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找上门》 第1章 《小哑巴找上门》作者:涅九【完结】 简介: 江小鱼是渔村收容所里的一个哑巴。 6岁那年,普兰岛里第一大家族余家,带着年仅9岁的儿子余裳,来渔村做慈善,并在收容所里挑选资助对象。 收容所里的孩子都争先恐后地往前挤,试图吸引起主家的注意。 江小鱼被挤到最后一排,他个子小,只有努力地踮起脚尖,才能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前面那个被称作少爷的人。 那个男孩长得真好看,白白净净,眼睛特别明亮,一头卷发衬得他像洋娃娃一样珍贵。 江小鱼怯懦地看着他,两只小手紧张地抓着破旧的衣角。 男孩的目光掠过人群落到了他的身上,对视几秒后冲他露出两排洁白的贝齿。 男孩抬手一指:“就他吧。” 从那以后,余家便成了江小鱼的关联家庭,负责资助他的生活用度和学习支出。 这一资助,就是十年。 但是三年前,余裳和他的联系突然毫无征兆地断掉了,无论他发多少封信,寄多少明信片都无济于事。 二人就此再无瓜葛。 江小鱼成年后,开始向族里申请来岛资格。 他递交了17份申请报告,在最后一次机会的时候,岛里终于同意了。 他背上行囊,满怀欣喜地来岛里找余裳,却发现,他好像并不欢迎自己。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哑巴…… 他的到来,注定要卷入纷争。 他的身世被发现。 当初的真相被撕开。 五大家族自此腥风血雨。 【说明】 * 受不是真正的哑巴,后面会说话。 * 文中所有坏人都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 此文是虚构背景,故事及背景纯属虚构,和现实存在出入,请按小说来看哦。 * 感谢阅读,鞠躬。 ┄┄ 立意:积极向上,努力成长。 第1章 七月,烈日当空,艳阳似火,普兰岛的夏天如蒸汽沐浴,晒得人焦躁烦闷。 江小鱼身边放着破旧的行李,双手抱着黑色背包坐在码头的石凳上已近三个小时,来接他的人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他抬手擦拭掉额头渗出的汗,抬头看向碧空如洗的天,脸颊因长时间在户外晒得绯红。 身上洗旧的t恤也被汗水浸湿,洇染出几缕曲折的图案。 海风拂面吹动头顶支立的发稍儿,他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容,清楚缓慢地轻语了句:“好-像-冰-淇-淋。” 这是他这些年来一直坚持在做的事——自言自语。 在寂静无人之时,他会试着让自己放松下来,张开口发出柔软细喏的声音,和一切大自然的馈赠倾诉。 从一个字到两个字,再到一句话,几句话,日复一日地坚持下来,这才没有丧失语言能力。 而这一切都得幸于余裳哥哥,也是今天原定要来接他的人。 兜里的电话振了一下,江小鱼连忙坐直身体,从兜里掏出手机,素白的手指紧张得点了几下才打开短信。 这部手机是渔村小伙伴临别前送给他的,也是他爸爸很早之前用旧的老款手机。 电话上面是一块小屏幕,下面是物理按键,只能打电话发短信,连微信都用不了,但他却格外珍惜。 他期待地点开手机,上面是余叔叔发来的短信,内容是一个地址,交待他自己坐车过去。 他连忙回复知道了,并再次感谢余叔叔后双手紧握地把手机抱在胸前,开心地笑了出来。 所有的喜悦都融化在这双明亮的双眸中,顺着目光倾泻而出,他终于要见到他盼念已久的余裳哥哥了。 江小鱼按照地址和提供的乘车线路,转了三趟公交车才到达目的地。 这是一栋二层小楼,围墙的蔷薇已经枯萎,蓝色的大门也掉了薄漆,斑驳地关着。 江小鱼手指在衣角搓了搓,深吸几口气后,才鼓起勇气地走上前,抬手按下了门铃。 他紧张地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回应,于是又按了几下。 “谁啊?”院子里传来一道暴躁的声音。 江小鱼肩膀一抖,心里有些胆怯地后退了两步。 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少年模样的男人皱着眉头出现在门口。 他个子很高,目测得有一米八多,比江小鱼高了近一个头。 身上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和黑色的及膝短裤,脚上趿拉着一双拖鞋。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左边被压扁了一片,看似正在睡觉被扰醒了。 男人上下打量他一眼,不耐烦地问:“你找谁?” 江小鱼很想大声地告诉他,我找余裳哥哥,这是他反复锻炼过无数次的,原本已经说得很好了,可是面对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他却怎么都张不开口。 这是他多年都无法克服的障碍,虽然他会说话,却只会在一个人的时候说,面对第二个人,他就是个自闭的哑巴。 江小鱼看着他,努力地动了动嘴唇,然后低头掏出背包侧面的笔记本,拿出里面夹着的碳素笔,工整地写道:“我找余裳。” 写完他反手将笔记本举到男人面前,微微偏头发出“嗯”的一声,示意他看。 男人先是看了他一眼,之后才垂下眼睑扫了眼本子上的字,停顿两秒后再次看向他,目光微沉道:“找我?” 江小鱼愣了愣,双眼微睁透出一抹讶异,他没想到面前这个不修边幅一脸躁气的男人,竟然就是他要找的余裳哥哥。 在他的印象里,余裳是个皮肤白嫩得能掐出水的小男孩,脸上挂着婴儿肥,配上他那一头极漂亮的卷发,显得小脑袋圆乎乎的,特别可爱。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皮肤偏小麦色,虽说不黑,属于很健康的肤色,却给人一种硬朗的疏离感。 他五官精致,下颌棱角分明,鼻梁高挺,衬得眯着的那双眼睛更为狭长锐利,顶着利落的短发,露出耳上的青皮,和他印象里的余裳哥哥相去甚远。 江小鱼怔愣数秒,才忽然回过神,他连忙脱下背包,蹲在地上从里面掏出一摞明信片,想要验证似的,一股脑地递到了余裳面前。 余裳没接,只是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最上面的那张,那是他三年前发出的明信片,也是最后一次。 他挑着眉头看向对面,“江小鱼?” 江小鱼捣蒜似地点了点头。 余裳换了副不耐烦的神情,仿佛在看一个累赘,“不是上学了吗?怎么还不会说话?” 说完转身进了院子,冷漠道:“进来吧。” 江小鱼抿了抿唇,把手里的明信片珍惜地放回背包,跟在他身后进了院子。 这个院子不小,门前宽阔,旁边不远处是个车库,车库旁停着一辆黑色炫酷的摩托。 往里看有架木头做的秋千,坐板厚重,地上点缀着几处漂亮的水晶地灯,草地修剪平整,应该是有人定期养护的。 一进门正对着的是客厅,房间里有些乱,衣服胡乱地扔在沙发上。 宽大的实木茶几上放着没吃完的便当袋子和一个烟灰缸,里面堆满了沉积的烟蒂。 第2章 余裳脚步不停地径直上了二楼,江小鱼收回视线紧跟了上去,刚走到一半,余裳停了下来。 他回头瞥了江小鱼一眼,抬手指了指楼梯对面的一个房间,“你住那个房间。” 江小鱼回头看了眼,连忙抱歉地冲他点了点头,转身走了下去。 刚走几步,楼上传来了沉重的关门声,他回头看向空荡的二楼走廊,心里有些失落。 他觉得余裳好像并不欢迎他,也不想见到他。 他注视片刻,这才放轻脚步来到房门前,抬手放在门把手上刚要推开房门,就听楼上突然传来一道愤怒的吼声。 “谁让他来这儿的!” 不久又是一道震耳欲聋的摔门声,余裳黑着脸脚步沉重地走了下来。 江小鱼战战兢兢地呆在原地,目光有些闪躲,手指紧紧地抓着背包带有些不知所措。 这样的余裳太陌生,和印象里的他相比可谓天壤之别。 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就那样杵在门口进退两难。 余裳下楼来到客厅,神色不明地看向他,四目相对,目光碰触的刹那让江小鱼感到有些害怕。 他连忙别开脸,踌躇着是开门进屋还是表示点什么,感受到余裳的目光仍旧落在他身上,慌乱之下冲他弯腰鞠了一躬。 余裳看着他的举动,嗤笑一声,转身走了。 江小鱼轻轻叹了口气,推开了房门。 这一下午,余裳都没有回来,直到天黑了,外面才传来了细碎的开门声。 江小鱼正在打扫房间,听到声音后拘谨地站起身,手里捏着抹布,紧张地看着门口。 余裳进来时就看到江小鱼立在客厅,双腿并拢,身体笔直地站着。 他看了他一眼,又扫了眼干净整齐的房间,“你打扫的?” 江小鱼点了点头。 余裳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把手里的便当盒子随意地往茶几上一扔,“吃吧。” 说完转身向楼上走去,也没理他。 “嗯。”江小鱼发出了一个简单的音节,他冲着余裳跟了两步,仿佛想要叫住他。 余裳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头,一言不发地上楼开门进了房间。 江小鱼看着紧闭的房门,肩膀缓缓垂落,他失落地轻叹口气,转身走到茶几旁。 他半跪在地板上,好奇地看了看包装,然后打开了便当袋子,里面是一份炒河粉。 他看着这份河粉,想起几年前,余裳曾经在明信片里和他说过,等他来了带他去吃炒河粉,顿时翘起嘴角露出一个柔柔浅浅的笑。 他小心地掀开便当盖,又想起自己没有洗手,于是起身跑到卫生间仔细地洗了一遍后才回来。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点放进嘴里,这是他第一次吃炒河粉,很好吃。 海风拂过枝桠,白色的窗帘被风吹起一角,阳光透进来照在地板上勾勒出一道暖黄的焦边。 余裳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外面有铲地的声音。 他拉过被子蒙住脑袋,却仍旧隔绝不了那催命的铲声。 他一把扯掉被子,烦躁地下了床,拉开窗帘,皱着眉头向外看去。 江小鱼扎着围裙带着手套,正蹲在院子里铲围墙边枯死的蔷薇。 阳光照在他身上,头发隐隐透出浅栗色,也许是小时候营养不良,他的发色偏浅,衬得皮肤更为白皙。 在渔村那样的地方,还能这么白净的实属罕见,看来村长没有亏待过他。 余裳看了一会儿,开口问:“你在干什么?” 江小鱼吓了一跳,连忙站了起来,双手迅速地把小铲子藏在了身后,抿着唇局促地看向二楼。 余裳看着他的举动,眉头微微抖了一下,当年在渔村第一次看到他时,他也是这个动作。 当时他摘了很多漂亮的野花,见到他立马把手藏在了背后,但是后来他还是把那束花送给了他。 余裳靠在窗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赤/裸/着的上身露出漂亮的肌肉。 他的身材练得恰到好处,线条优美且不突兀,让人看一眼就心跳加速。 江小鱼低下头,手指背在后面一下下地搓着铲柄,不敢看他。 余裳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真不会说话?” 江小鱼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余裳不知道他摇头是说“不是”还是“不会”,但也没追问,注视几秒后转身离开了窗边。 他套上衣服出来,走下楼梯就看到房间打扫得干净整齐,桌上摆放着做好的饭菜。 这时,江小鱼从外面跑了进来,鼻尖浸着汗,看到他后立马刹住脚步站在了门口,一双眼睛清亮地望着他。 “嗯。”他腼腆地笑了笑,伸手比了比餐桌,示意余裳过来吃饭。 余裳没说什么,缓步来到餐桌旁坐下,看着眼前的饭菜沉默一瞬,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放进嘴里,味道不错。 “坐着吃吧。”余裳边吃饭边说了句。 江小鱼勾起嘴角开心地笑了出来,他脚步轻快地小跑了两步,脱掉围裙坐在了余裳对面。 二人相处无言,余裳沉默地吃着饭,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江小鱼吃几口就偷瞄他一眼,他很想问问余裳为什么三年前突然断了联系,这也是他执意要来岛里的原因,可真正见到了却又无法宣之于口。 他虽然有些自闭不善交流,却也懂得察言观色。 余裳对他的排斥就差写在脸上了,他不是看不懂,只是他太想见到余裳哥哥了。 院外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紧接着是道关门声。 江小鱼咬着筷子,瞪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望向门口。 这时,一个穿着花衬衫大短裤,戴着黑色墨镜的男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余裳。” 听到那人的声音,余裳的目光瞬间一暗。 作者有话要说: 感兴趣的宝宝加个收藏吧,拜托拜托。 自荐一下校园完结文《底气》,是一本双向奔赴的破镜重圆,在作者专栏里哦。 感谢大家的阅读,鞠躬~ 第2章 男人见到江小鱼时明显愣了一下,脚步定在原地,神色莫辨地锁在江小鱼身上,其中蕴含的不知是惊讶还是惊喜。 但也仅是一瞬,他便掩了神情,一脸风流地哈哈一笑:“哟,哪来的小帅哥啊?” 余裳眉头快速地蹙紧又迅速抹平,不动声色地看向来人。 “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枢海渔业的少爷,也是岛内五大家族之一唐家的备选继承人,唐灼。 江小鱼放下筷子看了看余裳,又看了看来人,犹豫一下后,起身冲唐灼弯腰颔首,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哎哎,不必客气。”唐灼爽朗一笑,抬手示意他坐下,然后自来熟地走到他身侧拉开椅子坐在了旁边。 唐灼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展开手臂搭上江小鱼的座椅靠背。 他歪着身子,眼神玩味地上下打量他一番,转头笑着看向余裳。 江小鱼身体有些僵硬,他下意识地欠起屁股往旁边躲了躲,握着筷子的手紧了两下,局促不安地看向余裳。 他不习惯和陌生人近距离接触,也没人和他如此亲近过。 第3章 “哎,余裳,这谁啊?”唐灼调笑道:“怪不得这几天没出来,原来家里头藏了一个。” 余裳不重不响地撂下筷子,看着江小鱼冷声道:“院子里的蔷薇锄完了吗?” 江小鱼冲他摇了摇头,见余裳沉着脸,连忙放下筷子,抓起一边的围裙跑了出去。 唐灼的视线随着江小鱼的背影进了院子,眯着眼睛又看了几秒才转回头,感兴趣道:“这人谁啊?” 他收回胳膊,身体探向前,暧昧道:“你养的?还是个雏吧?看着不大。” 说着他又往门外看了一眼。 余裳没答,面上也看不出什么,他反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唐灼见他岔开了话题,笑了一下也没追问,身子懒散地往后一靠,从兜里掏出份请柬扔在了桌子上,“下个月牧洋浴场开业,李正叫去玩。” 说着又看了眼院子,“把他也带上吧,咱们都带着。” 余裳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带他干什么?” 唐灼眯起眼睛:“他不是你新找的?” 余裳嗤笑一声,抬眼看向唐灼,“一个哑巴,你觉得呢?” 唐灼怔了一下,挑眉道:“哑巴?” “嗯。” “一句话都不会说?”他想起刚进来时,江小鱼确实没说过话,打招呼也是冲他点头鞠躬。 “不会。” “叫/床也不会?” “……不会。” 唐灼啧啧两声:“可惜了,长得是真好看。” 唐灼走后,余裳坐在椅子上没动,沉默良久才起身走了出去。 江小鱼正蹲在地上,背对着他拿着铲子一下下地翻新泥土,枯萎的蔷薇被整齐地摆在一旁。 “哎。”余裳双手环胸靠在门口看着他。 江小鱼立马紧张地站了起来,快速地将小铲子藏在了身后。 余裳微蹙起眉,“你藏铲子干什么?” 他又没说不让他铲。 江小鱼把铲子慢慢地从身后拿了出来,拇指在铲柄上不安地搓着。 余裳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由得放缓了语气:“进来吃饭。” 江小鱼连忙摇了摇头,比了比自己的肚子,意思说他吃饱了。 余裳脸色沉了两分,“我不喜欢不听话的。” 江小鱼抿着唇看着他,脸上的神色有点不知所措。 “我再说一遍,进来吃饭。”余裳面无表情道。 江小鱼心里有些发怵,迟疑两秒跟着他进了屋。 他不明白余裳为什么又让他吃饭了,在渔村收容所里,犯错的孩子是没有饭吃的,犯错严重的甚至会被关起来一两天都不给饭吃。 虽然他已经长大了,但童年的经历像野草一样扎根在他心里,哪怕他已经尽力在拔除了,但那盘根交错的根须遇水则冒,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剔除的。 余裳坐在餐桌旁,视线落在江小鱼的头顶上看着他埋头吃饭。 江小鱼头上隐约有两个发旋,发丝柔软,他吃饭的动作很轻,嘴唇轻轻蠕动发出细碎的咀嚼声,肩膀谨慎地佝着,看上去小心翼翼的。 余裳注视他片刻,移开了视线,他从兜里掏出根烟叼在嘴上,按开打火机后顿了一下又关掉了。 他把烟从嘴上摘掉随手扔在餐桌上,粗重地呼出口气,有些烦躁地问:“你一直这么吃饭吗?” 江小鱼停下筷子看向他,歪了下头,不解地“嗯”了一声。 见余裳脸色不好,他连忙放下筷子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写道:“什么?” 余裳动了下嘴唇没言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江小鱼佝偻着肩膀小心翼翼的样子会感到生气。 江小鱼不明所以,顿时有些慌了,他在本子上快速写道:“对不起,我可以改。” 然后将本子推到余裳面前,自己连忙起身规矩地站在桌边,双腿并拢着,像个犯错的孩子。 余裳看了眼字条,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掀起眼皮:“改?” 江小鱼用力地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在本子上继续写道:“我会改好的。” 见余裳没动,又在上面补充道:“我会很听话。” 余裳咬肌用力凸起了下,看向他问:“你为什么来岛里?” 他当初明明已经拒绝了他的申请,为什么江小鱼还会来到普兰岛。 江小鱼看着他两秒,低头一笔一划真诚地写道:“我想见余裳哥哥。” 余裳看着这几个字,那娟秀中带着笔锋的字体,就如江小鱼一样,柔软,坚强。 他沉默几秒,从座位上腾地站了起来,转身上了楼。 余裳以前邀请过江小鱼很多次,和他描述了许多岛里的美好,那时他是真心希望江小鱼来他家里。 直到三年前,他才突然不想让他来了,并毅然决然地断掉了他们的联系。 在此期间,江小鱼给他发过许多明信片,后来又给他写信道歉,隐晦地问他是不是生他气了? 那时他写的最多的就是“对不起”和“我可以改。” 他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他的彷徨不安和害怕,能体会到他笔下的珍惜思念甚至是祈求,但他一封都没回过,他下了狠心地要和他断得干净。 一年前,江小鱼成年了,年满十八岁后,他开始一遍遍地给岛里提交申请,而每一封申请都必须经过关联家庭同意才行,否则他就来不了。 当时族里负责此事的人和他提过几次,都被他断然拒绝了,不成想他还是来了。 余裳站在卧室的窗边,目光幽深地看着远处的海面,白天的大海是蓝色的,广阔包容,到了夜晚却变成了神秘的黑色,像块巨大的黑/幕。 他从兜里掏出根烟,叼在嘴上偏头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辛辣的气体从喉间涌进胸腔,随着呼吸弥漫出稀薄的烟雾。 他靠在窗边沉默良久,掏出手机给苏离打了个电话。 “什么?你想养床宠?”苏离震惊的大嗓门儿差点刺穿他的耳膜。 他们圈子里的那些公子哥儿大多玩得花,几乎每个人都有那么几个床伴,这在岛里几乎是约定俗成的事了。 “你能不能小点声儿?”余裳皱着眉头把手机拿离耳边。 “不是,这太让人震惊了啊,你怎么突然想要床宠了?当初送你都不要,今天这是刮的什么风?卧槽!余裳,卧槽卧槽卧槽!” 余裳又吸了口烟,目光没有落点地看着窗外, “也不是养吧,借我用用。” “借?”苏离更震惊了,“怎么,想尝鲜了?不是余裳,你什么时候开始堕落的?你不是从来不碰这些的吗?转性了?还是受刺激了?” 苏离正一连串地说着,突然大叫一声:“我操,你不会是把谁上了尝到甜头了吧?余裳,这我得说说你,你是我哥们儿,你应该了解我啊,我这人车和男人从不外借。” “你特么……”余裳咬牙切齿,压住骂娘的冲动,没好气地说:“牧洋浴场要开业了,唐灼让带,你就说借不借吧?” “唐灼?”苏离哼了一声,“你管他干什么?他以前让带你不是也没搭理他吗?” 这时,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余裳转头顺着虚掩的门缝儿看去,江小鱼正站在门外。 第4章 “进来。”他高声道。 对面电话里突然没声儿了,仿佛在竖着耳朵偷听。 江小鱼慢吞吞地走进来,拘谨地站在了门口。 “找我?”余裳看着他局促的样子皱了皱眉。 江小鱼踌躇少顷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个本子,写道:“我想出去一趟,晚些回来。” 余裳看了眼,“就这事儿?” 江小鱼点了点头。 “以后这种小事不用和我说。” 江小鱼抿了下唇,又写道:“你要出去吗?” 余裳看着他没说话。 江小鱼继续写道:“我没有钥匙。” 余裳冲着电话说:“一会儿给你打。”说完挂掉电话走了过来。 他走到江小鱼面前站定,低头看着他,俩人只有一臂之距,这个距离多少有些亲密,江小鱼顿时心里紧张,低着头不敢看他。 “抬头儿。”余裳不容置喙地说。 江小鱼犹豫了一下,缓缓抬起头。 四目相接,只一瞬间他又慌张地把头低了下去,余裳抬手抵着他的下颌,把他的头抬了起来。 “说谢谢,我就给你钥匙。”他不太相信江小鱼一句话都不会说。 毕竟他们通信多年,在他的印象里江小鱼应该是个爱说爱笑有些腼腆的男孩子。 书信里的他愿于表达,思维灵动,喜欢看书,他的作文曾经被岛里评优发表在学校周刊上。 即便他们不曾相见,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该是面前这个唯唯诺诺的哑巴。 江小鱼动了动嘴唇,手指捏着衣角,憋了半天,直到脸色发红也没能启齿。 “算了。”余裳后退一步,没有为难。 他转身走到床边,从床头柜里拿出把备用钥匙递给他,叮嘱道:“晚上十点前必须回家。” 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否则禁门。” 江小鱼心里因为这句话而感到高兴,他用力地点了下头,露出一个明朗灿烂的笑容,伸手去接余裳手中的钥匙。 余裳被他这干净纯粹的笑容晃得眸光一动,突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他举起手,把钥匙举高不让他够到,眼睑下垂睨着江小鱼,捏着钥匙扣朝他晃了晃,“真的不说谢谢吗?嗯?” 江小鱼没够到,还差点撞在余裳身上,顿时害羞得双颊泛红。 他别扭地僵持几秒,最后弯腰冲他鞠了一躬。 余裳目光微沉,收起逗弄的心思将钥匙递给他,江小鱼接过钥匙转身跑了出去。 江小鱼走后没几分钟,苏离就风一样地冲了进来,双眼冒光,一脸兴奋地喊着:“是谁是谁是谁?那个野男人是谁?!” 第 3 章 余裳靠在沙发上抽烟,见他一副八卦到几近亢奋的嘴脸,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什么男人?失心疯了吧你。” “别和我装,我听到了。”苏离扭着身子,手指朝他一指,“绝~对是个男人。” 他贱兮兮地蹭到余裳旁边,揶揄道:“可以啊,学会金屋藏娇了?这么大的事瞒着哥们儿,真不够意思。” 随即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我们的小处男成人了啊,来来,让哥哥看看,长没长大。” 说着作势就要扒他裤子。 余裳抬腿踹了他一脚,“滚一边儿去。” 苏离也不恼,哈哈地畅快一笑,完全没把这一脚当回事。 他比余裳大几岁,他上学时,余裳还是光屁股娃娃呢。 五大家族中,他和余裳私下里的关系最好,所以开起玩笑也没个分寸。 苏离起身在屋里四处寻摸,嘴上还不停地念叨:“人呢?藏哪了?长什么样啊?能把我们余大少爷拿……下……” 苏离看向门口,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江小鱼站在房门前,见苏离看着他的眼睛明显放大,发射出兴奋的光芒,他不解地歪了下头。 虽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见到他这么兴奋,但还是礼貌性地冲他点头打了个招呼。 余裳转头看去,把手里的烟掐灭,冷声问:“怎么回来了?” 江小鱼指了指茶几,快步走了进来,在茶几下面拿出一个手机。 余裳瞭了一眼,手机是黑色的,上面一个小小的屏幕,下面是按键,是个不去古董市场都找不到的款式。 江小鱼把手机揣进兜里,拿出本子在上面写下一串电话号码,然后撕下来递给余裳:“嗯。” 余裳接过来看了眼:“你的电话?” 江小鱼抿起嘴角点了点头,握着笔在本子上继续写道:“可以找到我。” 余裳看了两秒,声音放柔了些:“知道了,去玩吧。” “嗯!”江小鱼开心地点了下头,转身又跑了出去。 余裳的目光落在门口,迟迟没有收回,心中暗自叹息,都十九岁了,就会说个“嗯”。 “他……是哑巴?”苏离诧异地问。 “关你屁事!”余裳斥了一句。 “真是哑巴?”苏离好信儿地凑了过来。 余裳瞄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这事儿瞒不住,也没必要瞒着。 “他这张脸也太漂亮了吧,从哪弄来的?简直就是极品啊,怪不得你要借男人了,这要是被人盯上……” 说到一半他又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惜是个哑巴,再好看也没用。” “不过有人就好这口啊,说不定就喜欢叫不出声的,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变/态。” 余裳听他左一句哑巴,又一句哑巴,心里一阵烦躁,“你有完没完?” “有完有完。”苏离嘿嘿一笑,换了个语气大方道:“说吧,要借谁?哥哥立马给你打包送来。” 余裳靠在沙发上,眼底闪过一抹坏笑:“苏-云-灵。” “不行,换一个。”苏离眼珠子一瞪,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余裳笑了出来,半眯着眼睛笃定道:“就要他!” 天色已晚,街边的路灯亮了,橘红色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渐渐地消逝在了夜色里。 江小鱼手里提着个黄色的小水桶,一手拿着螃蟹钳,气喘吁吁地往家跑。 他的身上沾染了泥污,面色慌张,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将头发浸湿贴在额头,打眼一看有些狼狈。 江小鱼前脚刚迈进门,就看到余裳正大刀阔斧地坐在沙发上,听到动静后转头看了过来。 他猛地刹住脚步,立马将小水桶藏在了身后,站在门口踯躅不前。 他紧抿着唇忐忑地看着余裳,脸色灰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像犯了什么严重的错误。 余裳疑惑地打量他一眼,见他惊慌失措,衣服裤子也脏了,脖子上还露出两道红痕。 他微微蹙起了眉。 “过来。”他冲江小鱼勾了下手指,见他杵在门口没动,起身走了过来。 余裳在他身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盯了他几秒,然后抬手拉开了他的衣领。 除了脖子上的红痕外,肩膀上也有一块青紫,这伤势可不像是摔的。 余裳的脸色瞬间一沉。 这时,外面突然嘈杂起来,一群人浩浩荡荡地闯进了院子,粗略看去至少有十多个人。 第5章 余裳看着他们,眉头锁紧,目光一点点阴了下来。 “余少爷,你的人不懂规矩,去了我们承包的海域捕鱼,这事儿你怎么说?”领头的一人站出来得理不饶人地高声道。 余裳危险地眯起眼睛,环视一周,扯动嘴角冷笑一声:“唐灼真是越来越会管教人了,我的家,也敢闯?” 几人听了面面相觑,有些顾忌地互相看了眼,但仍旧硬着头皮没有退缩。 虽然传言余裳此人行事狠辣,但那毕竟是三年前的事了。 他们当中也没人真正地见识过,都是道听途说,是真是假还犹未可知。 何况眼前的这个男人,看起来还是个少年模样,年轻俊朗,朝气未褪。 虽然他是大族长的孙子,家族地位摆在那里,但是一直在外上大学。 家族的事鲜少过问,手中的产业也不多,都在他叔伯和兄弟手里握着。 而他们都是三四十岁有家有口的人,在岛里有些名声,手里还管着一批人,按年龄算,也算是他的叔辈了。 在他们看来余裳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对他多少有些不服。 “余少爷,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另一个男人挺身站了出来,“就算你年轻不懂,你的父亲也应该教过你。” 余裳看向他,认出他是负责东边海域包海养殖的负责人,也是跟唐灼混得比较熟的。 叫什么名儿他忘记了,只知道大家都叫他一声大丘哥,按理说他不应该来这里。 余裳淡漠地扫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低头看向江小鱼,大略检查一番后抓起了他提着水桶的手。 水桶的外壁上挂着沙泥,里头还留着两个硬币大小的小螃蟹。 余裳看到这两只翻了盖的小螃蟹,忽然笑了一下,温声说:“去房里处理一下。” 见江小鱼看着他不动,解释道:“你的手指破了。” 江小鱼鼻子一酸,掩饰地快速眨了眨眼睛,他不懂什么海域承包,他只是看退潮了去海边捡贝壳蛏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冲出来一群人追打他。 他急切地从兜里掏出本子,想要和他解释,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汽车引擎声。 余裳按住他的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举动,不容拒绝地低声道:“回房,听话。” 江小鱼看了眼外面,听到有吵闹声往这边赶来,知道自己闯祸了。 他担心地看着余裳,见他胸有成竹地朝自己点了下头,这才稍微安心了些,转身向房间走去。 “他不能走!”大丘见江小鱼要走,气势汹汹地就要冲上去拦他。 余裳负手而立,抬腿一脚正中地踹在了他的膝盖上,大丘膝盖不受力,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等大家反应过来后,立马围了上去。 “你他妈的……”大丘咬牙切齿地看向余裳,没想到他竟敢当众踹他,一点颜面不给。 话刚出口,余裳抬手就甩了他一巴掌,他的幅度不大,挥手的动作也很随性,有着上位者的坦然。 他声音平淡道:“族里的规矩,唐灼没教你,我来教你。” 双方对峙之间,唐灼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见大丘被打了,瞪着眼睛高声喝道:“余裳,你干什么?他是你的长辈!” 他几步上前把大丘从地上拉了起来。 余裳嗤笑一声:“族里什么时候按年龄论辈份了?” 唐灼一噎,他们五大家族,数百年来盘踞在普兰岛,立宗祠,惠子孙,一代一代的传承下来, 虽然家族子孙已经遍布海内外,有些甚至早已没有了血缘关系,但是传承还在,族里阶级森严,讲究血统地位的观念更是持久不变不容逾越的。 只是他们这批继承者们阅历尚浅,需要族里的长辈支持投选,因此对他们也多了几分敬重。 “唐灼,你来得正好,沙坝地那片海域什么时候归给东区了,我竟然不知道。”余裳沉声道。 唐灼一怔,沙坝地那片海当初签给了刘伯,刘伯退休以后租给了他们。 “是我让大丘帮忙的。”一个一脸凶相的男人站了出来。 余裳看了他一眼,这个人就是之前和他抢渔村的那位,名叫罗志斌,大家叫他斌子。 “这片海刘伯租给我了,是我让大丘帮忙打理的。”斌子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完全没把余裳这个小辈当回事。 他顺着鼻腔冷哼一声:“余少爷,我们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的叔伯辈,看在老爷子的面子,我们叫你一声少爷,但你也别得寸进尺。” 话音刚落,一群人拿着锄头木棍呼啦啦地冲进了院子,吵骂着把他们这群人围在了中间。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进来,脸色沉怒地训道:“怎么回事?来这里闹什么?” 余裳看向他:“四叔,你来得正好,沙坝地那片海给了东部养殖的大丘,这件事你给我解释解释。” “什么?”四叔眼珠子一瞪,“谁这么胆大包天,咱们祖祖辈辈靠海吃海,所有的海域都是固定承包,谁都不准越界,这是咱们普兰岛多少年的规矩,谁准你们擅自转让的?你们经过族里同意了吗?” 唐灼等人互相看了眼,没敢言语,貌似没想到族里的四叔会来。 这时,余裳忽然抬起头,越过他们看向江小鱼的房间,房门不知何时打开了条缝儿。 第 4 章 余裳收回视线,忽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耽误时间了。 他看向面前这位中气十足的长辈,直言道:“四叔,这件事带回族里去处理吧,别脏了我的地方。” 大丘一急,转头看向唐灼。 唐灼目光一凛,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色,大丘不服地低下头,不敢造次。 余裳的父亲以前负责岛内的相关政务,德高望重,深受岛民爱待。 身后又有庞大的家族产业支撑,每年单单余家一族贡献的税收就有上千亿。 前些年,他被调去内陆任职,和妻子长居内地,把唯一的儿子余裳留在了岛里陪伴余老爷子。 虽然大家心里对这个毛头小子颇有微词,但也不得不顾及他余家继承人的身份。 “好。”四叔一挥手,“大丘和斌子跟我走,其他人都散了吧。” 大丘一听,立马急了,不管不顾地抢话道:“那他养的人去我们海域捕鱼怎么说?这就合规矩了吗?” 四叔闻言看向余裳,等他给出个解释。 余裳慢悠悠地从身后踢过来一个小水桶,里面两只幸存的小螃蟹在他的力道下翻了个壳滑到地板上。 他指着地上的小螃蟹,嗤笑一声:“这就是你说的捕鱼?不过是小孩子玩闹罢了。” 唐灼不满地怒瞪了大丘一眼,这一幕恰被余裳捕了个正着。 他不动声色地看向四叔:“四叔,如果这也算捕鱼的话,那我的人,确实不懂规矩。” 他把重音放在了“我的人”这三个字上,虽然他非常非常不想承认江小鱼是他的人,但目前这种骑虎难下的情形下,他只能给江小鱼撑腰。 “四叔。”唐灼笑着打圆场,“这件事是不是应该让当事人出来解释一下,即便是误会,也应该听听他怎么说吧。” 第6章 “不行。”余裳立刻严词拒绝了。 “为什么?你要包庇不成?”唐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余裳侧身和他面对面,一字一顿道:“因为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此话一出,江小鱼那条门缝儿轻轻地合上了。 唐灼诧异地挑起眉,心想难道真是个哑巴,他还以为余裳诓他呢。 他审视地看着余裳,料想他不会当众在此事上撒谎,便没再坚持,但内心却蠢蠢欲动。 四叔一行人离开后,房间静了下来。 余裳来到江小鱼门前,抬手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他按下门把手走了进去。 房间里灯还开着,江小鱼背对着房门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 余裳在门口看了他片晌,缓步走了进来,将手上的医药箱放在了床头柜上。 “转过来。” 江小鱼没动。 “我知道你没睡。”余裳坐在床边,“转过来。” 江小鱼这才慢慢地转过身,和他对视一眼又避开了。 他垂着头,从床上坐了起来,双手环抱着膝盖,闷闷地一声不吭。 余裳看着他这副自责愧疚的样子,心里没由来的开始烦躁。 他用镊子夹起碘伏棉球,往前递了下,示意江小鱼把手给他。 江小鱼看着他没动,沉默几秒从枕头边拿过一个本子,提笔写道:“对不起。” 余裳看了眼,没言语。 江小鱼又低头继续写道:“可不可以,不要赶我走。” 余裳看着这几个字心里被狠狠地刺了一下,他抬眼看向江小鱼,见他神色怯弱深怕给他添麻烦惹他厌恶似的,原本想说的话却怎么都张不开口。 他确实动了借由此事把江小鱼送回渔村的念头。 虽然大丘一行人来此是突发事件,却正好称了他的意。 “谁要赶你走了。”余裳嘴硬道。 他拉过江小鱼的手,他的手指白净纤细,握在手里软软的,手腕很窄,两根手指就能圈住。 任谁看都是双漂亮的手,只是指上的伤口有些刺眼,指腹处有几条划痕,伤口里面沾了泥,另一只手的食指指甲也瘀血了。 余裳将碘伏棉擦在他的伤口处,问道:“为什么不处理?” 江小鱼摇了摇头,心里有些高兴,他安静地看着余裳给他清理伤口。 他的手掌宽厚,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随着手指的活动隐隐透着几道青筋,这是一双纯男性的手,强悍,有力。 他的动作温柔,用棉球一下下地擦拭着他指腹上细小的划痕,把割破的地方用创口贴细心地包上。 江小鱼看着看着,视线逐渐上移,顺着手指延伸向胳膊。 余裳今晚穿了件白色短袖t恤,袖子被他挽起堆在肩头,露出健美漂亮的手臂肌肉线条。 从侧面看,他的额头饱满,鼻梁高挺,配上小麦色的肌肤和认真的神态,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成熟男性的荷尔蒙气息。 这样的余裳哥哥虽然和他想像中大为不同,但也是极具魅力的。 “看够了吗?”余裳抬头看了他一眼。 江小鱼心脏一紧,被抓包的窘迫让他脸颊发烫,他下意识地就要抽回手,却被余裳一把攥住了。 “衣服脱了。” 江小鱼歪头。 “我给你肩膀擦点药酒。” 江小鱼连忙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这样的伤对他来说再普通不过了。 余裳伸手把他的t恤脱了下来,一手拿着药酒,冲他抬了抬下巴:“转过去。” 江小鱼转过身背对着他,他的后背单薄,肩胛骨却很漂亮。 余裳扫了眼他白净光滑的后背,最后在纤细的腰上停留了几秒。 江小鱼见身后始终没动,回头不解地“嗯?”了一声。 余裳这才将药酒擦在他身上。 “他们打你了吗?”他的声音发沉,眉宇间透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江小鱼看着他,不知为何,他觉得余裳生气了。 “谁打你了?”余裳脸色冷了下来,“大丘?还是斌子?” 江小鱼有点发怵,不苟言笑阴沉下脸的余裳看着有点儿凶。 他连忙摇了摇头,又动了动嘴唇,试了几次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他只好拿出本子写道:“没有被打。” 余裳看了他片刻,收起药酒站起身,“早点睡吧。” 说完拎着药箱出去了。 江小鱼懊恼地捶了捶自己的头,发出细小的声音:“好没用。” 次日早,外面喧闹起来。 江小鱼看了眼时间,竟然十点多了,他昨晚失眠了,天快亮才睡,乱七八糟地做了一宿怪梦。 他揉了揉额头,精神一会儿后起身下床,梳洗整齐后推门走了出去。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两个男人。 一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苏离,另一位是个面容白晳,长相俊美的男子,见他出来,一双桃花眼挑向他,硬朗中透着股妖魅。 苏离第一个跳了起来,笑嘻嘻地说:“哟,小美男,你醒啦。” 江小鱼有些别扭,他从来听过这种称号,也没有在意过自己的容貌。 他冲苏离和那名男子点了点头,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不知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如果他是家里的主人,或许会寒暄几句,给他们倒杯柠檬水。 但他不是,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外人。 这时,余裳从楼上走了下来,手里拿着封档案袋,见江小鱼站在客厅,问:“醒了?” 江小鱼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比划着表达自己起来晚了。 沙发上的妖魅男子见他不说话,全靠动作回应,颇感兴趣地打量起了他。 他故意夹着嗓音调侃道:“余少爷什么时候有了新宠?连兄弟都不告诉,可真叫人伤心啊。” 余裳白了他一眼,将手中的档案袋扔在他身上,径自走到沙发坐下。 苏离听后笑骂了句,又抬腿踹了他一脚,被他笑着躲开了。 江小鱼看着他们笑闹熟稔的模样,心里有些羡慕。 “小鱼宝宝,还没吃饭吧。”苏离笑着招呼他,“哥哥给你买了……。” 话没说完,就被余裳截了过去:“江小鱼。” “嗯?”苏离看向他。 余裳坐在沙发上喝了口水,一字一顿道:“他叫江小鱼。” 苏离愣了两秒,噗哧一声笑了:“操。” 那名男子也坐正了身姿,似笑非笑的目光在余裳和江小鱼之间来回睃视。 看够了戏,他勾着嘴角问江小鱼:“你是哪个渔村的?” 江小鱼看了眼余裳,见他没说话,掏出本子写道:“西贝村。” 他走过来把本子递给了那个男子,自己顺势坐在了余裳旁边。 余裳侧头看了他一眼。 江小鱼眼神闪烁,心里打鼓,却坐着没动。 “西贝村?”苏离有些意外地看向余裳,又看了眼江小鱼。 那名男子则是一脸了然,拖着长音道:“哦,懂了。” 江小鱼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他拿回本子又继续写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第7章 没等他们回话,余裳接过话去,介绍道:“苏离,你见过,祈玉,我朋友。” “我们比余裳大几岁,都是从小玩到大的。”苏离补充说。 江小鱼笑了笑,站起来冲他们弯腰颔首,正式地打了个招呼。 他着重看了看那个英俊的男子,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连忙收回视线乖巧地坐在一边,心里默念着祈玉,他叫祈玉。 苏离很给面子的和江小鱼寒暄了两句,之后换了个坐姿道:“我说余裳,你让我带螃蟹过来干什么,你不是不吃这些吗?” “换换口味。”余裳轻描淡写地说。 “补钙的话,”祈玉调笑道,“还是喝牛奶吧,牛奶好喝,也适合小朋友。” 余裳闻言瞟了他一眼,他得瑟地冲他扬了扬眉。 二人闲聊片刻后便离开了,驱车行驶到红灯时,苏离突然开口:“三年前,余裳和唐灼争的那个渔村是不是西贝村?” 祈玉笑了笑,慢悠悠道:“是抢来的渔村。” 苏离看了他一眼。 “不是么?”祈玉眯起他那双桃花眼,“为了个破村子,得罪唐灼,还赔了片海,这种赔本的买卖,也就余裳会做。” 苏离耸耸肩,无所谓道:“余裳做事一向随心所欲,况且西贝村原本就是他代管的,只是手续没办下来,唐灼贸然来抢,他那性子怎么可能放手。” “你信?”祈玉看向他。 “嗯?”苏离疑惑道,“难道还有隐情?” 祈玉笑了笑:“听说西贝村在几年前就给他了,是他自己不要。” 他往后躺了躺,叹道:“给他他不要,给别人又不行。” “也是。”苏离说,“没用的村子,海边礁石太多,没有产出,要了也是赔钱。” 说完啧啧两声:“只是没想到当初他会为了这么个村子和唐灼杠上,闹得那么大,何必呢,要我说给他得了。” 祈玉饶有兴味地笑了一声:“是啊,为什么不给呢。” 第 5 章 这日,天气晴朗。 余裳早晨打了个电话后就骑摩托车出门了,他最近时常一整天都不回来,听说是回族里了。 余裳走后,江小鱼也锁门离开了。 他一个人走在夏日的街道上,即便吹着海风,仍旧感觉潮热闷晒。 普兰岛风景秀美,气候怡人,最冷时节气温也就零度左右。 每年的春秋季节,都是岛内旅游业最旺盛的时期,因此这段时间,岛内各大旅游景点和店铺都在积极的筹备接待海内外游客。 江小鱼擦拭掉鼻尖上渗出的汗,正值盛夏,也是岛里夏季中最炎热的一段时间,路上行人较少。 他看到不远处的路边有一个自助冰淇淋柜,想买一根冰棒解暑。 江小鱼来到冰淇淋柜前,看了看上面标注的价格,一个小小的盒子竟然要十五元。 “好贵。”他蠕动嘴唇,轻声嘀咕了一句,心里感到有些自卑,岛里的生活和渔村大不相同,每一天都需要钱。 以前在渔村时,他有余家给的资助,现在他从渔村脱离出来,这份资助自然就没有了。 这些年他省吃俭用攒了些钱,但也不多,所以他必须工作,必须赚钱,他不想在余裳家里白吃白住,他害怕成为他的负担。 江小鱼一边熟悉环境路线,一边四处张望看看有没有哪里招工。 走过两条街,在一个转角庇荫处看到了家门脸不大但很精致的甜品店,玻璃上贴了份招工简章,因为是急招,所以要求很低。 他看着这份招工单,跃跃欲试却又因为自己不会说话而踌躇不前。 这一天他其实已经应聘了几份工作,都因为他不会说话被断然拒绝了,屡次受挫让他萌生了退意。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店门被推开了,一个年轻男子走了出来,见他一直盯着招工信息看,开口问道:“你是来应聘工作的吗?” 江小鱼犹豫两秒,点了点头。 男子和善地笑了出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进来吧。” 江小鱼深吸口气,又缓缓地呼了出来,在心里给自己暗自打气,作了一番心理建设后挺起胸脯跟了进去。 店里没有顾客,桌椅随意的摆放着,看样子还在筹备中。 男子带他来到二楼的办公室,伸手一指对面的椅子,“坐。” 自己随性地坐在老板椅上,“我叫霍一,你叫什么?” 江小鱼抿了下唇,虽然刚才挺有勇气的进来,但真正面试了又有些底气不足,他从兜里掏出本子写道:“我叫江小鱼。” 霍一看到明显愣了一下,脱口道:“你是哑巴?” 他没想到这样干净漂亮的男孩子竟然不会说话,这让他感到意外,也很可惜。 江小鱼心里一阵失落,气馁地想着看来还是不行。 他站起身,在本子上快速写道:“对不起,耽误了你的时间。” 见他看完,礼貌地冲他行了个礼,转身就要离开。 霍一连忙跟着站起来,绕过办公桌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抱歉道:“对不起,我刚才失言了。” 江小鱼摇摇头,冲他坦荡地笑了笑,示意他没关系。 霍一被他的笑容感染也跟着笑了,诚恳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误会,我为刚才的失礼向你道歉好吗。” 他环顾四周,继续道:“我这里是新开的,前期投入多,工资目前是一个月三千,如果你不介意工资低,就留在这吧。” 说到此他顿了下,冲他眨了眨眼睛,“如果效益好我会给你发奖金的。” 江小鱼瞪大眼睛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轻松的得到了一份工作。 他惊喜地指了指自己,连忙拿起本子快速写道:“我真的可以在这里工作吗?” 霍一笑着点点头:“当然可以,不过前期可能会很累,因为这里只有你一个员工。” 他学着江小鱼指了指自己,打趣道:“我是老板,老板不干活儿。” 江小鱼被他逗笑了,开心地在本子上写道:“我现在就可以留下来工作。” 霍一看了眼,笑着拒绝了,“明天吧,我要打烊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两份合同,“你看看,这是聘用合同,没问题的话在这里签个字。” 江小鱼接过合同看了起来,这份合同非常简单,只写了工作时间,工资,休息以及工作内容。 只是最后一条有点好笑,特别标明了工作和休息的时间以老板心情为准。 江小鱼表示没有问题,爽快地在合同上签上了自己名字,双手拿着递给霍一一份,然后把自己那份仔细地装了起来。 霍一双手撑着桌子站起身,笑着冲他伸出手,“欢迎加入街角甜品店。” 江小鱼也高兴地笑了,那笑容纯净自然,不带任何世俗的杂质,让人看着就心情透亮。 他大方地和霍一握了握手,见他看着自己一直没松开,不好意思地把手抽了回去。 霍一完全没有在意自己刚才的失态,他坦诚一笑,开口道:“最近这几天,你先把店里卫生打扫打扫,店内的装饰你看着弄,一共就这么多活儿,时间你自己安排,不用每天都来,开业时间预计在下周,到时我会提前通知你的。” 第8章 江小鱼认真地听着,霍一每说一项他就点一下头,那郑重的态度,把霍一自己都看乐了。 走出甜品店,江小鱼心情非常好,他终于找到了一份工作,而且老板看着也很好相处。 这是他在普兰岛上的一个新的开始,也让他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向往和期待。 他要留在这里,也只能留在这里。 兜里的电话响了,他掏出来看了眼,是余裳发来的一条信息。 “在哪?” 他看了看四周,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个地方,想了想回道:“在海边。” 余裳看着这条信息皱起了眉,又出去了? 早晨他回了趟族里,出来后遇到了唐灼,话里话外地提了两次江小鱼,这让他心生忌惮。 他们圈子里的人身边都不缺床伴,唐灼自己也养了好几个,什么类型的都有,私下里玩的挺野。 唐灼对江小鱼感兴趣他看得出来,就像苏离说的,江小鱼简直长在了唐灼的审美上。 可是就算江小鱼长得再好看,也不至于这么上心,况且又在他家住着,想来想去除了和他作对没有别的原因了。 江小鱼见余裳没回复,又发过来一条信息。 “对不起,我不认路,说不清楚地点,有事吗?我现在马上回去。” 余裳看着“对不起”这三个字,心里有些不爽,他把手机扔在一边,嘟哝了句:“真成口头禅了。” 江小鱼很快就赶了回来,他跑得满脸通红,呼哧带喘地热出一脑门子汗,额前头发打成了绺儿,衣领和后背也被汗水浸湿了。 余裳见他这么急匆匆地跑进来愣了下,随即皱起眉道:“怎么跑成这样?” 江小鱼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掏出本子写道:“你找我?” 余裳看着本子,就因为他一句话吗? “你去哪儿了?”他放软语气,“你刚来岛里不久,对很多地方都不熟悉,没事儿不要乱跑。” 江小鱼抿了抿唇,目光有些闪躲,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找工作的事儿。 可是万一他干几天就被辞退了怎么办,他不想让余裳觉得他做什么都不行,他想稳定下来再告诉他。 余裳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江小鱼竟然瞒起他来了,顿时脸色一沉,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一米八七的个子罩在江小鱼头上,顶着一头利落的短发,耳上的青皮配合着他严肃冷冽的目光,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江小鱼避开了他的视线,紧张地揪着手,心里忐忑不安起来,他觉得自己有点怕余裳。 “我……”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嘴唇,情急之下发出了一个极轻的声音。 可是就这样一个下意识的发音,竟被余裳捕捉到了。 他猛地一把握住他的肩膀,弯下腰面对面地和他平视,有些激动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江小鱼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你刚才说什么?”余裳双眼希翼地看着他。 江小鱼愣愣地和他对望,数秒后,摇了摇头。 他从口袋里掏出本子,刚要写字,就被余裳抢过去扔在了沙发上。 他尽量放轻声音,试探地引导:“你刚刚说话了,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江小鱼怔怔地看着余裳,记忆在这一刻仿佛回到了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的他也是像现在这样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然后把他拽进了他的生活里。 江小鱼嘴唇微微颤抖,鼻子一酸眼圈就红了,他突然很想抱住余裳,想紧紧地抱住他,告诉他他很想他,可他不敢。 余裳看着他片刻,目光一点点暗了下去,心里有些失望,他轻叹口气,松开了手,“去洗澡换件衣服吧,跑一身汗。” 江小鱼杵在原地,眼睛湿漉漉的,眸中混杂着猜不透的情绪,他没再表达什么,也不动弹。 余裳看着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几天他一直举棋不定,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江小鱼的到来让他感到为难,甚至是头疼。 两人就那样僵持了几秒,最后他无奈地伸出手揉了揉江小鱼柔软的头发。 第 6 章 余裳目前住的房子是栋二层别墅,后面带个小花园,占地面积不算大,是他父亲成家前的居所。 在余裳还小的时候,突然有一天,他决定搬出来独自居住,还因此和他的大族长爷爷吵了一架。 那是他爷爷唯一一次训斥他,过后儿还找人来探口风看他生没生气。 余裳带着江小鱼来到二楼,主卧和客房以及书房都在这一层,每个房间里面都带有独立浴室和衣帽间。 而江小鱼现在住的房间,是原来的保姆房,卧室里只有一个小型的洗漱间,这几天他都是用那个卫生间里的小喷头冲澡。 上了二楼,余裳稍作迟疑,还是没带他回自己的卧室,而是去了客房。 这间客房和他的卧室挨着,只比他房间小一些,江小鱼找来的那天,他是想让他住在二层的,后来由于一些顾虑临时改变了主意。 他不想让人误会他在意江小鱼,更不想让人以为江小鱼有什么特别。 他希望在外人看来,准确的说是让其他家族的继承人看来,江小鱼不过是他余家资助的一个无足轻重的孤儿,和所有受助者都一样。 余裳推开客房门,这里定期有人过来打扫,房间干净整洁,他靠在门口看向江小鱼。 他的脸色缓过来一些,没之前那么红了,但头发还是湿的,长得有些长了。 “你以后可以在这儿洗澡,浴室里有浴袍。”他指了指衣帽间的方向,“衣柜里有新的衣服,别穿这一身了,领子都旧了。” 说完,也没给江小鱼说话的机会,转身下了楼。 江小鱼立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失望?不是,高兴?也不像,总之有些复杂。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从见到了余裳哥哥,他的思想就不由自主地围着他转。 就像今天,当他知道余裳找他时,即便知道没什么事儿,还是迫不及待地赶回来了。 当时他迎着海风在柏石路上奔跑,身上的t恤被风吹起裹在他瘦弱的身上,他看着蔚蓝的大海和天空中盘旋的海鸥,心情都是飞扬的。 这一路上他什么复杂的念头都没有,就想第一时间跑回来见他。 脑子里仿佛只有一根筋牵动着他的思绪,只对他发送一个信号:余裳哥哥找他。 可是回来了又如何呢?好像回与不回对余裳来说并不重要。 他情绪不高地叹了口气,心里泛起淡淡的忧伤。 余裳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给苏离发微信,和他安排去牧洋浴场的事。 李正这个浴场是从他表哥手里抢来的,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如今浴场即将开业,他们五大家族的继承人都会应邀在列。 “你让苏云灵准备一下,到时让他和我一起过去,再把霍医生的微信推给我。” “霍医生?霍成?” “对。” “你找他干什么?他不是心理医生吗?咋了?想不开了?来来,和哥哥说说,让哥哥开导开导你。”还配了张猥琐的表情包。 第9章 “快点儿,别废话。” 苏离发过来张名片。 余裳刚加上就听到了脚步声,他抬起头,江小鱼穿着原来的衣服走了过来,头发没吹,双手抠着衣角,欲言又止。 “有事?”余裳放下手机。 江小鱼点了点头,工作的事他刚刚想过了,还是得和余裳说。 店里很多东西都没有布置呢,他好不容易有了份工作,应该珍惜。 他坐到余裳对面,鼓起勇气拿出本子写道:“我找了一份工作,明天就要去上班了。” 写完他把本子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手指尖点着笔记本边缘慢慢地推到了余裳面前,心中忐忑地想着他会为自己的努力感到高兴吗。 余裳本来是随意地瞟了眼本子上的字,当看清内容时顿时瞪大了眼睛,声调一下子拔高好几度:“什么?你找了份工作?” 江小鱼肩膀猛地一抖,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 他不解地歪了下脑袋,拿过本子刚要写字,就听余裳断然道:“不行!” 他拿起茶几下面的钱夹,从里面掏出张银行卡,递到江小鱼面前,“你需要钱,就刷这个。” 他原本不想给江小鱼钱,他想让他知难而退,最好待不下去自己滚回渔村,没想到他竟然跑出去找工作了?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江小鱼把银行卡推了回去,在本子上郑重地写道:“我成年了。” 他有点重地将本子反过来面向余裳,仿佛在表明他的坚持。 余裳看着这几个字,心里莫名涌上一阵酸楚,甚至糅杂着一丝怅然和失落。 此刻,他看着江小鱼,突然有一种孩子长大要离家的即视感。 是啊,他成年了,他今年都十九了,再过不久就要二十岁了,当初那个躲在角落里满眼怯懦地看着他的小男孩已经长大了。 江小鱼继续写道:“余叔叔资助了我很多年,我很感激,现在我成年了,不能再花你们的钱,我可以赚钱养活自己。” 余裳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见他目光坚定,又有些不忍心打击他。 江小鱼不同于常人,他自小就不会说话,自尊心也比别人强,他明白他是在用微薄的力量和实际行动来维护自己的尊严。 他想像所有正常人一样,平等,独立,自食其力地生活,就如他说的,他成年了,不再需要别人的施舍。 余裳轻叹口气,把刚刚莫名其妙冲上来的怒气压了下去。 “你想好了?” “嗯!”江小鱼肯定地点点头。 余裳凝望他片刻,拿起手机和霍医生沟通,边打字边问:“在哪?做什么?工作时间是几点?” 江小鱼一一作答:“在一个临海的街角,是甜品店的服务员,工作和休息时间看老板的心情。” 写完又补充道:“老板是个很好的哥哥。” 余裳打字的手一顿,很好的哥哥? 江小鱼没注意到他的异样,继续写道:“我会安排好工作,家里也会打扫,早上我可以做饭,但是晚上我下班要晚一些。” “随便。”余裳打断他,没让他再写下去,他揣起手机站起身,交待道:“我去趟族里,晚些回来。” 江小鱼看着余裳离去的背影,摸不准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是行还是不行?但无论他同意与否,这个工作他必须要做。 他当初来到普兰岛,就没想着靠余裳养,他只是太想见到他了。 失去联系的那三年,他过得很痛苦,他一边读书,一边不停地给余裳写信。 他时常一个人守在邮筒旁,希望有一天能看到邮递员交给他一个信封,告诉他:有你的信。 但是每次都落空,余裳就那样一声不响的,一个理由都没有的,和他断了联系。 为什么…… 余裳从族里出来,骑着摩托在街上兜风,行驶的都是临海的路线。 这里风景优美,绿树成荫,有辽阔的大海,白色的沙滩,就是没有甜品店。 他把摩托停靠在路边,点燃根烟,猛吸一口后吐出一道细长的烟雾,他看着远处的海面蹙起眉头,不会是被骗了吧。 傍晚,余裳骑着摩托回来了。 江小鱼在院子里支起个木头方桌,上面铺盖一条蓝白格子的餐布,桌上摆放着四道菜,还有苏离送来的螃蟹。 他长腿一扬下了车,“在院子里吃?” 江小鱼笑着点点头,伸手指了指天空。 余裳抬头望去,绯色的晚霞映满了大半边天,阳光白云层叠交错,在霞光的映衬下如一幅美丽的画卷。 海风轻拂,吹动门口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叮铃声。 他把头盔挂在车把上,走到江小鱼面前递给他一个长方形盒子。 “嗯?”江小鱼歪头看向他,又指了指自己。 余裳点点头,心想会说“嗯”,是不是也不算是哑巴。 江小鱼好奇地接了过来,竟是一款新版手机。 他愣了愣,连忙还了回去,掏出本子写道:“我有手机。” 余裳翻了个白眼,接过手机坐在椅子上,朝他招招手,“过来。” 江小鱼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余裳拆开包装,把江小鱼原来的手机卡拿出来装在新手机里,点了开机。 在江小鱼的注视下,把自己的电话号码输入进去,然后转手递给他,不容拒绝道:“拿着。” 江小鱼迟疑着没接,这太贵重了。 余裳难得和善地笑了笑,“工作礼物。” 见江小鱼看着自己,又拖着长音道:“余裳哥哥送的。” 他特意加重了“哥哥”二字。 江小鱼抿着嘴笑了,他伸手接了过来,拿出本子写道:“你不生气了?” 余裳看了眼:“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他下午想了想,觉得江小鱼接触些外人也好,说不定能让他性格开朗些,大不了他盯紧点。 江小鱼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腼腆地笑笑,双手握着手机犹豫一下后冲他鞠了一躬,以示感谢。 余裳无奈,心想鞠躬这个举动他到底是和谁学的。 他拿起筷子,“以后不用和我鞠躬。”顿了下又补充道:“也不用和我的朋友鞠躬。” 江小鱼又笑了,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收好,心里还在为那句“余裳哥哥送的”而高兴。 他忍不住地去看余裳,想了想拿起一只螃蟹,扒出蟹肉放在了他面前的碗里。 余裳看着面前白嫩的蟹肉,手中筷子一顿,撩起眼皮看向他,见他耳尖泛红,埋头吃饭不敢看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夹起蟹肉放进了嘴里。 入睡前,余裳的微信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备注是江小鱼。 第 7 章 次日早,天色阴沉,外面下起了小雨。 江小鱼有些心急,他想给余裳做好早饭再走,可又不想第一天上班就迟到。 虽然余裳从来没有要求过他做饭,更没有交待他打扫房间,但他心里就是固执地认为他已经白住在这了,应该承担这些家务。 余裳从楼上下来,边走边发着信息,见江小鱼在厨房里忙活便走了过来。 第10章 刚到厨房门口就听见江小鱼的手机响了,听铃声是微信的视频通话。 余裳有些惊讶,这么快就加上别人了?他才来多久,就认识陌生人了? 陌生人? 陌生人哪有好人! 余裳瞬间护崽君附体,他双手环胸地靠在门口,看着江小鱼明目张胆地偷听。 江小鱼没注意到他,低头研究着手机,对突如其来的视频通话感到有些意外。 这是谁啊?什么时候在他的好友列表里了。 他擦了擦手,犹豫着点开了视频通话。 “good morning!”霍一的脸露了出来,挥着手热情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上次忘了加微信,就试了一下,果真是你的电话号码。”霍一笑着说,“这是我的微信,以后有事用这个联系吧。” 江小鱼见是霍一,也笑了出来,冲他摆摆手,然后又点了点头。 霍一理解了他的意思,笑着说:“外面下雨了,想告诉你今天别去店里了,明天再去吧。” 江小鱼又点了点头。 霍一的笑容灿烂了几分,不知道一大早上什么事让他这么高兴,江小鱼被他的笑容感染,也跟着笑了出来。 余裳觉得自己胸口有一股气在往上顶,他压下那股莫名其妙的脾气,刻意放柔声音,唤道:“小鱼。” 这个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进手机里。 江小鱼转头看过来,余裳嘴角挂笑,目光柔软,他顿时愣住了。 他们相处的这段时间,余裳大多时候是板着脸的,何时出现过这么随和的表情,他甚至觉得此时的余裳有些温柔。 江小鱼有点脸红,不好意思地指了指手机,冲他比划了一下,告诉他自己在谈事情。 余裳走了过来,将整张脸露在了屏幕上,也清楚地看到了霍一。 他冲对方点头示意,动作慢悠悠的,礼貌中带着傲慢。 他收回视线看向江小鱼:“是你老板吗?” 江小鱼乖巧地点点头。 余裳再次看向屏幕,表面和善,目光深处却藏了两分挑衅,“小鱼要拜托你多照顾了。” 霍一也不是善茬,迎着他的视线,皮笑肉不笑地说:“这是当然,店里就他一个员工,我很需要他的帮助。” 余裳嘴角的笑要挂不住了,就他一个员工?不会被骗吧,而且这人一看就不像好人。 余裳瞥了霍一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端起做好的菜说:“菜我端过去了,过来吃饭吧。” 江小鱼不好意思地和霍一比了比,表示自己要去吃饭了。 霍一体谅地点点头:“去吧,我们明天见。” 挂断电话,江小鱼来到餐厅,余裳又恢复回了之前冷漠寡淡的模样。 他擦了擦手,坐在余裳对面,刚拿起筷子,就听他说:“你们老板多大了?” 江小鱼用手指在桌子上写道:“27。” “这么老?” 江小鱼没发现他语气里的阴阳怪气,解释道:“不老,他年轻有为,是国外留学回来的。” 余裳扫了眼,“是吗?” 江小鱼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对他很了解?” 江小鱼在桌子上写道:“签合同时,他介绍了自己。” “哦?还签了合同?” 江小鱼又点了点头。 余裳没再说话。 这顿饭吃得非常安静,余裳一言不发,江小鱼偷瞄了他几次,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气氛怪怪的。 中午雨停了,阳光跳了出来卯着劲的散发热量,蒸得空气潮湿憋闷。 江小鱼闲来无事,就打算去店里看看,利用下午时间去收拾整理,他很珍惜这份工作,想尽力做好。 穿戴好后,他拿着手机来到余裳面前,想和他说一声,没等他开口,外面传来一道喊声。 “余裳哥哥!” 江小鱼闻声望去,一个唇红齿白的看着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走了进来,他的长相非常精致,完全可以用美来形容。 余裳刚想问他怎么来了,但注意到江小鱼一直看着门外,便换了语气:“云灵,你来了。” 苏云灵笑着走了进来,后面跟着脸色不好的苏离。 苏离一进屋就大刀阔斧地坐在了沙发上,难得正经地说:“云灵这两天住你这吧。” 余裳看了眼江小鱼,岔开话题问他:“你要出去?” 江小鱼点了点头。 “想去店里?”余裳猜道。 江小鱼嗯了一声。 余裳点点头,“去吧。” 竟把他支开了。 江小鱼没动,有些好奇地望向苏云灵,见他也在明目张胆地打量着自己,他收回视线,转身出去了。 江小鱼走后,余裳冷下了脸,“出什么事了?” 苏离有些烦躁地说:“场子被砸了,让他在你这避几天吧。” 余裳皱起眉,苏离两年前暗中从唐灼手里抢了个拳场,里面养了些拳手,主要是参加国内外的一些正规比赛。 虽然手续齐全,经营者也偷梁换柱地安插了人,查不到他们身上,但总归是有些风险。 他原本不太赞同他暗中接手,但苏离觉得鱼龙混杂才是搜集信息最好的地方。 去年唐灼的二叔掉马,被警方一举端了,就是从拳场那儿得到的消息。 当时的案子轰动一时,这事发生后,他便没再干涉,只是叮嘱他别让人钻了空子。 “谁干的?”余裳眯起眼睛,整个人的气场变得阴沉冷冽。 苏离冷哼了一声,“除了唐灼的人能他妈有谁?操,要让老子抓到非他妈挑了他的手筋。” 余裳没吱声,沉思片刻,继续问:“资料都处理干净了?” 苏离气不过地说:“都删了,云灵连夜处理的,放心吧,没留下什么把柄。” 余裳点点头,“砸了也好,早让你撤了你不听,唐家吃了那么大的亏,不可能善罢甘休。” 苏离一听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比了个数字,“拳场一年这个数,你他妈的让我……” “苏离。”余裳声音倏地沉了下去。 苏离自知失言,伸手抽了自己一嘴巴,把头偏向一边。 余裳没理他,转头看向苏云灵,“你先住二楼客房吧。” “好。”苏云灵起身上了楼。 客厅只剩下他们二人。 余裳瞟了他一眼,见他一脸不服气的样儿,继续道:“拳场的事,当初族里是怎么处理的你比谁都清楚,这事一旦捅上去,我也救不了你。” 