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别亲了!我可是地狱恶灵啊》 第1章 《混蛋!别亲了!我可是地狱恶灵啊 / 救命!谁家恶灵不是撒娇就是撩?》作者:葡萄柚【完结】 简介: 【双男主+快穿+双洁+强强+虐渣+苏爽甜】 一言不合就开干的绝美疯癫恶灵x一言不合就开干的切片地狱尊主 (自行领会) 沈云见为求保命,被发配进三千小世界整顿人渣市场,修理各类极品人渣,积累功德,抵消罪孽。 可为什么,每个世界都能遇到那个疑似想要炼化他的人? 沈云见做足了准备打算跟这人对着干,谁料画风好像总是哪里不太对…… 客座教授:“不是喜欢扮女装吗?来,裙子穿上我看看。” 联盟顶级alpha:“信息素暴动是精力过于旺盛的表现,消耗干净会乖的。” 豪门金主:“阿见,听话,过来,我给你撑腰。” 位高权重摄政王:“龙椅有何好惦记的?本王惦记的,是你那张龙榻。” ……… 沈云见曾以为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莫过于两件事。 一,改邪归正。 二,和同一个人相伴终老,厮守终生。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好人没那么难做。 也总有人,会成为他心甘情愿的例外。 ——— 开始,我想用业火炼化了他,让他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后来,我愿散尽一身功德,只为换他生生圆满,世世平安。 第1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一) (老婆们,求别养文,会养死,非得养请三章后再养,磕头跪谢。) —————— 漆黑空旷的小巷里,两个男人相对而立。 “那只是个意外,我是跟他开房了,但我什么都没做。” “而且退一万步讲,难道你就没有错吗?!” 沈云见垂眸,懒散地靠在身后的水泥墙壁上。 他头都没抬地竖起食指,对着自己面前大呼小叫的男人嘘了一声。 便继续专心致志看起了自己手机上正在播放着的视频。 画面中,两个男人,正在做运动。 其中一个,白白嫩嫩,娃娃脸,双腿细长,浑身上下只有一双包裹住脚踝的白袜。 另一个,狐狸眼,高鼻梁,戴着副无框眼镜,看着斯斯文文,却一边握着对方的脚踝,一边让对方喊着什么奇怪的称呼。 沈云见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那白嫩男孩儿呜呜咽咽,哼哼唧唧的声音便在整条空旷的巷子里回响起来。 称呼很丰富,或者学长,或者主人。 中间时不时的,也会夹杂着几句眼镜男的声音。 要么小宝贝,要么小骚货。 总而言之,还挺花哨。 等看完了整段视频,沈云见才又滑动着进度条,选择了一个面部清晰度还不错的画面。 把手机屏幕举到面前男人的脸边上,仔细和画面里的眼镜男对比了一下: “白彦,真巧,这人长得,居然跟你一模一样。” 白彦没料到沈云见手里竟然会有这种视频。 不知道是因为被看了私密视频而无地自容,还是因为谎言被拆穿而恼羞成怒。 白彦一把推开了沈云见比划在他脸边上的手机: “沈云见,我也是个人,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连碰都不肯让我碰一下,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他眼眶微红,握拳隐忍又理所当然的模样,就好像他出轨这事儿,是沈云见逼的。 长得倒像是个人。 满嘴没一句人话。 沈云见有生之年七百余载,还是头一次在蛮不讲理这方面落了下风。 他震惊之余带着些不满,举起自己的右手,伸到白彦面前,开口,音色淡淡: “看清了吗?这是什么。” 白彦闻言,仔细看了看沈云见的手,除了骨节分明,修长干净,没看出任何异常。 他蹙眉:“怎么………”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一个凌厉而响亮的耳光便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抽在了他的左脸上。 沈云见收起右手: “错了,这是你爹我对你的恩赐。” 白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耳光抽得猛得偏过头去,差点儿扭了脖子。 他左耳嗡嗡一阵耳鸣,震惊地回过头来,看向沈云见:“你…………” “啪!” 话还没说完,右脸之上,就又挨了狠狠一耳光。 沈云见捏了捏这具身体很久不曾活动过的手指关节,神态自若: “好事成双,赏你一副对称的,不用谢。” 在白彦的认知里,沈云见一直是个虚有其表的废物。 无能,没主见,没脑子,软蛋一个,向来对他言听计从。 平日里别说是打人,就连骂人,都只敢说一句: “你个小笨蛋。” 他被这两个大耳光扇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忘了还手,不可思议地捂着脸: “你疯…………” “啪!” “啪啪啪啪啪!!!” 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巴掌声,伴随着衣服的撕扯声,肉体的碰撞声,以及男人低沉的呜咽声和嘶吼声,在这漆黑空旷的小巷里绵延不绝。 就在沈云见将白彦按在地上,一手掰着他的下颌骨,一手捏着他的大动脉,准备将他的脑袋从脖子上摘下来时。 一道冰冷的电子女声也从沈云见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光听这啪啪啪啪,乱七八糟的动静,我还以为你在这儿搞起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户外运动。】 沈云见闻言,原本因兴奋而逐渐扬起的嘴角,瞬间拉回成一条直线。 刚刚上头的杀意被打断,语气有些不悦: 【执法官?】 电子女声看着被沈云见骑在身下,鼻血横流,神志不清的白彦。 斟酌了一下措辞,提醒沈云见: 【差不多行了,别把他打爽了。】 沈云见听得出这玩笑话中的警告,这才收了手,扬了下眉梢,从兜里掏出了一张酒精湿巾。 一边迈着长腿从男人身上跨下来,一边细细擦着手指: 【编号。】 电子女声:【037。】 沈云见虚情假意:【辛苦了。】 037波澜不惊:【不辛苦,命苦。】 沈云见生于地狱,长于地狱,是由无数枉死鬼魂堆积于黄泉之下的恶念孕育而生的灵。 一朝窥得天机,化为人形,无善恶观,无悲悯心。 简而言之,天生坏种。 之所以能活到现在还没被地狱尊主打得魂飞魄散,无非就是因为他有个在尊主手下当差的好养母。 一直在约束他,教养他。 可惜沈云见还是闯了祸,一言不合打死了司命仙君家不争气的傻儿子。 这才被尊主发配到三千小世界,完成任务,换取功德,以苟全性命。 这种差事,谁愿意接谁是傻子。 也就037,在抽签这件事上向来时运不济。 的确命苦。 沈云见走出小巷,将用过的湿巾丢在垃圾桶里,站在路边: 第2章 【你来度假的?】 037暗骂一声晦气,连忙发布任务: 【原主姓名已替换为被执法者姓名,请被执法者接收原主记忆并确认本次行动任务。】 话音刚落,一段不属于沈云见自己的记忆便铺天盖地的硬生生塞进了他的脑海之中。 原主是帝都d大一名大二学生,说起家境,那就可以用一句话形容: 好赌的父亲,生病的妈,上学的弟弟,破碎的他。 一言难尽的家庭状况导致他不善言辞,性格软弱,极为缺爱。 又因为天生喜欢同性,更多了两分小心翼翼的敏感和自卑。 原本,这种性格的人就容易死心眼,喜欢上谁就会一心一意对谁好。 要是遇到个好人,或许可以甜甜蜜蜜,天长地久。 只可惜,他遇见的,是白彦。 ————— 开这篇文的初衷,是希望所有的小可爱,可以警惕远离各种人渣和套路,谨防被骗,永远爱自己,永远快乐。 第2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二) 白彦是个人渣,来自偏远的大山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考进帝都,目的很明确,就是傍富婆。 一个雨夜,恰巧遇到了从图书馆出来没带伞的原主。 本也是一片好心,亲自送了原主回了他寝室楼下。 没想到原主是个同性恋,就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对白彦芳心暗许,还开始时不时地出现在白彦面前。 起初,白彦在知道原主喜欢自己以后膈应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架不住性格扭捏,看起来吃穿都不怎么样的原主,出手却也算大方。 又是请吃饭,又是送礼物,小额的红包更是隔三差五就来上那么一回,转完回头就得吃三五天泡面。 白彦出身贫苦,架不住这种诱惑,而且原主长得好看,气质清冷,抛开带把儿这一点不谈,其余哪哪都好。 他很快就分析清楚了利弊,答应了和原主交往。 却不知道原主给他的那些钱,已经在竭尽所能的透支自己那点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存款了。 原主一边要担负母亲的医药费和弟弟的学费,一边还要哄白彦开心。 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变得雪上加霜。 原主对白彦一心一意,却因为心理原因,拒绝和白彦有任何亲密接触。 就连牵一下手,回头都得拿洗手液洗个百八十回,才能舒服。 出于愧疚心理,原主也不停的在生活物质上给白彦补偿。 白彦在和原主交往以后,才渐渐发现,男孩子在某些方面,似乎更招人疼。 用两个字概括,真香。 可惜原主不给白彦碰,白彦能看不能吃,心里不满,只能四处寻欢。 昨晚两人原本约了看电影,又吃了烛光晚餐,气氛正好时,白彦提起了床上那档子事。 原主咬牙答应,却在酒店房间里,白彦想要亲吻他时,没忍住挥手给了白彦一巴掌。 两人大吵一架,白彦摔门而去,一下楼,就给最近一直在缠着他的一个大一学弟打了电话。 两人拿着原主的钱在隔壁酒店开了间房,翻云覆雨。 但白彦没料到的是,那学弟上位心切,偷拍了他们的视频不说,还将视频发给了原主,来耀武扬威。 这才有了不久前在巷子里的那一幕。 只是在原主的记忆里,因为心软,因为放不下,更因为被白彦强词夺理的洗脑而自认为自己真的有错。 原主还是原谅了白彦。 之后,才是这场悲剧真正的开始。 白彦发现原主对自己是无底线无原则的好之后,他开始肆无忌惮的拿着原主的钱,去和各种男男女女寻欢。 不停的对原主进行精神控制。 甚至为了牢牢掌控原主,还特意去报了班,上了课。 报班花的是原主的钱。 他逼着原主疏忽了学业,起早贪黑打两份工,养活他。 要是白彦肯一心一意,原主搞不好真的会心甘情愿养他一辈子。 但白彦不会,他在到了家里催婚的年纪以后,不仅没有跟家里坦白,还一边安抚着原主继续给他花钱, 一边凭借着原主这些年花尽心思给他打造的好包装,顺利勾搭上了一位富商的女儿。 之后,又跟原主提了分手。 白彦的轻描淡写,是原主全部的青春。 他倾尽所有,也没能感动这样一个人渣,获得一份真心实意的爱。 原主愤怒,不甘心,不肯分手,还闹到了那富家女面前。 可惜,白彦pua的能力已经出神入化,他怂恿着富家女给原主一个教训,让原主不敢再来骚扰他。 富家女是个心狠手辣的恋爱脑,不仅没怪白彦,还对白彦言听计从。 设计将原主骗出了国,绑架摧残,拍摄各种不堪入目的视频,放在暗网上,供人花钱观赏。 最后原主被送进畸形秀秀场,被活活折磨致死。 ………… 【任务:满足原主愿望,消除原主怨念,让其转世投胎,功德值+100。】 【原主愿望:以牙还牙。】 眼下的时间点,正卡在原主第一次发现白彦出轨的那天夜里。 而幸好,在此之前,白彦从没动过原主一下。 沈云见消化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对037道:【打个商量。】 037:【说说看。】 沈云见道:【我用别人身体心里膈应,下次麻烦用我自己的灵体。】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不算过分,037答应的很痛快:【好说。】 至于任务内容,沈云见不禁开始有些后悔,刚才对白彦出手好像重了点。 如果要以牙还牙,那他还得去跟白彦道歉。 想到这儿,沈云见决定,先慈悲一回,帮白彦叫辆救护车。 至于其他的……… 沈云见正在心里琢磨,这以牙还牙,到底应该是怎么个还法,就见一辆牌照为一排6的黑色库里南从自己面前疾驰而过。 很快,那辆库里南在他前方不远处来了个急刹车,随后又缓缓后退,在沈云见面前停了下来。 车窗缓缓下降,露出坐在驾驶位上的人。 一张极为优越而具有攻击性的侧脸。 黑色短发,鼻梁高挺,下颌线比沈云见的人生规划还要清晰。 相隔近两米远,沈云见都能看得见他微垂眼睑上,纤长浓密,还微微上翘的睫毛。 头顶上还架着副非常装逼的墨镜。 那人单手扶着方向盘,脸都没侧一下,便对着沈云见开口道: “上车。” 声音是很性感的低沉,只是鼻音偏重,听起来像是感冒还没好。 沈云见迅速在脑海中搜刮出这位bking的信息。 原主一位即将毕业的直系博士研究生学长。 目前在学校帮教授做项目,顺便带带他们这些还在学习中的小菜鸡。 在原主的记忆中,对这位萧学长的记载不是很详尽。 只知道他年纪轻轻就达到了很多人一辈子都难以望其项背的高度。 不仅学有所成,还继承了大笔家产。 第3章 第一天进校,就被人偷拍了照片发到了校论坛,成为了校园里无数男男女女话题的焦点。 可惜性格不怎么样,说起话来经常很不客气,仿佛天底下的人除了他就都是蠢货。 整体来说,只能用不熟,多金,讨人厌来形容。 但具体有多讨人厌,原主的记忆点实在有些模糊,沈云见也无从分析。 这个时间,沈云见原本就是要回宿舍的,现在瞌睡来了赶巧有人送枕头,他也没多犹豫,直接拉开车门上了车。 屁股坐踏实之后,正要伸手去拽还大开着的车门,就见萧澈在他面前的通风口下方轻轻按了一下。 车门缓缓关闭。 猛然凑近的距离,让一股淡淡的广藿香钻进沈云见的鼻腔。 满满的渣男气息,闻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沈云见没有表现出任何出丑的尴尬,还礼貌地说了句:“谢谢萧学长。” 萧澈瞥了沈云见一眼,踩下油门:“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沈云见没明白:“什么意思?” 萧澈淡淡道: “铁树开花,公鸡下蛋,沈云见跟我说谢谢。” 沈云见眉梢一挑,听出来了,确实有点讨人厌。 第3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三) 萧澈张扬,优秀,受人追捧,开学第一天就开着辆限量款的骚紫色跑车在学校里招摇过市。 曾经有人对萧澈高调的行为表示不赞同,在论坛帖子里说他装逼。 萧澈却并不在意,在被人开玩笑问起时,只说了一句: “有逼可装的人尽管装逼就好,而没逼可装的,要考虑的可就多了。” 沈云见就是和萧澈完全相反的人,是低调的,沉默寡言的精致漂亮。 是会被恶作剧放到校花评选帖里,以高出第二名三千多票的成绩,荣获第一的冤种。 在原主的记忆中,萧澈虽然已经帮刘教授做项目有半年了,但是沈云见跟萧澈之间的关系却并不熟络。 之前做课题的时候不得已问过几次问题,却因为不懂变通,不善人情世故,也没说过声谢谢。 没想到这萧澈还注意到了,看来心眼也不大。 沈云见没有回应萧澈的话。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两腿间细腻奢华的真皮座椅。 抬头看了看车里的星空顶。 又侧头看了看萧澈开车时,手臂上漂亮流畅的肌肉线条。 最后将目光定格在萧澈的侧脸上。 总觉得萧澈好像有哪里长得和他某位故人有些神似。 虽然帅得天怒人怨,但是讨厌得登峰造极。 萧澈被沈云见不加掩饰的直白目光盯得莫名其妙,开口道: “看什么?” 沈云见竖起食指,眯起眼,比量了一下萧澈鼻尖到下巴的角度,夸他: “萧学长好看,赏心悦目。” 萧澈之前就能感受到沈云见对他的不喜,现在也不觉得沈云见的夸赞是真心的: “你才好看,回头多照照镜子,更赏心悦目。” 沈云见闻言,收起了自己的手指。 他沉默片刻,靠回座椅靠背,偏头看向窗外: “萧学长觉得……我好看吗?” 他说完,也不等萧澈回答,语气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语气失落地又说了一句: “可惜,好不好看不是衡量是否值得被爱的唯一标准。” 说完他又偏过头,看着萧澈: “学长,你说,我这种人,是不是不值得被爱?” 自打上车后就没了动静的037看到沈云见这副姿态,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它惊叫道: 【大哥!你们才第一次见面!你他娘的不会是看上萧澈了吧?】 沈云见不承认:【怎么可能?】 037有自己的判断,分析: 【但你现在真的是像极了那种刚刚被甩,表面因为被背叛而诉苦寻求安慰,实则已经另外锁定了新目标的绿茶。】 沈云见说:【我没有。】 然后在037打破砂锅问到底之前,屏蔽了037。 萧澈以前就一直觉得沈云见有点傻,有点呆。 偶尔心血来潮时他会在做课题的时候逗逗沈云见,但沈云见向来不会做出任何回应。 是一种看似高冷,实则木讷的愚蠢。 后来,他无意间看见过沈云见捧着鲜花送过一个男孩儿,才知道沈云见是同性恋。 看着沈云见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模样,再看对方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他就更觉得沈云见蠢了。 萧澈在等红绿灯的间隙,侧头看了眼沈云见。 黑亮的眸子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似是在水中泛起涟漪。 仿佛一碰就要支离破碎。 结合沈云见的前后语境,萧澈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货大概率是失恋了。 他将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那句“你不是不值得被爱,你是蠢”咽了回去。 斟酌了一句听起来不那么伤人的话,安慰道: “别这么想,人活着就是有得有失,起码你还用智商换了颜值,总比一无所有强。” 沈云见故作伤感的表情裂开了一条口子,收敛了两分那可怜的神态,对萧澈道: “学长,你知道吗,你说话挺招人烦的。” 萧澈被沈云见逗乐了。 他本也不是故意想招沈云见烦,多嘴解释了一句: “我的意思是说,你只是选择上出了问题,其实你有更好的选择。” 沈云见刚想问,什么是更好的选择,你吗? 就听萧澈说: “我也很意外,你居然会在搞钱和搞对象之间选择了搞笑。” 沈云见反驳: “那你就是在有钱和有势中选择了有病。” 萧澈不以为意,还理所当然道:“抱歉,三者我兼备。” 沈云见彻底丧失了与萧澈继续沟通的欲望。 他报复心很强,要说原本在看见萧澈长得和那位他讨厌的人神似时,他还没想着要将萧澈如何。 现在几句话下来,他就已经开始想针对萧澈给他点“甜头”尝尝了。 他放出了被屏蔽的037: 【萧澈是直男吗?】 037翻阅资料:【没有恋爱史,但是根据一些蛛丝马迹,我大胆推测他是直男。】 沈云见:【什么蛛丝马迹?】 037神秘道:【他最近偶尔会刷短视频,经常给一个女主播点赞,昨天晚上还观看了直播,刷了辆跑车。】 沈云见眯起眼,看着萧澈。 表面上看起来人模狗样,从不跟女学生多说一句话,好像那个只会钻研学术的正人君子。 实则背地里还是会偷偷给女主播刷礼物。 果然,男人就他沈云见一个好东西。 萧澈此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沈云见心目中的下头男。 他看了看时间,加大了油门,在学校宿舍落锁之前,将沈云见送到了宿舍楼底下。 还在沈云见下车时,好心提醒了一句: “离你而去的都是配不上你的,别想太多。” 说罢,他便直接发动了车子,留下一连串发动机的轰鸣,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嘹亮刺耳。 第4章 沈云见眉梢轻挑,看了眼那疾驰而去的汽车尾巴,转身回了宿舍。 d大宿舍条件不错,二人寝,很清静。 沈云见进门时,他的室友姚沛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见沈云见一进门,也没问他这么晚回来去哪了,只半死不活,气若游丝道: “隔壁班月月说她不喜欢我这个类型,你说我是不是该减减肥了。” 沈云见看了眼姚沛撩起的睡衣下,露出的软塌塌的小肚腩: “不用,丑和胖没有必然联系。” 姚沛闻言,略作思考:“不行,我还是得试试。” “阿见,你说我是应该晨跑,还是应该夜跑?” 沈云见坐下来,打开自己桌子上放着的笔记本电脑,点进037先前所说的直播软件,敷衍道: “那得看你想吃油条豆腐脑,还是想吃小龙虾和烧烤了。” 姚沛想了想:“那我应该一天晨跑,一天夜跑………” 沈云见没再理会姚沛,他翻看了直播软件上的签约协议,然后想了想,填写了一些资料,点击了提交。 037看着沈云见丝滑的操作,质疑他: 【你要开直播?】 沈云见嗯了一声。 【你要勾引萧澈!】037惊叫。 沈云见不承认,冠冕堂皇道: 【现在这年头,穷人想发家致富,互联网是最好的选择。】 但037却不信沈云见的鬼话,直接点破道: 【那你为什么要在这一栏,填性别:女?】 第4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四) 沈云见当然不是为了勾引萧澈。 他另有打算。 赚钱的确是他想开直播的目的之一,但主要还是别的目的。 他要跟萧澈作对。 萧澈不是喜欢女主播吗?他要伪装成女主播,吸引萧澈的注意力! 爆萧澈的金币,骗萧澈的感情,最好是在让萧澈正上头的时候,再告诉萧澈一个残忍的事实。 他是个男人! 到时候萧澈必定辗转反侧,坐立难安,欲哭无泪! 沈云见此时光是想想自己一旦得逞,萧澈会做出的反应,他就已经开始兴奋了。 037看着暗下去的电脑屏幕里,倒映着的沈云见恶劣而不怀好意的笑,提醒他: 【搞清楚你的任务,别本末倒置。】 沈云见闻言,立刻收回了上扬的嘴角: 【我知道。】 话是这样说,但沈云见还是又问了一句: 【萧澈账号是多少?】 037其实是不想说的,但是碍于沈云见常常不安好心的精神状态,为求自保,它还是不情不愿地报了一串数字。 沈云见搜索账号,看到了一个全黑的头像,账号名字叫: 【门卫大爷】 他沉默片刻:【你确定,这是萧澈?】 037:【互联网嘛,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沈云见再次沉默片刻,然后点开了那个黑色头像,进入了萧澈的主页。 萧澈的账号其实很干净,看得出玩这个软件的时间并不长,他的喜欢是公开的,只有五个视频。 两个是学术相关,一个是毛里求斯的海中瀑布,还有两个视频,来自同一个人。 一个女孩儿,长相甜美,看起来年纪不大,脸上的妆容很粉嫩,有点幼态。 而萧澈的关注列表里,也只有这一个人。 沈云见啧了一声,一边暗骂萧澈变态,一边将那个叫做【小美猫】的女主播的视频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然后他返回了自己的主页,点击修改昵称,将原本的英文字母删除,重新打了四个字: 【食堂阿姨】 037:【…………】 沈云见申请好了账号,清除了在萧澈那边留下的浏览记录,然后关了电脑,洗澡睡觉。 第二天上完了早八,他看了看课表发现没有自己主专业的课,便跟姚沛说了一声,让他帮自己点个到。 然后出门打车去了医院。 沈云见在医院楼下买了束花,轻轻推开白彦所在的病房门,走到白彦床边,一言不发地将手里的花,摆在了床头上。 白彦自打沈云见进门,脸色就难看的厉害。 此时看见沈云见摆在他床头上那一捧白黄交织的小雏菊,脸色就更难看了。 “你来干什么?” 沈云见看着白彦肿成猪头的脸,坐在他床边的小凳子上,眼里带着几分心疼: “对不起。” 白彦冷笑一声:“不用了。” 沈云见张了张口,半晌,才委屈道: “我知道,不让你碰是我不好,但是你就不能给我点时间吗?” “阿彦,我那么爱你,你出轨我当然生气,我是打了你,但你作为我男朋友,难道不应该体谅一下我当时的心情吗?” “我只是太在乎你了。” 白彦当然知道自己出轨这事儿不对在先,但是说真的,昨天沈云见真的差一点就要把他打死了。 沈云见掐着他喉咙去抬他下巴的时候,他都觉得沈云见几乎想把他的脑袋从他脖子上扯下来。 他真有点怕了。 “你下手太狠了………” “我那是太爱你了,醋意上头,才控制不住的,白彦,不然我为什么只打你,都不打别人?” 沈云见打断白彦,眼眶微红。 他吸了吸鼻子,小声认错:“我以后不打你了,我错了。” 沈云见长得好看,不是那种硬朗的帅气,轮廓偏柔和,五官又精致,大概是皮肤过白的原因,此时委屈的连鼻尖都泛了红。 眼泪在眼眶里蓄着,活像一只软绵绵的小白兔。 白彦能被他掰弯,这张脸,功不可没。 白彦以前就喜欢看沈云见这副模样,一着急就鼻尖眼眶都泛红,别提多惹人爱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 此时他看着沈云见又恢复了往日里软糯的模样,不禁将昨晚沈云见打人时那副疯狂的可憎模样忘在了脑后。 最主要的是,他还没吃到嘴里,现在放弃,白白挨了顿打,属实可惜。 白彦挥了挥手,故作大度道: “算了算了,昨晚我身上钱不够,医药费只结了三千,今早护士说还得再交六千押金,你先去帮我交了。” 沈云见哦了一声,有些为难地对白彦道: “我还没发工资,手上没这么多,我能不能先借上………” “随便你从哪来,不然我这张脸恢复不好,你也没面子。”白彦道。 沈云见点了点头,乖巧道:“我知道了,彦哥,你手机给我,一会儿我让人把钱转你这边。” 白彦看了沈云见一眼:“你手机呢?” 沈云见将手机从兜里掏出来,将那百分之二的电量展示给白彦看: “我昨天太伤心了,又担惊受怕一晚上,忘充电了,可能只够打一通电话先借钱。” 白彦看得见电量格上的红色,也没多想,直接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沈云见,还警告了一句: “别乱翻。” 沈云见乖巧点头:“我知道的。” 其实白彦就是随口一说,因为他习惯做事要小心,跟别人的对话框,他基本边聊边删,尽量不留把柄。 第5章 他倒是也不怕沈云见翻他手机。 沈云见拿着白彦的手机站起身,走出病房,从通讯录里找出白彦好兄弟的电话,拨过去: “张哥,我是阿见,白彦出事了,在住院,我们手头现在有点紧张,你能不能借我点先应应急?” 对方闻言一愣:“出什么事了?” 沈云见声音有些哽咽:“他………白彦他………” 他说到这儿,像是突然说不下去了,闷闷抽泣起来。 张哥此人算是白彦的师兄,两人一丘之貉,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白彦有什么事都会跟这个张哥商量,从开始对沈云见精神控制,找沈云见要钱花,就是从张哥这儿学的。 张哥是情场老手,无往不利,对自己的本事很自信,对白彦和沈云见之间的情况也门儿清。 他知道,白彦将沈云见拿捏的很透彻,他借钱给白彦,最后还钱的也只会是沈云见。 于是他听着沈云见磨叽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便直接慷慨道: “说吧,差多少?” 沈云见强忍着抽泣:“医院这边还要交一万块押金。” 张哥嗐了一声:“行吧,我现在给你转过去。” 沈云见连忙道:“张哥,你转阿彦账号,我手机没电了。” 张哥说了一声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一分钟后,白彦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沈云见打开一看。 一万块钱到账。 他从白彦的手机里打开自己的对话框,先给自己转了两个1314,又转了三个520,算了一下是4188块。 然后又拿白彦的手机给前晚跟他翻云覆雨的小学弟发了个消息: 【前晚开房钱一共是388,咱俩aa吧,我吃点亏,你给我188就行。】 第5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五) 其实沈云见在发消息的时候,没想着这男孩儿能把钱打过来,他就是闲着无聊,想恶心一下别人。 如果人家不给,他还可以再问其他人借。 反正188数目不大,以白彦在外面人模狗样换来的好人缘,不难借。 但让他意外的是,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 很快,对方就发来了一个188的转账。 沈云见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收了转账,然后回了条谢谢。 不出所料,只剩下一个红色感叹号。 也算是个爽快人。 现在卡里不多不少,只剩下6000块钱。 沈云见删除了这一系列的聊天记录,然后去医院缴费系统的自助机上交了白彦的住院押金。 037被沈云见这一套操作看得是一愣一愣的。 【讲讲,怎么个事儿?】 沈云见现在心情不错,不吝赐教: 【这钱是白彦跟张哥借的,不能走我账户,万一他不还钱,张哥要打官司,这事儿也与我无关。】 037眨眨眼:【但那多出来的四千,他转给你,不是走了你的账户吗?】 沈云见道:【那就是我和白彦之间的事了,我们是情侣,特殊数字默认自愿赠予,他无权索回。】 037闻言,一愣:【那这不是你拿他手机给你自己转的吗?】 沈云见现在就已经开始不认账了:【证据呢?谁能证明?】 037闭嘴,暗自感慨,又他妈是个心眼子比筛子还密集的主。 要不是怕打草惊蛇,或者怕张哥没有,又或是怕张哥让他先打借条,它觉得沈云见恨不得直接开口跟张哥借个的百八十万。 沈云见缴完费,又拿着白彦的手机顺手在医院食堂点了份四十九块钱的排骨煲仔饭。 吃完以后,又提了一份三块钱的白粥,这才悠哉悠哉回了病房。 白彦一见沈云见回来,就蹙眉道: “你缴个费要去这么久?” 沈云见将病床上自带的小桌子掀起来,把白粥摆在白彦面前,打开一次性餐盒的盖子,面不改色心不跳道: “我去了一趟医生办公室,问了问你的情况,人有点多,等了一会儿。” 他看出白彦对面前寡淡的白粥不满,苦口婆心道: “彦哥,听话,最近吃清淡点,有利于恢复,等你出院了,我都给你补回来。” 白彦知道自己的情况,不敢吃什么合胃口的东西,也自认了解沈云见,觉得他大概是真的为自己好。 这才没再唧唧歪歪,低头将那一盒饭白粥喝了个一干二净。 沈云见在医院借了个充电宝,陪白彦待了一上午。 白彦捧着手机大爷一样躺在病床上看球赛。 而沈云见则正拿着刚刚到手的钱,在某购物平台上,筛选各类性感女装。 既要选择和那位叫【小美猫】的女主播风格相似的,但款式又不能雷同,费了不少劲。 等选好了衣服,下了单,已经临近午饭时间。 他这才伸了个懒腰,收起手机,借口要去打工赚钱替白彦还医药费,离开了医院。 其实眼下时间还早,他下午也没什么课,完全可以在医院陪着白彦耗时间,以表诚意。 但他虽然不用去学校,却也不影响他想要去骚扰萧澈的心。 d大生物工程医学院的实验室是半开放的,只要有本学院的学生卡,就可以按照规定进出。 今天下午,往返于实验室的学生,依旧络绎不绝。 一部分,是正儿八经来做实验的。 还有一部分,是打着做实验的旗号,来观摩萧澈的。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会在做实验的时候来跟萧澈搭两句话。 萧澈脾气不错,也会耐着性子,在心情好的时候,回答那些在他看来愚蠢至极的基础性问题。 而最离谱的,甚至还有其他专业的小姑娘,会借口对生物工程医学感兴趣,而故意借了本院学生的卡,或者跟着本院学生,一起来观摩萧澈。 原本刘教授在的时候还好,现在刘教授出国,他们就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萧澈被那些若有似无的目光盯得头疼,刚离开实验室出去透透气,边听门外传来一道轻轻的敲门声。 伴随着的,还有一道耳熟的男声: “下午好,萧学长。” 萧澈向门口看去,只见沈云见站在门外看着自己。 宽大的白色t恤,浅蓝色的水洗牛仔短裤之下露出两条又直又白的小腿。 不像女孩子那般圆润柔和,是男孩儿特有的,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额头沁了一层薄薄的汗珠,脸颊微红,看得出来,来的路上很匆忙。 “下午好。” 萧澈看着沈云见,眉梢轻扬。 单薄的金丝镜,并没遮掩住他锋利而浓烈的眉眼。 沈云见无视了此时还站在实验里的几个其他班的同学。 随后便堂而皇之地坐在了萧澈身边的位置上,开始摆弄面前的实验器材。 萧澈也没说话,就看着沈云见在他眼皮子底下忙活。 沈云见似乎对此一无所觉。 要么低头专心看着书,要么就苦大仇深地看着那些实验器材,时不时叹口气。 到了后来,他终于像是放弃了自力更生的打算,把目光放在了萧澈身上。 第6章 萧澈怀疑他的故意的。 他觉得沈云见的心思压根就没在实验和数据记录上。 为了拆穿沈云见,他提出了一个实验相关的问题: “沈云见,关于疫苗输送的方式,有哪些。” 第6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六) 沈云见单手支着下巴,看着萧澈: “学长,上节课,我请假了。” 萧澈看着沈云见: “请假了也该知道,先吃透了理论才能进实验室的道理。” 沈云见撇了撇嘴角,合起了摊在桌子上的书,对萧澈道: “学长,饶了我吧,要不您先给我讲讲?我保证一字不落的全部复述。” 萧澈闻言,露出了一个早有所料的微妙神情。 然后盯着沈云见的双眼,阐述了一长篇问题的答案,并道: “复述吧。” 沈云见抿了抿唇,垂着眸:“要不,你还是打我一顿吧。” 他说完,又抬起头,目光盈盈地看着萧澈。 萧澈觉得,沈云见好像是故意的。 而且【打我】两个字,沈云见说得倒是正经,但听在萧澈耳朵里,就是反复揉碎了再重组,都总觉得这两个字似乎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但他没有证据。 而萧澈在这一刻,也突然意识到,沈云见好像和过去不太一样了。 过去,沈云见永远低着头,将自己隐匿在人群中。 无论什么场合什么时间,都是一副希望不被任何人看见的模样。 以前萧澈对沈云见有点印象,也无非是因为萧澈本身就一身反骨。 沈云见越是不想被人注意到,他就越是想要给沈云见两分特别关注。 而今天不一样。 今天是他一直在努力克制着不要给沈云见一丝一毫的关注,但眼神却不受控制地老是要往沈云见身上看。 萧澈摸不清沈云见到底是想干什么,为了避免胡乱猜测会带来的后续困扰。 之后的时间萧澈也刻意没再多给沈云见任何一个多余的眼神。 只公事公办地协助他完成了一次实验课题。 而沈云见,也收起了目光,不再盯着萧澈看,只专心致志做记录。 突然老实下来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在庆幸萧澈没有继续为难他。 但周身散发出来的,若有似无的兴致缺缺的气息,又好像是在对此表示遗憾。 萧澈的电话在实验接近尾声时响了起来。 他什么都没再跟沈云见说,只接起电话,便起身匆匆离开了实验室。 沈云见望着萧澈的背影,舔了舔自己有些干燥的嘴唇,收起课本,跟在萧澈身后走出了教学楼大门。 他看着萧澈上了那辆熟悉的黑色库里南,还对着萧澈的左后视镜露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笑。 虽然他看不见驾驶位上萧澈的脸,但他可以肯定,萧澈一定看见他了。 同城配送的效率很高。 沈云见刚在食堂吃了晚饭,就收到了几条快递取件的消息。 他排着长队,鬼鬼祟祟地拿走了自己的快递,一路小跑回了寝室。 快递的内容很丰富,一条紫色紧身包臀小妈裙,一条白色蕾丝仙女裙,一套白兰格子的jk,还有一条挂脖式的新中式墨绿色旗袍。 都是加大码。 037看着摆在沈云见床上的裙子,一时无言。 沉默片刻后:【这些衣服是需要身材的,你这种关了灯都分不清楚前胸还是后背的体格,很难性感起来。】 沈云见对此早有预料,他又打开了两个快递。 里面分别是两条无痕提臀丰胯裤,还有两件简约款的女士内衣。 内衣的盒子上还有一个性感的美女,上面写着: 【从a到d,就是这么简单。】 037震惊:【你居然还买了两套?!】 沈云见不以为然:【废话,不换洗吗?】 沈云见向来独来独往,姚沛虽然跟他关系不错,但他是学生会的干事,平时琐事很多,也顾不上跟沈云见培养感情。 今晚他难得没什么事,比以往早了两个小时回来。 一进门,就看见一道前凸后翘的性感身影,正站在阳台上照镜子。 “我靠!” 姚沛脱口而出。 视线上移,对上沈云见那张熟悉的脸,接着又是一句: “卧槽!” 沈云见淡定回头,看着姚沛:“回来了?” 姚沛吓坏了,有些犹豫地反问他:“我该回来吗?” 沈云见走进屋里,掀起裙子,拽了拽提臀裤的腰部: “随你,不过我要开直播。” 姚沛反射弧比较长。 他在刚刚的惊讶过后,脸色以一种树懒般的速度,缓缓转换成狰狞。 大嘴张了半天,才问出一句: “你这是爱好?” 沈云见看了姚沛一眼,又垂下眸,语气有些委屈: “我这是生活所迫。” 姚沛脸一板:“别整这死出,好好说话。” 沈云见摆摆手,脱了那件小妈裙,露出空虚的女士内衣和形状流畅漂亮的单薄腹肌。 然后不紧不慢地把裙子叠起来,又换上那件挂脖旗袍,一边照镜子,一边对姚沛道: “赚点儿零花钱而已,这很正常,别这么大惊小怪。” 姚沛沉默下来,他看着沈云见“窈窕”的身姿,犹豫片刻,问他: “那你需不需要一个大码女主播给你做陪衬?” 沈云见愣住,反应过来姚沛的意思以后,上上下下打量了姚沛十几遍,然后建议道: “谢了,兄弟,不过我记得你昨天问过我你是应该晨跑还是夜跑,我建议你夜跑,因为北门外面新开了一条夜市。” 姚沛是老实人,闻言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并问:“那你吃啥?我回来给你带份儿鸡排?” 沈云见拒绝了姚沛的好意,亲自将姚沛送出了门,然后嘭的一下关住了宿舍的门。 沈云见做事麻利,想一出是一出,说要直播,现在装备已经齐全,直接就打开了电脑,登录了自己的直播账号。 问037:【门卫大爷在线吗?】 037监测萧澈动向,乐了:【萧澈不在家,你可能得再等等。】 沈云见看了看时间,距离萧澈下课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足足两个半小时。 【他下课不回家,干什么去了?】沈云见问。 037龇着大牙,幸灾乐祸:【大概,是在相亲吧。】 相亲? 沈云见眉头一蹙,一巴掌合住了电脑,三两下脱掉身上的裙子,随手套了件t恤,又穿了件宽大外套,便拿起钥匙出了门。 而此时,萧澈的确是在相亲现场。 但这事儿说起来离谱,毕竟,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来相亲的。 第7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七) 帝都最出名的空中酒吧,楼下是错落交汇的各色昏暗灯光,震耳欲聋的音响和各类在舞池里疯狂扭动的男男女女。 楼上似是被划出了一片净土,只有几张精心布置,摆放着蜡烛和玫瑰的木桌。 透明的玻璃顶棚恰好可以看见余晖落尽,万家灯火如星辰般明明灭灭,照亮整座城市。 第7章 不远处cbd大楼上巨大的广告灯牌上正冒着一连串粉红色桃心,写着几个大字: 【小婉我爱你。】 不知道是哪家公子哥又在斥巨资讨自己女朋友欢心。 萧澈坐在柔软的皮质座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 男人长相普通,不功不过,身材中等,没什么特点,此时被萧澈盯着,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 他试图寻找话题,缓解气氛,指了指窗外巨大的广告灯牌,问萧澈: “澈哥,能想出这种表白方式的人,应该很爱那个小婉吧?” 萧澈淡淡:“也或许是他同时谈了五个,分别叫,张小婉,李小婉,杜小婉,刘小婉和牛婉婉。” 男人被萧澈逗乐了:“这也太离谱了吧?” “那也没有你离谱,赵平。” 萧澈看着赵平:“你相亲网恋,问我借车,借钱,甚至借房子,我都可以理解。” “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借的居然是我本人。” 赵平挠了挠头,含糊道: “她当时让我发照片,我手那么一抖,就把你的照片发出去了,谁知道她就看上你了……” “这不也挺好的么,我帮你谈个女朋友,现在成了,你坐享其成,还能节省你不少时间,你那么忙………” 萧澈很少会有这么这么无语的时候,他看着赵平,没说话。 赵平头一次干这种事,有些尴尬。 而他对萧澈的了解也算是透彻,哪怕萧澈现在什么都没说,他也依旧从萧澈看起来波澜不惊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阵刺骨的杀意。 他双手合十,对着萧澈做了个揖,认错道: “澈哥,求你了,你就接触接触试试,你都27了,也该谈恋爱了。” 萧澈对赵平的请求不为所动,冷笑一声: “说吧,我妈给了你什么好处?” 赵平闻言,自知瞒不过,嗐了一声,嬉皮笑脸道: “都是兄弟,我哪能收伯母的钱?” 萧澈:“多少钱。” 赵平:“二十万。” 萧澈起身就准备走。 赵平连忙站起身扯住萧澈的袖子: “求你了哥,你是我亲哥,伯母说了,就见见,你只要见涂笑一面,包你喜欢!” 萧澈不为所动。 赵平再接再厉:“澈哥~人家海口都夸出去了,就见一面!就一面!” 赵平的父亲给萧澈的父亲做过很多年司机。 赵平从小跟萧澈在一起长大,算是萧澈的跟班。 前两年赵父病故,赵平又正赶着该结婚生子的年纪,处处需要钱,能被萧母拿钱指使来做事,这不奇怪。 而刚刚什么代替他网恋那套说辞,显然是赵平现编的。 因为赵平去年相过一次亲。 对方坐了五分钟,吃了两口面,接了个闹钟就走了。 这事儿对赵平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创伤,他发过誓,这辈子都不相亲了。 萧澈虽然没什么心思见那个叫涂笑的女孩儿,但顺理成章的白送赵平二十万这种事,他倒也不是不能大发一次善心。 于是他抽回了被赵平攥在手心里的袖子,矜贵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对赵平道: “见可以,但我不保证我接下来可能会说出什么话。” 赵平喜极而泣,萧澈他妈说了,只要萧澈肯见,这事儿应该就能成一半。 他刚想点头答应,一道靓丽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两人视线内。 人鱼姬色紧身超短吊带裙,长卷发,身材火辣,波涛汹涌。 女孩儿一来,目光就落在了萧澈脸上,直言道: “我是涂笑,你本人比照片更帅。” 萧澈不明白自己的亲妈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喜欢这个类型的姑娘。 他对着涂笑点了下头,友好地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萧澈,我是个gay。” 涂笑的笑容僵在脸上。 赵平:“…………” 萧澈见两人都不开口,又以一种欠揍的施舍口吻说了一句: “但我很听我妈的话,所以我今天才会坐在这里,来见你一面。” 赵平:“…………” 涂笑能被萧母力荐,坐到这里,肯定有她的过人之处。 她在来之前,就了解过了萧澈的大致情况。 觉得萧澈这种人,大概率和妈宝不会沾边,他这么说,肯定是故意的。 于是她只是笑了笑,对萧澈道: “现在年轻人都性子都倔,有时候听听父母的意见也不见得就是坏事,可以少走不少弯路。” 萧澈点了下头:“那说说我的要求吧。” “我家的情况你应该了解过了,和我结婚,需要签署婚前协议。” “我说什么是什么,你最好能待在家里,吃喝不用你掏钱,做家务,带孩子就可以了,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管的也别管。” “当然了,孩子得用试管,因为我不接受和女人亲密接触。” “如果我哪天觉得看见你就烦,那你就趁早净身出户,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因为萧家的财产与你无关。” “另外,我毛病不太好,喜欢出轨,喜欢家暴,还喜欢偶尔赌上两把,有时候还会把外面的人领回家里。” “倒不是为了别的,就是单纯的享受这种刺激和快感,你可以接受吗?” 涂笑不久前才刚刚调整好的心态差点儿又崩了。 她看着萧澈一本正经的脸: “你认真的?” 萧澈的神情很严肃:“我做人向来坦诚。” 赵平看着萧澈,目瞪口呆。 而涂笑,也没能从萧澈眼中看出任何一丝开玩笑的意味。 酒桌边的三人瞬间陷入僵局。 就在涂笑犹豫着该怎么不着痕迹的定个五分钟后的闹钟,然后接个闹钟直接走人的时候。 楼下的喧嚣却突然静止了。 而后,音响里便传出了一连串毫无旋律感的音符。 琴弦声止,片刻后再起,就连成了一段诙谐流畅又轻松的悠扬旋律。 于此同时,一道清冽的男声透过话筒,从音响中响起。 他唱了句英文歌词,大意为: “祝你今夜,无功而返。 祝你今夜,败兴而归。 祝你今夜,陪我一起,彻夜难眠……” 第8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八) 萧澈在听到这声音的瞬间,脸色就是一阵古怪。 沈云见的声音介于成熟低沉的叔音和稚嫩清澈的少年音之间。 是一种很有辨识度的悦耳。 要是昨天以前,萧澈或许还会对这个声音感到陌生。 但无论是昨晚,还是今天下午,沈云见都以一种极具存在感的方式,给萧澈留下了异常深刻的印象。 037原以为,沈云见气势汹汹地赶到萧澈的相亲现场,是要玩儿什么偶遇的把戏,故意打搅萧澈的好事。 但沈云见没有。 他在锁定了萧澈的位置以后,便找到了酒吧的经理,随便指了一张人最多,酒也最多的桌子,对经理说: “你好,我朋友今天失恋了,我想送他一首歌,能不能麻烦你,给我安排个空档?” 第8章 酒吧本来就是来找乐子的地方,请个驻唱还要花钱,经理自然不会拒绝,干脆的给沈云见安排了空档。 沈云见便又厚着脸皮,问酒吧借了一把吉他,专门来跟萧澈作对。 萧澈很难不被这歌声吸引,他看了眼涂笑,直白道: “如果你打算等会儿接个闹钟然后离开,那就大可不必麻烦了,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他说完,也不管涂笑会说什么,日后又会不会把他这些乱七八糟的生活作风宣扬出去。 直接站起身,走到二楼围栏边,手肘搭在围栏上,向下看去。 果不其然,看见了穿着牛仔短裤,宽大外套,衣着打扮依旧普通简单的沈云见。 但他此时坐在高脚凳上,立于舞台上的灯光下,抱着吉他的模样,却俨然成为了这无数男女的中心。 赵平和涂笑也对这声音的主人起了好奇心,和萧澈和其他坐在二楼的客人一样,走到了围栏边。 赵平站在萧澈旁边,以他的角度,正巧能看见沈云见垂眸唱歌时,长得不像话的睫毛,和他精致尖翘的鼻尖。 “这驻唱,有点意思啊,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萧澈俯视着沈云见,没想通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赵平啧了一声:“长得够漂亮的,跟小丫头似的。” 萧澈偏头,看了赵平一眼,没吭声。 赵平沉默片刻,问萧澈: “你就不怕涂笑回去告状,或者到处乱说?” 萧澈无所谓地摊了下手: “那最好,省着家里那边不死心,一遍遍找人来骚扰我。” 赵平又是一阵沉默,他憋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又问了一句: “澈哥,你真是gay?” 萧澈今天本来是打算下了课就回家的,他昨天夜里刚找了一部合心意的恐怖片,看了个开头就睡着了。 只等着今天一下课就飞奔回家,随便吃点东西,然后洗个澡躺床上慢慢品味的。 结果倒好,被赵平骗到这里,搞这么一出,白白浪费他好几个小时的时间。 萧澈本来就生气,刚才说了那么多话,赵平偏偏就记住这么一句,还敢问出来,就更让他生气了。 他叹了口气: “赵平,记住一句话,傻人有傻福。” 赵平没明白,还点了点头:“是啊,我妈也经常这么说。” 萧澈看着他:“但傻逼没有。” 赵平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嘴,转移了注意力,和萧澈一起,继续看向楼下的沈云见。 沈云见身份特殊。 他并非肉体凡胎,也不是基因血脉的延续。 他是由黄泉中无数怨念集合而成的灵。 他的存在也集合了无数人生前所拥有的各种好好坏坏。 他在其养母的教导下,逐渐剔除一部分没用的东西,留下一些对自身有利或感兴趣的部分。 可谓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生而知之。 弹琴唱歌对于沈云见来说只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对此足够擅长,表现出来也足够让人惊艳。 一首歌的时间很短暂,但沈云见却当之无愧的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他并不在乎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吸引个别人的注意力。 于是他无视了那些掌声,口哨声,让他再来一曲的起哄声。 他收起了怀里的吉他,从高脚凳上站起来,仰头时,恰到好处的,让自己的双眼,撞见了萧澈的眸子里。 又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一丝意外。 但他此刻并没有打算上前去跟萧澈打招呼。 他对着萧澈扬了下眉梢,便收回了目光,走到吧台边,对调酒师道: “一杯曼哈顿。” 调酒师手速飞快,玩儿了一堆花活儿,将一杯曼哈顿送到了沈云见面前: “你歌唱得不错,这杯当我请你。” 夜场的调酒师,不敢说百分之百,但无疑百分之八十私生活都绝对算不上简单。 沈云见不喜跟这类人打交道,他觉得控制不了自己欲望的男人和野兽无异。 他接过了酒杯,从短裤口袋里摸出一张一百块钞票,递给调酒师: “离我远点,别来烦我。” 调酒师倒也算识趣,见状便知道沈云见对他不感兴趣,便只是撇了撇嘴角,收起那一百块钱,就走到了吧台另一边。 但调酒师识趣,不见得所有人就都识趣。 沈云见刚刚的表现太过刺目,酒吧里本就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看上一张脸想要找找刺激的,更是大有人在。 那调酒师前脚刚离开,后脚,便又有人主动来向沈云见搭了讪。 萧澈站在楼上,亲眼看着沈云见干脆利落地拒绝了第三位搭讪者之后,才拍了拍赵平的肩膀: “没事儿就回去吧,我下去一趟。” 萧澈在观察着沈云见的同时,赵平也将楼下的各种画面看在眼里。 先前萧澈没有正面回答他到底是不是gay这个问题。 赵平就一直在心里犯嘀咕,现在萧澈话刚一说出口,赵平眼皮子就是一阵抽搐: “澈哥,你不会,也要去碰碰壁吧?” 萧澈看着赵平,眉梢一抬:“碰壁?” 赵平干笑一声:“你不是要去找那个小驻唱搭讪吗?” 萧澈没否认,只道:“打赌吗?” 赵平:“赌什么?” 萧澈勾起唇角,笑得意味不明: “赌他今晚,会不会跟我走。” 同一时刻,037也向沈云见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沈云见一口便将杯中的烈酒咽下大半,语气轻飘飘: 【赌他今晚,会不会带我离开这儿。】 第9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九) 萧澈在第四位蠢蠢欲动的搭讪者找上沈云见之前,坐在了沈云见身边的高脚凳上。 “你失恋了。” 沈云见侧过半边脸,看向萧澈。 这副身体酒量浅,沈云见刚才闷下肚的半杯酒在短短几分钟内已经上了头。 他脸颊微红,目光似乎失了焦距,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亮晶晶的,像是要哭出来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倒打一耙,先发制人: “萧学长,你为什么,跟踪我?” 萧澈看着沈云见有些迷离的双眼,好笑道:“我跟踪你干什么,今晚应该是我先来这里的吧?” 沈云见没跟他谈论先后顺序的问题,只认真地问: “那为什么,你总要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来看我笑话?” 萧澈昨晚碰见沈云见是个意外。 他昨天下课的时候把实验报告放在了办公室里,洗完澡之后突然想起了几个重要的点需要补充。 本想着第二天早上再去补充,但事没做完心里总是不踏实,到底还是决定再跑一趟去把资料拿回来。 谁成想,就在学校不远处那条巷子外,碰见了看起来好像是在打车的沈云见。 他觉得此时的沈云见看起来就像是只蛮不讲理的小野猫。 明明想撒娇,却又警惕的浑身炸着毛。 第9章 他从沈云见手里,拿过了还剩下的半杯曼哈顿。 然后在沈云见还想开口之前,抬手用自己的手指,轻轻擦掉了沈云见嘴角还残留着的水润。 “我没想看你笑话,而且你看起来也不怎么好笑。” 沈云见感受到萧澈温热的指腹按在自己唇角边,他抬手捏住萧澈的手腕: “那学长觉得,我好看吗?” 沈云见当然好看,是如萧澈这般审美极其挑剔的人否认不了的好看。 但萧澈却没回答沈云见。 他只说:“在这里遇见,就别这么叫了吧。” 沈云见闻言,突然就笑出了声。 他松开了原本握着萧澈手腕的手,指尖顺着萧澈的小臂,一路向上,钻进萧澈黑色t恤的宽松袖口,停留在他温热结实的大臂内侧。 眼神无辜地看着萧澈,对他说: “哥哥,我喝醉了。” 昏暗的灯光,喧闹的气氛,带着醉意的人都在拼了命的将暧昧的信号传递进萧澈的大脑。 感性告诉萧澈,这种时候,他应该去亲吻沈云见那张水润殷红的唇瓣。 但理智却告诉他: “你们不熟。” “他正在失恋期,只是想找个慰籍,不是认真的。” “他不喜欢你。” “你也不会这么随便喜欢别人,你只是见色起意。” “萧澈,这不应该。” 可惜,萧澈人还没来得及完全被理智打压清醒,沈云见便已经先一步将自己的手从萧澈袖子里抽了出来。 他站起身,夺过握在萧澈手心里的那半杯曼哈顿,仰头一饮而尽。 然后对着萧澈摆了摆手,眯着眼笑道: “我走了,哥哥,你慢慢玩儿。” 说罢,还给了萧澈一个飞吻,便头也不回地往酒吧大门外走去。 037再次迷惑:【我感觉他刚刚已经都快上套了,你就这么走了?】 沈云见嗤笑一声:【我再不走,下次见面他要开始躲我了。】 今晚气氛不错,萧澈在没有躲避沈云见的触碰时,沈云见就知道萧澈肯定是有点上头了。 但这个时候,也仅限于上头而已。 如果他再继续主动,那么只有两个后果。 一,萧澈如果也是欲望上头克制不住自己的野兽,那么或许他就会一时头昏脑胀跟沈云见发生点什么亲密行为。 但像萧澈那样挑剔的人,事后清醒了,必然会对这种冲动下做出的行为感到后悔,然后对沈云见迅速下头。 这属于常见的渣男心理。 二,如果萧澈可以控制好自己的欲望,也明确知道他想要的,需要的是什么。 又或者做个最坏的打算,萧澈是直男。 那么他必定会在下一刻,就跟沈云见拉开距离,然后气氛就会变得尴尬。 而无论如何,沈云见都会因此变得被动。 这样一来,他还怎么继续报复萧澈? 037云里雾里:【那你现在就这么回去?】 沈云见勾唇:【他不会就这么让我自己走的。】 现在已经很晚了。 学校寝室也已经落锁了。 萧澈看着沈云见喝得东倒西歪的背影,再看着周围那些盯着沈云见,准备伺机妄动的醉鬼们,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站起身,跟在沈云见身后,走出了酒吧大门。 空旷的街道上偶有车辆来回穿行,沈云见站在路灯下的马路边,抬头看了看夜空里流淌的星河。 然后背着萧澈,抬手做了个用手背擦拭眼角的动作。 果不其然,下一秒,萧澈的声音便从他身后响起: “沈云见,太晚了,我送你。” 沈云见此时是喝醉了酒的失恋人设。 他闻言,缓缓转过身,茫然地看着萧澈,半晌,像是失忆了一般,问了一句: “萧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萧澈是眼看着沈云见两口干完了一杯曼哈顿的。 他倒是没怀疑沈云见是不是在装醉。 只按了一下车钥匙,走到自己车旁边,打开副驾驶的门,对沈云见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上车。” 沈云见故作矜持,说话还有些口齿不清:“不用麻烦您了,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萧澈懒得再跟“醉鬼”废话,大步走到沈云见身边,弯腰直接将人从地上抄起来,二话没说,直接把沈云见塞进了副驾驶。 然后关了车门,从车头绕到驾驶位那边上了车。 他凑近沈云见,帮他扣好了安全带,这才发动车子。 他没问沈云见要去哪,需不需要在酒店给他开个房间。 因为沈云见在上车以后,不到五分钟,便睡了过去。 窄小的空间内,弥漫着沈云见身上淡淡的特殊气息,还混杂着来自于那杯曼哈顿的威士忌酒香。 萧澈本来没喝酒,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被沈云见熏醉了。 他提了提车速,在零点到来之前,将车停在了地下车库,并抱着沈云见,回到了自己家。 第10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十) 萧家在帝都三环内有一套住了几十年的老宅子。 但萧澈自打去年回国后,就没再搬回去住过。 他不喜欢太空旷的感觉,会显得孤独。 也不喜欢雇佣别人来打扫卫生,会被打扰。 于是他整理了一下家里的在帝都的房产,挑选了d大附近的一套公寓。 面积不大,一百多平,将原本的两室一厅,打成了一室一厅。 刚够他一个人住,不空旷也不拥挤,满足日常所需,也不用费太多精力去收拾打扫。 沈云见被萧澈抱回家,放到沙发上时,还在装睡。 等他听着萧澈的脚步声逐渐远离,而洗手间的关门声和放水声响起以后,才缓缓睁开了眼,对037道: 【你输了。】 037已经无所谓了:【真悲伤,我跟人打赌就没赢过,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我能力范围内的条件。】 【我想要我的灵体。】 沈云见一边坐起来,伸着懒腰,一边对037提条件。 037觉得自己已经看透沈云见了。 它敢用自己毕生所学的经验打赌,沈云见绝对是想睡了萧澈。 它想骂沈云见两句,但又觉得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种事也不是它能阻止得了的,何苦吃力不讨好。 于是它只说了一句: 【可以换,但得你睡着。】 沈云见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也没再为难037。 他开始环视四周,打量着萧澈的住处。 黑白基调的极简风,干净简约中又不难从一些摆放着的艺术品里看出奢华。 不像大多数独居男人那样乱七八糟,看得出萧澈的生活习惯还算不错。 就是有些过于冷硬,少了两分温馨的烟火气。 萧澈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沈云见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他只穿了条单薄的睡裤,露出精壮结实的上半身。 胸肌饱满,腹肌流畅,不过分结实但也显然是常年累月锻炼自律才能达到的效果。 第10章 他一边用毛巾擦着还在滴水的发丝,一边问沈云见: “醒了?” 沈云见嗯了一声,目光停留在萧澈的腹肌上,数了数,看起来反应还有些迟钝: “谢谢萧学长收留我。” 萧澈从厨房的保温壶里给沈云见倒了杯温水,放到他面前: “我这儿没有牛奶,你将就喝。” 沈云见拿起那杯温水抿了一小口: “我不喜欢喝牛奶,温水正好。” 萧澈刚想说,让沈云见自便,可以上洗手间,可以洗澡,可以睡觉,唯独不可以进他卧室。 就听沈云见先一步开口道: “哥哥,你能陪我坐一会儿吗?” 萧澈刚才本来是想回卧室看一会儿昨天没看完的那部恐怖片的。 但他现在看着沈云见似乎有些难过的神色,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只能咽了回去。 而沈云见,还特意挪了挪屁股,在本就宽大的沙发上给萧澈腾出了一个更宽大的位置。 萧澈拒绝不了,便只能顺着沈云见的意思,坐在了他身边。 两人中间隔了将近一米远,沈云见问萧澈: “你怎么知道,我失恋了?” 萧澈其实不止一次碰见过白彦。 因为他对沈云见一直有些印象,也给过两分关注。 所以在第一次碰见沈云见和白彦相处之后,再遇见白彦时,也会下意识多看一眼。 他看见过白彦和其他女学生在食堂吃饭,眉来眼去,神情暧昧。 还看见过白彦骑电动车载过其他男孩子,那男孩儿还搂着白彦的腰。 却唯独没见过白彦和沈云见有什么亲密接触。 萧澈说话向来直白:“我之前见过你那个男朋友,但恕我直言,他配不上你。” 不提自身条件,萧澈所说的配不上,指的是,沈云见太过小心翼翼的态度和白彦朝三暮四还理所应当的姿态。 健康的爱情,是滋养,是快乐,是肆无忌惮的表达和永远不会落空的回应。 白彦不配拥有沈云见的爱。 沈云见闻言,却突然笑了,他说: “学长,其实我不喜欢白彦。” 037警铃大作:【ooc预警!】 沈云见在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继续道: “他只是恰好在我需要的时候,为我撑了一把伞。” “我有心报答他,可惜他不配让我付出我的真心。” 萧澈虽然年纪比沈云见大,但在感情方面却是一片空白。 他问沈云见:“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沈云见想了想,突然扬起唇角,问萧澈:“你想看吗?” 萧澈不知道沈云见要给自己看什么,但现在两人之间正处于一种很奇妙的交心状态。 于是他还是点了点头:“你愿意给我看的话。” 沈云见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掏出了手机,打开相册,从视频里找出了关于白彦的那一小段录像,特意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 然后把手机举到萧澈面前,点下了播放。 “啊~” 嘹亮的呐喊声,从沈云见的手机里传出来,穿透了萧澈的耳膜。 萧澈只看到两坨白花花的人影在自己面前一闪而过,便拍开了沈云见的手,脸色发绿: “要不要我帮你连个蓝牙?我家音响声音更大。” 沈云见像是恶作剧成功,笑得前仰后合,还打趣萧澈: “干嘛啊萧学长,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这么纯情?” 萧澈觉得自己眼睛快瞎了。 他向来挑剔,对什么都挑剔。 白彦的脸虽然不丑,但是身材实在是入不了他的眼。 虽然刚刚只看见了一个轮廓,但他脑子里瞬间就浮现出了一头腿短腰粗还不停扭动着的荷兰猪。 他将沈云见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按灭,将手机丢回给沈云见。 碍于实在不愿意私下里对任何人说三道四。 他只费解的问了一句: “沈云见,你的脑袋只是为了用来增加身高的吗?” 沈云见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萧澈为什么骂他,却笑得更张扬了。 半晌之后,他才渐渐敛了笑意,对萧澈道: “学长,你说什么呢?这视频里的另一个主角又不是我。” 萧澈闻言也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白彦居然真的是出轨了。 不仅出轨,还被沈云见抓包,拿到了视频录像。 他心里一阵膈应,说不出是好奇还是其他什么,问了沈云见一句: “那你呢?上他套了吗?” 话题在这里算是被引上了正轨。 沈云见笑盈盈地乐道: “没有啊,我也很纯情,初吻都还在呢。” ————— 凌晨的提前更,因为准备签约! 签完来报喜。 第11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十一) 萧澈用眼神测量着沈云见眉眼弯起的弧度和他说话时因为愉悦而上扬的嘴角。 发现沈云见不像是在说谎。 而他自己刚刚略有起伏的心也在这一刻恢复了平静。 他随手从沙发边上抓了个抱枕丢到沈云见身上: “去睡觉,醉鬼。” 沈云见抱住那个白色的小抱枕,明知故问: “我睡哪啊学长?” 萧澈直接躺倒在了沙发上,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卧室: “先洗澡,镜柜里有新牙刷和毛巾,然后换睡衣,不然你就睡地毯上。” 沈云见站起身,俯视着萧澈那张即便是躺着也依旧帅得不像话的脸: “我穿你的睡衣,合适吗?” 萧澈闭上眼,像是已经困倦了,敷衍道: “衣柜最左侧有新的,你穿完了带走,不带走我就扔掉,没什么不合适的。” 沈云见闻言,刚刚还挂在嘴角的笑意便敛了回去,心里暗骂了一声“狗东西”,转身进了萧澈的卧室。 他打开灯,看见萧澈那张平平无奇的大床上正躺着一件睡衣。 看颜色和材质,不难分辨应该是和萧澈身上那条睡裤是一套的。 沈云见想了想刚才萧澈说过的话,直接拎起了那件睡衣,就进了洗手间。 他洗完澡,穿着萧澈的睡衣,光着两条又白又长的腿,看都没看萧澈一眼,便再次回了卧室,爬上了萧澈的床。 沈云见在萧澈柔软的大床上来来回回翻滚了无数次。 然后才将自己缩在最边上的角落里,闭上了眼。 又睁开了眼。 毫无睡意。 他又躺了一会儿,然后下床走出卧室,来到沙发边上,看着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萧澈。 客厅的窗帘没拉,窗外有月光照进来。 萧澈大抵是觉得有些刺眼,一只手臂抬起来遮在眼睛上。 帝都的九月,天气依旧燥热,萧澈赤裸着上半身,睡得格外安详。 裤腰松松垮垮卡在胯骨两侧,一条腿蜷着,露出又长又直肌肉线条分明又不虬结的小腿。 脚背瘦白,赏心悦目。 沈云见默默蹲下身子,盯着萧澈熟睡的脸看了很久,然后轻声在他耳边道: 第11章 “学长,我睡不着。” 萧澈睡觉不算沉,听到耳边有动静便缓缓睁开了眼。 他放下搭在自己眼睛上的手臂,偏了下头,看向背对着月光,离自己只有一尺之遥的沈云见。 纤长细密的睫毛在沈云见眼下映出一小片阴翳。 那件跟萧澈睡裤一套的睡衣,因为尺寸略微偏大而松松垮垮的挂在沈云见身上。 领口微敞,露出他精致清晰的锁骨,和一小片瓷白的胸膛。 萧澈看着沈云见高挺鼻尖之下的唇瓣,喉结滚动,心头一跳。 然后抬手,伸出食指,戳在沈云见眉心上,让他保持了和自己之间的安全距离。 随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中带着两分没睡醒的喑哑和不耐: “认床?” 沈云见一把拍开萧澈戳着自己脑门儿的手,低头将下巴抵在沙发边缘上,和萧澈对视: “不是,寝室两个人住惯了,一个人睡不着。” 萧澈闻言,便随手拽了个靠枕丢在地上: “那你睡地上。” 沈云见气笑了,捡起那个抱枕便按在萧澈脸上,还站起身来用力往下压了压。 然后趁着萧澈起身反击之前迅速撤退,回到卧室一把反锁住了卧室门。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故意敞着的领口,心中冷哼一声: 【死直男,等老子拿36d出来,骗死你个狗贼!】 沈云见重新爬回床上,呼吸着被褥上满满的,独属于萧澈的气息,睡了过去,又在天亮之前醒过来。 这倒不是因为沈云见精力有多充沛。 而是因为,他感觉到自己浑身一阵轻松,所有感官都突然变得无限敏锐。 他睁开眼,发现原本黑暗朦胧的视线变得异常清晰,就知道037是遵守了赌约,换来了他的灵体。 困意被一扫而空。 沈云见觉得如果他来的第一晚,用的就是自己的灵体,或许等不到037上线,他就能一巴掌把白彦的脑袋扇飞出去。 说到白彦,沈云见这才想起来,从昨晚到现在,他都没仔细看过手机。 他把白彦放进了消息免打扰,也不知道白彦有没有给他发消息。 沈云见拿起手机,点开常用的社交软件,果不其然在白彦的名字后看见了未读消息的小红点。 他点进去,看见白彦从昨天傍晚到前半夜,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17:42 【晚上过来给我送饭。】 18:01 【???】 18:22 【你不来我让别人来了?惠琳学姐说她晚上正好路过医院,要来看我。】 18:29 【我拒绝她了。】 18:43 【沈云见,我还没吃饭,我这张脸你让我现在怎么见别人?】 20:35 【你什么意思?】 22:51 【你他妈是不是死了?电话也不接?】 ……… 沈云见随手给白彦回了一条: 【对不起!彦哥!我昨天在去兼职的路上被电瓶车撞了,手机也坏了,现在用室友手机在给你发消息,这两天我恐怕不能去看你了。】 说完,又加了一条: 【你要照顾好自己啊。】 之后,他便起身换了衣服,偷偷摸摸洗漱完,趁萧澈还躺在沙发上熟睡之时,悄悄离开了萧澈家。 早上闹铃响起的时候,萧澈迷茫地睁开眼。 沙发虽然同样柔软,但是到底不如床宽敞,睡觉姿势太过局限导致萧澈一起来就觉得自己腰酸背疼,浑身僵硬。 他本以为沈云见人还没醒,走到卧室门边,敲了敲门见没动静,推开门才发现沈云见早已没了踪影。 床铺也已经铺得整整齐齐,而昨晚沈云见穿过的那件睡衣却并没带走,只胡乱丢在床上。 这一幕看起来像极了昨晚萧澈自己把衣服丢在这儿就去洗澡的样子。 这一瞬间,他甚至有些恍惚,沈云见昨晚到底有没有来过。 萧澈走到床边,拎起自己那件睡衣,放在鼻子下轻轻闻了闻。 除了洗衣液的清香之外,确实还混杂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气息。 让他想到了昨晚沈云见在他车里睡着时,萦绕在他鼻腔内的味道。 浅淡好闻却又有些陌生。 还有那么一点点,让人心跳加速。 萧澈在直接扔掉这件睡衣和把睡衣丢进洗衣机里这两个选项中犹豫了很久。 最终,还是认命地直接将那件睡衣抖了抖,挂进了自己衣柜最里侧。 第12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十二) 沈云见从萧澈家离开之后,先回了趟宿舍,然后换了身衣服,在姚沛震天响的呼噜声中离开了宿舍。 去晨跑。 跑完以后,还顺手买了两份早餐回来,正赶上姚沛起床洗漱,被姚沛吃了一份半。 沈云见和姚沛结伴,老老实实上了一早上课。 中午下课的时候,路过实验楼下,还正巧遇到了同样下课从楼里出来准备去吃饭的萧澈。 姚沛有点怕萧澈,主要是萧澈长得太有攻击性,让姚沛这种胆子比较小的雄性产生了趋利避害的本能。 他拽了拽沈云见的袖子,试图将自己宽广的身躯藏到沈云见身后,然后含含糊糊地说: “萧学长好。” 萧澈其实并不认识姚沛。 生物学专业的学生太多了,他平时主要帮刘教授做课题,少跟学生打交道,有印象的只是少数几个。 但此时沈云见和姚沛同行,萧澈便下意识的,迅速从脑海中搜刮出了关于姚沛的信息。 好像是沈云见的室友。 沈云见看着萧澈,像是已然将昨晚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露出一个礼貌的笑,语气疏离: “萧学长好。” 萧澈看了看时间:“去吃饭?” 沈云见嗯了一声,目光与萧澈对视,像带着钩子: “萧学长要一起去吗?” 萧澈觉得沈云见很邪性。 每次,只要他和沈云见对视,沈云见那双眼睛就像是在施法,在下蛊,在催眠,在一遍遍不遗余力地吸引着萧澈的注意力。 但萧澈其人最喜欢的就是迎难而上。 他是想答应的,请沈云见吃顿饭而已。 别说一顿,就是顿顿,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无奈他中午约了人谈公司项目的事,没法说鸽就鸽,于是他只能说了句: “抱歉,我中午没空,改天吧。” 沈云见闻言,面上没表现出来什么,但心里却暗暗怀疑,萧澈是不是在躲自己。 他哦了一声,说了句: “没关系,不巧而已。” 便跟萧澈道了别,带着姚沛绕过萧澈,往食堂方向走去。 萧澈看着沈云见的背影,见他再未回过头来看自己,不禁怀疑沈云见是在跟自己耍小脾气。 他啧了一声,一边暗道这小孩儿还挺有意思,一边打开课程安排,发现沈云见今天下午有实验室的课要上。 就在他隔壁。 萧澈花了一中午时间,琢磨下午见到沈云见的时候,要怎么跟他互动,或者不着痕迹的,暗戳戳哄哄他。 第12章 又或者怎么邀请他共度晚餐,以弥补中午时候自己看似冷淡的回绝。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 沈云见下午,居然请假了。 萧澈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原本属于沈云见位置上的姚沛: “病了?” 姚沛点头。 萧澈抬眉,看着姚沛,目光冷凝,面色不善: “什么病?” 姚沛本来就怕萧澈。 现在被萧澈这么一盯,心里就是一个激灵,结巴道: “突……突发恶疾。” ……… 沈云见打了个喷嚏,抬手摸了摸鼻子。 病假条是真的,只不过病是沈云见装出来的罢了。 他之所以请假,其一,的确是因为今天下午他不想见到萧澈。 其二,则是因为,白彦在医院住不了两天了,他得抓紧时间处理点别的事。 白彦和沈云见不是一个专业,寝室也不在同一个宿舍区。 d大的生物学专业全国闻名,各项补助政策很好,宿舍条件也是整个学校相对来说最好的。 但白彦那边却不是,他住的是六人寝室。 人多难免矛盾也多,去年学期末的时候,白彦就因为点小事儿跟宿舍另一个男生发生了争执。 之后成天跟原主抱怨他在宿舍过得有多委屈。 原主心疼白彦,舍不得他委屈吃苦,一咬牙一跺脚,用自己给弟弟攒的下半年学费,给白彦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小公寓。 租房用的是白彦的身份信息。 一开始的时候,两人说好,问房东拿两把钥匙,一人一把,方便原主周末闲了过来找白彦。 但和房东见面时,也不知道白彦是不是故意的,特意挑了原主在工作的时候,最后钥匙也只要了一把。 那时候原主也没太在意,但沈云见却知道,白彦无非就是害怕他万一带人在公寓里做点什么,会被原主抓个正着。 不过现在,倒是方便了沈云见去祸害白彦。 沈云见先是去整座城市的另一边一家偏远的菜市场,买了只活鸡,打晕装到了麻袋里。 然后在037的帮助下,成功绕过了所有监控摄像头,然后戴上手套和鞋套,开了密码锁,进到公寓里。 他先是将原主送给过白彦的,所有稍微值钱点的小礼物搜刮出来。 手表,项链,戒指,倒是不多,也不算多昂贵的品牌,但是对于原主来说,也的确算得上是一种竭尽全力的破费。 甚至有点打肿了脸充胖子的意味。 沈云见坐在沙发上,将那些东西拍了照,然后用虚假ip的虚假账号将其挂在了某二手物品的交易平台上进行售卖。 账号是037替他处理的,完全虚拟,不需要有任何后顾之忧。 037原本以为,沈云见只是这样拿回自己的东西便也罢了。 但它到底还是低估了身为恶灵,沈云见的本性有多恶劣。 沈云见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 在阳台护栏和玻璃的中间,找到了一柄房东当初装修时用过的锤子。 他将那柄锤子取了出来,在手心里掂了掂份量,然后照着客厅的电视机,便抡出了第一锤。 紧接着,他就像是开启了一场肆无忌惮的暴力盛宴,将房间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全部砸了个稀烂。 还将阳台上一罐已经凝固了的蓝色乳胶漆加了水,放在灶台上慢慢加热至溶解,之后泼了满墙。 最后,他从麻袋里拎出了那只活鸡。 手起刀落砍掉了鸡脖子,然后捏着喷血的鸡脖子,在墙上写道: 【你相信报应吗?】 沈云见在037震惊的目光中,神清气爽地做完了这一切。 然后重新将已经死了的鸡装回到麻袋里,大摇大摆哼着歌,离开了白彦家的公寓。 第13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十三) 沈云见原本是打算用完了这只鸡,把尸体留在白彦的出租屋里的。 但后来想想,一来,留了尸体效果应该不如不留的好。 二来,这只鸡很大,花了他足足120块钱,就这么留给白彦,实在是可惜了。 于是他打车去了二十公里外的城南,找了家专门做大盘鸡的馆子将鸡做好,给了点儿加工费,提回了宿舍。 白彦明后天如果出院,肯定会第一时间回家。 而他只要看见出租屋内的情况就必然会报警。 037对这种情况的后续处理事宜已经非常有经验了。 它抹除了所有可能会将沈云见拍摄下来的监控画面。 又回顾了沈云见的所有行为。 买鸡去的是市郊的批发市场,每天人流量巨大。 沈云见带了帽子和口罩,老板在卖鸡的时候正在跟隔壁卖鱼的小嫂子眉来眼去,根本没注意到沈云见。 沈云见给的是现金,没有留下收付款记录。 在进入白彦的出租屋之前,沈云见带了手套和鞋套,屋里既没有留下指纹也没有留下脚印。 而且沈云见砸东西时力道极大,把茶几面子都砸了个粉碎性骨折。 这和平日里看起来清秀而不怎么健壮的沈云见人设也不相符。 而这起案子,不牵扯人命,说到底只是财务损失,警方那边也不会因此就大动干戈。 更不会为了白彦丢失的那点东西就跑去二十公里外的大盘鸡馆子调查,沈云见在那里做的鸡,和在白彦出租屋墙壁上留下血迹的,究竟是不是同一只。 等确认了沈云见的所作所为万无一失,037才算是松了口气。 它看着和姚沛一起大快朵颐的沈云见,问他:【你就不怕哪个环节出点意外被抓吗?】 沈云见知道执法官是有部分权限的,要不要帮助被执法者完成任务,几乎可以完全靠它自己的主观意愿。 沈云见停下了吃饭的动作,语气突然消沉,还带着一丝自嘲: 【执法官姐姐,我虽然生为恶灵,但我向来老实本分,这么多年只做了一次错事,就被发配来这里。】 【我只是想活命而已。】 【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吧?】 他用最诚恳而小心翼翼的无辜语气,对037进行道德绑架。 但对037而言,这种方式显然比威胁它跟它同归于尽那种让它受用。 于是它便也只是清了清嗓道: 【少吃点儿,一会儿直播小心你的小肚子。】 沈云见闻言,又亲切的,笑眯眯地说了一声谢谢姐姐,这才又吃了两口,放下了筷子。 他看着姚沛大口大口地吃完了剩下的鸡肉,然后指了指自己的下巴,好心提醒: “阿沛,你这儿,快出来第三层了。” 姚沛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连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双下巴,倒吸一口冷气,有些手足无措地擦了擦嘴: “那怎么办?” 沈云见抿了抿唇:“要不你出去,动弹动弹?” 姚沛连忙起身,收拾了桌子上的垃圾,洗了把脸便匆匆忙忙出了门。 打发走了姚沛,沈云见再次换上了那身挂脖旗袍,对着镜子整理好自己的假胸假屁股。 又找出了原主之前练字用的毛笔和宣纸,摆在桌子上,打开了电脑。 第13章 此时,萧澈刚刚洗完澡躺在自己的床上。 他打开投影找出了前天晚上没看完的那部,自己期待已久的恐怖片看了起来。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自己的床上,被子上,枕头上,到处都萦绕着一种熟悉又陌生的特殊气息。 一直在扰乱着他的心神,电影前期的铺垫,他是半点儿也没看进去。 萧澈开始烦躁。 他站起身,将床上的被褥枕套全部拆下来丢进了洗衣机,又拿了套新的换上。 这下,那股扰人的气味倒是没了。 但萧澈却更烦躁了。 于是他思前想后,犹豫再三,到底还是又下了床,从衣柜里拿出了那件睡衣,骂骂咧咧地套在了自己身上。 烦躁并没有因此缓解,萧澈呼吸着疑似属于沈云见的气息,开始满脑子都是沈云见那张看似无辜,实则可恶至极的脸。 突发恶疾。 这种鬼话但凡是个有正常逻辑思维的成年人都不会相信。 但萧澈却又开始惦记起那张有校医务室盖章的请假条。 万一真就突然病了呢? 萧澈想问问,但他是研究生院的,没有本科学生的联系方式,除了请他过来做实验专题的刘教授之外,也没有其他老师的联系方式。 之前倒是有不少学生,以请教问题为由,试图加萧澈私人联系方式,也都被萧澈拒绝了。 只说,他白天基本都会在实验室,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当面来找他问。 他想给刘教授打通电话问问,但刘教授正在国外,按时差来算那边正是凌晨四点左右,贸然打扰实在无礼。 恰好此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萧澈看了眼备注:【萧璟】 他叹了口气,接起电话: “有事儿?” 对面传来一道悦耳但有些急促的女声,语速飞快,说起话来好像烫嘴: “快快快!pk快输了!赶紧给我上个大的!” 萧澈无语:“先还我钱。” 萧璟抓狂:“你差我那点儿?!” 萧澈是不差,但萧璟之前说了,只要打pk让她赢,她事后会把刷礼物的钱还给萧澈。 萧澈不为所动:“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我们只是堂的。” 萧璟骂了声娘:“给给给,兔崽子,赶紧的,先挂了!” 说罢,电话另一头便只剩下了一串忙音。 萧澈这才不紧不慢地打开了自己那个要不是被萧璟所迫,这辈子都不可能下载的直播软件。 既想不通萧璟直播的乐趣在哪,也想不通那些看她直播的人品味在哪。 他打开自己的关注页面,正准备打开那个名为【小美猫】的主播头像。 却突然发现,自己原本只关注了一个人的列表里,居然无声无息的,又多出来了一个人。 一个全白色的头像,昵称:【食堂阿姨】 而此时此刻,那头像外还闪烁着粉红色的光圈,右上角显示着三个字: 【直播中。】 第14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十四) 萧澈觉得这事儿有点诡异。 他可以保证,自己除了萧璟,没在这个账号上关注过任何人。 他这个账号注册的时候,随手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母,出来的汉字就是【门卫大爷】,他懒得更正,便也随输入法高兴了。 但眼前这个账号,不仅仅是跟他用了疑似情侣头像和情侣昵称这样简单。 最主要的是,它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自己的关注列表里。 就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入侵了他的账号,在替他做配对。 萧澈盯着那个白色的头像,看着头像后【食堂阿姨】四个大字,觉得这东西简直跟沈云见一样邪门儿。 他原本想直接点下取关,但取关之前,还得要先进其主页。 萧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真的抱着坚决取关的态度,还是受到好奇心的蛊惑。 他犹豫了几秒,到底还是点开了【食堂阿姨】的头像。 画面直接进入了直播间。 萧澈觉得自己什么都还没看清,就看到了36d挤在屏幕前。 墨绿色挂脖旗袍,露出瓷白的肩膀,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在往上,只有小半截修长的脖颈。 萧澈以为,食堂阿姨可能在做饭。 却没想到,食堂阿姨居然在写字。 他原本是想迅速退出的。 但看着36d前的宣纸上,一只修长干净又白皙的手,正握着一支毛笔,写出一列笔锋极为大气漂亮的行书时,他的手又顿住了。 萧澈的外祖母曾是京都有名的才女,一纸笔墨让多少书画圈子里的老爷子都自叹不如。 他受老人家影响,自己的字写得就很漂亮,对这方面的东西也多少有点儿兴趣。 他的目光先是停留在纸上。 下笔之人手速飞快,不见丝毫停顿,字迹却也不见潦草,依旧稳妥的保持着该有的风骨。 一看,就是真才实学的。 但很快,萧澈的注意力,就被那只握笔的手吸引走了。 他觉得,那只手看起来,竟莫名有几分熟悉。 尤其,是食指第二关节的中间,似乎有一颗浅棕色的小痣。 这一瞬间,沈云见在酒吧里握着酒杯的手,拿着手机给他放白彦视频的手,还有昨天半夜,那只握着他睡衣衣领的手。 竟毫无违和感的,与眼前手机屏幕里,握着毛笔的这只手,重合了起来。 萧澈觉得自己可能是魔怔了。 在萧璟再一次打来电话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留在了【食堂阿姨】的直播间。 萧澈越看,越觉得邪乎。 直播画面里的人,看起来显然是个女人。 但那只手,怎么看,都和他记忆中沈云见的手长得一模一样。 萧澈陷入了沉默,思考,并开始自我怀疑。 而此时,沈云见却对萧澈仅凭一只手,就将【食堂阿姨】的身份怀疑到自己头上这件事一无所知。 他看着萧澈进入了自己的直播间,并逗留了一段时间后,心中暗道: 萧澈这样看上去人模狗样,装的一本正经的人,背地里还不是偷偷在直播里看擦边视频。 还一看就是大半天。 果然,男人就他沈云见一个好东西。 037欣赏着沈云见笔下的佳作,看得正带劲儿,就见沈云见将一滴黑色浓墨滴在了宣纸之上。 墨水滴在纸上,缓缓晕染成漆黑的一大坨,几乎毁了那一整幅字。 它问:【你在干什么?我醋我自己?】 沈云见不承认:【我有什么可醋的?我又不喜欢他。】 037直言不讳:【讲真的,如果不是我已经听见了你的磨牙声,我可能就信了。】 沈云见屏蔽了037。 而萧澈这边,也看见了食堂阿姨将墨水滴在了宣纸上的一幕。 他看见那只提笔的手顿了一下,随后便放下了笔,一把将那张宣纸揉成一团朝后扔了出去。 虽然看不见脸,但能从动作里看得出一些情绪。 第14章 像是有些气急败坏。 而且这人动作间虽然有些刻意压制,却还是隐隐透着丝豪放。 不像是从小就知书达礼,温文尔雅的大家闺秀。 倒是和沈云见前一秒还小兔子一样目光盈盈盯着自己,后一秒就立刻拿起靠枕拼命往自己脸上压,恨不得把自己捂死的架势,非常异曲同工。 萧澈没忍住轻笑出声,原本因为那只手而起的三分怀疑,此时已经变成了七分肯定。 他在公屏上打字: 【说两句话听听。】 沈云见开始直播的时候,直播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但没过多久,也不知道是被他的书法吸引,还是被他的假36d吸引,又或是037有意无意的暗箱操作。 直播间开始逐渐涌入一些人。 只写字不说话,让一些人来了停留不了多久便又离开。 但也有一些人大抵是因为真的对书法感兴趣,又或是对这位【食堂阿姨】产生了好奇心而留了下来。 到【门卫大爷】终于在公屏上说出话时,直播间里还剩下一百来号人。 沈云见看见萧澈的话,提笔在纸上写道: 【对不起,我是个哑巴。】 萧澈看着那行字,嘴角已然扬了起来。 不会说话?哪有这么巧的事。 所谓只有女人才最了解女人。 萧澈将视频画面截图,发给了萧璟,然后问: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红色感叹号。 萧璟拉黑了萧澈。 萧澈回到直播软件,切换到【小美猫】直播间,赶在萧璟这一轮pk的最后三十秒内,给萧璟刷了个火箭。 在听到萧璟夹着声音对他喊谢谢大爷的时候,他又将先前的消息重新发了一遍给萧璟。 果然,感叹号消失。 很快,萧璟便回了消息过来: 【什么真的假的?】 萧澈想打字,但有点儿打不出来,便只好委婉的发了一个小熊脑袋的表情包过去。 萧璟先是回了一满屏的问号,又回了一连串感叹号,又回了一满屏省略号。 最后才发了三个字重点:【一眼假。】 萧澈退出萧璟直播间,切换回食堂阿姨那边。 他说: 【那就说句“阿巴阿巴”,大爷给你刷礼物。】 沈云见握着笔的手紧了紧,正想提笔在纸上给萧澈画一坨冰激凌甜筒的上半部分。 就见自己的屏幕抖了抖,一个精美华丽又震撼的嘉年华特效,便出现在了自己的直播画面内。 第15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十五) 沈云见摸不清萧澈到底是真的就好36d这一口,还是有钱烧的。 但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目的就是爆萧澈的金币。 让萧澈把金币爆到自己这里来,总比爆到其他什么【小美猫】那样的女主播那里去强的多。 于是他忍住了送萧澈一坨冰激凌的冲动,动笔写了一句: 【谢大爷】 还别扭地用另一只手在镜头前,要死不活地比了个心。 萧澈像是铁了心要让沈云见开口说话。 他又打字: 【用嘴说,我还刷。】 他这边刚说完,楼下便开始有人跟着起哄: 【主播不是说不会说话了吗?这位朋友会不会有点强人所难了?】 【或许只是主播不想说话呢?万一礼物到位了,就能说话了呢?】 【他俩用的这是情侣网名吧?为什么感觉这俩人认识………】 【管那么多干嘛,看热闹就行了,至少食堂阿姨的字写得是真漂亮。】 …… 沈云见没看其他人发了什么,只被萧澈财大气粗的口吻气笑了,当即就吩咐037: 【给我整个牛逼点的变声器。】 十秒钟后,沈云见看见自己电脑左上角多出来了一个蓝色嘴巴的图标,点击进去。 他原本是想选御姐音的。 但是想到那个可盐可甜的【小美猫】,又点了萝莉音。 看见变声器已开启的标识,沈云见提笔,写道: 【可是我声音不好听。】 萧澈看不见沈云见的脸,但一看到他写的字,就知道他肯定是找到了什么可以说话的方法。 无外乎就是变声器之类的东西。 但只要可以印证了这一点,那他就有九成的把握可以认定,屏幕之外的人,究竟是不是沈云见了。 于是,他直接连刷了两辆跑车上去。 然后打字: 【听听,有多不好听。】 沈云见看着礼物,嘴角已经快咧到后脑勺了。 但原本是想直接开口的,但犹豫了几秒又觉得这样并非上策。 一来,打脸太快,显得目的很明确。 二来,要想留住萧澈,就应该吊吊他的胃口。 于是,沈云见咽下了已经到了嗓子眼儿的那句【谢谢大爷】。 只是装模作样的对着话筒方向矫情地咳嗽了两声。 然后像是有些为难地再次提起了笔,写道: 【抱歉,其实我生病了,这两天不太舒服,说话很困难,下次可以吗?】 他写完,想了想,又加了两个字: 【哥哥?】 萧澈听着手机另一边传来的那两声做作的咳嗽声,就已经开始想笑了。 再看见那纸上“哥哥”两字,愈发觉得屏幕那边的人傻得冒泡。 他脑子里甚至已经自动浮现出了沈云见叫他哥哥时的语气。 他喉结动了动,打字道: 【下次是什么时候?】 沈云见看着屏幕上的字,舔了舔嘴角,写道: 【明天。】 萧澈没再回复,他直接退出了直播间。 他虽然还是没想通,沈云见到底是从哪儿知道了他的账号,不仅特意修改了跟自己对称的头像和昵称。 还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自己的关注列表。 但他此时已经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那就是沈云见想钓他。 真心还是假意,暂且不好说,但光论这种被人钓着的感觉,萧澈就很不喜欢。 他向来喜欢自己掌控主动权,讨厌太过被动的局面,沈云见想钓他,他可以假装上钩。 如果沈云见只是想要钱,他也不介意为了沈云见挥霍一把,只要沈云见能让他高兴,他根本不在乎这仨瓜俩枣。 如果沈云见是想要他的人,那就得做好栽在他这里的准备。 但无论如何,只希望沈云见最好别是抱着什么恶劣的心思,想要拿他萧澈开涮。 否则他必定要让沈云见吃不了兜着走。 而此时沈云见对自己开播第一天就直接掉马的事儿还一无所知。 他看着萧澈这么干脆利落地退出了直播间,不禁蹙了蹙眉,一瞬间就丧失了继续播下去的兴趣。 他对着镜头双手合十做了个道歉的姿势,也跟着点了下播。 他换衣服洗漱,在姚沛回到寝室之后,躺在了床上。 却没有睡意。 他开始琢磨是不是自己哪一步出了问题。 萧澈是突然断网了,还是刚刷了礼物就对他失去兴趣了? 第15章 又或者是自己没做到萧澈的要求,让萧澈不高兴了。 还是说这种不说话的直播方式确实有些无趣? 沈云见翻来覆去想不通其中关窍,于是他敲了敲床板,问姚沛: “兄弟,睡了吗?” 姚沛晚上刚给女神发了消息,可惜没等到回复,也有些孤枕难眠。 他说:“没呢,兄弟,咋的了?” 沈云见想了想: “你说,萧教授那样的人,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 姚沛脑海里浮现出萧澈那张脸。 他想了想,认真分析: “我觉得,他应该会喜欢同类。” 沈云见没懂,他翻身坐起来,掀开自己的窗帘:“仔细说说。” 姚沛便也坐起来: “你看昂,首先,他自己很优秀,长得牛逼,身材牛逼,学历牛逼,家世更牛逼。” “这种人,说他是十边形战士也不为过,一般的小姑娘绝对不会符合他的口味。” “其次,他的挑剔广为人知,每次他看我的时候,我都能从他的眼里看出无比明显的嫌弃。” “如果有人想入他的眼,那至少得在大多数条件上跟他相匹配,甚至在某些条件上超越他。” “让他生出挫败感,应该就是能吸引他注意力,勾起他兴趣的一个重点。” 沈云见虽然活得久,见过的套路千千万,但是论真枪实战的演习,他还真没什么经验。 此时听着姚沛这么一分析,也不禁觉得不无道理。 家世不提了,沈云见这个身份想要超越萧澈,不出意外只能等下辈子。 学历要想超越萧澈,少说还得再等好几年。 至于长相和身材,沈云见总觉得太浮于表面,如果没有其他条件加持很容易就会被腻歪。 而且萧澈自己长成那个样子,想必不管别人长什么样都不会让萧澈觉得自己被超越了。 沈云见有些茫然。 于是他低下头,扒开自己的腰带,往里瞅了一眼。 然后问姚沛: “你说,如果比他大,会不会让他产生挫败感?” 第16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十六) 其实原本这个话,如果只是听起来的话,大概率是会让人联想到年龄的。 但是姚沛在黑暗中,隐约看到了沈云见刚刚做出的动作。 他沉默了片刻。 “你不是问什么样的姑娘能入的了他的眼吗?” “什么姑娘,会比萧学长大?” 沈云见没吭声,一头仰回了床上。 姚沛心大,见沈云见不说话了,也不琢磨他问这个问题是有什么深层含义,也躺了回去,没两分钟就打起了呼噜。 沈云见觉得自己满脑子都是萧澈那张可恶的脸。 还有他结实饱满又漂亮的胸肌腹肌,以及那天晚上,他松松垮垮挂在胯骨上的睡裤。 从头发丝到脚指尖都性感的一塌糊涂。 一个男人,连这种细节都长得这么引人犯罪,有必要么? 沈云见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关了灯,在心里默默骂了萧澈半个小时,才沉沉睡了过去。 ………… 第二天晚上。 沈云见换路子了。 他在那件非常性感的小妈裙上,加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外套,硬生生凸现了一种强加在涩情上的禁欲感。 他修改了变声器上的声音属性,换成了轻熟风淑女音。 也不写字了,直接在直播间上打了标题: 【免费辅导初高中生各项课程。】 他在身后立了一块白板,刚好挡住宿舍的床铺,让人分辨不出他直播的地点。 而很快,这个标题,就吸引进来了一些辅导孩子作业比较困难的家长。 主要是父亲偏多。 有人甚至一进来就对沈云见发起了质疑和言语攻击: 【穿成这样,要辅导的是哪门作业?】 【最烦这种搞噱头的女主播,打着才女旗号在这里搞擦边。】 但也有人对此不以为意: 【怎么?身材好就不能辅导作业了?再说了,人家从头到脚包的严严实实,又没什么不得体的地方,干嘛一进来就喷?】 沈云见低头看了眼公屏上的弹幕,淡淡道: “讲课时间四十分钟,有问题就把问题打出来,没问题我随机抽题讲。” 大概是直播间人数过少,没人问问题。 沈云见也不耽误时间,直接从去年的高考题里抽了一道典型的数学例题,自顾自在白板上写写画画,讲了起来。 他只写了题目,手里没拿任何辅导教材,摄像头恰到好处的包容了截取了他从脖子到大腿处的画面。 他一边讲解,一边将步骤写在白板上,字迹漂亮,思路清晰,每一步的公式公式,套法和运算过程都写得明明白白。 一题解完,沈云见回头,也终于在公屏上看见有人提出了其他的问题。 他先是读了遍题,然后将重要数据写下来,开始按步骤解答。 期间他也会看一眼屏幕,如果有人有疑问,他还会停下来,再细致拆分一遍。 而在037的暗箱操作下,沈云见不需要投钱去引流,很快,一大批有需求的观众便流入了直播间。 沈云见的粉丝人数在飞涨,在一众唱跳,颜值主播里,形成了一股清流。 很快直播间画风突变。 言论从一开始的不屑和质疑,变成了沉默。 又变成了感慨。 【说真的,我高中老师要是有这个水平,我也不至于上课的时候睡得人事不省了。】 【我去,这道题原来可以这么解吗?我之前看过这道题的标准答案,不是这个做法,要复杂很多。】 【阿姨是哪个高校的教授吗?】 【不是吧,哪有这么年轻的教授,盲猜应该是辅导员之类的。】 沈云见无视了那些随意聊天的人,和没必要回答的问题,只看到有一个叫做冰糖雪梨的账号问: 【阿姨!大学生有问题可以问吗?】 沈云见看着那行字,回复:“什么专业?” 冰糖雪莉:【核物理。】 沈云见自信道:“问问看。” 冰糖雪莉将要问的问题打了出来,沈云见看着问题沉吟了片刻,便直接回头,从白板上分析出来了个大概,然后道: “抱歉,我不是这个专业的,只是略懂一二,详细运算会需要不少时间,如果你看得明白的话,可以把这个记下来,回头慢慢解。” 冰糖雪梨先是沉默了。 下面有很多业余人士吐槽,觉得沈云见这么说,大概是不会解了。 但很快,现实就打了他们的脸。 五分钟后,冰糖雪莉先是打了一串感叹号,然后立刻便刷了一个价值五十九块的浪漫火花,留言道: 【已解!感谢食堂老师!】 直播间再次热闹起来,很多人不信邪,开始在直播间里问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 但沈云见的人设也不是全能人设。 初高中的题目,他可以全科作答,但再往上,涉及专业要求太高,他就只回答一些理科方面的问题。 第16章 一开始,问题还算正经。 到后来,就开始有人找他问投资。 在沈云见发表了一些自认为浅显的见解以后。 画风再一次变了。 有人突然发了一张自己手掌的照片,问了一句: 【大师,能给咱看看手相吗?】 沈云见陷入沉默,而很快,各种要求算命,看风水的就都进来了。 沈云见正在犹豫该如何将这一批人扫出直播间时,就看到终于有人问出了一个正经问题。 【药物输送的方式有哪些。】 沈云见已经解了快一个小时的题了,他有点沉浸于这种直播方式,一时间忘了看提问人的昵称。 问题碰到自己的专业上,沈云见脱口便将前两天萧澈阐述的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一个硕大的嘉年华特效再次从直播间闪过。 沈云见一愣,这才看到提问人的昵称。 接着,他还看见【门卫大爷】又打出了一行字: 【背得不错,值得表扬。】 沈云见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二话没说,直接点了下播。 第17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十七) 【他发现是我了?】 沈云见下播后,立马召唤037。 037只能探测到人体的基本状态和流露于表面的一些东西。 比如情绪变化,高兴还是愤怒,低落还是喜悦。 又或者是否清醒,装睡还是真睡,假醉还是真醉。 再或者就是被探测者已经说出的话,或者通过媒介而打出的字。 萧澈没跟任何人说过他发现了【食堂阿姨】就是沈云见的事,情绪变化也相对稳定,没什么特别值得观察的地方。 至于喜不喜欢,爱不爱,这种更深层次的东西,是037无法参破的。 但037总有那么一种预感。 它觉得沈云见有点急功近利,在处理感情方面的事时,还是不够稳妥。 而且它也总觉得,萧澈不像是普通人,神魂力量很强大,它摸不透,也直觉萧澈不会轻易上沈云见的当。 按理说,在这种情况下,037是应该提醒沈云见小心行事的。 但是037有自己的小心思,它有点儿想看热闹。 而且它觉得,沈云见对萧澈明面上说讨厌,背地里,却好像真的在打萧澈的主意。 于是它想了想,对沈云见道: 【没有,他没有异常表现。】 沈云见沉吟片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假胸假胯假屁股,开始考虑萧澈是因为巧合而问出关于“药物输送”这个问题的可能性。 可惜,他还没能考虑出个所以然,自己的电脑就发出了一串提示音。 沈云见打开右下角闪烁的图标,就看见【门卫大爷】给自己发来了一条私信: 【跑什么?】 直播软件发消息有个坏处。 它能看得见对方是否已读消息。 沈云见此时打开了对话框,萧澈那边便显示了“已读”两个字。 沈云见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再想要假装没看见而拒绝回复,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而这个时候如果躲躲闪闪,也难免显得心虚。 于是他想了想,化被动为主动,回复了一条: 【都下播了还追着我问,怎么,看上我了?】 很快,对话框下的的“未读”两个字变成了“已读”。 果然,萧澈像是犹豫了,半天没回复。 就在沈云见以为自己扳回了一局,准备神清气爽的去洗澡时,就听提示音又响了起来。 视线转移到对话框内,就见萧澈说: 【看上了,能追么?】 沈云见看到那几个字,原本还有些得意的神色瞬间僵在脸上。 他气急败坏地关上了电脑,转身去了洗手间。 昨天因为姚沛的话,沈云见琢磨了一宿。 今天才决定,立这种战无不胜,脑子灵敏的学霸美女人设,试图在某一方面,引起萧澈的注意力。 毕竟这是目前为止,他能做到的,最不需要花费成本和时间的选项了。 但现在,事情顺着他的想法发展了。 萧澈也说了看上了,还问他能追吗,沈云见却又哪里都不舒服了。 死萧澈。 还果真是个他妈的喜欢美女学霸的狗直男。 沈云见很不爽。 夜里上了床之后,又开始翻来覆去睡不着。 于是他用手机登录了自己的直播账号。 萧澈没再发消息过来,就好像那句能追吗,只是一句应付人的玩笑话。 他反反复复地戳着萧澈的头像,点进去,再退出,再点进去,再退出。 在第三次点进去之后,他突然发现,萧澈原本显示着【2】的关注列表里,居然变成了【1】。 沈云见心一悬,第一反应就是萧澈因为自己没回复消息而默认被自己拒绝,然后取关了自己。 就在他脑子里已经浮现出来要如何将萧澈按在地上暴力摩擦,并扒着他的眼皮子好好问问他,自己到底哪里不如那个【小美猫】的时候。 他手一抖,不小心点开了那个只剩最后一位幸运主播的关注列表。 看见了幸存者的id:【食堂阿姨】 刚刚已经蹿到了头顶的怒火顿时散了个一干二净。 沈云见扬了扬嘴角,冷笑一声,暗道: “算你识相。” 他打开萧澈的点赞视频,却发现之前他给【小美猫】点过赞的两个视频都已经不见了。 看样子也已经取消了。 但尽管如此,沈云见还是无可避免地对那个【小美猫】心存芥蒂。 他搜索了【小美猫】的id,此时小美猫也已经下播了,只能看见她发布过的视频。 一百二十万粉丝,三十二个视频,最高点赞量六十七万。 内容很单一,跟绝大多数颜值主播一样,拍脸拍身材,营造氛围感,没什么技术含量。 但有一点,沈云见发现,【小美猫】的每个视频里,都会有一些隐晦的炫富成分。 名贵的包包,首饰,贵妇化妆品,上万块的杯子和名家作画的地毯,都有意无意的出现在她视频中的各个角落。 沈云见爱财但不仇富,他也不会因此就对小美猫产生什么嫉妒心理。 但小美猫今天下午才刚刚发表的最新一期视频下面,却出现了某大牌的纸袋,而文案,还写的是: 【来自某某的礼物】 原本这个某某指的是谁,沈云见并不在意。 但是当他打开评论区时,却看见小美猫@了门卫大爷。 尽管门卫大爷并没有回复,但沈云见刚刚消下去的火气却又冒了上来。 他反手给小美猫点了二十三次举报,又拉黑了萧澈。 然后关了手机,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盯着自己头顶的天花板,又开始不爽了。 而只要沈云见不爽,必然会有人倒霉。 第二天一大早,沈云见人还在梦里,就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震动声吵醒过来。 他一晚上没睡好,看都没看就烦躁地挂断了电话。 第17章 结果不出一分钟,电话再次震动起来。 沈云见接起电话,语气恶劣: “你最好有事。” 第18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十八) 白彦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出来,语气焦急: “阿见,出事了,家里进贼了!” 沈云见闻言,立刻清醒过来,从床上坐起来: “彦哥?你出院了?” 白彦今早出院的时候,是窝着一肚子火的。 因为在他住院这几天里,沈云见除了那天早上去帮他缴了个费,之后人就消失了,一个电话都没主动打过,更别说去医院看他了。 他原本打算先回家一趟,收拾干净利索,再去找沈云见兴师问罪,谁成想,一开家门,就见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砸坏的东西倒也就罢了,最主要的是墙面上乱七八糟的油漆和那几个血红血红的大字。 白彦当场人就麻了,他先是报了警,然后联系了物业,翻了自己的东西,发现贵重物品都已遗失。 他先前想跟沈云见发的火顿时就发不出来了。 因为如果这件事能破案倒也好说,万一破不了案,房间里所有东西他都得照价赔偿给房东。 这笔钱不少,他还指望着让沈云见来替他承担。 于是他软了语气,惊恐中还带着无助和害怕,对沈云见道: “你今天有课吗?能不能回家一趟,阿见,我需要你。” 