她话音落下，我就按了挂断键。 难道我就那样做过吗？ ……… 我很少被手机来电吵醒，毕竟我的圈子就小拇指尖尖那么点地方，每个月能收到的消息数量可能还没当月天数多，就更别说来电了。 想想好像还挺惨的，要是我真的哪天猝死在家里，可能要等到尸体臭了三里地才会有人发现。 所以我被手机叫醒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然后我看了看来电人，更懵了。 千岁。 说实话我自以为和她算朋友，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毕业以后我们的联系就变得很少。最后一次跟她的互动是过年那几天，我们象征性互道新年快乐，问了问近况就再无下文。如今她忽然打来电话，我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安澜，今天有空见一面吗？” 我上午九点出的门，目的地是这个城市离家最远的那个动车站。据说千岁因为一些事要回家一趟，路过s市，就想着跟我叙叙旧。 暂且不论刚见面那会儿我有多尴尬了，总之我们又提起叶心瑶同学。千岁知道我和叶心瑶同学报了相邻的学校，也知道我们合租的事，但她邀请我的时候完全没提叶心瑶同学，我也庆幸免于麻烦。结果现在她又问起来，我就不得不认真解释。 不同的人看事情的角度不同，结论也不同。我今天算是深刻体悟了这个道理。听完我的叙述，千岁的反应和秋灼完全相反： “她都这样了还不喜欢你啊？” 我记得好像之前也听过类似的话，那是还在高中的时候。我跟千岁抱怨叶心瑶同学随随便便就跟我绝交，抱怨叶心瑶同学不够在意我，当时千岁好像也是这样对我一阵数落。 “她要是喜欢我，为什么不说？” “她都肯为了你跟家里人吵架，不就是她喜欢你的证明？她还赌气到现在，就是在等你找她和好啊。” 我有点生气，我想千岁和秋灼就是不一样，秋灼总是站在我这边，千岁则一直帮叶心瑶同学说话。 “可她不也没来找过我……为什么就一定要我示弱……” 另一方面，我觉得千岁的说法正确与否也有待商榷。千岁和叶心瑶同学相处的时间并不比我长，所以她也不一定比我更了解叶心瑶同学啊。 不过这种事也没什么意义就是了。立场也好，了解与否也罢，我只要一个真相而已，我就是要听她说爱我，如果她爱的话。 我这么想也这么说，就见她翻了个白眼。 “我不懂笨蛋的脑回路，”她撇撇嘴道，“你知道吗？从生物学上来说，你爱一个人只是你身体里荷尔蒙多巴胺还有各种激素共同作用的结果，所以爱不是非黑即白，而是有时多有时少的。极端一点来说，要是你不吃东西，身体没有营养给你合成那些让你产生爱的物质了，你就没办法爱人了。你懂我意思吗？” “……大概是说吃饱了才能谈恋爱？” “就是你别把爱想得跟个开关似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世界不是黑的也不是白的而是一片灰，爱也是。算了不跟你说这个，我感觉我在对牛弹琴。” 千岁换了个话题，又说到白杨的事。她们现在天南海北，我也不知道她怎么能得知白杨的八卦。 看来她面对自己的感情时，完全不像对待我的感情一样干脆利落……那我也有点想问千岁了，问她觉得白杨对她是白，是灰还是黑呢。 第63章 新旧 我承认我一直说想让叶心瑶同学变丑一点，但我绝不希望是以这种形式。 我再见她时她穿着白色的长袖，领子很高的那种，站在她的小出租屋里。因为没有开灯，我在门外看不清她的脸。 第76章 她似乎没有让我进去的意思，就那样愣愣地堵在门边，全身被黑暗笼罩。 “有什么事吗？” 吊扇转得很慢，偶尔吱呀吱呀老鼠似的叫，聒噪不堪。 “穿这么厚不热？”我问。 “嗯……还好啦。” “为什么不开灯？” “……因为黑乎乎的玩手机很舒服。” 我猜到她在瞒着我什么事，我也明白她没有坦白的义务我没有强求的资格，但没有原因的，我就是油然而生一股怨气。 凭什么瞒我，我就要知道不可。 我不顾她的阻拦往进走，她反应过来要后退却还是迟了一步，我们身体稍微撞在一起，于是黑暗里她的身子猛地一颤，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嘶——！” 我摸到开关按下去，灯亮起的一瞬间我看向她，才得以窥见她表情一瞬的扭曲，和她衣服下异样的突起。 她嘴巴迅速瘪起来，眼睛也弥漫出一层水雾，好委屈好生气地瞪着我：“好痛！” 我有些慌神，但还是故作镇定。我过去轻轻掀开她的衣领，就看见她从右臂延申到脖颈缠绕着的纱布。 我打了个寒颤。 “怎么回事？” 她不说话，头低下去，看不见表情了，一直沉默着。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靠过去再次开口。 “痛吗？” 我在说什么？话一出口我就想给自己一个耳光，这不是废话吗？她不是刚才抱怨好痛来着。 果然没有回应。 我深吸一口气，颤巍巍地掀她的衣服。 “干嘛？”她冷着脸问。 “脱掉吧？穿这个，感觉会热。” “要你管。” 嘴上这么说，她却并没有抗拒的意思。我抬她的胳膊，她也顺从地配合，大概还是不免碰到伤处，她嘴角轻颤，眉毛皱得很深。 说实话我很少见到叶心瑶同学只穿内衣的样子，偶尔几次也是她换衣服时惊鸿一瞥，像现在这样近在咫尺还从未有过。 纤瘦修长的脖子，细腻白皙的皮肤，骨感秀美的锁骨，如果忽视那一圈圈恐怖的纱布，这便是令所有画家都自惭形秽的艺术品。 我愈入迷，便愈不敢想那些纱布下是怎样的狰狞了。 “这个，怎么了？” 我又问了一遍。 “不小心烫到，……上班的时候。” 她说着，叹了口气，后仰下去，轻轻侧躺在床上，背对我。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干嘛？” “……也许我能……帮到你，什么的。你这样不是很不方便吗？” “倒也没你想得那么严重，缠这么多纱布只是为了固定而已。” “……果然还是别住这里了，搬回去住，算我求你。” “怎么又要说这个……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我们应该已经分手了吧？” “就算是朋友…就算是朋友，也可以住一起啊。” “那算什么？我才不，”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明明是你先说喜欢我，结果我奉陪了你又变心…………卑鄙。” “……我才没有变心……” “你有。” “明明是你不爱我，不然我才——” “那好，既然你说没变心，那吻我。” 她忽然坐起来，目光像一对匕首，刺向我的双眼。 “我……” “吻我，我就跟你回去。” ……凭什么。 “你说爱我，我就吻你。” 她抿住嘴唇，竖着眉毛瞪我，却一言不发。 看吧，都不爱我，还要吻我，卑鄙的明明是她自己才对。 “你都不爱我，你……唔……” 她没有等我控诉结束，就扑上来堵我的嘴，粗暴又鲁莽，我推开她，她却变本加厉，把我压倒在床上。 我该挣扎吗？她没穿衣服，我不敢碰她的身体，更怕弄疼她的伤，只能放任她的索取。深吻，深吻，她的床好软，我陷进去，被她压着吞噬殆尽，再也兴不起反抗的力气。 真戏剧，我记得我说过好多次，说她的个头比我大，所以力气也不可能比我小。我还跟她开玩笑，说我又打不过她，怎么可能非礼她。 我从来没想过，如果她铁了心要那样对我，我能有什么反抗手段。 ………… 这个装床褥枕头的收纳袋有两个尼龙手挽，我们一人提一边往家走，她的行李箱由我闲着的左手负责，只有一些轻飘飘的小物件才交到她的右手上。 没办法，她受伤了，我不敢让她拿太多东西。 “哼哼哼～～～哼哼～～啊！”她哼歌到一半忽然停住，一副呆愣的样子，“东西忘拿了！” “什么东西？” “很重要的东西……你在这里等我，我回去拿。” 她把我拉到路边休息用的长椅上，东西一股脑塞进我怀里，然后风风火火快步往回走。“是什么东西？”我的声音消散在空气里，她没给我重复的机会。 这个人真有够自说自话。 我坐在长椅上等，最近温度越来越高，白天也越来越长了，所以即使现在已经快八点，天依然没完全黑下来。空气里弥漫着早夏的暑气，晚风也像吹风机那样带着热度，让人开心不起来。 虽然她愿意搬回去了是好事，但一直到最后，她也没说爱我。 这是很难的事吗？哪怕骗一骗我也好呢？ 我其实也搞不清楚我想怎样，甚至最近我都有些怀疑是不是我太不知足，毕竟她几乎做到了除说爱我外的一切，却又在这最简单的事上莫名的顽固，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常抱怨她谎话连篇，可偏偏她又在我最想她撒谎的地方诚实，我都不知道该说她诚恳还是残忍了。 她出乎意料地花了很久，二十分钟后才抱了个盒子回来。盒子大概碗口大小，一走路里面就哒哒作响，不知道装了什么。 我克制住好奇心，没再问她第三遍。我想既然问了两遍都得不到答案，也许她就是不想告诉我也说不定。 我不是对所有事都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 “走吧。”她说。 “嗯。重吗？要不我拿吧？” “不重。” 我拿起行李，从长椅上站起来，却又被她按回去。她又凑上来了，没有节制、不分场合地吻，像一个瘾君子。 这条街并不是没有人的街，准确地说因为靠近大学，还是比较繁华的。我数不清有多少视线投向我们，数不清有多少人唾骂，鄙夷，或是露出诡异的笑，我甚至看见几个指向我们的手机，闪烁灯光惊醒我们朦胧的夜。 不，别看我们。 我忍不住闭上眼睛，直到她从我嘴上离开才敢重新睁开，我看见她回味似的摸摸嘴角舔舔唇尖，每一点细微的动作都让我心惊肉跳。 “……要是被谁看到，你就等着解释吧。”我说。 “谁看到？” “学校就在附近。” “哦……那个啊，”她沉吟一阵，道，“不解释了，随便她们怎么想。”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第77章 “以前是以前，现在我爸妈都知道了，感觉也都无所谓了。” 我们终于重新上路，她闲来无事就又开始哼歌，可惜跟刚才哼的不是同一首。这首她也没哼完，到某个哼不上去的调子时突兀地停住，然后掩饰尴尬般咳嗽几声，开口说话了。 “所以说，我们还是恋人，对吧？” 不要问我啊。 “……你如果爱我，我们就当恋人，不然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唔……多普通？” “就像你跟池莹莹那样。” “亲亲呢？” “……不行。” “那我不管，我想亲就亲。你要不然就别让我跟你住一起，要不然就束手就擒。” 她可爱地哼一声，赌气般加快步伐，不说话了。 这样好吗？我想，如果没有选择，我便可以抛却一切责任，如此，公平与否、自私与否的指责，便落不到我的头上。 可是啊，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不，我是要她说爱我才对，如果她爱我的话。 作者有话说： 世界上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被小天使催更！ 谢谢一直以来的支持鼓励，我一定会加油的！ 但是最近日更的话可能不太行，因为要毕业了，工作地很远，我要收拾行李准备远行啦。 这辈子还没出过省，好忐忑…… 谢谢大家喜欢小安的故事。 第64章 醋包 烫伤的纱布没有缠太久，一周不到就摘下来了。 看起来是会留疤的样子。 如果只是胳膊上也就罢了，偏偏脖颈处也有一片，如果是冬天的话，戴上围巾当然能掩饰，然而夏天就没办法，无所遁形了。 我毫不夸张的说，在我心里叶心瑶同学是用水晶和云朵做的，至纯至净，平常哪怕是接吻的时候，碰她一下我都觉得奢侈，更罔称让她留下这么大一块疤。 所以，当叶心瑶同学不以为然地说留疤也没关系时，我心里其实是相当生气的。 她没有察觉到我生气，还凑过来打趣说我一直都想让她变丑一点，现在愿望成真我有没有变开心。 好吧，我更气了，看来我在她心里大概是挺自私一个人，否则怎么会对这种事幸灾乐祸。 那会儿我们在沙发一躺一坐，她的脑袋枕着我的大腿，穿着白t恤超短裤，头发披散着，又长又直一双凝脂般的腿明晃晃排在我的侧面。 面对这样一具软玉温香，我只能把怨气憋着，装作耐心解释： “我只是不想别人老盯着你不放，不是真的想让你变丑。” “嗯……小醋包？” 这么说也行吧，至少比自私要好。 “嗯。” 这个回答大概让她满意，所以伸手勾住我的脖子，笑眼盈盈的，又开始吻我。搬回来以后，她似乎变得相当热衷于这种事，经常没有理由没有征兆地向我索吻，频繁到夸张的地步。起初我还有心抗拒，但在她面前我硬气不起来，久而久之也就自暴自弃。 事实上我不讨厌跟她接吻，我也觉得享受——也正因此她便能肆无忌惮，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我们在各种地方接吻，厨房里，沙发上，卫生间，阳台，忙的时候几十秒，闲的时候几十分钟甚至可能长达一个小时以上，我们毫无节制，不分场合地吻，哪怕嘴巴浮肿抗议我们也毫不在乎，好像接吻已经变成某种工作或是娱乐，细细密如沙子一般填充我们生活的每个角落。 对此，我一面喜闻乐见，一面又觉得病态。 诚实地说我并不是一个欲望强烈的人，即便如此，接吻时我依然会迸发更近一步的冲动，没有付诸行动不仅是因为我没有骨气，不敢太僭越，还因为她给我的感觉实在太过平淡，好像她只为了接吻而接吻，其中毫无欲望的影子。 这正常吗？还是说我才是不正常的那个？ 我说这话不是因为我想做，当然也不是说我不想做，我只是疑惑，如果她对我并不会有这样的冲动，那她到底为什么要吻我呢？ 我想不明白，就只能猜，或许她觉得我想吻她，想得到她的爱，所以反过来满足我的愿望使我安心…… “是这样吗？”我推开她，问她。 如果放在平常我肯定不会问，毕竟经过上次的事情，我明白有的东西就是不能问得太深，尤其是这种关于她本心的事，否则可能又会导致更糟糕的结果。若要她又一次搬走，又一次弄伤自己，那我情愿得过且过。 但谁让我这会儿生气呢？我说话不过脑子，我反省。 她被我推开，表情有些嗔怪的意味：“你怎么老想这种钻牛角尖的事啊？” 听到这里其实我的心就凉了一半，因为在我的印象里，当她用问题回答问题的时候，问题的答案就十有八九不能如我所愿。 但我还是坚持问下去。 “是，还是不是？” “不是啦，哪有人无私到那种地步。” 她回答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表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然而，我的疑虑半分也没有减少。毕竟，如果说全世界只有一个人能因为被喜欢而为对方献身，那我觉得这个人非叶心瑶同学莫属了。 我明白了，看来我不该问，看来就是我太过别扭，不管她如何回答，我都无法满足。 ……… 临近七月时某天下午，我第一次踏进叶心瑶同学的学校，当时她伤势痊愈，又刚好碰上考试周，就作为学习委员常在她们班级辅导员那里帮忙处理文件，今天让我帮忙送电脑到学校，这时我才有理由进去看看。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大学毕竟是学习的地方，唯一比我们学校多的东西是个小池塘，在一片竹林里。 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水，毕竟我连游泳都不会，只是我的名字里有个澜字，所以一直对聚堆的水有种莫名的归属感，一年多没看到湖了河了，今天路过这里甚至有些感动。 我决定问问叶心瑶同学为什么没早点告诉我她的学校有这么个池塘，但转眼又放弃，仔细想想，我也没对她说过我喜欢过湖水海水，所以也不是她的错。 正事要紧，我抱着电脑继续赶路。 找到叶心瑶同学的时候，她正坐在一个看起来像是休息室的地方填表单，里面还有几个陌生相貌的男女，我顶着一众狐疑的视线走进去，把电脑放在叶心瑶同学手边她才察觉到我的到来。 “啊，安澜，谢谢。” 我摇摇头说没关系，我一点也不在意她是最后一个发现我的人，真的。 “帮我把电脑给那个人好吗？就戴眼镜那个。” 她指了指坐在房间最里面的那个白净男生，男生似乎也很忙的样子，手边堆着好几沓a4纸，上面密密麻麻印着字。我如言把电脑送过去，男生对我道了声谢谢，便熟稔地开盖按下开机键，进入开机动画。 ——请输入密码。 正当我犹豫是不是该把电脑送回去，让叶心瑶同学输入密码时，就见到那个男生用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按了一通键盘，接着潇洒按下回车。 ——欢迎。 第78章 嗯？ “心瑶，你把文件存在哪里呢？”没等我多想，男生率先开口。 “扣扣默认下载目录。” “好。” 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留在这里又觉得尴尬，便扭头走了。 出门没走几步叶心瑶同学就追上来。 “怎么照顾都不打就走啊。” “……我就是想着也没我什么事情……” “就当陪我一下不行吗？我这边也快完了，一会儿一起回家嘛。” 我迫不得已回去，回到那个房间坐到叶心瑶同学的旁边，看着她一张张抄表。 未免效率太低。 “我帮你吧。” “可以吗？” “反正我也没事干。” “那好，”她利落地分出一部分a4纸给我，又拿给我一支笔，“这是花名册，照着这里的信息，抄在这里。” 我照办。 “打印出来不行吗？” “不行哦，老师有要求的。” 我正想问问是哪个古怪老师，就见门口进来一人，中年女性，一看就不是学生的样子，便下意识住了口。女性进门环顾一圈，目光在我身上多逗留两秒又离开，径直往里面白净男生的方向走过去。 “张雨生，之前那个申请表收齐了没有？……” 我的意识从那三个字出口的一瞬间就定格，随后如此反复， 张雨生。 好熟悉的名字，哪里出现过来着。 完事时已经日落，虽然月亮悬着，我却也没了逛池塘的心思。临别之际，张雨生给我们还电脑，后又要请我们吃晚餐。 “今天多亏你们帮忙，我请你们吃东西吧。” 我正想拒绝，却听叶心瑶同学率先开口答应： “好啊，吃什么？” “嗯……” “你们去吃就好，我有点事，先回去了。” 我在他们盖棺定论前拒绝，以免后面没有开口的机会。 张雨生还没说话，叶心瑶同学率先用不可思议的神情看我：“你吃过晚饭了？” “没有，但我不想吃。” 说罢，我丢下她们往学校出口走，装作没听见叶心瑶同学的呼唤声。 第65章 信任 叶心瑶同学没有坚持跟张雨生吃晚餐，我走后没多久就追上来了。只是她也没有跟我说话的意思，我们并肩前进，熟悉又陌生。 到红绿灯前，我们驻足等待，灯牌上血红色的数字从八十跳到四十，最后归零变绿，我们静静等着，依然什么话都没说。 回到家，我往卧室拐，下定决心进去了就绝不出来。然而她好像就是不想让我如愿，在最后一秒拽住我的手。 “你准备干嘛？” “睡觉。” “还没吃饭就睡觉？” “嗯。” “不行，我饿了。” “那你去吃，不用管我。” “我不管，我就要你陪我吃。” 我气结，凭什么我非要答应不可？我这样想着，就用力抽自己的手，然而她力气好大，我挣脱不开，就有些气急败坏，瞪向她。 “我就不。” “……那你告诉我你在生什么气，我就放过你。” 我真服了她了，凭什么她就能说的那么理所应当，好像我欠她的一样？我继续挣扎，拔河似的扯自己胳膊，然而也许是叶心瑶同学回来以后我拖地太勤快，脚底一滑我就倒下去。 还好叶心瑶同学拉着，不然我的屁股铁定要遭殃，我开始难为情了，偷瞄一眼叶心瑶同学，她居然还在偷笑，对上我的视线后，她悠哉悠哉问： “你是笨蛋吗？” 我不回话，顺势坐在地板上，她想抓就抓吧，我就要看看她能坚持多久。 ……三分钟后，她也学着我的样子坐我旁边了，五分钟后，她闲着的另一只手居然拿出手机开始刷视频。 察觉到我怨愤的视线，她扭头看我，道：“怎么样？要不要陪我吃晚餐？” 她赢了。 二十多分钟后我们步行前往附近的小吃街，直到这时我的手依然被她监禁，重获天日遥遥无期。 “你是怕我跑了吗？”我甩了甩胳膊，果然没有甩开，就问道。 “不是啊，情侣就是要牵手才对吧？还是说你不愿意？” 我心里泛起浪花，我想要是她不嫌血腥的话，我把手剁给她让她一直牵着也行，但这会儿显然不适合说这种话，毕竟我还算是在生气。 “……你是不是没有以前那么喜欢我了？”她见我不开口，沉默一阵后忽然问，语气莫名有点委屈，可怜兮兮的，“以前你从来不会甩我手，最近跟你亲亲你也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你难道有外遇了？” “你说什么！？”我不可置信，“你还恶人先告状！” 她眨眨眼，表情一下子又狡黠起来：“这么说的话，你果然又是在吃醋咯？谁的？张雨生？” “你！” “好了啦，那一会儿回去我就改密码，以后再也不给他用电脑了，只给你用还不行吗？你别生气了嘛。” “……这根本不是电脑的事……” “那是什么？” “我早就听说你跟他很亲近。” “早就？什么时候？” “……过年的时候。” “欸？