苏离听到顿时蔫了,低下头不说话。 普兰岛上盘踞着五大声名显赫的家族,以余家为首,产业遍布海内外。 数百年前这五大家族同根同祖,经过历史的沉淀,外戚的加入,早已分崩离析没有了血脉牵连。 但祖宗祠堂还在,每年春节,海内外的嫡系子孙都将回岛拜祖,五大家族也会在此时拨发巨额款项用于慈善事业。 族里的决定对于族人来说至关重要,谁都不敢忤逆,一旦受到族里的惩罚,他们可能失去一切商业资源,不再被族里重用。 而执权的大族长,正是余裳的爷爷。 第11章 街角甜品店对面不远处是一片海滩,放眼望去可以看到远处的灯塔和出海的船只。 江小鱼靠坐在二楼窗前,下颌抵着胳膊,手指在窗台上漫无目的地画着圈。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余裳家出来就情绪不高,在店里收拾完后又不太想回去。 余裳把他支开的举动太刻意了,这让他有点难过。 可难过什么呢?别人谈事情本就应该回避不是么?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他看着雾蒙蒙的海面,叹了口气,轻声说:“下一天雨。” 说完换了个姿势,没几秒又坐了起来,开始摆弄手机。 他以前见过同学用这样的智能手机,也时常听他们讨论各种功能和app,只是自己没用过。 他先换了张桌面壁纸,又设置个手机铃声,然后点开了照相机。 他找好角度,将胳膊搭在窗台上,头轻轻地枕在上面,闭上眼睛,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他将这张照片发到了朋友圈,配文:邮亭无人处,听檐声不断,困眠初熟。 余裳双手插兜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越发阴沉的天和轰隆隆的雷声,面露忧色。 雨越下越大,江小鱼还没回来。 他拿起手机想给他发微信问问他在哪,却看到他发了条朋友圈。 他有点意外,于是点开了。 照片里的江小鱼干净美好,他闭着眼睛,长密的睫毛低垂,头发散落在额头,看上去是那么的纯净清透。 他看着这张照片许久,最后点了保存。 江小鱼是被雨水淋醒的,他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他连忙把窗户关上,找块抹布把潲进来的雨水擦干。 外面天早已经黑了,刮起了风,海面浪涛翻涌,像只黑色的猛兽,看着有些可怕。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江小鱼迅速捂住耳朵躲在了窗台下面,一个巨大的雷声灌入耳膜,他肩膀抖了抖,捂着耳朵把自己蜷缩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他的脚步很轻,踩在木质地板上,在空旷黑暗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瘆人。 江小鱼心里揪了起来,他没有锁门,会是谁呢?小偷?还是避雨的行人? “小鱼。”外面那人轻轻唤了一声,仿佛怕吓到他,没两秒又提高音量喊了声:“小鱼。” 江小鱼顿时愣住了,睁大眼睛喃喃了句:“余裳哥哥。” 这时门被推开了,余裳一进来就看到江小鱼蜷缩在窗下的墙边,脸色发白。 他心里一紧,快步走了过来,急道:“小鱼!” 江小鱼起身朝他跑了过去,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第 8 章 余裳被江小鱼奔过来的力量撞得晃了一下身子,随即大手稳稳地揽住了他的腰,微讶地侧头看向他。 江小鱼像抱着根救命稻草,身体微微颤抖,胳膊死死地搂着他,脑袋埋在他肩上不肯出来。 余裳顾不得其他,立马回抱住他,一手搂着腰,一手摸着他的背,像一把大伞把他结结实实地罩在了怀里,一边安抚一边想着他好瘦。 江小鱼怕黑怕打雷,八岁那年,余家突然断了他的供给,不再资助他。 那段时间他仿佛从天堂坠到了地狱,他被排挤,嘲笑,欺负,甚至是虐待。 他不理解,明明大家都是孤儿,为什么要那样对他,后来才知道,因为收容所里只有他一个人得到了援助。 他活在了人们的嫉妒中,大家都孤苦凭什么你要享福?所以他们把对命运的不公都发泄在了他的身上。 他曾经在雷雨交加的夜晚被关在山上废弃的破屋里,也曾因为陷害被惩罚一天不给他饭吃。 他的书本被人撕毁划烂,写上各种诋毁辱骂的言语,往他饭菜加虫子,喝的水里面尿尿。 村里人即便知道也不会管他,因为他是被退养的孩子,这样的孩子在渔村收容所里连乞丐都不如。 短短三个月,他几乎尝遍了人间冷暖。 就在他以为他的人生就此在黑暗肮脏中度过时,村长找到了他,告诉他余家来信了,将继续资助他直到成年。 从那之后资助再没断过,他会收到新衣服,新鞋子,新的书包文具,也会收到新的书本。 在他逐渐长大后的某一天,他突然收到了一份零用钱,这份钱没有通过村里,而是直接邮寄给了他。 后来他才知道这是余裳哥哥单独给他的,让他买鸡蛋和牛奶。 余家对他来说是恩人,也是救赎。 他对余裳的依赖从六岁就开始了,那是幼小懵懂的心灵一次次深沉的加层,在他心里余裳重于一切。 外面的雨声降了下去,江小鱼慢慢松开手,低着头不敢看余裳,他没想到余裳哥哥会来,他刚刚太冲动了。 余裳偏头看着他的脸,眼前的江小鱼好像才反应过来,脸上透着害羞的绯红。 余裳没忍住笑了一声,江小鱼的脖子肉眼可见地也红了。 余裳看着他,突然有一种想撩开他的衣服看看他身上是什么颜色,是不是全都透着粉红。 这个念头一闪,他顿时觉得心惊肉跳,他轻咳一声,掩饰着自己越界的心思,开口道:“走吧。” 江小鱼点点头,还是没敢看他。 “你怕我?”余裳偏头问,眼里都是笑意。 江小鱼摇摇头,手指反复搓着。 他也想过这个问题,他怕余裳吗?答案是不怕的。 他对余裳可以说很熟悉了,毕竟他们通信多年,那些信件和明信片陪伴了他整个童年,温暖了他的青春。 在他的想象里余裳应该是个一米八左右,白净瘦高的男孩子,温柔善良,脸上永远挂着灿烂的笑,像天上的星星。 他们第一次见面,应该会相视一笑,说句好久不见,或者什么都不说的来个拥抱。 他们会敞开心扉促膝夜谈,那时的余裳是温暖的,而他也不再是个哑巴。 可是事实与他想像的截然相反。 现实中的余裳已经看不出小时候的模样,他剪去了那头卷发,换成了干练利落的寸头。 他眉眼深邃,目光犀利,配上那一身漂亮的肌肉,单单是站在那儿就给人一种强悍的力量感和压迫感。 和余裳在一起,他无法放松,他紧张,他不知所措,他心跳加速,他会产生很多陌生的感觉,他无法控制。 外面的雨稀薄很多,余裳回头看他,见他低头跟着,反手拉住了他的手,牵着他往楼下走。 江小鱼的手被余裳整个包住,他的手掌宽大温暖,让他有些贪恋。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这双交握的手上,心想着如果能一直这样走下去……这个念头一出,他回握住了他。 余裳似乎没感觉出什么不同,牵着他走到楼下,拿起门口的雨伞,“钥匙呢?” 江小鱼从兜里掏出钥匙,把门锁了。 门口停着一辆霸气的越野车,余裳一手撑着伞,一手打开车门,扶着他坐进了副驾,自己绕过车头来到驾驶位。 汽车启动了。 江小鱼侧头看着余裳,尝试着蠕动嘴唇,他想问问他为什么来接他,是顺路还是特意来的。 第12章 可是努力了几次,还是说不出来话,他懊恼地转头看向窗外,气自己没用。 “怎么了?”余裳用余光扫了他一眼问。 江小鱼摇摇头,掏出本子写道:“谢谢。” 笔尖停顿一瞬又填上几个字,变成:“谢谢你顺路来接我。” 余裳看到勾起嘴角:“我不是顺路来接你,我是特意来接你的。” 要是以往他才不会解释这种事,但不知为什么,他就觉得说出来江小鱼会开心。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江小鱼就笑了,眼睛瞬间弯起,心情雀跃不已。 这个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家,直到见到了穿着睡衣坐在客厅的苏云灵。 苏云灵躺靠在沙发上,衣襟敞着,修长的双腿搭在茶几上,见他们进来,起身迎了过来。 笑着说:“接回来了?” 那姿态俨然一副男主人的架势。 “嗯。”余裳应了一声,没多言转身上了楼。 苏云灵站在江小鱼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番,问:“你是西贝村来的?” 江小鱼点了点头,心里有些酸涩,他竟然穿着余裳哥哥的睡衣。 这时余裳在楼梯间叫了他一声:“小鱼。” 江小鱼转头看向他。 “上来。” 他回望了眼苏云灵,转身跟了过去。 余裳把他带到自己的卧房。 “苏云灵这段时间住在这儿,你以后在我房间洗澡吧。” 说着从衣柜里拿出套睡衣递给他。 江小鱼看着眼前的睡衣,突然有点生气,没过脑子直接拍开了他的手。 “嗯?”余裳愣了愣,有脾气了? 江小鱼掏出本子写道:“我在楼下洗,不穿你的睡衣。” 余裳挑眉看着他,然后缓慢地点了点头,“好。” 他随手将睡衣扔在了床上,这一扔并不轻,更像是摔在了床上。 江小鱼看着他这个动作顿时有点后悔,他刚刚也不知道怎么了,余裳哥哥来接他,又带他上来洗澡给他拿换洗衣服,他应该感谢他才对。 可是不知为什么看着余裳手里的睡衣,他立马想到了苏云灵也穿着他的睡衣,心里突然就逆反了。 他咬了下嘴唇,在本子上写道:“对不起。”双手慢腾腾地把本子递给余裳。 余裳没看,背对着他拿起空调遥控器调了个温度,“去休息吧。” 江小鱼在他身后杵了几秒,低头出去了。 门刚关上,余裳就把遥控器扔在了一边,坐在床上,粗重地呼出口气。 他本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苏云灵看出来江小鱼是不同的,这样日后相处起来也会有所顾及,毕竟有些事他不好直说,可惜对方不买账。 他点了根烟,沉着脸走到窗边,目光没有定点地落在远方。 自从江小鱼来了以后,他的心情就日渐复杂,当初的决定也开始动摇,对江小鱼的去留一直犹豫不决。 他本身并不想和他有太多瓜葛,若不是被唐灼盯上了,他早把他送回渔村了。 可是即便心里这样盘算,真遇到事了,他根本无法做到事不关己。 就如江小鱼来的那一天,他本该直接把他赶走,但看着他晒红的脸和那双清澈的充满期待的眼睛,原本的坚持便土崩瓦解了。 相见的那一刻,他只想让他住进来。 思及至此,他又深吸了口烟,缭绕的烟雾迷了眼,仅仅一霎又恢复了清明。 他把烟掐掉,心下决断必须尽快把江小鱼送回渔村。 次日一早,外面喧闹起来,一个老伯推着三轮车扯着嗓子在门口喊:“余少爷,余少爷!” 江小鱼顶着黑眼圈从房里走了出来,他昨晚失眠了,天亮才睡,结果没睡两个小时,就被吵醒了。 他揉着眼睛来到院子,一个老伯正从一辆三轮车上往院子里卸货。 见他出来,笑哈哈地问:“余少爷在家吗?我给他送点新鲜的水果和蔬菜。” 忽然他眼睛放大地看向他身后,开怀道:“哎,云少爷,你也在啊。” 江小鱼回头看去,苏云灵一身休闲地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两瓶酒。 “早啊,陈伯。”他笑着打了声招呼,“又给余裳哥哥送菜啦,这么早过来,辛苦了。” “哎,不早不早,我岁数大了没那么多觉了。”陈伯笑哈哈地说。 苏云灵把手里的酒递给他,“谢谢了陈伯,这两瓶酒你带回去尝尝。” 陈伯看到那两瓶酒眼睛都亮了,但还是客套地推拒说:“不用不用,我这都是自家种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苏云灵笑着把酒塞进他手里,“拿着吧陈伯,余裳哥哥知道你好这口,特意给你留的,你要是这么见外,我们以后可不敢收你的菜了。” 陈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干笑道:“那,那我就收着啦,替我谢谢余少爷。” 陈伯走后,苏云灵敛起神色,扫一眼院子里的菜,转头吩咐道:“收拾一下吧。” 说完径自回了房间。 江小鱼杵在原地,微微蹙起了眉。 他并非娇情,也不是怕累,渔村收容所的孩子都是吃苦长大的,搬东西干活摔摔打打都是家常便饭。 他只是外表瘦弱但骨子里却坚韧强悍,否则根本生存不下来。 只是,苏云灵理所当然地吩咐他,让他心里有点不舒服。 余裳站在窗边看着江小鱼一手提着两个大袋子,手臂因用力鼓出浅浅的肌肉曲线。 海风吹过撩起衣摆,露出一截紧实的腰肌,这是一个人常年劳作累积的成果,和在健身房里练出来的肌肉截然不同。 余裳看着这一幕,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也许江小鱼并不像他想的那么脆弱。 厨房里,苏云灵抱着肩膀靠在门口看着江小鱼干活,他做事爽快利落,蔬菜去皮水果擦净,分门别类地摆进了冰箱。 他审视地打量着他,想看看这个被余裳收了房的哑巴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你跟余裳多久了?”苏云灵问。 听说余裳养了床宠,还是个哑巴,属实让他惊讶了一把。 这些年私下里给余裳送人的可不少,但他一个都没收,大家都知道他不好这个。 原本他还不信,但是余裳昨天亲自去接他,晚上又把人带回房,这异乎寻常的举措让他狐疑了。 江小鱼看着他,歪了下头没说话,看神情貌似没听懂。 苏云灵忽然笑了,眼里却是赤条条的嘲讽:“江小鱼,虽然你是余裳收的第一个床宠,但也不过就是个暖床的,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吧。” “不过,”苏云灵接着道:“能给余裳当床宠,你也算有本事,毕竟这么多年,他只要了你一个。” 江小鱼看着他,眼睛一点点放大,心里震惊万分,他听到了什么?床宠?暖床?余……裳? 第 9 章 江小鱼毕竟是个成年人,又读了高中,这样直白的对话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只是没想到…… 他掏出本子,在上面快速写着字,像急于求证什么似的,写完后递给苏云灵:“余裳哥哥喜欢男孩子?” 第13章 苏云灵嗤笑一声,以为他在故弄玄虚,嗤之以鼻道:“不喜欢男人他会找你吗?” 话音刚落,一只手从他身侧伸了过来,扯过江小鱼手里的本子,刺啦一声撕成了两半。 苏云灵回头看去,便见到一张阴沉得要滴出墨的脸,他心里一惊,目光含怯,胸腔隐隐发颤。 他认识余裳也有几年了,从未见过他如此沉怒。 “苏云灵。”余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寒着脸一字一顿道:“江小鱼是我的客人,不是床宠。” 苏云灵怔了怔,扯着嘴角干笑两声:“是,是吗?是我误会了。” 余裳收回冷峭的视线,也没看江小鱼,转身留下凌厉的一句话:“给苏离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你!” 苏离把苏云灵接回去后,直接带去了书房,啪的一声摔上了房门。 “你怎么惹着他了?”苏离的语气极其不好。 “我怎么知道。”苏云灵委屈地说:“我就问问江小鱼跟他多久了,他就发火了。” 床宠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玩物罢了,甚至有人为了获得某种利益还会暗中将他们送人消遣。 即便有混得好的,也不过是留在身边多跟几年,等年纪大了给笔钱打发了之。 所以苏云灵一开始就没把江小鱼放在眼里。 不仅是他,苏离,祈玉谁不是如此,只是碍于余裳的面子,给了他几分脸色罢了。 但是今日之事一出,他们对江小鱼的定位就变得模糊了。 这个人需要重新审视,不能以常规对待。 何况苏云灵是去避难的,虽然只是暂住几日,但是没犯重大过错的话,余裳是断然不会赶他走的。 更别说让苏离亲自来领人,这无疑是表明了要护江小鱼,抬高他的身份了。 “难道……江小鱼不是他的床宠?”苏离疑惑道。 “那是什么?”苏云灵无语地白了他一眼,“西贝村收容所出来的,还是贵客不成。” 苏离觉得也有道理,但想了想又道:“不过,余叔叔前几年好像资助过他。” “呵。”苏云灵冷斥一声,“这几个家族,谁没资助过几个孤儿?哪年不做慈善?不过为了功绩和面子上好看罢了。” 苏离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无他,展眉叹了口气道:“以后江小鱼这边,还是静观其变吧,说不定余裳有其他用处,唐灼对他好像有点意思。” 苏云灵一怔,诧异问:“唐灼见过他了?” 苏离点点头:“第一天来就见过了,还想让余裳带他去参加牧洋浴场开业呢。” 苏云灵忽然失笑:“这可有意思了。” “什么意思?”苏离不明所以。 苏云灵看着他,认真道:“如果唐灼见过江小鱼,他绝对不会放过他。” 余家。 江小鱼站在余裳的卧室门前,犹豫半天也没敢敲门。 余裳生气了,把苏云灵都赶走了,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直觉告诉他和他有关,这让他坐立不安。 他条件反射地想要和他道歉,可是又不知道错哪了。 他在门口磨磨蹭蹭地站了半天,最后气馁地叹了口气,耷拉下脑袋,转身背靠着墙,慢慢地蹲了下去,双手抱着膝盖,将头埋在了胳膊上。 他知道这样默默地陪在外面无济于事,但他就想离余裳哥哥近一点,这会让他心里踏实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余裳推门走出来,见江小鱼蹲在门口怔了一瞬。 他弯腰低头去看他,江小鱼闭着眼睛,嘴唇被胳膊挤得撅了起来,看着睡得挺实。 他无奈地摇摇头,静看两秒又笑了,弯腰轻轻地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江小鱼身体一激灵,猛然惊醒,看清是余裳后才恢复平静,意识到被他抱着,白净的脸唰地就红了。 他挣脱着想下来,余裳却加重了力道没放,俯视他说:“困了?” 江小鱼不敢看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困了就回房睡,在门口蹲着干什么。” 余裳把他抱进房间,放在了他的大床上。 江小鱼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眼神乱瞟地不敢看余裳,心脏怦怦狂跳,思绪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苏云灵的话。 床宠?暖床!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陷入了循环似的不停地在他脑中回旋,气氛突然变得暧昧,仿佛周围的空气都粘稠起来,他紧张得手足无措。 余裳把他放在床上后没有起身,双手撑在他耳边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紧张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是怕自己对他做些什么吗? 他坐回床上,和他分开些距离,开口道:“别听苏云灵瞎说。” 失去了眼前的阴影压迫,江小鱼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 余裳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站起身道:“我出去办点事,晚上回来,你在这睡吧。” 江小鱼从床上坐了起来,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为方才的胡思乱想感到羞愧。 余裳见他面露赧色,没忍住勾起了嘴角,伸手揉了揉他头顶的头发,抬步出去了。 外面的脚步声逐渐消失。 江小鱼懊恼地捶了捶自己的头,将身体大字型地摔回床上,轻声自语:“好丢人。” 今日苏云灵的一番话,像一块石子扔进了他平静的心湖。 在此之前,他从未对余裳有过非分之想,他从来没想过他和余裳之间会存在第二种关系。 可是当他知道余裳可能喜欢上男孩子后,他发觉自己好像突然之间萌生出一种不一样的心思。 这个心思很朦胧,很缥缈,让人琢磨不透,却又固执地扎根进了心里,根须深入,枝桠疯长,不受控制地埋了进去。 他的思绪顺着这根藤蔓不断延伸,甚至想到了如果余裳哥哥刚才吻他,他会怎么做?会推开吗? 如果余裳让自己做他的床宠,他会答应吗?会把自己给他吗? 这个危险的设想瞬间将他惊醒,如一盆冰水当头淋下,把他心中的浮躁和潮热浇了个透心凉。 他不由得问自己:江小鱼你愿意做余裳哥哥的床伴吗? 答案是,不会! 至少……现在不会。 余裳从医院出来,面色有些凝重。虽然已经猜到了结果,但他还是报着一线希望,可惜没有奇迹。 医生告诉他,江小鱼已经错过了语言的最佳发育期,再加上他有轻微的自闭症状,很多时候保持沉默,这也加大了他的语言障碍。 在这种条件下,他能读完高中已经是上天厚爱了。 最后,医生给出诊断,江小鱼的语言功能已经丧失,不出意外这辈子都无法说话了。 余裳骑在机车上,一条腿支着地,掏出根烟点燃后深吸了一口,辛辣的气体过肺溢出稀薄的烟雾,仿佛只有尼古丁的刺激才能压制他心里那密实的惜痛。 一根烟抽完,他又掏出一根,刚要点燃就见远处来了一群人,为首的竟是李正,后面还用担架抬着个人。 余裳皱了皱眉,他怎么来了? 李正此人鲁莽狭隘,做事冲动又特别好面子,喜欢摆排场,每次出门都带着几个小弟前呼后拥,耀武扬威低俗得紧。 第14章 在普兰岛这一带是出了名的混账,但碍于是李家的子孙,涉及合作的商家是敢怒不敢言,只得违心奉承。 前些年就因为有人多看了他几眼便被他的手下打断了三根肋骨。 当时警察来抓人,牵扯出以前的案件,现在还有人在牢里没出来。当时族里给的处罚是依法处置,手中的产业尽数收回。 这两年李正也算改邪归正,收敛许多,这才陆续接手了一些家族生意,人模狗样的也像个商业人士了,平日里和唐灼走得很近。 余裳虽不惧他,但也不愿意招惹这张狗皮膏药,于是戴上头盔,发动车子避开了。 晚上,苏离给余裳打电话八卦。 “听说没?李正新找的那个雏儿,今天进医院了。” “为什么?”余裳随口问。 “能为什么啊?”苏离嗤之以鼻道:“操,李正那逼,听说昨天折腾人家一宿,到医院时还在流血,真他妈不是人,这都第几个了?” 余裳心里一阵厌恶,却也没说什么。 苏离在电话那头骂骂咧咧地正说着,江小鱼从院子里跑了进来,余裳立马挡住听筒,不让污言秽语外泄,他快速道:“稍后再说。” “哎哎哎,牧洋浴场明天开业,都传你带江小鱼去是怎么回事……” 苏离话没传进余裳耳朵,电话挂断了。 江小鱼高兴地走到他身边,见余裳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迟疑瞬息后大着胆子去拉他的胳膊。 余裳随他站起身,身体微微后仰,任由他双手拉着自己去庭院。 原来蔷薇花墙那里种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花瓣单薄强韧,随着海风欢快地飘摇着。 “嗯。”江小雨指了指那些野花,仿佛再问好不好看。 余裳看着那些野花,思绪渐渐飘远…… 九岁那年,他和爸爸去了趟西贝村,趁他和村长谈事时偷跑出去玩,在树林里见到了江小鱼。 当时他正被一群孩子欺负,蜷缩在地上,紧紧地抱着胳膊,任由他们踢打也不还手。 直到那群孩子走后,他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束五颜六色的小野花。 阳光透过枝叶照射在他脏兮兮的身上,从侧面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绒毛。 他低着头,用破皮染血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抚平它们脆弱的花瓣,抿着嘴唇翘一个小小的弧度。 那一刻他觉得这个小男孩真美好。 他好奇地走了过去,江小鱼听到动静后吓了一跳,一把将手里的花藏在了身后,不安地站在原地。 “你为什么不还手?”他不解地问。 江小鱼看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 “你应该还手,你不还手,他们就会一直欺负你。” 江小鱼懵懂地歪了下头,冲他眨了眨眼睛。 余裳挥了挥拳头,肯定地告诉他:“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就打回去,害怕也要打,打不过也要打,这样他们才不敢再欺负你。” 他又补充道:“你要学会保护自己,知道吗?” 江小鱼不错眼地看着他,紧紧抿着唇,过了片刻,他用力地点了下头。 余裳冲他笑了出来,指了指他身后,“那是你摘的花吗?” 江小鱼点了点头,把手里的花从身后拿出来递到他面前,用很轻地声音说:“给。” 余裳开心地接了过去,“真好看,以后我要把院子里的蔷薇除了,都种上这些野花。” …… 第 10 章 江小鱼见余裳看着墙边的野花不动,以为他不喜欢,顿时有些心慌。 他掏出本子,在上面写道:“你不喜欢吗?” 然后歪着头“嗯”了一声,双手递给了余裳。 余裳拉回思绪,低头看了眼本子上的字,沉默稍许才看向江小鱼,见他紧张地看着自己,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喜欢,很漂亮。” 江小鱼听了,明显松了口气,牵着嘴角笑了出来。 余裳目光放柔,继续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问我。”说完他顿了顿,补充道:“我都喜欢。” 牧洋浴场开业当天,李正举办了沙滩游轮派对,叫了一群人参加,排场搞得挺大,他们五大家族都在应邀之列。 余裳开车来的时候,苏离祈玉他们已经到了,唐灼带了两个人左拥右抱地在一旁喝酒。 穿着比基尼的沙滩宝贝穿梭其中,还有几个漂亮的男孩子围着,一看就是他们带的。 “李正呢?”余裳扫了眼四周,没见他人影。 苏离耸耸肩:“出去了,说去接个人。” 祈玉笑着冲余裳举了举高脚杯。 余裳冲他扬了扬下巴,彼此打过招呼后走到一旁坐下。 这时一个沙滩宝贝走了过来,暧昧地坐在他身边,拿起酒瓶就要给他倒酒。 余裳抬手挡住杯口,冷声道:“我自己来。” 那个女孩见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礼貌地笑了笑,识趣地走开了。 “哎。”苏离靠了过来,小声说:“江小鱼呢?” 余裳端着酒杯的手一顿,侧头看向他:“嗯?” “不是说你今天要带他一起来吗?大家都等着看你的床宠呢。” “谁说的?”余裳目光微沉。 “唐灼。”苏离说,“还在群里开赌了。” 余裳扫向远处的唐灼,他正搂着个女孩贴着脸不知道在说什么,哄得她一阵娇笑。 他收回视线,淡淡道:“听他放屁。” 祈玉噗嗤一声笑了:“我就说余裳不会惯着他。” 说完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一万块,转微信吧。” “操。”苏离骂了一句,掏出手机给他转了一万。 “你俩也赌了?”余裳看向他们。 “当然了,你养床宠这个事可比这开业庆典有趣多了。”祈玉道。 紧接着又似随口一说地补了句:“听说江小鱼走出码头时,就有人开赌了。” 余裳看向他,目光中带着几分诧异,见他朝自己单挑下眉,他举起酒杯冲祈玉抬了一下,算是领了这个情。 余裳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把酒杯缓缓地放在面前的玻璃茶几上,心里有些发沉。 走出码头,那不就是江小鱼来的那一天吗。这么早就知道了?消息还真是灵通,怪不得唐灼次日就来了。 他心里有些烦燥,看来江小鱼的去留要谨慎处理了,虽然他不会要他,但也绝对不会让别人糟蹋了他。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外面忽然喧闹起来。 祈玉向甲板上瞟了眼,看好戏道:“李正回来了。” 苏离好事儿地向门口走去:“要开船了吗?” 刚走到门口,唐灼笑着走了进来,怀里搂着个男的,听说是新收的床宠。 “都在这坐着干什么?出来玩啊。” “太晒了,不爱动。”祈玉伸了伸腰,慵懒道:“灼热的太阳会晒伤我的皮肤。” 他长得白,皮肤晒久了容易发红,尤其是海上日头毒辣,所以大多时候出海玩都是在房间里坐着喝酒。 “操,就特么你娇情。”唐灼骂了一句,走过来大刀阔斧地坐在了沙发上,看向苏离,“苏灵云呢?” 第15章 苏离耸耸肩,拖着腔调说:“听说你在,他烦你,不想来。” 唐灼冷哼一声,没言语。 这时,李正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人,一进门就拍着巴掌高声起哄:“来来来,看看谁来了。” 余裳抬眼望去,表情瞬间凝固。 “你不是不来吗?”唐灼先声夺人。 苏云灵白了他一眼,走过来坐在了余裳旁边,“余裳哥哥在,我怎么可能不来呢。” 唐灼顺着鼻腔叱了一声,目光投向江小鱼,笑着道:“既然余裳身边有人了,你坐我旁边吧。”说着看向余裳,“你不介意吧。” 余裳冷淡地看着局促不安的江小鱼,没说话。 祈玉一双魅眼在李正和余裳之间巡视,抿着笑,拿起酒杯喝了口酒,一副感兴趣的模样。 苏离第一时间看了眼余裳,见他面无表情低垂着眉眼,手里轻轻晃着酒杯,酒水在杯壁上荡起一圈圈涟漪,缓慢回旋,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 他笑呵呵地走上前,打圆场道:“我说李正,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说着拉起江小鱼的胳膊,“来来来,坐哥哥旁边。” 他虽然不知道余裳究竟怎么看待江小鱼,但是能因为他把苏云灵赶走,这人怕是不那么简单。 李正一把揽住江小鱼的肩膀,用力地往怀里一带,不满道:“哎,苏离,你什么意思啊,和哥们抢人是吧?” 话音未落,江小鱼条件反射地一把推开了他。 他自小跟着大人干活,手劲不小,李正猝不及防地被推了个趔趄。 他诧异地看向江小鱼,明显没料到他会这么不给面子,胆敢当众忤逆他。 李正顿时恼羞成怒,扬起胳膊照着他的脸就扇了下去,“你他妈的。” 苏离一惊,没等他反应过来,江小鱼眼疾手快地抬手挡下了这一巴掌,这是他常年被欺负练出来的反应力。 挡开后,他不知所措地往旁边躲了几步,求助地看向余裳。 苏离也将视线瞟向余裳,他依旧低垂着眉眼喝酒,没有表态,但手指的关节却凸起泛白。 苏离脑袋里转了一圈,笑了笑,走回沙发坐下没再多管闲事。 今天是牧洋浴场开业的日子,他可不会为了个毫不相干的江小鱼折损李正的面子。 况且李正这人记仇,做事阴损,得罪了他可不是什么好事。 李正此时已经被激怒了,之前去接江小鱼的时候就他妈忍了一肚子气。 现在又当着五大家族继承人的面,这么直接地拒绝他,这简直就是打他的脸,让他觉得颜面扫地。 他上前一把扯住江小鱼的衣领,江小鱼一惊,用力地挣扎起来。 “哎,李正。”唐灼见他动手,皱眉喊了一声,“你他妈和个哑巴计较什么,算了吧。” “算了?”李正眼睛一瞪,手指指着江小鱼,“老子今天非他妈的睡了他。” 唐灼看了眼余裳,故意道:“你喝多了吧,也不看看他是谁的人,余裳的床宠,你要了,不合适吧。” 李正闻言看向余裳,他依旧低垂着眼睑,只是脸色越发阴沉。 他思索几秒,有些忌惮地松开了手,高声道:“余裳!” 余裳慢慢地掀起眼皮自下而上地看向他,拇指在酒杯上一下下地搓着。 房间里安静下来,大家都各怀鬼胎,等着看余裳的反应。彼此心照不宣,今天这一出戏不过是为了试探他罢了。 毕竟这些年来,余裳身边没出现过人,他没有把柄,也没有软肋。 余裳盯视李正片刻,将目光转向江小鱼,见他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明明手指已经在发抖,却还在坚强的硬挺着。 他目光一缩,收回了视线,垂下眼睑掩盖住神色,这一眼看得他有些后悔。 他一直没看江小鱼,一是认定李正不会真动他,毕竟他把江小鱼带来的目的是为了试探他,在没摸清江小鱼底细前,多少会顾忌些他的颜面。 二是若是看了江小鱼,他不一定能沉得住气地坐在这儿。就像现在,他已经开始烦躁了。 李正见他低下头沉默不语,也没为江小鱼出头,好像毫不在意似的,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 他趁机和唐灼交换了个眼色,然后得寸进尺道:“余裳,哥们今天管你要这个人,你不会不给吧。” 祈玉瞟向余裳,见他面色深沉目光平静,半眯着眼睛勾起了嘴角。 余裳这个神情,他只在当初抢西贝村时见过一次,看来这个江小鱼不简单啊。 苏云灵见江小鱼害怕得嘴唇发白,无助地站在那儿,手指紧紧地攥着裤腿,有些同情地站了起来,又被苏离扯着胳膊拽了下去。 余裳没回话,而是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酒,举起来冲李正敬了一杯:“祝牧洋浴场,开业大吉。” 众人互递眼色,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余裳也没给他们分辨的时间,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咚的一声将杯底砸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这一下可不轻,桌面瞬间龟裂成无数碎片向四周蔓延,在静寂的氛围里格外刺耳。 他松开杯子,看向李正,站起身朝他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苏离见事态有变立马跟着站了起来,深怕他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急迫地喊了声:“余裳!” 他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筹备妥当,现在可不是得罪李正的时候。 祈玉敛了笑意,静静地看着余裳,唐灼也静观其变,想看看他会为了江小鱼做到哪一步。 余裳站在李正面前,冰冷的目光直接对上他的眼睛。 “李正。”他低沉地开口,“看清楚这个人。” 他抬手指了指江小鱼,一字一顿道:“他是我的人。” 李正瞪着他,阴鸷一笑:“那又如何?一个暖床的罢了,你不会这么小气吧,今天可是我牧洋浴场开业的日子,你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兄弟吧。” 他轻浮地挑起嘴角:“把他送给哥们当开业礼吧。” 余裳看着他,忽然笑了出来,眼中却没有半丝笑意。 “哎,李正。”唐灼起身走了过来,“余裳好不容易有个床宠,你就别和他抢了,你想要哥们给你找几个好的,今天高兴的日子,来来来,一起喝酒。” 边说边去扯他的胳膊。 李正一把甩开他,明显和余裳较上劲了,他指着江小鱼,挑衅道:“老子今天就非要他呢?” 他本来没把江小鱼当回事,一个哑巴,在他眼里那是个什么东西。 但是余裳喜欢,那这个人他就觉得势在必得。 余裳一点点眯起了眼睛,勾起一侧嘴角,似笑非笑道:“你确定?” 苏离被余裳这个表情吓了一跳,别人不知道,他可不陌生,这是碰到他的底线了。 他连忙跨过茶几走了过来,一把拽住余裳,深怕他冲动,挡在他面前把他和李正隔开,小声说:“余裳,你冷静点。” 见他沉着脸不为所动,又补充道:“江小鱼被吓到了。” 此话一出,余裳果然有了反应,他看向苏离,见他紧张地给自己使眼色,僵持几秒后泄了力气。 第16章 他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向江小鱼,在他面前站定,淡道:“走吧。” 他牵起他的手,感受到江小鱼指尖在颤抖,顺势一滑将他整个手都握进了掌中,拉着他越过李正几人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一个常年跟着李正混的男人正好开门要进来,余裳二话不说,抬腿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这一脚力气非常大,那人被踹出去两米多远,挣扎几下没起来,捂着肚子趴在地上发出一阵哀嚎。 李正面色阴鸷地盯着这一幕,知道这是杀鸡儆猴给他看呢,看似给他颜面没有撕破脸,却又撕得粉碎。 余裳黑着脸,拉着江小鱼直接下了船,将他带进车里,开车上了滨海路。 来到一处观景台,汽车急停,刹车声还没消散就听他冷冷地说:“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回西贝村吧。” 第 11 章 江小鱼顿时懵住了,僵挺在那做不出任何反应。 他知道自己给余裳带来了麻烦,心里很愧疚,在车上他不时地偷瞄余裳,通过分辨他的脸色来揣度他的情绪。 见他冷着脸一言不发,车速疾驰,他心里十分忐忑惶恐,他料想余裳可能会发怒,会训斥他,却没想到他会直接赶他走。 江小鱼怔忡片刻,才突然回神,他急切又慌张地翻出随身带着的笔记本和碳素笔。 素白的手指紧紧攥着笔杆,在上面唰唰唰地快速写了一大篇字,惶急地将本子递给了余裳。 余裳没接,江小鱼又把本子往他面前塞了塞,坐立难安地示意他看,嘴里焦急地说着:“嗯,嗯,嗯……” 余裳见江小鱼急得眼圈通红,脸色煞白,终是于心不忍,他平复下脾气,伸手接了过来。 他的字本就好看,此时更是显尽锋芒,一勾一划坚韧有力,从字迹上透露出此人的心境。 余裳看着上面的内容,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翻倍地涌了上来。 江小鱼竟然是被李正强制带来的。 他刚走不久,李正就带人去了他家,告诉江小鱼是他让李正去接他来参加派对的。 江小鱼没有贸然同意,表示要给他发微信确认,几次三番的拖延,彻底惹恼了李正,最后直接叫手下把他塞进车里带来了。 余裳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江小鱼确实给他发了几条信息,问他是不是交代了朋友来家里,可惜他没有看到。 江小鱼深怕他不信,不停地和他比划,嗯嗯地费力解释着。 他不停地点头叩首,用这样的行为和他道歉,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以后不会再犯错了。 余裳见他急得眼泪止不住地滑落,他来不及擦一下,不停地在本子上写字,求他不要赶他走。 余裳的视线落在笔记本上。 “我会很乖很听话,我不会再犯错了。” “我会做饭,做家务,洗衣服,我会把你的生活照顾得很好。” “我会种花,会整理院子,会把家里打扫得很干净。” “我会自己打工赚钱,自己买食物,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 “我可以不要房间,不占家里的地方,给我个容身之处就行。” “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我会听你的话,不要把我送回去。” “求求你,余裳哥哥。” “求求你,好不好。” 江小鱼已经泪流满面,泪水滴落在本子上,他不停地写着字,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价值告诉余裳,只求他一个心软。 车里充满江小鱼的低泣声,余裳看着他哭得伤心,心里的坚持彻底坍塌了。 他逃避似的转头看向窗外,湛蓝的海水平静无澜,掩盖住胸腔里的波涛汹涌。 阳光照射在海面上,波光粼粼似星辰坠落凡间,几只海鸥绕着红色灯塔盘旋几圈后飞向海天深处,海风拂面,他仿佛听到了院子里的迎风铃。 这是一座漂亮的岛屿,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他深吸口气,在胸腔憋了数秒才长缓地呼了出来,仿佛经过百骸徒留的挣扎,又似在一吸一呼间就做下了决定。 海底暗流汹涌又如何,他余裳难道还护不住一个江小鱼吗?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时冲动下做出的决定是对是错,他怕自己一念之差就把江小鱼毁了,但是…… 他望向江小鱼,他哭得眼睛通红,下眼皮浮肿,睫毛被泪水浸湿,清澈的双眸暗沉无望,仿佛被判了死刑。 为什么遣回渔村,让他这么害怕? 余裳静静地注视着他,不得不承认,他心疼了。 他看不得江小鱼这副模样,他伸手把他拉了过来,两条结实的手臂横在背部,将他圈在怀里。 干燥踏实的手掌抚上江小鱼的后脑勺,声音低哑地说:“对不起,小鱼,我不会赶你走了。” 江小鱼趴在他肩头不停地点头,手臂收紧抱着他的脖子哭了出来。 二人回到家,江小鱼已经平静了。 余裳把他带上二楼,打开隔壁的客房门,“以后你住在这吧。” 江小鱼受宠若惊,他连忙摆手,表示自己住在楼下的保姆房就行。 余裳声音一沉:“又不听话了?” 江小鱼诚惶诚恐,连忙改成了点头。 余裳心里有些难受,他回避地转身,心想这孩子今天被吓到了。 他通过密码打开身后的房门,招呼道:“进来。” 江小鱼不敢迟疑,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 那是一间书房,目测200多平,举架也高,三面墙的巨大书柜,一侧设计了滑动的木质梯子,方便取放顶层的书籍。 除了书柜,沙发茶几书桌吊椅样样俱全,角落处还摆放着一架施坦威三角钢琴。 靠里面有一个旋转楼梯,蜿蜒至一楼,楼下没有门,只有一面落地窗,阳光照射进来,在地板上投射出田字窗影。 “这里是书房。”余裳介绍道,“你可以来这里看书,桌上电脑没有密码,但是笔记本别用,那是我的私人电脑。” 江小鱼懵懂地点了点头,新奇地四处看着,他走到书架前,摸着那一排排书脊,嘴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他喜欢读书,非常喜欢。 他回头去看余裳,余裳默认地冲他点了点头。 江小鱼心里踏实下来,他明白了,从今天起,他属于普兰岛,也属于余裳哥哥。 离开书房,余裳看了眼手表,嘱咐道:“卧房你自己收拾一下吧,我去趟族里,晚些回来,以后你一个人在家就把大门锁上,这样就没人敢进来了。” 家门一旦锁了,别说李正等人,就连族里的长辈都不会贸然进入,这也是他们这里的规矩,五大家族的门不是谁都敢破的。 江小鱼站在院门口目送着余裳开车离开,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 他开心地笑了出来,口齿清楚地说了句:“余裳哥哥。” 晚上余裳回来时,江小鱼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他放轻脚步,把手里的紫檀木餐盒放在了茶几上。 江小鱼一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看清来人后才放松下来。 “怎么了?做噩梦了。” 江小鱼坐起身,摇了摇头。 第17章 “还没吃饭吧。”余裳坐在沙发上,打开餐盒,“我爷爷给带的,尝尝。” 江小鱼探头看了看,清蒸鱼,红烧肉,蟹黄汤,还有一份漂亮的三色点心。 他看着这些菜,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渔村的孩子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上肉,而他即便有余家资助,也只是在每周日晚上吃上一份荤菜。 余裳见他舔了舔嘴唇,没忍住轻笑一声,江小鱼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余裳忍着笑意,起身去厨房拿了副碗筷递给他,“吃吧。” 自己则坐在一旁,玩起了手机。 过了一会儿,他点开相机,对着江小鱼的侧影拍了张照片,发在了朋友圈,只配了两个字:“美味。” 这条朋友圈不出意外,在他们圈子里炸开了。 这是什么意思? 那不是余老爷子专用的餐盒吗? 他竟然给江小鱼用了? 那可是家族的象征。 美味?什么美味? 是东西美味还是人美味? 余裳这是……把他要了? 余裳养床宠了? 这江小鱼是什么来头? 余裳怎么定位他的? …… 晚上回房前,江小鱼叫住了他,示意他等一下。 他跑回房间拿着套睡衣出来,双手捧着递到他面前,看着他发出“嗯”的一声。 余裳看了眼,是之前苏云灵穿的那套,当时事发突然,他没带睡衣,问过他后穿了这套新的。 余裳淡淡道:“扔了吧。” 江小鱼愣了下,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抿了抿嘴角,点点头回房了。 余裳推开房门,电话又一次响了。 这是苏离的第六通电话,之前都被他挂断了,今天朋友圈一发,就苏离这性格,不八卦明白晚上都睡不着觉。 刚一接通,那边就喊了起来:“啊!余裳!你真把江小鱼收房了?” 余裳揉了揉耳朵:“我没你那么饥渴。” “什么意思?没睡?他不是你的床宠吗?”说着哼了一声,“不够意思,连兄弟都瞒着。” 余裳懒散道:“家里缺个持家的,他家务做得不错。” “少来,那李嫂呢?她不是一直在照顾你吗?”苏离压根不信。 “等她从老家回来安排她回族里吧。”余裳说。 “不是,”苏离有些叫不准他话中真假,“那你发的朋友圈是什么意思?他还用着大族长的餐盒。” “没什么意思,随便发发。”余裳随性道,“今天回了趟族里,爷爷给拿的菜,我不爱吃,给他吃了。” 苏离那边没了动静,过了几秒,他直截了当道:“余裳,你和我说实话,江小鱼你到底想怎么安排?今天你走后李正就发疯了,他现在已经盯上江小鱼了,如果他是你的床宠,哥就给你递个话过去,哥们的男人他总会顾忌一些,如果不是,那江小鱼就是个渔村来的孤儿,到时李正真要动他,总不能不给他这个面子吧。” 余裳冷笑一声:“不给又如何?” 苏离一怔,正了脸色,严肃道:“难道你要为了个哑巴,得罪李家吗?” 见余裳不吱声,又继续道:“还是你觉得,江小鱼进到这个圈子,你能保得住他?你要知道私底下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 说到此他的声音冰寒两分:“余裳,李家可享有西部那一整片海域的使用权,咱们出口那批船走的是他们负责的码头,你最好想清楚,如果你为了个无足轻重的人坏了咱们的计划,别怪我苏离翻脸不认人。” 说完挂了电话。 余裳捏了捏眉心,感到有些疲惫,他点了根烟,深吸一口后吐出一道细长的灰白烟雾。 他们祖上盘踞在普兰岛及其附属岛屿数百年,在这里经商,扎根,繁衍后代。 家族产业遍布海内外,几乎垄断着岛内和周边海域约百分之七十的资源,也为政/府在岛内的开发建设,税收及岛民就业等贡献了中坚力量。 当年祖上联手创立财团,福泽子孙,产业涉猎建筑、贸易、教育、运输、渔业、金融,慈善等多维度,而主营领域就是渔业。 只是任何合作都无法长久,随着利益的扩张,人性的贪婪,血脉的流失,五大家族早已经土崩瓦解,成为了五大独立体,只靠着一个祖祠传承吊着。 余家持股最高,决定着族里发展的大方向,但是这几年其他家族私底下不断收购股权,逐渐伯仲难分,表面上和气致富,内地里的明争暗斗和栽赃陷害却不少。 这看似美丽祥和的小岛,内腹里早已糟粕不堪,这也是他当初死活不让江小鱼来的原因之一。 原本想观望一下,不出意外就送他回去,可惜…… 他叹了口气,计划没有变化快,静观其变吧,也许是他过虑了,一个江小鱼,能掀起什么风浪。 何况,他不会轻易得罪李家,而李正也不敢得罪他,不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连载期可能会不定期地测试下书名哈。 感兴趣的宝宝加个收藏吧~免得找不到了。 开文不弃,无论数据如何都会认真完结的。 最后求求收藏,拜托大家感兴趣的话点个收藏哦,那样我就可以申请到榜单啦,有榜单作者会嗷嗷更新哒。 拜托大家,鞠躬![比心] 第 12 章 江小鱼来普兰岛已有一段时间,在这期间,他将甜品店收拾干净,布置妥当,却迟迟没有等到开业的消息。 他想到合同上写的“工作时间以老板心情为准”,当初没有理解透彻,这段时间才真正的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金量。 八月中旬,街角甜品店终于开业了。 霍一提前一天给江小鱼发信息,通知他第二天早上去上班。 江小鱼充满干劲,早早就起来了,他计算着时间,想着给余裳做好饭后再出门,正好能赶上最近的那班公交。 从房间出来,余裳的房门也正巧推开。 江小鱼见他穿戴整齐,指了指外面,问他是不是要出去? 余裳打量他一眼,见他手里拿着个背包,轻蹙下眉:“你要去上班吗?” 江小鱼点了点头。 “几点?” 江小鱼曲指比了个九。 余裳看了眼手表,“才七点,怎么起这么早?” 江小鱼指了指厨房的方向,意思是他要去做饭。 余裳道:“你要是工作忙,就不用做饭了,我叫李嫂过来。” 江小鱼连忙摆手,表示他可以应对。 岛里的生活要比他以往轻松许多,不做些事情,他会住得不安心。 而且他喜欢为余裳哥哥做事,看着他吃自己做的饭,穿自己洗过的衣服,他心里很满足,他想参与他的生活。 余裳理解他维护自己尊严的心思,也就没再坚持,虽然他觉得没有必要,但江小鱼想做,那就由着他好了。 况且江小鱼做饭很好吃,虽然都是些普通的家常菜,素菜居多,但很合他的胃口。 二人走下楼,余裳提议道:“别做饭了,我带你出去吃吧。” 第18章 江小鱼眼睛一亮,“嗯”地点了下头,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余裳也随他勾起嘴角,心里却隐藏着一丝苦涩。 江小鱼的眼睛太清澈,笑容太绚烂,反而让他心里生出一波伤感。 这么美好的江小鱼,不会说话可惜了,不知内地的医院能不能治疗,他决定再托人问问。 余裳驱车带他来到了一家门面挺大的汉堡店,江小鱼看着牌匾和玻璃上的汉堡薯条图片愣了愣。 几年前,也许是上初中的时候,他同学给过他一半汉堡。 那是他第一次吃,觉得特别好吃,于是在信中和余裳讲述了这件事。 那时余裳回信告诉他,那是西方的一种快餐,除了汉堡,还有薯条可乐和冰淇淋,给他描绘了很多,承诺等他来岛里时带他去吃。 江小鱼看向余裳,不知他是记得这件事,还是单纯的巧合。 汉堡店里没什么人,空位很多,二人找了个临窗的座位,面对面地坐下。 余裳掏出手机扫出桌角的二维码,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后像想到什么似的望向江小鱼,见他新奇地四处看着,起身坐到了他身边。 “你喜欢吃什么。”余裳把手机放在他面前。 江小鱼压制着翘起的嘴角,心里高兴却又不好意思笑得太明显。 他低头看着页面,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翻了两页后,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收敛起来。 ……好贵。 “怎么了?”余裳见他迟迟不点,头靠近他肩膀问,“没有爱吃的吗?” 江小鱼手指蜷了蜷,顿时有些紧张。 余裳的脑袋凑在他肩上,他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温度和呼吸,他快速地瞟了眼他们的距离,只一个回首就能擦到额头。 如此的近。 “没有爱吃的吗?还是不知道怎么选?”余裳声音低而轻,像情人附在耳边温言软语。 江小鱼心口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身体别扭地动了动。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每次余裳哥哥靠近他,他都控制不住地心跳加快。 那种悸动中掺杂着兴奋和向往的感觉让他即害怕又着迷。 这种感觉太陌生,让他不知所措,即想逃避这沁人心脾的情愫,又贪婪的想再靠近一步,即羞涩于彼此贴近又为身体碰触感到欣喜。 就在他脑子里晕晕乎乎的时候,余裳忽然轻笑了一声。 他伸手接过他手里的手机,噙笑道:“我来点吧。” 江小鱼如蒙大赦,咽了下口水,强装镇定地点了点头。 余裳又笑了,挑明道:“紧张什么,吃顿饭而已。” 江小鱼感到有些无地自容,他虽然单纯,但也隐约察觉到自己对余裳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好像自从苏云灵说了床宠的事后,他的心里就像被撬开了一条缝,不自量力地觊觎起了不属于他的东西。 余裳点的餐很快送来了。 汉堡,薯条,炸鸡,蛋挞,可乐,牛奶,冰淇淋等等,每样都点了双份。 江小鱼拿出本子写道:“太多了,很贵吧。” 余裳看着满满当当的桌面,笑着说:“不贵。”说完一边摆弄番茄酱一边又补了一句,“养你不贵。” 江小鱼没明白什么养他不贵,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扫兴,哪怕他已经心疼钱了。 他的生活一向拮据,虽然余家给了他零用钱,甚至在他看来是很多钱,但他都存了下来。 不单是给自己存些积蓄,更是为了让他有足够的准备来到岛里。 吃完早餐,余裳开车把他送到了甜品店。 途中江小鱼偷瞄了他几次,不知道他是特意来送他,还是顺道过来,想问问但又觉得自作多情,他心里希望余裳是特意送自己上班的。 可是……怎么可能呢? 来到店门口,余裳停住车,替他解下安全带,问:“晚上几点下班?” 江小鱼伸手比了个九。 “早九晚九?”余裳声调高了起来,明显对这个时间不太满意。 江小鱼点点头,掏出本子写道:“现在店里只有我一个员工,时间会长一些,只是晚上不能给你做饭了。” 余裳皱起眉头,看着江小鱼干劲十足的模样,又看了眼近在眼前的店铺,犹豫着要不要把他带回去,但又觉得这样做会打消他的积极性。 江小鱼总不能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生活,他也要有自己的空间。 “晚上我来接你下班。” 江小鱼眼睛一亮,伸手指了指自己。 余裳轻轻颔首:“到时电话联系。” 江小鱼高兴地笑了出来,用力地点了下头。 他本想说不用这么麻烦,他不想成为余裳的麻烦,甚至害怕余裳觉得他是一个麻烦。 因此他尽量多做事,不惹他厌烦,但是今天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正式工作,他想留个纪念。 江小鱼第一天工作是余裳哥哥接送的,这种感觉一想就很美好。 甜品店的门打开,霍一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裤走了出来。 他身姿挺拔,容貌清俊,单从外表看和余裳差不多大,很难想到他已经27岁了。 就像余裳,明明才22岁,但周身沉稳的气质,冷厉的眼神,再配上他那头短发,也没人会把他当成个毛头小子。 “我送你下去。”余裳眼睛盯着霍一,对江小鱼说。 江小鱼顺着他目光看去,这才看到他的老板已经到了。 他有些懊恼,没留意到余裳的神态,和他摆摆手就急匆匆地下了车,小跑着来到店门口,不好意思地向霍一鞠了个躬。 余裳坐在车上没动,见他们二人相视而笑地走进店里,顺着鼻腔沉重地呼出口气。 走进店里,一个穿着蓝色条纹衬衫,戴着背带围裙的男孩站在柜台里。 “来,小鱼,我给你介绍一下。”霍一笑着说,“这是林墨,以后你们两个要一起工作了。” 江小鱼有些意外,朝他礼貌地挥了挥手。 林墨上下打量他一番,冲他笑笑算是回礼。 他转向霍一,笑容明亮了几分:“霍一哥,那袋椰果我放冰箱了,水果用放冰箱里吗?” “不用,你把水果摆在玻璃展台吧,让顾客看到店里的水果都是新鲜的。” “好啊。”林墨爽快地回应,转身去了仓储间。 江小鱼杵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干什么,站了几秒后也跟着向仓储间走去。 “小鱼。”霍一叫住他。 江小鱼停下脚步,抿着唇看向他。 霍一笑了笑:“怎么了?” 江小鱼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林墨,他心里有种莫名的危机感,可能是他太明媚了,让他有点自卑。 也可能是他刚才那赤/裸/的审视的目光,让他心里不太舒服。 霍一继续道:“林墨是大四的学生,课程不多,在这兼职零工,我不能每天过来,你一个人在店里肯定忙不过来,有林墨在,你们两个也好有个照应,以后客人多起来的话,店里再陆续招几名员工进来,目前先你们俩在这顶着吧。” 江小鱼点点头,表示自己没问题。 霍一拍了拍他的肩,“辛苦了。” 第19章 上午客人不多,江小鱼大多时间都在熟悉制作流程,他本就聪明,人又勤快,很快就上手了。 店里三十多款饮品,他几乎不用看配方就能独立制作。 中午,霍一给他们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这个时间段他独自在店里照看。 江小鱼买了份面包和牛奶,来到不远处的海边,找了个长椅坐下。 他看着蔚蓝广阔的大海,心里感到无比的充实和满足。 海鸥飞上岸边,在他头顶上低空盘旋,他朝着它们挥了挥手,笑着说:“你-饿-了-吗。” 他把面包掰下来一块举过头顶,海鸥俯冲而下,精准地叼走了他手上的面包块,留落一滴海水在风中。 江小鱼边吃边吹着海风,嘴角的笑始终没有收起来。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回头看去,是他的新同事林墨。 林墨走过来,江小鱼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个位置。 林墨笑着说:“怪不得叫江小鱼,这么喜欢大海啊。” 江小鱼礼貌地笑了笑,不知道他的名字和喜欢大海有什么关联。 “打扰你吃饭了吗?”林墨和善地问。 江小鱼摇摇头,有些腼腆地掰下块面包塞进嘴里。 林墨友好地笑笑,和江小鱼并肩看向大海,片晌,他开口问:“今天送你来的那个男人是你的亲戚吗?” 江小鱼诧异地看向他,犹豫少顷点了点头。 “他是你什么人啊?”林墨追问。 江小鱼在手上写道:“哥哥。” 林墨会心一笑:“看你们不像啊,是一个随妈妈,一个随爸爸吗?” 他夸赞道:“基因真好,一个漂亮可爱,一个英俊倜傥。” 江小鱼一怔,知道他误会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和一个刚认识的同事解释过多,于是敷衍地笑笑没有辩解。 林墨知道他不会说话,之前霍一和他说过了,所以也没多想。 他目光移回海面,迎着湿润的海风,表情轻松惬意,心里却想着:原来他还有个弟弟啊。 第 13 章 距离下班时间约十分钟,余裳的车稳稳地停在了甜品店对面。 他车窗半降,点了根烟,漂亮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搭在车窗上。 江小鱼正忙碌着,没有注意到对面停了辆车,直到看到林墨一直目视窗外,才发现余裳来了。 他露出笑容,冲着窗外挥了挥手,对面传来滴的一声。 江小鱼心里高兴,这说明什么?说明余裳哥哥在关注他。 他加快了收拾的速度,手脚麻利却又有条不紊。 余裳透过落地玻璃窗看着在灯光下忙碌的身影,一件蓝白条纹衬衫,扣子系得整整齐齐,连第一个纽扣都系上了。 头发在工作前剪短了,刘海中间露出一部分额头,配上他白净的皮肤,明亮的眼睛和微微卷起的发稍,显得特别乖。 江小鱼给他的感觉是乐观,积极,明媚,阳光,纯净,美好,顽强,坚韧,如今又多了个可爱。 甜品店的灯关了,余裳发动车调转方向盘驶到了店门口。 江小鱼和同事一起走了过来,副驾的车窗降下,露出他有些为难的脸。 余裳看着他欲言又止,又看了眼他旁边的林墨,心中了然。 他微笑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一些,道:“你好,我是……” 他顿了顿:“我是小鱼的哥哥,小鱼以后麻烦你们多照顾了。” 林墨笑着说:“小鱼哥哥你客气了,小鱼工作很努力,做事利落,我们都很喜欢他。” 江小鱼不好意思地看着余裳。 余裳笑了笑,客气道:“你住哪?我和小鱼送你回去吧。” “那就谢谢哥哥啦。”林墨顺势答应了,还随着江小鱼叫余裳哥哥。 一路上,林墨和余裳相谈甚欢,江小鱼坐在副驾,听着林墨谈论大学的事。 “你是兰华大学的?”余裳问。 “嗯,我今年大四,余裳哥哥是哪里毕业的?” 余裳踩住刹车,看向对面的红灯,“我也是兰华大学毕业的。” “是吗?”林墨惊喜地从后座凑了上来,脑袋探到座椅中间,歪头看向余裳,“没在学校见过哥哥啊。” “我去年毕业的。”余裳说,“之前走读,不住校。” 林墨笑着说:“原来是学长,那我不该跟着小鱼叫你哥哥,以后我叫你学长吧。” 余裳看着后视镜,嗯了一声,“我也不喜欢别人叫我哥哥。” 江小鱼心里咯噔一下,不喜欢吗? 这时余裳接着道:“我只喜欢小鱼叫我哥哥。” 江小鱼心里的紧张消失,随即涌进一股暖流,他很喜欢余裳直接的表达,明确拒绝却又对他偏爱。 林墨敏感地在二人之间看了看,莫名觉得哪里不对,但也只是一闪而过便作罢了。 余裳在他们学校可谓是人尽皆知的风云人物,私下里关注他的人非常多,学校论坛还有专门为他开设的专栏。 起初他行事低调,和同学都不亲近,时常独来独往。顶着一头利落的寸头配合深邃的眉眼,又拽又酷又帅。 这样的人很容易引来一些看不惯,于是有个企业老总的儿子联络了几个人堵他,想给他一个下马威,结果被他一个人解决掉了。 这事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巧,被人拍下视频发在了论坛,一群人跟风叫嚣,那时他在下面回复了四个字:随时恭候。 此留言一出,反而引来围观同学的一片尖叫。 第二天上学,余裳高调地开了辆阿斯顿马丁。 接下来的几天,他每天换一辆车,从保时捷超跑到霸气改装的悍马。 企业老总的儿子和围堵他的人全部退学,自那以后,再也没人敢惹他,大家都知道这小子背景不简单,而且很有钱。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余裳停好车,板着脸走进房间。 江小鱼快走几步拉住他,掏出本子写道:“对不起,我拒绝他了,但是他好像没听懂。” 余裳看向本子上的字,在上面停顿几秒才看向江小鱼,问道:“这个工作,非做不可吗?” 江小鱼神色微凝,缓缓低下头,握着笔的指尖有些泛白:“我找不到其他工作,他们都嫌弃我不会说话,说不要哑巴,只有霍一用我。” 这几个字刺得余裳心脏猛地一缩。 江小鱼继续写道:“林墨今天帮助我很多,有的客人嫌弃我是哑巴,是他帮我沟通解围,他说想和我做朋友。” 余裳伸手把江小鱼揽进怀里,另一只手在他后背上安慰抚摸,靠在他耳边低声说:“那你答应我,遇到为难或者处理不了的事情都和我说,好吗?” 江小鱼沉默两秒,在他肩上点了点头。 晚上,江小鱼失眠了。 他趴在窗台看着繁星绕月的夜空,脑中思绪游移不定。 他觉得余裳哥哥自从答应不送他回渔村后,对他的态度转变了许多。 他不再冷漠,也不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他感觉余裳把他归纳进了生活里,让他成为了家里的一部分。 可是今天,余裳和林墨的接触,又让他感到他们之间依旧遥远。 第20章 他来岛里也快两个月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余裳说那么多的话,从学习到生活,虽然主要是林墨提起话题,但他也一直配合着回应。 江小鱼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喜于余裳哥哥对自己很好,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差劲配不上他的好。 他好像没给过余裳哥哥什么,连一句话都没有。 江小鱼失落地叹出口气,手指在窗台上胡乱地画着圆圈,气馁地说:“谁会喜欢一个哑巴。” 手指仿佛听到他的心声,逐渐有了规则,描画出:不争气。 余裳回房后,坐在沙发椅上沉思良久,不怪他多心,但江小鱼身边的人和事他都要掌握底细。 他给苏离发了条信息:“给我查查这个人。” 次日,余裳下楼,江小鱼已经把早餐做好了。 他昨天想了很多,他虽然不能给余裳哥哥什么,但至少可以照顾他。 于是今天他早早就起了,把客厅收拾一番,又做了丰富的早餐,还特意上网学习了两款新的菜式,毕竟他从小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会做的菜只有那几样。 “这么早?”余裳看了眼腕表,还不到八点。 江小鱼笑着指了指餐桌,嘴唇动了动,想说让他过来吃饭,可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憋住了,费了半天劲也没能说出口。 他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好没用啊。 “怎么了?”余裳见他忽然懊恼起来,走上前问。 江小鱼肩膀耷拉下去,指了指餐桌,“嗯。” 余裳看着他,又问:“怎么了?” 江小鱼牵起嘴角笑笑,又摇了摇头,情绪还沉浸在刚才的失落中,不知不觉间吐出个字:“没。” 此话一出,俩人都愣住了。 余裳震惊地睁大眼睛,呼吸都放慢了。 这个“没”字说得太清楚了,不是气音,也不是轻软的语气,就像交谈中随口说出的一句话。 “小鱼?”他压抑住心里的激动。 江小鱼也挺吃惊,他刚才使了大劲都没吐出一个音节,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说出来了? 而且他还没有以往那些憋闷,呼吸困难,喉咙发紧的状况。 他试着放松自己,再说一次,可是却没有成功,他心里那道墙无形之中又再次建立了起来,把他挡了回去。 余裳见他脸色涨红,嘴唇发力地蠕动,知道他在努力尝试,可惜…… “小鱼。”他打断道,“过来吃饭吧。” 之前医生说过,他可能不仅是自闭患者或单纯的语言功能缺失。 毕竟他已经读完高中,成绩还很好,除却不会说话外,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因此推测他很有可能是在童年发生了某些遭遇,让他产生了严重的心里障碍,才导致他不再说话。 余裳私下派人去了西贝村,从村长口中证实了,江小鱼刚被捡到的时候,是会说话的,虽然他很警惕不与人亲近,但简单的话都会说。 那时他们还报警帮他寻找家人,但是没过多久,他突然就一句话都不说了。 警察什么都问不出来,只好按流程记录信息,发布寻人启事,但都石沉大海无人认领,最后江小鱼以遗弃儿童收留在了收容所里。 二人相处无言,吃完饭余裳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这个你拿着,以后家里的生活费用从这里面出。” 江小鱼看了眼,还是之前给过他的那张卡。 他摇了摇头,拒绝了。 “你不要,我会生气。”余裳冷下声音,像是真的不高兴了。 江小鱼顿时有些紧张,他拿出本子,写道:“我有钱。” 见余裳看着他,又写道:“你以前给了我很多,这次我想给哥哥。” 余裳知道他想报答对他这些年的资助,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岛内五大家族的子孙,每年做那么多慈善,捐赠数亿资金不难,但真正费心地去扶养一个孤儿到18岁,却找不出几个。 更别提接到家里来了,这也是为什么江小鱼刚来就得到了李正唐灼等人的关注。 余裳拿着银行卡站起身,拉起江小鱼的手,把卡塞进他手心里,江小鱼想挣脱,却被他紧紧攥住。 他俯下身,和他近距离的对视,鼻尖之间只留了十几厘米的距离,看着他的眼睛问:“哥哥给的,不要吗?” 江小鱼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心口怦怦狂跳,脸瞬间就红了,这个距离,这个距离…… 余裳看着他抿动的嘴唇和瞬间羞红的脸,感受到他略微急促的呼吸喷洒在脸上,突然一股强烈的欲/望涌了上来,他想把他压在桌子上,狠狠地,尽情地,亲吻他。 这个念头像火星遇到了柳絮,刚一冒头便瞬间燎原荒野。 余裳用力咬了咬牙,试图把身体那翻滚的欲/念压下去。 这时,一个高亢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再过一个礼拜就能有一个自然榜啦~ 卑微作者在数日子等曝光,哈哈。 目前还在存稿中,等全文存稿完毕后,就日三日六啦。 感谢大家的阅读收藏和评论。[亲亲] 作者有点社恐,所以就在评论区发红包来表达感谢啦。[比心] 第 14 章 余裳神色一暗,听出来人是唐灼。 他伸手盖住江小鱼羞红的脸,侧身挡住他,低声说:“去楼上。” 江小鱼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不适合见人,轻轻嗯了一声,垂着头上楼去了。 唐灼的视线一直追着他,直到他消失在二楼转角才收回来。 他大摇大摆地坐在餐桌前,拿起筷子,“唉,正好,我还没吃饭。” “起来。”余裳心情不爽,没精力和他扯皮,“有事说,没事滚。” 唐灼被气笑了,“脾气这么大?是耽误你的好事了吗?” 余裳没搭话,心里却想着以后要养成随手锁门的习惯。 “找我什么事?”他看了眼腕表,江小鱼要去上班了。 “没什么事,就是听说你托人去调查一个人。”唐灼吊儿郎当地冲他抬了抬下巴,“卖你个情报。” 余裳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挪了把椅子坐下,夹了口菜道:“消息挺灵通啊。” “也不是灵通吧,巧合,纯属巧合,苏离打听的时候我正好在旁边。” “嗯。”余裳点点头,“这菜不错。” 唐灼笑了一声,也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调侃道:“用江小鱼交换怎么样?” 余裳把嘴里东西咽下,点了点头:“好啊。” 