沈云见闻言,昨天晚上那点儿不爽,此刻又被冲淡了许多,他语气轻飘飘,带着两分难以察觉的愉悦: “当然有空啊彦哥,你等等,我现在就过来。” 挂了电话,沈云见洗漱换衣服出了门,打了个车来到白彦住的地方。 此时,警方的人也正在物业,跟着白彦一起调取着小区内的监控录像。 白彦一看见沈云见来了,立刻从人堆里出来走到沈云见面前,满脸委屈: “阿见,怎么办啊?” 说着,还想要伸手问沈云见要个拥抱以求安慰。 沈云见不着痕迹的绕过了白彦,皱着眉: “你先别急,彦哥,怎么回事儿?家里怎么会进贼?” 白彦从来没怀疑过沈云见。 他将自己今早回到家第一眼看见的画面转述给沈云见,然后抹了把脸: “我现在甚至不知道这只是随机作案,还是有人在故意针对我。” 沈云见沉吟片刻,脸色严肃: “彦哥,你好好想想,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家里的住址,除了我们俩,还有谁知道?” 白彦沉默了。 家里的住址,除了沈云见,其实还有不少人知道,男的女的都有。 有一些只是普通的朋友和同学,来他家喝酒聊天打牌。 还有一些……就不好说了。 而这些人里,有几个,确实表示过想要和白彦继续保持关系的意愿。 但白彦在权衡了利弊之后,觉得这几个人绝不会像沈云见对他这么好。 他害怕被沈云见发现,便拒绝了。 现在他也不敢跟沈云见说,只能装作一副慌乱无助的模样,摇头道: “我真的不知道,阿见你知道我的,我能得罪什么人?” 沈云见盯着白彦的眼睛,直到盯到白彦整个人开始发毛,他才啧了一声,开口道: “是啊,彦哥你人这么好,我也想不到,你能得罪谁呢?大概只是意外吧,时运不济而已。” 白彦听着沈云见轻飘飘的语气,莫名开始心虚。 他点了下头,不再开口说话。 沈云见乐得清静,专心致志站在物业大厅里发呆。 一个小时之后,警方和物业的人同时出来,对白彦道: “抱歉,白先生,我们调取了一周内小区各个范围内的监控,目前没有任何收获。” 白彦一听这话,心里就是一凉,语气激动: “那我东西白丢了?那些损坏物品,谁来承担?” 过来查案的就是附近街区派出所的小民警,前些年入室盗窃的案子发生过很多起,大多数也都是不了了之。 但此时民警需要安抚白彦的情绪,也没说案子没法查,只道: “先回去收拾一下吧,换把锁,我们会继续调查的,别太着急。” 说罢,也没人在乎白彦是什么感受,两个来查案的民警直接坐上了摩托车,扬长而去。 物业上的人也迫不及待的纷纷离开,生怕被白彦拉住,平白添麻烦。 沈云见想了想,对白彦道: “彦哥,先回去收拾换锁吧。” 白彦也知道,这事儿无论能不能查出来,交房的时候他都得给房东一个交代,不然必定得吃官司。 于是他也只能蔫头耷脑地跟着沈云见离开了物业大厅,回了出租屋。 沈云见进门后,先是恰到好处的被吓了一跳,然后看着墙上那几个已经开始发黑的血色大字,倒吸了一口凉气,抬手捂住了嘴巴。 许久之后,他才不可思议道: “彦哥,这也太吓人了,我怎么觉得,这事儿不像是巧合。” 他说完,看向白彦,阴仄仄地念出了墙上那几个字: “你相信报应吗?” 说完,他又歪了歪脑袋,面无表情道: “彦哥………这明显,是有人在蓄意报复你啊。” 白彦看着沈云见的脸,一阵凉意陡然从脚底板直冲后脑勺。 他脸色有些发白,颤抖着嘴唇: “阿见,要不,我们搬家吧?” 沈云见看着白彦: “可是彦哥,你要搬去哪里呢?” “你搬家之前,这里的东西,可是得先赔偿的啊。” 以前白彦看上这里的房子,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这小区楼间距大,还有落地窗,房间朝南,阳光很好。 但此时此刻,也不知道是天气的原因,还是屋子里气氛的原因,他只觉得这间房子里阴森的厉害。 就连墙上那几个字,他也越看越觉得可怕,甚至开始怀疑,如果盗贼当时入侵的时候,他人就在家。 那他会不会像那茶几面子一样被砸的粉碎? 墙上的字,会不会用他的血来写? 他现在听着沈云见那一句:“你能搬去哪里呢?” 只觉得后背发凉,头皮发麻,就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正死死地盯着他。 白彦快崩溃了,他祈求沈云见: “阿见,求你了,帮我想想办法,这里我不能再住下去了,我必须得搬家。” “这次恰好我住院不在家,万一干这件事的人是变态,想要我的命,我该怎么办?” 他说着,伸手去扯沈云见的衣角: “你舍得吗?阿见,万一我出了事,谁来爱你?你一个人该怎么办?” 已经到了眼下这种情况,白彦说出的话里,都好像还在担忧着沈云见。 就好像他不是怕自己死,而是怕自己死了以后,就没人会爱沈云见了一样。 沈云见躲开了白彦的手,他退后一步,看着白彦: “彦哥,你该不会是,想要我来帮你承担这件事的后果吧?” 第18章 第19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十九) 白彦张了张口,连忙解释: “不是的阿见,算我借你的,我借你,我会还的,行吗?” 沈云见的脸色看起来也有些难看,他没说话。 白彦看见沈云见沉默,立刻就着急了,激动道: “你不是爱我吗?沈云见,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就是这么爱我的?” 沈云见闻言,突然变了脸色,对白彦道: “白彦,你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就连这里的房租,哪一样不是老子出钱养着你?” “你吃里扒外就算了,现在出了事,还想让老子给你兜底,你他妈当我沈云见是什么东西?” 白彦听着沈云见的话,更慌了,他张了张口,不敢置信道: “你不管我?” 沈云见神色冷漠:“白彦,我们分手吧。” 分手两字一出,就像是点燃了白彦的引线。 他抬手一把揪住了沈云见的衣领: “你说什么?” 要想打击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无疑就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白彦没什么大本事,兜里省了几个钱,也绝对不够他来偿还这些损失。 大学生负债,吃官司,难以偿还的债务,只要白彦还没傍到可以替他还债的冤种,这事儿绝对够白彦狠狠喝一壶。 沈云见垂眸,看了眼白彦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依旧冷漠: “我说,分手。” 白彦此时觉得沈云见很陌生。 绝望和怒火冲昏了他的头脑,让他直接对着沈云见就挥出了拳头。 如果换作原主,以白彦的力道,必定会吃亏。 但沈云见不会。 他偏头躲过了白彦的手,然后捏着他握在自己衣领上的手腕,转身用力,直接将白彦过肩砸到了地面上。 他对着白彦举起了拳头,却又在白彦闭上眼等着拳头落在脸上之前收了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白彦。 他神色很难过,语气痛苦纠结,还带着两分恰到好处的颤抖: “白彦,我对你失望透了,我对你那么好,你骗我,出轨,现在还想打我。” “我这几天仔细想了想,我觉得你不是真的爱我。” “但我答应过你,不会再打你,我说到做到,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说完,沈云见跨过白彦的脑袋,背影仓惶地离开了白彦的出租屋。 037原以为白彦今天又逃不过一顿胖揍,见沈云见居然没出手,还有些惊讶: 【你怎么没揍他?】 沈云见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湿巾,擦了擦手,按下电梯按钮: 【我又不傻,我揍他一顿,他现在这个情况万一狗急跳墙,报警,要我赔偿,我不是又替他解了燃眉之急了?】 而且原主的愿望,是想以牙还牙。 原主无数次见证白彦出轨和别人在一起,那种不甘,难过,夜夜辗转反侧的痛苦,白彦还没感受到。 他就是要留给白彦好的念想,不能抹杀原主过去对白彦付出的点点滴滴。 然后让白彦亲眼看见自己和别人在一起,让他受挫,让他难受,让他悔不当初,睡不着觉。 037道:【我其实以为你会直接出轨,对白彦以牙还牙。】 沈云见摇了摇头:【我做不到。】 037看着沈云见毛绒绒的小脑袋瓜,突然就觉得他很可爱,刚想夸他一句: 【没想到你还挺有道德底线。】 可惜话还没说出口,就听沈云见道: 【万一叫我妈知道了,肯定又要打死我。】 尊主手下十大罗刹之首的魂鞭,千年厉鬼被抽也得魂飞魄散,沈云见是疯了才会上赶着去找揍。 037:【.........】 沈云见从白彦家所在的小区里出来,第一时间就调取了白彦跟原主在一起这段时间里,原主给白彦的所有转账记录。 原主和白彦都只是普通大学生,就算白彦心术不正,眼下这个时候,他也还不够成熟,不会考虑太多。 更也不会闲着没事研究关于财物纠纷的法律条款。 因此,沈云见发现,转账记录里,除了特殊节日或者纪念日的520之外,大多数都是些两三百,五百八百,最多一千块的整数转账。 对于家境宽裕的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原主来说,基本算是扎住自己的脖子,不敢吃不敢喝的在供着白彦了。 没有自愿赠予的备注,起诉追回,问题不大。 沈云见先是去了一趟打印店,把电子凭证打印了出来,这才慢悠悠地回了学校。 一进宿舍,就见姚沛苦着一张脸,对沈云见道: “我完了,兄弟。” 沈云见不明所以:“怎么了?” 姚沛道:“今早上课点名了,你没来。” 沈云见一愣:“那不也该是我完了吗?” 姚沛这两天习惯了替沈云见喊到,开口有些哽咽: “谁能想到,他喊你名字的时候,我下意识喊了声到。” “然后他就一直盯着我,死死地盯着我。” “一直盯到喊出我的名字,让我怎么也没办法开口回应他第二次。” 沈云见回想了一下今早的课程,有一节生物信息学,教授年纪大了,平时除了上课也没有过什么接触,应该不认识他和姚沛。 他嗐了一声:“下次有机会我替你背一次锅。” 姚沛摇了摇头:“这不是重点。” 沈云见扬眉:“那怎么了?想让我请你吃蟹黄包?” 姚沛依旧摇头:“重点是,他还喊你总结了前半学期的概论重点。” 沈云见一哽:“你站起来了?” 姚沛点了点头:“他喊沈云见的时候,就一直看着我,我没敢动,他就走到了我面前,敲了敲我的桌子。” “你说,我能不站起来吗?” 沈云见抿了抿唇:“那你回答上来了吗?” 姚沛点头:“但这也不是最重要的重点。” 沈云见听到这里,抬手扶了扶额:“那看来,以后的信息学课上,我们只能互换身份了。” 毕竟教授做出这样的举动,显然是已经记下了姚沛的脸和他的假名字。 但姚沛却道:“我觉得不行。” 沈云见蹙眉:“为什么?” 姚沛快哭了:“因为今早的信息学,在点名的时候,教授突然有事。” “然后他拉住了从门口经过的萧澈,把点名的事,交给了萧澈。” 沈云见:“……………………” 第20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二十) 翘课被抓包,已经让沈云见有些头疼了。 而更让他头疼的是,下午他们班还有刘教授的实验课。 用的是刘教授请萧澈帮忙用的那间实验室。 也就是说,他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会碰到常年住在实验室的萧澈。 万一萧澈看他不爽,在刘教授面前蛐蛐他几句,搞不好会拉低刘教授对他的印象分。 沈云见沉默了。 原本的好胃口被一扫而空,在床上躺了半个小时,终于在威胁萧澈和在萧澈面前卖乖扮可怜中选择了后者。 第19章 然后起来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清爽的白色运动装。 连头发丝都精心打理成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这才和姚沛一起出了门。 去实验楼之前,还特意去了一趟宿舍楼上,另一位男同同学的宿舍。 在他那堆化妆品里,挑了一盒粉红色的腮红,轻轻点在自己的眼尾和鼻尖处。 这次沈云见不仅没敢迟到,还提前了十五分钟。 结果还是一进实验室的门,就看见了站在教学实验器材后面的萧澈。 身高腿长,黑色真丝衬衫,鼻梁上还架了一副单薄的无框眼镜。 活脱脱的斯文败类,衣冠禽兽相。 萧澈在沈云见一脚踏入实验室之后,便抬了眉眼,撞上了沈云见的眸子。 视线交汇间,沈云见抿了抿唇,低下头,乖巧道: “萧学长,下午好。” 姚沛觉得自己快死了,趁着沈云见和萧澈打招呼的功夫,猫着腰迅速跑到了实验室最后一排,将自己藏在实验仪器后,生怕被萧澈看见。 但事实上,萧澈根本不在意姚沛。 他看着沈云见,问他: “睡醒了?” 沈云见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解释。 萧澈看着沈云见眼尾鼻尖隐隐泛红,可怜兮兮的模样,蹙了下眉: “感冒了?” 沈云见又吸了吸鼻子,摇摇头: “已经快好了。” 萧澈和市面上大多数直男一样,分辨化没化妆的方式,就是看人家有没有涂口红。 他看不出沈云见眼尾的红晕有哪里不对,只觉得沈云见今天看起来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像只被欺负了的小兔子,很可怜。 此时离上课时间还早,又是大中午,很少有人会提前来教室上课。 实验室里眼下除了萧澈和沈云见,就只有最后面偷偷躲在仪器后玩手机的姚沛。 萧澈对沈云见招了招手:“过来。” 沈云见便有些别扭地迈着步子走到萧澈面前,却不肯抬头跟萧澈对视。 仔细算起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正儿八经面对面,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沈云见这才发现,萧澈是真的高。 他这个身份的身高不算矮,上一次体检也足足有180.6厘米。 但他此刻面对着萧澈,却觉得自己的脑瓜顶大概只堪堪到萧澈的眉骨处。 他又低下头,看向萧澈的胯骨和小腹,目测着如果萧澈转过身去,需要以屈膝多少度的姿势,才能让他成功后…… 萧澈此时对沈云见满脑子废料一无所知。 他抬手摸了摸沈云见的额头,问他:“昨晚发烧了吗?” 沈云见感受着自己额头上温热的触感,听着萧澈在他耳边响起的低沉声音,喉结动了动,问他: “萧学长,你想让我发烧吗?” 萧澈此时和沈云见的思想不在一个维度上。 他有些好笑:“我没这么恶毒。” 可沈云见却道: “但我想看你发烧。” 他说完,才终于抬眸,对上了萧澈漆黑的眸子: “萧学长,那你觉得,我这么想,是因为恶毒吗?” 萧澈看着沈云见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这才突然反应过来,沈云见是在说什么。 他听见外面走廊里传来说笑声和脚步声,收回了放在沈云见额头上的手,对沈云见道: “下课别走。” 沈云见没说话,转身走向了姚沛。 接下来整整一个半小时的实验课,沈云见和萧澈之间都没再有过任何交流。 甚至连一个眼神的交汇都不曾给过对方。 但下课铃声响起后,姚沛看着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的沈云见,问他去不去吃饭时,沈云见却道: “我还有事,你先走吧。” 姚沛向来不多打听别人的事,闻言也只当沈云见是有什么兼职要做,直接找了其他同路的同学,离开了实验室。 萧澈也继续忙着自己手里的记录,听着所有人挨个向他道别,礼貌性地点头以示回应。 没多久,教室里就只剩下了萧澈和沈云见两个人,一前一后,几乎隔着一个斜对角。 萧澈看了看时间,走到沈云见身边,主动提起他的背包,挎在自己小臂上,问他: “想吃什么?” 沈云见也没跟萧澈客气,直言道:“海胆炒饭,烤鳗鱼,湿奶油龙虾。” 萧澈点了下头,率先往实验室外走去,沈云见就不远不近地跟在萧澈身后。 看着他的背影,和他手里提着的那只,和他整个人格格不入的破旧双肩包。 “萧学长,你帮我拎包,会被人看见的。”沈云见在他身后说。 萧澈说:“换个称呼。” 沈云见老老实实:“哥哥。” 萧澈嗯了一声,不仅没在意,还在沈云见停留在他车旁边时,主动替沈云见拉开了副驾驶的门,等着他坐了进去。 上车后,沈云见没动,萧澈将沈云见的包放在了后座位,然后才坐进驾驶位,替沈云见系好安全带。 他发动了车子,一路将车开出了学校大门,才开口对沈云见道: “为什么拉黑我?” 沈云见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刚想问萧澈,自己什么时候添加过萧澈的联系方式吗? 就突然想起了自己昨晚,睡觉前拉黑了萧澈的直播软件账号。 他猛地回头看向萧澈,下意识否认: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萧澈料到了沈云见不会这么轻易承认。 他突然笑出了声,偏头看着沈云见: “药物输送的方式有哪些?” 第21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二十一) “我没背会。” 沈云见垂死挣扎。 萧澈也不逼他承认,只道: “那我猜猜,拉黑我的原因吧。” 沈云见没吭声。 萧澈一针见血:“因为美小猫。” “小美猫。”沈云见立刻纠正。 萧澈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脑子刚追上嘴的沈云见:“……………………” 即便沈云见再不要脸,也难得在这种情况下感觉到了一丝尴尬。 他偷偷骂037: 【你不是说他没发现吗?】 037很无辜:【我只说他没有异常,他心里偷偷发现了,但是没说,我能去哪知道?】 沈云见的耳根子已经开始发红了。 他抬手碰到了萧澈的车门把手。 做好了但凡萧澈问起自己为什么女装直播,或者自己是怎么搜索到他账号时,就直接跳车的准备。 却不料萧澈并没有提到这些致命问题。 只是解释了一句: “她叫萧璟,我亲大伯的女儿,是我堂姐。” 沈云见闻言,收回了放在车门子上的手。 一边为自己毫无征兆的掉马感到尴尬。 一边为萧澈什么都没多问感到欣慰。 一边又为小美猫居然是萧澈的堂姐,而自己又为了小美猫气急败坏了好几天而觉得自己蠢透了。 在这一刻,沈云见突然就明白了所谓五味杂陈到底是一种什么滋味。 第20章 他坐在副驾驶上,脸色白了又绿,绿了又红,红了又白,反反复复,变化无常。 许久之后,才嘴硬道: “你跟我解释什么?” 萧澈瞥了沈云见一眼,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我怕你想跳车。” 沈云见死不承认:“我没有。” 萧澈在确认了车内车门已经完全锁好之后,对沈云见道: “有些问题,如果你不想回答,那我可以不问。” 比如沈云见是怎么找到他的账号,又费了这些周折来了这么一出的。 萧澈对此有自己的猜测。 因为他在发现了自己关注【食堂阿姨】那个账号的前一天晚上,沈云见就住在自己家。 他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沈云见早就在打自己的主意了。 而那晚,他就趁自己睡着时,偷偷用自己指纹解锁了自己的手机。 然后发现了自己在看直播软件。 从而才设计了后面一连串的小计策。 沈云见对萧澈已经替自己找好了借口,并将自己的作案方式进行了合理化的事情一无所知。 此时他听着萧澈的话,也不禁松了口气。 不然如果萧澈真的非得问个所以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到时候如果不能掐死萧澈,那他就只能自己死遁。 所幸,萧澈还挺识趣。 让大家都免了早死的命。 沈云见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是我的?” 萧澈直言:“一开始。” 沈云见觉得这太无理取闹了,他震惊地看着萧澈: “我哪里有问题?” 萧澈没说话,他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伸向沈云见。 沈云见知道这个姿势代表着什么意思。 他有些别扭地将自己的左手,搭在了萧澈掌心上。 但萧澈却拍开了他的左手道:“另一只。” 沈云见哦了一声,把右手递给萧澈。 萧澈握住沈云见的指尖,将沈云见的手背立在他眼前,问他: “明白了吗?” 沈云见看着自己的手背。 看见了自己食指第二关节中间,那颗浅棕色的小痣。 沈云见哑然。 张了几次口,才气道:“就因为这个?” 萧澈并没提起他觉得沈云见有可能看了他手机这件事。 他只说:“还有直觉,然后我试探了你。” 药物的输送方式。 沈云见还是觉得很难受,他不服道: “你这样,显得我很愚蠢。” 其实如果换个人在这儿,或者换作几天前的沈云见,萧澈必定会毫不犹豫地认同这个说法。 但人总是会变的。 现在他已经开始双标了。 他摇了摇头:“不会,你很可爱。” 沈云见不觉得可爱是夸他这种大老爷们儿的词。 他觉得萧澈在讽刺他。 他冷了脸:“你才可爱。” 萧澈笑出了声,沈云见听着萧澈的笑声,也觉得刚刚尴尬的气氛好像有所缓解。 他伸了伸腿,歪头看着萧澈: “哥哥,你昨天说的,是认真的吗?” 沈云见说的是萧澈那句:【看上了,能追吗?】 但萧澈却在红灯处停车,看向沈云见无辜的脸时,故意道: “我昨天说什么?” 沈云见看着萧澈这副不认账的模样,眯了眯眼,面色不善: “你忘了?那你为什么请我吃饭?” 萧澈勾唇:“大概是因为,我有钱烧的。” 沈云见费了好大劲试图女装吸引萧澈注意力,却没想到从一开始就掉了马。 想在想套句话听萧澈说句喜欢他,想追他,好偷偷暗爽一下,却不想萧澈竟说他有钱烧的。 沈云见将自己的手指骨节捏得噼里啪啦响,冷笑: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想试试我的拳头够不够硬。” 萧澈觉得沈云见虽然不矮,但是也不壮实,白白瘦瘦的,看起来就很好欺负。 他没见过沈云见将白彦按在地上暴力摩擦的模样,也不会相信沈云见的拳头到底能有多硬。 但他运气比较好。 他面对隐隐有些炸毛的沈云见,没有选择跟他硬刚,而是伸手,用手掌轻轻包裹住了沈云见的拳头。 然后跟他说: “别这么大脾气,阿见,成年人应该学会用一些更妥善的方式,让自己在各个方面获利。” 沈云见头一次从萧澈口中听到这样亲昵的称呼,刚刚想要一拳打死萧澈的情绪也跟着稳了稳,耐着性子: “比如呢?” 萧澈一本正经:“比如你现在就应该考虑考虑怎么讨好我,让我不要把你旷课的事,告诉信息学张教授。” “毕竟,你不止旷课了,你还指使你的室友浑水摸鱼,滥竽充数,妄图以假乱真,瞒天过海。” 沈云见被萧澈气笑了: “我没让姚沛帮我点到,他就是下意识………” 他话说了一半,又立刻刹车。 但显然为时已晚。 萧澈扬了下眉梢:“看来,还是惯犯。” 第22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二十二) 沈云见抽回了自己的手,不跟萧澈说话了。 萧澈刚想再开口,沈云见便抬手一把捂住了萧澈的嘴: “闭嘴,学长,不然我是真的会揍你。” 沈云见觉得自己错了。 不久前他才刚刚觉得萧澈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原来终究只是错觉。 从学校到餐厅的路程不算太远,萧澈在沈云见的威胁下闭了嘴。 两人虽然不再交谈,但是沈云见的手却从萧澈的嘴上转移了地方,停留在了萧澈的大腿面子上。 他修长的手指就贴着萧澈的大腿根儿,无声地警告着萧澈,如果他再敢说出什么沈云见不爱听的话。 沈云见保不齐就要锁了小萧老师的喉。 二十分钟后,萧澈将车停在了市区某商圈的地下停车场。 这才摆脱了一直按在自己大腿上的“威胁”。 他带着沈云见一路上了电梯顶层,来到一家光是看起来就贵得离谱的海鲜餐厅。 一进门,便有穿着衬衫马甲的服务生将两人带到了靠近窗边,隐私性良好的位置。 鲜花,蜡烛,小提琴演奏。 氛围感十足。 而沈云见刚一坐下,就看见了放在自己左手边的感冒药。 然后有些心虚道: “你什么时候跟餐厅服务生串通好的?” 萧澈亲手给沈云见倒了杯开水晾在一边: “串通这个词用在这里会不会有点用力过猛了?” 沈云见将感冒药推到餐桌最边上: “我在其他方面可以用力更猛。” 萧澈看着沈云见:“你跟谁都这么说话?” 沈云见摇头:“我只跟你这么说过话。” 萧澈其实能感觉到,沈云见和自己的相处方式很拧巴。 他觉得沈云见一直在用一些不是很高明的方式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第21章 但在这种吸引的过程中,还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敌意,就好像不跟自己拧着干,他就浑身不舒服。 既像是讨厌自己,又像是小男孩儿遇到了喜欢的姑娘,非要用惹哭人家的方式来找存在感。 很幼稚。 可惜萧澈不是小姑娘,他不会被沈云见惹哭。 他说:“开诚布公,说说你的目的。” 沈云见不承认自己有什么目的,他说: “不是你要请我吃饭吗?我能有什么目的。” 萧澈反驳: “是你先把你自己塞进我关注列表的。” 沈云见蛮不讲理: “你说了我们可以不提这一茬,而且那只是个巧合。” 萧澈根本不相信有这么拙劣的巧合: “真的是巧合吗?” 沈云见面不改色心不跳: “我说是巧合,它就是巧合。” 萧澈不再试图跟沈云见讲道理,他把服务生刚刚端上来的湿奶油龙虾推到沈云见面前,妥协道: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云见说:“把我的旷课名单划掉。” 萧澈不同意:“不行。” 沈云见变脸如翻书。 他一边将大块龙虾肉塞进嘴里,一边眯着眼睛对着萧澈笑,桌子下的脚丫子还不老实的去勾萧澈的小腿,好声好气地含糊道: “哥哥,求你了,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你给我划了吧。” 萧澈不为所动。 沈云见再接再厉,咽下龙虾,伸手去捏萧澈的手指尖,卖乖道: “求你了,萧澈哥哥,如果我不能顺利通过考试,就得重修,会浪费我很多时间。” “我家庭条件很困难,要做很多兼职才能负担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 “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别记我旷课,行吗~” “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 萧澈眼看着前一秒还蛮横无理恨不得掐死自己的沈云见,后一秒就突然开始撒娇装乖扮可怜。 感受到他勾在自己小腿上的脚面,一时哑然,然后在沈云见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红了耳尖。 他舔了舔自己的虎牙,对沈云见道: “脚拿开。” 沈云见顺从地挪开了自己的脚,然后踩在了萧澈一尘不染的鞋面上,再次变脸: “哥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萧澈向来吃软不吃硬,看着沈云见: “其实你刚才那招挺管用,你只要再坚持一下,我兴许就妥协了。” 沈云见却不打算再用回刚才那一招,他收回了自己的脚,说了一声: “我讨厌你。” 便低下头不再吭声了。 服务生端来了海胆炒饭,萧澈再次推到沈云见面前: “乖乖吃饭。” 沈云见没动,装作没听见。 萧澈道:“把这些吃完,我不会告诉张教授。” 沈云见抬眉:“真的?” 萧澈嗯了一声:“不许剩。” 餐厅的菜量不大,沈云见太瘦了,该多吃点。 沈云见闻言,笑意又回到脸上,伸手戳了戳萧澈的手背,假惺惺道: “哥哥,你真是个好人。” 高档餐厅价格昂贵,但也不算是全无道理,至少沈云见就觉得比学校十块钱一份的两菜一汤好吃得多。 很快,他便风卷残云般将桌上的几道菜一扫而空。 然后盯着萧澈,不动了。 萧澈刚想开口问沈云见怎么了,就见沈云见深吸口气,然后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真棒。” 萧澈夸他。 沈云见呵了一声:“这话非得吃完饭的时候说吗?你明早说的话,也许我会更高兴。” 萧澈扬了下眉梢:“怎么?继旷课之后,今晚还打算夜不归宿吗?” 沈云见扬唇:“那就要看萧老师肯不肯收留我了。” “收留你对我有什么好处?”萧澈问。 沈云见擦了擦嘴,从桌边的感冒药袋子里随便找了两片,塞进嘴里应付差事,然后道: “你收留收留试试看呢?” 两人此时的氛围,说不上是暧昧还是针锋相对。 或许是因为沈云见长得实在太合萧澈的审美。 或许是因为沈云见那些一套一套的小把戏总是有些无理取闹。 也或许是因为沈云见演技和性格太过变化多端,阴晴不定。 萧澈的确对沈云见生出了很多不讲道理的好感。 两人从餐厅出来时,萧澈主动牵了沈云见的手。 沈云见的指尖轻轻蜷了蜷,却没有闪躲,就任由萧澈牵着他。 帝都的夜晚依旧繁华。 他们走在华灯初上的大街,穿梭进来来往往的人群,晚风吹起时,恰好拂过了两人握在一起的指间。 沈云见听见了人群中的欢声笑语,听见了川流不息的车辆,也听见了自己隐匿在这万丈红尘中的怦然心跳。 他抬头望了望夜色下的漫天星河,又低头看了看走在自己面前的萧澈。 终于在他早已流逝了七百年的岁月里,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人间。 他停住了脚步,用力回握住萧澈的指尖,唤他: “萧澈。” 萧澈不明所以。 他也止住脚步,回头看着沈云见:“怎么了?” 沈云见伸手揽住萧澈的腰,仰头吻住了萧澈。 萧澈知道沈云见为人多少有些随心所欲。 知道沈云见或许对自己有些好感。 却没想到沈云见会突然吻上来。 他没来得及闭眼,可以清晰地看见沈云见近在咫尺的脸颊和他几乎要贴在自己鼻梁上的纤长睫毛。 萧澈想说话,却被沈云见咬了下唇。 他感受到沈云见舌尖的滚烫温度,听见沈云见恶狠狠地对自己说: “愣着干什么?张嘴啊!” 第23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二十三) 很多事,并不是一开始占了上风,就会永远占上风。 也不是一开始失了主动权,就会一直处于被动。 萧澈长这么大从来没喜欢过什么人,更没和什么人有过这么亲密的行径。 但很快,萧澈便凭借着强势的本能开始反客为主。 沈云见呼吸着萧澈身上的气息中开始迷失自我。 又在他双腿忍不住发软,想要抬手抱住萧澈的脖颈时,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将原本环在萧澈腰间的手松开,抵在他胸口。 沈云见后退半步,偏过头去,用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角。 他看着过路有人的目光在偷偷摸摸往自己和萧澈身上瞟,不禁跟着一阵脸红,开始倒打一耙: “你怎么回事儿?这是马路上,你就不能收敛一点?” 萧澈虽然快奔三了,但说到底,情窦初开又面对着自己喜欢的人时,也难免有几分毛头小子的毛躁。 而且最主要的是他脸皮厚,熟人的看法他尚且不在意,更遑论是这些素未谋面的路人。 他眉梢一扬:“收敛?” 沈云见嗯了一声,刚想跟他说:“我知道我很好亲,但是你也得稍微克制一点,好歹回了家再亲。” 第22章 就见萧澈突然笑起来,直接弯腰一把将沈云见从地上扛了起来,大步朝停车场方向走去。 沈云见晚上本来就吃得多,腰腹处被萧澈垫在肩膀上,颠得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伸手去拍萧澈的屁股,挣扎道:“混蛋!放我下来!我快吐了!” 萧澈闻言,直接换了个姿势将沈云见横抱在怀里,还在沈云见伸手想要推搡他脸的时候,低头在他脑门儿上用力亲了一口。 沈云见也气笑了:“萧澈,你知道吗,比起d大的高学历研究生,你更像无赖。” 萧澈看着他,突然道:“今年课题结束,我拿到证书,就要离开d大了。” 沈云见一愣,原本放在萧澈脸颊上,准备推搡他的手也是一僵,随后,从推,变成了掐。 他捏着萧澈的脸,面色不善:“不是说要留校吗?离开d大?你要去哪?”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车边。 萧澈单手抱着沈云见,按下车钥匙,打开副驾车门,将沈云见放下来:“我有进修项目在德国。” 沈云见闻言,脸色顿时一垮,站在车边不吭声了。 萧澈抬手摸摸他的脸:“先上车。” 沈云见不动弹。 萧澈有些好笑:“下巴快砸到脚背上了。” 沈云见生气了,关系都还没确定,刚刚才接了吻,萧澈就来这么一出,让他忍不住怀疑萧澈是不是故意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警告我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在你走的时候纠缠你是吗?” 萧澈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他伸手将沈云见拉到怀里,顺毛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安抚道: “瞎说什么?我这边学业就快结束了,德国那边是提前说好的,本来我是这样打算的没错,但如果有变数,也不是非去不可。” 沈云见闻言,刚想从萧澈怀里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他问: “你所谓的变数,指什么?” 萧澈犹豫片刻,没直接回答,他松开沈云见:“先上车。” 沈云见这次没再挣扎,毕竟不管一会儿萧澈怎么说,他都还是得先回去,总不能任性之下,一个人傻呵呵留在市区。 两人上了车,萧澈打开车窗,低头点了支烟。 烟雾从萧澈口中缓缓吐出,在他面前萦绕又缓缓消散的模样,像极了那些不想负责,在为敷衍约会对象,寻找分手借口,然后故作深沉的渣男。 衬得萧澈那张原本就渣的脸,更渣了。 沈云见有些窝火:“掐了。” 萧澈闻言,干脆利落地将只吸了一口的烟按灭在车载烟灰缸里,轻咳一声,对沈云见道:“抱歉。” “抱歉刚亲完我就后悔了?”沈云见直言。 萧澈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他点了点烟灰缸:“抱歉没询问过你的意见。” 沈云见就又不说话了。 但他已经想好了,如果萧澈就是对他一时上头,然后反复纠结,打算拿他开涮,玩儿够了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他是绝对要让萧澈吃不了兜着走的。 只要萧澈等会儿说出什么他不爱听的话,他就把萧澈按在方向盘上,揍得让他妈都不认识他。 车内安静下来。 气氛也在沈云见单方面释放的低气压之下变得凝固起来。 半晌后,萧澈终于开口了。 他说:“沈云见,为什么要吻我?” 沈云见说:“因为讨厌你。” 两人谁也没谈过恋爱,谁也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恋爱大师,能轻松拿捏对方。 沈云见心里在不停忐忑的同时,萧澈其实也在忐忑。 他没惯着沈云见:“说实话。” 沈云见要强,面对绝大多数人和事,都想掌握一个主动权。 但他也知道,大老爷们儿要是跟喜欢的人也计较这些,那属实有点儿太没品,太没格局了。 于是他咬了咬牙,还是选择了妥协,语气恶劣:“你能表白吗?” 萧澈很干脆:“我喜欢你。” 沈云见也很干脆:“我他妈也是。” 第24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二十四) 气氛又沉默了。 萧澈发动了车子,缓缓将车开出停车场,汇入车流中。 许久之后,他说: “我年长你几岁,见过很多人,过去也有人对我表示过好感,我拒绝了。” 这种话,其实如果换个人来说,听起来难免显得有点普信。 而在这种时候说出来,又难免好像是在彰显什么自己很受欢迎的优越感。 但说话的人是萧澈。 那这个说法,就只能说是有些保守了。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大多数人所谓的喜欢都很浅显。 多金,高知,容貌。 无论哪一方面单独拎出来,都会有择偶目的明确的人对其表示好感。 更遑论是萧澈这样,几乎看不到短板的人。 沈云见试图拆解萧澈话里的意思,问他: “你对另一半的要求很高吗?” 萧澈以前的确是这样认为的,他觉得自己没遇到过喜欢的人,是因为那些人都不够优秀。 但现在他才知道并不是。 沈云见家境肉眼可见的不怎么样,还爱耍小心眼,小把戏玩得也不是很聪明,成绩不错,之前直播解题的时候表现得也很惊艳。 但还达不到萧澈觉得很牛逼的程度。 于是他否认:“不高,我喜欢就好。” 沈云见又问:“那你的喜欢,有标准吗?” 萧澈依旧否认:“喜欢不应该是有标准的。” 他顿了顿,看着沈云见:“但应该真诚。” 沈云见觉得萧澈这话好像是在点自己,毕竟自己之前的确是用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手段。 但是他并不觉得这样就代表自己不真诚。 他说:“我是在很真诚的想要套路你。” 萧澈笑了一声:“以后套路就省了吧,浪费精力。” 沈云见看着萧澈的侧脸:“学长,那你会真诚吗?” 萧澈没有正面回答沈云见的问题,但他说:“沈云见,你要不要考虑,成为我人生中的那个变数。” 沈云见偏过头去,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对萧澈说: “我心里酸酸的,萧澈,你真讨厌。” 回程的路比来时少了很多车,很快,沈云见就跟着萧澈再一次来到了萧澈家的公寓。 一开门,沈云见就一把将萧澈按在了玄关后的墙壁上,吻了上去。 此时不是大街上,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萧澈也比不久前更加放肆,托着沈云见的大腿,将人抱起来,转身就将沈云见怼在了墙壁上。 .......... 直到凌晨快四点多的时候,卧室里终于恢复了宁静。 沈云见趴在床上,拒绝爬起来去洗澡,一动不动,萧澈看着他要死不活的模样,征求他意见:“我放热水,抱你去。” 沈云见还是拒绝:“你别折腾我。” 但是萧澈有点担心。 他没什么经验,沈云见也没有,两人也没提前准备什么。 而且后来萧澈说了,怕沈云见生病,沈云见却听不见,他上头了,说萧澈敢退一步,就要打断萧澈的腿。 第23章 沈云见此时没盖被子,萧澈看着沈云见,觉得他现在就像一只被咬了一口的流心奶团子。 沈云见不愿意动弹,萧澈却不能放任他不管,只能接了热水,又洗湿了毛巾,从上到下,专心致志帮沈云见擦洗。 萧澈任劳任怨地洗干净了沈云见,把他包进被子里,才倒了水,洗干净了毛巾,自己去洗澡。 事后,萧澈看着沈云见无精打采的模样,也不再打扰他,关了台灯,从他身后抱住他,闭上了眼。 沈云见听着黑暗中,萧澈的呼吸声变得均匀,才慢慢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静静看着他的脸。 037被放出来有十分钟了。 它检测到沈云见的情绪波动,不能理解:【你之前说,你只是想报复他。】 沈云见吻了吻萧澈的鼻尖:【让他爱上我,我再甩了他,不是报复吗?】 037对此表示怀疑:【你确定你是要甩了他,不是跟他这么耗到入土?】 沈云见便不吭声了。 037 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你认识他可没多久。】 沈云见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037:【你喜欢过什么人吗?】 037有生以来光陪着别人谈恋爱了,狗粮吃了一筐又一筐,却至今连个对象都没有。 它说:【没有。】 沈云见说:【我喜欢过。】 第25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二十五) 037问:【不是萧澈吗?】 沈云见没承认也没否认,只说:【你知道,地狱存在的意义吗?】 037道:【惩罚?投胎?】 沈云见说:【是清洗灵魂。】 皮囊可以更换,记忆可以更改,消除,重头再来,但这些所有可以变更的东西之上都有一个载体,那就是灵魂。 037隐隐明白了沈云见提起这一遭的原因。 它倒是没问萧澈是不是就是沈云见喜欢过的人,它问了更犀利的问题: 【那你们之前,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沈云见看着萧澈的熟睡的脸,用眼神一遍遍勾勒着萧澈的轮廓,他说: 【他想杀了我,想用业火炼化我,让我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037想问沈云见,那你为什么还要爱他。 但犹豫过后,却到底是没说出口。 沈云见也不再和037交流。 但他其实也想问问那人,如果你也能爱我,还会想要杀了我吗? 只可惜,他面前熟睡的灵魂没有记忆,给不了任何他想要的答案。 卧室里很安静。 沈云见往萧澈的怀里钻了钻,将自己的脸颊埋在他胸口。 像是心中不忿难以平息,他张嘴在萧澈的胸口用力,留了一个圆溜溜的牙印儿。 萧澈被突如其来的钝痛惊醒,发现是沈云见在咬他,也不生气,只紧了紧抱着沈云见的手臂,摸了摸沈云见的后脑勺,睡意朦胧间,还开口跟他说: “别生气,我错了。” 沈云见这才闭上眼,又吻了吻自己刚刚留给萧澈的牙印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上午,沈云见没课,萧澈也没课。 两人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要不是昨晚窗帘拉得不够严实,有不知好歹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萧澈脸上,萧澈觉得,他恐怕能抱着沈云见睡到日落西山。 他动了动被沈云见压在脖子下面的胳膊,试图小心翼翼地抽出来。 却没想到,自己刚一动,沈云见便用脚丫子蹬了蹬自己的小腿,含糊道:“你去哪?” 萧澈吻了吻沈云见的额头:“我先起来,你想吃什么?” 沈云见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想吃。 他松开了萧澈,让萧澈先去洗漱,随后自己也从床上爬了起来。 等萧澈洗漱完从洗手间出来时,沈云见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床边看手机。 手机上,是白彦发来的消息。 【阿见,我错了,我们能不能不要分手?】 【我发誓,以后只爱你一个人,绝对不再胡来了,赔偿的事我会想办法,我不用你的钱。】 【我在你宿舍楼下,能不能见个面,我想跟你聊聊。】 【阿见,这么长时间我对你的感情都是认真的,你是不是生气了?觉得我骗你了?我没有。】 【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我知道你放不下我的。】 “在干什么?” 萧澈看着沈云见低头对着手机发呆的模样,随口问道。 沈云见其实倒不是在发呆,他只是在琢磨关于白彦这件事,后续应该怎么处理。 原主的愿望是要以牙还牙。 过程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还是最后那一大杀招。 他得把白彦送出国去,让他走上原主上辈子那条惨不忍睹的路。 他在犹豫,怎么让白彦和那位富家女相识,然后推动剧情,更改剧情,让那位富家女将最后下手的对象,变成白彦。 但在此之前,他也不打算瞒着萧澈什么。 于是他直接摊开了手机,对萧澈道:“白彦发消息给我。” 萧澈看着沈云见:“我能看吗?” 沈云见点点头,把自己的手机塞到萧澈手里,然后自己去洗漱。 没有人愿意自己喜欢的人被其他人觊觎。 更何况,白彦还是沈云见的“前男友”。 之前的聊天记录,沈云见早就删了,他可不想替原主背锅,让萧澈生那没道理的气。 但尽管如此,萧澈在看见白彦那些消息里,什么只爱你一人,我知道你放不下我,还是觉得刺眼,气不打一处来。 沈云见洗漱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一出来,就看见萧澈看着自己的手机,面色阴沉。 沈云见解释:“我不喜欢他,他说我放不下他是屁话,他自己的臆想。” 萧澈把手机还给沈云见,直击重点:“他说的,是什么赔偿?” 沈云见直言:“前几天我揍了他一顿,他住院期间在外面租的房子出了点事儿,有人进去损坏了所有家具物品。” 萧澈看着沈云见:“报警了吗?” 沈云见嗯了一声:“警方那边没查到什么信息,他现在面临赔偿问题,跟我说这些话,无非是想让我当冤大头,帮他赔偿。” 虽然白彦嘴上说着不用沈云见赔偿,只想跟沈云见和好。 但事实上,傻子都知道,这不过是说辞,先安抚住了沈云见,再卖卖惨,只要沈云见还爱白彦,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简直恶心到了极致。 萧澈先前就觉得沈云见以前是眼瞎,但他已经说过一次了,现在既然已经成了过去式,也实在没必要再提。 但他提了要求:“拉黑他。” 沈云见很听话,点了点头,当着萧澈的面,拉黑删除了白彦的所有联系方式,并向萧澈道歉: “抱歉,哥哥,我不是有意惹你不开心,但我真没喜欢过他,从来没有。” 人和人的缘分很奇妙。 萧澈其实不会太在意沈云见过去喜欢过什么人,付出过什么样的感情。 那毕竟是他们相识之前的事。 第24章 没有人会知道自己当初遇到的人究竟是不是可以相伴自己一生的人。 也不会知道在一段感情无疾而终之后,下一个遇到的又会是谁。 每个人都有资格拥有过去,沈云见也不例外。 萧澈更在意以后。 而且昨晚两人腻歪了一晚上,沈云见处处生涩的模样是演不出来的。 萧澈不至于心眼小到去跟沈云见计较这些。 但让他介怀的是,白彦是个人渣,一直在骗沈云见,到现在为止,都还想要继续压榨沈云见。 他摸了摸沈云见毛绒绒的脑袋,压着怒火:“这不是你的错,轮不着你道歉。” 第26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二十六) 下午沈云见有课要上,萧澈也要去实验室做记录。 两人没就着这个问题不放,出了门在萧澈楼下的餐厅吃了点东西,萧澈便开车送沈云见去了他宿舍楼下。 “去拿书,我等你。” 萧澈伸手帮沈云见解了安全带。 沈云见想了想:“学长,你这么接送我,会不会太高调了?” 学校里的学生,对于各种大事小事的八卦程度不亚于每个村头那些捧着瓜子围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大爷大妈。 萧澈在这里等沈云见,已经不是顺路捎他一程的事儿了。 而且萧澈的车都过于高调,车高调,车牌也高调,学校里的学生光凭他开车时的走位都能老远看出来车主人是谁。 要是萧澈在这儿等他,被来往的路人看见,不出晚上,某网站上怕是就要写满了小h文,搞不好沈云见连孩子都生出来了。 当然这倒不是沈云见关心的重点。 他主要是怕影响不好,会有人说萧澈的闲话。 但萧澈对此却并不在意,只道:“你这是做贼心虚,同性恋虽然不少但也没那么广泛,正常人第一反应只会是猜测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交情。” “兄弟,朋友,亲戚家的小孩儿,随他们怎么猜。” 但沈云见心脏,他觉得跟他心一样脏的肯定大有人在,这些人也肯定看什么都脏。 “那他们要是猜我们是情侣呢?” 萧澈将车熄了火,语气淡淡:“那不是猜对了吗,给他们点个赞。” 他说完,又看了眼沈云见:“你在意?你要是怕有人说你闲话,我可以注意点儿。” 萧澈都不在意,沈云见就更不会在意了。 他抬手捏住萧澈的下巴,在他脸颊落下一吻,笑眯眯道: “那我可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萧学长是我男朋友。” 萧澈拍了拍他的脸颊,笑着让他先上楼去拿东西。 沈云见下了车,刚一转身,萧澈脸上的笑意就敛了下去。 因为他刚刚,从后视镜里,看见了一道有点儿眼熟的身影。 是白彦。 【白彦看见你从萧澈车上下来了。】037提醒沈云见。 沈云见早在萧澈的车,还没停稳的时候就看见白彦坐在他宿舍大门后面不远处的长椅上了。 他嗯了一声:【我知道。】 白彦昨晚发消息就说了他在沈云见宿舍楼下等他,沈云见原以为他是做戏,没等到就算了。 却没想到,白彦还真能下血本,看那憔悴又狼狈的德行,昨晚回没回去不好说,但今天肯定是已经在这儿守了一个上午了。 沈云见想到这儿,不禁叹了口气。 他倒不是对白彦的这种作为有什么感慨,说真的,白彦要愿意在这儿站着,不管他是站十年八年还是站到七老八十,沈云见都不介意。 他只是有点遗憾,萧澈那破车的车窗实在是严实,从外面往里是啥也看不见。 他刚刚亲萧澈的时候,就应该把车窗打开,搞不好还能让白彦看见点儿什么。 不过沈云见倒是也不着急,总归,他有的是机会。 沈云见上楼的时候,原本是一步迈两个台阶的。 但是他只迈了一次,就扯到了不该扯的地方,然后偷偷嘶了一声,又换成一步一个台阶,慢慢往楼上爬。 037不能理解:【灵体不是换给你了吗?除了不能用超越位面世界观上限百分之二十以上的能力,恢复一下伤口体能和状态,又不违规。】 沈云见此时的确是处于一种腰酸背痛火辣辣的状态中,但是他不想恢复。 这种痛苦是每一对同性情侣之间都要必经的,对沈云见来说,是一种享受,他不愿意恢复。 于是他只道:【别管我,我乐意。】 037闭嘴,暗骂他不知好歹。 沈云见一路爬上楼,推开宿舍门时,姚沛正在拿着手机给他女神发消息。 一见沈云见回来,就迫不及待问他: “阿见,你知道世界上最聪明的动物是什么吗?” 沈云见走到自己书桌边收拾东西,问他:“你女神问你的?” 姚沛点头:“是啊,我答了几次都不对,她说我笨,再回答不上来,她就不跟我说话了。” 沈云见说:“那现在,我说,你来回复。” 姚沛觉得沈云见是谈过恋爱的,在这种事上应该比较擅长,连连点头:“行。” 沈云见说:“是章鱼。” 姚沛想都没想,便打字发了出去。 然后才抬起头来问沈云见:“为什么是章鱼?” 沈云见点点头,对姚沛道: “有科学家训练过,章鱼甚至可以分辨货币,还可以进行找零。” 姚沛一边打字发给自己的女神,一边惊讶:“真的假的?然后呢?” 沈云见接着道:“然后另一只同样进行过训练的海绵就不行,只会做蟹黄堡。” 姚沛跟着沈云见的话,无脑打字。 等消息发出去了,他才后知后觉,沈云见刚刚在说什么。 他倒吸一口凉气,正想怪沈云见为什么要害他,就见女神回过来了几个字: 【哈哈,你真有趣。】 沈云见没搭理姚沛突如其来的爆笑,只收拾好了自己下午要用的书本和笔记,然后看了看时间问他: “去上课吗?” 姚沛点头:“走!” 说罢,就打算跟沈云见一起出门。 但沈云见却道:“你自己走,我有人接。” 说罢,直接背着包转身出了宿舍,只留姚沛一个人,看着沈云见有些别扭僵硬的走姿,倒吸一口凉气。 昨晚他回宿舍的时候,就看见白彦在他们宿舍楼底下,姚沛一直不看好沈云见和白彦。 但是同为舔狗,他又有点能理解沈云见的心情。 因此也一直没多说过什么,只暗暗希望白彦可以对沈云见好一点。 但沈云见却总是不开心。 姚沛就希望,沈云见可以早点认清现实,甩了白彦,把自己摘出来。 可眼下沈云见这个走姿...... 昨晚还彻夜未归...... 姚沛骂了声娘,连忙提起自己的书包跟上了沈云见的脚步,想看看沈云见到底是不是和白彦那个龟孙有进一步发展了。 结果谁料,他刚一下楼,就看见沈云见上了停在宿舍门口的那辆黑色库里南。 第25章 而不出意外的,驾驶位上,还坐着萧澈。 姚沛一时茫然,有些分不清所以然,他自己都还没想明白沈云见怎么会上了萧澈的车,不远处一道男声就突然打断了姚沛的思绪。 “姚沛。” 姚沛回头,看见了白彦。 第27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二十七) 他啊了一声,又看了看已经离他远去的库里南屁股,闭上了嘴。 白彦看着姚沛,脸色不怎么好看:“那车,是你们专业研究生院那个学长的车吧?” 姚沛又啊了一声,一时想不出该如何狡辩。 毕竟那辆车是萧澈的,这事儿全校人尽皆知。 白彦看着姚沛有点儿傻呵呵的脸,又问:“沈云见昨天晚上,是不是没回来?” 姚沛现在看着白彦的架势,觉得他好像是来抓老公出轨的妻子。 而无论是沈云见和白彦分手的事,还是他和萧澈搞到一起的事,姚沛都全然不知情。 他现在人也还在震惊中,满脑子都在想,沈云见昨天夜不归宿,是不是和萧澈在一起。 他很紧张,说话开始结巴:“我......我......我不知道......我昨晚没回来......我没.....我也不知道阿见他回来了没。” 白彦昨天晚上分明看见姚沛从外面回宿舍以后就再没出去,现在磕磕巴巴的样子,也显然是在说谎。 他直言:“姚沛,沈云见,昨晚去哪了?是不是和那个学长在一起?” 姚沛闻言,连忙否认:“这话可不敢乱说,兄弟,这事儿我是真不清楚,之前也没见过他们有什么来往,大概只是碰巧遇到吧。” 白彦不是傻子,此刻情绪已经激动起来: “碰巧遇到?他一个博士研究生,要开着车在这里等着接沈云见?他妈的沈云见没腿还是自己不会走?要他接?” 姚沛看着白彦大喊大叫的模样,生怕被路人听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他连忙上前,一把搂住白彦的肩,把人拐到宿舍大门旁边一条人很少的小路上。 他本来就不怎么看得上白彦,现在更觉得白彦这人没分寸,有点讨人厌。 “小声点儿兄弟,沈云见坐谁的车,那是他的自由,关你屁事!你在这儿大呼小叫什么!” 白彦挣脱了姚沛的束缚:“你放开我。” 姚沛抬手推了白彦一把:“别他妈大喊大叫!” 白彦知道沈云见昨晚没回宿舍,当他看见沈云见从萧澈车上下来的时候,一种强烈的背叛感就已经涌上了心头。 自打沈云见说分手以后,白彦就慌了。 往日里沈云见对白彦的好,一幕幕全部浮上心头。 白彦分不清他到底是害怕没了沈云见,自己的生活档次会直接一夜回到解放前,还是他真的喜欢沈云见,不能接受沈云见离他而去。 他只知道,他难受得厉害,如坐针毡,坐立难安,连大口喘气都会觉得心脏发痛。 现在看着姚沛对他这样的态度,就觉得沈云见肯定是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了。 他觉得自己快窒息了,也反手推了姚沛一把:“你在助纣为虐,替他心虚!” 姚沛听这话就来气,沈云见当初对白彦那么好,白彦却不知道珍惜。 现在看着沈云见可能是跟别人好了,他还来劲了。 来劲就算了,有本事找萧澈麻烦啊,找他姚沛算什么本事? 姚沛越想越生气,对着白彦小腹就是一拳:“放你妈狗屁!老子助你娘的蛋!别他妈跟疯狗一样,见谁咬谁!” 白彦吃痛,弯下腰去,面露痛苦神色。 姚沛呸了一声,骂了句晦气,便转身离开。 他发誓,要不是怕被学校处分,他今天非得打掉白彦两颗狗牙不可。 而此时,沈云见还不知道,白彦还没找到他和萧澈,就先挨了姚沛一拳。 他正在即将要上课的楼下,和萧澈腻歪。 沈云见不想去上课,他说他屁股疼。 萧澈抬手捏捏沈云见的脸蛋,有些心疼:“要不请假?” 沈云见又不肯:“你昨天刚批评过我,我不能再旷课了。” 萧澈有点担心沈云见会发烧,他要来了沈云见的手机,拨通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然后加了自己社交软件的好友,又把手机还给沈云见: “那就先坚持一下,如果哪里不舒服,就发消息给我,我替你请假。” 沈云见当着萧澈的面,将萧澈的手机号码备注为:【小甜心】 然后笑眯眯地收起手机,对萧澈道:“我走了,学长,不许跟女学生眉来眼去,也不许跟男学生说说笑笑。” 萧澈啧了一声,逗他:“那男老师或者女老师可以吗?” 沈云见看着萧澈,开始皮笑肉不笑:“正经的可以,不正经的不行,尤其是那几个动不动就要跟你搭两句话的女老师。” 他伸手掐住萧澈的脸:“让我看见,我就扒了你的皮。” 萧澈按住他的手腕,看了看时间,不再跟他开玩笑: “知道了,走吧,下课我来接你。” 沈云见扬眉:“接我干嘛?今天周三应该要查寝,我不能夜不归宿。” d大不成文的老规矩了,周一周三必查寝。 萧澈看着他,唇角开始上扬:“夜不归宿?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沈云见,不是我说,你吃得消吗?” 沈云见闻言,想到昨晚萧澈一直在人和畜生之间来回切换的状态,耳尖就是一红。 他骂了句“色胚”,便起身下车,甩上了萧澈昂贵的车门,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萧澈看着沈云见别别扭扭的背影,轻笑出声,拿出手机,将那个红色的未接来电,保存进通讯里,修改备注为: 【小蛋糕。】 第28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二十八) 沈云见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听着铃声响起,看见姚沛呼哧带喘地跑进教室,抻着脖子寻找自己身影的时候,才想起来,萧澈刚刚还没说,他晚上要来接自己干什么。 他拿出手机,刚准备发条消息给萧澈,就听见了庞大笨重的呼吸声已经靠近了自己,便坐在了自己旁边的空位上。 还不等沈云见开口问他,慌慌张张干什么,姚沛就抬手,在沈云见胳膊上拍了一巴掌,还骂他: “小王八犊子。” 沈云见不明所以:“我惹你了?” 姚沛趴在桌面上,环顾四周,两边没人,但前排有俩姑娘,背靠着他和沈云见的桌子,只要一伸耳朵,就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于是姚沛偷偷拿出了手机,给沈云见发消息: 【我碰见白彦了,他在门口堵你,结果你上了萧学长的车,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堵住了我。】 沈云见看见消息,蹙了蹙眉,回复姚沛: 【然后呢?】 姚沛继续噼里啪啦打字,将刚才白彦质问他的事告诉了沈云见。 然后说:【他魔怔了,很可怕,你们俩什么时候分手?】 沈云见沉吟片刻,告诉姚沛:【已经分了。】 姚沛这才长出口气,然后收起手机,偷偷跟沈云见说:“那就好,因为我刚才没忍住,捣了他一拳。” 第26章 他刚刚没敢说,他怕沈云见还和白彦在一起,要心疼白彦,还要骂自己。 沈云见也没说别的,只对着姚沛竖起大拇指,跟他说:“打得好。” 至于沈云见和萧澈的事,姚沛突然就想起不久之前,沈云见才问过他,萧澈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他本来是完全没往那方面想的,但是被白彦这么一闹,心里也不由自主地起了疑。 但是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沈云见却没有表现出想要跟他解释的意思。 那就是代表,沈云见还不想说,或者还没想好怎么说。 姚沛便闭了嘴,选择了不问。 但他心里却有很多顾虑和担忧,不是他看不起沈云见,只是有些事旁观者清。 普通人家尚且还想讲究个门当户对,就更别提萧澈家那样的条件了。 那些个豪门,各个都觉得自己家有皇位要继承,萧澈肯定也不例外,玩归玩,但等玩儿够了,人家必定还得回去继承皇位,结婚生子。 沈云见要家世没家世,要权势没权势,压不住萧澈,即便现在跟萧澈好了,以后也难有什么好结果。 姚沛有时候都觉得,长成沈云见这样,其实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事。 真心难得,多数怕都是见色起意罢了。 姚沛虽然这样想,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过是沈云见的好友罢了,有些话不该放在明面去说。 他憋了半天,也还是只对沈云见道:“你长点儿心,别上了一当又一当,当当不一样。” 沈云见被姚沛这么一打岔,又忘了给萧澈发消息的事。 他开始坐在座位上发呆,满脑子都是下一步该怎么收拾白彦的事。 他倒是不怕白彦知道了他和萧澈的关系去到处胡说八道。 毕竟他手里还有白彦的把柄,如果白彦胡作非为,他也不介意鱼死网破,把白彦的视频大规模转发出去。 但他有点担心,白彦的存在,会不会给萧澈添堵。 沈云见目光呆滞地看着站在讲台上如同老和尚念经一样的老教授,满脑子都是萧澈那张又帅又讨厌的脸。 脸帅就算了,身材还那么绝,不管是腰肩比,还是腰臀比,都完美的像是件精心雕刻出来的艺术品。 腿也长得不像话,虽然没有像大多数热衷于健身的肌肉男那样,有那种非常明显粗壮的大腿肌肉。 但沈云见昨晚从镜子里看见了,萧澈用力的时候,大腿上的线条有多么清晰流畅。 还有他额头滴着汗水,垂眸亲吻自己脚踝的模样....... 真是太过分了。 沈云见满脑子带颜色的奇怪思想无处发泄,只能拿着笔,打开自己笔记本最后一页,开始画画。 此时,萧澈正在实验室。 面无表情地为实验数据做记录。 隔壁实验室有学生在上课,一位老师过来敲了敲萧澈的门: “萧澈,帮忙看一下班,院长找我有点事。” 萧澈拿着手里的资料,应了一声,走到隔壁。 他刚坐下来,一位大胆的女同学便举起手来,对萧澈道: “学长,我们组这里有不太明白的地方。” 萧澈便放下资料,走到那一组四个同学旁边:“说说看。” 女同学将自己的笔记推到萧澈旁边,萧澈身子没动,只偏头去看,跟那女同学隔着将近一米远的距离。 他语气平淡地为他们所提出的问题做了简单讲解,然后问了一句: “明白了吗?” 没人吭声。 萧澈抬眉,发现一组四个同学都在盯着自己的脸看。 而问问题的那位女同学,脸颊耳根已然泛起了明显的红晕。 他蹙了蹙眉,不说话了。 女同学被萧澈这么一看,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明白了明白了!谢谢学长。” 萧澈点了下头,刚准备转身,那女孩儿同组的男生便开口问了一句: “萧哥,你有女朋友了吗?” 与课堂无关的话题,总是最更容易引起学生的兴趣。 更何况还是这种涉及到萧澈感情生活的问题。 多少人想问没敢问,现在被某位大好人这样突兀的问出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瞬间被吸引过来,落在了萧澈身上。 这种事属于个人隐私,萧澈没有拿出来说的打算。 他原本只想应付一句,让这些小屁孩不要闲着没事儿八卦别人的私事,但裤兜里贴着大腿面子的手机,却在此刻震动了一下。 萧澈担心是沈云见身体不舒服在给自己发消息,也没多耽搁,直接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这一看,便看见了一幅画。 横格子的笔记本上,是黑色的线条。 背景很简单,有吊柜,餐台,餐台上还放着盘子杯子和水果,看起来是还原了萧澈家厨房的背景。 而重点,是两个人。 一个坐在餐台上,身上只围了一条围裙。 另一个站在餐台旁边,双手分别抱着餐台上那小人的两条腿。 小人没有画脸,但身上的肌肉线条却画得极为到位,是可以算作专业程度的一张速写。 就是内容,实在有些不堪入目。 在大庭广众之下收到这样信息的萧澈,脸色也不禁僵了僵,暗道沈云见伤疤没好就忘了疼,今天凌晨的时候还在哼哼唧唧求饶,这还不出二十四小时,就又开始欠收拾了。 他收起了手机,迅速做好了表情管理,然后对着刚刚提问的男同学道: “谈谈生物医学工程的发展史。” 男同学脸色一僵,挠了挠头,然后磕磕巴巴阐述了萧澈提出的问题。 萧澈这才点了下头,淡淡道:“勉强合格,我有对象。” “另外,以后问问题之前,都先回答问题。” 第29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二十九) 能坐在d大教室里的学生都是高考挤过了千军万马,才能坐在这里的。 但尽管如此,身为学生还是对抽背这种事有本能的抗拒心。 教室里重新安静下去,众人都对萧澈口中所谓的“对象”产生了无比强烈的好奇心,却没人再敢多问。 萧澈也乐得清净,随手给沈云见回复了一条: 【想试试?】 沈云见没再回消息,萧澈便也收起手机,继续翻看先前的资料。 他在下课铃响的时候,收起了手里的资料,准备去办公室放了资料就去接沈云见。 不料刚出教室门,就看见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淡紫色低胸连衣裙的女人,还有些眼熟。 视线相对,那女人对着萧澈笑了笑: “萧澈,有空吗?有点事要跟你商量。” 此时,短暂而刺耳的下课铃声刚刚结束,她话一出口,教室里的学生便突然跟着一阵起哄,发出善意的笑声。 萧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众人又立刻安静如鹌鹑,开始收拾东西,三三两两离开教室。 也有人故意磨磨蹭蹭在教室里凑成一堆妄图看热闹。 其实这些学生也并不是谁来找萧澈都会这样八卦的起哄的。 但今天不一样,萧澈前脚刚说完自己有对象了,后脚,便有这样的漂亮的姑娘找上门来,难免引人误会和瞎想。 第27章 萧澈蹙了蹙眉,走出教室门,站得离女人老远,疏离又客套:“谁让你来的?” 涂笑听着萧澈的语气,也不觉得尴尬,她从包里掏出一份资料递给萧澈: “之前听说你明年要去参加慕尼黑的这个项目,我刚好在那边有熟悉的朋友,帮我整合了一份资料,我先拿给你看看。” 萧澈低头看了眼那份资料,并没伸手去接,直接拒绝道: “非常感谢,但是那个项目,我暂时不打算去了。” 涂笑闻言一愣。 前几天相亲的时候,她的确是被萧澈那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吓了一跳。 但事后萧母又找了涂笑,跟她说,萧澈纯属就是在胡说八道,说萧澈长这么大就没一件事是听过他们安排的。 如果萧澈肯听她一次话,现在婚礼他们都安排上了,还用得着在这儿跟涂笑商量,给她支招? 而且萧澈私生活很简单,基本没有,如果涂笑对萧澈感兴趣,可以去d大那边了解一下。 萧母说,萧澈只是没谈过恋爱,对结婚的事也有些排斥。 但是她相信以涂笑的条件,肯定是可以拿下萧澈的,她很期待涂笑可以嫁到萧家,做她的儿媳妇。 还保证了不会有什么婚前协议这种事。 涂笑的确很喜欢萧澈。 无论是哪一方面,萧澈都完全在她的择偶标准之上,于是她还是听了萧母的意见,对萧澈进行了一番调查。 在得知萧澈的外聘合同到期之后,大概是要去慕尼黑做项目。 费了好大的劲,才托关系拿到了那边项目组的一些资料,想要投其所好,以此来博取萧澈的好感。 却没想到,萧澈开口就是不打算去了。 涂笑抿了抿唇,深吸口气,强扯着嘴角问萧澈:“是有什么别的安排吗?” 萧澈其实是想继续对着涂笑胡说八道的。 但现在场合不合适,他在学校里,周围来往还有路过的人。 于是他只是冷着脸,一本正经道:“没有。” 涂笑蹙了蹙眉:“但是慕尼黑那边的项目,对你来说,应该挺重要的吧?” 萧澈的确对做研究很感兴趣,说是兴趣爱好也不为过。 但归根究底,他还是很清楚自己的身份的,他是个商人。 对他来说,只要不耽误他赚钱,那么放弃一个爱好,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他实话实说:“之前是很感兴趣,但也谈不上重要,我目前在帝都有更重要的项目。” 涂笑闻言,便也不再说什么。 经她私下调查了解,萧澈的确私生活很干净,在d大读研这么久,几乎就是两点一线,从不参加什么娱乐活动。 她自己家境也很好,因此萧母才会从帝都众多名媛千金里选择了她。 但比起萧家,显然还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她深知嫁入顶级豪门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想要拿捏萧澈这种大少爷的心更是难。 她收起了手里的资料,试探着向萧澈发出邀请:“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我请你。” 萧澈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已经下课快十分钟了,不知道沈云见有没有等着急。 他刚想开口拒绝,但谁知话还没说出口,心里就先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后背发凉。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不见的角落,盯着他。 此时教学楼里的人已经走得所剩无几了,萧澈一回头,就看见沈云见站在不远处,单肩背着包,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对着他露出死亡微笑。 目光相对,沈云见皮笑肉不笑地对萧澈道: “学长,下课十分钟了,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沈云见在看见涂笑的第一眼,就认出了是之前和萧澈见面的相亲对象。 他打量着涂笑,目光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却什么都没说。 涂笑被沈云见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蹙了蹙眉,问萧澈: “你学弟?” 萧澈看了眼四周,除了他们三个人,走廊里已经没有其他学生了。 于是他直接开口: “我男朋友。” 说罢,他直接转身走到沈云见面前,伸手提过他肩膀上挎着的背包,问他:“怎么没发消息?” 沈云见不会当着外人的面闹萧澈,只顺从地将自己的包交给了萧澈,还体贴道: “我下课出来没看见你的车,正好两座楼离得不远,就一路走过来了,正巧,在这儿堵着你。” 他面上不露声色,但萧澈却能听得出他话里的咬牙切齿。 萧澈也没避讳人,伸手扶了扶沈云见的腰,带着他往教学楼大厅方向走去:“下次等不及可以先打电话。” 沈云见也偏头往萧澈肩上靠了靠,却没完全靠上去,只亲昵道: “打了电话不是提醒你了?中午分开的时候,我说什么来着萧学长?” 第30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三十)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涂笑看着空荡的走廊里,两人奇怪而暧昧的背影,神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沈云见和萧澈一出教学楼的门,便默契地拉开了距离,一前一后往萧澈的车边上走去。 路上有学生对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然后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两人都当做没看见,上车以后,沈云见便立刻变了脸,抬手捏住萧澈的下巴: “萧学长,我不开心。” 萧澈偏头去吻沈云见,却被沈云见躲开: “别亲我。” 萧澈好笑:“生气了?我跟她不熟,只见过一次,也不是我让她来找我的。” 沈云见相信萧澈对涂笑没什么,但涂笑的目的太明确了。 他占有欲很强,不接受萧澈被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惦记,他板着脸: “但你跟她相亲,想必你家里人很喜欢她。” 萧澈闻言,沉默片刻然后啧了一声:“沈云见,你怎么知道,她跟我相过亲?” 沈云见刚才醋意上头,想都没想话就出口了。 现在听到萧澈这么一问,才知道,自己又他妈说错话了。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于是他选择不解释,只蛮不讲理: “你别管,萧澈,我在你身上安了监控,你做什么我都知道。” 萧澈着实觉得沈云见有点神神叨叨了,问他:“那你知道我今天穿什么颜色内裤吗?” 今天两人起床的时候,谁也没穿衣服。 萧澈是换好了衣服,洗漱完才再次出现在沈云见面前的,沈云见肯定没看见。 沈云见盯着萧澈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直接伸手,将萧澈的衣摆掀起来,揪着他裤子后腰仔细看了看,然后问萧澈: “为什么你要在这么正经的衬衫西裤下面穿这么扎眼的粉色?” 萧澈面色如常:“我还有蓝的绿的紫的红的,这很正常,反正没人看得见。” 沈云见想了想,又伸手去拽萧澈的裤腿,看着他平平无奇的黑色袜子,问他: “那你为什么不穿粉色袜子?” 萧澈道:“因为坐下的时候,裤腿往上窜,会露出来。” 沈云见哦了一声,问他:“学长,你有袜夹吗?还有衬衫夹?” 第28章 萧澈经常穿正装,这些算是穿搭必备品了,他嗯了一声:“怎么了?” 沈云见喉结动了动,满脑子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但他面上却一本正经道:“没什么,在想一些艺术相关的事,你一个工科男能懂什么。” 萧澈看着沈云见的神色,不用他说,都知道沈云见想的肯定不是什么正经艺术,问道: “比如你画的画?” 沈云见否认:“除了画画,还有很多别的,学长,要不,你买根绳子,我给你演示演示?” 萧澈闻言失笑,伸手掐住沈云见的腰,批评他: “思想真不健康,就不怕吓得我连夜跑路?” 沈云见将额头抵在萧澈肩头:“你跑一个试试看我会不会打断你的腿呢?” 萧澈被他逗乐了,一只手抚在沈云见后脑,指尖插在沈云见发间,微微用力拉开他和自己之间的距离,偏头吻住他。 唇齿纠缠间,他抽空对沈云见道: “我不会跑,但如果下次你敢跑,我就把你脑子里的那点儿事,用在你身上。” 沈云见抬手环住萧澈的脖子,轻咬着他下唇:“不用你是孙子。” 他对自己就这样被萧澈引走了注意力的事浑然不觉,跟萧澈腻腻歪歪了半天以后,竟就将涂笑的事儿忘在了脑后。 半小时后,萧澈将车开出了学校,带沈云见去了一家帝都很有名的高档私房菜餐厅。 清淡,精致,一样一样的小点心摆了满满一桌子,量却没多少。 很适合刚开过荤的沈云见吃。 037看着沈云见光顾着低头吃饭的模样,就是一阵恨铁不成钢。 它忍不住提醒沈云见: 【萧澈相亲对象的事儿你问明白了?他家里能不能接受你一个啥也没有的大小伙子你搞清楚了吗?你就吃?你是怎么吃得下去的?】 此话一出,刚刚还被美食占据了脑容量,心情颇好的沈云见,立刻脸又拉了下来,放下筷子看着萧澈。 萧澈眼看着沈云见挂在嘴角的笑意消失,就知道他才反应过来之前那件不了了之的事。 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了。 萧澈没忍住笑出了声,先发制人:“幸亏你喜欢的是我,沈云见。” 至于沈云见是怎么知道他和涂笑相过亲这件事的,萧澈猜测,大概是那天在酒吧,沈云见早就看见自己了,然后隐藏在某个角落,听到了他和涂笑之间的对话。 后来才故作不知,又故意唱了那首歌,就是在祝福自己相亲失败,败兴而归。 当然,还是那句话,沈云见的小把戏,他不说,自己就可以不问。 沈云见伸腿在桌子下面踢了萧澈一脚,开始一言不发的生闷气。 有一些男人,粗枝大叶,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另一半为什么会生气。 但还有一些男人,智商高,情商高,什么都知道,有时候故作不知就是因为懒得哄而装傻充愣。 萧澈属于后者,但他不会装傻充愣,他知道沈云见为什么生气,也不再逗他,只道: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说了算,阿见,你所有的担忧都是多余的。” 他也解释了相亲的事:“相亲不是我自愿去的,不会有下一次。” 沈云见知道萧澈这具躯壳之下住着的是怎么样的灵魂。 他不对萧澈说出口的话提出质疑,只吸了吸鼻子,刚刚还在踢萧澈的那只脚,又变得乖顺起来,轻轻磨蹭着萧澈的小腿,乖巧可怜道: “哥哥,你别骗我,我会伤心的。” 他嘴上这样说,看起来可怜又无辜。 但只有037知道,如果萧澈敢骗沈云见,沈云见很有可能会丧心病狂地制造一出死亡假象,偷梁换柱,打断了萧澈的手脚,将他锁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养着萧澈。 萧澈不明沈云见的秉性,看着沈云见乖巧的模样,只觉得心里一阵柔软,还心疼地抬手揉了揉沈云见柔软的脑瓜顶。 第31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为由心老婆加更) 如果情况允许,萧澈其实今晚还是想让沈云见夜不归宿的。 但今晚生物系有例行查寝,沈云见必须得回寝室。 饭后,萧澈也没耽误,直接开车送沈云见回了宿舍。 他目送着沈云见下车,进了宿舍大门,又等了一会儿,才以步行的速度,缓缓将车开出了宿舍区门口。 他在学校食堂附近的停车场将车停了下来,然后站在自己的车边抽了支烟,步行往校外走去。 果不其然,刚出校门不远,身后就有人喊住了他。 “萧澈。” 萧澈站住脚步,回过头,看着白彦:“你很没礼貌。” 白彦一整天内,几次看见沈云见从萧澈的车上上来又下去,他不敢在宿舍区前面拦住沈云见。 但他已经快被沈云见和萧澈之间有可能产生的关系逼疯了。 这才一步一步,跟上了萧澈那辆开得极为缓慢的车。 白彦看着萧澈,顾不上他目前老师的身份,开口质问: “你知道沈云见是我男朋友吗?” 萧澈用疑问的语气哦了一声:“我只知道,沈云见有一个一无是处,人品低劣,家世堪忧的前男友。” 他用无比嫌弃而轻蔑的目光打量了白彦一周:“原来,是你啊。” 如果面对别人,白彦大概还能强撑着反驳两句。 但说话的人是萧澈,白彦在萧澈面前,的确算得上一无是处,无法反驳。 白彦被讽刺,冷笑一声:“前男友?分手的事我还没同意,你知道沈云见有多爱我吗?他为我付出了多少,他有告诉过你吗?” 萧澈没想通,白彦这种货色,即便知道了沈云见已经和他在一起了,难道不应该掂量掂量自己,然后识趣点,自己撤退吗? 买不起镜子,连撒泡尿照照自己的道理都不明白吗? 萧澈看着白彦,并不受他挑唆,只问了一句: “你的尿是哑光的吗?” 白彦被说的愣住,半天才反应过来,萧澈是什么意思。 他怒火中烧,扑向萧澈,一把拎住萧澈的衣领: “你有什么可高高在上的?你现在是在当小三,你道德就不败坏吗?” “萧澈,你们上床了是吗?” “沈云见跟我谈了快一年了,你知道他怎么在我身下求饶的吗?萧大博士,就沈云见那样的烂货,你也下得去口?” 白彦想刺激萧澈,想激怒萧澈。 但萧澈不傻,沈云见和白彦,他必定是会相信沈云见。 而且说真的,烂人总是如此,以诋毁别人来寻求自己心理上的快感。 要多可悲,就有多可悲。 萧澈并未被白彦激怒,但不代表,他就会任由白彦在这儿大放厥词,满口喷粪。 他抬手按住了白彦的手腕,对着白彦那张面目可憎的脸,狠狠挥出了拳头。 他将白彦撂翻在地,面无表情地对着白彦的面门,狠狠挥下一拳又一拳。 直到砸的白彦眼冒金星,偏头吐出一口混着大牙的血时,才蹲在白彦身边,跟他说: “管好你自己的嘴,别再出现在我和沈云见面前。” 第29章 萧澈说罢,起身离开。 他没有沈云见那么善良,甚至连救护车都没帮白彦叫。 而此时,回了宿舍刚洗完澡的沈云见却对此一无所知。 原本达到了拿下萧澈的目的,他其实是可以不再直播的。 但沈云见突然觉得,这事儿其实还挺有意思的,最主要的是,他在彻底把萧澈的家产据为己有之前,他还得自己赚钱。 而和互联网,的确是穷人发家致富成本最低的方式。 但和之前不一样,沈云见没再穿女装,他直接穿着睡衣,大大方方地坐在了镜头之前。 他昨天没直播,很多人私信给他,问他什么时候再开课,沈云见没回复。 现在刚一开播,便有人涌进了直播间。 却在看见沈云见之后,发出了满屏问号。 沈云见说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 “抱歉,我朋友不播了,把账号送我了,直播内容不变,还是讲课,想取关的现在可以取关了。” 他话音刚落,果不其然,粉丝狂掉了一大波。 但也有不少人突然就兴奋起来了: 【是姐弟吗?小哥哥长得好帅啊!】 【不知道水平怎么样?能和姐姐比肩吗?】 【谁在乎,我是颜狗,我现在是食堂阿姨的颜粉。】 沈云见只随意看了几眼,也没回应,便又挑出了两道高考易错题,自顾自讲起来。 而037也开始重新为沈云见定位受众,把他强制塞进无数人的直播页面内。 很快,粉丝数就开始消涨相抵,然后再次慢慢增加。 照例,两道题讲完以后,开始有人正式提问,沈云见对那些闲扯的弹幕只当看不见,只看题目,然后专心讲题。 直到有人在公屏上又打出了一串问号,然后说了一句: 【弱弱问一句,是d大生物系的沈同学吗?】 沈云见在解题,没看见。 而很快,直播间人数再次上涨,这一问题也立刻被刷了屏。 沈云见回头,看着公屏上的字,扬了下眉,没有否认,停下解题的手,问了一句: “是校友吗?” 直播间立刻又热闹起来,有不少人回应,在学校里见过沈云见。 沈云见随便应付了几句,正想言归正传,就突然看到有人发了一句: 【今天看见萧学长在宿舍楼下接你哎,你们是亲戚吗?】 沈云见否认:“不是亲戚。” 【萧学长最近在给刘教授帮忙,而且他们本来就算直系,这有什么奇怪的。】 【没见过萧学长和其他学弟学妹这么近啊。】 【恕我直言,我昨天就看见萧学长接主播了,还帮主播提了书包。】 【主播和萧学长什么关系啊?】 沈云见蹙了蹙眉:“什么关系.......” 他正在犹豫,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回答与否又会对他和萧澈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时,就见直播间提醒: 门卫大爷已进入直播间。 而下一秒,连续三个嘉年华特效便被甩进了直播间。 第32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三十二) 公屏上一连串感叹号闪过,沈云见乐了,拿起手机给萧澈发消息: 【到家了?】 萧澈秒回: 【嗯,不穿女装了?】 沈云见知道萧澈是故意的,他早就知道,自己女装就是为了勾搭他,现在既然已经勾搭到了,再女装就没什么意义了。 他回复: 【你要喜欢女装,下回私下里你可以穿给我看。】 萧澈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唇角上扬:【我穿什么?我想看你穿。】 此刻还在直播,不是小情侣打情骂俏的时候,沈云见放下了手机,对着镜头呲着大牙: “谢谢大爷送的嘉年华。” 很快门卫大爷便在公屏上打了一个爱心。 沈云见没回应之前的问题,但总有人会追着问,沈云见知道萧澈不介意,但是现在萧澈还在任职。 光是和学生谈恋爱这种事倒也算了,主要是,取向的事,难免又要被人拿出来说事。 于是沈云见只是笑眯眯道:“大家不要乱猜,我有对象。” 有人又问:【是门卫大爷吗?】 【想知道大爷是男是女?】 【女的吧?食堂阿姨都是男的,门卫大爷是女孩子也不奇怪。】 【之前听到有人说过主播喜欢男孩子?真的假的?】 现在这个社会,同性恋虽然依旧不被大多数传统思想认可,但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了。 几年前,同性恋被校园暴力后自杀的事也引起过社会的广泛关注,这几年包容性也强了许多。 流言蜚语必不可少,但后果也没多严重。 反正也没人知道门卫大爷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 沈云见没有藏着掖着的想法,他直接修改了签名,@门卫大爷: 【别误会,普通情侣,不是朋友。】 有人发现他偷偷改了签名,立刻来公屏上说,前脚刚把字打出来,后脚门卫大爷就又连刷三个土的冒泡的真爱永恒。 沈云见对着镜头乐了一会儿,然后轻咳一声: “言归正传,继续讲题,没人问就下播。” 学校是个巨大的交际网。 信息传播速度很快。 生物系沈云见在直播平台讲课的事,不出一个星期,就传了个遍。 037替沈云见作弊推流是真,但沈云见自己有颜有实力,留住了大批粉丝也不假。 帅哥学霸的噱头不小,沈云见很快就成了该平台刻苦学习,积极向上的正能量标杆之一。 可惜不管如何正能量,都逃不过人红是非多的铁律。 由于沈云见在开播以来,打pk从来没输过,很快学校里就传出了消息。 沈云见其实是被某阔少包养了。 还有不少人开恶意的玩笑,说门卫大爷应该真的是什么上了年纪的老baby。 对此,沈云见始终没做过回应,该怎么播就怎么播。 只是粉丝开始两极分化。 一部分很喜欢他,觉得不管其他方面怎么样,沈云见长得帅还是学霸,有真才实学,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还有一部分黑粉,整天拿他被老大爷包养,还在学校公然勾搭客座教授来说事。 萧澈原本是想直接公开关系的。 但沈云见却不愿意。 一来,萧澈的学业马上就结束了,闹出来不好看,除了平白多添些是非,并没什么实际上的意义。 二来,那些人现在越是骂他骂得狠,等萧澈毕业以后,再正式跟沈云见公开关系的时候,他们的脸就会越疼。 只可惜,这个世上总有人很奇怪。 他们自己过不好,就总想着要吹灭别人的灯。 白彦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好。 挨完了萧澈那一顿揍,又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医药费就不提了,最难受的,是他的房租又要到期了。 续租他是万万不敢了,自打出了上次的事,他就再也没敢回过那间出租屋。 那么退房,他要面临的,就是一大笔巨额赔偿。 第30章 白彦东拼西凑问很多人借钱,但到底身边还是学生偏多,他平时人缘再不错,也没法一下凑出那么多来。 网上的贷款软件他也借了个遍,直到再也借不出来,他才勉强凑够了那一笔赔偿金,欠了一屁股债。 他越是过得难,就越是对沈云见的无情心怀怨憎。 白彦被这一屁股债压得喘不上气来,再看着沈云见搞了个直播,混得风生水起,想要报复的心就再也按捺不住了。 在期末考试来临之前的一个平平无奇的上午。 d大校园网上的论坛,彻底炸了。 一条凌晨时候发布的帖子被上千条评论推到了首页最顶端。 #网红学霸沈云见?同性恋外围罢了# 里面全是照片。 全部是沈云见和人亲密接触,出入各色酒店,高档餐厅的照片,还有坐在不同豪车里,车窗半开,跟人接吻的照片。 这些照片的角度很刁钻,也只曝光了沈云见一个人的脸。 而另一个主角要么只有模糊背影,要么就被打了马赛克。 目的很明确,就是误导吃瓜群众,出现在沈云见身边的,每次都是不同的人。 而就在事情被闹得沸沸扬扬之时,两个当事人却一无所知。 临近考试,大部分课程已经结束,学生宿舍查寝政策放松了很多,沈云见以想要补课为由,直接堂而皇之地住进了萧澈家。 萧澈也的确给沈云见补课了。 但他不是个东西,非要让沈云见交学费。 沈云见自己作,非要在两人事后的时候,给萧澈发起了一大笔转账,还不知死活的添加了备注: 【嫖资。】 这一行为直接导致了沈云见昨晚差点儿交代在萧澈那张平平无奇的大床上。 他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萧澈就坐在床边安安静静的看书。 阳光照在萧澈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让他看起来跟人没什么两样。 沈云见就不一样了,肩膀上,锁骨往下,一身乱七八糟的痕迹。 他本来皮肤就白,萧澈手下一用力,就是斑驳青紫,看起来格外骇人。 他睁开眼,将腿伸出被窝,蹬了蹬萧澈,骂他: “狗东西,就显摆你学历高,你好学,一大清早起来就看书,不要脸。” 第33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三十三) 萧澈伸手握住沈云见的脚踝,轻轻揉捏,看了看时间:“才十一点,离太阳下山还早,接着睡。” 沈云见不想睡了,他用的是灵体,虽然看起来惨,但实际上身体状态不错,就是现在让他去楼下来一场铁人三项,问题也不大。 但他脑子没问题,显然不会这么干。 他抽回了被萧澈握住的脚踝,开始在床上蛄蛹,扭动。 然后一下下蠕动到萧澈身边,用脑袋顶开萧澈那本碍眼的书,躺在他大腿上,将脸颊埋在萧澈小腹间,跟他说: “哥哥,我腰疼。” 萧澈就放下手里的书,开始给沈云见按摩。 但不得不说,沈云见是真的贱。 明明萧澈下手力度不轻不重刚刚好,按得沈云见也很舒服,但是他就是想找事。 他开始叫唤。 用一种和昨晚一样的,让人浮想联翩的,罪恶而矫情的呻吟。 叫的萧澈一阵耳根子发麻,没忍住挥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你又饿了?” 沈云见就开始笑,然后一手扒开萧澈的睡裤,妄图偷袭他。 可惜他还没得逞,就被一道清脆的电话铃声打断了。 沈云见接起电话,很快挂掉,然后把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我去拿快递。” 萧澈原本是想说“我去,你歇着”的,但他看着沈云见身手敏捷,突然兴奋的模样,又将话咽了回去,只道: “回来的时候买点菜,我做饭给你吃。” 这段时间沈云见只要不查寝都会和萧澈厮混,周内就在萧澈家,周末两人会换换环境,浪迹帝都各大豪华酒店。 萧澈虽然不常做饭,也自认做得不怎么样,但架不住沈云见很喜欢,一吃食堂的饭就抱怨,更想吃哥哥做的饭。 萧澈本来对下厨这件事是无感的,现在也被沈云见激发出了积极性。 沈云见说了声好,换好衣服,洗漱完,随手套了件萧澈的外套就出了门。 帝都的冬天很冷,风很大。 眼看着要到元旦,还洋洋洒洒飘起了雪花。 沈云见顶着风雪一路小跑,到小区大门口,先是从快递小哥那里拿到了一个一尺见方的盒子,然后又抱着快递去了生鲜果蔬超市。 他挑挑拣拣选了几样自己晚上想吃的菜和水果,结账时,前面站着一位美妇,买的全是一盒大几百上千块的礼盒水果。 沈云见没吭声,等着美妇结完了账,把自己的东西放到收银台上。 暗自腹诽,住这一片的有钱人都是冤大头,那些水果礼盒看起来漂亮,美其名曰某某产地,价格就翻个大几十倍,实则还没有小摊上十来块钱一公斤的口感好。 他心里这么想着,提着东西回去的时候,就看见美妇一直走在自己前面,跟自己同路。 走了一会儿,那美妇似乎也发现沈云见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她回头看了沈云见一眼,露出一个温和的笑,问他:“小伙子,你知道6号楼在哪边吗?” 萧澈家就在6号楼,但住在6号楼的人很多,沈云见并没当回事,只神色淡淡道: “我也去6号楼,您跟我走吧。” 年长者在看见长得顺眼的小孩儿时,总会忍不住要搭两句话。 美妇看着沈云见:“买这么多菜?你看着年纪不大,自己住吗?会做饭?” 沈云见也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菜,坦诚地摇了摇头: “住我哥家,我哥做饭。” 美妇顺口就问了一句:“这么贤惠的哥哥?多大年纪了?” 沈云见答:“二十七。” 美妇哟了一声:“跟我儿子同岁啊,结婚了吧?” 沈云见有点不习惯和陌生人这样近距离搭话,只是简洁道:“还没有。” 美妇闻言,叹了口气:“现在的小孩,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明条件不差,就是不想结婚,我那儿子也是这样,这么大了,连个对象都不肯找,家里怎么说都不听。” 沈云见有点不理解种逼着孩子结婚相亲的父母,嗐了一声: “这年头,活得高兴就好,您管他结不结婚呢?有这精力多跳跳广场舞多好。” 美妇像是有些发愁:“但人总得有个伴儿,总是一个人,做父母的总是担忧,现在觉得一个人好,老了以后,总还是有个人互相关照好一些。” 又是沈云见难以苟同的想法。 “结了不喜欢也会离的,将就到老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相看两厌更闹心,等他老了,您早就投胎了,何苦操那么多没用的闲心。” 美妇被沈云见说得一愣,然后突然笑了:“这孩子说话挺糙。” 沈云见看着美妇拎那些东西拎得费劲,伸手帮她提过那一堆大包小包,却没再回应,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 第31章 美妇便也不再说话。 两人一路沉默,走到六号楼楼下,沈云见在门禁上输入密码,打开大门,让美妇先进。 但那美妇的手机,却在此刻突然响了起来。 她走进大厅,然后对沈云见道:“你先走小伙子,阿姨先接个电话。” 沈云见也没再说什么,只将她的东西放在地上,转身上了楼。 电梯门刚一开,沈云见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萧澈。 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萧澈:“在这儿等着干什么?” 萧澈接过东西:“想下去接你的,怕你腰疼提不动,上来又要跟我发脾气。” 沈云见伸手戳他屁股:“我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吗?” 萧澈啧了一声,什么都没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沈云见就乐了,伸手勒住萧澈的脖子:“萧澈,你是不是欠收拾了?” 萧澈两只手被占着,还不了手,只能告饶:“一会儿再闹。” 沈云见不肯:“叫老公。” 萧澈识时务:“老公。” 沈云见这才放开手,跟着萧澈进了门。 两人站在门口换鞋,沈云见拿过那个快递盒子,放在玄关,拿了裁纸刀去拆包装。 萧澈侧头:“又买了什么?” 沈云见怕他偷看,连忙又将刚打开的盒子关上:“你别看,晚上就知道了,小惊喜。” 第34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三十四) 萧澈对沈云见已经有一定的了解了。 过去两个月里,沈云见也总是会从网上买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美其名曰,各个方面都要时刻保持新鲜感。 但不得不说,萧澈也很喜欢他这些小心思,两人在各方面都很合拍。 但现在,沈云见越是藏着掖着,萧澈就越是想看,他伸手按住沈云见的后颈去吻他,然后另一只手偷偷伸向那个盒子。 沈云见发现他的意图,抬手拍开萧澈的手: “不许看。” 萧澈就笑着去掐沈云见的腰,跟他说:“我不想等晚上,我现在就想拆礼物。” 沈云见拒绝:“不行,哥哥,你现在应该去做饭。” 他嘴上这么说,却在萧澈低头吻他锁骨的时候,一条腿开始主动往萧澈身上挂。 萧澈也顺势托住他的大腿,抱着他,将他放在玄关柜子上,继续吻他。 边吻,边伸手去脱沈云见的衣服。 先是外套。 然后是毛衣。 再到裤子。 很快,沈云见身上就只剩了一件松松垮垮的长袖t恤,光着两条大长腿,盘在萧澈腰间。 就在他伸手,准备去拽萧澈的裤腰时,却被萧澈打断了:“门还没关。” 沈云见不管,一把扯住萧澈的衣领,刚将人拉到自面前。 下一秒,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惊呼,便从门外响了起来。 沈云见吓得一个激灵,和萧澈同时往门外看去。 萧澈第一反应就是先关门,却在左手触碰到门框的瞬间,看见了站在门外的人。 沈云见也看见了那道惊呼声的主人。 正是他几分钟前,在楼下碰见的美妇。 他瞬间想起刚才美妇的话,二十七岁,尚且单身,怎么也不肯结婚的儿子........ 六目相对,久久无言。 沈云见此刻的穿着实在有些见不得人,他慌忙从玄关上跳下来,却不小心碰到了快递盒子。 盒子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有些东西还有另外的小包装,有的东西却只有透明的包装袋。 但总而言之,都不是能正大光明摆在台面上的东西。 就都只有一眼可以看透的,毫无遮拦的,透明包装袋。 而那些东西,此刻就明晃晃的,摆在萧母的眼皮子底下。 沈云见觉得自己手脚有些发木,没什么知觉,大概是已经死了。 萧澈看着萧母:“您来之前,就不能提前打声招呼?” 萧母看了看萧澈,又看了看衣衫不整,有些眼熟的沈云见,张了张口,一时无言。 萧澈先是摸了摸沈云见的脑袋,以示安慰,跟他说:“去换衣服。” 然后弯腰捡起了地上那堆不堪入目的东西,放回盒子里,这才对萧母道: “进来吧。” 五分钟后,三人坐在萧澈家沙发上,面面相觑。 萧母像是刚刚缓过神来,看着萧澈:“我需要一个解释。” 沈云见抬头看了眼天花板,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尖。 萧澈却很冷静,一如既往的冷静,闻言只淡淡道:“如您所见,没什么可解释的。” 萧母闻言,脸上的表情差点没崩住,惊呼道: “萧澈!你居然,喜欢男人?!” 她说完,目光转向沈云见,又确认了一遍:“你是男人吧?” 沈云见抿了抿唇,低头看了看自己t恤之下,一马平川的胸部,啊了一声。 没等他开口,萧澈便倒了杯水推到了萧母面前: “您问他干什么?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能回答您什么问题?” 沈云见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脖颈,想反驳,又不知道反驳些什么。 萧母现在整个人都是茫然的,她还是看着沈云见,问他: “你刚才,不是说你住你哥哥家的吗?” 沈云见长这么大,头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他下意识看了萧澈一眼。 萧澈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甚至在察觉到沈云见的无措后,还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背。 然后对萧母道:“那只是情侣之间的一种称呼罢了。” 萧母现在满脑子都还是在门口撞见沈云见和萧澈在玄关柜上卿卿我我的模样。 她抬手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对萧澈道: “不行,萧澈,我不同意。” 沈云见一听这话,整个人的神经就紧绷了起来,被萧澈握着的手指用力蜷了蜷。 但正如之前,萧澈和沈云见表过态的那样,他的事从来容不得任何人替他做主。 他对萧母道:“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意,妈。” 萧母气道:“但你现在的行为是错的!” 萧澈看着萧母发火,也依旧是那副不慌不忙的德行,而且他早就对萧母试图安排他相亲的事感到不满和恼火了。 他说: “年长者最大的修养,就是控制住批判年轻人的欲望。” “你非要跟我犟嘴吗?我是你妈,我是为你好!”萧母气急败坏。 萧澈继续道: “成年人最大的自律,就是克制去纠正别人的欲望。” 萧母闻言,一时无言以对。 这是早在很久以前,她自己亲口说过的话。 在萧澈的外婆指责她只顾事业,对萧澈的教育方式有问题的时候,她反驳萧澈外婆的话。 萧母自知犟不过萧澈,将目光放在沈云见身上。 但话还没说出口,萧澈就道:“您总不会是,打算甩他几千万让他离开我吧?” “这种戏码,就免了吧妈,只要他不傻,他就知道,我能给他的会更多。” 第32章 萧母缓了半天: “所以萧澈,你是铁了心打算娶个男人回家吗?” 萧澈:“对。” 第35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三十五) 萧母太了解萧澈了。 萧澈幼时,她忙于工作,疏于陪伴和管教,总是丢下萧澈一个人处理所有事情。 萧澈一直对她心有不满。 后来她有心弥补,又用错了方式,总想试图重新掌控萧澈。 但萧澈已经大了,直接像是一匹的脱缰野马,没一件事受过她的管束。 她头痛欲裂:“你就不怕这事儿传出去丢人吗?” 萧澈道:“除了您,并没有人觉得自由恋爱丢人。” 萧母彻底没辙了。 客厅的氛围再次沉默,许久之后,萧母起身,怒气冲冲地从自己那只昂贵的皮包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拍在沈云见面前: “见面礼!密码是萧澈生日!” 沈云见看着有些震荡的茶几,和那张无辜的银行卡,眼皮抽搐,谨小慎微: “阿姨,要不,算......” 萧母眼睛一瞪:“收着!” 说罢,直接转身往门口走去。 萧澈喊她:“我要做饭,要不您吃了午饭再走。” 萧母没回头看萧澈,只说了一句:“别跟我说话,小兔崽子!” 说罢开门,出去,嘭的一声随手甩上了门。 沈云见对萧母毫无征兆,怒气冲冲的答应了这件事还没反应过来,看着萧澈,指了指那张银行卡: “她是同意了吗?” 萧澈对此倒是习以为常,嗯了一声: “她每次都这样,一开始很激动,我说什么都表示反对,然后在知道无力扭转局面之后,立刻生气的妥协。” 他提着菜往厨房走去:“过年带你回家吃饭,她又会笑脸相迎,很热情地欢迎你回家。” 沈云见觉得,萧澈一家子,精神状态多多少少都肯定有点毛病。 但无论如何,首战告捷,也算喜事一桩。 萧澈做饭的时候,沈云见就跟在他屁股后面忙活,两人赶着两点前开了饭,沈云见还从萧澈的酒柜里翻出了一瓶看起来顺眼的红酒,准备庆祝一下。 谁料,酒还没出瓶口,姚沛的电话就来了。 “沈云见!看校论坛!你他妈炸了!” 他嗓门很大,沈云见还没来得及挂电话,萧澈就已经先一步打开了校论坛。 爆贴就在首页。 沈云见说了声知道了,挂断了电话,然后凑到萧澈旁边,跟他一起翻看了那些照片。 以及照片下面那些恶意满满的评论。 【我就说他一个普通学生,是怎么火起来的,背后推流的人肯定不少。】 【早知道男同圈子乱,没想到这么乱。】 【真可怕,我之前还粉过他,觉得他挺有才华的,没想到是个做外围的。】 【别这么说,万一人家就是兴趣爱好,按捺不住寂寞呢?人生得意须尽欢嘛。】 【得了吧,兴趣爱好找的全是豪车?那酒店我搜了,普通标间一晚上少说都得大几千上万块。】 【各凭本事吃饭罢了,尊重他人选择。】 【讲真的,真恶心,我之前还嗑过他和萧澈,现在看来真是脏了萧学长了。】 【他之前就总缠着萧澈,我看到他上了几次萧澈的车。】 【要我看,萧澈也不是什么好人,没准儿私下里也跟沈云见有什么交易呢。】 【那个门卫大爷到底是什么人啊,真要是对象,这么明晃晃的绿帽子,也不晓得他知不知道。】 【这可是d大啊,这种风气带起来影响太恶劣了,会被开除吧?】 【学校肯定要介入调查的,如果是真的在卖,那可是违法的,估计不止开除,还得被请去喝茶。】 ........ 沈云见和萧澈看了一会儿,两人对视一眼,沈云见滑动萧澈的手机页面,回到最上面发照片的地方,指着其中一张,蹙眉道: “我从这个角度看,脸居然这么大吗?” 萧澈否认:“不会,我用这个角度看过你,脸很小,拍照的人,水平不行。” 沈云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但他把你的背影拍得很帅。” 萧澈道:“但他把我正面打了马赛克,不然我正脸看起来肯定比你大。” 沈云见这才舒服了,抬起一条腿搭在萧澈腿上: “打马赛克,很明显,只针对我一个人,他怕得罪你。” 萧澈不置可否:“但这个行为显然很蠢,他这样,也已经得罪我了。” 沈云见偏头,靠在萧澈肩上: “我猜是白彦干的,你猜呢?” 萧澈也偏头,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沈云见的头顶:“我猜也是。” 两人表面上看起来对这件事都很平静,心里却已经各自打起了各自的算盘。 沈云见觉得,白彦实在是太蠢了。 他这么做,无非是因为以己度人,觉得萧澈也是在玩弄沈云见的感情。 赌萧澈不会为了替沈云见澄清,就自爆照片上另一个人都是他。 这事儿说起来虽然不犯法,但萧澈这几年发表论文无数几乎成了d大研究生院的门面,只要传出去,无疑是丑闻一桩。 而且萧家这么大豪门,按理也不会允许萧澈搞同性恋。 只要萧澈选择自保,沈云见就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白彦的脑子就像是单细胞生物那样,很简单,只想着他自己难过,沈云见也别想好过。 却从没考虑过,万一萧澈和他不一样,对沈云见是认真的,他又该如何自处。 萧澈先是联系了自己在帝都当市局副局长的二舅,让他帮忙调了自己这几个月的开房记录。 然后打开了交管系统,调出了那几辆出现在照片里的,不同的豪车的车主信息,截图。 最后举起手机,对着自己和沈云见,还有满桌子家常菜,拍了张照。 这段时间,门卫大爷虽然没露过脸,但碍于他疯狂刷礼物的行为,和食堂阿姨的互动,也积累了一大批粉丝。 他先在自己的账号上,上传了那些“证据”照片。 然后打开两人刚刚那张合影,问沈云见:“怎么样,需要重拍吗?” 沈云见看着自己和萧澈头挨头的甜蜜模样,喜欢得很,摇了摇头: “很好看,可以发给我吗?” 萧澈在得到沈云见的认可后,先是上传照片,编辑文案: 【不是食堂阿姨,是萧澈老婆。】 他点了发布,然后将照片发给了沈云见。 沈云见抱着手机,同样发了那张和萧澈的合影,写了文案: 【事儿真多,退网了,不播了,以后吃软饭。】 萧澈第一时间看见了沈云见发布的内容,问他:“真不播了?” 沈云见摇摇头:“腻了,我太帅了,互联网是非多,不玩儿了。” 萧澈吻他额头:“吃软饭吗?” 沈云见摇头:“开玩笑的学长,赚钱路子太多了,你求我我都不吃。” 第36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三十六) 第33章 互联网上因为两人的澄清视频,再一次陷入血雨腥风。 但沈云见却对此已经不在意了,甚至连评论都懒得多看一眼。 萧澈的执行力向来强,第二天,沈云见坐在考场里,顶着许许多多异样目光考试的时候,一封律师函已经直接送到了白彦的考场门口。 白彦在看见萧澈的澄清帖时,其实就已经后悔了。 但走错的棋,覆水难收。 任由白彦道歉态度再好,萧澈还是为他准备了一份巨额赔偿单,并附上了法律效应。 但就这样,却还达不到沈云见的目的。 沈云见翻墙爬梯子,搜遍所有奇怪的网站,终于不负苦心,找到了白彦原本会报的那家,专门学习pua的补课班。 他找到了补习班的老板,给了老板一笔现金,提出了条件。 让他们这里水平最高的人,同时去攻略两个人。 一个,是现在正落魄的白彦。 