这么说过年那次也是因为这个生我气？” “……不是。” “那是什么？” “……你别转移话题。” “唔，”她眉毛深深皱起来，“我跟他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啊，就普通朋友兼同事。” “……” “那我要是真的跟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今天肯定不会让你帮忙送电脑，更不可能带你跟他吃饭啊。……还是说在你心里，我其实根本不可信任？” “也不是那样……” 她这么一问，反倒是我有点惭愧了。确实如她所说，带着现任女友跟偷情对象见面还要共进晚餐不管怎么说都太诡异了点。 “好了啦，要是你不相信的话，我跟他也绝交行了吧？” 她拿出手机，几乎就要删掉备注张雨生的小信了，我在那之前制止她。 “不，不用，我相信你了。” 叶心瑶同学也没有坚持，鼻翼像蝴蝶翅膀扇了扇，瘪着嘴巴重新把手机收回去，放开我的手了，脚步加快，走到我的前面。 我追上去，重新把手牵起来。其实我是想道歉的，但她不喜欢我道歉，我就有点为难。 “那，我以后不乱吃醋了，你别生气。” “……我也不是说你吃醋不好啦，其实还挺可爱的，”她指头用力，捏了捏我牵着她的手，“但吃醋是一回事，不信任又是一回事，我觉得信任才是关系长久的基础，你觉得呢？” “……嗯。” “而且我觉得就我这个人来说，就叶心瑶这个人的作风来说，还是挺有信誉度的吧？自从你说不喜欢我撒谎，我就尽可能对你诚实了，我说过的事，我也都做到了啊？” “……有一件没做到。” “哪件？” “你说会慢慢爱上我的。” “我应该兑现了啊。” 第79章 “你从没说出来过。” “一定要说出来吗？我还觉得我表现得挺明显的来着。” “我就要听你说出来。” “那行吧，”她停住步伐，凑到我的耳边，鼻息扑过来，痒痒的，让人有点难为情，“………你。” 一辆卡车驶到附近，好巧不巧鸣了声喇叭，声音很大，盖住了她的低语。 我亏了一个亿。 ………… 暑假，妈妈联系我问要不要回去玩几天，原话是我想回去就回去，她已经跟叔叔弟弟协商好了，如果不想待太久也没关系，就权当回去打个照面。 我问了问叶心瑶同学，她说她没有回家的打算，于是我也打算拒绝。然而，这时候我余光瞥见叶心瑶同学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怎么了？”我问她。 “原来你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形容吧？ “我才不是。” “那阿姨说想看你，你怎么不回去？” “……你听错了，她说的是我想回去就回去。” 叶心瑶同学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听不出来吗？阿姨那么跟你说，肯定是想你了的意思啊。” “……那她干嘛不直接跟我说……” “可能阿姨也不想给你压力吧。” “你的意思是我回去一趟比较好吗？” “嗯。” “那你呢？” “我就呆这里呗，怎么，你还怕我饿到自己啊？” “一个人待着会无聊。” “我其实也不太怕无聊啦，而且我也可以去找池莹莹陪我嘛，别担心。” “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我是没什么关系，但你要怎么跟叔叔阿姨解释呢？” “解释什么？” “解释我为什么住你家。” “实话实说就好了啊。” “唔……” “哦，对了，我跟她说过我们的事。” 叶心瑶同学的表情一下子僵住，手机掉到沙发上都恍然未觉。 “开玩笑的吧？之前我姐问你，你不是说……” “就是那天晚上说的。” “啊，”她惊叫起来，看起来很慌乱的样子，“你怎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有什么的，我妈妈又不会管这种事。” “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就是没有管。”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叶心瑶同学变得有点不太聪明。 她不说话了，只是有气无力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样？陪我回去吗？”我追问。 她表情多少有点泪眼婆娑的意思，哭丧着脸问：“我能考虑一下吗？” 第66章 新卧室 我们依然是坐高铁回去，从离开家门的那一刻起，叶心瑶同学就一直沉默，有气无力的样子。 我发誓我绝没有逼她陪我的意思，我甚至劝她说如果她不愿意那不去便是，但她就是很奇怪，一边哀声叹气一边又坚持要陪我，用她的话说就是迟早都要面对，长痛不如短痛。 我是不知道有什么痛的啦，毕竟我妈妈从来没对这件事评头论足，真的见面大概也不会多说什么。 历时将近四个小时，我们终于下了高铁，要换乘地铁时，叶心瑶同学忽然站住不动了。 “怎么了？” “……没事。” “那快点上来啊。” 叶心瑶同学扭扭捏捏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始终不动弹，为了避免走散，我只好从高铁上又退出来。 她终于回过神来，朝我投来歉意的视线，道：“我总感觉我们找个地方休整一下比较好。” “休整？” “你看啊，坐了一路的车，我妆都花了，头发也乱糟糟的，身上还都是汗味，万一叔叔阿姨觉得我不修边幅怎么办？” 她不说我都要忘记了，今天她还特地起早半个钟头化了个淡妆，平时她明明不化妆的。 我把她上下打量一遍，看起来确实不够干净利落，但怎么说呢，也算是另有一番美感……唯一一点遗憾是脖颈右侧的那片疤痕。 “也可以，但我们去哪里比较好？” “开个钟点房吧。一两个小时就好了，我洗个澡换个衣服，再补个妆。” “你带化妆的东西了？”我问道。 她的身体僵住了，看来她没考虑到这点，见状我赶忙补充说： “没事啦，其实我觉得不化妆还更好，现在家长们好像都喜欢那种干净纯粹的感觉，而且你不管怎么样都很漂亮啊。” 事实上我有点心虚，毕竟我接触过的家长本就不多，所以真正的成年人们什么喜好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隐约记得某个看过的小说里有学生浓妆艳抹被家长老师责罚的桥段。 叶心瑶同学用拳头锤了下手心，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就是啊！我怎么没想到……” 于是我们去开了个钟点房，休整完毕后脚不离地又往妈妈的家赶。我已经很久没来过这边，一开始还差点迷了路，后来靠着手机定位才找到位置。 给我们开门的是妈妈，满脸笑容的，一边道“回来了啊”一边接我的包，视线投向叶心瑶同学的时候，叶心瑶同学抓住机会开始自我介绍。 “阿姨好，我是叶心瑶，这是我和安澜路上给您挑的一点小礼物，请您收下。” 妈妈显然有些发愣，犹豫了片刻又挤出来笑，把礼盒接过去：“你不用那么客气的，我们之前应该见过一次的吧？” “……嗯，是，承蒙您关照了。” 不知道是不是措辞太严肃的缘故，叶心瑶同学的神情不太自然，得体得有些过分。 妈妈没再说什么，也接过叶心瑶同学的行李箱，示意我们进去。 叔叔面无表情坐在客厅沙发中央，正对着茶几上的电脑说些什么，看架势似乎正在开什么远程会议，察觉到我进门抬头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对我点了点头。 ……大概是眼花了。 弟弟在角落毯子上搭积木，被我和叶心瑶同学吓到，就啪哒哒跑到叔叔旁边躲着了，叔叔面无表情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妈妈拿着我们的行李，带我们往库房方向走，说是把以前的库房收拾出来给我当卧室用，我心里暗自窃喜，有自己的房间的话，我就不用一直待在客厅，免得碍人眼球。 “好漂亮，这壁纸选得真好。”叶心瑶同学说。 新卧室打扫得很干净，家具都是新买的，墙上还贴了卡通壁纸。听到叶心瑶同学开口赞叹，妈妈看起来还挺开心，点头说是她前些天用心挑的。 接着妈妈回去厨房继续做晚餐，临别了道一声让我们好好休息，这下房间只剩下我们两个，叶心瑶同学便大大地松了口气。 “至于吗……” “哼，你还说呢，你要是去我家了，估计比我更紧张。” 她说话又恢复了点孩子气，有点幼稚又有点可爱。我心里升腾起异样感，就问她：“……你跟你妈妈也是这么说话的吗？” 第80章 “怎么说话？” “就是刚才那样……有点可爱的那种。” “不啊，”她哼哼笑两声，“只对你这样哦，特地为你准备的，独一无二的我，喜欢吗？”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心里没来由泛出一股酸楚。 “……你怎么舒服怎么样就好，不用刻意做什么的。” “欸？不喜欢吗？” “不是不喜欢，我只是觉得……这样不累吗？” “不啊，不管是谁都想偶尔撒撒娇吧，所以这样我还蛮开心的。” “……那就好。” 我们没话说了，叶心瑶同学就站到新落地镜前打量自己，迟疑了一下后又重新扎了一遍头绳——单单这一个动作，她今天下午就重复了三四次。 “我准备好了。”扎完后，她说。 “你要干嘛？” “去客厅啊。” “干嘛要去客厅？” “做客人总不能一直躲在卧室吧？”她歪着头，看着我用理所应当的语气道，“而且我还没跟叔叔打招呼呢。” “干嘛要跟他打招呼……” “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继父啊，所以也算我的……嗯……公公？岳父？” 叶心瑶同学不由分说把我拖到客厅，她的“岳父”这会儿已经开完了会，却也像是没看见我们似的，头也不抬一下自顾自操作着电脑。 叶心瑶同学换了模式，又戴上她的懂事面具了，拉着我在沙发边坐下，向叔叔搭话： “叔叔好，我是叶心瑶，是安澜的……呃，室友，这是我和安澜在路上给您买的一点小礼物，请您收……” “不用了，我不是她爸，你没理由给我送东西。” 啧。 说实话我完全不知道她准备了礼物这件事。 “……啊，那……那好吧。” 叶心瑶同学怏怏把礼物收回去，沉寂了一下又开口：“叔——” “你们现在上的同一个大学？” 两次了，这个人是不是故意的，干嘛一直打断叶心瑶同学说话。 “呃……不是，我们两个学校很近，所以一起在外面租房住。” “s市？” “嗯，是的。” “听安澜妈妈说你们是同性恋那种关系？” “呃……是，是的。” “你家长知道这事吗？” “知道。” “她们不反对？” “嗯……确实不是很支持……” “你该听你家人的，”他拿起手边的杯子，抿了一口茶水，老气横秋道，“你们还小，喜欢标新立异很正常，但你们总不能抱着这种心态过一辈子……” 眼见叶心瑶同学情绪低沉下去，我开口打断他自作多情的指教：“说那么多，跟你有什么关系。” “确实跟我没关系，我也只是看在你妈妈的面子上顺便提一下，你们不想听就不听。” “这是妈妈让你说的？” “不是。” “那不得了？” 我站起来，拉着叶心瑶同学回卧室了。我就知道，出来跟他说话准没好事。 作者有话说： 欠大家一章，我不会赖账的,近期会找机会补回来！ 已经到新的城市了，新ipget！ 祝大家开心！ :) 第67章 挑逗 即使发生那样的事，叶心瑶同学依然闲不住，被我领回卧室后没过多久又要出去，说是要帮妈妈做晚餐。 “你不是不会做饭吗？” 我们住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是我下厨她洗碗，所以我确信她只会给妈妈添乱。 “态度才是最重要的啦。” 她走到门口又停下，看样子在深呼吸，我没忍住笑，就劝她说：“紧张就别去啊。” “……我就要去。” “我记得你不是挺……嗯……挺镇定的吗，好像一直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怎么今天这么坐不住。” “装的。” 哪边是装的？她没给我追问的机会，就出门了。 没办法，我总不能放着她不管，便也跟了出去。这次叶心瑶同学变聪明了，没有刻意去跟叔叔搭话，很顺利地到达厨房。 家里的厨房比出租屋的大很多，塞三个人进去也不算太拥挤，一时间我都有些不太适应。叶心瑶调整好了状态，看起来反而比我更轻松自然一点，此刻正用一种轻松明快的语气跟妈妈搭话：“阿姨，我来帮你做晚餐~” “欸？小叶你去休息，不用帮忙……” 枯燥又尴尬的推诿后，叶心瑶同学成功留在了厨房里。我学着叶心瑶同学的样子跟妈妈说我来帮忙，妈妈的反应和刚才天差地远，竟毫不犹豫地指示我去剥大蒜。 怎么感觉叶心瑶同学才是真女儿，而我只是个杂工呢？ 我没有抱怨的时间，因为叶心瑶同学正准备用一种武林失传好久的刀法切菜，看起来杀气腾腾的，我放心不下，赶忙过去跟她交换工作。 至少剥大蒜她还是能胜任的吧。 离开厨房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为了避免和叔叔接触，我带着叶心瑶同学选了离他最远的两个座位，这下弟弟就被挤到叶心瑶同学旁边坐了。 说实话我对弟弟的印象一直不太好，本以为他会哭闹，结果他出乎意料地安静，从头到尾只是乖乖捧着他的小碗吃米饭，可怜巴巴连菜都很少夹，甚至让人担心他是不是夹不到。 偶尔他也会偷瞄我和叶心瑶同学，相比之下瞄叶心瑶同学更多——不行哦弟弟，叶心瑶同学是我的，不能打她的主意哦。 整场饭局都是叶心瑶同学跟妈妈在说话，有时妈妈找话题有时叶心瑶同学找话题，有来有回的。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叶心瑶同学一有机会就变着法夸赞妈妈，从厨艺到房间清洁布置，从皮肤保养到对弟弟的教育，叶心瑶同学全拿出来夸了个遍，妈妈笑得合不拢嘴。 夸完了妈妈她又给弟弟剥虾，顺道还问出来弟弟的名字。弟弟甜甜地对叶心瑶同学说谢谢，看来弟弟也被她收买了。 我五体投地。 叔叔从始至终都是沉默，吃饱了放下筷子才不合时宜地嘟囔一句“大晚上的吃太多米饭对身体不好”，我在心里翻白眼，吐槽明明吃得最多的就是他。 见没人理他，他也明白自己坏了气氛，垂了垂眼睑低道一声抱歉，离桌回房间去了。 妈妈继续跟叶心瑶同学聊，直到大家都放下筷子，叶心瑶同学就又跟着妈妈去厨房清洗碗筷。 我不想再折腾，就打算先洗漱回卧室休息，却被从厨房回来的妈妈叫住。 “澜澜，你等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我乖乖站住。 “你最近跟你爸爸联系过吗？” “没有。” “他改造出来了，之前忽然找我说想见见你，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就跟他说让他等等，我帮他问问……” “没什么好见的吧。” “我想也是，但这毕竟是你的事，我也不好替你做决定，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就帮你拒绝他。” “嗯，拒绝吧。” 我扭头继续往卫生间走，心里好像有什么地方被划了一刀。 第81章 这种感受很奇妙，我不甘心也不愿意被这种事弄糟情绪，我知道我早就跟那些讨厌的回忆撇清关系，我明白只要我洒脱一点就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但我就是做不到。 那道伤口血淋淋的，我无能为力。 叶心瑶同学洗漱完回来卧室了，那会儿我已经在床上躺下，没心情说话。她有意无意瞥了我几眼，神乎其神地开口问：“发生了什么吗？” 我当时正有意识地用开心的回忆填充自己的大脑，以便挤开那些不好的事，但显然我失败了，否则叶心瑶同学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察觉到我情绪低落。 “嗯。”我回答。 “不打算告诉我？” “……现在不想说，明天告诉你。” 这不是什么要隐瞒的事，只是我现在没什么力气。可拖到明天就算什么好方法吗？我看也未必，毕竟坏事就像一块黑墨丢到哪里染到哪里。 叶心瑶同学思路清奇，也没强求我现在就坦白，只是微笑着问我：“那你要不要哭一下？” “啊？” “你不是心情不好就会哭吗？” “也没到那种地步……” “是吗？真可惜，我挺久没见你哭鼻子了来着。” 我真的开始回忆上次哭是什么时候，但没想起来。好像最近都是这样，悲苦如抽丝剥茧，连崩溃的余地都不给人留下。 “你想看我哭吗？” “那倒没有，只是觉得挺稀奇的。” 我没话说了，就盯着看她钻进被窝躺下，也许是被我看烦了，她啪地一声关了灯。 我有些不满，就摸上去吻她，却被她推开了。 “你干嘛？叔叔阿姨就在隔壁哎。” “那又怎样？”我更不满了，就翻旧账说，“上次去你家我一次都没拒绝你，为什么在我家就不行？” 她被我说服了，我再次凑上去时她没拒绝。也许她再反抗一下比较好呢？我想，因为我觉得索然无味了，只好又分开。 我仿佛被她看穿了，黑暗里传来她的偷笑声，我就好生气，报复性地伸手挠她痒痒。 跟睡衣差不多的面料，只是内在更柔软些，像包裹着一个水球的棉布。我当时没反应过来，还捏了捏，明悟之后赶紧把手伸回来。 ……好安静，只有淡淡的呼吸声。 该道歉吗？我不知道，我恨今天月亮怎么不上班，一点光也没有，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完全没办法揣测她的情绪。 好一段沉默。 “那个…我不是故……” “你想做吗？” 我们几乎同时开口，但显然她的话语更有震撼力，所以被打断的人不是她而是我。 “啊…啊？可…可以吗？” “嗯，可以。” 我的心飘到天上，扭成一道麻绳，吸满了血引火自焚，我整个人都随之烧起来，本能地伸手再次摸索她的身体…… 然而，就在这时，隔壁不合时宜地传来一声关门声，像是提醒我什么似的，凉水一样把我浇个透。 好嘛，现在轮到我说这句话了： “那…那个…妈妈在隔壁……回去再做，可以吗？” “不，要么今天，要么就再说吧。” 再说是什么时候？猴年马月吗？我又是沮丧又是生气，我想她就是知道我不敢，所以恶趣味地挑逗我。 我翻过去，背对她了，我决定今天不管她说什么，都不要再理她。 但三秒不到，我就丢盔卸甲。 她从背后紧紧抱住我，就那样跟我贴在一起，一点空隙也不留下，那两片柔软也自然而然顶住我的脊背。她的体香飘进我的鼻子，像一个耳光把我扇得七荤八素，我几乎要晕过去了，迷迷糊糊间听到她的低语，蛇一样从我的后颈游到耳畔： “我还以为你对我一点想法都没有呢。” 我快被她弄疯了，但她抱着我我就动弹不得，我说好热，祈求她把我放开，我想一旦我恢复自由我就要把她整个吞进肚子——一切都是她的错，所以她最好祈祷她能克制住不出声。 但她仿佛洞悉了我的想法，高高在上地命令：“忍着。” 第68章 生父 叶心瑶同学去探望她的朋友，回来时神秘兮兮跟我说她好像看到我爸爸了。 “…我只当他是叔叔。” “不是那个，就是…我没见过的那个，你亲生的那个。” “你都没见过，你怎么知道是他？” “直觉啦，当时阿姨在跟他说话，我就过去偷听，听他说澜澜澜澜什么的，应该没有其他人会这样叫你吧？” “……没。他们在说什么？” “没听清，但两个人看起来好像都不太开心的样子。” 我心里一紧，赶忙问：“什么时候？你在哪里看到的？” “就刚才，小区外面那个广场里。嗯……附近人还挺多的……应该没事吧？” 人很多吗？我松了口气。 “你不去看看吗？” “不去。” 叶心瑶同学“哦”了一声，啪嗒嗒去找弟弟了，看她手上拿的玩具，应该是新买给弟弟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弟弟开始叫叶心瑶同学姐姐了，不是“叶姐姐”也不是“瑶姐姐”，而只有两个字，“姐姐”，亲昵得过分。然而，他对待我的态度却截然相反，简直畏惧到过分的程度，平时见我都绕着路走，好像我是什么吃人的妖怪。 心情复杂。 最近叶心瑶同学在我家变得特别受宠，她一边跟妈妈学做饭分担家务，一边隔三差五给弟弟买玩具小零食，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几天下来，连叔叔对她态度都缓和不少，搞得好像她才是这个家的亲女儿，我只是她带回来的小女友。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你太严肃了，所以大家都怕惹你不高兴啦，”我问叶心瑶同学，她就这样解释，“平时多笑一笑不好吗？一直哭丧着脸会生法令纹哦？” 她靠过来，用手捧住我的脸，玩橡皮泥一样揉弄，好像在做粗暴版本的脸部spa。 说得轻松，难道我不想开心一点吗？关键也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啊，何况还有父亲的事让人放不下心。 后来我也遇见了他几次，他似乎经常在小区几个入口徘徊，看到妈妈就是一顿纠缠，死缠烂打的说要见我，可笑的是他真正碰上我时却又没认出来我，我们数次擦肩而过。 他身上还是飘着酒气，难闻极了。 我没有跟他相认的打算，反而为他忘记我的相貌感到庆幸，我想我只在这边住一个暑假，所以大可以无视他，当他不存在于我的世界里，但后来他变本加厉了，不知道从哪里溜进小区内部。 