他转身看向楼上,喊道:“江小鱼,下来。” 没几秒,江小鱼走了下来。 余裳用筷子点了点唐灼:“今天你跟他走吧。” 江小鱼犹豫一下,听话地走到了唐灼身边,他不知道余裳哥哥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跟他走?只觉得相信他没错。 这个操作把唐灼整愣了,他探究地看着余裳,摸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人能为了江小鱼砸了李正的琉璃台,却又能轻描淡写的把他拱手相送。 这泰然自若的神情和漫不经心的语气,让人分不清他此话有几分涵义。 第21章 若说玩够了,或是他又看上了别人,也不无可能,男人一旦开了荤就忍不住想尝鲜。 可就这么轻易地把江小鱼给他……谁又敢要呢。 唐灼哈哈一笑:“开玩笑的,余裳的床宠谁敢要啊。” 余裳忽然冷笑一声,直视唐灼:“和苏离待久了,也被传染上了毛病,车和男人……” 他的音调往上挑了个弯,随即倏地沉了下去,逐字道:“恕不外借。” 语毕,他往前探了探身子,故意道:“当初苏离要苏云灵时,你不是也不给吗?” 唐灼脸色瞬间一僵,盯着他慢慢地咬紧了牙关。 江小鱼站在一旁听着二人你来我往,心里如坠冰窖,他已经听懂了,也明白了什么叫“跟他走”。 跟他走,好刺耳啊! 他把头往胸口埋了几分,掩盖着脸上压制不住的悲伤。 唐灼走后,江小鱼默默地把碗筷收拾到厨房,至始至终没有看余裳一眼。 他打开水龙头,看着水流冲刷掉盘子上的残渍,感到十分难堪。 是他痴心妄想了,余裳给他换个房间,接送他两次,逗一逗他,他就以为自己与众不同了,结果今天就被生生抽了脸。 虽然他觉得余裳不会真把他送给唐灼,但他还是很难过。 余裳跟了进来,靠在门口打量着他的情绪。 他发现江小鱼是个很敏感的人,他看似单纯不经世事,实际上心思缜密很多事都看得通透。 “我不会把你给别人。”余裳解释说,“他不敢碰你。” 唐灼不过是试探他罢了,他们之间在三年前抢西贝村时就撕破脸了,现在维持的不过是表面和谐,暗地里谁不调查使绊子。 他们家族之间的竞争从未断过,真真假假,明争暗斗。 苏离的拳场已经查明就是唐灼派人抄的,可明面上,他们不还是好兄弟吗? 而今一向洁身自好的他,家里养了一条江小鱼,在他决定把他留下时,他就注定要陪自己行走在风口浪尖上了。 他不会让江小鱼成为唐李两家拿捏他的把柄,也不会把江小鱼当成筹码贡献出去。 他有能力保护他,因此才肆无忌惮,他断定唐灼不敢动他,毕竟李正派对那天他说了,江小鱼是他的人。 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今天不会把江小鱼推出去,而他听话的表现让他满意。 江小鱼听着余裳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安慰反而眼眶发热,不敢碰他?所以呢?就可以说送就送是吗? 余裳见江小鱼头不抬地刷碗,走过来歪头去看他的表情:“生气了?” 江小鱼别开脸,摇了摇头。 余裳抬手勾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扭转过来,见他面上平静无波,眼神却黯然失色。 “难过了?” 江小鱼又摇了摇头,躲开他的手,扯着嘴角勉强地冲他笑了下,低头继续洗碗。 余裳犹豫片晌,想解释,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站在旁边看着他。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他们几个家族的事太复杂,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即便说出来他可能也理解不了。 而且,他不想让江小鱼卷入这些肮脏的关系里,他希望他一直像现在这样干净纯粹。 接下来的几天,仍旧是余裳开车送江小鱼去甜品店,晚上再把他接回来,不同的是他拒绝了林墨的蹭车。 余裳发现自从唐灼那次事后,江小鱼和他不亲了,有时还有意无意地避开他。 虽然他仍旧每天按部就班地做饭打理家,像以往一样对他关心照顾,但他就是感觉他和自己不亲了。 于是这天休息,他把他堵在了走廊里。 “出去?”余裳靠着墙挡在他面前。 “嗯。”江小鱼冲他笑笑,往侧面走两步想要过去。 余裳身子一歪又挡住了他的去路,“和谁?” 江小鱼看向他,掏出本子写道:“霍一,林墨。”笔尖顿了下又补充两个字:“团建。” 余裳被逗笑了,调侃道:“三个人的团建?” 江小鱼点了点头,继续在本子上写道:“晚上我会赶回来做饭……” 没等他写完,余裳的大手盖在了他的手和笔上。 江小鱼下意识地想抽回来,被他一把攥住:“为什么总躲着我?” 江小鱼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低头贴着墙边就想走。 余裳错开一步,把他堵在墙边,双手支着墙,将他圈在了双臂之间。 他微微弯下腰,和他平视:“撒谎。” 江小鱼不吱声。 他又继续道:“工作不顺心?” 江小鱼摇摇头。 “工作太累了?” 江小鱼又摇摇头。 “同事为难你欺负你了?” “没。”江小鱼轻声说。 自从上次无意间说出了这个字后,他就尽力让自己说出来,如今除了“嗯”,他还偶尔会说个“没”,之后再没说过别的话。 余裳看着他,想了想,又问:“因为我让你跟唐灼走的事吗?” 最近除了这个变故,家里没发生什么。 江小鱼不吱声,手指抠着裤子边。 余裳盯着他一会儿,然后长叹口气:“我说了,不会把你给他。” 他以为这件事都说清楚了,怎么还在纠结这个。 江小鱼缄默片刻,拿起本子一笔一划地写道:“我不是你们交换的玩物。” 然后举起来给他看,自己也看着他。 余裳看着这几个字,这才意识到,自己低估了此事对江小鱼的影响。 他因为生长在渔村收容所,生活贫苦,地位卑微,所以他更敏感,更自尊,更渴望平等,也更容易伤心难过。 余裳拿过本子,把那张纸撕了下来,冲他晃了晃,认真道:“我知道了。” 他将纸装进口袋,又在上面拍了拍,“不生气了,好吗?” 江小鱼见他郑重其事的举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余裳见他笑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想着人不大,气性到不小。 晚上,江小鱼团建回来,去书房拿书时,发现余裳把那张纸别在了书桌的日历架上。 霍一的店开得十分随意,只要他在店里,四五点就打烊了。 开业到现在,客人一直不多,他也不在意,有时天气不好,还会给他们放一天假。 江小鱼算过,这样的经营风格和目前的营业额,抛去房租水电人工等支出根本赚不到多少钱。 前些天店里又招来个新人,他们重新排班,他和林墨一组,工作时间也缩短了很多。 这日,店里来个两位不速之客,唐灼和祈玉。 唐灼一进门就摆出一副意外的表情,像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似的,祈玉则看不出什么。 二人走进甜品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上饮品糕点后一直低声闲聊。 江小鱼拘谨地注意他们,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上次的事让他心存忌惮,好在他只在后面操作区调制饮品,前台接待和收款等事宜都由林墨负责,因此也能尽量躲着点。 大约过了十分钟,有桌客人突然拍起桌子,气愤地高声道:“这杯橙汁谁做的?里面竟然有纸巾,太恶心了,你们店就是这么为顾客服务的吗?” 第22章 江小鱼被突如其来的怒喝吓了一跳,转头看去,那杯橙汁是他亲手榨的,不可能有纸巾。 林墨闻声走了过去,“您好先生,是有什么误会吧?我们店一向注重食品安全和卫生条件,不可能出现这种错误。” 那人一听,顿时火了,扯着嗓子道:“你什么意思啊?十几块钱的东西,我还能冤枉你们不成?” 说着从杯子里挑出一坨絮状物扔在桌子上,指着道:“这是什么?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杯果汁谁做的?把他给我叫过来。” 林墨看着桌上那一坨湿纸,微微蹙眉,回头看向江小鱼。 那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立马伸手指向江小鱼,“是你调的是吧?你他妈的是想喝死老子吗?这么恶心的东西也敢给顾客喝。” 江小鱼看了林墨一眼,又望向被闹剧吸引看过来的唐灼和祈玉,唐灼一脸观望,祈玉似笑非笑。 第 15 章 江小鱼走到闹事男子面前,掏出本子写道:“您好,很抱歉给您带来了不好的消费体验,这杯果汁是我亲手榨制的,选用的都是进口优质的新鲜水果,不可能有纸巾。” 那人一看他过来一句话不说,低头就是写字,不满地嗤笑一声,指着他看向林墨:“什么意思?哑巴啊?” “先生,请你注意言辞。”林墨冷声道。 那人完全没把对方当回事儿,眼珠子一瞪,高声喝道:“你们竟然让一个哑巴给我做果汁?真他妈晦气。” 江小鱼没有在意对方的恶语相向,这种话他从小到大听得多了。 他只想解决问题,于是继续写道:“我们的操作间设有监控,消费区也有监控,可以现场调取出来证明我们的产品确实没有问题,如果您对此仍旧不满意,可以报警处理。” 那人一看他提到了报警,顿时恼羞成怒。 “你他妈的什么意思啊?”闹事男子伸手就去抓他的衣服领子,江小鱼快速后退两步躲过了。 那人一招没抓到,拿起桌上剩余的果汁猝不及防地朝他泼了过来。 江小鱼没反应过来,被泼了个正着,果汁呲到脸上,然后顺着脸淌到脖子和衣服上。 “小鱼!”林墨惊呼一声,愤怒地看向那名闹事男子,厉声道:“先生,你别太过分了!” “老子就过分了,怎么着?”那名男子明摆着找事,“就算纸巾这事老子不追究,但你们店里让一个哑巴给我做饮料,触了老子的霉头,这事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待。” 林墨皱起眉头:“你想我们怎么做?” 那名男子冷笑一声,指了指洒在地上的果汁,又用一根指头点向江小鱼。 嚣张道:“让他趴在地上把果汁舔干净,我就不追究,否则我不仅要投诉你们,还要在网上曝光你们,我到要看看你们这店还怎么干下去。” 江小鱼皱起眉,这人明摆着有备而来,难道是同行竞争?还是…… 他用余光扫了眼唐灼,又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掏出本子对林墨写道:“报警吧。” 林墨迟疑着没动,冲江小鱼摇了摇头。 “快点儿。”那人不耐烦道,“别他妈在这耽误老子时间。” “先生,你这要求太过分了。”林墨刚开口,那人气急败坏地一把推开他,“没你事儿,别他妈在这多管闲事。” 林墨没站稳,摔在了旁边的座位上,头磕到桌角,连带着将桌椅都推倒了。 江小鱼倒吸口气,疾步过去把林墨扶了起来,紧张地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这个场景也不知哪里激怒了他,嘴里骂着举起一旁的椅子就朝江小鱼头上砸去。 这时一个陶瓷杯子从窗边飞了过来,重重地打在他后背心脏的位置,他闷哼一声,身体踉跄一下,手中的椅子脱手砸在了地上, 闹事男子愤怒地回头看去:“谁他妈打老子!” 唐灼双手插着兜,玩世不恭地漫步过来,“小子,别在这闹事儿。” “你谁啊?”那人眼睛一横,见他气度不凡没敢轻举妄动。 “我是谁,你不配知道。”唐灼轻蔑地眯起眼睛,紧接着声音一沉,“滚!别逼我动手揍你。” 那人迟疑着没动,插空儿看了眼林墨,梗了梗脖子将视线转向江小鱼,用手指点了点他,“你今天遇贵人,算你走运。” 说完拿起一旁的包摔门走了。 “没事吧?”唐灼关心地打量江小鱼。 江小鱼摇摇头,冲他鞠了一躬,掏出本子写道:“谢谢你。” 唐灼善意地笑了笑,伸手给他擦掉头发上的果汁。 江小鱼不自在地稍微躲了一下。 唐灼手顿在半空,仅一瞬便自然地收了回来。 “举手之劳的事,我刚才就应该过来,还以为只是小纠纷,没被吓到吧?” 江小鱼摇摇头,双手合十再次做了个感谢的动作。 这次他是真心感谢唐灼,那个男人明摆着是来找事的,身强力壮看上去很凶悍,要真打起来,他和林墨都处理不了。 唐灼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你去忙吧。” 他没再周旋,转身回了座位。 江小鱼顺着他的背影看向窗边,祈玉歪靠着椅背,姿态慵懒,一双桃花眼看好戏似的望向这边。 见江小鱼看向他,勾起一侧嘴角,意味深长地冲他挑了下眉。 江小鱼不知为何,对祈玉总有一种莫名的好奇心在,只要有祈玉出现的地方,他都会不自主地看他一眼。 这个人肤白俊美,身材高大,他和唐灼李正之流不同,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上去很和善却又让人不敢小觑。 可是不知为何,他并不怕他。 面对唐灼他会局促,面对李正他会胆怯,哪怕面对跳脱的苏离,他都会有一点拘谨,但是面对狐狸一般的祈玉,他却只有平静,很奇怪的感觉。 江小鱼冲他礼貌颔首,向他表达店内招待不周的歉意,然后扶着林墨去了休息室。 林墨被刚才那一推撞到了头,此时后劲上来感到有些晕眩。 “去医院吧。”江小鱼写道。 林墨拒绝说:“没事儿,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见江小鱼面露担忧,他笑着安慰:“还好你没事儿,否则我真没法和学长交待了,我答应过学长要照顾你的。” 江小鱼抿了下唇,比划着问:“为什么不报警?” 林墨叹了口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现在是旅游季,霍一哥这店刚开业不久,本来客源就少,若是闹大了对店里生意不好。” 江小鱼品一下这话,点了点头。 安顿好林墨,他回到前台,此时唐灼和祈玉已经走了。 他给店门口换上歇业的牌子,把店内的狼藉收拾干净,然后给霍一发了条信息。 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汇报了一遍,但是没有提骂他哑巴的事。 大约半个小时,霍一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小鱼,”见他衣服上都是果汁渍,紧张地问,“你怎么样?没事吧?” 江小鱼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霍一又看向林墨:“还好吗?去医院看看吧。” 第23章 林墨摆摆手,声音爽朗道:“没事儿,霍一哥,就是有点头晕,没什么大事。” 霍一坚持道:“撞到头可大可小,不能不当回事,我送你们去医院吧。” 林墨迟疑稍许同意了,建议说:“小鱼今天也受到了惊吓,去医院的话,要通知学长过来吧。” 江小鱼连忙摆手拒绝了,他不想告诉余裳。 霍一犹豫一下,道:“先去医院再说吧。” 三人来到医院急诊,霍一去排队挂号,江小鱼和林墨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待。 挂号回来,霍一带着他们去做检查,林墨做了个脑ct,江小鱼没有受伤,于是化验个血常规并加查了血型。 他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血型呢。 检查结束,霍一松了口气,“还好没事,你们两个休息两天吧,今天受委屈了。” 江小鱼表示自己不用休息,让林墨休息就好了。 霍一皱起眉头:“听话。” 走出医院,霍一把林墨和江小鱼分别送回了家。 “你住这?”霍一看着眼前的二层小楼,这可不是一般人能住的地方,这个地段多数是私宅,有钱都买不到。 江小鱼点点头,腼腆地笑了下,掏出本子写道:“谢谢你送我回来。” 霍一笑着说:“认识这么久了,还这么客气呀。” 他假装捂住心口,夸张道:“真让人伤心啊。” 江小鱼被他逗笑了。 霍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正色说:“以后再有这种事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我不希望你在我的店里受委屈。” 江小鱼有些感动,用力地点了下头。 霍一对他一直很照顾,他心思细腻,温柔沉稳,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对他更是一视同仁,在照顾他的同时又给了他平等和尊重,他心里对他即欣赏又感激。 余裳坐在远处的车里,看着霍一和江小鱼在车内有说有笑,脸色逐渐不爽。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就说这个老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对江小鱼的兴趣,别人看不出来,他可是看得清楚。 那眼里蕴藏的流波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喜欢。 他烦燥地捏了捏眉心,感到有些头疼。 江小鱼回到家后,第一时间就把工作服洗了,他不想让余裳看到上面残留的果汁渍,店里发生的事他也没打算和他说。 待他收拾妥当后,车库的门响了,余裳回来了。 他面上一喜,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就跑了出去。 虽然今天的事只是工作中的突发状况,霍一也给了他们安抚,但他心里还是有些委屈,这个时候他真的很想看到余裳。 余裳拿着钥匙走过来,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今天这么早下班?” “嗯。”江小鱼应了一声。 余裳没多言,越过他走进客厅,心里的烦躁飘浮未退。 他把车钥匙扔在茶几上,发出当啷一声,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水。 灌掉一口后,他端着杯子停了下来,还是没忍住地问:“你怎么回来的?为什么没联系我去接你。” 江小鱼犹豫地垂下眼睑,掏出本子写道:“坐车回来的,不用接。” “什么车?”余裳问。 江小鱼闷了两秒,写道:“公交车。” 余裳撩开眼睑盯向他,见他和自己对视几秒就心虚地避开了视线,心里那叫一个来气。 就说那个老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看,看看,这才上班几天,江小鱼都会撒谎了。 “公交车?” “嗯。”江小鱼心虚地吭哧一声。 余裳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告诉自己不能发火,不能发火,不能…… 他腾地站了起来,冷声道:“那你以后就坐公交车上下班吧。” 第 16 章 今天本就一堆烦心事,祈玉度假村的码头快到期了,合同都拟好了,他突然提出不再续约,导致刘叔他们的渔船没地方停靠,渔民不能出海都找到族里去了。 北山的那片牧场也出了点麻烦,苏离连夜去处理的,早上又接到消息进口的那批货被海关扣了。 反正没一件顺心事,忙碌一天回来又看到江小鱼和霍一在车里如胶似漆,不仅私自带人回家还和他撒谎。 当时他坐在车里,看到霍一摸江小鱼的头,气得他额头青筋直跳。 余裳点燃根烟,深吸一口,试图将心里的躁郁压下去。 他以往很少吸烟,江小鱼来岛以后才抽得多些。 他拇指顶着太阳穴,食指在额头来回摸搓,江小鱼的到来牵扯他太多的心思和精力。 他拧起眉,不由思索到底是谁安排江小鱼来岛里的? 被家族资助的孩子,不仅可以拥有相对优渥的生活条件和学习机会,成年后还可以在他们家族旗下的企业就职,或者在家族名下的高校就读。 当时江小鱼发了17封入岛申请,都是被他驳回的,他当时打定主意不让他来,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余裳目光流转,透过呼出的烟雾落在日历架的纸页上,上面是江小鱼的字迹:我不是你们交换的玩物。 那日他无助自弃又倔强委屈的样子浮现在他眼前,他心口发涩,掐灭烟起身出去了。 刚打开门,就看到江小鱼后背靠墙,双手抱着膝盖蹲在门口。 见他出来,他连忙站了起来,眼睛怯怯地看着他。 “在这蹲着干什么?” 江小鱼掏出本子,写道:“对不起。” 余裳看了眼,“对不起什么?” 江小鱼低下头,写道:“我撒谎。”笔尖停了一下,又继续写:“是霍一送我回来的。” 余裳看着他沉默几秒,问:“为什么撒谎?” 江小鱼抿了抿唇,写道:“怕你不高兴,我不应该没经过你的允许让他知道你的住处。” 余裳看到他的解释,心里憋闷的火气消散了些,他看着江小鱼那张漂亮的脸,突然道:“小鱼,你还小,小孩子不能谈恋爱。” 江小鱼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怔愣过后,他脸一热,心虚地想着难道他看出来自己喜欢他了吗?这是在提点自己,不要对他有非分之想吗? 余裳见他一副恨不得钻进地板的神情,心里发沉,他试探地问:“你有喜欢的人了?” 江小鱼立马摇头,像拨浪鼓一样地表示自己没有。 余裳想来也是,他才来两个多月,但还是不放心地叮嘱说:“你刚来岛里,不知道社会的险恶,凡事要多留个心眼,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说到此他加重语气:“特别是老男人,最会骗你这种少不更事的男孩了。” 江小鱼被他说得云里雾里的,老男人?骗男孩?虽然不知道余裳指的是什么,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余裳这才放下心,摸了摸他的头顶,“去收拾一下,我们出去吃。” “嗯。”江小鱼开心地笑了出来。 余裳带他来到中心的一家大型商场,带他去吃这里有名的海鲜自助餐,饭后二人来到三楼服装区。 第24章 入秋了,他打算给江小鱼买几件衣服,前些天见他拿厚外套出来熨烫,他扫了眼,全是旧的,有些还是他当年寄给他的。 二人走进一家品牌店,竟碰巧遇到了一个熟人。 “学长,好巧啊,你们也在这?”林墨笑着走了过来。 余裳应付地笑了笑:“过来给小鱼买两件衣服。” 江小鱼闻言看向他,有些惊讶,给他买? “哦。”林墨拖着尾音笑了出来,揶揄道,“小鱼好幸福啊,我也想有个哥哥。” 说完用眼尾挑了余裳一眼。 这个眼神余裳不陌生,那些暗示他,讨好他,甚至脱光了送上门的,都曾流露过这个神色,他目光微缩,难道…… “学长要好好安抚安抚小鱼,今天那个客人太过分了,不仅泼了小鱼一身果汁还骂他是哑巴,我当时气得真想和他拼了。”林墨善解人意道,“还好小鱼没事,否则我真的没脸见学长了。” 余裳微怔,转头看向江小鱼:“怎么回事?” “学长你不知道吗?”林墨惊讶道,“那个客人都动手了,我要是不拦着,今天摔倒的就是小鱼了。” 他偏头去问江小鱼:“小鱼?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没和学长说吗?” 余裳没说话,看着江小鱼的脸色沉了两分。 江小鱼被夹在中间,只能硬着头皮承认,他掏出本子写道:“发生一点意外,林墨帮了我,已经没事了。” 余裳觉得胸口有块石头堵着,江小鱼竟然差点被人打了?原来他不仅撒谎还故意隐瞒。 他不动声色地看向林墨:“今日的事,谢谢你了。” 林墨笑着说:“他是学长的弟弟嘛,我当然要多多照顾他了。” 余裳豪爽道:“店里衣服你随便挑,我买单,当作谢礼了。” 林墨最近一直没机会接近余裳,这次近距离接触,他的视线几乎黏在了余裳身上。 他借机要求:“学长要是真想谢我,就请我吃顿饭吧。” “好。”余裳爽快地答应下来,“去哪?你来选吧。” 林墨迂回说:“改天吧,我今天还有事,改天我联系你。” 他掏出手机:“学长加个微信吧。” 余裳未作迟疑,掏出手机和他加上了微信,虽然他已经猜到林墨是有意接近他,但是江小鱼欠下的人情他必须还。 余裳给江小鱼买了几套衣服和鞋子,始终没有问他工作的事。 他个子高,步子大,一双大长腿走在前面,江小鱼只能在身后跟着,看着他从一个店买到另一个店。 他几乎没有话语权,写的字余裳一眼不看,买衣服也不问他的意见,看好款式和尺码后直接付款走人。 这样反常的余裳让江小鱼十分不安。 回到家,江小鱼再也受不住煎熬,张开双臂拦在了他面前。 余裳神态平静,从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江小鱼拿出本子,写道:“你在生气。” 余裳没说话。 “为什么?”江小鱼又写。 余裳咬了咬牙,咬肌鼓起后又放松下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打知道江小鱼被泼果汁,被侮辱,被欺负,被骂是哑巴,他肚子里就一直拱着一股邪火。 怪不得早早就下班了,怪不得老板亲自送他回家,怪不得俩人在车里久久不下,看来是在安慰他了。 而这些江小鱼竟然连一个字都没有和他说。 在他看来,在这座岛上,他是江小鱼唯一的依靠,是他最亲的人,他应该依赖自己,应该无论发生什么都第一个想到他。 可是江小鱼没有。 他突然想到牧洋浴场开业那次,李正威胁他,他也没有来他身边寻求保护,而是选择一个人面对。 这些想法一起翻上来,他心里的那股邪火烧得更旺了。 江小鱼见他不说话,慢慢地低下头,在本子上写道:“可不可以不要冷战。” 然后将本子举在眼前,遮住半张脸,清澈的大眼睛露在本子上面,眸光飘忽地看着他。 余裳仅一霎就心软了,他把本子拿开,有些别扭地否认:“谁冷战了。” 他大步走到沙发坐下,见江小鱼杵在原地,冲他招招手:“过来。” 江小鱼走过去坐在他对面,双腿并拢着一副等待审讯的样子。 余裳胳膊肘支着膝盖,双手交握在前,看着他的眼睛问:“为什么不和我说?” 江小鱼摇摇头,拿起本子写道:“我自己可以解决。” 余裳看着他一言不发,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江小鱼犹豫片刻,继续写道:“我不想成为你的麻烦,我想留在这里。” 余裳忽然想起那日他赶江小鱼走的情景,他惶恐地,无助地,甚至卑微地哭着求自己不要赶他走。 他心里有些难受。 江小鱼是怕了吗?怕成为他的麻烦,怕被他厌弃,怕他再次赶他走? 余裳把心里那股难受劲往下压一压,缓和几秒才开口:“都说了不会赶你走,你还担心什么?” 江小鱼抿了抿唇,低头写道:“不想被余裳哥哥讨厌。” “谁讨厌你了?”余裳有点气急败坏。 “那为什么三年前断了联系?” 余裳一噎。 “我给你写了很多封信。”江小鱼鼓起勇气,把心里的介怀问了出来,“你都没有回。” 余裳怔愣少顷,说话有些支吾:“我,我上大学没收到。” 江小鱼看着他疑惑地嗯了一声,貌似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余裳避开他的视线,又重复了一遍:“真没收到。” 江小鱼不疑有他,裂开嘴笑了,心想原来是没收到啊。 余裳莫名有些心虚,转移话题问:“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吗?” “嗯?”江小鱼歪了下脑袋,没明白他问的是谁。 “今天欺负你的那个人。”余裳说,“有他的照片吗?” 江小鱼琢磨一下才明白余裳的意思,他连忙摆手,写道:“已经解决了,他没有打我,而且会对店里不好。” 这件事霍一曾征求过他的意见,问他是否报警,他当时拒绝了,他不想给霍一带来麻烦。 余裳再次确认:“真的不用我帮你处理吗?” 江小鱼坚定地点点头。 “那你答应我,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要和我说,好吗?” 江小鱼又点了点头。 余裳踌躇片刻,要求道:“不能让别人摸你的头。” 江小鱼眼睛转了下,问:“为什么?” 余裳在他的注视下,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哪那么多为什么。” 江小鱼看破不说破,抿着翘起的嘴角,没同意,也没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 发表过的内容不会更改,有修改提示是在改错字哈。[亲亲] 第 17 章 三年前的事说开后,江小鱼心里的疑云悄然退散,人也越发开朗了。 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亲近,江小鱼也逐渐开始依赖余裳。 入秋后,院子里的野花凋谢了,他将它们锄去改种成绿植,斑驳的大门也被涂上了蓝色的油漆。 第25章 有时余裳忙工作,他就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书,有不懂的地方,余裳会给他讲解一二。 这样平静美好的生活,是江小鱼渴求的,他经常趁余裳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去看他。 余裳一动,他又连忙慌张地避开装假自己在忙,如果晚上梦到他,那他就会开心一整天。 他从未怀疑过余裳那蹩脚的理由,哪怕不合逻辑,他也愿意无条件地相信他。 中秋节前夕,江小鱼领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工资,不仅如此,霍一还给他发了份丰厚的奖金。 他把一部分钱存了起来,剩下的打算给余裳哥哥买礼物。 这日,余裳前脚刚走,他后腿就出了门,他想去挑选一份合适的礼物送给余裳哥哥。 江小鱼对普兰岛不熟,平时除了在家就是去店里,很少出来玩。 他逛了一家又一家,不知不觉间迷失了方向,看着眼前陌生的街景,他感到有些迷茫。 他站在路边四处张望,目光巡视时忽然被对面建筑里的那一对身影吸引住了。 他定睛一看,竟然是余裳哥哥,他怎么在这儿? 他慢慢转头看向余裳对面,虽然只是个侧影,但他还是认出了那个人是林墨。 余裳哥哥和林墨在一起?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啊? 江小鱼杵在原地,眼睛落在对面二楼窗户上无法移开,二人仿佛相处甚欢,林墨笑逐颜开地说着什么,余裳在对面点头应和,像约会一样。 他的心情忽然低落,一股浓烈的自卑感油然而生,如果,如果他也能说话就好了…… 江小鱼肩膀耷垂,整个人蔫了下去,像消散的光,他心里泛酸,胸口处感到一阵揪扯。 虽然隔着距离看不清楚表情,但他猜想此刻的余裳一定非常温柔。 他想离开,可是脚却像钉在了地面一样,他就那样直木木地站在路边。 双眼逐渐失焦,思绪紊乱,脑袋里不停地环绕着:他们在约会吗?只有两个人,他们的关系已经如此亲密了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他想起这段时间,林墨对他尤其殷勤,还总和他打听余裳哥哥的喜好,语气亲近地叫着学长,他当时没多想,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传来一道诧异的喊声:“江小鱼?” 江小鱼如梦初醒,他僵硬地转头看去,竟是霍一。 “你怎么来这了?” 霍一十分意外竟在这儿遇见他,这里是同/性/酒吧一条街,他闲暇时候偶尔会过来喝杯小酒。 江小鱼不懂什么同/性/酒吧,也不知道来这里意味着什么,他掏出本子写道:“我随便逛逛。” 霍一探究地看着他,眼神中蕴育出几分兴趣,他扔出一句不着边的话:“没想到啊江小鱼。” 不管江小鱼是出于猎奇心态还是其他目的来这里,都说明了他喜欢男人,这个发现让他省去不少心思。 江小鱼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也没有心思追问他的话中涵义,扯着嘴角回以个勉强的微笑。 这个淡淡的笑容让霍一误会了,以为江小鱼被他撞破不好意思。 他笑着问:“你自己来的吗?怎么站在这发呆?” 这时,对面突然吵闹起来,霍一回头望去,有三个喝醉酒的男人被酒吧经理赶了出来,嘴上骂骂咧咧地不走,在那里闹事。 他眉头微蹙,是他们?这几个人是常在附近混的小流/氓,江小鱼这副长相,若是被他们盯上…… 见那三个人转过来,霍一抬手搂上了江小鱼的腰,用身体遮挡着,将他罩在怀里,低头说:“心情不好吗?看你兴致不高。” 江小鱼感受到腰间温热的重量,眼睛露出一抹惊讶,霍一对他一向绅士有礼,从来没有过逾越的举动。 他尴尬地扭动身子想躲开,霍一却没有松手,凑近他耳边说:“对面那几个男的不是什么好人,我先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江小鱼顿住了,目光转向对面。 “别看他们,我们走吧。” 江小鱼犹豫着没动。 与此同时,同样被噪音吸引视线的余裳,正透过玻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这一下午,他在这听林墨口若悬河地说废话,早已不厌其烦,若不是替江小鱼还人情,他早就走了。 结果呢?他在这帮他维护同事关系,他却和老板过来约会? 余裳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才三个小时,他的后院就起火了吗? 林墨见他心不在焉,目光始终看着窗外,悄悄从桌下拿出来一杯酒,趁他不注意替换掉原来的酒杯,将新酒摆在了他手边。 “学长在看什么?” 余裳此时已经没心思和他周旋了,林墨这人心眼能甩江小鱼八百条街。 原本还担心他是故意接近江小鱼,没想到目标竟然是他自己。 “和学长在一起时间过得好快,这一会儿都三个小时了。”林墨笑着说,“谢谢学长今日的款待,咱们这杯结束就回去吧。” 余裳就等这句话呢,端起手边的酒杯冲他举了举,“今日就到这吧,再次谢谢你照顾小鱼。” 说完一饮而尽。 “哎,学长!”林墨假意阻拦一下,懊恼道:“这酒很烈,后劲极大,你醉了我可弄不回去。” 余裳站起身,心里惦记着江小鱼,没注意到林墨得逞的表情,他一刻也不想多留道:“走吧。” 以他的酒量,一杯酒不算什么。 走出门,海风拂面,余裳突感有些晕眩,他身体踉跄一下,晃了晃头,怎么回事?这就醉了? 林墨连忙扶住他的胳膊,轻声问:“学长,你还好吗?” 余裳推了他一把,没推开,他真的醉了,手臂发软,视线也逐渐模糊。 “学长,你醉了。”林墨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一手抱住他的腰,“让我来照顾你吧。” 江小鱼和霍一来到停车场。 四下无人,他挣脱开霍一的手,有些局促地看着他。 霍一连忙后退一步,双手举在身前表示自己不会轻举妄动,他解释说:“抱歉,小鱼,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江小鱼被他的这个举动搞得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他摇摇头,示意他没关系。 霍一放下手,露出和蔼的笑容:“以后别来这边了,这里不适合你。” 江小鱼不解地歪了下头。 霍一指了指酒吧的方向,“你长得太漂亮了,太好看的男孩来这里可不安全。” 江小鱼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几对男人搂抱着陆续从酒吧出来,有一对刚出门就迫不及待地拥吻在一起。 江小鱼震惊地瞪大眼睛,此时他已经明白了霍一的意有所指。 他连忙转移开视线,恰巧看到了从酒吧出来的余裳和林墨。 他看着他们二人搀拥而行,心里像被一只大手反复揉捏,这个感觉太清晰太酸楚,让他不得不承认他吃醋了。 他就那样直愣愣地看着余裳靠近,目光从难过一点点变成了疑惑。 他轻轻皱起眉,余裳哥哥他……好像不太对劲。 第26章 余裳感到身体逐渐发热,心跳越来越快,下/腹蠢蠢欲动。 他头晕脑胀地看不清周围的环境,皱起眉头试图聚焦,却徒劳无功。 好在他此刻头脑还算清醒,知道自己刚喝下一杯烈酒,身边扶着他的人是林墨。 林墨搂着余裳往停车场走,忽然一个急匆匆的身影迎面跑了过来,直接挡在了他们身前。 林墨刹住脚步,当看清来人时,他震惊地瞪大眼睛:“江小鱼?” 这时,霍一也小跑着跟了过来。 “霍一哥?”林墨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二人,心里倏地一沉。 江小鱼顾不得其他,上前推开林墨的手就把余裳接了过来。 他的身体很重,大半个重量都压在江小鱼的肩上,他不得不双手抱住他的腰来支撑。 感受到手下滚烫的温度,江小鱼心里猛地提紧,他焦急地拍了拍余裳的背,担心地嗯嗯嗯叫了他几声。 余裳的脑袋搭在江小鱼肩上,晕眩得抬不起来。 他感受到有人把他从林墨手里抢了过去,却无法撑开眼皮看清楚那人是谁,只知道在这个瘦弱的怀抱里他感到安全。 “是小鱼吗?”他附在江小鱼耳边,热气喷洒在他的脖颈上。 “嗯,嗯!”江小鱼紧紧地抱着他,怕他腿脚虚浮摔倒。 “是小鱼。”余裳肯定地低低自语,像是没听到江小鱼的回应,只是通过感觉来确认自己的想法。 江小鱼又嗯嗯了两声。 “小鱼,不要把我给别人。”余裳语气很轻地说了句仿佛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话。 但注意力全在他身上的江小鱼却听到了,他坚定地回应:“嗯!” 余裳仿佛轻笑了下,防备的身体在得到这声回应后,放松了下来。 “怎么喝这么多?”霍一蹙起眉。 林墨露出自责的表情:“学长喝了杯店里的炽烈,都怪我,没来得及阻止他。” “炽烈?一杯?”霍一惊讶地看向余裳,怪不得醉成这样。 这个店里有种极烈的药酒,名曰炽烈,是店里的招牌,喝一盅能走出店门就可以全场免单,开业这些年就几个人走出去过,他竟然喝了一杯。 霍一眉头拧紧,他走到余裳身前,抬手捏上了他的脉搏,眼中隐约透着一抹担心。 片刻后,他眉头缓缓舒展,轻轻松了一口气。 见江小鱼费力地撑着余裳,主动道:“我送你们回去吧。” “我送他吧,霍一哥。”林墨把话拦截过去,“余裳和我约会,他醉成这样我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说着就上手去接余裳:“小鱼,你哥太高了,你这么瘦的一个人怎么带他回去,交给我吧,我来扶他。” 江小鱼没放手,瘦弱的手指紧紧搂着余裳腰侧,他神色坚定又固执地冲林墨摇摇头,摆明了不给。 霍一在他们二人之间巡视一个来回,心下了然。 他一锤定音道:“想必余裳是开车来的,小鱼,我安排个人过来,让他把车开回去,你和余裳一起跟着坐车回家。” 江小鱼立马赞同地点点头,怕被抢走似的把余裳往自己身上揽了揽。 霍一转头看向林墨:“林墨,我安排的人稳妥,你无需担心他们的安全,既然小鱼在这,就让他自己带哥哥回家吧,我送你回去。” 林墨凝视江小鱼两秒,不甘心地咬了咬牙,他冲霍一勉强微笑:“不必麻烦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霍一也回他一个微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也好,注意安全。” 林墨走后,霍一打电话叫了个人过来,一起将余裳送进车里后方才离开。 回到家,江小鱼费力地架着余裳,磕磕绊绊地把他带回卧房。 他将余裳安置在床上,为他脱掉鞋子袜子,想了想又帮他褪掉了上衣和裤子,然后拿着一条温热的毛巾给他擦洗身上的酒气。 擦拭几下后,余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第 18 章 他双眼迷离地看着江小鱼,目光透过浓密的睫毛,视线朦胧却又能精准地锁在他的脸上。 他不再遮掩感情,在酒精的作用下就那样赤/条条地流露出来。 带着侵略性的视线霸道地落在江小鱼的脸上,从眉眼到鼻梁再到嘴唇,肆无忌惮地攻略着他的每一寸容颜。 江小鱼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余裳的眼神太赤/裸,太占有,在这样坦/露的视线下,他紧张得心猿意马无所适从。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攥着湿毛巾的手指不禁收紧,原本羞怯的视线仿佛受到了鼓励,冲破枷锁,仗着胆子一点点地顺着他的胸膛上移,最后对上了他的凝视。 目光交汇的一刹那,江小鱼的心跳仿佛暂停了,他看着余裳的眼睛,不敢置信那眸中浓烈的爱慕。 这时,余裳缓缓抬起手,抚摸上他的脸。 他的目光迷离诱/惑,手掌罩住他半张脸,拇指在他眼下反复摩挲,接着他的指尖慢慢滑向耳朵,食指和中指夹着耳廓下滑,抚上了江小鱼的脖子。 江小鱼紧张得心口发颤,指尖掠过的皮肤惊起阵阵酥麻。 他的呼吸不受控制地加快了频率,蓬勃有力的心跳声在暧昧的气氛中一波波地震荡着他的神经。 余裳喝醉了,此时处于意识模糊的状态,他不知道自己暧昧的举动会对未经/情/事的江小鱼造成怎样的冲击。 他径自转动食指,指尖沿着锁骨自下而上地滑向喉结,下巴,一路挑上他的嘴唇,冰凉的指尖点在他柔软的唇瓣上,缓慢描摸。 江小鱼感到头皮发麻,身体仿佛有种冲动呼之欲出,他忍不住地吞咽了下口水,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一圈。 他僵硬地做不出任何反应,也没有阻止余裳轻佻的冒犯,他就像定住了一样,只余炙热的情感在胸腔激荡。 余裳睫毛低垂,目光落在抚摸他嘴唇的手指尖上,驻足几秒又慢慢地上移,最后坠入他的眼中。 他看着这双干净明亮的眼睛,轻轻勾起嘴角,温柔地低喃:“没想到,我的小鱼长大后这么漂亮。” 江小鱼听到这句话呼吸猛然一窒。 余裳目光有些涣散,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一倍,重复着说:“我的小鱼好漂亮……” 尾音未散,他突然手腕用力,一把将江小鱼带向自己,霸道准确地吻住了他的唇。 江小鱼震惊地瞪大眼睛,两片嘴唇紧密地贴合在一起,他感到脑袋嗡嗡作响没了思想,心脏快得仿佛要跳出胸腔。 这是他的初吻,他从来没有被人亲过,更何况是和一个男人。 他内心无比慌乱,双手无措地抵上他的胸膛想要推开却又贪婪余裳的味道。 这时余裳忽然搂住他的腰把他从床上抱起,江小鱼只觉得身体腾空了那么一瞬,随着他手臂的力度旋转半圈,待他反应过来,已经被余裳压在了身下,细密的吻紧随其后地落了下来。 湿热的嘴唇急迫地划过他的皮肤,粗/重的喘/息声灌入耳膜,激得他浑身酥麻难耐。 “小鱼,小鱼。”余裳磁哑的嗓音环绕在他耳边,腔调隐忍/性感,一只大手在他身上肆无忌惮地游走。 第27章 江小鱼胳膊撑在他的肩膀上,他清醒的知道余裳喝多了,这只是他无意识的举动,他应该推开他,不该在他喝醉时趁人之危。 可是内心深处却有一股无比强烈的渴望在阻止他,他享受余裳的爱/抚,贪恋他的亲吻,尤其是今天看到他和林墨在一起后,这种渴望变得越发浓烈。 这是他的余裳哥哥,而他现在就在自己怀里。 温热的舌尖急切地撬开他的唇齿,余裳霸道地在他口中攻城掠地。 江小鱼此时兴奋得没了出息,身体仿佛飘在空中,意志和原则在情/欲/中溃散。 他再不压制自己的感情,主动攀上他的脖子,胆大妄为地探出舌尖笨拙地回吻他。 余裳仿佛受到鼓励,手下失了轻重,刺啦一声扯坏了掌中的衣服。 江小鱼紧张得指甲都抠进了他后背紧实的肌肉里,他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他无法违逆本心,他想拥有余裳,特别特别想。 此情此景之下,内心的渴望冲破了他的理智和固守,他贪心地想着就算余裳是无意识的又如何,在把自己交给他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占有他。 就在他做好了把自己交出去的准备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门铃声。 紧接着传来几道喊声:“余裳,余裳!”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急促的门铃声。 这突如其来的铃声像一道惊雷在江小鱼脑中炸开。 他猛然从情/海中惊醒,手忙脚乱地去推余裳,深怕那人闯进来撞破他们。 余裳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皱起眉头双眼迷茫地看着他,似乎不满紧要关头被叫停。 但短暂的迷茫也仅是持续了数秒,便再次亲了上来。 这时外面又按了几声门铃,还隐约听到了按压门把手的声音。 余裳喝醉了,他们混乱间不仅没锁门,客厅更是灯火通明,任谁都会以为他们没睡。 江小鱼仰头避开他纠缠的唇舌,双手用力地推开他的肩,“余,余裳。” 惊慌失措间他竟喊出了他的名字。 余裳顿时僵住了,他支起胳膊,目光涣散地分辨着,努力地想看清楚眼前的人。 “小?小鱼?”他疑惑地低喃出口。 楼下已经传来了脚步声,江小鱼顾不得其他,一把将他推翻在床上。 他慌慌忙忙地穿上衣服,还不忘给躺在床上的余裳盖上被子。 他简单整理下头发后,仓惶地跑了出去。 “江小鱼?”此时的苏离已经走到楼梯中间了,“余裳呢?” 江小鱼暗暗深吸口气,稳定住自己胸腔那心虚的狂跳。 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余裳睡了。 “睡了?这么早?”苏离狐疑地看了眼卧室的门,“怪不得打好几个电话都不接,还以为他出什么事了。” 说着又上了两个台阶。 江小鱼急忙挡在他面前,在手上快速写道:“他喝多了。” 见苏离没动,又继续写道:“他睡了。” 苏离这才发现不对劲,疑惑地看向他,目光在他身上审视一圈后落在了他脖颈没盖住的红痕上。 他是过来人,这一眼便什么都懂了。 “哦——”他拖着长音,戏谑地看着江小鱼,又转眸望了眼卧房的门,随即笑了出来:“行,那我明天,不,后天,后天再来找他。” 苏离转身下楼,没走两步又回头打量江小鱼,目光调侃:“余裳可是处/男,你可以啊。” 江小鱼瞬间臊得满脸通红,心中却又因这句话冒出一丝窃喜。 苏离脚步轻快极了,像得到了什么惊天大八卦,走到门口还不忘高声道歉:“打扰了,你们继续。” 苏离离开后,江小鱼锁好房门熄了灯。 他回到余裳的卧房,此时的他已经睡熟了。 他的半张脸陷进蓬松的枕头里,看起来温润宁静,很难想象眼前的人和刚刚热烈亲吻他的男人是同一个。 江小鱼放轻脚步蹲在床边,下巴搭在床垫上,近距离地看着余裳。 从眉眼到鼻梁,他伸出手指,学着余裳的动作,轻轻点上他的嘴唇。 他的嘴唇长得真好看,不薄不厚,唇形也很完美,睡熟的他收起了平时的冷冽,看着更贴近小时候的印象。 那时的余裳自信活泼,顶着一头卷发像洋娃娃一样漂亮。 当时他和父亲来渔村收容所挑选资助对像,他站在礼台之上闪闪发光,自己躲在台下晦暗的角落抬头仰望。 他是那样的尊贵,村里所有长辈像众星捧月一样叫着他小少爷。 那时的余裳对于当时的他来说就像天上的明月,遥不可及。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被这样的人选中,他穿越人群,笑着向他伸出手,把他带到了父亲和村长面前。 而那一年,余裳才九岁,仅仅比他大三岁,却救赎了他的整个童年。 江小鱼拿起手机,对着余裳近距离地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将头靠在他身上,几乎是贴着他的脸拍下了他们的第一张合照。 他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想起方才的事脸颊不禁泛红,他这些年循规蹈矩,恪守本分,今日的荒唐事简直是他人生的大不韪。 他慢慢伸出手抚摸上余裳的脸,手指描绘着他的眉眼,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的睡颜。 “余裳。”他轻轻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喜欢。 余裳醒来时已经是次日下午了。 宿醉后的他头疼欲裂,这让他的心情非常糟糕。 他虽然很少喝酒,但酒量是真的不错,像这次醉成这样还是第一回。 他坐起身,被子从身上滑至腰际,结实的背部肌肉展露出流畅的线条,他捏了捏眉心,昨天的很多事情都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林墨给他发信息讨人情,约他去了一家酒吧,结束时他喝了杯烈酒,然后就晕晕乎乎地醉了。 他双手捧着脑袋,仍旧感到头疼欲裂,这特么的是什么酒,后劲怎么这么大。 他坐在床上缓了会神儿,努力地回想着昨天发生了什么。 他记得当时给苏离发了位置信息,后来是……是江小鱼。 他隐约想起,混沌之际好像是江小鱼把他接了过去。 那时他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放松,以至于后续的好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小鱼!”他冲着门口喊了一声。 等了几秒没有应答,索性起身去了卫生间,他双手支撑着盥洗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皱起了眉。 他的胸前有两处淡淡的粉痕,背过身去,后背也有几条浅浅的抓痕。 怎么回事? 他狐疑地回到卧室,套上衣服下了楼。 “小鱼,江小鱼!” 江小鱼闻声从外面跑了进来,和他目光对视的一刹那,立马低下了头。 他不敢看余裳。 余裳看着他几秒没说话,江小鱼穿着立领衬衫和牛仔裤,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他收回视线走到沙发坐下,“昨晚我喝多了,是你带我回来的吗?” 江小鱼跟了过来,他有些紧张又有点害羞和不安,心里忐忑地想着余裳会和他提昨晚的事吗? 第28章 想到此他脸上一阵臊热,心口怦怦地跳了起来,经历过昨夜,他再也无法把他当成那个资助他多年的余家哥哥了。 初经情/事的他心态已经彻底改变,虽然他们只是亲/热并没有到最后那一步,但在他心里,他已经是余裳的人了。 余裳见他耳朵通红,低垂着眼睑浑身不自在的模样,疑惑地蹙了蹙眉。 他仔细打量着江小鱼,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些什么,却意外地瞄到了他领口边上露出的那道红痕。 这抹红色像根针刺痛了他的眼睛,他顿时愣住了,那是……吻痕? 这一瞬间他竟然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他和霍一在同/性/酒/吧外相拥的画面。 江小鱼和霍一? 第 19 章 余裳昨天看到江小鱼出现在同/性/酒/吧街区时非常意外,而看到霍一搂着江小鱼的腰时,他的视线就再未移开,以至于让林墨钻了空子。 他主观认定是霍一带江小鱼去的,否则他怎么可能出现在那里,江小鱼这么单纯,他懂什么? 但是霍一不一样,他一个成熟男性,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知道吗?江小鱼不懂事,他霍一也不懂事吗?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二人相拥的画面,酒醒后又被江小鱼露出的吻痕彻底冲击了他的神经,他理所当然地误会了。 余裳感觉有一股充满酸气的怒火顺着脚底板一路烧了上来。 就好像他精心呵护多年连自己都舍不得碰一下的水灵灵的小白菜被一头野猪给拱了。 他冲动得一时失去了理智,上前几步一把扯开了江小鱼的衣领。 衣服扣子啪的一声崩开了,四处逃散后掉落在地上,露出胸前大片的吻痕。 这些吻痕印在江小鱼白皙的皮肤上,如雪中绽开的红梅,却让余裳感到格外刺眼,他冷声问道:“这是什么?” 江小鱼被余裳突然地举措吓了一跳,他猛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余裳目光阴沉,脸色极其难看,他强压着脾气,厉声质问:“江小鱼,你给我个解释,这些是怎么回事!” 江小鱼感到无比难堪,余裳的怒火太过明显,质问得太过直白,没有给他留下一丝余地。 一股强烈的羞耻感将他团团包围,此时的他仿佛是个窃贼,被主人当场抓获,质问他为什么不要脸地在别人喝醉酒时趁虚而入,这让他无地自容。 他机械地摇了摇头,喉咙发哽,眼眶酸涩,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作答。 “是霍一对吗?”余裳咬牙切齿地问。 江小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心情仿佛从云端直线坠下寒窑,心脏处传来的疼痛让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余裳他……不承认了? 余裳见他不回答,心里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他一身煞气地向门外走去:“我现在就去找他!” 江小鱼豁然惊醒,他快跑几步从身后拽住他的胳膊,焦急地阻止他:“嗯,嗯。” 余裳一把甩开他的手,迈着大步继续向门口走去。 江小鱼再次从后面追了上来,张开双臂坚定地拦在了他身前。 见余裳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他抓起他的胳膊,把他推回到客厅中/央。 然后拿起桌子上的纸笔,快速写道:“你不能伤害霍一。” 此话一出,余裳压制的愤怒彻底爆开了。 “你护着他?”他咬着字地问。 江小鱼摇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你喜欢他?”余裳的声音冷得吓人。 江小鱼目露不解地看着他,他不明白这和霍一有什么关系,余裳为什么要揪着霍一不放。 如果他不想承认,自己绝对不会纠缠他,他可以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昨晚的事,他不想让霍一知道,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他害怕,他自卑,他感到无比羞愧,他想隐藏自己昨日的放纵和不堪,他希望余裳能给他留些脸面。 余裳见他沉默以对,甚至连一句解释都不愿意做,气得冷笑一声:“怎么?他给你一点好脸,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吗?” 他看着江小鱼,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霍一毕业于苏南理工大学,家境优越,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高中校长,他本人在金融投资领域均有涉猎,甜品店不过是他的一时兴起,这样优秀的人你以为他真能看上你吗?” 江小鱼紧紧咬着牙关,看着他不屑的眼神,心里像刀割一样。 昨晚明明就是他。 明、明、就是他! 不承认就算了,他凭什么这样羞辱自己。 他突然就起了逆反心,也不知从哪来的勇力,在本子上唰唰唰写下一句话,刺啦一声撕了下来,拍在余裳面前:“为什么不能?” 余裳被这句话气得差点背过气去,看着他胸前袒露的那片吻痕和他此刻倔强的态度,他感觉肺都要气炸了。 江小鱼倔劲上来了,又在本子上唰唰几笔,再次啪的一声拍在余裳面前,“为什么不能!” 他固执地瞪着余裳,眼底深处藏着浓浓的悲伤,他原本不想说这样的话,但是看到余裳眼中的轻蔑,他突然就承受不住了。 仿佛只有虚张声势才能保护住他被撕扯得体无完肤的自尊。 余裳缓缓看了眼:“为什么?” 他微微弯下腰,一点点靠近他,与他的脸只有十几厘米距离时停了下来,一字一顿道:“谁会喜欢一个哑巴?” 江小鱼心里仿佛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砰地一声,他没想到余裳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他脸色瞬间煞白,踉跄地后退了一步,眼神空洞地看着余裳。 余裳被他气得口不择言,说完瞬间就后悔了,他慌张地上前一步,“小鱼,我……” 江小鱼后退,拒绝他的靠近,他紧紧地咬着牙关,双拳紧握,指甲盖陷进掌心刻出道道血痕。 由于用力过猛,他憋得眼睛通红,白眼球上渗出血丝,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仿佛使劲全身力气在突破着什么。 他看着余裳,艰难地蠕动嘴唇,挤出一道气喘的声音:“我,我不,不,是,哑巴。”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手背青筋突起,肩膀在他奋力地对抗下微微抖动,他死死地咬着字,再次张开口:“我,不,是,哑巴。” 他的声音渐渐放大,脸被憋得胀红,泪水蓄满眼眶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我不,是,哑巴。” “我,不是,哑巴。” “我不是,哑巴。” “我不是哑巴。” “我不是哑巴!” “我不是哑巴——!!!” 最后他竟大声地喊了出来。 余裳震惊地看着江小鱼,他激动得嘴角抽动,双手紧紧抓着江小鱼的胳膊,又惊又喜又怕吓到他,他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 他放轻声音:“小鱼?小鱼……” 他的眼眶湿润了,巨大的惊喜冲撞着他,他险些落泪,声音带着哽咽:“小鱼再说,再说一句,说给哥哥听。” 他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不敢高声打破,轻轻地哄着他,深怕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这时,江小鱼忽然卸了力气,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第29章 “小鱼!”余裳惊呼着一把接住了他。 苏离来的时候,医生已经给江小鱼挂上了吊瓶,正嘱咐余裳不能再刺激他,要耐心引导,鼓励他突破心里防线,不能急于求成,否则可能适得其反。 医生走后,苏离凑了过来:“怎么搞的?咋还打上吊瓶了?你是不是给人家弄伤了,不是我说你余裳,第一次不能这么硬来。” 余裳莫名其妙地斜了他一眼。 “不是,你那是什么眼神?”苏离有点心虚,“我昨天又不是故意打断你俩的,还不是你给我发信息,我担心你才来的,再说……” 余裳打断他,皱眉道:“你昨天来了?” “对啊。”苏离点点头,“不过江小鱼把我拦下了,说你睡了。” 他嘿嘿地笑了两声,揶揄说:“睡个屁啊,江小鱼脖子上那些吻痕一看就是刚亲出来的,所以我立马识相地走了。” “你说什么?”余裳心里一惊,声音不自觉得抬高了。 “干嘛?”苏离后退一步,防备道:“你自己干的好事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我,我昨天喝多了。”余裳愣住了,如果是他,那他今天对江小鱼说的话…… “你喝多了?开玩笑的吧你?”苏离翻了个白眼,指了指下/面,“真喝多了都立不起来,能把江小鱼折腾成那样?再说了,就你那酒量,在哪儿喝的你告诉我,我去给他们送面锦旗。” 余裳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我昨天真喝多了,在梦来酒吧。” “李正的酒吧?”苏离眼睛瞪大,“别告诉我你喝的炽烈。” 说完又否定了:“不可能啊,炽烈我也喝过一盅,虽然是药酒,但也不至于不醒人事啊。” 余裳沉下脸:“我喝了一杯。” “一杯?”苏离惊讶地叫了出来。 余裳缓慢地点了点头。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却都不约而同地正式了神色。 过了一会儿,苏离开口:“炽烈从来没上过一杯,这个药酒很烈,里面放了蝎子蜈蚣和多种中草药,一盅已经是极限了,一杯?那可是要死人的。” 他思忖片刻,摇了摇头,肯定道:“李正不敢。” 余裳在余家那是命根子的存在,余老爷子护犊子的风评都快刮到太平洋去了。 虽然他们几个家族明争暗斗,暗流汹涌,但没到最后关头,谁都不敢动余裳,也动不起。 李正酒吧的人怎么可能给他上了一杯炽烈,这个酒喝一盅都要签生死状,言明是自愿挑战,出事后自行负责。 “是林墨。”余裳接话道。 苏离诧异地看向他:“林墨?” “嗯。”余裳眼神暗沉。 “怎么是他?”苏离不解,“林墨我之前调查过,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余裳目光阴鸷:“再查,从唐灼这边查。” “那你……”苏离眼含担忧。 “我会小心的。”余裳拍拍他的肩。 “好。”苏离又看了眼江小鱼,“那个,你们俩……” 余裳回头看向床上安静睡着的人,沉默几秒轻叹道,“我会对他负责的。” 苏离走后,余裳独自站在窗前,目光幽深不明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打开看着上面的检测报告,嘴角露出一抹冰寒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惹祸了吧,下一章,余裳要怎么哄小鱼呢?[坏笑] 第 20 章 江小鱼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余裳的床上,还被他抱在怀里。 他第一反应就是推开他,却被他紧紧箍住。 “醒了?”余裳的声音非常温柔。 江小鱼没有看他,埋着脑袋摇了摇头。 他伸手去推腰间那沉甸甸的胳膊,欠身想要坐起来,却被余裳拦腰搂回到床上。 他翻身压在江小鱼上方,胳膊支在他身体两侧垂直地看着他:“你有不舒服吗?” 江小鱼一时没懂,眼神懵懵地。 “我昨天有没有很粗鲁?弄疼你了吗?” 江小鱼见他旧事重提,还光天化日明目张胆地和他讨论这种事,他尴尬地别开视线,挣扎两下没挣开,于是抗拒地垂下了眼睑。 余裳看着他一会儿,诚恳地说:“对不起。” 江小鱼瘪了下嘴角,没有回应。 “对不起小鱼。”余裳再次道歉,“是我太冲动了,才口不择言,对不起,我和你道歉。” 江小鱼眼皮低垂还是不理他,这一刻,他心里感到很委屈。 余裳将头埋在他颈窝上,轻轻蹭了蹭,求道:“小鱼,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是我错了,我让你难过了,对不起,别不理我,别生我气好不好,你不想要余裳哥哥了吗,对不起……” 江小鱼眨了眨眼睛,将眼里突然涌上的酸热逼了回去,他动了动嘴唇,轻声说:“没。” 余裳一声声对不起让他心软了,他抗拒不了他的哀求,也舍不得让他为难。 更何况现在他们都清醒,余裳趴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呼吸随着说话喷洒在他耳边,他脑袋都要被蹭乱了。 余裳见他松口,再次支起上身,低头亲吻了下他的额头,看着他的眼睛问:“是我对吗?” 江小鱼手指抠紧床单,有些不知所措。 余裳在他眼皮上轻点地亲了下,再次道:“昨天晚上是我对吗?” 江小鱼这才缓慢地点了点头。 余裳疼惜说:“我昨天喝多了,很多事记不清了,我弄疼你了吗?你有没有不舒服?嗯?” 他边说边摸向江小鱼的后腰想要去检查,“家里没有准备措施的东西,你有没有受伤啊?” 江小鱼心脏又开始怦怦地跳了起来,他将双臂横在二人之间,扭动身体慌张地去推他,他们离得太近了。 而且余裳说的都是些什么呀,他忍不住的脸红,羞赧说:“没。” “没弄伤吗?” 江小鱼声音像蚊子一样,“没。” 余裳思索了下,问:“你的意思是没做?” 江小鱼又去推他,害臊地嗯了一声。 余裳心里反而松了口气,他昨天实在是喝多了,如果在那样的情形下草率地把江小鱼要了,他会愧疚的。 他轻笑一声,就势握住他挡在胸前的手,嘴唇抿咬在他的指尖上,然后探出舌尖顶在指尖上面,用牙齿轻咬了下指腹。 他将手指握在掌心,又在他指背上亲吻一下,低声说:“我昨天看到你了,和霍一。” 江小鱼目露惊讶。 “我看到他抱着你,就在酒吧对面。” 说完他沉默下来,仿佛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过了两秒才道:“我吃醋了。” 江小鱼眼睛睁大,他没想到余裳会直接说出“他吃醋”这样的话。 他是什么意思啊?吃他和霍一的醋?心里不知为何竟然冒出一点欢喜的感觉。 余裳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感受到江小鱼的紧张和抗拒,深怕再刺激到他。 他不清楚江小鱼对他怀着怎样的心思,也有点搞不懂自己的感情。 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把江小鱼当成弟弟在养,从没想过和他更近一步。 第30章 但是,自从江小鱼住进家里之后,很多事情出现了偏离。 他对他的心思不再纯洁,尤其是看出霍一对他的觊觎后,这种不纯洁就更变本加厉了。 他有时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想霸占他,还是喜欢他。 同时也有些顾忌江小鱼对自己的感情,究竟是喜欢,还是怀着报恩的顺从心理。 在他看来,江小鱼还小,他不懂,虽然他月底就二十岁了,和自己也就差了三岁,但他总是控制不住的把他当成小孩子看待。 余裳从江小鱼身上下来,盘腿坐在床上,胳膊肘搭在膝盖上地看着他。 江小鱼也坐了起来,他理了理衣服和头发,靠在床头上,不好意思回应他的视线。 他觉得余裳在哄他,他从来没有被人哄过。 “不生气了,行吗?”余裳歪头去看他的脸,“原谅哥哥,好吗?” 江小鱼点了点头。 其实余裳说的那些话,他并没有多在意,毕竟这样的话,他从小到大听得太多了。 他难过的是他对自己的厌恶,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在他喝醉酒时与他有了肌肤之亲才如此生气,没想到是因为吃醋了。 余裳看了他片刻,试探地说:“说行。” 江小鱼抿了抿嘴唇,没出声。 他又引导说:“说行,不准点头。” “说不生余裳哥哥的气了。”说完又拖着长音逗他道,“说余裳哥哥最好了。” 江小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腼腆地看向余裳,抿着的嘴唇动了动。 余裳紧张地屏息看着他,二人对视了足足能有一分钟,就在他以为听不到的时候,江小鱼轻轻开了口:“行。” 接下来的日子,余裳除了工作外,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教江小鱼说话。 他买了很多绘本,像带孩子似的,不厌其烦地给江小鱼……讲故事。 “喜欢。”余裳指着绘本上的字说,“和我学,喜—欢—” 江小鱼一手支着头,一手拿着笔,忍着笑意不吱声,他从没想过余裳会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当时看他拿回来一摞儿童绘本,信誓旦旦地告诉他一定可以的时候,他真的想说他已经读过高中了。 但是看到余裳一本正经地教他说话,有时还会把他抱在怀里,指着绘本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读,心里又不想拆穿他,他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喜欢他的偏爱。 余裳拿起笔,边写边说:“余裳哥哥,江小鱼。” 写完期待地看向他。 江小鱼没有说话,而是接过他手里的笔,重新一笔一划地写道:“余裳,江小鱼。” 他把哥哥两个字划去了。 余裳眼里带着一抹笑,他再次执起笔,在“余裳”这两个字的头顶上画了一个爱心。 然后将笔递给江小鱼。 江小鱼接过来,紧了紧手指,犹豫一下后,在“江小鱼”三个字的下面,也画了一个爱心并涂实了。 余裳看着这个爱心问:“怎么不画在中间?” 江小鱼故意写道:“什么中间?” 余裳凝望他少顷,慢慢伸出小拇指,勾在他的食指上,拖着笔尖放在了“余裳”和“江小鱼”中间的空位上,然后视线顺着眼尾缓慢地挑向他。 江小鱼看向他,余裳嘴角噙笑地冲他单挑下眉,像是鼓励,又像是挑衅地问他敢不敢。 江小鱼抿动嘴唇,眼睛明亮地冲他一笑,接着在中间贴近“余裳”的位置画了半个爱心。 画了一半后,他停下笔看向余裳,同样回了个挑衅的眼神。 余裳被他的神态迷到了,他心口燥热,忍不住地凑过去就想亲他,到他嘴唇前却又顿住了。 他缓缓抬着眼睛,在江小鱼的垂视下,轻轻挑开他的手指,从指缝中接过他手中的笔,然后慢慢撤了回来,低下头把江小鱼画的那一半爱心涂实了。 江小鱼看着贴在余裳名字旁边的那半个红色的爱心,那么鲜艳殷实,被主人涂得满满的,仿佛在等待他的回应,可他却突然不敢接了。 他拿过余裳手中的笔,想了想在本子上写道:“谢谢。” 余裳有些意外,轻声问:“谢什么?” 江小鱼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地写道:“谢谢你,对我好。” 他偏着脑袋,由下而上地看着余裳,像仰望着他的星辰,眼睛里的爱慕时隐时现。 接触得越多,余裳在他心里的份量就越重,这是沉积多年的感情,未曾谋面便已根深蒂固。 眼前这个男人是拯救他整个童年的恩人,是他青春时期的幻想,是他做梦都想见到的余裳哥哥。 若之前只是喜欢,那现在他有一点爱上他了,这份感情一旦升华,便像水库开闸再也收不回来了。 余裳看着那几个字,心里五味杂陈,他望向江小鱼,见他一脸崇拜的样子轻扯了下嘴角,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 “傻瓜,你是我弟弟啊。” 