还有一个,是那位上辈子送原主出了国的富家千金。 而说来也巧,这位富家千金,不是别人,正是和萧澈相过亲,还大费周章找上门来的涂笑。 沈云见起初没有意识到,还是037提醒后,他才暗叹,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原主那一世,涂笑大概也是和萧澈相过亲的,但结果不言而喻,否则也不会被白彦趁虚而入了。 这一世,沈云见代替了原主,成为了掀起龙卷风的那只蝴蝶。 他截胡了萧澈,成为了涂笑暗自嫉妒过却又令其束手无策的对象。 也算在某种意义上,达成了部分原主【以牙还牙】的愿望。 老板看着桌子上一沓红彤彤的钞票,不解地看着沈云见: “就这样吗?” 沈云见点了点头:“就这样,只要让涂笑,知道白彦是她的情敌,就可以了。” 人的性格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每个人所在的位置已经被扭转了,但是他们处理问题的方式不会变。 沈云见知道涂笑会如何处理自己的情敌。 他要做的,就只是推波助澜,让白彦从涂笑的爱人,变成她的情敌,所有事就都会按照剧本,继续发展下去。 沈云见在临走前,还无比真诚地对那老板说: “祝你这位幸运的学员,早日入赘豪门。” 至于剩下的,自有时间会解决一切。 沈云见在大三那年,带着萧澈回了一趟老家,撺掇着原主的父母离了婚。 然后丢下那位该死的赌鬼父亲,带着原主的亲妈和弟弟定居了帝都。 沈母虽然一开始对儿子找了个男朋友这件事表示不能接受,但架不住萧澈给的太多了。 从她的医药费,到弟弟的学费,基本都被萧澈包揽,让她根本无从置喙。 沈云见和萧澈之间的感情一直很稳定,沈云见在退网之后,又恢复了过去低调的模样。 但离职后的萧澈却彻底放飞了自我。 最爱干的事,就是开着各式各样昂贵到令人发指的豪车出入d大校门,停在沈云见上课的教学楼下,接送沈云见上下课。 沈云见毕业那天,萧澈还坐在台下看了他作为优秀毕业生的演讲,并当着全校师生的面,送了沈云见一捧直径足有一米多长的红玫瑰。 他们在站在散场后,空旷无人的礼堂里接吻,无视了窗外驻足偷看的学生,惊起的大片白鸽。 沈云见毕业第二年,白彦失踪。 037在某天夜里突然发出了信号: 【宿主任务已完成,是否脱离该位面,进入下一位面?】 沈云见想都没想就选择了拒绝。 他说:【不走,我得把萧澈耗死。】 037翻了个白眼,自觉下线。 总归人类寿命短暂,沈云见再耗,也不过短短几十年罢了。 世人往往会同情过得不如自己的人,又嫉妒过得比自己好的人。 沈云见和萧澈的恋爱谈得实在高调。 不少人都在背地里揣摩,谈论,还隐隐期盼着他们什么时候会分手。 只可惜沈云见和萧澈谁都没有这个打算。 萧澈起初只以为沈云见那句“赚钱的路子多的是”是在开玩笑,或者要面子嘴硬,不肯理所当然让他养。 但他却没料到,一直嘴上嚷嚷着要霸占他萧家全部家产的沈云见,居然是认真的。 他拿着自己一开始直播的时候赚到的那点钱,做了启动资金,在所有应届生都忙着找实习工作的时候,开了一家线上培训机构。 筛选了一批长相优秀,学历也优秀的老师,入驻了某直播平台。 正经公司有自己的运营部,沈云见不需要,反正他有037。 在这一板块初具规模以后,沈云见也算在普通的小老板里赚了个盆满钵满。 但很快,他就把公司打了出去。 买了房,买了车,在帝都安了家,又在不属于萧澈家旗下的某生物制药厂找了份朝九晚五的工作,和姚沛一起,给人打工。 萧澈一开始是不能理解的。 他和沈云见结不了婚,为表诚意,他甚至上交了自己的“工资卡”,还安排律师整理了股份转让书。 妄图上赶着让沈云见霸占他的家产。 但沈云见却没接受,光是自顾自的折腾。 直到两人在一起的第十年,沈云见将自己那套一百平出头的小房子的房产证拿给萧澈时,萧澈才隐隐明白了沈云见的用意。 房产证上,写的是萧澈的名字。 沈云见看着萧澈已过不惑却依旧帅得张扬的脸,跟他说: “萧澈,我很帅是不是?哪怕你一无所有,我也有本事给你一个家。” 一份房产,于萧澈而言不过九牛一毛。 但于沈云见而言,这却是他十年来在帝都打拼的所有心血。 四目对视,萧澈只觉得恍惚间,又回到了某一年初秋。 他开车经过夜色下的一条小巷外,顺路捎了沈云见一程。 沈云见问他: “萧学长,你说,我这种人,是不是不值得被爱?” 那个时候的萧澈,没能给出沈云见想要的答案。 但此时此刻,他看着沈云见那张一如十年前的脸,却突然笑了。 他说:“沈云见,没人比你更值得。” 第37章 学长觉得,我好看吗(完) 沈云见用的是自己的灵体,不受生老病死的桎梏。 但萧澈却不过区区肉体凡胎。 他在陪沈云见过完了他们在一起之后的第四十三个生日之后,一病不起。 沈云见整个人迅速消瘦,焦虑得夜夜难眠,就守在萧澈床边,寸步不离。 萧澈心疼他,又怕他难过,只笑着逗他: “下辈子,你当哥哥,我送你走,不让你难受。” 沈云见要强,不肯在萧澈面前流眼泪,只握着萧澈的手,跟他说: “老混账,我才不难受。”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是没底气接萧澈的话。 因为在沈云见看来,这辈子他能和萧澈相伴一生,就已经是他耗尽了功德换来的了。 第34章 三千世界太大了,他不知道,他和萧澈,还有没有下辈子。 萧澈太了解沈云见了。 他知道沈云见不想让自己看见他哭,便也没舍得向他告别,只在一个寂静的风雪夜,趁着沈云见闭眼的功夫,悄悄离开了人世。 沈云见听见萧澈身上检测生命体征的仪器发出警报声时,才终于流下了他有生以来,第一滴眼泪。 他拒绝了037发出的立刻撤离申请,亲手操办了萧澈的葬礼。 他站在风雪之中,抬手擦了擦萧澈墓碑上被雪花沾染的遗照,才终于轻声道: 【阿澈,我走了。】 ......... “患者内脏和四肢完好,但头部受到重创,目前依旧没有要清醒的前兆。” “还醒的过来吗?” “虽然爆炸发生的时候,他没有处于中心位置,但冲击波太大了,内脏完好已经是奇迹了,谁也不能保证还会不会发生其他奇迹,抱歉,少爷。” 沈云见在一阵头晕目眩的挤压后,听见有人在自己不远处说话。 片刻寂静之后,脚步声响起,有人离开了房间,又轻轻将门关了起来。 又是许久,房间里响起了一道滚轮打火机的摩擦声,随后,一阵淡淡的烟草气,便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房间里还有人。 沈云见眼皮轻轻动了动,却没有要睁开的意思,他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梦,还没能从结束了一生,亲手将所爱之人的骨灰存放在墓碑之下的痛觉中走出来。 037等了许久,不见沈云见召唤他,又怕沈云见心情不好又要对它冷嘲热讽,自作主张道: 【原主姓名已替换为被执法者姓名,灵体调换成功,请被执法者接收原主记忆并确认本次行动任务。】 沈云见躺着没动,任由陌生的记忆在顷刻间占据了自己的脑海。 这个世界的时间线,要比上一个世界落后一些,刚刚进入全民信息化时代。 而他现在所处的国度,也和上一个法律健全,宁静安康的国度有所不同。 这里崇尚自由。 主张人性自由,枪支自由,药物自由,但治安成谜,很多被上一个世界写进刑法的东西,在这里都可以进行合法化处理。 私人利益至上,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而原主,就属于这所谓的,“私人财产”中的一部分。 他幼时家境贫寒,被卖进了角斗场。 角斗场的幕后老板如同养蛊一般,养了一大批来自世界各地的孩子。 一部分是孤儿,一部分则是无辜的,被贩卖者。 他们从小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受到各种严苛残忍的训练。 自相残杀,优胜劣汰。 只有能在这种日日以命为赌注的环境下,成功活过十六岁的孩子才能被放出囚笼,走上角斗场。 这其中,资质一般的会被留在角斗场,供人观赏。 而资质上乘的一批,会被各类有需求的“富贵人家”,高价收走。 原主,就属于资质上乘的这一批。 他在被放出囚笼,连续守擂三天后,顶着满脸满身的伤口,被人买了回去。 买他的人,是几乎垄断了小半个国家军火产业的“商界大鳄”,段司名。 那年段司名三十出头,刚继承家业,父母刚死不久,没成家,只有一个七岁的,一母同胞的弟弟。 这种家族企业,外表看着光鲜,实则背地里阴私很多,亲兄弟姐妹尚且不敢全信,更何况是那些牵扯着利益和资源的堂表亲。 他们分门别派,利益至上,表面上叫你一声大哥,背地里有机会就会狠狠捅你一刀,巴不得你早死,好分走你手里的权势和钱财。 原主十六岁跟在段司名身边,被好吃好喝的养着,唯一的工作,就是保护段司名。 他活在阴暗的角落,没见过太阳,错把萤火当皓月,只觉得救他出来的段司名是他的恩人。 用尽全力,一心一意的陪着段司名一步步坐稳了段家大家主的位置。 无数次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又死里逃生。 如果,事情只是这样,原主作为段司名身边最大的功臣,按理来说无论如何都是应该能守到段司名退位,功成身退的。 但坏就坏在,原主在出了牢笼以后,被段司名养得太好,越长越好看。 段司名自诩直男,却总是不受控制的被原主吸引。 而于原主而言,段司名就是他的天,是他人生在世全部的意义。 段司名对原主极为信任,他们相伴十一年,是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关系。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终于还是没忍住对原主起了点小心思。 他在一次醉酒后,借机吻向了原主。 原主惊慌失措下没让段司名得逞,他推开了段司名落荒而逃。 但自此,两人之间的感情却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主以为,他和段司名无数次同生共死,他在段司名心里应该是不一样的,他在等着段司名给他一个交代,一个说法。 但现实却狠狠抽了他一个耳光。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段司名就和一个门当户对,年轻貌美的女孩儿订婚了。 原主也是个有骨气的,在辗转反侧,食不下咽了许久之后,终于还是选择放下段司名,提出了辞职。 他当年是被段司名买回来的,按理死都只能死在段家,但过去他和段司名感情最好的时候,段司名答应过,等将来他坐稳了家主的位置,可以还原主自由。 原主傻呵呵的信了,还以此威胁,段司名不放他走,他就死在段司名面前。 段司名一气之下放走了原主,但他骨子里到底只是一头野兽,他无法忍受原主的背叛,在原主辞职后,故意在他自己度假用的宅子附近制造了一场爆炸。 ———— 第一个世界完结,向老婆们求一波好评,帮柚子顶顶评分啦! 不喜欢的宝贝们还请手下留情,可以不打分,但请别打低分,写作不易,饶我狗命,祝大家暴美暴富,一生平安。 第38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一) 段司名的本意,是想跟原主说,他现在还没有安稳下来,还有人想要他的命,他想让原主心软,告诉原主自己还需要他。 但阴差阳错,爆炸发生时,原主就在去往他那座宅子的路上,想要去拿点以前的东西,而引爆的人在发现原主处于波及地点之内时,已经来不及了。 按照原本的发展,原主在被这次爆炸波及后,大脑受到冲击,人是醒了,但记忆却没了。 段司名便再次理所应当的,让原主留在了自己身边。 所谓渣男,是很难认清自己的内心的,而且他们永远不认为自己有错,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只求自己快活。 他还是结婚了。 然后还装作一副和原主只是好兄弟的模样,闲来没事就要和原主单独吃饭,带原主出去办事,在他那位合法妻子不在的时候,让原主守夜。 段家是一座巨大的庄园,段司名几乎不让原主和他的妻子见面,也不许原主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踏出段家一步。 第35章 说句难听话,就是又当又立,又隐隐对原主心动,又不肯承认,明明有了妻子,还不肯放原主走,就占着茅坑不拉屎。 段司名以为,他可以这样困原主一辈子。 却没想到原主在几年后,还是慢慢恢复了记忆。 段司名对他的好,不是作假,但原主心小,注定不会甘心一辈子就这样待在段司名身边。 他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更爱段司名,还是更恨段司名。 于是他还是逃跑了。 只可惜,嫉妒总使人面目全非。 早有人看破了段司名对他的感情,将原主视为了眼中钉,也识破了他的计划,埋伏在了他逃跑的路上。 原主在被子弹打穿胸口的时候,就看见段司名的妻子站在刺眼的阳光下,缓缓收起了枪。 .......... 【任务:满足原主愿望,消除原主怨念,让其转世投胎,功德值+100.】 【原主愿望:一,以命偿命,二,远离段司名。】 沈云见接收完任务,又躺了许久,才问了一句:【不杀他吗?】 037摇了摇头:【人类是很复杂的生物,感情方面尤为复杂,他只想逃离这种掌控,硬要分析他所谓的“远离”的话,大概让段司名爱而不得,才是他更想要的报复吧。】 沈云见蔫蔫说了声知道了,这才缓缓睁开了眼。 房间里上半部分映入沈云见眼帘,胡桃木吊顶,暖黄色铜边玻璃吊灯,浓郁的复古气息扑面而来。 他床边的窗户半敞着,能看见外面黑压压的乌云和细密的雨丝,但房间里却依旧闷热,扑鼻而来满是潮湿的咸腥气。 灵体初来时,037会全面模拟原主身体的状况。 此时不知道是因为太过闷热,还是受伤后造成的体虚,沈云见只觉得自己浑身黏腻的难受,额头上也汗津津的惹人烦。 就在他犹豫着是得过且过,先睡一觉,还是干脆醒过来,擦擦汗洗个澡再想下一步该如何进行时。 房间里另一个人便开口了。 嗓音低沉,语气淡淡: “醒了?” 沈云见听见那声音,心头一跳。 他刚刚的想法并未付诸行动,人也依旧维持着原主的状态,除了睁了下眼,一动都没动。 而根据那人刚刚说话时的位置和距离判断,他应该并没看到自己已经睁开的眼,那他是怎么发现自己已经醒了的? 沈云见没有轻举妄动,他仔细回想了刚刚传输进大脑的记忆。 眼下他所处的时间线,应该正巧是爆炸发生完,段司名将他接回段家疗养的时候。 所以,刚才跟他说话的人,应该是段司名? 又不像。 原主和段司名相识的时候,段司名尚且已经三十,现在距离那个时候,已经过去了十一年。 段司名已经四十一岁了。 但刚刚那道声音听起来,虽然嗓音偏低,却还带着几分少年气,不像是四十多岁的人。 那会是谁? 沈云见没有头绪,问037:【说话的,是段司名吗?】 037没有立刻回答,半晌之后,那冰冷的电子女声里却带了几分疑惑和不解道: 【不是,阿见,有变数了。】 沈云见闻言,心下一沉。 【变数?】 037嗯了一声:【不太对劲,我的检测系统现在只有一串乱码,帮不了你什么忙,你自求多福。】 这下沈云见也开始疑惑了。 但对方既然截了段司名的胡,还将他带回来,看了医生,目的显然不会是直接要了沈云见的命。 眼下,对方既然发现他已经醒了,不如就先顺势而下,再随机应变。 于是沈云见还是抬起了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上的汗,然后学着大多数狗血电视剧里那样,开口,声音沙哑道: “水。” 不远处的气息声距离,开始变化。 却没有脚步声,只有什么东西在地毯上滚动的声音,很轻微,像是轮子。 如果不是房间里太过安静,沈云见的听力又实在出众,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之后,沈云见听见了饮水机的出水的咕咚声,和水流落进玻璃杯里的声音。 接着,那轮子压过地毯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到了沈云见身边。 沈云见在看见男人的脸时,瞳孔顿时一阵收缩。 黑发黑眸,眉眼深邃,不同于热带地区大多数原住民那样肤色偏深,面前男人皮肤很白,是一种看起来就不太健康的苍白。 此时他看着躺在床上的沈云见,眼眸低垂,可以看见他纤长而异常浓密的睫毛打在眼睑下的小片阴翳,唇色浅淡,整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却是意料之外的年轻。 而更让沈云见意料之外的是,男人并不是站着的。 他坐着轮椅。 沈云见几乎是在看见这人的一瞬间,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段司名那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段司澈。 四目相对,沈云见的眼眶几乎是立刻就泛了红。 他看着男人端着水杯,递到他面前的手,轻轻闭了闭眼,然后撑着身子,有些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头,接过那只玻璃水杯,抿了一口。 然后轻声开口,对段司澈说: “谢谢。” 第39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二) 虽说段司澈是段司名的亲弟弟,但事实上,在原主的记忆里,对段司澈的印象却少得可怜。 原主跟着段司名的时候,段司澈年纪还小,段司名屁股底下的位置还没坐稳当,忙得整日不着家,根本没时间管段司澈。 在原主的记忆里,关于段司澈的事,几乎止步于五年前。 五年前,段家兄弟俩在参加宴会的时候遇枪袭,段司澈意外中枪,但其中过程原主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他只知道,后来段司澈命保住了,却再也没能站起来。 再后来,段司澈便搬离了段家那座巨大的囚笼,至于去干了什么,这些年和段司名之间又是如何联络感情的,原主通通没有关心过。 沈云见不知道段司澈为什么会改变了上辈子原本的轨迹,截了他亲哥哥的胡,将自己接到这儿来的。 他只知道,自己在看见段司澈的那一瞬间,一颗心,顿时就踏实了。 段司澈并不知道沈云见在想什么。 他静静看着沈云见低头喝水,一言不发的模样,许久后,才开口道: “你还记得我吗?” 按照正常走向,沈云见现在应该属于失忆状态。 但现在走向已经变了,而且肯定不会是无缘无故变的。 沈云见虽然在谈恋爱的时候,常常懒得动脑子,但他本身却不笨。 他在沉默间,大脑飞速运转,这种情况,按司命仙君最爱搞的那种剧本来看,不排除段司澈是重生的可能。 眼下,段司澈救的是原主。 这里面就还有两种可能。 其一,段司澈暗恋原主。 其二,段司澈早就知道原主会失忆,他截胡原主,肯定是别有目的,比如针对段司名。 这种针对,是好是坏,暂且不论。 第36章 但原主和段司澈交集少得可怜,以沈云见对段司澈壳子下面灵魂的了解,其一显然不靠谱。 那就按第二种猜测来处理。 段司澈是想借着沈云见失忆的事,达成某种尚不明确的目的。 沈云见眼下心情好,不介意惯着段司澈,他捧着玻璃杯,眼圈还泛着淡淡红晕,摇了摇头,跟段司澈说: “我头疼。” 说完,他顿了顿,看着段司澈,问他:“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果不其然,段司澈在面对沈云见的询问时,没表现出任何意外。 他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是我的保镖。” 沈云见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保镖?” 段司澈嗯了一声,神色看起来非常理所应当。 沈云见便又顺着他,问了一句:“我叫什么?” 段司澈继续面不改色的瞎掰: “段云。” 其实按理说,段司澈应该是不会在没确定沈云见的状况下就这样笃定的信口胡诌的。 但如果他真是重生了,知道原本要发生的事,那就不足为奇了。 因为他先入为主了,断定沈云见一定会失忆。 沈云见闻言,也算是基本摸清了眼下的状况,他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后脖颈,装模作样对段司澈道: “抱歉,我脑子很乱,我只记得........” 他说话时很犹豫,似乎是在思考。 “很模糊,好像是,角斗场,很多人,在呐喊,撒着什么东西。” “是钞票。”段司澈接话。 沈云见愣了愣。 段司澈像是对沈云见的情况很了解,问他:“还记得什么?” 沈云见摇头:“我不知道,我头很痛。” 他看向段司澈:“你能,给我讲讲吗?” 段司澈盯着沈云见的眸子看了许久,轻轻点了下头。 于是,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沈云见便见识了自己面前这小兔崽子胡编乱造的功夫。 段司澈阐述了自己的身份和姓名,说十一年前,他七岁,他哥哥带着他去了角斗场,买下了连续三天成功守擂的段云。 段云那时候不过十六岁,虽然身手出众,但因为年纪小很浮躁,跟在段司名身边执行了两次任务,都出了岔子。 段司名一气之下罚了段云关禁闭。 好在年幼心软又善良的段司澈替他求情,才免了他的罚。 但段司名却觉得段云不堪大用,便把他交给了段司澈,随段司澈处理。 段司澈觉得自己和段云很投缘,便将段云留在了自己身边,两人相伴十一载,感情甚笃。 不久前,他给段云放了年假,却没想到段云出了意外,恰好赶上爆炸。 如果不是那家度假村也属于段家旗下,有人将段云受伤的事上报回来,段司澈救他救得及时,段云现在大概已经一命呜呼了。 编的有鼻子有眼,合情合理,很像那么回事。 沈云见在听完之后,沉默了片刻,要不是他有原主记忆,搞不好他就信了。 他懒洋洋地靠在床头上,看着段司澈一本正经的小脸儿,不禁想起了萧澈。 沈云见从前没见过十八岁的萧澈,不知道萧澈十八岁的时候是怎么一副德行。 但看着眼前的段司澈,他却觉得,应该是不遑多让的讨厌。 他看着段司澈的眸子,扬起了嘴角: “阿澈,我大你这么多岁,我们感情这么好,你以前都怎么称呼我?” 段司澈早有准备,闻言板着脸严肃道: “段云。” 沈云见弯了弯眉眼: “不要,叫声哥哥听听。” 段司澈拒绝,蹙起眉头:“这不合规矩。” 沈云见接着逗他:“我失忆了,不记得规不规矩,我陪你长大,伴你出生入死,保护你这么多年,你叫我声哥哥怎么了?” 段司澈叫不出口,原本波澜不惊的心,被沈云见招惹的有些不满。 心中忍不住暗道,沈云见出生入死保护了那么多年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他凭什么要叫沈云见哥哥? 却不料,沈云见下一句便道: “后半辈子,我都保护你。” 段司澈刚想开口训斥沈云见的话,到了嗓子眼,又咽了回去。 他看着沈云见亮晶晶的眸子,在这一瞬间,仿佛突然就隐隐理解了前世段司名为什么会丧心病狂的将沈云见锁在身边,哪怕有了貌美娇妻相伴,也不愿意放手的原因了。 ———— 祝老婆们七夕快乐,发财牛逼! 另外,恶灵准备进推荐了,老婆们,恳请十天内大家坚持追更一下,别囤文,成绩好坏就靠你们了! 磕头跪谢! 第40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三) 但说句难听话,沈云见如何,其实跟他段司澈都没什么关系。 他从很久以前,就不太喜欢沈云见。 沈云见长得好,身手好,对谁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唯独对段司名唯命是从。 自打段家上一任大家主过世以后,段司澈就只剩了段司名一个至亲。 沈云见没来的时候,段司名对段司澈其实还是很上心的。 会陪他睡觉,给他讲故事,还会偶尔给他辅导功课。 沈云见刚来的时候,一切也都还好。 但沈云见总是寸步不离的跟在段司名身后,再后来,他就发现,自己哥哥看沈云见时候的眼神是和对其他保镖不一样的。 而后来也果不其然,段司名工作的时候,沈云见负责他的安全,等段司名结束了工作以后,也总是把空闲时间用在沈云见身上,带他吃饭,跟他喝酒,还和他在日落时候散步吹海风。 再后来,段司澈在一次宴会上遇枪袭伤了腿,他原以为段司名会腾出空来陪陪他。 但段司名没有,他只将沈云见分给了段司澈几天,让沈云见去照顾段司澈。 那个时候原主的心思都在段司名身上,对段司澈可谓是敷衍至极。 因此段司澈就对沈云见更没什么好感了。 原本,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 只可惜到后来,他才知道,枪袭的事,根本就是他的亲哥哥亲手安排的。 为的就是让自己变成残废,当条米虫,一辈子被他养着,永远不要掺和进段家争权夺势的斗争中。 美其名曰顾忌亲情,不想让唯一的兄弟也因为这些利益反目。 可惜段司澈上辈子在知道这些事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也已经习惯了当米虫的生活,算是彻底随了段司名的意,成了废物。 他手里没实权,身边的保镖都是段司名的人。 最终也不过只能积怨成疾,郁郁而终。 所幸,这一切,都还有机会重来。 至于沈云见。 段司澈早就做好了准备,沈云见迟早有一天会会恢复记忆,到时候知道自己不过是在骗他利用他,还不是要反目成仇。 他现在只想暂且先养着沈云见,在他计划最关键的时候,狠狠摆段司名一道。 因此,他并没有对沈云见的话心软,只冷漠道: 第37章 “规矩就是规矩,失忆了,就重头再学。” 说罢,也不再继续跟沈云见耗着,推着轮椅,调转方向,离开了沈云见的房间。 在出门时,还特意吩咐守在门口的两个保镖: “看好他。” 段司澈走后,沈云见立刻松了口气,掀开被子,在床上打了几个滚,使劲伸了两个懒腰,又撅着屁股在床上拱了拱。 037察觉到沈云见整个人的情绪都达到了一个难以超越的巅峰,不解道: 【你知道吗,你现在心情很好。】 沈云见躺在床上,心里偷偷哼着歌:【我知道。】 037道:【我的意思是,你现在的心情,甚至比上辈子,第一次从萧澈床上下来的时候还好,为什么?】 沈云见不想跟037分享他现在的喜悦,只顾左右而言他道: 【其实我在他床上的时候心情更好,只是你检测不了而已。】 037冷笑一声:【你当我傻?你说!段司澈和萧澈是什么关系?!】 沈云见不想说,他屏蔽037,自己一个人将脸埋在被子里,偷偷笑了起来。 又在听见自己的房间门被从外面打开时,迅速收起了笑意,开始装死。 “段云。” 一道冷漠的男声从沈云见身后响起。 沈云见翻了个身,从床上爬起来,顶着满头被蹭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看向来人。 一个身着黑色西装,身材魁梧的男人正黑着脸盯着自己。 沈云见光是看着紧绷在他胸口和手臂上的西装形状,就已经能想象出他身上有着怎样虬结孔武的肌肉了。 他没说话,只对着那男人扬了下眉梢,示意他有话快说。 男人面无表情:“我叫付也,你的队长,明天早上六点钟,后院集合,恢复训练。” 沈云见视线在付也身上打量了几个来回,又从床上站起来,绕着付也走了两圈,然后伸出手,戳了戳付也手臂上硬邦邦的肌肉,用欠揍的语气,质疑他: “你是队长?” 这一世段司澈身边的人,很多是他自己一手培养的,很忠心,对段司名和段司名的人都没有好感。 付也是其中之一。 他点了下头,一把拍开沈云见戳他的手,语气不善:“再碰我,我就砍了你的手。” 沈云见长这么大最不怕的就是威胁和挑衅。 他闻言,弯了眸子,看着付也,笑眯眯道: “是吗?要不,我们试试,看谁先把谁的手砍下来?” 保镖这一行,脑子不提,只需要听从雇主吩咐行事,实力为尊。 经常打打杀杀的人,脾气都不会太好,沈云见不吃威胁那一套,付也也不吃。 沈云见前脚话音刚落,付也后脚便对着沈云见挥了拳。 打算给沈云见一个下马威。 沈云见挂在脸上的笑意都没收回去,一偏头就躲过了付也几乎带着破风声的拳头。 付也反应很快,见沈云见躲过一拳,第二拳迅速接踵而至。 沈云见这次没再躲,直接握住了付也的手腕,腰间一个用力,便直接将足有他一个半宽,一个半厚的付也砸在了地上。 体格大的人通常灵敏度会差一些。 付也也知道自己的短板,他知道自己躲不过,也没打算躲,迅速调整了一个自我保护的姿势,后背着地的同时,双腿勾着沈云见的小腿便将人拽翻在他旁边。 他翻过身来,就准备掐着沈云见的喉咙攻其腹部。 可惜他反应不快,沈云见反应快,落地的同时,便做好了抬腿的准备。 在付也扑上来的瞬间,狠狠一脚踹在了付也胸膛上。 付也知道沈云见的身手绝对不是盖的,却还是被沈云见算是清瘦的身材下惊人的爆发力吓了一跳。 他抬手捂了捂自己震痛的胸口,歪了歪脖子,发出咔咔的骨骼声响,对着沈云见出了腿。 沈云见迅速翻身躲避,腰腹用力站起来,向墙根跑去,一脚蹬在墙壁上,一个借力,整个人便腾空翻起来,对着付也的脑袋狠狠一脚,用力劈了下去。 付也被这一脚劈得头晕目眩。 沈云见却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当即拽着他粗壮的胳膊,两手反方向用力,咔的一声,卸了付也一条左臂。 然后依旧面色带笑,勾唇道: “你输了,傻大个儿。” 第41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四) 付也脸色更黑了。 但却什么都没说,只抬起自己的右手,握住自己的左胳膊,一个用力,将脱臼的关节接了回去,对沈云见道: “别得意。”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沈云见的卧室。 付也走出沈云见的卧室门,在没人看见的角落,有些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又抹了一把差点儿被疼得流出来的眼泪,缓了半天,才走向了几米之外,和沈云见一墙之隔的另一扇门。 ....... 沈云见能猜到,付也大概是段司澈派来试探他的。 他对此倒是也无所顾忌,原主只是伤了脑袋,又不是残废了,肌肉记忆依旧在。 而且他说了会保护段司澈,要想让段司澈觉得他还有用,总得展现出来点实力。 沈云见活动了一番,觉得浑身筋骨都跟着松快了不少。 他在房间里转悠了两圈,脱了衣服,溜了一会儿自己闷热的小兄弟。 走进洗手间准备洗澡时,才从镜子里看见了这副躯壳的相貌。 这一看,沈云见的脸又立刻垮了下去。 在他想象中,能从角斗场脱颖而出,为这种豪门当保镖的,怎么都该是那种黑皮硬汉体育生相貌。 再不济,小麦肤色的帅气阳光大男孩儿也行啊。 瞅瞅,这是什么? 除了身材高挑,比例上佳,宽肩窄腰,身上还有漂亮紧实的肌肉线条和几道代表着男人功勋的伤疤之外,没有一点让沈云见满意的。 丹凤眼,小窄脸,眼尾上扬,还有点雌雄莫辨。 和段司澈如出一辙的小白脸。 还没段司澈长得英气。 大概是还原了原主生病的气色,看起来还多了两分病恹恹的娇弱。 垃圾。 沈云见暗骂一声,抬手给了那镜子一拳。 镜子应声破碎,四溅的玻璃碎片崩在沈云见脸颊上,在他左脸颧骨下划出了一道细小的口子。 但沈云见却看都没看它一眼,便走到了花洒下,打开了水。 镜子爆裂传来的巨响,将付也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护在段司澈身前,举起了枪。 段司澈抬手扶了扶额: “不用过于紧张。” 付也后知后觉发现声音是从隔壁传过来的,问段司澈: “少爷,要去看看吗?” 段司澈淡淡:“不用,随他折腾。” 而在镜子破碎之后,很快,段司澈便听到了从隔壁传来的歌声。 嗓门挺大的,但是歌词好像还是外语,听不懂内容。 付也一把夺过段司澈手里的手机,点开了录音功能。 段司澈被付也一惊一乍的架势折腾得很疲惫:“干什么?” 第38章 付也道:“录下来,然后想办法翻译出来,唱这么大声,万一是暗号呢?” 段司澈更疲惫了:“付也,他失忆了。” 付也却对此存疑:“失忆了还会唱外语歌曲?” 沈云见是被卖进角斗场的,角斗场里,世界各地的孩子都有,段司澈虽然不知道沈云见来自哪里,但是沈云见的外貌特征跟他们显然有些区别。 沈云见刚刚醒来时,就说过记得一些模糊的画面,比如角斗场。 那么他还记得一些角斗场之前的过往,一首外语歌而已,应该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吧。 段司澈没跟付也解释那么多,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听着一墙之隔,能听见,却又听不清晰的歌声,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沈云见的脸。 单眼皮,是一种内敛又惊艳的漂亮。 哪怕已经奔三了,那张脸上也还是带着说不出的少年感,倒是比段司澈还多几分朝气。 但这只是段司澈眼下的想法。 很快,他对沈云见的印象,就又变了。 沈云见在遇到段司澈以后,整个人就都平心静气了不少。 他躺在陌生的大床上,美美地睡了一晚上之后,准时早起,刚洗漱完,段司澈便亲自推门进来,手里还提着套衣服。 “换上。” 沈云见接过那套崭新的黑色训练服,也没问他以前的衣服都在哪儿,只看着段司澈不说话。 段司澈跟他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半天,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沈云见挑了下眉,语气突然暧昧:“少爷,你不出去,是打算亲手帮我换吗?” 段司澈闻言,脸上神色如常,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十指交叉,放在自己腿面上: “我不良于行,爱莫能助,只能看看。” 沈云见本来只是想逗逗段司澈,毕竟他昨天看起来还很一本正经。 但眼下,段司澈既然都说了他想看,沈云见当然是满足他了。 于是他就当着段司澈的面,抬手脱掉了身上那件宽大的睡衣。 段司澈坐在轮椅上,以微仰的角度,看着沈云见赤裸的上半身。 看着他还算宽阔的肩膀,漂亮的胸膛,流畅而清晰的腹肌,和那逐渐隐没在松垮裤腰下的,紧实的窄腰。 沈云见胆子很大。 不仅脱了上衣,还转过身,背对着段司澈,脱下了那条挂在他胯骨间的睡裤。 段司澈的耳尖瞬间红了。 他以为沈云见睡裤下肯定还有其他的衣料的,但他猜错了,那条已经被扔到了床边上的睡裤之下,什么都没有。 沈云见听见了段司澈吞咽口水的声音。 他没转身,只偏过脸去,问他:“好看吗?” 语调上扬,段司澈分不清是调戏还是勾引,他蜷了蜷指尖,故作镇定:“身材不错。” 却还是在沈云见准备弯腰,去拿床上那套训练服的时候,转身离开,还欲盖弥彰地催促了一句: “快点。” 沈云见听着段司澈身下轮椅跑得飞快,开关门的声音也很急促,不禁乐出了声。 暗骂一句,小兔崽子,让你装。 037无语:【你这难道不是便宜他了?】 沈云见闻言,一惊:【你能看见?】 037否认:【看不见啊,但能看见马赛克,特别厚实,我脑补了一下。】 沈云见这才松了一口:【姐姐,你没谈过恋爱,你不会懂的。】 说完,他像是害怕037在诓自己,连忙屏蔽了037,生怕被037看见,哪怕一眼。 这才不慌不忙地换上了那套高弹性的紧身黑色训练服。 第42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五) 此时段司澈已经不再觉得沈云见内敛了。 他甚至看着沈云见被训练服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模样,都觉得他这人不是什么正经人。 就是不知道以前在段司名身边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臭不要脸。 想到这儿,段司澈的脸色就更加严肃了几分。 他一言不发地亲自带着沈云见往后院训练场方向走去,在走到某岔路口时,才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想得起来,该往哪走吗?” 沈云见本来也不知道该往哪走,直言:“想不起来,少爷~” 语气还是那样上扬,轻飘飘,带钩子。 段司澈彻底不跟沈云见说话了。 他带着沈云见进了训练场,便把人交给了付也,自己离开,去了监控室。 段司澈起初脱离段家老宅的时候,身边的人都是段司名安排的。 后来要么是被他用各种手段策反,要么是被神不知鬼不觉替换。 眼下,段司澈身边的人虽然不多,但无疑全是亲信,甚至还有几个一直在扮演着监视者的角色,始终向段司名那边“偷偷摸摸”地传递着一些虚假信息。 段司名只当段司澈还是他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弟弟,本就顾不上多操心段司澈的事。 而沈云见在爆炸后直接失踪,更是让他为了找人,忙了个焦头烂额。 却不知道,他费尽苦心,几乎在全城地毯式搜索的人,眼下就在他亲弟弟家的训练场里,将他安插在段司澈身边,还没开始动用的棋子,按在地上,往死里打。 “你他妈的,刚才是在调戏我么?” 沈云见将一个高大但相貌猥琐的男人打翻在地,用自己的鞋底,用力碾压着他的脸颊,边碾还边给人家按着莫须有的罪名。 被打的人,最早进段家的时候,就一直跟在段司澈身边,段司澈过去很相信这人,但现在看起来,好像已经不是那么回事了。 段家的保镖是分等级的,只有最受主子信任的几个人,才会被直接授命,跟在主子身边,或者替主子做事。 其他的只负责巡逻,看守,或者协助。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个猥琐的男人叫坤德。 以前偶尔见到段司澈的时候,这个男人都会跟随其左右。 但现在,他身上的训练服却和付也不一样,甚至和他的也不一样,不是代表着保镖头等地位的黑色,而是普通的深蓝色。 这表示,这人在上一世的后来,绝对做了什么吃里扒外的事。 身为保镖,平时身上只有特定的通讯设备,他们对于外界的消息基本上一概不知。 但沈云见一直是段司名的人这件事,却是众所周知。 坤德在看见沈云见的瞬间,就表现出了一丝不太明显的惊讶。 虽然身为棋子,他现在还没有被段司名启用,但他还是下意识就把沈云见当成了自己人,只当沈云见是接了什么任务,才来到段司澈身边的。 毕竟段司名和段司澈是亲兄弟,互换保镖这种事,也不算奇怪。 他自以为是的觉得沈云见很亲切。 一看见沈云见,就像看见了自己亲哥,上手就拍了一把沈云见的肩膀,还冲沈云见挑了挑眉道: “哥,好久不见,你这身材,真是越来越辣了啊。” 谁曾想,话还没说完,就被沈云见迎面一拳打翻在地。 沈云见出手毫无预兆,让坤德避无可避,躺在地上眼冒金星的时候,还没明白自己哪里招惹了沈云见。 第39章 于是他怀疑,这是段司名的授意。 因此,他甚至没敢反抗,任由沈云见将其按在地上一顿乱拳摩擦,最后还将鞋底子踩在了他脸上。 他不明所以,还在等着沈云见提点,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才惹得老板的不满意。 但沈云见却并没有暗示他,只踩着他的脸,对他之前那句开玩笑的打招呼做出了回应: “你他妈的,刚才是在调戏我么?” 坤德满脸鼻血,满头问号。 他想辩解两句,可惜沈云见踩着他的脚力道实在是大,他觉得自己颧骨都快被踩塌了,根本说不出话来。 于是他的沉默,就被沈云见当做了默认,在拿开脚的同时,他又将坤德从地上提起来,进行了一顿惨无人道的暴打。 坤德最后是被抬出去的。 而坐在监控画面前的段司澈,却看着这一幕,微微蹙起了眉。 坤德是段司名的人这件事,目前除了他自己,就只有付也知道。 段司澈自打重生以后,就疏远了坤德,并故意让坤德犯错,借机将人发配到了普通保镖的行列里。 如果说是巧合,为什么沈云见没有揍别人,就偏偏针对了坤德? 如果说不是巧合...... 训练场的监控很严密,但因为空间太大人太多,收声功能就有些跟不上,段司澈并不能听见坤德和沈云见两人说了什么。 他看着沈云见被付也带入枪击训练场的画面,不禁陷入了沉思。 晚上六点,训练结束。 所有保镖都回了专用的宿舍,只剩下沈云见和付也,站在偌大的训练场里面面相觑。 “我的宿舍在哪?” 付也一直对沈云见失忆这件事存疑。 尤其经过一天的训练之后,这种怀疑更是在付也心里到达了顶峰。 沈云见对所有的训练项目,不管是体能,力量,近战,水下又或是枪击,都表现得太游刃有余了。 不止游刃有余,还样样拔得头筹,打击了不少人的自信心。 付也看着沈云见:“你自己不知道吗?” 沈云见就近找了一堵墙靠在上面:“我怎么会知道?” 付也直言:“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吗?” 沈云见面上露出两分恰到好处的不耐:“我装作什么都不记得的目的是什么?” 037插嘴:【为了勾搭男人。】 付也心道,那目的可就太多了,最大的可能就是帮着段司名来祸害段司澈。 但这话他不能说,只能暗暗憋着,哼了一声: “你不住宿舍,你就住那间卧室。” 沈云见扬眉:“真的?那为什么那间卧室里都没有我的东西?” 付也:“因为被少爷扔了。” 沈云见狐疑:“他没事儿扔我东西干嘛?” 付也理直气壮:“他是少爷,你的东西都是他买的,他想扔就扔。” 沈云见嗤笑一声,也没说信还是不信,只转移话题:“那我什么时候守夜?” 第43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六) 一说到守夜,付也脸色就有些发木。 昨天晚上,付也就问过了段司澈的想法。 段司澈的意思,就是做戏做全套吗,才能以假乱真。 但付也却不放心,他总觉得沈云见虚伪,怕沈云见对段司澈不利。 他看着沈云见,面色不善:“等少爷通知。” 他说完,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警告了沈云见一句: “你最好,恪尽职守,如果当值期间,少爷出了什么事,我就让你以命偿命。” 沈云见知道付也的威胁,是因为对段司澈的忠心。 但他还是不喜欢被人威胁,勾起唇角,神色轻蔑: “就凭你吗?手下败将。” 付也气性也大,被沈云见讽刺的口吻呛得火冒三丈,当即便伸手,扼住了沈云见的喉咙,准备再跟沈云见狠狠干一场。 凭沈云见的反应速度,他其实是可以躲开的,但他没有。 因为余光所及之处,他看见了推着轮椅,缓缓从门外进来的段司澈。 于是他只是垂下了眸,任由付也掐着他,眼眶泛红,有些艰涩又悲哀道: “你这么看不惯我,为什么不干脆让少爷赶我离开?” “我只是什么都不记得,我做错了什么,你要一直针对我?” 他皮肤白,长得好看,红着眼眶委委屈屈的模样活像只被欺负了的兔子。 和刚刚还对着付也嚣张跋扈的德行判若两人。 付也对沈云见突然开始对着他假扮柔弱的缘由不明所以。 他头一次看见白莲花,膈应的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正准备揍沈云见两拳,让他好好说话,就听一道低沉男声从两人身后响起。 “付也。” 付也条件反射打了个激灵,松开掐着沈云见的手,回头老老实实站好,鹌鹑一样: “少爷。” 段司澈倒是也没怪付也,只道:“今晚城南码头有交易,你带人去盯着点儿。” 付也闻言一愣:“那今晚.......” 段司澈打断他:“段云守夜。” 付也眉头一竖:“少爷!” 段司澈也蹙了眉:“别再让我说第二遍。” 付也闻言,不敢再犟嘴,只能咬着牙,狠狠剜了沈云见一眼,气冲冲地转身离开。 片刻后,偌大的训练场,就只剩下了段司澈和沈云见两个人。 沈云见在段司澈开口之前,主动走到了他身后,扶着轮椅,开口道: “阿澈,我饿了,晚上吃什么?” 段司澈淡淡道:“保镖有专用的餐厅和菜谱。” 沈云见推着段司澈慢慢往训练场外走去:“我不想和别人一起吃饭,我想和你一起吃。” 段司澈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只在沈云见推着他穿过花园时,问他: “为什么打坤德。” 沈云见没有欲盖弥彰的故作不知,他直言:“那个高个子猥琐男?他调戏我。” 段司澈一愣:“调戏?” 他一听见这两个字,就不禁想到今天早上在他面前换衣服的沈云见。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还有人能调戏你?” 沈云见嗯了一声:“他盯着我的奶,看了半天,然后说我辣。” 段司澈:“........” 他对沈云见的措辞不敢苟同,片刻沉默后,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 “你都二十七了,说话能不能稳重一点?” 沈云见反驳:“你才十八,总这么老气横秋干什么?” 段司澈问:“你怎么知道我十八?” 沈云见回答得很流畅:“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七岁那年,我开始跟你的。” 段司澈说:“我又没说你跟了我多长时间。” 沈云见在段司澈看不见的地方眯了下眸子,然后镇定的现编: “我走上角斗场的前一天,给自己点过一支捡来的蜡烛,祝自己十六岁生日快乐,我记得。” 段司澈听着他好像是满不在乎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心脏某处,轻轻的陷了下去。 第40章 他抬手捂了捂自己的胸口,问沈云见: “还想起来了什么?” 沈云见沉吟片刻:“我昨晚其实,做了个梦,但好像又不完全是梦。” “我梦见有人在一间黑漆漆的房子里,点燃了一支蜡烛。” “我借着烛火,看见了很多小孩儿挤在一起,围成一圈,脏兮兮的,我是其中一个。” “梦见一个小姑娘,跟我说,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但后来,她举着刀朝我挥来。” 说到这儿,沈云见顿了顿。 这是原主的记忆。 段司澈听着沈云见的话,也被勾起了几分好奇心。 他问:“然后呢?” 沈云见抿了抿唇:“然后我拧断了她的脖子。” 话说到这儿,段司澈突然就没有了继续问下去的心情。 而他突然的沉默也恰好让沈云见达到了目的。 因为段司澈的腿不方便,虽然别墅里有电梯,但他还是选择了一楼的卧室。 段司澈的房间和楼上的客房不一样,基本上和沈云见上辈子见过的那些高档住宅里的整套一室一厅格局的房子差不多。 进门就是宽敞的小会客室,有茶几有沙发,有酒柜还有咖啡机。 在一扇双开的复古玻璃门后面,才是卧室。 段司澈进门之后,便对沈云见道:“你就守在这里,有事我会喊你。” 说完,便转身进了卧室,还关上了门。 沈云见以为,段司澈忘了吃饭这回事儿。 他原本打算在段司澈酒柜旁边的冰箱里随便翻点什么东西出来填填肚子,但还没来得及行动,房间的门便被敲醒了。 沈云见一开门,就看见一位上了年纪的菲佣阿姨,推着一辆银色小车站在门口。 她打量了沈云见一圈,然后给了沈云见一个眼神,示意他躲开。 沈云见让开身子,那阿姨便推着车边走进屋里,将准备好的饭菜摆在了餐桌上。 牛排意面,还有一些配餐,是两个人的份量。 只可惜,段司澈没有跟沈云见共进晚餐的意思。 他在听见有人送餐进来之后,便从屋里出来,端走了自己的那份饭,又回了卧室。 段司澈没有要和沈云见交流沟通感情的意思,但沈云见却不会放弃这个和段司澈拉近距离的好机会。 他在天色完全暗下去之后,敲响了段司澈的房门。 第44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七) 段司澈以为他有事,开口道:“进来。” 沈云见便推开门走进去。 段司澈的卧室里,除了一张位于中央的大床之外,还有一整面都打成了书柜的墙,上面满满当当摆着各种各样的书。 墙角处有一张书桌,书桌边还放着一副拐杖。 此时,屋里吊灯关着,只有书桌上的台灯在工作。 段司澈正坐在书桌前看书,柔和的灯光打在他脸上,让他原本有些凌厉的面部轮廓显得柔和了几分。 看见沈云见进来,段司澈抬起了头,问他:“有事?” 沈云见反手关住卧室门,看着段司澈还穿着白天穿的那件衬衫,问他: “少爷,需要我帮你换衣服吗?” 段司澈语气淡淡:“不用。” 沈云见哦了一声:“那用我帮你洗澡吗?” 段司澈看着沈云见盯着自己的眼神,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已经在开始跳了。 他深吸口气,拒绝:“不用。” 沈云见又哦了一声,然后又问:“那需要,我抱你上床吗?” 段司澈合起了手里的书,看着沈云见,不悦道:“别把我当残废。” 段司澈的脾气一直算不上好,他虽然看起来总是一副稳重老成的模样,情绪好像很稳定,也不怎么大声说话。 但实则只有他身边的人,才知道他心里究竟住着怎样一匹恶狼。 这些年他身边莫名其妙失踪过不少人。 没人见过这些人是怎么死的,死后又去了哪里。 如果换个更了解段司澈的人在这儿,听到段司澈说出这句话,必然逃不了大惊失色,屁滚尿流。 但沈云见没有,他甚至迈着他那过分显眼的大长腿,走到了段司澈身边,然后绕过书桌,半蹲在段司澈面前,捏住了段司澈的小腿。 “可你每天都这样坐着,不利于恢复,时间长了,肌肉会萎缩。” 段司澈第一反应就是闪躲。 但他此刻被身后的墙面和身前的桌子夹在中间,行动受限太大,便也只能僵着脸,一把握住了沈云见的手腕,试图摆脱沈云见的触碰,咬着牙道: “别碰我。” 常有人说,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沈云见其实已经在避免和段司澈说话的时候,直视他的双眼了。 但闪躲不是办法,他就总以一些莫名奇怪的状况和弯起眸子的笑意去做掩饰。 但沈云见此刻却没忍住。 今天之前,他一直在庆幸于段司澈重生的可能,也一直寄希望于,他那条腿现在是装的。 但就在刚刚他触碰到段司澈小腿的时候,037却告诉沈云见。 段司澈的腿是真的有问题,沉疴旧疾,他的确很难站起来。 沈云见一整颗心瞬间就沉了下去。 这就说明,段司澈即便重生了,也很可能是在那场枪袭之后。 该挽回的东西再一次成了遗憾,不知道段司澈这些年是抱着怎样的心境步步为自己筹谋的。 沈云见顺着段司澈手上的力道,反手握住了他的指尖,仰起头看着段司澈,眸子在台灯的映照下,看起来格外明亮: 他轻声问:“阿澈,疼吗?” 段司澈是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的。 但他在看见沈云见的目光时,心头跟着就是一颤。 沈云见的双眼太深沉又太清澈了。 就像是看不到底的深渊,旋涡,引诱人深陷于此又溺毙其中。 他身子有些发僵,手心里沁了薄薄一层汗,他警告自己,这只是陷阱,段司澈,别往里跳。 然后动了动指尖,回应了沈云见的问题: “我不记得了。” 沈云见得到了回应,又垂下了眸子,低头,将额头抵在段司澈的大腿上,有些愧疚道: “是不是,我没保护好你?” 段司澈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讽刺。 自己遇袭是段司名一手安排的,而沈云见一直是段司名手下最忠心的狗。 他甚至不知道那场枪袭沈云见亲手参与了多少,想必应该是不会少。 但此时此刻,沈云见却对一切都一无所知,还趴在自己腿间,问自己,是不是他,没有保护好自己。 段司澈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 他想杀了沈云见。 但沈云见是他对付段司名的底牌和筹码,为了大局,他不能随心所欲。 段司澈感受到握在自己指尖上的温度,只觉得心里闷得慌。 他对沈云见道:“出去,今晚别再让我看见你。” 沈云见大致能猜到段司澈现在的心情有多纠结,他也觉得无缘无故替人背锅很委屈,但眼下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第41章 于是他也没再跟段司澈死磕,只站起身,跟段司澈说了句“早点休息”,便离开了卧室,关上了门。 沈云见躺在了外间那张沙发上,盯着天花板,问037: 【他的腿还能好吗?】 037实话实说:【以现阶段的医疗条件来说,基本没可能了,而且他受伤时间太长了,左腿肌肉已经开始萎缩了。】 沈云见问:【我可以帮他吗?】 037察觉到沈云见的情绪几乎在这一刻跌到了谷底。 它有些不忍心,沉吟片刻道:【原则上是不行的,阿见,按规则,你不能在不存在法力的位面使用法力。】 但沈云见闻言,却突然乐了。 老生常谈,众所周知,理论上可以=不行,原则上不行=可以。 他听得出,037是在默许他钻空子了。 沈云见突然就又来了精神,一骨碌从沙发上坐起来,乐道: 【姐姐,你真好。】 037被沈云见姐姐姐姐的叫得腻得慌,啧了一声:【我可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得了037的包庇,沈云见的心情又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趴在墙上,竖起耳朵去听屋里的动静。 他听见段司澈好像是站了起来,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进了洗手间。 他听见花洒的声音响起来,开始幻想段司澈会不会因为满地水渍和沐浴露而滑倒,然后呼救。 这样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冲进去帮助段司澈...... 只可惜,段司澈大抵是早就习惯了自己处理这些事情,一直到水流声停止,沈云见都没能等到段司澈摔倒。 于是他只好叹了口气,靠在墙面上继续听。 在电吹风响了几分钟后,他才终于听见段司澈放下拐杖上了床,接着,原本透过磨砂玻璃亮着的灯光,便暗了下去。 此时外间的灯还开着。 灯光是可以透过门,照进屋内的。 沈云见不知道过去守夜的保镖是怎么做的,他没有等到段司澈的吩咐,但犹豫了片刻后,还是选择关掉了外间的灯。 房间里陷入黑暗。 沈云见坐回沙发上,看着墙壁上的挂钟一分一秒的慢慢走着。 在时针和分针在数字“12”处重合时,轻轻推开了段司澈卧室的门。 第45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八) 沈云见站在门口,看着蜷缩在床上睡得正熟的段司澈和他露在被子外毛绒绒的脑瓜顶,心里一片柔软。 他轻手轻脚地踩在地毯上,走到段司澈身边,轻轻坐了下来。 他听着段司澈均匀的呼吸声,看着他小半张熟睡的侧脸,突然就觉得段司澈很可怜。 沈云见心里有点难受,他想低头吻一吻段司澈的脸颊,又怕会吵醒段司澈,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只偷偷摸摸的,将手伸进了段司澈的被窝,轻轻抚上了段司澈的小腿。 他原以为,电视剧里演的都是真的。 表面冷酷无情,严肃苛刻的师父,半夜里偷偷溜进徒弟的房间,趁徒弟熟睡的时候,默默替徒弟梳理筋脉这种事是可行的。 因为在电视剧的剧本里,这种情况下,被摸的人都睡得跟死了一样,根本醒不过来。 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段司澈几乎是在沈云见的屁股刚碰到他的床时,他就醒了过来。 而在沈云见看不见的被窝里,他手里还握着一柄蓄势待发的m9,只等沈云见一旦欲图不轨,他就立刻开枪崩了沈云见。 但沈云见只是默默的在他床边坐了许久。 就在段司澈开始疑惑,不知道沈云见在打什么主意时,沈云见却突然将手伸进了他的被窝,还摸上了他的腿。 沈云见刚刚顺着段司澈柔软的小腿上的筋脉走向,开始轻轻用力揉捏时,就听段司澈突然开口道: “我不是说了,今晚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了吗?” 沈云见手下的动作一顿,心里暗骂一声出师不利,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 随后立刻嗐了一声,打岔道:“那是你昨天说的,现在已经是崭新的一天了。” 段司澈没动,他问沈云见:“你想干什么?” 沈云见沉默下来,在应该开口胡说八道还是应该老老实实说实话之间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坦诚一些。 他有些霸道的按住了段司澈想要躲避的腿,然后道: “别动,你天天这么坐着不是回事儿,我给你按按,活活血脉,能舒服些。” 段司澈此时觉得沈云见的想法很可笑。 他说:“段云,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吗?” 段司澈在伤口恢复以后,尝试了无数种康复运动,找了无数所谓的康复专家,锻炼,针灸,按摩,药浴,什么办法都试过来了。 段家有那么多钱,要是有办法,他早就能跑能跳了。 用得着等到现在沈云见半夜三更来给他按这两下? 但沈云见却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那你肯定是没试过我,阿澈,相信我,咱们肯定能站起来的。” 段司澈压根就不信:“别把我当小孩子哄。” 沈云见语气很平常:“我没有。” 他掌心贴在段司澈腿上,一边继续按摩,一边道:“听话,试试。” 段司澈死犟:“不试,你出去。” 沈云见耐着性子:“你得试。” 段司澈像头倔驴,他掏出了藏在被子下面的枪,对着沈云见:“你再不出去,我就崩了你。” 沈云见烦别人威胁他,不管是谁,威胁都不会让他害怕,只会点着他的火。 他冷了脸,停下手里的动作:“你崩一个试试看。” 段司澈的枪口对着沈云见,食指按在扳机上,看着沈云见在黑暗中并不清晰的脸,却迟迟扣不下去。 段司澈扣不下去,沈云见就帮他。 他抬手握住了段司澈握着枪的手腕,扯着他的手,将枪口顶在自己脑门儿上,对他说: “开枪,段司澈,不开是孬种。” 所谓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段司澈被沈云见强势又不怕死的模样唬住了,他不肯承认自己打心底就没打算开枪,也不肯承认自己对沈云见下不去手。 他只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跟自己说沈云见还有用,不能杀。 这才深吸口气,气急败坏地直接丢了手里的枪,原地躺回枕头上,不吭声了。 沈云见看着他这副气到不行就摆烂的德行,才终于在段司澈身上看见了几分少年人幼稚的模样。 他拿起那把枪,别在自己腰间,也不再小心翼翼行事,直接一把掀开了段司澈身上的被子,脱了鞋袜,盘腿坐在段司澈床尾,用力地给他按起了腿。 段司澈气道:“你裤子都不脱你就往我床上坐?!” 沈云见闻言,直接站起身,解了腰带,两下脱了裤子丢在地上,又重新坐回去。 段司澈还是生气:“你洗澡了吗?” 沈云见暗骂他事多:“训练结束就洗了。” 段司澈又道:“你没换鞋袜。” 沈云见这下彻底生气了,伸腿蹬了段司澈屁股一脚:“老子出汗都是香的,小兔崽子,你再没完没了,不知好歹,我就把脚丫子往你嘴里塞!” 第42章 段司澈震惊:“你他妈可真粗鲁。” 沈云见冷笑一声:“现在,闭嘴,不然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更粗鲁的。” 段司澈觉得沈云见很有可能是认真的,他吸了吸鼻子,终于闭上了嘴。 沈云见看着他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又想起了萧澈。 萧澈嘴巴很歹毒,但只要沈云见脾气一上来,萧澈就会立刻识时务的夹着尾巴做人,多一句话都不敢说。 这一点,段司澈倒是跟萧澈如出一辙。 但不一样的是,萧澈从来没嫌弃过沈云见。 想到这儿,沈云见又觉得心里不忿,暗骂某人是渣男,口口声声说永远都爱他,结果投了胎转了世就什么都不记得。 虽然这种谴责既没道理也没意义,但沈云见眼眶还是有点发热,也跟着吸了吸鼻子。 段司澈听到了。 他想装没听见,但磨了半天牙之后,还是没忍住道: “你骂我,你还伤心了?” 沈云见不理他,手下力道又重了两分。 半晌之后,段司澈又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小声含糊着服了软: “对不起。” 第46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九) 沈云见心里不舒服是真,但到底还是心疼段司澈小小年纪就吃的那些苦。 他本来想着今晚都不跟段司澈说话了。 但段司澈突然起来的道歉,还是让他忍不住心软。 于是他在别扭了一会儿,还是对段司澈道: “睡你的觉,再说话我就揍你。” 段司澈躺在床上,感受到沈云见温热的掌心按在自己最脆弱,最耻于见人的那条小腿上,只觉得那些早已坏死的神经仿佛又在此刻重新恢复知觉。 冰凉的血液恢复了温度,流向四肢百骸,汇聚在段司澈的心尖。 段司澈自打父母过世,和段司名关系渐淡后,就没再深夜与人共处一室过。 更何况沈云见其人存在感极强。 他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不料他只是闭了会儿眼睛,就当真睡了过去。 沈云见听着段司澈的呼吸声再次变得均匀,才慢慢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先前段司澈穿着长裤,沈云见什么都看不见。 眼下段司澈的两条腿就暴露在沈云见面前,沈云见才清楚地看见自己刚刚一直抚摸着的伤疤。 才看见段司澈与正常右腿比起来,已经肉眼可见的萎缩下去的左腿肌肉。 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这一部分内容,但沈云见却猜测,段司澈的性格行为都和上辈子大相径庭,还明显在防着段司名的原因,应该是和他这条腿脱不开关系。 段司名。 沈云见在接到任务的时候,因为原主的愿望,只是远离段司名,因此他也没想过对段司名怎么样。 但现在不一样了。 037隐隐察觉到沈云见开始上涌的怒气和杀意,问他: 【你打算杀了段司名吗?】 沈云见脸色阴沉,不太想回应037的问题。 他不打算杀了段司名,人死如灯灭,那太便宜他了。 好好活着,爱而不得,被至亲好友背叛,再断上两条腿,积怨积怒,日日煎熬才是他该有的归宿。 沈云见生了会儿闷气,听着床头上传来的小呼噜声,低下头,偷偷吻了吻段司澈的小腿,然后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爬到了段司澈那张大床的另一边,躺在段司澈身边,偷偷闭上了眼,还嘱咐037: 【注意点儿门外的动静。】 037:【......你是保镖我是保镖?】 沈云见撒娇:【谢谢姐姐。】 037:【.......】 一夜好眠。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段司澈迷迷蒙蒙地睁开眼,便看见了躺在自己旁边口水直流的沈云见。 他抬手扶了扶额,叹了口气。 在把沈云见叫起来训斥一番和直接给他一脚把他踹下床之间犹豫了一会儿。 然后将自己的被子往沈云见身上扯了扯,盖住了他那两条赤裸裸光溜溜的大长腿,自己下床去洗漱。 昨晚码头的交易进行的很顺利,没出什么纰漏。 段司澈换好了衣服,刚推着轮椅出了卧室,就听见门外有人敲门,同时还伴随着付也的声音传进来: “少爷起来了吗?” 段司澈抬头看了看时间,七点钟。 保镖该换岗了。 付也这话显然不是在问段司澈。 但被问的人,此刻正在里间睡得人事不省。 段司澈便也只能开口应了一声:“进来吧。” 付也推门进来,看见段司澈的时候愣了愣:“少爷?沈......段云人呢?” 段司澈推着轮椅来到咖啡机边,一边翻找咖啡豆,一边道: “睡觉,还没起。” 付也脸色变得古怪,还带着两分不满和愤怒:“当值第一晚就偷跑出去睡觉?” 段司澈摇了摇头:“没偷跑出去。” 付也在这间虽然宽敞但也很局限的会客室里环顾了一周,不解道: “那他人呢?” 段司澈一边将咖啡豆放进咖啡机,一边冲着里间玻璃门的方向抬了抬他矜贵的下巴: “我床上。” 付也:“??????” 他有点没明白段司澈话里的意思。 正想再问问,却被咖啡机打豆子的嗡嗡声打断。 咖啡机响了很久,段司澈才端着咖啡从绕过餐桌,来到窗边,看着已经开始在院子里晨跑的保镖们。 付也正准备再次张口,段司澈却没给他机会,只问: “今晚,段司名有一批货,在东城码头对接。” 付也一听是正事,立刻将沈云见抛到了一边,问段司澈:“要截货吗?” 段司澈摇了摇头: “那批货十点钟会被运送到港口的仓库里,零点海外对接的人才会过来,我们去帮他们把货物换一换。” 付也蹙眉:“跟海外对接的货物,数量绝对不少。” 而且这种大批量的运输,看守和负责运送的人手绝对不会少,想要在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调换货物,付也光是想想都觉得不现实。 他说:“不就是让他损失吗?还不如直接去抢,半路拦截来得利索。” 段司澈回头看着付也:“我要让他损失的不是这批货物,而是海外对接的口子。” 这一条输送链其中利益不可小觑,上辈子段司名耗了不少心血,费了好大得劲,二十多个小时的航程,来来回回跑了几趟,才搞定对方。 如果第一次对接就出了岔子,无疑是直接断送了这一整条利益链。 费尽心血又无疾而终,段司澈光是想想段司名暴跳如雷的模样,就已经开始想笑了。 但付也却有些犯难:“要想调开段司名手底下的人,还悄无声息,神不知鬼不觉的换货不被发现,这事可不好办。” 段司澈看了看付也:“困难吗?” 付也实话实说:“困难啊少爷,有计划吗?” 段司澈也实话实说:“没有,不过放心吧,这事儿我没打算让你去办。” 付也一愣:“不是我办,那谁办?阿贵?陈云?” 第43章 段司澈摇了摇头:“让沈云见去办。” 他有别的想法。 一方面,是为了针对段司名,给段司名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另一方面,他还是想再试探试探沈云见。 付也一听脸色就是一变:“少爷.......” “别质疑我。”段司澈打断付也,摆了摆手:“出去吧,如果沈云见需要,随时听他调遣。” 付也虽然不甘心,也不信任沈云见,但段司澈已经发话了,他当属下的再反驳下去,就逾矩了。 他憋了半天,小声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才不情不愿问了句: “少爷,该轮岗了。” 段司澈喝了口咖啡:“轮你的,别管他。” 付也说了声好,这才转身出了门,守在大门外,站得笔直。 第47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十) 沈云见昨天起得早睡得晚,夜里躺在段司澈身边,呼吸着段司澈身上陌生中又带着几分熟悉的气息,心里踏实,睡得是昏天暗地。 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伸了个懒腰,看着头顶陌生的吊灯,这才突然想起来,他是来给段司澈当保镖的。 沈云见猛地清醒过来,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却发现昨晚他丢在地上的裤子和鞋袜都不见了。 床边放着一双崭新的拖鞋。 沈云见见状,扬了下眉梢,刚刚抬手将身上的紧身训练服脱下来,卧室的玻璃门便被推了开来。 段司澈推着轮椅进来,看着只穿着一条白色平角内裤的沈云见,淡淡开口: “醒了?” 听语气,适应能力很强,是一种很平静的预料之中的态度。 这反倒让沈云见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他将手里换下来的训练服遮在自己身前,挡住刚刚和他一起睡醒的好兄弟。 然后腾出一只手,理了理自己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有些心虚地倒打一耙: “你起来,怎么没叫我呢?” 段司澈手里拿着一叠衣物,衣服下面还有一个黑色的鞋盒。 从里到外,一整套。 他将那叠衣服放到床角,看着沈云见: “老板已经起床三个小时了,保镖还在老板床上睡得呼噜震天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孤陋寡闻,说真的,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见。” 沈云见干笑一声:“大概是因为,我受了伤还没恢复好吧。” 段司澈似笑非笑:“怎么?虚?” 沈云见不乐意听这话,一把扔了挡在自己身前的训练服,当即反驳:“你试试?” 段司澈的目光落在沈云见身上,摇了摇头:“营养不良。” 沈云见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他生气了:“比比。” 他前天洗澡的时候特意观察了一下,明明就很可观,虽然比不上上辈子的萧澈,但是在他这个人种里,绝对算很优秀。 什么人啊,每一辈子投胎长得好看就算了,还次次都能一样雄伟壮观? 沈云见不信这个邪。 果不其然,段司澈一听沈云见要跟他比,立刻就换了一副严肃神态: “换好衣服,今天你有任务要出。” 说罢,也没等沈云见问他是什么任务,便推着轮椅滑出了卧室,一把关上了门。 看起来像是生怕晚出去一秒,沈云见就又要当着他的面脱裤衩子。 沈云见得意地暗骂了一声怂货,走进洗手间,迅速冲了个澡,偷偷用了段司澈的浴巾,然后换好衣服,走出了卧室。 和昨天的训练服不同。 今天段司澈给沈云见拿的,是段家保镖的制服,黑色西装衬衫,黑色布洛克皮鞋。 西装的材质弹性很大,并不会束缚行动,但面料稍要比普通的面料硬一些。 沈云见捏了捏那面料问段司澈:“段家这么有钱,就这料子,是不是有点敷衍了事了?” 段司澈白了他一眼:“防火涂层技术还没那么先进,将就穿吧。” 沈云见闻言,闭上了嘴,丝滑转身走到冰箱边,打开冰箱门,从里面拿出一瓶一升装的牛奶,拧开盖子,吨吨吨灌了半瓶。 然后又将牛奶放回冰箱里,若无其事道: “什么任务?” 段司澈对着沈云见抬手,比了个请坐的动作。 沈云见便坐到沙发上,扬了下下巴,示意段司澈讲。 段司澈将早些时候跟付也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只是描述更详尽,将段司名有可能派多少人过去,具体对接的方位,都告诉了沈云见。 他之前跟付也说的货物是段家的老本行。 而此刻,他才说了实话,枪支,其实只是掩护,段司名要卖的,另有其物。 段司澈拿了一张纸,写写画画地勾勒着港口的地形图,以及段司名那批货暂且搁置的地点,以及几条适合撤退的路线。 沈云见听完段司澈的陈述,就明白了段司澈想要这么做的原因。 他沉默片刻,在脑子里大致捋清了思路,然后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道: “行,知道了,我九点钟出门。” 段司澈看着他:“需要多少人手,你安排好,我会告诉他们,全程听你指挥。” 沈云见闻言,想了想:“我要二十个人。” 段司澈闻言一愣:“二十个人?” 虽然段司名那边,这一次对接,至少安排了得有二三十号人手。 但他们这次又不是去抢劫,需要势均力敌,这种事按理来说应该人越少越好,更方便行事。 沈云见看了段司澈一眼:“怎么,质疑我的计划?还是质疑我的能力?” 段司澈实话实说:“你根本没说你有什么计划。” 沈云见看着段司澈,扬起唇角,愉悦道: “你别管,等我好消息,我要是回来的晚,你就早点睡,别等我。” 不好撤退,就不撤退。 沈云见要李代桃僵。 去都去了,不让段司名多损失几个人手,岂不是太辜负段司名这好大一番折腾了? 沈云见不说,段司澈就不问。 他倒是要看看,沈云见有多大的本事。 话题就此终止,段司澈打开门叫了付也进来,让付也去安排人手。 付也看着坐在沙发上大爷一样翘着二郎腿的沈云见,抿了抿唇,只应了声是,便下去办事。 下午沈云见在付也的监视下,去武器库挑了点趁手的东西。 临近六点的时候,他回了一趟段司澈的房间,特意告诉段司澈: “我走了。” 段司澈正在看书,闻言,放下了手里的书,点了下头,没说什么。 沈云见看着他有些漠然的神色,心里有几分不悦,但嘴上却什么都没说。 就在他转过身,一脚踏出房间时,却听段司澈轻声说: “活着回来,我等你。” 沈云见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只背对着段司澈随意摆了摆手,踏出了大门。 第48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十一) 滨海没有冬天。 没完没了的降雨也没能缓解长期燥热的高温,整座城市像座巨大的蒸笼,闷得人透不过气来。 第44章 沈云见单独开了辆跑车,副驾驶上坐着付也。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辆集装箱货,带着段司澈家其他二十名保镖。 付也打从坐上车起,就一直在盯着沈云见看。 沈云见却像是看不见付也欲言又止中夹杂着恼火的目光,只顾跟着导航,一路往东城港口处行进。 在距离港口还有十分钟车程时,付也终于按捺不住了: “你如果敢耍什么小心思,你就死定了,我会盯着你。” 沈云见开着车,没看付也,开口道: “少爷说,我跟他相伴十一年,感情甚笃。” “但你对我的态度很耐人寻味,付也,你这样跟我说话,我只能想到两个原因。” “一,你在嫉妒少爷对我的信任,对我和少爷之间深厚的感情感到不忿不满,巴不得我出点什么岔子,你好将我取而代之。” 付也闻言,嗤笑一声:“少他娘胡言乱语。” 沈云见点了下头:“不是吗?那就还有第二种可能性。”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在红灯路口处停下来,偏过头,看着付也: “少爷在说谎,他其实并不信任我,你作为少爷的亲信,同样不信任我,所以才会对我这么大敌意。” 付也看着沈云见深不见底的眸子,陡然一惊,随后又不动声色道: “算我嫉妒你。” 沈云见收回目光,在红灯变绿时,继续踩下油门,然后轻声说了句: “蠢货。” 付也虽然忠心,但确实算不上聪明,被沈云见这一番点拨,他才发现自己的确是蠢,竟被沈云见三言两语勘破了内心。 多说多错,付也没再反驳,只闷不吭声的挤在跑车副驾驶对他来说有些狭窄的位置上,盯着挡风玻璃外的路。 沈云见之所以敢这么直白的跟付也把话挑明,确实是有心提点他,让他把那点儿小心思收回肚子里,省着日后真一个不慎,犯下大错。 见付也识趣的没在吭声,沈云见便也没再跟他计较。 他怕影响了付也的心情,一会儿办砸了事,还是在沉默片刻后说了一句: “放心吧付也,我不会背叛少爷,我答应他了,会保护他后半辈子。” 付也闻言顿了顿,绞尽脑汁,才说了一句找补的话:“你跟着少爷的时候,就保证过了。” 沈云见一路将车开进港口,脑海里回忆着段司澈在纸上画的那些路线,在距离目的地五百米处将车停了下来。 他戴好段家保镖之间出任务时要用的通讯设备,然后对付也道: “你带人在这儿等着,听我命令行事。” 付也知道今晚的行动凶险,一个不慎就得丢命,不太放心。 “你还没跟兄弟们说过你的计划。” 沈云见下车,从后备箱里拎起了一把qbz—95式步枪,背在身上,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包从段司澈茶几上顺来的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里,又拿了两颗烟雾弹,对付也道: “计划与你们无关,我自己可以搞定。” 他关上后备箱:“至于你们,收尾的时候保住自己的命就行了。” 付也觉得沈云见很不靠谱,但沈云见愿意自己去送死,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他只戴好了通讯设备道: “我等你消息。” 沈云见点了下头,朝段司名放货物的仓库走去。 一边走,一边点燃了口中那支香烟。 乌云遮挡了月色,漆黑的夜色之下,红色火星在沈云见指尖燃起。 沈云见只吸了一口,就被呛得直咳嗽,然后丢了那支烟,踩了两脚,暗骂段司澈: “小兔崽子,小小年纪,不学好。” 很多年前,滨海只有东城一个码头,人和货物走海运都从东城走。 后来南城建了新码头,本意是想为东城的港口分流,但因为政策和地理位置的原因,大多数船只都开始选择在南城靠岸。 如今还来往于东城港口的人和货物已经寥寥无几,加上现在已经是深夜,沈云见顺着灯塔的方向走了一路,都没看见半个人影。 在浪潮翻涌声逐渐靠近时,他才终于看见了,段司澈所说的那座,破旧的仓库。 此时仓库的大门紧闭,透过仓库高墙上方的窗户,可以看见里面亮着昏黄的煤油灯。 沈云见观察了一下地形,光滑的水泥墙面,没有可以让他借力攀上窗户的地方。 他放轻了脚步,走到仓库大门外,站在门口,闭着眼仔细听着仓库里的动静。 段司名声名远扬,在滨海更是一霸,当之无愧的地头蛇,且不说他今晚要运货的事有没有人知道。 就算知道,只要那些人脑子没问题,都不会主动来找段司名的茬。 而段家那些保镖,也是各个狗仗人势,鸡犬升天。 他们自以为万无一失,趁着没有主子看管,就放松了警惕,此时,有人在说笑,有人在睡觉,还有人在打牌。 沈云见闭上眼,从那些声音中,辨别出里面人所在的位置和人数。 段司澈说的没错,段司名很重视这次合作,里面足足有二十七个人。 沈云见抬头看了看这座高大的铁门,上前两步,轻轻扣了扣门。 里面的动静瞬间消失,却没人应声。 沈云见便直接伸手,推开了那扇紧闭的大门。 他朝里探了探头,迅速清数人数,在确认自己的听觉没有出错之后,朝着那些瞬间望过来的黑衣壮汉们,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 “你们好,我想请问一下,这里有洗手间吗?” 他话音刚落,里面二十七个人,便整齐划一地对着沈云见举起了枪。 沈云见见状,举起双手: “别介啊,兄弟们,我孤身一人,又不是来抢劫的,怎么一言不合就举枪啊?” 他此时只探了个脑袋进那扇铁门,半截身子都在门外,背后的枪并没有露出来。 外面光线很暗,这些人在沈云见刚推门的时候,还没看清沈云见的脸。 但此刻,为首的保镖头子在仔细打量了沈云见一眼后,却突然放下了手里的枪,惊诧道: “见哥?你不是回去休假了吗?” —— 十万字首秀,但目前书被审核了,没有推流,不敢写到十万字,老婆们,放出来之前可能要暂时休息了,复审通过后会第一时间恢复更新,望谅解。 第49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十二) 身后那些人闻言,相互对视一眼,也通通放下了枪:“见哥?” 沈云见嘿嘿一乐,走进仓库门,一个个打量着那些人。 大多数都是原主见过,或者共事过的。 在滨海这种地方生活的人,没有全然无辜者,弱肉强食,利益至上,各凭本事办事。 不谈善恶,只谈立场。 但段司名是那些所谓“恶”人中的翘楚,自打段家老爷子过世,段司名还私下里偷偷摸摸拓展了不少业务。 药品,人口,都在其中,不管伤不伤天害理,只管利益够不够大。 这些人和原主一样,都是段司名的狗。 第45章 但不一样的是,原主因为出身的原因,段司名更照顾他,从来不让他参与“生意”上的事,也从不派他出去执行什么任务。 原主的工作只有一个,就是贴身保护段司名的安全。 按照段司名的话来说,沈云见就是他心里最后那一片净土。 但这些人却是什么都做。 说句实在话,抛开情分,死有余辜。 沈云见看着他们,拿下了自己背在背上的枪,神色随意道: “是啊,但临时接了任务,先生不放心,让我亲自来盯着。” 为首的保镖听到这话,脸色却突然冷了下来,再次抬起枪对准了沈云见: “先生今早还在全城发布了寻人启事,在找你的下落,沈云见,你叛变了。” 沈云见没想到,这些四肢发达的家伙,竟也有头脑没那么简单的。 他见自己被揭穿,也敛了笑意,二话没说,直接冲着那些人抛出了烟雾弹。 浓雾迅速弥漫,遮掩了所有人的视线。 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反应都不慢,在沈云见抛出烟雾弹的瞬间,就有人对着沈云见的方向开了枪。 只可惜沈云见早有预判,调转了方位,迅速躲在一颗水泥柱后,将其当做掩体,拉开保险栓,在一片迷雾中,对着段司名的走狗们,进行了扫射。 枪炮声此起彼伏,子弹镶进肉体的声音弥漫在整间仓库里。 沈云见虽然灵体强大,但在普通世界,五感,体能,各项条件都受到限制,无法完全发挥出来。 只有受到生命威胁,且任务尚未完成时,可以直接开挂而不算违规。 他耳朵动了动,在这一波烟雾散尽之前,又丢出一颗烟雾弹,然后听着那些残存的喘息声,算着人数,开始倒计时。 六。 五。 四。 三。 二。 ....... 最后一道喘息声,突然消失了。 沈云见眯了眯眼,没人向他靠近。 空气陷入寂静,最后一道喘息声,消失了。 烟雾再一次消散。 沈云见刚从掩体后走出来,一道子弹便对着他的眉心射了过来。 自以为胜券在握的保镖头子躲在装着货物的集装箱后,只等着子弹打穿了沈云见的眉心,好带着沈云见的尸体回去跟段司名复命邀功。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眼看着子弹就在沈云见咫尺之遥时,沈云见却突然,毫无预兆的,消失在了原地。 保镖头子一愣,茫然之间,心中大骇。 与此同时,一阵毛骨悚然的冰冷寒意从脚底直窜脑门。 而下一秒,一道冰冷的硬物,便怼在了他的后颈之上。 他什么都没看见,只听见沈云见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对他说: “再见了,我的好兄弟。” 仓库再一次陷入寂静。 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沈云见放下枪杆,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耳麦,在连通了信号后,对付也道: “来仓库,干活了。” 两分钟后,付也带着人下了车,看着仓库里横七竖八的尸体和一地鲜血,瞳孔一缩: “全死了?” 沈云见将枪杆扔给付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消毒湿巾,使劲擦了擦手:“尸体清理干净,准备一会儿跟人对接。” 付也直到这一刻,才明白了沈云见的计划。 他这是要完全取代段司名的人去和对方做交易。 只是这交易,沈云见打算怎么做,尚未可知。 付也蹙眉:“如果对方识破,你打算怎么收场?” 沈云见将自己用过的湿巾塞到付也口袋里:“不需要收场,今晚,不会有人活下来。” 话落,一道闪电从仓库上方劈下来,骇人的雷声伴随着偌大的雨点在夜空中炸响。 二十七具尸体在其他人的搬运处理下迅速落于大海。 付也也终于明白了沈云见出发前,装在后备箱的那两柄高压水枪是用来干什么的。 他冒着雨,走进夜色,拿了水枪连接在仓库外的水泵上,对着满地血迹残骸清理起来。 不出半个小时,除了满地未干的水渍,仓库里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而此时,看守着装满了货物的集装箱的人,也全部从段司名的狗,变成了段司澈的手下。 零点的钟声响起时,海外负责接应货物的人,如约来到了港口。 只可惜,今晚,他们注定有来无回。 ....... 段司澈如同往常一样,在沈云见离开之后,又看了一小时书,便去洗澡,然后上床准备睡觉。 只可惜,他在关了灯之后,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而仔细想想,他其实就连今晚随便翻了几页的那本书讲了什么,也已经全然记不起来了。 关于今晚的任务,沈云见没给出他的行动计划。 但段司澈做了很多猜想。 沈云见失忆是假的,他会在今晚叛变。 但关于这一点,段司澈已经提醒了付也,如果情况不妙,立刻反杀,把人活捉回来。 他还吩咐了其他人在港口附近接应,只等付也一声令下,就可以备不时之需。 但如果沈云见失忆是真,今晚必定会专心执行任务。 那他会怎么做? 万一打草惊蛇,出了岔子,会不会有危险? 段司澈想着沈云见那张脸,越想,后悔之意越是往心头上涌。 或许,他就不该用这次行动来试探沈云见。 如果他不要这样谨小慎微,处处多疑,他或许,就可以让沈云见就这样在他身边待着....... 第50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十三) 段司澈越想,脑子里越是混乱。 他下地拄着拐出了卧室,想要抽根烟缓解一下情绪,却发现自己早先放在茶几上的烟和打火机都不见了。 段司澈便走到酒柜边,随手抽出一瓶威士忌,倒了半杯,坐在窗边,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肆意泼洒着的大雨。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传来敲门声。 段司澈的耳朵几乎是瞬间就立了起来:“进来。” 语气中的急切已经有几分不加掩饰了。 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付也手里提着一个体积不小的保险箱,大步走进屋里,将门关住,两人视线相对,同时开口: “少爷,任务完成了。” “他人呢?” 付也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段司澈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张了张口:“去训练场洗澡换衣服了。” 段司澈闻言,暗自松了口气,头一次真切的感受到,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是什么感觉。 他沉默了几秒,才重新恢复镇定,开口道: “说。” 付也直接道:“两边的人,一个没留,全杀了。” 段司澈瞳孔一缩:“全杀了?” 付也点了下头,将今晚他所知道的事,全盘托出。 沈云见是怎么处理了段司名那些人的,付也没看见,只如实汇报: “全是段司名身边常用的人,被子弹打透了,不是作假。” 第46章 段司澈沉吟片刻:“之后呢?” 付也想了想,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跟段司澈汇报了。 他想了半天,才组织好了语言,对道: “我们的人,顶替了段司名的人,和对方接应,沈云见和对方为首的人握了手。” “对方验了货之后,摆出来了一箱金条。” 这种交易,不走账户,真金白银的交易,很正常,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段司澈给了付也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 “沈云见验了金条,然后跟对方的人说,钱不够,要加价。” “对方大怒,用鸟语骂了沈云见,我没听懂,然后沈云见开枪爆了他的头。” 之后的情况,不言而喻。 一旦开了头,就收不了尾。 早就得了吩咐的众人接连开火,将对方的人全灭,不仅带回了货物,还带回了那一箱金条。 对方今晚是来谈生意的,虽然有所准备,但是并不充足。 毕竟这桩生意如果能可持续发展,带来的利益显然比一锤子买卖划算得多。 他们根本就没想到会被直接抢劫,然后被杀人灭口。 因此,付也觉得,今晚他和他那二十号兄弟,除了抬了两拨尸体丢进大海之外,根本就什么用场都没派上。 付也万万没想到,所谓神不知鬼不觉,原来是可以用“无人生还”来达成的。 他到现在整个人都还是懵的,将手里的保险箱放在地上打开,给段司澈看。 段司澈看着那满满一箱明晃晃的金条,陷入了沉默。 许久后,他问:“监控呢,处理了吗?” 付也道:“我问了沈云见,他说他办事,用不着我瞎操心。” 段司澈抬手,捏了捏眉心:“知道了,出去吧。” 付也应声:“但是少爷.......那些货物......” 段司澈道:“枪支留下充库,剩下那些害人的东西,拿去烧了。” 付也闻言,神色突然就变得古怪起来。 段司澈看着他因为诧异,甚至变得有些滑稽的神色,扬眉:“怎么了?” 付也喉结动了动:“那些东西没带回来了,出了码头,沈云见就已经把它们烧了。” 段司澈闻言,有些意外:“是吗?他说什么?” 付也看着段司澈:“他说,您不差这些钱,也不会做这种生意。” 段司澈听着付也的话,突然就笑了,对着付也摆摆手:“出去吧,等他来了,你就回去休息,今晚不用你守夜了。” 付也说不清缘由,他只明显察觉到,段司澈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 而今晚沈云见的表现,也让付也心里有些说不出地发毛。 如果沈云见真的失忆了,他今晚大开杀戒的行径只能说明他心狠手辣,做事够利落。 但如果沈云见没失忆,能亲手干掉曾经一起共事多年的人,这人就是疯子,连血都是冷的。 付也心情很复杂,却到底没再说什么,出了门,就站在门口,等着沈云见来换班。 段司澈在和付也交谈完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他甚至没多看那些大敞着的金条一眼,便拄着拐回了卧室,重新躺回床上,关了灯,闭上了眼。 困意上涌时,段司澈隐隐约约感觉到床边下陷,有人坐在了他床边。 他闻到周身说不出来的熟悉气息,眼都没睁,便开口道: “为什么不回来洗澡?” 沈云见听着段司澈有些困倦的声音,抬手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坐在段司澈的床脚,将手伸进段司澈被窝,抚上他的小腿: “我杀了人,怕把血腥气带回来。” 卧室里空调冷气开得很足,段司澈刚刚躺回床上,小腿上的皮肤还是微凉的。 但沈云见的掌心却很热,热进段司澈心坎里。 他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沈云见,问他:“你害怕过吗?” 沈云见问他:“什么时候?” 段司澈道:“被卖掉的时候,和那些小孩子挤在一起的时候,拧掉你朋友脑袋的时候,上角斗场的时候,还有刚才,你杀人的时候。” 沈云见琢磨了一下,说真的,他还真没什么可怕的。 但现在气氛在这儿,他只要脑子没问题,就会知道,这话不能说。 而且原主过去,一定是怕过的。 于是他眨了下眼,看着段司澈漆黑的眸子,示了弱。 他说:“怕。” 他们在昏暗的房间中,借着院子里路灯透进来的微弱亮光,看着对方。 许久后,段司澈伸出手,有些僵硬的将沈云见抱进了怀里,侧头轻轻吻了沈云见的鬓发,跟他说: “以后我不让你怕。” “你别背叛我。” 沈云见感受到段司澈贴在自己胸口处,剧烈而急促的心跳,也抬手回抱住了他。 他将下巴抵在段司澈肩头,用自己的脸颊轻轻贴了贴段司澈的脸颊: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第51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十四) 段司澈此刻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明知道沈云见以前是段司名的人。 明知道沈云见的离职是因为段司名订婚的事。 明知道沈云见和段司名之间,很有可能有过点什么乱七八糟的感情。 但他还是可耻而不可自控的心动了。 这一刻,他开始疯狂的嫉妒段司名曾经拥有过沈云见的那些时光。 也生出了永远将沈云见留在自己身边的念头。 段司澈呼吸着沈云见身上的气息,想吻他,却又不敢行动,只在拥抱许久之后,偏头,轻轻吻了沈云见的侧颈。 沈云见能感受到段司澈在克制。 但他这次没再打直球。 一来段司澈年纪不大,情窦初开,或许还需要时间,慢慢整理自己的情绪。 二来,他们之间现在相互隐瞒的事太多,有太多横亘在段司澈心头上的事没解决。 沈云见不着急,总归,只要段司澈爱他,那他这一辈子,都是要耗费在段司澈身上的。 他趴在段司澈肩上,轻轻吸了吸鼻子,缓缓闭上了眼。 段司澈沉浸在和沈云见的拥抱里,有些舍不得放手,许久之后,他正打算跟沈云见说,让他以后不用每天去训练场了,也不用再去执行什么危险任务的时候。 就发现沈云见好像有些不自控地歪了歪脑袋,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 段司澈轻声唤他:“段云。” 沈云见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又没了动静。 段司澈这才察觉,沈云见是睡着了。 他好不容易想说两句煽情的话,沈云见居然,睡着了。 段司澈脸一拉,松开了沈云见,直挺挺往后倒去,任由沈云见身子一歪,倒在床上,又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吓了一跳,猛地坐起来: “阿澈你说什么?我没睡着!” 段司澈呵了一声,没说话。 沈云见又乐着从床尾处掀开被子,钻进去,爬到段司澈的枕头下面探出头去,然后用额头抵着段司澈的胸膛,再次闭上了眼。 第47章 段司澈低着头,看了看沈云见毛绒绒的脑瓜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出手将沈云见抱进了怀里。 虽然睡得晚,但第二天一早,段司澈还是照例很早就醒了过来。 沈云见依旧窝在他怀里,睡得安安稳稳。 段司澈原本想着,等沈云见睁眼,艰难地爬起来,准备不情不愿的去训练场训练时,自己就告诉他,可以给他放个假,让他继续睡。 但谁料,沈云见自己,根本就没有这个觉悟。 他根本就醒不过来。 于是付也在七点钟来换岗的时候,又看见了独自一人坐在咖啡机前,翻着不同品类咖啡豆的段司澈。 然后问出了相同的问题:“少爷,他人呢?” 段司澈也依旧给出了相同的答案:“睡觉。” 付也看了看紧闭的卧室门:“在您床上?” 段司澈嗯了一声,开始磨咖啡。 等磨好了咖啡,他才对着地上那一箱金条扬了扬下巴,跟付也说:“收起来吧,放地下室。” 付也哦了一声,摸不清沈云见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段司澈没发话,他也没再多问。 这一天,段司澈家,风平浪静。 而段司名那边,却是一片血雨腥风。 段司名等了一晚上,都没等到派出去的人回来,在天亮时,他才终于意识到,这笔明明胜券在握的交易,出问题了。 他急忙亲自带着人去了一趟东城码头,谁料,什么都没剩下。 人没了,货也没了。 就在他准备联系对方买家,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时,对方却先一步打来了电话,询问他状况,说是派来的人全部失去了音讯。 段司名这才知道,昨晚,他是被杀人越货了。 整个滨海,段司名能想到敢和他抗衡的人家实在有限。 他们这个层面上的交易,出了事,没人会选择报警。 一旦警方开始调查,就是在自找麻烦,得不偿失。 他只能暗暗找了人想办法去调取东城港口处的监控,只可惜,管理处的人却告诉他,昨晚雷电太大,直接击中了他们的信号塔,大范围停电,整个东城片区供电措施都来不及做,谁能顾得上监控? 而事发现场的仓库里,除了有子弹镶嵌在水泥柱里的痕迹,其余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二十多个高价供养出来的保镖带着一集装箱的货凭空消失了,来来回回付出了那么多心血的生意也黄了。 段司名气得头晕眼花,回到段家便将客厅里的东西砸了个遍。 跟未婚妻说好的约会他没顾得上去,未婚妻找到家里,当着几个保镖的面,质问他为什么放自己鸽子。 被段司名反手赏了一耳光,让她滚回家去,最近都别来烦他。 这一切,段司澈知道。 沈云见通过037,也知道。 但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再提起过。 而从这一天起,付也便发现,沈云见和段司澈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了起来。 段司澈的保镖,如果不出任务,或者不值夜岗,白天都是需要训练的。 换算下来一周至少三天训练,铁定少不了。 但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沈云见去训练场的次数却屈指可数,而且每次去,都并不是专门为了训练,而是去找乐子的。 开几枪找找手感,在近战场上随便薅几个人打几场,赢了以后再开一顿嘲讽,顺顺气,训练任务就算结束。 之后便将段司澈的卧室,当成了他自己的卧室。 只要付也进去,他不是瘫在沙发上看电视,就是躺在床上睡觉,要么就是趴在地毯上装模作样的陪段司澈看书。 而夜里,其他人开始正常轮值守夜,沈云见却每晚就待在段司澈的卧室里,只要段司澈不出门,他也不出门。 段司澈也从来不赶他,不给他分配任务。 阿贵私下里跟付也讨论过这件事,他说,沈云见就像是段司澈的伴读。 但付也却觉得,沈云见明明就是段司澈养的宠物。 第52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十五) “有人怀疑我勾引了你,说我是你情人。” 沈云见躺在桌子底下,透过段司澈两腿中间的空隙,去看他的脸。 段司澈低下头:“谁说的?” 沈云见抬手摸上他的小腿:“好多人,我最近只要去训练场,就听到有人在谈论这件事,还有家里打扫卫生的阿姨。” “你回应了吗?”段司澈问。 这段时间,沈云见虽然寸步不离地跟在段司澈身边,吃饭喝水睡觉看书,两人都是形影不离,就连段司澈要去洗手间,沈云见都得蹲门外守着,美其名曰,贴身保护。 但他们除了拥抱,牵手和一些必要的肢体触碰之外,甚至没有过亲吻。 段司澈常常会在睡觉前,和沈云见面对面发呆,但沈云见没主动亲过他,他也没有主动亲过沈云见。 就愣是大眼瞪小眼,看着谁能先把谁瞪睡着。 段司澈不给沈云见名分,是怕沈云见哪一天恢复了记忆,要回段司名身边,他很怕给了沈云见太多感情而覆水难收。 沈云见知道段司澈有顾虑,也不着急,就这么干守着,跟他耗时间。 他听着段司澈的问题,叹了口气,有些哀怨:“回应什么,我能怎么回应?” “闲言碎语罢了,我没那么在乎的。” 段司澈闻言,看着沈云见那张无辜又失落的脸:“真的吗?” 沈云见嗯了一声:“真的。” 段司澈问:“那你为什么要把阿德的牙打掉,要把大魁的眼睛打青,还要把斯特林的鼻梁骨打错位?” 沈云见闻言,一愣:“你怎么知道?你这两天不是没去训练场吗?” 段司澈打开自己的手机,调出监控回放录像,拿给桌子下的沈云见: “不去我就看不到了吗?” 沈云见被拆穿,也不心虚,又抬起一只手,抱住段司澈的小腿: “近战场上,技不如人,受点伤不是在所难免的吗?这怎么能怪我?要怪就怪他们自己蠢,背后蛐蛐人,被打了还没本事还手。” 段司澈本来也没有要怪沈云见的意思,只是看沈云见这副憋着气偷偷摸摸撒完,又在自己面前理直气壮装无辜的模样怪有意思。 他点了点头,收回手机,继续看书。 沈云见看他不说话,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捏着他小腿肚子问他: “你不说话什么意思?” 段司澈淡淡道:“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无话可说而已。” 沈云见哦了一声:“是啊,对我来说,我和某些人才刚在一起一个多月,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但某些人却已经认识我十几年了,没话说也正常。” 段司澈很喜欢沈云见这副模样,但是每当他觉得自己很喜欢沈云见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段司名。 还有沈云见在段司名身边相伴的那十一年时光。 段司澈其实很想问问沈云见,他过去和段司名相处的时候,是不是也总是这副模样。 但这些话现在他没法说出口,憋在心里不上不下又有些难受。 第48章 没了看书的心情,段司澈便抬起右脚,踩了踩沈云见的肩膀: “我困了。” 沈云见虽然读不了心,但却大概能猜得到段司澈心里在想什么,有多纠结。 他心里好笑,从桌子下面钻出来,站起身,去洗手间接了半盆热水,又从药柜里拿了一包提前熬好的药,撕开一个小口,倒进水里。 等他端着盆出来的时候,段司澈已经坐在了床边,老老实实等着。 这是这段时间两人之间形成的默契。 段司澈每晚洗完澡之后,会再看一会儿书,等他觉得困了,沈云见就用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药方子给段司澈泡脚,按摩,然后两人再一起睡觉。 其实段司澈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放弃自己的左腿了。 一开始沈云见非要逼着他泡药浴,还要给他按摩的时候,他是很抗拒的,觉得这都是无用功。 但架不住沈云见在这方面表现得很强势。 说他如果不听话,就直接打断他另一条腿,让他以后连拐都省着拄。 段司澈也倔,还是不肯,沈云见就直接拿起枪,上了膛,怼在他自己的太阳穴上,威胁段司澈,要是段司澈不妥协,他就自杀。 这下段司澈就没辙了,怒气冲冲的一把夺过沈云见手里的枪,对着窗外就放了一枪,然后才将脚丫子伸进水盆,气道: “试试就试试。” 两人争吵时闹出的动静实在是大,子弹打碎了玻璃的声音更是吓得付也和当晚轮值的另外一个保镖虎躯一震,慌忙破门而入。 结果一进来,就看见段司澈坐在床上,气得眼圈发红,沈云见半跪在地上,神色恶狠狠地给段司澈洗脚。 让人一时间竟分不出来,到底是谁在欺负谁。 付也两人愣在当场,段司澈一言不发,还是沈云见偏头骂了一声滚,两人这才争先恐后地滚了出去。 前一周的时候,段司澈每晚洗脚都像在上刑,满脸不满都快溢出来了。 被沈云见连续骂了一个礼拜“不知好歹的混账”之后,他竟诡异地发现,自己那条神经已经坏死了好多年的左腿,好像真的,恢复了点知觉。 这下,段司澈彻底闭了嘴,连带着态度都积极了不少。 比如现在,沈云见刚把水盆放在他面前,他就已经乖巧顺从地把脚丫子伸进了热水里。 沈云见盘腿在地上坐好,搓了搓手,把手放进热水里,捏了捏段司澈的脚指头: “感觉怎么样了?” 段司澈实话实说:“比一个月前,感觉更明显了。” 沈云见闻言,暗暗放下心来,他顺着段司澈的脚背,轻轻捏着他的脚踝,然后手指向上,轻轻按压。 一开始的时候,沈云见能感受到段司澈这条腿的情况很不好,他每每触碰到段司澈的小腿,感受到那皮肉之下萎靡不振了无生气的筋脉和神经,都觉得心里很难受。 恨不得一晚上帮他恢复利索,让他重新活蹦乱跳起来。 但被037警告了。 037说,这个世界上没有这样的医学奇迹。 沈云见这才耐着性子,开始慢慢用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帮段司澈滋养那些已经干瘪下去的筋脉和逐渐萎缩的肌肉。 第53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十六) 其实按摩用不了多长时间。 但段司澈脚背瘦白,大概是不怎么走路的原因,连脚指头都圆润好看的很,沈云见就常常假公济私的多折腾一会儿。 037骂他是变态,他却理直气壮道: “你都说了,这个世界上没有这样的医学奇迹,那我多按一会儿,显得这过程很艰辛,很复杂,工程很浩大,最后才皇天不负有心人,成功恢复健康,有什么错吗?” 037觉得沈云见常有理,也不再揭穿他,闹心的时候全当看不见。 段司澈一开始还觉得,这种事过于亲密,有些不好意思。 但时间长了,他就发现,沈云见好像本身就在对这件事乐此不疲。 比如现在,沈云见手上的动作,就已经不像是单纯在按摩了。 段司澈低头看着沈云见白皙修长的手指,故意使坏,抬起脚尖,将沈云见的手踩在了自己脚下: “你在想什么?” 沈云见没动,仰起头来,看着段司澈,嘴上道: “我在想,大概再有一个月,你就可以扔了那副拐杖,尝试做康复训练了。” 段司澈的目光,顺着沈云见的脸,慢慢下移,直到他小腹之下,然后道: “我真的能站起来吗?” 沈云见嗯了一声:“相信我阿澈。” 段司澈盯着他看了许久:“等我好了,你想干什么?” 沈云见听出了段司澈话里的暗示。 他倾身向前,将下巴抵在段司澈膝盖上,目光盈盈看着段司澈: “我不知道,你呢?你想干什么?” 段司澈喉结动了动,抬腿离开小木桶,然后踩在放在一边的毛巾上随便蹭了几下,翻身躺好,背对着沈云见: “我不跟你说。” 沈云见看着段司澈的背影,撇了撇嘴角,小声骂了句:“小王八蛋,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 段司澈听见了,又翻身坐起来,不承认:“你知道什么?” 沈云见的目光落在段司澈的睡裤上:“假正经,不要脸。” 段司澈也拿目光回敬:“半斤对八两。” 沈云见闻言,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又伸手拽了拽自己的裤腰,哼了一声,转身去倒水。 不知道是不是当晚的一番话,刺激到了沈云见。 段司澈恢复的时间,远比他自己预计的要短了很多。 仅仅又过了半个月,他在照镜子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本来比右腿明显要瘦一些的左腿,看起来好像已经跟右腿差不多了。 他趁着沈云见在客厅看电视的功夫,松开了拐杖,扶着桌子,开始缓缓用左腿用力去走路。 意料之外的顺利。 于是段司澈放开了桌子,开始缓缓向没有搀扶物的卧室门外走去。 左腿完全用得上力,没有酸痛,没有发麻,一切都比他想象中恢复得好得多。 段司澈不能走路太久了。 他渴望像正常人一样恢复健康,能跑能跳的心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于是他开始试探着抬起右腿,只用左腿去支撑自己的全部重量。 可惜,刚刚恢复的左腿还没能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承重。 段司澈膝盖一软,就要失去平衡。 门外沈云见看似在看电视,实则在段司澈站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听见了里屋的动静。 暗暗听了好一会儿,眼看着段司澈要栽倒,这才连忙冲进来,一把扶住了段司澈的手臂。 还趁机将人搂进了怀里。 沈云见心中暗爽,觉得自己攻气十足,搞不好这辈子可以翻身农奴把歌唱,好好压一压段司澈。 可惜下一秒,段司澈就从他怀里挣了出来,站直身子,满脸得意,高兴道: “哎,段云,我能走了。” 而沈云见,也是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第49章 过去这段时间,段司澈不是坐着就是躺着,偶尔拄拐,还因为担心自己一瘸一拐的模样很丑,总背着沈云见。 沈云见到现在,才发现,段司澈,居然比他高了足足半个头。 挺直了腰杆的模样,配着他那张脸,压迫感十足。 