为了不暴露住址，妈妈回个家都不得不小心谨慎，最近还嘱咐我说如果不想碰上他，出门就注意一点。 这点我倒觉得不必太担心，反正碰上他也认不出来我，平时我也基本不出门，妈妈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何况那个人向来没什么毅力，大概过一阵也就消停了——我是这样想的，但一直到暑假快结束，那个人依然阴魂不散。 叔叔一天早出晚归的，看来是指望不上了，我犹豫要不要如了那个人的意，见一面也不会怎样，也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第82章 “没必要吧，”叶心瑶同学持反对意见，“要说什么打个电话不就完了吗？干嘛非要见面？” 自从我告诉她那个人过去的种种劣迹，叶心瑶同学就变得像个愤青，比我还抵触我的生父。 这下她倒不念及那是她的公公岳父了。 “他这么久都不死心，电话里说他肯定不会满意啊，而且见一面又不会怎么样，他总不可能大庭广众之下打人。” “你怎么不明白呢，世界上有的人就是很不可理喻的，你就没必要触那个霉头啊。” “那不是世界上有的人，那是我爸，我总不能真的一辈子都不见他了。” 我印象里叶心瑶同学总是伶牙俐齿的，平常争论什么总是她占尽优势，现在这样哑口无言还是第一次，看起来还挺新鲜。 一阵沉默。 “行吧……我道歉，我说得太过分了。” “没事，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在意。” 她叹了口气，妥协了，问：“什么时候去？” “明天下午，应该。” “我陪你一起去吧？” 还是算了，我想要是让那个人知道我们的事，指不定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便回答道：“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她瞪我一眼，也没坚持。 …………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小题大做，就算这称不上什么感人泪下的父女重逢，我也不至于对自己许久未见的生父如此提防。 至少一开始见他时我是这么想的。 大概是特意准备过，他穿着白衬衫黑裤子，打扮还算整洁，身上也没有酒味，正经得像刚下班的上班族，唯一一点不好是他有点啤酒肚，那件衬衫对他来说太小了，不太合身。 第一眼看到我时他有些发愣，看来是刚想起我的样貌。自己一直在找的亲生女儿其实已经碰见过好几次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觉得尴尬呢。 “你……你是我女儿吗？安……安澜？是你吗？澜澜爸爸好想你……”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副要过来抱我的架势。我没来由打了个寒颤，一边后退一边喝令他坐回去别动。 他露出很受伤的表情，坐回去了。 我松了口气，这才在他对面坐下，这会儿店里客人不多，也没多少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别紧张，没事的，没事的。 “找我有什么事？” “就是……爸爸就是想你了，想看看你，”他深呼吸几下，嘴角的胡茬和深陷的眼窝衬出满脸的倦容，一副神经恍惚的样子，“爸爸这几年真的一直都很想你……” 是吗，可是我一点都不想你。 是我太无情了吗？我甚至觉得，为了不让心情变糟，所以要尽可能避免想起关于他的回忆。刚分开那段时间，我都想要是能真正忘掉他一晚上，该有多幸运。 这么看我确实没心没肺，不管干什么都是为了自己舒服。 “还有别的吗？”我问。 他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搁，从桌子下面拿到桌子上面，一阵局促后又磕磕绊绊放回去。 “澜澜你……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挺好的，钱够花，没饿过肚子，也没挨过打。” ……歉疚，他眼中的歉疚。是真的吗？ “是爸爸对不起你……爸爸错了，以后不会了……以后不会了……” 当然不会，至少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我已经长大，我可以跟喜欢的人待一起，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 “那澜澜你…还在念书吗？” “嗯。” “那好……好啊，念书好，现在念到哪了？几年级了？” “大二。” “啊…好啊，好啊，那出来就是大学生了，好。现在在哪念啊？” “xx省。” “那么远啊，女孩子家家跑那么远干什么？” “跟你有关系吗？” “……是，是，澜澜说得是……那个澜澜啊，爸爸想跟你商量一下，你好好听爸爸说……” “……” “澜澜啊，爸爸这几年真的，真的一直都好想你，你跟爸爸回去好不好？爸爸就你一个女儿……以前是爸爸错了，爸爸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像以前那样对你，爸爸保证，好不好？” “……” “爸爸……爸爸都听说了，你妈跟那个奸夫都不让你回家……他们根本没把你当女儿，爸爸不一样，爸爸就你一个女儿，爸爸会对你好，你跟爸爸回去，行吗？” “不，我过得还挺舒服。而且她们从没说不让我回去，只是我自己搬出去了而已。” “澜澜你别被他们骗了啊……他们给你租个房才是多少钱，他们就是想等你大了，拿你嫁人卖钱的，爸爸不会，爸爸不会的，爸爸以后给你找个上门女婿，孩子都跟你姓……” “……” “而且，而且澜澜你想啊，你妈跟那个奸夫还生了一个儿子，可爸爸就你一个女儿啊，爸爸没了你爸爸该怎么办？澜澜你不为自己想，你为爸爸想想好吗？爸爸真的就只有你了……” “……你要就为了跟我说这个，那我回去了。你以后别缠着妈妈，我开学就搬走了，你缠妈妈也没用，妈妈也不知道我住哪里。” 我起身要走，耳边依然响彻他的喊声——“澜澜……澜澜你等一下……安澜！” 最后一声，好像滚石。 怎么回事？ 我头皮吃痛，不得不停下，被拽回去了，从我的头发。 “你！你就不要老子了？你真的就不要老子了？” 他怒斥着，一遍一遍地重复这句话，我头发被拽住，甚至无法抬头，我的脸，我的胳膊大腿一同吃痛，我反抗不了也逃不开，好像我一直避之不及的回忆…… 好奇怪啊。 为什么，一切跟几年前都没什么变化呢？我成年了吗？我长大了吗？ 店里的光好昏暗，为什么这么暗……最近是什么入夜很早的季节吗…… “良心被狗啃得东西，连老子都不要了！？婊子！你跟你妈一样！都是婊子！……” “安澜！？” “这位客人你……” 好吵啊。 第69章 烧尽 叶心瑶同学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开了我的手，一言不发兀自大步往前走。 这绝对不是回家的路吧？ 其实也没关系，这样也挺不错。叶心瑶同学在满天晚霞下镀着金光，我能尽情把她装进眼睛里，这样挺好的。 我不忍心打破这样的氛围，于是放空大脑就那样跟着她。我不在意她往哪里走，也不在意我们还要走多久，我尽可以什么都不想，就那样跟在她后面。 反正她是叶心瑶同学，反正她一定不会做对我不好的事——我如此坚信着，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盲从，我就当是了，盲从真好，盲从真幸福，我这样想。 然后，她就停下了。 我回应她的视线，问：“不走了吗？” 她依然不说话，气势汹汹走到我面前，伸手拍我衣服上的灰，她好用力，但还好，也不算太疼，她不忍心真的打我。 第83章 我这样窃喜着，就见她撞上来吻我了。 她开心时的吻像涓涓水流，万事万物都能被她洗涤干净。生气时的吻，尤其是生我气时的吻就不那么美好了，像石头或是刀剑，她会先拿脑袋把我撞得七荤八素，然后再用牙齿折磨我的唇舌，我如果乖乖受着，她便只是勒紧我的身体，要是我还敢反抗，她就会钳制住我的双手，用体能差距剥夺我的自由，然后再进行上述惩罚。 我无路可逃，我痛并快乐着。 十分钟，或者二十分钟吧，人来人往我们也不在意了，时间也无所谓，一直到她怒气散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才终于放开我。 “我真的要被你气死了，”她说，咬牙切齿的，“你踹他啊！你打不过你跑啊！不行了你叫人啊！你是不是傻？他打你你就站那让他打？” “这不是有你嘛……” “有我？！”她几乎要跳起来了，声音大得震耳发聩，“那这次是我跟着，下次我要是不在怎么办？” “你不在我就不会冒险了啊。” “你明明还不让我跟你一起去！你知道我在不在！” “我知道啊，反正你肯定不放心我，然后偷偷保护我的。” 她气得满脸通红，不说话了，扭头又大步流星走起来，我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追上她。 好累。 我抓住机会牵住她的手，她也不停下，牛拉磨似的把我往前拽。 “你别生气了嘛，我错了，我以后不跟他见面了，我保证。” 听到我服软，她这才慢慢停下。 “这是你说的，以后再也不见他。” “嗯。” “就当你没这个爸。” “…嗯。” 她没料到我妥协得这么轻易，一时间没话说了，就干巴巴瞪着我，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还是好生气。” 我是不太明白啦，明明我才是最惨的那个人，她不哄我也就算了，为什么到头来还要我反过来哄她？ ……算了吧，谁让她是叶心瑶同学。 “不气不气，嗯……我请你吃雪糕吧。” 我当真拉着她往附近的便利店走，刚才我们在这附近亲了那么久，店里老板大概也是看见了，所以看我们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我给自己买的草莓味，给叶心瑶同学的则是柠檬味，不知道什么原因，柠檬味贵一点。 叶心瑶同学盯着雪糕包装看了好久，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接受了。我们在道路边的小亭子里入座，这会儿太阳已经慢慢落下，世界渐渐昏暗。 “不喜欢这个吗？”见她迟迟不开动，我问道。 “为什么不能买一样的？” “你也想要草莓味的吗？” “不是。” “那下次我也吃柠檬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大家都一样会好一点，”她盯着手里的雪糕，情绪依然低落，再一次把话题转到那个人身上，“你小时候你爸就一直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打人？” “也不是啦，只要乖一点，他也不会没事找事……当然如果他喝酒了就另算。” “……从小到大，我爸我妈几乎都没打过我，我姐也是，上次那个，还是第一次。” “哦。那你真幸运。” “凭什么？” “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我们不一样？凭什么你就是那种人的女儿？”她的声音险些染上哭音，但又硬生生被她克制住，“凭什么上帝创造世界的时候不能把所有人都弄成一样的？” “其实这样还好啦……” “你不觉得不公平吗？” “唔……以前有的时候会，但最近不会了。” “为什么？” “嗯哼，”我清了清嗓子，酝酿了下情绪，以免接下来的话说得太尴尬，“你想啊，有那么多人喜欢你，那么多人觊觎叶心瑶同学的美色，最后就只有我得逞了，这么看的话我还是很幸运的吧？所以我觉得就算以前过得不太舒服，未来我都找补回来了啊，所以没关系。” 她大概是被我说害羞了，把脸别过去不让我看，还挺可爱的。 “……我还是觉得大家都一样好一点。”她喃喃低语。 “大家都一样你就找不到我了，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我才不要。” “……” “哎你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你雪糕再不吃就要化掉了！” 她一个机灵，才反应过来拆包装袋，吃到一半她又不死心，凑过来说要尝尝草莓味的。 “给你。” 我把雪糕举到她嘴边，心里暗暗期待她舔我舔过的地方，但这个愿望落空了，她没有舔，而是推着我的手把雪糕原样塞进我的嘴里。 不吃吗？我用疑惑的目光看她，她却没有解释的打算，自顾自命令道：“咬。” 我听话咬一块下来，再把剩下的递给她。她依然没接，反而把脑袋凑过来吻我——不，不是，她不是要吻我，而是要抢走我嘴里那块雪糕。 她成功了，看着我似笑非笑地说：“好吃哎~” 我的心飞到高空烟花般炸裂，血像流星花火撒得漫山遍野。 ………… 叔叔虽然讨人厌，但还是蛮靠谱的。那件事交给他处理后，父亲直到假期结束都再没出现过，至于他是去了哪里又是得到了什么惩罚，我却也懒得关注下去了。 就像叶心橙姐姐说得那样，我终究还是软弱，哪怕是对这样一个父亲，只要我还能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我就兴不起什么报复的心思。 也许正是看透了这点，那个人依然没有死心，在暑假结束，我们回到s市上学后的第三个月，大概是十二月初的时候，我接到了他的电话。 在接通前我并不知道是他，因为他的号码早被叶心瑶同学拉黑处理，他为了联系我，还煞费苦心办了新的电话卡。 他算准我不会再次拉黑吗？我想，那我确实不会，因为叶心瑶同学在旁边，辩识出他声音的那一刻就已经抢过手机操办了一切，根本没有我出手的机会。 可这依然不是终点。 几天后第二个陌生电话打来，对面的人自称是我的某个叔叔，向我传达父亲病危的消息。 叶心瑶同学甚至没给我考虑的时间，再次抢走手机拉黑号码。 “你不会相信了吧？他肯定是骗你的啊！” “我没有…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每次接这种电话你都能刚好在旁边听到。” 然后，大概消停了一个月，第三次接到关于父亲的电话，出乎意料是妈妈打来的。 是父亲的死讯。 第70章 血浓于水 “我要回去吗？”我问。 “不回去也没关系，你……你自己决定吧，想回来看看也行，不想回来也没事，这边妈妈会处理好的。” “……嗯。” “那妈妈挂了哦。” “嗯。” 我挂掉电话后半个多小时，叶心瑶同学才从学校回来，看来也不是我接每一通关于父亲的电话她都刚好能在场。 不过这也无所谓就是了。 她手里提着一袋子苹果，不算多，大概五六个的样子，记忆里她不爱吃苹果，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她买，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时兴起。 第84章 “我回来啦，”她顺手把书包丢在沙发上，去了趟厨房，回来时手上就端了盘切好的苹果块，“吃苹果。” “……嗯。” 我试着吃了一块，有点酸，虽然也并没有到讨人厌的程度，但我还是觉得莫名的难以下咽。 “明天是圣诞节呢，”她说，“今年好像不会下雪了。” 圣诞节吗……所以今天是平安夜，要吃苹果才能平安……看来这些苹果也不是叶心瑶同学自己买的，大概又是她的哪些朋友送的。 所以父亲是因为没吃苹果的缘故吗？ “嗯。”我回应道。 “可惜。” “可惜什么？” “没有雪，我就不能给你捏爱心了啊。” “什么爱心？” 她埋怨地看我一眼，有些生气地哼了声，道了句“你等一下”就又去了趟厨房，再次回来时手上抱着她一直很金贵的小盒子。 从出租屋里拿出来后，她就都放在冰箱里，我好多次想打开看里面是什么，却都被她制止，问她她就让我猜，可她不说我怎么能猜到。 今天她没有让我猜的兴致，干脆利落地打开，谜题揭晓，一个盒子套着另一个小盒子，小盒子里面是一个爱心，材质大概是冰或者雪，或者说原来是雪，外面一层融化再冷凝成冰了，最后变成了一个不那么漂亮不那么干净的冰心。 “铛铛铛铛，你去年给我的，我一直留着的。” 她那副得意的神色实在太不符合她的气质了，我忍不住嗤笑出声：“我给你的明明是雪白雪白很好看的一个，你这个都丑死了。” 她一下子好委屈好委屈：“我有什么办法，它就是会融啊，我已经很小心了……” 我觉得她没说谎，因为她只让我看一眼就收回去重新放回冰箱里，我想摸一下都不肯。这下她满意消停了，软软糯糯偎在我旁边吃苹果。 “发生什么了吗？”几分钟后，她开口问我。 我真佩服她，好像我碰上一点点事都能让她发觉，难道我就不能有自己的秘密吗？ “……也没什么……就是…我爸死了……而已。” 应该称得上“而已”吧，我想，反正我也不在意他，反正我还蛮开心的……应该。 “…啊…” “嗯……你也不用安慰我，我不难过啦，真的，挺好的不是吗？” 叶心瑶同学动作僵住了，片刻后放下苹果，把我搂进她怀里，哄婴儿似的拍我的背。我呢，我脸抵住她身上的衣服，是毛衣，所以蹭起来好舒服好舒服，就是有些湿热。 ……我想我就是有病，我现在绝对该鞭炮礼花放个三天三夜好生庆祝，上天保佑我终于摆脱那个人的阴影，未来那个人再也不可能走进我的世界，我真的是这么想的，但好像我的肉-体和我的灵魂截然相反，我这边欢天喜地它却稀里哗啦哭得莫名其妙，那又有什么好哭的呢，我真的不明白。 一个成语飘过我的脑海，叫血浓于水，我想也许就是这样，这种名叫血脉的东西将我跟他联系在一起，所以无关感受他死了我就是会哭，但转眼我又觉得放屁了，因为我想要是我死在他前面，他大概不会为我掉一滴泪。 所以到头来还是我软弱，我是爱哭鬼，我有罪。 ……… 我最后还是回去了，叶心瑶同学说要陪我，我没精力再推诿什么，便任由她跟着。 葬礼由一月前打电话来的陌生叔叔一手操办，据说是父亲的亲兄弟。我对这位叔叔的印象极淡薄，思来想去就只在幼时的记忆中有过几次他的背影。 他常抽烟又戴眼镜，面容和父亲很像，但气质却是安静忧郁的，和父亲截然相反。见我的第一眼他就认出我，问我是不是那个人的女儿，我说是，他也没怪罪我不久前拉黑他的电话，只让我自己找个座位休息。 我点点头，脑袋却是空的，好在叶心瑶同学有经验，拉着我去上了香烧了纸，把一切处理妥当。我再次感慨我有多幸福，好像我只要跟着叶心瑶同学的屁股，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然后一切都会很妥当……如此看来我还真是有够没用。 叔叔给父亲选的遗照大概是相当久远的了，上面的他还很年轻，脸上没有皱纹笑容有些轻浮，我想会不会是叔叔根本找不到父亲近些年来的照片，毕竟连他女儿都不愿意拍他，又有谁愿意去拍他呢。 坐在我们旁边的一位阿姨给我们倒了茶水，后来聊过才知道这是叔叔的妻子，我该叫叔母。叔母得知我身份后问我愿不愿意戴孝，我有些犹豫，倒是叶心瑶同学拍拍我果断说戴吧，好吧，那就戴吧。 叶心瑶同学自称是我表姐的，我戴她也跟着戴了。我想是不是不戴比较好呢，毕竟不戴的话我好像就能置身事外，好像就不用被葬礼压得喘不过气了。 在我记忆里父亲跟家族是极少联系的，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父亲这边就只有爷爷奶奶和一位远方的叔叔，但现在看来其实不是的，只是父亲平时疏于维系，所以亲族才显得单薄，如今人一故去，大家聚起来我才发现能有这么大的阵仗。 父亲会开心吗？我想不会。不知道是父亲为人太过恶劣还是血亲本就是这样的东西，来吊唁的人大部分都笑容满面，打扑克玩麻将的人比比皆是，好像这不是葬礼，而是另一样形式的娱乐场。 这不是很病态吗？为什么只有叔叔叔母这样算是至亲的人身上才有些葬礼的味道，其他人却毫无挂念的意思？ 死者看到这样的葬礼是不会满意的，我想。但我转眼又觉得我一定是疯了，我干嘛关注那个人是不是满意。 我坐在灵堂一侧，数不清受了多少打量，叶心瑶同学一直抓着我的手安慰我说没事，但在我看来好像她还更慌张一点。其实这已经算是比较好的情况了，回来的路上我忐忑了好久会不会被人指认是不孝女，但如今看来是过虑，反而说我是命苦孩子的还比较多一点。 我命苦吗？我觉得还好，不，该说其实我算是比较幸运的，和灵堂中间躺着的那个人相比。 从别人口中我得知了一些事，是关于父亲的。据说早期因为经济原因，父亲的父亲，也就是爷爷只能供起一个人上学，父亲把机会让给了叔叔，然后独自出社会闯荡。那个年代社会对学历的要求没那么高，父亲也闯出了一些名堂，但后来也许是运气差，或者是什么原因，父亲终究是被时代抛弃，从高处落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接下来的故事就是我早就知道的了，父亲开始酗酒，性格愈发暴戾，最后被抓，妻离子散。 我并不打算为他开脱什么，曾经我觉得他是人渣现在我依然不打算改口，我只是知道了，这个人渣曾经也有过一段不那么人渣，甚至算得上温情的过去，只是后来他变了，或者说被改变了，仅此而已。 