江小鱼目光微凝,眼中掠过一抹失望。 上次那件事后,余裳再也没碰过他,给了他足够的尊重,也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不仅如此还像长辈一样给他科普了婚恋知识,告诉他20岁之前都算早恋,不能和别人有任何亲密行为,后来想了想又把年纪延伸到了22。 他有时会想那一夜的激/情是真的吗?还是他臆/想出来的?为什么他们经历过亲密之后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余裳那晚哄他时是那么温柔,他深深地拥抱他,尽情地亲吻他,像对待恋人一样。 可是天明以后,他又恢复了理性,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看不出任何痕迹。 他们谁都没有迈出那一步,谁都不敢捅破那层窗户纸。 酒醒过后,他还是那个渔村的江小鱼,而余裳还是那个资助他收留他的余裳哥哥,仅此而已。 余裳一直都很理智,对待他就像是一时兴起的消遣,他总是和他若即若离,时近时远。 在家里明明对他很好很关心,让他一度觉得余裳哥哥是喜欢他的。 可是出了门,或者面对他的朋友时,他又变得冷漠平淡,仿佛深怕别人误会他们的关系,让他不禁怀疑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江小鱼看不透余裳的心思,又不敢问余裳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对自己说也许就像余裳哥哥说的,他只是个没有血缘的弟弟而已。 是自己没有认清身份,一次偷腥就对他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因此他同样退回到原地,重新恪守本分不敢越雷池一步,把对他的喜欢全都隐藏了起来。 外面的喊声打断了二人的相处,不出片刻,苏离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余裳转头看向他,不耐烦道:“你怎么又来了?” 这一个礼拜他几乎天天过来。 苏离往沙发上一瘫,笑嘻嘻地说:“无聊啊,苏云灵回渔村办事还没回来,我妈去庙里供佛了,家里就剩我自己了。” “祈玉呢?”余裳说,“你去找他玩啊。” “他?”苏离哼了一声,“去松露岛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嗯?”余裳转头看他,“去那干什么?” 第31章 “能干什么啊?找他弟呗。”苏离说。 “还在找?”余裳诧异,“不是确定死了吗?” “自欺欺人呗。”苏离叹了口气,“他妈又开始闹了,说她梦见了,形容的地点很像松露岛,祈玉只能过去了。” 这时江小鱼端过来两杯柠檬水放在了他们面前,听他们的对话有些好奇。 祈玉?是那个很漂亮的,总是笑眯眯的男人吗。 第 21 章 苏离冲江小鱼歪嘴一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叹道:“要说祈玉真够不折不挠的,他弟弟走丢10多年了吧,凭他家的势利,若是活着早就找到了,这附近哪个地方没找过,光松露岛就去过两次。” 余裳道:“他还有期待吧,毕竟那次找到的只是衣服,没有发现尸骨。” 苏离冷哼一声:“找什么尸骨,往大海里一扔,神不知鬼不觉,这么大一片海洋,埋个人还不简单。” “要是真埋进海里,就不会发现衣服了。” 苏离眼睛一亮,坐直了身体,“也是,而且我听说,上次祈玉和李正对上,就是因为在李正负责的渔村,找到了他弟弟的裤子,这衣服和裤子都不在一个地方,你说奇不奇怪。” 余裳平淡道:“有什么稀奇的,你不是说埋海里了吗,万一是从海上打捞到的呢。” 苏离啧啧两声:“你信?还是我信?总之祈玉是死活不信,他就相信他弟弟一定还活着。” “他心里愧疚吧。” 苏离叹了口气:“哎,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要不是因为找他弟,祈玉手里的资源怕是不输你我。” 二人聊着聊着,发现江小鱼站在旁边没走。 余裳有些奇怪地看向他,以往只要他谈正事,江小鱼都会很有眼色的回避,今天他不仅没走,还听得挺认真。 苏离也随他看向江小鱼,笑着说:“呦,小美男,你也对八卦感兴趣啊?” 江小鱼这才意识到自己杵在这有失分寸,他不好意思地冲他们笑笑,转身上了楼。 苏离跟随他的身影望去,直到消失在转角才收回视线,指了指桌上那些绘本,“江小鱼买的?” 说着随手拿起一本,念道:“会说话的小鸭子?” 余裳伸手把他手里的绘本抽走,然后把桌上的其他绘本归拢到一起,“不是他买的,我买的。” “你买的?”苏离提高嗓门,“不是,你买这个干嘛?卧槽,余裳,你不是在外面有私生子了吧?” “滚。”余裳抬腿踹了他一脚,“医生说小鱼的情况有机会好转,建议多鼓励多引导,说不定会有转机,我想试试。” “有好转?”苏离挑眉,“他不是哑巴吗?这么大了,还能好转?” “他又不是天生的。”余裳不满道,“我问过了,刚捡回来时会说话来着,后来突然就不说话了。” “为什么?受刺激了?” 余裳摇摇头:“不知道,问了村长,说他从小就有些自闭不爱说话,再加上同村孩子的排挤,时间久了就不会说了。” 苏离点点头:“那你买这些干什么?” 他指了指故事书,“别告诉我你还给他讲故事,他不是读过高中了吗?不出意外他滕王阁序都会背了吧?教这些有用吗?” 余裳目光一顿,讶异地看向他,仿佛被一语道破:“你的意思是?” 苏离耸耸肩:“你确定他是不会说话吗?还是说不出来?” “有区别吗?”余裳问。 “当然有。”苏离难得正了脸色,“你还记得苏云灵有段时间也不说话吗?” 余裳点点头,苏云灵原名叫云灵,是唐灼给他起的。 当年苏离刚把他从唐灼手里抢过来的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云灵也不说话。 后来苏离给他冠了苏姓,改名苏云灵,对他很好,他才慢慢恢复了。 “我觉得江小鱼既然能读高中,很有可能是他会说话,只是说不出口,你想想他都是什么情形下说话的?” 余裳想了想,目光闪躲道:“医生说不能刺激他。” “刺激也分良性和恶性啊,有时候刺激刺激反而是好事。” 苏离走后,余裳坐在沙发上反复琢磨着他的话,回想江小鱼说话的那几次场景,直到江小鱼从楼上下来才打断思绪。 他转头看向他,脑子里却想着怎么做才能即不刺激他,又能让他突破自己开口说话呢? 前段时间因为他一时冲动,逼得他晕了过去,当时抱着闭着眼睛,毫无生机的人时他的心跳都要停了。 江小鱼清醒后,他试探着和他亲近,想安抚他,消除他的负担,也想和他更亲近一步。 但是江小鱼明显表现出的慌张和忐忑,让他却步了,他连忙退回原地,不敢激进,深怕再刺激到他。 他记不清那一晚他究竟对他做了什么,但胸前那一片粗鲁的吻痕却足以证明不会太美好,他甚至怀疑他那晚是不是强迫了他。 因此,面对江小鱼,他心里有负担,毕竟他的情况和正常人不一样,他很担心万一分寸把握不好会让他的症状加重。 江小鱼不知道余裳心里的弯弯绕绕,见他看着自己不说话,以为是和苏离谈事情影响了心情。 他想为余裳做些什么,让他心情舒展,于是指了指厨房,掏出本子写道:“想吃水果吗?” 余裳微微一笑:“好。” 江小鱼冲他明媚地笑了下,转身去了厨房。 余裳目光随着他进入厨房,眼底却蕴含纠结,他思忖着对策,盯着江小鱼的身影看了一会儿后,起身跟了过去。 江小鱼正在厨房洗水果,见余裳过来,回头冲他露出一个明朗的笑。 余裳被这个笑容感染,拘谨的心情放松下来,他漫步走过去,壮大胆子地站到他身后。 脑袋从他耳边探向前,脸颊不经意地摩擦到他的耳朵,声音却非常正常:“想做什么?” 江小鱼顿时有些无措,又有点害羞。 余裳离他太近了,健硕的胸膛时虚时重地碰触着他的后背,他甚至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 他不由得想到了那一晚看到的身材和掌下的腹肌。 余裳始终留意着江小鱼的反应,见他没有应激,又大着胆子地在他脖子侧面闻了闻,语气比方才柔软了些:“你身上好香啊。” 江小鱼感觉耳朵发热,心跳紊乱,余裳最近很少碰他,更别提这么亲密了。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脑袋偏向余裳这边想看他的脸。 余裳却把头埋了下去,用鼻尖在他脖子上蹭了蹭:“你喷香水了吗?” 江小鱼肩膀一耸,感觉有些痒,他条件反射地就想躲。 余裳却直接环住他的腰,手臂用力地把他的身体往后一扯,将他整个人抱在了胸前,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哑声说:“家里有香水吗?” 江小鱼顿时僵住了。 余裳像没看到一样,继续问:“你买了?什么牌子的,好香啊。” 江小鱼被他蹭得内火直烧,心像悸住了似的。 余裳手掌轻轻揉捏着他的腰侧,他紧张地扭动两下身子急乱中憋出一句话:“没有买。” 第32章 非常清楚的一句话。 余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脑袋却没有离开江小鱼的脖子。 他无法形容此刻内心的澎湃,从听他蹦出一个字开始,到模糊的两个字,再到现在清楚的三个字。 他有些激动地想:也许,有那么一天,江小鱼真的可以恢复语言功能,可以像平常人一样的与人交流,那么美好的江小鱼,不该活在无声的世界里,他应该享受阳光,享受这世间最美好的生活。 接下来的日子,余裳不再给江小鱼讲故事了。 他改变了策略,开始对他毛手毛脚,时不时地撩/拨他几句,经常惹得他脸红心跳。 他就像个情场老手,把江小鱼圈/禁在自己的柔/情/蜜/意中。 他把大量的时间都放在了培养江小鱼说话上,工作能推就推,压得苏离怨声载道。 就这样,他一步步地撬开了江小鱼的心房,他不再抵触余裳的碰触,在只有他们两个人时,也会偶尔说出几句话。 虽然还不太流利,但至少可以简单的交流了,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一个巨大的跨越。 天气转凉,秋末冬初。 在苏离找来几趟,甚至要拍桌子翻脸的时候,余裳这个“昏君”终于开始干正事了。 这日,余裳约了祈玉来家里谈码头合同续约的事。 “你弟弟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余裳给他倒了杯果茶。 祈玉叹了口气,情绪不高地看向院子,目光落在那些几近枯萎的小野花上。 他缄默片晌,小声地自语说:“我弟弟对花粉过敏。” 余裳随他看向院子,江小鱼种的小野花已经枯萎了,为了保护这些顽强的小生命,他在上面搭建层塑料,像制作了个温室大棚。 “小鱼喜欢花。”余裳目光柔和地说。 祈玉没有说话。 普兰岛的夏天很长,秋季气温仍旧保持在20度左右,冬季最冷时的温度也很少低于零度。 平日的海风都是温软的,可是今天的风,却有些凉了。 “阿姨的病情……”余裳打破静默。 祈玉苦笑了下:“我妈疯得更厉害了,现在被族里关起来了。” 余裳看向他,祈玉在他们之中一直是中立的存在。 他不站任何一边,一切交易合作都从自身利益出发,和他们五个家族的关系维持得都不错。 平时像个花花公子游戏人间,潇洒自得,仿佛没有什么可以羁绊住他,除了他的妈妈。 “阿姨还不能接受吗?”余裳问。 祈玉看着他忽然咧嘴笑了,一双桃花眼轻挑,打趣道:“你今天找我来,就是为了关心我吗?”说着他捂上心口,“真是让我感动啊。” 余裳没搭理他,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要一直这样找下去吗?” 祈玉收敛起不羁的笑,目光暗淡两分:“再说吧,我妈说让我去死,说不定到了那一天,我就解脱了。” 余裳目含惊讶,祈玉嘴里可从没说过如此消极的话,看来这一行对他来说很不乐观。 “听说,你把江小鱼收房了?”祈玉又变回了玩世不恭的姿态,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暗然都是假象,“还会说话了?” 余裳不在意地说:“就会一点儿。” 然后像说一个麻烦似的继续道:“每天面对个哑巴实在烦躁,我之前想把他送回渔村,但是他哭着求我,看他可怜就算了,反正我这里也缺个打扫。” 祈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端起杯子抵在唇边时又轻笑一声,他轻抿了口果茶,有些甜腻就放下了。 “留下也好,送走了,也是被唐灼糟践。” 余裳身子慢慢后仰,靠在了沙发上,“唐灼?” 祈玉含笑道:“唐灼大学时期交往个男朋友,后来出国了。” 余裳点了下头,这事他知道。 “我见过一次照片。”祈玉说,“和苏云灵有三分像。” 说到此他停顿了下,嘴角挂上一抹浅笑,盯着余裳的眼睛说:“和江小鱼有五分像。” 余裳淡定的笑容在听到这句话时凝固在嘴角,眼睛盯着他仿佛在判断他此话的真假。 祈玉站起身:“合同的事我很抱歉,码头的使用权我已经签给了唐灼,他的条件太诱人了,这个消息就当作补偿你吧。” 祈玉步态洒脱地向门口走去,刚走几步,他停了下来。 “对了,如果你想要度假村的码头,可以试试拿江小鱼去换,说不定可以?只要唐灼同意,我就和你签。” 说完没给余裳任何开口的机会,大步迈出了门。 余裳坐在沙发上没动,表面不动声色,目光深处却已暗流汹涌。 唐灼当初为了苏云灵,和联姻的家族都闹掰了,还当场出了柜。 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长得有三分像他的初恋。 那江小鱼呢?五分相似,若真如此他还真得把江小鱼留在身边。 第 22 章 转角甜品店的生意越来越好,江小鱼也逐渐忙碌起来,偶尔还会拖延一阵儿才能下班,但是无论多晚,余裳都会来接他。 在车上给他备盒水果,或者带袋零食,江小鱼坐在副驾上,边吃边和余裳磕磕笨笨地讲话。 除去工作收入,余裳还时常给他发红包,每次都有一个不容拒绝的理由。 或奖励他工作辛苦,或奖励他长胖一斤,或奖励他说出一句清楚的话。 江小鱼感到很幸福,对余裳的喜欢也日渐越深。 这日,降温了,外面阴沉沉的,暖黄的路灯被蒙上了一层薄雾,显得街景昏暗朦胧。 江小鱼边收拾操作台边留意着窗外,以往余裳的车早已经停在对面了,可是今天却没有来。 “你哥今天不来接你吗?”林墨问。 江小鱼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林墨提议,他前段时间刚买了辆代步车,现在开车上下班。 江小鱼连忙摆摆手,掏出本子写道:“不用麻烦了,我坐公交就行。” 林墨笑着说:“这有什么麻烦的,你是学长的弟弟嘛,我理应照顾你的,再说,咱们在一起工作这么久了,你怎么还和我这么客气。” 他看了眼窗外:“别等了,学长可能有事耽搁了,我送你回去吧,反正有车方便。” 上次余裳喝醉酒的事,他向他道了歉,余裳没有责怪他,还安慰他别介意。 每次来接江小鱼,也会和他打个招呼,他给余裳发的微信,他偶尔也会回一两条,虽然言语冷淡,但也一直联系着。 这让他对余裳更多了几分幻想,工作中对江小鱼也很照顾,就像对待自己的小叔子。 江小鱼拒绝了两次,但林墨不为所动,话语中还透着股强势,最后还是坚持着把他送回了家。 汽车停在院门口,江小鱼写道:“谢谢。” 林墨望向眼前的二层小楼,心想原来他住在这里啊。 他收回视线笑着说:“小鱼,你又和我客气了,学长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江小鱼扯开嘴角冲他笑笑,笑容多了丝勉强,少了份真心。 第33章 他其实不愿意和林墨走太近,他总是和自己打听余裳哥哥的事,他心里不喜欢。 可是林墨一直主动亲近他,在店里对他也挺照顾的,他不好意思拒绝。 “拜。”江小鱼和他摆摆手,他现在能说出几个简单的字了。 “再见。”林墨敷衍地笑了下。 江小鱼下车后,他回望向旁边的院子,停了片晌才开车离开。 江小鱼目送他离开后,转身去开院门。 这时,不远处传来摩托声,他回头看去,瞬间笑了出来,小跑着迎上前:“余裳哥哥。” 余裳摘掉头盔,笔直的长腿支在地上,“我今天有事耽误了,你怎么回来的?” “林墨,送我。”江小鱼开心地说。 余裳摸了摸他的头,目光柔和:“天凉,进去吧。” 余裳把摩托停好,手臂拥着他的肩膀,为他遮挡门外寒凉。 江小鱼双眼含光地看向余裳,二人相视而笑,没在发现不远处的暗巷里,林墨正愤怒地看着这一幕。 他将二人的亲昵尽收眼底,目光变得阴鸷难测,这哪里像兄弟,这明明就是……恋人。 江小鱼是余裳的恋人??这怎么可能?江小鱼那个废物哑巴,怎么可能得到余氏家族继承人的青睐。 他气怒交加,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对余裳献殷勤以及对江小鱼的照顾,就像一个自取其辱的小丑。 “他妈的。”林墨顺着齿缝挤出几个字,“被江小鱼那个傻/逼/给耍了吗?” 秋风吹了一夜,早晨的迎风铃响起,家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江小鱼见到来接他上班的林墨有些意外,但还是感激地上了他的车。 一路无话,对面的红灯亮了,林墨踩下刹车,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忽然,他开口问江小鱼:“我一直好奇,你和学长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姓余,你姓江?余裳是你表哥吗?” 江小鱼心里有些抵触他又提起余裳哥哥,林墨每次和他闲聊都会把话题绕到余裳身上,他掏出本子写道:“为什么问这个?” “不能说吗?”林墨转头看他,目光冷淡,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犀利,明显没打算放过他。 江小鱼摇摇头,模棱两可地写道:“我叫他余裳哥哥。” “你们有血缘关系吗?” 江小鱼没吱声,林墨的逼视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后方传来急促地车笛声,信号灯由红转绿,林墨却挡在路中间没走,他再次追问:“江小鱼,你们有血缘关系吗?” 后面汽车不停地按响刺耳的车笛,江小鱼不想影响交通,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纠缠,他开口说:“没。” 林墨手指猛地攥紧方向盘,手背上的骨节失去血色泛出青白,他用力咬了下牙齿,沉声问:“江小鱼,你喜欢余裳吗?” 江小鱼目光一怔,转头避开了林墨的盯视没有回复。 他觉得林墨这个问题越界了,他们只是同事,他没有必要回答自己的隐私。 林墨见他闭口不谈,目光倏地下沉,他脚下油门没了深浅,引擎带着沉怒的轰鸣声冲了出去。 上午二人几乎没有说话,下午,林墨和霍一请假,有事提前走了,只留江小鱼一个人在店里。 快下班时,唐灼推门走了进来。 江小鱼有些意外,礼貌地冲他点了点头。 “怎么就你一个人?” 江小鱼掏出本子,写道:“今天我当班,同事有事先走了。” “哦。”唐灼点了点头,“给我来两杯奶茶带走,要热的。” 江小鱼在机器上点了几下后,示意他稍等。 唐灼付完款在店内随便找个位置坐下,目光落在江小鱼忙碌的身影上,他身量细长,皮肤白皙,眼睛清澈,像极了当年的他。 可就是这样一个青春洋溢的少年,当初却差点要了他半条命。 他看着江小鱼,心想若是再来一次,还会要他半条命吗? 江小鱼打包好后,将奶茶送到他桌子上。 “这是?”唐灼看着多出来的那盒蛋糕,感兴趣地挑了下眉。 “嗯。”江小鱼示意给他。 “送给我的?”唐灼含笑问。 江小鱼点头确认,他抿着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能说出话,于是掏出本子写道:“谢谢你上次的帮助。” 唐灼笑着拿起来冲他比了下:“那我就收了。”他站起身在江小鱼肩膀上摸了一把,“谢了。” 唐灼走后,江小鱼搓了搓胳膊,他以前非常忌惮这个人,但是自从上次帮助他后,对他好像没那么排斥了。 “应该和他说谢谢的。”他小声嘀咕。 晚上的海风有点冷,江小鱼锁好店门,站在路边拢了拢外套。 这几天余裳公事缠身,有时忙到半夜才回来,他都是自己上下班。 虽然他叮嘱自己打车回去,可他过往的生活经历让他舍不得花这份钱。 他深吸口气,吐出一天的疲惫,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坐公交车回去。 公交车站点离甜品店有段距离,他需要走到另一条街上才能乘坐末班车。 好在附近有一条捷径,虽然僻静人少,但是相比从大路绕远能省近十分钟的路程。 这条小巷有些暗,零稀几个路灯映照出橘黄色的光,投射在巷子两边的路石上反衬出一丝荒凉。 江小鱼抱着肩膀快步走着,快到巷子中间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串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听着像是有三四个人朝这边走来了。 他回头看了眼,没看到人。 江小鱼心里一紧,难道听错了?可是刚才明明就是有声音啊,他顿时提高警惕,加快了步伐。 不出片刻,身后的脚步声再次传来,并且加快了运动频率。 江小鱼第一反应就是遇到抢劫的了。 他迅速绷紧神经,顾不得回头看一眼,撒腿就往前方的尽头跑。 想着只要他跑快一点,就能到灯火通明的大道上了,那里有车辆,有居民楼,也有摄像头,即便被抢也不能在这个阴暗的巷子里。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双方都没有说话,这样诡异的跟踪让江小鱼头皮发麻。 眼看着前面的光源越来越近,马上就要跑到路口了,后面的人突然加速,那咚咚咚的跑步声震得他心惊肉跳,他感觉自己很快就要被抓住了。 他用力地想逼迫自己喊一声救命,却怎么都张不开口,在极度惊恐的状态下,他的自闭症又犯了。 突然,一条粗壮的手臂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一手捂着他的嘴,拖着他就往巷子深处退去。 江小鱼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手脚并用地拼命反抗。 他不会什么招式,在被人钳制的情形下,只会抓头发抠眼睛地乱抓乱打乱踹。 他的反抗太过激烈,像一条滑腻的鱼,那人几次险些脱手。 “妈的!”他愤怒地咒骂一声,气急败坏地抓住江小鱼的胳膊,转身一个用力将他抡了出去。 江小鱼身材瘦弱,被一股大力腾空甩出,咚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这一下把江小鱼摔得不轻,骨头都要摔断了,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奋力从地上爬起来,迅速躲到墙边,后背贴紧墙壁来保护自己。 第34章 他连忙从兜里掏出钱夹,想把身上的钱全给他,以求自保。 可是就在他把钱递过去时却突然愣住了。 对面站着三个男人,其中领头的那个口罩被他在挣扎中撕坏了,露出了他的脸。 江小鱼心里一紧,这个人他见过,在余裳家里。 那时他刚来普兰岛,大海退潮后,他跟着大家一起却捡贝壳螃蟹,当时不知从哪冲出来一帮人追打他,其中就有他。 那人歪着脑袋,伸手用拇指摸了摸脸上被抓破的伤口,然后缓慢地抬起眼皮阴冷地看向他。 “小哑巴。”那人顺着鼻腔发出一声森冷的笑,“原本有人出钱找我给你点教训,可惜你命不好,看到了我的长相。” 他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这片海埋葬过太多人,你这么漂亮的还是头一个,可惜了。” 江小鱼立马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这是要杀了他吗? 他连忙从兜里掏出本子,快速写道:“杀人犯法,不值得。” 写完反手举给他看。 “法?”那人/猥/琐地笑了出来,“你不知道吗?在普兰岛上,那几个家族就是法。” 江小鱼紧张得手指发抖,他又快速写道:“你们放过我,我不会说出去,我保证不会追究。” 那人啧啧两声:“小哑巴,你妈妈没教过你不能说谎吗?” 江小鱼再次写道:“想想你的家人,不要做错事。” 那人压低声音,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嘶哑的音节,一字一顿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今天落在我的手里,算你倒霉,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江小鱼再次劝道:“我若出事,警察一定会查到你们头上,你们都会坐牢,你放我走,我发誓绝不告诉余裳哥哥。” 那人看着本子上的字,忽然狂笑起来,他边笑边回头左右看了看身后的人,指着江小鱼说:“诶,哥几个,这逼把咱们当傻子。” 话音刚落,他的脸唰地阴了下来:“小哑巴,你恐怕对你的余裳哥哥一无所知啊,他会放过我?他他妈的只会扒了我的皮扔到海里喂鲨鱼。” 说完他话锋一转:“不过也不一定,毕竟你只是个哑巴床宠,说不定他早就玩腻了。” 江小鱼盯着他,脑子飞速地想着对策,可是他不会说话,再多的想法也表达不出来,这让他感到心灰意冷。 那人看似已经不耐烦了,他用力地搓了几下头皮,不想再和他周旋浪费时间,对着手下大手一挥,阴沉道:“把他处理了。” 第 23 章 余裳骑着摩托沿着甜品店附近的街区寻找,江小鱼没回家,给他打电话关机了,给店里打电话也没有人接。 他在家坐不住,这才骑着摩托出来寻人。 天气凉了,尤其是夜晚的海边,风大浪大,茫茫一片黑色,一眼望不到头的浪潮像坍塌的夜幕在海面上咆哮。 他越走心越慌,江小鱼不是个让人操心的人,不会一声不响地就出去玩,他更倾向于他可能出事了。 余裳感觉心脏一直在胸膛悬着,这种不上不下,没有安全感,被人提溜揪扯着的感觉让他焦迫难耐,他心里有些急了。 而这一边,那人一声令下后,他身后蒙着脸的两个魁梧的男人,撸起袖子一同逼上前。 江小鱼惊恐地睁大眼睛,他现在已经毫无自救头绪,求也求不过,跑又跑不掉,面对这样压倒性的局面,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突然感觉到一阵无望,就像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雨夜,树林,黑色的雨衣,他的耳边仿佛炸起了一声惊雷,那个雨夜他不是也活下来了吗。 那时的他才是几岁的小孩,而现在的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他强势打起精神,压制住心中的恐惧,快速看了眼左右路口的距离,选定后果断地拔腿就跑。 可惜没跑几步就被一只大手抓了回来,他趁机回身一脚踹在了那人的跨/下,那人顿时发出一阵嚎叫。 江小鱼借机挣脱开他往路口跑去,仅跑出去十几米就被另一个人追上,大力地把他拽了回来。 他啊啊地发出求救的喊声,拼了命的和他们撕打反抗。 他必须反抗,求是没有用的,哪怕跑不掉,能拖延一会儿时间也好。 万一有人路过,万一被人发现,万一有一线生机呢。 刚刚被踢的那个人疼痛缓解后被彻底激怒了,他像头发狂的狮子,挣脱开搀扶他的同伙从地上爬了起来。 江小鱼被殴打在地上,拳脚如雨点般落下,他蜷缩着身体紧紧靠着墙,双手抱着头,尽量保护住重要部位,承受着他的愤怒。 其他二人仿佛有些顾虑,又或许是被这打人的架势吓到了,他们扯着那人的胳膊往后拽。 “行了,别打了,赶紧把他带走,一会儿把警察招来了。” “他妈的,老子今天废了你!” “够了!别他妈找事,先把他带走再说。” “你他妈的,别打了,听到没有!” “这事要是搞砸了,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争扯间,突然一道强光从巷子口/射/了进来,几人被刺得睁不开眼,条件反射地用手臂挡住了眼睛。 在强光的照射下,让人看不清车上是谁,模糊中只看到一个高大的黑色影子坐在上面,仅仅一个身影,就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就在这一怔一顿之间,那辆摩托突然拧动油门,引擎声穿透黑暗带着一股杀伐之气冲了过来。 这三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吓得四处躲窜,但是巷子统共就那么宽的地方,他们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摩托。 没几秒就传来了恐惧的喊叫,有人被摩托车直冲过去砰地撞开,有的险险避开后摔倒在地。 摩托车冲开人群,后轮在地上打了一个回旋,划出一道沥青色的半圆,嗞的一声稳稳地横在了巷子中间。 车灯关了,昏黄的路灯照出那人煞气十足的脸。 四周安静了下来。 江小鱼双手抱着肩膀躲靠在墙角,他缓缓地回头望去,被人殴打他没有红过眼眶,可看到摩托车上的人时,只一眼,他的眼睛就湿了。 他扯动嘴角:“余裳哥哥。” 余裳一脚支地,眼睛盯着面前的三个人,回手从车身底部掏出来一根半米多长的胶棍。 “斌子。”余裳声音寒得刺骨,“江小鱼是我的人,唐灼没告诉你吗?”紧接着他声音倏地一沉,“还是李正没告诉你?” “什,什么李正?”斌子心头一惊。 余裳冷笑一声,他看向靠在墙边的江小鱼,他的脸上有伤,眼眶和嘴角都渗出了血。 这一眼,差点让余裳绷不住,呼吸仿佛被那一眼憋在了胸腔,让他呼吸不畅,心脏如针刺一般。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从内而外绞着劲疼的感受,这清楚的密实的心疼让他险些失态。 他死死地咬紧牙关,咬肌凸起个硬朗的弧度,用力到几近耳鸣。 他暗中深深地吸进一口冷气,冰凉的气体带着难言的愤怒充斥着他整个胸腔,让他冷静下来两分。 他收回视线,拖着胶棍缓步走上前:“是谁让你来劫江小鱼的?是唐灼?还是李正?” 第35章 斌子惊恐地后退两步,他咽了咽口水,结巴道:“没,没有人。” 说完他慌不择路地回头看了眼。 “想跑吗?”余裳目光暗如黑夜,声音冷得吓人。 斌子他们几人哪敢跑,他们老老少少全生活在普兰岛上,眼前是余家得宠的长孙,没有人撑腰的情境下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余裳盯着斌子,左右歪了两下脑袋,脖子随着动作发出咔咔两声脆响,他威胁道:“听说你儿子会叫爸爸了。” 斌子一听顿时害怕了,他看着余裳几秒,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求道:“余少爷,余少爷我错了,你要打要杀随你,求你别伤害我的家人。” 余裳拿着胶棍在另一个手掌上轻轻摩擦,头也没抬地说:“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是,是我。”斌子连忙往自己身上揽。 他哪敢供出幕后主使,这个人可以被余裳查出来,但绝对不能从他自己口中说出去。 “是我自己,因为他,我被唐灼罚了,唐灼不让我负责渔场了,所以我怀恨在心这才想到报复他。” 余裳扯出一抹嘲讽的笑,仿佛在笑他自不量力。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我,我听说江小鱼就是你玩玩的床宠,就是个渔村收容所来的没用的哑巴,我这才大着胆子报复。” 江小鱼在一旁听着,目光暗淡两分,余裳对外是这么形容他的吗? 斌子带着哭腔地膝行两步,“余少爷我错了,你怎么惩罚我都行,我的家人是无辜的。” 余裳没再说话,他转头看向江小鱼,声音放软:“小鱼,转过身去。” 江小鱼和他对视了两三秒,然后把脸面向墙壁,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身后是什么情形,只听到一声声的惨叫和闷沉的棍棒击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过了许久,身后才安静下来。 哒哒的脚步声靠近他,一个暗影罩在了他的头顶上。 “小鱼。”余裳蹲在他身边,手掌轻轻抚上他的肩膀,像对待珍贵易碎的瓷器。 他声音轻颤:“小鱼,我来了,余裳哥哥来了,没事了。” 江小鱼慢慢抬起头,距离近了,他的伤势进入眼帘,余裳再也压不住汹涌的情绪,眼睛唰地就红了。 江小鱼看着余裳的眼睛,那红着的眼眶和灯光下显现的水雾,以及满眼的心疼。 在这双情感外露的双眸里,他心里因为斌子那句“玩玩的床宠”而感到的悲伤忽然就散了。 他伸出手摸上余裳的脸,扯着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轻声说:“不疼。” 像是在肯定自己的回答,他点了下头:“真的,不疼。” 他看着余裳,一字一字地对他说:“打不过,也要打,要,还手,要,保护自己。” 那是当初余裳告诉他的,这么多年他一直记在心里。 余裳再也受不住了,一把将抱进了怀里,将他瘦弱的身躯,将他这整个人全部牢牢地抱在了怀里。 几通电话打出去,余裳以上位者的姿态交待了后续处理事宜。 电话那头第一次听到这位余家少爷以命令的口吻说话,谁都不敢怠慢分毫。 交待完毕后,他带江小鱼去了医院,经过全面检查确定只是皮外伤。 他安排好私人医生,在江小鱼的坚持下把他带回了家。 “为什么不打车回来?”余裳问。 “对不起。”江小鱼也很后悔,现在回想起来心里还一阵后怕。 余裳轻吁口气,放柔了语气:“我不是责怪你。” “嗯。”江小鱼点头,表示他明白。 “怕花钱?”余裳看着他,“我给你的卡,你也没刷。” 江小鱼抿了抿嘴唇,低低开口:“我,成年了,不花你钱。” 因为刚刚肯说话,他的语气还有些生硬:“不用,再,资助我,我可以,养活自己。” 余裳拧眉,不知该高兴他的独立,还是该生气他和自己划分得这么清楚。 这时,江小鱼又小声说:“我不是,床宠,不用,你养。” 他喜欢余裳没错,但他不当床宠,床宠是随时都可以换掉的玩物,是不用心的肉/体/交/合。 他贪心,他想要余裳也喜欢他。 如果不能,那他就站在原地,看着他幸福就好。 余裳缄默半天,苦涩道:“小鱼,如果你想留在普兰岛,目前只能是这个身份。” 江小鱼看向他,不解地问:“为什么?” 余裳再次沉默,他无法和江小鱼解释其中的原由,他对外放出江小鱼是他床宠的传言,就是想降低他的存在感。 他甚至遣散了家里的佣人,让江小鱼做饭做家务,想让外人看来他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和下人没有区别的人。 他想弱化他的价值,同时也是为了保护他不被利益波及。 可是哪怕他私下运作,今天一个没注意到,江小鱼还是被人打了,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不可能时刻陪在他身边,又不能派族里的人保护他,他的身份卡在这里,只能是床宠。 “我不会碰你,如果你想住在这里,对外只能是这个身份。” 他原本不想和江小鱼说,家族的使命他必须担起来。 可是看到他这么执拗介意,又有些于心不忍。 江小鱼不懂,但今天的事让他产生了一丝怀疑,好像他来岛里,并不只是多了个人那么简单,还带来了许多看不见的牵扯和麻烦。 “为什么?”江小鱼又一次问了出来,这次的语气更坚定,更倔强。 见余裳不说话,他小声说:“我,想知道,为什么,必须是,床宠?” 他不理解,为什么他必须是床宠,哪怕是保姆花匠也行啊。 他觉得床宠对他来说是侮辱,是不平等,是个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东西,他读过书,心里装着一份傲骨。 房间又一次陷入沉静,江小鱼说完再没说话,而这一次余裳也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长出口气,手指捏了捏眉心,看起来为难又苦恼。 江小鱼顿时紧张起来,他以为惹余裳烦了,连忙道歉:“对不起。” 余裳撩开眼睑,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两分,也不知是怪自己,还是气江小鱼:“对不起什么啊?” 他很不喜欢江小鱼动不动就道歉,他对不起什么?他对不起谁呢? 江小鱼不敢吱声,他心里有点害怕,之前他无意间听到苏离问余裳为什么找个哑巴,他说他喜欢安静的,喜欢乖巧听话的,总说话他听着烦。 他一直记得,没想到今天话多果真惹了他厌烦。 余裳不知道江小鱼听到了他当时的胡诌八扯。 他站起身,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对不起小鱼,有些事我不能说,你要是介意,我可以送你去外地,离开普兰岛,或者送你去留学,你想读大学吗?” 江小鱼心脏猛地一震,大学?那是他梦寐以求的地方。 高考他没有参加,因为没有监护人,渔村不给他考试名额。 而且那时余裳已经和他断了联系,他没有资金供给,即便考上也交不起学费。 第36章 高考后,他自己偷偷做了真题,以他的成绩是可以考上个好大学的。 江小鱼看着他忽然笑了出来,有余裳哥哥这句话,他已经心满意足。 他摇摇头,认真道:“我想,留在,你身边,我不再问。” 余裳见他懂事的样子很是心疼,他凑近,在他额头印上一吻,愧疚地说:“委屈你了。” 江小鱼睡下后,余裳给苏离打去电话。 “卧槽,余裳,你特么最好有急事,耽误老子好事我和你没完。”苏离气急败坏地骂道。 余裳语气严肃:“提上裤子出来,带着你的人帮我去办点事。” “办什么事?这么着急?”苏离也正经起来。 余裳目光幽深,缓慢道:“去砸唐家的大门。” 第 24 章 苏离听到余裳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重磅之言,刚开始还懵了一下,过了足足能有三四秒才一下子反应过来。 他连忙挥退旁边的人,拿着电话走到里面,谨慎地说:“砸唐家大门?出什么事了?计划提前了?” “提前个屁。” “那……” “斌子把江小鱼打了。” “江小鱼?”苏离紧绷的神经霎时一松,骂道:“操,就为了你那个床宠?你自己怎么不去?这种得罪人的事你让我干?再说唐家的大门,那是谁都能砸的吗?那可是唐老爷子住的地方,要是怪罪下来,我这小身板可扛不住啊。” 嘴上这么说,但眼神却是精光闪闪,跃跃欲试。 余裳慵懒地抻了抻腰,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以他对苏离的了解,这货现在指不定多兴奋呢,这家伙就喜欢干这种事儿。 他给台阶道:“我得在家陪着小鱼,他今天吓坏了,我怕他晚上做噩梦,抽不开身。” “靠,余裳,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情种。不是我说,你也太不是人了吧。” 苏离一边说一边套衣服。 “你不舍得冷落江小鱼,就来坏老子的好事,这大半夜的,凭什么我要从床上爬起来去给你跑腿,你却温香软玉地抱着。” 余裳在苏离骂骂咧咧声中挂断了电话。 这事他不好直接出面,也没有到他下场的时候。 苏离好热闹,胆子又大,这事让他办,他比谁都愿意,而且此人行事圆滑,缜密稳妥,交给他办他也放心。 余裳安排好一切后关掉手机,任由腥风血雨在黑夜横行,仿佛外面的暴雨雷电都与他无关。 他起身来到江小鱼的房间,他蜷缩着侧躺在床上,呼吸不稳,眼球微微滚动像是在做梦。 余裳看了他一会儿,脱掉衣服爬上床,把他搂了过来。 江小鱼无意识地直往他怀里钻,像是找到了避风的港湾,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 余裳撩开他的头发,描摹着他熟睡的容颜,视线落在嘴角的那块淤青上时停住了,他凝视片晌,低头轻轻地吻在了上面。 他们五大家族继承人的安危都在族里的保护中,衣食住行必须由族里安排,除了床宠,身边是不允许留外人的,更别提住进家里了。 当初江小鱼来普兰岛的时候,他去了几趟族里,申请让他住在家。 当时叔伯们极力反对,那时他几乎和全家翻脸,好在爷爷宠他,经过调查确定江小鱼无害后,破例让他住了进来。 当时叔伯们都说爷爷太惯着他了,只有他自己知道,即便族里不同意,他也会强行留下江小鱼。 这个人,当初他极力阻止他来,但真正见面后,他又不想让他走。 可惜他目前对外只能以床宠的身份待在自己身边,他轻叹口气,在他额头温柔一吻,低喃:“你暂且委屈一点儿,以后我会给你个身份的。” 次日早,江小鱼感觉浑身酸痛,手脚没有力气,腰上更是沉甸甸的。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竟是余裳那张英俊的脸。 他看着这张脸扯开嘴角笑了,做梦了么?还是个美梦。 他眨了眨眼睛,视线冲破混沌逐渐清晰,余裳依旧侧躺在他身边,俊美的容貌少了往日的硬朗,增添了几分宁静柔和。 江小鱼讶异地睁大眼睛,真是余裳哥哥? 他看了看四周,这是他的房间,又看了眼他们此时的姿势,自己正枕着他的手臂,腰间那沉甸甸的重量是余裳的胳膊。 他被余裳抱着,还是这样亲密的姿势,身体贴在一起,鼻息交缠…… 那日余裳醉酒亲吻他的画面一下子冲进了江小鱼的脑海,他顿时感到面皮发烫,心跳加速。 理智告诉他,这可能只是余裳在熟睡下无意识的举动,他应该悄悄拿开余裳的胳膊,免得他醒后尴尬。 可是他的心却告诉他,他不想推开他,他难得有这样近距离看他的机会,也难得和他如此亲密。 于是他大着胆子看了起来,爱慕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忘返,每一寸都不想错过,他真的很帅,很完美。 这时,余裳的睫毛动了一下,江小鱼一惊,连忙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一道慵懒的带着笑意的声音流出:“好看吗?” 江小鱼眼睛闭得更紧了,紧张说:“没,没看。” 耳边那声轻笑变成了闷笑,肩膀和胸腔随着笑声震动着,听上去非常愉悦。 江小鱼动了动身子,心里非常想逃跑,他感觉自己没脸见人了。 余裳似乎发现了他的意图,把他往怀里带了带,咕哝说:“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吧,你昨晚一直在我怀里动来动去。” 江小鱼没吭声,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他一直在动吗?那余裳哥哥是不是没睡好? 紧接着他又有些懊恼,惋惜第一次和余裳哥哥同床共枕竟是这样不好的体验。 余裳昨晚被他蹭得欲/火难灭,又不能做什么,属实折磨了半宿,此刻困乏地睁不开眼。 “中午私人医生过来,这一周他都会来给你检查身体。甜品店我替你和霍一请了两周假,其他的事都交给我,这几天不要胡思乱想,在家安心养伤吧。” “好。”江小鱼笑了出来,有人撑腰的感觉他很少体会得到,没想到这么美好。 临近中午,江小鱼才睡醒,余裳不在身边,他收拾妥当后下了楼。 刚到楼下就闻到了一股饭香,他好奇地看向厨房。 这时,一个中年女人端着盘菜走了出来,见到他和善地笑道:“小少爷你醒啦,余少爷去族里了,走之前交代我好好照顾你。” 江小鱼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掏出本子写道:“我不是小少爷,我叫江小鱼。” 他一个渔村收容所来的,哪里配得上她一声少爷。 中年女子又笑了:“我是余少爷的保姆,叫我李嫂就好。” 江小鱼没说话,冲她微微鞠躬,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李嫂笑着说:“你这孩子一看就乖巧懂事招人喜欢,怪不得余少爷宁可和族里闹翻也要把你留下来。” 江小鱼捕捉到她的关键字,连忙写道:“闹翻?” 李嫂看了眼本子上的字,有点诧异地看向他。 “你不知道吗?前几个月,是你刚来吧,余少爷和族里闹起来了,也是那时才通知我不用过来照顾他了。” 第37章 她招呼江小鱼坐下,一边给他盛饭一边说:“咱们族里啊有规矩,不能私自留外人在主宅,少爷的生活起居也必须由族里安排人照顾。” “当时余少爷回族里,执意要把你留下来,和族里的长辈们翻了脸,当时闹得凶的嘞。” “我第一次见少爷发火,你要知道,咱们少爷从来不愿意参与族里的事,就他手中的产业还是当初老爷子逼着接手的,后来还是老爷子出面,族里这才同意了。” 江小鱼听着,面上不显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原来余裳哥哥为他做了这么多。 “不过你也不必有负担。”李嫂继续说,“余少爷一向清心寡欲,和其他家的少爷都不同,前两年族里的叔伯给他安排了两个床宠,被他大发雷霆赶了出去,这事老爷子虽然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头急着呢。” 李嫂意味深长地打量他一番,笑着说:“当时他执意把你留下,我就想啊,这个男孩子一定是少爷看重的人,有少爷护着,族里不会找你麻烦,你就安心伺候少爷就行。” 江小鱼苦涩地笑笑,原来把他当床宠了。 想到李嫂语气中的暧昧和看他的眼神,他轻叹口气,估摸不仅如此,还把他这身伤看成是余裳欺负的了。 下午,私人医生来给江小鱼检查身体,霍一也给他打了视频电话,安慰他好好休息,说有时间过来看他。 新来的同事也给他送上了问候,只有一向对他照顾有佳的林墨音讯全无。 晚上,余裳和苏离回来了,看到他后打量一番,问了问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嘱咐他去休息后,和苏离一起去了书房。 江小鱼睡不着,便去厨房准备了一个果盘,端着托盘来到了二楼。 刚到门口,就听见苏离兴奋的声音。 “哈哈哈哈,余裳,你这招真他妈绝了,用一个江小鱼换十年码头使用权真值,这叫什么?兵不血刃是吧?” 江小鱼瞳孔一缩,心脏像被人猛地揪了一把。 苏离兴奋的声音再次传来:“你不知道唐老爷子看到斌子他们几个在唐家大门口哀嚎时的脸色,哈哈哈哈,唐灼脸都吓白了,这招真是高,要不是你的谋划,这码头合同唐灼是绝对不会让的。” 余裳附和地说了什么,江小鱼没听清,他只觉得精神恍惚,心里像被人狠狠地划了一刀。 “祈玉?他没问题,我到时通知他过来。” 俩人说着放低了音量。 忽然,余裳转头看向门口,然后起身走了过去,一把打开了房门。 门口什么都没有,他看向江小鱼的卧室门,皱了皱眉。 “怎么了?”苏离也随他看了过来。 “没事儿,”余裳收敛神色,走回来坐下,“你继续说。” 苏离走后,余裳来到江小鱼的卧房,他轻轻按下门把手,房门打开条缝,他站在门口没进去。 江小鱼背对着他安静地躺着,看起来睡得很熟。 他犹豫几秒,然后带上了房门。 随着门外的脚步声消失,江小鱼睁开了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用一个江小鱼换十年码头合同真值。”这是苏离的话。 “还算有点用处。”这是余裳的话。 第 25 章 江小鱼一直都想帮助余裳哥哥,想报答他,想为他做些什么,这个心愿在这么多年的资助中几乎成为了他的执念。 因此就算他自己受些委屈,但只要能为他换来十年码头合同,为余裳解忧,他也是愿意的。 但是为什么?明明是他心甘情愿,心里却没有任何喜悦反而这么疼啊,为什么心脏的位置这么难受,这么痛。 是日子过好了,人却反而娇情了吗?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余裳那句“还算有点用处”反复在他脑海中盘旋,怎么都挥之不去。 江小鱼蜷缩起身体,率性将头埋进被子里,把自己裹了起来,在黑暗逼仄的空间里,肩膀悄悄耸动。 次日,江小鱼全天待在房间里,除了吃饭没有出来,也没有主动找余裳说话。 第三日,江小鱼仍旧全天未出门,吃饭时还是没和余裳说话,余裳晚上敲房门进来,他也是装睡蒙混过去了。 第四日,余裳把江小鱼堵在了厨房门口。 “为什么躲着我?”余裳盯着他的眼睛问。 江小鱼避开视线,摇了摇头。 “撒谎。”余裳声音冷了两分,“说实话,为什么躲着我?” 江小鱼犹豫了一下,从兜里掏出本子。 余裳目光一暗,伸手把本子夺了过去,“不准写字,说话。” 江小鱼虽然极少和外人说话,但这么长时间的锻炼,在家里已经能和他顺畅沟通了。 不成想经过上次的事件后又重新回到了原点,甚至连他都不愿意说了。 这个认知让余裳心里非常难受,他甚至觉得把斌子一伙人扔在唐家祖宅大门口这种放肆的被族里开会声讨的行为简直是便宜了他们。 江小鱼低着头,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俩人就这样僵持着。 过了片刻,余裳叹了口气:“真不说吗?” 江小鱼不吱声。 “不说没机会了。”余裳又道。 江小鱼抿咬着唇,手指抠着裤腿,眼睛眨着,看起来有些纠结。 “给你十个数的时间,不说的话以后想说我也不听了。”余裳边说边观察着他的表情,“十,九,八……” 在数到三的时候江小鱼开了口。 “那,那天……” 他想问问余裳,那天是怎么找到他的,虽然在门外听到了他和苏离的对话,但心里还是想听他亲口说。 可真开了口却又说不下去了,他心里紧张,还有点抵触,甚至有点害怕听到他亲口说出答案。 余裳站在他对面没有接话,而是等着他继续。 他很担心好不容易会说话的江小鱼又重新回到自闭状态,所以一定要他自己说出来。 过了一会儿,江小鱼再次开口,像下定决心一般。 “那天,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那,那条路,那么黑,我,我没告诉你。” 说完又把头埋低了一些。 余裳看着他孤落的样子,心里泛起一丝疼痛,他放缓声音:“就因为这件事躲我?” 江小鱼迟疑着点了点头。 余裳见他承认了,忽然笑了一声,坦白道:“你的手机,我装了定位。” 江小鱼一怔,他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抬起头瞪大眼睛看向他。 “那你以为呢?我是怎么找到你的?”余裳继续道,“那日我的手机接到报警,看到你在一条不知名的路上后找了过去,没想到还是去晚了。” 江小鱼压着想要翘起的嘴角,看着余裳的眼睛越来越亮,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原来是特意找过去的吗? 可是……想到苏离的对话,他的目光又暗沉下去,心里泛起一丝不确定。 “可是……” “嗯?”余裳侧头看他。 “就,苏离……”江小鱼吭哧着没再说下去。 “哦,”余裳瞬间领悟,他抬起手在他额头上惩罚性地敲了一下,“偷听?嗯?” 第38章 这一下劲可不少,江小鱼顿时啊呀一声,五官皱在一起,手捂着额头不停地揉。 他急道:“没,没偷听,我去送果盘。” 余裳被他这样子逗笑了,见他额头被敲红一片,抬手覆盖在他的手上,掌心贴着他的手背一起给他揉了揉。 嘴里解释:“是苏离误会了,我没有拿你当诱饵,合同是意外所得,不过,他误会了也好。” 江小鱼不解地看向他,他不明白为什么误会反而是好的? 余裳也没打算多作解释,他双手搭在江小鱼的肩上,俯身看着他认真道:“以后有什么话不准憋在心里,要像今天这样问出来,知道吗?我不是每次都能看出你的情绪,也不喜欢猜来猜去。” 江小鱼看着他,四目相接又连忙避开了视线,听话的点了点头。 “不闹脾气了?”余裳直起身子,语调揶揄。 “没闹。”江小鱼不好意思地嘟囔了一句。 “那你躲着我?昨天还装睡。”余裳眼角带着笑意的继续逗他。 江小鱼顿时有点脸红。 刚开始他来普兰岛的时候心中充满期待,他还记得自己趴在甲板的桌子上,脸上的笑挂了一路。 后来见到余裳,发觉他并不欢迎自己,他心里难过得想哭,几个夜晚都睡不着。 他小心翼翼地陪在他身边,努力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不敢逾越一步,深怕他把自己赶回渔村。 后来他从苏云灵口中得知余裳他们这些公子哥都有床宠,误会自己和余裳是一对,他的心湖就再也不能平静了。 这么多年,余裳对他一直很好,他控制不住自己喜欢他。 他有时甚至堕落的想,如果余裳哥哥只有他一个,那么给他当床宠也不是不行。 他本身就是渔村收容所的孤儿,身份低微,注定攀不上权贵,只要能和余裳哥哥在一起,名份这些东西他并不在意。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道高亢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温情。 “我这是来得巧还是不巧啊?” 余裳闻声望去,来人正是唐灼,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精致漂亮的男孩子。 唐灼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目光隐着犀利的一直落在余裳身上。 而余裳也毫不畏缩地和他对视,俩人都知道,经过那日之事,他们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和谐,暗中的较量也将被摊到台面。 “少爷,他……” 李嫂紧随其后跟了进来,不知所措地看向余裳,这几个少爷她都惹不起,一个比一个蛮横。 余裳收回视线摆了摆手,知道唐灼被他整了一次后,此时谁的面子都不会给,李嫂根本拦不住他。 于是道:“无妨,李嫂你回去休息吧。” 李嫂在他们之间看了看,应了一声后离开了。 唐灼不以为意,几步走到沙发前坐下,身子一歪,抬起脚咚的一声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红色的鞋底正好对着余裳。 江小鱼看着唐灼这放肆的举止,有些担忧地看向余裳。 此时的余裳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以往若隐若现的内双完全掩进了眼睑里。 他双眼微微眯起,目光透过上睫锁向对方,配上他硬朗的轮廓和阳刚的肤色,任谁都看得出余裳怒了。 江小鱼心头一紧,上前一步脱口道:“余裳哥哥。” 他有点害怕,这样的余裳他从未见过。 唐灼神色一怔,诧异地看向江小鱼,“你会说话?” 江小鱼走到余裳身边,看着唐灼动了动嘴唇,结果还是没有憋出一句话,只得冲他点了点头。 唐灼顺着鼻腔冷叱了一声,抬手??地拍了几下手掌,“可以啊,江小鱼,我真是小瞧你了。” 他不知道江小鱼是如何突破的心里防线,在他看来,之前是哑巴,现在又突然能说话,这些都是江小鱼欲擒故纵的手段。 “你来做什么?”余裳冷冷地看着唐灼。 他这人越是愤怒越是寡言,要是苏离在,看到他这副样子定会额角渗汗。 熟悉他的都知道,他若真拍了桌子倒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不动声色。 而这其中,就有唐灼一个,毕竟当年因为西贝村,他惹过一次。 别看余裳平时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对待家族事业也不怎么上心,平时对他们宽容有度,但真惹毛了才知道,他就是个疯子。 就像前几天,能把人扒光上衣,用荆棘将人五花大绑地扔在唐家祖宅门口,砸碎唐家大门上的百年牌匾,污血染尽台阶,这种明晃晃的打脸也只有他敢干出来。 他的举动,彻底断了斌子及其手下三代的路,没有了族里的庇护和资源,除非他们举家离开普兰岛,否则子孙三代无法翻身。 唐灼和他对视几秒,忽然勾唇一笑,恢复回了以往吊儿郎当的样儿。 他指着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男孩:“能什么事啊,当然是来探望江小鱼的。我的人打了他,我总得来善后不是,顺便给你送个人。” 他上下打量江小鱼一番,眼神赤/裸,像在评估一件商品。 “他这身伤怕是禁不起折腾,这段时间总不能亏了我们余家大少爷。” 说完,他挥手把那个男孩往余裳面前一推,“放心,族里审过的,大族长那头……” 说到此他卖了个关子,身子探向前,一字一顿道:“我也报备过了。” 余裳挑起眉:“哦?我爷爷?” 他转移视线看向那个男孩,唇红齿白,纤指细腰,眼神青涩中携着妩媚,确实是个难得的尤物。 余裳审视他,那个男孩竟也不退缩地和他对视,几秒后他歪头一笑,朗声道:“余裳哥哥。” 江小鱼心里像被人用力抓了一把,这个男孩单单站在那里,就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转头看向余裳,心想他会拒绝吧。 余裳嘴角微微翘起,面色较之前柔和一些,像被他取悦了,语气轻松道:“既然叫了哥哥,那就留下吧。” 江小鱼心里像被人挖掉块肉,他缓缓垂下了眼睑。 “还有别的事吗?”余裳看向唐灼问,然后身子往下坐了坐,冲那个男孩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这儿。” 男孩一笑,乖巧地走过来坐在了余裳身边,腿直接贴在了他的腿上。 余裳没有动,只是颇感兴趣地挑了挑眉,“你叫什么名字?” “乔游。”男孩回道,这是唐灼给他的名字,他们这样的人是不能叫自己本名的。 余裳点点头,指向对面一个房间,“你以后住那间,去准备一下吧。” 乔游瞬间了然,他抛给余裳一个妩媚的眼神,起身去了对面,至始至终没多嘴一句。 “事情办完了还不走吗?”余裳看向唐灼。 “谁说我事情办完了。” 唐灼神色不明,他有点看不清今日的余裳。 “那个林墨,是不是该还给我?” 林墨?江小鱼心中诧异。他抬头看向唐灼,又转头看了看余裳,见气氛不对,站起身就打算离开,他觉得此时他不适合坐在这里。 唐灼见江小鱼要走,起身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江小鱼。” 第39章 江小鱼顿时疼得叫了一声,唐灼那双有劲的大手正巧捏在了他的淤青上。 余裳瞬间黑下了脸,一把抓住唐灼的手腕,声音低沉:“松手。” 唐灼看着他没动。 余裳眼睛眯起,手上施力,两人暗中较起了劲。 唐灼紧咬牙关,他平时养尊处优惯了,被余裳钳子般的大手捏着,疼得他额头青筋直跳,心里不由谩骂,他怎么这么有劲。 余裳眼睛又眯了眯,只听指关节咔嚓两声。 “啊!”唐灼顿时疼得松开了手,见余裳还捏着他,怒道:“你他妈还不放开?” 剑拔弩张之际,门口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什么好戏让我赶上了。” 第 26 章 江小鱼往声音的方向看去,打头风度翩翩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长了一双桃花眼总是笑眯眯的祈玉,他身后还跟着一脸冷淡的苏云灵。 唐灼透过祈玉看到身后的苏云灵时明显怔了一下,他一把甩开余裳的手,冷冷地问:“你们怎么来了?” “来签合同啊。”祈玉魅眼一挑,闲适地走到沙发坐下,胳膊优雅地抬起来,缓缓地搭在了靠背上,面上带笑,神色即慵懒又戏谑。 苏云灵见唐灼看他,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来看江小鱼。” 他瞥了唐灼一眼,忍不住嘲讽:“多日不见,没想到你还是这么不长进。” “你他妈说谁?”唐灼眼睛一横。 刚才和余裳争执的事被苏云灵撞了个正着,这本就让他心情烦躁,结果还被他当众挤兑了。 他有些没面子,苏云灵看他那冷淡的眼神也让他心里不太舒服。 “说你。”苏云灵冲他扬起下巴,毫无惧色地顺着鼻腔哼了一声,“废物。” 唐灼顿时气得胸口起伏,刚才和余裳斗气都没被气成这样,反倒被苏云灵两句话就惹恼了。 他咬牙切齿却又无力可施地叫他:“云,灵。” 这声云灵叫得苏云灵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他略一分神,就听到余裳冷冷地打断他们:“要吵出去吵,别在我家里。” 唐灼狠狠地瞪了苏云灵一眼,转身坐回了沙发上。 苏云灵没搭理他,走到了江小鱼身边,他以前也是从渔村长大的,对江小鱼多少有点同命相连的感觉。 “合同带了?”余裳转头问祈玉。 祈玉正看好戏呢,被点到名故作失望地耸耸肩,他从手袋里拿出几份合同,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余裳看了眼,转头冲江小鱼说:“小鱼,你回房间休息去吧。” 江小鱼知道他们要谈正事,于是点了点头。 “我陪他上去。”苏云灵道。 余裳颔首同意了。 江小鱼和苏云灵一起上了楼,没多久便听到外面几人去了书房。 苏云灵仿佛真的是来看江小鱼的,他在房间里浏览一圈,感慨道:“唉,当初我住这儿的时候这些柜子灯饰都没有,你一住进来,就重新装饰了,余裳可真是偏心啊。” 江小鱼随着他的身影环顾一圈,没吱声。 “听说你会说话了?”苏云灵靠在一个斗柜前,笑着说,“来说句听听,我还不知道你说话什么声音呢。” 江小鱼沉默一瞬,摇了摇头。 他此刻心情其实非常不好,脑子里全是那个叫乔游的男孩,他和苏云灵不同,这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床宠。 唐灼送他来是出于什么目的显而易见,余裳为什么把他留下也是心知肚明,他甚至能预想到今晚会发生什么。 苏云灵见他情绪低落默不作声,看了他片刻最后叹出口气:“江小鱼,你是不是喜欢余裳?” 突出其来的一句话,吓了江小鱼一跳,他貌似没想到苏云灵会这么直白地没有任何铺垫地问出来,毕竟他俩也不是太熟,这种话是可以直接说的吗? 苏云灵将他惊讶的表情尽收眼底,他没有嘲笑他自不量力,也没有调侃他少年怀/春,反而神色微微凝重地蹙起了眉。 他沉默稍许,开口道:“江小鱼,你的好坏真的与我无关,但是……” 他停顿下来,仿佛在思考要不要说,最后不知出于何种心思还是讲了出来。 “如果能收回来,就收回来吧,他们这些公子哥,不是我们能喜欢得起的,你太单纯,阅历又浅,不懂得这些财团背后的利益,若真喜欢上他,以后会受伤的。” 江小鱼抿了抿唇,磕磕巴巴地辩驳:“余,余裳哥哥,不,不一样。” 苏云灵顿时惊奇地笑了出来:“还真会说话了?” 江小鱼又动了动嘴唇,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对于苏云灵,他不排斥,自然能说得出来。 苏云灵笑着说:“之前听苏离说你会说话了,我还不信呢。” “他,怎么,知道?”江小鱼问,他没和苏离说过话。 “余裳说的呗。”苏云灵撇撇嘴,“之前他把我赶走,我就知道他对你不简单,不过呢,再不简单又如何,你应该清楚在这里你永远只是个床宠,余家的大门你是进不去的。” 江小鱼抿了抿唇,他想起之前余裳和他说过他只能以床宠的身份留在这里,今天苏云灵又斩钉截铁地告诉他只能是床宠。 好像在所有人眼里,都默认他只能是这个身份,和所有陪在主家身边的人都一样,和乔游也……一样。 他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心里还是有些难过,就像他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人。 像在渔村收容所里一样,永远都被人挤在阴暗的角落里站着,天窗透进来的那束光总是照不到他的身上。 无论他多努力,都注定走不出那道阴影,无论他多么用力地伸出手,那道光都不会临/幸他。 江小鱼的心里无疑是自卑的。 他知道自己配不上余裳,也明白苏云灵的意思,他是个孤儿,没有身份背景,没有家族支撑,他不能带给余裳任何助力。 他甚至不能独立生存,这么多年全靠着余家的资助才有了今天,他这样的人,他这样的人…… 江小鱼心脏处传来阵阵绞痛,他蠕动嘴唇:“我,我没想进,我,看着他就好。” 苏云灵听到江小鱼这么说,哧地一声笑了出来,说出的话也不知道是说江小鱼还是他自己。 “你还挺纯情,想想也是,渔村出来的,没见过世面,总他妈的要纯情一次,就怕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江小鱼费解地看向他,不懂他为什么转眼间就充满了愤然。 苏云灵自知失言,避开他的视线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不说这个,被余裳知道我就死定了。” 这时,书房门突然被人砰地一声推开了,苏云灵回头看了眼门,神色有些凝重:“我走了,江小鱼你好自为之。” 刚走几步,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回头嘴角一勾:“听说唐灼给余裳送了个人过来,据说活儿非常好,祝你们愉快。” 苏云灵说完开门出去了,江小鱼抹了把脸,盯着他轻快的脚步气呼呼地用力耸了下肩膀,然后也跟着走了出去。 书房门敞开着,祈玉手里拿着合同满面春风,余裳手执印章面无表情,唐灼脸色阴沉,一把抽过桌上的合同愤然地走了出来。 第40章 他满脸怒容,一抬头就看到江小鱼站在门口望着他们,他脚步倏地顿住,一股怒气猛地打脚底涌了上来,目光阴鸷地盯着他。 “唐灼。”祈玉步态洒脱地走过来,笑着打圆场:“余裳惹你,你冲个哑巴撒什么气?” 唐灼冷叱一声:“哑巴吗?” 虽是回祈玉的话,目光却始终盯在江小鱼身上,明显是迁怒于他了。 要不是他,要不是因,为,他!斌子他们不会被族里处置,他也不会丢掉手里的资源。 “你不知道他会说话吗?我们都被他骗了。” 祈玉单挑眉峰,有些意外,他转头看了眼余裳,感兴趣道:“哦?” 唐灼没理会身后,他慢悠悠地走到江小鱼面前,微微倾下腰,近距离地盯着他,露出一个轻浮的笑:“不知道你这款在床上叫起来是不是格外动听?真想尝尝。” 江小鱼眉毛一抖,心里感到深深的羞辱,他迎上唐灼的视线,咬着牙用尽全力地逼迫自己开口:“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唐灼看着他忽然乐了,他抬手一把捏住他的下巴,顺着牙缝道:“我要是非得试试呢?” 他余光瞟了眼身后的余裳,嘴角露出一抹挑衅,捏着江小鱼的下巴就要亲上去。 江小鱼面色一惊,动作迅速地撇过头,抬手挡住了他亲上来的嘴,然后带着怒气地一把将他的脸推了出去。 这一套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的完成了,唐灼被突如其来的力气推得后退了两步,等他站稳后,江小鱼已经退回到了房里。 唐灼诧异地看向江小鱼,他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男孩力气这么大,更没想到他竟然敢动手? 江小鱼一点颜面没给,他冷冷地看着唐灼,眼中充满羞耻和愤怒,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喜欢你,不想被你亲。” 说完就关了上门。 “哈哈哈哈哈。”身后瞬间传来祈玉放肆的笑声,“有趣,这个江小鱼还真是有趣,哈哈哈哈哈哈。” 唐灼在众人面前吃了瘪,他没有看余裳,而是第一时间望向苏云灵,见他嘴角挂着轻蔑的笑,心里的愤怒瞬间到达了顶点。 要说之前他只是心里不痛快的想找点事儿膈应膈应余裳,那现在他是真的怒了。 他抬起脚,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前,哐的一声踹开了江小鱼的房门。 门锁被踹坏了,门框上的木屑崩飞后落在地上。 “唐灼!别在我的地盘发疯!” 余裳脸色唰地黑了下来,如阴云密布,他抬腿就要冲过去,却被祈玉一把拽住了。 “余裳。”祈玉挡在他身前,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态,只是嘴角的笑少了几分慵懒多了一抹严肃。 唐灼脸色同样阴沉:“怎么,你砸破我唐家祖宅的大门,今日我踹碎你的家门,算是便宜了你。” 余裳没空儿搭理他,他连忙看向江小鱼,见他死死地抿着唇,握着的拳头紧紧地抵在大腿两侧,明显被吓坏了。 他本就有些自闭,身上的伤还没养好,面对这样的刺激没有大惊失色地叫出声来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体面了。 余裳心里担心江小鱼的状况,他不顾祈玉的阻拦,挥动胳膊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施加力道挟持住没能挣脱。 “祈玉。”余裳盯向他,冷声问:“你这是站队了?” 祈玉这人虽然总是一副玩物丧志桀骜不羁的富家公子样儿,但他手里的资产却分毫未失。 他一直站在中立的位置,看似和谁都有交情,却又和谁都是泛泛之交。 这么多年大家都在明争暗斗,手中的资产反复整合,只有他始终不温不火不急不躁,他很稳,看似无害却谁都不敢轻易招惹他。 用余裳的话说,一百个李正换不来祈玉一个心眼,此人城府极深。 祈玉钳制着他没说话,他转头看向苏云灵,吩咐道:“带唐灼走。” “走你妈啊?”唐灼骂了一嗓子,此时谁的面子都不给。 “唐灼。”祈玉松开余裳,看着他难得地沉下了脸,“你和余裳之间的恩怨我不管,但你要是因此误了我那批货,你看我放不放过你。” “操。”唐灼憋屈地咒骂了句。 他现在还要指望祈玉翻身呢,总得给他几分薄面,但又咽不下这口气,于是转头冲向余裳:“余裳,老子今天要江小鱼,你给不给?” 余裳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不给。” 唐灼冷笑一声,一字一字咬着说:“老子用梅子屿换。” 梅子屿是座私人岛屿,面积不大,风景极为优美,原本是李正的,余裳当初想要,结果被唐灼截胡了,说是要送给心爱的人,但最终落得个不了了之。 苏云灵听到梅子屿抬眸看向唐灼,停顿一瞬又转向江小鱼,然后垂下眼睑自嘲地笑了笑。 开始了吗? 当他看到江小鱼的第一眼就知道,唐灼不会放过他。 