只这一瞬间,竟让沈云见恍惚间看见了萧澈的影子。 也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失算了。 他暗骂了一声娘,早知道,他就应该趁着段司澈不良于行,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霸王硬上弓。 等段司澈好了,也已经习惯了两人的位置,他沈云见不就彻底翻身当老公了? 现在倒好,他敢肯定,段司澈一旦恢复正常,绝对不会愿意给他*了。 037看着沈云见这一番纠结,毫不留情道: 【你可拉倒吧,你要真想反,你早就反了,我敢打赌,你最多只能口嗨,你看着段司澈人高马大,威胁性十足,心里指不定多高兴。】 【而且,你明明说好了再要一个月才让他站起来,现在这么急不可耐,我已经看出来,兄弟,你是真饿了。】 沈云见闻言,脸一垮,说了句:【你不说话会死吗。】 然后同样毫不留情地屏蔽了037。 真烦人。 被揭穿了内心小九九的沈云见,微微仰头看着段司澈年轻优越的脸,心里不服,一咬牙,便对着段司澈带着笑意的唇吻了上去。 蜻蜓点水后,又迅速撤退,说了句: “恭喜。” 温润的触感一触即分,让段司澈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站在原地,愣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沈云见刚才对他做了什么。 他喉结动了动,抬手捏住沈云见的下巴,重新吻了上去。 在沈云见的计划里,其实他是不应该和段司澈发展的这么快的。 但很多时候,现实和计划往往是有区别的。 沈云见这辈子的人设虽然还是个年近三十的老处男,但事实上,他并不是。 开过荤的人,怎么可能忍受得住清心寡欲的整天吃素。 037说得没错,沈云见是真饿了。 段司澈一个毛头小子,愣是用他生涩的吻技,把沈云见亲了个晕头转向,找不着北,双腿忍不住发软。 可惜段司澈好像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干点什么。 就傻呵呵站在原地,干亲。 沈云见被他撩得开始烦躁,主动握住他的手腕,往自己腰间带,骂他: “你笨死算了,你就不能摸摸我?” 第54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十七) 段司澈被沈云见一句话说得面红耳赤,一边顺着他的意思,一只手伸进他的衣服下摆,一边反驳道: “你怎么回事儿?你一把年纪了,就不能矜持一点?” 沈云见火了,一把掐住段司澈的脸:“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老子花容月貌,谁一把年纪了?” “好你个狗东西,现在能站起来了,嫌我年纪大了是吧?” 段司澈自觉说错了话,连忙改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只可惜,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段司澈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右腿膝盖后弯就被沈云见勾了一脚。 他腿一软,直接跪在了沈云见面前。 段司澈虽然平时是一头傲慢冷漠的倔驴,看起来也不是很近人情,常常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老练。 但在面对沈云见的时候,却总会有所不同。 而且通过上辈子段司名和沈云见到头来都没混到好结果的情况来看,沈云见显然不是个会甘愿被人拿捏的主。 强行打压不行,用套路不吃,只有在适当的时候服软,真心待他,拿出诚意,才有可能将其感化。 段司澈拎得清,识时务。 他被沈云见勾着跪在地上,不仅没生气,还顺势弯腰将额头抵在了沈云见脚背上,小声虔诚地服软道: “哥哥,我错了。” 沈云见也以为段司澈会生气的。 他原本都做好了要跟段司澈干一架,把段司澈扛到床上掐死了事的准备了,却没想到段司澈会这么干脆利落地道歉服软。 倒把沈云见整不会了。 彼时,付也正和阿贵站在房间外守着。 他打了个哈欠,刚准备跟阿贵吐槽两句,今早的早饭,沈云见一个人吃了两份儿,真能吃。 话还没说出口,手里的通讯器便滴滴滴地叫唤了起来。 付也刚接起通讯器,就听见今天看大门的同事道: “一级戒备,段先生来了。” 自打上次杀人越货的事发生,段司名差点气死之后,付也就时刻在担心他会查出什么端倪,找上门来。 现在一听这话,整个人神经就崩了起来:“到哪了?” 看大门的同事语气严肃:“刚进门,朝别墅里去了。” 付也闻言,连忙挂了通讯器,推开门就往房里走去,一边推开门,一边道: “少爷!大少爷........” 一进卧室,就看见沈云见站在卧室地毯中间,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段司澈跪在地上,额头抵在沈云见脚背上,跟他说:“我错了。” 付也以为自己看错了。 重新退出去,又进来。 段司澈和沈云见的姿势依旧维持着。 他张了张口,脸上表情开始变得狰狞而扭曲。 就在他准备上前提住沈云见的脖领子,问沈云见是不是在偷偷虐待段司澈的时候。 却见段司澈抬起头来,跪得笔直,面色如常中带着两分红晕,故作镇定问付也: “干什么,慌慌张张。” 说着,还对着沈云见伸出一只手,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拉自己起来。 沈云见当然明白在外人面前要给另一半留面子的道理,冷笑一声,握住段司澈的手,将他从地上拽起来,还假惺惺地虚伪道: “少爷,急什么,摔倒了吧,幸亏有地毯,腿疼吗?” 拙劣的演技,听得段司澈耳根子一阵发烫。 付也张了张口,还是选择了先说正事,他瞪了沈云见一眼,段司澈道: “少爷,大少爷来了。” 段司澈闻言,面上神色依旧淡定,但只有他和沈云见知道,他现在慌得一批。 不是因为杀人越货的事,而是因为,沈云见的事。 他看向沈云见,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让沈云见回避。 好在沈云见不欲在这种紧要关头为难段司澈,他啊了一声,突然抬手抚上自己的额头,对段司澈道: “少爷,您能自己去吗?我有点头晕,可能是中午吃太多了,我想睡一会儿。” 段司澈答应的痛快:“好,那你先休息,等我回来。” 沈云见嗯了一声,伸手当着付也的面,拍了拍段司澈的屁股:“去吧,我等你。” 说罢,便走到床边,爬上了床,还贴心地给自己盖上了被子。 付也迅速推过轮椅,一把将段司澈按在轮椅上,转身出了房间,将门关住,推着段司澈往家里客厅方向走去。 当段司澈到达客厅之前,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头疼,和吃多了,没有关系。 第50章 沈云见,是在故意给他台阶下。 段司澈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以来,一直绷着的那根神经,突然断了。 这一刻,他才猛然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很多东西。 比如截货那天晚上,沈云见是怎么处理了段司名的人的? 因为段司名的人全军覆没,所以段司澈一直都没多问。 但其实,只要他肯花心思想想,就会有疑问,那些人看见沈云见的脸了吗? 如果看见了,他们一定会喊出沈云见的名字。 如果喊了,那么沈云见回来以后,就一定会问他。 但沈云见没有。 沈云见表现的并非无懈可击,只要是有关段司名的话题,他从不好奇,也不多问。 这种回避,本来就是最大的漏洞。 段司澈暗骂一声,自己真是被沈云见迷了心智,犯了蠢。 但此时不是他回头去找沈云见问清楚的时候,段司名已经坐在了他家的客厅里。 段司澈压下心中种种,在看见段司名的时候,脸色恢复如常,对着段司名点了下头,打招呼道: “哥,来怎么也没提前说一声?” 段司名这段时间不顺心的事实在是多。 现在看着段司澈还老老实实坐在轮椅上,心里才勉强舒服了一点。 他看着段司澈:“最近怎么样?” 段司澈回头,给了付也一个眼神,让他去给段司名倒茶,自己推动轮椅,来到段司名对面,不冷不热: “老样子,没什么特别的。” 他对段司名向来这个态度,段司名也早就习以为常。 开口道:“我不打算结婚了。” 第55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十八) 段司澈闻言,心里就是一紧,不动声色道:“怎么了?不是和那位楚小姐挺合得来吗?” 段司名一提起这件事,就觉得头疼。 他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脸,面色疲惫:“沈云见失踪了,到现在没有一点下落,我搜遍了全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没心思结婚。” 而且那位楚小姐,之前没遇上这些糟心事的时候倒还好。 自打上次的事之后,段司名一连损失了几个之前一直和段家关系不错的老合作伙伴。 段司名本来就烦躁,没心情应付楚小姐。 结果那位楚小姐倒好,大抵是真的太喜欢段司名了,又或是纯粹公主病发作,开始没完没了的找茬,发疯,怪段司名没时间陪她。 段司名在这边忙得脚打后脑勺,她在婚纱店发疯,砸了人家的店,撕烂人家好几件昂贵的婚纱,就因为段司名说好了陪她试婚纱,但是没去。 段司名心累到了极点,觉得楚小姐这种人很麻烦,事又多,不通情达理,脾气还大。 比不上不声不响,永远乖巧听话的沈云见一根手指头。 他开始越来越想念沈云见。 想到茶饭不思,彻夜难眠,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段司澈看着段司名有些痛苦的模样,又不禁开始嫉妒沈云见和段司名相伴的那些时光,怨恨为什么自己不是哥哥,为什么一开始买回沈云见的人不是自己。 但除此之外,他还觉得痛快。 觉得段司名自己得到了不珍惜,失去了又后悔,很痛快。 觉得段司名被沈云见背叛是罪有应得,大快人心。 他看着段司名,沉默了许久,问他:“你喜欢沈云见。” 段司名抬头看了段司澈一眼,还是下意识否定:“沈云见是男人。” 段司澈觉得段司名很虚伪,他直言:“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分什么男女。” 段司名就不吭声了。 段司澈又问:“如果沈云见回来,你会跟他在一起,一辈子不结婚吗?” 这下,段司名倒是否认了:“阿澈,这不现实,段家这么大家业,不能没有后。” 段司澈心中嘲讽,只觉得段司名还是这副渣男德行,沈云见当初跟着他,当真不值得。 但他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点了点头,附和道:“说的也是。” 段司名不知道段司澈为什么要突然问这些。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很难受,一肚子火不知道往哪发泄,杀人放火砸东西也改变不了现状。 自从沈云见失踪,他就像是丢了自己的护身符,吉祥物,处处走霉运。 他想到这儿,又不知道真心还是假意地说了一句: “如果他愿意,我可以不结婚,我只需要一个孩子。” 段司澈磨了磨后槽牙,问他:“哥,沈云见知道,你喜欢他吗?” 段司名沉吟片刻,不太确定道:“应该是知道的,虽然我......” "虽然你一直不肯承认。"段司澈打断他。 段司名无言以对。 段司澈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问出了一个自己有点关心的问题: “你们之间......” 段司名摆摆手:“什么都没发生过,我......” 他想说,自己曾经借着酒意,试图吻过沈云见,但被沈云见拒绝了。 但大概是因为好面子,他还是没说出口,只说了一句:“算了。” 他不再说话,段司澈便也不再说话。 段司名不知道在想什么,段司澈也开始发呆,满脑子都是沈云见,做着各种各样的假设。 想着沈云见如果没有失忆,如果他听见段司名这番话,知道段司名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意,会不会喜极而泣,转身投进段司名的怀抱。 然后跟段司名欢欢喜喜的回去段家老宅,默许段司名在外面跟别人生个孩子,去母留子,带回来给沈云见养着。 那孩子该管沈云见叫什么,叫爸爸还是叫妈妈。 段司澈越想越烦躁,后悔没有早一点把沈云见就地正法,让他知道自己的好,让他离不开自己。 让他知道,虽然他不当段家的大权,年龄也比沈云见小很多,但是作为男人,他比段司名有担当得多。 至少他不会结婚,也不会生孩子,更不会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遮遮掩掩,权衡利弊。 段司名跟段司澈聊了一会儿,又开始觉得段司澈家里闷得要命,只让段司澈好好养着,便起身如来时一般,匆匆离去。 临走之前,还丢了一张邀请函给段司澈,说是时家的家主时孝安娶新婚妻子过门,让段司澈代替他去参加婚礼。 段司名走后,付也蹙了蹙眉,看着那封请柬: “时孝安的原配,死了才几天?” 段司澈没说话,只将请柬丢给了付也,转身,板着脸离开客厅。 谁知,刚一出门,就看见了站在角落里的沈云见。 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沈云见先一步走上前来,推着段司澈的轮椅,想要带他回卧室。 但段司澈却道: “出去透透气吧。” 沈云见说了声好,推着段司澈走到大厅门边,看着远处段司名的车缓缓离开,才推着轮椅,进了院子。 段司澈知道沈云见肯定是已经听见段司名那些话了。 但沈云见现在依旧什么都没问,答案就已经很明了了,沈云见他就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 第51章 他一直在跟自己演戏,演失忆。 段司澈开始恼怒,语气里是压制不住的气愤: “不是吃多了头疼要睡觉吗?出来干什么?” “沈云见,你就那么想段司名,那么放不下他,非要出来看他一眼?” 沈云见听着段司澈的话,却没忍住突然笑出了声: “哎,段司澈,你可真傻,谁说我是来看段司名的,他算什么东西啊。” 上辈子总是他在萧澈面前犯蠢,被萧澈明里暗里嘲讽,如今好不容易轮到他支棱起来了,他便赶紧找补回来,说段司澈傻。 段司澈此时脑子里很混乱。 他一时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更在意沈云见假装失忆的目的,还是更在意,沈云见现在对段司名怀着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了。 他闭了闭眼,正在犹豫话题该从哪里起,就听沈云见先一步开了口: “我不会离开你的。” 第56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十九) 滨海在连续下了小半个月雨后,难得的见了晴天。 段司澈被刺目的阳光晃得有些睁不开眼,许久之后,他勉强适应了室外强烈的光线,问沈云见: “为什么?” 沈云见推着段司澈,沿着草坪中平坦的灰色水泥小路往金链花林走去。 他想了想: “我的确没失忆,段司澈,但我也不是段司名的沈云见。” “陪了段司名十一年的人,和我无关。” 段司澈闻言,愣住,随后回头看向沈云见,满脸不解。 沈云见松开轮椅,走到段司澈面前,蹲下身,将下巴垫在他大腿上: “阿澈,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都超出了我们的认知,你解释不了,我也解释不了。” “比如我见你第一面,就注定会喜欢你。” “比如我即便拥有沈云见和段司名相处的那些点点滴滴的记忆,我也无法对段司名生出好感。” “比如,在你的世界里,我或许已经存在了很久,但在我的世界里,我来到这里,也只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 “比如,我说我会治好你的腿,我就一定会,哪怕这个世界上并没有这样的医学奇迹。” “比如,我会一次又一次遇见你,无论你记不记得我。” “比如,重生。” 沈云见之前的话,都只让不明所以的段司澈感到茫然。 唯有最后两个字一出口,段司澈的脸色立刻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但沈云见却什么都没多说,也没多问,他只说: “所以,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阿澈,我是沈云见,但我,是你的沈云见。” 段司澈觉得沈云见这一番话里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他消化了许久,才隐隐明白了沈云见话里的意思。 沈云见知道的,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 他张了张口,许久才说出一句:“这没有道理。” 沈云见说:“许多我们自以为没有道理的事,其实只是因为我们被自己的认知所限制。” “阿澈,这个世界很奇妙,在这个世界之外,还有其他的世界,大大小小,数不胜数。” “我们只是这大千世界里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不必什么事,都一定要追根究底,问个明白。” 段司澈低头看着沈云见,觉得自己脑子更混乱了。 他这辈子,遇到的最匪夷所思的事,就是他重来的这一世。 他以为这会是他烂在肚子里,带进坟墓里的秘密,却没想到会被沈云见三言两语点破。 他目光闪烁,问沈云见:“那你呢?沈云见,你和我一样吗?” 沈云见伸手握住段司澈的指尖,亲吻他的手背: “不一样,阿澈,你是凤凰涅槃,枯木逢春,而我,是鸠占鹊巢,取而代之。” 段司澈心里此刻,已经是一片惊涛骇浪了。 他反复将沈云见今天说过的每一个字揉碎在重组,许久之后,他反手握住了沈云见的手腕,跟他说: “这些事,烂在肚子里,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沈云见乖顺地嗯了一声,没再吭声,站起身来继续推着段司澈往金链花林里走。 段司澈左思右想,越想越不安,在沈云见的步伐停在一棵粗壮的金链花树下时,问他: “你有使命吗?沈云见,来了,还走吗?” 沈云见闻言,不禁暗叹一声段司澈还真是聪明,居然这么快就能找到关键问题所在。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了隐瞒自己被迫完成的使命,只说: “我说了,我会保护你一辈子,段司澈,你就是我的使命。” 共同的秘密,是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最好方式之一。 付也原本以为,段司澈发现了沈云见假失忆的事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会降到冰点。 他站在家里客厅的门口,看着沈云见推着段司澈进了金链花林,一颗心已经提了起来,甚至已经吩咐了段司澈手下的人,全体候命,随时听令办事。 做好了如果沈云见对段司澈欲图不轨,就活活把沈云见打成筛子的准备。 但预想之中的剑拔弩张并没发生。 半个小时后,他就看见沈云见和段司澈两人有说有笑地从金链花林子里走了出来。 沈云见弯着身子,不知道跟段司澈说了什么,段司澈偏头看了他一眼,还伸手像摸猫那样,挠了挠沈云见的下巴。 之后,他就看着沈云见突然开始发疯,推着段司澈的轮椅开始原地三百六十度做托马斯回旋,几乎要把段司澈从轮椅上甩出去。 而更诡异的是,段司澈不仅没生气,还笑出了声,爽朗的笑声就在段家大宅子上空久久回荡,让那些已经占据了各个制高点,架着枪的保镖们,一时都茫然失措起来。 付也看着这两人的状况,也没收到段司澈的命令和暗号,才知道,沈云见又用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伎俩,再一次蒙蔽了段司澈的双眼。 他重新下了令,让保镖们撤离,自己继续站在门口盯着沈云见。 虽然沈云见的话很不可思议,但段司澈在知道此沈云见并非彼沈云见之后,一直悬着的那颗心也彻底落回了肚子里。 他不在意沈云见的过去,不在乎沈云见从哪里来。 如果沈云见不说,他也可以选择尊重沈云见,让他守好他的小秘密。 至于沈云见跟什么人有过什么过往,段司澈觉得哪都不重要,他只在乎沈云见的未来。 但有一点,段司澈还是忍不住想要问清楚。 沈云见陪着段司澈在院子里闹了一会儿,段司澈便恼了那晒得人浑身火辣辣的大太阳,让沈云见推他回去。 两人回了房间,沈云见刚想洗了湿毛巾来给段司澈擦擦手,却被段司澈拒绝了: “我自己去。” 他说着,便试探着扶着桌角,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沈云见站在一边,笑盈盈地看着他:“要帮忙吗,少爷?” 第57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二十) 段司澈看了看倚在桌边的那副拐杖,又看了看沈云见,矜贵地对着他伸出了一只手。 第52章 沈云见就乐了,先是对着段司澈行了一个绅士礼,然后握住段司澈的指尖,亲吻了他的手背,这才扶着段司澈往洗手间走去。 他将这种正式到会让普通人觉得尴尬的礼仪做得自然又理所当然,只是还是逗笑了段司澈,打趣他:“你戏真多。” 沈云见充当了段司澈的新拐杖,带着他走进洗手间,看着他自己站在洗手台前,细细洗了手,欣慰道: “明天开始,可以做康复训练了。” 段司澈抬头,从镜子里看着沈云见的脸,问他:“你身手不错,从哪学的?” 如果沈云见不是那个被段司名从角斗场买回来的沈云见,那他又如何做得到碾压段家这一批一直受着专业训练的保镖的呢? 不管是近战,还是枪法,又或是反应速度,这些都是要经过日复一日的训练的,必要的时候,还少不了枪林弹雨,刀尖舔血的实操。 并非随便来个普通人,接收那么点被替代者的记忆,就能做到的。 沈云见靠在身后的瓷砖墙壁上: “我能说谎吗?” 段司澈透过镜子,跟他对视:“之前你说过谎吗?” 沈云见想了想,坦诚道:“有时候会有一些套路,还有关于先前失忆的事,我不是故意的,也没有恶意。” 段司澈便道:“那以后也别说谎。” 沈云见便点了点头,说谎道:“我是某神秘国度的神秘特种兵,执行任务的时候,一着不慎,死于非命,一睁眼,就来到了你面前。” 段司澈信了:“真的?” 沈云见否认:“假的。” 段司澈就明白了,沈云见是不想说。 于是他沉吟片刻,换了个问题:“你多大?” 沈云见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十五六?十七八?” 说完又抬头蹙眉道:“你这个问题很刁钻,谁会没事干特意拿尺子去量?” 段司澈哑然,随后抬手扶额:“沈云见,你在想什么?” 沈云见看着他,又不说话了。 段司澈张了张口,有些不解:“这也是秘密?也不能说?” 沈云见啧了一声:“倒也不是秘密,但关键是,如果我说我今年快八百岁了,想必你应该也不会信吧。” 段司澈:“.........” 两人对视,久久无言,半晌后,沈云见道: “所以,段司澈,别问了,没意义,你就当我二十七,是个比你大九岁的老男人,不好吗?” 段司澈也不是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但沈云见这个回答问题的方式实在让他心里没底。 沈云见没有经验,也觉得自己草率了。 其实他编个合情合理的身份也不是不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对段司澈说这种谎。 他怕过个十几二十年,他自己忘了自己当初编了什么,但段司澈还记得。 所谓一个谎言要用千万个谎言来圆。 纸包不住火,编了也是给自己找麻烦。 而他现在也在暗暗后悔,觉得就不应该跟段司澈说这些,并暗暗决定,如果他们之间还有下一辈子,这种事一定要烂在肚子里。 两人各怀心思,话题难以再继续下去。 到最后还是段司澈先做了妥协,换了话题,问沈云见晚上想吃什么。 沈云见顺着台阶下,虽然没什么胃口,却还是随口点了两个菜。 就在两人不声不响,默默低头吃饭时,付也又敲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红色的请柬。 “少爷,时家的宴会,咱去吗?” 段司澈因为腿脚不太方便,生活也很单调,每天要做的事就那么几样。 除了关注段司名的动向,琢磨着棋盘上下一步该动哪一枚棋子,走哪一步棋,就是窝在卧室里看书。 偶尔去训练场看看自己手下人的训练情况。 他很少参加滨海上流社会的活动,很多人看在他段家小少爷的面子上,都会在办各种宴会的时候对他发出邀请。 但那些请柬却几乎都被丢进了垃圾桶。 可现在却不太一样了。 在段司名的胡作非为下,段家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段司澈的腿眼看着也好差不多了。 是时候该揽权,拉同盟了。 不然万一真被段司名败光了家产,沈云见这张口就是要吃蓝鳍金枪的架势,他怕是费劲儿能养得住。 他接过了那封请柬,拇指轻轻按在请柬上那个烫金的“喜”字上,问沈云见: “想不想出去,凑凑热闹?” 沈云见闻言,就知道段司澈这是要有动作了,他点头:“少爷说了算~” 时家的喜宴在一周以后,地点就在时孝安家里。 段司澈说时家很大,后院有海,到时候可以带沈云见去散散心。 沈云见觉得“后院有海”四个字听起来很小众,但也因此抱了几分期待。 接下来的一周,沈云见也正式陪着段司澈做起了康复训练。 段司澈的恢复靠的不是自身,没有什么自然规律,是蛮横不讲道理的硬核修复,没有后遗症。 所谓的康复训练,无非是为了让他适应重新走路。 这一过程进行的十分顺利,在去时家参加婚宴的前一天,段司澈就完全丢掉了拐杖,松开了沈云见,打发了付也和阿贵,在家里的走廊里,试探着缓缓小跑了两圈。 而沈云见,为了庆祝他彻底恢复健康,晚上特意开了一瓶价值不菲的红酒,和段司澈干了杯。 酒足饭饱后,段司澈去洗手间洗澡。 身上刚刚被水打湿,洗手间的门,便咔哒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 段司澈回头看去,就看见沈云见只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丝绸衬衫,有点鬼鬼祟祟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进来之后,也不看段司澈,就自顾自地走到浴缸边,放起了水。 段司澈关了正浇在自己身上的花洒,看着沈云见: “你在干什么?” 宽大的白色衬衫是段司澈的。 虽然尺码偏大,但到底只是件上衣,没办法将沈云见遮得太严实。 而沈云见显然也没打算将自己遮严实。 比如弯腰放水的时候。 就别有一番风景。 他听见段司澈跟自己说话,这才站起身,回过头去,看着段司澈,扬起唇角: “我辛辛苦苦,费尽心血,让你站在这儿。” “段司澈,你是不是,该交作业了?” 第58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二十一) 沈云见曾单纯的以为,腿受过伤的段司澈,会在其他方面多少有点难言之隐。 毕竟两人同床共枕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段司澈却一直很克制。 早先他小腿完全不能动的时候,沈云见可以理解为他是行动不便。 但后来他逐渐好转,也依旧没做出过什么进一步举措。 顶多就是从背后搂住沈云见的腰,再将额头抵在沈云见肩膀后,像是把沈云见当抱枕。 这就让沈云见不得不怀疑,段司澈是不是…… 于是在段司澈彻底扔了拐杖,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如常人一般奔跑起来的这一天,沈云见决定,试探一二。 第53章 万一段司澈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好尝试尝试,和上辈子完全不一样的快乐方式。 但现实却再一次给了沈云见血一样的教训。 段司澈没有难言之隐。 反倒因为克制的时间太久,遭到了反噬。 不仅沈云见欲哭无泪,就连无辜的床板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吱哇乱叫了一整宿,才得以喘了口气。 更可怕的是,沈云见好不容易闭上眼,还没睡一会儿,就感觉到段司澈的手,又开始不老实。 像是几百年不曾吃过肉的恶狼,一刻不得消停。 沈云见忍无可忍,终于还是伸出了自己的长腿,一脚将段司澈蹬到了床底下: “再碰老子,老子摘了你的脑袋。” 段司澈蹲在地上,闷闷笑出声:“哥哥,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沈云见被他这声哥哥叫得头皮发麻。 天知道昨晚,他是怎么在这一声声“哥哥”中,一次次妥协的。 现在听见这两个字,沈云见就应激。 他原本想再多骂段司澈两句解解气,威胁恐吓他再碰自己,或者打扰自己睡觉,自己就给他两个大比兜,让他闭嘴。 但话都到了嘴边,又觉得这样恐怕不是上策,搞不好会惹得段司澈更不做人,直接当场制裁他。 于是他选择了另一种方式,突然软了语气,伸出自己白皙的脚丫,蹬在段司澈胸口,跟他说: “阿澈,好阿澈,让我睡一会儿吧,我好累,浑身乏力,头晕眼花,别烦我行吗?” “你要是睡不着,就去把衣服和床单洗了,别总麻烦家里的阿姨,乖。” 说完,在段司澈上手之前,收回了自己的腿,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沈云见原本只是随口说说。 但他没想到的是,没一会儿,他就听见了屋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段司澈在捡地上的衣服和半夜换下来的床单。 之后,是洗手间的门响。 再之后,就是水龙头被拧开的声音,和段司澈和那些脏衣服脏床单较劲的声音。 窗外的阳光,透过单薄的窗纱洒在床上,将沈云见露在被子外的半截大腿晒得暖洋洋。 他听着洗手间里断断续续搓洗衣服的声音,感受着被阳光笼罩的温暖,不知不觉间,便真的又睡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段司澈人已经不在卧室里了。 沈云见伸手从床头拿过段司澈的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随手套上件睡衣,又从段司澈衣柜下面的小隔断里随手抽了条不认识的内裤,穿在自己身上,便光着脚向外间走去。 一出门,就看见了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本杂志的段司澈,和站在他对面,一脸痴呆的付也。 付也本来就一脸痴呆。 当他看到沈云见只穿着睡衣,白花花的大腿上全是青紫痕迹的时候,就更痴呆了。 段司澈听见声音,回头看了眼沈云见的穿着,不禁蹙了蹙眉,回头面色不善地看向了付也。 付也的直觉很敏锐,虽然他没有看见段司澈脸上的表情,但是他感受到了冷意和杀气。 于是他强行按捺住了自己内心的震惊,将目光从沈云见腿上挪开,看向地板,然后咬了咬牙,对段司澈道: “少爷,我觉得我最近近视得越来越厉害了,这在这儿,都看不清您长什么样,我先去配副眼镜,晚上出门之前,我就不过来了。” 段司澈冷笑一声:“滚蛋。” 付也听令,连忙转身,连滚带爬从房间里溜了出去,反手嘭的一下关住了房间的门。 沈云见倚在门框上,看着段司澈一身黑色缎面西装,板板正正,比他手里那本时尚杂志封面上的模特还惹人眼,就又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他原本是想过去坐到段司澈大腿上,弄乱他那套一丝不苟的衣服的。 但碍于此时他腰酸背痛,臀大肌也跟着时不时就抽一下筋,他还是选择了老老实实地在段司澈的注视下回了卧室,关上了门。 在洗漱完换好了衣服之后,才又重新从屋里走出来,对段司澈道:“我去一趟训练场。” 段家保镖在出任务之前要先选人,之前沈云见就说了,以后出任务的人,他来选。 段司澈知道沈云见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许比他这个当主子的更知道哪些人可信,哪些人不可信。 他对沈云见有一种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信任感。 沈云见这样说,段司澈便将权力交给他,任由他去替自己做主。 沈云见刚一出门,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付也。 他只瞥了付也一眼,便要离开。 却被付也拦住了去路。 沈云见看着付也宽大雄伟的身姿,像座小山一般挡在自己面前,以为他又要找茬,态度很不客气: “起开,你把走廊里的信号都挡住了。” 但付也却对他和段司澈之间的关系只字未提,只道:“少爷说,你治好了他的腿。” 沈云见抬头看着付也:“怎么,担心我别有目的?” 付也盯着沈云见,攥了攥拳头,脸上的神情像是一言不合就又要往沈云见脸上来两拳。 但说出的话却是感恩中带着两分别扭。 他说:“谢谢,咱俩和好。” 沈云见看着自己面前气势汹汹的大块头,嗤笑一声:“谁要跟你和好?” 说罢,便绕开他继续走,只是在走到走廊尽头处,准备按下电梯时,回头对着付也说了句: “你近战有明显短板,明天起,我教你。” 第59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二十二) 按滨海的传统,婚礼按说应该都是在中午举行。 但时家家主娶的是续弦,时间便定在了晚上七点。 沈云见在六点钟的时候,和段司澈一同前往时家。 在抵达时家时,正是门外来往众人入场的时候,他先是戴好了口罩,先段司澈一步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抬出轮椅。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扶着段司澈从车上下来,将其安顿在轮椅上,还贴心的帮他在腿上盖了张毯子,这才推着段司澈往大门里走去。 时家守门的保镖盘查很严,不允许来往宾客携带枪支及其他易燃易爆物品。 这种无礼的规矩,让沈云见想到了古代使臣进宫朝觐,不禁小声吐槽: “他们家家主是皇帝吗?自家武器库充的满满当当,执勤保镖人人扛枪,却不许别人携带武器。” “万一时孝安借着婚礼的名头,想要把你们圈起来一网打尽怎么办?” 段司澈好笑:“去别人家做客都是这样的,哥哥,外人来我们家,我们也不会允许对方携带大杀伤力武器。” 沈云见哦了一声,看着来来往往西装革履的男人,和那些穿着华丽,盛装打扮的贵妇千金们,又忍不住道: “我真烦这样的场合,看似是来送祝福的,其实都以此为交际媒介,各怀目的。” 段司澈回头看了沈云见一眼:“你要是不喜欢,以后我们就不来。” 第54章 沈云见咋舌:“倒也不是讨厌凑热闹,就是你太帅了,还有钱有势,我总怕有人不怀好意,来惦记你。” “那么多富家小姐,比我年轻,比我好看,看着就让人心动。” 段司澈也不知道沈云见突然吃的哪一门子醋,安慰他: “我在别人眼里就是个瘸子,没实权,是段司名养着的废物,打段司名主意的人很多,打我主意的,还真没几个。” 沈云见很会找重点:“没几个是几个?” 段司澈闻言好笑:“虚词,一个也没有。” 沈云见一路推着段司澈往时家内部走去,因为段司澈鲜少出现在众人视野内,他出行方式又有所不同,格外引人注目。 很多人都曾因为段司澈的腿唏嘘过,说如果段司澈没有遇到那场枪袭,现在也该是个不逊色于段司名的人物。 哪怕是现在,沈云见都还能听见有人在偷看完以后,要暗叹一声“可惜了”。 也不怪段司澈不乐意出门,这种同情可惜的态度对于当事人来说,想来也知道不会好受。 段司澈也感受到那些目光和窃窃私语,此时却早已没了那些不忿,只抬手捏了捏沈云见的手背。 他什么都没说,但沈云见知道,他是在说:“还好,你来了。” 沈云见回应着捏了捏段司澈的手指头,然后问他: “你确定,这里不会有人认出我来吗?会不会有人去向段司名告密?” 毕竟沈云见失踪以后,段司名找人找得大张旗鼓,滨海现在几乎是个人就知道,段家丢了个保镖。 保不齐就会有人认出他来,去向段司名通风报信。 段司澈一开始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他现在不太在意了。 之前瞒着,是因为想要拿沈云见当底牌,在关键时刻摆段司名一道。 但现在底牌已经成了自己老婆,段司澈也已经做好了和段司名撕破脸的准备,他巴不得段司名找上门来,好好让段司名上上火。 他光是想到段司名震惊又不可思议的脸,就已经开始感觉到快乐了。 但这样的心思,说起来难免显得恶毒又上不得台面,段司澈不打算跟沈云见说心里话,只冠冕堂皇道: “报就报,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样?找上门来,你跟他走吗?” 沈云见挺爱看段司澈那副小人得志的小模样,顺着他: “不走,我会抱着你的腿,让你晚上轻一点。” 段司澈便笑出声,无视了周围人的目光,和沈云见走进婚礼宴会场。 正如沈云见所说,上流社会的每一场宴会,大多数来者都并非是来送祝福的,他们只是打着这个幌子,各怀心事,来办自己的事,结交自己需要结交的人。 这一点,段司澈也不例外。 没人关心婚礼流程,也没人关心新郎帅不帅气,新娘漂不漂亮。 比起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沈云见更乐意把重点放在宴会厅的餐食上,仪式都没看两眼,便撑得自己直打饱嗝。 所有人都知道,段家掌权人是段司名,这些看人下菜碟的东西,甚至不屑于来跟段司澈打招呼。 段司澈对此也并不在意。 待整个宴会接近尾声,时孝安也带着新娘回了房间以后,段司澈才对沈云见道: “哥哥,我有点事要和时家主聊聊,时家后院的海很漂亮,你去看看,顺便等我,好吗?” 沈云见闻言,有点不放心,方才进时家之前,段司澈带来的其他几个保镖,都被留在了时家门外,在车上候着。 如果他也走了,段司澈就剩一个人,万一遇到点什么危险,他怕赶不及救场。 “你一个人......” “相信我,我不会拿自己开玩笑。”段司澈拍了拍沈云见的手背,示意他安心。 沈云见这才抿了抿唇,戴好耳麦,对段司澈道:“我会随时待命。” 段司澈嗯了一声,脱离了沈云见的掌控,独自一人推着轮椅,往宴会厅通往楼上的电梯口而去。 沈云见看着段司澈离开的身影,对037道:【时刻监控。】 老工具统037:【........】 别的不提,沈云见的确是对时家后院的海有些兴趣的。 他在看着段司澈跟时家的保镖交涉,并被送上了电梯之后,便一个人来到了时家的后院。 而果不其然,也看见了一片广阔的沙滩和在月光照耀下,泛着银色波澜的海面。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坐在海边礁石上的,小小身影。 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时家那位小少爷,时钧亦了。 沈云见原本是想先打个口哨,以示问好的。 但他口哨还没来得及吹响,便陡然惊觉,不远处灯塔之上........ 有人。 第60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二十三) 沈云见望着灯塔的方向,眯了眯眼。 而后他左耳轻轻动了动,听到了浪潮涌动间,微不足道的,扣动扳机的声响。 沈云见神色一凛,对着那道小小的身影大喊一声: “趴下!” 坐在礁石上的小孩儿反应很快,听见沈云见出声,当即迅速卧倒。 与此同时,一枚子弹也擦着他头顶的发丝,击中了他身后的另一块礁石之上。 枪响声和崩溅起来的石子碎片惊起了大片栖息在海岸椰林中的海鸟。 沈云见一个箭步冲了出去,飞速奔到那小孩儿身边,伸手一把将人从礁石上扯了下来捞进怀里。 在第二颗子弹到来之前,带着那小孩儿躲在了礁石之后。 而还不等他做出下一步动作,椰林之中便突然冲出了一个披散着长发的少女。 腋下夹着一柄rm338,对着那座灯塔之上便开启了疯狂的连续射击。 一边开枪,还一边破口大骂: “狗东西!老娘今天非得打得你祖坟冒绿烟!” 沈云见先是一愣,很快,他便看到灯塔之上有一道黑色的身影落入了海水之中,溅起无数巨大水花。 又很快被海水吞没。 少女眯了眯眼,停下射击的动作,抬手摸了摸自己左耳之上的黑色耳麦: “去海里找,看看是谁家的狗,敢来时家撒野。” 她说罢,这才扭头看向了礁石之后,将时钧亦护在怀里的沈云见。 这一看,刚刚还凶光毕现的双眸立刻就变了意味。 随后,她放下了手里的枪,抬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拢到了耳后,然后对着沈云见夹着嗓子道: “谢谢。” 但她话音还没落,沈云见便突然拔出枪,对着少女的方向扣下了扳机。 少女反应迅速,刚刚含羞带怯的表情已然不见,她微微偏头,子弹便擦着她的鬓发射了出去。 她正想对着沈云见扛枪,下一秒,一道男人的哀嚎声便从她身后的椰林里传了出来。 她对着沈云见眨了眨眼: “还有吗?” 沈云见竖着耳朵听了听,摇头: “就两个,应该是浑水摸鱼进来的。” 少女这才松了口气,先是对着耳麦吩咐了下面的人去收尸,然后才对着沈云见道: 第55章 “谢谢,沈归荑。” 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个名字,他点了下头,并没礼尚往来报上自己的名字,只道: “我是段司澈的保镖。” 他说完,还放开了怀里的时钧亦,将他往少女的方向推了推,乐道: “小孩儿,碰见我算你好命。” 时钧亦黑发黑眸,大眼睛乌溜溜盯着沈云见。 虽然年纪尚小,但却已然能从那张稚嫩的脸上看得出,日后又是个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姑娘家的好苗子。 他并未向沈云见道谢,只是盯着沈云见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开口道: “段司名在全城发了寻人启事,他在找你。” 沈云见扬了下眉稍:“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时钧亦看着沈云见的眼神很澄澈,他说: “你叛变了。” 豪门人精多。 沈云见并不意外这个看似年纪不大的小孩儿会连这种事都知道。 他乐道:“你就这么说出来,不怕我在这儿灭了你的口吗?” 时钧亦摇摇头:“段司澈今天来跟我爸谈生意。” “但掌段家大权的人,是段司名。” “这生意本就谈不成,你杀了我,就更谈不成了。” 段司澈此来,如果拿不出绝对的实力和底牌,时孝安必然不会放弃和段司名的合作,转头选择段司澈。 沈云见原本,是想挟恩以报,帮段司澈一把的。 但此刻闻言,他却又改了主意,啧了一声,只转过身,摆了摆手道: “走了。” 沈归荑看着沈云见离开的背影,对时钧亦道: “他可真迷人,要是不说,谁也看不出来他都已经快三十了吧?看看他的屁股……” 时钧亦叹了口气打断了沈归荑: “你能不能不总盯着男人的屁股看?有什么好看的?” 沈归荑伸手在时钧亦后脖子上抽了一把: “小小年纪,你懂什么?如果一个男人连一个挺翘的屁股都没有,那还算什么男人?” 面对沈归荑的话,时钧亦张了张口,到底选择了沉默。 许久之后,沈归荑又开了口:“你打算为你的救命恩人做些什么吗?” 时钧亦也转身向时家大宅方向走去,边走边淡淡道: “我小小年纪,我能为他做什么?” 沈归荑闻言,偷偷背着时钧亦翻了个白眼,还撇着嘴又学了一遍他说话的语气,然后道: “小小年纪,老气横秋,我看家里就你心眼子最多。” 沈云见此时,并没有关注时钧亦和沈归荑说了些什么。 他看到了时家后院的海,又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总有些放心不下段司澈。 他回到时家大宅楼下,专心致志等在门外。 而不出所料,很快,沈云见就听到了段司澈的轮椅滑过地面的声音。 他回头,看着段司澈平静的神色,没察觉出有什么异样。 但正是因为过于平静,沈云见才一眼便知,合作的事,果然没能这么顺利就谈拢。 他什么都没多说,只走到段司澈身后,帮他推着轮椅,往大宅外的方向走去。 在一阵海风吹起时,脱掉了身上的外套,盖在段司澈腿上,问他: “饿了吗?你今晚都没吃什么东西。” 段司澈嗯了一声,直白道: “饿了,回去再陪我吃点。” 沈云见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没胃口。” 毕竟对于段司澈来说,要想从段司名手里夺权,时家算是目前最重要的突破口之一了。 段司澈抬头看了看夜色中那抹明亮的弯月,抬手捏了捏沈云见的手指,跟他说: “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一次谈不成,这在我预料之中。” 沈云见看得出段司澈稳定的情绪不像是装的,也算是松了口气。 他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没将刚才在海滩上的事告诉段司澈。 毕竟他现在也不能保证,时钧亦一个小屁孩儿真的有什么能耐,可以让时孝安改变主意。 而拿着救了时钧亦的事,去向时孝安邀功,也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虽然沈云见心里有预感,时钧亦和那个叫沈归荑的女孩儿,或许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拉段司澈一把。 但是如果先给了段司澈希望,事情又没有朝着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再让段司澈失望,那倒还不如先不提。 但出乎沈云见意料的是,事情的转机,很快就来了。 第61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二十四)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肉食动物一旦开了荤,再想要回到过去清汤寡水的生活显然是不可能了。 自打从时家回来之后,沈云见为了照顾段司澈的情绪,就对他体现出了耐心十足的顺从。 而段司澈也得寸进尺的对沈云见做尽了他想做的事。 直到第三天上午天色刚蒙蒙亮起,段司澈再次将自己的手搭在了沈云见的腹肌上时,沈云见终于忍无可忍,抬手怼了段司澈一肘子: “你是畜牲吗?” 段司澈小腹受到袭击,闷哼一声,也没生气,只低低笑出声,吻着沈云见的后颈,哄道: “哥哥好甜。” 沈云见闻言,耳尖却不由自主泛了丝红晕。 昨晚段司澈也是这样说的,只不过当时境况不同,段司澈所谓的“甜”,也不如眼下这般单纯。 他弯了弯腿,脚指头掐住段司澈大腿内侧的软肉,用力一拧,骂道: “少来这套,别烦我,我再睡一会儿,要去训练场。” 段司澈嘶了一声,连忙弯身握住沈云见的小腿,不怎么乐意道: “你有精力去训练场,没精力陪我?” 沈云见蹬了蹬腿,翻了个身,用一只手臂支着自己的脑袋,解释道: “付也的近战搏击有短板,我答应帮他训练了。” 段司澈也抬起一只手臂,以和沈云见同样的姿势和他面对面,面无表情道: “所以,付也比我重要。” 沈云见啧了一声: “你能不学无理取闹那一套吗,我帮他还不是为了你,你要是自己能以一敌百,我用得着在他身上下功夫?” 人这一辈子很长,滨海这种地方黑白不明,枪炮都打到警局门口了,公务人员都能装聋作哑,继续喝茶。 本来就是意外多发的地方,即便沈云见想,也难免会有不周全的时候。 段司澈身边的人越是有本事,段司澈的安全才能越有保障。 有备无患,沈云见总能多安心两分。 段司澈闻言,又换了个姿势,拱进沈云见怀里: “说白了,你还是嫌我没有用。” 沈云见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段司澈的脑袋: “别乱说,怎么会呢,你有钱就行了。” 段司澈气笑了,一个翻身将沈云见按在身下: “我敢说你就敢接?我今天倒要让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 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电话声响打断了。 第56章 段司澈伸手去拿放在枕边的手机,刚想将这没眼力见儿的电话挂了。 看到屏幕上的来电名称时,脸上的笑意却瞬间敛了起来。 他放过了沈云见,坐起身靠在床头,按下了接听键: “您好,时叔叔。” 段司澈没有按免提,但房间内很安静,沈云见还是可以清晰地听见,对话那边时孝安的声音。 内容很简单,时家愿意给段司澈一个机会。 但像时家那样精明的生意人,必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时孝安让段司澈多让三分利出来。 “多让三分利,时家这老东西,吃相可真够难看的。” 段司澈挂了电话后,沈云见蹙眉道。 让利这种事,段司澈早有预料,但让他没想明白的是,时孝安为什么会突然松口。 段司澈没问,沈云见也没多说。 两人沉默片刻后,段司澈还是决定,再走一趟时家。 但沈云见却否决了他的意思: “段家实力不比时家弱,换成段司名,他肯定不会提出这种要求,他这么无理取闹,明显是在欺负你。” 段司澈也知道这其中的道理: “但眼下我得表现出诚意,这事才能继续谈下去。” 沈云见不干: “他都没诚意,咱们给他什么诚意?阿澈,段家迟早是你的掌中物,时孝安,不配让你低头。” 段司澈看着沈云见义愤填膺的神情,觉得有趣,笑道: “缓兵之计罢了,生意人,能屈能伸,才能办大事。” 答应让利只是暂时的,等段司澈拿稳了段家的权,他会让时孝安连本带利,加倍还回来。 可惜,沈云见活了几百年,除了面对他妈和某人,他从来都是只伸不屈。 他竖着眉头: “不行!你今天去,就是给他脸了,你不许去,我去。” 段司澈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别闹,哥哥。” 沈云见捏住他的手腕,盯着段司澈的眸子: “段司澈,信我吗?” 段司澈原以为沈云见只是在替他打抱不平,但眼下看着沈云见严肃认真的神情,他也不禁愣了: “你认真的?” 沈云见嗯了一声: “你让他一次,他只会觉得你好欺负,阿澈,信我,我替你去,这件事我可以解决。” 段司澈哑然。 时家是目前他从段司名手里夺权的最好切入点。 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任何人做。 但此时,他看着沈云见的眼睛,听着沈云见那句“阿澈,信我”,拒绝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许久后,段司澈终于还是投降,他想,罢了,就信他吧。 但沈云见在外人眼里,只是段家的鹰犬,时孝安不会把沈云见放在眼里。 让沈云见只身前往时家,段司澈怕他一个不慎,惹怒了时孝安,有去无回。 他反手捏住沈云见的手腕,轻轻吻了吻沈云见的手背: “我跟你一起去。” 就当沈云见还想拒绝时,却听段司澈道: “这是我最后的底线,放心吧,我不会拖你后腿。” 话说到这一步,沈云见便也不再坚持。 两人各怀心事,在床上又腻歪了一会儿,便各自去洗了澡。 沈云见原本还在为了段司澈非得去时家有些不情不愿。 但当他看到段司澈也换上了保镖的制服,还戴了帽子和口罩之后,便知道,他只是不放心自己。 今晚主事人依旧是沈云见,段司澈只会观战,不到必要时刻,不会暴露身份。 深夜到来之时,沈云见带着段司澈出了门。 两人在到达时家门外时,沈云见抬手替段司澈整了整衣领,并告诉他: “今晚,你别插嘴,也别害怕,一切听我指挥。” 第62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二十五) 段司澈料到了沈云见不会按套路出牌。 他知道沈云见此来,不是为了好声好气跟时孝安谈生意的。 而是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 但段司澈却没料到,沈云见居然连正门都没走。 他带着段司澈从后院椰林的位置,翻墙潜进了时家。 段司澈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如果被时家的人发现有人暗闯,他们会直接开枪射击。” 沈云见却不甚在意。 他伸手拖了段司澈的屁股一把,借力将段司澈送上墙头,然后道: “放心,他们发现不了。” 要是没有把握全身而退,沈云见是说什么也不会带着段司澈来冒险的。 时家不是守卫森严,不是自诩铜墙铁壁吗? 他就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进时家。 不仅要进时家,还要进时孝安的卧室,把枪口顶在时孝安的脑袋上,让他知道,自己如果想做了他,他就是连喊人,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沈云见说完,看着段司澈从墙上跳下来时,虽然不笨拙,但也并不算利索身姿,乐道: “你该学学防身术了,回头我教你。” 段司澈过去也并非不想学,只是碍于腿脚不便,没办法而已。 此时听着沈云见的笑声,不禁有些脸红: “来得及吗?” 沈云见牵起他的手,笑眯眯道:“别人教来不及,我教,来得及。” 段家老宅在段司名手里,守卫已经算是严格了。 时家守卫的森严却更甚。 段司澈其实在被沈云见怂恿着翻墙的时候就已经有些后悔了。 他既担心会拖沈云见后腿,又担心万一沈云见有需要的时候他帮不上忙。 段司澈虽然身手不行,但枪法却是一绝。 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他拖也能替沈云见多拖延些时间。 无论如何,都得把沈云见从时家送出去。 至于他自己,迫不得已时,亮了身份,时家总会有几分顾忌。 但沈云见却直言: “什么都不用担心,阿澈,我保证,事情一定会很顺利的。” 沈云见这么说,段司澈却不敢放松警惕,从椰林往时家那座犹如教堂般宏伟的大宅子偷偷行进时,指尖始终扣在扳机上。 随时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 但事实上,却的确如沈云见所说,他们的潜入行动,实行得是不可思议的顺利。 除了从椰林出来之前,碰到了一队巡逻的保镖之外,他们一路上连个鬼影没看见。 只有两只蹲在树梢上的大胖孔雀听见了他们的动静,扭了扭华丽丽的屁股,又继续沉寂下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037此时正一边手忙脚乱地屏蔽着各种摄像头,一边替他们观察着巡逻队的动向。 还对着沈云见阴阳怪气: 【你知道下雨的时候,马为什么不动,也不避雨吗?】 沈云见不知道037为什么会突有此问。 他以为037只是在求问,便一边带着段司澈走进时家大宅的走廊里,一边正经科普道: 【因为马的皮毛有一层油脂,不动就可以顺着皮毛流下去,动的话,毛发里就会漏水,它们站着就相当于在避雨。】 第57章 但037闻言,却干笑了一声道: 【不,因为牛马不能随便离开自己的工位,不管有什么其他重要的事,是刮风下雨,还是地震海啸,只要没有收到通知,就得继续上班。】 沈云见闻言,感受到037话里的怨气,不禁笑出了声,打趣道: 【干嘛啊姐姐,我打扰你相亲了?】 037一听此话,立刻转移话题: 【走你的,二楼走道左手边有两个执勤保镖,动静小点。】 …… 早两个小时的时候,时孝安正在书房里等着。 段家的情况他自认很了解,他觉得,不出意外的话,段司澈今晚必定会登门拜访。 他原本是不打算冒着风险和段司澈合作的,但昨晚时钧亦遭到了暗杀,下手的只有两个人,一死一伤。 时钧亦的保镖在对那位“幸存者”严刑逼供后,那位幸存者居然指认了自己的背后的指使者。 正是段司名的未婚妻,那位楚小姐。 时家和楚家无冤无仇无往来,这其中唯一有关联的人物,就是段司名。 时孝安虽然想不通段司名这么做的原因,也总觉得这件事另有蹊跷,但如果暗杀真与段司名有关,他和段家的合作显然就要到头了。 而就在此时,时孝安的女儿,却突然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嘴: “段家老二身边那个保镖,好像在哪见过。” 如果是平时,时孝安还不会在意这种小人物。 但此时时钧亦刚险些遭人毒手,他便吩咐人去查,一查这才知道,段司名那个满城搜寻未果的保镖,居然已经成了段司澈的人。 这就表明,段家,很快就要内讧了。 他在思索许久之后,这才下定了决心,给段司澈一个机会。 既能保全和段家的合作,还能从段司澈这儿再榨取三分利。 他做好了段司澈会讨价还价的准备,想着最多再还段司澈一分,自己多赚两分。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左等右等,茶喝了两壶,烟抽了半包,段司澈这小兔崽子,居然摆起了架子。 没来。 这让时孝安一气之下,直接将自己的新婚妻子晾在了卧室里,自己在书房的软椅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滨海的天气变化莫测。 前一秒还是大晴的天,下一秒就突然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时孝安在被一道从天而降的惊雷炸醒时,便猛然看见自己面前站着一道人影。 他整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正准备大喊一声,让门外的保镖进来,脆弱的脖颈上便传来了一道刺骨尖锐的冰凉。 他脸色骤变,看着背光站在自己面前的黑衣男人,刚想开口,脖颈上的刀刃便再次用力,划破了他脆弱的皮肤。 与此同时,身后一道低沉的男声轻轻响起: “别动,否则我要了你的命。” 第63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二十六) 时家起家多年,上上下下养着数十号保镖。 时孝安遇到过无数次枪袭,次次有惊无险。 他人在外面时,尚且没被人近过身。 更遑论是在他家里,门外,还有两个执夜勤的保镖。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书房里这一前一后夹击着他的两个男人,是如何躲过巡逻队,摄像头以及门外的执勤保镖,将刀架在他脖子上的。 喉咙上传来的刺痛使他异常清醒,他一边计算着从椅子下面的卡槽里取枪上膛,躲避的同时,开枪崩了这两个混蛋的可能性。 一边不着痕迹地偷偷将手往椅子下探去。 屋里一片寂静,沈云见没动,段司澈也没动。 时孝安以为自己的动作很隐蔽,微不可察。 他顺利地将手伸到了椅子下的卡槽,还没来得及庆幸,却陡然发现,卡槽里的枪,不见了。 时孝安脸色难看地厉害,而下一秒,段司澈便抬起了左手,食指勾着一柄轻型手枪的扳机槽,在时孝安面前转了转,问他: “在找这个吗?” 严密的口罩让段司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闷 时孝安过去也没和段司澈打过交道,对他并不熟悉,一时没听出来的声音。 但很明显,现在他已经完全落了下风,只能识时务地将双手举过了头顶,做出投降的姿态,然后道: “你们想要什么?” 段司澈和沈云见对视一眼,只举着枪对着时孝安,不说话。 沈云见抬腿从身后勾了把凳子过来,坐在凳子上,放下了手里的匕首,开口道: “时先生,开个玩笑罢了,别这么紧张。” 锋利的刀刃在脱离时孝安的瞬间,时孝安便从桌子下抽出了一把短剑,猛地回身直直刺向了沈云见。 但沈云见却连身都没起,猛地抬腿,便精准地踹在了时孝安的手臂上。 一阵剧痛袭来,短剑脱手而出,“铮”的一声插进了实木书柜的侧板之中。 沈云见看着时孝安痛苦不堪,想要出声的神情,波澜不惊地收回了腿,笑着道: “时先生,我刚刚都说了,开个玩笑罢了,何必自讨苦吃呢,这可不能怪我。” 时孝安揉着自己的手腕,缓了半天,才缓过劲来,他试探着动了动,所幸没有错位。 他看着沈云见那张有些面熟的脸,脸色依旧难看。 他想骂一句,叛主的狗。 可惜看着沈云见笑盈盈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到底还是咽了下去。 刚才书房里动静不小,如果门外执勤的保镖状态正常,早就该进来了。 但现在门外依旧寂静,时孝安就知道,面前这两个人,很可能已经将自己的保镖处理掉了。 现在激怒沈云见显然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沈云见看着时孝安眼神中的变化,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他好心解释了一句: “放心时先生,我们此来是带着诚意的,不会让您有所损失。” 说罢,他沉吟片刻,又道: “但您好像没什么诚意,说好了合作,却要看人下菜碟,趁火打劫,这可不是生意人该讲的诚信。” “您觉得呢?” 沈云见面上依旧带笑,但眼神中的杀意却不加遮掩。 时孝安如今年过半百了,按理说无论如何都不该被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唬住。 但事实却告诉他,沈云见并不将时家的铜墙铁壁当回事。 他甚至可以如入无人之境般,潜入自己的房间,拿刀来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越是位高权重者,越是惜命。 时孝安也不例外。 他在权衡利弊后,对沈云见道: “我有一件事,不是很明白。” 沈云见很礼貌: “您请问。” “你这种人,这样的身手和胆识,放在哪里都是座上宾,你为什么要选择帮段家老二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时孝安试探。 沈云见闻言,不着痕迹地看了段司澈一眼,舔了舔唇角道: “老爷子,您也够八卦的,不过说了我是带着诚意来的,这事儿我也没什么不好说出口的。” 第58章 他对时孝安冠冕堂皇地说段司名的坏话: “段司名胆小谨慎,利益至上,薄情寡义还色欲熏心,这些年他能走到这一步,还不是因为我在他身边帮他。” 时孝安并不全信: “但你是段司名亲信,以他对你的信任,你只要继续呆在他身边,就是段家最大的功臣。” 沈云见闻言却乐了: “谁稀罕当功臣,我要当的,是段家的主子。” 时孝安一时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他在面对沈云见时的态度却已经从最开始的杀之而后快,多了两分招揽之心: “段司澈就肯让你分段家一杯羹?” 沈云见摇了摇头: “时先生,您错了,我不是要分一杯羹,我要的是全部,包括段司澈本人。” 此言一出,屋内三人陷入短暂沉默。 半晌后,时孝安道: “所以你这般大费周章,来这里,是为了你自己。” 沈云见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道: “我来,是想告诉时先生,别动不该动的心思,段司澈是本分生意人,该您的,绝不多拿,不该您拿的,也一分都不会让。” “至于底气,就是如果我不高兴,我就能随时灭了你们时家的门。” 时孝安听着沈云见这一番毫不客气的话,不怒反笑: “好小子,比段司名有种。”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微微渗血的脖颈,然后又对着沈云见伸出手: “合作愉快。” 沈云见为了表现诚意,没有迟疑,直接伸手,捏住了他染血的手: “合作愉快,时先生。” 事情谈拢,沈云见拒绝了时孝安对他发出的品茶邀请,带着段司澈,大摇大摆地从时家正门走了出去。 出门后,段司澈和沈云见都没回头。 段司澈也什么都没问。 他知道,人最恐惧的,就是未知。 沈云见今天的表现足以震慑时孝安,只要时孝安不嫌活的长,就不会冒着风险在他们背后放枪。 两人一路走出时家大门,站在路边时,段司澈摘下口罩,点了支烟: “今晚还真是惊艳到我了,段夫人。” 沈云见听着这个称呼,笑着伸手捏了捏段司澈的脸: “就不怕我真觊觎段家家产?” 段司澈不以为然: “双手奉上。” 沈云见乐了,笑着伸手夺过段司澈叼在口中的烟,掐灭在垃圾桶上,又抬手搂住他的脖颈,用力吻住他。 就在两人难舍难分之际,一道震惊之余带着遏制不住愤怒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了起来: “段司澈,你他妈的都干了什么!” 第64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二十七) 段司名出现在这里并非意外。 正如他自己所说,自从沈云见在爆炸之后失踪,生死不明后,段司名就认清了自己对沈云见的感情。 他不仅在全城发了搜寻令,现在还派了人去外面其他州府寻找。 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声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但却始终无果。 他婚也不想结了,看见未婚妻就心烦意乱,每天满脑子都是沈云见。 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大圈。 而且自从沈云见失踪后,他生意上的事也事事不顺,接连出了几次岔子,每次都是大笔的损失。 这让他不仅想念沈云见,还隐隐觉得沈云见其实是他的福星,只有在他身边,才能一直旺他,旺段家。 结果昨天,时家办完喜宴之后,他却接到了自己未婚妻楚玫的来电。 楚玫开口便道: “明天陪我重新试婚纱,我告诉你,你那个保镖的下落。” 段司名一听这话就急了,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 “他在哪?” 楚玫没有那么好说话,他觉得段司名对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就是因为那个该死的保镖。 她冷笑一声: “你急什么?段司名,到底我是你的未婚妻,还是那个保镖,是你的未婚妻?” 段司名不愿意跟她多废话,他听见有沈云见的消息心里就像长了草,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沈云见。 “楚玫,别无理取闹,沈云见是男人,他是我的得力助手,对我很重要。” 楚玫不听,也固执道: “难道我就不重要吗?段司名,你变了,我们刚订婚的时候,你怎么答应我,答应我爸的?” “现在为了个男人,次次放我鸽子不说,还打了我,你现在是不是甚至想反悔了,婚都不想结了?” 段司名烦躁至极,他的确是不想结婚了,但段家最近形势非常不妙,他还需要楚家给他助力。 他气急败坏,无能狂怒地狠狠砸了两拳床垫子,然后抬手抹了抹脸: “我不是这个意思,楚玫,你也知道我最近诸事不顺,你能不能不要再给我添堵了?” 他说的是服软的话,但语气却生硬又愤怒,听着就让人生怯。 但楚玫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闻言冷笑: “我给你添堵?段司名,我告诉你,我已经很生气了,我现在是在给你机会,让你哄好我。” “否则,我可不确定我会不会对你那个保镖做出什么让你害怕的事。” 她说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段司名没辙,一夜没睡,第二天只能老老实实赴约。 楚玫就像是故意在折磨他。 说好的早上九点让段司名去接她,段司名去了,她人却还没起来。 段司名就坐在她闺房里,心烦气躁地看着她缓缓起床,换衣服,洗漱,化妆。 任凭楚玫穿的是什么性感的不得了的睡衣,如何搔首弄姿地在他面前换衣服,他都无动于衷。 只在楚玫站在他面前时,强行按捺住自己想要给她两拳的冲动,装模作样地拍了拍她屁股,又搂着她的腰,跟她接了个吻。 楚玫这勉强满意,加快了点速度。 两人出门时已经是中午。 段司名想直接去婚纱店,楚玫却说自己饿了要先去吃东西。 段司名就说她胖了,吃饱了饭怕是穿不进去婚纱。 楚玫却打定了主意要拖延段司名的时间,不吃饭可以,但她得去做个美甲。 结果两人抵达婚纱店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三点。 楚玫在婚纱店里试了无数件婚纱,段司名等得是怒火中烧。 终于,在晚上八点的时候,楚玫选定了婚纱。 两人从婚纱店出来,段司名第一句话就是: “他人在哪?” 楚玫看着段司名,意味深长: “一整天了,我一口东西都没吃,段司名,你敷衍的太不走心了,我不高兴。” 段司名只能咬牙切齿,捏紧了拳头,陪着楚玫去吃饭。 一顿饭,吃了整整两个小时。 段司名从头到尾就喝了杯红酒,吃了两口牛排。 他耐着性子看着楚玫吃完了饭,补了妆,又去了趟洗手间回来以后,才再次问道: 第59章 “现在可以说了吗?” 楚玫看今天一整天的时间拖延得差不多了,这才缓缓开口道: “沈云见,昨天陪着你的亲弟弟,段司澈,去参加了时家的婚宴。” 段司名闻言,先是愣了愣神,消化了一下楚玫话里的意思,随后眉头倒竖: “你没骗我?” 楚玫撩了撩头发: “我有必要骗你吗?” 段司名磨了磨后槽牙,二话没说,当即扭头就走。 他先是直接赶往了段司澈家。 但却意外被门口执勤的保镖拦了下来。 段司名面带怒意,直接拔枪对准了保镖的脑袋: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你拦的是谁!” 段司澈这些年不当家,他手里的人都是靠他段司名赚钱养着。 段司澈既然敢带着沈云见出席宴会,就已经做好了段司名随时会找上门来的准备。 他在早些时候就已经吩咐过自己的人,不要跟段司名硬刚撕破脸皮,哄着就是。 保镖闻言,便也语气平和道: “先生,不是我们拦您,是少爷不在家,让我们执勤的跟您说一声。” 段司名放下枪,蹙眉: “不在家?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保镖道:“少爷没说,您要是乐意,可以进去等着。” 段司名现在心急火燎,急不可耐,哪有心思等段司澈。 他拿出手机,继续拨打一路上都无人接听的号码。 不出意外,依旧无人接听。 他坐回自己车里,冷静下来,思来想去,半晌后,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对自己的司机道: “去时家。” 结果,他刚抵达时家大门外,便看见路边两个身姿挺拔的男人,搂搂抱抱,站在那儿亲嘴。 难舍难分,热情至极。 恶心的要命。 他正想将目光挪开,却陡然看见了其中一人的侧脸。 正是他那个断了腿,坐了多年轮椅的好弟弟。 而另一个正环着段司澈脖颈,背对着他的那道身影,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 沈云见。 一阵怒火直冲头顶,段司名大步上前,一边拔枪,一边怒吼道: “段司澈,你他妈的都干了什么!” 段司澈被打断,下意识便伸手一把将沈云见拽进了怀里,侧身将他挡在身后,蹙眉看向段司名: “您这么大声做什么?吓到他了。” 第65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二十八) 段司名听着段司澈有不满,有责怪,还有心疼,唯独没有害怕和内疚的语气。 一种强烈的,被背叛的感觉从心底直冲大脑。 一时间甚至不知道是该先计较段司澈居然偷偷诱拐了沈云见,还是该先问明白,他的腿,是什么时候好的。 过于强烈的愤怒甚至让段司名产生了片刻眩晕。 他看着面前,同他一样高大,却比他年轻,比他英俊的段司澈。 再看着被段司澈揽在怀里一副“娇弱”模样的沈云见。 终于忍无可忍对着段司澈挥出了拳头。 “你他妈翅膀硬了,连老子的人你都敢偷!” 段司名虽然年纪不小了,但长期保持锻炼,让他状态依旧不错。 虽然比不了职业的保镖,但简单防身的招数却能熟练掌握。 段司澈才刚刚恢复健康,能站起来,必然不会是段司名的对手。 只可惜,沈云见不会坐视不理。 他在段司名的拳头碰到段司澈的鼻梁骨之前,抬手捏住了段司名的手腕。 “段司名,你这副嘴脸,是不是有点太难看了,四十多岁的人了,稳重点,丢人。” 段司名一把甩开沈云见的手: “沈云见,我养你十一年,你背叛我?!” 沈云见与他对视,眼神坦然: “是你想要杀我在先。” 段司名哑然,沈云见既然这么说,就证明,他安排爆炸的事已经败露。 但他本意并非伤害沈云见。 他只是想制造这一场爆炸,告诉沈云见他身边危险重重,他很需要沈云见。 结果弄巧成拙,他也是在沈云见失踪后,才知道自己安排爆炸的当天,沈云见就在被波及范围内。 他张了张口: “云见,我没想伤害你,我只是想让你回来……” “抱歉。”沈云见打断他。 “你的方式让我不敢苟同,段司名,如果不是阿澈救我,我恐怕已经死了。” 段司名自知这件事是他自己理亏,但常年高居上位,让他没法拉下脸来承认自己的错误。 而且他断定了沈云见这样做,是因为生了他的气。 他放软了两分语气,瞥了段司澈一眼道: “但你没必要这样报复我,云见,你回来,我当做你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一次,还没等沈云见说话,段司澈就先一步开了口: “这不是报复,哥,认清现实吧,我们两情相悦。” 面色平静,语气笃定。 听得段司名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段司澈吼道: “闭嘴!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现在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段司澈嗤笑一声紧紧握住沈云见的手: “你搞错状况了,哥,阿见现在是我的人,要我说,你大半夜的,不该去哄你的未婚妻楚小姐吗?逮着我们不放是怎么回事?” 段司名不跟段司澈扯,他看向沈云见: “你在跟我赌气,是不是?” 毕竟在段司名看来,他和沈云见朝夕相对十一年,患难与共,他对沈云见的好,和沈云见对他的感情都做不了假。 沈云见当初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要辞职,还是因为他和楚玫订婚的事。 段司名不信,这么短时间里,沈云见就能移情别恋喜欢上段司澈。 但沈云见闻言却突然笑出了声。 他撇着嘴摇了摇头: “抱歉,先生,我过去对您,只有崇敬和感激之情,或许还有点儿别的什么,也是因为我自己想岔了。” “自从遇见了阿澈,我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他说完,还和段司澈对视了一眼,深情款款,目光灼灼。 刺的段司名眼疼,心更疼。 段司名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再次举起手里的枪对准了段司澈的腿。 然后威胁沈云见道: “你是打算继续跟他厮混,还是跟我回去。” 沈云见平生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而拿段司澈来威胁他,就更是触了他的逆鳞。 他刚刚还挂在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 并毫不客气地拔出了自己的枪,对准了段司名的额头: “你敢动他,我就宰了你。” 沈云见眼中杀意涌动,语气冰冷,听不出半点开玩笑的意味。 段司名此时此刻才知道什么叫后悔。 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了无数念头。 如果,当初他没有跟楚玫订婚。 如果,他没有放沈云见走。 如果,他没有设计那一场自以为是的爆炸。 第60章 那么,沈云见现在,会不会依旧在他身边。 会不会,现在将沈云见抱在怀里,吻他的人,就是自己? 有些人,总是在遇到问题之后,反省不到点子上。 他们永远不会将问题归咎于自己,只会将所有的错误和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比如现在,段司名就又觉得,自己当初就是心太软,只断了段司澈一条腿。 他要是能狠下心要了段司澈的命,那么现在,沈云见是不是就不会被段司澈截胡? 他觉得,这一切都是段司澈的错。 是段司澈在故意报复他。 而他也依旧执着地认定,沈云见对他还是有感情在的,无论如何都不会真的对他出手。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让他悔恨终身的决定。 他开枪了。 只可惜,沈云见早就知道段司名不是个东西,对此早有准备。 他在看见段司名准备扣下扳机的时候,便先一步转移了枪口的位置,对着段司名握着枪柄的手,扣动了扳机。 三人距离很近。 飞溅的鲜血,崩到了段司澈的衣服上。 痛苦的哀嚎响彻整个夜空。 大片栖息在丛林里的飞鸟被惊起,扑簌簌逃离了自己原本安静的栖息地。 沈云见顾不上多看捂着自己被打穿了的手背的段司名。 一枚子弹便擦着他的耳根飞了出去。 而下一秒,段司澈也开了枪。 子弹直射进段司名那位司机兼保镖的眉心。 段司澈和沈云见今晚出来没带人。 但他担心附近还有段司名的人。 怕再生事端,他也不敢再多留,拉着沈云见的手臂,便带着他迅速逃离了现场。 两人上了车,沈云见脚下油门踩的飞快,迅速往家里方向赶去。 但很快,路边的小巷里,就窜出了四五辆黑色的改装车。 紧紧追在了他们身后。 第66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二十九) 时家距离段司澈家距离不近。 段司名出门,带大批保镖是日常操作。 但段司澈却没有,现在从家里调人过来也已经来不及了。 段司澈从后视镜看向车外,蹙眉道: “情况恐怕不妙。” 沈云见踩着油门没松,在路分叉处猛打转向,向左边飘去,空气中甚至都弥漫起了轮胎在地面上高速摩擦而产生的焦糊气息。 但与此同时,身后追得最紧的一辆车却来不及转弯,因为速度过快而直直翻进了路中心的花坛里。 还有一辆在追随沈云见急转时,不慎侧翻。 段司澈起身,从副驾驶的位置钻到后座,掀起后座位的椅面儿,从里面掏出了一把勃朗宁,并回头伸手按了下沈云见头顶的按钮,打开了车天窗。 他拉起车窗下一把改装钢架,将勃朗宁固定上去推出天窗。 自己一脚踩在地上,一脚蹬在后座椅上,身体后倾靠在驾驶位的座椅靠背后面,对着身后依旧紧追的三辆车,开启了毫不留情的扫射。 即便车辆做过了防弹改装,但在段司澈如此猛烈的进攻下也并不是毫无破绽。 很快,紧跟在两人车后的一辆车就爆了胎,打着滑往路边撞去。 沈云见看着后视镜,夸段司澈: “漂亮!” 段司澈却没有那么乐观,他后座只备了这一把重机枪以备不时之需。 而现在,因为他率先开枪打破了平衡,段司名也没了顾忌,他手下的人,也开始对着段司澈二人开火了。 段司澈在子弹开始乱飞的瞬间,将头躲回了车里,蹙眉道: “段司名的车都改装过,我们的火力可能不足以支撑我们脱身。” 沈云见抿了抿唇,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段司澈: “今天出门的时候,我在你后备箱里,看到了两个纸箱,里面是什么?烟花吗?” 段司澈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笑出了声: “你是说,烟花也算火力吗?” 沈云见便也乐了: “带火的,都算火力。” ………… 段司澈点燃了烟花桶,以一个丢炸弹的姿势,将烟花丢给了后方车辆。 沈云见做了个小小的弊,他帮着段司澈固定了烟花桶的位置。 正是后方车辆同样打开的天窗处。 烟花桶在倒插进那辆车的天窗的瞬间,引线燃到了尽头。 大片烟花从漆黑的城郊地面上炸开时,车辆撞击的声音也响彻了夜空。 在熊熊燃烧的车辆附近,四处乱窜着彩色的花火。 沈云见看了眼车辆后方已经空旷下来的街道,打了声口哨,一只手脱离了方向盘,回头和段司澈击了个掌。 “合作愉快,你开枪的样子真够性感的。” 段司澈收起了那把勃朗宁,关上天窗,坐回副驾驶,拧开瓶矿泉水灌了几口,对沈云见礼尚往来道: “你车开得更性感。” 沈云见啧了一声: “你的意思是说,我其他时候就不性感了吗?” 段司澈捏着他的下巴,转过他的脸吻了下他唇角: “你什么时候都性感。” 沈云见抬手推开他的脸: “别闹,开车呢,注意安全。” 解决了这一批追赶的人,事情还不算完。 段司名刚刚不在那些车里,现在人肯定还活着,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兄弟俩现在也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 段司澈联络了付也,让付也带着兄弟们全部连夜撤离。 并和沈云见将车遗弃在了即将进入市区的一处路口。 两人牵着手走过进入市区的高架桥,在桥下扫了一辆共享电瓶车。 段司澈给沈云见戴上了头盔,骑着电瓶车,载着沈云见,绕着城郊穿梭到电瓶车电量即将耗尽。 才来到了一处看起来有些陈旧的小别墅外。 段司澈上前一步,开了与小别墅木门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密码锁,带着沈云见进屋,开了灯。 屋里的装修和陈设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沈云见伸手摸了摸玄关柜,却发现上面并没有灰尘,显然是常有人来做打扫。 他有些好奇,但想问的话还没问出口,段司澈就先做了解释: “这是我外婆在嫁给我外公之前的居所。” 沈云见一愣: “段司名不知道这里吗?” 段司澈摇头: “段司名和外婆不亲,我外婆很早就担心将来有一天,段司名会为了家产把我扫地出门,她偷偷把这里留给了我。” “段司名没来过这里。” 沈云见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关上门,伸手抱住段司澈的腰,将脸颊埋在他颈肩,深深吸了两口气。 假装柔弱道: “怎么办啊,阿澈,我们以后是不是要过那种四处漂泊,躲躲藏藏,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了?” 段司澈乐了,偏头吻了吻沈云见的耳尖: “我觉得不会,哥哥,你不直接闯进段家,要了段司名的命,就是你大发慈悲,网开一面了。” 第61章 沈云见啧了一声: “你就这么信我?就不怕我对他旧情难忘?” 段司澈摇头: “段司名不如我,你要是对他旧情难忘,只能说明是我还不够好。” 这话说得倒是漂亮,但沈云见却总觉得虚得慌。 于是他故意道: “阿澈,要不咱们,留他一命好不好?” 果不其然,段司澈一听这话,脸色就有些不自然起来。 他磨了磨后槽牙: “你该不会真的舍不得了吧?” 沈云见一看他这副德行心里就软的不像话。 他伸手捧住段司澈的脸,凑上去用力吻他。 又在他唇边啄了好几下,发出啵啵啵的声音。 然后笑眯眯道: “我只是想,就这么杀了他,有点便宜他了。” 毕竟上辈子,段司名可是断了段司澈的腿,让他坐在轮椅上,不能跑不能跳,碌碌无为了半辈子。 那种痛苦说起来,就是钝刀子割肉,让曾经也健康过的段司澈痛不欲生了很久。 但人死如灯灭。 面对死亡的时候固然可怕,但可怕完那一瞬间,痛苦就全然结束了。 这不符合沈云见报复段司名的初衷。 他看着段司澈的眼睛对他道: “我要打断段司名一条腿,让他后半辈子都坐在轮椅上。” “亲眼看着,你是如何一步步将段家据为己有,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全部夺回来的。” 第67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三十) 段司名当晚被送进了医院。 经过一夜急救,终于还是没能将沈云见开枪打穿的神经救回来。 不过后果倒也不算太严重,只截取掉了一根注定会坏死的大拇指。 麻药劲过后,段司名醒来,躺在病床上看着自己包裹着纱布的手。 他感受着已经没有了知觉的拇指,和虎口之下连着手腕处传来的剧痛,闭了闭眼,对守在他身边的保镖道: “杀了段司澈,活捉沈云见。” 那保镖神色略有些古怪,看着段司名: “先生,下面的人昨晚已经连夜去段家了。” 段司名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样?” 保镖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道: “人去楼空,连打扫卫生的阿姨都没看见一个。” 段司名捏了捏拳头,呼吸急促: “找了吗?” 保镖点头:“已经去找了,但事情不太妙,先生,您过去分给少爷那边的几个保镖,昨晚,全部失联了。” 段司名闻言,只觉得体内一阵气血翻涌。 五脏六腑都被搅和得直犯恶心。 他抬手便抄起病床头上的一只玻璃杯,怒砸在地面上: “混账!他这是早就做好了跟我翻脸的准备!” “去找!宰了他!” 保镖被段司名震怒的模样吓得大气不敢喘。 恰好此时,一道女声从房间里响起: “别动这么大肝火,你好好养着,人我来处理。” 段司名这才发现,楚玫也在病房里。 他更烦躁了。 而且他觉得,楚玫想要出手处理这件事,并不完全是为了他。 而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想要对沈云见下手。 他说: “这事你别掺和。” 楚玫也不傻,事到如今猜也能猜的出来,段司名对沈云见的态度,根本就不像是老板对下属的态度。 她的确对沈云见动了杀意。 现在段司名这么说,显然是怕她要了沈云见的命。 她嗤笑一声,讽刺道: “怎么,段司名,你是舍不得了?” 段司名听见她说话,太阳穴就突突直跳: “这是段家的事。” 楚玫走到段司名床边,低头俯视他: “那就先结婚吧,段司名,很快,我也是段家的人了。” …… 就在段司名和楚玫四处疯狂搜寻沈云见和段司澈的下落时。 沈云见二人却挤在段司澈幼时睡过的小床上,睡得正香。 沈云见整个人都以一种保护姿态将段司澈圈在怀里。 段司澈也仿佛根本不会呼吸不畅,脸颊埋在沈云见不算太壮硕的胸肌之间。 大抵是在靠那一道沟壑的空隙维持着呼吸。 两人手脚都纠缠在一起,看起来就很难受。 但当事人却并不觉得,反而睡得香甜。 尤其是沈云见,口水都快淌到段司澈脑门上了。 直到日上三竿,沈云见才迷迷糊糊醒过来,将自己的腿从段司澈腰间放下来,伸了个懒腰。 段司澈腰间突然一松,也跟着醒了过来,还伸手去摸沈云见的腿,勾着他的小腿继续搭在自己身上。 沈云见打了个哈欠,侧头吻了吻段司澈的发顶: “早。” 段司澈摸着沈云见滑不出溜的大腿,被他传染了一个哈欠,又贴着他胸口,语气软软: “早,哥哥。” 沈云见原本还没觉得如何,听着段司澈迷迷糊糊中,格外低沉暗哑的声音,有些可耻地夹了夹腿: “一大清早的,别勾我。” “我没有。” 段司澈嘴上不承认,手却一直在不老实地四处游走。 好在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沈云见也已经适应了。 如果段司澈不主动,他反倒会阴阳怪气说段司澈是不是还没恢复好,哪里不太行。 于是两人趁着起兴,又做了会儿游戏,然后才从床上爬起来,先后去洗了澡。 事后,沈云见就躺在床上无所事事。 段司澈则开始联系自己手下各路人马加紧了先前的计划。 他之前住的宅子此时已经人去楼空,段司名安排在他身边的几个保镖已经在转移阵地时被处理了。 剩下的人由付也带队,此时全部等候在地下,随时听候调遣。 沈云见听着段司澈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的颁下去,不难感受到其中做了多少准备,费了多少心血。 他在段司澈抽空喝茶时,也不禁感慨了一句: “你说要转移的那么多股份,从哪儿收购的?” 段司澈也不瞒沈云见: “段家集团的股份,早先有百分之四十七在分布在各个外人手里,段家只有百分之五十三。” “我父母过世之前,把这百分之五十三一分为二,给了我和段司名。” “但当时我尚未成年,只能由段司名代为保管。” 沈云见蹙眉: “那他现在还给你了吗?” 段司澈点头: “因为我断了腿,我成年之后,他交还了属于我的部分。” “但他不知道,我这些年不择手段,从各个股东手里收回了不少股份,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一直没做转移。” 沈云见看着他: “那些股东肯让你收购?” 毕竟段家是座庞然大物,又不是什么今天蒸蒸日上,明天就有可能濒临破产的小公司。 只要脑子没问题,都不可能这么轻易将股权转让出去。 第62章 果不其然,段司澈也摇头道: “没人愿意,所以我采取了一些必要手段。” 具体是什么手段,段司澈没说,但沈云见也能猜个大概。 无非就是威逼利诱。 在这种地方,拿家人威胁去做筹码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只要足够心狠手辣,总有办法解决眼下困境。 段司澈出手了。 段司名的手,却还没恢复。 直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公司内部的状况开始变得微妙起来,而段司名手下的人搜遍了段司澈名下的居所,却还是一无所获。 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再这样下去,段司名觉得自己很有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眼下,他最需要的,就是楚家的势力。 于是,在段司澈和沈云见,蜜里调油,过了将近一个月普通小夫夫过得日子之后。 他们终于接到了消息。 段司名要举办婚礼了。 而在婚礼前一晚,沈云见也和段司澈坦白了他来到这里的目的: “我得杀了楚玫。” 第68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三十一) 段司名是一婚,婚礼时间定在中午。 比时家还要盛大。 段司名从一大早去楚家接亲时,眼皮子就跳个不停。 但所幸,一直到婚礼办完,都没发生什么异常。 段司澈和沈云见依旧杳无音信,并没在婚礼上露面。 他们此时正在家里争论其他问题。 “我们结婚的时候可别搞这么大阵仗,真没什么意思。” 沈云见对段司澈道。 在滨海这种地方,真心祝福的没几个,多的都是来趋炎附势,或者来看热闹的。 沈云见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段司澈不是很赞同: “这样会显得我不重视你,外面肯定会有人传你的闲话。” 沈云见倒是不怕别人传闲话,他说: “只要你老老实实,本本分分,谁会传我闲话?” 段司澈又道: “我这么帅,会有很多人借机来骚扰我,勾引我,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沈云见一听这话,倒是又犹豫了片刻,随后抬手给了段司澈一拳: “不办婚礼,你开记者招待会。” 段司澈这不吭声了。 沈云见看了他一会儿,神色突然古怪起来: “你该不会是,还有个关于婚礼的甜美梦想吧?” 段司澈依旧没吭声。 沈云见抬手扶额:“拜托,宝贝,别这样。” 语气神情间和那些只想占便宜,不想负责任的恐婚渣男如出一辙。 但既然沈云见不喜欢,段司澈也不强求,只一个人,默默生起了闷气。 以工作的借口,整整一个下午没搭理沈云见。 任凭沈云见用各种各样的手段,一会儿烧水烫手,一会儿打翻碗盘,一会儿弄坏洗衣机,来吸引他的注意。 他都只是神色淡淡的,在沈云见手指破了一道米粒长短的伤口上,耐心缠上了一个创可贴。 却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但在深更半夜,月上枝头时,他却还是放下了手里的事,陪着沈云见一起出了门。 与此同时,刚刚从段司名床上下来,洗完澡的楚玫,也接到了一通电话。 她在洗手间,掩住口鼻,压低了说话声音: “人找到了?” 对方应了一声: “小姐,要动手吗?” 原本,今天是楚玫的大喜日子,她应该留在家里,把时间花在如何留住段司名的心上的。 但今天段司名的表现,太让她心寒了。 也不是段司名在婚礼上给了她什么难堪,只是晚上两人同房花烛夜,段司名喝多了。 他在关键时刻,喊了沈云见的名字。 这就彻底触怒了楚玫。 妒火中烧的楚玫,拒绝了手下的提议: “把人盯好,我现在过来。” 说罢,她挂了电话,换了衣服,看了眼躺在床上,已经熟睡过去的段司名,自己一个人,悄悄出了门。 楚玫带了两个人,一路开车来到了整个滨海最高,最豪华的酒店对面。 她站在天台上,任凭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也稳稳地架着一柄f200,盯着对面酒店大楼,一明亮落地窗后的可恨身影。 她看见沈云见不知死活地大敞着窗户,看见他摆弄留声机,看见他和只露出一只手臂的,房间里的另一个人端着红酒杯,不要脸地喝了交杯酒。 喝完酒,还跳了舞,跳着跳着,整个人就坐到了那看不见脸的男人的腿上。 楚玫知道另一个人,应该是段司澈。 再一想到,段家兄弟俩都为了沈云见一个男人神魂颠倒,楚玫就愈发觉得沈云见碍眼。 而就在她瞄准了沈云见,准备扣下扳机之时,沈云见的身影却突然消失在了她的视线内。 下一秒,一道红色的光点,也直接映射在了她的眉心正中间。 楚玫心中大骇,立刻就要闪躲。 只可惜持枪的人,下手却不曾犹豫。 剧痛从额间炸开,楚玫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看见了沈云见趴在酒店明亮的窗户里,对着自己,挥了挥手,露出了一个善良友好的笑容。 变故发生的实在突然。 等楚玫的保镖反应过来,兵分两路,一路送楚玫去医院,一路去对面酒店抓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楚玫当场毙命。 而等他们到了酒店那间房,用力卸了大门之后,却发现房间里早就没人了。 他们去大厅,拿着枪抵着工作人员的脑门儿调取了酒店的开房记录,欲图搜刮证据。 却不料那间房根本就没有开房记录。 沈云见和段司澈都不知道是他妈怎么进去的。 于是他们报警了。 在警方的协助下,调取了酒店的监控。 而不出意外,监控什么都没有,没人进入那间房间,也不曾有人出来过。 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个画面拍到了沈云见和段司澈的身影。 至此他们才确定,他们,才是被人下套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楚玫用命买了这个道理。” 沈云见单手握着方向盘,在沿海的盘山路上开着车,心情颇好。 段司澈却在想别的事,他说: “舞跳得不错,回去续上。” 楚玫新婚当日遇枪袭丧命,凶手无处查证的事,在第二天便掀起了轩然大波。 楚家和段司名翻了脸。 段司名不仅没得到助力,还和楚家结下了仇。 屋漏偏逢连夜雨。 而不出一个月,他就发现,段家内部的资产已经被暗中转移出去了一大半。 因为段司名的各种失误,让段家陷入了水深火热的重大危机。 董事会在清算了股权,开了几次大会后,最终罢免了段司名董事长的位置。 但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些人在严肃讨论了整件事情之后,还是将段家第二顺位继承人,名正言顺地推上了新任家主的位置。 第63章 一开始,还有人担心段司澈常年足不出户,是朵什么都不明白的小白花。 但段司澈却很争气,以雷霆手段,在三个月内将之前段司名造成的损失,挽回了大半。 彻底坐稳了段家新家主的位置。 沈云见原以为,以段司名的为人,受了这么大的打击,一定会跟他和段司澈拼个你死我活。 但让沈云见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时刻等待着和段司名开战时。 付也那边却传来了消息: “段司名死了。” 第69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三十二) 段司澈和沈云见对视了一眼,又看向付也: “怎么死的?” 付也将刚刚收到的消息一字不落,转述给段司澈。 自打段司澈上位以后,并未搬回段家的老宅,只和沈云见继续住在原本的居所。 段司名从此开始一蹶不振,天天在家里喝得烂醉。 昨天晚上是他第一次出门,去见了滨海一位位高权重的政客。 结果回来的时候,在加油站附近遇到爆炸,尸骨全无。 只在现场的废墟中,找到了一枚钻戒,是段司名结婚当天,楚玫戴在他手上的。 幕后黑手明面上没查到,但根据传消息的人说,应该是楚家出手了。 沈云见沉默许久: “这事有端倪。” 段司澈也觉得这事发生的实在突然: “活见人,死见尸,既然没看见尸体,消失就不能作数。” 付也闻言,申请道: “要不我们暗中继续去查?” 段司澈摆手: “不用了,就当他死了,准备葬礼。” 付也不解: “都闹这么僵了,还花钱办葬礼?” 沈云见明白段司澈的意思,他先是问了一嘴037: 【真死假死?】 037百无聊赖: 【明知故问。】 沈云见看了眼段司澈: “当然要办,不仅办,还要风光大办!” 滨海这么大的地方,要想找一个故意藏起来的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如果段司名是假死,那他的目的,无非就是要么让段司澈和沈云见放松警惕,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要么就是让他们出动足够多的人力物力,耗心耗神四处搜刮,然后趁虚而入,再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沈云见一样,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别人家。 段司名要想进段司澈的家,就需要一个契机。 比如会邀请众多人前来吊唁的,他自己的葬礼。 既然他这么打算,沈云见也打算成全他。 葬礼当天,段司澈邀请了整个滨海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 而地点的场所,他并没放到自己家。 而是放在了段司名自己住的那套老宅里。 沈云见说了,不能让自己家死人,晦气。 而这样一来,也更方便了熟悉地形的段司名浑水摸鱼。 葬礼很盛大。 来来往往都是穿着黑衣的宾客,花圈挽联摆满了整个院子。 还请了滨海最有声名的牧师。 时钧亦和沈归荑站在人群角落中,看着所有人低头哀悼。 时钧亦一言不发,沈归荑怼了怼他: “你在想什么?” 时钧亦穿着黑色小西装,面色淡淡,看着与人交谈的段司澈,若有所思: “很奇怪,沈云见不在现场。” 沈归荑对此倒是没什么意外的,嗐了一声: “今天的主角又不是他,他在这儿干什么?” “等他自己办葬礼的时候,在现场不就好了?” 时钧亦看了沈归荑一眼,张了张口,半晌,只说了句: “走吧,回去了。” 人的本质就是八卦。 其实不止时钧亦。 在场很多人,在这段时间里都听说了段家两兄弟和沈云见之间的事。 并对此津津乐道。 他们同样发现了沈云见不在现场。 有人猜测,沈云见或许是旧主难忘,哀痛过度,不愿意出席。 也有人猜测,大概是为了避嫌。 但却不会有人知道,此时此刻,沈云见正站在段家阁楼最隐蔽的角落里。 看着今天葬礼的主角,段司名,站在阁楼狭窄的窗口,戴着手套,动作僵硬地组装着一把从阁楼地板的暗格里翻出来的麦克米兰。 段司名丢了使用率很高,也很重要的大拇指,还没能完全适应用九根手指拆组枪支。 动作难免有些迟缓。 而就在他将枪支完全组装完毕之后,却突然发现,他原本藏在这里的子弹不见了。 一瞬间,段司名额头的冷汗就沁了出来。 而下一秒,他面前的光亮也暗了下来。 段司名看见了一双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 再往上,是被平整的黑色西裤包裹着的笔直小腿。 他闭了闭眼,抬起头,看见了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 沈云见对他伸出手: “你在找这个吗?” 段司名看着他手里的弹夹袋,原本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你们故意放我进来的。” 沈云见嗯了一声: “其实你也猜到了不是吗?但你还是来了。” 段司名的确在发现这里的守卫格外松垮之后,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上套了。 但他不甘心,到底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走上了绝路。 他看着沈云见,放下了手里的枪: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沈云见嗯了一声,示意他说。 段司名喉结动了动: “你爱过我,是吗?” 沈云见摇了摇头: “抱歉,爱过你的那个人,早就已经死了,我不是他。” 段司名不明白沈云见话里真正的含义,不过无所谓,他对此有自己的理解。 只是没人在意罢了。 他沉默许久,像是终于耗尽了所有的精力,对沈云见道: “替我向他道个歉。” “开枪吧。” 沈云见对段司名的忏悔是无感的。 他不能理解有些人为什么在做尽了伤害别人的事后,还能妄想用一句道歉就求得原谅。 他还是准备用一开始和段司澈说好的方式,打断段司名一条腿,然后给他养老送终。 但就在他准备下手的那一刻,037却突然出现: 【任务有变化,原主希望你给他一个了断。】 沈云见一愣: 【确定吗?】 037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沈云见蹙了蹙眉,在短暂的犹豫之后,还是将原本对准着段司名右腿的枪口,转移到了他的脖颈处。 枪声响起,鲜血染红了阁楼狭窄的玻璃窗。 与此同时,037出声: 【任务已完成,功德值+100,宿主是否选择脱离当前世界?】 沈云见擦了擦枪口,绕过段司名的尸体,打开了阁楼的门,对守在门外的保镖道: “收尸。” 第64章 说罢,才一边往楼下走,一边对037道: 【这种问题以后就不要再问了。】 当晚,段司名下葬,沈云见到底还是没忍住,对始终没发表过意见的段司澈道: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最后还是杀了段司名?” 第70章 夜都守了,叫我声哥哥怎么了(完) 段司澈此时刚洗完澡,从洗手间接了热水出来,放在沈云见面前,抓着他的脚踝把他脚丫子塞水里。 沈云见不配合: “我洗过澡了。” 段司澈按着他的脚踝没松手: “解乏,听话。” 沈云见没得到段司澈的答案,怕段司澈是生气了不肯说,不依不饶追问: “我问你话呢,你就什么都不想说?” 段司澈这才低着头,一边给沈云见按摩,一边道: “人类的感情很复杂,我想让段司名活着,也想让他死,但其实死了更好,至少我后半辈子会活得更安稳。” 他想了想: “亲人一场,看见他痛苦的时候,我就已经放下了。” “你想给他个痛快,也无可厚非。” 沈云见看着段司澈: “其实我不想给他的痛快,但原本的沈云见这样想,所以我只能这样做。” “我没有同理心,我觉得他害你,就想原封不动的还回去,甚至多害他两分,段司澈,你觉得我恶毒吗?” 段司澈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沈云见: “不觉得,你只是在保护我,我为什么要觉得你恶毒?” 沈云见就不吭声了。 他虽然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要杀了段司名,但他觉得段司澈好像多少还是带了点情绪。 具体表现为,当天晚上段司澈尤其不做人。 任凭沈云见撒娇卖乖还是破口大骂,他都硬是不肯给沈云见喘口气的机会。 但也正如段司澈所说,段司名的死,让两人之后的生活进入了一种异常安稳的状态。 在段司澈上任一年后,因为其中种种操作触碰了不少人的利益,段司澈遭到了几次暗杀。 但毫无例外,那些动手的人即便没落下什么把柄,也在不久之后都意外身故,死状凄惨。 久而久之,段家供奉了一座杀神,只要敢打段家主意,必定活不过一个月的传闻便沸沸扬扬的传遍了整个滨海。 就在所有和段家有过小摩擦的人也开始惴惴不安,等着随时被段家吞并之时,段家却又突然做出了一件让众人意想不到的事。 段司澈卖掉了手里大半股份,将段家交给了旁支,离职了。 而离职之前,他开了场记者招待会。 招待会的内容,和段家的生意无关。 只是隆重地介绍了他的新婚丈夫,沈云见。 自此之后,段司澈便带着沈云见离开了滨海,在一座小岛上,买了间三层楼的小铺面,开了家可以喝酒的小餐厅。 雇了三个本地的岛民当服务生。 厨子是付也。 每年只有在旅游旺季的时候,利润还算不错。 其余时候,也就勉强撑得住水电,税收和发给员工的工资。 守着大笔到令人发指的存款,过起了普通人最平凡的生活。 起初那几年,段司澈舍不得沈云见吃苦,总想动用存款让沈云见奢侈起来。 但沈云见却非常随遇而安。 他对每天捕捞海货,看店,偶尔小酌两杯,早起早睡,三菜一汤的生活,满意的不得了。 一直到段司澈长出了白发,高大的身姿不再挺拔,沈云见也依旧会笑盈盈地躺在他腿上,跟他算店里今天的营收。 只可惜,这一世段司澈虽然年纪不大,但年轻时的种种遭遇让他寿数并不多长。 沈云见在察觉到段司澈状况不妙时,就不再继续出海了。 他开始寸步不离守在段司澈身边。 而段司澈也因为沈云见这一行为,察觉到了自己恐怕活不了几天了。 他开始害怕沈云见看着自己离开。 脾气也变得古怪起来,总是动不动就想赶沈云见出去: “你腿脚利索,不出去走走,整天盯着我个糟老头子做什么?” 沈云见也不生气,就粘在他身边: “你不懂,你是我见过最帅的老头子,多看一眼都是赚到。” 