潇潇雨幕到下葬那天忽然就收起来了，天一下子放得很晴，阳光照在父亲的大理石墓碑上，惨白惨白甚至有些晃眼。叔叔在墓前站了好久，回来时身形显得消瘦又落寞。 我终于有机会问出那个困惑我很久的问题，那个大家一直避而不谈的问题： 第85章 “父亲他……是生了什么病？” “……没生什么病，自己喝药死的，”叔叔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喝完就没得救了，吊着口气吊了近一个月。” 顿了顿，叔叔接着道：“你别多想什么，跟你们小孩子没关系，他自己没骨气，运气也不好。” 第71章 情欲 葬礼结束后我们动身回s市，依然是坐高铁。这几天我和叶心瑶同学几乎都没好好睡过觉，所以一到家我们就各自回房休息。 醒来时外面很黑，看了看表发现正是午夜。我尝试再睡一觉，但没能如愿，索性起床了。 叶心瑶同学房门紧闭着，看来还没睡醒。肚子有点饿，我打算去做点吃的，打开冰箱却发现没什么食材，便决定去趟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 回来时叶心瑶同学卧在客厅沙发，睡眼朦胧又一脸埋怨地瞪我。 “大晚上的乱跑。” 我提提手上的塑料袋给她看，回答道：“去买点菜，饿了。” “那你叫我一起啊，一个人大晚上多不安全。” “你当时还在睡觉。” “你进来叫醒我不就好了。” 她要这样说就没意思了，我明明也是不想打扰她休息，她却不领情。 我不打算再争下去，便点点头说下次，然后钻进厨房做吃的。结果叶心瑶同学也跟进来，一副要给我帮忙的架势。 可这个厨房不比妈妈家，装两个人实在牵强，我抱怨挤，催她出去。 “挤就挤。”她回复道。 也许叶心瑶同学的年龄就是没有方向乱长的吧，今天突然就叛逆期了，说是来帮忙实际上一点事不做，跟个树獭一样黏我身上。 不算难受，毕竟是冬天，算起来还暖融融挺舒服，只是做事情不方便，我挪个步子都要时刻担心会不会踩到她的脚。 她是在勾引我吗？ 一段时间后我终于开始不耐烦了，这样下去未免效率太低，我就扭身搂住她的脖子开始吻她的嘴，她不是想贴吗，那就让她贴个够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个换气的空隙，我开始打量她的眼睛猜她的心思，但她脸颊泛红眼里流光溢彩的，实在看不出什么东西。 这是没有终点的。 好吧，我记起来了，亲吻这种事她比我要入迷，所以吻她根本算不上什么责罚，我不得已换了个方式，把她推到墙边吻她的颈。 吸吮，吸吮，我故意发出声音，换了好多次地方，让她知道我在干什么，但出乎意料地，她也没有反抗。 我束手无策了，只能开口认输：“好了啦，你去客厅行吗，我真的饿了。” “不。” “那你要干嘛？你不饿吗？” “饿。” “那你……” “我怕你怪我，”她打断我的话，垂着眼角神色歉疚，“……要不是我逼你，可能你跟叔叔…” 我不太想聊这件事……不如说这根本就是毫无关联的。怕我怪她所以要干扰我做饭，这是什么道理？ “……我才不会因为这种事怪你，我只会因为我饿肚子吃不到饭怪你。” 我离开她，重新回到厨台前，她犹豫了一下，又重新贴过来。 “那没办法，你怪就怪吧，我就不走。” 仿佛是要兑现诺言似的，她寸步不离。千难万险把饭做熟后，吃饭期间她也如胶似漆，甚至变本加厉牵住我一只手。她好狡猾，坐在我右边用左手牵我右手，我就没办法拿筷子了，她吸溜面条一根接着一根，我只能干瞪眼。 还好她也很快察觉到我的窘迫，尴尬地笑笑说要喂我。我发誓那绝对是个糟糕的主意，我的嘴和她的手配合不起来，折腾半天实际吞下去的东西还不够我塞牙缝。 我忍无可忍了。 “你这样不对，”我说，“你要真怕我怪你，不应该讨好我吗？为什么还要捣乱？” “测试你对我的容忍度啊……好吧，我知道错了，”她顿了顿，抿抿嘴巴，“我好好喂你就是了。” 我大失所望，我以为她认错是打算放过我，但她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自己吃面条，然后吻我，把面条推进我的嘴。 这算什么？ “你是变态。” 这句话没过脑子，哧溜一下就从我嘴里滑出去，但我也没打算收回来，因为我就是这么想的。 叶心瑶同学就是好色，不然不会那么热衷于亲吻，变态也是真的，不然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事。 “你再这么说我我就嚼碎了再喂你。” “行啊，我又不嫌弃。但你就是变态。” “……你还说我？”她把衣领往下拉了拉，露出修长脖颈上沾染的瓣瓣红樱，“这都是谁干的？” “种草莓又没什么，你那样才是变态。” 她好像真的生气了，踹开凳子粗暴地把我拉到沙发上推倒，钳制住我的双手后僵尸似的开始啃咬我的身体。 脖颈，锁骨，肩头，啃咬，吮吸，亲吻。十二月的空气很凉了，和她的鼻息冷热交替，这算哪门子折磨呢，我甚至觉得享受，便挑衅地看着她。她更生气了，分出一只手开始掐我的腰，挠我的痒痒。 我后悔了，讨扰也无用，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 收拾好碗筷洗完澡重新躺上床已经凌晨三点，接下来两天恰好是双休所以没有课，池莹莹那边的打工也因为葬礼暂时停掉，我们都没有必要出门，否则便不可能那么肆无忌惮在对方身体明显处留下痕迹。 叶心瑶同学真的变得好粘人，现在连睡觉也要黏一起了，接吻的时间几乎贯穿我们清醒时的始终。 叶心瑶同学集圣洁、情欲和冷漠为一体，在一个区间以上她是圣洁的，好像天使或者仙女不惹凡尘，在这个区间以下她又是冷漠的，一切僭越亲昵都会被她无情消抹，只有在这个区间里她才知性温软，沾满七情六欲。 我吻她大有这样的感觉，这个区间像一个夹缝，我在其中生存总是进退两难。 “你还要吊我胃口到什么时候？”我问。 “什么？” “你一直在吊我胃口，之后的事又不让我做。” “我没有不让你做啊，是你自己太老实。” 我一愣，看着她无辜的表情，怒气和欲望像两道火苗一同窜入大脑。 我情不自禁伸手，然而…… “……放开我。”我说。 “不。” “你刚还说可以让我做的。” “我没不让你做，但你也要允许我反抗啊。” 这是什么诡辩。 我挣扎几次，手上的钳制却一点也没有松动……真不明白仅仅是一点身高差为什么会带来这么大的力量差距。 “你放开，我不做了。” “…哦。” 她放开了，我冷哼一声，背对她准备睡觉。我想我以后再也不会上她的当，否则我就是最蠢的蠢货。 可叶心瑶同学好像就是楞次定律的最佳诠释者，我放弃了她又拥上来。这次比以往都更过分，她的手从衣服下摆滑进去。 分不清是抚摸还是挠痒，凡是她碰过的地方都好像被一千只蚂蚁噬咬，我死去活来她却毫不在意，甚至凑到我耳边轻语： 第86章 “你也可以反抗哦。” 我反抗个屁，我身体都要软成面条了还反抗，她以为谁都跟她一样是大力士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身体几乎被她挠到脱敏。她的手把我腰际碰了个遍，最后停在小腹上。 “我想要，”她在我耳边呢喃，厮磨我的耳畔，“可以吗？” 什么意思？那个夏日的后续？ “…你…不公平……” “嗯，所以呢？可以吗？” 完了，她是认真的，我心里警钟乍鸣，耳边嗡嗡作响，几乎喘不过来气了。 “……为、为什么是今天？” “我想让你开心一点。” “……” “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我在挣扎中失去拒绝的时机，她再次动起来，我赶忙摁住她的手。 “不…” “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不、不是……” “那你给我一个理由。” 仿佛带着催促的意味，她的手并没有等太久就继续挪动，一寸一寸地向下移。 “…我…心理准备没有……” “那算什么理由。” 我止不住，她终于碰到那个地方，某根弦就此崩断，我完了。 好像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拒绝她的资格，她若燃成火种那我只有烧尽的份，主导权从来都在她身上。 作者有话说： 新新ip再次get！ 我要提前入职了～ 好消息是我终于可以自己养活自己，自生自灭了。 坏消息是预期的空窗期没有了，我的假期也跟着灰飞烟灭…… 不知道入职后还能有多少闲鱼时间，但小安的故事也慢慢走到尾声，至少会平安落地吧。 谢谢大家一路陪伴、支持和鼓励。 第72章 宝宝 好痒。 虫子吗？ 虫子！ 我惊醒，手从脸上扫过去，预想中的异样触感却并没有出现，只有细细密密沙砾一样的条状物…… 头发。 不知道为什么，叶心瑶同学的头发树丛一样攀附在我的脸和脖子上，我的眼睛被挡住导致我搞不清情况，只看见黑乎乎丛林一样的阴影。 我轻轻抹开，这才瞧见她的睡脸，精致柔和，毫无防备，楚楚可怜。 也许是我动她头发的缘故，她慢慢醒了，伸出一只胳膊抹了抹眼睛，被子便垂到她凝脂般的肩膀下，我又要疯掉。 “再看给你眼珠子扣了。” 她瞪我一眼，恶狠狠道。 我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凑得更近，虎口拔牙般去亲吻。我从不掩饰我对她身体的痴迷，要是有迷你版本的她那我觉得我能一口一个统统吞掉——这是不是很奇怪？但我确实是这样想的，如果真有让两人能化为一体再不分开的秘术，那不管是我吞掉她还是她吞掉我我都求之不得。 叶心瑶同学尝起来是甜的，皮肤手指或者各种地方。不是糖的那种沁甜，而是淡淡的，像极渴的苦行者临死前找到的水源。挨过渴的人一定知道，渴了太久水就是会变甜，我毫不夸张地说，叶心瑶同学就是那样的味道。 “色狼！”她抱怨，一句接着一句，用词实在可爱，“变态！” “昨天明明是你说要做的，”她把我推开了，我这才有空反驳，“所以是你更变态。” “我说我做，你干嘛动手动脚？”她掐了下我的腰，鼻翼扇动几下，“我说你之前不是挺老实吗？都装的？” 我无话可说，凑上去继续吻她的身体。要是按她的逻辑，昨晚只能是我被单方面侵略了——两个人的亲热，发展成这样不是很奇怪吗？ 她的呼吸急促了些，连带着我的心里也燃气粉色的火，但我毫不在意，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什么事情要做，所以我没有停止的理由。 然而，她在事态不可控之前推开我了。 “你就不知道节制一点吗？” 我摇头。 她不说话了，也不让我碰她，挪到一个极远的位置，蛄蛹在被窝里穿衣服，我察觉到她的提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讨厌我？” 她又瞪我，但也许是察觉我表情不对劲，她的态度一瞬间又软化下来。 “也不是啦，可是做太多，以后你厌烦了怎么办？我可不想被你抛弃第二次。” “……第一次是？” “就上次。”她抿抿嘴唇，神色有些落寞。 “……上次那个不是，”我解释，“我只是不想你勉强自己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我……” 我这人天生爱哭，虽然最近没怎么哭过了但我确实是爱哭没错，我觉得哭完心情会变好所以偶尔哭一哭也好，但这不适用于叶心瑶同学，谁哭都无所谓，但要是叶心瑶同学哭了，我会比自己哭还难受。 所以我急着去解释，但有些事情就是没办法解释清楚，有些话就是词不达意。 “你其实不想跟我分开，是这个意思吗？”她打断我的支支吾吾，问。 我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嗯。” “你知道吗？其实人与人之间是很难互相理解的，有的东西就算愿意说出来听的人也不一定能懂，就算懂了也可能会怀疑对方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这样说，也会思考对方是不是诚心诚意。所以就算你这样说，我也不相信你，万一你是在骗我呢。” “我没有！我真的……” “所以我一直觉得，要是有什么能把两个人绑在一起就好了，不管对方因为什么缘故说了什么话，这种东西都不管不顾，毫不顾忌地把两个人锁死不让两个人分开。” “……大概没有那种东西……” “假如有的话，你愿意跟我锁死吗？” “…我当然愿意啊…” “锁死的话，就算你以后变心不喜欢我了，就算以后你说不要我了，我也不会跟你分开的，我就会觉得你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然后像个拖油瓶一样一直一直缠着你。你觉得这样好吗？” “……再好不过。” 她笑了，过来吻我嘴唇，胳膊挂在我脖子上，像一道打不开的结。 “那，过年去我家好吗？”她问。 ………… 说起来我跟叶心橙姐姐确实很久都没有联系过了，自从上次电话里闹了不愉快，我们之间就再没说过话，所以我给她打过去电话时，她语气显得很诧异。 “啊呀！小安澜不生我的气啦？” “……我从来没生过你的气。” 大概吧。 “是吗？嗯……那我猜……你们俩已经和好了？” 我心里升腾起异样感，便问：“你不是反对我们在一起吗？” “是啊。” “那你怎么……那种语气。” “事有轻重缓急嘛，要怎么拆散你俩可以从长计议，但如果瑶瑶真的不认我这个姐姐可就糟糕了。对了，瑶瑶今年不打算回来过年吗？” 我正打算回答说会回来，但叶心瑶同学却将我拦住，对我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应…该…不吧？” “你们真和好啦？” 干嘛又问一遍，我不是默认了吗？ 第87章 “……是。” “既然这样的话……那你放假以后把叶心瑶同学绑回来吧。” “……凭什么我要听你的？” “一码归一码，虽然我反对你们，但既然你们目前还在一起，那我怎么也算你半个姐姐吧？听姐姐的话不是应该的吗？” 这是什么歪理……我正打算反驳，却被她紧跟着的话打断，”还是说你真打算让她一辈子不回家啊？那我可要批评你了，你要带走她，至少得试着说服我们啊，不然你这跟偷东西有什么区别？“ “叶心瑶同学是人，怎么能说偷……” “怎么不能？哎呀这都无所谓啦，总之寒假你一定要把她带回来，说定了哦，要是你们不回来，明年我就去s市天天堵你们的门！——嘟嘟嘟……” 她挂了。 我看向叶心瑶同学，问：“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她非要让我们回去。” “我知道啊，我们不是一开始就打算要回去的吗？” 叶心瑶同学摊摊手，一脸的莫名其妙。 “那你……” “你笨啦！你一开始就说要回去，她肯定又要谈什么条件，还不如让她主动提出来。” 我愣了好久，才理出个来龙去脉：“你故意的？” “不然呢！”她的语气理所应当，片刻后还一脸惋惜地看我，“这不是很明显吗？宝宝我真怕以后你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 算计别人是这么理所应当的事吗？我盯着叶心瑶同学，心里没来由地升腾起一团恐惧。 她看我一眼就大概猜到我在想什么了，凑过来抱我，一边拍我的脊背一边哄孩子似的说：“宝宝笨一点也没事啦，宝宝别怕，宝宝有我呢。” 她哄我的样子有点好笑，所以即使我并没有那么在意，也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万一你也骗我呢？” “我只骗别人，不骗宝宝的。” 作者有话说： 上班好累…… 早晚高峰地铁好难挤…… 物价好贵……吃的喝的都好贵…… 人间好苦…… 不过上班偷偷写文好快乐，有种莫名其妙的偷感:) 有没有什么软件窗口小到几乎看不见放在电脑上能方便我偷偷码字啊？ 第73章 伯母 “你放心啦，他们在外人面前就是死要面子，不可能对你怎么样的。” 当时答应去叶心瑶同学家里算是我被蛊惑了心智，事后想想我才反应过来这是多恐怖的事，越到寒假临近，我越是揣揣不安。 叶心瑶同学说的没错，和暑假时去我家的她相比，现在的我要紧张的多，即使叶心瑶同学竭力安抚我，我还是放不下心。 小说里不是经常有这样的桥段吗？女孩的父亲对女孩的男朋友不满意，瞒着女儿把男朋友抛尸大海…… “不会啦，阳城又没有海，”叶心瑶同学一副傻眼的表情，“要是他们凶你，我拉着你就跑，保证不让你受气，行了吧？” 她这么一说，反倒是我有点不自在了，解释说：“其实我也没那么娇气。” 叶心瑶同学不说话了，翻了个白眼。 一直到真正放假收拾好行李上了高铁时，我们才临时想起该跟叶心橙姐姐打个招呼，得知我们已经上路后，叶心橙姐姐很积极说要来高铁站接我们。 到站后下车，我们不出意外地在站外看到叶心橙姐姐，叶心橙姐姐也第一时间看到我们，咋咋呼呼雀跃着凑过来：“瑶瑶好慢！姐姐好想你哦，快来让姐姐抱抱……” 被叶心瑶同学推开了。 该说是心理强大吗？如果这种事发生在我身上我肯定会觉得失落，但叶心橙姐姐依然嘻嘻笑着，丝毫没有挂不住面子的样子。 “瑶瑶好久不见还是这么傲娇呢……嗯？脖子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烫到了啦。” “烫这么大一块？”叶心橙姐姐表情也严肃起来，扭头看向我，“你也没保护好瑶瑶呢。” 她似乎是有些生气了，没有听我解释的意思，一边把我们的行李往车后备箱装一边道：“本来爸妈就对你们的事不满意，现在估计更生气了，你们自己想怎么解释吧。”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叶心瑶同学也没接她的话，大家沉默着上车。叶心瑶同学本要陪着我坐后座，然而叶心橙姐姐悠悠抛了句：“晕车还是坐前面吧？这边离家挺远的，万一你一会儿吐车上我可不想收拾。” 我当然想跟叶心瑶同学待一块啊，但我又不想以叶心瑶同学身体不适为代价，正犹豫着，叶心橙姐姐补充道：“哎我说你俩行了啊，同居这么久还没腻歪够？” 叶心瑶同学最后还是妥协，坐副驾驶去了，连同带走我心里一块肉，让我感到空落落的。 “要不要做个祛疤？”叶心橙姐姐问。 “不用，又不是什么明显的地方。” “在脖子上还不明显？” “还好，我不在意。” “……行，你说了算。”叶心橙姐姐顿了顿，补充道，“要是改主意了就跟我说，我有个同学做这个的。” 叶心瑶同学没回应，不置可否了，把座椅靠背往后放了放，躺下去闭了眼睛。 我无事可干，忐忑太久就取而代之变成一副自暴自弃的心态，也许是高铁上一直没休息好的缘故，时间长了也开始打瞌睡。 清醒过来的时候车子刚好驶进小区，是那种比较高档的小区，每栋楼房之间铺着很宽的石子路和绿化带，小区正中央还有个公园。 说起来，高三那阵叶心瑶同学经常来找我，我却基本没去过她家，明明当时还算是我在主动，这么看的话还真有些反差感在里面。 叶心橙姐姐打了个电话，不久后楼里下来个女生，扎着双马尾漂漂亮亮很活泼的感觉，看到叶心橙姐姐就抱怨道：“橙姐毫不讲理哦！哪有让客人干活的？” “没办法啊，东西太多，帮帮忙嘛，下次请你吃好吃的。” 叶心橙姐姐嘴里的东西太多，大概是指我买来当礼品的水果牛奶衣服。 双马尾女孩满意了，扭头跟叶心瑶同学打招呼。据说是叶心瑶同学的表妹，叫米娜，跟叶心瑶同学挺亲近，一口一个瑶姐，抱上去撒了好一阵子娇，这才注意到我。 “这位姐姐是？” “你瑶姐女朋友。”叶心橙姐姐一副憋不住笑的表情，揶揄道。 “哈？女朋友？女性朋友吧？” “女朋友，就是你想得那个没错。” “骗、骗人的吧？瑶姐你是这种取向的话……那我岂不是很危……” “啪！” 叶心瑶同学一个脑瓜崩弹在米娜额头上：“你脑子能不能装点正经的？再怎么样我都不可能对表妹产生什么想法吧？” 米娜捂着额头，泪眼婆娑的：“本来你这就不正常啊？谁知道你会不会更不正常一点……” “你好好说话，你小时候留三毛穿开裆裤的照片我都存着哦？你小心我给你男朋友发过去。” 米娜一下子脸红了，辩解道：“姐你小声点！我又没男朋友，你这话给我妈听到了我会被打死的！” 第88章 “……” 两人聊得欢快，我插不进嘴又无事可做，干站着难免有点尴尬，便装模作样地四处观望。偶然间，我注意到叶心橙姐姐靠着车门罕见地沉默着，微笑地看两人拌嘴，心里便油然而生起一股异样感。 她察觉到我的视线了，毒蛇一样回望过来，眸子深处那点柔软顷刻消失殆尽，我寒毛竖起来，不敢再看她。好在她也没揪着我不放，拍了拍手收了个尾就往楼里走：“行啦，外面冻死了，我先回去了，你们随意。记得拿行李哦~” 米娜惊叫起来：“你不是说行李多吗！？你怎么什么都不拿……” 我们提着大包小包跟着叶心橙姐姐，一路上还好有米娜不停在叽叽喳喳，我才不致于太过焦虑。 电梯坐到十六层，出去穿过一段不长不短的走廊，左拐第一间就是叶心瑶同学的家。给人第一印象是好大好精致，刚开门远处明亮洁净的落地窗便映入眼帘，接着是干净简约的黑白条纹地毯、插着富贵竹的花瓶，挂在墙上的油画，宽敞的过道，装着瓷器的展示柜等等等等…… 虽然之前参观叶心瑶同学爷爷家的四合院时我就猜到叶心瑶同学家境不错，但现在真正见识到我还是有些心惊。这样的家庭，真的如叶心瑶同学所说，曾有困难到揭不开锅的时候吗？ 我开始觉得叶心瑶同学是在骗人了。 