江小鱼的容貌气质都和唐灼的初恋太像了,那个当初抛弃他出国的人。 余裳不怒反笑:“梅子屿吗?你还是去找苏离换吧。” 他正了颜色,郑重地说:“唐灼,我说过,江小鱼是我的人,我的东西,即使我不要,别人也不准碰。” 说到此他忽然顿了一下,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话音卡住后转了个弯,补充说:“哦,对了,还有乔游。” 江小鱼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他看着余裳,眼光木然,渐渐地失去了神采。 “我的东西……” “我不要……” “别人也不准碰……” “还有乔游……” “还有,乔游。” 原来在余裳心里,他和乔游一样,都是他的东西。 他维护他,只是为了男人的面子,就像猛兽争夺地盘一样,哪怕他不喜欢,也要为了男人的尊严搏一把。 江小鱼心口疼得他呼吸都不顺畅了,从来没有人带给他这样的情绪,那种心口被翻开的感觉,让他第一次尝到了情伤。 情伤?呵,他不配,他只是自作多情。 他突然想到了苏云灵的话“若真喜欢上他,以后会受伤的”,可是已经晚了,他已经喜欢上了。 也许在没来普兰岛之前,也许在那通信的十年间,也许在他们突然断了联系的时候,也许在他执意要来岛递交的那17份申请书。 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喜欢上余裳的,也不知道究竟喜欢了他多久,他只知道,当他发现的时候,余裳已经长在他心里了。 根须深入,和血管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哪根是情丝,哪条是命脉。 第 27 章 苏云灵面无表情地把唐灼带了出去,扯着他的胳膊把他塞进了车里。 汽车打着火却没有动,二人沉默着谁都没有说话,车内的气氛异常憋闷,车厢内弥漫的温度一降再降。 最后唐灼忍不住烦躁地踹了一脚前排靠椅,冲他吼道:“你他妈说句话能死啊?” 苏云灵转头看向他,淡漠道:“吕斯回国了。” 唐灼瞬间愣住了,他身子坐直,看着他问:“你说什么?” 第41章 苏云灵依旧面无表情:“你没听错,吕斯回国了,昨晚的飞机。” 说完把头偏向窗外,没再言语。 唐灼缓缓地靠回坐椅上,垂下眼睑心中起伏不定。 吕斯,他的初恋男友,他竟然还敢回来? 所有人都以为他旧情难忘,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恨不得弄死他。 当初他花了大把金钱供他读书,送他出国留学,却被他摆了一道。 出国后没多久,他就攀上个财阀留在那头不回来了,还偷摸转移了他数千万财产,只是这件事被他瞒下了,别人不知情。 这个人真狠,不仅欺骗了他的感情,背叛了他,还给他狠狠地上了一课。 从那以后他对谁都不敢付出真心,无论多喜欢都要保留几分,权衡利弊,以至于他和苏云灵最终落得个情人见面分外眼红的下场。 当初苏离要苏云灵的时候,他心里其实是不想给的,但他没有阻止,而是让苏云灵自己做出选择。 当苏云灵毫不留情地跟苏离走的时候,他心里那刺痛,失望,悔恨,愤慨,不舍,难受等多种情绪撑开心脏的感觉,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还隐隐作痛。 他看向苏云灵:“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云灵看着窗外,没回头:“听苏离说的。” “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想知道自己去问。” 唐灼盯着苏云灵偏着头的背影,片晌放低声音问:“我刚才提到梅子屿时你是不是难受了?” 这个梅子屿是他当初计划送给苏云灵的,他还带他去岛上看过,可惜事与愿违,他们…… 苏云灵嗤笑一声,没回他。 唐灼听到这带着嘲讽的笑声有些恼羞成怒,他深呼吸口气,靠着汽车头枕,转头看向车窗外:“你送我回去吧。” 苏云灵打开车门,冷冷道:“我不是你的司机。” 唐灼身子探向前一把拽住他,恼道:“你他妈送我一下能死啊?” 苏云灵以前对他是真好,不像现在只有冷嘲热讽。 苏云灵回头看向他,瞳孔漆黑:“不能死,但我不愿意,唐灼,我现在叫苏云灵,是苏离的人。” 他讽刺地哼笑一声:“哦,我忘了,是你把我送给苏离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他犹记得当初苏离要他时,他自信满满地看向唐灼,他以为唐灼宠他,定然不会把自己交出去。 他那时真的很相信他,相信唐灼爱他,但是男人嘛,都他妈是一路货色。 苏离给了唐灼一个渡假村和两个水上乐场,就这点儿东西,他就松口了。 唐灼自知理亏,但还是嘴硬地回了句:“他对你不是挺好的,你在他那有什么可埋怨的。” 苏云灵感觉胸口憋得疼,他以为这么多年自己都不在乎了,没想到再次提起这个话题,他还是会气愤不平。 他故意道:“是啊,苏离对我不错,我们两个的感情也很好,我每天在床上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他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我都……” “不可能!”唐灼脸红脖子粗地打断他。 苏云灵突然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感:“你凭什么认为不可能?我当初能和你好,就能和苏离好,我能和你上/床,就能和苏离……” 话没说完,唐灼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子,气得快要咬碎后槽牙,他目眦欲裂:“不可能,苏离不可能碰你,你别想骗我。” 苏云灵眸光闪动,嘴角细微地动了下,苏离确实从来没有碰过他,不仅如此,还交给他很多家族上的事务,锻炼他,培养他。 抛开个人感情不谈,苏离对他的提携和信任,要比唐灼好。 唐灼是情人,苏离更像是哥哥。 唐灼被苏云灵几句话气红了眼,当初苏云灵跟他的时候还是个处男,纯洁死了,晚上开灯都脸红,什么时候从他嘴里说出过这样的话。 二人僵持不下,这时唐灼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了眼是一条短信。 他松开手,点开,上面只有短短几个字:“灼哥,我回来了。” 唐灼没有背着他,苏云灵自然也看到了。 他转身就想下车,又被唐灼叫住了:“你送我回去,我告诉你个秘密。” 苏云灵身体只顿了一秒就打开了车门。 唐灼立马叫住他:“关于你身世的,你不想知道苏离当初为什么突然要你吗?” 苏云灵保持着下车的动作站了一会儿,然后重新坐回了车里,“去哪?” “去当初我们一起住的那个公寓。” 房内,苏云灵把唐灼带走后,祈玉也把余裳拉回了书房。 “你真为了江小鱼砸了唐家祖宅大门?” 这事办得极为隐秘,没有留下任何把柄,但大家都知道是余裳干的。 余裳点了根烟,深吸一口:“不信?” 祈玉笑了声:“你觉得会有人信吗?” 族里规矩严苛,对于长辈更是恭敬孝顺,这些长辈虽然退了,但在岛上的威严和话语权是不可动摇的。 为了个渔村来的哑巴,打唐老爷子的脸?这事任谁听了都是笑话。 他们更愿意相信余裳别有目地,或者是余家释放出的某种信号。 这些年,余家一直领头放权,呼吁把手中资产下放。 把各家族承包的海域以低廉的价格让出,把几乎垄断的进出口贸易分给中小企业。 还海于民,还渔利民,主张让岛内更多的百姓拥有工作和赚钱的机会。 可惜一直没能实施下去,毕竟谁愿意把手中的钱白白送给别人呢? 余苏两族赞成,唐李两族反对,祈家中立,以至于开不了宗祠。 余裳耸耸肩,无所谓道:“随便。” 他目光犀利地看向祈玉:“倒是你,是不是得给我个解释,当初你承诺过我,互不干涉,今天这又是为何?” 祈玉叹了口气,余裳在他们几人中年纪最小,却最不容易控制。 他有时沉着冷静能屈能伸,有时做事又完全不管不顾只凭一腔脾气。 像砸唐家祖宅大门的事,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不会做,他们只会暗中筹谋迂回运作,而不是硬碰硬地直接对抗。 “唐灼的家族戒指被收回去了。”祈玉淡淡道。 余裳微怔,明显不知道这件事。 “交给了二房的唐浩。”祈玉继续说。 “唐浩?”余裳掐了烟,微微皱起眉头,怎么会给唐浩,那可真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 祈玉点点头:“所以我才阻止你,这件事你确实做得太过了,听闻唐老爷子暴跳如雷,唐灼不仅丢了家族戒指,还被二房的人嘲讽羞辱,唐家经此一事怕是不太平了,他没来烧你的房子已经算克制了。” 余裳没想到事态比他预估的还严重,心情也平缓了下来。 “我走了。”祈玉拿起书桌上的合同,挑眉一笑:“祝我们合作愉快。” 说完他身子一歪,又换成了往日轻佻的模样,手指勾了勾余裳胸前的扣子,邪魅一笑:“祝你度过一个火热的夜晚。” “滚。”余裳打开他的手。 祈玉哈哈一笑,拿起合同出了门,路过江小鱼门口时还幸灾乐祸地冲里面吹了声挑着调的口哨。 第42章 祈玉刚走,余裳就迫不及待地去了江小鱼的房间。 江小鱼坐在床边低着头,余裳快步走过来,蹲在他身前紧张地自下而上地看着他:“还好吗?伤到没有?” 门被踹开时,木屑飞了出去,虽然他第一时间看向江小鱼,但还是不确定他有没有伤到。 江小鱼看着比余裳平静许多,他表情淡淡地摇了摇头,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余裳见他不说话,心里有些拿不准:“怎么了?吓到了?” 江小鱼又摇了摇头。 他身体没事,心里却受伤了。 当时唐灼针对他时,他表面坚强其实心里很害怕。 他多么希望余裳能站出来维护他,但是他没有,他一直站在祈玉身后,面无表情,冷眼旁观。 虽然他现在想明白了,这可能是他们之间的博弈。但是为什么要牺牲他?他是无辜的不是么? 反观余裳,既然他当时选择了袖手旁观,那么现在又来关心他做什么? 假惺惺,他心里头第一次对余裳有了埋怨。 余裳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还以为他只是被吓到了。 他心疼了,伸手想抱他安抚一下,却被江小鱼用胳膊挡开了。 余裳见他低着头,浑身散发着拒绝的气息,眉头皱了起来。 第一次抱他时,他就感觉到了江小鱼的喜欢,虽然他装作很自然的样子,但眼中的神采和羞涩让他清楚地看到他喜欢。 他喜欢被自己抱着,所以有时安慰他鼓励他时他都会抱他一下。 可是这次他的眼中没有光彩,只有冷漠的拒绝。 看着这样的江小鱼,余裳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阵烦躁。不知是气江小鱼闹脾气,还是怒自己不够硬气。 他当初欠考虑,江小鱼被打后,他表面平静,其实心里早已经失去了理智。 江小鱼浑身是伤地对他说“不疼”,那一刻他心都要碎了。 所以他冲动了,一气之下砸了唐家的大门,这事他知道瞒不住,他也没打算瞒着,他余裳敢做敢当,砸了就是砸了。 可是坏就坏在这事引起了族里叔伯们的不满。 他们把苗头对准了江小鱼,认为是他从中蛊惑自己,毕竟他这么多年从没做过如此出格的事。 眼下,他要防着唐灼李正他们迫害江小鱼,另一方面还要抵挡家族长辈的视线。 这让他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他不怕麻烦,他怕护不住他,他总不能把江小鱼栓在身边吧。 好在江小鱼没有背景地位,这些人怀疑归怀疑,但还是不太相信余裳真的会为了一个渔村的孤儿烽火戏诸侯。 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一个家族中都像笑话一样。 他们不会在无关人的身上花费力气,但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掐住他软肋的机会。 今天唐灼这番试探不就说明了这点吗? 只是他们不知道,江小鱼还真就是他的软肋! 当初他爸断了对江小鱼的资助,是他暗中捡起来,一直养着他。 这么多年,他在他身上花费的心力财力和感情,已经不仅仅是资助那么简单了。 他对他太珍惜,他不敢豁出去,他怕自己一个错误的决定,就把他推向风口浪尖了。 他的家族不会保江小鱼,如果江小鱼动摇了他的意志,影响了他的行为,也许不需要其他人动手,他们余家就会亲手处理了他。 因此他选择了退而求其次,以至于瞻前顾后不像个男人。 他压下刚才涌上来的暴躁情绪,尽可能温柔地说:“房门坏了,这几天来我房间睡吧。” 话音刚落,就听江小鱼拒绝道:“不要!” 这两个字说得非常清晰果断。 “你说什么?”余裳有些诧异。 江小鱼看向他,坚定道:“不要,不想,就睡这里。” 嗯????余裳眼睛微微睁大,江小鱼一向很乖,也很听他的话,今晚这是和他使性子? “你确定?”余裳沉声问。 “嗯!”江小鱼肯定地点了下头,然后把脸别开了不去看他。 第 28 章 余裳沉默地看着江小鱼,而此时江小鱼的内心也不平静。 要照以往,他肯定害怕了。余裳这神色明显不高兴了,但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想和他亲近,甚至不想看到他,他心里难受,非常难受。 他想问余裳为什么坐视不理,可是又说不出口,他心里自卑,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去质问余裳。 他自贬地想着,他算什么呀,不过是和乔游一样的人,他哪有资格去问。 可他心里太难过,自从上次和余裳有了肌肤之亲后,他的心态就变了,他就是控制不住的在意。 不知好歹,他在心里这样评价自己。 余裳一时对他束手无策,二人谁都不说话,房间陷入了沉默。 不久,门口传来一个软软的声音:“余裳哥哥。” 余裳和江小鱼同时转头看过去,乔游唯诺地站在门口。 “余裳哥哥,哪里有被子呀?那个房间没有被子,我冷。” 余裳用余光瞥了眼江小鱼,见他没什么反应,对乔游说:“不用被子了,你今晚去我房间。” 乔游顿时受宠若惊,意识到自己喜相外露又连忙收敛神态作出一副羞涩的模样:“那我先下楼去洗澡,再去房里等余裳哥哥。” “不用了。”余裳阻止道,“我房间有浴室,去我房间洗吧。” 乔游娇媚一笑,抛给他一个勾人的眼神:“好。” 他扭动身子转身离开,没几秒传来了隔壁开门的声音。 江小鱼觉得这是他听到的最难听的声音,鼻子突然发酸,他咬着牙执拗地憋着。 “不早了,你早些睡吧。”余裳轻叹。 江小鱼没言语,也没看他,就那样闷闷地杵在原地,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余裳盯着他看了几秒,他这人其实没什么耐心,要是换一个人,他恐怕早就发火了。 可是对方是江小鱼,他不是寻常孩子,他刚会说话,身上的伤都没养好呢。 最后他没招了,顺着鼻腔重重地呵出口气,一甩袖子出去了。 江小鱼默默地坐在床上,眼前渐渐蒙上一层水雾,眼泪一滴接一滴地掉了下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余裳留下乔游那一刻起,所有都变了。 他明明没有资格,明明那么怕余裳讨厌他,怕余裳不要他,他一直小心翼翼,可是今晚他貌似把他得罪个彻底。 得罪就得罪,他抹了把眼泪,心里负气地想。 当晚,江小鱼失眠了,一想到此时乔游和余裳住在一起,他就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他们在做什么?翻云覆雨吗? 苏云灵说乔游最会伺候人,余裳会喜欢他吗? 隔壁一点声音都没有,是隔音好,还是他们没做什么? 怎么可能没做什么,都睡在一起了,可是怎么没有声音呢? 他想起那一晚,余裳喝醉了,抱着他亲吻的画面。 他的手抚摸在自己身上,亲吻着自己的嘴唇,一声声地叫着他的名字,那动情的声音,热烈的动作,彼此肌肤相贴,肢体/交缠…… 第43章 如今这些,是否都给了乔游?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心里疼得厉害,他把身体蜷缩起来,屈起膝盖,双手抱住了自己。 清晨,江小鱼睁开眼睛,感觉脑袋里昏沉沉的。 他昨夜睡得很不好,浑浑噩噩地做了很多梦,甚至梦到了上学的日子。 他当时就读的学校在县里,是初中高中连读的学校,要坐船才能去,每日往返,非常辛苦,但他却很开心。 收容所的孩子能上高中的凤毛麟角,他无疑是被上苍眷顾的孩子,而这一切都是源于余叔叔的资助。 他记得当时收到入学通知后,他激动得给余叔叔写了三篇感谢信,可惜并未收到回复。 初中的生活比渔村幸福多了,至少不用做家务农活,也不用带弟弟妹妹,他可以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学习上,像其他正常孩子一样。 他们村海上封渔,来往的船只都停了,村里安排一艘破旧的渔船每日接送他上下学。 渔夫怨声载道,每天都骂骂咧咧地给他摆脸色,后来他用自己存下的积蓄给他买了烟和酒,拜托他把船借给自己。 就这样他每日自己开着渔船去上学。 冬天的海上特别冷,他的手被冻伤了,想尽了办法都无济于事。 直到他无法握笔,才硬着头皮冒昧地给余叔叔写了封信,希望他能在岛里买些冻伤药寄给他,并附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手已经看不出年纪,糟粕的像七八十岁的老人,干裂红肿,触目惊心。 过了许久,就在他以为没有音讯的时候,班主任找到他,告诉他学校拨给他一个住宿名额,以后他可以住校了。 江小鱼莫名其妙地随着老师来到宿舍楼,这里的住宿费很贵,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可是老师却带他绕过了学生宿舍,来到后面一个独立的房间,这里有床有书桌还有单独的卫生间和一个小小的厨房。 房间里残留着淡淡的装修气味,看得出是临时赶工出来的。 他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余叔叔的帮扶,否则他一个渔村收容所的孩子,怎么可能享受这样的待遇,这里甚至比一些老师的公寓还要好。 班主任给了他一把钥匙,至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他得到了好的环境,却没有人祝福他。 这原本是件幸运的事,却也是噩梦的开始。 他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排挤,冷遇,疏离,嘲笑,诋毁,污蔑,最后还是校长亲自出面才解决了此事。 他百思不得其解,同学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后来才知道,只因为他作为落魄不堪的哑巴,没有自暴自弃。 他没有低眉顺眼,没有活在见不得人的沼泽里,没有像摊烂泥,反而拥有了比别人更优越的学习条件和坚韧的心智。 他外表糟粕,内心却高贵无比。 而这一切都是余裳哥哥一封封鼓励的明信片带给他的力量,在信里余裳给他描述了和他生活完全不同的一个世界。 那时他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来岛里,无论多难,他都要来见余裳。 江小鱼用手背遮住眼睛,情绪有些波动,他差点因为嫉妒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这个梦太清楚,房间的摆设仿佛历历在目,书桌,台灯,书架,还有一管椰子味的护手霜。 住校以后,他定期都会收到一个包裹,各种学习用具,教材,药品,日用品等一应俱全。 大到衣服,裤子,鞋子,小到洗发水,沐浴露,指甲刀,甚至连内裤袜子都给他买了,可谓是面面俱到。 每次都会在他快用尽时送来,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他高中毕业。 他有时甚至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是某个大户人家流落在外的孩子。 他感受到自己被人精心的养着,惦念着,一直,一直,在他碰不到的地方,有那么一个人在看着他成长。 江小鱼坐起来甩了甩头,有些懊悔自己昨日的表现。 他拿起笔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地写道:不要惹唐灼,不要让余裳哥哥不高兴,不要闹情绪,乖巧,顺从。 江小鱼洗漱后,顶着黑眼圈从房间里出来。 恰巧碰到了同样顶着黑眼圈的乔游,昨晚他累坏了,不是伺候余裳累的,而是抄了一夜族规。 二人见面,分外眼红。 乔游扭捏地揉了揉腰,故意说:“哎,这一夜真是累死人家了。” 江小鱼别开脸,一言不发地下了楼。 来到餐厅,余裳背对着他们坐在餐桌旁喝粥。 李嫂正把最后的一道菜端上桌,见他下来笑着说:“呦,小少爷,你醒了?我还想着是叫你起床还是给你留饭呢,快过来吃吧。” 江小鱼先看了眼余裳,然后不好意思地冲李嫂笑了笑。 李嫂一脸慈爱,笑呵着回了厨房。 江小鱼看着余裳的背影,突然有些局促,他在原地犹豫了下,走到他旁边坐下了。 他想讨好他。 乔游端着水果走了过来,看到江小鱼坐的位置明显一顿。 他意味深长地冲他笑了一下,拐个弯后来到余裳对面,伸手把江小鱼面前的碗筷拿了过去。 江小鱼这才知道,原来他之前已经坐在这个位置了。 但他没有谦让,他原本就是坐在余裳哥哥身边的。 江小鱼踌躇片刻,转身朝向余裳,鼓足勇气想缓和:“余裳哥哥。” 话刚开个头,就被乔游截了过去。 “余裳,尝尝我做的这个汤,李嫂说非常好喝呢。” 说着把盛好的汤放在了余裳面前。 刚刚凑近,江小鱼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虽然很淡,但是他用了那么多年,不会出错,是椰子味的沐浴露。 余裳曾经在他发间闻过,还说他好香,害得他闹了个大红脸,而这样的味道竟出现在了乔游身上,只一夜,仅仅一夜。 江小鱼的心情瞬间低落。 乔游刚刚叫他什么?余裳?昨天他还随自己一起叫他余裳哥哥,今天就变成余裳了? 想到昨夜俩人共处一室,可能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他心里就一阵憋闷。 余裳端起汤碗喝了一口,赞赏道:“手艺不错。” 乔游顿时笑逐颜开,眉眼弯弯着,要多甜有多甜,那熟稔的举措就像是他和余裳是多年的情侣。 江小鱼收回视线,觉得自己有些多余,识趣地往边上挪了挪。 这时余裳拿过他面前的汤碗,给他盛了一碗,“小鱼也尝尝。” 江小鱼因为余裳的一碗汤,心中的低落缓解不少,想着余裳哥哥给他盛汤应该是不生气了吧。 他抿了抿唇,小声说:“谢谢。” 余裳嗯了一声,没多言语。 他昨晚查了很多资料,江小鱼的消沉倔强和憋着的嘴角让他心烦意乱,后来得出个结论,叛逆期。 这孩子,是到叛逆期了啊。 江小鱼不同于寻常孩子,所以他发育迟缓叛逆期拖后也有可能。 资料说叛逆期的孩子,最讨厌说教管束,作为年长者,要少言寡语,这个时候需要做的是安静,而不是絮絮叨叨。 他没有叛逆期,也不知道怎么对待叛逆期的孩子,只能尽量少说话,慢慢磨合,这属实有些头疼。 第44章 安静的吃过饭,余裳拿出一张卡递给乔游。 “我今天有事,你和小鱼去商场买些新衣服吧。” 乔游笑着接了过来,讨喜道:“谢谢哥。” 余裳点点头,嗯了一声。 下午,乔游和江小鱼一起去了附近一家大型商场,他们在商场逛了逛,然后走进一家高档的男装店。 乔游在店里环视一圈,试了几件衣服,最后又选了件略微性感的衬衫,蕾丝纹理,穿上后内里的肌肤若隐若现。 他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流转,透过镜子看到了身后的江小鱼。 他穿着一套运动服,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乔游轻蔑地哼笑一声,没把他放在眼里。 “小鱼。” 江小鱼抬头看向他。 “怎么样?好看吗?” 江小鱼点了点头。 乔游笑了一声,笑容有些得意,他自然地掏出余裳给他的银行卡,在江小鱼的注视下,大方地说:“这几件都给我结了。” 售货员热情地接过银行卡,在机器上敲了敲,递给他一张结算单,“先生,一共三万四千八,请您确认签字。” 江小鱼不由咋舌,三万多???也没几件衣服,怎么那么贵啊。 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兜里的那张黑卡,余裳也给了他一张卡,不知道有没有乔游的多。 他突然就想对比一下,于是避开乔游来到了柜台前。 售货员微笑着问:“您有什么需要?” 江小鱼掏出那张银行卡递过去,小声说:“能,能不能,帮我查查,额度。” 售货员本想建议他去银行,但看到他手中那张黑卡后顿时一怔,她诧异地看向江小鱼,神色立马恭敬许多。 她笑着说:“先生,你这张黑卡是限量卡,不限额度。” 江小鱼眼睛睁大愣住了,不限额度? 第 29 章 接下来的几天,乔游每晚都去余裳房间,有时后半夜出来,有时天亮了才回自己卧房。 看似得到了余裳的青睐,但他的情绪却并不高,精神萎靡看起来有些疲惫。 余裳最近很忙,整天早出晚归,但只要他在家,乔游就会跟前跟后地黏着。 江小鱼很多次都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早上他从房间出来,李嫂笑着上前打招呼:“小少爷,你醒啦?哎呦,我这汤还没做呢,要不你先喝杯牛奶,我去给你热。” 江小鱼连忙摆手:“不用,不饿。” 走近后,李嫂才注意到他的黑眼圈,关心问:“你这眼睛怎么了?最近是不是没睡好啊?” 江小鱼腼腆地笑笑:“没。” 这时乔游走了过来,自来熟道:“李嫂,我也饿了,你给我热杯牛奶吧。” 李嫂板下脸:“我家少爷只吩咐我照顾江小鱼,可没让我伺候你,想喝牛奶自己去倒。” 说完又满脸堆笑地冲江小鱼说:“还有一个补汤,我马上就好,今天刘伯送来两箱车厘子,新鲜的咧,我一会儿洗给你吃。” 江小鱼跟着李嫂走进厨房,他不好意思让李嫂照顾,每次都会帮她打下手。 来到厨房后,李嫂偏头看了眼客厅里的乔游,顺着鼻腔冷哼一声:“一看就是个狐媚子,也不知道少爷是怎么想的,把他留下做什么?” 江小鱼没说话,拿起车厘子去洗。 李嫂碰了碰他的胳膊:“我和你说,你可别误会咱家少爷,他肯定不会碰那个狐媚子,咱家少爷有洁癖,他要是不喜欢,碰都不会碰一下。” “再说了,他算个什么,你可是少爷报进族里的人,当初我回来的时候,少爷就交代了,让我怎么对他的就怎么对待你,还说你是家里的小少爷。” 江小鱼心中动容,这些如果不是李嫂告诉他,他从来不会知道。 “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在意了?你这孩子就是太闷了,什么话都憋在心里,这情侣之间有什么想法就得说开了。” 李嫂冲外面递了个眼色,小声说:“你要是不想让他住在这儿,你就和少爷说把他赶走,少爷肯定听你的。” “你别看少爷有时不说话,他啊就是嘴笨,我是看着少爷长大的,他看你的眼神,我一看就知道少爷喜欢你。” “今天早上,少爷出去办事,特意嘱咐我给你熬补汤喝,交代的可详细了,你说少爷对你多上心啊。” 江小鱼静静地听着李嫂说话,心里宽慰不少,他感激地说:“谢谢。” 李嫂笑着轻拍了他一下:“谢什么,你能和少爷在一起,我打心眼里高兴,你一看就是个好孩子,李嫂看人不会错的。” 有李嫂在,乔游不敢放肆,她是余家的老人儿了,论地位可比乔游高多了。 最近李嫂老家出事,她请假回去了,乔游便自作主张地掌管起了家里事务。 余裳不在时,他就以男主人自居,颐指气使地支使江小鱼干活。 江小鱼虽然没搭理过他,却免不了心烦。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给霍一发了条微信。 “霍一哥,我想,明天去上班。” 没几秒,霍一就回了。 “小鱼,你在家里再养一段时间,不要着急,店里忙得过来。” 江小鱼情绪不高,贴着话筒小声说:“我想去上班。” 他一点也不想看到余裳和乔游在一起,原来他是如此的小气。 他现在才真切地感受到,当一个人真心的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眼睛里是容不得沙子的。 过了片刻,霍一给他回了讯息:“明天十点,我去接你。” 江小鱼心里感动,知道霍一是不想他早起受累,他感激地想霍一哥哥是个很好的老板。 次日早,余裳下楼就看到乔游在客厅试他新买的衣服,江小鱼站在旁边帮他拿着。 余裳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心想看来敲打的还是少了。 “买什么了?” “买了几件衣服。”乔游见他下来,迎上去撒娇道:“花了三万多,我都心疼了。” “喜欢就好,不必在意钱。”余裳说完看向江小鱼,“小鱼买什么了?” 江小鱼摇摇头。 乔游连忙接过话:“哎哟,小鱼可真是,给他买什么都不要,说不喜欢,我也摸不准他的喜好,就没给他买。” 他笑得一脸和善,转身面向江小鱼:“小鱼,要不你看看我买的这些衣服,有没有看上的,你拿去穿吧。” “不用了,我一会带他去商场。”余裳接过话。 江小鱼看着他犹豫说:“我今天,要去上班。” “上班?”余裳微怔,“你身体还没养好,上什么班?” 话音刚落,门铃响了。 乔游过去开门,一个英俊高挺的男人站在门口。 “你好,请问你找哪位?”乔游问。 那人绅士道:“我是来接江小鱼的。” 来人正是霍一。 余裳见是霍一,有些意外地轻蹙下眉。 “不请我进去吗?”霍一站在门口,手里提着礼品,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登门是客,余裳也不好将人拒之门外,虽然他看他不是很顺眼。 第45章 “请进。”他淡淡道,人却没有从沙发上站起来。 “多谢。”霍一也不介意,大方地走了进去。 江小鱼看到霍一非常高兴,他小跑两步迎了上去,冲他点了下头:“老板好。” 霍一被他逗笑了:“小鱼,我说过了,叫我霍一哥哥就好,叫老板太生分了,我可没把你当成纯粹的员工啊。” 他把手里的礼品递给他:“送你的,早就想来看你了,又怕耽误你静养,一直担心着。” 他含笑打量他,见他比早前圆润了些,笑着说:“看来养的不错。” 江小鱼接了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很好,谢谢。” 霍一又笑了,冲着他歪了下头,鼓励道:“你的声音很好听,要多说话,知道么。” 余裳听着心里那叫一个不爽,呼出的气也有些沉闷。 他教江小鱼说话的那段时间,几乎是一个字一个词地那么教,没话找话地教。 他几乎把这辈子所有的耐心全部奉献出去了,才让江小鱼有了今天,显得着你吗? 江小鱼本就性格内向,又加上多年不与人说话,即便现在会说话了也不太吱声,有时还容易紧张。 只有和他单独相处时才会流利表达,什么时候和霍一也这么不见外了。 他和李嫂都不怎么说话,竟然能对霍一坦然开口,而且还没结巴。 什么叫没把他当成纯粹的员工,难道他对小鱼的心思不纯粹吗? 还歪头,装什么纯情,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这不是骗小孩吗? 余裳越看他俩越来气。 他走了过来,像宣告主权一样大方地握住了江小鱼的手。 江小鱼有些吃惊地看向他,想撤回来却被他用力攥住。 余裳声音没有掩饰,直接透着不快:“小鱼有我照顾自然好得快。倒是你,作为老板给小鱼的假期太少了,才几天就来催促他上班,有你这么对待员工的吗?” 他刻意加重了老板二字。 霍一微笑着眯起双眼,争锋相对道:“我也想让小鱼休息一段时间,可是昨晚他给我发信息,说想回店里工作,他在家里不开心,我当然要来接他,我不会安排他做体力活的,就算你不心疼我也心疼他啊,这点就不劳你操心了。” 他说完看向江小鱼,放柔声音:“走吧,同事都等着你呢,多日不见,大家都很想你。” 没等江小鱼说话,余裳断言拒绝:“不行。” 霍一脸色也严肃下来:“余先生,江小鱼是我店里的员工,我们有合约在身,他想回店里,我来接他,合情合理。而且小鱼虽然寄宿在此,但他是成年人,他有权利决定自己想做什么,其他人无权干涉。” “我要是非得干涉呢?”余裳脸色一沉,眸光冷了几分,“你又如何?” 霍一看着他,余裳比他高,一米八七的个子,配上健硕的身材,顶着一头干练的短发,五官冷硬,此时双眼危险地眯着,给人一种强势的压迫感。 他觉得有意思,心里激起了几分斗志,不客气道:“你凭什么为他做决定?就凭你给了江小鱼容身之所吗?如果是这样,我也可以。” 江小鱼见他俩剑拔弩张,心里十分愧疚。 霍一对他一直很照顾,不仅没嫌弃他不会说话,还给了他一份工作,他心里一直很感激。 而且是他自己主动联系的霍一,他好心来接自己上班,却被余裳无礼针对,他心里觉得对不住他。 他心头发急,想站出来为霍一辩解,可张了几次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关键时刻,他的自闭症又犯了。 江小鱼十分挫败,无奈之下他祈求地拽了拽余裳的衣角。 余裳看着他恳求的神色,突然意识到江小鱼不能受刺激,态度一下子就软了。 他瞥了霍一一眼,语气僵硬:“小鱼后天要去医院复诊,工作的事等他检查后再说。” 第 30 章 霍一也注意到了江小鱼的异样,收敛锋芒配合着说:“小鱼,既然你哥哥不让你去店里,你就再静养几天吧,等身体好利索了我再来接你,好吗?” 江小鱼点点头,满脸愧疚:“对不起。” 霍一安慰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得到余裳一记眼刀。 他收回手,还给他一个挑衅的眼神,然后对江小鱼说:“小鱼,店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你要是不开心就给我打电话,千万不要和我客气,你知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余裳脸色臭臭的。 江小鱼感激地点点头:“好。” 说完又冲他鞠了一躬:“对不起,我,对不起。” 霍一连忙虚扶了一把:“别在意小鱼,没礼貌的又不是你。我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如果你不想住在这了,我还有套公寓,可以给你当员工宿舍。” “江小鱼不必你费心,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员工吧,告诉林墨,职场霸/凌不是谁都能玩的。”余裳嘲讽道。 以前他就觉得霍一看江小鱼的眼神不一般,对他也格外关照,这让他有种被冒犯的危机感。 因此对于霍一,他一直没什么好感,现在看他就更不顺眼了。 霍一明显一怔,目光讶异:“你说什么?” 这个反应倒让余裳狐疑了,他方才的表情不像作假,难道他不知情? 他当初放话江小鱼是他的人,借斌子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动他,他私下派人调查,最后查到了李正和林墨身上。 除此之外,还查到了霍一。 深查之下发现他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他是突然来到普兰岛的,来了以后就买下了那家甜品店。 一直空着没动,也没有招工,直到江小鱼来岛里后,那张告示才贴了出去。 一切太过巧合,这不得不让他提高警惕,怀疑他接近江小鱼的动机。 余裳顾忌到乔游在场,又怕江小鱼知道真相后伤心,于是点到为止:“好走不送。” 霍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追问,临走前还不忘挑事儿地扔下一句话,让江小鱼好好考虑他的提议。 江小鱼竟然点头答应了。 霍一走后,余裳憋着股气的把江小鱼带去了书房。 刚进来就哐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紧接着传来余裳不满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和霍一这么熟悉了?” “他是我老板。”江小鱼脸色同样不好看。 “老板?我看不像吧。有哪个老板会对一个服务员这么上心的,又是亲自来接,又是提供住处,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亲密了?你背着我和他联系了多少次?他是不是喜欢你啊?你们俩好上了吗?” 余裳越说声越大,越说越气急败坏,最后几乎吼上了。 江小鱼被他的语出惊人气到了,再加上这几天他和乔游的事,他第一次发了脾气,脱口问:“你在吃醋吗?” 之前余裳也是因为霍一发火,那时他说是因为他吃醋了,所以这一次他直接先问他。 余裳何止是吃醋,他简直是醋意滔天。 但被江小鱼直白地问出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碍于面子他没承认,硬梆梆地说:“没有。” 第46章 “那你,为什么,管我和谁交往?”江小鱼不依不饶。 余裳的火气又蹭地上来了。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你才来岛里几个月?你才见过几个人?别人忽悠你几句,你就相信了是吧,这份工作我看你也别做了,辞了吧。” “我不!”江小鱼大声道。 本来余裳宠幸乔游,就让他很难过了,如今他又对自己大吼大叫,这样的落差让江小鱼心里难受极了。 他不知道自己心里这些憋闷拥堵不快难过到底是因为什么。 只知道自己这段时间被这些情绪囚困,他急需一个新的环境疏解,他不想看乔游对余裳献殷勤。 他知道自己没资格去管余裳跟谁好,他甚至自卑地认为他连当床宠的资格都没有。 哪怕以前他信誓旦旦地告诉自己绝对不会沦为余裳的床宠,可是那是因为当时家里只有他和余裳两个人,就像他们的二人世界。 而且他从苏云灵口中得知,余裳从来没包/养过别人,他一直洁身自好。 这让江小鱼萌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他觉得余裳是不同的。 他的感情是高尚的,他不会随便发泄肉/体的私/欲,他一定是想拥有一个喜欢的人。 而自己,住在这里,离他最近,那一晚余裳抱着他亲吻的画面不时地在他脑海徘徊,那是他第一次与人亲热,也是余裳第一次失控。 他经常在午夜梦回中想起余裳抱着他叫宝贝,抚摸他,亲吻他,如果没有苏离,余裳可能已经要了他。 这样的经历让他再也无法平静,在一起越久他发现自己越渴望余裳,他的心思变了,他再也无法把他当成哥哥了。 他甚至偷偷作了和他的春/梦,幻想着有一天余裳会对他日久生情。 可是万万没想到唐灼送来了乔游,而余裳二话不说就收了,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浓浓的嫉妒和心碎。 “你说什么?”余裳没想到江小鱼平时软乎乎的,这次能说出这么坚决的话。 “我不辞职。”江小鱼固执道。 “你再说一遍?”余裳瞪着眼睛,声调拔高好几度。 好凶,江小鱼有点害怕,但还是坚持自己的立场:“我不辞职,我需要,这份工作,霍一哥哥,对我也很好。” 他绝对不能辞职,他必须赚钱,必须独立,这是他最后的尊严。 而且霍一给他的薪水真的很多,他不认为以他的情况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你不听我话了?” “我要赚钱。”江小鱼强调。 见余裳气怒地瞪着他,他深吸口气,壮着胆子豁出去地问:“乔游可以,为什么我不行?我现在,会说话了。” 他想问问余裳,为什么他能要乔游,却不要他。 他觉得自己长得比乔游好看,之前苏云灵也夸他长得很漂亮,比他见过的床宠都漂亮,如果余裳一定要有一个床宠,为什么他不行。 余裳一听这话肺都要气炸了,乔游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取悦男人的玩物罢了,江小鱼竟然拿自己和他比? 他精心呵护了十年的人,他养了十年,几乎是放在他心尖上的人,竟然如此自贬。 余裳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怒火攻心地冲他吼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和他比?他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你和他比吗?” 在他看来,江小鱼是纯洁的月亮,月亮是要挂在高空俯瞰大地的。 虽然他外表只是渔村的一个孤儿,但是在他心里,他是他珍贵的小少爷,他总有一天会把江小鱼写进他余家的族谱。 可惜江小鱼误会了。 余裳的话让他心里一阵抽痛,是啊,他拿什么比?乔游是余裳的床宠,按理说比他亲近。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他又不会讨好人,乔游那妩媚的身姿,勾人的眼神,他这辈子都学不会,他拿什么比? 他不过仗着自己是关联家庭的关系才能留在这里,还是他自己找上门的。 余裳气得转过身去,他深吸口气,又猛地转过来,刚要开口,就见江小鱼眼圈红了。 到嘴边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最后他烦躁地挥了挥手:“出去出去。” 江小鱼沉默几秒,转身出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江小鱼都没有看到余裳。 他没有去工作,除了按时检查身体外,基本不出房门。 他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惹余裳生气,惹余裳生气后果很严重,这句话苏云灵和他说过。 而乔游也曾经和他说,他说余裳并不像表面那样简单,让他识相一点。 他不理解,他印象里的余裳哥哥是个非常好的人,对他也很好。 这几天他给余裳发过几条信息,和他认错,和他说对不起,但是余裳没有回。 他有点坐不住了,既纠结又后悔,心里悬着,吃不好睡不好,总是想着余裳,这让他很煎熬。 于是他决定去书房看看书。 江小鱼站在书房门前,刚要输入密码,就听乔游在不远处大声喝止住了他。 “你干什么!家规第三条,书房禁地不准入内,你不知道吗?” 家规?江小鱼扭头,什么家规,他从来没有听过。 乔游找事不是一天两天了,江小鱼不擅长和人斗,干脆冷处理地不睬他。 他输入密码就想进去,书房以前没设密码,乔游来了以后才设的。 乔游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来,抓住他的胳膊一把将他扯开,自己则挡在了书房门前。 他双手抱胸:“我说话你没听到吗?书房禁地,不准入内,哼,别以为余裳不在,你就可以偷摸溜进去,到时惹了余裳生气可就不是把你像块破布凉着那么简单了。” 江小鱼皱起眉,掏出本子,写道:“什么家规?” “又哑巴了?”乔游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要不是你这张脸长的……” 说到此他厌恶地瞪了他一眼,“家规你没抄吗?这么简单的东西都不懂?难道嘴哑巴脑子也不好使了?” 江小鱼摇摇头,写道:“我不知道什么家规,余裳没有给我立过规矩。” 乔游脸色有些难看,狐疑地看着他,撇撇嘴,嘲讽道:“你不知道?呵,骗鬼呢吧,你以为你是谁啊?怎么?李嫂叫你声小少爷,你还真把自己当少爷了。” 他刚来那几天,天天被余裳叫到房里抄家规,到现在都没上去床。 在此期间他诱惑过余裳几次,但都没成功,他甚至怀疑余裳是不是那方面不行。 有一次他瞅准时机,大着胆子去勾引余裳,光/裸/着身子从背后抱住他,手顺着腰线往/下/摸,这种欲情故纵的手段很少有男人能把持得住。 结果被余裳扭着胳膊摔倒在地上,他被摔得七荤八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余裳粗鲁地抓着头发从地上提了起来。 他仿佛完全变了个人,那狠厉冷血的眼神和附在耳边阴森的警告,像把利剑刺在他身上,让他战栗恐惧,现在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 而这些,在他看来,江小鱼早就已经经历过了,否则他怎么可能那么听话。 可是那天江小鱼和余裳顶嘴,余裳气成那样,都没舍得动他一根头发,他躲在一旁看得清楚,余裳的反应,明明就是在吃醋。 第47章 因此江小鱼说余裳没给他立过规矩,他反倒有些迟疑了。 如果他说话是真的,那他和余裳……余裳对他……余裳究竟把他放在什么位置? 要说床宠,他来这快一个月了,从没见过余裳碰他,而且对他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他有时甚至觉得余裳对江小鱼还没有对他好。 余裳虽然没碰过他,却给了他很多钱,他们这种人没学历没本事,徒有一副好皮囊,跟着这些公子哥不就是为了钱吗? 但要说江小鱼对余裳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人,唐灼也不会把他送来做卧底啊。 他真是看不懂了。 第 31 章 江小鱼不知道乔游心里的弯弯绕绕,他这几天在房里不出来,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不想看到他。 乔游就差把他是余裳的人写在脑门顶上了,只要余裳不在家,他就趾高气昂的判若两人。 他有时不禁会想余裳到底知不知道他现在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江小鱼心里生出一个小恶魔,看到乔游不敢置信的眼神,突然就想刺激刺激他。 他挺直腰板,尽量放松心态,这样说出的话能更清楚些。 “余裳说,家里,任何地方,我都可以去,书房,也可以,你想管我,先去问问余裳,你够不够,资格。” 乔游一听,呦呵,一个小哑巴还欺负到他头上了。 他这段时间在余裳那里受到的打压一下子就爆发出来了,连余裳对他的警告和训诫都忘记了。 他心想就算江小鱼以前是余裳的床宠,现在也过气了。 他顿时恼羞成怒,撒泼着抬手照着他的脸就扇了下去,尖锐道:“我今天就替余裳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轻重的哑巴。” 江小鱼目光一凛,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他的手,紧接着手腕猛地用力一甩,将他整个人甩开了两三米。 他从小是被打大的,不仅抗揍还会躲。而且余裳哥哥教过他,有人打他要还手,他时刻记得。 乔游险些摔倒,后退好几步才站稳,他震惊地看向江小鱼,吃惊这个平时闷葫芦一样的小哑巴竟然也有锋芒毕露的一天。 江小鱼冷冷地看着乔游,眼中多了分鄙夷,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可笑,他怎么会和这样的人争风吃醋,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心里在这一瞬间豁然明朗,不免嘲笑自己这段时间竟然因为这样的人郁郁寡欢。 他不想再和乔游做无畏的争执,没再多说一句话,转头输入密码推门走了进去,将他和乔游隔绝在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乔游气得要死,他盯着那扇门半天,然后视线慢慢地落在了那个密码锁上。 他想起唐灼对他的交代,此时岂不正是时机。 他心脏跳得飞快,一想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就头皮发麻,背脊都是凉的。 他紧张地左右看了看,胆战心惊地上前,从兜里掏出一个电子设备照在密码锁上头,按键上顿时显现出来几个指纹痕迹。 乔游将其收集,手指紧张得直发抖,收集后他连忙揣起设备,仓惶地跑回了房间。 苏离手里端着酒杯,液体沿着杯壁轻轻摇晃,“你最近怎么了,这么不在状态。” 余裳从来不和人谈他的感情问题,今天喝了点酒,再加上心情郁卒,忽然就想找人说几句。 他把杯里的酒一口干掉,长叹口气:“江小鱼最近可能到叛逆期了,总是闷闷不乐,问他什么也不说。” 苏云灵窝在沙发里,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猫,听到这话转头看向他们。 “江小鱼?他咋了?伺候的不好?你那不是还有个乔游吗?”苏离粗线条地说。 “滚。”余裳就知道和他说没用。 苏云灵幽幽道:“渔村的孩子是没有叛逆期的。” 余裳闻言看向他。 苏云灵失笑:“怎么这个眼神看我,难道我说错了吗?” “这话怎么讲?” “收容所的孩子连父母都没有,整日过着看人脸色的生活,他们叛逆什么?他们根本不敢。” “可是小鱼他有时也会闹脾气。” 余裳其实挺喜欢江小鱼闹点小脾气的,他觉得那样的他很鲜活,只要和霍一没关系就行。 “江小鱼吃醋了吧。” “吃醋?”余裳从来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苏云灵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们这些男人啊,江小鱼喜欢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余裳神色微僵,他知道江小鱼喜欢他,但是这种喜欢可能只是感激。 苏云灵一边撸猫,一边继续道:“江小鱼喜欢你,你却收个乔游在家,他天天看着你们在一起,能开心才怪呢。” “我没有亏待他。”余裳道。 “但你不喜欢他。”苏云灵停下手。 这时苏离插话:“怎么不喜欢啊,余裳都把他要了,上次正巧被我撞见,这事我可以作证。” 苏云灵道:“是吗?那江小鱼现在是什么身份?床宠?和乔游一样?” 余裳哑口。 苏云灵哼笑一声:“还是说你压根就没给过他身份,那你们现在算什么关系?一夜情,如果这样他还不如乔游呢。” 以往苏云灵才不会为江小鱼说话,但是一想到江小鱼那副为情所困的蠢样子,他就好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此时也不知是为江小鱼鸣不平,还是为了过去的自已。 余裳蹙起眉,心里有些自责,江小鱼心思敏感,这些他却忽略了。 “江小鱼这种单纯的男生最容易被情所困,他以前生活环境那么差,过得那么艰苦,对于严重缺爱的人来说,一旦有人对他好,他很难不动心。” “可是他又自卑,就只能小心翼翼的暗恋了,想着只要陪在你身边就行,这样的心态怎么可能开心呢。” “你怎么知道他是这么想的?”余裳不太爱听这话。 “我问的啊。” “你问他了?”余裳诧异。 苏云灵点点头:“是啊,我问他是不是喜欢你,他承认了,还说自己不求什么,只要能看着你幸福就好了。” 余裳没有说话,心里却有些难过,只看着他幸福就好了?他是这样说的吗? 从苏离那回来,已经是深夜了。 余裳有点醉,他第一次为了感情的事借酒消愁,但意识还算清醒。 他脚步略显虚浮地上了二楼,来到江小鱼门前站住了。 他今天想了很多,第一次认真地去思考他和江小鱼的关系。 以往他一直是一种默认的态度,他在心里已经认定江小鱼是他的了,而江小鱼又一向乖巧听话,所以他从来没往别处想。 他以为自己让他住进家里,把他报进族里,对外宣布江小鱼是他的人,这一切行动已经足够证明他的心意,却忽略了江小鱼自己的想法。 他忌惮霍一,害怕在他注意不到的地方,江小鱼对霍一动心。 他和江小鱼地位如此悬殊,他都不能对他放心,那么从渔村走出来的江小鱼呢?他又会多么忐忑多么不安。 也许他真的如苏云灵所说,认为他们的那一次只是一夜激情,怪不得他如此自贬,拿自己和乔游比。 第48章 思及至此,他按下了门把手。 房间里台灯没关,留下一抹昏暗的光亮,江小鱼平躺在床上,看似睡熟了。 余裳轻声走到床边坐下,借着床头柜上的光亮看着他。 江小鱼的睫毛长而密,鼻头小巧,嘴唇比来时红润了一些,他伸手抚上他的脸,拇指在他脸颊温柔地摩擦。 我只要看着他幸福就好…… 他试想自己,如果江小鱼选择了霍一,他会祝福他吗?他愿意在一旁看着他幸福吗? 他不会。 他只会把霍一的腿打折。 那么江小鱼呢,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 想到此,他心里再次难受起来,他轻叹口气,站起身打算离开。 走到门口,就听身后叫了他一声:“余裳。” 余裳回头,江小鱼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把你扰醒了?”余裳缓步走了回来。 江小鱼摇摇头,轻声问:“你怎么了?” 余裳坐在床边,“什么?” 江小鱼屈腿往里面挪了挪位置,看着他说:“你心情不好。” 余裳看着他,沉默数秒忽然笑了:“你刚才叫我什么?” 江小鱼眨了眨眼睛,小声说:“余裳。” 他私心里不想叫他哥哥了,于是改口叫了他的名字。 余裳调侃:“不叫哥哥了?” 江小鱼抿了抿唇。 余裳笑道:“我觉得你叫我余裳,比叫我哥哥好听。” 江小鱼眼睛一亮。 余裳目光温柔,他看着江小鱼,视线从眼睛落到嘴唇上,他身体慢慢地靠近过去。 江小鱼顿时有些紧张,他手指曲起悄悄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手指还没合拢,余裳已经吻上了他。 江小鱼心脏跳得厉害,咚咚咚咚。 余裳这次没有急进,细细品尝一样地亲吻着他的唇瓣。 他偏着头,闭上眼睛,温柔地亲吻着他,吸/吮,舔/吻,尝遍他唇中滋味后才松开了距离。 他看着江小鱼的眼睛,很认真地问:“苏云灵说,你告诉他你喜欢我,是真的吗?” 江小鱼心里一紧,咽了咽口水。 “你为什么没和我说?” “我……” “我也喜欢你。” 江小鱼顿时惊呆了,他听到了什么,余裳说喜欢他。 余裳头有些晕,但意识却十分清醒。 他一字一字清楚地说:“江小鱼,我也喜欢你。” 江小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看着余裳嘴角微微抖动,眼睛渐渐蒙上一层水雾,他机械地说:“你喝多了。” 余裳垂下额头顶在他肩膀上,他确实有些晕乎:“是,我喝酒了,但是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缓了一会儿,才再次抬头,看着他说:“我不要你看着我幸福,我要你和我一起幸福。” 江小鱼感觉自己活了二十年听到的所有话都没有这一句给他的震撼大。 我要你和我一起幸福。 我要你,和我,一起幸福。 他的眼泪无法阻止地缓慢地流了下来,声音哽咽:“你,你为什么,说这些,你今天怎么了,你,你为什么……” 他简直语无伦次了。 余裳轻轻地笑了出来,“傻瓜,因为我喜欢你啊。” 他手指轻轻捏住他的下巴,低声说:“小鱼是要回归大海的,但你这条小鱼属于我。” 尾音消散,他再次吻上了他。 江小鱼被他亲得意乱情迷,他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回吻着他与他唇舌纠缠。 突然他身体一轻,被余裳打横抱了起来,向浴室走去。 温热的水冲刷在他们身上,像燃/情的调剂,余裳扯掉他湿透的衣服,热烈地亲吻着他贪念已久的身体。 玻璃被水雾覆盖上一层蒸气,隐隐透出/交/叠/晃/动的身影,水流潺潺盖住了浴室里的声音。 江小鱼手指紧紧地抓着余裳的后背,头埋在他颈间,浴缸里水波荡漾,细嫩的腰被一只大手猛地托起。 江小鱼情难自制地仰起头,白净细嫩的脚背绷得笔直,脚趾用力勾起,发出一道沙哑又克制的低叫。 天边微亮,余裳抱着江小鱼从浴室出来。 他身上裹着洁白的浴巾,脸颊泛着淡淡红晕。 余裳将他温柔地放在床上,拢了拢额前散落的头发,含情的目光看得江小鱼害羞不已。 “别看。”他伸手遮住余裳的眼睛。 余裳没忍住笑了一声,拿下他的手,在掌心上亲了一下。 “睡一会儿吧。” 江小鱼目光羞赧:“你呢?” 余裳又笑了:“我也睡一会儿。” 他凑近江小鱼耳边,暧昧说:“我也累了。” 江小鱼的脖子肉眼可见地红了。 余裳忍不住在他颈上咬了一口。 江小鱼欲拒还休地推开他。 余裳知道他禁不起再折腾了,于是利落地爬上床,把他整个人搂进了怀里。 江小鱼窝在他胸前,感觉一切像作梦一样,他们就这样在一起了,他把自己给了余裳。 他伸手摸了摸余裳的胸膛,真实的触感让他知道自己并非作梦,一切都是事实。 余裳鼻尖蹭了蹭他的额头:“睡不着吗?” 江小鱼低低地“嗯”了一声。 余裳身体后仰和他分开些距离,看着他问:“怎么了?” 江小鱼抬头看向他,眼睛很亮,“像作梦。” 余裳看着他的眼睛:“不是作梦。” 江小鱼冲他眨了眨,“不会醒吗?” 余裳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不会醒,明天我还是你的,后天也是你的,以后都是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元旦快乐,新年快乐。[比心] 第 32 章 余裳把江小鱼搬进了自己的卧房,让他以后和自己住在一起。 刚开始江小鱼有些迟疑,他怕影响不好,被余裳笑他小封建,最后强硬地把他抱了进去。 他觉得自己既然喜欢江小鱼,他们又已经在一起了,他就应该给他足够的底气,承认他的地位,给他男朋友的身份。 他不希望再从别人口中说出质疑江小鱼的话,更不希望江小鱼心里对他们的关系举旗不定,他要让江小鱼以男主人的身份踏踏实实地住在这里。 这个举动简直让乔游嫉妒得眼红。 新年伊始,普兰岛气温骤降,不该下雨的季节雨水反而多了起来。 江小鱼重新回到甜品店工作,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 霍一还为他举办了一场欢迎宴,大家一起聚餐喝酒唱歌,江小鱼也敞开心扉和同事们简单地交流,这让他整个人变得开朗乐观起来。 这段时间,余裳简直要忙疯了。 海外有批非常重要的货出了问题,被海关扣了。 在他疏通关系的时候,有个船员竟未经允许私自离船,目前音讯全无,导致现在是海关边检两头查。 眼看交付期在即,他不仅货交不上,一天停泊费还要几十万,不仅面临罚款还有可能支付一笔巨额违约金。 第49章 他一边疏通关系,一边安抚客户,私底下还要派人去找那个船员。 一切的一切就像安排好的。 “余裳。”苏离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刘强找到了。” 余裳猛地抬起头:“在哪?” “在……” “说!” “在祈玉那儿。” 余裳一愣:“祈玉?” 他怀疑过唐灼,怀疑过李正,唯独没有怀疑过祈玉。 “是。”苏离点点头,“苏云灵送来的消息,有人看到刘强在祈玉的北郊牧场出现过。” 余裳脸色沉了下来,凝思片刻才道:“先别打草惊蛇,找人盯着,把苏云灵撤回来,近期别让他露面了。” “你的意思是?”苏离皱起眉,脸色也十分凝重。 余裳轻点下头:“祈玉若真想藏个人,还能被苏云灵派去的人发现吗?” “也是,祈玉那只狐狸,这件事确实太过巧合。” 余裳冷哼一声:“祈玉还真是面面俱到。” “你的意思是他和唐灼联合干的?”苏离若有所思道。 余裳斜了他一眼:“我刚砸完唐家大门,夺了唐灼和他的码头合同,反过来就被坑了一批货,你说是为什么?” 苏离颔首认同,他一拳捶在桌面上,咬牙道:“祈玉这个妖孽!” 祈玉这人分寸拿捏得相当精准,他的眼里只有利益和权衡,和谁都能处,又对谁都能坑。 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被他玩得极溜,可是即便吃了哑巴亏,也没人敢轻易得罪他,因为他是个名副其实的疯子。 若说余裳能砸了唐家大门,但祈玉不会,他会一把火烧了。 余裳沉思半晌,开口道:“祈玉这边你去探探口风,刘强的事不要提。” “好,那批货怎么办?海外那边已经催了。” “先拖着,不是没到交货期吗?目前海关关长联系不上,肯定有人先我们一步走了关系。” 这时,电话响了,余裳拿起来看了眼,脸色骤然一变,浑身的血液一瞬间冲向脚底。 “怎么了?”苏离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 “李正把江小鱼抓走了。”余裳声音低沉得可怕。 微信是用乔游手机发的,他临走前交代他照顾好江小鱼,有事随时联系他。 因此乔游发信息,他想都没想就打开了,没想到他看到了这样一条信息:【梅岛,带林墨来换】 余裳的目光如坠冰窖,一身煞气地握紧了拳头。 是个人都来欺负江小鱼,是、个、人、都他妈来欺负江小鱼,真当我余裳是死的。 上次的事他没有和李正计较,这次他还变本加厉了,拿林墨去换江小鱼是吗?他阴冷一笑。 “我去带江小鱼回来,那批货等我回来再说。”余裳撂下一句话,拿起外套就要走。 苏离一把拽住他,急道:“你不能走,下午的会你必须参加,这么一大摊子事你不管吗?李正知道江小鱼是你的人,不会把他怎么样的,一个床宠而已,你他妈这时候管他干什么!” 余裳甩开他,浑身透着寒意:“我说了,江小鱼不是我的床宠,他被李正抓走了,我必须去把他带回来。” “为什么?非得这节骨眼去吗?”苏离拦住他,同样怒目而视,“孰轻孰重你不知道,他他妈还能丢啊?” 余裳的目光晦暗难辨,眼中的情绪让人心惊,他低沉着嗓音,说出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不会丢,但他会害怕。” 说完他不顾苏离阻拦,急匆匆地大步离开了公司。 余裳带人来到李正在梅岛的居所,一眼便看到乔游和江小鱼被绑在大厅中间的柱子上。 他一露面,乔游惊喜地冲他哭喊:“余裳,余裳,你来救我了。” 余裳第一眼看向江小鱼。 江小鱼紧抿着唇,眼神恐惧又坚韧,在看到他那一瞬间点亮了目光,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喊叫,只是眼里弥漫上一层水雾。 彼此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余裳呼吸一窒,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扼住了一般。 他迅速打量他一番,见他无恙心里才稍稍冷静一些。 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转移视线看向李正和坐在一旁的唐灼以及他们身后的保镖,最后目光锁在了唐灼身上。 唐灼见他看向自己,歪头耸了下肩,表示和他无关。 余裳这才将视线射向李正,眼里蕴含着辨不清的阴霾。 “李正,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正劈着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根鞭子,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张狂道:“当然是礼尚往来了,唐灼管你要人你不给,我只能亲自来要了。” “人我给你带来了,放了他们。”余裳声音又沉了几分。 唐灼脸色微变,这个声音当初和他抢西贝村时听到过。 那时的余裳因为一个破村子砸了他所有地下拳场,彻底掀翻了他的地下/交易,警察抓走了一大批人,有的人现在还在监狱里。 这件事当时闹得极大,新闻媒体用大篇幅来报道此事。 族里长辈们震怒,认定他们给族里蒙羞,处罚了一批人,很多涉事的家族成员被剥夺了权利和职务。 得亏这些拳场都登记在别人名下,没有查到他头上。 当时他带人愤怒地冲进公司,余裳气定神闲地坐在他的办公桌后,毫无惧色的把所有证据摔在了他眼前,事无巨细,每一笔交易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那时他才真正的意识到这个男人的可怕。 而他为了不让族里知道只能硬着头皮受了,也就是那一次他把苏云灵送给了苏离。 那时的余裳才十八! 余裳招了下手,手底下人把林墨带了上来,推到他们中间后摘掉了他头上的黑色头套。 林墨身上没有伤,穿戴整齐,但精神状态不太好,垂着脑袋像丢了魂一样。 “放了他们,我答应不找你的麻烦。” “呵!”李正一把摔碎面前的杯子,“你他妈不找我麻烦,老子今天要找你的麻烦。” 他指着林墨:“你他妈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你竟然敢把他弄成这样,老子今天也把江小鱼弄成这样。” 余裳危险地眯起眼睛:“你敢。” “你看老子敢不敢!”李正也怒了。 他拿起一旁的鞭子,挑衅地冲余裳抬了抬下巴,不服的顺着鼻腔嗤了一声,完全没把余裳放在眼里,越过他气势汹汹地奔着江小鱼走去。 余裳带来的人立马围上前,李正的保镖也全都蓄势待发,房间里充满了火/药味。 唐灼静观其变地在他二人之间来回踱视,摸不准余裳什么意思。 按理说他能来,就说明江小鱼在他心里是有一定地位的,毕竟这么多年余裳身边没有留过人。 突然多了这么个人,还因为他和族里吵了一架,这事放在哪都让人起疑。 他们几大家族这些年明争暗斗,眼线众多,多少人盯着拿余裳的把柄,如今可算有个契机,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 可是余裳的态度实在模棱两可,有时看似挺重视,有时又让人觉得可有可无,这个若即若离的态度让他们费解和迷茫。 第50章 他们一度怀疑,一个渔村来的哑巴,可能成为余裳的软肋吗? 如果江小鱼真的只是床宠,那么贸然动了他不仅无法拿捏余裳分毫,反而得罪了他。 况且他又收了乔游,从乔游送回来的消息来看,江小鱼貌似真的只是个床宠,而且还是个不受待见的床宠。 他们谁都不想做这只出头鸟,不想开第一枪把五大家族表面的和谐击碎,虽然他们心里知道这层虚假的和睦内里已经支离破碎了。 为此,他劝过李正不要轻举妄动,可惜李正不听。 李正拿着鞭子走到江小鱼面前,阴鸷地冲他勾起一侧嘴角,拿着鞭子在他眼前装腔作势地来回摇晃。 “先抽哪呢?这么漂亮的小脸蛋儿,抽出几条疤痕是不是太可惜了。” 江小鱼死死地咬着牙关,他没有向余裳求救,也没有露出害怕的神情,他紧紧地盯着李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余裳手指动了动,他知道江小鱼害怕了,但他赌李正不会动他。 他们抓江小鱼无外乎是想看他的反应,他一旦表现出在意,那么以后,江小鱼会面临无数的麻烦和危险。 即便他可以护着他,可也有兼顾不到的时候,这也是他当初为什么不让江小鱼来岛里。 渔村虽然艰苦,但至少安全,而且有他养着,江小鱼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 除此之外,最可怕的是他清楚的知道,江小鱼确实是他的软肋。 不知从何时开始,这根肋骨就悄无声息地长在他的身体里了。 因此他绝对不能轻易表现出来,哪怕他此刻已经焦急如焚,恨不得捏死李正,但都得控制自己静观其变,这是他们之间的博弈。 “呦,这是演的哪一出啊。”门口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没有错过好戏吧。” 李正回头看去,来人正是祈玉,他面露不满,眯起眼睛问:“你怎么来了?” 祈玉抬手一指:“我找他。” “你找江小鱼?”李正眉毛一横,以为他是来帮余裳的,他拔高声调喝道:“你什么意思啊?” 祈玉根本不把李正放在眼里,他径直走了过去,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手腕一抖打开了,直接杵到江小鱼面前,沉声问:“你认识他吗?” 江小鱼看着眼前的画像,脸色瞬间惨白,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仿佛看到了多么恐怖的事。 他身体不停地颤抖,双目惊恐地睁大,发出一道绝望又刺耳的尖叫:“啊———————————!!” 第 33 章 江小鱼突如其来的尖叫让祈玉震惊当场,他没想到仅仅一副简单的素描画像就对他造成了如此大的刺激。 他顿感心灰意冷,寻找了这多年,好不容易找到线索让他查到了江小鱼身上,可这仅有的一丝希望却被这惊恐的带着穿透性的尖叫声击碎了。 虽然这么多年,他想过很多次这种可能,但都被他自欺欺人地驳回了,他坚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从没有放弃过寻找弟弟,终于重新在西贝村找到了他弟弟的遗物。 有一个渔村的孩子说他曾经看到过那个男孩和江小鱼玩耍,后来江小鱼回来了,那个男孩却不见了。 他迫不及待地来找江小鱼求证,不成想却得到这样的答案。 他第一次感受到害怕,哪怕他多么不愿意相信,但他的弟弟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李正和唐灼同样被叫声吓了一跳,面露惊诧地看向他们。 余裳见江小鱼失控脸色骤变,那撕心裂肺的叫声仿佛把他的心脏打了个对穿。 他第一个冲了过来,浑身煞气腾腾,他一脚踹翻李正,回手一拳砸在了祈玉的脸上。 这一脚踹得不轻,李正被踹倒在地,祈玉反应够快,但依旧没能完全躲过,嘴角被拳头刮过打出了血。 室内一片混乱,余裳的手下收到行动号令,一窝蜂地涌进来二十多号人,手里拿着刀棍,把李正唐灼等人团团围住。 祈玉的保镖立刻围在他身前,保护住自己的主家。 李正的保镖见自己主子被打了,谩骂着就要往上冲,但被余裳带来的人挡了回去。 这些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双方怒目对峙,争斗一触即发,周围吵吵嚷嚷乱成一片。 海上风平浪静,这座大海中央的私人岛屿却暗流汹涌,即将掀起风暴。 