段司澈不为所动: “你少跟我扯淡,我昨天还看见你盯着海边上那个白人帅小伙看得出神。” 沈云见瞪着眼睛嚯了一声: “你个为老不尊的东西,我都多大年纪了,老子能当他爷爷,这醋你也吃?” 段司澈冷笑: “你居然还记得我说的是谁,果然,男人不管多大岁数,只有挂在墙上了才会老实。” 沈云见气笑了: “我看他是因为他背影和你年轻的时候有几分相似,我明明满脑子都是你。” 段司澈不讲理: “你就是嫌我老了,没有年轻的时候帅了。” 沈云见懒得跟他掰扯,一手搂住他的脖子,就在他脑门儿上狠狠亲了一口: “闹什么脾气,我才不在意你什么样,段司澈,就算你下辈子其貌不扬,丑陋不堪,只要让我找到你,我还是要纠缠你一辈子。” 段司澈不觉得自己会丑陋不堪。 这不现实。 他的重点在别的地方: “见哥,还有下辈子吗?” 其实沈云见自己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连续两辈子遇到同一个人,是偶然还是必然。 但无论是偶然还是必然,这种希望都在沈云见心里燃起了熊熊烈火。 他握住段司澈的手,坚定道: “信我,我会找到你。” 不知道是因为心里的执念在沈云见的话里放下,还是因为迫不及待想要印证沈云见的承诺。 当晚,段司澈便坐在小院里的藤椅上,听着海浪翻涌的声音,沉沉闭上了眼。 沈云见察觉到亲密无间的灵魂在消散,即便知道还会再见,一颗心还是沉了下去。 他小心翼翼走到段司澈面前,单膝跪在他身边,理了理段司澈盖在腿上的小毯子。 小声道: “等我,我来了。” ………… 幽暗的屋子里,一盏微弱的烛火明明灭灭。 门口站着两个守夜的宫女,垂着头,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吱呀一声,屋里的门被推开,又被轻轻关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后,一道膝盖跪地的声音,伴随着略显尖锐的男声在沈云见耳畔响了起来: “殿下,杜小将军求见。” 熟悉的眩晕感袭来,沈云见猛地睁开眼,看了看头顶上朦胧的纱帐,缓了缓神,淡淡开口: “何事?” 陈公公跪在地上,在听见沈云见声音的瞬间,冷汗就顺着额头冒了出来。 他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回殿下的话,摄政王,回京了。” 第71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一) 沈云见抬手揉了揉眉心,召唤: 第65章 【037。】 037早已准备好了资料 【原主姓名已替换为被执法者姓名,请被执法者接收原主记忆并确认本次行动任务。】 封建王朝永远逃不脱的就是皇权,官宦,世家大族。 皇权更替更是永无止境的争斗。 生在皇家,一辈子就束缚在皇家,至死捆绑在阴谋算计里。 大历皇帝昏庸,继位就是棋子。 先有皇太后垂帘听政,牝鸡司晨。 后有摄政王大权独揽,一手遮天。 太后非皇帝生母,皇帝一开始也想过反抗,但几次试探无果后,便开始自暴自弃,整日流连后宫,得过且过。 对朝政之事不闻不问,只顾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但他甘心,他膝下皇子,却是各个野心勃勃。 原主身份高贵,乃皇后独子。 而皇后,又是太后嫡亲的侄女,跟太后同姓。 原主也理所当然地坐上了储君之位。 原本,若不出什么大的变故,也是该顺利继位的。 但坏就坏在,总有人心思深沉,又放得下架子肯花功夫来拿捏他。 这人,就是刚刚提到的杜小将军,杜黎。 历朝皇帝虽昏庸,但对皇子的管束和教导却很是重视。 包括太子在内,皇家子弟,官宦世家的公子小姐到了年纪都会被送去国子监读书。 而这杜黎,身为镇国公府的长孙,也自然而然就被安排到了原主身边做伴读。 原主性子跋扈,喜怒无常。 身为皇家子弟,从小就被训诫不可轻信他人。 但杜黎是个意外。 杜黎英俊,洒脱,对谁都是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偏偏就对原主言听计从。 这份言听计从之外,还总有几分越线的亲昵。 原主因为性格不好,也总会对着杜黎闹脾气,阴阳怪气,为难他,偶尔心情不好还会罚他的跪。 但杜黎却从不反抗生气,甚至还总哄着他。 久而久之,在原主心里,这份感情就慢慢变了质。 他全身心信赖杜黎,要什么给什么,一路保驾护航,替杜黎铲清了镇国公府那些盯着爵位的叔伯,兄弟。 让他年纪轻轻就坐上了世子之位。 殊不知,杜黎的心里却另有其人。 他从进国子监之前,就早已经认识了林贵人之子,七皇子沈殊。 贵人品阶太低,后宫有数不清的贵人。 林贵人本就不得宠,原也不过是个七品美人,一朝得了皇子,才勉强升了位分。 人微言轻,带着沈殊在宫里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从不敢抛头露面,才苟活至今。 同为皇子,沈殊和原主可谓天差地别。 沈殊幼时被投过毒,虽说命是救了回来,但却伤了身子。 宫里豺狼虎豹当道。 为了让沈殊活命,林贵人求到皇帝面前,使劲浑身解数,才让皇帝同意,将沈殊送出宫养了几年。 沈殊被扮做女孩儿养在林贵人娘家,结识了杜黎。 之后就是一个老套的故事。 杜黎爱上了沈殊。 在沈殊回宫之后也一直念念不忘,他起初对原主好,抱着的心思无非就是能多点机会见沈殊。 但后来,沈殊在杜黎面前暴露了野心,说自己不愿意再过这样有今朝无明日的日子,准备搏上一搏。 而杜黎,也甘愿舍命陪君子。 他对原主的好,各种耐心和妥协就都成了为沈殊铺路的手段。 他要借原主的手,替沈殊办事。 想要争龙椅,在大历,皇帝不是关键,摄政王宁澈才是。 于是,杜黎便开始暗中撺掇原主,要想早日继位,万无一失,就得先杀了宁澈。 他们暗中筹划了许久,在宁澈独自一人出京办事,回来的路上设了埋伏。 三百号杀手,暗卫,围攻宁澈一人。 按理说也该是万无一失。 但让人万万没想到是,宁澈居然还是活着回来了。 而这件事,也直接成了宁澈和原主之间开战的导火索。 后来原主死前,他才知道,这事根本就是杜黎故意的。 他的目的,就是想要鹬蚌相争,帮沈殊得利。 原主虽然不算傻,但他犯了大忌,过于相信杜黎。 在杜黎一次次的安排之下,替沈殊铲除了不少障碍,解决了不少难题。 表面上他像是因此获了利,但事实上却将自己送上了风口浪尖。 更是忽略了那个真正的受益人,他那个毫无存在感的七弟,沈殊。 后来更是在敌军压境时,被自己曾经得罪过的官员,兄弟,联手送上了战场。 杜黎到这时都还在演戏,假装深情,要保护原主安危,致死守护。 却在胜利曙光即将到来的最后一次上战场时,背叛了原主,让原主被万箭穿心钉死在了城门之上。 杜黎原本想给原主个美名,为了大历将士和子民。 但沈殊却嫉妒于杜黎和原主的关系,给原主按了个勾结外敌的罪名,死后不得入皇陵。 而在原主死后不到一年,皇帝驾崩,宁澈病故,沈殊继位。 原本,只是这样的话,原主的怨气是没有这么大的。 皇权之争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立场不同,各为其主,全凭各自本事。 成王败寇,纵使有恨,输了就是输了。 但之所以原主怨念不消,则是因为,沈殊力排众议,立了杜黎为大历朝史上第一任男后。 而立后大典,却刻意选在了原主忌日。 谁上谁下暂且不论,被杜黎骗了感情也可不予计较。 但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任务一:将叛国罪名按给杜黎,在沈殊面前将其五马分尸。】 【任务二:将沈殊做成人彘,交由镇国公府为其养老送终。】 【备注:人彘要养在杜黎的卧房里。】 沈云见闻言愣了: “要求这么具体?” 037嗯了一声: 【原主是太子殿下嘛,本身脾气就大一些,要求具体点,也不奇怪。】 沈云见对这个任务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受。 换作他自己,他有更狠辣的处理手段。 但他有些疑惑,上面那些家伙向来自诩悲天悯人,这种只是立场相悖,并非大奸大恶的人,按理说不会允许被用这种极端手段进行处理。 【这么做合理合规吗?】 037道: 【按理说是残忍了一点,但是原主身上功德无量,除了皇权争夺的阴私,他造福了不少人。】 【而且根据后续分析清算,沈殊没什么治国之才,后来很昏聩,征税,打仗,兴建没必要的工程,冤枉忠良,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 【所以上面默认,过了审核。】 沈云见了然。 而当务之急,他有两件事要处理。 第一,回绝了杜黎的求见。 第二,他得先去见摄政王,宁澈。 第72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二) 沈云见从榻上起身,掀开床幔,赤着的脚还没等踩在地上,陈公公便已经将榻边的锦靴送了过来,亲自跪在地上,准备帮沈云见穿鞋。 第66章 沈云见不习惯被这么伺候着,收回自己的脚: “放着,本宫自己来。” 陈公公诺了一声,将锦靴摆好到沈云见脚边,躬身在一旁候着。 寝殿里的宫女趁着沈云见穿鞋的功夫也打来了水,弄湿了帕子,低头垂眸,站在一边,双手奉上。 沈云见净了面,又立刻有人拿来外衫替他更衣。 沈云见自己束了腰带,打发走宫女,束了发,便出了门,朝着殿外走去。 此时,杜黎就候在东宫正门方向的花厅里。 沈云见在出门后,却绕过了正门花厅,朝南门走去。 陈公公跟在沈云见身后,连忙提醒: “殿下,杜小将军不在书房,在花厅。” 沈云见脚下步伐未停: “打发他回去,本宫去趟昭阳殿。” 陈公公闻言,心头一惊: “您要去找摄政王?!” 宁澈在宫外有府邸。 但为了方便处理政务,皇帝钦赐昭阳殿,让宁澈住在宫内。 远后宫,近御书房。 沈云见嗯了一声,他没义务向陈公公解释什么,只道: “派人去通禀一声。” 陈公公也不敢多问,只能应了声是,连忙扭头去吩咐人办事。 陈公公可以不问,但037不行。 【你急急忙忙赶去见摄政王干什么?他刚活着回来,肯定要忙着查是谁在背后出手。】 按照原剧情,宁澈就是因为知道了是原主在背后放枪,才开始跟原主不合起来。 但刚才原主记忆里,却没说宁澈是怎么知道的,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云见问: 【派出去的人,有活口吗?】 037摇头:【三百个人,全军覆没。】 不是审出来的。 那就只能是杜黎偷偷提供了什么线索给宁澈。 但眼下,宁澈刚刚回宫,杜黎显然还没这个机会。 沈云见对037道: 【所以我得现在就去。】 037不解: 【去撇清关系?】 沈云见摇头: 【撇不清,我去承认错误。】 他得赶在杜黎出手之前,先一步自己认错。 037啧了一声: 【你怂了?】 沈云见否认: 【摄政王权倾朝野,这一次,我可不打算跟他对着干。】 037闻言嗤笑一声: 【你可拉倒吧,说得还挺冠冕堂皇,我看你分明就是因为,摄政王的名字里,带一个澈字。】 沈云见对此充耳不闻,一路大步走到东宫外,坐上步撵,朝昭阳殿而去。 此时已是深秋,夜里天凉,昭阳殿外殿已然烧起了地龙。 沈云见一进门就感受到一阵暖意扑面而来。 内殿的门关着。 门外站着司礼监的大总管李成宝。 李成宝一看见沈云见进门,便立刻躬身行礼: “太子殿下。” 沈云见一看这架势,便知道宁澈是不打算见自己。 他开口: “王爷可睡了?” 李成宝毕恭毕敬: “已经睡下了,让您有什么事儿啊,明儿个再来。” 太子身份尊贵,按理说,即便是摄政王,也万万没有将太子拒之门外的道理。 但偏偏,宁澈就敢这么干。 沈云见对此早有准备,他淡淡道: “去告诉王爷,本宫是来向他告发今晚行刺的幕后真凶的。” 李成宝闻言,双眼一眯,心中陡然一惊。 今晚宁澈遇刺是突发事件。 事情发生到现在不出两个时辰,按理是不应该传出去的。 能知道这件事的,要么,就是在昭阳殿里安插了眼线。 要么,便是和那背后主使有密切关系。 但李成宝看着沈云见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将事情说了出来,心里又觉得不确定。 他面上不动声色: “殿下稍等片刻。” 说罢,他便转身推开了内殿的门,又扭过头来重新将门关好。 片刻后,李成宝重新开了门,弯腰对沈云见道: “殿下请进。” 内殿之中,烛火昏暗。 偌大的殿内并无守夜宫女,家具摆件很少,显得有些空荡荡。 只有一扇丝绸屏风,竖在沈云见面前。 沈云见透过屏风,只能看见一道人影侧卧在屏风之后的软榻上。 他还没开口,那人影便抬起右手,摆了摆。 李成宝见状,弯腰倒退出去,关上了门。 而沈云见,也在这一刻,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腥甜。 宁澈受伤了。 他站在原地没动,到底是宁澈先开了口。 声音低沉,语气缓缓,漫不经心: “见过太子殿下。” “恕臣无礼,不便下地恭迎殿下。” 这般语气姿态,在东宫面前,可谓是要多狂妄,就有多狂妄。 沈云见不在意这些,他绕过屏风,走到了宁澈面前。 宁澈此时只穿一条白色中裤。 上半身赤裸,从胸口到左肩之上松松垮垮缠了圈纱布。 墨发如瀑,披散在脑后。 光看身姿,实为优越,挺拔修长,大抵是常年习武,所露之处肌肉线条极其漂亮。 看在沈云见眼里更是赏心悦目。 除了那纱布上渗出的血迹,看着碍眼,更是让沈云见心堵。 纱布之上锁骨分明,脖颈修长,下颌线条一笔一划更是长在了沈云见心坎上。 鼻梁高挺,左边的眉眼低垂着,微微上挑,好看的不似真人。 而右眼之上,却覆着一块冰冷的黑色面具。 看不出材质。 沈云见看见那面具,心里就是一沉,对037道: 【怎么回事?上辈子腿瘸,你最好别告诉我这辈子他又瞎了一只眼。】 037道: 【没有啊,目前没有受伤痕迹,也没有先天不足,那右眼能看见。】 沈云见蹙眉: 【那为什么戴面具?】 第73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三) 【不知道,宁澈不是任务主角,他的资料很少,从一开始就有这块面具的存在,没人见过他面具下的脸,也不知道他过去经历了什么。】 沈云见没再说话,他一步步向宁澈靠近。 在宁澈凤眸微眯,周身气势已然变得警惕之时,单膝跪了下来。 于宁澈而言,沈云见只是大历的太子殿下。 是皇帝的儿子,是一朝储君,是将摄政王视于眼中钉的存在。 但于沈云见而言,宁澈却是熟悉的灵魂,是曾与他相伴百年,同甘苦,共白首的爱人。 他很想宁澈。 沈云见单膝跪在宁澈面前,在宁澈开口之前,弯下了笔直的脊背,轻轻将脸颊,贴在了宁澈膝盖上,问他: “疼吗?” 宁澈不知道沈云见是在搞哪一出。 他的视线从头到脚来来回回将沈云见打量了个遍,没发现他身上有藏匿武器的地方。 他知道太子殿下会武,内力不凡。 第67章 但此时此刻,他也没能察觉到沈云见周身内力的变化。 他就像是只归巢的倦鸟,附在自己膝上,问了他一句“疼吗”。 宁澈一时哑然。 许久,才看着沈云见温顺的模样,问他:“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沈云见听着他话中的疏离,闭了闭眼,坦诚道: “我是来道歉的。” 仅一句,宁澈便明白了沈云见话里的意思: “今晚的人,是你安排的。” 行刺的事都是杜黎安排的,原主并不知道其中具体规程,沈云见此时也无从得知。 但他能肯定杜黎一定是留了什么后手,可以向宁澈证明,行刺的事与他脱不开干系。 这种事最好不要辩驳。 以免日后一着不慎东窗事发,在两人心里留下嫌隙。 沈云见没否认,他只是贴着宁澈的腿,撒娇又内疚道: “我错了,王叔,我不是有意的,这里面有误会,事情是杜黎安排的,但他是我的人,我没法狡辩。” 宁澈其实比沈云见大不了几岁。 传说与先帝一母同胞的早亡弟弟有关,但先王爷早逝,并未成婚,是亲生还是收养众说纷纭,宁澈也并未认祖归宗,只由太后一手抚养长大。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是宫内禁止谈论的话题,无人知晓。 起初虽有太后扶持,但后来也实在是手段了得,才走到今天。 按辈分论,宁澈叫太后一声婶母,皇子自然也要称他一声“王叔”。 这是沈云见第一次这般称呼宁澈。 宁澈可以理解沈云见想要杀他。 说白了,如今太后已老,多少是已经有些糊涂了。 皇帝是个废物,皇后势大,只要除了他这个摄政王,对于沈云见来说,也就算是胜利在望了。 但他不理解沈云见为什么要来认错。 他淡淡道: “殿下,你有些心急了。” “本王死了,你父皇还在,你还有兄弟。” 他在告诉沈云见,即便皇帝是个废物,但弑君一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整个朝廷就像是一棵生长百年,盘根错节的大树。 牵一发动全身。 皇帝的存在制衡着整个朝廷,牵扯着很多人的利益。 新主继位就意味着大换血,不想让皇帝死的人很多,这事儿没那么容易。 况且沈云见还有那些个对皇位虎视眈眈的兄弟,哪一环节出了岔子,后果都不堪设想。 储君就能安稳了吗? 想得太美了。 沈云见很冤枉,矢口否认:“我没有,我恨不得你平安康健,千秋万代,这是个误会,我不是存心的,也不会有下一次。” 宁澈并不信沈云见,话说的也直白:“是因为本王活着回来了吗?” 沈云见摇了摇头:“幸亏你活着回来了。” 宁澈摸不透沈云见的态度:“殿下今日倒是一反常态。” 沈云见嗯了一声,说好了坦诚, 也不妨再坦诚一点。 他说:“王叔,我现在投靠你,还来得及吗?” 宁澈浸淫朝堂多年,见多了各种各样的拉拢方式,唯独没见过如沈云见这般,猫儿似的一边蹭着他的腿,一边问自己能不能投靠他的。 他没忍住笑了出来:“太子殿下今日可是吃错药了?您是太子,是储君,本王区区外姓王,迟早是要将手中权利交还出去的,何谈投靠?” 沈云见摇摇头:“不,王叔,你得霸着这江山,永远立于这万人之上。” 宁澈闻言,狭长的眸子眯了眯,训斥沈云见: “大逆不道!” “太子慎言。” 沈云见当然知道这话大逆不道,但他却一副无所谓的神色:“自家人关起门来说话,有什么好慎言的。” 要是在其他地方,这话沈云见当然不会说,毕竟隔墙有耳,被人听见恐怕又要生事端。 但这里是昭阳殿,是宁澈的地盘,门外有李成宝守着,别说隔墙有耳了,就是连只苍蝇想飞进来都得灰飞烟灭。 宁澈被沈云见气笑了,他从软榻上坐起来,伸手捏住了沈云见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 “自家人?殿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原主生了一副好皮囊。 不似娇阳灼人眼,却似明月惑人心。 换句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典型的白月光长相。 大抵身在皇家,锦衣玉食伺候着,光从面相都能看得出矜贵,但此刻又偏偏用一种极为澄澈的目光望着宁澈。 黑溜溜的眸子里像是聚了一汪清水,看着都让人觉得纯良又无辜。 他抬手,握住宁澈的手腕: “王叔,你不懂,我是真心的。” 他没说什么真心。 结合前后语境,应该是指方才说的所有。 但不知为何,宁澈却觉得沈云见这句真心另有所指,绝非这么简单。 只可惜,皇家之人谁敢信什么真心。 要想活命,要想大权在握,最不能有的,最不能信的,就是别人的真心。 宁澈松开了捏着沈云见下巴的手:“殿下回去吧,今日之事,本王便全当没发生过。” 从始至终,沈云见不曾在他脸上看出半分情绪变化。 沈云见心中暗道不妙,觉得宁澈大概要比前两世难搞很多。 嘴上说着全当没发生过,背地里不知道要怎么往死里查他提防他。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破冰,恐怕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实现的。 沈云见知道,今晚他和宁澈之间不会有任何进展了。 但出于关心和不舍,沈云见还是多嘴,说了一句: “王叔,你伤口渗血了,我能不能,重新替你包扎。” 第74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四) 尽管今晚的行刺是沈云见安排的,受伤的事他也没瞒着沈云见。 但其一,他并不习惯将伤口公之于人。 其二,他怀疑沈云见是想通过他的伤口,揣测他的实力。 宁澈想说不必了。 但当他看见沈云见望着自己时那双不带一丝算计的眼神时,却又突然改了主意。 他第一次觉得,这位向来跋扈高傲太子殿下,好像也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今晚沈云见不加掩饰的示好和认错,也让宁澈第一次对沈云见生出了两分兴趣。 他想,或许,他可以陪沈云见玩玩。 看看沈云见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于是他开口,虚伪又客气道: “殿下好意,本王惶恐。” 沈云见一听,就知道宁澈这是同意了。 他便也顺杆往上爬,毫不见外地提高了音量,对着门外方向喊道:“李公公,拿药箱进来。” 李成宝内力深厚,按实力论,整个京都除了宁澈,怕是都难有人能出其右。 他本就候在门外,搞不好沈云见刚才和宁澈的对话都一字不落地入了他的耳。 更不用提沈云见这刻意喊他的一嗓子了。 不出半盏茶的功夫,李成宝便低着头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他只将药箱放在屏风后,说了句: 第68章 “殿下,药箱奴才便搁这儿了。” 之后便再次转身离开了寝殿。 沈云见走到屏风后拎起药箱,重新回到宁澈面前。 不等宁澈发话,就坐在了宁澈身边。 但当他拿着剪刀,将宁澈缠在胸口的大片纱布剪开时,却发现,越拆越不对劲。 纱布包裹的很厚实。 而那血迹,却只存在于表面上的几层。 越是靠近皮肤处,越是浅淡,在最后两层时,血迹竟已然消失,只剩下了纯白的纱布。 而那想象中狰狞的渗血的伤疤并未出现在沈云见视线内。 宁澈胸口上的伤口,只有浅浅一道,食指长短,此时此刻,甚至已经快要愈合了。 沈云见不禁怔了怔:“......您这,不似被利器所伤。” 宁澈嗯了一声,淡淡道:“树枝刮的。” “树枝?”沈云见迷糊。 宁澈看着沈云见的脸:“过了深秋,后院腊梅就要开了,枝叶繁多,本王看着心烦,修剪时,不慎被树枝,划了一下。” 沈云见觉得宁澈很离谱。 “你光着身子去修剪腊梅?” 宁澈道:“衣料单薄,不抗刮蹭。” 沈云见看着他:“晚上回来的时候剪的?” 宁澈也不瞒他:“殿下来之前。” 城外三百人刺杀,宁澈完好无损让那三百人全军覆没,回宫后还有闲心修剪了后院的腊梅枝子。 沈云见在他胸口摸了一把: “那你这纱布上的血迹从何而来?” 宁澈闻言,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扬起了一抹笑意:“殿下,你那三百人,并非全军覆没。” 他盯着沈云见的眼睛:“本王带了一个活口回来。” 沈云见了然,感情宁澈刚刚一副受伤虚弱的模样,都是在跟他演。 但只要没受伤就是好事。 沈云见也不禁松了口气,问宁澈:“那人呢?可盘问出什么来了?” 宁澈问他:“殿下可是想把人带回去?” 沈云见否认:“带回去作甚?任凭王叔处置。” 宁澈闻言,淡淡道:“殿下想带回去也晚了,杜小将军深夜求见殿下时,我便将人料理了。” 这话说得实在是肆无忌惮,就差明晃晃地告诉沈云见,东宫有他的暗探了。 而沈云见却也在下一秒,便立刻反应过来,宁澈怕是早就知道原主和杜黎商议了今晚的行动。 哪怕先前还不确定,当他回宫后不久,杜黎便匆匆求见沈云见一事,也直接就让宁澈断定了此事幕后之人是沈云见。 沈云见发誓。 就这一刻,如果宁澈不是他爱的人,他恐怕真的要汗毛倒竖了。 难怪宁澈会毫发无损的回来,原来是早有准备。 沈云见半晌没说出话来。 宁澈便又道: “殿下今日若是不来,本王大抵会直接将这件事归咎于殿下头上。” “但殿下来了,本王便想提醒殿下一句。” “小心身边的狗。” 沈云见喉结动了动,原来,宁澈竟什么都知道。 如果他今晚不来,宁澈便会断定这件事是沈云见主使。 但沈云见来了,宁澈便也猜到,杜黎恐怕是故意泄露了消息给他,为的,就是让自己将矛头对准沈云见。 这一番弯弯绕绕已经开始让沈云见头疼了。 而宁澈接下来的话,却让沈云见更觉头疼。 “当然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殿下在做戏,为的,就是假作无辜,假作被自己的狗反咬了一口。” 他后半句话没说,沈云见却知道,宁澈在怀疑,他是故意自导自演,故意来试探,接近宁澈。 沈云见过去没接触过宫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头一次切身体会到皇宫为什么会吃人。 沈云见脑子当然不笨,假以时日也必然能将宫里这些事摸个清楚,将那些弯弯绕绕玩得风生水起。 但是过惯了闲散日子的沈云见却觉得这种费尽心机,勾心斗角,争得你死我活的生活方式实在可怕。 上辈子段家家世那样显赫,他都能跳出去甘愿在岛上当个普通小渔民。 要不是任务所在,他对这些权力斗争是当真半点也不感兴趣。 他刚来第一天,就已经开始觉得累了。 他抬手示意宁澈别再说话,然后道: “我根本就没想那么多,这事儿原也不是我操办的,我睡了一下午,醒来才知道杜黎那边已经安排下手了,我后悔的要死,根本没见他,第一时间就赶来了昭阳殿。” “宁澈,我没想害你,也不想跟你作对,更没打算拉拢你让你帮我坐稳上面的位置。” 他顿了顿,深吸口气: “我说认真的,那位置,你要能坐上去,你尽管去坐,我就想当条咸鱼混吃等死。” 但谁料,宁澈闻言,那张俊脸却立刻就板了起来: “这话说得,甚是没出息。” 一来,沈云见确实没什么心思在宁澈面前耍心眼,二来,他觉得两口子之间,如果一个太聪明,那另一个就是装,也得装的傻一点。 这样才好平衡家庭之间的和睦关系。 于是他在端着太子架子和宁澈周旋,和当即摆烂放弃挣扎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耍无赖道: “我在别人面前打起精神,装装样子就算了,我在你面前,要那么大出息做什么?” 第75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五) 沈云见被宁澈赶走了。 但他此时心情却颇好。 因为他看得出,自己的不按套路出牌,多少是让宁澈有些破防了。 至于宁澈会怎么想,他暂时不是太在乎,毕竟今晚两人才第一次见面,他也是第一次开诚布公跟宁澈说这些东西。 宁澈不信才正常。 037看着沈云见悠哉悠哉地坐上步辇往东宫方向回去,没忍住问他: 【你一直记得他,他却不记得你,每次你都这样倒贴,不会累吗?有怨气吗?】 一阵晚风吹过,沈云见裹了裹身上的披风: 【不记得我又不是他的错,我这人,最不缺的就是重头再来的勇气。】 他嘴上这样说,但心里却还是暗戳戳想着,待日后两人多相处几世,他总得找机会被动被动,让某位不劳而获的东西也主动追追他。 步撵一路回了东宫。 沈云见原以为自己回绝了杜黎的求见,杜黎会识趣的回国公府去。 但他高估了杜黎。 此时,东宫花厅内。 “杜小将军,并非奴才不替您传话啊,是殿下亲口说的,他不见您,别说是您,今儿个晚上啊,谁来他都不见。” 陈公公躬身站在杜黎面前,跟他大眼瞪小眼。 今晚行刺的事,杜黎早有准备,如果摄政王真能这么着了套,届时满朝文武乱成一片,他也好继续浑水摸鱼替沈殊筹谋。 如果摄政王活着回来了,那这件事也只会归咎到沈云见身上。 他只是一个伴读,无论他做什么,都肯定是沈云见的安排。 但他万万没想到,原本应该慌忙传见他的沈云见,却直接拒绝了他的求见。 第69章 不符合常理的变故让杜黎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他此时尚不知晓沈云见已经去了趟昭阳殿,姿态摆的极低,对陈公公道:“劳烦公公再替我通传一声,我当真有急事求见殿下。” 陈公公嗐了一声,连忙道:“杜小将军这不是为难老奴吗?太子殿下的决定,哪是老奴能置喙的?” 杜黎也知道沈云见任性倔强脾气大,陈公公不敢去也是正常的。 他沉默了片刻,只能道:“那我就在这儿等着。” 陈公公知道沈云见出去了。 想劝两句又觉得没什么意义,便也只好选择了沉默,就候在一旁,盯着杜黎。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杜黎大抵觉得今日是见不到沈云见了,这才起身,对陈公公道:“劳烦公公转告殿下,我明日再来。” 先前沈云见对杜黎态度好,杜黎每次离开时,陈公公都会亲自将人送到东宫门外。 但今夜沈云见态度急转直下,还匆匆去了昭阳殿,陈公公就知道,这风向怕是又要变了。 他没说话,只对着杜黎躬身以示送别。 而沈云见刚刚一回寝殿,便立刻察觉到了异常,一把拔出摆在门边木柜上的剑,对着自己的屏风便刺了出去。 屏风后传出一道闷哼。 沈云见当即就要再刺,却听屏风后传出一道忍痛的男声: “殿下,是我。” 沈云见当然知道屏风后的人是谁,他收起剑,怒斥一声:“深更半夜,鬼鬼祟祟潜入本宫寝殿,有何目的!” 方才沈云见出手迅速,丝毫不留情面,也没任何征兆。 杜黎反应不及,被刺中了手臂。 他捂着手臂,从屏风后出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沈云见:“殿下听不出是我的气息? ” 沈云见内力不弱,面对熟人的气息必不可能分辨不出来。 如果换做原主,此时怕是该心疼自责了。 但沈云见却只冷眼看着杜黎:“你在质问本宫?” 杜黎察觉到沈云见态度不对,也不敢硬刚,只是立刻单膝跪地,捂着肩膀,一副憋屈又忍耐的模样,换了自称: “臣不敢。” 沈云见不吃他这一套,垂眸看着他:“出去。” 杜黎抬头:“殿下.......”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云见打断:“本宫说了,滚出去。” 杜黎闻言,心中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不知道沈云见为什么会态度突变,脑子飞速运转,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有哪一环节出了纰漏,让沈云见察觉到了什么端倪? 又或是他昨夜偷偷和沈殊见面被沈云见发现了在闹脾气? 杜黎心思百转千回,此时面对冷着脸的沈云见却连个屁也不敢放,只能应了一声,起身对着沈云见行礼: “臣告退。” 沈云见看着杜黎不甘离去的身影,嗤笑一声,从雕花木架上取了块帕子擦净了剑尖上的血迹。 他将长剑收回剑鞘,喊了声:“陈贵。” 陈公公应声连忙从外面跑进来:“殿下。” 沈云见挥手将那沾了血的帕子丢给陈公公:“拿去烧了,再让杜黎逮住空子往本宫寝殿里跑,小心你的脑袋。” 陈公公闻言,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连忙跪地磕头:“奴才愚笨!竟没察觉到杜小将军进了殿下寝殿!奴才该死!” 沈云见摆手:“罢了,出去吧。” 陈公公应了一声,退到殿外,守在门口,对当值宫女道:“都机灵着点儿,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进去!” 彼时,昭阳殿。 “说吧。” 宁澈依旧是一副懒散模样,倚在软榻上,半合着眼。 李成宝低着头:“杜小将军潜进了太子殿下的寝殿,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便从东宫匆匆出来,左肩带了血,应当是殿下刺的。” 宁澈闻言,睁开眼看了看李成宝,没说话。 李成宝寻思了片刻,有些不确定道:“王爷是怀疑他们在做戏?” 宁澈还是没说话。 李成宝道:“待杜小将军回了国公府,那伤是真是假便明了了。” 宁澈看着李成宝: “公公敢不敢跟本王打个赌?” 李成宝嗐了一声:“王爷又拿奴才开涮了不是?这自打奴才跟了您,这赌,奴才可就没赢过啊。” 宁澈轻笑一声:“杜黎的伤,是真的。” 今夜沈云见态度属实奇怪,即便是做戏,他也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做的滴水不漏。 李成宝这种高手,能死心塌地跟着宁澈,成为宁澈的心腹,自然知道宁澈能坐到如今的位置上,除了绝对的武力,靠的就是他算无遗策的脑子。 但很多事,宁澈想得明白,他一个听令行事的奴才却不用想的那么明白。 于是他只是直白地问道: “太子殿下今日所言所行甚是奇怪,不知可否信得?” 如果宁澈说能信,那日后办事的时候,自然要留两分情面。 如果宁澈说信不得,那东宫那边的眼线,就该打起十二分精神办事了。 但李成宝此时的疑惑,却也是宁澈近些年来最想不通的事。 他直觉沈云见不是在做戏,在骗人。 但他也不敢就这么轻易排除沈云见演技尚佳的可能性。 于是他在沉吟片刻后,最终还是道: “盯着他吧。” 皇权争夺,血雨腥风,一着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宁澈身居高位,只能宁可错杀。 第76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六) 沈云见虽然对这些尔虞我诈的事略显陌生,还没能完全适应。 但他有这个世界上最无敌,最悄无声息也最安全的探子。 【他在东宫安插了不少人,我很难完全分辨出来,但是他已经在盯着你了,你现在一天吃了几口大米饭,上了几次厕所,他都拿捏的一清二楚。】 037对沈云见道。 沈云见一听就乐了:【这是不信我。】 【不信你你还笑得出来?】037不解。 沈云见理所当然:【这是好事,现在这种情况,他信我才奇了怪了,而且他越谨慎越好。】 越谨慎,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中,才能活得越久,越从容。 037不再说话。 而沈云见也如他自己所说,真的当起了咸鱼。 皇帝昏庸,但该上的朝,还是得上的。 他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早起,坐到那把龙椅上发呆。 待有人提出什么重要的问题时,便偏头看上一眼坐在他下首位的宁澈,问上一嘴: “摄政王怎么看?” 也便算是皇帝上朝的全部流程了。 而沈云见也就从见过了宁澈的第二天起,沿用了皇帝的那一套流程。 早起梳洗后,换上太子朝服,立于大殿最前方,盯着地板发呆。 无论朝臣们有什么想法,说法,看法,他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静静站在那儿,一言不发。 任凭其他极力想要表现自我的皇子因为各项事宜在朝堂上和那些朝臣吵得不可开交。 沈云见也只会站在原地,用眼神描绘大殿地板上并不怎么清晰的各种纹路。 第70章 时不时还会困倦地打个哈欠。 而下朝之后,在所有其他皇子都在四处奔波,要么想办法做建树,揽功劳,要么偷偷摸摸拉拢朝臣,寻人把柄之时。 他只会坐在东宫院子的湖边上,吃上两屉灌汤包,然后去书房坐一会儿。 待午时临近,便回寝殿睡觉。 一睡一下午。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任凭什么人求见,沈云见就两个字:“不见。” 种种行径中,唯一有可能做点什么的,就是他在书房里关紧了门,不许任何人打扰的时候。 而除此之外,他还做起了其他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这些事,通通没有逃过宁澈的耳目。 “回王爷的话,殿下今日请了宫里的绣娘。” 李成宝对宁澈道。 “绣娘?”宁澈扬眉:“可有何背景?” 李成宝摇头:“双亲早亡,无兄弟姐妹,尚未成家,入宫后老实本分,只是手艺一绝,早些年立后大典时,皇后裙摆上那百鸟朝凤图,便是出自这位绣娘的手。” 宁澈琢磨了一下午,没明白沈云见要干什么。 直到夕阳落下,暮色渐深时,东宫突然来人,说是太子殿下有东西要交于宁澈。 宁澈才知道沈云见把自己关在内殿一整天干了什么。 他看着手里那副如同野鸭一般,歪歪扭扭的鸳鸯戏水香囊,眉心开始突突跳个不停。 鸳鸯戏水? 沈云见这是疯了,还是在戏耍于他? 宁澈将香囊丢给李成宝:“拿去烧了。” 李成宝接住那烫手的香囊,哟了一声:“王爷三思,这好歹是太子殿下的一番心意。” 宁澈闻言,咬了咬牙,朝李成宝伸出手:“拿来。” 李成宝哎了一声,连忙将香囊还于宁澈手中。 宁澈将那香囊捏在手中,盯着瞧了半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将香囊打开,手指伸进去,捏出了一张单薄的纸条。 他以为是沈云见传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谁知打开那纸条,上面只写了几个字: 【满月居于夜空】 宁澈反反复复将那一行漂亮而不失凌厉的字迹看了无数遍,然后对李成宝道: “今日可是十五?” 李成宝嗐了一声:“十六了,今日可是赏月的好时机。” 宁澈将那短短一句话掰开了再揉碎,揉碎了再重组,然后对李成宝道: “吩咐下去,今夜所有人,盯紧各宫各府,有异常速速来报。” 李成宝应了一声,下去办事。 而从037口中知道了宁澈反应的沈云见,却躺在床上笑得前仰后合: “不知情趣的男人,我跟他表白,他以为我跟他传暗号。” 037也没明白:【什么意思?】 沈云见道:【你静静地居住在我的心里,如同满月居于夜空,泰戈尔先生的诗句啊,你个文盲。】 037刚想反驳,没听说过情诗就算文盲了? 却听沈云见立刻就接了一句:【我的错,姐姐又没谈过恋爱,也没收到过情书,没听说过也正常。】 037:【.......】 十六的夜晚,月亮又大又圆。 整个京都安静祥和,未起一丝波澜。 宁澈的人在打起了精神盯了一夜未果之后,宁澈再次翻出了那张纸条。 “难道是我想多了?” 他在片刻自我怀疑后,问李成宝:“太子今日在做什么?” 李成宝道:“太子今日从御花园陛下禁钓的沁湖里,钓了条四条短刀那么长的赤磷,请去了御膳房专做宫宴的厨子。” 赤磷珍贵,生长缓慢,数年也只能长个几寸长短。 先帝在时,在沁湖养了些,只许每年宫宴才能上桌。 短刀大小的,怕是得有十几年寿命了。 宁澈闻言,抬手扶了扶额: “他倒是胆子大,不怕他父皇责怪。” 李成宝乐道:“他自己个儿偷偷摸摸去的,那赤磷蠢笨,不多时便上钩好些个。” “殿下挑了四条最大的,别的放回去了,只要那厨子不说,想必没人会为了这事儿去陛下面前瞎告状。” 宁澈摆摆手,示意李成宝下去。 结果,又是昨日那个时辰,东宫又来人了。 宁澈看着硬生生加到自己桌前的那三条不同做法的赤磷,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许久之后,他才问来人陈公公道: “殿下可有话说?” 陈公公笑眯眯道:“殿下说,让您先尝尝,他亲手做的。” 宁澈看着陈公公满是褶皱的老脸,在李成宝准备试毒时,打断了李成宝的动作: “不必了。” 说罢,他便动筷,浅尝辄止。 倒也不愧是好食材配了宫宴大师傅的教导,不算浪费。 陈公公见宁澈动了筷,才接着道: “殿下说,他知晓他今日所为瞒不住王爷的眼,现下王爷吃了这鱼,便与殿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还望王爷保密。” 宁澈气笑了。 看着陈公公,冷了脸色:“滚出去。” 陈公公听令,转身就跑。 第77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七) 李成宝却笑了:“太子殿下这是孩子心性。” 宁澈想下令让人将那几条赤磷端走喂狗,想了想,话又没说出口,到底又抬起筷子,夹了块鱼肉,送进了自己口中。 除了香囊和赤磷,沈云见接下来一段时间就憋在东宫,整天倒腾些有的没的。 肥皂,透明玻璃盏,香薰蜡烛。 折腾出来就往昭阳殿送。 他倒是不怕有人将闲话传到皇帝耳朵里,毕竟在这宫里,只要宁澈不发话,没人敢四处乱说。 皇帝自己也知道,只有他什么都不知道,才能安安稳稳在这宫里颐养天年。 但除了送东西以外,沈云见却从未亲自去过昭阳殿。 直到京都下起了第一场雪。 沈云见才等来了李成宝。 “太子殿下,王爷请您,昭阳殿一叙。” 沈云见闻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抬抬手,便有宫女拿了大氅过来,披在沈云见身上。 昭阳殿只来了李成宝一人。 沈云见便也没坐步辇,只派人拿了把伞递给李成宝。 李成宝便亲自撑了伞,护送沈云见出了东宫。 陈公公对沈云见和宁澈之间的情况一头雾水,在沈云见出门前,没忍住问了句: “殿下可用人随行?” 沈云见摆手,一脚踏出东宫大门: “李公公在呢,不必。” 李成宝将伞撑在沈云见头顶,笑得慈善: “王爷今日备了宴席,膳房那边儿准备一下午了。” 沈云见问:“王爷近日可高兴?” 李成宝每日的任务就是伺候好宁澈,宁澈这段时间对沈云见的态度变化,李成宝看在眼里,心里有数。 起先收到东宫来的物件儿,宁澈总是如临大敌,思前想后揣摩其背后深意。 到了今日,基本就是沈云见送什么收什么。 原本那鸳鸯戏水的香囊被随手丢进了门边的匣子里,前几日宁澈不知怎么想通了,竟将其翻找出来,塞到了枕头下。 第71章 他知道沈云见对宁澈的讨好见了效,宁澈今日肯叫沈云见去昭阳殿,怕是两人之间的关系还会有变化。 李成宝嘿嘿一乐: “王爷的心思,哪是奴才敢妄自揣测的,不过,能让王爷在殿里设宴招待的,殿下还是这皇城里头一份儿。” 宫里人说话委婉,都留余地。 但沈云见能听得出来,李成宝这意思,宁澈最近应该是高兴的。 他迎着风雪一路走到昭阳殿,一进门就看见宁澈站在花厅外。 雪花飞舞间,一身单薄的素色锦衣,墨发如瀑,似神祇降世,缥缈如画卷。 沈云见一进门,便笑盈盈地上前,伸手碰了碰宁澈的手背: “等我呢?” 不等宁澈答话,他便又道: “大冷的天,站院子里做什么,冻得手冰凉,快进去。” 沈云见生的好看,唇红齿白,站在雪地里笑盈盈地看着宁澈,让宁澈一时分不出到底是雪色更白,还是沈云见的肤色更白。 他大氅领口有一圈白色貂毛,托着沈云见那张无辜又清俊的脸,看着格外招人怜。 他盯着沈云见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淡淡道:“殿下怎的没坐步辇来?” 沈云见走进花厅,脱了身上大氅交给李成宝: “京都今年第一场雪,自己踏踏才好,坐步撵作甚?” 宁澈不懂沈云见的心思,带着沈云见走到桌边,对李成宝使了个眼色。 李成宝便出去吩咐下面的人端菜上桌。 宁澈亲手替沈云见斟茶: “饿了吗?” 他倒完了茶,就坐到了沈云见对面。 昭阳殿的饭桌子大得很,沈云见看着与自己遥遥相对的宁澈,问他: “王叔可还请了他人来赴宴?” 宁澈一愣:“并未。” 沈云见闻言,直接起身,搬着凳子走到了宁澈身旁,坐下来: “就两个人用膳,您离我那么远作甚,说句话都得扯着嗓子喊。” 宁澈对沈云见自来熟的行为有些不适,板着脸: “食不言。” 沈云见嗐了一声:“私底下讲那么多规矩作甚?” 说完,便支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宁澈,无厘头说了句: “我这些日子乖得很,杜黎我是一面都没见。” 宁澈看着沈云见那张小狐狸一样的脸:“我没问你。” 沈云见点头:“我知道,我也知道你知道我没见他,但我这不是得主动解释?省着你误会我。” 话说到这儿,屋外端着菜肴的宫女便鱼贯而入。 宁澈没再说话,沈云见便也闭了嘴。 待一桌子饭菜摆齐,沈云见才摆了摆手,对那些准备布菜的宫女道: “下去吧,把门关上,莫要打扰本宫和王爷用膳。” 他这番话说得未免有些喧宾夺主了些。 但宁澈却没太在意,虽有些不适应,却隐隐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两人这段时日,说是有往来,却除了在朝堂以外,一面都没见过。 说是没有往来,沈云见却又日日往他这儿送东西,除了送东西,还要么带张小纸条,要么叫人传句话。 句句没头没尾。 起初宁澈还会花上许多功夫,细细思索其中深意。 后来他发现,这里面根本就没什么深意。 但还是习惯性在夜里睡前,翻来覆去念上几遍。 明明交情不深,却硬生生在这样的往来之下,生出了几分熟稔。 眼下沈云见在他面前表现的颇为放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宁澈原以为沈云见将人打发出去,是有些什么话要跟自己说,但沈云见却在下人关了门后,就开始了肆无忌惮的大快朵颐。 直到吃饱喝足,他是一句话都没说。 宁澈觉得自己这些时日,除了朝堂上那些烂事,干的最多的,就是揣度沈云见的心思。 今日他不想再揣度了,便也学着沈云见,打开天窗说亮话: “太子殿下近日所为,究竟有何目的?” 第78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八) 沈云见放下手中碗筷,看着宁澈: “在王爷心里,每个人,做的每一件事,都应该是抱着目的的吗?” 宁澈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就被沈云见逗笑了: “太子殿下,你我不是布衣黔首,这里也不是乡野市井。” “这是皇宫,是朝堂,是一句话说错就能让人满门抄斩的炼狱。” “殿下此问,未免荒唐。” 沈云见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端起茶壶,为宁澈倒了杯茶: “若非要说什么目的,那就暂且当做,我是为了哄你开心吧。” 宁澈看着桌面上冒着丝丝热气的茶杯,问沈云见:“为何?” 沈云见不答反问:“王爷觉得呢?” 以宁澈对沈云见的了解,除了性子张扬跋扈,脾气差些之外,沈云见并非一无是处的蠢货。 前些年朝堂诡谲,各种阴私沈云见也是看看得分明,做得也不赖的。 按理说他一朝太子,即便是拉拢,也没必要用这些手段。、 说白了,宁澈甚至觉得,沈云见这段时间的作为,也并不像是在拉拢。 倒更像是,在追姑娘家。 但这答案未免离谱了些。 以宁澈至今未娶,连个侧妃小妾都没纳过的空白感情生活,并不能完全理解。 于是他在沉默片刻后,说出了一句让沈云见迅速变了脸的话: “殿下该娶太子妃了。” 沈云见嘴角笑意消失,咣的一下将茶壶墩到桌子上,起身就要走人。 宁澈一看沈云见瞬间翻脸,下意识便伸手拽了沈云见一把: “闹什么脾气?” 沈云见甩开宁澈衣袖:“怎么?王爷揣摩了我这么多时日,最终就得出这么个结论?” 宁澈有口难辩。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细想之下更像是心底慌乱时的口不择言。 他不禁有些懊恼: “之前行刺之事,我说了过去了,不会再与你计较,你不必花这么多心思在我身上。” 沈云见看着宁澈,觉得闹心,语气也不怎么好: “那依王爷高见,本宫该在谁身上花这些个心思?林首辅家的千金?赵将军家的嫡女?还是于老尚书那个号称京城第一才女的孙女?” 沈云见倒是会挑。 随口说了三个人都是京都美名远扬的佳人。 作为大历的太子,只要皇后点头,他想娶谁当太子妃,他就能娶谁。 摄政王摄政,对皇子的亲事,却不好太过僭越。 但宁澈听着这话从沈云见口中说出来,却觉得刺耳。 光是想想沈云见将这些个小心思都用到旁人身上,他就已经开始觉得闹心了。 但让向来人冷心硬的宁澈承认这种想法,无疑是痴人说梦。 于是宁澈开始不由自主,口是心非的鸡蛋里挑骨头: “林家千金虽性子温婉,却是个病秧子,怕是没心里替你打理东宫之事。” “赵将军虎父无犬女,赵小姐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徒手能拉三石大弓,就太子殿下这身板,怕是扛不住她一记重拳,届时闹了矛盾让揍个鼻青脸肿,天家颜面何在?” 第72章 “于老尚书家孙女固然有才,还有自幼一同长大的竹马,怕是难以对殿下倾心,若是日后红杏出墙,岂非乱了朝纲。” 沈云见被他这冠冕堂皇的话气笑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是,怎么?合着王爷早就替本宫挑选好了合适的太子妃人选?” 宁澈否认:“并未。” 沈云见道:“行,那王爷说说,这京都官家小姐无数,本宫该在谁身上多花些心思?” 宁澈沉默。 半晌后,低声道:“太子身份尊贵,此事还当从长计议。” 沈云见看宁澈那副德行,就知道宁澈是还没开窍。 他打算惯着宁澈: “行,那明日一早,本宫便去向母后请安,让母后来托王爷替本宫决定这个太子妃的合适人选。” 他说完,便客客气气地对着宁澈行了个晚辈礼,走到花厅门口,哐的一掌推开了花厅的门,头都不回地迎着大雪踏出了昭阳殿的门。 李成宝眼看着情况不对,跟在沈云见屁股后面,喊了声: “太子殿......”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云见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李公公莫要跟本宫说话。” 说罢,甩袖离去。 沈云见来的时候,宁澈并未吩咐李成宝不得偷听,因此李成宝是可以听见花厅里两人的对话的。 他眼看着沈云见越走越远,连忙扭头去看宁澈: “王爷,这得追。” 宁澈看着沈云见在风雪中渐行渐远的背影,有些麻木无措道: “为何要追?” 李成宝左看看右看看,嗐了一声:“这事儿闹的,殿下生您气了!” 宁澈此时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也不知道沈云见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脾气。 但他知道此时天色已晚,就这么让沈云见一个人冒着风雪走回东宫,有些东西可能就难以挽回了。 于是在李成宝将门口的油纸伞,和沈云见方才留在这儿的大氅塞进宁澈手里时,宁澈也没拒绝,拿着伞,抱着大氅,到底是跟着沈云见的步伐出了昭阳殿。 沈云见发现宁澈在跟着他。 在朝堂上翻手之间搅弄风云的宁澈,此时就像那愣的令人发指的大傻春。 沈云见走得快,宁澈也走得快。 沈云见放慢步伐给他机会,他也放慢步伐,就在沈云见身后两丈之余,不远不近地跟着。 手里的伞,纯像摆设。 沈云见深吸口气,站住了脚步。 宁澈在犹豫了两秒之后,才走到沈云见身边,将怀里的大氅,披在沈云见身上。 又在沈云见开口说话前,走到沈云见面前,低头耐心地帮他系好了大氅的衣襟,将沈云见的下巴,包裹进那白色的毛绒绒里。 他低头垂眸站在沈云见面前时,比沈云见高出小半个头,明明是神仙一样的长相,沈云见此时却觉得他笨的气人。 宁澈不说话,沈云见也不说话。 宁澈头一次做这种事,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只像是突然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有把伞,便撑开了伞,举到了沈云见头顶。 然后愣愣说了句:“莫要染了风寒。” 沈云见看了他一眼,没再搭理他,只自顾自继续往东宫走去。 宁澈便跟在沈云见身边,替他撑着伞。 第79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九) 油纸伞不大。 无法为两个成年男子遮挡风雪。 宁澈将大半的伞都撑在沈云见头顶,将他遮得严实,自己全部的左肩都在伞外。 任由雪花片片落在他身上。 两人一路沉默,到了东宫门口时,沈云见转身,看见宁澈左肩上的雪,眸子闪了闪,对他道: “多谢王爷冒雪相送,王爷回去吧。” 他说罢,对守在门外的陈公公道:“叫人备了步辇送王爷回去。” 宁澈拒绝:“不必。” 他说不必,沈云见也没强求。 只是看着宁澈身上单薄的外衫,到底还是没忍心,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大氅,亲手披在了宁澈身上。 随后什么都没说,转身回了院里。 沈云见敢怠慢宁澈,陈公公却不敢,看着宁澈,笑得一张老脸上全是褶子。 “王爷,您稍候片刻,奴才这就叫人备步辇,送您回去。” 宁澈站在门口,看着沈云见进了花厅,抬手示意陈公公不必,之后便继续撑着那把小伞,踏上了来时的路。 沈云见说到做到。 翌日一早,便去了朝凤宫,一副要死不活地模样,瘫坐在皇后面前。 皇后对皇帝没什么情谊,但儿子是亲生的,母子之间感情甚笃。 她看着沈云见这副德行,没忍住抬手按了按眉心: “太子近日愈发随性了。” 沈云见嗯了一声,招呼皇后宫里人:“都下去吧,本宫有要事与母后相商。” 尽管皇后还没发话,但朝凤宫却没人敢忤逆沈云见的意思。 闻言纷纷行礼告退。 沈云见等着那些人走远了,才将无处安放的两条大长腿翘起来,搭在了面前的小几上。 整个人后仰,靠在椅背上,没有半分太子该有的得体坐姿,活像市井中的泼皮无赖。 皇后倒是宠他,知道自己儿子在人前装得够累了,也不计较他在自己面前的片刻放肆。 只替他倒了茶,问道: “何事让你这般心浮气躁?” 沈云见将右腿从左腿上拿下来,又将左腿搭回右腿上: “母后,您说,我们能斗得过宁澈吗?” 皇后一听这话,眉头便蹙了起来。 其实按理来说,无论是她,还是沈云见,又或是宁澈,从一开始,都是受了太后的庇佑。 但宫里待的久了,心就被蒙蔽了。 如今太后老糊涂了,宁澈身居高位大权在握,再想让他放权,恐怕没那么容易。 这些年宁澈是如何一步步将朝堂牢牢把握在手里的,皇后都看在眼里,说真的,要真说起“斗”,皇后心里也难免跟着发怵。 她叹了口气,直言道:“难。” 沈云见没吭声。 皇后道:“可宁澈到底只是摄政王,膝下又无子嗣,待他百年之后,这大历的江山还是要交还于沈家手上的。” “说句识时务的话,何必与他斗?” 沈云见看着皇后:“母后,不是我说,宁澈算起来年岁也没多大,待他百年之后,您就知道我不会先走一步了?” 皇后闻言,抬手戳了沈云见一下:“说的什么混账话?” 沈云见道:“我不止混账,我现在还没出息,母后,说真的,这皇位究竟有哪里好,古往今来成帝王者,谁人不是孤家寡人?” “斗死了兄弟姐妹,熬走了血肉至亲,迷失在至高无上的权利里,终其一生困在这座牢笼里,就该是我的人生吗?” 皇后沉默许久。 “你这是突然悟道了?” 沈云见听着皇后平和的语气,有些惊讶:“我以为您会骂我没出息。” 皇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摆: 第73章 “我这一生没一件事是自己做得了主的,嫁于你父皇,成了这六宫之主,若非太后帮衬,早些年连你都险些没能保住。” 她说完,看向沈云见:“但是儿子,这是命。” “你若不争,就只能沦为他人刀俎下的鱼肉,不仅是你我性命难保,恐怕就连你外祖一家都要受牵连。” “你可明白?” 沈云见恹恹:“儿臣知道,倒也不是打算全然不争,只是想换个方式。” 皇后不解:“什么方式?” 沈云见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尖:“不如让宁澈入赘东宫......” 皇后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张了张口:“摄政王孑然一身,并无姐妹。” 沈云见啊了一声,有些心虚:“儿臣说的不是姐妹,是宁澈他本人......” 皇后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饶是她向来情绪稳定,也没能遭住沈云见这句话的杀伤力。 “你是疯了不成?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沈云见将放在小几上的腿拿下来,看着皇后,一本正经道: “儿臣没疯,儿臣就是,心悦他。” “心悦谁?” “宁澈。” “..................” 两人大眼瞪小眼,良久皇后才消化了沈云见话里的意思,气道: “你这般折辱于他,他难道不会恨你?” 沈云见啧了一声:“那就让他折辱我。” 皇后抬手给了沈云见后脖颈一巴掌:“你是太子!” 沈云见缩了缩脖子,心道太子又怎么了,谁规定的太子就不能屈居人下了? 只要身心契合,爽不就完了? 何苦非要整个高低上下? 但这话他要是直说,就是在讨打。 于是他还是委婉了些,只道:“只要他也能心悦于我,这事儿就是我跟他之间的私事,谁敢来打听?” “到时候争也不用争,斗也不用斗,他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有何不好?” 皇后又给了沈云见一巴掌: “你这是犯了癔症!你就知道他能心悦你,就能心甘情愿把这江山拱手还你了?” 沈云见乐了,笑眯眯看着皇后:“母后莫要动怒,这事儿准保能成,就看母后您如何帮我了。” 皇后甩袖:“不帮!” 沈云见拽她袖子:“帮吧。” “不帮!” “帮帮我吧母后。” “.......” "求您了母后,只要事成,这就是万全之策。" “.......” "母后~" “容我想想。” ........ 将大历朝摄政王掰弯,收入东宫。 这件事放在皇后眼里,怎么想都是个离谱。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正如沈云见所说,如果真的能成,的确也算得上是万全之策。 她失眠了整整一个晚上,终于还是下了决心。 第80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十) 宁澈在送沈云见回了东宫的当天夜里,躺在榻上一夜未眠。 人的心力有限。 宁澈这些年,绝大部分精力都用在朝堂之上,满朝文武,乃至于他们的家眷,宁澈无一不了解。 谁家府里纳了小妾,谁家的儿子夜里逛了青楼,哪家未出阁的女儿偷偷为哪家的公子绣了帕子香囊,宁澈若是想知道,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是不曾娶妻纳妾,更是从未与哪家的千金或是其他莺莺燕燕有过交集。 但早些年,太后也曾为他的婚事操过不少心。 今夜不知是巧合,还是沈云见故意,他口中那三位小姐,都是太后早几年在人家姑娘还未曾及笄时,就想要先替宁澈定下来的。 无奈宁澈满心满眼都是国事,怕辜负了人家姑娘,便也只好先辜负了太后的一番心意。 他是没经验,但不代表真的什么都感知不到。 他一提娶亲之事,沈云见就立刻变了脸色,发了脾气,宁澈就是再不开窍,也该猜得出沈云见这段时间对他抱着的是什么心思。 大历不尚男风,讲究阴阳平衡,男子与男子互通心意之事极为少见,即便有,也定然只能偷偷摸摸,不敢叫他人发现。 男子与男子成婚这事儿,大历开国以来,京都尚且未曾开过先例。 宁澈过去自知对那些人比花娇,温婉贤淑的闺阁小姐们不感兴趣,但也确定不了自己就真的有那分桃断袖的癖好。 但今日他却是异常心烦意乱。 一想到沈云见那张清俊样貌,想到他迎着风雪大步朝自己走来的模样,想到他每一个神情,每一道言语,宁澈就烦躁的厉害。 比听闻北越大军压境,妄图与大历争夺北境城池的消息时,还要心烦意乱。 北越不老实,他可以调兵遣将,甚至亲自挥刀北上,大不了打到他们老实也就罢了。 但沈云见不一样。 宁澈想不出应对沈云见的方案。 要说叫沈云见放弃自己,选个合适的太子妃人选,他话才刚起头,沈云见就给他甩脸子,还不理他。 要说应了沈云见....... 宁澈左思右想都觉得这事儿有些荒谬。 他虽位高权重,但毕竟这大历的天下不姓宁,他娶不起妻,生不生子也无人敢置喙,更无权置喙。 可沈云见不同。 沈云见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 眼下他对自己上了几分心,愿意和自己纠缠不清,那日后呢? 总还是要立后娶妃的吧? 一朝君子不可无后。 若两人当真好上了,待沈云见想要延续香火时,他宁澈该何去何从? 是不是当真还得替他挑选合适的妻子?亲自送他们洞房花烛夜? 若是届时沈云见有了儿子,求他为小皇子作老师,他又该不该应? 于是思来想去也没想通到底该如何做的摄政王殿下,也不知是因为雪夜出行穿得太过单薄,还是心事堆积,久久寻不到解法。 他在天色亮起来之前,发起了高热。 沈云见原本是打算晾一晾宁澈的。 他因为要去找皇后说宁澈的事,翘了早朝,并不知道宁澈也没去上朝。 他是在第二日上朝时,才发现,大殿之上,皇帝下首位原本该坐着宁澈的那把椅子上,竟然空着。 满朝文武也都变得异常沉默。 平日里短则一个时辰,长则能喧闹一整天的朝会,因无人禀奏,仅用了一炷香的功夫,皇帝身边的公公便喊了退朝。 沈云见问037:【宁澈呢?】 037好像正在吃早餐,含糊道:【病了啊,在昭阳殿,病两天了。】 沈云见脸色一变:【病了?你怎么不早说?严重吗?】 037道:【不严重,受了风寒,有些发热,主要还是心情不好。】 【你不是要晾晾他吗?我一说,你肯定会心软,我就自作主张,没告诉你。】 沈云见闻言,屏蔽了037,直奔昭阳殿而去。 但走到半路,他又后悔了。 他和宁澈现在不清不楚,他还在和宁澈闹脾气。 就这么上赶着找上门去,落了下风什么的沈云见倒是不太在意,但他在意宁澈的态度。 第74章 于是他想了想,还是调转方向回了东宫。 又亲自煮了碗姜汤,命陈公公送过去。 彼时,宁澈正披着大氅倚在软椅上,手里拿着封信件,脸色黑如锅底。 李成宝站在宁澈身边,大气不敢出。 这信,是半个时辰前,朝凤宫差人送来的。 信里的内容,李成宝就是没看,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沈云见前日临走时,说要叫皇后来托宁澈为他选妃的事,恐怕是当真付诸行动了。 宁澈在对着那封信看了许久,越看脸色越黑之后,亲手将那封信塞进了烧着炭火的暖炉里。 在那封让宁澈心情跌入了谷底的信件彻底灰飞烟灭时,门外又有人轻轻敲了敲门,唤道: “启禀王爷,东宫那边儿,送了东西过来。” 宁澈想都没想,便回绝:“拿走。” 李成宝倒吸一口凉气,战战兢兢道:“王爷三思。” 宁澈瞥了李成宝一眼,沉默几秒:“去拿进来。” 李成宝应声,小跑到门口,开了门,接过食盒,给门外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叫他们今日行事都小心着点儿。 这才又拿着食盒颠颠跑到宁澈面前,将食盒放在炕桌上,打开盖子,将里面的姜汤端了出来: “想必是太子殿下亲手熬的。” 宁澈冷着脸,盯着那碗姜汤看了半天,这才端起碗来,送到嘴边,压制着怒火,一口一口喝了个干净。 喝完,他将碗放回食盒里,问李成宝: “可带了话?” 李成宝摇头:“并未。” 宁澈摆了摆手,让李成宝下去。 沈云见这边,再三向037确认了宁澈当真没什么大碍之后,送完了姜汤,就歇了声。 宁澈习惯了沈云见的主动,喝完了姜汤以后,还等着沈云见接下来继续往昭阳殿送东西。 但谁料,这一等,就是足足三日,东宫再无半点动静。 第四日,宁澈风寒好了大半,再次出现在朝堂之上。 第81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十一) 官员们堆积了几日都没能上报的事宜便也累积到了这天上午。 但任由这些官员说什么,宁澈都没能听得进去。 他在看沈云见。 而沈云见却像是丝毫未察觉到他的目光,整整一上午,目光呆滞地盯着大殿中某处角落发呆。 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过宁澈。 看起来好像是毫不在意。 但宁澈却从他脸上看出了几分疲惫和困倦。 像是没休息好。 更像是心事重重,心不在焉。 这让宁澈愈发觉得烦躁不安,不等朝堂上的事解决清楚,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向皇帝告了假,匆匆离去。 宁澈一走,朝堂上的争执再次停歇,不多时,皇帝身边的公公再次喊了退朝。 沈云见等了宁澈三日,宁澈也没什么动静,他也不禁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他心情不好,便没了胃口,午时过后,坐在院子里吹了会儿风,待大片雪花再次降落时,回了寝殿。 而就在他准备午睡之时,陈公公又敲门进来,有些小心翼翼地对沈云见道: “殿下,杜小将军求见。” 沈云见这段时间为了追宁澈,什么事儿都没办,任务抛到了一边,杜黎求见了数次他都回绝了。 但眼下他和宁澈的事没什么进展,以宁澈那万事小心谨慎,瞻前顾后的性子,沈云见也摸不准两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在感情上步入正轨。 他的攻势该收收了,眼下闲来无事,也该花些心思在杜黎身上了。 于是他在犹豫了片刻后,还是起了身,对陈公公道: “让他候着。” 陈公公应了一声,出去报信。 沈云见不紧不慢地重新更衣束发,将自己打理整齐,去了花厅。 他没穿过于隆重的朝服,也没穿过于松散的常服,只穿了身以示太子地位,又不过分严肃的玄色蟒袍,头戴白玉冠,冷着脸出现在了杜黎面前。 杜黎等得久了,这些时日除了在朝堂之上远远见过,再不曾私下里与沈云见见过面。 他乍一看见沈云见时,还没忍住愣了愣神。 玄色庄重。 若是气势不足,就容易叫衣服压了人,反而衬得人愈发势弱。 沈云见虽面目生得不算凌厉,但此时一身玄衣站在杜黎面前,却将一朝储君的气势威压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甚至不用开口,只站在那儿,便让杜黎觉得一阵心颤。 整个京都,能让杜黎生出这种感觉的,在今日的沈云见之前,就只有一个人。 摄政王宁澈。 杜黎知道沈云见对自己是有几分情谊的,虽然以前窗户纸不曾捅破过,但那种眼神交流间的心照不宣,杜黎绝不会感受错。 他在沈云见闭门谢客的这段时间里,想过无数种沈云见生他气的可能,以及他要应对的方式。 放低姿态,认错,假扮无辜,装乖卖惨,再用适当的肢体交流,比如牵手,拥抱,按摩,等等亲切但不过分逾距的行为,来尽显诚恳,让沈云见跟他交交心。 但此时此刻,他看着沈云见眼底的冰冷,那些杜黎想象中可以拉近两人之间关系的行为,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了。 杜黎看着沈云见,只能规规矩矩行了参拜礼,然后在沈云见坐下来,又迟迟没有动静之后,自己站起身,对沈云见道: “殿下近日不见臣,臣心中惶恐焦虑,食难下咽,想向殿下求个答案。” 沈云见没答杜黎的话,只淡淡道:“本宫让你起来了吗?” 杜黎闻言,心里一惊,立刻就要再跪下去。 但沈云见却又突然改了主意,摆摆手道:“不必了,站着吧。” 杜黎便站在沈云见面前,等着他继续发话。 沈云见却老神在在地坐在那把太师椅上,一会儿让陈公公倒茶,一会儿让陈公公添点心。 显然没把杜黎当回事儿。 杜黎眼下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他显然被沈云见惯坏了,这段时间被忽视也憋了一肚子火,现在人都在眼前了,沈云见还是这么忽视他,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格外难受。 赌气说了句: “殿下可是厌倦了臣了?” 沈云见闻言,打量了杜黎一番,扬眉:“杜将军此言差矣,前些时日,杜将军常常与七弟私会,本宫也曾想问,杜将军这是厌倦本宫了?” “不料本宫都还不曾质疑杜将军,杜将军倒是先质问起本宫来了。” 杜黎闻言,脸色顿时僵硬起来,原本还有几分殷红的唇几乎是在瞬间就失了血色。 沈云见这话说得肯定。 显然是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 杜黎自知眼下若是狡辩,只会越描越黑。 他只能当即双膝跪地,对着沈云见俯首喊冤: “殿下误会!臣近些时日的确是与七殿下有所往来,但臣对殿下忠心耿耿,绝无背叛之意啊!” 沈云见看着杜黎诚惶诚恐的模样,不禁心中好笑。 他嗤笑一声:“那这往来.......” 第75章 杜黎不会将自己心爱的人供出去。 他不会说自己是受了沈殊的胁迫。 沈云见不知道此时此刻杜黎的脑子是在如何飞速运转。 但杜黎能走到这一步,显然也不是完全的蠢货,很快,他就编造出了一个听起来也算是合情理的借口: “虽说都是皇子,但殿下您与七殿下之间也是云泥之别,七殿下其实早年间便与臣相识,但交情甚浅,大抵是宫中日子不好过,前些时日他才想尽办法联络到了臣。” “臣本想第一时间便来向殿下禀奏的,但七殿下说,太子殿下生辰在即,他想与臣打听打听您的喜好,给您准备个惊喜......” 沈云见听笑了:“他给我个惊喜?” 杜黎神情严肃,说得跟真的一样: “七殿下说,他在宫中孤立无援,寸步难行,自知身份低微,并不奢求其他,只愿能得太子殿下庇佑一二,好好活过这些年。” “只待哪日殿下......能放他出宫为他分配个好去处便罢了。” 沈云见看着杜黎:“此话当真?” 杜黎点头:“绝无虚言,殿下您何等身份,七殿下.......” 沈云见不等他说完,便抬手打断了杜黎。 他站起身,拔出腰间长剑,对着杜黎刚刚愈合的肩胛骨,便又是一剑刺穿出去。 然后在杜黎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垂眸居高临下道: “杜小将军,从前,我怎还并未发现,你竟如此蠢钝?” 第82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十二) 昭阳殿。 窗外大雪纷飞,轮值的宫人都冻得瑟瑟发抖,来往加快了步伐。 殿内地龙烧得旺,不等进门,暖意便扑面而来。 李成宝穿过花园和外殿,推开内殿的门,便看见宁澈只着白色中衣,衣襟大敞,整个人斜倚在软榻上,赤脚踩在地上,一手拿着折子,一手拿着狼毫,正在做批注。 宁澈听见动静,头都没抬,便问道: “太子见他了?” 李成宝点头: “回王爷的话,见了。” 宁澈正在做批注的手顿了顿。 更早以前,宁澈和沈云见的接触还尚浅时,他也完全只当杜黎是沈云见麾下老将罢了。 但自打他悟透了沈云见对自己的心思,知道了沈云见好男风这事儿,他就总在默默揣摩沈云见和杜黎之间的关系。 甚至有好几次,他都怀疑,沈云见突然转性来追求自己,是因为发现了杜黎和沈殊之间的事。 要么是想借自己让杜黎吃醋,要么,就是用自己来转移他感情的重心。 这让宁澈更加烦躁的同时,也更加紧了对杜黎,甚至整个国公府的监视。 先前杜黎一直求见沈云见,沈云见都闭门谢客了。 但这一次,他和沈云见正处于一种莫名其妙的冷战状态中。 在得知杜黎今晚再次去往东宫时,宁澈就已经开始不悦了。 此时一听到沈云见居然还见了杜黎,宁澈心里更是一阵无名怒火直往头顶窜。 他睫毛颤了颤,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只对李成宝道: “说,一字不落地说。” 李成宝对宁澈太了解了,即便宁已经在努力压制了,但他还是能感觉到宁澈周身的气压是越来越低。 他吞了吞口水,连忙一字不落地将沈云见和杜黎之间的谈话,转述给了宁澈。 末了,在宁澈陷入沉默时,又问了一句: “王爷,那杜小将军又挨了太子一剑,才从东宫离开,奴才寻思了半晌,他那借口寻得也算有模有样,不知如何就又触怒了太子殿下呢?” 宁澈放下了手里的折子,端起手边茶盏,轻抿了两口,嗤笑出声: “杜黎的确蠢,眼下太子本就怀疑他和七殿下之间有苟且,他若是聪明些,就该极力诋毁沈殊,说自己是受了沈殊胁迫,不得已而为之,然后再趁机求太子为他做主。” “如此一来倒是还有机会撇的清楚关系。” “他这般在太子面前维护沈殊,替沈殊说好话,岂非坐实了他和沈殊之间,确有些不可告人的情愫了么?” 李成宝恍然,啧了一声: “照王爷这么说,那杜小将军今日挨的这一剑,那可真是算不得白挨了。” 宁澈冷笑: “说好听点儿,这叫关心则乱,说难听点,就如太子所说,蠢钝罢了。” 杜黎不会想不通其中缘由,待他回了国公府,必定会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但因为杜黎的愚蠢,宁澈此时心情也好了不少。 沈云见嘴上说自己懒得应承着皇权争夺间的尔虞我诈,想要当条咸鱼受他庇护,恰好也是说明了沈云见心思通透。 至少还分得清楚杜黎是没有脑子的蠢货,而自己,才是真正能为他提供庇护的保护伞。 但尽管如此,宁澈还是否认不了,他对沈云见有可能和杜黎有过点什么这件事,的确是有些介怀。 于是他在打发走了李成宝之后,到底还是起身,换了身衣服,从寝殿内的窗子里,翻了出去。 ......... 沈云见又捅了杜黎一剑,心情颇好。 他站在花厅门口,看着宫墙上落下又被呼啸的寒风卷起的雪雾,一个恶毒的念头油然而生。 他对陈公公道: “今年各宫过冬的份例可发完了?” 陈公公不知道沈云见为何突然提起此事,他道:“回殿下的话,过冬的份例每年都是按批次发放的。” “一共分五批,今年中秋过完发了第一批,第二批也就是这几日便该发了。” 沈云见点了点头: “这一过冬,北越就不安稳,北境将士辛苦,该多分些抚恤过去,但国库这些年也算不上充裕,作为皇家中人,苛刻百姓是万万不能的,那就只能以身作则,从自身缩减些开支了。” “七殿下宫里人少,不如,就从他那边开始吧。” 陈公公一听沈云见这话,就知道沈云见是打算开始拿沈殊开刀了。 皇权争斗哪有什么是非善恶之分。 说句实在话,若沈殊与沈云见调换了身份,沈殊还指不定拿什么手段来压迫沈云见呢。 陈公公见惯了这些,并不觉得沈云见此等做法有何不妥,只在心中暗暗感叹,幸亏沈云见命好,生来便是太子。 而沈殊,便只能自认倒霉了。 至于他有没有那个命翻身,也只能各凭本事了。 陈公公看了眼沈云见淡漠的侧脸,躬身道: “奴才明白,太子良善。” 沈云见闻言,轻笑一声:“公公这是骂本宫呢?” 陈公公哟了一声:“殿下这是哪儿的话,奴才这是真心实意的,若换了旁人,哪儿能只缩减份例这么简单。” “七殿下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太子仅此举以示警告,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 沈云见没吭声。 京都的冬天虽不比北境,却也是冰天雪地寸草不生。 每年京郊之外冻死的尸骨都得在开春前集中焚烧一回。 宫中房屋虽华丽结束,但若没有取暖的份例,便也比外面那四处漏风的破草屋好不到哪里去。 第76章 若是万一病了...... 沈云见知道,这种把戏不过是后宫争斗间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 但于沈云见来说,只要能让沈殊难受,他才不在乎伎俩上不上得了台面。 有权利不用,就跟有挂不开一样,是傻帽。 杜黎不是怕他难为沈殊吗? 那他就要让杜黎好好明白明白,什么叫,怕什么来什么。 沈云见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在感觉到手脚开始发凉以后,回了花厅,喝了盏热茶,便起身回了寝殿。 刚一进门,他便立刻察觉到,屏风后,有人。 第83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十三) 沈云见的神经在瞬间绷紧。 又在听见了屏风后微不可察的呼吸声后,松懈下来。 但他还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一次拔出了腰间佩剑,对着屏风后就刺了出去。 剑尖停留在距离宁澈右眼上那只面具不足寸许之处。 宁澈看着剑尖,一动不动。 沈云见将剑收了回来,隔着屏风: “王爷这般从容,就不怕我没认出你来,或是没控制好手下力道?” 宁澈淡淡道: “殿下若真想对我出手,我自当受着。” 沈云见嗤了一声,将剑收回鞘中: “天色不早了,王爷不在昭阳殿歇着,偷偷摸摸潜入我这东宫算怎么回事儿?” 宁澈绕过屏风,走到沈云见面前,盯着他看了许久,语气缓和中带着两分生硬: “还在生我的气?” 沈云见摇摇头,反问:“王爷此言差矣,本宫有什么气是需要跟王爷生的?” 宁澈看着沈云见的别扭劲儿,抿了抿唇: “那你为何........” 他话说一半,许是不知道该如何问下去,又不作声了。 两人沉默片刻,还是沈云见又开了口: “为何什么?为何不往昭阳殿送东西了?为何不与王爷说话了?为何要见杜黎?为何让皇后传信于你,当真让你替我挑选太子妃?” 宁澈垂了眸,沉默不语。 显然是被沈云见句句戳在心坎上。 沈云见摘下佩剑,背对着宁澈,将佩剑放在门口雕花木架上,淡淡道: “王爷回去吧,本宫有些乏了,娶妃的事,都听王爷安排,我会听话的。” 宁澈叹了口气,伸手拽住沈云见的手臂,用力将人拉进自己怀里,干巴巴道: “是我不好,我错了。” 沈云见撞进宁澈结实的怀抱里时,整个人就没忍住打了个激灵,腿脚跟着一阵发软。 他太想念面前这人的灵魂了。 想念到仅仅只是一个拥抱,就让他从头发丝到脚指尖都在叫嚣着想要更多。 他闭了闭眼,将下巴垫在宁澈肩膀上,没说话。 宁澈见沈云见既不反抗也不回应,一时也摸不清沈云见的态度。 只能试探着紧了紧抱着他的手臂,又说了句: “别置气了,我不会为你选妃的。” 沈云见依旧没动,他呼吸着宁澈身上陌生又熟悉的气息,轻声问他: “王爷这是何意?” 宁澈手中握着沈云见的发丝,他指尖动了动: “殿下想好了吗?日后若想得我庇佑,怕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沈云见以为,宁澈这话的意思,是打算彻底覆了沈家,将东宫太子收入麾下了。 这点他倒是无所谓,本来他就对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东西不感什么兴趣。 宁澈要是喜欢权利,想坐上这大历王朝的君主之位,沈云见就让他坐,总归自己还清省。 眼下宁澈刚刚开了窍,沈云见很想他,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过多争执上,便什么都没说,只抵着他的肩膀,轻轻嗯了一声。 宁澈的手臂又收紧了两分。 半晌后,他说:“自明日起,朝会过后,太子便来昭阳殿吧。” 沈云见没反应过来:“我去昭阳殿干什么?” 宁澈道:“储君当为国分忧,那些个折子,殿下该学着着手处理了。” 沈云见一愣,随后拒绝:“我不学。” 开什么玩笑,他是来谈恋爱的,又不是来当皇帝的。 去昭阳殿和宁澈卿卿我我腻腻歪歪倒也罢了,学着批折子算怎么回事儿? “那是你的折子,莫要给我看,我整不明白,做不好决策,会误了正事。” 宁澈道:“若要继承大统,你早晚得学,总不能........” 他话说到这里,没继续往下说,但沈云见却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 宁澈想说的是,总不能像你父皇一般,被架空了权力,如行尸走肉般,在宫里当枚棋子。 沈云见推开宁澈,看着他眯了眯眼: “王爷,你可别告诉我,你打算放权给我了。” 宁澈与他对视:“这本就是你沈家的江山,该放的权,我迟早会放。” 这是示弱,是身为摄政王,能对沈云见表现出来的最大诚意。 也是告诉沈云见,如果两人确定了关系,沈云见不必想着和他斗,他自然会将江山交还于沈云见手里。 虽然听上去还有点画大饼的意味,但如果是宁澈说的,沈云见就知道他还真不会诓骗自己。 但他愿意给,却不见得沈云见愿意要。 沈云见抬手,捏住宁澈的衣领: “王叔,你可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我的计谋呢?如果我为的就是让你放权,在我收拢了权利,坐稳了那个位置之后,你就不怕我反咬你一口,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吗?” “这是皇权,宁澈,你该时刻保留你的底牌,让我忌惮你,一辈子捧着你,供着你,替你养老送终,保你一生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你未免,太信我了。” 宁澈抬手握住了沈云见的手腕,目光晦涩。 “我本身便无意于这些,殿下,起初,我也无非是想活命罢了。” 沈云见最受不了看宁澈这副模样。 他喉结动了动,对着宁澈那两瓣色泽浅淡的薄唇便吻了上去。 宁澈在片刻怔愣后,反客为主,按着沈云见的后脑加深了这个毫无征兆的吻。 寂静的寝殿内回荡着阵阵令人脸红心跳的啧啧水声。 不知过了多久,在鼻腔间的空气告罄时,沈云见才撤退了一步,对宁澈道: “你完了,宁澈,你到底还是上了我的贼船,这辈子,恐怕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宁澈轻笑出声。 他不知道沈云见早已伴过自己许多年头,此时还是有些谨慎地试探了一句: “殿下想好了?可会后悔?” 沈云见伸手挑开宁澈的腰带,扯开他的衣襟,将自己的手伸进宁澈微散的领口。 在感受到宁澈胸腔中强劲有力的砰砰心跳时,沈云见道: “谁后悔,谁是孙子。” 雪夜漫漫。 屋内衣衫散落一地,红烛摇曳,本是纯净的龙涎香,却在今夜混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膻腥气。 两人在初步问候了对方之后,沈云见手贱,抬手就想将宁澈脸上的面具摘下来。 第77章 但宁澈却在沈云见触碰到自己面具时,顿时浑身一僵,迅速撤退,打断了沈云见的行动: “别动。” 第84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十四) 沈云见的手落于半空中,动作一顿,蹙眉: “有什么不能让我看的?” 昏暗的烛火映在宁澈脸上,将他面具之外的大半张脸衬得妖冶而僵硬。 他低垂着眉眼,一只手还环在沈云见的膝窝处。 宁澈看着沈云见与自己纠缠在一起的单薄衣料,看着他大敞的衣襟之下,瓷白干净没有一丝瑕疵的肌肤,喉结动了动: “不好看,殿下,收起你的好奇心。” 可惜宁澈越是这么说,沈云见的好奇心就越是旺盛。 他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抬脚蹬在宁澈的胸口,强硬道: “我要看。” 宁澈握住沈云见的脚踝,拇指在他光滑细腻的脚背上摩挲,耐着性子道: “殿下现在看见的这些,不好吗?” 沈云见看着宁澈的眼睛,问他:“王叔,你怕什么?” 宁澈不肯承认自己不愿将不堪入目的弱点暴露于沈云见面前,他说: “别闹,阿见,你不会喜欢的。” 宁澈越是遮遮掩掩,沈云见就越是想让真相大白于眼前。 他不依不饶道: “我都没看,你就知道我不会喜欢了?” “万一我喜好特殊呢?” 宁澈不理他,只偏头吻了吻他的脚踝,一只手也顺着沈云见的大腿一路向上,妄图分散掉他的注意力。 沈云见虽然馋宁澈馋的厉害,也总能被眼前人的一举一动迷得找不着北。 但他还不至于在正事面前头晕目眩,忘了自己的初衷。 他收回了自己那两条又白又长的腿,跪坐在床上,拢了拢自己凌乱的不像话的衣襟,面色不善地看着宁澈: “你别来这套,给我看看。” 宁澈拒绝:“不行。” 沈云见怒目圆睁: “刚才我让你用力点,你怎么不说不行?现在到手了,你就不认账了?宁澈,谁家两口子都不知道对方具体长什么样的?” 宁澈闻言,自知理亏,却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什么就到手了?谁家两口子事做一半非要中途干点其他事的?” 沈云见道:“你让我看看,我让你把事儿办完。” 宁澈现在的确是不上不下,闻言气笑了:“怎么,殿下的意思是,我不让你看,日后这事儿,就都做一半便罢了?” 沈云见琢磨了一下:“什么日后?你都不肯叫我看你,还敢跟我谈日后?” 宁澈一听沈云见这翻脸不认人的语气,脸色也沉了下来,按着沈云见大腿的手力道加重: “没有日后?” 沈云见看见宁澈脸色阴沉,便开始心虚,二话不说直接伸手去摘宁澈的面具。 宁澈反应极快,迅速闪躲。 沈云见最清楚自己的爱人是什么德行,所有的别扭,傲娇,耍小性子,无非就是因为欠骂欠收拾。 只要自己够强硬,那妥协的人,就绝对不会是他沈云见。 于是沈云见直接不讲道理地对宁澈发起了进攻。 宁澈像是铁了心不肯让沈云见看自己面具下的脸,沈云见铁了心就要看。 两人一追一躲,很快就在床上打了起来。 沈云见半个时辰前还在宁澈怀里哼哼唧唧喊痛。 此刻却像是条疯狗,双腿缠在宁澈腰间,用力将人压翻在榻上。 宁澈既要躲着沈云见的手,又怕将他弄伤弄疼,进退两难,气得手足无措。 他捏住沈云见两只手腕,不让沈云见动弹,沈云见却柔软滑溜的像只泥鳅,手不能动,还能用脚去往宁澈脸上蹬。 宁澈心累极了:“你是太子,这般做派,实在有辱斯文,太不像话了。” 沈云见早已将包袱丢了个一干二净,浑不在意: “太什么子?老子现在是你大爷!” 宁澈震惊,纵使朝堂诡辩再拿手,到了沈云见这蛮横无理,骂街般的行径前,宁澈也只能无语凝噎。 半晌才叹了一句:“粗俗!” 沈云见冷笑:“粗俗?本宫还有更粗俗的,光看王爷想不想见识见识。” 他说着,挣脱开被宁澈束缚住的双手,便声东击西地往宁澈脆弱的小腹之下袭去。 宁澈神经一紧,立刻下意识伸手去挡。 沈云见便趁机调转进攻方向,一把便掀开了宁澈脸上的面具。 黄花梨木的雕花大床纵然结实,也扛不住两个内力深厚的成年男子在上面这般糟害。 没等沈云见看清宁澈面具下的脸,那张床便哐的一声,从中间一折两半,连带着被褥和两位闹腾的乌眼鸡一般的皇亲贵胄一同陷了下去。 守在门外的陈公公原本正在打盹。 乍一听屋里动静,吓得立马便清醒过来。 刚要推门闯进来,沈云见的耳朵便动了动,对着门外喊道: “敢进来我就砍了你的脑袋!” 陈公公吓了一跳,放在门框上的手立刻又缩了回来,焦急道: “殿下可有何吩咐?” 沈云见道:“走远些,莫要碍了本宫的事。” 陈公公听着沈云见这动静,也不像是进了刺客,左思右想不得其果,只能喏了一声,嘱咐跟在他身后的宫人: “今夜之事,谁要敢宣扬出去,我便砍了谁的脑袋!” 殿内。 床上一片狼藉。 一块黑色的面具静静躺在床脚下。 塌成两截的床板之间,沈云见和宁澈夹在缝隙里相对而坐。 沈云见盯着宁澈的脸一言不发。 宁澈不看沈云见,只低着头,周身气压低沉。 宁澈的右脸并非沈云见想象中的残缺畸形丑陋不堪。 他的右脸和左脸一样精致漂亮。 但右眼眼角连着太阳穴的一整片,却有一块碍眼的疤痕。 那是一枚烙印。 上面还有一个年头虽长却依旧依稀可辨的字。 【奴】。 这个烙印,是存在于原主的记忆中的。 早些年先帝在位时,被抄家流放者,其面上便会被赐予罪奴烙印。 这些人终其一生不允许再踏入皇城一步。 违背者诛九族。 沈云见搜刮了原主的记忆,与宁澈的年纪对得上号的,便是十七年前被判通敌卖国的定国将军家的次子。 罪臣之子,被刻上了罪奴烙印。 如今却执掌皇城,万人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这事一旦传出去,宁澈便是欺君罔上,戏耍于整个朝堂,诓骗于大历百姓。 届时必会受万人讨伐,轻则死无葬身之地,重则灰飞烟灭遗臭万年。 没人会听他解释的。 这是宁澈的秘密。 第85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十五) 沈云见看着宁澈: “你本可以极力阻止我。” 宁澈内力深不可测,他要真的铁了心阻止沈云见,他必然会竭力反抗,就算沈云见再不讲理,他也可以逃跑。 第78章 但他没有。 他更像是半推半就,欲拒还迎地等着沈云见去亲手揭开他的罪孽,将把柄送到沈云见手上。 宁澈抬眉,看着沈云见:“好看吗?” 沈云见现在脑子里有些混乱。 他想过宁澈面具下的各种可能。 胎记,毁容,残疾,哪怕是畸形,沈云见都自问可以接受。 他千算万算,愣是没算到,宁澈面具下竟是如此致命的秘密。 他没回答宁澈的问题,只道: “太后知道吗?” 宁澈点头:“太后与我生父,是青梅竹马。” 沈云见喉结动了动:“所以,你是太后的儿子吗?” 宁澈否认:“不是。” 但沈云见却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连宁澈自己,都肯定不了。 沈云见沉默了。 宁澈却又不依不饶地问:“回答我,好看吗?” 沈云见抬手捏了捏眉心,然后按住宁澈的后颈,倾身,吻住了他眼角处的那枚烙印。 温热的唇贴在常年不见天日的肌肤上,宁澈闭上眼,睫毛轻颤。 他听见沈云见在他耳边,真诚而温柔道: “好看,王叔,你不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好看。” 宁澈多年无人问津的秘密暴露于沈云见面前,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有些茫然道: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沈云见贴着宁澈的脸颊,伸手将他搂进怀里,问他:“疼吗?” 宁澈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沈云见却收紧了手臂:“可我只想问这个。” 宁澈张了张口,抬手回抱住沈云见,低声道:“早已记不清了。” 现在想来,烙在身上的痛,与那时候眼看着抄家灭族,亲人被斩于刀下的痛相比,当真是算不得什么的。 两人在狼藉中相拥,许久,沈云见问宁澈: “王叔,这些年,你有想过替将军府翻案吗?” 宁澈摇了摇头:“我父亲叛国,是事实,铁证如山,他不是被冤枉的。” 沈云见一愣。 开始偷偷质问037:【这和大多数正常剧本里写的不一样!】 037翻了个白眼:【醒醒,兄弟,你看的是主角剧本,在这里,你和宁澈都是配角,是反派,翻不了案才正常吧。】 沈云见闻言,这才抿了抿唇,然后照着宁澈的腰使劲儿拧了一把: “你疯了是不是?我们才刚在一起,你也太信我了吧?这种事都跟我说?” 宁澈吃痛,嘶了一声,随后学着沈云见方才的模样,蹭了蹭他的脸颊: “若连你也背叛我......” “不会的。” 沈云见打断了宁澈的未尽之言:“世上所有人都有可能背叛你,宁澈,太后,李成宝,他们或许都有可能,唯独我不会。” 他松开抱着宁澈的手,轻抚上他脸颊烙印,对宁澈道: “夜长梦多,我得帮你祛了这个疤。”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皇权之争,人心最是难测。 万一有知情人反水,想害宁澈,或是被有心人无意间撞见,饶是宁澈如今一手遮天也挡不住天下悠悠众口。 到那时候,宁澈怕是真的要完了。 宁澈胆大包天,沈云见却冒不起这个险。 宁澈为了脸上这个烙印,想过无数种办法,早年间他还年幼,太后也曾各处寻医问药,不敢替他看,便在自己腕间拿烙铁印了枚疤痕,代替宁澈求药。 可惜终究无果,那一个【奴】字就像是长在了宁澈脸颊上,无论如何都去除不掉。 起初用药时,还有些成效,越到后来,便干脆一点效果都看不见了。 自那时起,宁澈脸上的面具就再也不曾拿下来过。 他并未将沈云见的话放在心上。 只道:“若是哪天纸包不住火,还望太子殿下想法子留我一条全尸。” 沈云见白了宁澈一眼,从那摊废墟中站起身来,裹着单薄的中衣,走到窗边小榻旁,侧卧其上,对着宁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什么全尸不全尸,王叔再说这样的丧气话,小心我今夜就折断了你的子孙根,让你全尸不保,当太监。” 宁澈看着沈云见那副勾人姿态,也跟着起身走到他面前,俯身亲吻他,伸手抬起沈云见的腿搭在自己肩头: “殿下话说得爽快,不知是不是真的舍得?” ....... 红鸾帐暖,一夜无眠。 翌日,宁澈在启明星升起之前,离开了东宫。 离上朝不足一个时辰,沈云见也彻底没了睡意,吩咐陈公公打了热水进屋,又将人全部轰了出去。 待他将自己收拾整齐,换上朝服,才打开门,对陈公公道: “昨夜本宫一时兴起,研究了一套功法,可惜不得其中之精髓,不下心祸害了那张粗制滥造的雕花床。” “烦请公公今日费心些,将殿内打理整齐。” 陈公公觉得沈云见最近愈发神神叨叨,也不知道练得什么功法能大半夜把床都造塌了去。 但他不敢问,只能低头应声,听话办事。 而打这天起,沈云见和宁澈之间的窗户纸被捅破,关系迅速拉近。 重华殿上,两人隔着三丈远。 沈云见不再盯着地板上的纹路发呆,他开始肆无忌惮的将目光投向宁澈。 宁澈看似在看争执中的官员,实则余光一直落在沈云见的身上。 在皇帝再次问出相同问题“摄政王怎么看”时,宁澈将问题原封不动的丢给了沈云见: “太子可有想法?” 沈云见突然被点名,偷偷瞪了宁澈一眼。 他如今虽然不用再跟宁澈争什么,但他那些兄弟都还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沈云见不欲在朝堂上落得无才无德的名声,却也不打算太出风头。 于是只说了两句不功不过,模棱两可的废话文学,将问题敷衍了过去。 原本,沈云见是打算下朝以后,去昭阳殿与宁澈共进午膳,顺便提一提,让他莫要把治国的担子往自己身上丢的。 但不料,刚一下朝,就有人急匆匆闯入殿内: “殿下请留步,南方前些时日暴雨不绝,死伤惨重,如今雨后天晴,大批百姓出现高热症状。” 那人拿着信件,交由皇帝身边的公公,跪在地上,看着宁澈,嘴上对皇帝道: “陛下,南方,恐生瘟疫啊。” 第86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十六) 大历的南方没有冬天。 往年雨水常集中于春秋。 但今年从入了秋开始,雨就断断续续没停过。 一个月前,一场暴雨连下数日,冲垮了不少房屋,死了不少人。 雨后气温不降反升,许多村民在死人堆里发现了不少好东西,便结伴去翻找。 谁知回去以后,便陆续开始有人发热,起初身上会起些红色疱疹,到了后来这些疱疹便开始溃烂。 但凡有人与这些患病者接触,不出三日,便也会出现类似症状,传染性极强。 当地官员怕事情闹大,擅自做主,放火烧尸,将患病者赶出城去,不许这些人回家。 第79章 城内却依旧有潜伏期患者源源不断的开始发病。 而被赶出了城的那批病患,为了活命便开始四处流窜。 如今南方几座城池都已沦陷,四处怨声载道,眼见着就有人要起义,当地官员见事态已然控制不住,这才不得已上报到京都。 此事一报,满朝哗然。 皇帝也听得出这件事的严重性,立马将目光投向宁澈: “摄政王怎么看?” 宁澈面不改色,召集了几个防疫赈灾拨款防乱的相关官员去昭阳殿详谈此事。 临走前,给了沈云见一个眼神。 沈云见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他没在大庭广众下积极表态,只在宁澈一行人离开后,陪皇帝喝了会儿茶,又去了趟朝凤宫。 “这是个立功的好机会。” 沈云见吃了口茶点,对皇后道。 这件事若能顺利解决,救了无数百姓的命,控制得当,造势到位,说是能名垂千古也不为过。 皇后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她不许沈云见打这个功劳的主意: “有命回来才是前提,你是太子,何苦去争这个功劳?” 沈云见生性淡漠,几百年间就活在死人的地界,他其实对于这场瘟疫会有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多少城池尸横遍野都没什么感觉。 但他知道,这件事要是做成了,他这一世的功德值,恐怕能翻几倍。 他吃完了口中茶点,又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 “功劳是要争的,但在此之前,我还得干点别的事。” 皇后觉得沈云见如今是越来越有主意了,她有些头疼: “太子三思,莫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沈云见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这件事在原本的世界线里,活到底是被原主揽了下来。 他带着杜黎快马加鞭赶到前线,好一通忙里忙外,却没坚持多久就被传染,而身为随士的杜黎自然也没能幸免。 但或许是每个人体质不一样。 原主症状较轻,除了高热之外,身上始终不曾起出那些红色疱疹。 但他既然自己已经病了,便不再小心翼翼躲避,甚至开始带着病亲力亲为帮城中那些老大夫熬药,发药,甚至替重症者处理溃烂伤口。 杜黎就惨了,不仅起了疱疹,还开始溃烂。 眼看着命不久矣,远在皇城的沈殊着急了,偷偷出宫,上灵药山,从山脚一路三拜九叩到山顶,请了久不出世的老药王下山。 趁着原主带病劳碌,烧得迷迷糊糊神志不清时,带着药王偷偷见了杜黎。 敢称药王,行医用药当世自然无人能出其右。 药王拿杜黎试药,九死一生中捞回了杜黎的命,随后便将药方大力投放下去。 情况很快有了好转。 待原主恢复之时,满城大病初愈的百姓都在对着皇城方向叩首,感谢皇帝圣明,感恩药王辛劳慷慨,感念七殿下沈殊请药王出山,以已试药,救国救民。 唯独没人对原主道一声谢。 回京之后,虽说沈殊私自出宫犯了大忌,但过不及功,凭着这一仗,沈殊立住了名声,也在皇权争夺之中,第一次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如今沈云见来了。 沈殊再想捡便宜,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这件事皇后做不了主,沈云见也没跟她多说什么,只在朝凤宫用了晚膳,待昭阳殿那边商谈结束,便匆匆去见了宁澈。 “事情可谈妥了?” 沈云见进门脱了大氅,直奔主题。 宁澈点了下头: “今夜会连夜筹备物资,明日一早,便往南方送去。” “派人了吗?”沈云见问。 宁澈明白沈云见的意思: “这事做成了是功,做不成,不仅要遭人唾骂,还会有去无回,眼下只有吏部张大人和太医署的林大人自请要去。” 沈云见道:“张大人和林大人去是职责所在,还得派个捞功的。” 宁澈闻言,蹙眉道: “这事你便莫要惦记了,有我在,你便是什么功劳都没有,我也保你稳.......” “我不去。” 沈云见打断宁澈: “我没那么傻,更没那么急功近利,看病,配药,试药,都要时间,现在就赶着去,无疑是在送死。” 他话点到为止,宁澈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两人对视一眼,宁澈道: “殿下的意思,是想送杜小将军去探前锋?” 沈云见点头: “是也不是,我不瞒你,这件事,我想让沈殊和杜黎一起去。” 宁澈闻言,沉默不语。 沈云见知道宁澈在想什么: “杜黎不是为了沈殊而背叛我,他从一开始就是沈殊的人,我对杜黎没有感情,不是憎恨,也不是报复,只是敢那我当垫脚石,我若不回敬一二,岂不是白白让他们这般煞费苦心?” 宁澈抿唇:“不曾对杜黎动过半点心思?” 沈云见看着宁澈,目光坦然: “我有生以来二十一载,只对摄政王殿下一人,动过心思。” 宁澈这才扬了下眉道: “这件事我若直接安排难免落人口舌,得想个法子,让他自请前去。” 沈云见道:“杜黎便权当是替我去的吧,给他个机会让他表表忠心,至于沈殊,明日一早,我便能让他来找你。” 宁澈一个人拿主意拿惯了,闻言神色古怪:“你有法子,还来与我商量?” 沈云见理所当然:“我有没有法子,做了什么打算,不都应当与你说一声?” 他看着宁澈:“我说的不争,是不想与你争,又没说不与旁人争,王叔,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就是咸鱼一条,废物一个了吧?” 宁澈抬手捏了捏沈云见的脸: “殿下妄言,我何曾有这般大的胆子。” 沈云见伸手握住宁澈的手腕,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他手心里蹭了蹭,神色无辜道: “阿澈,你可会觉得我心思歹毒?” 宁澈看着他澄澈的眼神和那张无辜又无害的脸,喉结动了动: “如此甚好,皇室中人良善才是大忌,若你有本事自保,也省着我时时刻刻挂念你。” 第87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十七) 一将功成万骨枯。 要想活到最后大权在握,谁人脚下不是尸山血海。 在这皇宫里,亲生父母,孪生兄弟尚可相互算计,相互利用,更遑论沈殊本就对沈云见怀揣恶意。 宁澈不怕沈云见心思歹毒。 他只怕沈云见不够歹毒,心慈手软。 沈云见听着宁澈的话,心里热乎乎的,张开双臂对宁澈道: “你抱抱我。” 宁澈看着沈云见小狐狸一样圆溜溜的眼睛,心里也跟着发软,伸手将他抱进怀里,对他道: “光派人去不够,万一真让七殿下立了功,我们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沈云见一贴在宁澈怀里就犯困,他抬手搂住宁澈的脖颈,在他颈间蹭了蹭,呼吸着他身上浅淡好闻的气息,乖巧道: “他们立不了功。” 第80章 他们不仅立不了功,沈云见还要在他们中间挑拨离间,然后把大功据为己有,送给宁澈。 宁澈的身份是毒瘤,去掉了脸上的疤也不是万无一失。 沈云见想早些,为宁澈多做做打算。 他靠在宁澈身上:“京都向南八百里处,有座荒山,荒山背后全是药材,当地人称灵药山。” “四十年前有一名医问世,名焦渊,妙手回春,药到病除,求医问药者无数,还得了个药王的称号。” “后来焦渊得罪了权贵,妻儿被害,不得已退隐,就住在灵药山上,发誓永不再出山。” “此次南方瘟疫,只有他能治。” 宁澈对焦渊名号有所耳闻,但这都算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按理说,沈云见是不该知道的。 他蹙眉: “殿下如何知晓?” 沈云见道:“你别管,我有我的路子,现在的关键,是你,得去请焦渊出手。” 宁澈松开沈云见: “我去请?不该是你去请吗?” 如果沈云见这般笃定焦渊能治这次瘟疫,那这功劳必当是该给沈云见的。 沈云见摇头:“表面上你去请,实则是我去请,宁澈,这功劳我不要,得给你。” 宁澈抬手扶额: “不是这么算的。” 沈云见道:“就是这么算的,宁澈,我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只要你牢牢把住朝政,别出岔子,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没人能将我从储君的位置上撵下来。” “我不需要这份功劳。” “但你需要。” 宁澈明白沈云见一番苦心,但对他来说,这件事还是太过不保险: “现在就谈功劳,为时尚早。” 沈云见笑眯眯: “不早不早,我有把握。” 宁澈道:“焦渊那边, 不是誓死不出山了吗?如何去请,太子可有法子?” 沈云见看着宁澈:“你亲亲我。” 宁澈很顺着沈云见,低头在他唇角吻了吻: “还卖上关子了?” 沈云见不说话,只偷偷摸摸去解宁澈的腰带,然后把冰凉的手往宁澈怀里塞。 宁澈也乐得惯着他,见他手凉,便拉开了衣襟将沈云见的手揣进怀里。 但沈云见要的可不仅仅是暖手那么简单。 他就是想占宁澈的便宜。 从宁澈的胸口摸到腰间,又顺着腰腹清晰的肌肉纹理一路向下。 将宁澈摸得五迷三道,直接将人扛起来就上了榻。 昭阳殿的床,比东宫的结实,也比东宫的命好。 吱吱呀呀叫到丑时初,便得以休息。 沈云见在昭阳殿比东宫要放肆的多。 在东宫他尚且瞻前顾后,怕宫里还有些什么不知来路的眼线。 但在昭阳殿,宁澈的地盘上,他却是一百个放心。 大呼小叫,一会儿骂一会儿夸。 宁澈一开始被沈云见叫唤得不好意思,又不乐意让旁人听了去,还捂着他的嘴让他莫要出声。 但沈云见被捂住了嘴,还会哼哼。 哼的入骨销魂,意乱情迷。 而且动静不小,显然早就被守在外面的李成宝听了个全乎。 宁澈拿沈云见没法子,后半段黑着脸结束,叫了李成宝打热水进来时,还想着敲打敲打李成宝。 李成宝在宫中浸淫多年,哪需要宁澈敲打。 亲自送了早就备好的热水进来,对宁澈道: “王爷放心,院儿里的人奴才都遣走了,奴才是个太监,这年纪大了,耳力不如从前便罢了,记性也实在是跟不上趟,这许多事若不是王爷提醒,奴才睡一觉起来就记不得了。” 几句话,将宁澈尚未说出口的警告都噎了回去。 宁澈抿唇,摆摆手:“出去吧。” 李成宝应声,放下热水便退了出去。 沈云见乏累得慌,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就等着宁澈伺候。 宁澈也识时务,打横将装死的沈云见从床上抱起来,小心翼翼放进浴桶里,自己搬了小板凳坐在一边提溜着沈云见的手手脚脚,将他清洗干净,打理整齐。 耐心十足,没半点儿身为摄政王的架子。 沈云见也觉得有趣,眼前人无论什么时候,什么身份,在自己面前都总是无师自通地老老实实扮演着“爱人”的角色。 从未在伺候沈云见这件事上,有过半分不满和怨言。 沈云见看着宁澈认真的模样,越看心里越喜欢,抬手捧住宁澈的脸,在他脑门儿上用力亲了个响的。 还得意道: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宁澈被他气笑了:“你倒是摆的正自己的位置。” 沈云见贪恋宁澈归贪恋,但他今晚还有事要办,耽误不得。 洗完了澡,就在宁澈还等着抱着沈云见再温存片刻时,沈云见却自己擦干了身子,换好了衣服。 他低头吻了吻宁澈,一副负心汉做派道: “今夜你自个儿歇着,我还有些事要办,忙完,就不过来了。” 第88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十八) 宁澈很懂事。 天一亮,赈灾的队伍就要启程,不久前沈云见说了他有办法让沈殊自请去南方赈灾。 眼下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沈云见显然是要去办正事了。 宁澈其实对沈云见的能耐和手段是有些好奇的。 但沈云见没向他透露,他便也识趣地不多问。 只侧躺在床榻上,轻阖上眼,对沈云见挥了挥手。 眼下两人之间的关系还不适合宣扬出去广而告之。 即便整个昭阳殿上下可能都已经知道了,但只要宁澈和沈云见没发话,所有人就只能心照不宣,装聋作哑。 沈云见为了不让这些人难做,到底是没走正门,选择了翻窗。 翻窗还不知道关窗。 留着大敞的窗户直往屋里灌风。 宁澈扶了扶额,下地走到窗边,下意识往窗外望了望。 夜色深沉,风雪尚未停歇,临近十五,缺了薄薄一边的月亮孤零零地挂在宫墙上,窗外空无一人。 宁澈知道沈云见武功不低,却也没想到短短瞬息功夫,沈云见便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显然,这位往日里就并不低调的太子殿下,还是藏了拙。 宁澈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关上了窗,回到榻上,从桌上抽出一叠奏折,看了起来。 沈云见出了昭阳殿,几个闪身便来到了沈殊的住处。 沈殊的母妃不受宠,他自己也不受宠,住所是皇宫里这些皇子中最偏远的。 前些时日又被沈云见断了份例,此时天寒料峭,单薄的窗户纸根本不足以抵抗风寒。 