沙发上两位妇人，其中一位稍瘦一些，面色很有叶心瑶同学的神韵，另一位看起来则和米娜有些相像，想来该是米娜的母亲。 叶心瑶同学率先开口打招呼，也印证了我的想法：“妈，大姨，我回来了。” “哎呦，”米娜的母亲先反应过来，拍了下大腿，小跑着过来抱住叶心瑶同学，“我的小心肝儿呦，可想死你了，你这上个学一年四季不落家，也不知道给你大姨打个电话……对了，这位姑娘是？” “这是安澜，之前跟你们提到过的。” 我没时间多想，反应过来该自我介绍了，便用事先准备好的话术道：“伯母好，阿姨好，我是安澜，初次登门拜访，多有叨扰了。” “快进来快进来，天儿冷冻着你们了吧？赶紧进来暖暖……” 米娜的妈妈很热情，牵过我们的手就把我们往屋里拉，然而，叶心瑶同学的妈妈，也就是伯母却始终没吭声，像笑又不像笑地打量我，我心悬在半空，怎么也放不下来。 “爸爸呢？”叶心瑶同学不动声色地问。 “公司最近事多，你爸这两天腾不开身，”伯母这样解释，声音温温婉婉的，像在盘子里缓缓滚动的珠子，“回来怎么也不打电话说一声？” “姐姐没说吗？” 伯母摇了摇头。 “我以为她会说的。” 这时候，去了趟卧室又折回来的叶心橙姐姐插话了：“这也怪我？我事先也不知道你愿意回来啊，还想着要不要去s市劝你回家呢。” “你都那么跟安澜说了，我还能不回来吗？” “哎？我倒感觉你们挺痛快的啊，难道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回来吗？”叶心橙姐姐瞄了我一眼，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叶心橙姐姐就笑了，“行，那就算是我的问题，我道歉。” “脖子怎么回事？”伯母转过话头，问道。 “打工的时候不小心烫到，留了点疤。” 伯母皱着眉头走近叶心瑶同学，扯开衣领往里面窥视，片刻后心情似乎变得更糟糕，踱步到沙发上重新坐下，一声不吭了。 米娜的妈妈大概也是察觉到气氛不对，呵呵笑着打圆场：“哎呀瑶瑶你妈还是疼你，月儿啊你也别放在心上，现在的小孩子嘛都懂事，天天报喜不报忧的。” 叶心橙姐姐也‘附和’着：“可不是嘛，瑶瑶可懂事了，比我小时候懂事多了。” 米娜妈干笑两声，恰好手机响了就拿起来看了看，接着开口道别：“……唉小瑶你瞧我这，你姨父回来了，叫嚷着要吃饭呢，那我先回去了啊，小瑶过几天记得来大姨家玩哦。” “好的大姨，抽空一定过来。” 叶心瑶同学送着米娜和她妈妈一同出了门，叶心橙姐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离了场，这下就剩我跟伯母在客厅了。 好安静。 第74章 挑衅 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一直到叶心瑶同学回来，伯母都没有要跟我说话的意思，全程冷着脸盯着不远处的落地窗一言不发。 我倒有心说点什么，但我猜伯母绝对没有搭理我的心情，我也没那个胆量硬着头皮凑上去，就只好愣愣站着。 过了好久，也不知道到底有多久，大概是我觉得脚底生根扎进地面三尺深的时候，叶心瑶同学终于回来了，她看看我又看看伯母，靠近我低声问道：“你们吵架了？” “没、没有啊。” 叶心瑶同学明白了，点点头，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她自己则凑到伯母旁边蹲着了。 好险，我都要以为自己就要变成一棵树再也不能动弹了呢。 “妈，我们家什么时候多了个把客人晾着不管的习惯啊？” “一年了，电话不打短信不发，你还当有我这个妈呢？” “……那过年的时候，爸爸都说你们没我这个女儿了，我总不好装作没听见。” “那是你爸说的。” “妈妈也默认了啊。” 伯母终于肯把脑袋拧回来了，柳眉倒竖着，先是瞪了我一眼，然后又将视线挪回叶心瑶同学身上：“那你还回来干什么？” “姐姐让我回来的啊。” “她说话你就听？我们说话就不管用？” 叶心橙姐姐神出鬼没的，这会儿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手上还拿了个果盘，一边用小木签把水果往嘴里送，一边抱怨道：“我说你们行了啊，什么锅都让我背，那不行了瑶瑶你现在回去，路费我给你报销，以后再劝你回来我就把自己嘴割了。“ 叶心瑶同学不说话了，伯母也沉默，叶心橙姐姐顿了顿，就接着道：“你们有事说事行不行，还是打算今年再这样僵一年？妈，我是不知道你跟爸爸哦，反正我今年一分钱没给过瑶瑶。瑶瑶这要是再被你们赶走了，那我死也不掺和你们的事了。” 一段僵持后，叶心瑶同学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坐到伯母身边，伸手挽住伯母一边胳膊。 “妈，今天我们不说不开心的行不行？我怕晕车，午饭都没吃，快饿死了。” 伯母还是端坐着，没什么反应。 “妈～妈～你的宝贝女儿真的要饿死啦，你摸，”叶心瑶同学顺着胳膊拉住伯母的手，引到她的肚子上揉几下，委屈巴巴地哭诉，“……都饿瘪了。” 我记得我曾问过叶心瑶同学在她妈妈面前会不会撒娇，她当时信誓旦旦说不会，说她的那一面独属于我，现在看来果然是骗人的。 伯母不耐烦地甩开叶心瑶同学，责备道：“行了行了，别阴阳怪气的。”然后站起身，头一扭，往厨房走了。 叶心瑶同学重新露出笑容，跟着进了厨房：“妈，我给你打下手。” 我看得有些发愣，正犹豫要不要像叶心瑶同学在我家那样主动去帮忙，结果被叶心橙姐姐拦住。 第89章 “你别跑，陪我看电视吧，”她走过来，把正欲站起来的我按回沙发上，扭头找到遥控器打开电视，声音调得很大，“吃苹果，啊~” 她说着，木签插着的苹果瓣就被她送到我嘴边，我心里自然而然响起警钟，下意识闪躲，但这哪是容易的事？叶心橙姐姐像导弹一样追着我，最后几乎完全把我逼倒在沙发上。 “怎么？怕姐姐给你下毒啊？” “……签子，你用过了……” “嫌弃我？” “也不是……” “那就张嘴。” 我忽然想起有一种很像苹果的东西，叫蛇果，听起来就是危险和美味的代名词……我觉得也许我被迫吞下的就是那样的东西吧。 “瑶瑶脖子那里，具体是怎么回事？”目睹我乖乖吞下苹果后，叶心橙姐姐问。 我大概没有拒绝回答的权利，好在这也不是什么需要特地隐瞒的事情。 “之前叶心瑶同学不是搬出去住了吗？然后…………就是这样。” “嗯…就是说跟你没什么关系咯？我还以为你朝她泼开水呢。” “怎么可能……” “嘛，不是就好，不过哦，”她顿了顿，冷笑道，“也算是你没保护好她吧？” “……” “算吗？不算吗？” “……算……吧。” “你还挺老实，但我也不是要问你的罪，我的意思是，不管事实如何，我爸妈肯定会说他们把瑶瑶交给你了，结果瑶瑶受了伤……她们要是这样责怪你，你怎么办？” “……我会好好解释。” “笨啦，你解释也没用。” “……” “这你自己想清楚。还有，你不会还没跟家里人说你跟瑶瑶的事吧？” “说了。” “哼，还算可以。……那他们什么反应？” “不太支持，但是也没有特别反对……因为叶心瑶同学……很讨他们喜欢。” “瑶瑶去过你家了？” “嗯。” “什么时候？” “暑假的时候……呜！” 叶心橙姐姐的手刀不偏不倚地落到我的头顶，不太痛，只是有被吓到。 “你的意思是你们暑假悄咪咪回阳城，还不告诉我？” “因为当时……你说了那种话啊……” “哪种？” “……等叶心瑶同学坚持不住，要嘲笑她的话……” “那当然是开玩笑的啊！我是她姐姐欸！你是不是傻？” 我完全不知道‘当然’二字体现在哪里，叶心橙姐姐说的每句话都难辨真假，我觉得要我随便猜她的心思才是强人所难。 “行吧，我不怪你，但下次，这种事别忘记告诉我。” “……要是叶心瑶同学同意的话，就告诉你。” “噗……”叶心橙姐姐嗤笑出声，“她把你调教得好乖哦。” “……” “也行吧，不说了，这盘水果送你，你自求多福。” 她把果盘丢进我怀里，站起身拍拍裙子下摆出门了。偌大的客厅变得有些冷清，只剩电视机不顾气氛地肆意喧哗。 ………… 我记不太清是怎么吃完晚餐的，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客房对着天花板发呆了。 好黑。 这大概是我睡过最软的床，被子褥子蓬松得像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我毫无悬念地被吞没，就此消失不见，白骨也不剩下。 好可怕。 叶心瑶同学找不到我了，会不会哭呢？我要怪她没看好我，把我一个人留在这样阴森的地方。 “咔哒……” 正当我在心里抱怨的时候，门就被打开了。叶心瑶同学站在那里，走廊灯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同时又在地面绘出她漆黑的剪影……这个场景，如果能被画出来，我觉得该是传世的艺术品。 “啪——” 灯被叶心瑶同学打开，剪影和金边都消失了，叶心瑶同学看来刚洗完澡，头发上还挂着水珠。 “干嘛不开灯？” “……要睡觉了。” “这么早？”她不知道在哪里拨弄几下，灯光就越来越暗，变成一盏夜灯了，好高级，“帮我吹头发。”她说。 我从床上爬起来，从她的手上接过吹风机，开了一瞬又关掉。 “伯母听见怎么办？” “听见什么？” “声音。我觉得伯母应该不会希望你来找我。” “听见就听见呗。” 我在心里叹口气，再次把吹风机打开，风声好大好刺耳，满屋子弥漫着。 第75章 相册 我记得当时伯母说的是伯父”这两天“腾不开身，这个“两天”至少该超过四十八小时才对吧？然而事实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第二天还没到午餐点，伯父就赶回了家。 当时我和叶心瑶同学待在客房各自打发时间，听见客厅说话声，叶心瑶同学便道：“爸爸回来了。” 我的心脏理所当然被吊到半空。 “……那…要出去吗？” “出哪去？” “去跟叔……伯父……打招呼？” “不去，”叶心瑶同学趴在床上看书，毫无起身的意思，两只脚勾到半空，一摆一摆像缠在一起的两只天鹅脖颈，“装作没听见就好了。” 我们正这样说着，客房门就被敲响了。 “进！”叶心瑶同学喊了声。 我赶忙下床站好，门开的那一瞬间抓住机会打招呼：”伯、伯父好，我是安澜。“ 其实就算伯父像伯母一样不理我我也不会觉得奇怪，这么喊一句就像是上学迟到进教室时对任课老师道一声报告一样，只为了表明个抱歉的态度，但出乎意料的，伯父还对我微微点头，这才看向叶心瑶同学。 伯父好温柔。 “放假回来了？”伯父问叶心瑶同学。 “嗯。” “在家待多久？” “嗯……都可以吧，看情况。” “那就过了年再走吧。” “……安澜待哪里我待哪里。” 听到这话，我心里又是一紧，所幸伯父并没有怪罪我的意思，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关门离开房间了。 见我松口气的样子，叶心瑶同学就踢了我一脚，嗔怪道：“怂包。” 对叶心瑶同学，我想我是记恨不起来的，就像几秒前我还委屈叶心瑶同学拿我当挡箭牌，现在一分钟没到那点怨气就烟消云散了。 “……伯父怎么没问你烫伤的事？” “没看见吧，离那么远，”顿了顿，她接着问：“过年你回家吗？” “我想回去看看。” “那我也陪你去，”她哼哼两声，很开心地宣布，“不知道弟弟想我了没有。” “上次打电话，妈妈说弟弟问你去哪了。” “真的？” “嗯。” “呜哇…弟弟好可爱哦。” “是吗。” 叶心瑶同学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才问道：“你不喜欢你弟弟啊？” “他小时候看到我就哭，还扔东西砸我。” “那会儿他还小嘛，现在已经很乖了啊，”叶心瑶同学说着，耸了耸肩，“你是不知道米娜小时候有多调皮。” 第90章 我确实不知道，但这话由叶心瑶同学来说也挺奇怪，毕竟米娜并不比叶心瑶同学小多少，米娜调皮的年纪，叶心瑶同学应该也差不了多少才对。 我试着想象叶心瑶同学小时候的样子，但失败了。叶心瑶同学在我面前总是一半成熟温柔，一半俏皮可爱的，小时候的她究竟属于哪一边，我猜不透也说不清。 “你有小时候的照片吗？”我问她。 叶心瑶同学果不其然摇摇头，见我露出失望的表情又补充道：“我记得爸爸好像有一些。” “…好吧。” “你要看吗？” “还是算了。” “不看还要问？”叶心瑶同学没好气数落道，白了我一眼不说话了。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样到此为止，但其实没有。不久后的午餐，死气沉沉的饭桌上，叶心瑶同学忽然又提起来相册的事。 不是对我，是对伯父。 “爸，你那个相册，还放在家里吗？” 也许是我太碍眼的缘故，凡是我出现的场面，伯母都是静悄悄地板着脸不说话，伯父更不用说了，总是沉默寡言的，饭桌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叶心瑶同学这样来一句，大家动作就都卡了那么一下，气氛诡异极了。 叶心橙姐姐饶有兴致地瞄了我一眼，放下筷子露出看好戏的神情，伯母则接着不动声色吃着饭，像没听见叶心瑶同学说的话。 伯父沉默了一阵，回复道： “在。” “借我吧？安澜说她想看。” 嗯？我说过吗？ 好嘛，从昨晚开始我就有所怀疑，现在就可以肯定了，叶心瑶同学绝对是在把我往火山口推。 叶心橙姐姐在桌子下面拍了拍我的大腿，暗自给我比了个大拇指，我无力回应她的戏弄，强装出微笑，对伯父伯母解释道：“其、其实不看也可以的……我也没那么……” 伯母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碗往餐桌上一放，发出咯的一声，打断了我的话语，撂下一句“还真挺威风”就站起来往卧室走了。伯父没什么动静，隔了几秒才错了位般答了句“我去拿”，接着放下碗也跟着伯母进了房间。 我两眼发黑，只觉得一切完蛋。叶心瑶同学叫我的名字，我也不想回应。过了五六分钟吧，反正对于取相册这件事来说算是很长的时间了，伯父拿来一本厚厚的古旧相册，递到我手上，在叶心瑶同学的怂恿下，我接过去了。 这顿饭吃得很没有滋味，我只觉得自己是一个奇形怪状的气球，开口在我的嘴上，我用手把食物从嘴里塞进去，仅此而已。没错，我就是这样一无是处，只有酒囊饭袋的功能。 大家陆续从房间离开，连叶心橙姐姐也怜悯我没再说调笑我的话，叶心瑶同学收拾碗筷，去厨房清洗了，我则条件反射般回了客房，顺便锁上了门。 伯母大概恨死我了，我想，凭什么我一个骗走人女儿的小偷，还能这样耀武扬威呢？可我发誓我绝没有那个意思，我真的不在意要不要去看什么相册。 叶心瑶同学敲了会儿门，没敲开，过了会儿大概是找钥匙把门打开了。她看着抱着膝盖坐在角落的我，踢了踢我的脚尖。 “至于吗你。” “……伯母本来就不喜欢我了，你还这样。” “我哪样了？” 她哪样了呢？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给女友两肋插刀吗？那好像又太过了，但思来想去，我还是觉得叶心瑶同学有些过分。 “这样逗我是不是很好玩？” “我没有逗你啊。” “你就是，昨天也是，今天也是，不然为什么你非要我给你吹头发？为什么非要跟我待一个房间？为什么……” “这样就可以告诉她们我们在一起的决心啊。” “…………” 我不知道叶心瑶同学是不是真的那样想，毕竟我早就说了我猜不透她的心思，但这么个理由又确确实实堵住了我的嘴。 “我说啊，跟我在一起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她又问。 “……不是。” “那你干嘛老是畏畏缩缩的，就算那是我爸我妈，你也不欠他们什么啊。” “…我还不是怕他们不喜欢我，不让我们在一起…” “你要现在这个样子，他们肯定不会喜欢你的。虽然我是觉得你怂怂的还挺可爱，但我爸妈的话，果然还是想让我跟个男孩子在一起吧。” “……你会吗？” “什么？” “跟男孩子在一起。” “你傻了吗？当然不会啊，不然我们俩现在这算什么？” “……” “这次带你回来，确实是觉得也许能想办法让他们改变观念……不过吧，他们不改变也没事，我也不是太在意。你要是不喜欢这样，那我以后收敛一点就是了，或者我们现在回s市，回你家都行，由你决定。好不好？” 她俯视着我，我仰望着她，好像从来都是这样。 行吧，不也挺好。 “……不用了，我没事。” 她笑了，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我在心里叹口气，我想她就是知道我不可能放肆自己任性，所以才抛出决定权给我，但我又不可能真的不去走她安排好的路，谁让她是叶心瑶同学。 她没放我离开，堵我在墙边开始吻我了，我偷偷睁眼瞄了下房门，房门果然没关。 这大概又是她的一次刻意吧。 第76章 伯母 大学的寒假总是很长，比高中长得多。如果说刚来那几天我称得上度日如年坐立不安的话，那如今时间长了，也终究是慢慢适应。 叔叔很忙，经常早出晚归，叶心橙姐姐则是神出鬼没，去哪里干什么事情全凭心情，好多次连着几天不露面。叶心瑶同学呢，刚开始还耐得住性子陪我宅在家，后来却也不免被些新朋旧友约走，留我在家和伯母独处。 就从我的观察来看，伯母似乎是相当孤独的人，我很少见她约见过什么朋友，平日里唯一说得上话的就是米娜的妈妈。然而这几天也不见伯母跟米娜的妈妈联系，问了叶心瑶同学才知道米娜一家出门旅游了。 我自觉是没办法帮伯母排解寂寞的，毕竟一直以来伯母看到我就很生气的样子，让我始终觉得自己还是别在她面前露面比较好。但有的时候就是无可奈何，比如这天，叶心瑶同学一大早就出门跟朋友见面，快到中午饭点忽然打电话说自己中午不回来了，让我转告伯母午餐别准备她的份。 我又觉得叶心瑶同学是故意的了，她明明能自己跟伯母说，却非要我代为转告，但经过那天的事，我也没了抱怨的底气，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客房是我的蜗牛壳，天知道我爬出来要付出多大的努力。那会儿伯母正在做饭，菜刀落到砧板上发出规律的碰撞声，我站在门口，一直等到这碰撞声暂时止歇才开口。 “伯、伯母，叶心瑶同学说她中午在外面吃，不回来了。” 伯母没回应，依然在厨房里来来去去。 “那个……伯母？就是叶心瑶同学刚才打电话……” “我耳朵还不聋。” “对、对不起……那我就……回去了……” 第91章 我扭头准备重新爬回我的蜗牛壳中，但转念又想到，如果叶心瑶同学都不在，那今天岂不是只有我和伯母两个人吃饭了？ 我一时很挣扎，犹豫要不要自己也找借口出门在外面吃算了，免得两人一桌尴尬，但转念一想，在这快过年的时节，丢下伯母一个人孤零零的真的好吗？ 还是留下吧。 可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我现在回客房，伯母一会儿要怎么通知我饭好了呢？敲门告诉我吗？ 伯母那么高冷，真的会主动敲门找我说话？ 啊，真的好为难。 我倒也不是非要吃这顿午餐不可，稍微饿一顿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干系，只是如果我躲得太过分，未免就显得有些刻意，我猜叶心瑶同学不会希望我这么干的。 挣扎许久，我还是转身往厨房去了。 “伯、伯母，我给您帮忙，可以吗？” 伯母没说话，我却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便靠近伯母，打算再重复一遍自己的请求。 “伯母，我……” “去把边上那些菜洗了。” “啊、好！” 水槽里有个塑料筐子，里面放着好些蔬菜，胡萝卜生菜香菇土豆，红红绿绿摆了一大筐。 “那个……伯母，这些会不会有点太多了……” 伯母的动作顿了顿，扭头过来瞄了一眼道：“多的放冰箱。” 我照办。 “你们平常上学，是自己做饭还是出去吃？”伯母忽然问。 “呃……早、早饭和晚饭一般自己做，午饭的话，如果上午和下午都有课，中午可能就不回家，就在学校食堂吃了。” “做饭是你做还是瑶瑶做？” “我、我做。” 伯母点点头，没说话了，我有点失落，但转念想想，伯母要是能因为这种事情夸我，伯母就不是伯母了，所以我也每太放在心上。 总体来说清洗食材是很轻松的工作，我很快就完成了任务，恰好伯母去蒸米饭了，我便自告奋勇拿菜刀切菜，伯母瞄了一眼，也没阻止我，只是淡淡提了句：“你别把手切了。” “啊，谢谢伯母，我没问题的。” “瑶瑶做饭跟你学的？” “嗯……我有教一点，主要是我妈妈教的。” “你妈妈？” “嗯……是，之前叶心瑶同学在我家玩过一段时间。” “你妈知道你们两个的事吗？” 我记得叶心橙姐姐不久前也问过这个问题，现在看来她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伯母。 为什么呢？我想不清楚。 “知道的。” “她不骂你？” “我妈妈她……没有反对我们的事。” “……胡闹。” 这是在说我还是说我妈妈？我猜不透，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索性闭嘴了。 “那你爸呢？”伯母又问。 “……前一阵子过世了。” “前一阵子？