余裳顾不得眼前剑拔弩张的状况,他冲到江小鱼面前,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脸,见他眼神涣散,没有了意识,心里倏地一寒到底。 他眼眶通红,强逼着让自己镇定下来,尽量放柔声音避免吓到他,却控制不住颤抖的指尖。 “小鱼,小鱼是我,是余裳哥哥,小鱼,醒醒小鱼。” 江小鱼闭着眼睛疯了般地挣扎尖叫,似乎要把心里那巨大的恐惧嘶吼出来。 江小鱼的状态非常差,根本安抚不住,余裳彻底慌了。 “过来!他妈的给我解开!”他冲着身后怒吼。 一个手下连忙提刀跑了过来,挥刀砍了几下才把绳子砍断。 “你他妈的。”李正见场面被余裳的人控制着,刚刚又被当众踹倒在地颜面尽失,他瞠目而视地就要冲上来,被唐灼一把拦住了。 唐灼皱着眉头冲他摇了摇头,李正还要争执,被他强硬地拉到一边。 唐灼不知和他说了什么,李正这才黑着脸停下了。 整个大厅里都是江小鱼崩溃的尖叫声,尖锐刺耳,那透着惊恐绝望的声音仿佛要划破每个人的耳膜,听得人心脏交瘁。 余裳此时已经完全摒弃了心中的顾虑,更没空理所谓的试探,他豁出去地把一切全都抛到了脑后。 什么博弈,什么理智,什么权谋计划,去妈的,全都他妈的!去他妈的!! 他一把接住江小鱼,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试图传递给他力量,贴在他耳边一遍遍温柔地唤着。 “小鱼,是哥哥,是余裳哥哥,小鱼不怕,不怕,余裳哥哥在呢,我在这小鱼,没事了,没人能伤害你,小鱼不怕,我来了,我在这,我在你身边,小鱼,小鱼……” 他的声音越来越哽咽,说出的话都带着颤音。 唐灼等人面面相觑,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和得意。 震惊于这个温柔的男人是余裳?他一向冷漠自持,什么时候有过这番模样。 得意于他们赌对了,江小鱼果然是余裳的软肋。 李正诧异过后,眼中透出兴奋的光芒。 自从江小鱼住进余裳家里,他就派人调查过了。 当时查出他来自西贝村,很多年前被余家弃了,但却能衣食无忧地读完高中,他就猜到暗地里一定有人养着他。 而这个人不出意外,就是余裳。 否则当初他对族里的事漠不关心,怎么突然就和唐灼斗起来了,还为此接管了继承者印章。 要知道以前大族长给他都不要,那时他们几个家族还像模像样地谈过,试图为余家寻找新的继承人。 今日余裳的表现已经不攻自破,将他这些年的伪装彻底瓦解,他们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第51章 李正看向唐灼,俩人恰巧对视,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只要抓到余裳的把柄,那接下来的事,就都好办了。 祈玉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心思,目光一直阴沉地盯着江小鱼。 一副画像就能让他恐惧至此,那他年幼的弟弟当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想到那具残缺的尸骨,他心如刀绞,他必须找出真相,为他弟弟报仇。 江小鱼渐渐平静下来,他紧紧抱着余裳的脖子,手指甲抠进了肉里,抠出一道道血痕,头埋在他胸前久久不肯抬起来。 余裳心疼极了,他从来没有过心脏被人挖出来翻绞的感觉,每一根血管都带着疼痛,疼遍全身,疼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他恨不得捶死祈玉,这个祸害,一张画像刺激了江小鱼也暴露了他,而他,只能认了。 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江小鱼崩溃,看到他颤抖得不成样子,他的心都要碎了。 “小鱼,没事了,哥哥带你回家好不好,告诉哥哥,你怕什么?让余裳哥哥帮你好吗?” 余裳温柔地摸着江小鱼的后背,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音量柔声地安抚着。 可无论他说什么江小鱼都死死地咬着牙,发不出一丝声音。 “小鱼别怕,冷静下来,别让余裳哥哥担心好吗?哥哥带你回家好不好?” 余裳心里难受得无以复加,这是他的江小鱼啊,是他养了十年的江小鱼,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把他吓成这副样子。 江小鱼沉默许久,才慢慢地放松了身体,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们回家好吗?” 江小鱼又点了点头。 余裳将他打横抱了起来,江小鱼头埋在他肩上,眼睛紧紧地闭着。 “江小鱼!”祈玉见他要走,着急地上前一步,被余裳一记眼刀制止了。 他目光冷淡如一潭死水,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祈玉:“祈玉,你找你弟弟我不管,但你把他刺激成这样,你认为他还能和你说话吗?祈家中立多年,我不想与你为敌,你最好别逼我。” 这时闻讯赶来的苏离和苏云灵带着一批人从大门闯了进来,焦急地喊道:“余裳!” 余裳看向他们,停顿少顷转动脖子环视四周,目光冷冽:“既然五大家族的人都到齐了,我今日就和各位明说了。” 他的视线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停留了一秒,才缓缓开口:“我余裳不欲与人为敌,族里掌权也非我本人所愿,当初五族齐聚,开宗祠,立规矩,还海于民,还渔利民,造百年慈善于岛,福泽子孙。各位都是在场亲历的。我们五人作为族里的继承人,被族里单独历练考核,胜负与否大家各凭本事。但若再有人打江小鱼的主意,动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别怪我余裳翻脸不认人。” 他眼神阴暗几分,视线落在了李正身上:“李正,今天这事咱俩没完。” 李正被他的眼神喝住了,但当着五大家族继承人和自己下属的面又不能露怯,只能硬着头皮上。 “我就动他又如何?你把林墨害得神志不清,我凭什么不能动江小鱼,他不过是个渔村收容所的杂碎罢了,林墨却是我表姑家的儿子。” 余裳冷哼:“他若不是你们李家的外戚,就冲他敢把心思动到我的头上,他现在已经死了。” “你敢?”李正怒目而视地瞪着他,这个该死的余裳,竟然一分脸面都不给他留,“林墨到底哪里得罪了你,让你如此对他。” 余裳转身:“林墨派人在暗巷围堵江小鱼,对他进行殴打,并在我酒中加料,就冲此,他死不足惜。” 李正冷笑:“那又如何。” 他威胁道:“余裳,我们李家人可不是你想动就能动的,你最好看住江小鱼。” 余裳眼睛眯起,冰冷得仿佛在看一具尸体,他第一次对李正动了杀心。 “你可以试试,希望后果你承担得起。”说完不顾众人的目光抱着江小鱼向门外走去。 苏离和苏云灵对视一眼,神色复杂,各怀心思,谁都没有说话。 唐灼若有所思的作壁上观,他们都被余裳强硬的态度震慑到了,心下暗惊,这普兰岛怕是要不太平了。 祈玉盯着余裳的背影,眼底刮起风暴,他眯起眼睛,顺着牙缝挤出一句:“妈的。” 但也知此时江小鱼的情况问不出什么,他压制着没有追上去,最后大手一挥,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苏云灵扭头,看着余裳抱着江小鱼的背影,眼底多了几分羡慕。 他收回视线,正巧对上唐灼的目光,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在这一刻似乎都想到了什么。 苏云灵勾起嘴角,露出个浅淡的嘲讽的笑,他移开了视线,唐灼却始终看着他,眼神黯然。 “我们也走吧。”苏离低声说。 苏云灵轻点下头,沉默着和苏离离开了。 唐灼面无表情地看着苏云灵的背影,迟迟没有收回来。 第 34 章 余裳带着江小鱼回到家,李嫂和医生外加服侍的人一共五个全都到齐了。 李嫂第一个迎了上来,看到江小鱼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地窝在余裳怀里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余裳做了个静声的动作,抱着江小鱼回到自己卧室,医生紧随其后跟了进来。 此时的江小鱼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安静得像个婴儿。 余裳将他轻轻地放在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医生过来给他诊治,量了血压,听了心跳,轻轻翻开眼皮看了看眼底,又将手搭在脉搏上,过了片刻他轻叹口气。 江小鱼问题不大,只是惊惧过甚伤了元气心脉,需要安心静养。 医生给他开了些中药调理,并叮嘱如果情绪控制不下来最好带他去医院打一针镇静剂,做进一步检查,否则大惊大悲对心肺伤及太大。 医生走后,李嫂走了过来,“少爷,补汤都熬好了,医生开的中药现在煎吗?” 余裳沉默几秒,低声说:“李嫂,你们先去休息吧,等小鱼醒了,我再叫你,他睡着了,医生不让叫醒。” 李嫂眼泪又掉了下来,“真是作孽啊,这么好的孩子。” 余裳心疼地摸了摸江小鱼的脸。 “老爷子派了唐管家过来,说让您得空回趟族里。” 余裳神色黯然,今天他擅自调用一批人出去,这事爷爷不可能不知道。 虽然梅岛是座私人岛屿,但是他们这些人开着十几艘游艇浩浩荡荡地登岛,几大家族的继承人全去了,族里肯定要查。 他点了点头:“让唐叔先回去吧,我安顿好后再回族里。” 李嫂走后,余裳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和江小鱼两个人,余裳看着他,心里十分自责,他瞻前顾后,权衡利弊,明明是想保护江小鱼,最后却还是伤了他。 他有时想自己是不是用错了方法,如果在江小鱼来岛的第一天,他就把他认下来,给他撑腰…… 他暗自摇了摇头,如果那样,恐怕刁难的就不只是李正他们了,族里的叔伯也不会放过他。 房间异常安静落针可闻,江小鱼安静的睡着,听不到半点呼吸,余裳看着他半晌,忽然抬起手放在鼻下探了探他的鼻息。 第52章 他的呼吸非常微弱,轻得像空中云烟,但还活着。 余裳悬着的心一点点落了地,他俯身在江小鱼的嘴唇上轻轻印上一吻,疼惜之情自眼中溢出。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他抬头看去,是乔游。 “小鱼他还好吗?”乔游脸上带着伤,神情怯怯,看上去十分可怜。 余裳暼了眼便收回视线,冷漠道:“去楼下等我。” 乔游还想再说什么,但看余裳面无表情,摸不准他的脾性没敢多言,转身下了楼。 过了一会儿,余裳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乔游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双眼期盼地看着他,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冲他走了过来。 “余裳,我都要吓死了,还好你及时赶来,要不然我和小鱼……” 话音未落,余裳抬起一脚将他整个人踹了出去,乔游双膝咚地砸在地上,鼻腔和嘴角瞬间喷出了血。 这一脚一点情面没留,属实踹得不轻。 乔游震惊地看着他,双眼惊恐中带着心虚和不解。 “余少爷……” 他刚开口说几个字,就受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余裳走到沙发前坐下,身子探向前,胳膊肘拄在膝盖上,双手交叉地凝视他。 他身材高大,顶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剑眉星目,幽深的眼睛透过上睫锁定乔游,周身散发出来的上位者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 “乔游,当初你被唐灼送来,我曾问过你是不是自愿的,你是如何回答的?” 乔游脸色一变,眼神飘忽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我,我是自愿的,我愿意一心留在余少爷身边,忠诚于你。” 余裳抬眼看向他,轻蔑道:“乔游,像你这样任人玩弄的东西能留在我余家是你这辈子修来的福气,我将你留在身边是让你照顾江小鱼,陪伴他,伺候他的起居,日后你若想走,我给你一笔钱送你离开,自可保你余生无忧。” 说到此他停顿了两秒,声音倏地一沉,犀利道:“乔游,我自认对你不薄,但是你得寸进尺了,你以为你和唐灼的勾当能瞒得住我吗?在你还没有被唐灼送来之前,我就知道了。” 乔游的哭声戛然而止,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中的震惊恐惧懊悔难堪等多种情绪反复变幻。 他哭着跪行两步,哀声求道:“余少爷,我错了,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余裳对他的苦苦哀求无动于衷,反而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他伸出手摸上乔游的脸,手指冰凉像被一只毒蛇缠上。 他目光惊骇得吓人:“乔游,我以为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抉择,可惜你背叛了我,你和唐灼勾结,不仅为他盗取资料,还出卖了江小鱼,你对他还真是忠心啊。” 乔游惊恐万状,肩膀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你送出了假消息,你猜唐灼会保你吗?” 乔游看着他,僵硬地摇了摇头,当他看到来的人是李正时,其实就明白了,唐灼把他弃了。 “还是你认为唐灼会大度的要一个被人用过的床宠?”余裳继续刺激道。 “我,我们没有,你,你没碰过我啊。”乔游急切地辩解。 “唐灼生性多疑,你猜,他会信吗?你跟了他那么久,连这点都不知道吗?” 乔游目光呆滞地跌坐在地上,喃喃道:“他答应过我,只要我办成这件事,他会把我写进族谱,他会把我留在身边,他不会骗我的。” 余裳嗤地笑了出来:“就凭你?你还真是天真啊,唐灼当初多宠苏云灵,为了他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结果又如何?把他写进族谱了吗?” 乔游被一语道破,悔恨地泪如雨下,低垂着头哭出了声。 苏云灵,当初唐灼把他从渔村里带出来留在身边,教他学习,带他工作,对他极为信任,俩人当真有过一段非常甜蜜的时光。 后来不知为何将他送给了苏离,从此恋人陌路。 而他,连提苏云灵都要被扇耳光的人,竟然妄想着能得到唐灼的青睐。 “乔游,你既然已经拿到了资料为什么还要把江小鱼推出去?” 一想到江小鱼被绑在柱子上可怜无助的样子,他就想踹死乔游。 乔游沉默许久,才哭着道:“我嫉妒江小鱼,他明明只是个渔村收容所来的,他连话都不会说,凭什么住在那么好的房间里,凭什么被下人叫小少爷?大家都是床宠,他凭什么可以出去工作,凭什么可以过他想要的生活。” 乔游越说越激动,五官几近扭曲。 “他忤逆你,和你顶嘴,可是你从来没有打过他,你对他那么好,他就像这个家里的男主人,他江小鱼有什么?凭什么被如此珍贵的对待?而我呢,唐灼不要我,你也不要我,我自认不比他差,凭什么让我伺候他?” 他泪流满面地看着余裳:“来到这里,我才知道,原来像我们这类人也可以被珍惜,被平等对待,为什么,为什么命运这么不公平,我受不了,我接受不了,我羡慕江小鱼,但我也恨他。” 乔游上前爬了几步,抓住余裳的裤腿,苦苦哀求:“余少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尽心尽力地伺候江小鱼,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不争了,我不敢了,我求求你,饶我一次,再给我一次机会。” 余裳睥睨着他,缓缓道:“谁告诉你江小鱼是我的床宠的?” 乔游一愣,眼睛瞪大,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吗? 余裳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江小鱼不是我的床宠,是我余家的小少爷,是我余裳认定的人,也是要陪我走过一生的人,在他来到普兰岛的那天起,就注定要写进我余家的族谱,你抄了那么多遍族规,应该知道以下犯上是什么罪罚吧。” 乔游如五雷轰顶,彻底僵在了原地。 他看着余裳,目光涣散没有了焦距,只凭本能地低喃:“不可能,不可能,他只是渔村收容所来的哑巴,他没有族籍,没有族籍不入族谱,他连外戚都不算,怎么可能入得了余家,不可能,你骗我,他怎么可能进得了余家,不可能,不可能……” “因为我,”余裳出声打断他,见他眼球机械地转向自己,残忍道:“是他的意定监护人。” 他双眼半眯地看着乔游,身体慢慢地靠回沙发上,双腿交叠,眼睁睁地看着他碎裂。 他不会打骂乔游,那样的惩罚对于从小受尽苦楚的他来说太简单,他要摧毁的是他的希望,从内而外,一分不留。 他知道此话一出,不出一天就会传遍五大家族,江小鱼再也无法隐匿,终将被推上风口浪尖,卷进这昏暗无光的纷争里。 可是那又如何,他余裳还护不了一个江小鱼吗? 江小鱼,他护定了。 第 35 章 余裳派人将乔游连夜送给了唐灼,处理完后,他让李嫂他们回去休息,独自回到了房间。 推开卧室门,江小鱼安静地睡在床上,身体蜷缩着,半边脸掩在枕头里。 余裳站在门口迟迟没有向前迈进一步,他看着江小鱼瘦弱的身影,哪怕是侧着身子,也依旧是薄薄的一片。 第53章 他想到几年前,他曾经去过一次渔村,那时江小鱼生病了,病得很严重。 他给自己发过一封明信片,小心翼翼地问他可不可以给他邮寄些药品。 当时他去夏令营了,没有及时收到,回来后族里事情多,也忘记了将明信片转交给他,等他看到时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他当时有些担心,不知道江小鱼的病情如何,于是带着人偷偷跑去了渔村。 那时,他看到的是一个蜷缩在杂物间里的江小鱼。 他就像现在一样,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四周都是废弃的家具和杂物。 他身上盖着一条发霉的破棉被,脸发烧得通红,室外的阳光如何变幻都照不到他身上,他就那样蜷在阴暗的角落里,静静地等待死神的召唤。 也是那一次,他才知道他的父亲早已停止了对他的资助,而他也因为他们余家曾经的介入落得更为不堪。 他成为了一个被弃助的孩子,比没有被资助前更加不如。 那次余裳也是像现在这样,站在门口,看了江小鱼很久很久。 那年,他十一岁,江小鱼八岁。 后来他以余家长孙的身份,找到了当时的村长,交待他善待江小鱼,并用自己的零用钱偷偷地重新资助起他。 可是他自小就含着金汤匙出生,身边佣人无数,哪里体会过人间疾苦。 他那时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去养一个小孩,更不知道他究竟需要些什么。 刚开始他就是给钱,后来发现钱财并不能全部到达江小鱼手中,他作为一个孤儿也守不住那么多钱。 思前想后,他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遣走了伺候他的一众仆人,带着李嫂独自搬到了现在的宅院。 生活中他需要什么,就给江小鱼邮寄什么,哪怕是一颗纽扣掉了,他都会给江小鱼寄一盒针线,就这样一点点地把江小鱼养大了。 对于余裳来说,江小鱼早已不单是他的资助对象,而是他的责任和牵挂,是陪伴他成长的家人。 他是看着江小鱼长大的,他们互通书信,分享开心和烦恼,这份感情早已在潜移默化中渗透进了他的心里。 那时他就想,等江小鱼初中毕业他就把他接过来,让他在岛里读高中,上大学。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不仅没有接他过来,反而断了所有联系,自此江小鱼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中。 强行戒断的日子里,痛苦的不只是江小鱼,还有他。 他以为他们就这样了,没想到三年后,这个孩子还是找来了。 余裳放轻脚步,来到床边坐下,他抚摸着江小鱼柔软的头发,又将他额前散乱的发丝拢到耳后。 江小鱼睫毛颤动,肩膀不安地耸动起来,呼吸也变得越发粗重。 余裳连忙凑近他,宽大的手掌抚上他的额头。 “小鱼别怕。”他柔声安抚,手掌滑到他的脸颊,疼惜地轻轻摩挲。 江小鱼身体抖得越来越严重,余裳见他如此顿时有些慌了。 他连忙俯身去抱他,想给他安慰,这时江小鱼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视线模糊,没有看清来人,只感觉一个高大的黑影向自己压了过来。 记忆仿佛在这一刹那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夜晚,漆黑的树林,银色的铁锹,皎洁的月光照在那人狰狞的脸上。 他躲在草丛里,双手紧紧地捂住嘴,眼珠吓得圆瞪,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恶魔用钳子拔掉了那个孩子的舌头。 他双目嗜血,表情疯狂,拿着铁钳在草丛里四处游荡,钳子上还挂着一条血淋淋的舌头。 阴森的话语回荡在漆黑的树林里,伴随着一阵阵变态的狞笑。 “这里还有小兔子吗?” “我看到你了。” “我要找到你喽。” “你逃不掉了。” …… 回忆的画面瞬间回归,那道身影正向他逼近,江小鱼惊恐得瞪大双目,身子慌乱地连连后退,发出尖锐的叫声。 余裳吓坏了,一瞬间所有情绪涌上心头,疼惜,怜悯,心痛,愧疚,愤怒,憎恨,害怕,恐惧,最后竟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 他甚至不敢上前去碰一下江小鱼,深怕一个轻轻的碰触,就会让他彻底破碎。 “小鱼啊,我是余裳哥哥。”余裳蹲在床边不敢上前。 他慢慢地向他伸出双手,不敢靠近怕刺激到他,更不敢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他只能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声音哽咽:“小鱼,我是余裳哥哥,是我,我是你的余裳哥哥。” 江小鱼身体不停地颤抖,喉咙里发出没有理智的尖叫,响彻整个房间。 渐渐地他的声音哑了下去,耳边这才听到了额外的声音。 他缓缓抬起头,双眼木然地看向余裳。 此时的余裳已经双眼湿润,他心疼至极,试探地向江小鱼伸出双手。 “小鱼,到余裳哥哥这里来。” “小鱼,是我啊,我是余裳。” “小鱼啊,到余裳哥哥怀里来,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江小鱼的视线一点点聚焦,他愣愣地看着余裳,一动不动。 片刻,他突然欠起身,冲着余裳张开了双臂。 余裳第一时间迎上去稳稳地接住了他,将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江小鱼将头死死地埋在他的脖颈间,紧紧地抱着余裳。 过了许久,他才动了一下,嘴唇贴在余裳耳边,用气音颤抖地说:“割舌头。” 江小鱼在家里睡了整整两天两夜,余裳的私人医生和一众仆人连夜守在这里。 家里的食材一换再换,凉了又做,医生每半个小时就为江小鱼检查一遍身体。 这件事高调的惊动了余老爷子和其他家族。 大家各怀心思,不明白余裳这样兴师动众是要做什么?难道真的就为了一个哑巴? 江小鱼醒来后是第三天的下午,连续一周的时间,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无论怎么哄他,怎么引导他,都无济于事。 医生说这是应激反应,如果不能找出他被刺激的源头,他可能一生都无法再开口。 余裳心里痛苦难耐,他万万没想到祈玉的一张画像,再次将江小鱼打回了深海,刺激得他重新变成了哑巴。 他恨不得弄死祈玉。 在此期间,余裳回了一趟族里,在余家祖宅待了整整三天。 那时余家封门谢客,所在身居要职的族人全部回归。 这三日如与世隔绝,传不出半点消息,谁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三日后,余裳回来了,并作出一个重大的决定。 他卸掉了身上所有事务,将手中涉及的生意全部交给了他的表哥处理。 李正,唐灼相继收到了业务转交的通知,大家均惊诧万分。 就连苏离都摸不清余裳的用意,而祈玉更是没有接到任何消息,被余裳排除在外了。 几大家族内部猜测纷纷,这余家是要动荡了,还是余老爷子想换继承人了。 也是,余裳这些年对家族事务不上心,手中的产业也只有那么几个,海外生意全由叔伯处理。 第54章 而今他接连惹事,怕是被余家弃了。 这日,苏离终于处理完海关扣押的事,急匆匆地来找余裳,他听到太多传言,前来求证。 余裳正在给江小鱼擦手,他玩土时把手指甲弄脏了,余裳拿着根棉签,一点点地给他擦拭指甲缝里的泥。 苏离一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震惊地瞪大眼睛:“余裳?卧槽!” 江小鱼被突如其来的喊声吓到了,他肩膀一耸,手指也跟着哆嗦了一下。 余裳连忙安抚地抱了抱他,用苛责的目光看向苏离:“你怎么来了?来之前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苏离像见了鬼:“你你你,余裳,你真的变了,之前外面传言我还不信。” 余裳目光凌厉,作了个嘘声的动作,转身立马换成一副温柔的表情,对江小鱼说:“你自己待一会儿好不好?我和他谈点事情。” 江小鱼乖巧地点了点头,他现在已经平静许多,不会再受刺激地尖叫了。 他站起身冲苏离行了一礼,然后旁若无人地坐了回去,拿起棉签自己擦拭指甲。 苏离莫名其妙地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巡视。 “上来吧。” 余裳起身往书房走去,苏离又疑惑地看了江小鱼一眼,这才跟了过去。 一进门,苏离就质问他:“你发的那个通知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余裳不紧不慢地说。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把手里的权利交出去了?” 余裳看着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是。” 苏离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与他面对面地站着,第一次褪去了玩世不恭的表相。 他面色冰冷,怒目而视,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你他妈的当初答应我的事算什么?” 余裳伸出根手指,怼在苏离胸前,慢慢地把他推了回去,和自己分开些距离。 他斟酌数秒,缓缓道:“依旧有效。” “有效?”苏离都被气乐了,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地上转了几圈,嘴里气愤地说:“有效?你竟然告诉我有效?” 突然他猛地转身,抓起一旁的水晶杯砸在了余裳脚边,水杯砰地炸裂开来发出一道脆响。 他指着余裳吼道:“有他妈什么效!你现在手里没权了,负责的生意全他妈交出去了,你知道我看到移交文件时是什么样吗?” 他指着余裳,气得手指抖动:“余裳,老子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你了,这些年我以你马首是瞻,没想到啊,我他妈就是个傻逼,我这么信任你,你说弃就弃,连和我商量一下都没有,你对得起我吗?你他妈给我个交待!” 余裳垂下眼睑,沉默着转向一边。 他无法回应苏离的指责,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冲动得没有理智,当时看到江小鱼的状态,他无法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 他又不能走哪把他带到哪,他无法兼顾,只能舍弃一方,而他最后选择了江小鱼。 他怎么说? 难道说为了江小鱼吗? 那江小鱼的尸体,明天就会漂浮在大海上。 苏离看着余裳沉默不语,抬手抽了他一耳光,失望地看着他。 余裳不躲不避地受了,作为盟友,他确实欠揍。 他抬眼看向苏离,纠结许久,最终还是吐了口:“苏云灵,年底入祖祠。” 苏离脸色骤然一变,随即换成了一副惊喜的表情:“你说什么?苏云灵的身份族里认了?” 余裳点点头。 苏离鼻腔酸楚,又惊又喜,最后控制不住地喜极而泣,他仰起头,用手背挡住了眼睛。 第 36 章 苏云灵是苏离父亲遗留在外的私生子。 当年苏云灵的母亲因家世贫寒,族里不同意她进门,苏离的父亲为了继承家业放弃了这段感情。 当时苏云灵的妈妈已经怀有身孕,只是他爸不知道。 那个女人拿着一大笔分手费离开了,同年他爸大婚,娶了和他门当户对的乔家贵女。 苏云灵的母亲没什么文化,但实在漂亮,后来嫁给了一个同乡的男人,瞒天过海地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了下来,出生半年后,苏离也出生了。 那个男人刚开始还很爱妻护子,后来染上了赌/瘾,将家里的钱都败光了。 他不知从哪里得知苏云灵是岛内苏家长子的私生子,于是找到了族里。 苏离的母亲知道此事后大发雷霆,和他父亲闹得极凶,乔家也不肯善罢甘休,逼得苏家老爷子最后承诺,等成年后将族长之位传给苏离。 没多久,苏云灵的母亲和继父双双车祸去世,孩子下落不明。 过了几年,苏离的父亲也因病离世,他的母亲从此迈进佛堂,将家里事业全权交给他,闭门不出,静心礼佛。 几年前,唐灼从渔村带回来个漂亮的男孩,起名云灵,当时对他宠爱有加,那时的唐灼仿佛动了真情。 后来,苏离意外得知苏云灵就是他爸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于是强行将他从唐灼手里要了过来。 对外宣称是他的得力助手,但内部人都知道,这是他父亲当年遗留在外的孩子。 苏离念了兄弟情,用他的话说,苏家的血脉不可亵渎。 他想让苏云灵认祖归宗,可惜族里不认,乔家更是不认。 这才和余裳联盟,借用大族长的权利将苏云灵认回来,也是为他母亲赎罪。 苏离缓解半天情绪才平静下来,他哑声问:“当真?” 余裳回给他确切的答复:“为苏云灵准备族服吧。” 苏离看着余裳两秒,忽然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然后谄媚地连忙上前,抓着余裳的胳膊左瞧右瞧。 “卧槽,卧槽啊,打疼了吧,哥错了,都是哥的错,是哥冲动了。” 苏离抓着他的手:“来来,你打我,打我两巴掌,我让你还回来。” “你他妈的,你这么大事儿怎么不早说。”苏离又气又笑的,简直语无伦次了。 余裳嫌弃地推开他:“你嘴不严。” 苏离立马冲他做了个拉链的手势:“我嘴缝死。” 苏离在大事上固然是靠谱的,但余裳还想再嘱咐他几句。 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 余裳面色骤然一变,拔腿就冲了出去。 祈玉怔愣在客厅门口,江小鱼蜷缩在沙发上,双手抱着脑袋不停地尖叫。 仆人们手足无措地围在四周,李嫂焦急地在一旁安慰江小鱼,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余裳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楼,他第一时间跑到江小鱼身边,一把将他抱进了怀里,安抚地摸着他的后背。 他目光犀利地射向祈玉,咬牙切齿地吼道:“你来干什么?滚出去!” 苏离吓了一跳,余裳可从来没干过这么失分寸的事。 他连忙上前打圆场,一边劝余裳冷静,一边按着祈玉的肩膀把他往外推。 祈玉被推到院子里,面色很是难看,眼中露出一抹无望。 “怎么回事?”苏离皱眉问。 祈玉怔怔道:“他看到我就突然尖叫了。” 他身子站不住地晃了一下,喃喃道:“他只是看了眼画像,就受到这么大的刺激,那我弟弟他……我弟弟他……” 第55章 他说不下去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查找他弟弟的下落,虽然一直传言他弟弟死了,甚至连他都一度认为他弟弟已经死了。 但是找到的线索,dna检测后都不是,这让他燃起了一丝希望,不放弃的继续寻找了这么多年。 为了他妈妈也好,为了自己心里那仅有的虚无的期盼也好,最后他将线索确定在了西贝村,在那里有人发现了他弟弟遗留下来的东西和痕迹。 他惊喜万分,通过摸排调查,最后得到了这张画像,从江小鱼的反应来看,他一定知道这个人。 这是他最接近找到他弟弟的一次,他绝对不会放弃。 苏离轻叹口气,揽着他的肩膀用力地搂了搂,“这么多年了,你还放不下吗?” 祈玉搓了搓脸,面露痛苦地说:“我妈妈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我不知道她能不能熬过今年。” 祈玉的弟弟失踪没多久,他妈妈就精神失常了。 她整日抱着弟弟的衣服哭泣,诅咒他去死,问他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他有时想是不是他死了才能赎罪。 当年,他把弟弟带出去玩,将他关在了一个旧巷子里,本想吓唬吓唬他给他点教训,不成想等他回去时,弟弟却不见了。 这一丢就是十几年,他母亲无法原谅他,经常发疯诅咒他去死,他每天都活在后悔和愧疚之中。 苏离了然,难怪,以祈玉狐狸般的性格,不可能单刀直入地突然找上江小鱼,他这辈子就他妈妈这一个软肋。 房子里的尖叫声持续了很久才渐渐小了下去,一点点安静下来。 祈玉转头看向房门的方向,苏离强硬地把他脑袋掰了过来,“你别找事了,江小鱼这样也问不出来什么。” 祈玉目光冷了冷:“他是我唯一的线索。” 他才不管江小鱼会不会发疯,也不管余裳是什么身份,他祈玉要找人,就算把江小鱼绑了又如何,他这人一向很疯。 “那也不是现在问的,你没看余裳的脸色吗?而且现在的情况来看,你能问出什么?等一等吧,这么多年了,不急于这一时。” 苏离推着祈玉往院外走,“走走走,我陪你去喝一杯。” 祈玉迟疑少顷,跟着他离开了。 余裳把江小鱼打横抱了起来,将他抱回卧室轻柔地放在床上。 他坐在床边,伸手在江小鱼的脸上疼惜地温柔抚摸,江小鱼已经恢复了理智,但依旧惊魂未定,脸色苍白。 余裳拇指在他嘴唇上摩挲两下,柔声说:“要亲亲吗?亲亲就不怕了。” 江小鱼慢慢抬起头,眼睛定定地看着余裳,没有了以往的迷茫,看上去清明了许多。 好似这一次的尖叫彻底让他冲破了牢笼,没有加重,反而清醒了。 余裳轻笑,凑过去吻上了他的嘴唇。 江小鱼面色多了丝红润,僵在床上不知作何反应。 余裳贴着唇边与他分开细小的缝隙,哑声说:“接吻要闭上眼睛。” 江小鱼怔了怔,然后闭上了眼睛。 “张嘴,小鱼。”余裳舌尖扫着江小鱼的齿缝,见他松动长驱直入地伸了进去,软软地去挑逗他的舌头。 江小鱼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软了下来,眼睛紧闭,黑暗中感观变得清晰。 余裳湿热的嘴唇在他唇瓣上辗转碾磨,时而温柔时而激进。 他晕晕乎乎地抱上他的脖子,身体后倾,被余裳托着后脑勺轻柔地放躺在床上,像手中是名贵的瓷器般。 渐渐的,他心中的恐惧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胸腔的激荡和对情/欲的渴望。 余裳抱着他亲了一会儿,亲得他自己上火,却又不敢更近一步,憋得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 “好些了吗?” 江小鱼害羞地点点头。 余裳牵起嘴角笑了出来,在他鼻尖和嘴唇上又连续地亲了几下。 前几天,江小鱼时常惊醒,那时他就发现只要他抱抱他,亲吻他,他就会安静下来。 他对自己足够的信任和依赖,身体上的接触给了他安全感。 今天若是他在江小鱼的身边,即便看到祈玉,他也不至于又受到刺激。 这也是为什么余裳将工作转交出去的原因,目前的江小鱼离不开他。 他支起身子,看着他关心道:“真的没事了?” 江小鱼又点了点头。 余裳看了他半晌,目光有些落寞,他低声问:“真的不和我说话了吗?” 江小鱼回望他,眼中尽是挣扎。 他努力地动了动嘴角却无法开口,渐渐地他的眼中漫上了一层泪水。 余裳眼中划过一抹疼痛,他安慰道:“会好起来的,不急于一时,小鱼,有我在,你没有什么可怕的,谁都不能伤害你,所以,答应我,下次不再尖叫了好吗?你这样我很担心,我会害怕的。” 江小鱼看着他,缓慢地点了点头。 余裳沉默两秒又道:“我想知道原因,想知道你害怕什么,我想帮你,如果哪天你想说了,告诉我好不好?” 他依稀记得江小鱼在他耳边吐露的最后一句话,割舌头,这是什么意思,有人割了别人的舌头吗? “还有,你要说话,你可以的小鱼,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江小鱼低下头,还是没有出声。 余裳觉得自己把这一辈子的耐心全都用在江小鱼身上了。 他轻叹口气,心里满是疼惜,那种挖心般的心疼让他呼吸困难。 他想直起身缓一缓。 刚一动,江小鱼就立马抬起头,紧张地拉住他的手,眼睛湿漉漉地充满不安。 余裳又坐了下来,在他额头亲了亲,温柔道:“我不走,我在这陪你。” 江小鱼窝在余裳怀里,不久后安静地睡着了。 余裳悄悄起身,温柔地看了他一会儿,给他拢了拢头发,在他额头亲了一口,然后轻脚出去了。 他想起以前在渔村,村长说过,江小鱼被救上来时是会说话的,那时虽然说得不多,却非常流利。 但是突然有一天,他就再也不说话了,问什么都不知道,整个人自闭起来,不与任何人接触。 余裳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割舌头,一张男人的照片,这其中会不会与江小鱼变成哑巴有关。 第 37 章 余裳因为江小鱼被族里剥掉权利,当初族里为了历练继承人拔给他的产业也尽数收了回去。 而他浑不在意,闭门谢客,整日混在家里和江小鱼儿女情长。 这件事引起余家上下的一致不满,就连一向疼爱他的爷爷都非常严厉地训斥他不顾大局,不能成大事。 这些话也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余裳失势的论调在几大家族间快速宣扬开来。 李正的会所里,唐灼,祈玉都在。 李正手指间夹着根雪茄,神态狂妄:“还以为他余裳有什么本事,搞了半天也不过如此,手里的产业都保不住。” 唐灼面色如常,他经历过家族夺权之争,当初余裳将他手下的人五花大绑地扔在唐家祖宅门口,砸碎了唐家大门上的祖训牌匾。 那时他被祖父收回了继承人戒指,他的表哥唐浩趁虚而入抢了他手中的部分产业。 第56章 他们家这些亲戚直到现在都还在明争暗斗,落井下石,为了利益,摒弃血缘,互相戕害,别看他表面风光,其实内在的压力并不比别人小。 而今余裳和他遭遇同样下场,他本应该庆贺,但心里却不知为何总有那么一丝同命相连的感觉。 “这个江小鱼真有本事,还是说哑巴活儿更好啊。”李正猥琐地笑道:“真想尝尝他的滋味,听听这哑巴的叫声是不是格外动听。” 祈玉手里摇晃着酒杯,掀开眼皮窥了他一眼,目光深处隐含着一丝鄙夷。 他和李正除了生意往来和面上的应酬,私交甚少,他虽然放荡不羁,但自小家风端正,雅而不俗。 他们余苏唐祈这四家公子即便玩世不恭,但都是经过高等教育的,自身的气质和举止投足间都带着百年世家塑造出来的底蕴和风骨。 唯独这个李正,像暴发户一样的痞性十足,做事总走下三路,他内心看不起他这种腌臜样。 李正最近因为祈玉的投诚心情大好,整日一副小人得志的狂样,行为上也十分嘚瑟。 他得意道:“咱们三家联手,到时开祠堂就能一举推翻族里的政策了,搞他妈什么还海于民,想从老子兜里掏钱,那些渔民死活关老子屁事,老子生来就是要踩在他们头上的。” 唐灼看了祈玉一眼,他不像李正那么自信,心里对祈玉多少有点不放心。 祈玉这人圆滑得很,心思更是神鬼难测,之前还和他哥俩好,转手就把码头合同签给了余裳。 虽然这次误打误撞的折了余裳的羽翼,但是保不准他又会出现什么变数。 当初五大家族的祖宗立下百年契约,他们靠海吃海才得以为子孙创下百年基业财富,百年后将还海于民,造福海岛,福佑子孙。 为了这百年祖训能顺利实施,岛内的主要资源和权利还都掌握在族里。 他们手里的产业就相当于聘用合同一样,没有实权在手,谁的心里都不踏实。 因此哪怕他们早已分崩离析为五个独立的家族,却无法不受族里的约束和管控。 明年合约期就到了,届时将开宗祠,由五大家族子孙代表公开投票,如果票数通过,那么他们几大家族的资源将重新整合,每个家族至少要捐出上百亿。 新一代的年轻人自然不愿意,但在老一辈的观念里,宗祠族权高于一切,这是他们的信念,也是传承。 这一次开宗祠,他们五大家族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盛衰兴废谁都无法预测。 因此,他们子孙在累积个人财富的同时,也在竞争族长之位。 若能当任族长,那么全族的资源都可被他支配,那不仅仅是财富,更是权利和话语权的象征。 李正倒是挺高兴,他一直想拉拢祈玉,现在祈玉和余裳对上,是他乐见其成的。 他笑着和祈玉说:“江小鱼那个哑巴没有家世背景,单靠余裳一个人能保得住吗?我听说余家对他很不满啊。” 他幸灾乐祸道:“余裳现在腹背受敌,可够他喝一壶的,到时把苏离也拉拢过来,岂不是胜券在握。” 他冲唐灼抬了抬下巴:“哎,你以前不是和苏云灵有一腿吗?你倒是在他这边下下功夫啊。” 唐灼端起酒杯抿了口酒,垂眸道:“再说。” 先不说苏云灵会不会和他旧情复燃,就从他自己的情感出发,他并不想利用他。 “操。”李正对他的回答明显不满。 唐灼没有说什么,他和李正在一些观念上出入不小,他们之间的联盟纯属互利互惠。 上次他一意孤行地抓了江小鱼之后,唐灼心里便有些动摇了。 他不得不审视他们这个联盟是否牢靠,这个鲁莽狂妄的李正,关键时刻是否真的能并肩。 祈玉始终嘴角挂笑,同样没有发表言论,但眼中却蕴藏着一丝不耻。 这日,苏离约祈玉吃饭。 祈玉来到约定的酒店,苏离和苏云灵已经到了。 包厢里装饰奢华,整层楼都被包下了,走廊铺设着厚厚的长毛地毯,听不到半点声音。 包厢中间的圆桌上酒菜齐备,四周摆放着一圈斟满酒的高脚杯。 他挑眉一笑:“哦?今日不会是鸿门宴吧?” 苏离嘿嘿陪笑:“哪能呢,咱兄弟好久没聚了,今天我生日,约你一起过来热闹热闹。” 祈玉笑着说:“是吗?你怎么不早说,我都没准备礼物,真是失礼了。” 苏离畅快地哈哈笑道:“那你过后可得补给我。” 祈玉爽快落座:“好说。” 三人入座,包厢门关闭。 祈玉靠着座椅背,身体放松,笑眯着眼睛看着他们。 苏离发挥起自己多年混迹职场的优势,热络地应酬起来,场面话一套一套的。 祈玉看破不说破,只是含笑着迎合。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苏离开始往正道上引了。 “听说,你最近和唐灼李正他们走得挺近的。” 祈玉四两拨千斤道:“都是玩嘛。” 苏云灵笑着接话:“前些天唐灼还找我呢,说要和我叙叙旧情。” 他本想暗示祈玉,唐灼立场不坚,他们的联盟或许有变。 不料祈玉笑了出来:“哦?据我所知,他现在和他那个从海外回来的初恋打得火热啊。” 苏云灵的笑容有一瞬间僵在了脸上,他不自然地笑了笑。 苏离看了苏云灵一眼,心想还是历练得少啊,祈玉一句话就把唐灼这条线排除掉了。 祈玉笑着揽过话题:“挺长时间没看到余裳了,他还在家陪江小鱼呢?” 苏离点点头:“江小鱼的状况好多了,就是好不容易会说话了,眼下又变成哑巴了。” 祈玉眸光微动,笑而不语。 苏离心里恨得牙痒痒,祈玉这条狐狸肯定猜到了他今天的意图,但他就是稳如泰山。 苏离没有他那么沉得住气,他着急啊,要是祈家和唐李两家联盟,那他和余裳这么多年的努力岂不功亏一篑。 他们几人从小就认识,这么多年的交情,他也不想再搞官场那一套和他周旋了。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开诚布公地说:“祈玉,你是明白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咱兄弟这么多年了,品性如何你心里有数,就李正那样的,你真打算和他合作吗?” 祈玉手指搓着酒杯,垂着睫毛没有回应。 苏离心里那叫一个来气,但他想拉拢祈玉就不得不陪笑脸。 他让利道:“祈玉,你提个条件吧,我是诚心想和你合作,我不妨跟你透露个消息。” 祈玉撩开眼睑看向他。 苏离豁出去道:“余家对嫡系子孙非常重视,他们和咱们不一样,他们坚定的拥护嫡系血脉,余老爷子就余裳这么一个孙子,余裳的父亲又在内陆任职身居高位,肯定不会再回岛里了,这余家往后究竟由谁接任大族长之位还犹未可知啊。” 他的意思是他和余裳还是同盟,余苏两家自然要比唐李两家靠谱,手中的产业和话语权也更多。 如果祈家始终保持中立的立场,那唐李两家固然败北,但要是祈家摒弃中立,投身于唐李两族,那这事儿可就难说了。 第57章 而且上次余裳说让他为苏云灵准备族服,这话他回去后仔细分析了一下,只有大族长才能下此令。 但是余老爷子之前是明确拒绝的,如今余裳笃定言之这其中怕是有猫腻,他甚至怀疑余裳已经悄悄接任了大族长之位。 苏离内心是愿意实现归海于民的,他和余裳在这一点上观念一致,他们同样尊重祖宗遗训,信仰传承。 他希望能为普兰岛积累福祉,同时也私心的想为他的母亲赎罪。 家族内部的腌臜事让他身心疲惫,如果挥散钱财能为家族积德,他心里是愿意的。 祈玉当然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摆正脸色,直言道:“我们祈家这么多年之所以保持中立,是因为我要找我弟弟,我没心思去参与族里的争斗。”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古朴的四方镶金木盒摆在面前,象征家族的图腾赫然在上,那是祈家的族长印。 苏离脸色一变,腾地站了起来:“你?” 祈玉慢悠悠地打开盒盖,露出里面的印章,让苏离看得清楚。 苏离盯着那枚古朴的鎏金印章,藏在桌下的手指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祈玉接任了族长之位,祈家已被他收入囊中,只等着胜任大典时公之于众了。 祈玉气势全开,寒声道:“我只有一个要求,让江小鱼随我回西贝村,若是找到我弟弟,我祈家仍旧保持中立不移,否则,我们只能宗祠大会上见了。” 说完,他收起族长大印毫不留情地阔步离开了。 余裳陪着江小鱼在海边散步,繁星璀璨,明月高悬于夜空之上,海风微凉,他伸手给江小鱼紧了紧围巾:“回去吗?” 江小鱼笑着点了点头,他上前抱住余裳,在他脸上主动地亲了一下。 余裳搂着他的腰不让他退回去,轻轻啄吻着他的唇,本想浅尝辄止,却越吻越深入,江小鱼被亲得快要缺氧,他喘/息着推开余裳,和他分开些距离。 这时兜里的电话响了,是苏离打来的,余裳听完后挂断,哑声说:“苏离找我有事,我们回家吧。” 二人牵着手回到车里,暖气开得挺足,余裳给江小鱼系上安全带,刚刚的欲/热未退,他忍不住地再次凑上去亲吻他的嘴唇。 江小鱼同样心/欲难耐,他攀上余裳的脖子与他亲吻缠绵。 车内的气温逐渐升高,喘/息声与轻音乐交/融在一起,二人在车里亲热许久才不依不舍地放开彼此驱车离开。 回到家,苏离已经到了,看到他们手牵着手回来,他下意识地蹙了下眉。 江小鱼微笑着冲他打招呼,苏离看着他神色难辨,头一次没有回应。 “你先去休息吧,我和苏离谈点事。”余裳揉了揉江小鱼柔软的头发,江小鱼听话地上了楼。 余裳目送他回到房间,敛正神色,转头对苏离说:“来书房吧。” 第 38 章 二人来到书房,苏离脚步停顿在门口,往江小鱼的房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然后关上了书房门,将声音隔绝在外。 书房只留他们二人,对面的路上没有车辆,只有暖黄的几盏路灯在温暖冬夜。 余裳看着苏离,淡定地问:“什么事这么晚找我。” 苏离身上带着酒气,他单刀直入道:“祈玉接任了族长印你知道吗?” 余裳面色如常,对这件惊天的大事没有任何波澜。 “你果然知道。”苏离恨恨道,“余裳,我有时真的怀疑我这些年一心追随你到底对不对,你给我吃颗定心丸,咱俩的盟约还有没有效。” 余裳凝视着苏离,也许是酒劲上来了,他看上去有些暴躁。 余裳缄默片刻,开口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离这段时间压力很大,他心里不安定,今天仗着酒劲索性直说了。 “祈玉说让江小鱼和他去西贝村找他弟弟,如果江小鱼能帮他找到弟弟,他就保持中立,否则,他就和唐李两家联手。” 话音刚落余裳就拒绝了:“不行。” 苏离毫无征兆地突然发起火,他冲着余裳吼道:“为什么不行?到底为他妈什么不行!” 他指着门的方向:“不就是江小鱼吗?不他妈就是一个床宠吗?你余裳要什么样的男男女女没有,你非得在他这一颗树上吊着,他江小鱼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为了他,手里的产业说弃就弃了,你知道我现在每天面对你那些兄弟姐妹是什么心情吗?” 苏离越说越激动,像要把这段时间的不安全都发泄出来一样。 他在原地来回走了两圈,用手愤慨地撸了一把头发,冲到余裳面前。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强势:“祈玉要江小鱼,你就给他,余裳,你现在就把江小鱼给祈玉送过去,他弟弟对他来说多么重要你不是不知道,只要你给他,他就能保持中立,现在这个时候了,咱们没有时间了,如果祈玉和唐李两族联手,咱们这么多年的计划都将功亏一篑。” 苏离上前一步,眼中含着一丝哀求:“余裳,我这么多年,除了苏云灵我没求过你什么,今天就当我求你,让我踏实点行吗?” 余裳懂苏离此刻的心情,因此他说不出重话反驳他。 他深长地叹了口气,突然感觉有些疲惫:“苏离。” 他停顿两秒,语气听上去心力交瘁:“苏离,你体会过心里永远心疼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吗?当初你找到苏云灵时,知道他小时候过得那么艰苦,你心疼他吗?” 苏离不耐烦地呛道:“这和苏云灵有什么关系。” 余裳转身面向窗外,目光落在远处的海面上。 他缓缓开口:“咱们这样的人,很难有纯粹的感情,我们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生存在家族的框架里,肩负着家族责任,侵染在尔虞我诈中,哪怕我们风光无限,坐拥万亿家财,但我们社交和生活的圈子注定了你我都是活在围墙里的人。” “这样的生活,我过够了。”余裳转身面对苏离,“没有自由,没有自我,这样的人生,你喜欢吗?” 苏离看着他张了张嘴,声音卡在喉咙里吞不下也吐不出,他一时哑口。 余裳目光幽远,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他继续说:“我从出生起,就是要当大族长的,这是我们余家的传统,我父亲去了内陆任职,我母亲伴随他一起留在了那边,我们一年才能见上一面,有时甚至两三年才能见上一面。我不想留在这里,不想当大族长,我想和我爸妈一起生活。” 苏离心头颤动,这是余裳第一次和他袒露心声。 “虽然爷爷很疼我,但他代替不了我的父母。”余裳露出一抹苦笑,“其实小时候,我挺羡慕你们的。” 他转头重新看向海边,沉默良久,才轻声继续:“我9岁那年,我爸带我去西贝村,那时我淘气偷跑出去玩,在一个树林里见到了江小鱼,他被一群孩子欺负,即便浑身是土,也要护着怀里的野花。” 他压下喉间的哽咽:“后来,在收容所的礼堂里,我看到了他,他的气质和所有孩子都不同,不像是生长在渔村的,那时村长说他有残缺,是个哑巴,但我却觉得他比任何人都美好。” 第58章 “江小鱼8岁那年,我偷摸去看过他一次,他被扔在阁楼里,闭着眼睛像死了一样,那时我才知道我爸任职以后,族里面就断了对他的资助。” “我走近他,发现他手里攥着一枚勇气徽章,那是我送给他的。” 他苦笑出来:“你知道吗?那个破徽章还是我有次吃饭时饭店送的,一个塑料的,做工十分简陋,我都忘了自己什么时候随手扔进信封里的,他却如若珍宝的收藏着。” “我那个时候,第一次感觉到了心疼。”他看向苏离,指了指心脏的位置,“就在这里。” “后来,我决定自己养江小鱼,我随便从手指缝里流出点钱,就足够他衣食无忧了。” 苏离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他看着余裳,心里五味杂陈,这样的余裳让他如何苛责。 余裳感叹道:“我养了江小鱼十年,十年啊,三千多个日夜。” 说到此他沉默了。 苏离动了动嘴唇:“你喜欢他?” 余裳点了点头。 “你,你爱上他了?” 余裳颔首承认:“江小鱼喜欢我,他的眼睛里,心里只有我,我从来没有被人如此需要过。” “他的感情很干净,也是唯一一个让我相信哪怕我穷困潦倒,哪怕我一事无成,哪怕我从高台跌落尘埃,他依然会满心满眼都爱我的人。” “我喜欢他,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我都喜欢。我喜欢他宁静美好,喜欢他不被世俗污染,喜欢他的单纯干净,喜欢他的独立坚强。” “只有和他在一起,我才觉得我是我自己,我是余裳,而不是余家长孙。” “除了江小鱼,我也许再也不会这么纯粹的喜欢一个人了,你能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总之,我不会把他交给祈玉。” 他一字一顿地郑重道:“我不会把他交给任何人。” 苏离气馁得泄了力气,他找不出语言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面对余裳的剖白,他无言以对。 书房一时间陷入了安静,殊不知躲在书房门外的江小鱼早已泪流满面。 夜晚,余裳睡熟了,江小鱼悄悄起来,拿过余裳的手机,保存下祈玉的电话号码。 他今天才知道,这么多年资助他的人是余裳。 余裳为了他付出太多,他觉得自己不该坐享其成,他应该站出来,也为他做些什么。 这日一早,余裳又被叫回去族里,他最近因为犯错,三五不时地就要回族里一趟,对外宣称为受罚。 余裳走后,江小鱼也离开了家。 海边,阳光明媚,气温回升了几度。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面向大海站着,脚下是细腻的白沙,身后是一个红色的木头坐椅。 发丝被微风吹乱露出他漂亮妖魅的脸,听到脚步声,他微微回过头。 见江小鱼是一个人来的,他勾起一侧嘴角,单挑眉峰:“我以为余裳会跟你一起过来。” 江小鱼抿了下唇,缓步走近他,在他面前站定后,从兜里掏出个本子,写道:“是我自己联系你的。” 祈玉看着他没说话,心想真不会说话了? 江小鱼继续低头写道:“那个画像,我认识,我可以帮你。” 然后把本子反过来给他看。 祈玉笑了出来:“你是来和我谈判的?” 江小鱼点点头,在本子上写道:“我帮你找弟弟,你帮余裳哥哥。” 祈玉想了想,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和江小鱼近距离的单独接触。 虽然他此刻并没有耐心和江小鱼周旋,但是以他的素养,面对一个不会说话的小男孩,他是不会刁难的。 他饶有兴趣道:“你要和我谈判,这点砝码可不够。” 江小鱼歪了下头。 祈玉露出一抹浅笑:“去前面店里坐坐吧,外面待久了凉。” 江小鱼迟疑了一下。 “不敢?”祈玉笑着说,“你怕我?” 江小鱼摇摇头,在本子上写道:“不怕。” “哦?为什么?”祈玉随口一问,明明之前见到他还会尖叫。 江小鱼想了想,写道:“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也不害怕祈玉,他以前对苏离都还有两分忌惮,但是面对祈玉却丝毫没有这方面的压力。 祈玉带他来到对面不远的一家咖啡店。 落座后,他给自己点了杯咖啡,给江小鱼点了杯牛奶和点心,也不知道怎么,他点的点心是他弟弟小时候最爱吃的。 而江小鱼也一样爱吃。 “你喜欢吃百合花糕?”祈玉看着他问。 江小鱼点点头。 祈玉看着他没有再说话,如果他弟弟还活着,应该和江小鱼一样大了。 他很多年前去过西贝村,也去过收容所,那里的孤儿他都调查过,结果都不是他失散的弟弟。 江小鱼刚来普兰岛的时候,他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回去翻查资料,在排除名单里找到了江小鱼的名字。 他们多年前还做过dna比对,原本西贝村已经确定排除掉了,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他又重新在那里找到了线索。 江小鱼吃完,拿起本子写道:“我们谈谈。” 祈玉不想刺激到他,他需要一个清醒的江小鱼跟他回西贝村。 他笑着引领话题:“不急,如果回西贝村的话要相处很多天,我们先相互了解一下好吗?” 江小鱼却没有被他带偏,他坚持道:“我帮你找弟弟,你帮余裳哥哥,你同意,我们再谈。” 祈玉抿开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你很喜欢他?” 江小鱼不说话,他觉得面前的人太狡猾了,他少说话,就不会错。 祈玉含笑道:“余裳对你很好吗?” 江小鱼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点完头又连忙掩饰起来,深怕自己露出马脚。 祈玉没忍住笑出了声:“看来余裳对你是真的很好啊。” 从渔村收容所长大的孩子,竟然能这么单纯,可见余裳在他身上没少花费心思。 祈玉此人看人极准,他觉得对于江小鱼没有试探的必要了。 他牵着他的思想走:“我不能答应你帮助余裳,但是我可以保证不害他。” 不帮也不害?江小鱼的小脑袋疯狂旋转,在脑海中分析祈玉的话中涵义。 他沉思数秒,写字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祈玉看了一眼,坚定道:“三日后。” 他接着又补充说:“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只能你一个人跟我去西贝村,就像今天,只能你一个人来。” 江小鱼快速写道:“为什么?” 祈玉没有说话,而是慢悠悠地拿过他面前的本子,学着江小鱼在上面写道:“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他把本子推到江小鱼面前,声音增添了几分威严:“江小鱼,你没有资本和我谈条件,如果你想帮余裳,这是我给你的最大让步,到时鹿死谁手,就看他们各自的本事了。” 江小鱼自然不是祈玉的对手,他心想虽然他不会帮余裳哥哥,但是少一个阻碍也是好的。 他思考片晌,拿过本子在上面写道:约定,江小鱼帮祈玉找弟弟,祈玉答应不帮坏人害余裳。然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第59章 他把本子反过来推到祈玉面前,要求留个证据。 祈玉觉得有意思,江小鱼的字娟秀中带着锋芒,他看了两秒,在江小鱼三个字旁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后,他随手刺啦一声把约定撕掉了,又重新拟了一份,签上名字后,像江小鱼一样把本子反过来推到他面前。 冲他晃了晃手中的约定:“一人一份。” 江小鱼看着他,然后低下头郑重地在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祈玉见他最后一横收笔,一双桃花眼眯了起来,像只狡猾的狐狸。 第 39 章 江小鱼回到家,余裳还没从族里回来。 李嫂看到他明显松了口气,她顺了顺紧张的胸脯,给他端了杯热水过来。 “小少爷你去哪了,出去这么久,你再不回来我真的要告诉少爷了。” 江小鱼笑着拉了拉她的衣袖:“别说。” 这段时间,在家里他能简单说几个字了,但是面对外人,他还是无法交流。 他的状况一直不好,像有一堵无形的墙把他困住了,他翻不过去,也砸不碎它。 只有和亲近的人在一起,他才能顺畅地说出话来。 李嫂对他一向很好,像个慈爱的长辈,因此除了余裳,他只和李嫂说话,但仅是简单几个字,表达多了还是要用笔写。 李嫂嗔怪道:“你这孩子,以后这种单独外出的事可不能再做了,我这一上午在家担惊受怕的,不过出去散散心也好,气色看着都好了。” 晚上,余裳回来了,一进门就见江小鱼在收拾行李。 他一愣:“你在干嘛?” 江小鱼笑着跑过来抱住他的腰,仰起头,目光留恋地看着他说:“我想你了。” 江小鱼的主动让余裳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心脏悬了起来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低头亲了亲江小鱼的额头,“怎么了?” 问完又看了眼地上的行李箱,“为什么收拾行李?” 江小鱼拉他坐在沙发上,拿出之前的本子递给余裳。 余裳狐疑地接了过来,看到上面祈玉写的约定和那句“我会保证你的安全”后,脸色瞬间一变,“不行。” 这分明是祈玉写给他看的,想借江小鱼的手来和他谈判,他是什么时候联系上江小鱼的。 “我去找祈玉。”他说着就要站起身。 江小鱼连忙拦住他,但是余裳身材比他高大好多,他拉不住最后无法,只能面对面地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江小鱼看着他的眼睛,缓慢地说:“是我,找祈玉的。” “你?”余裳有些意外。 江小鱼点点头,他认真地说:“你,对我好,我也想,对你好。” 余裳目光动容,心里因江小鱼这句话有些发酸却又感觉到幸福。 江小鱼今天下午练习了很久,这些话在脑海中演练过很多次,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了,如果他和祈玉回西贝村,他迟早都得面对。 他低下头,说:“我,小时候。” 说到此他停下了,即便练习过了,但真正的要把那段往事说给余裳听,他还是感到心有余悸。 余裳猜到他想提起那件事,这段时间他也旁敲侧击地问过他,医生说如果不帮江小鱼解决这个刺激的源头,他可能无法再说话。 这段时间,他费尽力气才让他愿意重新开口,可他总不能只和自己一个人说。 他希望江小鱼能乐观的阳光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享受一切美好。 江小鱼内心万分挣扎,即使过去这么多年,即使在余裳怀里他依旧感到心惊。 那个夜晚带给他的恐惧和刺激太大了,他亲眼目睹了一桩惊悚又变态的血案,吓得他失语,吓得他失去了记忆,让他变成了一个哑巴从此留在了渔村。 那是他深埋在内心深处一辈子都不愿意去挖掘的影像,像恶魔囚困着他,他太畏惧这一切了。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去回忆那个夜晚,而今却要带着祈玉去指认现场。 这对他来说太痛苦太残忍,但他必须鼓起勇气去面对,因为他要帮余裳,就这么简单。 而他需要迈出的第一步,就是告诉余裳真相。 “我,”江小鱼再次鼓足勇气开口,“小时候的事情,已经不记得了。” 余裳安静地听着,他心里同样紧张,担心江小鱼在这个过程中再出状况,他将手掌按压在他背脊上,传递给他勇气和支撑。 江小鱼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言流利一些。 “那一年。”他目光低垂,陷入了回忆,“我好像是,被收容所的小朋友,抢了东西,我想要回来,于是追他到了山林里。” “什么东西我忘记了,只记得,好像很重要很重要,我管他要,他不给,我们就打了起来。” “后来,他把我推倒在一个草坑里,我爬不出来。” “过了许久,我听到那个孩子的惨叫声,我透过草丛看过去,就看到一个男人,他手里拿着一把硕大的钳子。” 江小鱼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他把,那个孩子的舌头,硬生生地拔了下来,他狰狞地冲他喊着,叫你再说话,叫你再说话。” 余裳搂紧他的腰,手指点在他的嘴唇上,眼中溢满了浓烈的心疼,他哑着声音说:“小鱼,别说了,别说了小鱼。” 这样的伤疤太疼痛,他当初资助江小鱼时他才六岁,那么这个经历也就是在他四五岁的时候。 他无法想象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在夜黑风高的夜晚看到杀人狂魔会多么害怕,他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让自己在那样惊恐的记忆里活下来的。 江小鱼抱住他的脖子,小声地哭了出来:“我害怕,余裳我好害怕。” 余裳后悔死了,他没想到江小鱼变成哑巴的起因是这样痛苦的经历,他不该放任江小鱼去回忆这段过去。 江小鱼抱着他哭了一会才平静下来,他继续说:“他砸碎了他的胳膊和腿,拔掉了舌头,把他埋在了山上。” 他颤抖着声音,牙齿上下打颤地磕碰在一起不停地哆嗦:“我,不说话,我不说话,不说话,就不会被拔舌头。” 当时他被吓得晕迷在草坑里,因为杂草高密,夜晚视线不清,这才躲过一劫。 等村里人找到他时,已经是两天以后了,救回来后他生了一场大病,那夜之前的记忆都不记得了,变成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也就是那一次的遭遇,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也创造了他与余裳的相识。 余裳的眼泪盈满眼眶,什么语言都无法形容他此刻的心痛,他只能紧紧地抱着他,用自己宽厚的臂膀的怀抱给他安全感。 他一遍遍地说着:“小鱼不怕,有我在,没有人敢拔你的舌头,再也没有人敢伤害你了,我会保护你,你不用再害怕了。” 江小鱼这次比他预想的要好很多,他没有尖叫,也没有发疯,过了许久他的心情平静下来。 他像单枪匹马地闯过了一道难关,如释重负地轻声说:“余裳,我可以做到,我可以和祈玉回渔村,让坏人,得到法律的制裁,相信我好不好。” 第60章 江小鱼无疑是坚决的,无论余裳如何反对都无效,他在江小鱼这碰壁,悲怒交加的他意不平,开车跑去祈玉的公寓和他大吵了一架。 在祈玉再三保证绝对不会逼迫江小鱼后才妥协。 这事儿祈玉也挺憋屈,他之所以要求只能江小鱼一个人跟他回西贝村,就是怕余裳派人跟着。 到时说不定江小鱼有点情绪波动,他都得叫停,更别提逼迫他了,不仅会影响他们的调查进度,也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可他没有办法,这个余裳简直把江小鱼当成了眼珠子护着,那凌厉的气势,让他都不得不忌惮几分。 出发当天,祈玉亲自来接江小鱼。 江小鱼带了四个大行李箱,还有五个包裹和七个纸箱,像小山一样摆了一地。 祈玉咂舌:“这么多?” 余裳一个好脸都没给他,吩咐人把这些东西搬到祈玉车队的后备箱里。 江小鱼从渔村出来大半年了,眼看春节临近,又是第一次回渔村,余裳给他带了很多礼物回去,也是为了给他抬身价。 “渔村的温度比岛里低几度,你要是不适应,就打电话回来,需要什么我派人给你送过去,如果饭菜吃不惯,一定要告诉我,我安排人单独给你做。” 江小鱼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多人看着他俩,他有点害羞,心里又被幸福胀得满满的。 想他当初从渔村出来,只有一个同村的小伙伴送给他一个老款手机,没有人送别,也没有人在意他的去留。 现在他只是短暂的出行,却得到全家人的挂念,这让他心里非常感动。 他忍不住上前在余裳脸上亲了一口,小声说:“放心。” 余裳是真不放心,他不仅担心江小鱼生活是否舒适,还担心他出事。 离开他的视线后,那几家是否有动作都犹未可知。 他将担忧的视线投递给祈玉,祈玉冲他作了个放心的手势。 本以为终于可以走了,没想到余裳又开始絮叨起来了。 祈玉这次亲眼所见是真有点相信余裳动真情了,原来感情可以让一个雷厉风行的硬朗男人变得婆婆妈妈优柔寡断。 他忍不住翻了一个又一个白眼,心里腹诽至于吗?养孩子呢。 同时也庆幸多亏没让江小鱼带人,否则此行怕是阻碍不断。 一行人终于启程。 江小鱼趴在车窗上和余裳李嫂他们挥手告别,余裳迟迟没有回去,一直目送汽车消失在拐角才收回视线。 江小鱼心里的落寞感油然而生,还没离开这座岛,他就开始想他了。 来到码头,一群人搭上驶往西贝村的游轮,江小鱼心里有些不舍,他对渔村没有多少感情,反而对普兰岛情感甚笃,也许是因为那里有他爱的人吧。 他不禁去想余裳在做什么?是否也在想他。 这时手机响了一声,他掏出来一看,是余裳发来的微信:“我想你了,怎么办?想把你抱回来。” 江小鱼离别的心情纾解不少,他抿着唇展出甜蜜的笑容:“等我回来给你带粉色的贝壳。” 祈玉的视线不经意地瞄向这边,心里不知为何,看着眼前恬静的江小鱼竟然感到一丝柔软。 他见过众多漂亮的男孩,乖巧的,大胆的,性感的,冷艳的,天然的,整过的,什么类型的都有。 