沈殊寝殿外只有一个值守的小公公,坐在台阶上冻得哆哆嗦嗦直搓手。 沈云见从后窗口潜入沈殊寝殿,屋里一片寒凉,只有殿中央的暖炉里烧着几块将熄未熄的劣质碳。 驱不走冬夜的严寒,只能说聊胜于无。 沈殊已经睡了,身上压着两床被褥,整个人窝在床角,蜷缩成一团,小脸煞白,看起来有些可怜。 第81章 沈云见堂而皇之地走到沈殊床边,坐了下来。 抬手按住了沈殊的眉心。 很快,一无所知的沈殊,就做起了梦。 他梦见自己在赈灾队伍开拔的当天早上,自告奋勇地请求去往南方。 同行的还有被沈云见派出去的杜黎。 两人一路恩恩爱爱到了南方受灾的城池,看见了满城痛苦不堪受尽折磨的百姓。 看见了城墙外堆积如山的尸体。 偌大的万人坑里燃烧着烈火,灰烬飘在空中,刺鼻的灼烧气息在鼻腔间萦绕。 哭得撕心裂肺的女人跪倒在赈灾队伍前,请求沈殊救救她的孩子。 沈殊被如此人间炼狱般的景象吓得开始挣扎着想要醒过来。 但挣扎无果,那骇人的场景依旧一幕幕往沈殊脑子里钻。 很快,他就不受控制地开始戴起面巾,和杜黎一起穿梭于那些溃烂的病患之间,为他们熬药,送药。 那些重症者身上的溃烂就赤裸裸地暴露在沈殊眼前。 无比真实。 这场疫病来势汹汹,方圆所有医馆的大夫,京中同行的太医,都对此束手无策。 没多久,杜黎也跟着病了。 但许是沈殊体质特殊,一直不曾有过任何症状。 于是他开始亲眼看着杜黎在高热之后,浑身发起红疹。 在红疹弥漫后,开始逐渐溃烂。 那种心酸无力和绝望就在沈殊心头萦绕,一切仿佛并非梦境,真实的沈殊开始分不清这一切到底是真还是假。 就在他以为自己和杜黎都要在这里完蛋了的时候。 画面一转,一个白胡子老头站在沈殊面前,脸色冷漠地指挥着沈殊开始配药。 沈殊看见那老头开始拿重症的杜黎试药。 起初他是一万个不愿意,但后来杜黎状态急转直下,眼看就要一命呜呼,沈殊也不得已同意了那老头在杜黎身上试药。 所幸,杜黎竟意外的开始有了好转。 溃烂的皮肤不再化脓,开始结痂,持续不断的高热也开始渐渐缓解。 他在焦心忧虑中,看着杜黎一天天好转。 而那些药也正式投放进了百姓中。 接着画面又是一转。 尸骸遍野的场景不见了。 他们坐上了返京的马车。 身后是无数的百姓,跪在地上,高声呐喊,皇帝万岁,七殿下千岁。 呐喊声震耳欲聋,绵延不绝,一直到沈殊的马车出了城,还依稀浮于耳边。 因为他舍生取义奔走于灾情前线,又妥善处理了这桩大事,回京后,便受了皇帝的嘉奖,换了居住的宫殿,连带着他的母妃都升了位分。 朝中开始有赏识他的官员,主动向他示好。 而最主要的是,他得到了摄政王宁澈的另眼相看。 梦境飘忽不定,很多画面开始在沈殊面前一晃而过。 他看见了二皇子被车裂。 看见了四皇子被逐出京城,贬为庶民。 看见了沈云见奔赴战场被万箭穿心钉死在城门之上,还落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看见摄政王宁澈患病,在重华殿上一口鲜血喷出数尺远,此后便出了宫,居于摄政王府,不再问世事。 不足一年,便薨于府中。 看见皇帝的灵幡高高挂起,整个京城一片素白。 最终,看见自己,坐在了重华殿的最高处,受万人朝拜。 ........ 沈殊从睡梦中惊醒时,出了一身冷汗。 人大多数时候做梦,在醒来后,都是很难记得清楚梦境的。 但沈殊在躺在床上时,昨夜在梦中的一幕幕却依旧清晰的在脑海中萦绕,久久挥之不去。 于是他猛然意识到,这或许并非只是一个梦那么简单。 这很有可能,是天机泄露,是预兆,是仙人托梦。 更是他这辈子能走上皇权之巅的最大契机。 沈殊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喊道: “赵从安!” 坐在门外昏昏欲睡的小太监听到召唤,连忙从地上站起来,推门磕磕绊绊跑进殿内: “殿下!奴才在!” 沈殊看着赵从安的步伐,竟与他梦中别无二致。 整个人心跳疯狂加速。 他咽了口口水: “什么时辰了?” 他边问,边在心中默念: 【回殿下的话,还有一刻钟便辰时了,今日赈灾队伍开拔,殿下可要去送行?】 果不其然,赵从安看了眼院外的日晷,对沈殊道: “回殿下的话,还有一刻钟便辰时了,今日赈灾队伍开拔,殿下可要去送行?” 一字不差。 第89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十九) 沈云见身为一国储君,自然是要亲自送赈灾队伍去城门口的。 他甚至都没亲自传唤杜黎,只往国公府去了一封飞鸽传书。 杜黎先前被沈云见捅了一剑又一剑,如今还没康复,却也不敢违背沈云见的命令,天还没见亮,便匆匆赶到了城门外。 沈云见等在集结整齐的队伍前,和站在队伍中央的宁澈视线纠缠,眉来眼去,眉目传情。 辰时已过,宁澈却还未看到沈殊的身影,他蹙了蹙眉,用眼神询问沈云见。 沈云见前脚刚回了宁澈一个安心的眼神,后脚沈殊便匆匆忙忙出现在了宫道尽头。 身后跟着赵从安,赵从安肩上还背着两个包袱。 宁澈和沈云见对视一眼,偷偷在无人看见的对方,对着沈云见竖了个大拇指。 沈殊大老远脚步急迫地走到宁澈面前,行了晚辈礼,开门见山道: “南方灾情严重,吾愿自请前去!望王叔向父皇禀奏,求父皇恩准!” 没人会在意皇帝恩不恩准,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宁澈点头,便是皇帝恩准。 宁澈看着沈殊: “不准。” 沈殊抬头:“为何?” 宁澈开口,神色淡淡: “南方疫情成灾,死伤无数,并非玩闹,七殿下一不懂医,二不曾救过灾,帮不上忙是小,万一出了岔子,本王如何向圣上交代?” 沈殊自知没有办差的经验,但他知道,只要自己够坚定,他肯定能去。 因为此时此刻,就连宁澈说出的这一番话,都和他昨夜的梦境无异。 沈殊当即跪地,对着重华殿方向叩首: “南方千万百姓受灾,儿臣痛心疾首,辗转反侧,此番前去,必定全心全力赈灾,为父皇分忧,为大历分忧!若此行灾情不平,儿臣誓死不归!” “求父皇恩准!!!” 他说罢,对着重华殿方向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身,转身对宁澈躬身: “求王叔,恩准!” 有些东西,演一演,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做场戏,让所有人知道,沈殊去赈灾,是他自愿的,并非谁在其中作梗,便罢了。 宁澈身为皇家长辈,还曾出言阻止过,那么日后出了什么岔子,也赖不到旁人头上。 宁澈看着沈殊: “你可想好了?” 沈殊还是那句话: 第82章 “若灾情不平,誓死不归!” 宁澈抬头望了望天,不再多言,转过身走向高台,对着赈灾队伍道: “启程吧。” 沈殊知道,宁澈这是默认了。 他对着宁澈躬身行礼:“谢王叔恩准。” 说罢,便随着队伍一起往城门外而去。 赈灾的队伍一路出了城,杜黎早已候在城外,因为肩上有伤,不便骑马,他坐了马车。 在看见沈云见出来时,从马车上下来,单膝跪地对着沈云见: “见过太子殿下。” 沈云见什么都没说,只弯身在他受伤的肩膀上捏了捏,轻声道: “照顾好七殿下。” 杜黎原本没看见沈殊。 也不知道沈殊今日也在队伍中,闻言心头一颤,整个人神经都绷紧了,喉结动了动。 瘟疫比起战场更可怕,杀人于无形。 杜黎已经不敢揣摩沈云见说话行事的用意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低下头,应了声是。 沈云见站在城门口,将队伍送出了城,远远看着赈灾队伍消失在视线内,这才转身回城,在无人听见的地方,轻声嗤笑。 回去的路上,沈云见独自一人带着两个护卫策马从小路回了宫。 刚一入宫门,便看见了等在宫门内的宁澈。 沈云见从马上下来,将马儿交给身后侍卫,走到宁澈面前。 宁澈抬手替他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衣领: “昨夜可睡了?” 沈云见点头:“回去睡了一个时辰。” “今日行程匆忙,早膳用了吗?”宁澈又问。 沈云见摇头:“没呢,王叔用了吗?” 宁澈看着沈云见,心里欢喜,说话声音都放轻了几分: “昭阳殿备好了,等你一起。” 宁澈今日正准备出门时,便收到了东宫来信。 内容很简单,只有两句话。 没头没尾。 但宁澈一看便知道,那是沈云见在告诉他,沈殊来时,该如何应付。 宁澈原本也知道该如何做戏,但沈云见这般教了,他便在沈殊来时,一字不差地念出了纸条上的字。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 宁澈有很多疑问,却没着急问出口。 两人沿着宫道一路往昭阳殿而去,一直到看着沈云见一口一口将早膳吃得一干二净,他才终于没忍住道: “可否与我说说,殿下是如何说服七殿下的?” 沈云见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王叔说话怎的这般客气?” 宁澈抿了抿唇: “殿下有些秘密不愿与我说也是正常的。” 沈云见看不得宁澈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模样,抬腿踩在椅子上,毫无形象道: “这有什么?我只不过,是给沈殊托了个梦。” 只不过。 托了个梦。 这话听起来,甚是小众。 宁澈在片刻沉默后,问沈云见: “殿下可是在与我说笑?” 沈云见嗐了一声:“真的。” 他对着宁澈眨了眨眼:“我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王叔,我能通灵。” 宁澈还是不信: “怪力乱神之事,不可宣扬。” 上辈子沈云见跟段司澈透露了真相的边缘,后续很多年段司澈都常常在自己偷偷怀疑沈云见过去是否有过什么爱人。 醋自己醋了半辈子。 给沈云见添了不少麻烦。 如今再来一世,同样的错误,沈云见不打算再犯,只好开始胡编乱造,胡言乱语。 他也不多解释,只对宁澈道: “真的,王叔,爱信不信。” 大历是封建王朝。 对鬼神还是有敬畏之心的。 宁澈虽觉得这事儿不可思议,但结合沈云见能直接说出焦渊的事,他又觉得好像还真有几分可能。 于是他沉吟片刻,看着沈云见问道: “殿下,可能证明给我看看?” 第90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二十) “王爷这是不信我?” 沈云见对着宁澈,眉梢一挑,不乐意道。 宁澈解释: “并非不信,只是好奇,虽也听闻过民间有人可通灵于鬼神,却不曾亲眼瞧见过。” “前些年后宫云贵妃闹癔症,请了几位道长都说是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东西,原以为是蓄意安排,另有图谋,结果法事没做成,不出三日,云贵妃便撒手人寰。” “我一直想知道这其中是否真有鬼神作祟。” 沈云见闻言也愣了。 他自己就不是人。 但他知道任务位面里,除了一些特殊世界之外,大多数世界都是禁止鬼神出现的。 关于请焦渊出山的事,沈云见压根没想过要像沈殊那般,从山脚下一路三拜九叩到山顶去求焦渊,打动焦渊。 他这一生,不畏天地,不敬鬼神,唯独怕他妈。 再论年纪,他都七百多岁了,给一个七十多岁小伙子磕头,像什么话? 原本,沈云见还在犹豫着该用什么手段,胁迫焦渊出山。 眼下听了这一番话,却歪打正着有了主意。 宁澈看着沈云见有些怔愣地看着自己,神色微妙地转变了好几次后,才终于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开口道: “焦渊的事,我有法子了。” 宁澈扬眉:“什么法子?” 沈云见难得看见向来稳重自持的摄政王露出这样求知好奇的神色,心里喜欢的厉害。 他单手撑着下巴,凤眸微眯,看着宁澈,伸出腿,踩在宁澈膝盖上: “你求我,我告诉你。” 宁澈是不会求沈云见的。 他只会让沈云见求饶。 一开始,沈云见很强硬,宁死不屈,让宁澈有本事就要了他的命。 一个时辰后,沈云见就开始骂爹骂娘骂祖宗,骂得宁澈额头青筋直跳,在宁澈后背留了乱七八糟一堆抓痕,还在宁澈肩头赏了一个圆溜溜的牙印儿。 到了最后,他才终于老实下来,生理性泪水不停从眼角溢出,呜呜咽咽喊着宁澈的名字,让宁澈饶了他。 宁澈低头吻他挂在睫毛上的小泪珠,捏着他不停颤抖的腿问他: “还挖我祖坟吗?” 沈云见慌乱摇头,含糊不清道:“不挖了不挖了,我哪儿敢,我错了,阿澈,饶了我吧,求你了。” 宁澈看着沈云见的模样,也知道他这一阶段算是熬到极限了,到底是心软放过了他。 此时已经临近傍晚。 李成宝早已遣散了内殿附近的宫人。 殿内只有浴桶,烧水打水再换水甚是麻烦。 宁澈便换了衣服,又干脆从雕花衣架上拽了件狐裘大氅,将沈云见真空包裹起来,打横将人抱起,去了偏殿的浴房。 原本昭阳殿只是一处废弃的宫殿。 当年宁澈刚被太后带回宫时,身子弱,太后为了给宁澈调理身子,专门花了大代价探到了这处地下活泉,才重新修葺了昭阳殿,打通了活泉,贴了白玉片,建了个硕大的浴池。 泉池雾气氤氲,沈云见坐进池水就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喟叹。 第83章 他仰头看着宁澈站在池边,重新褪去身上衣衫,突然恶从胆边生,伸手握住宁澈的脚踝,用力将人拽进了水面。 水花四溅,崩到沈云见眼睛上,他又下意识松了手。 谁知这一松手,宁澈就不见了。 待沈云见擦拭掉眼角水迹,便发现整个池子里就剩了他一个人。 池水乳白,看不见底。 偌大的浴房,除了活水咕咕流动的声音外,一片寂静。 沈云见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水下捞,却什么都没捞到。 “宁澈!” 沈云见喊道。 没动静。 他心一慌,问037:【宁澈人呢?】 037道:【不知道,我现在连你都看不见,满眼马赛克啊兄弟。】 这下沈云见慌神了。 生怕宁澈不谙水性,被自己一拉,猝不及防间已经在水底闭了气。 他心跳疯狂加速,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惊惧之间就要一头扎进水里去找宁澈。 谁知下一秒,自己的脚踝就被人从水底握住。 一个寸劲,沈云见便跌进了水底。 就在他下意识想要反抗时,唇间却突然传来了柔软触感。 腰间被人环抱住,沈云见这才松了口气,心底一松,他感觉到宁澈在为他渡气,唇舌交缠间,伸手捏了捏宁澈的腰。 宁澈带着沈云见浮出水面,看着沈云见像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笑出了声。 沈云见抹了把脸,又伸手在宁澈胸口使劲儿捏了一把,怒道: “你故意吓我!” 宁澈捏了捏他微红的鼻尖: “不是你先动手的吗太子殿下?怎的还倒打一耙?” 沈云见拍开宁澈的手: “谁人不知道摄政王殿下内力深厚,武力高强,我又不曾见过,无非是好奇心作祟,生了几分试探之心,你竟这般吓我。” 宁澈看着他似笑非笑: “知道我内力深厚,你方才慌什么?” 沈云见不承认:“谁慌了?” 宁澈便学着沈云见方才的模样和语气,喊道:“宁澈~” 沈云见抬手就去捂宁澈的嘴: “再学我,我割了你的舌头。” 宁澈还是笑,伸出舌尖轻舔过沈云见虎口: “是吗?你舍得吗?” “你割了我的舌头,谁伺候.......” “闭嘴。”沈云见打断宁澈。 但宁澈还在笑,沈云见便气急败坏地拽下了他右脸上那块面具,吻上了他眼角处的疤。 宁澈闭了闭眼,终于安静了。 温泉池水荡漾了半个时辰。 两人才终于重新换好了衣服,回了寝殿。 折腾了这大半日,沈云见也觉得乏了,躺在软榻上,头枕着宁澈的大腿闭目养神。 宁澈一边批阅着手里的奏折,一边往沈云见嘴里塞蜜饯。 快乐的事总能转移人的注意力,但到底是暂时性的,快乐过后,该办的正事还得办,没得到的答案,也还是会继续追究。 宁澈到底还是在沈云见睡着之前,问回了先前的话题: “焦渊那边的事,什么时候办?怎么办?” 第91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二十一) 焦渊早年间因得罪了权贵,害死了自己的妻儿,这才心灰意冷,肝肠寸断,隐世再不出山。 可想而知,这药王老爷子对皇亲贵胄的怨恨必定是早已深埋心底了。 宁澈这两日也想过不少办法,但焦渊孑然一身,既不贪权,也不贪财,更不怕死,也没什么软肋可去威胁。 想来想去,威逼利诱样样行不通。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就更难办了。 那焦渊若是知道朝廷派人请他出山,怕是见都不会见,大不了连夜出走或者一死了之也不是干不出来。 这种人,没什么弱点,最是难搞。 宁澈越想越觉得头疼。 此时沈云见也在考虑这件事。 但他考虑的不是该如何去请焦渊,而是什么时候去。 去早了,一来,沈殊和杜黎还没遭到该遭的罪,二来不到绝望之时,造势效果便会大打折扣。 但瘟疫不比其他,晚一日解决,就不知道要死多少无辜之人。 明知有解决办法,还为了一己之私故意拖延,那就是天大的罪恶,不知得损多少阴德。 以沈云见的性子,他其实完全可以不管不顾,就等着沈殊和杜黎快断气的时候,再去解决这件事。 但现在他有很多顾虑。 既怕损失功德值,又怕宁澈觉得他自私到了极点,连无辜百姓都要算计进皇权斗争之中。 还怕他妈在偷偷关注着他的动向,知道他这么做,又逃不了一顿狠揍。 于是沈云见犹豫再三,权衡利弊后,还是对宁澈道: “尽早吧,越快越好,早日请到焦渊,也能多救些人。” 宁澈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才会逮着沈云见一遍又一遍的问。 现下听到沈云见这么说,他也松了口气,问道: “何时动身?” 沈云见向来说风就是雨,现在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便是一刻都不想多拖延。 他翻身从宁澈怀里钻出来: “准备准备,最好明日夜里,便动身。” 沈云见的打算,是要将功劳送给宁澈的。 那么出宫前往灵药山一事,便只有宁澈可以走正门。 太子无召离京是大忌,太子和摄政王关系过于密切更是易引人非议,如今不是公开的时候,沈云见需要一个借口,将自己禁足,以免被人发现,他也离了京。 于是,在两人温存过后,沈云见再一次挥一挥衣袖,飘然而去。 禁足需要一个充足的理由。 原主虽说身份地位颇高,行事也高调跋扈,但在沈云见来之前,却也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以触犯宫规受到惩罚。 沈云见先是回了东宫。 思来想去,叫来了陈公公。 “我那几个皇弟,这些时日,可还老实?” 陈公公乍一听沈云见这话,还愣了愣神。 他原在太后身边当差,后来皇后生了沈云见,太后便将向来稳重机灵的陈公公派到了皇后身边,力保沈云见平安长大。 陈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门道摸得清,规矩懂的透,教出来的徒弟不少,更有许多宫人都受过他的恩惠。 要说宫里的消息,除了宁澈那边,想必没人能比陈公公打探到的更多了。 以往,原主动不动就会问问陈公公这些琐事。 但自打沈云见来了以后,就一直在就不按套路出牌,甚至一直在摆烂。 他已经许久不曾问过陈公公这些个杂七杂八的事了。 眼下陈公公一听沈云见问起,险些老泪纵横: “殿下,您这可算是打起精神,重新振作起来了啊!” 沈云见摆了摆手:“振作是振作不了了,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放心吧公公,本宫心里有数。” 陈公公得了沈云见模棱两可的准话,便一五一十将这段时间里其他皇子在做的事,向沈云见道了一遍。 第84章 二皇子最近与户部尚书来往甚密,为了投其所好,还特意花了大代价从外面寻了幅前朝名人的字画,赠与了户部尚书。 三皇子老实,生母过世早,原养在云贵妃膝下,云贵妃薨殂,他便失了靠山,最近这些时日,与先前无异,除了读读书,练练剑,什么都不做,既不结交权臣,也不与兄弟姐妹走动,整个人无欲无求,像是已然看破了红尘。 四皇子表面看似玩心重,实则玩心也重。 是个表里不一的黑心种,装作一副纨绔模样,整日流连于宫女和各色管家小姐身上,实则是在给自己的野心打幌子。 玩弄着人家的女儿,还要拿捏着人家的人脉,给人家画大饼,自作聪明,最不是个东西。 除此以外,就只剩下了尚且年幼的十三皇子,大抵是脑子笨了些,日日被他母妃追着从寝殿打到御花园,鸡飞狗跳,哭声震天。 陈公公说罢,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前几日,香晚宫里的丫鬟小桃李,与赵嬷嬷说,夜里恍惚看见个个男子的身影进了她们娘娘院儿里,看背影,像是四殿下。” 香晚宫里的娘娘,那可是皇帝的妃子。 沈云见一听就乐了: “真的假的?这小桃李不要命了?什么混账话都敢往外说?” 陈公公嗐了一声: “倒也不算,那小桃李是赵嬷嬷的亲外甥女儿,这赵嬷嬷......” 陈公公说着,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不瞒殿下,老奴年轻的时候,她还在浣衣局当差,是奴才好心帮了她一把,才让她摆脱了那苦日子,到贵人身边去享福。” 他话说到这里,沈云见也明白陈公公的意思,不愿多计较。 这原主身边的人,要是连陈公公都信不得,那也没谁可信了。 沈云见摆摆手:“这事儿,确定吗?” 陈公公啧了啧舌:“这没有真凭实据,奴才可不敢擅自断言,不过那边敢传话过来,大抵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沈云见点点头,对陈公公道: “去给我准备两壶好酒,今夜,本宫要去与四殿下交流交流兄弟感情。” 陈公公一愣: “殿下要与四殿下见面?” 沈云见扬眉: “如何?见不得?” 陈公公连连摆手: “倒并非见不得,只是皇后娘娘素来与林贵妃不睦.......殿下您原先也与四殿下.......” 听陈公公这么说,沈云见更明白了。 他乐了,站起身: “那不是正好?瞌睡来了总得选个枕头睡,就他了!” 第92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二十二) 因为沈云见的临时起意。 原本已经在侧妃榻上就了寝,准备春宵一刻的四皇子沈慕,又被其贴身的小宫女从榻上叫了起来。 沈慕万分不解: “这都什么时辰了?他是有事还是有病?” 小宫女福了福身: “回殿下的话,东宫来人没说,只送了两壶酒过来,让您去外殿候着,说是太子殿下稍后便到。” 沈慕抬手抓了抓头发,骂了声娘,从侧妃的肚皮上翻身起来,不情不愿地让侧妃帮他重新更了衣。 期间那小宫女的眼神一直在两人之间飘忽不定。 在侧妃望过来时,又假装若无其事地低头看着地面。 沈慕虽然对沈云见颇有意见,但对自己的女人倒是脾气还不错,也不迁怒,还伸手捏了捏侧妃的脸蛋,哄道: “皇兄来得突然,是我不好,今夜陪不了你了,你早些歇着,莫要等我。” 侧妃点了点头,含情脉脉地嘱咐他: “殿下万事小心。” 沈慕摆摆手,登上那双墨色的云纹锦靴,大步朝外殿走去。 一路上,沈慕一言未发,百思不得其解。 皇后入宫便比他母妃林贵妃晚,但仗着太后和娘家势大,进宫便压了林贵妃一头。 原本林贵妃早在沈慕之前也怀了个孩子,可惜小产了。 因为在林贵妃的肚子刚刚凸起来的时候,皇后便有孕了。 那么无论林贵妃小产这件事,到底真的是意外还是人为,在林贵妃心里就断定了是太后或者皇后在其中干预。 只允许皇后诞下嫡长子。 届时无论立嫡还是立长,都只能是皇后肚子里那个孩子。 林贵妃和皇后两人之间就此结仇。 双方也曾你死我活的斗过一段时间,但奈何皇后有太后做靠山,林贵妃次次都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直到林贵妃再次有孕,这才消停下来。 为了顺利诞下皇子,林贵妃还自请去了京郊,直到沈慕降生,才重新被接回宫里。 林贵妃将皇后和沈云见视为死敌。 沈慕自幼就活在沈云见的阴影下,若是哪一处比不过沈云见,必定要受林贵妃的罚。 最过分的是,就连哪一阶段若是自己的身量没有同期的沈云见高,林贵妃都会如临大敌地请了太医过来特意给沈慕做药膳调理,逼着他吃。 这让沈慕从小就将沈云见厌恶了个彻底。 年幼时两人还能一言不合在国子监学堂上大打出手,后来日渐成长,争斗起来便换了方式。 也就后来,沈慕越来越机灵,学会了藏拙,扮做一副纨绔模样,整日花天酒地,不再与沈云见起正面冲突,两人这才消停下来。 算起来,他们互相不说话都少说有三年了。 沈慕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沈云见为何会大半夜来找他喝酒。 他原以为,见了沈云见,他自然就会明白了。 但事情非他所料的那么简单。 他见到了沈云见,却依旧不明白沈云见今日前来,究竟有何目的。 因为沈云见来了以后,便一副主人家做派,无视了沈慕虚情假意的礼数,坐在了花厅主位上。 本来太子身份就高沈慕一筹,沈云见这副德行也无可厚非。 但放在沈慕的眼中,这模样就碍眼了许多。 他在沈云见落座后,坐到了沈云见对面,不动声色道: “太子殿下深夜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沈云见摆摆手,让自己带来的人拿出了两只酒杯,倒好了酒,将其中一杯推到沈慕面前: “许久不曾与四弟把酒言欢,今夜一时兴起,不醉不归。” 说完,他自己碰了碰沈慕还没端起的那只酒杯,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沈慕看了看那只杯子,又看了看杯子里的酒。 担心沈云见下毒,又觉得沈云见不至于蠢到把这种事做到明面上。 犹豫了片刻,沈慕到底是端起酒杯,送到了唇边。 一阵灼烧感顺着喉咙流淌而下,沈慕从未喝过这般浓烈醇厚的酒,一时不适,呛得捂住了嘴一阵猛咳。 沈云见视而不见,再次命人将酒杯满上。 沈慕虽说平日里也好喝两杯,但他喝的酒向来清淡,也都浅尝辄止。 沈云见什么都不说,只用一副看蠢货,看垃圾的眼神,胁迫着沈慕继续喝。 沈慕最恨的,就是沈云见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第85章 哪怕明知道沈云见就是来给他找不痛快额,自尊心也让他绝不肯在沈云见面前认输。 于是沈云见喝一杯,他也跟着喝一杯。 直到沈慕开始头晕目眩,脸颊烧得滚烫,目光也开始迷离时,沈云见才抬手阻止了宫人继续倒酒的行为。 然后对沈慕道:“许久不见,四弟又废物了些许。” 沈慕一听这话,心里的火气就有些压不住,但他此刻头脑还不算完全混沌,还能勉强保持着清醒和沈云见周旋: “是啊,臣弟处处不及太子殿下,要不怎么说,您是太子呢?” 沈云见摇摇头:“错了,你做不了太子,不是因为你处处不及本宫,而是因为你没那个命。” “无论你做什么,算计什么,隐忍什么,哪怕是将主意打到不该打的女人身上,你也没那个命。” 沈慕一听这话,神经就是一阵紧绷,他眯了眯眼: “臣弟不明白皇兄是在说什么。” 沈云见不在乎沈慕能不能听懂,他的目的很简单,只是为了激怒沈慕。 他站起身,凑到沈慕耳边,用只有沈慕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 “你母妃不聪明,你比她更蠢,沈慕,你偷了不该偷的人,那你母妃呢?是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本宫现在怀疑,你究竟,是不是皇家的种。” 这番话若是说出去,就是混淆皇室血脉,是掉脑袋的大罪,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而沈云见说的话,正好戳在沈慕的软肋上。 沈慕此时晕晕乎乎,听到这话,心里一紧便提起沈云见的衣领,怒道: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沈云见看着沈慕: “怎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 沈慕看着沈云见那张近在咫尺,似笑非笑的脸,新仇旧恨顿时全部涌上心头,对着沈云见的脸便挥出了拳头。 第93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二十三) 沈慕先动手了,事情就好解决了。 沈云见在沈慕的拳头触碰到自己的鼻梁骨之前,一把捏住了其手腕,一个反剪将人制服于身前。 大历重武,皇家子弟自幼都会习武。 沈慕也不是什么完全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既然已经动了手,他便也不再客气,一个寸劲挣脱了沈云见的束缚,当即便拔出了一旁值守侍卫的刀,对着沈云见劈砍出去。 正中沈云见下怀。 沈云见在刀尖碰到自己之前,身体后仰,避过沈慕的攻势,一个转身,抬腿狠劈在沈慕肩头。 力道之大,只有承受了这一击,便直接手臂一软将刀掉在地上的沈慕知道,有多可怕。 一招一式,说起来复杂,但于沈云见和沈慕来讲,不过是眨眼一挥间。 沈云见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狠揍沈慕一顿。 但这个揍,不能是他主动的。 得是沈慕找打。 他之所以用偷情的事做话引,无非是为了让沈慕有苦说不出。 在皇帝问起时,不敢承认是沈云见先用话激怒了沈慕,沈慕才忍不住出手。 因为沈慕自己心虚,经不起调查。 皇室忌讳兄弟上明面上的争斗,对外总要展现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挥刀舞剑大打出手是极为出格的表现。 掌握不好力度,就不仅仅是禁足那么简单了。 再者,禁足一月和禁足半年也不是一回事。 沈云见得掌握这其中的度,不能让宁澈难做,在这其中表现出明显的偏向。 眼下前奏已然顺着沈云见计划的进行了,接下来,沈云见也不再客气,扔了沈慕那把刀,在众多侍卫和宫人的劝架中,赤手空拳将沈慕打了个鼻青脸肿。 最后还不忘招呼了一番沈慕胡作非为的小兄弟。 果不其然。 翌日一早,沈云见便被叫到了御书房。 老老实实跪在皇帝面前,低头耷脑: “父皇,儿臣知错。” 皇帝虽说对朝政的事完全不理,但这属于家务事。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一边满脸又青又肿,眼窝都凹进去,跪在沈云见旁边都看不出脸上表情的沈慕。 又看了看白白净净,一脸无辜乖巧,睁着圆溜溜眼睛望着自己的沈云见。 只觉得闹心的厉害。 对沈云见道: “你是太子,如何要对自己的亲兄弟下手如此残暴?” 沈云见看起来很委屈: “四皇弟先拿刀砍儿臣,儿臣只是想自保。” 他这话是想说,虽然我控制好力道,但是我没拔刀,已经算是顾念兄弟情分了。 皇帝对太后怨念颇深。 连带着不喜皇后,也并不多喜欢沈云见这个嫡长子。 后来太后身体每况愈下,又来了个跟太后脱不开干系的宁澈来把持朝政。 他这一辈子就没翻过身,以后到死怕是也再也翻不了身。 但他又碍于太后尚在人世,无法直接对着沈云见发作。 怒火中烧,便只能将气撒到沈慕头上。 皇帝从桌上抄起一只白玉茶杯,便砸到了沈慕的脑门上骂道: “混账东西!你是喝了多少?竟敢对着你皇兄拔刀!” 沈慕不敢躲,被砸了个正着,委屈的要死,却什么都不敢说。 只能忍着满身痛楚,咬牙道: “儿臣知错,求父皇原谅,求皇兄莫与臣弟计较。” 皇帝每每看到沈云见,心中都难免一肚子怨气。 此时更是烦躁,终于还是将问题抛给了坐在一边老神在在品茶的宁澈: “摄政王。” 宁澈喝了口茶,心不在焉地看了皇帝一眼: “这是皇帝的家事。” 皇帝抬手扶额: “莫要跟朕来这一套。” 宁澈便轻笑一声,先是看了看沈云见,随后才缓缓将目光移到了沈慕身上: “四殿下态度甚是敷衍,似是心中有怨念无处宣泄,不知,这其中可否有什么内情?” 沈慕和这宫中所有人一样,看着宁澈都觉得胆寒。 他后槽牙快咬碎了,却不敢吭声。 宁澈见他不语,又带着疑问的语气: “哦?看来,本王说对了,四殿下,可是太子殿下,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沈慕还是不吭声,只偷偷地瞪了沈云见一眼。 宁澈便接着道: “若是其中有什么原委和误会,四殿下尽管说出来,也省着日后想起来了,又来于你父皇面前喊冤。” 沈慕深吸口气: “并未。” 宁澈看着沈慕,觉得他已经快气死了。 然后又不紧不慢地再次捅了他一刀: “当真?” 沈慕咬牙:“当真。” 这下,宁澈终于放过了沈慕,对皇帝道: “太子一时兴起,想找四殿下把酒言欢,不料四殿下不胜酒力,撒了酒疯,对太子殿下拔了刀。” “太子为求自保,不得已对四殿下出手,只是没控制好力道,下手重了些。” “虽有情可原,但皇子之间还是应和睦些才是,便罚太子殿下禁足一月吧。” 第86章 皇帝对这事儿没什么意见,但此时他心气不顺,便直接道: “老四,对太子拔刀,赏二十大板,禁足半年,罚俸三月。” 说罢,他摆了摆手,烦躁道: “下去吧。” 二十大板,少说得将养一个月。 但对沈慕来说,最严重的还是禁足。 半年,对于正在争权夺势的皇子来说,足以颠覆很多事情了。 他瞪着眼睛,喊道:“父皇!” 话还没说,却被宁澈打断: “四殿下,该懂事了。” 沈慕还想替自己求情的话,被宁澈一句话堵了回去。 他跪回地上,低头不语。 宁澈站起身,对皇帝道: “臣还有些事要处理,先行告退。” 说罢不理会皇帝允不允许,直接转身离去。 沈云见见状,也站起身,乖巧道: “父皇,儿臣回去禁足了。” 说罢,也退出了御书房。 片刻后,御书房外门关上的声音响起。 皇帝这才对沈慕道: “起来吧。” 沈慕站起身,对皇帝道:“太子近日与摄政王来往颇为密切,父皇可有何打算?” 皇帝看着沈慕,半晌道: “随他们去吧,关于宁澈身份的事,调查的如何了?” 沈慕躬身: “父皇英明,已经有些眉目了,只等人证回京,年后北越使臣前来朝贺,儿臣必揭开摄政王的真面目,让他身败名裂!” 第94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二十四) 御书房外,宁澈走在前,沈云见走在后。 两人一路下了台阶,在来往宫人的视线内分道扬镳,毫无交集。 有人眼看着沈云见回了东宫,闭紧了大门。 却无人知晓,待宁澈回了昭阳殿,脱下身上外氅时,沈云见却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接过了外氅,挂在屏风旁的雕花衣架上。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沈云见问宁澈。 宁澈先是回头看了眼沈云见: “出来的时候可有人瞧见你了?” 沈云见摇头:“除了陈贵,我已经嘱咐过他了。” 宁澈坐在椅子上,替自己和沈云见倒了热茶: “皇帝是故意将问题抛给我的,他在试探。” 沈云见蹙眉:“试探?” 宁澈食指点了点桌面:“试探我是不是已经偏向了你,而我们此次又想要给四殿下一个什么样的惩罚。” 沈云见啧了一声:“老东西,怪不得这么顺利,半年禁足,说罚就罚,想必禁足是假,借此由头掩人耳目,让沈慕做点什么才是真。” 沈云见自己说着,许久不怎么运转的脑子也开始缓缓运转起来,他看着宁澈: “这么看来,沈慕早就在替皇上做事了?” “可皇上手里并无实权,他想干什么?想翻身?拿什么翻?” 宁澈与沈云见对视,没说话。 沈云见也盯着宁澈,他视线落在宁澈脸上那块面具之上,半晌后,瞳孔一缩: “他想对你出手!” 宁澈淡淡嗯了一声: “他如今的状况,翻身的唯一希望,就是我出事。” 沈云见瞪着眼睛,气道:“这老东西怕是活腻了!什么主意都敢打!” 如今太后已经不再过问朝中之事,一旦宁澈出了事,哪怕私底下朝臣们都乱作一锅粥,明面上,皇帝到底还是皇帝,该收拢的权利便可名正言顺地收回到他自己手里。 皇帝恨了太后那么久,以皇后和沈云见与太后的关系,届时必然会想法子褫了沈云见的太子之位。 如此一来,无论沈云见和宁澈之间有没有现在的这一层关系,光是从利益上讲,都不得不成为一根上的蚂蚱了。 宁澈看着沈云见气急败坏的模样,乐道: “说到底,这队,太子殿下还真的得站在我这一边了。” 沈云见一想到皇帝一直在背后偷偷摸摸的算计宁澈,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一个什么都整不明白的废物,他怎么敢的?” “要不是你的威慑,北越还来朝觐?怕是早就打过来攻城略池,让他割地赔款了!” 纵使宁澈知道沈云见对皇帝没什么感情,乍一听他说出这般大不敬的话也还是吓了一跳: “太子慎言,这是大不敬之罪。” 沈云见摆摆手:“原也没什么可敬的,我实话实说罢了,你要去告发我吗?” 宁澈抬手捏捏他的脸:“我怎么敢?” 沈云见心气不顺:“这么说来,沈慕才是那老登心目中合适的储君人选了?” 宁澈一愣:“老登是何意?” 沈云见瞥了他一眼:“称呼罢了,这不重要。” 宁澈也不多纠结于称呼的问题,只道:“也不见得,权衡利弊后的选择罢了。” 他抬手摘下脸上的面具,指着自己右眼角的【奴】字,对沈云见道: “现在的问题在这里。” 如果宁澈脸上的疤去不掉,到时候只要皇帝逼迫他在人前卸下面具,他的秘密就再也瞒不住了。 沈云见抬手摸了摸宁澈脸上的疤: “交给我,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反了天不成!” 眼下,无论是沈云见,还是皇帝,至少对这次禁足的事都是满意的。 如今宫里虎豹环伺,送走了一个沈殊,还有一个沈慕在偷偷替皇帝办事。 所有的事都该抓紧进程了。 宁澈出城办事无需向皇上禀报,他在宫门落锁之前,召集了手下的心腹官员,对去寻焦渊之事并无隐瞒,只让众人在他离京这段期间打起精神,莫要懈怠,万一出了什么事,不必等他回来再办,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但沈云见那边要麻烦些。 宫里戒备森严,守卫几乎是没有空隙的在值守只是其一,对沈云见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最主要的还是皇后那边。 他被禁足,皇后必定会上门来看他。 如果找不到他人,事情就麻烦了。 他还得先跟皇后通个气。 而果不其然,当晚宫门落锁之前,皇后便亲自来了东宫,一看见沈云见就气道: “多大的人了?还与你四皇弟动手!年幼时都不曾禁足过,如今倒是越长越不懂事了!” 沈云见低着头:“儿臣知错了,母后。” 皇后也不理会沈云见,只对陈贵道: “陈公公,把昨夜值守的人都拉出来,让本宫瞧瞧,是谁这般由着太子的性子去旁人殿里这般胡作非为的!” 陈公公低头应了一声,将昨夜值守的人通通叫了过来。 皇后看着那一群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的宫人,怒道: “全部罚去浣衣局!太子禁足,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打今日起,本宫的人会亲自盯着太子,直到皇上解了他的禁足令!” 宫里主子犯错,罚下人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皇后已然发了话,任他们如何求饶都没办法,太子被禁足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是罚去浣衣局已经算是皇后开恩了。 第87章 很快,东宫的人就被换成了皇后的人。 皇后下令,太子禁足期间,没有她的允许,不许人踏足内殿一步。 一番折腾过后,内殿只剩了皇后和沈云见两个人。 母子两人面面相觑,还是沈云见先开了口: “母后......可是昨夜值守的人,有问题?” 皇后摇了摇头,有些不确定地看着沈云见: “你自幼都不曾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前些天你才与我说了南方的事,功得捞,我尚未等到你的消息,七皇子便先一步去了南方。” “我心里总不踏实,果不其然,你这边就被禁了足。” “我想着,你许是有些什么其他打算?” 第95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二十五) 沈云见近日散漫,注意力不在东宫这边,一门心思都扑在宁澈那边。 皇后今日一早查了宫里的人事调度,发现七日之前,东宫新来了两个洒扫的丫头。 小心无大错。 她摸不清这其中是正常的调度,还是有人蓄意为之,干脆寻那个借口把那些人都打发了,以免沈云见有安排,又要坏事。 沈云见看着皇后,想了想,还是道: “儿臣确有打算。” 沈云见是有养母的,他能理解皇后的心情。 更明白无论如何,皇后都会站在自己亲儿子身后。 于是他到底是将要去清焦渊出山的事,与皇后通了气。 再者有皇后在其中周旋,这事儿也能瞒得更严实些。 皇后听着就觉得头疼: “禁足期间私自出宫是大罪,太子无召出京更是大罪,万一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沈云见道: “母后,这都是小事,最糟糕也有摄政王护我,眼下情势已经变了,父皇在暗自扶持老四,他们在寻宁澈的把柄。” 宁澈的把柄。 皇后与太后一脉,大抵是知道些内情,一听沈云见这话,面上神色瞬间凝重起来。 半晌后,皇后也生气了: “老东西!一只脚都踏入皇陵了,还贼心不死!” 沈云见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便笑出了声: “母后莫要与他置气,凭白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皇后原还有些担忧沈云见此行会不会出什么岔子,眼下局势又变,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对沈云见道: “宫外的事,你放心去办,老东西和老四那边,交给本宫。” “本宫倒要看看,老四敢不敢在禁足期间,踏出他那殿门一步!” 跟皇后通了气,沈云见这边就算是有人垫后了。 但与他想象中的,夜深人静,穿着夜行衣,飞檐走壁,躲过侍卫巡查,帅气翻越高大宫墙,飞身骑上宁澈战马,两人策马离去的画面不同。 皇后怕他被人发现,专门派人将沈云见盖上了白布。 从皇宫最外面,专门运送死去宫人的宫道,将沈云见,从偏门,像尸体一般,抬出了宫。 并在掀开白布的瞬间,正巧撞上了高大帅气,骑着马,正要赶往两人约定好的地方的宁澈。 宁澈勒马。 看着诈尸的沈云见: “........” 沈云见也没想到这样巧。 张了张口,站起身,对宁澈道: “这是个意外。” 宁澈:“皇后娘娘安排的?” 沈云见点点头:“还是你懂。” 宁澈轻笑出声,对着沈云见伸出手: “她倒是不怕晦气。” 沈云见握住宁澈的手,借力翻身上马,环抱住宁澈的腰: “她不怕晦气,她只怕我真的出事,这法子倒也算是最保险的了。” 沈云见上马后,便拉住了自己斗篷上的帷帽,靠在宁澈身上,两人一路策马出了京城。 只可惜,沈云见是来做任务的,并非什么气运之子。 他和宁澈两人快马加鞭,赶到焦渊的住处之后,却并未找到焦渊其人。 而焦渊住的那间院子里,杂草丛生,破败不堪,看起来,竟像是许久不曾有人住过了。 宁澈倒是淡定: “不如去山下问问,看看是否有人知道焦渊的行踪?” 沈云见有些犯难:“焦渊久不出世,怕是早已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了,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两人陷入沉默,沈云见召唤了037: 【老头儿人呢?】 037道:【我这儿大数据不全,也没那么精准,这种陌生灵魂,在一定范围内还能搜寻到,出了范围就难找了。】 它想了想:【你们大概只能等了,原剧情线里,沈殊是什么时候在这里找到他的,你们就能什么时候在这里找到他。】 沈云见下意识看了眼宁澈,不满道:【耽搁这些时日,南方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 037对小位面的事看得比沈云见更通透: 【凡人的生死由天定,若非特殊情况,小世界里也是不许逆天改命的,那些人早就被写在生死簿里了,不在我们的任务范围内,也不是我们说救就能救的。】 沈云见无语。 暗暗感叹想做回好人真难。 不得已对宁澈道:“只能等了。” 宁澈现在也有些怀疑此行会不会白来一趟了:“就等着?” 沈云见点头:“就等着,信我。” 眼下没有其他办法,就这么走了,沈云见和宁澈都怕会错过焦渊回来,不得已粗略打扫了焦渊那间茅草屋,暂且将就住了进去。 莫名其妙地过起了平淡甜蜜,没羞没臊的山村生活。 而另一边,远在千里外的沈殊和杜黎,就没那么平淡甜蜜了。 起初,南方城池里发生的事,都与沈殊梦境里一件不差的重合了起来。 这让沈殊信心满满,即便整日面对着人间炼狱,也是干劲十足,坚信着这一切很快就能熬过去。 但很快,他就发现事情开始偏离轨迹了。 先是同行的吏部尚书和林太医自己发起了高热。 随后,同住在当地府尹家里的其他侍卫官员也随后病倒。 再之后,是杜黎。 杜黎虽然病得不是最早的,但症状却最严重,很快便出了满身红色疱疹。 这一切倒是在沈殊意料之中,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梦境中一直不曾有过症状的沈殊自己,也染病了。 一开始症状不太严重,只是发热。 他不再出门,开始专心致志照顾杜黎。 但这个世界上的真爱,总是经不起太多考验。 沈殊之前只是在梦中梦见这一切,还不觉得多难接受。 可真当他亲身开始面对患病的杜黎时,便觉得事实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杜黎皮肤上的溃烂让沈殊每每看到都觉得触目惊心,浑身汗毛倒竖。 他勉强压制着自己翻江倒海的胃,替杜黎换药。 杜黎也很难受,意识清醒时,劝沈殊莫要再管他了。 此时,沈殊觉得自己还是爱杜黎的,硬要咬着牙继续坚持。 但没过多久,杜黎便病重到开始意识不清。 沈殊无论在宫中过得多不如意,他都是皇子,不曾做过伺候人的事。 第88章 他在第一次看到杜黎不能自理,并伴随着让他难以忍受的气味时,终于是没忍住,当着杜黎的面,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第96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二十六) 杜黎也曾是京都中的翩翩贵公子。 少年得志,潇洒肆意。 不曾见过天灾人祸,民生疾苦的杜黎,也从未想过,重疫下的城池会是怎样一副地狱般的模样。 他从来到这里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但他没有退路。 病倒不是他自己的意愿,让沈殊伺候他更是让他一直羞愧不已。 那些溃烂的皮肤已经让他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的了,他在理智尚且完全清醒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有些无法面对沈殊了。 沈殊虽然日日都来替他处理伤口。 但他看得出沈殊很难受。 不是对于他患病,出自于心疼的难受,只是面对那些骇人伤口时,每个人都会有的生理性反应。 他开始排斥沈殊的靠近。 但沈殊还是在咬着牙硬撑。 杜黎是有感动的,但更多的还是一种说不清的怪异。 失禁更非他所愿,这种事就连久病卧床的老人面对儿女时,尚且会觉得难堪。 更遑论是面对自己年轻帅气的心上人了。 但杜黎没办法,他仅存的清醒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做其他的事了。 他甚至睁不开眼。 只能清晰地听到沈殊是如何在他身边大肆呕吐的。 他对沈殊心底泛起的恶心感同身受。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很恶心。 如果一个人开始自我厌弃,那么他就会不断怀疑来自旁人的爱。 杜黎开始换位思考。 如果今日病倒在榻上的人是沈殊,他会不会也像沈殊一样。 往日所有的美好,甜蜜,敬仰,爱慕,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荡然无存。 他觉得他大抵是可以做到的。 他觉得他为了沈殊,可以连命都不要。 但为什么沈殊做不到呢? 沈殊真的爱他吗? 一行眼泪顺着杜黎的眼角滑落。 他开始怀疑,自己眼下为了沈殊而遭遇的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关于杜黎和沈殊之间的感情状况,沈云见一无所知,也不关心。 眼下唯一让他焦虑的事,是宁澈也病了。 来势汹汹,毫无预兆。 焦渊没回来,整座山头上,就只有沈云见和宁澈两个人,也恰巧成了沈云见替宁澈祛除脸上伤疤的最好时机。 沈云见装模作样地从山上挑选了很多药材。 清凉止痛的,驱蚊虫的偏多,大多数是需要内服而外敷没什么卵用的。 他将这些药混在一起,用药杵捣碎,抹在宁澈脸上假装祛疤神药。 宁澈不知道究竟认不认识药材。 但他表现的一无所知,很信任沈云见,沈云见给他抹什么,他就老老实实让沈云见抹什么。 他什么都不多问的态度甚至一度让沈云见怀疑,宁澈到底是真的信任他,还是压根没抱希望,只是在顺着沈云见,任由沈云见在他身上瞎折腾。 既然宁澈不问,沈云见便也不说。 两人每夜就寝前,都默契地来上这么一出。 茅屋里没有铜镜。 净面时河水的倒影也不够清晰。 宁澈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脸,但是他能摸得到。 更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个原本凸起的【奴】字,在慢慢变得平整起来,甚至开始和周围的皮肤完全融合,摸不出痕迹。 沈云见发现宁澈经常在摸自己的眼角上的疤,他只看见宁澈表面上的波澜不惊,却不知道宁澈心里早就为此掀起了惊涛骇浪。 宁澈不是傻子,那么多名医名药都不曾去得掉的烙印,沈云见能摘几棵草捣碎就能生出这般奇效。 但沈云见既然一直在装模作样,那就说明他并不想解释这其中缘由。 宁澈这才选择闭嘴。 总归无论如何,沈云见是实实在在的在为他好,这就够了。 可这一个看似简单的【奴】字,捆绑的,却是宁澈的一生的命数。 大抵是因为沈云见强行替宁澈逆天改了命,很快,代价就找上了门。 沈云见在照例和宁澈折腾完以后,在茅屋狭小的床上相拥而眠。 沈云见在宁澈怀里向来睡得踏实,却又在迷迷糊糊间感受到自己靠着一只巨大的火炉。 沈云见迷茫间蹬了蹬宁澈的腿,正想让宁澈松松手,别将他搂得这般严实时,又猛然反应过来不对,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伸手去摸宁澈的额头,差点儿被手心里异常的温度吓死。 他连忙推搡宁澈: “阿澈,醒醒!你在发热。” 宁澈没什么反应,只下意识地又往沈云见的方向贴了贴,还伸手抱住了沈云见的大腿。 沈云见突然想起原剧情线里,宁澈将在几年后病故的事。 他心中一凛,捏住宁澈的手腕给他把脉。 但让人意外的是,宁澈的脉象很平稳,既非积劳成疾,体内也没有什么未清的余毒。 没有感染风寒之症,没有哪里堵,也没有哪里虚,整个脉象,健康标准的不像话。 就连沈云见也不得不感慨一声,这些时日他们夜夜笙歌,宁澈如此不做人,居然一点都没虚! 震惊之余,就是不解。 沈云见不得已问了037。 但037的回答也很简单:【宁澈的身份偏离于任务对象的中心,逆天改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算轻的,熬过去就好了。】 但正是因为这样,沈云见才更焦虑。 天知道这代价要付出到什么程度。 脉象无异,连用药都不知该从何用起,按037的话说,只能熬着。 起初宁澈只是昏睡,沈云见也没什么睡意,就一直盯着宁澈看。 宁澈很安静,尽管身上温度一直不退,但沈云见还总是会担心他是不是还活着,时不时就要摸摸他的脉搏。 或者把耳朵贴在宁澈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才能放心一二。 宁澈不与他说话,他也不知道宁澈能不能听得到他说话。 沈云见怕宁澈干躺着无聊,便开始给他讲故事。 从卖火柴的小女孩儿,讲到白雪公主灰姑娘。 讲着讲着,还会捏捏宁澈的脸颊,自顾自跟他说: “宁澈,叫声后妈听听。” 第97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二十七) 宁澈依旧没反应 ,他就开始自导自演,假扮宁澈的后妈。 先前,宁澈舍不得沈云见干那些糙活,洗衣做饭烧水点柴,但凡宁澈能做的,都不让沈云见搭把手。 现在宁澈病了,这些事儿自然就落到了沈云见头上。 沈云见也不觉如何,一个人悠哉悠哉倒也能把一切打理妥善,而且沈云见如今用的是自己的灵体,可以吃饭,但也不是必须吃。 这也让他省了不少事。 尤其是在照顾宁澈这件事上,沈云见完全将宁澈当成了自己的洋娃娃。 每日夜里烧水给宁澈擦身,抱着宁澈睡一夜起来后,又要细细给他净面,梳头,保证宁澈就连昏迷都精致得不像话。 第89章 七日后,宁澈身上的热终于退了些许,人也逐渐有了意识。 然而,沈云见还没来得及高兴,新的状况就又发生了。 他怕宁澈这些时日没吃东西,肠胃受不住,特意熬了清粥,抱着宁澈,拿着汤匙一勺一勺喂进他口中。 宁澈咽得很艰难,只喝了小半碗,便摇头示意自己喝不进去了。 沈云见便匆匆将碗勺收到一边,刚想问问宁澈感觉怎么样,宁澈便一偏头将刚咽下去的小半碗清汤寡水的粥吐了出来。 而接下来的三天,宁澈始终是这样,什么东西都吃不进去。 弄得沈云见嘴角都起了泡,还被037无情的嘲笑了一番,说灵体上火它还是头一回见。 沈云见没心情跟037开玩笑,洗完了被褥和被宁澈弄脏的衣物,又烧水去给宁澈擦身子。 他如往日一样,扶着宁澈坐起来以后,便开始给他脱衣服。 但与往日不同的是,宁澈今日终于开口,跟沈云见说话了。 他开口,声音嘶哑,对沈云见道: “阿见,疼。” 沈云见闻言,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哪疼?我弄痛你了吗?” 宁澈摇了摇头,又不说话了。 沈云见知道宁澈大抵是没力气,他先是再次为宁澈把了脉,依旧未见异样后,这才继续给宁澈脱衣服。 而这一脱,沈云见的瞳孔便是狠狠一阵收缩。 宁澈衣衫下,满背都是红色的疱疹。 沈云见吞了口口水,向037确认:【这是南方的疫病。】 037否认,说了句让沈云见更心凉的话: 【只是同症状而已,疫病有药治,天罚可没有。】 沈云见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宁澈许是见沈云见半晌没动静,还是打起精神问了一句:“怎么了?” 沈云见摇了摇头,为了不让宁澈自己焦虑,若无其事地低头吻了吻宁澈的肩膀,不动声色道: “没事,阿澈,明日一早我得下山一趟。” 焦渊家里的米缸里有米,药柜里有药材,但许是不曾需要包扎伤口,沈云见翻遍了焦渊家的各个柜子抽屉,都没找到纱布之类可以包扎的东西。 宁澈的症状,若是和南方的疫病一样,那疱疹的下一步,就该是皮肤溃烂了。 沈云见还得做好准备。 症状缓解不了,至少可以敷些清热镇痛的草药。 宁澈不知道是说不出话,还是心里有什么想法,他闭上了眼,没有回应沈云见。 沈云见一夜没睡,看着宁澈发了一晚上呆。 翌日天还未亮,他便低头吻了吻宁澈的脸颊,换好衣衫,出门下了山。 宁澈在沈云见走后,睁开了眼,他看着自己干净的中衣,掀开自己的袖口,看见了自己已然开始溃烂的皮肤。 他放下袖口,重新闭上了眼。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状况是前所未有的糟糕,宁澈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活几日。 他开始担心,若是自己真的死了,沈云见该怎么办。 沈云见的禁足令没解,擅自回宫去找太医向宫里求助会很麻烦。 皇帝现在有了心思,抓住沈云见的错处,褫了他太子封号都并非不可能。 他不知道沈云见下山去做什么,他自己尚且觉得自己活不了几天了,沈云见大概也是知道的。 也不知道沈云见还会不会再回来。 宁澈头很痛,实在打不起精神再琢磨这些事。 他想,沈云见若是就这样回宫,再想了其他办法来解决焦渊和南方的事,倒也算是好事。 他希望,沈云见不会为了他,耽误了正事。 宁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自己再次醒来时,一睁眼,便看见了回到自己身边盯着自己,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沈云见。 看见宁澈睁眼,沈云见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感觉还好吗阿澈?” 宁澈看着沈云见黑溜溜的眼睛,开口: “怎么没回宫?” 沈云见一愣:“你在说什么鬼话,事没办完,你还病着,回宫作甚?” 他以为宁澈是想请大夫了,解释道: “宫里那些大夫治不了你,有我在呢,你别怕,我会想办法的。” 他见宁澈总归是醒了,把准备好的清热镇痛的药膏和纱布备好,放在自己腿边,一边去撸宁澈的裤脚。 宁澈缩了缩腿,对沈云见沙哑道: “阿见,别管我了。” 沈云见闻言,这才反应过来,宁澈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是让自己回宫,把他丢在这里。 沈云见生气了: “我看你是烧坏了脑子,才会在这里胡言乱语大放厥词。” 宁澈挣扎着不想让沈云见看他的皮肤,躲闪道: “你能不能别管我,太子殿下,你现在该回宫去,想办法找到焦渊,去办正事。” 沈云见一把握住他的脚踝: “你在别扭什么?你就是我的正事,你要是不好起来,那些个糟心事不办也罢。” 说完,他看着宁澈的神情,突然意识到,宁澈大概是发现了自己身上的疱疹。 甚至可能,疱疹已经开始溃烂了。 沈云见握着宁澈脚踝的手松了松力道,一把扯开了宁澈的裤脚,果不其然,看见了宁澈的腿上,狰狞而可怖的伤势。 宁澈还想再挣扎,沈云见瞪了他一眼: “别动,再动我就砍了你的脑袋。” 他嘴上这么说,看着宁澈乱七八糟的皮肤,却还是心软地低头在他腿上吹了吹,一边给他涂药,一边道: “别怕,阿澈,会好的,疼不疼?” 宁澈没说话。 他听见沈云见软了语气,心疼地哄道: “呼呼就不疼了,你忍忍。” 第98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二十八) 宁澈的症状很严重。 比沈云见想象中还要严重。 当天夜里,宁澈身上的溃烂便斑斑驳驳布满了全身,一直蔓延到整张左脸颊颧骨之下。 看上去格外骇人。 即便没有镜子可以照,宁澈也能想象到自己如今是怎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若是伴随着这种症状的发生,他整个人能保持昏迷状态便也罢了。 但可怕的是,和南方的疫病恰恰相反,宁澈从早些时候的昏迷不醒过后,他的神志已经越来越清醒了。 清醒的忍受着疼痛,清醒的感受到自己如今看上去,恐怕比那青面獠牙的鬼怪还可怖。 更是清楚的知道,沈云见此时此刻,就坐在他身后,盯着他看。 宁澈背对着沈云见,闭了闭眼: “阿见,你闻到了吗?” 月上枝头,山中的夜漆黑寂静。 原本屋里是点了烛火的。 但在宁澈的要求下,沈云见还是将烛火熄了。 只是宁澈不知道的是,无论有没有烛火,沈云见都还是能清晰地看见他的模样。 沈云见看着宁澈的背影,心里木木的很难受。 他轻声问:“闻到什么?” 宁澈道:“血腥气,腐臭气。” 第90章 那是从他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宁澈知道沈云见闻得到。 但沈云见却佯装无事发生,甚至吸着鼻子在屋里闻了一圈,最后低头凑在宁澈额头上亲了一口道: “没有,只闻到你还是香香的。” 宁澈笑出了声。 沈云见听着他笑也跟着笑。 宁澈的手搭在身侧,感受到沈云见的靠近,想要伸手触碰沈云见的指尖,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手指蜷了起来。 沈云见察觉到他的小动作,隔着他手上那层纱布,轻轻握住他的手,问: “会痛吗?” 宁澈摇头: “不痛。” 沈云见骂人讽刺人倒是有一手,但安慰人这种事就没那么擅长了。 他知道宁澈在说谎,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宁澈好受一点。 沈云见半天没说话,宁澈倒是先开口了: “别看我了,你若是不自在,便离我远些。” 沈云见闻言,便侧躺下来,依旧盯着宁澈的后脑勺: “你*我的时候,怎么不让我若是不自在就离你远些?” “你不是最喜欢让我看着你了吗?” 宁澈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今时不同往日,阿见,你不该离我这么近。” 沈云见还是握着他的手指尖尖:“我想靠着你,你放心吧,我不会碰到你伤口的,我睡觉很老实。” 宁澈轻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云见不愿意跟他多掰扯:“那你就闭嘴,病着就省省力气,少说两句不着调的屁话。” 宁澈初时听沈云见这般说话,还震惊过,如今听多了便也习惯了,只是嘴上还是接了句: “太子殿下说话甚是粗鲁。” 沈云见道:“那又怎样,你不还是照样爱我。” 宁澈但笑不语。 沈云见捏他指尖: “对吗?” 这是两人在无数次翻云覆雨后,第一次将话题提升到这样的高度。 爱这个字往往过于沉重。 宁澈在听到沈云见的询问时,是想回答不爱的。 他觉得以自己这个状况下去,怕是很快就要烂成一副枯骨了。 他怕自己说了爱,沈云见会在他走后,多惦记他许多时日。 但要让他说不爱,他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于是在短暂的沉默后,宁澈还是老实道: “对。” 沈云见便吻了吻他散落在床上的发丝,直白道:“我也爱你。” 他说: “所以宁澈,你得坚持,你若是就这么走了,我后半辈子可不当鳏夫,我要寻一窝男宠,日日换着伺候我,让你死都死不安生,非掀了棺材板儿来收拾我不可。” 宁澈气笑了: “满口混账话。” 沈云见听得出宁澈是乏了,说话都显得吃力,不再跟他插科打诨,只小心翼翼地往他身边靠了靠,闭上了眼。 翌日一早,宁澈还在熟睡,沈云见便听见了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 他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身,轻手轻脚躲到了门后。 待屋里大门被猛地推开时,一个闪身,将来人制服,并用力捂住了来人的嘴。 焦渊离山一段时日回老家为妻儿上坟。 一回来就发现自家院子看起来有些怪异。 门外的杂草收拾得很干净,院里的晾衣绳上,还晒着被褥床单和衣物。 俨然一副有人居住的模样。 焦渊年岁大了,站在门外愣了许久,这才蹑手蹑脚地进了院子,想要一探究竟,看看是何人鸠占鹊巢,连他这深山老林里的破旧小茅屋都不放过。 结果倒好,刚一进门就被人按在墙上捂住了嘴。 他想挣扎,却一动都动弹不得。 待沈云见看清楚了自己手里的人,眉梢一挑,松了手:“焦渊?” 没等焦渊来得及质问沈云见是谁,沈云见还不乐意了。 先发制人道: “你上哪去了?怎的才回来?害我等你这些个时日!” 焦渊看着沈云见如此理直气壮的模样,陷入了片刻的自我怀疑,有些心虚道: “你是?等我作甚?” 第99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二十九) 沈云见看了眼还睡在床上的宁澈,对焦渊嘘了一声,扯着他走出屋里,还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这才对焦渊道: “南方的疫病,老爷子可听说了?” 焦渊一听跟疫病有关,脸上茫然神色突然不见,转而冷了脸: “不曾听过,烦请二位从老朽家里搬出去。” 沈云见早就料到了焦渊的态度,也冷了脸,看着他: “你得去。” 焦渊挺了挺胸膛:“休想!” 他说完,还上下打量了沈云见一番,看着沈云见身上的丝绸中衣,和他脚上的缎面锦靴,火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阁下是宫里的人?” 沈云见也不怵他,只道:“你莫要管我是谁,但你得知道,南方的疫病,你必须去。” 焦渊依旧强硬: “老朽宁愿一头撞死在这儿!” 沈云见道:“若是我能将你的功德算在你妻儿身上,让你们再见最后一面呢?” 焦渊闻言,顿时愣在当场,眯了眯眼:“小子,莫要拿我开涮!” 沈云见道:“我没工夫跟你磨叽,内人身子不好,办完了事,就要速回京都,你若肯,我们便做了这交易,你若不肯,便当我白跑一趟,绝不强求。” 焦渊看着沈云见:“敢问阁下是何身份?” 沈云见道:“你莫要管我是谁,你只需知道,当朝摄政王宁澈是我的人。” “你若肯去,回头平了南方的疫病,你便去寻他,我许你的事,我自会兑现。” 这事儿说起来太玄乎了,焦渊必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沈云见拿捏了七寸。 他沉默了许久,才道:“你得证明给我看。” 沈云见已经等了焦渊这些时日,的确没时间再跟他继续耗着,爽快道: “我要你妻儿的八字,何时生,何时死。” 焦渊的妻儿是他这一辈子抹不去的伤痕和执念。 他虽心有疑虑,却还是脱口便回答了沈云见的问题。 沈云见生于黄泉,长在地狱,活人找不到,死人却一找一个准。 人并非刚死就能投胎,大多数投胎要排队,没那么快。 沈云见看着焦渊:“此事只有你我知晓,不得让第三人知道。” 焦渊当即起誓。 沈云见原本黑色的瞳仁变成血色,食指点在焦渊额头之上。 焦渊脑海中瞬时一片恍惚,随后便看见了两道无比熟悉的身影,游走于各色诡异人影之间。 扭曲的阁楼,鬼怪横行的街市。 都是焦渊有生以来从不曾看见也不曾梦见过的场景。 沈云见年纪轻轻,不可能见过他早逝的妻儿,焦渊心中骇然,就在他想要仔细去看清那熟悉身影的面目时,眼前的画面消失了。 沈云见放下了点在焦渊额头上的手指,问他: 第91章 “现下,先生可愿去南方走这一遭?” 焦渊脑子里还回想着刚刚的一幕,久久回不了神,他呆愣地看了沈云见许久,刚反应过来便要向沈云见下跪。 沈云见伸手拽住焦渊的手臂: “莫要整这些个虚的,待你从南方回来,我许你们见最后一面。” 这大抵是焦渊余生最大的心愿了。 他刚想开口,沈云见却又出言打断了他:“我还有个条件。” 焦渊抱拳:“道长请说。” 沈云见:“........” 他张了张口,到底是没有在称呼上多浪费口舌,只道: “我要你说个谎,待南方的事平息,你要告诉所有人,是摄政王殿下心怀天下,心系百姓,从山底三拜九叩上了山,才请得先生出山。” 焦渊人老成精,沈云见一说,焦渊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目光坚定:“老朽明白,但老朽也有一个请求。” 沈云见扬眉:“先生请说。” 焦渊道:“南方疫病严重,若是老朽没能活着回来,还望道长,能设法让我们一家在九泉之下团聚。” ....... 被拿捏了七寸的蛇,没有那么难搞。 焦渊心里有了盼头,比沈云见还急着动身,当日下午便起身前往了南方。 临走前,还客套了一番,询问沈云见是否要他替床上的宁澈医治,被沈云见拒绝了。 宁澈知道焦渊和沈云见谈妥了下山的事,却没有心思多问。 只提了一句:“我可还回得去吗?” 沈云见知道他是想回宫了。 他抬手摸了摸宁澈还尚且完好的额头:“回得去,明日一早,我便带你回家。” 沈云见在说完了这话后,当晚,宁澈的精神就明显更好了几分。 夜里原本一直疼痛难耐还死咬着牙不肯吭声的宁澈,竟然真的觉得身上的疼痛在逐渐缓解,褪去。 宁澈原以为,自己是回光返照了。 因为疼痛的消失,宁澈难得睡了个安稳觉。 结果翌日一早,沈云见一醒来,就发现,宁澈已经快要溃烂的耳根的皮肤,竟然完全愈合了。 沈云见心中一喜,立刻伸手去扯那些包裹在宁澈身上的绷带。 果不其然,身上也恢复了正常,莫要说是溃烂了,就连结痂的痕迹都没有,好似前些时日宁澈遭的那些罪,都只不过是一场荒诞噩梦罢了。 沈云见长出口气,知道这件事,就该到此结束了。 宁澈的后半生,没了天罚,能不能顺顺利利百岁无忧,就是他沈云见说了算了。 第100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三十) 沈云见和宁澈赶着禁足令结束的前一天夜里,顺利回了宫。 宁澈经了这一番折腾,身体虽然痊愈,却总有些打不起精神,回宫后积压了一堆事务,连续几日从早到晚几乎都住在书房。 沈云见刚刚解了禁足,白天不好明目张胆往昭阳殿跑,但夜里却总会偷偷去看宁澈。 宁澈点灯熬油,他就躺在宁澈身边,头枕着宁澈的大腿,边陪他,边看些不着调的话本子。 直到腊八那日,摄政王府收到南边焦渊来信,说是已经配出了能治愈疫病的药,宁澈整个人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到了眼下,沈云见其实已经不太在意沈殊和杜黎之间如何了。 但他不在意,宁澈那边的消息却还是在源源不断地送过来。 “杜小将军和七殿下都染了病。” 沈云见闭着眼,心不在焉道:“死了吗?” 宁澈摇头:“焦渊配出了药方,必然会先医治七殿下和杜黎,许是也快痊愈了。” 沈云见没吭声,他在琢磨自己的任务。 宁澈不知道沈云见的心事,又说了句:“但那边有人来报,说是杜小将军和七殿下之间貌似生了龃龉,不如去时那般亲密了。” 沈云见啧了一声:“想来也正常,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还得各自飞,世间哪有那么多真爱经得起考验。” 宁澈闻言,摸了摸沈云见的脸颊: “太子殿下是例外。” 沈云见捉住他指尖,在他手背上吻了吻: “所以你该偷着乐。” 人活在深宫之中,最难得的,便是安稳日子。 而沈云见知道,这些安稳,也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罢了。 北越和大历的战事一直紧张,北越乃苦寒之地,入了冬寸草不生,若是哪一年牛羊养得不好,雨水不充足,那冬天便会有大批人挺不过去,留在白雪之中。 这些年有宁澈坐镇,他们倒是老实,每年都会派使臣前来献礼,以换取些过冬的粮食。 大历是礼仪之邦,明面上也不会亏待这些外邻,这些年便也一直保持着看似友好的往来。 今年朝觐赶在除夕,宫宴必定极其盛大。 而宫宴越是盛大,背后暗藏的隐私也必定更多。 “如果不出意外,明日宫宴上,老四和那老头儿应该就要发难了。” 沈云见盘着腿,坐在宁澈书房的桌子上道。 宁澈抬眉看了沈云见一眼:“桌子太矮,你不如坐到房梁上去。” 沈云见很听话,宁澈话音刚落,他就站起身,借力上了房梁,用小腿勾着房梁,倒挂着看着宁澈: “王叔,北越新主继位,若不出我所料,待来年天暖,北越必定要与大历开战,届时,得想办法给杜黎和老七按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宁澈抬头看沈云见: “如何按?” 沈云见摇头:“我没想好,不如王叔替我想想办法吧?” 宁澈重新垂眸,半晌后,从桌下暗格中拿出一封密信,丢给沈云见。 沈云见伸手接住那信筒,打开看了看上面的内容,越看,神色越古怪: “此事当真?” 宁澈嗯了一声:“不必硬按,杜黎自知已经被你放弃,他如今和沈殊之间的关系破裂,必然会想法子另谋出路。” 沈云见啧了一声:“这北越新任君主倒是有些本事,这么快就知道我们这边的状况了?竟能精准选择杜黎作为拉拢对象。” “北越十七位皇子,能上位者,必不是平庸之辈,这不奇怪。”宁澈平静道。 沈云见对北越的事其实也不怎么感兴趣,他脑子里除了必须完成的任务之外,就只有宁澈。 现在用这种角度看着宁澈,觉得越看越好看。 看着看着就又从房梁上溜了下来,溜进了宁澈怀里。 ........ 除夕夜宫宴。 百官齐聚重华殿。 在皇帝的批准下,连禁足令尚未解除的沈慕都出现在了大殿内。 宁澈高居皇帝下首位,与沈云见视线交汇一次后,两人便收回了目光。 觥筹交错,轻歌曼舞,百官跪地恭贺皇帝万岁,摄政王千岁。 皇后心不在焉地看了沈云见好几眼,似乎一直在等待着什么。 果不其然,在北越来使将贺礼呈上之后,沈慕突然从席间起身,走到了大殿中央,跪地,对着皇帝磕了三个响头,然后道: “父皇,儿臣有要事禀奏。” 第92章 皇帝瞥了沈慕一眼,虚伪道: “这是宫宴,除夕夜,有何事明日再奏吧。” 沈慕又磕了三个头,神情悲戚,语气万分激动: “若非此事关系重大,关乎江山社稷,儿臣也不至于在这年节之上扫了父皇的兴,扫了诸位的兴!” “属实是因为这事一刻不禀,儿臣便时时刻刻坐立难安,心神不宁!” “儿臣恳请父皇准奏!!!”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面面相觑,都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皇后又看了一眼沈云见。 沈云见也给了皇后一个安心的目光。 皇帝还未发话,宁澈便先开口了: “四殿下如此激动,特意选在今日百官齐聚时,禀奏此事,想必的确如他所说,事关重大,皇帝,不如就准了吧。” 沈慕看着宁澈永远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不禁冷笑,心中已经开始期待一会儿宁澈会做出何等反应了。 皇帝没给宁澈眼神,只看着沈慕,挥挥手: “准。” 沈慕这才直起身,挺直了腰杆,看着宁澈,高声喊道: “儿臣斗胆揭发摄政王宁澈,以罪奴身份,无召归京,入朝堂,参政事,狼子野心,图谋不轨,祸乱朝纲!” “其心可诛啊!!!”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皇帝当即大怒,甩出了面前的琉璃盏砸向沈慕: “混账东西!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琉璃盏并未砸中沈慕,沈慕眼都未眨,强硬道: “若儿臣今日有一句虚言,愿当众自裁!” 第101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三十一) 整个重华殿瞬时间乱作一锅粥。 每个人都在窃窃私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宁澈身上。 殿内有宁澈的人在蠢蠢欲动,只等宁澈一个眼神,便要站起身来替宁澈开脱。 但宁澈却表现的依旧淡然。 甚至看上去有些事不关己。 皇帝先是看了宁澈一眼,问:“摄政王,可有何话想说?” 宁澈坐在椅子上,姿势都没变一下,只道: “四殿下纵然是觉得活着无甚滋味,也实在不必在如此场合,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皇帝看起来依旧向着宁澈,呵斥沈慕: “我看你是禁足憋疯了,来人,请四殿下回他殿里歇着,无召不得外出。” 沈慕连忙道: “父皇明查!儿臣有证据!” 皇帝将目光投向宁澈: “摄政王怎么看。” 宁澈看着皇帝事到如今都还在演戏,心里只觉得好笑,配合道: “不如,让四殿下将证据呈上来,否则百官在此,日后,臣倒是不好做人了。” 沈慕看着宁澈,不知道他自己是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是有什么其他底牌。 这件事的调查做的很隐蔽,证人一路上是以流民的身份抵达皇城的。 到了皇城之后,就被藏了起来,今日之前,连门都不曾踏出过一步。 若是宁澈知晓此事,必定会想方设法将证人截杀。 想到这儿,沈慕又放心了几分。 皇帝和沈慕视线交汇:“什么证据?呈上来。” 沈慕对着皇帝磕了个头,这才站起身,对着自己的人道:“将人带上来。” 所有人的目光汇聚于门口,很快,一个穿着麻衣,头发已然花白的妇人便被人从殿外护送了进来。 妇人进殿之后,便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对着皇帝磕头道: “民妇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内除夕之外,一片寂静。 皇帝看着那妇人,问宁澈:“摄政王,可认得此人?” 宁澈是认识的。 甚至在看见那妇人的脸时,还有片刻恍惚。 那是护国将军府大夫人当年出嫁时的陪嫁丫鬟。 是宁澈母亲的贴身丫鬟锦瑟。 当年将军府出事,锦瑟恰好回家探亲,躲过一劫。 宁澈还想得起,当时自己坐上囚车,被送出去的时候,还在喧闹的人群里,看见了泪眼婆娑的锦瑟。 这些年过去,当年的丫头早已不复当年容貌。 那时坐在囚车里,受万人唾骂的宁澈,也站在了皇权峰顶。 但宁澈开口,却只道: “恕臣眼拙,不认识。” 皇帝看向沈慕:“此乃何人?” 沈慕看了那妇人一眼:“问你话呢。” 锦瑟抬头看着宁澈,哪怕这么多年过去,她也认得出宁澈的轮廓。 她对着皇帝和宁澈的方向磕了个头: “民妇乃前护国将军府大夫人赵晚儿的贴身侍女锦瑟。” 皇帝看着锦瑟,脸色很阴沉:“你的意思是说,摄政王,乃当年护国将军被流放出去的独子?” 当年护国公府,该杀的杀,该斩的斩,唯独剩了一人,便是护国公的独子。 倒并非是先帝仁慈留他一命,而是因为,护国公手上,还有一块免死金牌。 锦瑟当年也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但如今这阵仗,还是让她胆寒。 她伏着身子,整个人几乎趴在地面上: “回皇上的话,摄政王宁澈,便是当年护国公独子,段霄。” 皇帝闻言,勃然大怒: “段霄早已被发配出去,摄政王乃太后亲自带回来的故人之子,你这意思,是说太后包庇罪臣之子,助纣为虐,任由摄政王来祸乱朝纲吗!!!!” “来人,将这满口胡言的妇人拖出去斩了!” 锦瑟闻言,连声求饶: “皇上饶命!!!民妇绝不敢妄言!” 她大声哭喊:“当年段霄被流放之时,右眼角之上曾被刻上罪奴烙印,囚车送段霄出城时,民妇亲眼所见!” “如若摄政王无辜,何苦要在右脸之上戴那面具!” “请皇帝命摄政王摘下面具!以证清白!” 整个大殿在这一番话下,变得鸦雀无声。 没人见过宁澈面具下的脸。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宁澈身上。 在气氛陷入僵局之时,沈云见突然开口了: “儿臣依稀记得,这烙印乃皇祖父所创,行刑的烙铁在入火灼烧前,要先用药液浸泡三日,以防这烙印日后被想办法祛除。” “也就是说,若是真有这枚烙印,那可是一辈子都去不掉的。” 众朝臣应和。 沈云见又道: “可谁能证明,当年的段霄,真的被刻了这烙烙印吗?” 这件事当年在整个大历都掀起了轩然大波,但凡是上了些年纪的人,都知晓此事。 眼下沈云见问起,也有不少人回应。 “当年罪臣段赦之子,的确是在被流放前,刻上了罪奴烙印,这事不是秘密,监管行刑的年大人,如今不也还未告老吗?” 一朝臣将目光放在了一穿着官服的老头身上。 那老头点点头:“当年的确是老臣亲自监刑,不会有所疏漏。” 沈云见用了然的语气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皇帝看着摄政王:“宁澈,不如,你便摘了面具,给众卿家,一个交代吧。” 第93章 宁澈没动,沉默了许久。 就在众人以为,宁澈是怕了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幽幽道: “若是我摘了这面具,自证了清白,敢问,陛下欲如何处置四殿下呢?” 第102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三十二) 宁澈表现出来的状态,太平静了。 面对自称是看着他长大的锦瑟,也不曾流露出半丝慌张。 和那些冷眼旁观的局外人没什么不同。 但他在说完这句话后,目光却瞥向了大殿中的文武百官。 宁澈把持朝政这么多年,手下忠心耿耿的拥护者无数。 这场闹剧刚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做好了全力以赴为宁澈开脱的准备。 眼下收到宁澈的信号,便立刻有人站了出来: “方才,四殿下曾说过,若是今夜有一句虚言,便......” 自裁两字不好说,那人便只点到为止。 “四殿下是皇子!金尊玉贵!这等戏言怎能作数!”他话音刚落便有人反驳。 很快,殿内便吵了起来。 “君无戏言!四殿下是皇子,便可随意诬陷于他人吗?” “张大人怎的就知道是诬陷了?若是证据确凿,不如说说摄政王殿下又该如何自处?” “赵大人这话不仅是在放任四殿下污蔑摄政王,更是在污蔑太后!赵大人好大的胆子!” “张大人这般激动,是在包庇摄政王吗?” “摄政王若是清白,何苦一张面具戴了这些年,敢问张大人,可曾见过摄政王面具下的脸?” “摄政王都说了,面具可以摘,眼下问的是,若是摄政王是清白的,那四殿下这罪名该如何论处呢!” “即便摄政王是清白的,四殿下也无非是关心则乱,此事非同小可,当然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了,四殿下何罪之有?” “你他娘放屁!这么大顶帽子说扣就往摄政王头上扣,到头来一句关心则乱就妄图掩盖你的不轨之心,赵大人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粗鲁!” “愚昧!” 大殿之上几人争吵不休,有人立场明确,有人在其中浑水摸鱼。 皇帝被吵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与四皇子对视,询问这其中到底会不会有什么差池。 沈慕为了调查这件事,费了无数时间和心血,他自知这件事自己绝对不会出错,无论是宁澈入宫的时间,还是宁澈的年纪,又或是他脸上的面具。 还有前护国将军和太后入宫前那点旧事,沈慕都查出了些眉目。 锦瑟是看着宁澈长大的,即便多年不曾相见,也必不会认错宁澈的容貌。 所有的证据,都能说明宁澈的身份。 而现在,宁澈这一番话,对于双方来说,就是一场豪赌。 若是他沈慕怕了,心里没底了,宁澈这面具便可不摘,保全了双方颜面,全当一场误会。 而这事已经被提过一次,那么日后,便难再提了。 但如果宁澈真的有问题,只要他沈慕今天坚持下去,宁澈被揭开面目,必死无疑。 沈慕想翻身太久了。 只要宁澈死了,沈云见不受皇帝所喜,沈殊如今不知有没有命归来,那他沈慕离继承大统就不远了。 沈慕越想,越觉得,宁澈这边,必然是在唬他! 今日,他非要摘了宁澈的面具,让宁澈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儿,沈慕再一次跪在了大殿中央,愤慨而坚定道: “儿臣一心为了大历,殚精竭虑,万死不辞!” “请摄政王摘下面具!” 他此话一出,大殿之内再次安静下来。 片刻沉默后,沈云见开口道: “老四的意思是说,若是今日之事,摄政王是无辜的,你便.......” 沈慕早知道沈云见跟摄政王来往密切,他现在正上头,根本不吃这一套,直言道: “若摄政王无辜,臣弟便自裁于此!” 沈云见啧了一声,用警告的口吻道: “老四,慎言。” 沈慕听到沈云见这不善的语气,可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看着皇帝:“皇天在上,父皇在上,儿臣说到做到!不求其他,只为大历!万万不可让罪臣之子祸乱朝纲!” 他说完,还高声喊道:“请父皇赐剑!” 皇帝沉默了。 沈慕的态度太坚决了,而宁澈和沈云见的态度却难琢磨,似乎是想逼沈慕知难而退,又似乎没那么简单。 而就在他沉默期间,沈慕却再一次迫不及待道: “请父皇赐剑!” 皇帝在再三权衡利弊之后,到底是对着身边的护卫统领摆了摆手:“给他剑。” 统领应了一声,亲自拔出自己的佩剑,放在了沈慕手中。 沈慕将剑刃橫于自己颈间,看着宁澈: “请摄政王摘下面具!” 宁澈闻言,抬手附在了自己右脸的面具之上。 皇帝认识宁澈太久了。 这些年他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去看宁澈脸上的表情。 当他看见宁澈的嘴角在掀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时,整个人如五雷轰顶,后背寒毛直竖,心中大喊不妙。 然而,就当他想要立刻对着宁澈喊住手时,却已然来不及了。 宁澈毫不犹豫地扯掉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除了额角处,有一块淡淡的红色胎记之外,一切与常人无异。 右眼尾的皮肤光滑无痕,别说是罪奴烙印了,就连颗痣都没有。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宁澈一步步下了台阶,走到沈慕面前,在距他不足三尺处停留,问他: “四殿下,可看清了?” 沈慕如坠冰窟。 他死盯着宁澈的脸,浑身都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宁澈没理他,侧头看向殿内众人:“诸位可有通晓易容之术的?可替四殿下瞧瞧。” 太医院院判起身,对着宁澈行了个礼: “老臣对易容之术略有些了解,殿下可否让老臣来做个见证?” 大历朝臣皆知,太医院的于院判乃三朝元老,只治病,不站队,而且这略有些了解才当真是过谦了,谁人不知于院判一手易容之术出神入化。 宁澈淡淡:“于老,请。” 于院判走到宁澈身边,人老了,难免佝偻,宁澈太高,他有些不好判断,还对宁澈道:“低点儿。” 宁澈便屈了膝,乖巧地等着于院判观察。 于院判盯着宁澈脸上的皮肤看了许久,又抬手触碰在宁澈右眼尾的皮肤上,闭上眼,仔细感受着指尖触感。 许久之后,他收回了手,对宁澈行了个礼。 然后又转身对诸位大臣行了个礼。 最后对着皇帝躬身道: “启禀陛下,摄政王,并未易容。” 第103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三十三) 此言一出,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沈慕身上。 沈慕五雷轰顶,大脑一片空白。 他伸手一把抓住于院判的衣领: 第94章 “你胡说!你是宁澈的人!你在包庇他!” 皇帝已经对沈慕彻底失望了,一拍桌子,怒吼道:“胡闹!” 但沈慕已经失去了理智,脑子里只剩下【不可能】三个字。 他放开了揪着于院判的手,挥起手中利剑,便刺向了宁澈。 对于宁澈来说,沈慕只是只菜鸡。 摄政王可持剑行走于宫中。 沈慕没看清宁澈是如何出手的。 他只知道,自己的剑尖,距离宁澈的心脏,只有一寸有余了。 而那寸许之处,他却是这辈子也无法到达了。 大殿之内除了沈云见,也没人看清宁澈是如何出手的。 他们只看见宁澈腰间利剑回鞘,只看见鲜血喷洒在重华殿高大的柱身之上。 只看见沈慕上一秒还要对着宁澈出手,下一秒,脑袋便已然与身子分了家,咕噜噜滚落在地,面目狰狞,怒目圆睁,直对着皇帝的方向。 此变故一出,满朝文武大惊失色。 纵使不久前沈慕已然自己签了生死状,但宁澈毫不犹豫的出手也着实让众人没反应过来状况。 可还不等有人站出来指责宁澈,殿外便匆忙跑进一侍卫,大声高呼: “报!南方有信!” 南方霍乱乃是国之重事,哪怕沈慕刚死,这信,也是非在此时听不可。 皇帝人都是麻的,嘴皮子尚且张不开,沈云见看着皇帝面色难看,便直接替他做了决定: “报。” 那人单膝跪地,将手里厚厚一卷长巾呈上: “南方有信,摄政王心怀百姓,屈尊纡贵,于灵药山前三拜九叩,才请得药王焦渊出山。” “今疫病已除,百姓感念摄政王大恩,特送此物,为摄政王祈福,愿陛下万岁!愿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沈云见闻言,双眼一亮,走到那人面前,亲手接过那长巾,抬手一挥,将长巾铺开于大殿之上。 其上是无数密密麻麻的小字,还有无数红色指印。 那是一封万人署名的祈福信。 在座之人虽不曾亲眼所见,却在看见这长巾之时,都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万人提笔只为一人祈福是何等震撼场景。 人在很多时刻,都是有感同身受的,来报信的人语气很激动,激动到所有人都听得出,无论是他,还是南方的无数百姓,想要祝愿的,怕都是摄政王万岁。 而陛下万岁那句,显然是客套而礼貌的一句顺带。 京中人都知晓摄政王前段时间出了京,足足一月时日才归京。 没人敢打听宁澈的去处,而此时听到了这堪比战事大捷的喜报,众人才知晓,宁澈出京,是去做了些什么。 屈尊降贵到如此地步,只为救万民于水火。 这大殿之上,全是人精。 谁人不是一身演技。 一老臣当场老泪纵横,俯身跪地,大喊: “陛下万岁,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有人开了头,摄政王麾下众人立时紧随其后,跟着高呼。 “陛下万岁,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呼声震天,响彻整座皇宫。 宁澈长出口气,闭了闭眼。 他知道,眼前这一切,都是沈云见对他的馈赠。 高处不胜寒,宁澈在冰天雪地中孤身一人行走十余载,终于在这一年的除夕,看见了春回大地。 恭贺声不绝于耳,声声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停歇。 宁澈站在原地,对着皇帝行了个半礼,只道了一句: “臣告退。” 便踩着一地鲜血,飘然离去。 大殿之中无人敢置喙一句。 沈慕的死,在这一刻,显得无足轻重又无比讽刺。 而皇帝,此时心中也只剩了一个想法。 完了。 宁澈的离开,让重华殿内再次陷入寂静,落针可闻。 沈云见发出了一声不合时宜的轻笑,他站起身,对着皇帝施了一礼,面上嘲讽不加掩饰道: “看来今日宫宴便要到此结束了,儿臣愿父皇万寿无疆,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儿臣先行告退。” 说罢,他给了皇后一个眼神,便也跟着宁澈的步伐,离开了重华殿。 接下来该如何收尾,与沈云见和宁澈无关。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东宫,不多时,皇后便也踏入了东宫的门。 “我这心一整夜就悬在嗓子眼儿,好几回险些要吐出来。” 皇后伸手戳了戳沈云见的脑门儿。 宁澈对皇后施礼:“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自打知道了沈云见跟宁澈之间的关系,就有些无法直视宁澈,别扭道: “自家人,无需多礼。” 当夜,沈云见摆了酒菜,三人在东宫安安稳稳过了个阖家团圆的除夕夜。 子时过半,沈云见还命人在东宫放了场烟花。 新年新气象。 宁澈在新的一年中,不仅再次稳稳把持了朝政,还俘获了民心。 在沈殊和杜黎灰头土脸地从南方回来时,南方的百姓已经为宁澈修葺了专门祈福供奉的庙宇。 没人在意沈殊和杜黎吃了多少苦,有没有立功。 他们似是被人遗忘了一般,无声无息的继续归于皇城,归于深宫。 而正如沈云见所料,三月过后,北方回暖,北越新君主果断踏破了两国之间的防线。 沈云见命杜黎出了征。 在大历节节败退之时,宁澈亲自赶往边境,不出月余,便将北越新君主的人头斩于马下,并亲自抓住了通敌卖国的叛徒杜黎。 杜黎被押于囚车,与将士们一起回了京。 刑部于三日后,查出杜黎与七殿下沈殊之间的来往信件。 沈殊被判于同谋。 七日后,杜黎在城门外当街车裂。 叛国乃诛九族的大罪,但摄政王却感念杜老国公一生操劳,看在他们不知情的份上,饶了杜家其余人的命,只褫了爵位,将其贬为庶民。 沈殊乃叛国同谋,被断了四肢,做成人彘,送往了国公府久居。 沈云见并未去观刑,血呼刺啦,倒人胃口。 他骑在宁澈肩膀上,收到了来自037的任务完成通知。 沈云见低头,捧着宁澈的脸,倒着在他脑门儿上亲了一口: “夫君,你真好。” 第104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三十四完) 沈云见和宁澈的事,瞒不了一辈子。 在宁澈以各种雷霆手段肃清了朝堂中图谋不轨的各类人马后,两人便不再背着人偷偷来往了。 沈云见明目张胆地日日在昭阳殿留宿,东宫也几乎成了摆设。 这倒并非是因为东宫不好,而是因为昭阳殿中那温泉池子,颇得沈云见偏爱。 起初也有御史当众弹劾沈云见和宁澈是违逆阴阳,倒反天罡,但宁澈却只当看不见听不着。 倒是沈云见,被皇帝叫去谈了次话。 接二连三没了几个儿子,饶是皇帝再无情,也有许多时日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了,眉目间暮气沉沉,明明年纪不算太大,却已有老态龙钟之意。 第95章 他倚在御书房的软榻上,看着坐在一边安静喝茶的沈云见: “你觉得,宁澈的羽翼,会护得了你一生吗?” 沈云见不答反问:“父皇觉得呢?” 皇帝直言: “皇权之中哪有真情,你若是女儿身,托付于他便也罢了,但你是男子,是太子,是大历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他望着沈云见,有些痛心疾首: “皇儿啊,纵使你借着那宁澈的手坐稳了这皇位,这江山,真就是你的了吗?你这是要走朕的老路啊。” 沈云见看着皇帝: “父皇,您痛苦吗?不甘吗?” 皇帝不言语。 沈云见却知道,他一定是痛苦的。 他说: “您的痛苦不甘来自于您自己的不满足,您想要把持朝政坐拥江山,却做了一辈子傀儡,但儿臣不一样。” “儿臣不在意这江山,也不在意权势,儿臣只在意宁澈。” 皇帝端起茶盏,抿了口微凉的茶水: “若是宁澈想谋权篡位呢?若是他改了朝换了代,让这大历成了他宁家的大历呢?” “若是他终有一天厌恶了你,娶妃纳妾,充盈后宫,将你弃之敝履不算,还要视你为眼中钉呢?” 没人比沈云见更了解宁澈。 宁澈若是想谋权篡位,那沈云见便乐得双手奉上,男人么,有野心很正常,两口子之间,一人选择了当咸鱼,那另一人便努力上进些,也没什么不妥。 但若是宁澈敢娶妃纳妾,充盈后宫,沈云见发誓,他必砍了宁澈的兄弟,剁碎了给他那些妻妾包饺子吃。 但这些话,沈云见没必要再与皇帝说。 他只放下了茶盏,看了眼窗外,等在不远处准备接他回昭阳殿用午膳的宁澈,对皇帝道: “那便轮不到父皇您来操心了。” 说罢,他站起身,对皇帝施礼: “摄政王在门外等着儿臣,儿臣先行告退。” 有此担忧的人,不止皇帝,还有皇后。 而有此期盼的人,朝堂之上更是数不胜数。 只可惜,他们的期盼注定会落空。 三年后,皇帝病逝。 在众人都等着宁澈寻个由头直接颠覆了这大历的皇权之时。 沈云见顺利登基,继位大典由宁澈亲自操办。 五年后,众人都等着新皇立后,选秀封妃,充盈后宫时。 沈云见却连夜下了道圣旨,直接将摄政王纳入了后宫,立为了大历建朝以来第一任男皇后。 并大肆宣扬,皇后善妒,皇帝惧内,若谁想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来,是死是活,沈云见是管不得的。 反正宁澈醋劲儿大得很,一个不乐意,将人五马分尸了,沈云见也是一声都不敢吭的。 当朝谁人不知宁澈是什么性子。 更没人想平白让自己的女儿去送死,还什么好处都捞不到。 众臣子老实。 沈云见上辈子潇洒自在惯了,这一辈子被囚在深宫之中,日日被国事琐事所困。 那把多少人拼死拼活都没能坐上的龙椅,沈云见在继位的第二十个年头,彻底是坐不住了。 他发誓,从没见过如此无趣的职业。 宁澈见沈云见开始郁郁寡欢,知晓他是飞鸟被囚于一方天地还要被迫处理政务疲惫厌倦的狠了。 便开始着手将权利下放出去,在沈云见继位的第二十二年,帮他将皇位传给了尚在壮年的十三王爷。 自此两人便从京都皇城中销声匿迹。 在宁澈古稀那年,沈云见也陪着他一起白了发丝。 他推着坐在木质轮椅上的宁澈上了趟山,山不高,却恰好可以看见几十年前修葺在另一座山头上的祈阳庙。 阳之一字取的是昭阳殿的阳。 那是南方的百姓为宁澈修的祈福庙。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香火之气隔着百米之遥都能看得出的旺盛。 这一瞬间,当年在灵药山的一幕幕又浮现在宁澈的眼前。 他握住沈云见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轻声道: “世人求佛拜神,求今生平安富贵,来世有情之人还能再得以相见,也不知能否应验。” 沈云见低头看着宁澈:“你偷偷求过吗?” 宁澈摇头: “求人不如求己,何况你就在我身边,我这一生也算是别无所求了。” 沈云见走到宁澈面前,半蹲下来,将脸颊贴在他膝盖上: “那来世呢?可还愿再与我相见?” 宁澈伸手,苍老的指尖穿过沈云见苍白的发丝: “求之不得,阿见,若你真能通晓阴阳之术,可愿帮我一回?” 沈云见已经在宁澈的话里感受到了分别的前兆,纵使早有心理准备,他还是觉得喉咙干涩发紧,胸口憋闷说不出话来,只艰难地点了点头。 宁澈沉默了许久,在眼前的山川河流开始逐渐失去焦距变得模糊时,才道: “来生,你要平安康健,日日欢喜。” 沈云见喉头哽了哽,问:“只有我吗?那你呢?” 又是许久,宁澈开口,声音飘摇,响在沈云见耳边,又消散于山川世间: “愿我,还能许你富贵安康,衣食无忧.......” 沈云见红了眼眶,再抬头时,已然恢复年轻时的模样。 他亲手将宁澈葬于桃花林,风吹起时,迎着漫山遍野飞舞的桃花,对037道: 【走吧。】 ......... “阿见,醒醒,别睡了。” 一道女声在沈云见耳边响起。 沈云见还处于灵魂挤压的眩晕状态中,感觉到有人伸手轻轻推了推自己,他才缓缓睁开眼,左耳嗡嗡地有些刺痛。 他抬手摘掉了左耳上那只并没在工作的降噪耳机,揉了揉自己的耳廓,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此刻正坐在飞机上。 商务舱,不算太寒酸,腿上盖了张毯子,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 沈云见缓了许久,那阵令人心悸的眩晕感才逐渐褪去。 他偏头看向刚刚推搡他的女人,长卷发,戴着无框眼镜,神情看起来有些冷漠: “怎么了?” 那女人打开手机页面,对着沈云见晃了晃:“还有二十分钟落地,没时间回去了,我们得直接过去。” 沈云见深吸了口气,抬手搓了把脸,召唤:【037】 第105章 你好,请问你要包养我吗? 一阵滋滋啦啦的电流声从沈云见脑海闪过,冰冷的电子女声跟着响起: 【原主姓名已替换为被执法者姓名,请被执法者接收原主记忆,并确认本次行动任务。】 过够了封建统治社会要么干什么都不方便,要想方便就得雇佣下人的无趣生活,沈云见终于再次回到了他接受度更高的时代。 原主幼时家境富裕,家里住别墅,开豪车,沈父开了两家大型商务会所,赶上风气最不好的时间,捞了不少钱。 后来政策一变,四处打击严查,生意难做,沈父便破了产,欠了一屁股债,沈母整日以泪洗面,带着沈云见,一家三口变卖了家产,东躲西藏。 巨大的压力和突如其来的变故,压垮了沈父的肩膀,没多久,沈父便选择了抛妻弃子,一死了之。 第96章 剩下沈母和沈云见孤儿寡母,四处奔走。 沈母无数次想死,点过煤气,割过腕,最后都还是因为放不下小团子一样可怜兮兮跟着她叫妈妈的原主,到底是放弃了轻生的念头,一个人拼了命将原主拉扯长大。 好在原主懂事,从不肯给沈母添麻烦,不哭不闹,跟着沈母搬了无数次家,转了无数次学,从来不过问沈母原因。 原主也算勤奋好学,但大抵是天赋原因,成绩始终不上不下。 废了老大的功夫,没日没夜的学习,才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考上了魔都的一所还算不错的学校。 可惜专业是服从调剂的,过于冷门,原主从上大一开始就一直在担心该专业就业率的问题。 直到他大四那年,在某直播软件上录制发表了一段弹唱视频。 只露了半张脸,但还是莫名其妙的迅速走红。 很快,便有娱乐公司的星探找上门来,邀请他去做练习生。 过够了苦日子的人,对金钱的渴望不必提,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原主自然不会放过。 而很明显,他在音乐和舞蹈方面也展现出了绝佳的天赋。 很快便在公司的一众练习生里拔得了头筹。 原主一直以为,自己是靠实力,直到有一天偷听到别人说话,说他无非是凭着一张脸,背地里不知道偷偷勾引了哪位女高管,才拿到了这样的名次。 原主性子有些木讷自卑,从那天起,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长相原来这么优秀。 他为此左思右想了一整晚,想到过去那些许许多多跟他表过白,却又被他拒绝的女孩儿,一时还觉得有些遗憾。 毕竟那时候,他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没人会真的喜欢他。 有人当着他面喊他校草,他也只觉得人家是在开玩笑。 只可惜,还没等他开窍,他就签了公司,条约注明,不准艺人谈恋爱。 原主性子木,不怎么爱说话,刚出道时成团,九个人一个组合,他是最安静,最没存在感的那个。 但尽管如此,他只要站在那儿,就有很大一批人为他的颜值买单。 所以没过多久,公司的人便安排了单飞。 只是单飞以后,效果却不怎么样,因为观众的审美会疲劳,娱乐圈那么多优质的面孔,如果没有好的作品,很快便会被人遗忘。 原主就是这样被人遗忘的。 但公司养他总要有点用处,在一次拉投资的私人晚宴上,公司的高管便安排了原主过去。 这其中的含义自不必说,肯定是因为这宴会里有人专好原主这一口。 只要原主能拿下这位投资商,带给公司的好处不论,他自己也能被捧起来。 而不出所料,原主去了,也果然被当天几位投资人之一,邵飞看上了。 邵飞对原主倒也算是一见钟情,晚宴当天就对原主示了好,留了原主的联系方式,晚宴结束后还亲自送原主回了家。 之后更是对原主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送车送房给资源。 原主在一段时间的茫然之后,也被邵飞打动,坦然接受了来自同性的追求。 他以为,他是在和邵飞谈恋爱。 一开始,或许邵飞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生活在那个阶层的人,最不缺的就是美丽的皮囊和有趣的灵魂。 原主的灵魂太无趣了。 很快邵飞就厌倦了,开始敷衍了事,吃饭吃一天,洗澡洗一周,不回消息是常态。 原主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邵飞不高兴,原本就自卑的他开始更加小心翼翼地想要去维护这段感情。 不哭不闹不耍脾气,邵飞来了,他就老老实实,乖乖巧巧听话。 邵飞不来,他就亲手做了甜点送到邵飞公司去。 结果恰巧遇到邵飞和他新来的小助理在办公室你侬我侬。 原主态度很平静,他问邵飞:“你有把我当做你男朋友吗?” 邵飞对原主是真心喜欢过的,不太想将话说得太直白,只道:“我养着你,你乖乖听话不就好了吗?” 原主这才明白,邵飞不过是把他当做包养对象。 他点了点头,没给任何人难堪,自己离开了邵飞的公司,连夜搬了家,拉黑了邵飞所有的联系方式。 却不料这一行为,直接激怒了邵飞。 他喝多了酒,找到原主,便对原主动了手,大骂原主不识好歹,给了他那么多钱,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并在当晚连夜扯着原主回了他买给原主的那套房子,告诉原主,他再敢跑一次,自己就打断他的腿。 第106章 你好,请问你要包养我吗?(二) 无论在怎样的时代里,人和人之间都是有区别的。 虽说原主在圈子里也算是个有一席之地的小明星,有不少粉丝为之着迷,钱也赚的不算少。 但要是和邵飞比起来,差距依然有如鸿沟。 邵家是海城上流社会的中流砥柱,邵飞的亲妹妹更是和海城太子爷打从幼儿园到国际学校就一直同班的小青梅。 原主自知,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报警,也是无济于事。 只会愈发激怒邵飞,让他做出更可怕的事来。 原主不得已选择了忍气吞声。 邵飞酒醒后,看着被自己糟践的不像样子的原主,又表现出一副内疚神色,推了工作,守在原主身边照顾了他整整一周。 原主心里有些害怕,但从邵飞无微不至的照顾中,他又觉得邵飞好像是爱他的。 两人带着隔阂,再次和好。 邵飞老实了一段时间后,原主便发现,邵飞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开始和不止一人保持着伴侣关系。 他时常从各个方面打压原主,在原主受不了提出分手后,要么恼羞成怒,要么痛苦哀求。 而过不了多久,又开始冷暴力,频繁出轨,甚至失踪,对原主进行断崖式分手。 原主在最开始的两三次崩溃后,便渐渐习惯了,因为邵飞依旧会在某一段时间过后,突然回来找他求和。 原主是初恋,邵飞表现出来的热烈让他一次次忍不住放低自己的下限,一次又一次原谅邵飞。 但他还是觉得痛苦,越是不断地情绪拉扯,越是让他痛不欲生。 一直到邵飞再次勾搭上了一个小明星余温,而余温也在各种机缘巧合下,和原主有了资源上的竞争。 原主在发现邵飞将原本说好给他的资源,被余温截胡后,才终于醒悟,这段扭曲的感情是时候该结束了。 但让他没料到的是,余温早就知道他和邵飞之间的关系,许是因为嫉妒,也或许是因为人性,余温曝光了原主一直在被男人包养的消息。 铺天盖地的谩骂,无数粉丝的脱粉回踩,整天泼在家里大门上的红油漆让原主筋疲力竭。 工作生活感情处处一团乱麻,巨大的压力最终击垮了原主的心理防线。 和沈父一样,原主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原也没带着太多愤恨怨怼,只怪自己命苦,不至于投不了胎。 但他看见了劳苦一生几次想死却为了自己硬挺下来的沈母,在他死后第二天,便跟着他一起走了。 第97章 这让原主的灵魂悔恨到了极致,才无法安息。 【任务:远离邵飞,好好生活,为沈母养老送终。】 沈云见听完,有些惊讶:【就这么简单?】 037啊了一声:【每个人性格不一样,原主的执念不在邵飞和他那些小情人身上,他的执念,在没能为他母亲养老这件事上。】 沈云见啧了一声,尽管如此,他还是发现了这个邵飞有问题:【典型的npd人格了。】 