怎么回事？” 我上下思量一遍，还是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所以把我家的状况原原本本交代了一遍。 伯母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动作，锅里散出糊味才反应过来，赶忙沿锅边浇了圈水。 “……这种男人死了也好……生无所依的。” 大概是伯母评断太温柔的缘故，我鼻头一酸，眼前就模糊起来，赶忙想了些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嗯。”我说。 伯母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关火把锅里的菜装盘了，这才又开口说起来： “你也别怪伯母狠心。这人呐，就是跟别的什么动物不一样，非要盼着点什么才能活下去，没盼头了也就没条活路了。那你跟瑶瑶在一起，两个女孩子，以后连个孩子都没有，你们怎么办才好？” “……要是叶心瑶同学想的话，我们可以领养一个。” “那领养的，身上都没点你们的血，能有多亲？” “有也说不准能多亲。” “你……”伯母正要反驳点什么，视线挪到我身上却又止住了，终究是叹了口气，“这不是亲不亲的事，谁能大街上随便拉个人过来就为了那个人过活？你领养一个，不说那孩子愿不愿意真心对你，你就真的能心里一点刺都没有，单单为她好？” “叶心瑶同学愿意我就愿意。” 伯母又是叹了口气，一直到午餐准备完毕都没再说什么。 上了饭桌，伯母拿起筷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瑶瑶之前伤了脖子，真的是她说的那样打工的时候烫的？” 我又回想起叶心橙姐姐不久前的话，心里不免响起警钟。 “应该是的……那段时间她搬出去住，然后……我知道的时候她都去过医院了，所以我也……” “你等会儿，她搬出去住？为什么？” “……当时我跟她……就是……因为一些事分手了，她就搬出去住……但是我一知道她受伤，就接她回来了……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她……” 我有些语无伦次，伯母表情就越来越难看，我的心也跟着沉进泥潭里。 “我不管你们怎么分的手，我就问你，你们都能分第一次，怎么就不能分第二次，第三次？现在是你们还小，那以后呢？要真拖到你们年纪大了的时候，你们哪还能经得起闹腾？你让我跟她爸怎么能相信你们两个女孩子家家能好好过一辈子？” 第77章 殉情 “哇，好香~什么嘛，趁我不在偷偷做好吃的？”叶心橙姐姐一进门就惊叹出声，打断了我和伯母的对话，换上拖鞋后，她一阵风似的冲到餐桌边，指着桌上的糖醋里脊说：“我要吃这个。” 伯母脸色变得更差了，没好气道：“要吃不知道自己夹？” “我已经吃饱了嘛，就是想尝尝而已，快喂我，啊~” 她是对谁说话呢？是伯母吗？应当是伯母才对，毕竟女儿对母亲撒撒娇再正常不过。然而，她身子却离我更近，嘴巴也像是对着我张的样子，见我不动弹，还用手碰了碰我胳膊。 “小安澜~啊~~~” “……我再去给你拿一双筷子。” “如果非要再弄脏一双筷子，我干嘛不自己拿？啊，不过你要是嫌弃我就算了。” 对于叶心瑶同学的姐姐，我当然不会有什么嫌弃的感受，只是这种飘忽的距离感，实在让人难以把握。 我夹起一根里脊，喂到叶心橙姐姐嘴里，她毫不顾忌地一口吞下，夸张地赞叹美味，然后拉过一个餐椅就在我旁边坐下。 “还要。” 我其实已经觉得无所谓了，反正也没有抗拒的余地，反倒是伯母语调不满说道：“你不是吃饱了吗？” “因为要减肥，所以只吃了六分饱啦。” “减肥还吃个没完？” “在家里就没有减肥的必要了啊，反正又没有人在意我胖不胖。小安澜，我要这个，啊~~唔…要是真的胖了，就是妈妈做饭太好吃的错。” 伯母不说话了，低头专心吃饭，一时间，房间里就只剩下叶心橙姐姐刻意发出的咀嚼声。 叶心橙姐姐面庞精致，两颊还带着点婴儿肥，我一口口喂着，一时间竟觉得自己在喂一个孩子。想到这里，我背后就是一凉，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 第92章 “行了，我吃好了，谢谢小安澜咯。”叶心橙姐姐也在同一时间停下了，往椅背上一靠，饶有兴致地问：“话说啊，你们两个刚在聊什么呢？冷战结束了？” 我几秒前还为叶心橙姐姐凑巧打断我们的话题感到庆幸，现在看来是高兴太早了。伯母没说话，回答的责任就自然而然落到我肩膀上，我别无选择，只好开口回答： “刚才在说……我跟叶心瑶同学的事。” “具体一点呢？” “嗯……”我在脑海里把不久前的对话梳理了一遍，回答道：“伯母不放心叶心瑶同学跟我在一起。” 大致上是这样没错吧。 “那当然咯，”叶心橙姐姐眼珠灵巧地转了一圈，拍了下手心，不倒翁似的摇晃着上半身说，“搁谁谁能放心啊，我家妹妹可是仙女，一丢丢伤害都不能受的，当然要找个忠城又可靠的王子殿下来迎娶她啊。” 我还没想明白叶心橙姐姐话中的含义，叶心橙姐姐就推开椅子起身离开了，进去卧室前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补充道：“嗯……脖子上那道伤除外。” 好一阵后，伯母用筷子敲了敲碗边，叫醒愣神的我：“好好吃饭。” “啊，好、好的。” ………… 那天以后，我和伯母的关系大概算是缓和了些，慢慢到了见面说话也不会太尴尬的地步。 叶心瑶同学依然是三天两头的出门，一直到临近年关，我计划回家探望的日子。仿佛是叶心橙姐姐的话起了什么反作用，叶心瑶同学风风火火地出门买东西，回来时却狼狈不堪。 头发黏在头上，衣服湿透滴了一路的水，裤子膝盖处沾着尘土碎石粒，被撕出好大一个裂口。叶心橙姐姐扶着她回来换衣服，她还一副很得意的神色，对我炫耀道：“我救了一只狗狗喔！” 我没见到她救的狗狗，只见到她右腿膝盖上渗着血的擦伤，和不知道因为冷还是因为痛微微发抖的身子。 农历的十二月末，大概算是一整年最冷的日子，叶心瑶同学穿着厚厚的棉袄，在阳城的河里浸了个透，不知道受了多少寒才回到家，声称她救了一只狗狗。 什么狗狗不会游泳呢？ 我不知道该不该信她的话，只是麻木又沉默地陪着叶心橙姐姐送她去医院处理腿上的伤，回家到一半她开始咳嗽，我们又返回去给她买感冒药。 折腾到傍晚终于能让她躺上床休息了，她这才对我又重复了一遍： “干嘛不夸我？我救了一只狗狗呢！” “……大狗还是小狗？” “小狗。小柯基。” “柯基不会游泳？” 她眨眨眼，沉思一阵：“应该不会吧？反正我遇到的那只不会。” “你会吗？” “当然会啊，不然不就变成狗狗救我——咳咳……” 她的俏皮话没说完，就又咳嗽起来。刚好伯母端着药进来，叶心瑶同学就撒娇让我喂她。 都这种时候了也不老实。 伯母没说什么，把药递到我手上就出了房间，我一颗颗胶囊地喂她，用水给她冲进肚，到最后剩一杯冲剂时，她却把头拧过去了。 “好苦。” “你都没喝，你怎么知道？” “闻着就苦。” “那怎么办？不喝了？” 她要是说不喝，我就掰开她的嘴灌进去。 “喂我。” “我这不是在喂吗？” 她抿了抿嘴巴，好一阵才道：“用嘴喂。” “……那药就没用了。” “有用！你喂快一点不就行了？”她用理所应当的语气道，“我可是救了一只狗狗唉！不能给我一点奖励吗？” “你让你的狗给你奖励去。” “你就是我的狗狗啊。” 啊……我一时间有些愣神。 是吗？不是吗？ 不得不说，还确实挺像的。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骂我的意思，不过有也无所谓，毕竟我也没办法真生她的气，她的脸颊通红的，我心疼都来不及。 好吧，我晃了晃杯子，试了试温度，抿上一口喂给她。 很苦，还有点烫。 我记不清上次接吻到现在隔了多久，几天？一周？两周？总之，一来二去的，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我迫不及待喂光她最后一口药，然后腻在她的嘴里。 直到一滴水惊醒我。 与药的苦涩不同，这是一滴咸味的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进我的唇里。我被吓了一跳，推开她才发现她在哭。 “……我游泳没那么厉害……当时好冷的……” 我没来得及细想，她就把头埋进我的怀里啜泣。过了好久，才传出闷闷一句低语。 “你差点就见不到我了。” “……” 她见我不说话，最后在我胸口衣服上又蹭了几下，抬起头来神气地笑：“当时我就想啊，要是我死掉了，那我的狗不就没有主人了吗？我就扑腾扑腾爬上岸了。” “……” “……唉我说你，你哭什么啊？很卑鄙唉！一言不合就哭，你是哭爽了，那谁安慰我？” 她开始擦我的眼睛，擦到一半不耐烦了，索性放着眼泪不管继续跟我接吻。药的余味散不掉，浸了眼泪的唇又是苦又是咸的，一点也不美好。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每次她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我都不在场，那要我怎么才能保护她？ 叶心橙姐姐口中那位忠诚又可靠的王子呢？做得到吗？ 看来我没用，王子也没用。 “下次，别这样了。”我推开她，道。 “没办法啊，我不管的话，狗狗不就被淹死了吗？” “我才不在乎什么狗狗。” 我盯着她，她也盯着我，好半天她才装模作样叹口气：“好了啦，下次我想别的办法，行了吧？” “……行，你爱咋咋，反正你要是真的出事情了，我就跟你殉情，你自己想清楚，你一尸两命。” 她没忍住，瘪着嘴笑得奇怪又可爱，问道：“一尸两命是这么用的吗？” “是。” 第78章 任性 叶心瑶同学第二天便没再让我喂她喝药了，理由是不想以后看到我就联想到药的苦味。我当然是松了口气，看来她也知道自己发烧得很厉害，明白胡闹影响药效。 叶心瑶同学仗着自己生了病，就命令我整天在她卧室陪她。我倒没有不愿意，毕竟我本来也无所事事，只是她不久前还把我丢在家里自己乱跑，现在受伤了却非要我留在她身边，实在很不公平。 算了，也没必要跟她计较。 我起身往卫生间走，开了卧室门却发现伯母在门口，便让路给伯母进来。然而伯母却没有迈步的意思，只是看着我问道：“小安，我记得你说这几天打算回家的？” “啊……是。” “什么时候？” 本来确实是打算这几天回去，但现在叶心瑶同学受伤，这些事就不得不重新计划了。 正在我思考的间隙，叶心瑶同学在床上唰地坐起来，惊叫道：“哎！你要回家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到我耳朵里，就变得大有一种质问的感觉，就像是‘你居然要抛下我一个人回家！？’这样。 第93章 “本来是打算这几天……回……去……” 叶心瑶同学哼得好大声，生怕谁察觉不到她的不满似的，动作极其夸张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或者可以等叶心瑶同学身体恢复了再回去，再不然干脆不回去了也没关系。”我在心里叹口气，对伯母说。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叶心瑶同学变得越来越不像她了，我认识的那个成熟又婉约的她哪去了？被她救的狗狗吃了？ “过年还是回去一趟比较好吧？”伯母没理会叶心瑶同学的搞怪，追问道。 “……要是伯母想让我回去的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想复杂了。我是说让你自己把时间计划好，要回去了提前给我们说一声。” 伯母的话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没给我再问的机会，说完就转身走了。我有些愣神，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自己要去卫生间。 回来时叶心瑶同学依然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现在不是夏天，想来闷在里面也不会太热，所以也不是非要把她弄出来不可，索性任由她去吧。 我在床边的地毯上坐下，拿手机打发时间，几分钟不到她就爬出来开始扯我头发了，我扭头看她，她便可怜巴巴盯着我手上的手机看。 “凭什么你能玩手机？” “我又不发烧。” 发烧是不能玩手机的，在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这样告诫我，我一直记到现在，所以早在昨晚临睡前，我就没收了她的手机。 “我一晚没碰我的手机了，要是有人给我发消息了怎么办？” “让她等着。” “万一是很重要的事呢？” “都放寒假了，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我跟你又不一样……” 她嘟嘟囔囔的，我没听太清，便追问让她再说一遍。 “我说我跟你又不一样，万一有人约我出去玩怎么办？” “你都这样了还要出去玩？” “那我总得回条消息啊，不然多不礼貌。” 有什么不礼貌？我虽然想这么问，但说到底叶心瑶同学的处世之道也确实轮不到我这样孤僻的人说三道四。 我妥协了，去客房取来她的手机，她伸手来拿，被我躲过去了。 “密码是多少？我帮你看。” 她一脸怨愤地瞪我，嘴撅得老高：“我自己看。” “不行。密码。” “……你猜，猜到就你看。” 着急的人又不是我，我干嘛花那个心思？我这样想着，重新把手机收回口袋。 见状，她咂了下嘴，抓住我的衣服扯啊扯，抱怨道：“你猜嘛！让你猜肯定是你能猜到的啊。” “你求我，我就猜。” “……求你。” 没劲，她未免太没骨气。 我只试了两次就解开了密码，还蛮容易，这么看的话我和她在某些方面还挺合拍，她的密码是我的生日，我的密码则反过来是她的。 “……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我说。 确实有好些新消息，加起来十来条，大概是我一个月能收到的量，除开池盈盈关心她伤势如何，剩下的都只是闲聊。 我又随手翻了几下确认，没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内容，正打算问她要不要回消息，就听她先开口戏弄我：“哼哼～小狗狗还要查主人手机啊？” “……” 见我不说话，她更得寸进尺了，一边伸手挠我的后颈，一边问：“小狗今天要翻身当主人咯？” “池莹莹问你受伤怎么样了。” 她动作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又把手缩回去，清了清嗓子：“那你帮我跟她说我好多了。” “不，我是狗啊，狗怎么会发消息？” “…我错了嘛…” “你是主人，主人才不会错呢。” “我不是，你是主人。” “那你是什么？” 她不吭声了，我也不着急，就靠着床等她，但时间一长，终究还是我沉不住气，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分。 我偷偷瞄她，却被发现了。她大概是一直这样委屈又埋怨地盯我，目不转睛的，任何一点小动作都逃不出她的法眼。 “……好了啦，我帮你发行了吧。” 我叹口气，掏出手机给池莹莹回消息，但叶心瑶同学还是不满意，嘟囔着说：“我都这样了你还欺负我……” “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吗？才不是。我一点也没错，平时她身高体壮的，哪有我逗她的份？好多年就这么一次，我有什么错？ “头好痛哦，你给我按按。” “……好。” 我起身坐到床沿，双手扶正她的脑袋，在她的太阳穴和额头上轻揉。见她表情依然微妙，我便明白她不打算就这样善罢甘休，但事已至此，就破罐子破摔，她说的都照办吧。 揉了一阵后，她果然再开金口。 “叫声主人听听。” “主人。” “嗯，乖哦～再汪一声？” ……看来这个名头是脱不掉了。 除了叶心瑶同学，有谁发着高烧还这么能折腾呢？ “…汪。” 第79章 恶作剧 于是一直到除夕我都待在叶心瑶同学家里。 我有跟妈妈打电话好好说明情况，妈妈当然没苛责什么，只祝福我过年快乐，让我想回家的时候随时回去。 这种话年年都有，年年我都没放在心上，只今年我莫名感觉惭愧，好像自己为了一边冷落了另一边。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在心里暗暗自嘲，自己真的有那样重要吗？还是叶心瑶同学给我的自信太满，居然让我觉得自己是什么不可少的珍贵人物…… 也罢，比起往年，至少这次我不会闷在自己的出租屋，偷看别人家放的烟花，这么看的话，这一年我还算是有长进的。 要是当年的自己得知了现在的想法，大概会觉得气愤吧，毕竟真要说起来，曾经独自过年时也并不觉得那样不堪，只是几点寂寞难消，但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经历时或许能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一直到述说那天才姗姗来迟了点不堪回首的味道。 说到过年，叶心瑶同学伤病来得突然去得也快，除夕这几天又能活蹦乱跳了。不只是她，好像大家都这样，捏着时间积攒势头，在过年这几天再一股脑地把热闹劲用出来，米娜一家子旅游回来了，伯父也放下手里的工作，叶心橙姐姐也不乱跑了，几家亲戚互相探望，人来人往的，哪怕是那样大的客厅，偶尔也会显得有些拥堵。 大家都有身在此处的理由，只有我，唯有我，一个外人，以什么缘由呆在这里呢？若是只说给自己听，那我当然可以解释为叶心瑶同学的任性，但这往往是不够的，米娜一家也就罢了，至少米娜清楚我和叶心瑶同学的关系，但叶心瑶同学的其他亲戚，看到家里平白无故多出一个女客，看到一个自称为叶心瑶同学好友的人赖住不走，大概都或多或少会有些疑问。 对小孩子来说，只要我和叶心瑶同学不把话挑明，米娜也不说漏嘴，那小孩子们便只当我是哪里来的远方表姐表妹，呆在这里再正常不过。大人们则多是听伯父伯母的解释，而不需要我亲自说明，就算真到了我自我介绍的时候，也只需要看叶心瑶同学的眼色行事，便可安然无恙。 第94章 如此，这个年少了孤独寂寞，却多了麻木仓促，大部分时间我只当自己是叶心瑶同学的提线木偶，她要我说什么做什么我唯命是从，慢慢的也终于是熬出了头，来叶心瑶同学家拜年的人终于由多变少，最后走了个干净。 家里只剩伯父伯母叶心瑶同学姐妹的那天，好像空气都一下子通透不少，整个世界都重新染上了色。 正当我以为可以就此放松下来的时候，叶心瑶同学忽然问道： “你没有要收拾的东西吗？” 嗯？什么意思？我满头问号。 “收拾什么？” “你忘了吗？说好明天送你回家啊。” 印象里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这不应该由我来决定时间吗？ “……我现在去收拾。” 我不疑有他，点点头往客房走了。叶心瑶同学追着我进了客房，往床上一趴撑着脑袋看着我收拾行李，饶有兴致地问我要不要帮忙。 “不用，东西也不多。” “爸爸还让我问你叔叔阿姨喜欢什么。” “我爸我妈？” “嗯。” “做什么？” 叶心瑶同学理所应当道：“大过年的，总不好空着手过去啊，不管怎么说，他们都算亲家呢。” 这有什么关系？我想不明白，就算互为亲家，又不是要见面的场景，为什么要打听喜好？ 等等，叶心瑶同学刚才怎么说的来着？ 送我？ “伯父也去？” “嗯，不然呢？”叶心瑶同学也有点懵，想了想接着道，“我没说过吗？我爸我妈都去啊，送你回家顺便两边家长见个面。” “啊？” 叶心瑶同学好像被石化了，提到半空晃动的脚丫突兀地停下，眨眨眼睛问：“我没说吗？” “没有！” “我绝对说了，肯定是你自己没记住，你这几天一直都魂不守舍的。” “那我也不可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啊！” 没再跟她争辩了，我赶忙给妈妈打电话知会这件事，免得明天猝不及防……不，客观来说今天已经过去大半，就算现在立马通知也算是事出突然了。 妈妈跟我确认了好几遍日期，得到肯定答复后果然叮嘱我下次这种事早点告诉他们，他们好早作准备，我听出她语气里藏的颇深的责怪意味，只好连声道歉。 挂了电话，虽然从头到尾都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责骂，但我还是感到欲哭无泪。 “哎呀好了啦，我承认我也没说清，你别难过嘛。” 她在床上蛄蛹几下爬起来，从背后靠过来抱住我，连同胳膊也一同束缚在内。我挣了几下没挣开，却也害怕弄伤她而不敢使太大力气。 “你说这算不算爸爸妈妈同意我们的事了？”叶心瑶同学又问。 “……你才是他们的亲女儿吧？要是你都说不准，那我肯定更说不准。” “…也是。”叶心瑶同学叹了口气，却没有松开我的意思，“最近还真是辛苦你了哦，之前我就说我家七大姑八大姨的，这下你见识到了吧？” 