相较之下,江小鱼的容貌依旧称得上万里挑一。 他以前没有仔细地打量过他的长相,只知道是个很漂亮的男孩,今日仔细端详却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 他分不清这种熟悉的感觉来自哪里,脑袋里突然有个影像一闪而过,似乎像他认识的人,可是又看不真切。 江小鱼不是个性鲜明的人,也不是巧言令色之士,更不会观色讨好,他就像一块价值连城的暖玉,不显山不漏水,只静静地摆在那里就能胜过金银的光辉。 他好像明白余裳为什么喜欢他了。 三个小时后,西贝村到了,这个村子在一座小岛上。 村长和村里的干部早已经在码头等候。 祈玉一露面,他们立马热情地迎了上去,江小鱼落在后面安静地跟着,没走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江小鱼。” 江小鱼惊讶地转头看去,看清人后顿时怔愣在原地,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霍一?” 第 40 章 江小鱼看到霍一十分意外,霍一神态坦然像早知道他要来是的。 江小鱼高兴地从兜里掏出本子问:“你怎么在这?” 霍一笑着走到他身边:“我来做义工啊。早上听村长说你要回来,真是巧了。” 江小鱼看到熟悉的人,这一路漂浮的心踏实了些,他笑开了,写道:“见到你我很开心。” 霍一也笑了:“我也是,没有余裳碍眼,我们终于能单独相处了。” 江小鱼尴尬地笑笑,他知道霍一是开玩笑的,没有多思,能在此看到霍一他非常高兴。 祈玉和村长一行人寒暄过后,一同往酒店走去,这里经济落后,所谓的酒店也不过是农家院改造的。 江小鱼和霍一跟在后面,慢慢地身后隐约传来几句简短的说话声,祈玉回头扫了霍一一眼,眼神暗了几分。 这个酒店一共就三层,祈玉把三楼全包了下来,要不是霍一也住在这里,他是打算包下整栋楼的。 江小鱼被安排在祈玉隔壁,吃完饭后他把礼品给村民们送了出去。 礼品是余裳准备的,江小鱼并不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他只知道收容所的礼品单。 分送礼物时他才注意到余裳的用心,华而不实的一个都没有,准备的全是实用的东西。 村民们十分高兴,江小鱼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 送完收容所的礼物之后,他在那里陪了一会儿弟弟妹妹们。 现在收容所的环境比以前好太多了,听说是几个月前余裳捐助的。 床铺桌椅被褥等全换成了新的,还重新修缮了厕所和厨房,把他当年住过的那个小阁楼改造成了一个书屋。 霍一下午得空过来帮江小鱼,二人并肩往酒店走,他笑着说:“余裳对你很用心。” 江小鱼点点头,有点结巴地说道:“他对我非常好。” 霍一看着他,神色动容:“小鱼,你能和我说话,我很开心。” 他之前听说江小鱼被刺激到又不会说话的事,当时为他感到很惋惜。 江小鱼转头看他:“你是个好人。” 霍一笑了出来:“你这评价可够高的,不过我受之无愧,因为我真的是个好人,你要相信,在这个渔村里,我不会伤害你,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放心和我说。” 江小鱼觉得霍一此话另有涵义,他歪头看向他,霍一坦荡地和他对视,冲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江小鱼被逗笑了,他用力地点了下头,“好,我不会客气的。” 祈玉站在窗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叫手下过来,“去,查一查余裳和霍一是什么关系。” 他才不相信这个霍一来做什么义工,哪有这么凑巧的事,他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余裳派来的。 第61章 江小鱼洗漱过后,趴在床上给余裳发送信息:“可以视频吗?” 余裳立马把视频打了过来,刚一接通就问:“头发怎么没吹,别感冒了。” 江小鱼笑着说:“一会儿吹。” 余裳今天穿了一件黑色西装,身后的背景虽然简单看不到别人,但听现场的声音和他的衣着明显是在外面。 江小鱼眼神有些犹豫,他想问问余裳在哪,他刚走,他就去应酬了? 没等他说话,余裳就看出来了,他主动交代:“我在外面应酬呢,今天怕是要被灌醉了。” “那,不打扰你了。”江小鱼心里有点不放心,“有人接你吗?” “我带司机了。”余裳侧头和旁边人说了几句话,过了几秒才重新看向屏幕。 “等你回来,我带你去看看学校。” “学校?” “族里投资的产业中有一所私立大学,三月份开学后安排你去上学好不好?” 江小鱼顿时愣住了,他看着屏幕里的余裳,喃喃地说:“上大学?” 余裳露出宠溺的笑容:“是,你先读大学,然后寒暑假来公司上班,等毕业了再来公司任职。 ” 江小鱼心脏怦怦地有力地跳动着,大学……他从来不敢奢想,他不确定地问:“真的可以吗?” “可以。” “族里的大学,不是必须有族人身份才能上吗?” 余裳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听李嫂说的,只有族里的子孙才能直接入学。” 余裳说:“规矩都是死的,你有我,就能享受族里的教育资源。” 余裳有事将视频挂断了。 江小鱼躺在床上,想起之前了解到的信息,普兰岛有一所顶尖的大学,聘用了海内外有名的教师授课,学生都是五大家族的子孙和财阀子弟。 这所学校建设得富丽奢华,占地面积广,教育资源十分雄厚,这样的地方,他为什么能去。 余裳说因为有他,所以,他……掌权了? 这个想法让江小鱼有些心惊,也暗自担心起余裳的安全。 次日早,祈玉就安排大家出发了。 江小鱼按照小时候的记忆,带着大伙一起上山。 他们没有走大路,而是绕到一条非常不显眼的小道上,四周杂草丛生,中间的泥土路像是被人蹚出来的,狭窄的一条羊肠小路蜿蜒而上。 一行人兜兜转转走了半个多小时,江小鱼停下脚步,他皱起眉头,环视着这片看上去差不多的景色,眼中露出迷茫。 “是这里吗?”祈玉严肃地问。 一行人跟着江小鱼东一头西一头漫无目的地寻找,此时脸色都不太好看。 江小鱼自己也懵了,他那时还小,只记得是这片山林和从那条小路上来,而且那时他追着那个孩子跑,根本没有记清方向。 这么多年,这里早已经变了模样,他一时也说不上来具体位置。 他摇摇头,写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祈玉冷下脸。 江小鱼看着这片密林,以往的旧貌已经全然不见,他皱起眉,写道:“我记不清了。” 祈玉在年后族里大会时要宣任祈家族长,他身上的事务繁多,要不是找他弟弟,他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来渔村。 这一路的期待被他这句话浇了个透心凉,他怒火中烧,一把掐住江小鱼的脖子把他提到自己面前,阴沉地警告:“江小鱼,别和我耍花招。” 江小鱼被他掐得呼吸不畅,用力去拍打他的手,眼中的惊慌让祈玉眸光闪动。 他松开手将他甩了出去,江小鱼被一股大力推到在地上,手掌杵进草窠被地上的树枝划出了血。 祈玉吝啬得没有给他一个关心的眼神,他看着这片山林,吩咐大家找地方休息。 他双睫低垂睨向江小鱼,耐心尽失。 “你跟我过来。” 江小鱼气怒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跟在他身后。 祈玉在附近找了个稍微空旷点的地方,看着他说:“现在把你知道的事全部告诉我,任何一个你能想到的细节都不要错过。” 他不能一味的指望江小鱼,在来西贝村之前,他就知道江小鱼只能给他指引一个大方向,其余的事还需要他自己分解。 江小鱼掏出本子。 “不能说话吗?”祈玉脸上显出不耐烦,“写字要写到什么时候。” 江小鱼抿着唇,目光锋利,他心里有些生祈玉的气,在本子上快速写道:“还不是拜你所赐。” 祈玉扫了眼本子,又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难看,明显是生气了。 可是祈玉根本不在意,他甚至觉得有些可笑,他催促道:“那就快点写。” 江小鱼没有写他的记忆,而是把祈玉当初写在他本子上的“我会保证你的安全”那句话对准他。 然后指了指自己被掐红的脖子,摆明了质问他你就是这么保护我的? 祈玉嗤笑:“江小鱼,我可不是余裳,我对你没那么多耐心,你不会以为离了余裳还有人把你当回事吧,别跟我废话,我要收拾你易如反掌。” 他威胁道:“你要是不想你的余裳哥哥腹背受敌,就多卖些力气。” 江小鱼紧紧地盯着他,把他的阴暗和不屑尽收眼底。 他心里自嘲地想他怎么会觉得祈玉亲切,早上霍一要跟着来他还拒绝了,他以为祈玉不会刁难他,是他大意了,他太放松警惕了,这明明就是一条毒蛇。 他转移视线,收敛起所有情绪,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知道的事全写了出来。 祈玉拧眉沉思,问:“抢了你的东西?还记得是什么吗?” 江小鱼摇摇头表示不知。 “是什么东西都不记得了?不是说很重要吗?” 江小鱼接过本子写道:“我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什么都不记得?江小鱼别和我拖延时间,把你所有的,能想到的,记得最深的都说出来,别逼我动手。” 祈玉此刻早已收起了他的那张笑面,和以往的形象判若两人,这让江小鱼对他的好感度降低了许多。 他回想片刻,在本子上写道:“附近有墓碑。” “还有呢?全写出来。” 江小鱼继续写下他能记得的事,写了满满一页,纷杂琐碎,很多都是没有用的,最后他写了两个字:“祈愿。” 祈玉脸色骤然一变,双手抓紧他的胳膊,瞠目震惊:“祈愿?你怎么会知道祈愿?那个孩子叫祈愿吗?” 祈愿,那是他弟弟的名字。 江小鱼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他挣开他的手,防备地后退了一步。 他现在对祈玉不信任。 祈玉紧逼上前,喝道:“快说,那个孩子是不是叫祈愿?你是怎么知道祈愿这个名字的?” 江小鱼感到一阵头痛,这个疼痛来得特别突然,自后脑唰地贯冲到头顶,又快又尖锐。 他晃了晃脑袋,缓了一下才在本子上继续写道:“我不记得那个孩子的名字,可能是小时候,每逢过节收容所的孩子都要一起祈愿,所以才一直记得这两个字。” 他自己也分辨不清,为什么祈愿这两个字这么深地烙刻在他的记忆里,他想不通。 第62章 以前他还问过大人祈愿是什么?大人说祈愿就是祈祷祝愿,是美好的寓意,问他的愿望是什么?这一打岔,他渐渐地也就忽略了。 第 41 章 下午,祈玉和江小鱼先回来了,留手下在山上顺着那条小路寻找最近的墓碑。 回来后,江小鱼直接回了房间。 祈玉站在门口看着他的房门沉默片刻,才推门走了进去。 晚上,手下一群人回来了,他们没有找到墓碑,这一天收获无果。 晚饭时,江小鱼拒绝了同桌就餐,和霍一一起在隔壁桌吃的。 祈玉觉得可笑,江小鱼这是和他闹脾气吗? 江小鱼心里的想法很简单,他只是想和祈玉这行人保持距离,公事公办,谁也别越界。 茶余饭后,手下人就和祈玉汇报起他们走之后的工作。 “我们没有找到墓碑,但是找到了一个长方形的石头底座,像是墓碑下面的理石,我们怀疑江小鱼说的墓碑被人拆掉了。” 祈玉凝思没说话。 这时,刚刚把江小鱼送回房间的霍一走了过来。 “方便聊聊吗?” 祈玉一条腿支地,另一条腿的脚踝搭在膝盖上,手里把玩着打火机,懒散地撩了他一眼。 霍一大方地坐下,开门见山道:“江小鱼的手掌被划伤了,这件事你是不是应该给个解释?” 祈玉偏着脑袋看他,脸上带着他惯有的玩味的笑,所问非所答地说:“你是替余裳出头,还是为你自己啊?” 霍一面色严肃:“祈玉,如果你不能保证江小鱼的安全,我现在就带他回岛里。” “这是余裳交给你的任务吗?”祈玉眯着眼睛问。 那双桃花眼哪怕危险重重,表面却依旧蒙上一层笑意,但没有人会认为这个笑容善良无害。 霍一和祈玉年龄相仿,说话直指要害没有了顾忌,他单刀直入道:“当初你要带江小鱼回渔村,是和余裳签订了君子协议的,保护江小鱼不伤到一根头发,余裳才同意让他跟你来这里,如今刚到第一天,他的手就伤了,你不该负责吗?” 祈玉闷声笑了出来:“君子协议,我从来就不是君子,不伤到一根头发?那怎么可能,人本来都是要掉头发的,这种话你们也信?” 他手肘撑着桌面,手掌托着脸,冲霍一露出个无赖的笑,讽刺道:“霍一哥哥好天真呢。” 祈玉眸光流转,眼中多了几分兴趣:“我对你倒是有些好奇,你和余裳不是不对付吗?怎么突然成为他的马前卒了?是哥哥本身就骨头软,还是余裳给了你好处啊?” 他状似同情地叹了口气:“也是,在海外待了那么多年,如今年岁已大,这人老了就会有思乡之情,总想要落叶归根,能重新回到族里恢复祖籍,这买卖怎么看都不亏啊。” 祈玉这番话说完,就笑吟吟地看着霍一。 霍一脸色阴了下来,心中暗暗心惊,他的背景很隐秘,眼前这个男人竟然能查到。 “你调查我?” 祈玉爽朗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得逞的意味,他伸出一根手指慢悠悠地冲他晃了晃,“我只是在诈你。” 他坐直身体,眼睛像猎豹一样锁住霍一,“余裳还是太年轻了,他以为天衣无缝,这怎么可能呢?” “什么意思?”霍一神色谨慎。 祈玉却一派悠闲:“余裳以前不接管族里产业,或者说他特意把手里的产业让给了他的叔伯和兄弟们,他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以后能轻松脱身吧?毕竟他的父母不在岛里。” “几年前,他突然一反常态,因为一个渔村和唐灼对上,从那以后,他手里就收了几个产业。” 祈玉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当初给他他不要,如今又突然接手,这是为什么?” 他伸出一根手指,笃定道:“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村子里有他非常重视的人,他舍不得。” 霍一面上无波,心里却为祈玉缜密的心思感到吃惊。 “余裳和西贝村唯一的渊源只有资助过江小鱼这一项,这难免不让人起疑将注意力定格在江小鱼身上,所以他几年前突然就断了联系,让人误以为他当初只是和唐灼意气之争。” “他确实成功了,这么多年,江小鱼能平安的活到现在,余裳属实费了不少心思。可惜他还是没防住,让江小鱼来到了岛里。” “这些也是你的猜测吗?”霍一冷笑道。 祈玉邪魅一笑:“还没说完呢,你着什么急啊,霍一哥哥好没耐心啊。” 霍一被他阴险中带着玩弄的腔调气得胸口直疼,怪不得余裳说他最忌惮的人是祈玉,这人总有一种把人恨得牙痒却又让你做不到撕破脸皮的能耐。 祈玉知道他今天这话,很快就会传到余裳的耳朵里,这也是他的目地。 “江小鱼来到普兰岛之后,余裳频繁地去了几趟族里,传出的风声是他给江小鱼报备身份,但我猜,他是去处理那个通过江小鱼申请的人。” 他身子靠向前,盯着霍一的眼睛,嘴角挂着一抹邪恶的笑:“余家出现了叛徒。” 霍一脸色变了又变,眼前这个人城府之深让人背脊生寒。 祈玉将霍一每一个微表情尽收眼底,他这人对察言观色极为精通,一打眼就能猜对个七八分。 “余裳对族人不信任,他需要一个脱离余家的,又信得过的人来看顾江小鱼,而这时,你正好为了你母亲回祖籍的事焦头烂额,所以他选中了你。” “那家饮品店我调查过,是江小鱼来岛以后有人花三倍价钱买下的,没多久,你就出现在了店里,一直搁置到江小鱼应聘成功。”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就是余裳那个当初拒绝族里联姻,只身出走海外,最后嫁给了一个海外富商的表姑的儿子吧。” 霍一后背激起一层细密的冷汗:“怪不得余裳说你是狐狸。” “哈哈哈哈。”祈玉开怀地笑了出来,“他这么形容我吗?” 他眼尾一挑,眼神有些勾人:“那我一定是一条漂亮的白狐,而且一定是狐王。” “告诉余裳吧,我这人虽然不是正人君子,但也一言九鼎,我会带着完好无损的江小鱼回去的。” 他双手冲着霍一摊开:“还有事吗?” 霍一此时进退两难,他的身份眼下不能公开,祈玉精准地捏住了他的七寸,他除了留在这里已经别无选择。 “我明天要加入你的队伍,贴身保护江小鱼。” 祈玉耸耸肩:“好啊,那就麻烦霍一哥哥明天帮我带瓶护手霜吧。” 他冲霍一晃了晃细白的手指,暧昧一笑:“渔村环境不好,我的手都干了。” 霍一先被威胁,后又被调戏,他看着祈玉笑眯眯的有恃毋恐的样子,最后都被气笑了。 入夜,江小鱼手上的伤口发炎了,他自小愈合能力就差,这次许是被草木划伤没有及时处理,导致伤口严重了。 他看了眼时间,快11点了,这个点儿村民们都睡了。 西贝村有一个24小时营业的诊所,江小鱼想去找医生处理一下,他明天一早还要上山,如果再耽搁一天,他担心会化脓。 第63章 夜晚海风很凉,月亮被云层遮挡,天空暗沉沉的,他披上大衣独自出了门。 正在处理工作的祈玉听到隔壁有动静,起身走到窗边,外面几乎一片黑暗,只有几盏暗淡的路灯和零星几个亮灯的房子。 江小鱼的身影隐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单薄。 祈玉看了几秒,转身抄起衣服跟了出去。 江小鱼对渔村很熟悉,这样的光线对他没有多大影响,他快步往诊所走去,突然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后面一个胡同里窜了出来。 江小鱼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刚回头都没看清来人就被一个粗糙的麻袋套住了脑袋。 他心里猛地一惊,遇到打劫的了?怎么会有人劫他啊? 那人一看就是惯犯,他快速精准地捂住江小鱼的口鼻,一手勒着他的脖子,拖着他就往黑暗的胡同里带。 江小鱼剧烈地挣扎起来,他虽然瘦弱,但毕竟是个二十岁的成年男子,从小又是和人打架长大的,奋力反抗起来像条灵活的鱼,那个人一时竟然有点弄不住他。 这简短的撕扯给江小鱼争取到了时间。 祈玉原本还在用手机照亮,路况不好,他心里烦燥,抱怨这么晚了江小鱼乱跑什么。 突然他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唔唔唔地叫声和肢体挣扯的声音。 天色太暗,他看不清前方的情况,但直觉告诉他江小鱼出事了。 祈玉大声喝道:“放开他!” 前面二人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祈玉快速跑向他们,边跑边喊试图通过气势来震慑对方。 那人蒙着脸真被他喝住了,他一时有些犹豫,但也仅是一瞬就反应了过来。 他松开江小鱼拔腿就要跑,没想到江小鱼却反手拽住了他,他的身体被那人跑动时的力气拖倒在地,他死死地拽着那人的衣服不松手。 他听出是祈玉的声音,想要和祈玉联手抓住这个试图绑架他的凶徒。 天色这么黑,一旦让他跑了想找可不容易。 祈玉眼瞅跑近,那人狗急跳墙,急迫中照着江小鱼身上就踹了两脚,奋力地挣脱开他的手,朝胡同里跑去,他跑得飞快瞬间淹没在了黑暗中。 祈玉跑到江小鱼面前时,江小鱼已经从麻袋里挣脱出来了。 他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被扯得七扭八歪,看上去有些狼狈,但目光却异常坚韧。 祈玉没有去追那个人,他站在江小鱼身边,快速扫描了一圈周围环境,确实没有人埋伏后才看向江小鱼。 “没事吧?” 江小鱼目光幽深地看着漆黑的胡同,脱口道:“没。” 祈玉听到江小鱼和他说话有些意外,他走到他面前,同样面色沉重:“走吧,先回酒店再说。” 第 42 章 祈玉和江小鱼默契地一路无话,二人快速回到酒店后才松了口气。 来到房间,祈玉皱眉问:“你大半夜跑出去干什么?” 江小鱼余惊未散,安全下来后心里才滋生出一阵后怕。 他把手摊开给祈玉看,手掌上那道不算深的划痕四周泛红发炎,在灯光下仔细看会发现他的手心肿了。 祈玉诧异,他当时在山上就注意到江小鱼掌心流血时间略长,正常人早就凝血了,但他的伤口渗血的时间相对久一点。 但他没当回事,以为是个体差异。 “怎么严重了?”他放软语气。 江小鱼在书桌上用手指写道:“我需要消炎包扎伤口。” 祈玉看着他:“你是为了找医生才出去的?” 江小鱼点点头,写道:“免得影响你明天上山。” 江小鱼冷漠的表情和公事公办的态度让祈玉心里有点不舒服。 他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江小鱼受伤,自己半夜摸黑去找大夫,这件事让他有那么一点……心疼。 他又想起了他黑暗中孤独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坐好,我去拿医药箱过来。”祈玉转身去了卧室,不一会儿拎着一个白色的医药箱出来,“余裳给你带了那么多行李,没给你带医药箱吗?” 江小鱼不说话,余裳当然给他带了药品,但他不太放心,不知道他这伤口是否需要打一针破伤风,他感觉自己有点发烧了。 祈玉把江小鱼的手拿过来,手指轻轻握着他的指尖,用镊子夹着碘伏给他清理伤口。 他的动作很温柔,手法娴熟,很快就给他处理好了。 他又把消炎的药粉散在伤口上,拿起纱布给他包扎,“你伤口愈合比别人慢你知道吗?” 江小鱼点点头,神色恹恹。 祈玉抬头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会说话,是不想和我说吗?” 江小鱼没吱声,他有点犯困,眼皮越来越沉重。 祈玉边包扎边说:“我弟弟伤口愈合也慢,小时候家里几乎把他供起来照顾,身边好几个仆人侍候,深怕他受一点伤。” 说到此他顿住了,心想他和江小鱼说这个干什么。 他觉得自己刚才那股难受劲儿,可能就是和江小鱼这点与他弟弟相似有关,年龄又差不多,让他一时共情了。 而此时江小鱼却意外地开口:“他,为什么,丢了?” 祈玉手指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边收拾边说:“是我把他弄丢了。” “嗯?”江小鱼歪头看他。 祈玉转头和他对视两秒,笑着说:“你还挺好奇。” 他伸了个懒腰深叹口气,看向漆黑的窗外,眼中流露出一抹后悔和悲伤。 “我弟弟小时候特别调皮,爱说爱笑嘴又甜,经常哄得我妈开心不已。我那时候还小,就嫉妒他,认为是他抢走了我的母爱。” 江小鱼眼神有些涣散,强打起精神听着。 祈玉看他:“你困了吗?” 江小鱼摇摇头,示意他继续。 祈玉转回头:“他小时候很黏我,我走哪他就跟到哪,有时他受伤了,我就会被妈妈批评教训,那时的我觉得这一切都是他带给我的。” “有一天,我带他出去玩,想给他一个教训,就把他藏在了一个暗巷里,等我回去时,他就不见了。” 浓烈的哀伤之情围绕在祈玉身上,他沉默下来不再说话,江小鱼安静地陪在他身旁。 房间落针可闻,只能听到彼此清浅的呼吸声,过了许久,祈玉轻声说:“你真调皮,我不要你了,这是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房间再次陷入安静。 片刻,他疲惫地说:“江小鱼,我并非有意针对你,我只是太心急了,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我找了弟弟很多年,我必须找到他,我要告诉他,哥哥没有不要你,哥哥这一生都活在悔恨中。希望他能给我一个机会,活着回到我身边。” 江小鱼眼睛湿润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非常难过,这种情感仿佛生长在血脉中,从骨胳里蕴育出来的,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特别的感情。 他垂下脑袋,用手揉了揉额头,感觉自己更晕了,他眼前发花,身子摇晃,直愣愣地向前栽去。 祈玉这才注意到他的不寻常,一把接住了他:“江小鱼?” 江小鱼脑门顶在他的脖子上,祈玉心里一紧,伸手探上他的额头,那灼人的热度证明他烧得不清。 第64章 祈玉打横将他抱了起来,走进里面的卧室,把他轻轻放在床上。 江小鱼挣扎着要起来,“我回房。” 祈玉把他按回床上,语气中带着一丝责怪:“发烧了也不说吗?你回房间谁照顾你?今晚就在这睡吧,那人跑了,回去不一定安全。” 江小鱼迟疑少顷,重新躺了回去,他心里也有自己的怀疑和分析,但他不能说。 祈玉拿出电子体温计在他额头测了一下,389度。 他照顾江小鱼吃完退烧药和发炎药后,江小鱼终于顶不住困乏睡着了。 祈玉坐在床边看着他,他仔细打量这张脸,越看越觉得他的容貌有些熟悉。 江小鱼的药起了作用,很快就睡着了,但他睡得并不安稳,嘴唇轻微蠕动像在说着什么。 祈玉疑惑地凑过去,江小鱼神志不清地喃喃呓语,时轻时浅,他侧耳仔细分辩了一会儿才听清。 祈玉面色微变,他缓慢地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江小鱼,眼中是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口中不断重复的只有两个字:祈愿。 祈玉怔住了,他不解江小鱼为什么会在迷糊昏睡的状态下说祈愿?是因为他今晚和他提到了弟弟吗?还是他想祈祷愿望? 人在无意识的时候表达的内容究竟代表什么涵义。 他一点点蹙起了眉,眸光变幻深不可测。 次日,江小鱼退烧了,祈玉安排了一个私人医生从岛里过来,他将手下派去山上继续寻找,自己和江小鱼留在了酒店。 江小鱼脸上带着病气,霍一知道昨夜发生的事后面色凝重。 “你有什么想法?”霍一问祈玉。 祈玉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眼睫低垂没有说话。 霍一继续说:“我更倾向于熟人作案,太巧合了。” 他声音微沉:“你带来的人确定可靠吗?” 祈玉这次没有打太极,直言道:“不确定,他们不全是我的人。” “什么意思?” “我这次带的二十人中,有十人是从家族中抽调的。他们有的效力于我大伯,有的是我三叔和四叔的暗线,还有我姑姑的人。” 祈玉说完,霍一就懂了。 房内三人谁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霍一疑惑地说:“有一点我想不明白,如果是你亲戚所为,他们为什么要抓江小鱼?如果说是为了阻止小鱼帮你找弟弟,这说不通,就算没有小鱼帮你,以你的实力把这个渔村翻个底也不是难事吧。” 这时,江小鱼插话:“你们,怀疑是……” 他指了指山的方向,没有言明。 祈玉和霍一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霍一看着江小鱼:“你昨晚出去时,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比如脚步声,有没有感觉到有人跟踪你?” 江小鱼回想一下,摇了摇头。 他出门前就有点发热了,天黑风凉,他只想快点去诊所,根本没有留意这些。 祈玉起身来到窗前,放眼望去没有看到摄像头,“这里为什么一个摄像头都没有。” 霍一道:“之前问过老板,说以前的摄像头过于老旧,要统一更换,所以不久前都拆掉了。” “不久前是多久?” “大约一个月前。” 祈玉想了想,一个月前几乎和他在西贝村找到他弟弟遗物的时间吻合。 他心里发沉,这件事怕是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中午私人医生来了,随行的还有余裳。 江小鱼没想到余裳会来,他受伤生病的事没有和余裳说,他惊喜万分,跑过去一头扑进了余裳怀里。 余裳用力地抱住他,揽着腰把他从地面抱起来,紧紧地将他拥在怀里,几秒后才将他放在地上。 “手受伤了?我看看。” 江小鱼把手举到他面前,笑着说:“没事。” 余裳看着他掌心上还没有愈合的伤口,五六厘米长的划痕,从手掌一直划到手腕边缘,虽然不深,但因为感染四周红肿,看上去依旧触目惊心。 他将凌厉的目光投向祈玉,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战,盯视几秒,余裳冷道:“我现在要带他走。” 祈玉挺直脊背:“不行。” 余裳冷叱,他转头对江小鱼温声说:“我们回家吧,李嫂给你准备了很多好吃的。” 说完拉着他就要离开。 祈玉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挡在他们面前:“余裳,我们谈谈。” 余裳眼中的怒火足以将祈玉焚烧:“祈玉,我不信任你,你怀疑自己亲戚,却拿江小鱼当诱饵,如果昨晚他出了事,这个责任你能承担吗?” 祈玉哑口,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余裳厉声质问:“祈玉,你这一行究竟是要找你弟弟,还是为了排除异己,为你接任族长铺路?” 他嘲讽一笑:“也许在你心里,早已经相信你弟弟死了吧,这么多年你以寻找弟弟为名,究竟扩张了多少势力,你自己心里清楚。” 江小鱼感到一阵失望,他昨晚还同情祈玉思念弟弟,想要帮他,今天却发现他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他看向祈玉,突然鼻子一酸,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掉了下来,他奇怪地抹了把眼睛,他怎么哭了。 第 43 章 祈玉和余裳在房间里商谈许久,房内时而安静时而传来模糊不清的争吵。 江小鱼独自蹲在门口等余裳,他双腿并拢,后背靠着墙,脑袋低垂着。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走廊过道,光线笼罩在他身上画出一条暗长的剪影,显得他十分孤独。 霍一走过来,蹲在他旁边,“怎么不回房间等着?” 江小鱼抬起头,他双手搭在膝盖上,眼神落寞,像只孤独的小兽。 “怎么了?”霍一关心问。 江小鱼看着他缄默片晌,开口说:“你猜我会留下,还是跟余裳走?” 霍一面色微怔。 江小鱼似乎并没有想听到他的答案,他转头看向房门,低喃说:“利益比我重要。” “你别这么想,余裳不会害你的。”霍一劝慰他,说出的话却底气不足。 祈玉一定会给足利益把江小鱼留下,他需要江小鱼这个诱饵把他身边的奸细挑出来,在宣任族长前彻底掌权。 余裳也会抓准这个时机尽力促成合作,给自己年后大族长之位铺路。 他们本就各取所需各自牟利,谈了这么久没出来,说明没有谈拢。 他没想到江小鱼看出来了,他平时沉默寡言,心思却细腻通透。 他不禁想在这小小的身体里,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没有讲出来。 江小鱼看着房门始终没有回头,他心里其实早就决定留下来了,但是他想听听余裳的决定。 虽然他心里对余裳的决定早已有了猜测,可他还是希望余裳能坚持带他走,而不是为了利益把他让出去。 但他知道,这不可能。 大约又过了十分钟,房门打开了。 余裳面色并不好看,他一出门就看到了蹲在房门口的江小鱼。 他目光隐痛,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扼住,看着他瘦弱的一团像等待主人收养的流浪猫,睁着大大的眼睛仰头看着他,他心里难受极了。 第65章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简短的沉默,让江小鱼的心情一落千丈,他清楚一切已成定局,没有万一出现。 江小鱼从地上缓慢地站了起来,这时,祈玉从房间走了出来,脸色同样难看。 从二人面色上看,即便达成了共识,这个谈判也并不愉快。 江小鱼没有和余裳说话,他越过余裳直接看向祈玉:“祈玉。” 祈玉看着他,眼中情绪难测,江小鱼抹眼泪的手很快,但他还是捕捉到了。 目光对视,江小鱼冲他惨淡地笑了一下,“如果你找到祈愿,还会告诉他你找了他很久吗?” 祈玉目光狠狠一缩,江小鱼这话太尖锐,正中他心脏最脆弱的地方。 “你还会说你这一生都活在悔恨中吗?”江小鱼语气嘲讽。 这两句话说得非常流利,就像他从未失语过一样。 霍一将一切看在眼里,心想一个人怎么可能前一秒还磕磕巴巴,后一秒就如此顺畅,难道江小鱼早就恢复了语言功能? 他心惊于也许他们在演戏的同时,江小鱼也一直在伪装。 祈玉厉色道:“我当然找了他很多年,我扩张势力不假,但我找弟弟也是真的,江小鱼,你没有资格质疑我。” 江小鱼看着他两秒,淡淡地说:“你很虚伪,我不喜欢你。” 祈玉不屑地嗤笑一声,转头看向余裳,“交给你了。” 说完关上了房门。 余裳面色沉重,他低声说:“走吧。” 江小鱼和余裳回到他自己的房间,余裳进房后,江小鱼站在门口没有走进来,他背靠着房门看着余裳,静静地等待着。 他习惯了沉默,习惯了将一切藏在心里,他的喜怒哀乐不重要,没有人关心他开心还是难过,时间久了,他也觉得自己的情绪不重要。 余裳回头看着他,二人隔着几米的距离,谁都没有说话,眼神交汇的那一刻却什么都懂了。 余裳轻叹口气:“年后族里举行祭祖大典,我将在那时宣布胜任大族长一职,这段时间我经常在外面应酬,也是族里的安排,这件事瞒不住的。” 江小鱼看着他没说话。 余裳走过来,低垂下眼睑,牵起他的手抬到自己面前,看着掌心上那道疤痕问:“还疼吗?” 江小鱼抿了抿唇依旧没说话。 余裳心里不好受,可他没有办法,他拉着江小鱼的手把他带向自己,然后抱住了他。 头埋在他颈窝处蹭了蹭,鼻子贴在上面深深地吸了口气,哑声说:“小鱼,我很想你。” 江小鱼眼睛蒙上一层水雾,他感受到了余裳的两难和脆弱,哪怕他此时也很难过,却不忍心责怪他。 他低声说:“我会留下帮祈玉,你安心做你的事。” 余裳手臂收紧,“我不能留手下在你身边,以免打草惊蛇,你可以信任霍一。” 江小鱼沉默数秒,轻声问:“你什么时候决定把霍一安插在我身边的?” 余裳贪恋地在他脖颈上亲了亲,慢慢松开了手。 “在你来岛里的第二天,我猜测你可能会找工作,就买下了那栋房子,交给了霍一。” 江小鱼回想当时的情景,难怪霍一主动叫住了他,那么爽快就聘用了他,难怪合同那么简单,还给他开那么多薪水,原来这一切全是余裳安排的。 江小鱼有点生气:“你骗我。” 他想自食其力,他以为是自己努力才得到的工作,到头来却发现他依旧在余裳的庇护下生存。 余裳拉起他的手把他带到沙发坐下,他决定坦白。 “小鱼,你知道为什么四年前我断绝了和你的联系吗?” 江小鱼望着他,这个问题是他一直疑惑的,他一度以为自己被放弃了,而他也相信这就是事实。 只是后来他和余裳相爱了,他们成为了情侣,这件事他也就不想再提了。 余裳解释说:“我们余家资助了很多孩子,不只是你,在那一年所有孩子的资助全部切断了。” 江小鱼有些意外。 余裳继续说:“族里发现有族人用这些孩子牟利,无论是医学,还是其他交易上。” 他面色沉重:“余家怕被牵扯其中,有损家族名誉和集团公信力,所以不再单独资助收容所的孤儿,而是以募捐给渔村的方式由他们统一调配这笔钱。” “可是人都是贪婪的,这笔钱有些进了个人腰包,有些被私自挪用了,真正用在收容所和福利院建设上的微乎其微。” “我资助你这件事一直隐藏得很好,但是后来还是被人盯上了。” 他看着江小鱼,轻声说:“你离我太远了,我保护不到你,为了你的安全,我只能放手。” 江小鱼咬紧牙齿,心情激荡,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眼睛一眨不眨地听余裳说话。 余裳揉了揉他的脑袋,“其实我并不想你来岛里,我原本的计划是今年族里大会,大族长的人选定任后,我就去内陆和我父母团聚,到时我可以把你这条小鱼带过去。” 江小鱼的眼睛溢出泪水,他颤声说:“游过去。” 余裳笑了出来,眼睛也有些湿润,“是,带着你这条小鱼游过去。” 他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前几年岛内警方成立专案组,余家在背后给了很大的支持,普兰岛的天必然会变,族里也一定要改革清剿,这会牺牲很大一部分人的利益。” 余裳摸了摸他的脸,“你留在渔村,我才能没有顾虑地施展拳脚,有祈玉和霍一在,比把你带回家更安全。” 江小鱼忍不住憋着嘴角哭了出来,他心里清楚余裳告诉他的是何等机密,这份信任和着想让他感动,他心里已经没有芥蒂了。 “你会不会有危险。”江小鱼吸着鼻子担心地问,“你会不会出事?” 余裳为他擦掉眼泪,眼睛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挣扎,他也不知道,局势万变,没有尘埃落定前一切都是未知。 但无论过程如何阴暗,这座美丽的小岛,天空必须是蓝的! 他不会告诉这个小哭包,他已经立下遗嘱,即便他真出事,也可以保证江小鱼几辈子衣食无忧,这是他养的小鱼,他要负责到底。 余裳笑着安慰他:“傻瓜,我怎么会出事呢,我可是大族长啊。” 余裳和江小鱼在房间里又温存了半天后离开了渔村。 晚上,祈玉的人从山上回来,江小鱼特意观察,发现有五个人的手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划伤。 那天晚上,他在挣扎中用力地抓伤了那人的手,可惜当时他生病了,也没想到那个劫持他的人有可能是祈玉的人,因此错过了最佳时机。 他把这件事和祈玉说了,这条线索断了,他决定用自己当诱饵,并清楚的说明了他的分析和理由。 祈玉看向他:“你说话好像突然流畅很多,原来你一直都在伪装。” 江小鱼不卑不亢地和他对视:“我不相信你。” “你还知道什么?”祈玉眯起眼睛。 “那人没有时间了,否则他不会刚到渔村就劫持我,这太冒险,也容易暴露身份,他选择铤而走险,说明他的任务期限已经迫在眉睫,他还会再次出手。” 第66章 祈玉赞同他的看法,但让江小鱼当诱饵,他心里有些迟疑:“我考虑一下。” 江小鱼凉凉道:“考虑什么?这不正是你带我来这里的用意吗?” 这句话听在祈玉耳朵里有些刺耳,他带着赌气成分地说:“好,就按你的方法办吧。” 夜深,大家都睡了,江小鱼穿好衣服再次出门。 他故意弄出些不大不小的声响,下楼后快速转身躲进了杂物箱后面暗中观察。 与此同时,一个黑色的身影代替他出现在了黑夜里。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个戴着帽子口罩的人悄悄跟了出去。 江小鱼转身快步回到房间,和祈玉一起清点人数,发现中间少了一个他四叔的人。 祈玉和江小鱼一同坐在酒店的大厅里等待他自投罗网。 大约二十分钟,那人急匆匆地回来了,看到眼前这个阵势他脸色骤变,知道再多的借口已然无用,他转身拔腿就跑。 这时,引他出去的霍一从身后堵住他,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祈玉的人迅速冲上去按住他,把他押回到前厅内,按着肩膀让他跪在地上。 祈玉面色阴沉得可怕,他像条毒蛇一样盯着那人,“我的手段,想必你清楚。” 那人被钳制在地上动弹不得,他吓得直哆嗦,祈玉的阴险手段他领教过,如果落在他手里,简单生不如死。 “我给你个机会,回答得满意,我就放你走,到时是生是死就看你的造化了。”祈玉的声音不重,听在耳朵里却让人遍体生寒。 他压低声音逼视那人:“告诉我,我四叔交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那人犹豫半天,最后投降地耷拉下肩膀,“他让我杀掉江小鱼。” 祈玉眉心微蹙,他和霍一江小鱼对视一眼,然后厉声问:“为什么要杀江小鱼?” 那人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的任务就只有这一个,杀掉江小鱼,绝不能让他活在世上。” 第 44 章 经过严格审讯,确定只有杀江小鱼这一条命令后,三人都沉默了。 霍一疑惑道:“这件事貌似只针对江小鱼一个人的?” 他想不通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一个权富滔天的大家族长辈处心积虑地去杀一个渔村的孤儿,这行为不合常理。 祈玉同样露出不解的表情,他谛视着江小鱼,他微低着头,神情淡漠,但苍白的脸色却无所遁形地将他惶恐不安的内心显露无疑。 相处的这段时日里,江小鱼一直都是安静的,他时常一个人看着远处的海面静坐许久,亦或蹲在后院草地里喂偷跑过来的流浪猫。 他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孤独的生活,哪怕会说话了,也依旧活在无声的世界里。 他不主动与人攀谈,不需要他时,他就安静的一个人待着,就像现在,大家在讨论着他生死攸关的事,他却噤若寒蝉。 他明明很害怕,他的指尖都在抖,可他的背脊却没有弯。 他没有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没有大呼小叫的要求保护,他甚至未与他们提过只言片语,更没有寻求过一丝安慰。 祈玉想起余裳来的那天,江小鱼笑着跑向他,以及在普兰岛上那个笑容明媚的男孩。 那个穿着甜品店制服冲他礼貌颔首,站在阳光下独自来和他谈判的样子。 他并非没有情绪,只是他的笑容只给余裳一个人看。 祈玉心情纷杂难以名状,他好像有点……吃醋?但这未免太可笑了。 他凑上前偏头看着江小鱼的脸,放低姿态轻声问:“害怕吗?” 江小鱼抬眼看他,抿了抿嘴角没有回答,他当然害怕。 祈玉捕捉到江小鱼眼中的无助和恐惧,他心里一软安慰说:“别害怕,忘了我们的约定吗?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他指了指江小鱼随身携带的本子,微笑说:“就写在你的本子上。” 江小鱼内心的恐慌在祈玉淡定的笑容中消散些许,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十分震惊,他不知道祈玉的四叔为什么要杀他,是因为余裳吗? 霍一深思熟虑后断言说:“应该不是因为余裳。” “怎么讲?”祈玉靠坐回椅子上。 “如果是想威胁余裳,他不会要江小鱼的命,毕竟活着的人更有利用价值,一个死人只会激怒余裳,让他和你祈家鱼死网破,但是……” 他看了眼江小鱼,迟疑一瞬继续道:“但是,如果余裳把江小鱼弃了,为了家族利益没有与祈家对抗,那么你四叔的计划将全盘皆输,还要背负杀人的罪名,这样铤而走险不值得,也没有价值。” 祈玉点点头,“或许是想阻止我找弟弟,拖延我担任族长。” “这也不可能。”霍一分析道:“你找弟弟这么久,不差这一时,江小鱼死了,你完全可以放弃寻找回到族里,正常参加族长胜任大典,如果你四叔真的要阻止你当族长,杀了你岂不是更好,一了百了,没必要夺江小鱼的命,这一步棋显然多此一举。” 祈玉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到他身边的哪些利益关系能和江小鱼牵扯在一起。 霍一手指搓着下巴,他们分析半天,将能想到的都提了出来,最后又一一推翻否决。 一番梳理过后,他们二人再次将目光投放到了江小鱼身上。 祈玉身子探向前,胳膊撑着膝盖,研究着江小鱼:“没有威胁,不是把柄,只要你的命,你这条小鱼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霍一同样审视着江小鱼,突然他灵光一闪,“会不会和江小鱼的身世有关?” “身世?”祈玉心中有一股异样的情愫划来,来不及捕捉就消失了。 “小鱼,你还得记你小时候的事吗?”霍一面色凝重,“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渔村的吗?” 江小鱼摇摇头,目光闪躲,“不记得了。” 他是真的忘记了,但是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他经常做些奇怪的梦。 有时梦里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在花园里跑,有时是一个红色的拨浪鼓不停地在眼前摇晃,发出咚咚的响声。 断断续续杂乱无章,很多模糊的碎片在梦中穿梭,醒来后却又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 霍一将江小鱼的闪躲收入眸中,他和祈玉互换了个眼神,同时露出凝重的表情。 晚上,江小鱼入睡后,霍一来找祈玉。 “你弟弟几岁时丢的?” “五岁。”祈玉吸了口烟,他极少抽烟,除非遇到让他特别烦恼的事,他不喜欢口腔里有烟昧。 “你怀疑江小鱼?”他吐出一缕稀薄的烟雾,否定说:“我以前查过他,而且年龄也对不上,他比我弟弟大一岁,村里捡到他时是六岁,在渔村收容所待了半年就被余裳选走了。” 霍一思忖数秒:“我们明天再去问问村里人吧,万一中间出了纰漏……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我实在想不通你四叔为什么要杀江小鱼。” “那他为什么要杀我弟弟!” 祈玉的情绪突然就爆发了,夹着烟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他第一次在霍一面前失态。 “我四叔最喜欢我弟弟,我弟弟失踪时他痛不欲生,如果江小鱼真是我弟弟,他为什么要杀他?” 第67章 他气息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他盯着霍一的眼睛,“我来过西贝村两次,两次!这里的孤儿我全都筛选过,包括江小鱼。” 说完他猛地转身面向窗外,犀利的目光蒙上一层昏暗,腮边的咬肌反复凸起。 如果,如果…… 他双手捂住了脸。 如果江小鱼是他的弟弟,他不敢再想下去了,他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他的亲人一手策划的。 可是,可是他好像有点相信这就是真相了。 他的心情纷杂万千,内心的争扯纠葛像一条铁链将他牢牢捆住。 想到这么多年,他四叔对他的安慰鼓励,对他找寻弟弟的关心以及对他母亲的照拂,如果这一切都是阴谋,都是为了监视他……仅一念就让他遍体生寒。 他告诉自己,也许江小鱼不是,他四叔是因为其他原因,管他是他妈什么,反正就是其他原因。 可是,他心里又有一个万幸的想法跃跃欲试,万一呢,万一他的弟弟就近在咫尺,万一江小鱼真的是,可是……他查过两遍,他怎么可能错过。 霍一轻叹口气,同族相残,亲人戕害,这样的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需要足够的勇气来消化。 他伸手搭上祈玉的肩,用力地捏了两下,“早点睡吧,也许一切都是误会,别想太多了。” 房门响了又被关上,祈玉站在窗前没有回头,他静立许久许久,最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次日,祈玉和霍一还有江小鱼一同去了收容所。 江小鱼落后两步,一路上都非常沉默,祈玉回头看了他两次,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 在收容所,他们找到了当时接收江小鱼的陈老师。 这里的孩子以前管她们叫妈妈,后来怕孩子有情感依赖,就都统称为老师了,即照顾他们生活又教他们基础的读书写字。 陈老师回忆说:“我对江小鱼的印象很深刻,他一点也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当初被送来时就不爱说话,他非常警惕,对所有人都防备,问他几岁他也不说,问他属什么,哄了半天才说属狗狗,我这一算不正好是六岁嘛。” 祈玉在脑袋里转了一下,脸色突变,他瞠目道 :“属狗?今年十九,那他被捡到时不是五岁吗?” 陈老师连忙说:“哎哟,那是周岁啊,周岁是五岁,那虚岁可不就是六岁么。” 祈玉心脏猛地提了起来,身体不自主地晃了下,所以江小鱼来普兰岛时不是十九岁,他的真实年龄其实是十八岁,只不过渔村习惯于说虚岁,人为的给他长了一年。 十八岁,在族里是要举办隆重的成人礼的,可是江小鱼呢,如果真是他的弟弟,他在十月份就满十九周岁了,那错过的成年礼又该如何弥补。 在收容所了解到的情况有限,他们又去了村长那里并巡街问了一些村民,所了解到的情况和以前说的大同小异,除了年龄出入外大差不差。 祈玉不想再查问下去了,他决定直接带江小鱼去做dna检测。 但在这关键时刻,江小鱼却拒绝了。 “为什么?”祈玉满脸震惊,“你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江小鱼笃定道:“我不是你弟弟,我们长得不像。” 祈玉长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眼尾狭长,但江小鱼不是,他是杏眼,有一双明显的双眼皮。 祈玉鼻梁高挺,容貌俊魅,江小鱼鼻头小巧,纯净可爱。 祈玉宽肩窄腰,充满了男性荷尔蒙的魅力,江小鱼却身材纤细,看上去弱不禁风。 他们站在一起,任谁都不会联想到他们是对亲兄弟。 “也不尽然。”霍一开口说:“至少你和祈玉都是冷白皮,手指纤细修长,而且你们的眼睛都很漂亮,身材比例也很完美。” 霍一走到江小鱼面前,劝道:“小鱼,只是检测而已,并不影响什么不是吗?” 江小鱼却一反常态地态度坚决,“我不是,我拒绝。” 他边说边往后退,最后逃避似的跑开了。 第 45 章 江小鱼从来没想过探寻自己的身世。 小时候上学,看到同学有父母接送,给他们送吃的送雨伞,听他们下课时一起吐槽父母管得多,让他们多烦,他表面无波,心里却羡慕得不得了。 因此,他把自己渴望的感情,无论是亲情还是友情都投注在了余裳身上,写在了那一封封明信片和信件里。 他对余裳无比依赖,在那段成长的岁月中,余裳不仅供养他衣食无忧,还是他重要的精神寄托。 有时别人问他,他也会虚伪的说余裳是他在普兰岛里大户人家的远房哥哥。 他体会过这样的感情一旦触发对他来讲是多么痛苦,作为孤儿,他不敢奢求父母亲情,他需要的是戒断。 这么多年,他一直是这样走过来的。 如今突然告诉他,他有可能是祈玉的弟弟,是普兰岛里五大家族之一祈家遗失的孩子,他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这件事太突然,他心里害怕,不敢去碰触这个可能。 他不去想,就永远不会奢求找寻他的亲生父母,一旦这个口子开了,他的心也就活了,他不想在亲情上折磨自己,他有余裳就够了。 江小鱼坐在酒店的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一团,他将脖子缩进被子里,眼睫垂下,心乱如麻。 只是一个检测而已,为什么让他如此害怕? 他把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鼻尖搭在被子边缘,懊恼地低喃:“缩头乌龟。” 他清楚自己害怕的原因还有一个,也是最重要的,那就是他从来没有和祈玉做过nda检测,从来没有。 那次的孩子是谁?他胆寒到心脏颤抖,双手在被子里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那晚雨夜的残忍画面在脑海中闪过,他抓紧胳膊,白皙的手臂被他抓出数条红色的指痕,是那个……被杀掉的孩子。 入夜,房门被人敲响,几声过后,门外有人用钥匙打开了门锁。 祈玉手里托着个餐盘走了进来,温声说:“晚饭都不下楼吃,不饿吗?” 他把餐盘放在床头柜上,坐在了床边。 江小鱼依旧裹在被子里,保持着埋头的姿势没有理他。 祈玉看了他一会儿,诱惑说:“我们做笔交易好不好?” 江小鱼依旧没有动静。 “稳赚不赔的哦。” 江小鱼闷了几秒,这才缓慢地抬起头看向他。 目光对视,祈玉露出他惯有的狐狸笑容,眼睛半眯着:“你跟我重新去做dna检测,如果真是我弟弟,我带你回家,如果不是,我认你做干弟弟怎么样?” “那不还是你弟弟,有什么区别。”江小鱼嘟哝说,“我不想做你弟弟,我不喜欢你。” 祈玉心脏处传来钝痛,江小鱼这句话的杀伤力让他有一秒地呼吸不畅。 他很快压下这难受的情绪,继续诱导:“去检测的好处很多,你不是想和余裳在一起吗?过年后,他就要当大族长了,族里是不会允许你进门的,说不定还会安排他和别人商业联姻。” 这句话果然奏效,江小鱼被他牵引了视线。 第68章 祈玉继续说:“如果你想和余裳在一起,就需要一个强大的身份和家族背景,而我祈家正好能够和他势均力敌。” 江小鱼有些动心了。 “如果你真是我弟弟,那你不再是渔村收容所的江小鱼,而是我祈家尊贵无比的小少爷。如果你不是,那我认你当弟弟,你也算有所依仗不是吗?怎么算,你都不亏。” 江小鱼犹豫了。 祈玉再接再厉:“江小鱼,你不想和你的余裳哥哥在一起了吗?你想让他为了你背负全族的压力吗?你想看到余裳与别人洞房花烛相伴一生吗?” 江小鱼痛苦地捂住了脸,他不敢想象那画面。 祈玉紧追不舍地劝道:“去和我做dna检测吧,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也是你和余裳的机会。” 江小鱼沉默良久,然后慢慢地抬起了头,他看着祈玉想分辨他的用意,祈玉坦荡地和他对视,片晌后,他点了点头。 祈玉需要带江小鱼回普兰岛,那里有最顶尖的医疗机构,这一次他一定要万无一失。 筹划一番后,他们决定今日下午就起程,江小鱼回房去收拾行李,他心里高兴,出来这么多天,他很想余裳。 虽然他们每天都会视频发微信,但他还是会想他。 他没有告诉余裳他今天回岛,他想给他一个惊喜。 祈玉简单收拾了下行李,把重要物品装进手提箱,这时,他派出的人突然传来消息,说他们在山上找到了一具尸骨。 山林被拉上了一圈警戒线,警察法医们在里面拍照取证,祈玉在山下焦急不安地等候结果。 大约一个多小时,有两个警察先从山上下来了,客气地和祈玉寒喧两句后,和他沟通起案情。 他们在泥土中发现了一个吊坠,将拍摄的照片拿给祈玉辨认。 那是一块水头很足的祖母绿玉佩,四周镶了一圈金线嵌在里面。 祈玉双目猛地睁大,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他弟弟的吊坠,因为他名中带玉,便以玉为礼物,在他弟弟三岁生日时送给他的。 突发事件改变了祈玉的行程和决定,他通知霍一和江小鱼先走,他要留下来处理这事。 江小鱼只是他们的凭空猜测,其实他心里一直也不太相信这个可能,只是抱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心理想再试一次。 他太自负,太高傲,他坐惯了上位者的位置,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但是这块玉佩截然不同,它的分量足以证明他弟弟的身份,如果证实这具尸骨是他弟弟,那江小鱼就不必再测了。 交待完毕,祈玉和几个手下随警察一同去了警局协助调查。 江小鱼拎着行李站在码头,他脸上带着轻松的笑,一想到几个小时后就能看到余裳了,眼中的喜悦就藏都藏不住地溢了出来。 他仰起头,阳光照在他的脸和头发上,他享受地闭上眼睛,因营养不良变浅的发丝反而为他增添了一份独特的魅力。 祈玉安排的是一艘千万级的小型游艇,霍一到了以后,二人先后上了船。 余裳正在参加一个大型拍卖会,有一块土地资产他势在必得,这块土地的使用权对他来讲非常重要。 唐灼李正也来了,他们这段时间早已剑拔弩张,尤其是李正,处处和余裳对着干,今天又在这块地上争了起来。 茶歇时间,余裳和他二叔在休息室叙话,苏离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在余裳耳边低语了几句。 余裳脸色骤然一变:“你说什么?江小鱼乘坐的游艇爆炸了?” 苏离面色沉重:“是,刚接到的消息,其他人已经救上来了,但是江小鱼失踪了。” 余裳抬步就往外走,他二叔一把拽住他,“拍卖会还没结束你去哪?” 余裳回头,“江小鱼今天本来要回普兰岛,但是乘坐的游艇出事了,我必须去找他。” 二叔把他拽了回来,死死攥着他的胳膊阻止,横眉喝道:“出事有警察,有海上救援队,你去了能顶什么用,今天的拍卖会非常重要,晚上还约了道源科技的老总,你怎么能缺席!” 余裳狠狠地盯着他二叔,犀利的目光能将人灼伤,如果这不是提携他的长辈,他必挥拳相向。 他紧咬牙关,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显得僵硬,他用力掰开他二叔的手,一点点地把他的胳膊从他二叔手中抽了出来。 他面色冷硬,甚至有些无情:“二叔,我当初同意接任大族长一职,是和族里交换了条件的。” 他顺着齿缝咬着字说:“为了他我把一生都留在普兰岛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二叔胸中翻涌起一腔怒火,恨铁不成钢道:“你如此感情用事,为了个江小鱼置家族事业于不顾,你简直荒唐!” 苏离在他和二叔之间看了看,然后转身追着余裳离开了。 余裳和苏离驾驶一艘快艇向西贝村的方向驶去。 他驾驶速度极快,船身在海面上跳跃般地高低起伏,刺耳的轰鸣声冲出一片白色海浪流长百米。 苏离身体不停摇晃,抓着扶手仍有些坐不稳,他一个在海边长大从小就玩游艇的人都感觉要吐了。 他一边忍着晕船的不适感,一边电话安排,用最快时间调动两支救援队过来,同时安排了医护人员在码头随时等候。 余裳乱了阵脚,他必须替他稳住局面。 此时的海面上已经乱成一团,江小鱼乘坐的游艇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 爆炸发生时,船上的人全部跳进了海里,他们都是熟悉水性的人,伤亡并不严重,只有三个人受了轻伤。 海上救援队和附近的渔船漂泊在四周,橙白交替的灯光在黑暗的浪涛里交相辉映,有人拿着强光手电筒不停地呼喊着江小鱼的名字。 余裳赶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巨大的悲伤冲击着他的心脏,他一个一米八七的男人甚至需要苏离用力地撑着才能站稳。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不相信江小鱼掉进海里找不到了,他是小鱼啊,他怎么可能葬身于大海之中。 他不会被这片漆黑的海水吞没,他前些天还说要和他一起游过去见他父母。 余裳控制不住地掉下眼泪,身体颤抖几乎泣不成声,他用尽极大的意志力才让自己振作起来。 他带领救援人员在海面上苦苦搜寻了四个小时,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江小鱼就像凭空消失了,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留下。 余裳站在甲板上,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万念俱灰。 他突然想起当初他要了江小鱼时,曾经和他说过“小鱼是要回归大海的,但你这条小鱼属于我”,而今他一语成谶,他的小鱼真的游回大海了。 余裳双目茫然,眼泪顺着眼尾流下,他悲痛欲绝,冲着大海嘶喊出他的名字:“江小鱼——!”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6 章 西贝村有一处瞭望台,在这里能看到远处的灯塔和出海的船只,也能看到海面上那场熊熊燃烧的大火。 江小鱼看着远处的火光,通体冰寒一阵后怕,如果他在那艘游艇上,此时怕是早已葬身火海。 第69章 霍一目光阴鸷,那人宁可炸毁游艇滥杀无辜,也要江小鱼的命。 这究竟是为什么?江小鱼一个孤儿他能得罪什么人?为什么非要置他于死地而后快。 山上的瞭望台起风了,冬季的海风寒凉刺骨,霍一给他拢了拢衣襟,“回车里吧,今晚我们不能露面,就在车里睡一宿吧。” 江小鱼点了点头,和霍一回到了车内。 暖气开得很足,冷热交替后江小鱼开始眼皮打架,暖和过来的他有点犯困。 “你休息吧,别想太多,这段时间你不能露面,一切交给我和祈玉处理。” 江小鱼心里失落,他以为今天就能看到余裳了,没想到上船后被悄悄转移了出来。 副驾驶的座椅放平,江小鱼躺在上面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本就心思重,发生这么多事不可能不想,余裳不在他身边他没有安全感,一直都是自己扛着,这段时间的林林总总让他感到身心疲惫。 江小鱼身上盖着条白色的羊毛毯,车里点开助眠的香熏灯,但他依旧睡得很不安稳。 他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梦里余裳孤独地站在海边,一步一步地往海里走去,任他怎么呼喊都不回头。 江小鱼猛然惊醒,吓出一身冷汗,他心脏狂跳,气息不稳地连忙拿起手机点开,余裳没有给他发过只言片语。 他手指搓着屏幕,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发条信息,这个梦太真实,吓醒之后他心里很慌。 余裳最近太忙了,他时常觉得自己被他冷落了,他有时也想任性一次,让余裳多陪陪他,可又觉得那样太不懂事了。 他们收容所的孩子最重要的就是要懂事,懂事就不让人操心,就能过得好一点。 江小鱼把手机放在胸口上,平躺着看着车顶,心想要不算了吧,明天再打电话,但是刚才那个梦让他心有余悸,他太不安了。 他再次拿起手机,重新点开了余裳的微信,眼睛不经意地扫到左上角的时间,凌晨两点。 这个时间余裳应该睡了吧,发消息他也未必能看到,还会打扰他休息,江小鱼犹豫不决,思来想去又把手机收了起来。 他侧身躺着,脸朝向车门,被吓醒后他怎么都睡不着了。 他翻来覆去半天,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渴望,给余裳发了条信息:“我知道现在很晚了,但我想说我真的很想你。” 微信刚发过去,余裳的电话就追了过来,惶急的声音带着不敢相信的疑惑:“江小鱼?” 江小鱼刚把手机放在耳边,就听到了余裳大声的惊呼,那惊慌失措的声音像要冲破电话来验证他是真实还是虚幻。 他被吓了一跳,对余裳的反应感到莫名其妙。 “是,怎么了?我吓醒你了?” 他以为余裳和他一样做了噩梦,却不知这个噩梦是身临其境的。 电话那头停顿瞬息,紧接着颤抖地试探:“你究竟是谁?你真是的江小鱼吗?” 江小鱼愣住了,他坐起身感觉出余裳的不对劲,担心地问:“余裳?你怎么了?我给你发视频好吗?” “你别挂,你不要挂!”余裳那边急切地阻止他,他哽咽着说:“我求求你,不要挂断,不要挂断我求你。” 余裳那边还没有在大悲大喜中回过神来,他深怕一切是梦,一旦挂断了,就再也打不通了。 “让我听听你的声音小鱼,你现在在哪?”余裳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 江小鱼眼睛瞬间湿润了,他感觉有一双无形的大手用力地扼住了他的心脏。 他从来没听过这样脆弱的余裳,在他心里他一直都是那个强大的,淡漠的,带着点拽气的男人。 他能一只手就把他抱起来,能用双手把他举过头顶坐在肩膀上,能把他驭在背上做俯卧撑,能单手将他提起当杠铃做臂力弯举。 可是现在电话里的他却是那么的无助卑微,江小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以为余裳出事了。 他忍不住抹了把眼泪,哑着嗓子说:“我还在西贝村,你出什么事了吗余裳?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电话那头传来苏离惊喜的声音,语气和余裳一样慌张。 “江小鱼?真的是你吗?游艇爆炸你知道吗?我们都以为你在船上,余裳吓坏了,你没死真是太好了,你现在在哪,我们马上过去。” 江小鱼顿时僵住了,他疑惑地问:“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回岛里的?” 这时霍一也醒了,他蹙眉问:“怎么了?” 江小鱼缓慢地转头看他,目光冰冷又防备,“是你告诉余裳的吗?” 霍一脸色微变,他摇摇头,“不是我。” 说着把他手里的电话接了过去。 江小鱼心里有了猜测,如果不是霍一,那就是祈玉了,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吓余裳? 天蒙蒙亮,余裳和苏离急匆匆地赶来了。 江小鱼和霍一回到了渔村,在原来住的酒店等余裳。 刚一进门,余裳就风一样地冲了过来,把江小鱼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恐惧的一天,失而复得的江小鱼让他倍感珍惜,他激动得不知如何表达心中汹涌的感情。 他只得把他紧紧地抱进怀里,感受他的体温,才能告诉自己江小鱼还活着。 他后悔自己当初没有说爱他,他应该多说一些的。 江小鱼被他抱得快要不能呼吸,余裳强壮的手臂勒得他骨头都疼。 他的手臂一收再收,强烈的情感清楚地传递给江小鱼,江小鱼心脏怦怦狂跳,这一刻他无比确定余裳很爱他。 霍一和苏离简单碰了一下,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时,祈玉走了进来,他笑着说:“你们消息挺灵通啊。” 话音刚落余裳松开了手,他愤怒地转头,目光阴恨地盯着他。 他松开江小鱼,周身散发的煞气连一旁的霍一和苏离都感到心惊。 余裳几大步冲上前,挥舞着拳头一拳砸了下去。 那拳头仿佛带着风,祈玉本想直接受了,他这事干得确实不地道,但被激怒的余裳太可怕,这来势汹汹的一拳若真打在他的脸上,牙齿都能脱落。 他不在意疼,但他在意自己的脸,因此他还是稍微躲避了一下,卸掉余裳几分力气,硬生生的受了这一拳。 祈玉身体被冲击力打得后退了两三步才站稳,他的脸被揍得偏向一边,嘴角和鼻子瞬间喷出了血。 他抬手擦掉鼻血,舌头在口腔里面顶了顶伤口,一嘴的血腥味。 他没有发怒,反而嗤地一声笑了出来,挑眉道:“过瘾吗?要不要再来一拳?” 余裳怒气冲天,他上去又是一拳,被祈玉抬手挡下了,紧接着拳头雨点般地落下,拳拳到肉,拳拳带风,恨不得把祈玉往死里打。 祈玉刚开始还有点心虚想让他出出气,没想到这个余裳简直就是个疯子,一拳接一拳地像铁锤一样砸在他身上。 他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过这等委屈,挨了几拳后他开始反击,抬起腿照着余裳一脚踹了过去,二人的争斗一触即发。 第70章 大家都是聪明人,几句话就已经明白这一切都是祈玉的计谋了。 他们心里同样憋着一股气,因此余裳动手谁都没有拦着,没想到余裳并不解气,二人针锋相对地打了起来。 江小鱼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他看到余裳被打,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用力地撞开了祈玉。 他张开双臂挡在余裳面前,第一次露出凶狠的目光,满脸怒容地死死盯着祈玉,仿佛在看一个仇人。 祈玉被这个举动刺伤了眼,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小时候的画面一闪而过。 那时他和大伯家的表哥在花园里打了起来,他弟弟也是这样撞开他表哥,张开双手站在他面前。 那时他还小,白胖的小胳膊像两根圆滚滚的莲藕,一点气势都没有,可他还是勇敢地挡在了他面前,用稚嫩的声音说:“不准你欺负我哥哥。” 历史仿佛重演,只是这一次,他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他眼中不是保护哥哥的坚强,而是充满愤怒的敌视。 祈玉突然觉得彼此这样针锋相对很没劲,他故意忽略掉心里那憋闷的感觉,理了理衣服,坦诚说:“这事是我不对,但我没有办法,你的反应越真实,他们才会相信江小鱼真的死了。” “你他妈的。”余裳现在就听不得这个“死”字。 江小鱼抱着他的腰,担忧地冲他摇了摇头。 余裳态度软了下来,他警告地指了指祈玉,仿佛在说咱俩没完! 他收回视线,转头看向霍一,“这事你知道吗?” 江小鱼也转头看向他。 霍一立马举起双手,避免祸水东引,“我知道他的计划,但我不知道他通知你了。” 霍一非常愿意看到余裳吃瘪,他以前逗江小鱼,故意当着余裳的面和他暧昧,就是想看他生气,他生气,他就高兴,谁让他拿着把柄压迫他。 但是他也不是个没正行的人,这件事事关重大,他不会在这上面开玩笑。 “我也是刚刚知道的。” “为什么?”江小鱼忍不住质问祈玉,“你为什么这么做!” 祈玉缄口,沉默地和他对视,忽然他勾唇一笑:“江小鱼,你这么喜欢余裳,就不想知道你在他心里是什么地位吗?” “不想。”江小鱼怒视着他,冲他喊道:“不用你管!” 苏离见事态不妙,笑呵呵地上前打圆场,“好在虚惊一场,江小鱼没事才是最重要的,大家打也打了,气也撒了,我说咱们是不是先坐下来谈一谈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不像余裳那么意气用事,他有点担心和祈玉撒破脸,万一他倒戈向李正唐灼他们可就麻烦了。 “谈个屁!”余裳此刻谁的面子也不给。 他转头对江小鱼说:“我们走吧,我带你回家。” 他双手捧着江小鱼的脸,明明人就在他眼前心里却依旧感觉不真实,心脏损失的那一块此时还空着。 “我再也不会放你单独出来了。”他哑声说,“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了。” 江小鱼眼泪瞬间浸满眼眶,要不是人多,他真的很想亲吻余裳。 二人仿佛心有灵犀,余裳捧着他的脸深深地用力地吻住了他。 片刻,他放开江小鱼,看着他的眼睛深情地说:“我们回家。” 他拉着江小鱼的手往门口走去,祈玉立刻拦住他:“余裳!” “滚开!” 余裳牵着江小鱼的手大步朝门外走去。 祈玉看着他的身影,从背后喊道:“有人要杀江小鱼。” 余裳脚步一顿。 