037一愣:【npd?】 【自恋型人格障碍,傲慢,霸道,多偶,反复无常又死不悔改,如果遇到一段感情,无比痛苦但又始终无法结束,大概率就是因为遇到这种人格。】 沈云见道:【很多人一生中所有的苦难,都是npd带给他们的。】 037对这方面没什么了解,有些好奇: 【能救吗?这种人能治愈吗?】 沈云见摇摇头:【建议遇到了就赶紧跑,不会有好结果的。】 037沉默,不再说话。 因为任务对象是原主的母亲,而并非邵飞。 原主的愿望,又是从远离邵飞开始。 因此沈云见眼下所处的时间点,正是原主和邵飞第一次见面的那场晚宴。 这一年,是原主正式出道的第三年,二十六岁。 这次行程保密,没有粉丝接机,沈云见在落地后,便全副武装下了飞机,一出机场便被早就等在外面的司机接上了车。 “这条路走好了,飞黄腾达,走不好就是万丈深渊,阿见,公司派你来,不代表你一定要这么做,路怎么走,还是要看你自己的选择。” 林溪在上车后,摘了墨镜和口罩对沈云见说。 她是沈云见的经纪人,虽说工资还是公司发,但多少也对这个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弟弟有几分私心。 沈云见偏头看着林溪: “林姐,我飞黄腾达,就代表你也能飞黄腾达,但我的万丈深渊,却不代表你的万丈深渊,你不该劝我竭尽全力讨好我今晚的任务目标吗?” 原主话少,别说是这种别有深意的反问了,平日里,林溪都没听过沈云见反驳过什么。 她闻言便是一愣,随后道: “太昧良心的钱赚的不踏实,选择权在你,我为什么要劝,万一以后出了事,损我阴德。” 沈云见乐了,没再说话。 海城机场到市区距离不算太远,错过了晚高峰,四十分钟后,林溪便带着沈云见来到了晚宴所在的那家私人会所。 江边地标性建筑,价格一平米少说也在六位数。 能在这栋楼上买下整整三层,只为了做全会员制的私人会所,老板的财力自不必说。 沈云见跟着林溪乘电梯上了顶层,出了电梯后,林溪将手里黑色精致的纸袋交到沈云见手里: “你去换衣服,我先去跟那些投资商打声招呼。” 她指了指宽阔的大厅后那条走廊:“一会儿你顺着这里,左转第一间包厢,进来就是。” 沈云见接过纸袋走到更衣室。 纸袋里装着的是一套高定的白色西装,不会正式的太过刻板,也不会休闲到不够正式。 一些微妙但不花哨的设计,让它很适合出席这样的场合。 这是公司专门为沈云见定制的。 沈云见有些犹豫,他并不想吸引邵飞的注意力,觉得没必要这样精心装扮,像是将自己包裹成礼物,已经做好了将自己送出去的准备。 这也太没自尊了。 但在片刻犹豫后,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结合前几次的经验问037:【你说,我的阿澈会出现在这里吗?】 第107章 你好,请问你要包养我吗?(三) 037翻了个白眼:【他不是死前还腻腻歪歪的要许你富贵,衣食无忧吗?你试试看呗?】 相处久了,沈云见对037的尿性也算有几分了解。 闻言立刻就乐了,迅速脱了身上的卫衣外套,麻利地将那一套高订小西装套在身上,还抹了抹衬衫领口处几乎不存在的褶皱。 事毕,又走到更衣室的洗手台前,仔细打量起自己。 不得不说,原主也不愧是被人称之为花瓶的存在。 即便性格内敛,不爱说话,也能圈起那么多粉,不是没有道理的。 身高目测180出头,不会超过182,在无数需要靠内增高称门面的idol里,已经算是优秀了。 长期跳舞训练,健康饮食的身材自不必提。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肌肉线条漂亮流畅,沈云见掀起衣角仔细瞅了瞅自己起到好处的腹肌,这才满意地重新用衬衫夹将衬衫整理利索。 长相是属于男人的精致,不过分柔和,不显阴柔,也不过分硬朗,明明是多情桃花眼,眼尾却偏偏带着两分上挑的弧度。 若是不开口说话,就像是只能蛊惑人心的公狐狸精。 也不怪公司要派沈云见来拉拢投资商,更不怪邵飞那样的人也会在原主身上下那么大功夫。 沈云见啧了一声,整了整自己略微凌乱的发型,心中暗道: 又便宜了某位总能得到自己的混蛋。 他将自己打理整齐,将换下来的衣服放到更衣室的柜子里,并将钥匙交由更衣室的负责人管理。 随后便穿过大厅来到了刚才林溪说的那间包厢。 沈云见因为刚刚从飞机上下来,时间不好把控,这才来得迟了些。 他只是来给这些投资商们添彩头的,没人会抓住他迟到的事不放。 一张巨大的圆桌边,松松散散坐着十几个人。 正面的落地窗外灯光辉煌,映照在江面之上。 沈云见一进门,立刻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一看见沈云见,立刻对他招了招手道: “云见啊,这里,来,坐。” 沈云见知道这人,他们公司的执行总裁赵总,亲自在这里招待这一群海城的资本巨头。 林溪站在一边,看着沈云见,手心里都忍不住沁了一层汗。 她很怕生云见在这种场合露怯,畏畏缩缩。 但所幸,沈云见不是原主,皇帝都做了几十年,面对这些个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人类精英,说白了,还没他面对那些个张口就骂人的御史来得压力大。 他步履从容,还带着几分游刃有余的松散,走到赵总身边,淡淡道: “抱歉赵总,飞机晚点,不是有意迟到。” 一开口,虽是解释,却丝毫没有谄媚的奉承,只是就事论事,全然没把自己放在更低一层的位置上。 人都有劣根性,欺软怕硬是其中之一。 上辈子原主因为过分紧张的缘故,在这时候露了怯,原本就被这些万恶的资本主义当做玩物,他气势一弱,这些人便更加得寸进尺。 一来,便哄着他喝了一圈酒。 而此时此刻,这些人却都没什么反应,只是各怀心思地静静打量着沈云见。 赵总是人精,不会让气氛冷场,连忙对着那些人介绍道: “我们公司的艺人,沈云见,正好档期排的开,我带他出来见见世面。” 沈云见心中嗤笑一声,面上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一圈在场的人,却又不禁蹙了蹙眉。 第98章 十几个人,年纪最轻的看着和沈云见差不多,而最大的,看着也只是成熟稳重,大抵将将不惑。 但这些人里,没一个是沈云见想见的。 就连邵飞,都不在此行列里。 沈云见不冷不淡又不失礼貌地对着这群人点头微笑,然后自己端起桌上的酒杯,按规矩办事道: “扫了各位哥哥的兴,我自罚一杯。” 然而,酒杯都还没碰到他唇边,包厢的门便再一次被打开了。 外面结伴走进两个男人。 一个穿着黑色衬衫,长相不算特别帅气,但很硬朗,看起来三十出头,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荷尔蒙爆棚,骚的没边的气场。 他抬手搂着另一个男孩儿的肩,看上去极为熟稔。 之所以称之为男孩儿,是因为那人明显岁数不大,看起来好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一身白色休闲装,个头倒是高,隐隐比邵飞还高出一个脑瓜顶。 长了张帅到入眼就能直冲天灵盖的脸,攻击性十足,偏偏姿态散漫。 他动了动肩膀躲开邵飞的手,看起来有几分不情愿。 邵飞对此也不在意,一进门就对着众人道: “看我把谁给你们带来了!” 赵总几乎是在看见那男人的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哟了一声,极为热情道: “还是邵总面子大,前些日子还听老吕说咱们海城太子爷回国了,我还琢磨着什么时候才能有幸请太子爷出来坐坐,这择日不如撞日,这不是巧了吗!” 所有人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开始虚伪地对着那年轻的男孩儿寒暄,问候。 只有沈云见,在打量了那男孩儿一番之后,扬起了嘴角,暗道: 行吧,算我多占你两分便宜。 他隐藏在众人身后,偏头对着林溪小声道:“他是谁?” 林溪压低了声音:“秦澈,海城名副其实的太子爷,今晚这些人,谁都能得罪,就他不行。” 沈云见一挑眉:“他吃人吗?” 林溪怼了沈云见一下,嘘了一声:“小声点,秦家就这一根独苗苗,传说脾气霸道得很,跟其他人比,秦家在海城才是真的一手遮天。” 众所周知,秦家的状况很复杂。 秦澈的外公的名字过去常常出现在新闻频道里。 如今他外公还没退休,他母亲又成了一番事业。 原本按理说,这种情况下,这些从政世家是不方便和经商之人有所往来的。 但秦父家是世代从商,早从改革开放前,就一直在为国做贡献,按照过去的说法,那就是皇商。 这些年贪污腐败查得厉害,但越查,秦家的生意就越是蒸蒸日上。 而大抵是有些方面太过顺风顺水了,又或是秦母实在不好惹,秦家的人口就没那么兴旺。 秦父年过不惑,才终于得了秦澈这么一个儿子。 沈云见啧了一声,轻轻低头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 正想着这秦澈脾气霸道,能是怎么个霸道法,一抬头,便撞上了秦澈和邵飞刚好一起投过来的目光。 第108章 你好,请问你要包养我吗?(四) 视线交汇间,沈云见直接无视了邵飞,对着秦澈轻轻扬了下眉梢。 秦澈的目光不加掩饰的落在沈云见脸上,神态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但心里在这一刻生出了多少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 秦澈和邵飞之间的距离太近了。 而沈云见和他们之间却还隔着一张巨大的圆桌。 邵飞分不清沈云见的眼神是传递给谁的,但一来,他一直很自负,二来,今晚的晚宴,谁都知道,赵总最想争取到的投资对象就是他邵飞。 大概两周前,邵飞无意间看到了一段沈云见跳舞的视频,当即便对自己的助理说了句,有点意思。 因此,他看到沈云见站在赵总身边,便知道,这是助理和赵总那边通过气了。 他便也理所当然地默认了沈云见刚才的眼神,是给他的。 于是,邵飞对着沈云见回了一个看似纯良又正经的笑。 只可惜,沈云见并没有接收到,他在和秦澈的视线短暂交汇后,便垂下了眸,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杯子里的酒。 餐桌礼仪自古有之。 一张饭桌上的位置也要分出个高低贵贱。 原本赵总安排的位置,是将邵飞放在了主位上,而沈云见的位置就在他和邵飞之间,明眼人都知道大家心里揣的是什么心思,也都默认了这种安排。 但现在情况有变,谁也没想到邵飞还临时叫来了秦澈。 桌边空位还有几个,但主位只有一个。 邵飞看似在和别人谈笑,但余光一直落在沈云见身上,只觉得沈云见本人,竟然比视频里看见的,更让他惊艳。 他没着急坐下。 因为他知道,秦澈虽然大少爷脾气,但是礼节上向来不会出错。 今日的饭局,他邵飞才是主角,秦澈应该会自觉坐到主位旁边的一个位置,然后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坐到沈云见的旁边了。 但让邵飞没想到的是,秦澈竟然完全没有这个自觉,径直走到了主位,拉开椅子便坐了下去。 赵总愣了,邵飞也愣了,在场其余人也不着痕迹地相互对视了一眼。 没人敢说秦澈的不是,更没人敢让秦澈抬抬屁股,挪个座位。 眼看着场面要陷入僵持,秦澈还开口说了句: “不坐吗?都站着干什么,等谁呢?” 赵总能坐上执行总裁的位置,肯定不是只靠运气的,他和邵飞对视一眼,连忙乐着道: “嗐,坐坐坐,都坐都坐,邵总啊,您那边儿空调风大,要不您上我这儿来?” 邵飞看了赵总一眼,刚想默默给他一个夸赞的眼神,就听沈云见开了口: “风大?那我坐那儿吧,正好我怕热。” 说完,他便绕过了秦澈,从秦澈的右手边,走到了秦澈的左手边,然后拉开椅子直接坐了下去。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但此时该坐的人,都已经坐了下去。 赵总也只能在汗流浃背中,亲自替邵飞拉开了他和秦澈之间的那把椅子,对着邵飞干笑一声: “邵总,请。” 邵飞面上倒也没表现出来什么,只是刚刚还洒脱肆意的笑已然收敛了起来。 他礼貌地对赵总道了声谢,咬着牙坐在了秦澈和赵总之间的位置上。 这种晚宴的流程都一样,人齐以后,互相问候问候,说几句客套话,玩笑话,拉一拉距离,然后便是上菜,开饭,倒酒,讲话。 酒过三巡,再开始谈正事。 谈事的时候,会所的服务人员是不会进包厢服务的。 这种场合里,按理说,沈云见就该充当那个端茶倒水的服务生角色。 另外再在主位上的领导发表讲话时,多用公筷往他碗里夹点菜。 但沈云见可没这个觉悟。 菜上齐后,谁也没有动,林溪在一边看了沈云见好几眼,都不见沈云见有什么反应。 她抬手捏了捏眉心,只好在赵总发话之前,主动为众人倒酒。 第99章 而沈云见则无视了众人若有似无的目光,将注意力放在了秦澈面前那盘玉兰花酥上。 圆桌上摆着菜的实木转盘开始缓缓转动。 秦澈似乎察觉到了沈云见的目光所在,率先起了筷,夹了一筷子凉菜塞进嘴里,然后对沈云见道: “吃饭。” 有人发了话,沈云见自然不会再客气,提起筷子便夹了一块玉兰花酥放在了自己碗里,成为了全场第二个动筷子的人。 赵总有些头疼,想要给沈云见使个眼色。 但无奈沈云见只顾着低头干饭,连个余光都舍不得施舍给他。 赵总无奈,只能亲自换了公筷开始给邵飞布菜。 今晚到底是来谈正事的,没人能总盯着沈云见不放。 眼下座位顺序被打乱,赵总只能寄希望于沈云见不要吃饭吃着吃着就把坐在他旁边的秦澈得罪了去,就算是万事大吉了。 至于后面的事,只能等喝完了酒再说,不行还可以让沈云见送邵飞回家。 酒过三巡,饭桌上终于谈起了正事。 而沈云见便发现,秦澈对这些事兴致不高,全程跟他一样,就是个来蹭饭的。 秦澈不说话,沈云见也不说话。 但初次见面,什么都不说,显然也不是上策。 于是沈云见伸了伸腿,状似无意地碰到了秦澈的小腿,又立刻将腿收回,小声对秦澈道: “抱歉。” 秦澈看了沈云见一眼:“你腿挺长。” 沈云见嘴上说着道歉的话,语气却没什么歉意,他说:“谢谢夸奖。” 说完,他还低头往桌子下瞅了一眼,然后礼尚往来对秦澈道:“你腿也长。” 秦澈看向沈云见:“我不是在夸你。” 沈云见哦了一声,又说了句:“那对不起。” 他垂了眸,默默将自己的椅子往远离秦澈的方向拉了拉。 桌子就那么大,沈云见另一边坐得是个三十多岁戴眼镜的斯文男人,沈云见就算再怎么往旁边躲,也躲不了多远,他离秦澈还是很近。 近到秦澈依旧能看见他纤长的睫毛耷拉下来,看起来像是突然有些泄气。 秦澈不知道沈云见怎么就不高兴了。 但他向来不愿意猜测别人的想法,只收回了目光,掏出手机,开始打游戏。 沈云见默默白了他一眼。 秦澈又立刻按灭了手机屏幕,再次看向沈云见:“你是不是偷偷瞪我了?” 沈云见不承认:“我没有。” 秦澈扬眉:“我看见了。” 沈云见还是不承认:“你眼睛长太阳穴上了?” 秦澈嘿了一声:“我视线宽。” 沈云见又立刻妥协:“行行行,好好好,你旁光宽,你厉害。” 秦澈眉心一跳,小声道:“那叫余光。” 沈云见点头:“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你说的都对。” 第109章 你好,请问你要包养我吗(五) 秦澈听着他哄孩子一样的无奈语气,顿时生出了一种自己好像很幼稚的错觉。 他嗤了一声,停止了和沈云见之间的争执。 两人继续旁若无人地低头干饭。 但秦澈却像是开始和沈云见较起了劲。 跟所有男孩子莫名其妙生出的胜负欲一样。 沈云见吃什么,他就跟着伸着手去沈云见面前夹一筷子。 沈云见喝酒,他也跟着喝酒。 沈云见喝一口,他就喝两口。 但沈云见一直不看他,就只顾着将自己照顾的明明白白。 秦澈总感觉不上不下憋得不舒服,便伸出腿去,碰了沈云见小腿一下。 沈云见这才放下筷子,看向秦澈:“你腿挺长。” 秦澈想了想,往沈云见那边挪了挪,对沈云见道:“比比?” 显而易见的事。 沈云见只有180公分,秦澈目测比他高小半个头,看着得直奔一米九,两人按身材比例来说看着差不多,秦澈整体要比沈云见看上去健壮很多,人也整个要大一号出去。 想都不用想,秦澈也比沈云见腿长。 但沈云见却没拒绝,他也伸直了腿,将自己的脚尖,踩在秦澈脚面上,然后小声道: “满意了吗?大长腿。” 秦澈收回自己的腿,看了眼自己原本一尘不染的鞋面上那个浅浅的灰色鞋印,没太在意,偏头看了沈云见一眼: “你一个男孩子,长这么白干什么?化妆了?抹粉了?” 沈云见看着秦澈,心中突然觉得好笑。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正儿八经还带着少年气的爱人。 之前遇到段司澈的时候,虽然段司澈表面上才刚刚成年,但因为是重生的缘故,芯子也不小了。 不像现在的秦澈,当真是幼稚讨人嫌。 秦澈和沈云见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类型。 秦澈大抵是常年进行户外运动,肤色也是很健康的浅小麦色。 沈云见把自己的胳膊伸到秦澈面前,撸起一小段袖口,露出自己比脸还白的手腕: “看见了吗?天生的,就这么白。” 其实男孩子之间没人会在意谁比谁更白。 但是现在,他们比的就是这个。 秦澈的胜负欲又上来了。 他对沈云见道:“其实我也这么白。” 沈云见扬了下眉梢,满脸写着不信。 秦澈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这是晒的。” 沈云见道:“那你的意思是,没晒过的地方跟我一样白?” 秦澈点头。 沈云见道:“不信,除非你给我看看。” 秦澈闻言,便想掀开衣服下摆给沈云见看,还没动手,就想起自己上个月刚考完潜水证,浑身上下除了穿泳裤的地方,全都被太阳荼毒过。 于是他又放下了衣摆,趁着四周没人发现他和沈云见的交头接耳,小声道: “我身上也晒了,但我屁股没有,你想看吗?” 沈云见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心中便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知道自己取向是男的男人,不会说出这种话,也不会开这种玩笑。 那就说明,眼下,秦澈在他自己心里,还是个直男。 沈云见暗骂了声娘,脸上的笑意收敛,对秦澈道:“不想看,走开,我是直男。” 秦澈闻言也是一愣:“我他娘也是,你以为我骚扰你?” 沈云见更不想说话了,给自己倒了杯酒,不肯再搭理秦澈。 在场其他人都在谈正事,秦澈不参与,也没人有空来管他在干什么,沈云见本就是这场晚宴的彩头,别人心知肚明沈云见来到这儿是送给谁的礼,更不会有人在意他。 除了林溪。 她看见了沈云见和秦澈一直在小声交流着什么,但越交流,两人之间的气氛就越古怪,交流着交流着,好像两人就都不乐意了。 她有些头痛,想问又不敢问,只能偷偷给沈云见发消息: 【秦澈怎么不高兴了?】 沈云见拿出手机,看完了消息,瞥了秦澈一眼。 秦澈很快察觉到沈云见的目光,问他:“看我干嘛?” 第100章 沈云见的手机页面就停留在消息框里,他问秦澈道:“你不高兴了吗?” 秦澈否认:“没有。” 沈云见便在秦澈眼皮子底下给林溪回消息:【他没有不高兴。】 林溪低着头,没看见沈云见和秦澈的交集,她又发了一条:【我都看出来他不高兴了,你看不出来?】 沈云见便对秦澈说:“那你为什么不高兴?” 秦澈喝了口酒:“我都说了我没有不高兴。” 沈云见说:“我的经纪人都看出来了,说你脸拉得比驴脸还长。” 秦澈从没听到过有人敢这么说自己,眼睛瞥向沈云见的手机屏幕,待看清了沈云见的消息框后,对沈云见道: “她没说,明明是你在骂我。” 沈云见否认:“我没骂你,我只是问你为什么不高兴,就因为我不想看你屁股?那我看还不行吗?” 秦澈被沈云见搅和得头疼,当场就被气笑了: “你绝了啊兄弟,吃你的饭吧。” 沈云见便也笑出了声,他拿膝盖轻轻碰了碰秦澈的大腿,偷偷道: “开玩笑的,我叫沈云见,交个朋友吗?” 秦澈命好,从小就被捧着,身边朋友多数都是以阿谀奉承为主,围着他打转转,少有人敢这么肆无忌惮的跟他开玩笑。 乍一遇到沈云见这种人,心里也觉得新鲜。 但嘴上还是直白道:“我知道你,小明星,但我不喜欢跟对我有所图谋的人做朋友。” 秦澈不信沈云见不知道他是谁。 能主动跟他交朋友的,无非是为了利益上那些往来,他心里有数得很。 但沈云见却道: “我能对你有什么图谋,你不知道我今天被带来这里,是来干什么的吗?” 第110章 你好,请问你要包养我吗(六) 这一点,秦澈初来的时候还没想,但眼下沈云见这么一问,他就立刻明白了沈云见话里的意思。 东道主是赵总,宴请的主人公是邵飞。 而邵飞的性取向,众所周知。 那么,沈云见被带到这里来的目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秦澈看着沈云见黑溜溜的眼睛,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沈云见说完这句话,便也收回了目光,起身默默离席,只对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林溪打了声招呼道: “林姐,我去一下洗手间。” 林溪早就憋了一肚子话想跟沈云见说了,闻言也站起身来:“我跟你一起去。” 沈云见没拒绝,和林溪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包厢,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两人一路沉默地穿过走廊,在公用洗手台面前站住脚步。 林溪抬手扶了扶额:“有什么想法?” 沈云见今晚的表现不佳,林溪摸不透他的想法。 沈云见站在洗手台前,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垂下眸子,背对着林溪道: “我不想做这种交易。” 林溪抿了抿唇:“是不喜欢邵总吗?” 沈云见摇头:“第一次见面,哪谈得上喜欢不喜欢,林姐,说句实在话,我长这么大连恋爱都没谈过,公司就这么归纳了我的取向,有点不公平。” 林溪明白沈云见的意思,但她不会明确的站在沈云见这一边,更不会撺掇着沈云见跟公司作对,跟她的顶头上司赵总作对。 她只是单纯分析道: “你想清楚了吗?” “邵总看起来对你很满意,如果你愿意,获利的不仅仅是公司,邵总不会亏待你,你也能趁着机会再上一个台阶甚至几个台阶。” “你在圈里不算新人了,有人捧和自己闯是两码事,你应该明白。” 沈云见低着头没说话。 林溪语气很平淡:“而且现在的情况已经不一样了,如果你在上飞机前选择不来,或者下飞机以后选择直接扭头回家,那你得罪的只是赵总,只是你自己的公司。” “赵总为人我了解,不至于太小心眼的去雪藏你。” “但你既然已经来了,邵总也看上你了,你再拒绝,就是让赵总把送出手的礼物收回去。” “赵总难做人,邵总更难堪,云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是里外里把两边都得罪了。 日后沈云见在公司,别说资源不会再往他这边分配,但凡邵飞为人心眼小一点,就偏要针对一下沈云见,那沈云见在这条路上的前程也就算是走到头了。 原主当时选择这条路,其实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就是沈父走的时候还留了一屁股外债给他们母子俩。 前些年沈云见年纪小,沈母一个人拉扯着他实在是不容易,亲戚朋友也知道逼着他们还账没用,一个搞不好还会把人逼死,到时候别说钱要不回来,还得背着良心债过一辈子。 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只能自认倒霉。 但这些年自从沈云见开始小有名气以后,那些要债的便也开始陆陆续续上门来要求沈云见母子偿还债务。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沈云见知道这个道理,出道这两年赚的钱基本都在往以前的窟窿里补贴。 林溪知道沈云见的情况,跟他说: “如果没有你家里那些事,大不了可以等到合同到期了解约走人,但你不是,云见,你的窟窿还没填完,你在海城还是一无所有。” “如果你耽搁的起,我可以尊重你的选择,现在放你回去,赵总那边我来想办法跟他交代。” 话说到这里,林溪不再言语。 沈云见沉默了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道: “我知道了,谢谢你林姐。” 语气轻飘飘的,带着几分麻木。 林溪抬手拍了拍沈云见的肩膀,转身进了女士卫生间。 沈云见也抬起脚步走进了男士卫生间。 他站在窗台前,背对着门口,从口袋里掏出支烟,叼在嘴里,等了几秒钟后,像是发现了自己身上没有打火机,正准备将烟重新收起来,一只干净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便伸了过来。 那只手轻轻拨动打火机的滚轮,帮沈云见点燃了那支烟。 沈云见眯着眼转过身来,看着站在他身后高大帅气的秦澈,礼貌而疏离道: “谢谢。” 此时的沈云见站在月光下,神情淡漠,之间夹着烟的模样,和刚才在餐桌上和秦澈斗嘴时,判若两人。 他突如其来的冷漠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秦澈觉得有些别扭,但还是直言道:“抱歉,我听见了你和你经纪人的谈话。” 沈云见当然知道秦澈听见了。 但他却只用眼神表达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两分像是有些羞耻的尴尬,然后点了点头,没说话。 秦澈问他:“你喜欢男人?” 沈云见摇头,自嘲地轻笑了一声:“说来惭愧,我这辈子还没喜欢过什么人。” 秦澈和邵飞相识多年,邵飞是什么样的人,他一清二楚。 原本作为兄弟,秦澈是不该在背后蛐蛐邵飞的。 但此时他看着沈云见,却有些忍不住道: “如果你跟了邵飞,你会后悔的。” 第101章 沈云见抬眸看着秦澈:“我知道,我现在就在后悔,但我身不由己,太子爷,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随心所欲的。” “这无关我自己对金钱的欲望,是我命不好,我有大笔的负债要还,这笔交易于我来说,已经算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至少邵总长得不赖。” 沈云见说这话时,带着一种难言的故作轻松,和想压制却依然在破土而出的心酸。 就连037都不得不在此刻,在沈云见脑海里扣出了一连串闪着花火,又粗又大的666。 沈云见屏蔽了037,假装没看见。 第111章 你好,请问你要包养我吗(七) 秦澈也沉默了。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因为家世和自身条件太过优秀的原因,从小到大都是走到哪儿就被人捧到哪儿的主。 说真的,除了高考那年临近考试,他病了一场,错过了高考之外,活到现在都几乎没遇到过困境。 而因为他错过了高考,又不愿意复读,只能不得已走了些弯路,被送去了国外更顶尖的名校。 再说感情上的问题。 秦澈这种男生打小就不缺女孩儿的追捧,但他性子霸道惯了,觉得女孩子大多数都是娇娇弱弱,一碰就碎的美好生物,只能欣赏。 被人哄着,秦澈别扭,哄着别人,秦澈更别扭。 就光说邵飞的妹妹邵雪,从小到大不知道被他惹哭过多少回。 光是交流,秦澈都觉得费劲,更别提谈恋爱了。 秦澈无法对沈云见的遭遇感同身受,以前也总觉得娱乐圈说白了就是名利场,那些人无论做什么,无非还是为了名和钱。 但他现在看着沈云见,听着他说话,却觉得心里酸酸涩涩有点难过。 他咬了咬牙,对沈云见道: “那什么,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沈云见像是没反应过来:“什么你怎么样?” 秦澈觉得有点难以启齿,拉着个脸:“就我和邵飞比,他好还是我好。” 沈云见闻言,突然就乐了。 他没回答秦澈的问题,只是打量着他目光中带了两分玩味。 片刻后,才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道:“你好,所以呢,请问你要包养我吗?” 在秦澈的认知里,包养别人都是一些为猥琐油腻的老男人才乐衷于做的事。 他这辈子都没想过【包养】两个字,会用在他自己身上。 但现在沈云见就这么直白的问出了口,秦澈想否认,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想理所当然的说出“我想包养你”几个字,又觉得自己会因此变得油腻。 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喜欢男人。 于是他偷偷偏过头骂了声脏话,然后不情不愿道: “我包你做我兄弟,邵飞能给你的,我也能给,就当跟你有缘,我大发一次慈悲,怎么样?” 沈云见啧了一声,直接笑出了声,然后抬手拍了拍秦澈的肩膀: “做兄弟,不嫌亏啊?” 秦澈臭着脸,抬手拍掉沈云见搭在他肩头的手: “我败家,亏本儿的买卖做多了,不差你这一个。” 沈云见收回了自己的手: “秦大少爷想好了吗?不后悔?” 秦澈自己说出口的话,还没后悔过,他坚定道:“这有什么后悔的,明天我就找律师拟了合同给你和你们公司送过去。” 他说着掏出手机,打开常用的社交软件,将手机递给沈云见:“联系方式给我,回头地址发我。” 沈云见看他爽快,便也接过手机,输入了自己的账号,点击了添加,却没拿出自己的手机确认同意。 与此同时,他虽然知道这么做还有些冒昧,但还是没忍住迅速浏览了秦澈手机页面上的各种聊天框。 一片带着红点的未读消息。 没有置顶,靠前的有三四个男生头像,有人问他打球吗,有人问他打游戏吗,还有人问他回国了吗。 往下有一条来自【母后】的消息,问他今晚回不回家。 再往下,是几个女孩儿,发什么的都有,问号,表情包之类的,消息的日期截止于三天前。 秦澈一直没有回复,甚至没点开看一眼。 沈云见将手机还给秦澈,轻飘飘道:“不愧是秦大少爷,这么受欢迎。” 秦澈接过自己的手机,觉得沈云见这话说得有点阴阳怪气,好像不怎么高兴,但又不是很明显。 他和沈云见不熟,没有解释的必要。 但在短暂的沉默后,却又还是没忍住解释了一句: “国外的同学,回来了就不打算再联系了。” 沈云见哦了一声,表示了然,然后道:“桃花债?” 秦澈收起手机:“胡说什么,我洁身自好得很。” 沈云见撇了撇嘴,突然转移了话题: “秦澈,你包养我,打算让我为你做点什么?” 众所周知,正儿八经的包养,就是为金主提供情绪价值,肉体价值,互惠互利。 但秦澈说的,是要拿沈云见当兄弟包养。 秦澈想了想,随口道:“吃吃饭,看看电影,打打球,打打游戏吧。” 沈云见乐了:“找你做这些事的朋友多了,你花钱让我干这些,听起来可有点不划算。” 秦澈倒是无所谓: “我乐意,你别管。” 沈云见看上去也很洒脱,掐灭了手里一口都没抽的烟头,点头道: “行,那你哪天不乐意了,提前跟我说一声就好。” 洗手间这种地方,只要来了,就不得不说一句,来都来了。 说定了关于包养的事,沈云见便去最左侧的小便池放水。 秦澈自觉地走到最右侧,刚拉开拉链,就发现沈云见在看他。 他放缓了手下的动作:“看我干什么?” 沈云见拉好拉链:“你不是想让我看你屁股吗?你脱吧,我看着,这儿没人。” 秦澈原本没觉得被男人看屁股这件事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以前也经常和朋友去泡澡,邵飞他都见过,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但现在换成了沈云见,秦澈就觉得哪里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额头青筋跳了跳:“谁想让你看了?玩笑话听不出来?” 沈云见闻言,也不强迫,只道:“那行,那我不看,回头你别又跟我置气。” 说罢,他便先一步走出了洗手间的门,去外面洗手。 心中却暗道,想看以后有的是机会,谁要执着于这一时半刻的。 他们在洗手间待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包厢里时,包厢里的正事已经聊得差不多,正式进入到了喝酒的环节。 赵总今晚的任务就是陪邵飞喝高兴。 他开始一个劲儿的给沈云见使眼色。 但沈云见就好像瞎了,期间看见了一回,还伸手怼了秦澈一下,道: “你离得近,你给邵总满上。” 这话说得声音不小,赵总吓坏了,他光知道沈云见这人可能没什么眼色,但万万没想到他能虎成这样。 而就在他恨不得伸手过去捂住沈云见的嘴,把他拉到一边狠狠教育一番时,却见秦澈就这么拿起了桌上的分酒器,亲手给邵飞和赵总倒上了酒。 第102章 又在众人的注视下,分别给自己和沈云见倒了酒,然后放下分酒器,端起酒杯,碰了碰沈云见的酒杯,自顾自喝了两口。 沈云见客套地说了句:“谢谢秦总。” 然后也端起了酒杯,抿了一小口。 第112章 你好,请问你要包养我吗(八) 接下来的气氛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所有人都觉得这场面好像哪里有些怪异。 但很快,秦澈一句:“看我干什么?喝你们的。” 便打破了沉默,众人又开始若无其事地喝起了酒,继续喧闹起来。 赵总心里很忐忑,邵飞也不知道秦澈和沈云见之间是什么情况,他给秦澈倒了酒,问道: “认识?” 秦澈跟邵飞碰了杯:“刚认识。” 邵飞倒是没太多想,因为秦澈身边女孩儿一直很多,邵雪向他抱怨过很多次,邵飞心里将秦澈默认成自己的妹夫,没想过秦澈会对沈云见有什么特殊的想法。 但他觉得刚才秦澈和沈云见似乎相处的还挺和谐,于是开玩笑问他: “怎么样,好看吧?” 沈云见好看,长眼睛的人都否认不了,秦澈点头:“好看,性格也挺好,跟我一见如故。” 邵飞哟了一声:“能跟你一见如故的人还真是少见。” 秦澈嗯了一声,看着邵飞:“所以我打算跟他拜把子了。” 邵飞一愣,只当秦澈是在开玩笑,还乐出了声:“行行行,也算亲上加亲。” 秦澈闻言,嗤笑一声,没再说话。 接下来一个小时,在连续不断的敬酒还酒中,在场大多数人都差不多喝到了界限。 邵飞没喝太多,因为他还惦记着保留些理智,想要散场后让自己的司机先送沈云见回家。 至于留宿,邵飞倒是没想那么多,他擅长追人,他不着急,他要给沈云见留个好印象。 但事实证明,尽管如此,邵飞还是想多了。 因为他没喝多,沈云见却喝多了,整个人歪在秦澈身上,不省人事。 散场时,赵总和林溪先是一一送走了其他人。 之后,剩下的五人,便再次尴尬起来。 赵总啊了一声,正想给邵飞铺个台阶,问他要不要送沈云见回去,就见秦澈直接站起身,一把将沈云见打横抱起来,然后理直气壮地截胡道: “我先送他回去了。” 说罢,抱着沈云见大步出了包厢。 只剩下赵总,林溪和邵飞面面相觑。 邵飞嘿了一声,看着秦澈的背影,笑骂了一句:“这小兔崽子。” 赵总汗流浃背:“邵总,这.......” 邵飞摆摆手,自信道:“没事儿,让他去吧,他不好这一口,把云见当朋友了。” 除此之外,邵飞还觉得秦澈是有点儿故意的,因为三天前秦澈回国的时候,邵飞特意让邵雪去接了秦澈,而邵雪回家就一直拉着脸,显然又和秦澈闹别扭了。 赵总抬手抹了抹额头,对邵飞道: “那不如下次.......” 邵飞摇头:“我看他不喜欢这种场合,不用了,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吧,明天我自己联系他。” 赵总有些不好意思:“小沈这孩子性格就这样,呆,不懂那么多人情世故,邵总多担待。” 邵飞嗯了一声,没太在意: “得了,回去吧。” 秦澈对邵飞是什么想法完全不在意。 他抱着沈云见一路下到地下停车场,司机远远看见秦澈出来,便从车上下来,拉开了副驾驶车门。 秦澈的车后座,向来不和别人同坐。 但此时,秦澈却看着司机扬了下眉梢,神色明显就是不满意。 司机会意,倒吸一口冷气,关上副驾车门,打开了后座车门。 秦澈这才弯腰将沈云见塞进去。 他坐在沈云见身边,让沈云见靠在自己肩头,因为从未和谁这样近距离的亲密接触过,秦澈整个人都僵硬起来,大气也不敢喘。 司机搞不清楚状况,但他知道现在的情况,秦澈应该不会直接回家。 于是他在将车开出了停车场后,还是踩了刹车,问了一句: “小澈,咱们现在往哪走?” 秦澈也在纠结这个问题。 他刚回国几天,暂时还跟他爸妈住一起,原本秦母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帝都,秦父公司的总部倒是在魔都,但秦父要么经常出差,要么会去帝都陪秦母,魔都这边的家并不常住。 但秦澈这些年在外面,跟他们聚少离多,好不容易回来了,亲密劲儿还没过,老两口便都休了假,在这边陪儿子。 秦澈带沈云见直接回家,难免要受家里人盘问,很麻烦。 而沈云见现在这个不省人事的模样,秦澈就是想送他回他自己家,沈云见怕是也说不出清楚自己家在哪。 于是他琢磨了半天,最终还是道: “去酒店吧。” 秦家有自己的酒店,离这里很近,甚至不用过江,开车几分钟就到了。 秦澈在酒店顶楼有专属他自己的套房,虽然很久没来了,但依旧每天都会有人来清扫,比他们在魔都空置着的其他房产要干净很多。 沈云见一路闭着眼,感受着秦澈抱着他上了电梯,穿过走廊,打开房门,又把他丢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然后默默翻了个身侧躺着,继续装醉。 秦澈坐在沈云见身边,戳了戳他的腰: “我先走了,明天你睡起来直接回家就行。” 沈云见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清,用疑问的语调轻轻嗯了一声。 套房的卧室里,只有床头的灯带开着,光线很暗。 秦澈低着头,可以清晰地看见他微微颤抖着睫毛,似乎是想睁开眼。 秦澈以为沈云见是睡熟了,刚想起身离开,却发现自己的衣角还被沈云见攥在手里。 他伸手握住沈云见的手指,想要试图让沈云见松手,却没想到沈云见的确松开了握着他衣角的手,却又得寸进尺地捏住了他的指尖。 温热的触感顺着秦澈的手指,直往他心尖里钻。 秦澈没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只是换了个姿势,半蹲在床边,又仔细看了看沈云见,问他: “哎,你睡着了吗?” 沈云见的好看毋庸置疑。 饶是秦澈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帅哥美女,也还是不得不承认,沈云见能进娱乐圈,能被那个赵总选中来讨好邵飞不是没有道理的。 秦澈盯着沈云见的睫毛,喉结不由自主的动了动。 就在他没有等到沈云见的回答,想要将自己的手轻轻抽出来,再悄无声息的离开时,沈云见却挣扎着眯起了眼睛,双目有些失焦地看着他,道: “我想洗澡。” 第113章 你好,请问你要包养我吗(九) “嗯?”秦澈一愣。 沈云见捏了捏他的手指,又轻声说了一遍: “我想洗澡,阿澈。” 他说话间温热的气息混杂着红酒淡淡的香气,撩红了秦澈的耳尖。 秦澈突然觉得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那你去洗,我先回避。” 第103章 沈云见看着他:“回避什么?” 秦澈哑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回避什么。 他觉得自己有点热,站起身来:“不然呢?你还打算让我帮你洗?” 沈云见哦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没说话,只低头认认真真地解开了自己上衣外套的纽扣。 他将外套脱下了丢在一边,又自顾自地脱起了鞋袜和裤子。 秦澈傻站在一边,既想阻止沈云见,让他不要在自己面前脱衣服,又觉得这种话说出来很奇怪。 毕竟男生在男生面前脱个衣服这种事,对于正常男人来说实在是太正常不过。 根本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沈云见脱完了裤子,就开始解衬衫的纽扣。 从喉结处那一刻,慢慢解到胸口,然后手下一顿,停了下来。 他一手放在胸口那枚纽扣上,一手撑在床上,两条又直又白的大长腿就赤裸裸地暴露在秦澈视线之内。 大腿上还带着没来得及脱的衬衫夹,松松垮垮的勾着他的衬衫尾摆。 到这一步的时候,秦澈已经是在第三次试图转移自己的视线了。 只可惜他失败了,目光从沈云见的锁骨,再到他放在胸口的手,然后到若隐若现的衬衫下摆,再到那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和一双瘦白干净的脚背,和沈云见圆乎乎的小脚指。 秦澈都有一种看到就是赚到的可耻想法,根本转移不了。 沈云见知道秦澈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没离开过,他抬头看向了秦澈,问他: “好看吗?” 秦澈听见沈云见说话,这才将视线重新转移到沈云见脸上,眉梢一挑,说了一句让沈云见有些意外的话: “不许让别人看见。” 沈云见先是一愣,随后笑出了声,他抬腿蹬在秦澈的腹肌上,开玩笑道: “干嘛,吃醋啊你?” 秦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按理来说,他是该对男孩子这种挑逗式的接触格外抗拒的,更该对脚丫子这种东西无比嫌弃的。 但沈云见就这么蹬着他,他却不仅没觉得反感,还反倒觉得整个人都开始晕晕乎乎想向沈云见靠近。 他握住了沈云见的脚踝,感受着掌心里温热滑腻的触感,嘴硬道: “我吃个屁的醋。” 说完,他还找补道: “你要跟我签合同,你就是我的人,不管是什么关系,你的事就是我说了算,我说不许就是不许,哪有那么多理由?” 沈云见收回自己的腿,站起身来,抬头看着离自己不足一尺之遥的秦澈: “什么关系?” 秦澈看着沈云见黑漆漆的目光,和他那张无辜又蛊惑人心的脸,咬牙道: “兄弟关系。” 沈云见点了点头:“行。” 说罢,便光着脚,绕过秦澈,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站住脚步,松开了勾在衬衫上的那两个小夹子,然后抬腿脱掉了自己腿上最后一条单薄布料,反手丢在了秦澈身上。 这才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洗手间,嘭的一下关上了门。 单薄的布料软绵绵地撞击在秦澈胸口,又缓缓向下滑落。 秦澈下意识伸手接住那一小团,脑子里轰的一下,一片空白。 他盯着那团白色的布料看了许久,直到洗手间里传来水声,才突然回了神,手足无措地四下看了看,然后烫手一般,将那团白色挂在了窗边的衣架上。 挂完,他没忍住又看了两眼,然后又偷偷摸摸地伸手将其抻了抻,让它挂的更平整。 “妈的。” 秦澈暗骂一声,抬手抹了把脸,想要转身就走,却又担心沈云见还醉着酒,万一一会儿在洗手间摔倒什么的没人管他。 他在屋里来来回回转悠了两圈,最终还是选择了坐在床尾,盯着洗手间的门,等沈云见摔倒。 秦澈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 如果沈云见摔倒了,他是该直接冲进去,还是等沈云见喊他,向他求救的时候再装作不经意地敲敲门,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进去以后,他是应该先检查看看沈云见有没有哪里摔坏了,还是先给沈云见披条浴巾? 披完浴巾,他是应该扶着沈云见回来躺着,还是应该抱着沈云见回来躺着? 沈云见头发肯定还是湿的,他又要不要主动点帮沈云见吹吹头发? 只可惜,还没等秦澈想出来个所以然,浴室里的水声就停了。 而很快,他就听见沈云见在里面喊道:“阿澈,你知道浴巾在哪吗?” 这间套房是秦澈专属的,里面没有一次性用品,都是秦澈专用的。 如果秦澈时间长没来,酒店也还是会定期更换新的,然后放在卧室的衣柜里。 秦澈听到沈云见的声音,才想起这回事儿,他啊了一声,对沈云见道:“等等。” 说完,这才站起身,从衣柜里拿出挂的平整的浴巾,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 沈云见将门打开了一条缝,伸出他白皙的,还沾着水珠的手臂。 接过浴巾后,又很快关上了门,对秦澈道:“谢谢。” 秦澈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一直在突突跳个不停,又觉得自己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真的很蠢。 他正准备回头,却又听沈云见在门里道:“我没有拖鞋,能帮我拿一下吗?” 这里只有一双拖鞋。 是秦澈自己的。 半年前他回国几天,来这儿穿过一次,但那也是他穿过的。 秦澈开始有些烦躁了,他说:“这里只有我穿过的,你等会儿我让他们送一次性的上来。” 他说完就打算给前台打电话,但电话还没拨出去,便听沈云见又道: “阿澈,我有点冷,我能穿你的吗?” 第114章 你好,请问你要包养我吗(十) 秦澈感觉自己人都麻了。 甚至来不及想,房间里26摄氏度,怎么会冷。 他站在浴室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先跟沈云见说话,还是该先去拿拖鞋。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浴室的门,咔哒一声被打开,沈云见腰间裹着浴巾,上半身在灯光照耀下白得直反光,发丝上还有水滴落。 他赤脚站在瓷砖地上,看着秦澈: “你不说话,我以为你走了。” 秦澈低着头,看着沈云见的腿,和他貌似嫌凉而踩在自己左脚上的右脚,做出了一个他自己也没想到的本能反应。 他直接弯腰将沈云见从地上扛了起来,然后将人放在床上,在本就松松垮垮的浴巾散落时,掀起了被子将沈云见盖了进去。 沈云见被他一系列操作逗得咯咯直乐,从被子里钻出头来,靠在床头,问他: “你慌什么啊?” 秦澈哪知道自己慌什么,只能下意识否认:“我有什么可慌的?你酒还没醒,我怕你感冒。” 沈云见哦了一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我感觉我清醒多了,就是头还有点晕。” 秦澈看着他红扑扑的脸蛋,也伸手摸了摸沈云见的额头: “没发烧,是酒还没醒。” 第104章 他说完,往前台打了通电话,让酒店送醒酒汤上来。 然后对沈云见道: “等会儿汤送上来,你喝完早点睡。” 沈云见看着他:“那你呢?” 秦澈道:“我回家啊。” 他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块比沈云见家房子还贵的表: “凌晨一点多了,我还能去哪?” 沈云见哦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秦澈看着他垂着眸,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觉得气氛有点凝固,半晌后,他才问: “你是不舒服,还是不高兴了?” 沈云见很直接:“不高兴。” 秦澈嘿了一声:“我惹你了?” 沈云见依旧很直接:“我想让你陪陪我。” 他说完,叹了口气,接着道:“但还是算了,我已经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了,时间不早了,你也没有义务在这儿陪着我。” 他低着头:“你要是着急,现在就可以走了,一会儿汤送上来,我自己会拿的,去吧,我不耽误你的事了。” 秦澈闻言,张了张口:“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云见抬眸看着他:“没关系,我理解你,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你走吧,去吧去吧。” 秦澈让沈云见整迷糊了,他看着沈云见此时的神情,觉得自己就好像吃干抹净拔*不认账的渣男。 他头疼:“我是说,这里只有一张床,咱俩睡一起不合适。” 沈云见扬眉:“你没跟你好兄弟睡过一张床吗?” 秦澈嫌弃:“谁要跟他们睡一张床?” 他想想那些个男的一晚上打呼噜磨牙什么的都觉得可怕。 沈云见闻言,脸上的神色,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他说:“你不是直男?” 秦澈立刻否认:“我当然是!” 沈云见撇嘴:“不可能,直男谁会在乎这个啊,挤挤怎么了?” 秦澈蹙眉:“你和你好兄弟一起睡过?” 沈云见否认,有些低落道:“我没有好兄弟,我人缘不好,从来没体会过跟好兄弟彻夜长谈,联机打游戏是什么感觉。” 秦澈抿唇。 沈云见又道:“说好了做兄弟,原来你只是看我可怜,同情我。” 秦澈是真受不了沈云见这副德行,他站起身,抬手脱掉了身上那件套头卫衣,露出自己精壮有力,肌肉线条分明漂亮的上半身,臭着脸道: “我去洗个澡。” 说完,拎起那条沈云见刚刚用过的浴巾,转身要往浴室走。 “等等!” 沈云见叫住他。 秦澈转身,抬了下下巴,让他有话直说。 沈云见指了指自己那条挂在窗边衣架上的小内裤: “怎么没洗呢就晾上了?” 秦澈震惊:“这也要我洗?” 沈云见抬手扶额:“我头晕,好阿澈,帮帮我。” 秦澈手臂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大步走到窗边,一把扯下那条挂在衣架上的小内裤,骂骂咧咧地进了浴室。 沈云见看着浴室门被关上,伸了个懒腰,嗤笑一声,找到遥控器,打开了床尾空白墙上的投影。 期间酒店的人敲响了房门,沈云见从衣柜里拿了浴袍穿好将醒酒汤取了进来,两口喝完,又将浴袍脱了挂回衣柜,重新钻回被窝。 通常情况下,男生洗澡都很快。 不多时,秦澈便围着浴巾带着一身水汽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他先是将手里两条内裤重新晾起来,随后又打开五斗柜抽屉,从收纳格里拽出一条黑色的内裤。 然后,他在当着沈云见的面换衣服,还是去衣帽间换衣服中,犹豫了片刻。 到底还是选择了当着沈云见的面换。 他已经预感到了,如果他背着沈云见换,沈云见肯定又要拿他到底是不是直男这种话说事。 秦澈硬着头皮,背对着沈云见取下了腰间的浴巾。 然后僵硬地换好了衣服。 正准备再拿件睡衣,又怕沈云见说直男睡觉从不穿睡衣而放弃了这个打算,只风驰电掣地在沈云见的注视下上了床,钻进了被子。 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条被子,中间隔了半米远。 沈云见拽了拽被子,又吸了吸鼻子,喃喃道:“阿澈,漏风。” 秦澈不得已,又硬着头皮往沈云见那边靠了靠。 然后没话找话道:“这里游戏机只有一个手柄,只能你看着我玩,或者我看着你玩。” 沈云见道: “那我们可以看电影吗?” 秦澈嗯了一声,拿过沈云见放在腿上的遥控器,问他:“想看什么?” 沈云见想了想:“我去年接过一部戏,狗血青春校园爱情文艺片,但我只演了个苦情男三号,你想看吗?” 秦澈其实不爱看什么文艺片,他偏爱恐怖惊悚类或者动作类科幻类。 但如果是沈云见演的,那他倒是还真有点儿兴趣,正好可以看看沈云见适合什么路子,之后好帮他找好的剧本。 于是他问了沈云见电影的名字,搜索后,点了播放。 看到沈云见出场时,秦澈打起了精神,然后评价道:“你演技真烂。” 第115章 你好,请问你要包养我吗(十一) 沈云见也觉得原主演技不怎么样。 他伸腿蹬了蹬秦澈的小腿,也不辩解,只说:“我现在进步了,但是没什么机会接好的剧本。” 秦澈感觉到他脚丫有点凉,便主动将沈云见的脚夹在了自己热乎乎的两条大腿中间: “你宫寒吧?脚丫子冰凉。” 沈云见看了他一眼:“怎么?想让我给你生个孩子?” 秦澈闭嘴,继续看电影。 再看着看着,沈云见的脑袋,就开始往秦澈那边偏去。 然后轻轻靠在秦澈肩上,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秦澈没动,也没说话。 他感觉得到,沈云见这是困了。 果然,没一会儿,当他再次偷偷偏头看向沈云见时,沈云见已经闭着眼睡了过去。 秦澈扶着沈云见躺好,关了投影,也躺了回去。 而沈云见的一条腿,还搭在秦澈身上。 秦澈感觉得到,沈云见什么都没穿。 他盯着天花板,在黑暗中久久无法入睡。 而沈云见却越来越过分,从一开始只有一条腿搭在他身上,到后来,整个人就开始往他怀里钻。 秦澈只是个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大男孩儿。 面对这种情况,还不能淡然处之。 但他只把自己的反应归咎于自己的年轻无知和毫无经验。 他叹了口气,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将沈云见扒拉开。 还没等他松口气,沈云见便再一次抱了回来。 这次更过分。 秦澈甚至感觉到沈云见在戳他。 他额头上沁了层薄汗,又一次小心翼翼地从沈云见的束缚里挣脱出来。 然后在沈云见再一次缠上他之前,下了床,转移到了沙发上。 但有些事,不是转移了位置,就可以当作无事发生的。 秦澈觉得自己此刻燥得厉害,起身走到冰箱旁,从里面拿了瓶冰水灌下肚一半,却依旧不得缓解。 第105章 秦澈知道自己的毛病。 他虽然一直单身,也从不跟人有暧昧关系,但这并不代表他禁欲。 相反,他重欲得厉害。 冰水没能救得了火,秦澈到底还是再一次去了洗手间。 等他回来时,沈云见也换了姿势,老老实实窝在床边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秦澈重新躺回床上,原本想离沈云见远些。 但想起不久前,沈云见说的离远了漏风,会冷。 秦澈又往沈云见那边靠了靠,然后将多余出来的被子掖在两人中间。 折腾了一晚上,秦澈也是真的困了。 没有沈云见的骚扰,很快便睡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时,外面天色早已大亮,阳光透过遮光窗帘的缝隙照进来的光,都提示着秦澈,这显然不是早上了。 秦澈伸了个懒腰,正想推一把身边的沈云见。 谁知指尖所到之处只剩下早已没有温度的床单。 秦澈睁开眼坐起身来,才发现,昨晚哭着喊着要自己陪的人,似乎早就已经离开了。 【你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不怕他生气?】 037看着已经回了家,瘫在沙发上一边吃薯片一边抱着一本一寸多厚的盗版龙傲天小说看的沈云见,忍不住问道。 沈云见听起来满不在乎道: 【兄弟而已,他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又不是睡了他,又偷偷拍屁股走人的。】 037嘶了一声: 【好友验证呢?也不通过?】 沈云见的手机就摆在茶几上,屏幕亮着,页面就停留在秦澈昨晚发送的好友申请上。 他瞥了眼自己的手机: 【兄弟而已,急什么?】 037闭嘴。 沈云见是不急,秦澈不知道急不急,但总有人,是有些着急的。 秦澈如果想联系沈云见,有的是办法拿到他的电话号码。 但在秦澈打给沈云见之前,沈云见却先一步,接到了邵飞的电话。 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沈云见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邵飞的电话。 因为这一串数字,几乎成了原主记忆中的阴影。 于是沈云见没接。 但很快,第二通便拨了进来。 沈云见接起电话,也不等对方说话,便直接道: “不买房,不买车,不买保险,不装修,快递放楼下。” 说完,依旧没给邵飞说话的机会,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一分钟后,沈云见收到了邵飞的短信息: 【我是邵飞。】 沈云见翻了个白眼,回复他: 【您好,邵总。】 邵飞:【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 沈云见还没想好该怎么不失礼貌的拒绝他的邀请时,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这回,沈云见乐了。 他等着铃声响了大概半分钟,才不急不忙地接起了电话,不冷不淡道: “哪位?” 秦澈的声音立刻从听筒那边传来: “你今天有事儿?” 沈云见了然的哦了一声,换了个语气,意外道: “阿澈?” 秦澈嗯了一声,语气不怎么好。 沈云见开始说谎: “是啊,公司有点事,看你睡得香,没舍得打扰你,我这会儿我刚回家,你呢?刚睡醒吗?” 秦澈闻言,态度这才缓和了一点: “嗯,你好友验证还没通过。” 沈云见继续说谎: “昨晚手机没充电,今早刚到公司就关机了,这不是刚开机两分钟,你电话就来了。” 秦澈沉默了几秒,然后换了话题: “我已经联系律师在拟合同了,下午四点左右会送过去,你地址发我。” 沈云见说好。 秦澈又沉默了几秒钟,问: “晚上你有事吗?” “没有。”沈云见说:“不过一分钟前,邵总发消息给我了,说要请我吃饭,阿澈,我该怎么拒绝呢?” 让沈云见直接拒绝邵飞,显然不是上策。 在秦澈和沈云见确定关系之前,这么做显然不够明智。 于是沈云见便把问题推给了秦澈。 他先是听见秦澈那边打火机转轮的声音响起,然后听秦澈道: “别回他消息。” 沈云见乖巧的应了一声。 挂断电话后,不出五分钟,沈云见便再次收到了邵飞的消息: 【抱歉,我今晚有个酒局,下次再约你。】 第116章 你好,请问你要包养我吗(十二) 秦澈很守时。 下午三点五十七分时,沈云见便被一阵敲门声从梦中叫醒过来。 他打开门,看见了一个戴着眼镜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 男人一看见沈云见,便递过来一份文件: “您好沈先生,我是秦澈先生的律师,这是秦澈先生要交给您的合同,需要您签字。” 沈云见接过合同让了让身子: “进来坐吧。” 律师进门,坐在沙发上。 沈云见客套: “喝什么?果汁咖啡红茶?” 律师拒绝: “谢谢,不用了,您这边签完字我得赶回去办事。” 沈云见便没再说什么,打开合同看了起来。 包养合同,在法律上是不被认可的。 因此沈云见在看见合同上的字时,还愣了愣。 那是一份劳务合同。 雇佣方写的是秦氏,被雇佣人是沈云见。 工作内容很简单,基本就是陪吃陪玩陪聊天。 要求略微复杂。 被雇佣人受雇期间不得谈恋爱。 不得和其他人发生暧昧关系或性关系。 不得结婚,不得相亲。 没有具体的工作时间,但要随叫随到。 被雇佣人在雇佣期间可以和其他正规公司签署其他劳务合同。 而报酬方面,除了一个月七位数的薪资之外,只写了福利不定期发放,没写具体什么福利,也没写什么时候发放。 雇佣关系为期一年,是否需要续约,要看雇主的意思。 沈云见很快看完了这份“劳务合同”,拿起律师递过来的笔,没什么犹豫,直接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律师等着沈云见签完了字,确认无误后,将几份合同收了起来,然后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羊皮盒子递给沈云见道: “这是秦先生送您的第一份福利,让我看着您签完字后送给您。” 沈云见接过那个触感绵密的盒子,光是包装,就知道价格不菲。 他说了声谢谢,也没再多耽误律师的事,起身将人送了出去。 回过头这才打开了那个盒子。 里面是一块手表。 沈云见有些眼熟,和秦澈昨天手腕上戴的那块是同款。 沈云见现在住的公寓还是用林溪的身份租的,如果现在把这块表转手卖了,就足够他在魔都市区置办一套小窝了。 他将手表戴好,对着阳光充足的方向拍了张照发给了秦澈: 【谢谢老板。】 表盘不算大,经典万年历陀飞轮,表盘周围的钻石在阳光下泛着光,衬得沈云见的手腕格外白皙,手指修长好看,而照片背景中却是与这块手表格格不入的老旧木质装修风格。 第106章 很快,秦澈便回了消息过来:【好看,适合你。】 发完,他又发了一张和沈云见差不多角度的手的照片,手腕上戴的也是这款表。 沈云见乐了,保存了秦澈的手照,回复: 【我可以用这张照片做朋友圈背景图吗?】 秦澈不知道是感觉不出这种暧昧,还是无所谓这种暧昧,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 沈云见没再回消息,他刚将背景图换好,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去吃饭,就接到了林溪的电话: “沈云见!你怎么回事儿?” 语气中是不可思议的错愕。 沈云见一听,就知道这是合同已经送到公司那边了。 他啊了一声道: “抱歉啊林溪姐,邵总那边恐怕要麻烦您和赵总说一声了,您知道的,不管是邵总还是太子爷,我都得罪不起。” “但昨晚你不是说了吗,无论得罪谁,都不能得罪秦澈,我这也是没办法不是吗?” 大概是消息太过于匪夷所思,林溪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她沉默了半天才开口道: “你昨晚和秦澈睡了?” 沈云见组织了一下语言:“睡了但没完全睡,是睡了一张床,但什么都没干。” 林溪知道这种事沈云见没必要跟他说谎,她想了想,在迅速权衡了利弊之后对沈云见道: “你对太子爷有把握吗?云见,他太年轻了,以他那样的条件,他随时可能因为谈了恋爱把你踹了,邵总已经出柜了,他能给你的关系更稳定,但秦澈还没有,秦家就这一个儿子,他父母不会这么由着他的性子胡来的。”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云见嗯了一声:“林姐,但你大概是搞错了,无论我是跟秦澈还是跟邵飞,这段关系都一样不稳定,都是包养,主动权都在他们手上,只要他们不高兴,随时都可以抛弃我。” “邵总前任无数,我没把握能成为他的例外,但在秦澈那里,至少我是第一个。” 林溪闻言,深吸了口气,许久之后道: “我知道了,邵总那边我和赵总会想办法,你要做的,就是稳住秦澈。” “生意和投资上的事,公司会去谈,你什么都别问,只管好你自己,让秦澈出手给你拉资源,明白了吗?” 沈云见不在乎什么资源不资源的,但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沈云见也没必要跟林溪解释太多。 只顺着林溪的意思接话就是了。 于是他只乖巧地说了句知道了,便挂断了电话。 他全副武装出了门,打算去楼下研究研究附近有什么可食用的晚餐,谁知刚下了楼,就看见一辆极为扎眼的黑紫色布加迪停在他小区门口。 车牌号是a开头的一串6。 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 沈云见心中有所疑虑,站在原地看了看。 他住的地方已经偏离了市中心,是一所安保条件很靠谱的退休干部家属院。 虽然房子老了点,但是私密性不错,适合他这种小有名气,但资金不怎么宽裕的小明星。 毕竟是魔都,豪车无处不在,但这么扎眼的豪车,在这一片区域来说,还是相对少见,沈云见心里有些犯嘀咕。 就在他担心那车是不是邵飞停在这儿为了堵他而犹豫着不敢往前走时,他手里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秦澈。 沈云见接起电话:“喂?” “傻站着干嘛呢?出来啊。” 第117章 你好,请问你要包养我吗(十三) 沈云见这才哦了一声,大步朝那辆车走去,边走边说: “我说哪个显眼包的车,颜色这么骚气,原来是你啊太子爷。” 秦澈嗤笑一声,挂断了电话。 沈云见走到副驾驶边,伸手拉开车门,还没上车,就看见副驾上放着一捧美丽的...... 向日葵。 沈云见盯着那捧向日葵看了一会儿,才伸手将其抱进怀里,坐上车,系好安全带,问秦澈: “送我的?” 秦澈嗯了一声:“专门来接你,不送你送谁?” “为什么是向日葵?”沈云见问。 秦澈看了他一眼,踩下油门: “因为它代表兄弟之间的坚定友谊和彼此支持。” 沈云见:“........” 秦澈见沈云见并不说话了,又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不说话?太感动了?第一次收到兄弟送的花?喜欢吗?” 沈云见深吸口气:“喜欢,谢谢你,我的好兄弟。” 秦澈觉得沈云见说话的时候,多少是带了点情绪在里面的。 但也没看出来沈云见是真喜欢。 秦澈没再提关于花的事,只问沈云见:“想吃什么?” 沈云见上辈子在大历待久了,山珍海味吃了个遍,日日都是国宴佳品,最想吃的就是地道的川渝火锅。 听秦澈这么问,犹豫都没犹豫,便直接道:“我想吃火锅。” 秦澈在国外呆久了,西餐吃得直犯恶心,被沈云见说到了心坎里,啧了一声:“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沈云见白了他一眼,又不吭声了。 秦澈只当没看见,赶着晚高峰来临之前,一路风驰电掣带着沈云见来到了市中心老街上一家看起来很平常,但生意却很火爆的火锅店。 停下车后,他使唤沈云见:“我后备箱有餐巾纸,帮我拿一盒,他这儿纸巾收费。” 沈云见一愣,没对秦澈勤加持家又环保节约的好习惯提出质疑,下了车抱着自己的向日葵走到了后备箱后。 后备箱缓缓抬起,里面放着满满当当,快要挤出来的白色玫瑰。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本来这车就够引人注目,现在车里的东西更是将人群的视线都拉拢了过来。 秦澈靠在车门上,看着戴着口罩帽子也掩盖不了发愣时的傻气的沈云见,嘿了一声,问他:“现在高兴了吗?” 沈云见乐了,从那些白玫瑰里随便选了一捧抱出来,又把向日葵塞进后备箱,对秦澈眯着眼: “这么会,好兄弟,经验丰富啊?” 这么多花,肯定不是用来让沈云见抱着的,秦澈无非就是让他看一眼开心开心,回头丢了就是了。 他关了后备箱,锁上车门,带着沈云见往火锅店走去,边走边在沈云见耳边小声道: “邵飞教的,他经验丰富,我只是找他偷师。” 沈云见哑然。 拿着别人追人的法子,去追别人喜欢的人,这事儿怕是也没几个人能干得出来了。 他对秦澈竖起大拇指:“你可真行。” 秦澈嗐了一声:“说好了,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我总得说话算数不是?” 沈云见眨了眨眼:“有点道理。” 火锅不像西餐那么优雅,大快朵颐才能体会到其中乐趣。 沈云见向来胃口不错,翻滚的红油和扑鼻的麻辣香气彻底勾起了他的食欲,连话都顾不上和秦澈说,光顾着埋头苦干。 他吃得很香,一大片嫩牛肉,吹上两口,沾了蘸料便全塞嘴里,鼓着腮帮子边嚼边吸气,吃完再灌上两大口冰镇橙汁,别提多满足。 第107章 秦澈很少跟人单独出去吃饭。 出国以前只有过偶尔几次同学聚餐,平时都是回家吃,或者三五好友一起。 出国以后就更少了,除了自己的导师,他还真没和什么人单独用过餐。 现在唯一能想起来的,大概只有邵飞的妹妹邵雪了。 但那时候也是没有办法,邵家和秦家是世交,生意上一直有所往来,邵老爷子去世那段时间邵家上下忙成了一团乱麻,那时候邵飞要忙家里的事,公司的事,邵母也忙得不可开交。 邵雪正上高三,邵飞为了不让邵雪分心,就麻烦了秦老爷子,让邵雪住在秦家,让秦澈多关照她些。 秦父秦母恰巧那段时间在帝都,魔都的家里只有秦澈一个人。 家里有阿姨做饭,秦澈虽然和邵雪单独相处起来很别扭,但碍于邵雪刚没了父亲,他也不好意思对人家太横眉竖眼的,只能咬牙切齿的陪邵雪一起吃了几天晚餐。 邵雪吃饭很小口,吃什么都吃不香,看得秦澈都没什么胃口。 现在看着沈云见吃饭,秦澈却觉得比什么开胃药都管用,还没忍住拿出手机,对着鼓着左腮,嘴唇被辣的微红的沈云见拍了张照。 沈云见看着他,含糊道:“拍我干嘛?” 秦澈拿着手机点了点,然后将手机收了起来,对沈云见道:“不干嘛。” 但沈云见却预感秦澈没干什么好事。 他也拿出了手机,点开了秦澈的社交软件账户,打开了他的朋友圈。 果不其然,看见秦澈将朋友圈的背景换成了自己刚才那张照片。 沈云见嘿了一声: “我那么多好看的照片你不用!” 秦澈理所当然:“那又不是我拍的。” 一顿饭说说笑笑吃了两个多小时,两人才从火锅店出来。 原本秦澈是想要带沈云见去打会儿台球的,但在路上时,沈云见接到了林溪的电话,让他明天去公司一趟,说是有几个节目档期可以接,让沈云见早上过去详谈。 秦澈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九点多了,从这儿送沈云见回家大概还要一个多小时,再出去玩,他怕沈云见起不来。 沈云见也没说什么,只是打了个哈欠,又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也是我住的偏,你来回接送我也够麻烦的。” 秦澈刚想说一声,不麻烦。 偏头看见沈云见已经带了困倦的神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 “我在这附近有套房子,靠江边,夜景不错,前两天我就想搬出来,但是彻底清扫需要时间,今天下午刚收拾出来。” “好像离你公司也不远,你要不要,去我那儿住?” 第118章 你好,请问你要包养我吗(十四) 秦澈回国还没一个礼拜。 秦父秦母稀罕两天聚少离多的儿子就要各忙各的工作了。 秦澈一不上班,二没对象,何苦着急往出去搬? 别说沈云见了,就是037,听着这话都觉得欲盖弥彰。 但这种事只能说是心照不宣。 沈云见不会故意问秦澈,那房子是不是为了他,才特意急急忙忙收拾出来的。 他只会故作矜持道: “会不会不方便?” 秦澈表情看起来不是很自然: “昨天一张床你都没说不方便,今天又客气上了?” 沈云见抿了抿唇: “那就给你添麻烦了。” 秦澈觉得沈云见的客套话说得也很虚伪。 但此刻,无论是欲盖弥彰,还是装模作样,都没人在意。 重点只在两人的目的,都达成了。 秦澈所说的那套房子,是他成年时,秦父送他的生日礼物。 魔都地标建筑正对面江岸边的豪宅。 一套七百多平的挑空复式。 多少人坐车坐船甚至买票来打卡拍照发朋友圈的魔都江景,就在秦澈家阳台外。 电梯入户。 沈云见进门的第一感受,就觉得这里好像是某法式复古风格的高端艺术家居展厅。 干净整洁,很有品位。 但看得出来许久无人居住,冷冷清清没什么人气。 秦澈自己大概也感觉到了。 他对沈云见道: “设计稿是大一那年自己做的,交给装修公司有大半年,才装出来。” “我没住过,所以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置办,打算一边住一边慢慢添置。” 沈云见啧了一声,夸他: “自己设计的?真厉害,品味不错。” 秦澈看着沈云见脸上的神色,倒是没看出来什么过分的惊讶,但也不难看得出,沈云见是喜欢这里的。 他明知故问: “喜欢吗?” 沈云见点点头,对他笑眯眯道: “喜欢啊。” 秦澈以为,沈云见说的是房子。 但他此刻还不明白,只要是有他在的地方,哪怕只是间一居室的小蜗居,沈云见也一样会喜欢。 于是他扬起了唇角,故意逗沈云见: “那你求我,求我,我让你搬进来,主卧给你住。” 沈云见乐了,也故意道: “我不搬,不属于我的东西,看看就好了,我不羡慕,也不会不自量力想要得到。” “我搬进来,万一哪天惹了你不高兴,你要把我扫地出门,到时候我肯定要难过死了。” 秦澈倒是没想过这一点,他蹙眉: “我不会赶你出去。” 沈云见抬头看着他: “那如果合同到期了呢?如果你谈了恋爱,找了女朋友呢?又或者你打算结婚?你女朋友喜欢这里,但不喜欢我呢?” “亲兄弟各自成了家都要分开住,我又凭什么一直赖在你身边不走呢?” 秦澈没有找女朋友的打算,对沈云见这番话也不能共鸣。 沈云见从他面上有些无奈的神色,就能看得出,这样说,秦澈不会理解。 于是他换了个说法继续道: “换言之,秦澈,合同到期以后,如果我和别人谈恋爱了呢?” “我要带着我的另一半住在你家里吗?你肯吗?” 秦澈听到这话,脑子里瞬间便有了画面。 他今天下午刚刚看了一期沈云见去年拍的一档综艺,原本他的表现只能说是不功不过,但当另一位女艺人出现并与他同框时,弹幕却突然爆了起来。 那位女艺人,秦澈有点印象,作品不多,但是因为性感漂亮的熟女风和洒脱的性格,经常被营销号拿出来做文章。 弹幕都在嗑她和沈云见的cp。 说沈云见平时看起来很高冷,但到了她面前就会变得很乖巧。 恕秦澈直言,他没看出来沈云见在那女的面前哪里乖巧了。 明明就毫无变化,根本就是硬在炒作。 但现在沈云见提起了找对象的事,秦澈突然就想起了那位女艺人的脸。 不是什么超一线的腕儿,顶多算个二线的流量咖,买不起这么大的房子,自己尚且挣不到什么好资源,更别提帮衬沈云见了。 到时候两个在魔都买不起大房子的人,是不是真的就得住他这儿? 第108章 他家倒是大,不仅大,还多,大不了他把这房子腾给沈云见自己再换一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关键是凭什么? 他包养沈云见归包养沈云见,连着沈云见女朋友一起包养算怎么回事儿? 想到这儿,秦澈彻底不乐意了,竖着眉头: “我都还没考虑谈恋爱的事儿,谁允许你想那么多的?” “只要我不同意,你就不能谈。” 沈云见看上去很平静:“合同到期以后我就可以。” 秦澈嗤笑一声:“你想得美,你的合同到不了期,我会续。” 沈云见心里憋着笑,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续多久?” 秦澈一句一辈子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 但转念一想,现在这么说未免为时尚早,于是他又将话咽了回去道: “你别管,让你干嘛你干嘛,哪儿那么多问题?” “我还能亏了你不成?” 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上了心的人自然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反复琢磨。 秦澈家装修的时候格局并没有重新调整,一二楼的对应位置是两间结构布局一模一样的卧室,都有独立的卫浴和衣帽间,只是秦澈当时大概是想要将二楼当做主卧的,因此二楼卧室里的装备就要更齐全一些。 有投影,有电脑,床头旁边镶嵌式的柜子里还摆着很多秦澈收藏的书以及拼好的小号乐高模型。 是沈云见很喜欢的样子。 有床可以睡觉的,除了这两个房间之外,还有一楼电梯旁边的保姆间。 剩下三间房,一间做了画室,一间放了些健身器材,里面还有秦澈收藏的很多重量级球星签过名的各种球类。 还有一间只做了基础装修,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秦澈原本是打算以后有了什么新的爱好,再在这里做收藏,但当他带着沈云见推开这间房门时,心里却立刻有了计较。 他指了指房间里空白的墙面: “回头我让人按上镜子,需要什么设备给我列个单子,省着你练歌练舞还得跑去公司舞室。” 第119章 你好,请问你要包养我吗(十五) 沈云见点点头:“也行,不过万一咱俩合同到期了,你再包养一个不会唱歌不会跳舞的,估计人家看见这屋子就会气不打一处来。” 秦澈气笑了:“我就算再包个会唱歌会跳舞的,看见这屋子难道就不会生气了?” 沈云见看着他眯了眯眼:“你再包一个试试呢?” 秦澈摸了摸鼻子,故意哄沈云见:“我可没那么大胆子。” 既然有两间卧室,沈云见就肯定不会一开始就主动选择爬上秦澈的床。 他在观摩完了秦澈的豪宅以后,把自己安排进了一楼那间卧室。 然后问秦澈:“有我能穿的睡衣吗?” 秦澈看着已经走进了卧室,完全没有跟他挤一张床熬夜打游戏看电影意思的沈云见,抿了抿唇: “这间房里没投影,也没电脑,也没游戏机。” 沈云见点点头:“我知道啊。”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十一点了,我洗个澡差不多该睡了,明天还得早起。” 言下之意,他用不着投影电脑游戏机。 秦澈哦了一声,看了沈云见一会儿,才磨叽道:“那我去给你拿睡衣。” 说完,便转身上了楼。 卧室里是带阳台的,钢化玻璃墙不会遮挡视线,一样看得到窗外的繁华灯火。 沈云见没开窗,只倚在玻璃门上向外看了一会儿,秦澈便抱着一堆东西走了进来。 浴巾,毛巾,睡袍,睡衣,各种洗漱用品,包括牙膏牙缸,还有某奢侈品牌的一只鞋盒。 沈云见看了看那个鞋盒:“这是什么?” 秦澈道:“拖鞋,都是今天刚买的。” 沈云见闻言,抖开那件睡衣,看了看大小,显然不是秦澈的尺码。 但无疑都是新的。 沈云见扬了下眉梢:“专门给我买的?” 秦澈嗯了一声:“反正你总会来住的,这是包养的流程,我研究过了。” 沈云见笑出了声,将睡衣放下,双臂抱胸看着秦澈:“但为什么都是从楼上拿来的?难不成,原本你是打算住一楼的?” 秦澈其实在沈云见主动进了一楼卧室之后,就开始懊恼了。 因为昨晚的事,秦澈默认了沈云见是喜欢跟人同住一间房的。 他让人把东西都送到二楼的时候,是做好了打算,沈云见过来住的时候,要和沈云见一起打游戏看电影的。 但却没想到沈云见来是来了,却并没有跟他彻夜长谈的意思。 秦澈很难高兴起来,冷笑一声:“是啊,不过既然你喜欢一楼,我就让给你好了。” 沈云见也不回答,就看着秦澈,眉梢眼底全是笑意。 秦澈看着他想笑又好像憋着不敢笑的神情,才反应过来沈云见是故意的。 他也气笑了,二话不说,直接弯腰一把将沈云见扛了起来,一步三个台阶扛着沈云见上了楼,将他按倒在床上: “耍我?” 沈云见抬手环住秦澈的脖子,笑盈盈看着他:“我没有,我真的困了。” 过去,秦澈和自己那群兄弟打闹时,推推搡搡,你给我一掌,我捣你一拳都很正常。 但此刻面对沈云见那细皮嫩肉的模样,他难免下不去手,但不干点什么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不上不下之间,他只能伸手去挠沈云见痒痒。 沈云见也不是吃亏的主,一边笑一边还手,很快两人就在床上争执起来。 秦澈年纪小,穿衣风格还多以休闲运动为主,套头的上衣让沈云见无从下手,只能争着争着,便趁机解开了秦澈运动裤上的抽绳,并用力往下一拽。 秦澈万万没想到,打打闹闹这种小事会上升到扒人裤子这一阶段。 此刻的他心无旁骛,只顾着不能让沈云见占了便宜,白白拽掉了他的裤子。 于是他握住了沈云见单薄衬衫的衣领,一个用力,便将沈云见的衬衫扯了开来。 扣子崩了一地,衬衫没了扣子,露出沈云见大片白皙胸膛,线条流畅的单薄腹肌几乎晃瞎了秦澈的眼睛。 秦澈愣住了。 沈云见抬腿将傻了眼的秦澈蹬开,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秦澈连忙提起裤子一把拉住沈云见,第一时间道歉: “别生气啊,我错了,我赔你。” 沈云见敞着衣襟,看着秦澈:“我不要你赔,换个方式。” 秦澈认栽:“行,你说什么是什么,我都听你的。” 沈云见便不客气道:“你脱了给我看看。” 脱上衣而已,秦澈身材好,脸皮厚,大庭广众下都不带不好意思的,闻言抬手就把衣服脱了:“行吗?” 沈云见盯着他的腹肌看了好一会儿:“给我摸摸。” 秦澈不怕被看,但提出要摸他这个要求的,沈云见还是头一个。 这倒还真让他有点儿不好意思,有些扭捏道: “这不好.......” 话还没说完,沈云见便再次转身就走。 第109章 秦澈为了不让沈云见走,下意识又用力拽了他一把。 于是沈云见脚下一个不稳,回头便不小心跌进了秦澈怀里。 突如其来的拥抱,和身上传来的陌生触感和温度,让两人都是一愣。 沈云见是演的。 秦澈是真的。 但不管真假,这一刻,两人谁都没再动。 距离太近,秦澈闻到了沈云见身上淡淡的好闻气息,顺着他的鼻腔直往他心尖上钻。 周围太安静,秦澈觉得自己听见了自己的心跳,速度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大。 他抱着沈云见,原本还放在沈云见衬衫外的手,就开始不由自主,不受他自己控制地往人衬衫里钻。 沈云见没反抗,只将下巴垫在秦澈肩头,发出了一声不知道是享受还是什么的轻哼。 声音不大,却直接穿透了秦澈的耳膜,让秦澈头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asmr。 秦澈又麻了。 直到沈云见屁股动了动,偏过头,在他耳边轻声道:“秦澈,你在干什么?” 秦澈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对着沈云见干什么。 这是他活了二十二年,从来没想过的事。 对着一个男人...... 秦澈吓坏了,想一把推开沈云见,又怕推摔了沈云见,只能额头爆着青筋,咬牙道: “你下去。” 第120章 你好,请问你要包养我吗(十六) 沈云见才不会在秦澈似懂非懂,快开窍又还没开窍的时候主动做任何事。 他甚至体贴地主动为秦澈找了借口。 顺从地站起身来,看着秦澈,目光下移,啧了一声:“果然是年轻,血气方刚,抱着我让你想起哪位姑娘了?” 说完,也不管秦澈脸上此时是什么表情,直接往洗手间走去,关门之前,还若无其事地对秦澈道: “我睡衣还在楼下呢,阿澈,麻烦你再帮我拿一下上来,谢谢。” 秦澈坐在床边缓了一会儿,又搓了把脸,才站起身往楼下走去。 他满脑子都是刚刚满怀抱着沈云见的感觉,手心触碰到沈云见皮肤的感觉,还有沈云见在他耳边说话时的感觉。 又想起沈云见说的那位姑娘。 秦澈反复咀嚼着姑娘两个字。 可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将他这辈子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孩儿代入到刚才的那种感觉里。 他捻了捻指尖,满脑子都是沈云见那张脸。 更过分的是,他在拿了东西,递到卫生间,看着沈云见伸出门的那只胳膊时。 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来昨晚在酒店的时候,沈云见直往他怀里钻的场景。 更更过分的是,他居然在遗憾,昨晚黑灯瞎火盖着被子,他都没机会看仔细。 沈云见皮肤很白,身材很好,腿很长很直,不会太细,但很匀称,有微微的肉感,却又很紧实,肌肉线条格外漂亮。 没有腿毛,大概是因为上台录节目有时候会穿短裤,所以做了清理。 搭在他身上的时候,也是滑滑嫩嫩…… 秦澈脑子里的东西开始越来越偏。 就在即将抵达高速路口时,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踩下了急刹。 秦澈心中一凛,妈的,沈云见可是个男人啊! 他在对一个男人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秦澈听着浴室里的水声,整个人都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沈云见洗完澡一出来,就看见秦澈正坐在电脑桌前若无其事的打游戏。 他换好了睡衣,扣子系到了最上面一颗,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秦澈: “这么晚还玩儿?” 秦澈目光有些闪躲,盯着电脑屏幕,没看沈云见,只嗯了一声: “我还不困,你先睡吧。” 沈云见可以想象到秦澈此时正在经历什么样的心路历程。 他从来不会在不该莽进的时候咄咄逼人。 只点了点头,非常有距离感到: “行,那你也别太晚了,我去楼下睡。” 说完,依旧是没有征求秦澈的意见,便直接开门,潇洒离去。 秦澈看着被沈云见半掩上的门,想说点儿什么,又没敢说。 他有些烦躁地靠在电竞椅的椅背上抓了抓头发,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点儿怂了。 最主要的是,他现在不敢确定,自己到底是因为到了年纪却没谈过恋爱的缘故,还是说,他真的就这么弯了。 秦澈年纪轻轻就英年早弯,想得肯定会多一些。 秦家只有他一个儿子,他母亲工作性质又特殊,没那么容易出柜。 如果只是像大多数富家少爷那样随便玩玩,倒是也没什么所谓,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听家里安排结婚生子也就算了。 但这不符合秦澈的恋爱观和婚姻观。 他不想做任何冲动且不负责任的行为。 沈云见太了解秦澈了。 他知道秦澈现在必定是陷入了某种纠结当中。 他也不着急,回了一楼的卧室,吹干了头发便上床关灯睡了过去。 在秦澈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之时,沈云见早已睡得不省人事,口水直流了。 第二天一早,沈云见起床时,房间里很安静。 他也没跟秦澈打招呼便出门打车去了公司。 因为昨天那份劳务合同的缘故,赵总很识时务地优先给沈云见配置了资源,交给了林溪。 秦澈能给沈云见争来什么,那是作为金主要做的事。 而公司这么做,则是在权力范围内,给足秦澈面子。 “最近的电影剧本,好的不多,只有一部拿得出手的,但是男一和男二的人选已经定好了,改不了,男三人设不讨喜,我不建议你去。” 林溪一边看着手里的几个文件夹,一边对沈云见道。 沈云见坐在沙发上,吹了吹保温杯里飘在上面的枸杞,轻轻吸溜了一口茶水,点了点头。 目前这个阶段,他也不想拍电影。 拍电影进组时间太长了,私密性又强,不利于他和秦澈发展感情。 林溪将手里挑出来的两个本子递给沈云见: “这两个,你可以选一下,不出意外的爆款。” 沈云见接过两个文件夹,大致翻看了一下。 第一个是某大火的网文改编的玄幻仙侠题材的电视剧。 沈云见想都没想就将其pass了,这种类型的改编剧,通常情况下特效都跟不上原著作者的脑洞,很多场景制作不出来,就只能改得面目全非,风险太大了。 改得好的是少数,改得不好,演员再卖力也得被无数原著粉喷成筛子。 沈云见是来谈恋爱顺便完成任务的,没必要富贵险中求。 第二个同样是改编剧,但正好是这两年风头正盛的权谋剧,不需要什么特效,只要逻辑没问题,出不了太大的岔子。 他看了看这部剧的制作方,导演在古装剧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大导演。 沈云见抿了抿唇,将这个本子推给林溪:“这个好像还不错。” 林溪点了下头:“这个作者在圈内很受欢迎,网站书粉无数,编剧组邀请了她进组做指导,参与选角。” 第110章 沈云见问:“什么时候试镜?” 林溪道:“这部剧原本是邀请了陈楠去演男一号的,但是陈楠上周做节目的时候受了点伤,小臂骨折,得养一段时间,只能推了。” “余导和赵总关系不错,试镜就是走个过场,大概一周以后吧,到时候我提前通知你,你回去先好好看看剧本。” 陈楠算是沈云见他们公司的台柱子。 陈楠不能去,演员继续从他们公司挑这种事也很正常。 沈云见应了下来,拿着剧本从公司出来,没回秦澈那儿,直接打车回了家。 结果还没到下午,沈云见就接到了秦澈的电话: “还没忙完?” 第121章 你好,请问你要包养我吗(十七) 沈云见一边看着剧本一边道: “忙完了,我回家了,你睡醒了?” 秦澈一直辗转反侧到天亮才睡着,这会儿人是醒了,但脑子还没彻底醒过来,傻乎乎问了句: “怎么没打电话让我去接你?” 沈云见嗐了一声:“哪用得着事事都麻烦你?” 他说完,也不等秦澈问别的,直接转移了话题: “我拿了个剧本回来,过几天要去试镜,这两天我得准备准备,把剧本顺下来,可能没时间陪你出去玩,你自己记得按时吃饭,好好休息啊乖乖。” 秦澈闻言一愣:“这么快?” 沈云见嗯了一声:“还是托你的福,剧本我大概看了一眼,挺喜欢的。” 沈云见有正事要忙,秦澈再怎么样也不会来耽误他工作。 两人随便聊了两句,沈云见便挂断了电话。 说来好笑,这剧本的内容,沈云见越看越觉得熟悉。 开局讲的是贵妃一家因功高震主而被抄家灭族,而贵妃独子七皇子萧寂也因此是受了牵连,被禁足于宫内。 落魄开头,想方设法将自己解救出来,步步为营,最终狡兔死走狗烹,众叛亲离却坐上了皇权巅峰的故事。 人物的各种心路历程诠释得都不错,像极了上辈子的沈殊。 沈云见对这个男一号,多少是有点膈应的。 他看上了全剧大反派这个角色。 不是哪位皇子,而是皇帝鹰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监头子,九千岁这个角色。 嚣张跋扈,捧高踩低,心狠手辣,利益至上。 做尽了歹毒之事,却永远一副高傲的圣人模样。 这个角色一旦演好了,绝对能颠覆世人对原主沈云见演技的认知。 而沈云见上辈子和摄政王宁澈朝夕相处,宁澈虽然不是太监,但是论起来,相似之处很多。 沈云见爱死了这样的反派角色。 他专心研究剧本,看完了剧本又去看原著,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只有每晚睡觉前,才能想起来给秦澈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干什么。 然后聊不了几句,沈云见又会开始迷迷糊糊直打哈欠。 说着说着就没动静了。 秦澈也不挂电话,就把手机放在床头边,听着沈云见的呼吸闭上眼。 直到第三天,沈云见把剧本摸透了,才赶着中午就给秦澈拨了通电话,跟他说自己有空了,可以陪秦澈出去吃饭,或者打球。 没想到,却遭到了秦澈的拒绝: “我今晚要参加一个聚会,刚想跟你说一声。” 沈云见对聚会不聚会的没什么兴趣,但如果秦澈愿意邀请他,他也不是不能去。 但他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下文。 于是他蹙眉又暗示了一下:“什么聚会?很正式吗?” 秦澈犹豫片刻:“也不算,你知道杜枫吗?” 沈云见从原主记忆里使劲儿搜刮了一番:“有点印象,是华铭集团那个杜吗?” 魔都本土的龙头就那么几个,记住这些个公子哥,也算是他们圈内人工作中的一部分。 秦澈嗯了一声:“都是发小,他也刚回国,估计是要接他老爹的手了,非要张罗一下。” 沈云见相信这句话,秦澈应该也是疲于应对这种场合的。 杜家实力不俗,秦澈刚回来谁都知道他待业在家没什么事儿可做,如果不去,就是打人杜家的脸了。 但让沈云见不是很高兴的是,这种场合带个人完全不是什么问题,秦澈不主动提,说白了,就是不想带他去。 于是他哦了一声,只说了句:“行,那你去吧,少喝点儿酒。”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不高兴。 但秦澈好像对沈云见的情绪很敏感,他沉吟了片刻道:“我不喝酒,十点钟我准时离场去接你。” 沈云见扬眉:“你玩儿呗,都是发小难得一见,接我干嘛?” 秦澈道:“要接的,你好不容易今晚没事。” 沈云见一听更生气了。 秦澈还知道他今晚好不容易没事。 而且秦澈这样的态度,就让沈云见突然生出了一种自己好像见不得人的感觉。 沈云见虽然这样想,但他现在和秦澈之间的关系确实不清不楚,秦澈也没有义务去哪儿都带着他。 更没必要把自己带到他朋友面前。 或许是不方便,或许是不想。 对于现在这个阶段来说,沈云见可以理解。 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淡淡嗯了一声道: “你看情况吧。” 便将电话挂了。 很多小事,如果不往心里去,过了也就过了。 但如果硬是要翻来覆去的想,就会把情况想得越糟糕。 沈云见原本觉得自己和同一个灵魂一起走了几辈子,感情应该是非常稳定的。 而且他自认了解自己的爱人,哪怕谈不上完美,也绝对不会犯什么原则上的错误。 但关心则乱,越是在乎,才越是容易想得多。 前几辈子没犯过错,不代表这辈子也不会。 灵魂没有记忆,生活的环境造就了一个人的性格和三观。 秦澈这么优秀,之前没谈过恋爱,许是没开窍。 但前几天那场打闹,秦澈反应很明显。 沈云见怕他一犯蠢,为了证实他自己是直男,直接去嚯嚯了哪个姑娘,来以此做实验。 而今晚,这种聚会想也知道不可能只有男的。 或许就是因为有秦澈的目标对象在场,他才不敢提带沈云见一起去的事。 又或者,秦澈根本就是要带别人一起去。 沈云见越想心里越是烦躁。 左思右想,团团转了几圈之后,最终做出了决定。 他要跟踪秦澈! 偷偷摸摸的跟踪不符合沈云见的行事风格。 他在下定了决心以后,首先去洗了澡。 然后细细清理了胡茬,修剪了眉毛,又敷了面膜。 再然后,他翻遍了自己的衣柜,精心挑选了一件单薄的白色宽松针织衫。 领口也很宽松,如果坐在沙发上,单手撑着沙发,肩膀微微倾斜的话,衣领就会跟着下滑,露出小半肩头。 沈云见对着镜子看了半天,又给自己配了条可以凸显锁骨的银色项链,又戴上了那块表。 最后又回到洗手间,给自己折腾了一个看起来没那么乖巧的发型。 第111章 一切搞定后,他看了看时间,召唤了037: 【他人在哪儿?】 037对这种事早已轻车熟路。 很快就报出了秦澈的位置: 【在他家床上。】 第122章 你好,请问你要包养我吗(十八) 沈云见蹙眉: 【都几点了,他还不出门?】 037进入实时监控状态: 【从床上坐起来了,伸了个懒腰。】 【去洗漱了,但没洗头。】 【换好衣服了,衣服没有特意挑选,是从衣柜里点兵点将凭运气抽的。】 【出门了,开了车没带司机。】 【他的导航目的地是xxxxx】 037报的位置沈云见大概知道,离秦澈家那一片不远,开车大概十多分钟。 过条江的事儿。 沈云见闻言,刚要出门,又想到了什么,转身回了卧室,在一排香水里挑了瓶牧羊少年,喷在颈侧和腕间,这才戴好墨镜口罩出了门。 037不懂: 【我可以帮你看到他在干什么,你何苦大老远亲自跑一趟?】 沈云见冷笑: 【捉奸要在床,还要成双,我当然要亲自去。】 037一愣,没搞懂怎么就成了捉奸。 但此时沈云见语气和心情都不怎么样,它也识趣地没多问。 大概是天助沈云见。 如果秦澈今晚的聚会地点又是某会员制的私人会所,沈云见混进去捉奸的时候还需要想一个合理的理由。 但秦澈今晚的聚会地点非常符合当代某一批年轻人现状。 就是一家酒吧。 比起普通酒吧而言,也无非就是面积更大,dj更出名,酒水也更贵罢了。 沈云见出门后,觉得自己一个人去多少有点不太符合常理。 于是他将电话打给了自己刚成团出道时候一个关系相对比较好的队友,陈时。 说要请他喝酒。 原本他已经想好了,如果陈时来不了,那他就叫林溪过来。 但好在陈时没驳了沈云见的面子,只问了地点,说一会儿就到。 不是节假日,也不是寒暑假,酒吧生意不错但也不至于人满为患。 酒吧上下两层挑空。 一楼都是相对较小的卡座,桌子挤挤挨挨,适合三五好友随便坐坐玩玩。 二楼私密性相对会好一点,有隔断,位置宽松,最中间是一个四分之三圆形的大沙发,少说能坐十几个人。 沈云见几乎是一进来,就锁定了那个大沙发的位置。 他找到一个视线遮挡较少的角度仔细看去。 此时那张沙发上坐着很多男男女女,茶几上放了满满一桌子花花绿绿的酒。 而秦澈就坐在最边缘的位置,低头抱着手机打游戏。 他旁边坐着的,是一个留着长卷发,穿着超短裙高跟鞋,露出两条明晃晃大长腿的女孩儿。 除此之外,沈云见还看见在那女孩儿的另一边,坐着另一位熟人,邵飞。 邵飞怀里搂着一个人,因为视线收到遮挡,沈云见看不清那人的脸。 当然他也不在意那人到底是谁。 相比之下,他更想知道秦澈旁边的女孩儿,是怎么回事儿。 他站在台阶上看了一会儿,在酒水营销的带领下,上了楼,坐在了距离秦澈不远不近的一处位置。 透过镂空的隔断,沈云见可以清楚地看见秦澈在干什么。 但秦澈却并不会刻意去看其他座位上都坐了什么人。 毕竟,他连自己这一桌的事儿,都不怎么感兴趣。 尤其是他旁边的邵雪,这么大的沙发,往哪坐不好,偏偏要往他旁边坐。 不仅如此,还要一直跟他说话。 “你最近有什么安排?准备进公司吗?”邵雪问。 秦澈一边打游戏一边敷衍:“不进。” “那打算考公吗?” “不考。” “自己创业?” “不创。” “还打算出国?” “不出。” “那你要干嘛?” “打游戏。” “要建战队吗?” “不建。” “我下周想去度假,大溪地不错,你有空吗?” “没空。” “秦澈你能不能不这样敷衍我?” 秦澈偏头看了邵雪一眼:“觉得我敷衍你可以选择不跟我说话,我没强迫你。” 邵雪哼了一声,靠在沙发靠背上不说话了。 她知道秦澈一直就这个德行。 说话做事全凭心情,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感受,面对兄弟,他还好一点,也会开玩笑,说说闹闹,聊聊天。 但这些年在秦澈面前碰过壁的女孩儿可太多了。 秦澈能有问有答,每句话都敷衍她两三个字,就已经足够说明她在秦澈心里的与众不同了。 邵雪真的很喜欢秦澈。 小时候,是因为家里人老拿这事儿开玩笑,说她和秦澈年纪相仿,同校不说,还每次都被分到一个班,应该订娃娃亲。 大概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尽管邵雪年纪小并不能完全理解其中意思,但她潜意识里却一直默认了她和秦澈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 而大了以后,情窦初开,就更不用说了。 家世好,学习好,体育好,长相好,不惹是生非,也不跟任何女孩儿有超出普通同学的来往。 不管初衷是爱慕,是欣赏,是羡慕,还是其他别的什么,邵雪相信,没有几个取向正常的女孩子会不对秦澈那样的男孩儿心生好感。 邵雪在看秦澈。 沈云见在看邵雪。 陈时来得很快,他从二楼另一侧的楼梯上来,穿过秦澈身边,还在路过时没忍住多看了秦澈一眼,这才走到了沈云见这边。 刚一坐到沈云见对面,便开口道: “刚那一桌的人,我看着有点儿眼熟啊?” 沈云见嗯了一声,给陈时倒酒:“魔都的二世祖们。” 陈时嚯了一声:“这么巧,我好像在那些人里看见小芸豆了,网传她和那谁好上了看来是真的。” 沈云见喝了口酒:“小芸豆?” 陈时有些意外:“就那个四千多万粉的大网红啊,你没听说过?前阵子网上营销号全是她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的。” 沈云见没听说过,也不是很在意,只道:“正常,看她们直播赚的不少,一样还是削尖了脑袋想嫁进豪门当富太太。” 陈时也赞同:“谁不想嫁?可惜了我这辈子当不了女人。” 沈云见看着他:“男人也行,你长得不差。” 陈时嗐了一声:“拉倒吧,比起傍富婆,我还是更喜欢软妹子,钱这事儿吧,只能说知足常乐了。” 沈云见轻笑一声,暗叹这才是正儿八经的直男,话都说到这一步了,在陈时的认知里,也无非是傍个富婆而已。 第123章 你好,请问你要包养我吗(十九) 两人自打团队解散后,一直各忙各的,没什么时间见面。 沈云见拿陈时当工具人,陈时却对沈云见真抱了几分想念,酒没喝两杯就打开了话匣子,一直在吐槽这段时间工作上的各种奇葩事。 第112章 沈云见一边听,一边也时不时附和几句,眼神看似在看陈时,实则却一直盯着不远处的秦澈。 一开始,那边也不过就是喝喝酒聊聊天,秦澈坐在最边缘,偶尔跟他们搭两句话。 虽然旁边坐着邵雪,但两人从一开始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完全没了交集。 但一个小时过去后,那边酒桌上的酒逐渐减少,气氛便也变得奇怪起来。 酒吧的环境太嘈杂了。 坐在同一桌上的人尚且需要喊着说话,更遑论沈云见和秦澈那桌中间还隔了两桌的距离。 饶是沈云见耳力过人,想要在不违规的情况下完全分辨出他们那边在说什么,也有些困难。 他只看到那边好几个人突然变得兴奋起来,激动的站起来的,大笑的,摇头的。 而没两分钟,他就看到那群人里有个女孩儿站在了茶几上,当着众人的面,脱掉了上衣,开始伴随着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跳舞。 从站着到蹲着,从蹲着到坐着,然后伸直了腿,高跟鞋就踩在邵飞腿间。 邵飞面色如常,他不喜欢女人,完全经得起这种挑逗,只是他怀里一直搂着的那个男孩儿,看起来却不怎么高兴。 陈时察觉到沈云见的眼神开始发直,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去。 很快又震惊地回过头来对着沈云见使劲儿招手,示意沈云见离他近点儿。 沈云见凑到陈时耳边:“怎么了?” 陈时道:“那个!被那男的抱着的,是不是余温!” 沈云见一听就反应过来了,在原本世界线里,到了后来,原主就是被这个余温截胡抢了资源。 没想到这一世因为他拒绝了和邵飞的事,余温这么早就上位了。 陈时开始一起和沈云见吃瓜。 而那跳舞的女人,只是接下来一系列荒唐游戏的开端。 沈云见看见那个叫小芸豆的姑娘,被她的男朋友还是男伴推搡了两把,便坐到了杜枫腿上,从沈云见的角度看不见他们在做什么,但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在一群人的哄笑当中,杜枫撕开了小芸豆的上衣,肆无忌惮地开始进行一些不堪入目的动作。 结束后,小芸豆回到自己男伴身边,那男人便脱了外套披在她身上。 诸如此类的放荡事在那张桌子旁层出不穷。 看得沈云见和陈时直咋舌。 早知道上流圈子这些纨绔子弟玩儿的又脏又花,但亲眼所见,沈云见还当真是头一回。 他们没有底线,没有原则,只有金钱和欲望的交易。 期间也有人打过秦澈的主意。 但一来,秦澈一直在低着头,格格不入地专心打着游戏。 二来,他旁边还坐着邵雪,虎视眈眈地瞪着在场每一个女人。 沈云见这下算是知道秦澈为什么不想带他来了。 如果今晚,秦澈一直低头玩手机,到了十点准时离场,沈云见倒也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提今晚看到的一切。 但在所有人都荒唐了一大圈之后,终于还是有人将矛头对准了秦澈和邵雪。 沈云见看见秦澈收起了手机,看见邵雪站起了身,打算往秦澈腿上坐时,整个人便绷不住了,直接站起身就往秦澈那桌走去。 而当他走到秦澈身边时,秦澈也正好躲开了邵雪,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臭着脸道:“你们玩儿,我还有事,先撤了。” 说罢,一转身,正好和沈云见撞了个满怀。 不远处观战的陈时懵了。 秦澈在看见沈云见那张熟悉的脸时,也懵了。 沈云见倒退一步,装作一副与秦澈不认识的模样,冷着脸:“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秦澈心里咯噔一下,一把抓住沈云见的手腕:“你怎么在这儿?” 沈云见这才像是刚刚认出秦澈一样,哟了一声:“秦大少爷,这么巧,我和朋友过来喝两杯。” 秦澈闻言,眉头一蹙:“朋友?什么朋友?” 不等沈云见回答,便有人突然插嘴道:“澈,你朋友啊?叫过来一起玩儿啊!” 秦澈拒绝:“不了,他不跟你们玩。” 邵飞自打沈云见出现,目光就没离开过沈云见那张脸,他说:“阿澈,这不是云见吗?这么巧,不玩也可以,一起坐坐总没什么。” 他说完,还看向了沈云见:“你好,第二次见面,也算熟人了,给个面子?” 这些人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主,没人在意你方不方便,说了让你给面子,你要是不给,后果怎么样就得凭人家的心情。 但沈云见却不在意,只笑了笑,客气道:“不好意思邵总,我跟我朋友一起来的,可能不太方便。”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这些人不知道是就是酒喝多了没边界感,还是见沈云见和秦澈认识,想要留下秦澈。 杜枫也开了口,对沈云见道:“相逢就是缘,叫你朋友过来,今晚我买单。” 说着他就给自己旁边一男孩儿使了个眼色。 那男孩儿也不顾沈云见意愿,直接去了沈云见那桌,将还在发着呆搞不清状况的陈时请了过来。 陈时好像脑子慢半拍,人家让他坐,他便坐了下来。 邵飞见状接茬道:“坐吧,你朋友都来了,认识认识,一会儿我找人送你们回去就是了。” 秦澈没动,看着沈云见:“你要不想坐,我们现在就回家。” 话说到这份上,直接走实在难看,而且沈云见也想看看,秦澈和那个邵雪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看着秦澈:“看见我就急着走?心虚了?” 秦澈自己清清白白,还真不是心虚,他说:“本来我也打算走了,你要想坐,就再坐会儿。” 沈云见没接他的话,看向还站在一边的邵雪,笑盈盈道:“你先坐吧小仙女。” 第124章 你好,请问你要包养我吗(二十) 邵雪一直在打量沈云见。 相比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来说,女孩子大多数对娱乐圈的关注度会更高。 邵雪不追星,但也认识沈云见。 她坐回了原处,沈云见便绕过秦澈先一步坐到了邵雪旁边。 然后看着杵在那儿不动弹的秦澈道:“坐啊,怎么了,我占你位置了?” 秦澈觉得沈云见的话里带着杀气,大气不敢出,乖巧地坐在沈云见身边一动不动。 邵雪主动给沈云见倒了杯酒:“我认识你,你本人比镜头里更帅。” 沈云见只客套地说了声谢谢,却没喝那杯酒。 因为沈云见和陈时的突然加入,酒桌上刚才的氛围也被打断。 “换个游戏,随便玩会儿。”秦澈开口道。 虽然其他人的兴致都还在上头,但秦澈发话了,也没人会反驳。 于是众人随便商量了个酒桌小游戏,杜枫便开始发牌。 沈云见和秦澈同时去拿桌上的牌时,手腕同时露出。 邵雪再看见两人手腕上的同款手表时,脸色就是一僵。 这块表什么价格邵雪再清楚不过,沈云见这种咖位的小明星,别说能不能赚到这么多,即便赚到了,会不会花钱买这种东西就更得另当别论了。 第113章 她开始注意沈云见和秦澈之间的交谈。 起初,那两人好像是不怎么熟,谁也不跟谁说话。 过了一会儿,秦澈到底忍不住了,问沈云见:“真就这么巧,这都能偶遇?” 沈云见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我在跟踪你?特意跑到这来看你在干嘛吗?” 秦澈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他没跟沈云见说自己去哪,沈云见肯定也不会去问邵飞,但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巧。 他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云见哦了一声:“玩儿得挺花啊,秦大少爷。” 秦澈闻言,连忙解释:“你要是早就看见我了,你就应该知道我可什么都没干。” 沈云见淡淡道:“要不是我突然打断你,还不知道你会做什么。” 秦澈无奈:“要不是你突然打断我,我刚才就走了,现在应该正在去接你的路上。” 沈云见当然知道秦澈今天表现得还不错,也算得上老老实实本本分分。 