我情不自禁点头，叶心瑶同学家和我家简直是两个极端，过个年都像碰上了什么大喜事，来拜访的人多得让人吃不消。 等了一阵，她的手还是没松开，是没看见我点头吗？我心里疑虑着，便口头答了句“是”。 但，还是紧捆着。 “……你一直抱着我我怎么收拾东西？” “那就别收拾了啊。” 她理所应当道，接着突然用力，拉着我往后倒，拥着我倒在床上，脑袋磨蹭起我的后颈来，我受不住痒，不禁缩起脖子质问：“你干嘛？” “亲亲啊。” “别…痒！” 她一言不发了，不顾我的讨饶单以唇舌折磨我，她所谓的亲，并不是干脆利索的摩挲，而是似有似无、飘飘忽忽又触之即走的，像是知道我痒得难耐而刻意欺辱我那样游丝般的寻索。 只能受着，相处久了我也渐渐明白，只要我不给予足够的反馈，她迟早会因为乏味中止这样的恶作剧。 忍住就好。 如我所料，几分钟不到她就渐渐不耐了，动作粗暴了些，剩下一点痒的感受随之灰飞烟灭，这种亲昵也就显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终于，在我刻意表现的冷淡下她泄了气，抱怨了句“没劲”。 在我以为要重回自由时，她猛地咬上我肩膀和脖子交界那块肉。我差点惊叫出声，但噬咬很快化作舔舐，便任由她去了。 再然后就没无动静，只有抱着我的两只手还在胸前绞在一起，我挣了挣，没有要松开的迹象。 “我真的要收拾东西了。”我说。 “不。” ……行吧，不就不，大不了晚上熬夜收拾，她想捆我就捆着好了，我倒要看看是谁先坚持不住。 这样想着，我反而放松下来，面前是窗子，外面刚好能看见日落，还挺惬意。 过了好久她才再次开口说话。 “你怎么一点都不会生我气啊？” “为什么要生气？” “我在惹你生气啊。” “……因为我大度。” 她笑了：“骗人，你小气死了。” 我回忆了一阵，发现自己确实称不上大度，认识这么久以来，自己不知道生了她大大小小多少气，只是很少发作而已。 想到这里便无话可说了，索性沉默着。 “那个啊，你能不能轻点，我手快被你压麻了。” “那你别抱了啊。” “…这样吧，你躺着别动，我去找个绳子。” 她放开我，从床上爬起来啪嗒嗒就出门了，进来时手上没拿绳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匹细长的白围巾。 ……看来今天的恶作剧比以往要更难熬一点。 第80章 生气 今天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样，因为她把门锁上了。 如果是普通的恶作剧，大概是不必锁门的，虽然一个年过去，我跟伯父伯母都算是熟悉不少，但这个客房，却是除了叶心瑶同学外再无人会闯入，所以门锁与不锁都没什么关系。 那为什么偏偏这次锁上了呢。 在出租屋的时候，叶心瑶同学是我独一个人的，我们放肆亲昵也不会有人打扰，吻只是吻，无关欲望之外的其他东西，而在这里，叶心瑶同学是大家的，和我的每次接触，仿佛都带着某种目的性，或如她所言是在宣告一种决心。 我讨厌这样，却不得不忍受。 可这次分明不一样了，如果是宣告，则应该盼着人看到，锁门之举好像画蛇添足。 所以这次是久违的单纯的亲热？ “伯父伯母出门了吗？”我问道。 “没有啊。” “……那你是打算干什么？” “不是说了吗？我要让你生气。转过去，手给我。” 她盯了我三秒，眼中闪耀兴奋的神采，没什么威胁或是不悦的意味，但我依然败下阵来，扭转自己木偶般的身体，从背后把手递给她。 胸腔里某些不知名的东西在跃动，一下一下调弄着我的心弦。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荒唐，难道自己真的也不是什么正常人，才会热衷于这种言听计从，才会屈服于她古怪的命令。 第95章 只是，我始终没有忘记，她说得是要惹我生气而已，更何况她也知道伯父伯母没走，所以大概不会真的要做什么旖旎的事。 这样也好，若是真的弄出什么羞人的声响被伯父伯母听到，那才是让人无地自容。 恍惚间，她的动作已经完成，拍拍我的肩膀让我动一动，我当真收了收手，却没能成功，反而腕上的钳制变得更紧了几分，疑惑看她，却听她得意道： “厉害吧？我昨天刷视频学的。” 我倒没有想什么厉不厉害的事，只是困惑为什么她对这种事感兴趣，还特地分出心思去学，只是她也没有给我多想的时间，在侧面一推，我就倒在软乎乎的床上。 倒也不是起不来，我试了下，挣扎几下大概是可以重新坐起身子的，但叶心瑶同学显然没有让我做主的意思，所以半压半按着我的身体，我就像是被压住七寸的蛇，再怎么扭动身子也是徒劳无功了。 嗯，她干脆去做一个绑匪，做事做全套，再找个毛巾把我嘴也堵上好了。 “生气吗？”她问。 我摇摇头。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无非是躺一会儿而已，这张床这么软，我享受都来不及。 这个答案应该没有出乎她的意料，所以她也没泄气，哼哼两声，单手撑着床靠近我，却只是从我上衣口袋里取出手机。 我甚至来不及让她猜密码，她就解了锁把屏幕举到我面前晃了晃，得意道：“我要翻你手机咯？让我看看你的相册里有什么好东西。” 我没说话，因为三秒不到她就咂咂嘴抱怨没劲了，我的相册一贫如洗，除了那几张叶心瑶同学的照片外再无其他有价值之物了。 “那……聊天记录呢？可以看吗？”她又问。 我还是点头。 ……几分钟后她把我的手机丢到一遍，看向我的眼神里说不清是怜悯还是无奈。我想着要不然下次故意往手机里装点不该装的东西，这样她查的时候还不至于空手而归，也免得让她感到无趣。 所以这次，是我赢了吗？我看向她，她看向我，我们的视线却不曾交会，因为她的视线下移，下移，再下移。 那又能怎样呢？这是她的家，要是真有什么羞耻的声音传出去，相比之下她要承受的尴尬比我只多不少。 这样一想，我就坦然了，挑衅地仰视她，看她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她嘴角勾起来了，我心向下沉了半分，她的手伸过来了，我的心又向下沉了半分。 “伯父伯母还在家，你想干嘛？” 她动作没有停，我心里警铃大作。 “你……” 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她推了推我的肩膀让我正躺在床上，然后一翻身压住我，俯身吻我的嘴唇，她的左手立在我的耳边撑起她的体重，右手则以肩膀为起始一路向下攻城略地，转眼就抵达腰间，顺着衣服下摆滑了进去。 “呜嗯……”她堵住了我的嘴，抗议就变成呜呜声，一番来往后，她终于愿意给我喘息的空隙，腰一抬就重新坐直了身体。 我没反应过来，只听她问了句：“你猜我想干嘛？” 除了那种事，我想不到第二种可能，但我好不容易整理过来呼吸，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止又再次被她堵住。 紧接着我便发现我错了，大错特错。 那种事当然是要抚弄是要掐揉的，但绝不该在腰间。 ……是她赢了。 算不清时间，一分一秒都是折磨，我算是生气，不，根本是气得要命，从前只有我确实做了不好的事惹她动怒，才会受到这样的折磨，可今天，这种事居然变成她的玩闹施加在我身上，丝毫不顾我的心情，只为欣赏我的丑态。 痒，好痒，两边交替折磨，肌肉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伸直又拉紧，造就微弱的扭动只为逃离她的魔爪，可我人在这里，腰又能跑到哪去，无非是徒劳的逃避，连心理意义上的安抚都做不到。 直到狼狈的喘息也坚持不住，什么东西从咽喉冲入鼻腔，就这样岔了气。 我借势偏开她的吻，紧接着不由自主咳嗽起来，正好阻止了她唇舌的追逐，她终于明白我的处境了，后知后觉地停下手上的动作，想拍我脊背帮我缓解，却又因为我平躺着而无法如愿，只能在一边手忙脚乱。 我不知道我哭了没有，呛出的眼泪确实顺着脸颊滑了下去，但后续的泪水却是没有的，只是一股恶气涨得胸腔生疼，只怕要破体而出。 我不理她的视线，不顾她的关切，强撑着坐起身子，胳膊用力地拉扯□□，只想着哪怕是折了大拇指也要从这条围巾中挣出来。最后当然是成功了，毕竟不是真的绳子，打下的结也没那么坚实，所以大拇指也安然无恙，只是皮肤不免勒出一片红痕，但也毫不在意，甚至越疼越好，越严重越好，那样我便能确实埋怨她，而不是一点不成气候的怒气平白消散得无声无息。 为什么非要惹我生气呢，难道是觉得这个假期我过得太轻松吗，难道是觉得我待在这个家里还不够努力吗，我瞪着她，她也有些迷茫地看我，那些质问和责备终究没有说出来，因为隐约间记得曾保证过不对她发脾气，好，那我憋着，我走。 走到哪去呢？我也没个定论，只是一股脑迈步往前冲，不知道出了几扇门，便幸运地碰上电梯停在眼前，我钻进去，按关门键，祈祷快一点，再快一点。 但，终是来不及。 她站在不让电梯门合上的位置，那样呆立着，看向我的目光有些困惑，我则无路可逃，无处可去，一看见她的面容，就像被扎了个洞的气球那样瘪下来。 想起来了，我不是不会怨她，只是针对她的怨气从来都存不住。 “对不起。” 片刻后，她似乎终于是醒悟了那样，忽然九十度弯腰对我道歉。我不禁愕然，上次她对我道歉是什么时候？更是记不清了。 第81章 聚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我们那样僵持一阵后，旁边走廊拐出一个女生，看起来跟米娜差不多大小，这样道一句后小心绕过叶心瑶同学，侧着身子走进电梯里。 叶心瑶同学后知后觉让了路，过来牵住我的手往外拉，我怕干扰电梯工作，便没做抵抗，跟着她出去了。 一路无言，直到重新回到那间客房。 她关了门，把我推到床边坐下，踢开拖鞋上床跪坐到我身后，手扶住我的肩膀又是锤又是揉，嘴上也不闲着，碎碎念般呢喃着让我别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明明是她非要惹我生气，现在倒说得比唱的好听。 回忆起来，跟她在一起时常有我帮她按摩的时候，她帮我却是少数，一方面是觉得受宠若惊，另一方面身体耐不住痒，她轻轻一捏我便会不自禁缩脖子。 那便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了，实在让人难以甘心，看来只能忍着，也算是自作自受。 不过这状况也没有持续太久，也许是叶心瑶同学手法太好的缘故，时间一长我还真放松不少，痒感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舒畅和快意，不由得闭上眼，细细感受起来。 “舒服吗？”她问。 第96章 情不自禁点头。 “还生气吗？” 反应过来了，忍住否认的欲望，昧着良心再次点头。 她不揉了，反而是一拉，我猝不及防，倒进她的怀里。 “舒服还生气？” 舒服就不能生气了吗，真是好不讲道理，若真是这样，那按摩师大概是世界上最不招惹怨气的职业了吧。 我不说话，她也不闲着，手在我头上这边摸摸那边蹭蹭，最后甚至伸到脖颈同高的地方挠我的下巴。 依稀记得这是逗猫的手法吧？我有些哭笑不得，但终究没有抱怨出声。也许是从小愿意跟猫狗亲近，现在即便被如此对待，我心里也没什么疙瘩。 “还气不气？”她又问，我心里泛起涟漪，要是我不否定，她岂不是要一直这样问下去？ “……不是你非要让我生气的吗？” “小气一下就行了啊，生那么大气干什么。” “换成你试试？我把你绑起来挠你，挠到你背过气去为止，我看你生不生气。” “可以啊，”她不挠了，把手伸到我面前，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要绑吗？” 我翻起身看她，她却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我便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为了验证想法，我迅速伸手在她腰间捏了一把，她却动也不动，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 再捏，依然如是。 她哼哼地笑了两声，解释道：“小时候我姐天天掐我腰，所以我已经免疫了。” “…脚给我。” “欸？” 脸上那一瞬慌张尽收眼底，我便笃定了猜测，抓住一边大腿，顺势抽出她的一只脚来，隔着白色纯棉袜子挠了几下脚心。她可爱地叮咛一声，抽了抽脚却没能如愿，干脆一躺摆身把脸埋进被子里，一动不动了，听凭我发落似的。 看来是到了报复的时候了。 不过，说到底我也软弱，更没办法对叶心瑶同学狠心，挠她一会儿后便催着自己停下，不敢做得太过分。她见我不动了，便露出一只眼睛瞄我，脸颊红红的。 “这就结束了？” “嗯。” “气也消了？” “…嗯。” 她重新坐起来，爬几下依偎在我怀里。 “那下次你生气了，别乱跑好不好？” “我哪有乱跑？” “你刚气势冲冲就往出走，我都以为你想不开要跟我分手呢。”她轻轻锤了两下我的大腿，语气忿忿的，“你说，你刚想跑到哪去？” “……当时也没有想那么多……” “那还不是乱跑？” “……” “说好了哦，下次生气了，也不能乱跑，不能一气之下就要分手。” “我又没说分手……” 我有些无奈，明明一直都是她在提那两个字，听得人心惊胆战的，我却是从来没说过。 “那你保证。” “我保证，但你也不能说。” 叶心瑶同学答应的爽快，正好伯母叫我们出去吃午餐，我们整了整头发也就出去了。饭间伯母又问起明天去我家拜访的事，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对着叶心瑶同学叮嘱了些事情，却也没再多说什么了。 第二天如叶心瑶同学所说，伯父伯母开车带我回家，连叶心橙姐姐也在，聚一起好大的阵仗。 妈妈那头也准备得谨慎，一早就跟我打电话确认行程，几点出发几点到达盘算得明明白白，我还纳闷为什么要问得这么细，到家便明白了，光是凉菜就摆了桌子一圈，厨房里还摆着各种菜品让人目不暇接，都放在一边用蒸汽温着。 叔叔听到声音第一时间开门迎我们，一边有些生硬地道着新年快乐，一边带大家在沙发上入座，妈妈出来看了一眼打了个招呼又回厨房了，我不想留客厅，便抓住机会自觉跟着。 本想叶心瑶同学也会来厨房，实际上没有，叶心瑶同学坦然坐在客厅听他们寒暄客套，俨然成了那些大人的一份子。妈妈见大家都在客厅，只我一人跟来厨房，眉毛就微微皱起来，问我跟着她干嘛。 “给你帮忙啊。” “这里不用你帮忙，都准备差不多了，你去给他们倒茶水去。” 我有些发愣，随即明白确实该有这么一环，便如言退去，回了客厅，本以为人多该很热闹，但实际上却莫名有些冷清，不过想想又觉得自然，毕竟伯父和叔叔都不是什么话多的人，一边沉默了另一边自然也无话可说。 大概是看到我从厨房出来，叔叔起了些灵感，这才笑着道谢说我这一阵在他们家受了好些照顾，于是便开了话头，叶心橙姐姐难得安分，十分配合地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接话延续话题，大家一起努力，才没让气氛再次冷下来。 真不容易，我在心里苦笑，往一次性杯子里添茶倒水的间隙，看到叶心瑶同学起身走过来，道一声“我给你帮忙”便端了两杯现成的往人堆回了去，两个人来来往往，不一会儿大家就各一杯了，我见任务圆满完成，正打算再回厨房，却被叶心瑶同学拉着去沙发就了坐。 没给我抱怨的空隙，叶心瑶姐姐径直问：“弟弟呢？” 弟弟呢？叶心瑶同学这么一问我才反应过来，弟弟呢？随心思往妈妈卧室一看，果然在门缝里看到一个小小人瞪大眼睛往我们这边张望。 我招了招手，让他出来，他无动于衷，叶心瑶同学顺着我的手看过去，也招了招手，那笨蛋就真听话出来了，全然不看我一眼，第一时间往叶心瑶同学身边奔，靠近了对着她脆生生叫了声“姐姐”。 伯父伯母看在眼里都有些发愣，叔叔则是苦笑了下，却也没说什么。 好嘛，以后他的亲姐姐就是叶心瑶同学了，我才不是他姐姐。 叶心瑶同学笑了笑，得意地看了我一眼，拉着弟弟一个个认人去了，这个是橙姐姐，这个是伯母伯父，这个则是……安姐姐……介绍到这里叶心瑶同学自己都笑了，赶忙又憋住解释说她不是亲姐姐，安姐姐才是亲姐姐。 我那弟弟，仿若没听见似的，还是不理我一眼，只是黏着叶心瑶同学。不过也罢了，毕竟接触得少，我也不稀罕他多亲近我。 第82章 猜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大家天南海北地聊，什么都拿出来聊过一遍，却唯独没提我和叶心瑶同学的事。 叔叔没提，伯父也没提。 我虽然心里疑惑，但自然是乐得于此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大家真的只是见个面，对我和叶心瑶同学二人则是心照不宣地默许，我当然乐见其成。 直到上餐桌。 起初，众人在饭桌上的表现和之前相比依然大差不差，其中沉默者当属伯母最甚，从始至终，几乎都不见她开口说话，其次则是叶心橙姐姐，只有当话题聊到她身上的时候，她才会开口说上两句，其他时间或是喝茶或是吃菜，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坐得端正安静又矜持。 直到不知道谁提出来喝酒的事。 其实在场的人里真能喝酒的寥寥，女性大多不喜酒，男性则除了伯父叔叔外只剩下我那似亲非亲的小不点弟弟，所以即使餐桌一角摆了那么一瓶白酒，我也始终没当回事。 第97章 初听到妈妈还是谁提起要不要喝点酒的时候，我想当然地以为大家会拒绝，可事实却是伯父不知为何来了兴致，问叔叔要不要猜宝。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得来个这样的名字，事实上只不过是一个人猜另一个人手上有没有东西这样简单的游戏，但叔叔表情却显得有点凝重，笑了笑道他喝酒不太厉害。 伯父回复说他也不厉害。 嗯，好，那就没必要喝酒了，我想，同时心里没有原因地在庆幸，但事不遂人意，两人明明都是推辞的架势，伯父却自顾自地捏了个拳头举起来。 我还在困惑伯父的动作时，叔叔便没有征兆地说了声：“有。” 趁着这个间隙，妈妈先反应过来，开了酒瓶往两人面前的小酒杯里各倒了一盏。同一时间，伯父把手摊开，里面是被撕开餐巾纸的一角。 伯父笑了笑，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第二回合，还是叔叔猜。倒也不是有多不忿，只是有些好奇按规则来说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兑换角色，所以偷偷问了坐在一旁的叶心瑶同学，谁知道叶心瑶同学也一脸茫然地摇头，反问我她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想来也是，无论如何我也想象不出叶心瑶同学在餐桌上推杯换盏的场景，那未免太违和。 第二回合似乎拖得长了一些，到我回神时才迟迟入耳了一个“有”字，依然是叔叔的声音。 伯父连手也没有张开，又喝了一杯。 第三回合，尽管没有第一回合那样迅速，却也不比第二回合拖得那样久。这中间的几十秒里，也许是自负心作祟，觉得自己常猜叶心瑶同学的心思，大概在猜测别人想法这方面也算颇有心得，所以也在心里默默猜了个没有的答案。 谁会连续三次把赌注压在同一个位置呢？ 叔叔似乎和我想法一样，也说没有，然后，干脆利落地输了。 后来两人似乎都不太认真了，出谜的草率，猜题的人也全凭心情，几次身份互换间，算是各有输赢。我正不乐意，也在心里跟他们暗暗较劲的时候，腰间突如其来地被戳了一下，吓得我一哆嗦。 叶心瑶同学的一根指头作恶得逞后，又飞一般地逃回去，只留下她的另一个小小拳头。 “干什么？”我低声问她。 “猜。” 我盯她许久，才明白她是认真的，于是想了一阵，猜道：“没有。” 她张开手，里面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项链，链子极细，银色的，上面挂着一个红色的小爱心珠子。 “哼哼……错了。” 我明里暗里连着经历几次失利，泄气之间甚至没反应过来问这个没见过的吊坠的来历，许是察觉到我的失落，叶心瑶同学愿意又给了我一次机会，手背到身后没多久再举回来，让我再猜。 这次的不一样了，她伸了两只手，道：“选一个。” 二选一吗。 实质上和之前也没什么不一样，左手或者右手，有或者没有，终归是二分之一的概率。我索性当成原来的来猜，指了指她初次伸出的手，道：“有。” 为什么有？另一只手又为什么没有？其实没什么原因，我早已失去了自信，这个有字，真真正正是概率的产物，和我的猜心术毫无关系。 她张开手，答案随之揭晓，红色小爱心吊坠明明白白地躺在里面。 姗姗来迟的首次告捷，我想，却又没有多开心，毕竟这最多只能说明我运气好，而非我有什么本领。 接着，叶心瑶同学把吊坠放进了我的手心，又把手伸进另一个口袋，拿出一条一模一样，只有珠子颜色不同的吊坠出来晃了晃。 “我们一人一条，情侣款哦？” 我这才反应过来，问：“哪里来的？” “前几天在外面逛街的时候买的，一条十块钱。” 