祈玉再次强调:“他只要江小鱼的命。” 余裳缓缓回过头,目光中带着怀疑。 祈玉郑重地说:“是真的,这件事我们三个都知道,我之所以瞒天过海不光是想逼出幕后主使,也是为了保护江小鱼。” 余裳握紧江小鱼的手,“为什么要杀江小鱼?” 祈玉摇摇头,“我们也不知道。” “是谁要杀江小鱼?” 祈玉沉默两秒,“我四叔。” 余裳眼神暗淡,“他?” 祈玉说:“我们怀疑和江小鱼的身份有关,他有可能是我弟弟。” 余裳冷笑:“江小鱼是你弟弟?那山上那具尸骨是什么?” 祈玉别开视线:“还在查。” 余裳讽刺:“那就不是了。” 祈玉看着余裳认真地说:“江小鱼现在很危险,不管他是不是我弟弟,我都不希望他出事,而且江小鱼葬身大海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他现在不能再露面了。” 霍一也劝道:“江小鱼目前确实是被害目标,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虽然这件事祈玉做得过分了,但是也不失为一个好时机,你也不想江小鱼生活在潜在的危险中吧。” 余裳在霍一和祈玉之间看了眼,“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霍一一噎,反驳道:“我是为了小鱼的安全着想。” “你最好是。”余裳瞥了他一眼,“我知道了,这件事我自有安排。” 余裳调了架直升机过来,在等候的时候,他们几人互换了讯息,商讨结束,他带着江小鱼离开了。 北环云山,余家祖宅。 直升飞机平稳地降落在了碧绿的草坪上,管家带着一群仆人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余裳先从飞机上下来,然后回手牵住江小鱼,把他扶下了飞机。 管家恭敬地上前:“少爷。” 身后的仆人齐声颔首:“少爷。” 余裳点了点头:“爷爷睡了吗?” 管家道:“老爷子没睡,正在会客厅等你们。” 第 47 章 余裳和江小鱼坐车前往祖宅的会客厅。 江小鱼透过车窗看着周遭的景色,仿佛置身于官邸园林之中。 这里大部分都是中式建筑,远处是一个如镜般的人工湖,在东南角还有一处高耸的竹园和一片娇艳傲骨的红梅。 他们坐着电动车行驶了十多分钟,才来到这片建筑的主宅。 江小鱼有点紧张,这是他第一次见余裳的家人,还是普兰岛的上一任大族长。 临近门前,他脚步踌躇,紧张地握紧了余裳的手,心里有些畏惧。 余裳察觉到他的拘谨,温柔地冲他一笑,贴在他耳边小声说:“别害怕,我爷爷人很好的,你就把他当成一个退休老头就行。” 江小鱼噗哧笑了出来,小声说:“这算不算见家长?” 余裳笑了,“如果这算见家长,未免有点草率,但也是无奈之举,希望你不要觉得我亏待了你。” 江小鱼仰头看他,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欢,“我很幸运,不亏。” 管家带着他们穿过前厅来到一个小型的平时家用的会客厅。 余老爷子拿着剪刀在修剪他的那株数百万的稀有兰花,这是他精心养护的第三盆,前两盆全养死了。 崔叔拿着水壶服侍在侧。 “来,浇点水。”余老爷子指挥道,“在这里,别浇太多。” 崔叔连忙提着水壶在老爷子指挥的地方浇了点水,“您看够吗?” 余老爷子想了想:“再浇点儿。” 第71章 “再浇就死了。”余裳领着江小鱼登堂入室,他笑着说:“爷爷。” 余老爷子顺着鼻腔哼了一声,“你还知道我是你爷爷?” 余裳一听这话,得,老爷子心情不好。 “爷爷,小鱼最近住在这儿,我先带他回我的院子,明早我再来看您,您早点休息。”他说完转身就想溜。 “你给我站那!”余老爷子声如洪钟,江小鱼被吓得一哆嗦。 余裳无奈转身,“爷爷,您这样会吓到人的。” 江小鱼这才看清了余老爷子的脸,他面色威厉,眉毛浓黑,眉尾上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的气势,哪怕穿着家居的中式盘扣唐装,也掩盖不住他的威严。 余裳看似不怕他爷爷,说话松弛随性。 “哼。”余老爷子不满地冷哼一声,“藏了这么久,今天终于舍得带过来了?” 他目光犀利地看向江小鱼,眼神在他身上打量审视,看样子对他这个孙媳妇并不满意,他挑剔道:“小小的个子。” 江小鱼心里一紧,他忐忑地看向余裳。 没等余裳说话,余老爷子冲他叱道:“没有出息。” 余裳这话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他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 他领着江小鱼上前,“您不是一直让我带他过来给您看看吗?我今天不仅带来了,而且还不带走了。” 余老爷子眼珠子一瞪,“你威胁我?” 江小鱼心脏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他心想这个长辈真吓人啊。 余裳没有半分怯意,他拉着江小鱼坐在椅子上,吊儿郎当地说:“谁让您逼我当大族长的,那我以后可不就是要住在这么,我住这,我媳妇也住这,有什么问题?” 江小鱼脸一红,余裳口中的媳妇是说他吧。 余老爷子一听这话就来气,他就余裳父亲这一个儿子,结果儿子不愿意继承跑去了内陆任职,孙子也不愿意留在普兰岛。 所有人都想离开他。 他们余家是名门贵族,旁系子孙众多,但是族风纯正,他的兄弟和侄孙们也都不是贪权夺利之人。 其他家族为了权利财富斗得你死我活,他们余家却一派祥和,谁都不愿意接这烫手山芋。 是时候改革了,这延续数百年的祖训该结束了。 他冲江小鱼招了招手,“你过来。” 江小鱼连忙看了余裳一眼。 “你看他干什么?我使唤不动你?”余老爷子眼睛一立。 江小鱼连忙站起身,他规矩地直溜溜地站好,看着余老爷子动了动嘴唇。 他本想随余裳叫他一声爷爷,但心里实在太紧张,一时久违的自闭症就有点犯了,他吭哧半天说不出来话,最后一弯腰冲他鞠了一躬。 余老爷子威严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余裳没忍住笑了出来,他想起江小鱼刚来普兰岛时,想表达点什么不会说,就冲人鞠躬。 余老爷子不知道江小鱼以前的状态,见他九十度弯腰鞠躬,赞许地点了点头,“嗯,是个懂礼数的孩子。” 余裳正色道:“爷爷,有人想杀小鱼,他留在我那不安全,让他在您这住一段时间,等我解决完这件事再接他回去。” 余老爷子耳聪目明,虽然陆续把权利移交给了余裳,但是族里的事他多少也听说了一些。 余裳早期和他报备过江小鱼,还因为他一度闹得不可开交,他原本以为是个娇媚侍宠手腕了得的人,没想到是个干净纯情的小男孩。 他点了点头,“让他明早过来陪我用膳。” 余裳心里一喜,爷爷这是接受江小鱼了?他和江小鱼互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心情不错道:“知道了。” 余裳带着江小鱼回到自己的院落,这里和余老爷子的房间布置截然不同,虽然外观同为中式建筑,内部的装饰却更趋于现代化风格。 余裳屏退仆人,只留江小鱼和他两个人。 房间一静下来,他就亟不可待地抱住了江小鱼,急切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一只大手贪婪地在他滑/嫩的皮肤上来回抚摸,另一只手滑到腰/下隔着裤子揉/捏着他圆润挺翘的臀部。 江小鱼感受到了余裳的热情和急切,他们这段时间两地分开,又经历了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此时岁月静好,短暂的安宁让彼此的身体都有些蠢蠢欲动不受控制。 江小鱼搂上他的脖子,抛开羞赧和矜持,大胆地回应着他的热吻。 他把手掌伸进衣服里抚摸着余裳的后背,主动伸出舌尖探进他的口腔去挑/逗他柔软/湿/滑的舌头。 余裳被江小鱼的热情鼓舞,他反客为主地长驱直入,二人都恨不得把对方吞掉一样,忘我地亲吻着彼此,房间里到处都是羞人的喘/息声和亲吻的声音。 余裳粗/喘着,他双手搬起江小鱼的双腿把他抱了起来,让江小鱼的两条腿缠在自己腰上,双手揉/捏着他的屁股兴奋地往上颠了颠,抱着他把他压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江小鱼身体陷进宽大宣软的沙发里,双腿从余裳腰上滑了下来。 余裳表现得有些急/色,他的欲/望已经被江小鱼挑/逗起来,身体兴奋难耐,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拆吃入腹。 他急切地脱掉江小鱼的上衣,白皙的皮肤映入眼帘,他呼吸一窒将脑袋埋在江小鱼脖颈间尽情地亲吻/吸/吮他白嫩的皮肤。 吻了一会儿,他貌似不满足,舌尖离开脖颈一路向下,江小鱼忍不住供起腰,发出难忍的呻/吟。 他抓着余裳的衣服,费力地撕扯着,余裳穿戴整齐,他却衣衫不整,这不公平。 余裳轻笑,眼神暧昧地调侃:“这么着急?” 江小鱼脸一红,他多数都是被动的一方,很少有这么急切的时候,但他不想撒谎,他真的很渴望余裳,无论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 “你不想吗?”江小鱼攀上他的脖子,眼神难得流出一丝媚色。 余裳哪受得了他这番引诱,他迫不及待地坐直身体,“想,我都想死你了。” 他双手交叉在胸前,冲江小鱼邪魅一笑举手脱掉了上衣。 小麦色的肌肤展露无疑,健硕的胸肌落入江小鱼的眼中。 圆润有力的肩膀下是流畅优美的手臂线条,一块块形状漂亮完美的腹肌排列在腹部。 江小鱼呼吸顿时乱了,他胸口不断起伏,心跳越来越快,他抬起一根纤细的手指,从两点中间慢慢地滑到肚脐下。 余裳的腹肌不受控制地鼓动着,微凉的指尖像燃/情的调剂,他沙哑着嗓音说:“你在勾引我。” 江小鱼勾唇浅笑,眼睛半眯着看他:“那你被勾引了吗?” 余裳喉结上下滚动,欣赏着身下的江小鱼,他长得非常漂亮,一双大眼睛干净纯粹,此时被情/欲/侵染得半眯起双眼却又媚态丛生,如此吸引人的矛盾体。 余裳俯身,温柔地说:“我对你深深着迷,欲罢不能。” 话音贴着唇边消散在唇齿之间,两具滚烫的身体紧紧地贴合在一起,就在这情/爱/递进之际,门外传来了煞风景的敲门声:“少爷。” “滚开!”余裳嘶哑地回喊。 第72章 “少爷,老爷子叫你们去前厅,祈家公子来了。” “让他也滚。” 仆人为难道:“少爷,老爷子说您不去,他就亲自来请。” 关键时刻被打断,余裳懊恼地要抓狂。 他无奈地停了下来,趴在江小鱼身上平复自己的欲/望。 余裳趴了一会儿又有点蠢蠢欲动,他在江小鱼身上蹭了蹭,委屈巴巴地说:“怎么办?” 江小鱼没有得到满足也很难受,但理智告诉他不能任由余裳继续了,他双手支在他胸前,“别闹了,你爷爷找你可能有重要的事。” 余裳不满:“能有什么重要事,还不是祈玉那个祸害扰人好事。” 他支起身子任性地说:“我告诉你,今天不管他说什么,你都拒绝,就算他真是你哥哥,你也别给他好脸色看,非得治治他不可。” 江小鱼失笑。 “笑什么?” 江小鱼双手捧着他的脸,笑着说:“觉得你好可爱。” 余裳这身材长相,属实和可爱搭不上边儿,他一阵恶寒,别扭地说:“不要用可爱形容我。” 江小鱼又笑了,换了个说法:“觉得你很帅,”说完他又补充道,“我刚来普兰岛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长得好帅啊。” 余裳听江小鱼夸他,顿时心花怒放,他又开始腻歪,用鼻尖蹭着江小鱼的鼻尖,自恋地说:“是不是第一眼就被我迷住了。” 说完他一偏头,又吻上了他的唇,二人在沙发上又亲吻了一会儿,直到仆人第三次催促,才磨磨蹭蹭地起身。 穿戴整齐后,余裳给江小鱼拢了拢衣服,“走吧,我们去看看祈玉到底要干什么?” 江小鱼偏了下头,问:“你猜他为什么来?” 余裳勾唇一笑,“我猜他是为你而来。” 第 48 章 祈玉正襟危坐在会客厅的椅子上,与余老爷子礼貌地寒暄着。 两人面前各放着一杯茶,却谁都没有动。茶香袅袅,弥漫在空气中,仿佛为这场即将揭开的真相增添了一丝凝重。 dna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山上那具骸骨并非祈玉的弟弟。 这个结果让祈玉心中五味杂陈,既有一丝庆幸,又夹杂着些许紧张和忧虑。 他突然想起江小鱼曾经说过的话——那个男孩抢走了他特别重要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他却记不清了。 祈玉的思绪不由得飘回到那个阴沉的下午,他们在男孩骸骨下方的泥土中发现了弟弟的玉佩。 那枚玉佩,是他亲手送给弟弟的,上面隐藏的图案象征着家族的血脉与传承。 联想到江小鱼之前的话,祈玉几乎可以断定,江小鱼当初想要追回的,正是这枚玉佩。 然而,事情在这个节点发生了扭转命运的变化。 江小鱼当年追到山林,不仅没有找回玉佩,反而目睹了一场丧心病狂的虐杀。 年幼的他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当场晕了过去。醒来后,他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祈愿。 然而,这个名字太过特殊,村民们误以为他是受到了惊吓想要祈福许愿,并未意识到这其实就是他的本名。 久而久之,江小鱼自己也就不再提起这个名字了。 因此,当村里人问他叫什么时,他只能茫然地回答“不知道”。 据村里人回忆,江小鱼是被渔民从海里救起来的。 当时,他的身边围绕着一群小鱼,仿佛有海神庇佑。村民们认为他福大命大,便给他起名为“江小鱼”。 就这样,他阴差阳错地留在了渔村的收容所里,成为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孤儿。 所有的线索在祈玉的脑海中逐渐串联起来,他几乎可以确定,江小鱼就是他遗失十几年的弟弟。 这个念头让他再也无法平静,他必须尽快确认江小鱼的身份,他要探究真相,哪怕这个真相会残酷地打破祈家现有的平静。 于是鉴定结果刚出来,祈玉便迫不及待地贸然来访,直接找到了余老爷子。 他知道,这件事必须速战速决,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会客厅的门被推开,余裳臭着一张脸和江小鱼并肩走了进来。 祈玉听到脚步声转头望去,目光一下子就锁在了江小鱼身上。 他缓缓地站起身,心里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期待、紧张、愧疚,热切,忐忑,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表的激动。 江小鱼心里同样五味杂陈,他看着祈玉,一种莫名的突如其来的不安从心底冉冉而起,他突然有些胆怯。 他不知道祈玉为何如此执着于他,更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承受即将揭开的真相。 “爷爷,你找我们。”余裳率先开口,他边说边瞥了祈玉一眼,脸色带着明显的不满。 江小鱼随着余裳走到余老爷子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低声说道:“爷爷好。” 余老爷子微微点头,目光在江小鱼和祈玉之间来回扫视,似乎早已看穿了一切。 他慢悠悠地开口:“祈玉这孩子来找我作主,想和江小鱼去做亲属关系鉴定。”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现在我已经退任了,族里的事几乎都交给了余裳。江小鱼是你的人,所以才把你们都叫了过来,也听听江小鱼自己的意见。”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了江小鱼身上,他看了余裳一眼,低声拒绝道:“我不想和你去做dna鉴定。” 余裳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坏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祈玉听到江小鱼的拒绝顿时急了,他上前一步,语气惶急中带着疑惑:“为什么?我们当初说好的。” 江小鱼低下头,声音虽轻却坚定:“我反悔了。” 祈玉如遭雷击,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急切地伸出手想要抓住江小鱼的肩膀,“小鱼!你……” 余裳立刻挡在江小鱼面前,他瞪着眼睛打断祈玉:“你没听到他说不想和你去吗?而且他叫江小鱼,别小鱼小鱼叫得那么近乎。”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余老爷子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随后将茶杯放回桌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咚”响。 这声音仿佛一记重锤,霎时间让房内里的气氛安静了下来。 祈玉深吸一口气,转身向余老爷子赔礼道:“晚辈冒昧了。” 余老爷子看了余裳一眼,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想管。但祈家这孩子找弟弟找了很多年,这份坚持实属难得,就别为难他了。” 江小鱼看向余裳,眼中充满了犹豫和迷茫。 他答应过祈玉和他去做dna鉴定,但真到了这一步,他却又退缩了。 虽然是听余裳的话故意整一下祈玉,但他自己其实也很不安,他心中乱成一团,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余老爷子将一切尽收眼底,他决断道:“江小鱼,你就和祈玉去做dna鉴定吧。如果你真是祈家遗失的孩子,就去看看你妈妈,她这些年过得很辛苦。如果不是,以后你们也就不必再闹腾了。” 余老爷子一锤定音,谁都不敢再反驳。江小鱼只好点了点头,听话地说道:“是,爷爷。” 第73章 祈玉心中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他揖礼道:“谢谢余爷爷。” 余老爷子微微点头,他站起身:“我累了,去休息了,你们年轻人自己商定吧。” 余老爷子离席后,余裳瞬间原形毕露,他呲牙瞠目:“你可真会挑,找了我爷爷来当说客。” 祈玉冷笑一声,毫不示弱地回击:“我不找余爷爷出面,你指不定怎么刁难我呢。” “你倒是会想,不愧是只奸诈的狐狸。”余裳讽刺地哼了一声。 祈玉反唇相讥:“多谢夸奖,彼此彼此。” 江小鱼一直沉默不语,心中徘徊不定,他真的要和祈玉去做鉴定吗?他好像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祈玉看出了江小鱼的不安,他走到江小鱼的面前屈膝蹲下,一条腿的膝盖点在地上,姿态放得极低。 他仰头看着江小鱼,语气中带着恳求:“小鱼,我们明天去做dna鉴定,好吗?” 江小鱼凝视着他,抿了抿唇,眼中流露出迷茫。 祈玉露出一抹淡定温和的笑容,像传递一种无形的力量,他轻声说:“还记得我们的交易吗?稳赚不赔的。” 他的视线直击到江小鱼的眼中,目光真挚而坚定,他看着江小鱼,虔诚地说:“我请求你利用我。” 江小鱼看着祈玉的眼睛,心脏像擂鼓一样蓬勃地咚咚震动。 他想起祈玉曾经说过的话——祈家可以与余家势均力敌。如果他真是祈家的孩子,他就配得上余裳了。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他不知道即将揭开的真相会带来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 最终,他沉默数秒,点了点头。 祈玉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余裳没有给他机会,直接下了逐客令,带着江小鱼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路上,江小鱼一言未发,只是紧紧地攥着余裳的手。 这时,余裳的电话响了,他松开手去一旁接电话。 江小鱼从背后看着他,心里泛起丝丝落寞,余裳很忙,各大家族的子孙从海内外陆续回来了,祭祖之日迫在眉睫。 那一天,他就要正式宣布成为普兰岛的大族长了。 作为五大家族的领头人,身兼重任后的他还能否像现在这样牵着他的手在庭院漫步。 他是否会有很多身不由已,是否会像祈玉说的那样,为了家族利益和别人联姻。 江小鱼望着余裳的背影,眼睛渐渐酸涩,视线仿佛穿越了时间的长河回到了小时候。 当年,余裳站在收容所礼堂的舞台上,光芒万丈,他衣衫褴褛地站在台下的角落里仰望着他。 他和余裳有着天壤之别,要不是余裳当年那一指选中了他,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和他产生交集。 当初的那一幕犹在眼前,他仿佛还能听到幼时传来的心跳声。 “叫我声哥哥我就带你走”这句话迫使他用尽浑身力气发出了一道轻不可闻的声音,没有人听到,只有余裳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那时的余裳就像天上的太阳,他散发的第一寸光芒都照耀进了他的心里,也许从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一生都要仰望他。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忽然产生一种强烈的奢望,他奢望自己就是祈家的孩子。 如果他真的叫祈愿,那就请上天实现他的愿望吧,让他成为祈家的孩子,只有这层身份可以庇护他,让他能以门当户对的身份留住余裳。 在普兰岛越久,接触的人越多,他就越深刻的体会到权利和阶层。 哪怕余裳很爱他,但他心知肚明,只有五大家族之一祈家的小少爷才可以与大族长比肩,渔村收容所的江小鱼不能。 余裳回头,就看到了江小鱼来不及收回的失落目光。 他大步走了回来,“怎么了?” 江小鱼连忙掩饰地眨了几下眼睛,露出一抹纯真的笑容,不舍地说:“你要走了吗?” 余裳恍然,以为他是舍不得自己,他不知道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江小鱼的内心早已荡过千山万水。 他笑着说:“不走。”然后凑近江小鱼,在他唇边暧昧地摩擦着:“我们回去继续。” 月色摇曳,床帐震荡。 这一夜的江小鱼尤为热情,他抛弃了所有矜持和余裳抵死/缠/绵。 余裳像头发/情的猛兽,惊人的体力折腾得江小鱼几近虚脱。 他不知在他耳边说了多少次“我爱你”,仿佛要把当年没有说出口的和这段岁月亏欠的全都补回来。 江小鱼双手环抱着余裳,炙热的胸膛在此刻心意相通,共同沉沦在夜色之中。 第 49 章 次日早,祈玉来接江小鱼,余裳安排他在会客厅等待。 江小鱼穿戴整齐,虽然天气并不寒冷,出门就坐车吹不到冷风,但他还是戴上了一条围巾。 早上他照镜子时吓了一跳,那遍布身体的吻痕和大腿根部的齿印让人羞于抬眸,昨日的疯狂浮现在脑海。 他没想到余裳会为他做到那种程度,手指间仿佛还穿插着他的发丝,他手指弯曲轻轻搓了搓指尖。 回想昨晚,一向害羞矜持的自己陪着余裳解锁那么多难以启齿的事,他就臊得满脸通红。 他看着锁骨上的吻痕,心想还好余裳是温柔的,他不会说任何骚话让自己难堪。 他用浓烈的爱安抚他慌乱不安的心,带着他攀越一波又一波的高峰。 这让他们的结合变得甜蜜而深情,否则他真的会唾弃自己放浪形骸。 收拾妥当后,祈玉带着江小鱼出发了,余裳推掉了这个时间段的所有事务全程陪伴在侧。 几天后,dna检测结果出来了,确定了江小鱼祈家子孙的身份。 祈玉拿着结果激动万分,虽然他胸有成竹地认定江小鱼就是他的弟弟,但真正看到白纸黑字的权威鉴定结果后,他依旧无法抑制自己汹涌的情绪。 他眼眶蓄泪嘴唇发抖,万千情绪积压在胸膛。 他找了十五年,整整十五年,排除掉了那么多具尸骨,找寻那么多的地方,终于找到了他的弟弟。 他仰起头,喜极而泣,他庆幸自己的弟弟还活着,而且长得这么好。 他庆幸自己的弟弟在童年时遇到了余裳,被他精心养大,让他少遭了很多罪。 但他也感到懊悔,他懊悔自己没有认出江小鱼,在他到处找寻弟弟的时候,他的弟弟已经来到了普兰岛,就生活在他的视线里。 他为什么没有认出来,他应该能认出来,他始终坚信自己一眼就能认出弟弟,他一直这么的自信。 可是他的弟弟在他身边生活了那么久,他没有认出他,他的弟弟被唐灼李正欺负,他冷眼旁观,如果没有余裳…… 他知道,这个天大的人情,他必须要承下来。 结果出来后,江小鱼没有见祈玉。 祈玉非常着急,他急着接江小鱼回家,他要带他去看看妈妈,可是却被余裳拦住了。 他问祈玉:“你四叔要杀江小鱼的事,你处理完了吗?” 祈玉哑口无言,他目前查出了一些线索,他四叔这些年一直暗中和李家勾结。 之前警方侦破的案件,他四叔也被牵扯其中,只是后来因为证据不足被释放出来。 第74章 那时,还是他出面解决的,当时他留了个心眼,顺着警方的线索一直暗中追查,本想帮他四叔清理掉他犯罪的证据,没想到竟然查出来他要杀江小鱼的事。 祈玉把自己这几年调查到的资料串联起来,推演出一个看似合理却又惊心动魄的事件。 这个想法让他心惊肉跳,不敢置信,甚至颠覆了他多年的情感和认知,他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他要去验证心里的猜测,他一定要这么做。 他倒要看看,当初他弟弟究竟是意外走失,还是家族里面出现了内鬼。 他心里其实始终有个疑虑,当初弟弟丢失后,他们祈家几乎封锁了整个普兰岛都没有找到。 那时他就奇怪,他虽然把弟弟藏了起来,但他离得并不远,他只是想吓吓他,如果弟弟求救或者呼喊,他一定能听得到。 但是什么都没有。 他的弟弟就那样神秘的凭空失踪了,竟然以他祈家雄厚的实力都找不到,这太匪夷所思了。 现在追溯过去,如果他弟弟当初不是走失的,而是被熟悉的人带走的,那一切仿佛就说得通了。 那个人一定是弟弟信任的甚至是喜欢的人,是他把祈愿带走了,所以他没有挣扎喊叫。 那人把弟弟带走后藏了起来,自己则隐身在家族里,掌握着事态的风吹草动。 他完美的避开了一切,等到风平浪静后,再偷偷将弟弟运出普兰岛,抛弃在茫茫的大海之中。 不成想江小鱼被夜里出海的渔民所救,那人得知消息后派人追杀到西贝村,阴错阳差地杀错了孩子,江小鱼这才逃过一劫。 年幼的他刚刚经历了亲人的背叛,被救起后他心中警铃大作,对渔村的人三缄其口充满防备,不敢透露自己的名字和身份。 没多久又被吓得失去了记忆,成为了一个自闭的哑巴。 这一切离奇的遭遇反而成为了他的护身符,让他躲过迫害平安地长大成人。 后来,江小鱼来到了岛里,他的到来吸引了那人的注意,或者说他认出了江小鱼? 但是,江小鱼住进了余裳家里,余裳在他来的那天就把他报进了族里,作为余老爷子默许的人,那人不敢贸然出手。 或许他也不能确实,他只是怀疑,毕竟他太自信了,这才有了李正斗胆找上江小鱼这一试探性的举动。 牧洋浴场开业那次,他还颇为纳罕,他们几大家族,虽然明争暗斗,但是直接去余裳家里带走江小鱼这种事过于冒犯,没有人会如此胆大妄为。 李正虽然为人张狂,但是他并不蠢,他怎么突然就找上江小鱼的麻烦了? 如此的高调。 是有人指使? 还是他们怕了? 怕什么呢? 怕江小鱼?显然不可能。 那他们在怕什么? 一个江小鱼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祈玉目光犀利而阴鸷,江小鱼当然不能掀起什么风浪,但是他能! 作为护弟狂魔的他,如果真让他证实了自己的推测,那么所有人都得死! 祈玉找到弟弟的事被他高调公开,一夜之间五大家族全部知晓。 没多久,苏离就找上了门。 他春风满面,一进门就哈哈笑道:“恭喜啊,真没想到江小鱼是你弟弟,哈哈祈玉,你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他大摇大摆地坐在沙发上,笑得春风得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找到弟弟了。 他笑嘻嘻地说:“哎,你和余裳这以后怎么称呼,他叫你大舅哥?你叫他大族长?你们过年谁去拜见谁啊?哈哈哈哈。” 苏离边笑边拍大腿,“不过话说回来了,你们现在这层关系,咱们这联盟算是稳了吧。” 祈玉不像苏离那么激动,他不咸不淡地说:“谁要和你们联盟。” “不是,”苏离坐直身体,“你们都成亲家了,难道你还能倒戈?小心江小鱼不认你这个亲哥啊。” 苏离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他之前还担心祈玉这个变数,现在他的心算是妥妥地放进肚子里了。 他笑着说:“江小鱼从六岁开始,就被余裳养着,供他读书,资助他生活,江小鱼上学被欺负,余裳知道后联系校长亲自出面给他解决,这么多年那可是手把手地把你弟弟养大了,你这个亲哥没做到的,余裳全替你做了。” “要不是余裳,他弟弟能活这么大吗?更别提还长这么好了。这些年要是没有余裳护着,他得遭多少罪啊,说不定早让人给糟蹋了。你承了余裳这么大的一个恩情,这个时候还不站队说不过去吧。” 祈玉的心思变化莫测,苏离左一句余裳右一句余裳,无外乎是想强调余裳在江小鱼心中的地位,让他明确自己的立场。 而他也认可苏离所说,当他拿到那份鉴定报告书的时候,确定江小鱼就是他的弟弟祈愿时,他只能和余裳站在同一个战线上。 但他要得利,为了祈家也好,为了他的弟弟也罢,他不能就这么轻意的答应,他要和余裳谈判,他总得付出些什么。 苏离在祈玉这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不免有些挫败。 他报复性地把该敲打的都敲打了,他和余裳的立场用意也都传达清楚了,利用江小鱼软硬兼施后,不再多留,拍拍屁股走了。 苏离走后,祈玉就给江小鱼打了电话,响铃几秒才接通。 “祈愿。”祈玉欣喜道。 江小鱼沉默两秒,说:“你还是叫我江小鱼吧。” 他不习惯祈愿这个名字,到现在他都还觉得挺梦幻的。 那个长相俊魅,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看着心眼就很多的男人,竟然是他的亲哥哥。 祈玉呼吸一窒,有些失望地说:“你……还没适应这个身份吗?” 鉴定结果出来后,他就想把江小鱼接回祈家,但是他拒绝了。 他说自己还没有准备好,不想跟他回祈家,而余裳也不同意放人。 祈玉面上淡定,其实内心十分焦急,鉴定结果出来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妈妈。 告诉她,他终于找到了弟弟,他生活得很好。那时,他在妈妈迷茫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清明。 弟弟走失后没多久,他妈妈就疯了,这么多年,他维持着自己这一房在祈家地位不倒,其中艰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入夜,余裳忙完工作回到了余家祖宅。 江小鱼正在陪余老爷子下象棋,气得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的。 余裳笑眯眯地说:“没想到小鱼象棋下得不错啊。” 江小鱼冲他露出个开心的笑容,这一局他又要赢了。 余裳忍不住偷笑,要是换成别人哪敢轻意赢爷爷,但是江小鱼单纯,不会趋炎附势,只会全力以赴。 他突然想起苏离说的话,说祈家一百个心眼,有九十九个长在了祈玉身上,就留一个给了江小鱼。 他没忍住笑了一声。 余老爷子瞟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以前没见你来我这这么殷勤。” 他把棋盘一推,“算了。” 余裳笑着凑过去,胳膊搂上江小鱼,没大没小地说:“爷爷棋逢对手了?” 第75章 余老爷子顺着鼻腔哼了一声,“一个小娃子。” 他坐正身体,“你们有什么打算?”他看了眼江小鱼,“既然身份已经确定了,一直住在我这也不是个道理 。” 江小鱼听出余老爷子是下逐客令了,他征求地看向余裳。 余裳接话道:“小鱼之前被祈玉的四叔追杀,这事没查清楚,若是现在送他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余老爷子莫测高深地垂下眼睑,端起茶杯品了一口,幽幽道:“祈家小子这么多年,黑/白/两路扩张了多少势力,祈家族长之争与唐李两家不遑多让,他十八岁就能拿到祈家百分之三十二的股份,二十八岁接掌族长大印,难道还护不住自己的弟弟?你太小瞧他了。” 江小鱼沉默地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余老爷子看向他,“你这孩子,表面淡泊,实则心思通透,你哥哥这些年四处寻你,他受得苦并不比你少,你们毕竟是亲兄弟,有些心结还需要你们自己去解开。而且,你应该去看看你的妈妈。” 江小鱼沉默半晌,点了点头,“听爷爷的。” 余老爷子冷哼一声,“嘴倒是会说。” 他站起身,管家连忙搀上他的胳膊,扶着他向卧室走去,“明天早上陪我吃完早茶再走。” “哦。”江小鱼乖巧地应道,“爷爷慢走,好好休息。” 余老爷子“嗯”了一声,嘴角牵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淡笑。 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余裳还是不放心,他担忧地说:“你要是不想回去,我去和爷爷说,他不会为难你的。” 江小鱼摇摇头,主动凑上前在他嘴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浅笑着说:“过年你来接我,陪我去海边放烟花好不好?” 余裳知晓江小鱼做出了决定,他点点头,“好,不带祈玉。” 江小鱼笑了,当初祈玉利用他把余裳吓得半死,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怕是不容易翻篇。 第 50 章 江小鱼熟睡后,余裳轻轻关上房门,他走到窗前,拨通了祈玉的电话。 电话那头,祈玉的声音低沉而冷静,两人交谈良久,直到夜色深沉,才挂断电话。 次日上午,吉时已到,祈玉铺设百里红绸,以一种几乎震撼全岛的方式,高调又隆重地迎接他的弟弟祈愿回家。 江小鱼出门时,看到眼前的情景都惊呆了。 百里红绸铺满了整条主干道,仿佛一条红色的丝带流淌在城市的脉络中,指引他归家的路。 途经的道路被严格戒严,一列豪华车队如同巨龙般蜿蜒前行,气势磅礴。 车队两旁,祈家的族人和身着黑色西装的保镖肃立,约百人之多。 祈玉站在众人之前,双手负于身后,目光如炬,浑身散发着不容置疑的上位者威严。 他的姿态狂傲而自信,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谁敢动他祈玉的弟弟,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祈玉以最高礼仪和极度重视的盛大排场,把江小鱼风光地接回了祈家。 五大家族的代表纷纷前来恭贺,各大企业财团也献上了厚礼。 一番应酬过后,宾客散去,他带着江小鱼回到了他们当初居住的宅院。 江小鱼心中忐忑不安,眼前的宅院虽然豪华,却让他感到陌生。 他环顾这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试图唤醒尘封的记忆,却半丝松动也无。 也不怪他记不得,那时他毕竟还小,又经历过重创,没有记忆点情有可原。 可是他心里不知怎么却感到有些怅然若失。 “那个秋千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经常在那玩,有一次你从上面掉了下去,把鼻子磕破了,妈妈心疼得要把秋千拆掉,你却拦着不让,说要一直留着它。” 祈玉指着那个秋千,“这么多年,一直有人精心护理,等候你回来。” 江小鱼看着那个小小的秋千,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那边那座游乐场,是你小时候随口要的,你说希望早上起来就能看到一座游乐场,家里便通宵为你建造了一个,可惜地方太小了,后来在南郊,父亲承包了上千亩地,为你建造了一座大型游乐园,现在作为景区对外开放。” “那边,”祈玉指给他看,“有一个小型的牧场,你还记得你最爱的那匹小矮马吗?” 江小鱼边听边看,心中震撼不已。他从未想过,自己曾经的生活竟是如此奢华。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股异样的情愫从心底悄然而生,脑海中突然冒出一句话:万千宠爱于一身。 当年的祈家,是多么疼爱他们的小儿子啊。 祈玉带着江小鱼来到静园,他母亲喜静,他把东区单独划出来给母亲居住。 静园有一座很大的花圃,江小鱼看着这片花田停下了脚步。 祈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说:“我弟弟小时候对花粉过敏,家里从来不养花,半年前母亲忽然说想养花,我就建造了这片花田。” 他低头看着江小鱼,“你当初来岛里时,在余裳家里种了那么多野花,我从来没往你身上联想过,你和小时候有太多不同。” 他愧疚道:“对不起,我这么久才认出你。” 江小鱼感到一阵心酸,他低声说:“人都是会变的,我以前也对花粉过敏,但是在渔村没有人在意你,我们每年都要帮忙收花去卖,时而久之就耐受了。” 祈玉心里泛起密实的痛,他的弟弟明明可以在宠爱中长大,却凭白遭受了那么多罪,那贫困艰苦的童年留下的裂痕要如何弥补。 他哑声问:“你在渔村过得苦吗?” 这些话他本不想说的,用膝盖想也知道,他过得多么清贫。 可他此时心里难受,想听他讲讲,只有知道了他的过去,他才能补偿他的将来。 江小鱼想了想,脑中映出余裳的影子,他笑了出来,“还好,有余裳在。” “他……对你很好吗?” 江小鱼点了点头,眼中带着一丝温暖,“他对我很好。” 祈玉和他漫步到长椅坐下,“说来听听。” 江小鱼抿了抿唇。 “我想听。”祈玉目光恳切,“小鱼,和我说说吧,好吗?” 江小鱼犹豫了下,开口说:“小时候,我们都住在渔村的收容所里,几个孩子挤在一个房间,只有我单独住在阁楼里。” 他看着前方,思绪飘远,避重就轻地尽挑好事说。 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软,他想,他说些好事,是不是能让祈玉心里的愧疚减少一些。 祈玉听着他讲小时候的成长经历,几次泪目,他开着人生第一辆跑车时,他的弟弟却在寒冷的冬天划船上学。 他拥有自己第一栋别墅的时候,他的弟弟却为在学习有间独立的宿舍而欣喜若狂。 怎么能不恨! 他想到自己和余裳的那通电话,他拥护余裳改革族规,余裳帮他清除异己。 当时他还觉得亏了,他毕竟是个生意人,讲究的是利益最大化。 拥护族里改革,他付出的可不只是百亿资产,还有他祈家一半的海洋使用权,他的码头和远洋运输都将受到影响。 第76章 可是现在,听了江小鱼的一番话,听他讲述余裳对他的付出后,他心里突然就坚定了。 二人来到母亲的房门前,祈玉停下了脚步,低声说道:“祈愿,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江小鱼转头看他,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祈玉的声音有些哽咽:“见到母亲,叫她一声妈妈吧。” 江小鱼沉默片刻,轻轻推开了房门。 房间内,一个温婉的女人坐在轮椅上,她微低着头,手中抱着一个人偶娃娃,身上穿着江小鱼小时候的衣服。 这一幕有些诡异,却让江小鱼心头一震,瞬间湿润了眼眶。 “妈。”祈玉缓步上前蹲在母亲膝前,仰头看着她,柔声说:“妈妈,弟弟回来了。” 女人身体明显地僵硬住了,片刻,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长得和祈玉有几分相似 ,却被岁月折腾得消瘦憔悴。 她的目光一点点聚焦在江小鱼身上,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她慢慢地向他伸出手,低喃地唤道:“云杉……” 祈玉顿时愣住了,云杉?那是他小舅舅的名字,是他妈妈唯一的弟弟。 那是一个风光霁月般的男子,风华绝代,可惜年少殒命,永远停留在了二十岁那年。 他看向江小鱼,难怪他曾觉得他有些眼熟,原来他长得像舅舅。 祈玉抚上母亲的膝盖,“妈妈,他不是小舅舅,他是弟弟祈愿,妈妈,祈愿回来了。” 祈母眼睛忽然睁大,硕大的泪珠从眼眶中滚落,她颤抖着手伸向江小鱼,万千情感在这一刻爆发出来汇成一句声嘶悲切的呼唤。 “愿儿——!” 江小鱼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身体的血液仿佛在叫嚣。 他刚才还在担心,他二十年的记忆里没有母亲这个词,他不知要如何面对一个陌生的女人。 可是当这个女人真正的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血脉亲情仿佛在这一刻觉醒了。 江小鱼的心不可抑制地疼了起来。他走上前,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了女人的手上。 他温柔地握住母亲的手,嘴唇微微颤抖,低声唤道:“妈妈。” 祈母双手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额头一点点抵在他的额头上,泣不成声。 祈母情绪波动过大,祈玉安排她休息后,同江小鱼离开了房间。 他心中疑惑,他妈妈今天好像清醒了许多。 接下来的几天,江小鱼每天都会陪伴祈母一两个小时,祈母的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 转眼间,新年到了。 祈玉为母亲送来喜庆的红色礼服,祈母也化上了淡妆。 族人先后来访,为年后的族长宣任做足了准备。 江小鱼不习惯人多的场景,祈玉脱不开身,便让他先回来了。 路过花园,一个男人背对着他站在那里,显然是在等他。 江小鱼停下脚步。 那人缓缓转过身,看到他后冲他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愿儿,欢迎你回来。” 仆人在一旁介绍,说这个人是他四叔。 江小鱼心头一紧,四叔?那个要杀他的人。 这人和他想像中略有不同,他身材颀长,气质文雅,皮肤白皙细腻,头发梳理得十分整齐。 虽然四十多岁了,但是看上去十分年轻,一点都没有中年男人的油腻体态。 四叔微笑地看着他,面上尽是长辈的慈爱,很难想像眼前这个像书生一样的男人曾经对他痛下杀手。 江小鱼和他对视片刻,忽然冲他露齿一笑,四叔脸上绷住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碎裂,他瞳孔猛地一缩,沉封已久的心脏猛地动了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地看江小鱼,这个鲜活的男孩和当年的云杉有五六分相似,如果当年的他还活着,是否也像江小鱼一样青春肆意。 江小鱼微笑着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每一步都像是计划好的,精准地踩在他的心跳上。 他站到四叔面前,与他一米之距,双眼天真纯净地看着他,开口道:“听说你要杀我。” 第 51 章 祈玉接到消息后心急如焚,匆匆赶了过来,却看到江小鱼悠闲地站在水池边喂鱼。 阳光洒在水面上,映出粼粼波光,鱼儿在水中慢悠悠地游动,他捻了几粒鱼食扔进水里,面色平静如常。 “祈愿!”祈玉一个箭步冲上前,紧张地上下打量他,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发觉的颤抖,“你没事吧?” 江小鱼对这个称呼还有些不适应,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微笑着说:“没事啊。” 祈玉眉头拧起,语气中带着责备:“你太冲动了,不该去招惹他。” 江小鱼眨了眨眼睛,表情无辜,说出的话却直白:“你高调地把我接回来,不就是为了引蛇出洞吗?” 祈玉神色一滞,他张了张嘴。 江小鱼将手中的鱼食全部倒进水池,脸色也严肃起来:“我自己的命,不想被别人摆布。” 他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水面上,戳破道:“你和余裳打电话时,我听到了一些。” 祈玉心头一紧:“你……” 他当然是发自内心的想要以最风光的仪式接弟弟回家,但其中也不免潜藏了一些打草惊蛇的私心,这才和余裳密谋。 而他四叔果然如他们预想的那样按耐不住了,江小鱼今日的举动无疑是在火上加了一壶油。 江小鱼直视着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四叔说,我长得和小舅舅很像,到底有多像?” 祈玉摇了摇头,叹道:“我也不知道。小舅舅去世后,他的遗物都被处理了。那时我还小,和他不常来往,模样已经记不清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回忆:“好像你三周岁生辰时,他来过一次,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你妈妈和他感情很好吗?”江小鱼问。 祈玉纠正:“是我们的妈妈。” 江小鱼抿了抿唇,没有反驳。 “妈妈和他感情很好。你出生时,小舅舅还抱过你,大家都说,谁抱的像谁,而你最像他。” 祈玉继续说:“小舅舅去世后,外公外婆悲痛欲绝,他们把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了你身上,对你也格外好。” “他是因为什么去世的?” “生病吧。”祈玉叹了口气,“有一年的时间,他闭门不出,最后在二十岁那年去世了。” “二十岁?”江小鱼喃喃重复着这个数字,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他今年也正好二十岁。 一个离奇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四叔之所以对他痛下杀手,是否有想让他也死在二十岁的缘故? 可是,为什么呢? 就在这时,祈母身边的蓝姨慌忙地跑了过来,脸上满是焦急:“少爷!” 祈玉心头一惊,急忙问道:“怎么了?” “夫人她又发病了。”蓝姨的声音带着哭腔。 “什么?”祈玉脸色骤变,“怎么回事?” 自从江小鱼回来后,祈母的情绪一直很稳定,他甚至一度以为她的疯病已经痊愈了。 第77章 “我们也不知道。”蓝姨急得直掉眼泪,“刚刚四老爷突然来访,不知道和夫人说了什么,她就发病了。” 祈玉回头和江小鱼对视一眼,一霎的碰撞,两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复杂的情绪。 祈玉收回视线,拔腿就往母亲的住处跑去,江小鱼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别墅里回荡着祈母悲凉的哭喊声,兄弟俩一前一后地冲进房间。 只见祈母蜷缩在床上,双手紧紧抱着头,早已泪流满面。 祈玉第一时间冲到母亲身边,跪到她面前,“妈,妈!” 祈母仿佛听不见他的声音,口中不断重复着:“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他不是,他不是,不要杀我的孩子,他不是……” 这些话祈玉听过无数次,但江小鱼却是第一次听到。 他愣愣地站在一旁,心中充满疑惑,祈母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安抚好母亲后,江小鱼和祈玉离开了房间。 祈玉心力交瘁,肩膀耷拉下来,他疲惫地叹了口气,低声对江小鱼说:“你回去休息吧,晚上余裳会来接你。” 说完,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向自己的宅院走去。 走到一半,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江小鱼,眼中带着一丝期待:“你真不打算叫我一声哥哥吗?” 江小鱼看着他,沉默不语。 祈玉的目光深邃又复杂,眼中蕴含着说不清的情绪,汹涌,浓烈,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又像是留恋着什么。 江小鱼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皱起眉头,视线锁住祈玉,想要探究他目光背后的涵义。 这时,祈玉忽然勾唇一笑,方才流露的情绪一扫而空。 他含笑着说:“我知道我给你的印象不好,这段时间我们经历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我亏欠你太多。但我希望你明白,你是我祈玉的亲弟弟,在这个世界上,我永远都是最爱你的哥哥。” 江小鱼望着祈玉的背影,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喊出那声“哥哥”。 他的身体仿佛被钉在了地上,直到祈玉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他依然站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 接近凌晨,余裳开车来接江小鱼。 江小鱼一见到他,脸上立刻绽放出开心的笑容,他一头扑进余裳的怀里,余裳伸手抱住了他。 他仰头看着余裳,眼中满是惊喜:“听祈玉说你今天很忙,我以为你不来了。” 余裳在他嘴唇印上一吻,语气温柔:“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去海边放烟花,怎么会不来?” 二人驱车来到海边,这片海域竟被人提前包下了。 余裳皱了皱眉,问守在附近的保镖:“谁包的?” 保镖恭敬地回道:“是唐少爷和苏家二公子。” 江小鱼歪头看余裳。 “苏家二公子?苏云灵?”余裳挑眉。 “是。” “他们包了多久?” 保镖回道:“三日。” 余裳挥了挥手,示意保镖退下。他看向远处的沙滩,神情有些凝重。 “怎么了?”江小鱼察觉到他的异样,有些惊讶地问,“苏云灵是苏家的二公子?” 余裳伸手为他拢了拢围巾,低声解释:“苏云灵是苏离的弟弟,已经写入族谱了。前几天他的入族仪式,原本想邀请你,但为了你的安全着想,祈玉拒绝了。” 江小鱼看向沙滩远处的灯光和舞台,“唐灼和苏云灵?” 余裳点点头:“苏云灵是唐灼从渔村里带出来的,以前一直对他宠爱有加。后来苏离查出苏云灵的身世,把他要了回来。这几年,两人因为误会一直不对付,前段时间,唐灼主动找上苏云灵,他们才旧情复燃。” “唐灼妥协了?”江小鱼睁大眼睛。 余裳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片刻才说:“几日后的祭祖大典,唐家已经宣布弃权了。” 江小鱼闻言,高兴地笑了出来,“那你岂不是稳操胜券?” “当然。”余裳也笑了,“有苏离和你相助,唐家退出,只剩下李家不足为惧。我会让人把祭祖大典的流程和规则发给你,这几天你好好熟悉一下。到那天,我会安排人陪在你身边。” 江小鱼微怔,讶道:“我?不是祈玉吗?” 余裳的眼神有些闪烁,避开了他的目光,“有备无患吧,你也提前了解一下。” 江小鱼更加困惑,心中的疑虑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不应该是族长参加吗?为什么是我?” 余裳轻描淡写地回道:“祈玉找了你这么多年,如今弟弟回来了,岂能不让你在各大家族面前露个脸,风光一番。” 余裳很少为祈玉说话,这欲盖弥彰的解释不仅没有打消江小鱼的疑虑,反而让他更加不安。 他们重新找了一片海滩,余裳从车上搬下来几箱烟花燃放,二人安静地依偎着。 江小鱼突然转头问:“我现在是不是能配得上你了?” 余裳神色微凝,他看着江小鱼,郑重地说:“你一直都配得上我,无论你是渔村的江小鱼,还是祈家的小少爷,这无关身份,重要的是你。” 江小鱼眼中溢满爱慕,他心脏怦怦直跳,忍不住凑上去结实地吻住了余裳。 二人在海边放了一会儿烟花后,江小鱼便以困乏为由结束了约会。 他觉得余裳今晚好像有心事,一直心不在焉的。若是往常,他一定会精心布置,给他一个惊喜。 但今天却显得十分草率,放烟花时还几次走神,江小鱼看在眼里,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和余裳一起跨年,他一直很期待。 但他并没有抱怨什么,他知道余裳很忙,他能抽出时间来陪自己,他已经很知足了。 余裳驱车带他回到了他们曾经居住的房子。 一路上,街道两旁张灯结彩,洋溢着新年的喜庆气息,路边的警察比往常多了几倍。 江小鱼望着窗外的景色,心里却没有多少喜悦,他的心脏一直悬着落不到实处,总有一丝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头。 回到家,李嫂不在,回老家过年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个身材魁梧的保镖。 见他们回来,所有人站直身体,恭敬地颔首:“少爷,祈少爷。” 余裳点了下头,江小鱼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心里的疑惑更甚。 “少爷。”其中一名保镖上前禀报,“祈家主送来了一个箱子。” 余裳看着箱子,凝思片刻,笑着对江小鱼说:“累了吧,我们去休息吧。” 江小鱼没有动,转头问保镖:“这个箱子是给我的吗?” 保镖看了余裳一眼,得到默许后,恭敬地回道:“是的,祈少爷,祈家主吩咐,等到祖祠大典那天再拆开。” 余裳笑着接话,语气轻松,“可能是给你的惊喜吧,说不定你哥在里面给你准备了丰厚的嫁妆。” 江小鱼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反驳:“什么嫁妆,别瞎说。” 余裳牵起他的手,拉着他往楼上走,抱怨说:“等族里的事告一段落,你就搬回来和我住吧,哪有情侣两地分居的,我们以前都是住在一起的。” 第78章 余裳这一打岔,江小鱼便不再纠结那个箱子了。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 一栋废弃的工厂里,祈玉手握一把匕首,面色阴沉如铁,双眼如同一条阴毒的蛇,鲜红的血液顺着刀刃滑落,一滴接一滴地掉在地上。 “四叔,这几年,我把你当半个父亲敬重,可你却在我背后狠狠地捅了一刀,我那么信任你,你却害了我的弟弟。” 祈玉的声音阴森冰冷,卷着无尽的恨意,“我这人自小恩怨分明,睚眦必报,你给我一刀,我还你十刀,这个结果,你满意吗?” 四叔手脚被捆,早已狼狈不堪,他死死地盯着祈玉,嘴角扯出一抹恶毒的笑,“何止是你弟弟啊,你知道你母亲是怎么疯的吗?” 他一字一顿,拖着瘆人的气音说道:“是-我-逼-疯的。我给她看了祈愿被杀的录像。那个孩子,浑身是血,手脚被挑断,一直哭着求我,喊着‘妈妈救我’,手里还拿着一个玉佩。” 他幸灾乐祸地啧啧几声,“真是惨不忍睹啊。” 祈玉双目赤红,紧咬牙关,脸上的表情龟裂出数道裂痕。 四叔脸上带着癫狂的笑,仿佛在享受祈玉的痛苦。 “她真蠢啊,以为自己装疯就能保护住你?哈哈哈哈,我怎么可能放过你呢?我连你父亲都不放过,连他最爱的孩子都杀了,我会放过你吗?” “她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这么多年,她装疯卖傻,不敢和儿子亲近,她以为她和你疏远,我就能顾念血脉亲情,留你一命?她简直愚蠢透了!既然她这么喜欢装疯子,那我就把她变成真正的疯子。” 祈玉的手指攥得咯咯作响,眼中怒火焚烧,怒吼道:“你这个畜生!” 他手起刀落,一刀狠狠地扎进了四叔的大腿,声音冰冷而残忍:“我今天也让你尝尝手脚被挑断、皮肉被一片片割下的滋味。” 说完,他刀尖猛地扭转了一圈,生生从四叔的腿上挖下来一块肉。 整个车间里回荡着四叔凄厉的惨叫声。 他额头渗满细密的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睛布满一条条血丝,脸上的肌肉因疼痛而扭曲,渗出几滴血珠。 四叔痛苦地喘/息着,声音颤抖却依旧带着挑衅:“你不敢杀我,杀了我你也会死,你逃不掉的,你刚找到你弟弟,怎么可能杀我绝了自己的路?你不过是吓唬我罢了。” 祈玉口中溢出森冷的笑声,“四叔,你还是不了解我,我是谁?我是祈玉,我是个疯子啊。我早把家产全部交给了我弟弟。我之所以把你弄到这里,就是为了让你死。不过,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轻松,我要放干你的血,让你以最丑陋、最肮脏的模样下地狱。你说,我小舅舅要是看到你,还能认得出来吗?” 四叔顿时被刺激得眦目欲裂,他脖上青筋爆起,冲着祈玉嘶吼:“你闭嘴,你们所有人,都没有资格提他,你们都是恶魔,是你们害死了云杉,你的外公外婆把他活活逼死,你母亲更恶心,生了个孩子就以为能赎罪吗?她把对云杉的愧疚投射到祈愿身上,还说他最像舅舅。” 四叔老泪纵横,苍凉地笑了起来,“你们这群虚伪的人,你们把他逼死,他才二十岁,他有什么错?我们有什么错?谈什么伦理,去他妈的伦理!我们有血缘关系吗?就因为我们两家有姻亲,就要拆散我们!”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就是杀错了人,我要杀了江小鱼,我要将他千刀万剐!他凭什么长得像云杉?他应该和云杉一样死在二十岁!” 祈玉阴毒一笑,再次挥刀,削下了四叔的另一块肉。 厂房内荡起阵阵哀嚎,那凄惨的叫声连外面守卫的保镖都感到汗毛倒竖,浑身发冷。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像两方势力在打架,没多久,生锈的铁门被人推开。 祈玉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望去,只见江小鱼一脸震惊地呆立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余裳。 江小鱼被眼前的场景吓坏了,他看着祈玉满身是血,地上血肉模糊一片,分不清是谁的。 他惊恐地冲了过来,撕心裂肺地喊着:“哥——!” 第52章 大结局 祈玉听到江小鱼这一声“哥”,瞬间泪目。 他以为这一生都听不到弟弟叫他一声哥哥了。 相处的那些时日,他也曾引导过,请求过,可是江小鱼始终闭口不言。 今天,他把所有家产、股份、权利都装在箱子里交给了弟弟,中间还夹着一封遗书。 他知道,自己手刃四叔后也难逃法网。他明明可以通过法律的手段,将四叔打入死牢,可是他不甘心。 这十几年来,他一直把四叔当成最亲的人。父亲去世后,只有四叔一直关照着他们。 他的成长中有太多四叔的影子,可到头来才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为了监视他们,操控他们。 四叔一直对他们家恨之入骨,母亲疼爱弟弟,四叔就杀了弟弟。 母亲悲痛欲绝,四叔就让她痛上加痛,生不如死。 他把四叔当成半个父亲,四叔就把他玩弄于股掌,让他知道真相后悔不当初。 他爱母亲,四叔就把他妈妈接回族里,打着照顾的旗号,将她逼疯。 如何不恨?他做不到! 他等不到四叔被法律制裁的那一天,他只想亲手剃掉他的骨头,让他死在自己的手里。 可是,可是…… 他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江小鱼,心脏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你怎么来了?” 他缓缓看向余裳,“你为什么带他来?为什么?” 余裳深深地皱起眉,走上前,扬起胳膊狠狠地扇了祈玉一耳光。 “这就是你说的会处理好?这就是你的方法吗?” 他蹲下身,一把揪起祈玉的衣领,咬牙切齿地吼道:“你想让江小鱼痛苦一辈子吗?你想让你母亲彻底疯掉吗?为了一个畜生赔上自己一条命,值吗?” 直到天快亮了,余裳都没有听到警笛声,他就意识到出事了。祈玉这个疯子,怕不是真的去报私仇了。 “你死了,你让江小鱼怎么办?他流落在外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回了亲人,这才多久,你就要让他重新痛失亲人,再次成为孤儿吗?” 江小鱼哭得满脸泪痕,他抓着祈玉的胳膊,哭得一抽一抽的,“哥,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啊,你受伤了吗?” 他边说边在祈玉身上摸索检查,“我们去医院好不好,我们去医院吧,哥,你流了好多血。” 他语无伦次地说:“我不要财产,不要股份,我不要当族长,我只要妈妈和哥哥。你说过会补偿我,难道就是那些钱财吗?” 江小鱼拉着祈玉,“我们去医院,我求你,哥,你不要死,哥——” 江小鱼哭得嗓子都哑了,他彻底吓坏了。 今晚他心慌得厉害,不知道是不是兄弟间真的有血脉羁绊,他怎么都睡不着。 最后,在他的坚持下,他们还是打开了那个箱子。 当看到里面的文件和遗书时,江小鱼整个人都石化了。 余裳同样被震惊到了,他没想到,祈玉所谓的处理家事竟是如此极端。 第79章 他们带人找了很久,才找到这座废弃的工厂。 自从相认后,江小鱼从来没有如此恐惧过,他此时是那么的害怕失去祈玉这个哥哥。 祈玉再狠毒冷酷的决绝,也在江小鱼的悲泣和一声声“哥哥”中瓦解了。 他给江小鱼擦了擦眼泪,他白皙的脸上瞬间染上了血迹,虽然不是江小鱼的血,但看在祈玉眼中却格外刺眼。 他安慰道:“别哭了,我没事,是他的血。” 江小鱼已经抽噎得说不出话,紧紧地抱着他哭了起来。 外面的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交替的灯光从四面八方驶来。 余裳冷静地看着大门外,低声说:“警察来了。” 祈玉扶着江小鱼站了起来,顺着他的视线一同看向外面。 余裳回头看他,“一命换一命不值,你的命比他值钱得多。把一切交给警方处理吧,他犯的案子太大,谁都保不了他。” 余裳伸手搭在祈玉的肩膀上,用力地握住,“你放心,我们手里的证据确凿,所有涉案人员,一个都跑不了。” “包括李家?”祈玉问。 余裳点头,“包括李家。” 他目光坚定地看着祈玉,“二十年内,普兰岛不会再有李氏家族。” 祈玉迎上余裳的视线,连根拔除一个拥有百年底蕴的家族何其艰难,但他就是觉得余裳能做到。 他转头看向门外那一排排警车,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普兰岛的天,终于变了。 正月十五,百年为约的祭祖大典正式拉开帷幕。 这段时间,江小鱼一直陪伴祈玉,兄弟二人的感情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小鱼,”祈玉身着紫金勾花的祈家族长礼服,张开双臂笑着问,“好看吗?” 江小鱼叫了多年的名字不愿意舍弃,于是“小鱼”就成了他的曾用名。 大事上叫祈愿,平时和家人朋友在一起,就称呼他为小鱼。 江小鱼也穿着祈家族服,暗紫色的长袍,里面用金丝绣着家族图腾,随着走动,内嵌的金光若隐若现。 他赞美道:“很帅。” 祈玉长得实在俊美,这身衣服更是将他的气质彰显得淋漓尽致。 江小鱼突然想看看余裳身着大族长服饰是什么模样,是否比祈玉还要俊逸。 祈玉迈着方步走过来,用食指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又想余裳呢?” 江小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祈玉嘱咐说:“到了天凌书屿,就不能再叫江小鱼了,要叫祈愿,记住了。” 江小鱼连续地点了几下头,拖着长音说:“都记住了,说了好多遍。” 他真没想到,接触久了之后的祈玉会像个超级奶妈。 他之前就听余裳说祈玉是个护弟狂魔,这回是真见识到了。 刚开始他很不适应,他从小也没和家人撒过娇,更没感受过无微不至的宠爱。 因此祈玉每次示好,他都感觉浑身不自在。但谁叫祈玉没脸没皮呢?软磨硬泡地硬是把他带习惯了。 他觉得自己很幸福,小时候有余裳养着,长大了又有一个这么爱自己的哥哥护着。 “愿儿。” 江小鱼回头,笑着迎上前,“妈妈。” 祈母摸着他的头,慈爱道:“都准备好了吗?披风带了吗?祖祠在山顶,要走路上去,你身体能吃得消吗?” 江小鱼握住她的手,“放心吧,有哥哥在呢。” 祈玉站在身后,看着眼前这一幕,露出欣慰的笑容。 五大家族的祖祠建在海中央的一座小岛上,祖先为其命名为:天凌书屿。 余、祈、苏、唐、李五大家族的掌权者和直系血脉今日将全部登岛祭拜,履行百年契约。 浩浩荡荡的游轮从四面八方驶向小岛,江小鱼透过舷窗寻找余家的船队。 这时,手机响了,是余裳发来的信息:“到了吗?” 江小鱼连忙回道:“还在海上。” 余裳给他发过来一张照片,附言:“我要带领族人先登顶祭拜,不能在海边等你了,我们顶峰相见。” 江小鱼看着手机里气宇轩昂的余裳,抿起嘴角笑了出来,认真地回道:“我们顶峰相见。” 五大家族的祠堂建造在天凌书屿的峰顶,在晨曦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庄严。 建筑秉承了中式古典风格,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气势磅礴。 三千阶梯如同一条巨龙,蜿蜒盘旋,一路延伸至顶峰,每一级台阶都仿佛在诉说着历史的厚重与家族的荣耀。 五大家族的子孙们身着华服,分别从不同的五个方向依次登顶。 他们的步伐坚定有力,神情肃穆自豪,脚下仿佛踏着家族的荣光。 最终,他们将在山顶汇聚,象征着五大家族同宗同源,同脉相连,携手共创,一荣俱荣的祖训。 祈玉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目光坚定深邃,浑身散发着家主的气魄与威严。 江小鱼落后一步,心中同样充满了敬畏与激动。 他忍不住回头望去,看着身后那上百名身居要职的族人队伍,心潮澎湃万分。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家族意味着什么。 那不仅仅是一个姓氏,更是一份责任,一种传承,一条无法割舍的情感纽带。 三千台阶绵延而上,江小鱼望着顶端那座像宫殿一样的祠堂,心中虔诚和敬仰油然而生。 祠堂的屋顶覆盖着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在向世人展示着家族的辉煌与荣耀。 这一刻,他才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是祈家子孙,肩负着家族的期望与未来。 余裳负手而立,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高大。 祈玉、苏离、唐灼等人站在他的四周,神情肃穆。 李家派了个陌生的人陪在一侧,各个家族的族人们浩浩荡荡地立于阶梯之上,唯独李家人数稀少。 听苏云灵说,祈玉四叔的案子牵扯出几年前的多起谋杀、器/官/贩卖等极其恶劣的重案,李家一族也被牵扯其中。 余裳和苏离祈玉联手,在他们多方推动下,几乎扒掉了李家一层皮,这才没来多少人。 山间的洪钟敲响,那浑厚的钟声回荡在耳边,所有族人恭敬地屈膝跪拜,感谢祖上蒙恩。 余裳立于千人之上,以大族长的身份傲视群雄,用洪亮有力的嗓音公布出族里的决策。 还海于民,将海洋的使用权分散给所有渔民。 五大家族不再垄断海洋使用权,渔民与各大家族间也不再是雇佣关系,而是合作关系。 每五年,五大家族需支付百亿善款,用于慈善事业,用来建设渔村、孤儿院、敬老院等。 家族旗下的学校、企业不再设限,为普兰岛的孩子和民众提供更多的学习和就业机会等。 最后,余裳以大族长的身份郑重宣布,五大家族自此分族独立,以往产业按百年契约各自经营,不再由族里统一调配管理。 所有人静立仰望,无人异议。 虽然这次改革让他们每个家族都牺牲了太多利益,但是族里不再拢权,大部分产业和权利下放给五大家族自治,这一点填补了他们的损失。 第80章 江小鱼激动得胸膛不断起伏,他的视线一直落在余裳身上,心湖翻涌。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他就像现在这样仰望着余裳,那时的他是自己心中的一道光。 多年以后,他再次站在台下仰望着他,他依旧那样光彩夺目,仍然是他心中最璀璨耀眼的光芒。 余裳似有所感,转头看了过来。 二人的视线穿越人群在空中交汇,周遭的一切在这一刻静止,连风都变得安静。 他们好似听到了对方的心跳声,高低起伏地回荡在山间,渐渐地融为一体。 余裳和江小鱼相视而笑,眼中爱意弥漫,仿佛这世间只有他们,被一条红绳牵扯,穿越茫茫人海只为彼此遇见。 【全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喽~[爱心眼] 这本文从开文起就上过一次人工榜,此后再没上过榜单了。 能有大家陪伴我感到很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