我松了口气，说实话我是想要的，但又没有原因地不希望得到什么贵重的东西，所以才如此警惕。 犹豫地接下，揣进怀里，奉若珍宝。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集中培训会跟大学一样要没收手机啊！ 为什么集中培训会跟幼儿园一样给回答问题的人小红花奖励啊！ 为什么我是个社恐，拿不到小红花，反应又迟钝，小组合作比赛时也派不上用场…… 惭愧，叹气…… 好啦，说正经的。很抱歉大家，今天的有点晚又有点少，但孩子真的很努力了…… 明天也会加油写，写多少是多少。 后面的话，一直到结束，故事大概都不会再有什么波折起伏吧，平平淡淡的，像没有放盐的汤……再之后，会写写安澜不知道的，小叶同学的一些事，作为番外。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即使是这样平淡如水的故事。 第83章 逛街 从叶心瑶同学忽然送的礼物中抽身的时候，那瓶白酒居然已经折去一大半。而那两个声称喝酒不厉害的人，却依然是脸不红心不跳，一副老神在在的悠哉样子。 随后，这场对决就被伯母叫停了。 “别喝了，一会儿还得开车。”伯母这样道了声，语气里颇有责备的意思。 见状，妈妈便开口挽留一行人在家里过夜，伯母自然是婉拒。其实要我来看妈妈也只是礼仪性的询问，毕竟我们这里不比叶心瑶同学家，并没有足够多的客房。 伯父可能也是在等这样一个机会，笑了笑说那就不喝了，叔叔也不劝酒，两人心照不宣再也没碰过酒杯。 饭后，伯父称自己不胜酒力，问叔叔要了房间休息，只是在我眼里，伯父步伐平稳谈吐清晰，分明没有醉了的样子，便猜测伯父十有八九是不想回到午餐前没话找话的状态，才硬找了个理由回避。 越想越觉得真切，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发笑，但转念又有些猜疑，这样的伯父，和据说去年过年和叶心瑶同学发生不愉快的那个伯父，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不愿再想下去，按理说恶劣对待叶心瑶同学的人我都应该厌恶才是，但若对方是叶心瑶同学的至亲之人呢？我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卡在两堵墙之间，两面难为人。 收起心思，一心一意地帮妈妈清洗餐具，叶心瑶同学负责刷我负责清涮，倒还算有效率。谁知道背后忽然传来声音，是叶心橙姐姐在客厅探进头来邀我去逛街。 虽然是邀我，却不是问我的。 “阿姨，我可以借用下小安澜带我们去逛街吗？” 妈妈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当然可以。 “我……等我洗完……” “哎呀，这种事让瑶瑶去做就好了嘛。” 叶心橙姐姐得到妈妈的允许，行事就大胆起来，不仅随便打断我说话，还进厨房伸手拽我胳膊。我着急忙慌把手清了一把干净，却又没来得及询问叶心瑶同学的意见，就被活生生拽走。 只求叶心瑶同学不要埋怨我自作主张就好。不过说到底，我自作了什么主张呢？只错在自己太轻如鸿毛。 十分钟后我和叶心橙姐姐出现在我家楼下，伯母则跟在我们身后。说实话我有些诧异，并没料到伯母也会陪着叶心橙姐姐瞎闹。另一方面，若是只有叶心橙姐姐，虽然性格不算太对付，但也算是相处颇多，彼此性格都有所了解，我还能多少放松些，而一旦伯母也陪同，我就不得不重新绷紧神经了，毕竟对方是重要的长辈。 第98章 算了，还是不要放在心上，安静乖巧地带路就好。这个小区附近虽然不算太繁华，但也确实有条街遍布各式店铺，最近虽因春假，其中不少都歇业，但还是多少留下了一些店，多少能满足叶心橙姐姐要逛街的要求。 第一站是个小服装城，里面各种牌子的店都有，只是现在还维持营业的不足半数，看起来很有些冷清。 “愣着干嘛？进去啊。”叶心橙姐姐见我不动了，便毫不客气地开口催我。 “那个……要不你们去逛，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吧？” “哈？你不在，万一我们迷路了怎么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余光里伯母的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 “我记得里面有路牌……” “那也要你帮忙拿东西啊。” 好吧，再找不到推辞的理由，我讪讪带路进了门去。 第一次我还当是顺手为之，叶心橙姐姐随便挑了身冬装在我身前比划两下，摇摇头又给店员丢回去。到第二次第三次我便有些无措了，不管怎么想这都不该是给我买衣服的场景。 “那个……不用帮我买的，我衣服够穿的。” “你别乱动，谁要给你买？我给瑶瑶买呢，她不是跟你差不多高吗？” “她比我高挺多……” 十公分？二十公分？好像也没那么多……但我清楚记得有一次，她试着穿了我的衣服，刚套到身上就开始抱怨小，由此看来我的尺码于她肯定不合适才对。 “嘛，也无所谓吧，她穿不上就你拿着穿。” 我哭笑不得，想再推辞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看得叶心橙姐姐扑哧一声笑出来，前仰后合的，蹲在地上好似要喘不过气。 伯母终于开口了，是责备的语气，对叶心橙姐姐说的：“你也老大不小了，能不能成熟些？成天没个正形，也不知道害臊……”接着扭头面向我，道：“前些天想带你跟瑶瑶出去，给你们买点新衣服好过年，谁知道瑶瑶一受伤就把这事忘了，你也别见怪，瑶瑶后面还要在你家住几天，你收了衣服伯母还能安心些。” 终于明了伯母的意思，尽管还是有些迟疑，最终却还是接受了。 第84章 坦荡 伯父上车前身上还带着些酒气，虽然看起来没醉的样子，却还是没办法让人放心。 叶心瑶同学留在我旁边，手插在口袋里，无动于衷的样子更让人火大，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呢？我想，且不说我该怎样，至少叶心瑶同学绝对不会好受吧？ 迈出步子的时候整个人是麻木的，灵魂好像抽离躲藏到了某个遥远的角落，放任身体行事。 “伯、伯父，喝酒不能开车。” 嗯……是不是换成“喝酒还是不要开车比较好”这样的词句更合适呢，不管怎样，至少对于刚才脱口而出的话语，我是不满意的，虽然我并没有带着命令的意图，但保不准别人会怎么想。 “啊唔！” 脑袋上的异动害我惊叫出声，回过头去恰好看到叶心橙姐姐的手刀从我脑袋上抬起来的画面，不安随之上升到顶点。 难道要批评我不懂礼貌了？ “忘了谁天天开车送你们上下学吗？” 没等我回答，叶心橙姐姐潇洒钻进驾驶位，点燃了汽车发动机。扭过头去，叔叔和妈妈也在不远处观望着这里，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好吧，看来只有我没意识到不久前的话语只是伯母拒酒的托词。 之后，叶心瑶同学如约住进我家。比姐姐更像姐姐，比女儿更像女儿的她，总是能把所有人照顾得服服帖帖，证据就是从带她回家的那一天起，妈妈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弟弟则永远跟屁虫似的跟在她后面，就连叔叔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柔和，最近甚至称得上温柔了。 对这点我或多或少是有点沮丧的，毕竟在遇到叶心瑶同学以前，妈妈从来没对我表现过她这样轻松欢快的一面，我也就不得不承认，也许叶心瑶同学就是比我更适合作一个女儿。 那又能怎样呢，沮丧归沮丧，我却也兴不起什么不甘人后的心思，只是心里隐晦的低落。也许正是受此影响吧，收到来自池莹莹的打工邀请时，我自作主张就答应下来。 妈妈和叔叔也没说什么，我要走她们从不会挽留，反倒是叶心瑶同学反应很大，惊叫一声问：“那我呢？” 我明白自己理亏，当然也就心虚不已，撇开目光不敢看她：“你留在这里就好了啊……反正我家就是你家。”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这句话，因为我说到一半她就一溜烟跑掉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直到夜晚才回来。 气冲冲地吃饭，气冲冲地洗澡，气冲冲地进房间，往床上一钻一趟，背对着我像个又香又硬的大石头。 不禁有点想笑。 叹口气，也钻进被窝，万幸她还愿意与我同床共枕，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戳戳她的肩膀，被她不耐烦地一抖怼开了，抓上去摇，又被她狠狠地拍了下手背。 有点疼。 我往靠近她的方向挪移身子，她便同步远离我，这张床虽不小，另一侧却是靠着墙的，那她要是被逼到墙角，下一步该往哪逃呢？ 我不禁起了玩闹的心思，明明能开口道歉但我偏不，就要一步步逼着她往墙角退，直至无处可退为止。 她要怎么办呢？ 几次循环后她没有退路了，我却没有停下动作，一次次前进，当真把她挤到不能动弹的地步，于是我贴着她她贴着墙，好不刺激。 这样一同闹腾，好像心里怨气都消散一空了，正打算见好就收，却见她一个蛄蛹坐起来，恶狠狠地瞪着我。 “……干嘛？” 完全是下意识的，这两个字就从嘴边跑出来。 没有回答，她扑上来钳制住我的双手，撕咬我的唇齿时我才忽然惊觉，好像自己根本没什么得瑟的资本，只是放肆于她的纵容。 方才是我逼她，现在却是她逼我了，或者用逼这个字也不太合适，场面完全就是我一边倒地被她禁锢，堵住嘴然后为所欲为。也许是不久前的教训，她并没有再去对我的腰做什么，而是在更过分的地方挑弄。 无暇作出什么表情，心里却是在苦笑的，不久前还是我仗着自己在她家，料想她不敢对我做什么出格的事，现在情况却是截然相反，但显然她比我更大胆，更肆无忌惮。 多久没做过了呢？记不清了，好像寒假后便没有如此亲昵过，所以也只得忍耐声音，默默受罚。 ………… 我不知道叶心瑶同学当初是如何向池莹莹她们请辞的，但猜测应该是好聚好散，所以现下听闻叶心瑶同学也要一起去池莹莹的店里时，我心里也没什么太大的波动。 想来叶心瑶同学和池莹莹关系本就不错，池莹莹应该也不会拒绝多出一个帮手这样的好事。 但…… 为什么叶心瑶同学闲庭信步找了个角落坐了下去？ 我没有质问的机会，因为池莹莹一见我就拉我去换制服，直到察觉我指向叶心瑶同学的指头时，她才有些愣神地问：“你要给她免单啊？” 第99章 沉吟一会儿，池莹莹接着道：“也行吧，随便你，我不管你了，你也别墨迹了啊，再墨迹要忙不过来了！” 哦，叶心瑶同学是作为客人而来，而非我的同事，我终于明白了这一点，却也来不及多想，因为我很快就无暇他顾了。 大年初十后元宵前这段时间是客流高峰，这也正是池莹莹邀我提前来店里的原因，因为这个高峰，从换好制服那一刻开始我就忙得脚不沾地，直到一小时后才终于有机会歇口气。 嗯……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生怕弄丢了什么人似的，我的心一下子被吊到嗓子眼里，下意识扭头看过去，发现叶心瑶同学依然安静端庄地坐在原处，心才重新落地。 乘着客流空隙，也许是默契使然，我和池莹莹一同向叶心瑶同学所在的地方靠过去，便见到她们热络又熟捻地叙旧，这会儿叶心瑶同学忽然变回那个成熟端庄的她了，一字一句里再无半点孩子气，甚至让我觉得有点陌生。 直到。 “我在等我的女朋友。”叶心瑶同学说。 池莹莹当然是有些愣神的，转而嗤笑出声：“这是什么新梗吗？我跟不上潮流了？” 不知道为什么，叶心瑶同学起身走来时我莫名慌了神，却依然是强装镇定。 吻。 我不清楚有多少人看到这一幕，但环顾一圈，好像并没有客人就此起身离店，心里才暗暗踏实了些。 只有池莹莹目瞪口呆，不知是惊恐还是畏缩地往后退了几步。 “那个……” “别别动！” 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池莹莹就差原地跳起来，手章伸直举到身前摆成一个叉，脸上是强装出来的微笑，缩着肩膀说：“我我是直的啊！你们别打我的主意。” 恰好有人进了店，吆喝了几声服务员，池莹莹才回过神，道：“那先先先上班，有事一会儿再说，给我我先捋捋，捋捋。”说罢，不等我们回答就转身离去，脚步有些虚浮。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留在杭州的最后一天。 虽然最近也不是一直留在杭州啦，但一想到下次来这里遥遥无期，便还是伤感。 我总是这样，一想到再也见不到某人某物某地，便不由自主煽情起泪。 为什么人生聚少离多，为什么总要面临分别。 ………… 而这也便是小安小叶的故事尽头了。 曾学习到过，故事总要有灾难，有波折的，读者不会喜欢平淡如水的故事，那样的故事反映不出什么内涵，便很难称得上是什么像样的故事。 那小安小叶的故事，在一周多前便已经不再有什么起伏，所以从定义上来说，那时候故事就已经走到终点了才对。 只是我不知如何作结。 就算是从整体来说，小安小叶的故事依然称不上什么波澜壮阔，最多偶尔有些小别扭，不久后便又会重新走到一起。也许是作者水平限制，也许还掺杂了些于心不忍，但对作者而言，这不仅关系到一个故事的剧情好坏，还决断了书中人的生活好坏，书中人的人生好坏，所以现在这个故事的样貌，纵然无波无澜，却也足够让作者满足。 平淡也好，俗套也罢，就算没有戛然而止轰轰烈烈，如此细水长流却也欣慰。 相遇，相知，相爱，相守，相白头。现实里寻遍万千不得一例，此时又如何能轻贱难觅的花，任其蒙土凋零。 作者难说这是一个好的故事，但若伤心人失落于现实辛苦时，能从这里觅得一点安心与慰籍，便已荣幸之至。 ………… 另外，很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有时候真的想，如果故事真的不完结，我延续着她们平淡又微甜的日常，是不是就能抓住大家的陪伴，让大家逃不走了呢。 但那样好自私啊，而且我也没把握抓住大家，只觉得也许哪天大家厌倦了这种平淡，就会把我抛下了。 害怕被抛下。 所以还是我还是老老实实留在过去吧，看着大家的背影就好。 有空的话，回来看看吧，留留言，伤伤情。 前路漫漫，诸事顺吉。 稀里哗啦落泪ing 第85章 番外一 叶心瑶 在叶心瑶眼里，那个名叫安澜的女生并非她本人想的那样不惹眼。 说不上丑还是漂亮，只是看起来好像很委屈，像一只被抛弃不久的流浪狗，眼睛滚圆的那种——这就是叶心瑶转入班级当天，对安澜的第一印象。 想到这里，不禁勾起嘴角笑了笑，稍微责备了下自己的无礼后，叶心瑶开始观察这个班级，哪个人是哪个小团体的，谁跟谁关系好，性格最好的人是谁性格最坏的人又是谁，以及是不是有人受到了排挤……等等等等。 倒也并非刻意，对叶心瑶来说这件事像呼吸一样轻易又自然，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这次她确实更谨慎些，只因她需要融入的，是一个几乎已经定型的集体，这对她来说是第一次。 于是安澜就更惹眼了，这家伙不管做什么都是一个人，像……像什么呢？孤狼或者独行侠这种形容当然是不适合她的，那就只剩下一些负面轻蔑的词汇了。 还是不要那样贬低别人吧，叶心瑶想。 并没有将其丢到脑后，而是小心封存在记忆的一角。对叶心瑶来说，此刻她还有更紧急的事要做——和某人打好关系，和某人疏远，再和某人打好关系，再和某人疏远……集体核心或是边缘人，大团体或是小团体，确保亲近所有人，但也别太亲昵任何人……这就是叶心瑶的处世之道。 太远会招致伤害，太近亦会招致伤害，人与人之间就是如此，叶心瑶深刻明白这一点，所以她情愿和所有人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大家相敬如宾，却又彼此关照。这种做法说来辛苦，但对叶心瑶来说，也算是轻车熟路，所以一直以来都挺顺利。 直到班里新来了个叫千岁的笨蛋。 其实叶心瑶真的不愿意用笨蛋形容别人，因为那样就好像潜藏了一个“我更聪明”的含义在里面。 虽然事实上来说，甚至叶心瑶自己也明白，无关谁的对错，这世界就是有人聪明一点有人笨一点，而她就是那个聪明一点的人，但她还是打心底里觉得不舒服，因为她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出过什么力，就好像在所有人应该平分的蛋糕上多拿走了一块。 这才算不上什么荣耀的事，叶心瑶更希望因为自己更努力而更聪明，而非只是生得好……苦笑，叶心瑶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挺滑稽和不知好歹的。 话归原题，千岁算是个直爽性子，有什么说什么，不屑于阿谀奉承不会阴阳怪气，照常理来说，这样还挺招人喜欢的，尤其是所有人身处一个新环境的时候，跟这种人交朋友会少很多勾心斗角，省心又省力。 然而，千岁此刻是个转学生，面临的显然不是这种状况，大家已经建立起了自己的舒适圈，便没必要费心去跟新人接触，对新人无意识的冒犯也会更敏感，更小气。 千岁显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依然用升学时的处事态度去和大家交际，换来的想当然是抵触和排斥。 第100章 这也就是叶心瑶说千岁是个笨蛋的原因。 在叶心瑶看来，现下也并未走入死局，只要千岁早点察觉到这件事，暂时收敛一下直来直去的性子，关键时候再稍微‘谄媚’那么一点，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但叶心瑶毕竟不是千岁，没办法替千岁作决定，也就只能站在一个熟悉的、不远不近的距离干着急，却又无计可施。 谁知隔岸观火者最易引火烧身，不知不觉间，叶心瑶已和千岁接触太多次，到千岁对叶心瑶倾诉其对白杨的好意时，叶心瑶才恍然惊觉，自己竟已与千岁走得如此之近。 要调整为时已晚，且不说刻意疏离千岁会招致其他人怎样的评价，千岁本人大约也会受到相当的打击……离了自己，千岁能否再找到一个立足之地？叶心瑶对其毫无信心。 于是，便只能听而任之了。 该说是祸不单行吗？这种时候，在记忆的一角，某只流浪狗又跳出来，连带着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叶心瑶很早就知道安澜常拿着一个相机拍来拍去，具体拍什么她不好奇也不在意，只觉得对孤僻的人来说，成为技艺高超的摄影师也算是个不错的出路，所以还暗暗为之欣慰。 是的，即使是这样一个圆滑的叶心瑶，也明白孤僻不是什么错，只要在享受孤僻的同时，不要被孤僻带来的黑暗吞没，便以足够令人钦佩。 然后，叶心瑶就看到了那些照片。 说来好笑，叶心瑶一眼就看出来那个鬼鬼祟祟戴着口罩的人是安澜，毕竟在叶心瑶这里，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实在太有辨识度。 只是从打扮来看，这双大眼睛显然不希望被人认出来吧，那是不是装作没看见她比较好呢？叶心瑶如此想了下，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但也就是这一个愣神的功夫，大眼睛拐了个弯，猝不及防地冲进了身边人的怀抱里。 实际场景根本没有叶心瑶心里想的那样暧昧和谐，什么冲进怀抱，林姗虽然不坏却也不是会对陌生人张开双手的温柔角色，安澜想当然摔了个结实，砸在地上的奶茶包装破裂，弄得两人狼狈不堪。 啊，不妙，叶心瑶心里敲响警钟。 果不其然，耳边响起林姗的怒斥声，像用金属刮擦玻璃，引得叶心瑶一阵反感。但叶心瑶自然不会表现出来，毕竟藏住自己的真实情绪是和所有人保持距离的前提之一。 只是，要是自己再不说点什么，大眼睛就太可怜了吧，叶心瑶想，然而，安抚的话语刚到嘴边，却又被咽了回去，因为叶心瑶同一时间又想到，边走路边玩手机真的是很危险的事情，现下是不是让林姗给她个教训，免得未来她因此遭遇什么事故比较好呢？ 叶心瑶又犹豫了，但安澜没有给叶心瑶犹豫的机会，在叶心瑶不可思议的视线里，安澜的眼泪像喷泉一样泵出来。 再没迟疑，叶心瑶张口平息事态，支走林姗以后，叶心瑶打算哄哄面前可怜的小家伙，然后就看到了那些照片。 嗯？这家伙不是技艺高超的摄影师吗？叶心瑶想，只是面前的这些照片，拍摄水准实在一言难尽，直接打翻了叶心瑶先前对安澜的所有期待。 啧，失望。 对了，照片上的人是谁来着？怎么有点眼熟呢？ 作者有话说： 当当当当当~~~大家七夕节快乐吗？ 反正作者不太快乐，租房子搬家好累啊。 但写完文又很快乐，因为前几天才哭得稀里哗啦跟大家道别，今天又忽然蹦出来，不是很有一种重聚的惊喜感吗？ 嗯……现在反省一下，那些话真的应该到番外也完结了再说，不然哪算得上道别呢？ 好啦，不管怎样，大家七夕节快乐！ （弱弱地说一下，番外没有日更，也没有隔日更，只有随缘更……）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