他现在就是在阴阳怪气的找茬,想看秦澈要怎么哄他。 邵雪不能完全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她看得分明,沈云见对秦澈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说这话还时不时露出一个冷笑的表情。 而秦澈,不仅没有任何不满,还一直在努力向沈云见辩解着什么。 这太离谱了。 邵雪看着看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自己手包里拿出手机,点开了社交软件里秦澈的头像。 又点进朋友圈。 她前两天就发现秦澈朋友圈的背景从一片黑,换成了一个男孩儿正在吃东西的照片。 但大概是因为对沈云见并不多熟,而照片拍摄的又过于随意,她压根就没想过秦澈会跟娱乐圈里的小明星扯上关系。 她一开始虽然觉得奇怪,但也只当是秦澈和谁打赌输了,才把谁的照片挂在那儿。 这种事以前上学的时候不少发生,她便没怎么在意。 现在见了沈云见本人,她才猛然想起,那张背景图像中的主人公,正是此时此刻就坐在她身边的沈云见。 邵雪觉得这事儿诡异极了。 沈云见知道邵雪在观察他和秦澈,也知道,她今天如果不能当面找机会把事情问清楚,事后也一定会打电话或者约秦澈见面。 于是沈云见决定给邵雪一个机会。 也给秦澈一个机会。 无论是恶趣味也好,占有欲作祟也罢,沈云见宣誓主权的心在疯狂的蠢蠢欲动。 邵雪虽然看起来是一厢情愿,但话总得说清楚了沈云见心里才能踏实,没人愿意自己的人老被别人惦记着。 于是他对秦澈道:“陪我去一下洗手间吧。” 说完,站起身就往回洗手间方向走去。 秦澈只当沈云见是有话要跟他说,在这儿不方便,便立刻听话地起身跟了上去。 沈云见在洗手间门口的走廊外停了下来,背靠在墙上,看着秦澈: “那个女孩儿,是你女朋友。” 秦澈知道沈云见在说邵雪,否认道:“不是。” 沈云见直白道:“她喜欢你。” 秦澈垂着眸:“大概吧。” 沈云见问:“那你呢?喜欢她吗?” 秦澈看了眼沈云见:“不喜欢,我有喜欢的人了。” 沈云见点了点头,就准备往洗手间走。 秦澈伸手,拉住沈云见的手腕:“你就不问问我喜欢的人是谁?” 沈云见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牵住的手腕: “那是你的自由,我算什么东西啊,也配知道这些?” 秦澈没松手,他问: “沈云见,你真是直男?” 沈云见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道:“显而易见。” 秦澈看着他连看都不肯看自己的心虚模样,被气笑了: “我是该信你的鬼话,还是该信你勾引我的时候用的那些把戏?” 秦澈是没有恋爱经验,又不是真的傻。 他反射弧再长,想了三天三夜也总能想清楚其中门道了。 沈云见啧了一声:“何苦把话说得那么直接?秦大少爷,我们互相留点情面,互相尊重一下不好吗?” “我不问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你也别问我到底是弯的还是直的。” 他低着头,看上去很失落: “我费了那么多心思,你还是有喜欢的人了,我已经很难过了。” 秦澈头疼,低声骂道: “你他妈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沈云见抬眸,目光盈盈看着秦澈,示弱道:“我该懂吗?秦澈,我敢懂吗?”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再忍下去,秦澈就是王八。 他扯着沈云见的手腕,转身跟他对调了位置,一把将沈云见按在身后的墙上,捏着沈云见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沈云见睁着眼愣在原地。 秦澈大抵也是因为第一次做这样的事,红着耳尖松开了捏着沈云见下巴的手,转而捂在他双眼之上: “别看我,张嘴。” 第125章 你好,请问你要包养我吗(二十一) 沈云见便顺从地闭了眼,为了展现自己的生涩无知,他故意没做任何回应,只偷偷张开嘴,任由秦澈自由发挥。 但不得不说,秦澈才是真的生涩无知。 光知道轻轻咬他,都不知道舌头该怎么用。 沈云见在被他撩得不上不下,忍无可忍之后,才终于主动勾了秦澈一下。 其实在这种事上,每个人都有本能,尤其是男人本来就是带有攻击性的动物,天生就知道该怎么掌握主动权。 先前的束手束脚,无非是察觉不到沈云见的回应而在忐忑不安。 现在沈云见回应了,秦澈就像是突然被打开了某种开关,开始肆无忌惮地攻城略池。 沈云见替自己悲哀,觉得自己大概天生就是做0的料。 从记忆方面来讲,明明他才是经验更丰富的那个,但每次只要秦澈一掌握主动权,他就开始头晕目眩,手脚发软,不得不抬手勾着秦澈的脖子,整个人控制不住地要往他身上挂。 秦澈能感觉到沈云见的状态,松开了握在他手腕上的手,环在他腰间,帮他支撑着重量。 他们在空旷的走廊上接吻,似乎没人察觉到,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邵雪早已将一切尽收眼底,震惊地捂住了自己几乎想要尖叫出声的嘴巴。 沈云见和秦澈贴得太近了,能清楚地感觉到秦澈的变化。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不情不愿地推开秦澈:“外面呢,你注意点,就不能忍忍回去再亲?” 秦澈看着沈云见蹙着眉头,嘴唇红润的模样,越看心里越喜欢,捏捏他鼻子: “看见就看见,怕什么?” 沈云见撇嘴:“怕狗仔拿我做文章,太子爷,好歹我也是公众人物。” 沈云见刚刚喝的是特调酒,香香软软,秦澈还在意犹未尽,又偏头亲了他一下: “行吧,大明星。” 沈云见推开他:“走开,离我远点,我要去洗手间。” 说完,他便一个人走进了不远处的男士卫生间。 第114章 秦澈看着沈云见的离开的背影,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他不想让沈云见来,就是不想让沈云见参与到这种聚会的荒唐里。 哪怕有他在,不会让任何人拿沈云见当乐子,开半点儿沈云见的玩笑。 但即便是眼看着,他都觉得会脏了沈云见的眼睛。 而内心深处,他也不想让沈云见将他也归纳进这群人之中。 却没想到,无巧不成书,沈云见到底还是看见了。 不过好在,他自己足够老实,没让沈云见误会,也没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现在更是直接和沈云见捅破了窗户纸。 秦澈身心舒畅,就在他已经开始在心里计划着下一步要如何让他爸妈接纳沈云见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女声: “秦澈,你真恶心。” 秦澈闻言转身,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的邵雪。 他蹙了蹙眉,没说话。 邵雪看着秦澈,眼眶发红,语气有些激动:“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我一直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和这个圈子里的每一个都不一样,至少和我哥不一样!” 邵飞出柜的时候,邵雪就不能理解。 每每看到邵飞又和哪个小男生勾搭在一起,她都觉得无比不适。 她原以为秦澈是这个混乱圈子里的一片净土,却万万没想到,秦澈不仅和其他人一样,玩儿小明星,还玩儿男明星。 秦澈刚刚的好心情,因为邵雪的莫名其妙,被一扫而空。 说真的,要不是顾及邵雪一小姑娘脸皮薄,他是真想说脏话了。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尽可能礼貌道:“关你屁事啊姐妹。” 邵雪听着秦澈这样的语气,眼泪瞬间就溢满了眼眶,她红着眼: “秦澈,我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你出国几年我一直在等你,你不知道吗?全世界都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你一点都感受不到吗?” 这是邵雪第一次对秦澈表白。 她一直觉得她和秦澈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心照不宣的,但却没想到,秦澈一直到现在,都对她视若无睹。 秦澈最怕应付这种场面,无语道: “所以我已经在尽量躲着你了,你看不出来吗?我不喜欢你。” 秦澈其实和邵雪的交集并不多,邵雪也从来没跟他说过什么暧昧或暗示性的话,他也只能以不理会和尽量绕路走的方式来避免邵雪对他产生误会。 一个男人,只要不主动,不理会,就是不喜欢,不需要抱任何侥幸心理和期待,去为他找任何借口。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邵雪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张了张口,难以置信: “你喜欢他,他就喜欢你吗?秦澈你是疯了吗?娱乐圈什么地方?他一个小三线跟你图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资源为了钱?这你都看不明白吗?” 要说起混账,这些有钱人的混账是最能让人生气的。 邵雪以为,秦澈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一直不谈恋爱,无非就是为了寻找一份纯粹的爱,灵魂上可以契合的伴侣,而不是为了他的身份他的钱。 毕竟有钱人总是这样,在物质自由以后,就喜欢追求精神上的东西。 但让邵雪没想到的是,秦澈却说: “那正好,我要他的人,他要我的钱,有利益的关系才更持久,只要我们秦家不破产,我就可以源源不断的给他钱,给他资源,他只要不傻,就不会离开我。” 邵雪震惊: “这种人有钱就能跟,如果有人给的更多,你就知道他不会翻脸走人了?” 秦澈更无所谓了: “首先,他不是有钱就跟,至少他拒绝了你哥,其次,我倒要看看,谁能比我给他更多。” 邵雪无言以对,许久后,她拿出了杀手锏: “不知道秦叔叔和阿姨知道这件事以后会怎么想。” 不得不说,这是目前为止,秦澈唯一担心的问题。 倒不是怕他爸妈知道以后棒打鸳鸯,不肯让沈云见进门。 而是怕他爸妈冻结了他的卡,把他扫地出门,那他还怎么养沈云见? 万一沈云见真的只为了钱,趁机跟别人跑了,他找谁说理去? 但好在,邵雪会威胁人,秦澈也不是什么能省油的好东西。 他说:“如果他们知道了,那我就只能暂时先跟他分手了。” 可没等邵雪来得及高兴。 就听秦澈继续道:“我爸年纪大了,我大概三年内跑不了要接管家里的事了,我有的是耐心,跟你们邵家作对,拉你们邵家下水。” “邵雪,别忘了,邵家能走到今天,仰仗的是我们秦家的资金链。” 秦家抛弃了邵家,无非是断掉一臂,有所损失是必然的,但会有更多的企业前仆后继地想要成为秦家的新臂膀。 但邵家不是,如果单纯是没有秦家的支持,倒也不算什么。 可如果被秦家列入黑名单,他们的生意就也算是做到头了。 没人会想不开以得罪秦家为代价,继续和邵家合作。 邵雪看着秦澈,不敢置信地摇摇头: “你真的疯了,你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做到这一步的。” 秦澈嗤笑一声: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胆子试试看了。” ....... 第126章 你好,请问你要包养我吗(二十二) 三个人离场去了洗手间。 回到酒桌上的,却只有邵雪一个人。 游戏在继续,邵飞看见坐在自己身边,脸色难看,眼眶发红的邵雪,扬了下眉: “怎么了这是?” 邵雪回头瞪着邵飞,语气不客气:“男人好玩儿吗?” 邵飞对邵雪突如其来的坏脾气已经习以为常,只捏了捏怀里余温的腰,淡淡道:“邵雪,说话注意点。” 邵雪是典型的被惯坏的大小姐。 发脾气根本不顾场合,现在本就憋着一肚子气,一把推翻了桌子上的酒杯,对邵飞喊道: “你不是看上刚才那个小明星了吗?追人都追不到,让人截胡了都不知道,还在这里教训我,你有什么可沾沾自喜的?!” 这一嗓子下去,酒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 邵飞闻言,反应过来了邵雪话里的意思,刚刚还摆出来的从容肉眼可见的裂开了。 但很快,他又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对邵雪道:“心情不好喝多了酒,就让司机先送你回去,别在这里胡言乱语。” 邵雪本来也不想待了,提起自己的包转身就走。 酒桌上气氛难免有些尴尬,陈时摸不清状况,发了条消息给沈云见,却见沈云见回复说: 【实在不好意思,突然有事,先走一步,回头请你吃饭。】 陈时琢磨不明白沈云见和秦澈同时离开是有什么事,但想必如果秦大公子有事儿邀请沈云见,沈云见也是拒绝不了的。 他跟在座人都不熟,左看右看不知道该跟谁告别,只能随便挑了一个自己右手边,戴眼镜一直没说话的斯文男人,道: “那啥,哥,我朋友走了,我也先撤了,明早还有事儿。” 那男人闻言,点了点头:“开车了吗?” 第115章 陈时摇头:“知道要喝酒,打车来的。” 那男人便跟着陈时站起身来:“我也准备走,顺路送你一程。” 杜枫看着那男人也起了身,喊了句:“严哥,你也走啊?” 那男人没回头,只摆了摆手,和陈时一起离了场。 沈云见和秦澈在回家的路上,都保持了沉默。 但秦澈的车却开得飞快,一直卡在超速的边缘,如果不是还要避让其他车辆,沈云见觉得,秦澈大概根本不会在乎超速不超速。 酒吧离秦澈家不远,过了江,很快就进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进了电梯,沈云见就站在了监控下方的角落。 秦澈则刷了卡就站在电梯门口,背对着沈云见,好似互不相识。 沈云见在电梯开始运行后,对着秦澈轻轻打了声口哨。 秦澈便立刻转过身来,将沈云见按在电梯壁上,吻住了他。 如胶似漆,热火朝天。 就在沈云见再一次双腿开始发软,往秦澈身上靠去时,秦澈也不再客气,托着沈云见的大腿根儿将人抱起来,在电梯门开启时,直接抱着人出了电梯,直奔沙发。 沈云见爱极了这种热烈而汹涌的表达方式,双手双脚都变得不老实起来。 秦澈虽然热烈,却还残留着不多的理智,在沈云见的手放在他腰间时,按住了他的手腕: “我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沈云见上头的时候才等不及这些,强硬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你别告诉我你现在要出去买,没有就别用,我没和别人有过,干净得很。” 秦澈哭笑不得:“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你会生病。” 沈云见拒绝:“我不会,我强的可怕,别磨叽,赶紧的。” 秦澈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这种时候能想到这种问题就已经不错了,沈云见爱惯着他,何苦让他忍着辛苦再跑一趟。 但有些东西可以没有,有些东西却不行。 一楼客厅里找不到替代品,秦澈到底还是又扛着沈云见上了楼,从浴室的柜子里找出了一瓶价值不菲的高档身体乳。 沈云见的灵体早就完全适应了自己的爱人。 在恰到好处的青涩之后,便是夜晚独有的浪漫和快乐。 不得不说,很多时候,在这种事情上,年轻就是绝对的优势。 到了后半夜天快亮的时候,沈云见就已经开始格外想念前几世人过中年以后的爱人了。 毕竟优势归优势,扛不扛得住又是另外一回事。 日出东方的时候,朝霞透过浴室朝东窗子的卷帘,星星点点洒在浴缸的水面上,也洒在沈云见泛着斑驳青紫的皮肤上。 沈云见和秦澈面对面躺在浴缸里,抬脚蹬在秦澈胸口,开口嗓音沙哑,声音都快劈叉了: “都怪你,小腿肚子上都是你的手指印。” 秦澈闭着眼,摸着沈云见的脚踝:“要不你看看我的后背呢?” 沈云见用脚指头抠他:“我不看。” 他看过了,秦澈后背上乱七八糟全是他留下的抓痕,浅的只有红色的道道,深的则几乎有小血珠渗出来。 秦澈现在泡在水里还觉得有一丝丝刺痛。 他站起身,从浴缸里出来,擦干身子,又将沈云见从水里捞出来,将他擦干净抱回床上,又拿了吹风机,极为耐心地帮他吹干头发,最后又找出指甲刀和指甲锉,揪着沈云见的手腕给他修剪指甲。 沈云见有点儿害怕这种被人剪指甲的感觉,往回抽了两次手。 但奈何秦澈抓得紧,还瞪了他一眼:“我看你是野猫成精了,别动,老实点儿。” 沈云见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再睁眼时,天已经黑了。 年轻人初尝禁果,往往很难节制。 接下来的三天,沈云见除了吃饭洗澡上厕所几乎就没下过床。 后来倒是也下了,整个家里被秦澈带着沈云见祸害了个遍。 一直到第四天早上,沈云见接到了林溪让他去试镜的电话,才得以松了口气。 而一路上,秦澈都一直臭着张脸,光开车,不说话。 沈云见瞥了他一眼:“不想送我可以直说,我又不是不能自己打车去。” 第127章 你好,请问你要包养我吗(二十三) 秦澈看了他一眼: “什么剧组这么着急?试完镜三天就要进组?” 沈云见嗐了一声:“本来选角工作早就做完了,听说剧组那边都准备的差不多了,结果男一号和男二号前后脚出了点问题,都拍不了了,就选两个角色,估计也没几个人,能用得了多长时间?” 秦澈想了想:“男二号,就是你说的那个反派没错吧?” 沈云见嗯了一声:“你看我剧本了?” 秦澈并不正面回答:“随便翻了翻。” 沈云见看着秦澈的侧脸,有些想不通道: “我的确是喜欢那个角色没错,但是原本公司把剧本给我的时候,说是只有男一号可以试镜了,你说这原本定好的男二号,怎么就突然来不了了呢?” 两天前,沈云见跟林溪提起这个事儿时,林溪还说男二早就定好了,不过不是他们公司的演员,是其他公司这两年新捧出来的一个小鲜肉。 结果今早再打电话时,林溪却突然跟沈云见说,男二号也来不了了,让沈云见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去试试看。 秦澈抿了抿唇:“我怎么知道,一个太监而已,有什么好争着演的?” 沈云见也不反驳,只问他:“那我要是太监你还爱我吗?” 秦澈不假思索:“我爱你。” 沈云见便开始乐。 秦澈虽然年纪小,热烈诚挚,但不知道是因为从说出口过,还是因为跟沈云见的感情来得太快,他言语表达上却也青涩的厉害。 “爱”这个字总有些难以启齿。 但架不住沈云见磨他。 沈云见会在抱着秦澈的时候,一遍又一遍问他爱不爱自己。 如果得不到满意的答案,沈云见眼角的泪水很容易就会溢出来。 万事开头难,但好在这话出口也是真心实意,秦澈也只有在第一次说的时候觉得有些别扭。 到后来,越说越熟练。 甚至还学会了倒打一耙。 在沈云见扛不住想要逃跑的时候,他就会拽着沈云见的脚踝把人拖回来,问他: “你跑什么?你说的爱我难道是假的吗?” 沈云见被折腾了个够呛,当晚结束后,就强迫秦澈每跟他说一句话,后面都得把“我爱你”三个字当句号用。 秦澈熟能生巧,现在张口就能来。 他把沈云见送到戏剧学院,试镜的地方用的是学校的教室。 他将车停到教学楼楼下,让沈云见自己进去,他在外面一边打游戏,一边等沈云见出来。 沈云见一上楼,就被吓了一跳。 他原以为今天这两个角色应该没什么人会来,却没想到里面早就排起了老长的队,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号牌在走廊里等着。 大概是因为人太多,两个角色的试镜不在同一间教室,是同时进行的。 第116章 沈云见考虑都没考虑男一号这个角色,毕竟只要想起沈殊,他就难免觉得膈应。 他直接领了反派的号牌,便在走廊里等待传唤。 他低着头给林溪发消息:【试镜的得有一百多人,你确定我就这么被水灵灵的内定了?】 林溪很快回复: 【都是走过场的,还有一些是戏剧学院的学生,赶着机会锻炼锻炼,放心吧,你什么关系,你还怕这些?】 林溪对原主沈云见的实力,心里是有谱的,演技很烂。 所以她压根也没指望沈云见能靠自己力压群雄。 剧组导演和赵总那边说好的,本来只有男一号的角色,结果昨天半夜,剧组有人联系了林溪,让沈云见今天去试男二。 那么这其中怎么回事儿,林溪想都不用想就了然了。 沈云见今早也以为林溪会因为他要演男二的事来质问他,但林溪并没有,只是淡然地让他去试镜,沈云见就已经猜到,秦澈可能是出手了。 不然好端端的原定男二号,怎么可能在进组前不到一周就突然不方便来了呢? 现在开着林溪发来的消息,沈云见心里也更有数了。 暗骂秦澈闷骚,事都办了,还别别扭扭不承认。 但走后门这种事,后遗症很多。 如果演技真的很烂,多数会遭到剧组所有人员背地里的吐槽,一个搞不好还容易上热搜被骂被扒。 但如果实力够硬,那这种后门走得就是如虎添翼,锦上添花,剧组和演员投资商都是你情我愿,皆大欢喜。 毕竟没有几个剧组会拒绝有实力还带资进组的演员。 沈云见今天要做的,就是让那些现在心里正在犯嘀咕的试镜老师们哑口无言,把那些想要蛐蛐他的话都怼回肚子里去。 他收起手机,正准备找个地方坐会儿,一抬头,却看见不远处有个人正在盯着自己。 沈云见也一眼认出了那人,是余温。 沈云见对此人没什么好印象,也不打算跟他有什么交集,只找了个角落靠窗的位置靠着,透过窗子去看不远处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男大学生们。 但他不想和余温有交集,不代表余温就会放过他。 很快,余温便走进了沈云见的余光里,对着沈云见开口道: “好巧,又见面了。” 沈云见故作惊讶地又疑惑地看向余温,嘶了一声,又恍然道:“啊,是你,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余温以前在公司见过沈云见。 但公司的艺人很多,余温和沈云见都不算什么大火的明星,相互之间也没什么交流,来点头之交都算不上,顶多只能说知道公司里有这么一号人。 可自从那天晚上在酒吧,从邵雪嘴里得知,邵飞曾经打过沈云见的主意,而沈云见却好像并没看上邵飞,又而且邵飞还在对沈云见念念不忘之后,余温便将沈云见那张脸刻在了脑子里。 毫不夸张的说,他昨晚做梦梦见邵飞出轨,对象就是沈云见。 在一定程度上,也能算得上是一种心魔了。 但此时,沈云见却好像一副根本不认识余温的模样。 沈云见越是淡定,余温心里的火气就越是往头顶上窜。 他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对沈云见道:“余温,一个公司的,前几天晚上,在at酒吧,我见过你。” 沈云见这次看起来才像是真的恍然,他语气真诚: “哎呀,真是抱歉,瞧我这个记性,你也来试镜?” 第128章 你好 ,请问你要包养我吗(二十四) 余温点了点头:“本来没机会来的,托邵总的福,他让我来试试。” 话里有话,第一是在告诉沈云见,他来这里是邵飞打过招呼的,拿下角色的事是十拿九稳。 是在试探沈云见,想知道沈云见为什么会突然来这里。 毕竟他们公司内定的只有男一号这一个名额。 沈云见的经纪人如果知道余温已经来了,按理说,应该是不会再让沈云见过来的。 沈云见没什么特殊的爱好,但给人添堵,能算得上其一。 余温来试探他,他就坏心眼的故意想给余温制造焦虑。 他扬起唇角:“还真是巧啊,今天早上,秦澈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果不其然,余温听见这话,脸色就更僵硬了。 他点了点头:“那我们大概,只能各凭本事了。” 沈云见本来没想笑的,但听见这一句各凭本事,却突然笑出了声。 他什么都没说,但看在余温眼里,就像是在明晃晃地问:“什么本事?是演戏的本事?还是勾搭男人的本事?” 毕竟余温长得也不差,要是真的有演技这种东西,也不至于混到现在也是这么个不上不下的状态了。 沈云见的笑实在是太不给人面子了。 余温正要破防,跟沈云见说一句,走着瞧。 却不料沈云见却突然收起了笑意,倾身靠近余温,在他耳边轻声提醒道: “能捞着的时候赶紧捞,邵总那样的人,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的男伴,你要是不信,不如去他办公室突击检查一次试试?” 余温比起原主沈云见来说,要清醒一些。 至少他知道,不能真的对邵飞那种人用真感情。 但他不服沈云见这样的语气和态度,冷笑一声:“你又有什么好得意的?乌鸦笑猪黑。” 沈云见摇摇头:“乌鸦和猪都是你,跟我没半点儿关系,秦澈是我男朋友,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至于你和邵总.......” 沈云见欲言又止,就此打住。 在原本的世界线里,原主和余温明明都是邵飞罪孽中的一部分,明明都是受害者。 但余温拎不清,嫉妒心太强,将问题归咎到了原主身上,曝光了原主被男人包养的事,成为了原主走上死亡道路的催化剂。 任务里虽然没提到过关于余温的事,但沈云见却总替原主咽不下这口气。 如果余温不针对他,他倒是也可以大发慈悲,只占点嘴上的便宜。 但如果余温不知好歹,再来招惹他,他必定要让余温吃不了兜着走。 余温被沈云见这话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也开启了嘲讽模式: “男朋友?怕不是你自以为的。” 说罢,他也不想再跟沈云见多费口舌,转身离开。 脑子里开始设想,一会儿自己一定要好好表现,无论如何,这次男一号的角色都必不能让沈云见抢走。 必要的话,今晚回去,他还得好好再磨一磨邵飞,让邵飞赶紧把这件事落实清楚。 但让余温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琢磨着该如何在今日的试镜中,完全碾压沈云见,让沈云见绝无可能拿到这次男一号角色的时候。 却见沈云见被叫到号码,直接走进了男二号的试镜教室。 彼时,秦澈正放倒了自己驾驶位的座椅,车窗降下一半,躺在车里打游戏。 胜利两字的图标刚刚飘满整个手机屏幕,便有人敲了敲他的车窗,站在车外,居高临下看着他道:“聊聊。” 秦澈收起手机,看见了邵飞。 第117章 他不紧不慢地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靠在自己车门上跟邵飞打招呼:“巧了。” 邵飞递给秦澈一支烟。 秦澈也没拒绝,自己掏出火来,点燃了烟,还客气地将火借给了邵飞。 沉默片刻后,邵飞开口:“我打了你电话,你没接。” 秦澈嗐了一声:“我就是个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你们那些聚会活动,实在没必要拉上我。” 邵飞点了点头:“那邵雪呢?她说你把她拉进黑名单了。” 秦澈坦然道:“她说她喜欢我。” 邵飞一愣:“所以你就拉黑她?” 秦澈理所当然:“不然呢?留着某些人天天找我茬?” 说到这儿,也算是说到了最重要的点子上。 邵飞这几天给秦澈打电话,根本也不是为了叫他出去喝酒聚会,他就是想问问秦澈和沈云见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吸了口烟,看着秦澈,明知故问:“你说的某些人,是谁?” 秦澈跟他对视,目光没有半分闪躲,直言道:“沈云见。” 邵飞气笑了,指了指秦澈:“好小子,这么多年没白称兄道弟,我的胡你也截。” 秦澈撇撇嘴:“抱歉,邵哥,恕我直言,我觉得你配不上他。” 邵飞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一个三线小明星,我配不上他?” 秦澈点头,蹙眉道:“他在你眼里无非是个长得好看的玩物,和你这些年里包养过又抛弃的那些个男孩儿没什么两样,无非是新鲜感能保持的长短不一样罢了。” 这话邵飞不否认。 他这个人利益至上,想问归想问,但真要让他为了什么人去跟秦澈翻脸,邵飞是万万做不到的。 别说是他还没得过手的沈云见。 就是他现在新鲜感正上头的余温,秦澈要是跟他说一句“邵哥,把你小男友让我玩玩儿”,邵飞也不是不能忍痛割爱。 他啧了一声:“那你呢,阿澈,你别告诉我,你还没开始玩就打算收心了。” “沈云见躲开我直接攀上你,你觉得,真的是因为对你一见钟情,因为喜欢你喜欢的无法自拔吗?” 他指了指沈云见和余温正在里面试镜的这栋教学楼:“还是因为,你能给他足够多的利益?” 秦澈将烟头熄灭:“别教育我,邵哥,我不爱听。” 邵飞耸肩,不再提沈云见,只道:“我带余温来试镜,男一号的角色我许诺给他了,一定会让他演,你截了我的胡,不会连这点儿面子都不给我吧?” 秦澈摇头,看着那栋教学楼:“你想多了,阿见不喜欢那个男一号的角色。” 说完,他又重新看向邵飞:“但也得亏他根本不想演男一号,不然,我还真的得再跟你说一声抱歉了。” 第129章 请问,你要包养我吗(二十五) 四人相互会面,皆是不欢而散。 沈云见进组那天,秦澈亲自将沈云见送到了拍摄场外,又一个人乘坐航班回到魔都。 沈云见不在家,秦澈也不想一个人在家待着,下了飞机就直接回了秦父秦母那边。 恰巧,秦母刚从帝都回来,发现秦澈卧室的灯亮着,就想找他聊聊关于他未来几年规划的事。 虽然不着急,但也不能就这么让秦澈游手好闲地混日子。 秦母上了楼,准备抬手敲门,手背刚刚碰到秦澈卧室的门,那门便自己朝里打开了。 秦澈此时刚洗完澡,只穿了条睡裤,正背对着卧室门整理着一些自己出国前画过的设计手稿。 却听见门口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秦澈回头,看见秦母,蹙了下眉:“妈?” 秦母抬手扶额:“你找女朋友了?” 秦澈被突然问起这个问题,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否认:“没有啊,怎么了?” 秦母闻言,脸上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秦澈,我说过很多次,圈子里的朋友可以交,但该学的学,不该学的千万不要学。” “你才刚回国,赵姨说你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你都在干什么?” 秦澈闻言,这才突然反应过来,秦母大概是看见了他满后背乱七八糟的指甲印子。 他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我搬去靠江那套房子住了。” 秦母看着他下意识的动作:“这不是重点,你不想住家里,想搬去哪住都无所谓,我现在问的是什么你不明白吗?” 秦澈也没想到秦母会这么突然就发现端倪。 秦家家教严,秦父一直以身作则,是有钱人里少有的那种从不胡作非为的好男人。 如果让秦母知道秦澈包了个小明星,还是个男的,恐怕要立刻大发雷霆封杀沈云见。 对此,秦澈有自己的打算。 一个很简单但有用的道理。 拆屋效应。 先提出一个很大的,对方难以接受的要求,然后再不断降低要求以求被他人接受,从而达成原本的目的。 而秦澈目前的打算,就是先让自己成为让秦母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那种人,然后再退一步,让秦母只接受自己是同性恋就好。 秦澈沉吟片刻后,对秦母道: “我不是小孩儿了,感情生活是我自己的事,没必要事事跟您汇报吧?” 秦母哑然:“但你至少不该乱来。” 秦澈抬手撸了把头发:“什么叫乱来?我既没结婚,也没订婚,我有几个约会对象没什么毛病吧?” “妈,这都什么年代了,您操心好我爸就行了,别老管我闲事。” “我保证不在结婚前给您领回来个孙子就行了。” 这一副混账德行把秦母气得不轻,脱下脚上的拖鞋就要揍秦澈。 还手是万万不可能的,但光站着挨揍也不行,秦澈只能躲,满屋子乱窜。 一阵鸡飞狗跳后,秦母看着已经跑出了家门,站在院子里的秦澈骂道:“兔崽子,你最好别让我听说你在外面搞大了谁的肚子!” 秦澈此时刚找到点儿感觉,光着膀子站在院子里,对秦母喊道: “放心吧妈,我绝对在你听说之前处理干净!” 说罢,赶着秦母的拖鞋飞出来之前,窜进了家里花园的灌木丛里。 等屋里没了动静,秦澈才探出头,往车库方向走去。 看来今晚这家是待不了了。 秦澈上了车,好在车后座上还放了件外套。 他打了个激灵,将外套套在身上,回了临江那套房子。 秦澈倒不是太担心秦母会因为这点事就断了自己的经济来源。 事实上,在他真的惹出事之前,秦母都不会在经济上为难自己这个唯一的宝贝儿子。 秦澈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怎么样把沈云见藏起来,别让秦母去找他的麻烦。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另一边,沈云见进组之后一切都很顺利。 除了余温,老是ng。 害的沈云见老是跟着余温一起,不停重复某一镜头。 最烦人的是,在剧组开拍将近两周之后,投资人之一的邵飞,特意来剧组探了一次班,探的是谁,不言而喻。 第118章 这让余温得意的鼻孔直朝天,还特意在邵飞离开的第二天,在洗手间“偶遇”了沈云见一回,问沈云见: “你进组这阵子,知道秦大太子爷在干什么吗?” 沈云见当然知道。 秦澈粘人得厉害,从早上睁眼就开始事无巨细的跟沈云见分享生活。 阴天还是晴天,早饭是叫外卖还是出去吃,吃的什么,好不好吃,楼下的大花猫下了几个崽,哪只更像小黑,哪只更像小黄,通通要跟沈云见说。 白天因为大多数时候沈云见都要拍戏,并不能及时回复秦澈的消息。 但秦澈还是会给沈云见发一些没什么内容的小视频。 比如在家里的阳台上对着一杯咖啡给沈云见比个心,然后说:“现在是xx点xx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爱沈云见。” 比如在楼下靠江的小酒馆里,对着一杯马提尼和一份被叉子戳的面目全非的小蛋糕说: “现在是xx点xx分,这小蛋糕真难吃,等你回来买给你,我爱沈云见。” 诸如此类的报时视频,沈云见每天都能收到好几个。 他忙的时候来不及和秦澈多聊,就回复一个1。 不忙的时候也会回复秦澈一个类似的小视频,或者自拍照。 到了晚上,只要没有夜戏要拍,沈云见就会在房间里跟秦澈煲电话粥。 其实也没有很多话要聊,无非就是打着电话或视频,各做各的事。 但眼下,余温这样一脸得意地问起沈云见,知不知道秦澈到底在干嘛的时候,沈云见却直觉余温还有后话。 于是他说:“怎么,你知道我男朋友最近都在干什么?” 余温扬起嘴角,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知道,也不过就是听邵总提了那么一嘴,他好像跟家里吵架了,因为.......” 沈云见扬眉:“因为什么?” 余温啧了一声:“你还真不知道啊?” 沈云见默默翻了个白眼,作势要走:“不说算了。” 余温这才看着沈云见的背影道:“听说,是因为他连续小半个月都在各个酒店开房的记录被秦夫人发现了。” “沈云见,你说,秦大太子爷,天天换着酒店开房,是和什么人啊?” 第130章 你好,请问你要包养我吗(二十六) 天天换着酒店开房。 沈云见听到这话,不禁陷入了沉思。 假设他这段时间和秦澈的联系并不紧密,那么余温说出这种话,沈云见可能还会怀疑一二。 但整整半个月。 沈云见每天晚上都是听着秦澈的呼吸声,和他偶尔的小呼噜睡着的。 从他拍完戏到酒店房间,他只要发个消息给秦澈说自己忙完了,基本出不了一分钟,秦澈的视频就会立刻打过来。 别说是去外面开房了,秦澈在晚上九点以后,连自己家小区大门都没迈出去过。 乖巧懂事的要命。 沈云见最近早上起得也很早,每天醒来的时候,都能看见秦澈就把手机立在床头充电,摄像头总能拍到秦澈的睡颜。 这种情况下,沈云见觉得,只要秦澈没有分身,他就不可能去做什么其他奇奇怪怪的事。 但余温这话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像又不像是信口胡诌,只为了给他添堵。 余温一直在盯着沈云见脸上的表情看。 他太想看沈云见破防了。 但他看了许久,却发现沈云见除了有些茫然之外,并没有任何愤怒委屈和激动等其他他想看到的情绪。 这让他有些遗憾,叹了口气,又说了句: “这都半个月了,也不见他来看看你,要不,你问问他呢?” 余温说完,拍了拍沈云见的肩膀便转身离开。 他最近已经快气疯了。 沈云见不知道去哪里进修了,演技突飞猛进。 他跟沈云见的对手戏很多,每每碰到一起就要被狠压一头,他都不知道挨了导演组多少次骂了。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让沈云见难受一回,余温离开时嘴角的笑意都快压不住了。 沈云见在余温离开后,拨了通电话给秦澈,但没打通,提示说对方已关机。 这让沈云见突然隐隐有点不安起来。 下午拍戏时,他的心不在焉让他出了几次小问题,更取悦了余温。 只是可惜,余温高兴的太早了。 在他们刚刚完成了一个镜头,准备休息时,一辆挂着魔都牌照的黑色越野便堂而皇之地开进了剧组。 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工装裤,牛仔衣,戴着墨镜,发型有些随意。 身高腿长,站在那高大的越野车前就像是正在拍摄汽车宣传片的模特。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余温对秦澈不熟,之前只在酒吧见过一次,昏暗的灯光下也看不出太多内容。 他心里刚暗暗感慨着,不知道这是哪来的极品,比邵飞还帅。 就听站在他身后的沈云见突然嗤笑一声,又低低骂了句: “狗男人。” 沈云见看见秦澈笑着跟导演说了几句什么,导演便对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沈云见无视了余温,朝秦澈那边走去。 站到秦澈身边,沈云见跟他保持了三尺距离,假装不认识他,对导演道: “有什么安排吗导演?” 导演的视线在秦澈和沈云见之间停留了片刻: “最近表现不错,进度可以,放你两天假,休息休息吧。” 沈云见看了秦澈一眼。 秦澈立刻对导演道谢。 但眼下沈云见脸上还带着妆,衣服也没换,即便是休息,也得先去化妆间。 他也不跟秦澈说话,只给了秦澈一个眼色,便自己往化妆间走去。 秦澈就双手插兜,不急不忙的跟在沈云见身后。 一进了化妆间的门,秦澈便反手将门锁住,按着沈云见便吻了下去。 沈云见原本有话想问,不想心里憋着事和秦澈亲热。 但他推搡了秦澈两把,却发现自己更像是欲拒还迎,半推半就,故弄情趣之后,他又放弃了挣扎。 任由秦澈亲着亲着,手就伸进了他戏装的底摆。 化妆间里办事到底是不方便。 最后沈云见为了自己别被搞得太狼狈,还是用了其他灭火方式。 事后衣衫不整地喝了整整一瓶矿泉水,埋怨道: “我假发都快被你扯下来了,你就不能做个人?” 秦澈瘫在沙发上,长出口气,不要脸道: “舒服~” 沈云见见不得秦澈自己舒服。 他跨坐到秦澈身上,摸了摸他的脑袋: “小狗狗,该礼尚往来了。” …… 等沈云见收拾明白,和秦澈从化妆间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 沈云见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先和秦澈回了酒店房间。 等沈云见洗完了澡出来,秦澈正准备再做点儿什么时,却被沈云见冷着脸拒绝了。 “说吧,为什么跟家里吵架。” 秦澈早知道这事儿瞒不住沈云见,老实道: “因为我的身份证每天都在各种酒店开房。” 第119章 沈云见眉心一跳: “身份证开房?那你人呢?” 秦澈看着沈云见: “我人在哪里你能不知道?我几乎二十四小时跟你报备。” 沈云见不理解: “那你这么做的目的是?” 秦澈本来也曾想过瞒着沈云见做这些事。 但一来这种事不好瞒,二来一旦出点什么差错,容易引发误会。 得不偿失。 秦澈斟酌了一下措辞,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了沈云见。 沈云见听完哭笑不得,骂道: “这么馊的主意亏你想的出来,名声不要了?” 秦澈现在也觉得这主意挺馊的。 因为才刚开始实施,沈云见就知道了。 肯定是有什么人在里面搅和着告密。 他有点后悔,又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既能让沈云见光明正大站到他身边,又能不被家里断了财路,继续养着沈云见。 秦澈整个人情绪低迷下去,沈云见抱着他,像撸狗一样撸着他的脑袋: “别瞎折腾了,顺其自然就好,阿澈,要是你没钱包养我了,那就换我来。” “可能给不了你太奢侈的生活,但是一日三餐还是能保证的。” 秦澈不知道沈云见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在哄他高兴。 他把脸颊埋在沈云见胸口蹭了蹭,紧紧环抱着沈云见的腰,失落道: “我是不是很没用,和那些靠着家里风光的富二代们没什么两样。” 连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都要受家里的控制,生怕家里断他财路。 年少时总会有各种迷茫。 沈云见能理解秦澈的心情,更知道秦澈无非是因为太年轻就遇到了自己,才会有此迷茫。 他低头吻了吻秦澈的额头道: “阿澈,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我就在这里,不会跑的。” 第131章 你好,请问你要包养我吗(二十七) 秦澈呼吸着沈云见身上熟悉的味道,闭着眼没说话。 他不知道沈云见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不知道如果他真的没钱了,沈云见还会不会继续跟他好。 事实上,他也不在意沈云见是更爱他还是更爱钱。 没人不爱钱,沈云见爱什么,他就给什么才是真道理。 但他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不能再这么摆烂下去了。 他现在有软肋,还是得把财路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不会像现在这样瞻前顾后,不停焦虑。 沈云见有足够的时间等着秦澈成长。 在此之前,他要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事。 万一秦澈这辈子真是个不争气的,他也得能养得起自己和秦澈。 秦澈当了二十多年锦衣玉食的大少爷,总不能跟了他就吃糠咽菜吧? 两人各怀心事,在短短瞬间,就各自有了更多计较。 原本,秦澈是打算来剧组陪上沈云见十天半个月的。 白天在酒店打游戏,晚上给沈云见暖床。 但事实上,两人只腻歪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晚上,秦澈订了凌晨的航班,在哄睡了沈云见之后,便一个人回了魔都。 沈云见虽然舍不得,但对此颇感欣慰。 而更欣慰的,是远在帝都的秦母。 因为她发现,她差点以为基本没救了的儿子,在突然跑了一趟外省,呆了一天半之后,回来就像是受了刺激,变了个人。 一开始,是要求秦父安排他进了公司。 拒绝了空降领导的职位,让人事那边根据他各方面条件,公正地为他安排了一个合适的职位。 起初秦母根本没指望着秦澈能好好上班。 她只寄希望于秦澈能坚持满勤,上下班按时打卡她就谢天谢地了。 但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秦澈不仅满勤,还跟打了鸡血一样,从早到晚就呆在公司,所有工作都做得远出乎秦家老两口的预料。 一个月后,秦澈主动要求升职。 公司无人提出异议。 秦澈那边干得热火朝天,沈云见这边也全身心投入到了演艺事业里。 两人不再没完没了煲电话粥,只是依旧习惯夜里打着视频睡觉。 沈云见从习惯于看着秦澈打游戏看电影,到习惯于看着秦澈熬夜盯着电脑整理资料,做数据。 而且沈云见已经很久没在早上起来后看见秦澈躲在被窝里毛茸茸的脑瓜顶了。 现在,他只看得见穿着整齐,一边看书一边喝咖啡的“职场精英”。 三个月后,沈云见杀青,为了给秦澈一个惊喜,特意连夜回了魔都。 结果到家后却扑了个空。 打电话是秦澈的新助理小姚接的,说秦澈为了谈下子公司一笔大订单,已经快被灌的不省人事了。 沈云见上午杀青,饭都没吃便从剧组出发赶去机场,航班晚点,前前后后折腾了整整一天才到家。 此刻闻言,又立刻打车赶往了小姚发给他的位置。 他原本听到秦澈被灌酒这件事很气愤,恨不得冲进他们谈事的包厢好好给那些个不做人的老东西一个教训。 但人刚走到门口,就被早已等在门外的小姚拦了下来: “沈先生,秦总让我在这儿等您。” 沈云见蹙眉: “他人呢?” 小姚看了眼包厢,对着沈云见神神叨叨道: “本来啊,您打电话之前,秦总真快不行了,结果听说您回来了,好家伙,瞬间又爬起来了。” “回光返照我都没见过这么立竿见影的。” 沈云见抬手在他后脖子撸了一巴掌: “呸,说的什么混账话!” 小姚反应过来,连忙给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呸呸呸,我嘴上没把门儿的,那啥沈先生,秦总说了,不让您进去,让您在车里等他,最多半个小时,他就搞定里面的事儿,跟您回家。” 说着,还将秦澈的车钥匙递到了沈云见手里。 沈云见扬了下眉梢,明显不乐意: “不让我进去?” 小姚嗯了一声: “我知道您担心他,但秦总这些日子真挺不容易的,比公司那些个新来的牛马实习生还牛马。” “职场的必经过程嘛,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您就随了他,让他自己成长成长,您说呢?” 沈云见听到这儿,也冷静了下来。 犹豫片刻后,只看了那扇门一眼,便先一步去了停车场。 他知道,努力的过程中总有狼狈的一面,秦澈不想让自己看见这些。 所幸,半个小时后,秦澈按时出现在了沈云见的视野里。 他看着秦澈西装革履,站得笔直,面带笑意一一送走了那些喝得歪七扭八红光满面的老男人。 然后转过头,就对着路边的树坑吐了个昏天黑地。 沈云见跑下车,扶住秦澈,一边安排小姚去买水和葡萄糖,一边夹着秦澈往车里走。 秦澈大半重量压在沈云见身上,偏头看着沈云见的侧脸,就想撅着嘴去亲沈云见。 沈云见被他一身酒味熏的头晕眼花,伸手捂住他的嘴: “臭死了,你真烦。” 第120章 秦澈就不吭声了。 沈云见将人塞进后座位,小姚也赶了回来,把买来的东西递给沈云见。 但沈云见还没来得及让秦澈漱口,秦澈就已经昏睡了过去。 沈云见坐在后座陪着秦澈,小姚开车将两人送了回去。 下车时,小姚原本还想帮沈云见一把,将秦澈抬回去。 却没想到沈云见看着清瘦,却动作极其麻利的一蹲,一站,就把又高又壮的秦澈轻轻松松背了起来。 甚至还腾出了一只手将小姚手里的车钥匙拿了过来,对他说: “你回去吧,明早帮秦总请个假。” 然后便大步流星地踏进了电梯门。 小姚觉得,看沈云见那轻松的姿态,好像还能用那只按电梯的手,再提溜起第二个秦澈。 沈云见不知道小姚会怎么看他。 他背着秦澈上了楼,把人放进洗手间扒了个干干净净放进浴缸,用温水冲洗干净,又把人抱回床上。 这才下了楼,目不斜视地走到厨房,正准备看看冰箱里有什么东西能做醒酒汤。 就看几中岛的柜子上放着一个纸袋。 沈云见翻了翻,发现里面放着的,恰巧是做醒酒汤的东西,最主要的是,还很新鲜。 他背后一凉,一转身,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正打量着他的贵妇人。 第132章 你好,请问你要包养我吗(二十八) 沈云见暗骂一声失算。 一来,他感官在小世界里受限制,如果不是刻意集中精神去感受,很容易忽略一些细节。 二来,他刚才光顾着伺候秦澈了,压根没想到秦澈家还有第三个人出现的可能。 沈云见和那贵妇人对视半晌,率先开口乖巧道: “您好。” 秦母在这里坐了很久了,她知道秦澈今晚有应酬,特意买了些做汤的东西带过来,准备等秦澈回来,亲手照顾照顾最近颇有长进的儿子。 本来她是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 但秦澈迟迟没回来,秦母也等得有些困倦,便关了灯,准备躺在沙发上小憩一会儿。 不料还没睡着,电梯那边就传来了轻微响动。 紧接着,她就看见秦澈被另一个男孩儿背进了家门,然后动作娴熟干脆地上了楼。 楼上浴室的水声若有似无地响了一会儿,之后,她又看见那男孩儿就摸着黑从楼上飞奔下来,直奔厨房。 在看见了她买来的一袋子东西之后,才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回头看向自己。 屋里的灯还关着。 落地窗外的万家灯火只能让秦母勉强看清沈云见的轮廓。 起初,她以为是秦澈的助理。 她按下手里的遥控器,打开了客厅的灯,这才看清了沈云见的脸。 有点眼熟。 只是太过精致好看,怎么看,怎么不像助理。 秦母点了下头: “你好,谢谢你送秦澈回家。” 沈云见此刻只暗暗庆幸,秦澈是喝得够多,已经不省人事了。 如果秦澈只是喝得晕头转向还有意识,那么刚刚回来的时候,秦澈必然得把他按在沙发上先祸害一通。 到时候还真是要提前暴露了。 他嗐了一声,笑得自然: “您客气了,都是朋友,这点儿小忙,应该的。” 秦母对待秦澈的朋友,向来很客气。 而且沈云见赶了一天路,穿着上也不多讲究和花哨,只是普通的舒适款运动装。 除了手腕上的表,沈云见甚至连件首饰都没带。 看上去和秦澈过去那些富二代狐朋狗友们不太一样。 要乖巧老实很多。 想到表,沈云见不着痕迹地扽了扽自己的衣服袖子,以免那块表露出来被秦母看见。 秦母似乎对沈云见的第一印象还不错,态度还算和缓: “你和秦澈是同学?” 沈云见摇摇头: “他回国之后我们才认识。” 秦母笑了笑: “我就说他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朋友里,没有你这样的。” 沈云见附和: “确实,他之前的朋友太乱七八糟了,不像我,单纯又质朴。” 他说着,将纸袋里的食材拿出来,开始一一清洗,动作麻利的进行处理并下锅。 又将剩余的食材包裹好保鲜膜,或者摆放进保鲜盒,整整齐齐地归纳进冰箱。 最后顺手将所有用过的东西洗干净归于原位。 整套过程流畅地好似一个专业的家政服务人员。 尽显质朴。 一看就很顾家。 这在秦母所接触的圈子里很少见。 她不禁夸赞道: “干活很利索,比秦澈强的多。” 沈云见擦干净了手,顺手将刚刚调配好的果茶用开水冲开,将带着托盘的杯子端到秦母面前: “不一样,我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我妈一个人带我不容易,我总得多干点什么替她分担分担。” 秦母看着面前那杯果茶有点犹豫。 沈云见直言: “清热排毒养颜助眠的,不提神,去水肿,无糖抗衰,您放心喝,就是小心别烫着。” 秦母这才端起那只杯子,吹了吹,轻轻啜了一小口: “你这孩子还挺贴心,做什么工作的?” 沈云见也不说谎: “在娱乐公司,唱唱歌跳跳舞,拍拍戏。” 通常来说,豪门世家的这些阔太太,通常对娱乐圈里的人都是没有太多好感的。 但或许是因为秦父听话从不乱来的原因,秦家向来跟娱乐圈里的人没打过什么交道。 秦母也不会一棒子将人打死。 只问了一句: “资源怎么样?是不是很辛苦。” 沈云见有些意外,开玩笑道: “倒是比搬砖拧螺丝强的多。” 秦母盯着沈云见看了一会儿,直白道: “没让秦澈帮你走动走动关系?找些什么好点的资源?” 沈云见闻言,先是恰到好处的愣了愣,随后笑出了声: “阿姨,我和秦澈交朋友可不是为了这些。” 秦母不置可否: “朋友之间才更要谈利益,互惠互利,关系才能稳定。” 沈云见看着秦母,目光清澈又坦荡: “但不是所有的朋友都一定非要牵扯利益不可。” “有些人就是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你的生命里,或长或短的陪你走一程。” “我和秦澈在各方面来说,差距都不小,他如果愿意为我做什么,我也会很乐意尽我所能回报给他他想要的。” “但这只是因为我和他投缘,愿意在对方的生命里停留。” “说句心里话,哪怕秦澈不是秦家人,只是剧组一个打杂的,今天他喝多了酒,我还是会送他回来给他煮这碗汤。” 这番话,是和秦母自小受到的教育,接触的圈子完全悖逆的言论。 秦母哑然。 在许久的沉默后,她突然道: “我还在上学时候,遇到过一个人,倒是跟你有点儿像。” 沈云见问: “交朋友了吗?” 第121章 秦母似是陷入某种回忆,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轻笑一声说: “错过了。” 沈云见看着她的眼睛: “遗憾过吗?” 秦母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抵是名利场上见惯了精明的人,很难对沈云见这样清澈的眼神心生反感。 她捧着温热的双层茶杯,小口抿了抿杯子里口味奇特的果茶,难得有些放松。 她说: “可这不就是人生吗?” 秦母喝着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沈云见是个会讨好人的。 他看着秦母喝完茶向后抻了抻肩膀,又抬手揉了揉颈椎,便起身将不远处那架三角钢琴的琴凳搬了过来。 拍了拍凳子面儿,对秦母道: “您坐这儿来,我给您按按。” 第133章 你好,请问你要包养我吗(二十九) 秦母扬眉: “还会这手艺?” 沈云见嗯了一声: “专门儿为了我妈学的,不是我吹,哪天我要是娱乐圈混不下去了,我就去开个按摩店,保准周围十条街小姑娘都来我这儿办卡。” 秦母移步,坐下来乐了: “那也不知道是奔着你这俊俏长相来的,还是奔着你这手艺来的。” 按个摩而已,沈云见手到擒来。 手法的专业程度绝不是盖的。 最主要的是,沈云见还能作弊,舒筋活血,让人通体舒畅。 按到后来,秦母都有点儿不想起来了,问沈云见: “秦澈那小子,不会是雇你来当佣人的吧?” 沈云见乐了一声,开玩笑道: “雇我可贵着呢,得看我心情,光拿钱说话可不好使。”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秦母明显是乏了。 沈云见问她要不要去一楼休息,秦母却拒绝了: “我就在这儿眯一会儿,早上五点我的司机来接我,我还要回帝都。” 沈云见不替任何人做安排,也知道秦母这么做,是为了让他一会儿去睡客房。 沈云见也不拒绝她的好意,只将一楼卧室里的毯子抱了出来递给秦母,然后问她: “需要轻音乐助眠吗?” 礼尚往来,秦母也没有拒绝沈云见的好意,只道: “可以的话。” 沈云见便重新将琴凳搬回了钢琴边,然后关掉了客厅里的灯,坐在琴凳上,掀开琴盖,按下了琴键。 流畅舒缓的旋律轻轻响起。 半小时后,沈云见听见了秦母均匀的呼吸声,这才站起身,从锅里盛好了应该温下来的醒酒汤,离开客厅上了楼。 推开卧室门时,秦澈就睁着眼,坐在床上。 看见沈云见进来,他张开双臂,小心翼翼道: “抱抱我吧,我好想你。” 沈云见看着秦澈头上还傻乎乎地立着两撮毛,心里就软的一塌糊涂。 他把汤放到床头柜上,跪在床边,抱住了秦澈。 秦澈收紧了手臂,呼吸着沈云见身上的气息,小声道: “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沈云见低头亲亲他发顶: “说什么呢?你这么乖。” 秦澈的手顺着沈云见的衣摆伸进去,摸着他光滑的脊背,有些懊恼: “我今晚好狼狈啊,不该让你来接我的。” 沈云见乐了,知道这是之前在外面,秦澈要亲他,他说秦澈臭,被秦澈记心上了。 他逗秦澈:“干嘛啊,怕我嫌弃你啊?” 秦澈没吭声。 沈云见就捧着他的脸,在他鼻尖上吻了吻,真诚道: “我没有,我不会的,但你总不能刚吐完都没漱口就亲我吧?这太不讲理了。” 秦澈知道沈云见没有。 他醒来就发现窗边的衣架上晾着自己被沈云见扒下来的内裤,袜子。 如果沈云见不想洗的话,其实完全可以丢掉,反正他自己懒得洗的时候,就会直接当一次性的穿。 他有无数袜子和内裤,洗了也不一定穿第二次。 但沈云见做这件事的时候好像很自然。 事实上,两人虽然在一起的时间没多长,但沈云见为他做的每件事,都自然随心,又理所当然的像是早已做过无数次。 秦澈张口,咬了沈云见的胸口,又在沈云见想躲的时候松了嘴,重新紧紧抱住他: “我好爱你。” 沈云见喉结动了动: “阿澈,叫哥哥。” 秦澈乖巧:“哥哥。” 沈云见通体舒畅,刚想夸他乖,下一秒一阵天旋地转,就被秦澈按在了床上。 沈云见从来都没什么好心眼。 他伸手勾住秦澈的脖子,在将人好一通勾搭,又在秦澈即将把持不住时,才对他说: “阿澈,不可以。” 沈云见从来没在这种时候对秦澈说过不。 秦澈扬眉:“为什么?” 沈云见扬起了唇角,在他耳边轻声道: “因为你妈妈在楼下。” 秦澈眉心一跳:“你们碰面了?” 沈云见嗯了一声:“还聊了天。” 秦澈放过沈云见,将他从床上拉起来: “她为难你了?” 沈云见摇头: “放心吧,我讨好她了,以你朋友的身份。” 秦澈闻言,立刻不乐意了: “你都没讨好过我,你讨好她算怎么回事儿?” 沈云见气笑了: “别胡搅蛮缠,账可不是这么算的。” 秦澈早就知道逃不过这一天,他早有心理准备,对此也没多慌张。 只是有些担忧道: “如果我真被扫地出门了,你会跟别人跑吗?” 沈云见不愿意在这种事上开玩笑: “说好了,你被扫地出门,我养你。”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秦澈酒劲儿还没过,喝了醒酒汤,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沈云见坐在秦澈身边,看着秦澈横在床中间睡得香,没忍心把他推醒。 只静悄悄地找了本秦澈的藏书,坐在床边地毯上,默默看了起来。 037看着沈云见一系列操作,感慨道: 【人果真会在讨好一个必须讨好的人时,变得面目全非。】 【瞧瞧你刚才乖巧懂事惹人爱的样子,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沈云见也不跟它一般见识: 【我本来就乖巧懂事惹人爱。】 最主要的是,秦澈为了他们的关系能被摆在明面上已经很努力了。 他总得做点什么。 至少让秦母知道秦澈跟他的关系时,能让秦母觉得,或许,这一切也没那么糟糕。 于是早上四点的时候,沈云见又出了趟门,在楼下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生鲜店买了点食材。 然后回家,在离客厅最远的中餐厨房做了早餐。 在秦母起来,去客卫洗漱时,从厨房出来,将早饭端上了桌。 …… 秦澈一直觉得,自己的亲妈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讨好的人。 他没能看到沈云见是怎么讨好秦母的。 他只知道,在临近过年的时候,沈云见拍的那部电视剧,在某大火的地方台及全网同步播出了。 第122章 而他在秦母休假回帝都时,回了一趟秦母家,就发现秦母正坐在客厅里,偌大的电视屏幕上,播放的,正是沈云见的新剧。 秦澈一进门,先是沉默了几秒。 随后若无其事地哟了一声,打招呼道: “您老怎么还看上电视剧了?” 第134章 你好,请问你要包养我吗(三十) 秦母看得正入迷,闻言头也没回道: “哟,舍得回家了。” 秦澈嗯了一声,走到秦母身边坐下来: “好看吗?” 秦母一边喝着花茶一边应道: “还不错,小沈这小太监演得比那个七皇子强太多了,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料,就是机会少了点儿,可以捧一捧。” 秦澈闻言,答的也自然: “我最近在给他挑合适的剧本,本来想着天暖和点儿再让他进组。” 秦母看了秦澈一眼: “你对他挺上心,安排好了吗?” 秦澈突然像是泄了气,有些失落道: “没有,他拒绝了。” 秦母闻言一愣: “不是相处得挺好的吗?怎么?小沈交新朋友了?” 秦澈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秦母一开始,只以为两人是闹什么矛盾了,也没太在意。 但很快,他就发现秦澈状态一天比一天差。 先是吃饭的时候吃不了两口就说自己饱了。 然后是卧室的灯整夜亮着。 秦澈下楼吃早餐的时候,就顶着两个黑眼圈,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之后,中途有一天,秦澈出门了,半夜被小姚送回来的时候,喝得烂醉如泥。 接下来整整两天都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不肯出来。 秦母进他房间送了三次饭,每一次秦澈都蒙在被子里好像是睡着了,桌上的饭却是一口都没动。 要不是桌边水杯里的水见了底,秦母都要怀疑秦澈是不是死了。 眼看着过了元旦,要不了多久就过年了,秦母和秦父都为秦澈这副状态担忧的够呛。 但只要秦母问起,秦澈都只说没事。 于是秦母开始暗暗观察秦澈。 发现秦澈经常一个劲儿的在给什么人发着消息。 夜里一个人静悄悄坐在沙发上关着灯,某社交软件上,满屏都是他自己发出去的绿色对话框,映得满脸绿光。 然后等不到回复,就一直盯着手机发呆。 秦母站在楼梯上,默默看着秦澈等不到消息还会打电话,可惜对方始终不曾接通。 秦澈看上去很痛苦,有时候会蜷缩在沙发上等睡着,然后被任意一道轻微的响声惊醒,立刻去看手机。 在发现是错觉以后,那声叹息,就在空荡荡的客厅里,一直回荡进秦母的心里。 年轻人的心事无非就那几样。 秦母看得出秦澈大概是失恋了。 她原本不打算多问,只想着给秦澈点时间,秦澈大概就能走的出来。 但秦澈的日渐消瘦,却终于还是让秦母再也坐不住了。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母子俩在秦澈要死不活的半个月后,面对面坐在了餐桌上,准备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秦澈摇了摇头,还是不肯说。 秦母直言: “谁年轻的时候都分过手,你爸当年还有个白月光初恋,没缘分的事强求不来,总会遇到更合适自己的。” “你何苦把自己造成这样?” 秦澈张了张口: “初恋至少在一起过。” 秦母哑然: “合着你连人都没追到?” 秦澈不吭声。 秦母头疼了: “什么姑娘这么高标准?连你都看不上?” 秦澈这种条件,无论是外貌还是家世,随便拎出来一样,都能吊打绝大多数人。 更遑论秦澈占全了。 就连性格上也还不错,没什么明显减分的短板,怎么说都不应该被人无情拒绝到这个地步吧? 就在秦母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秦澈终于开了口,问道: “妈妈,我能说吗?” 秦澈很久没这么叫过秦母了。 更是很久没用这种小心翼翼的语气跟秦母说过话了。 秦母看着自己向来骄傲开朗的儿子,此刻就坐在自己面前,邋里邋遢,带着胡茬,眼下青黑,眼眶微红,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忍不住心里就是一酸,眼泪都差点儿掉出来。 她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倒了杯温水递到秦澈面前,心软道: “我是你妈,什么都可以跟妈妈说。” 秦澈抬手搓了把脸,许久,才小声开口道: “不是女孩儿。” 秦母愣在原地。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般轰得秦母是外焦里嫩。 原本在面对这种情况下,秦母应该会大发雷霆的。 但现在她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向秦澈发脾气。 因为一来,秦澈已经很痛苦了。 二来,秦澈已经失恋了,她甚至没法要求秦澈让他去改正什么。 而在秦母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却无法说出一句责怪的话时。 在她看不见的桌子下面,秦澈也打开了沈云见的对话框,发了个1。 计划顺利进行,沈云见收到消息,回复了一个ok手势的表情包。 办法是沈云见想的。 就四个字,先发制人。 沈云见和秦澈的事,只要被发现,毫无疑问,肯定会遭到秦家棒打鸳鸯。 与其让秦母勒令他们分手,然后扼住秦澈的喉咙,把他锁家里不让他和沈云见再来往,甚至有可能拿沈云见开刀来威胁秦澈。 不如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边秦澈是这样,另一边回了老家的沈云见,也在照搬秦澈这副死出。 此时此刻,沈云见和沈母,也是同样相对而坐。 沈云见很久没回家,回来之后,跟沈母亲近归亲近,但却始终心不在焉,闷闷不乐。 沈母问了他很多次是不是工作不顺心,是不是负债压力太大了,他都表示让沈母不要操心。 但种种迹象,都掩盖不了过来人的犀利观察力。 沈母也发现沈云见是失恋了。 哪怕现在电视剧正在热播,全网都在疯狂夸赞沈云见的演技,将男一号余温打压的狗屁不是,沈云见脸上也不见一丝愉悦。 他会乖巧的做家务,给家里添置新东西,甚至亲自下厨给沈母。 还打了好大一笔钱给沈母让她去把亲戚那边的账都清了。 但他还是不开心。 沈家不大,两室一厅的老房子,隔音也不好。 沈母甚至可以在深夜的时候听见沈云见从梦中惊醒后的抽泣声。 第135章 你好,请问你要包养我吗(三十一) 沈母早在很久以前就看开了很多事,这一辈子活着的唯一念想就是儿子了。 这些年沈云见不容易,她舍不得再在孩子感情的事上做为难。 沉默许久后,犹豫着问了一句: “要不那啥,妈给他打个电话,邀请他过几天来家里做做客呢?大过年的……” 第123章 沈云见抬头看着沈母,吸了吸鼻子,有些错愕: “妈你不怪我?” 沈母看着沈云见,扯了扯嘴角: “我怎么能怪你呢?够辛苦了,孩子,不就喜欢个男孩儿?这算啥。” 于是,在沈母看不见的角落里,沈云见再次打开了和秦澈的对话框,发了个放礼花的表情包过去。 收到信号的秦澈将手机塞到了大腿下面,抬手抹了把脸,对秦母道: “我先回卧室了妈。” 话题说到这里,不上不下,不清不楚,秦澈能忍,秦母都忍不了: “坐着,再聊会儿。” 秦澈没动,却也不开口。 秦母从桌子拿过秦澈的烟盒,抽了一支,点燃,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许久之后,她问秦澈: “是小沈吗?” 秦澈点了点头,却还是没说话。 秦母问他: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秦澈摇头,张了张口,声音嘶哑: “我不知道。” 秦母想起沈云见之前照顾秦澈的模样,和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问秦澈: “他拒绝你,是因为不喜欢,还是因为有顾虑?” 秦澈现在看起来状态极差,他没回答秦母的问题,只反问道: “这重要吗?” 秦母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真心疼爱儿女的父母,没几个是能眼睁睁看着孩子痛苦消瘦而无动于衷的。 她对秦澈的爱毋庸置疑,秦澈黯淡的眼神就像是刺在她心口的利刃。 纵使这么多年强悍冷静,驰骋疆场,也在这一刻难得感到了无助。 但她没有沈母那么好说话,还是挣扎着问了一句: “如果小沈不跟你在一起,你能……” 秦澈知道沈母想问他是不是还能接受其他的女孩子。 他打断沈母,坚定道: “不能。” “妈,我太痛苦了。” 他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支烟,在沉默许久后,似是妥协地说了句: “不过你们不用担心,如果你们想安排什么,我可以照做。” 这最后一招,是把秦母的路堵死。 因为即便秦澈不说,依照秦母的想法,只要再遇到一个合心意的人,总能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 而果不其然,第二天晚上,秦母就带着秦澈去赴了她老同学的约。 老同学有个跟秦澈年纪相仿的女儿,貌美如花,同样在国外留过学,还因为兴趣爱好做过模特。 气质一流,长相也一流,学识谈吐和秦澈都很般配。 也是那种屁股后面跟着一大串追求者的优秀女孩儿。 但秦澈整个人都很麻木。 回家以后直言道: “不用费这种心思,妈,我心里有人,做不到见一个爱一个,甚至连交朋友的欲望也没有。” “我说的接受安排,是如果你们想制定好我的人生轨迹,替我挑选后半生的另一半,那你们就尽管安排。” “我不会反抗的,但也请您不要跟我商量,也不要再安排这种没有意义的见面了。” 秦澈的烦躁已经上升到了一种想要暴怒却一直在压制的状态。 他说: “我已经很难过了。” 又是一夜不欢而散。 秦母和秦父也陷入了一种难言的焦虑状态。 而最可怕的是,在这场相亲过后的第三天,秦澈再一次一觉睡到了下午。 秦母总觉得眼皮子跳得厉害,心也慌,推开秦澈的卧室门,就看见了睡得不省人事的秦澈,和他床头柜上的地西泮。 秦母吓疯了,直接叫了救护车把秦澈抬去了医院。 所幸,经检查,秦澈虽服用了药物,却并未达到危险剂量。 总而言之,就是睡太死了,但还活着。 果不其然,到了傍晚的时候,秦澈醒了过来,看着周围病房陌生的环境,也没什么情绪。 只对秦母说: “我没想死,我只是睡不着觉。” 这场乌龙,成了压死秦母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终于还是坐在秦澈的床边,疲惫不堪道: “我不干涉,秦澈,你爸爸你也不会干涉,你想追什么人就去追,家里不是你的阻碍。” 秦澈听完,却依然麻木。 他只是看了看窗外飘起的雪花,然后小声说: “有什么用呢,他不喜欢我。” 有钱人,解决问题的方式,永远简单粗暴。 最开始的时候,沈云见想过无数次被秦母甩银行卡,让自己离开秦澈的画面。 但当秦母真正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并不远千里跑了趟沈云见老家,约沈云见出来,和他面对面坐在一起时。 却是拿出了一张银行卡,推到沈云见面前,面带倦容说: “两千万,给秦澈一个机会。” 沈云见表现出恰到好处的错愕,随后将那张卡推了回去,拒绝道: “阿姨,抱歉,我不能。” 他看起来依旧真诚。 秦母再次拿出一张卡:“五千万。” 沈云见: “阿姨,这不是钱的事。” 秦母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是一套不动产转让协议: “我对你很有好感,如果秦澈注定走不了我想让他走的路,那如果对象是你,我会好接受的多。” “秦澈那套房子,他想转你名下。” “如果你觉得不满意,可以再加,或者你不喜欢魔都,其他城市也可以,帝都,靠海的南城。” “或者其他的东西,你的事业,资源,要名要利,只要你开口。” 沈云见将所有的东西都推了回去。 然后摇了摇头对秦母道: “我不要这些,我想见秦澈。” 秦母最怕不收钱的,她软了几分语气: “秦澈状态很差,如果你一定要拒绝他,请你委婉一点。” “哪怕只是继续做朋友,别伤害他。” …… 送走了秦母,沈云见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和秦澈已经有一个月没见过面了。 原本沈云见以为事情解决,秦澈大概明天就会来见他。 但事实上,他还是低估了秦澈的行动力。 当晚,沈家的饭菜才刚刚上桌,沈云见就接到了秦澈的电话: “猜猜我在哪?” 沈云见闻言,看了沈母一眼,放下碗筷,走到窗边。 果不其然,看见了站在楼下,倚着车门抬头打着电话的秦澈。 第136章 你好,请问你要包养我吗(三十二) 这一年开春前夕,沈母在茫然失措间,被带到了魔都。 秦澈的执行力,是随了秦母的。 沈母刚在魔都落脚的第二天,秦母便安排好了住处,离沈云见和秦澈现在住的地方步行大概十多分钟。 并赶着春节放假前,将房产过户到了沈云见名下。 除夕夜当天,又接了沈母和沈云见去秦家过年。 沈母原本也觉得别扭,但秦家人的热情也逐渐让她放松下来,做年夜饭时,还支走了保姆,和秦母两人亲自在厨房忙活起来。 第124章 沈云见和秦澈靠在卧室阳台的围栏上,背对着满城灯火和漫天烟花拥吻。 秦澈在沈云见又开始对着他动手动脚之前捏住了他的手腕。 沈云见眉梢轻挑: “干什么?你不想我?” 秦澈摇了摇头,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枚戒指出来,套在了沈云见无名指上,学着沈云见以往的语气,故意欠揍道: “恭迎太子妃回家啊。” 沈云见看着那枚戒指,白色戒圈中间镶嵌了一颗硕大的钻石,乐出了声: “干嘛啊,太子爷,求婚啊?” 秦澈嗯了一声,又递给沈云见一个小盒子: “如果你愿意,我想带你出国领个证。” 沈云见拿过那个盒子,里面放着的是另一枚戒指。 他将戒指取出来,套在秦澈无名指上: “不行,我们的合同还没到期呢,在这期间,我不能结婚,现在我们只能做兄弟。” 秦澈也笑了:“行,算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沈云见如今事业正在上升期。 虽然工作赚得钱还赶不上秦澈每月往他卡里打的,但沈云见还是干得很起劲。 一过完年,就接到了一部大制作动作电影的邀请。 更可喜可贺的是,选角导演并没有收到秦澈的贿赂,而是看中了沈云见在年前那部剧里的表现。 沈云见欢欢喜喜进了组,秦澈也正式走上了继承家产的道路。 两人各忙各的,虽说整体来说聚少离多,但感情却是越来亲密。 每一次小别重逢都是干柴烈火又浇油。 而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见不得别人好的人。 沈云见在演艺界混得风生水起,余温却因为之前的剧里被沈云见对比成了垃圾。 成了娱乐圈里有名的烂演技。 黑粉越来越多,接到的资源越来越少。 最可气的是,他还发现了邵飞一直在背着他和助理乱搞。 于是在沈云见第一次摘得了最佳男主角桂冠的第二天,他便曝光了沈云见被男人包养的重磅黑料。 沈云见这一年多来圈粉无数,前一天还刚在某媒体上炫耀了自己的奖杯,上了热搜。 第二天就因为被包养的传闻,连续登顶热搜top1。 无数偷拍的照片和视频流出,大多数是背影和侧脸,但也有一些清楚地拍到了沈云见的正脸。 酒店开房,深夜路边的牵手,豪车上的拥吻。 是想狡辩也狡辩不了的实锤。 铺天盖地的谩骂声在网上掀起惊涛骇浪。 无数粉丝要求沈云见出面澄清。 沈云见没在当日对此做出任何回应。 直到事发第三天,他才发布了一条动态。 两张照片。 一张是两只带着婚戒的手,十指相扣,很明显,是两只男人的手。 另一张,是两本海外的结婚证书。 配文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包养到期了,现已成功上位。】 全网再次炸锅。 而沈云见却对此没什么所谓,只在私信被轰炸后,发布了一条和公司的解约声明,以及一条退圈声明。 并在二十四小时后,注销了该媒体账号。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沈云见是扛不住压力,准备就此隐退的一年后。 沈云见在某直播平台上露了面,ip地址显示某度假胜地的海岛。 观看人数迅速突破十万。 沈云见像位养老中的大爷,瘫在一张藤木摇椅上。 摄像头对准的身后是一面明亮的玻璃门。 门外是连接着蔚蓝大海的无边泳池。 而泳池边上的躺椅上,还躺着一个只穿着条泳裤,带着墨镜的男人。 公屏开始疯狂滚动: 【卧槽,沈老师开播了!好久不见!】 【沈老师真是容光焕发,一年不见,感觉比演九千岁的时候圆润了不少!】 沈云见看着公屏,喝着茶: “是啊,因为闲,今年一年除了度假,就是吃吃喝喝,什么也没干,胖了有十斤。” 【你的生活我的梦,身后那帅哥是什么人?隔老远我都能看到他的好身材。】 【看身材怎么也得是个名模吧?沈老师这么潇洒?】 【沈老师不是结婚了吗?】 沈云见在爆出包养传闻的时候,并没有消息说过他是被什么人包养的。 人类最擅长的就是脑补。 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会包养小明星的,无非都是些肥头大耳,或者两鬓斑白的富豪。 在沈云见消失的这段时间,有无数人都在为白菜被猪拱这件事而感到痛心疾首。 还在暗暗打赌沈云见什么时候会离婚,或者红杏出墙。 现在沈云见一开播,公屏字幕滚的是眼花缭乱。 沈云见只能挑着他看清的适当回复。 他说: “对,外面那个是我最近新包的小男模,比我小四岁,身材很好,身高189.6,体重82kg,体脂10%,肩宽54,胸围112,臀围……” 沈云见顿了顿: “臀围就不说了,我很满意,但不想告诉你们。” 【那可以谈谈尺寸吗?】 沈云见拒绝:“不行,麻烦你们稍微见外一点。” 【沈老师你老公知道吗?他不会介意吗?还是你已经离婚了?】 沈云见老神在在: “离不了一点儿,这辈子不可能离婚,别想了,名下资产快转给我一半了,离什么婚,以后别叫沈老师,叫沈总。” 【开直播是准备炒热度准备回归娱乐圈吗?】 “不回归,演戏累,工作也累,还得天天被你们盯着,被狗仔盯着,一言不合就曝光我的私生活。” “不炒热度,第一我用不着炒,第二,我用不着热度。” 【能让外面的男模进来给我们养养眼吗?不行的话沈总脱了给我们看看也行。】 沈云见喝完了杯子里的水,看着电脑页面上满屏闪过的礼物特效,觉得眼晕,动手关闭了送礼通道。 “别刷礼物,不缺,有钱爱干嘛干嘛,别往我这儿丢,平台还要抽成,这平台不是我家的,血亏。” 他说完,回头冲着门外喊道: “秦澈!帮我倒点水!” 第137章 你好,请问你要包养我吗(三十三完) 话音刚落,公屏又疯了,在一长串的问号之后,终于有人开始打字: 【秦澈?】 【我没听错吧?哪个秦澈?】 【不会是我以为的那个秦澈吧?】 以前秦澈低调,但自从年纪轻轻就继承了家业之后,就突然爆火了。 网上不少秦澈的照片和视频,只要打开,评论区全是喊老公的。 秦澈刚游完泳,躺在外面晒太阳。 听见沈云见喊他,便站起身,准备往屋里走来。 沈云见回头看了他一眼: “浴袍穿好,我直播呢。” 秦澈便提起身边的浴袍裹在身上,赤脚走进屋里,摘了墨镜: “直播?” 距离近了,镜头里能清晰地看见秦澈那张辨识度极高的脸。 第125章 原本疯狂滚动的公屏像是在这一瞬间卡住了。 随后又开始像快进了一样继续更加疯狂的滚动。 秦澈走到沈云见身边,拿起他桌上的杯子,去饮水机前接了杯水,然后又放回原处,坐在他身边,看了眼电脑屏幕: “怎么想起来直播了?” 沈云见推推他的脑袋: “你头发没干呢,别往我肩上靠。” 秦澈就乖巧地重新坐直,看着公屏上的字。 【沈总包了秦澈做男模?】 【什么?秦澈去做男模了?】 …… 秦澈看了沈云见一眼: “我是你包养的男模?” 沈云见嘿嘿一乐: “这不是夸你呢?说你年轻帅气身材好,我又老又丑配不上你,只能拿钱感化你。” 秦澈气笑了: “谁说你又老又丑了?” 沈云见撇嘴: “你没说我丑,但你说我老。” 秦澈冤枉: “我什么时候说你老了?” 沈云见抿唇: “就昨晚,你笑话我。” 秦澈这才想起来,昨晚沈云见不知道怎么了,像是牛奶袋子被剪破了口。 秦澈笑他说这是不是男人过了二十七就开始走下坡路。 沈云见记仇,非要曲解秦澈的意思,说秦澈嫌他老了。 话题到这儿,公屏上仿佛已经疯了。 两人又拌了几句嘴,秦澈为了证明他真不是那个意思,直接对着镜头说了声抱歉,然后点了下播。 第二天,秦澈和沈云见的名字再一次被挂上了热搜。 但任由别人怎么议论纷纷,都对沈云见和秦澈的生活没造成任何影响。 有人因此质疑秦澈的能力,却忘了资本可以控制舆论的导向。 差点儿被人肉网爆,掀了家底。 沈云见也逐渐再次回归大众视线,却不再以艺人的身份。 而是以秦氏总裁特助的身份。 又是一年过后,娱乐圈再次爆出一起事件,当初曝光沈云见被包养丑闻的余温,在邵家旗下的某酒店行凶。 闯进邵家总裁邵飞和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歌星的房间,怒挥数十刀。 小歌星当场身亡,邵飞重伤住院,情况不明。 余温被捕,三个月后却因为一张确诊了精神分裂的医嘱逃脱了法律的制裁,被关进了精神疾病治疗防控中心。 秦澈带着沈云见去看了邵飞一次。 人是脱离危险了,但是因为某些地方受伤,邵家恐怕是真的要断子绝孙了。 从医院出来后,秦澈一直感慨幸亏自己私生活干净,人也专一又老实。 沈云见却乐道: “本质差不多,你们秦家也得断子绝孙,你在感慨什么啊。” 秦澈为了证明本质不一样,再一次让沈云见明白了什么是血的教训。 时光匆匆,沈母过了三十一年母慈子孝,富太太的生活。 在八十六岁那年被沈云见风光大葬。 037都懒得问沈云见是否要脱离该世界。 只说了句恭喜,便切断了和沈云见之间的联系。 大抵是富贵养人,爱情也养人。 秦澈在沈云见的监督下,一直很注重养生,一直到九十三岁那年,才因为一场小感冒,住进了医院。 他看着年近百岁还生龙活虎的沈云见,有些生气: “说好了我得先送你走,你个老不死的,到底是让你坐在我病床前伺候起我了。” 沈云见看着越老越要强的秦澈,也觉得好笑: “谁跟你说好了,上个月,隔壁家六十七岁的王大妈,还穿了身大花裙子想趁我不在邀请你去看音乐会。” “我要不多活两天亲自把你送走了,还得意了你,又找个年轻貌美的。” 秦澈笑出了声,咳嗽了一阵,捏着沈云见的手: “老不正经,那我走了,你是不是也能找个六七十的,年轻貌美的?” 沈云见否认: “我这么有钱,我才看不上王大妈那岁数的,我要找,我就再找个二十多岁的帅小伙。” 秦澈眉头一竖: “我呸!我就不信你还能找着比我年轻时候还帅的。” 沈云见看着秦澈,看着看着,眼圈儿就泛了红。 他低了头,靠在秦澈胸口: “逗你的,大傻子。” 秦澈抬手摸了摸沈云见苍白的发顶,沉默许久后,轻轻叹了口气: “对不起,还是要扔下你一个人了。” 沈云见闭上了眼,轻声道: “扔不下,放心吧,你走我就跟上。” 人到了这个年纪,没必要再说什么好好活着的话。 而且秦澈自私,他怕自己走了沈云见一个人也是孤单,现在是恨不得真的能带沈云见一起走。 他一手攥着沈云见苍老的手指,感慨道: “阿见,要是人有来世,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荣幸,再跟你重来一次。” 沈云见直起身,摸了摸秦澈的脸,小声道: “我偷偷告诉你,每次这个时候,你都要说差不多的话。” 秦澈不知道沈云见这话是真还是假,但他还是笑了。 他问: “那前几次,是我追你,还是你追我?” 沈云见撇撇嘴: “当然是你追我。” 沈云见念叨了一辈子,嫌秦澈这辈子没好好追他,俩人就不清不楚在一起了。 秦澈看着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又开始口是心非了。 于是他也凑到沈云见耳边,小声道: “知道了,下回给我个机会,我好好追你。” 沈云见笑了,却并没太将这话放在心上。 追与不追其实没多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总会相遇再相爱。 秦澈是在夜里,悄无声息地走的。 监护仪器在报警的时候,沈云见察觉到床上的躯壳里已经没了灵魂的气息。 他没喊医生,只默默拔掉了仪器的电源,躺在秦澈身边,缩在他怀里,闭上了眼。 在电流声滋滋响起时,对037道: 【快一点,他说他要追我,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 第138章 混蛋,我可是alpha(一) “哎,他就是新转来的那个alpha吗?” “对,听说是某位校董从穷乡僻壤的山沟沟里特意选出来的资助对象,真想不通。” “乡下来的土包子,也是山鸡飞上枝头了,怪不得赵琛他们天天跟他过不去。” “李晖也是今年新来的交换生,家境也很一般,赵琛怎么不跟李晖过不去?要我说,就是因为嫉妒。” “是嫉妒啊,新来的alpha就是成绩好,就是长得帅,不仅如此,谭茜茜还对他示好过,赵琛破防了而已。” “琛哥什么家境?用得着嫉妒他?长得好看能怎么样?还不是有缺陷?” …… 帝都第一皇家私立学校,三楼走廊上的茶水间里,沈云见听八卦听得入迷,差点儿被烫了手。 他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才又转身将开水器关掉。 开水器上的银色金属板面可以映照出人影。 第126章 略有变形,但能看个差不多。 沈云见看着自己头顶上那一只半毛茸茸的白色小尖耳,陷入了沉思。 没错,只有一只半。 右边那只是好的,左边那只像是受过伤,上面的小尖尖不见了,虽然不狰狞,但也明显不怎么对称。 不出意外,门外那些人说的,从穷乡僻壤来的,有缺陷还正在经历着校园暴力的alpha,大概就是他了。 沈云见抬手捏了捏自己那只有缺陷的小尖耳。 耳朵上的触感清晰地告诉沈云见,那就是属于他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他迷惑地召唤:【037。】 冰冷的电子女声伴随着熟悉的电流声滋滋响起。 【原主姓名已替换为被执法者姓名,请被执法者接收原主记忆,并确认本次行动任务。】 这是一个不太符合常规的世界,至少对于沈云见来说是这样。 在这里,经过不知道多少年的沧海桑田岁月变迁,人类的性别,不仅在男女的基础上,根据信息素的衍生,又分化出了alpha,omega,beta三种。 其中,alpha和omega甚至还返璞归真,逐渐演化出了各种各样的动物形态。 类似于沈云见熟知的妖,但不同的是,这里的人大多数只能维持着半兽化状态,既不能完全兽化,也不能将半兽化形态收回去。 只有极少数精神力极强,兽性基因转换能力格外强大,信息素基因素序列非常靠前的alpha或omega,才可以做到完全兽化,并和人类形态肆意切换。 绝大多数人会继承一部分动物的习性和特征。 最明显的,就是食肉动物和食草动物在饮食上的习惯还有体型上的形态。 另外,比如鹰隼类的alpha或omega,视力会明显突出。 灵长类的反应速度会格外灵敏。 猛兽类的矫健和攻击性都是个中翘楚。 而原主,是一只雪狐alpha。 虽然是食肉动物,但体型却很保守,没有猛兽类的高大和矫健。 虽然算不上矮,但178左右的个头儿在alpha里也实在算不上出众。 最主要的是,对于alpha来说,白狐所继承的长相,实在是有些过度的精致漂亮了。 而除了外表之外,狐狸的聪明也是毋庸置疑,让原主在成绩这件事上占尽了便宜。 但自古以来,狐狸被称为妖孽就不是没有原因的。 它们像是天生就会蛊惑人心,乱人心智。 原主的家乡其实也不是什么穷乡僻壤,只是个普通的小城镇。 但和帝都这种地方相比较的话,自然就要落后很多。 原主的父母是他们当地一家化工厂的员工,三年前在一场意外爆炸事故中身亡。 而化工厂上面的上面的上面的顶层老板,针对这次事故,给死者亲属发放了大笔赔偿金和慰问金。 原主当时只有16岁,在自己父母的葬礼上,见到了这位还算有点良心的企业家。 一位年过不惑,但依旧丰神俊朗的黑色美洲豹alpha。 他承担了原主生活学业上的全部开销。 成为了原主成年之前的新法定监护人。 只是他并没有将还在进行高中课业的原主接到帝都,只雇了保姆专程照顾原主的生活起居。 原本原主只指望这位美洲豹先生能承担他的开销到他成年。 但大概是因为他的成绩太过优异,在高考结束后,这位美洲豹先生便提出了将他接到帝都,在帝都第一皇家私立学校就读的建议。 这是整个国家最顶尖的高等院校。 对于寻常人来说,光有成绩是进不来的。 他们会根据每个人不同的天赋制定专业课程。 简单来说,进了这所学校,一只脚就已经踏入了国家级的一流事业单位。 如果每年考核成绩达标,基本上还没毕业,就已经可以拿到编制了。 原主本来应该在去年九月的时候就跟着所有新生一起入学。 但好巧不巧,那时候刚赶上他性别分化,又因为被误会为是那只美洲豹先生的私生子而遭遇了一场绑架。 好在美洲豹先生及时赶到,将原主救了下来。 原主受了伤,丢了半只耳朵,在医院里躺了将近四个月。 这才完全康复,在新的一学期里,成为了第一皇家私立学校的插班生。 本来他这样的身份,在这种环境里就容易受到排挤。 再加上他那副比omega还要漂亮的皮囊,和他入学第一次文化课考核就拿了学年第一的成绩。 让他招来了一些非常没必要的烂桃花。 之前茶水间门外那些omega嘴里的赵琛,算是学校里的一霸。 他的alpha父亲是帝都上将身边的指挥官。 在学校里横行霸道,有一众拥护者,还有一个追了半年但没追到的omega。 就是先前提到的谭茜茜。 谭茜茜是位漂亮的布偶猫omega,舞蹈专业,有着所有猫科动物的高傲和矜贵。 父母都是圈内知名的艺术家。 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和追捧,却对谁都爱搭不理,尤其是赵琛。 她看不上赵琛那只霸道凶悍,动不动就要跟人动手又自以为是的大傻狮子。 却唯独对原主这种安安静静的清冷美少年产生了几分好感。 但她的靠近,却给原主带来了不少麻烦。 第139章 混蛋,我可是alpha(二) 赵琛视原主为一生之敌,开始不断找原主的麻烦,各种挑衅,围堵。 但原主总能提前察觉,并顺利跑路或者以各种奇怪方式逃脱。 在这一过程中,有一个人注意到了原主的存在。 就是赵琛父亲的上司,那位上将的儿子,陆宴。 陆宴以保护者的姿态,侵入了原主的生活。 他开始陪着原主同出同进,在赵琛找麻烦的时候,一个眼神就让赵琛撤退。 他给原主钱,给原主关怀,然后蒙蔽了原主的双眼,让原主上了他的贼船。 原主心甘情愿以alpha的身份委身于陆宴。 他将陆宴视为他生命中的救赎,却在一年后无意中得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陆宴的局。 从原主到学院的第一天,陆宴就跟人打了赌,要拿下原主,要玩儿玩儿这个自以为聪明的乡下土包子。 从谭茜茜的接近,到赵琛的找茬,全都是陆宴局里的一环。 而最主要的是,陆宴的父亲,正在和那位美洲豹先生竞争帝国军事领域一把手的位置。 他知道美洲豹七年前死了亲儿子。 更知道三年前收养原主开始,美洲豹就一直把原主当作自己的亲儿子。 虽然明面上不显,但陆宴的父亲曾在一次宴会上看见了美洲豹手机解锁后的壁纸,就是原主的照片。 为了帮自己的父亲,陆宴开始从原主身上下手。 原主在知道真相之后,不甘心自己真心错付,深夜醉酒想找陆宴问个明白。 却遭陆宴父亲的人绑架,以威胁美洲豹放弃竞争的权力。 美洲豹妥协。 但原主还是被挖了腺体,被美洲豹接回家退学疗养。 死对头上位,自然不会放过美洲豹这个威胁。 第127章 半年后,美洲豹被派遣到边境遭遇枪击。 原主因为并非美洲豹亲子,不得继承美洲豹的遗产。 帝国收回美洲豹资产的时候,将原主赶了出去。 原主没了腺体,没了学业,也没了养父,却不甘心流落街头,选择了参军。 三年后,在战场上收到了陆宴和谭茜茜喜结良缘的消息。 他虽没想过轻生。 但他所有的优势都被抹灭,最终也只能在硝烟战火中殒命。 【任务:扭转姜源生的人生轨迹,将陆宴送上战场自生自灭。】 姜源生就是那位收养了原主的美洲豹alpha。 沈云见抿了抿唇,还没说话,037就又道: 【但是现在的时间线的轨迹已经变得很奇怪了。】 沈云见蹙眉:【怎么个奇怪法?】 037翻着资料: 【姜源生原本七年前就该早死的那个儿子,现在还活着,不仅活着,还生龙活虎,就在这里上学。】 沈云见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叫什么名字?】 037轻嗑一声:【姓姜,单名一个澈字。】 沈云见嘶了一声,想到上辈子秦澈临走前说的要追他的话,问037: 【原主和阿澈,已经见过面了?】 037有点想笑: 【没有,现在姜澈才是这皇家私立学校的霸王,他半个月前在格斗课上,因为私人恩怨,恶意徒手把对手的小腿掰骨折了,被勒令停课半个月。】 【现在还有三分钟上早自习,他现在刚刚进校门,大概会踩着上课铃进教室。】 …… 眼下的时间点,原主才刚刚康复,入学一周。 参加了第一次文化课的考试,还拿到了第一名的成绩。 刚好还不曾和被勒令在家反省的姜澈碰过面。 而谭茜茜前天刚刚第一次给原主送了一杯奶茶,被原主拒绝了。 昨晚赵琛已经做好了准备,在晚上的格斗课上为难为难原主。 但原主却以刚刚出院还没康复好的理由向格斗课老师打了申请,在一边观摩,并不参加实战。 赵琛昨晚没能得手,今天怕是会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沈云见不是原主,如果赵琛今天敢为难他,他一定会把赵琛的大笨脑瓜塞进他自己的裤裆里。 但沈云见最期待的,还是关于姜澈的部分。 他想知道,究竟是不是自己每一世许下的愿,自己的爱人都会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去完成。 沈云见深吸了口气,拧好自己的杯盖,端着水杯,在门口那几个omega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穿过走廊,走进了自己的班级。 和他所接触过的普通大学不一样。 皇家私立学校会根据学生的天赋条件,分配他们的班级,制定不同的课程。 不仅没有普通大学的自由,课程压力还格外的大。 因为是插班生,沈云见的座位被安排在了教室最后一排。 肉食动物们多为军事领域的后备役,课程以格斗,体能,精神力操控,枪支弹药武器使用,和各类军法政史的学习为主。 虽然以原主的条件,更适合进入科研类的专业,但不知道是姜源生对他的期待,还是独属于alpha的倔强。 在姜源生提出想让他进入这群武装力量的专业时,原主并没有拒绝。 于是当沈云见走进班级时,就看见了满满一教室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年轻alpha,在教室里大喊大叫,自由散漫地干着他们自己想干的事。 从外表特征上,看见的多数成员都是鹰隼,熊,虎,狮子,狼这一类alpha。 还有些人外表上兽化特征并不明显。 沈云见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这群野兽。 尤其是站在自己座位上,正扯着自己身边那只灰狼alpha耳朵的赵琛。 以及坐在教室最前排,安安静静翻着书,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兽化特征,与周围嘈杂环境格格不入的陆宴。 陆宴在沈云见进门时,抬头看了他一眼。 沈云见只当没看见,在班里众人似是嘲讽,似是怜悯的神色中,从容不迫地走到了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身边的位置这段时间一直是空着的。 原主在学校里没有朋友,姜源生没提过他的亲儿子也在这所学校就读,也没人告诉过他班里有个人被勒令在家反省。 他一直以为这个位置是空着的。 但现在看来,这唯一空位的主人,应该马上就要来了。 沈云见无视了周围的嘈杂和那些不善目光,自顾自从桌仓的书包里抽出了军事史的书籍,专心致志看起来。 两分钟后,上课铃响了起来。 这铃声并没能让教室里这些吵闹不休的alpha们安静下来。 但紧接着,在一道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时,整个班里,却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沈云见心头一跳,抬起了头。 第140章 混蛋,我可是alpha(三) 教室门外走进来一个alpha。 宽松的黑色t恤,同色工装裤,一双包裹住脚踝的战术靴,宽肩长腿,比例极佳。 一脚踏进教室大门的时候,沈云见就觉得那腿简直比自己的命还长。 不需要紧身上衣的特意修饰,光是通过那半截露在外面的小臂,就能看出他身上的肌肉线条会有多流畅漂亮。 小麦肤色,眉眼深邃地不像亚裔,纤长浓密的睫毛下,瞳孔浅淡地像是两颗琥珀色的玻璃球。 头顶立着两只黑色豹耳。 极具攻击性的长相,偏偏轮廓五官又都精致的不像话。 是高清摄像头怼到脸上都找不出一丝缺陷的不像话。 不止沈云见,就连037都不得不感慨: 【长这样上什么学?做做模特,拍拍杂志,他连话都不用说一句,就能火遍大江南北,火进每一个omega的心坎上。】 换作其他世界,这么有冲击力的外貌,或许会让人见而生畏。 但这里不一样,这里不仅有性别上的区分,还有兽化形态的区别。 姜澈这样的alpha,就是力量,危险和攻击性的绝对代表。 沈云见虽然对外表并不怎么在意,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充满野性的美感,正在让他的心脏砰砰乱跳。 他看了姜澈两眼,便收回了目光,若无其事地继续看着桌面上的书。 很快,姜澈便跨越了前方的阶梯,穿过了桌子之间的走廊,耷拉着一条长长的黑色豹尾,来到了沈云见身边。 大概是第一次相见,姜澈站在一边打量了沈云见有足足半分钟,才将挎在肩膀上的背包取了下来,塞进桌仓里。 在这期间,沈云见始终没给过姜澈一个眼神。 但在姜澈坐下的时候,他却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香气。 像是烈酒和沉香被烈火灼烧后的气息。 微甜中透着一丝醉人的辛辣。 味道很淡很淡,如果不是沈云见嗅觉过分灵敏,大抵可以忽略不计。 姜澈的存在感太强了。 自打他走进教室之后,空气就变得安静起来。 就连先前一直闹腾个不停的赵琛等人也变成了鹌鹑,老老实实坐在前面,头都不曾回一下。 第128章 好像自从姜澈出现,所有人就都在偷偷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沈云见也不例外。 他看似是在看书,实则余光一直落在姜澈身上。 刚才他就觉得姜澈很高,现在按比例和姜澈上身比他高出的部分来计算,姜澈至少也有一米九。 体格不会过分雄壮,而是充满了力量的矫健和精壮。 他占了大半张桌子,手臂支在桌面上,腕间带了一块黑色手环。 察觉到姜澈的目光,沈云见偏头看了他一眼,又收回了目光没说话。 许久,姜澈开口: “报军事战斗专业的omega很少见,即便有,通常也会被驳回。” 不仅仅是少见。 omega绝大多数就是娇花,美好,柔弱,经不起什么风吹雨打,而且体质特殊,有不受控制的发情期,很难被允许从事这一类行业。 沈云见淡淡道: “是啊。” 语气神态对像面对完全不相识的陌生人。 姜澈有些好奇地继续打量沈云见:“那你为什么被录取了?” 沈云见手里握了支笔,轻轻用笔尖有节奏地点在桌面上。 姜澈好像完全不认识他。 那就说明姜澈要么并不知道姜源生在外面还收养了个alpha并送到了这里。 要么就是姜澈知道,现在是故意的。 但反正姜源生不曾跟原主提过他还有个亲儿子,沈云见便全当不知道。 他偏过头,直视着姜澈的眼睛,目光中带了一丝危险的警告,明显是有些不悦: “因为我是alpha。” 姜澈一愣:“抱歉。” 他沉默了两秒似乎是在消化这个事实,然后又斟酌了一下措辞道: “你长得比omega漂亮。” 沈云见甩了甩自己毛茸茸的大白尾巴,疏离地说了句: “谢谢。” 姜澈看得出沈云见和自己没什么交流的欲望。 就像他平时对待其他那些主动找他搭话的alpha一样。 很快,教授走进了教室,两人的交流也就此暂告一段落。 教授一进门,便站在讲桌后,翻开教案,看都没看教室里的学生一眼,便提问道: “第三次联盟战争的导火索是什么?发生在什么地方?领导者是谁?” “姜澈,回答问题。” 姜澈站起身,没吭声,默默看了沈云见一眼。 沈云见察觉到了姜澈的视线,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帮姜澈点儿小忙。 周围其余alpha就先一步有了动作。 前排的棕熊alpha立起了自己的课本。 走廊另一边的鬣狗alpha也捂住了嘴巴,开始小声地嘀咕起问题的答案。 教授抬起头,咳嗽了一声: “不许交头接耳!” 姜澈又看了无动于衷的沈云见一眼,这才不紧不慢道: “一只独自坐上了战斗机甲的杜班国大鹅,在m境上空意外发射了一枚轻型导弹。” “战争从m境边界斯莫克爆发,领导者是m境第四任元帅卫塔卡夫。” 教授看着坦坦荡荡,站得笔直,目不斜视的姜澈摆摆手: “坐吧。” 姜澈依旧站着:“您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毕竟教授自打进门,就不曾抬过一次头,教室里一百来号学生,他竟然能察觉到姜澈的存在。 教授推了推挂在鼻梁上的眼镜道: “因为班里今天很安静。” 姜澈扬了下眉梢,坐了回去。 沈云见有些好奇,拽了拽前排那个棕熊alpha的后衣襟,小声问道: “为什么他在班里就会安静?” 那棕熊alpha看上去很憨厚,这段时间也不曾对原主表现出什么恶意。 他回头小声道: “他是班长。” 姜澈看着两人在那儿嘀嘀咕咕,气笑了,对沈云见道: “我就你旁边,你不问我,你问他?” 沈云见看了眼姜澈: “抱歉,你长得太凶了,我胆子小,不太敢跟你说话。” 话是这样说,但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没有半分害怕的意思。 姜澈嗤笑一声: “我还能吃了你?小狐狸崽子。” 第141章 混蛋,我可是alpha(四) 沈云见抖了抖耳朵,又不说话了。 他那只缺了一小半的耳朵就靠着姜澈那边,白色绒毛颤抖的时候,倒是真显得有几分可怜无助。 姜澈盯着他那只耳朵看了一会儿,有点想问他为什么会残疾。 但又觉得这么问好像有点冒昧。 琢磨了一会儿,换了个问题: “哎,你在这儿,有人欺负你吗?” 沈云见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先是一愣,随后摇了摇头: “没有。” 但姜澈却不信。 这群alpha的尿性他太了解了。 alpha本来就不是什么友好的生物,每个人骨子里就带着争强好胜,恃强凌弱的劣根性。 冲动,好战,霸道都是他们的本能。 沈云见这样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如果是omega,大概不乏追求者,但如果是alpha,就很容易激起他们的恶意。 但沈云见不承认,姜澈觉得大抵是沈云见的自尊心在作祟,便也不再多问。 皇家私立学校军事战斗专业的课程安排规律性很强。 上午是文化理论,下午是体能训练和枪械实战,晚上是近战格斗或其他武器的使用。 一上午,班里都死气沉沉,到了中午下课的时候,这些alpha就突然原地复活,犹如脱缰的野马一般,争先恐后地往食堂里跑去。 学校的食堂有足足五层楼,一楼全荤,二楼全素,三楼四楼荤素搭配,适合杂食动物和没有兽化的beta 。 五楼比较特殊,算高档餐厅,不做大锅饭,食材和厨子都是帝都最顶级的,价格高昂。 纵使皇家私立学校里几乎没有穷人,但富豪和高官子弟也只是一小部分。 大多数都是小资家庭,要么成绩非常优异,要么背后有点小关系,挤破了头才进来的。 能顿顿在五楼开销的学生,到底还是很少的一部分。 沈云见在下课后,先是等着所有人都离开了教室,才慢悠悠出来,独自一人往食堂走去。 他在一楼随便打了几个看上去比较有胃口的荤菜,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来。 看上去一副不想惹是生非的模样。 然后静静地打量着食堂里来来往往的人。 他原以为自己慢一点,就可以避开赵琛那群人。 却没想到,那些人像是故意在等着他一般,在他坐下来之后,才乌泱泱地走进食堂。 沈云见看见赵琛在食堂里环视了一大圈,像是锁定了自己的位置之后,才开始站在一楼的窗口和自己的狐朋狗友们一起打饭。 之后,他们就开始目标明确地往自己这边走来。 沈云见假装没看见他们,只专心致志地低头往嘴里塞了一块儿烧牛肉。 很快,他面前就围拢了一圈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alpha。 食堂的桌子都是大桌。 一张桌子有八个座位,可以拼桌坐下八个人。 第129章 赵琛他们刚好有八个人。 此时空桌已经被占满,都只有零零散散被分开的座位。 赵琛看着低头对他们视若无睹的沈云见,直接坐在了沈云见对面。 其他人也纷纷坐下来,将沈云见包围其中。 只有一个黑狼alpha,对着沈云见嘿嘿乐了一声道: “小子,换个座位。” 沈云见抬头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另外一张桌子上的一个空位: “那儿有位置,你去那儿坐吧。” 黑狼摇了摇头: “不行,我就看上你这个位置了,我们哥儿几个都是一起的,就想坐一起吃。” 此时食堂里人很多。 无数人的视线汇聚在沈云见这一桌上,都在看热闹。 这种时候,沈云见要是不让,就是给黑狼难堪。 黑狼一行八个人,沈云见要是硬犟,肯定要吃亏。 但如果沈云见让了,就说明他是怕了。 不出今天下午,他怂包的名头便会在学校传个遍。 这对于极其好面子的alpha来说,就是绝对的屈辱。 就在所有人都期待着沈云见会怎么做的时候,赵琛的面前,突然多出了一个堆的满满当当的餐盘。 姜澈拍了拍赵琛的肩膀: “兄弟,换个座儿。” 姜澈的声线很特殊,是一种很慵懒的低沉,带着两分沙哑。 不像电台里那些故意端着,压低还带着气泡音的油腻低音炮。 就是开口自然穿透耳膜低进人心坎里。 去年开学的时候,姜澈在新生大会上作为代表发言之后,校论坛连续三天,通篇都是关于姜澈声音和外貌的帖子。 甚至被其他很多学校转发,怒其自己学校的不争,恨恨发言: 【看看别人家学校的alpha!】 赵琛在听到这声音后,脑袋上一对儿耳朵就抖了抖。 他回头看了眼姜澈,干笑一声: “澈哥,给个面子。” 姜澈面不改色: “给不了,我就看上你这个位置了,就想坐这儿。” 沈云见刚刚的困境,瞬间转移到了赵琛身上。 赵琛看了眼四周,在发现了陆宴正站在不远处的电梯门口时,向陆宴投去了一个求助的眼神。 赵琛是陆宴背地里的狗。 他针对沈云见的事本来就是受了陆宴指使,陆宴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坐视不理。 他装作一副刚刚看见姜澈的模样,开口喊了一声: “阿澈?” 姜澈回头,看了眼陆宴: “有事儿?” 陆宴对他发出邀请: “有点格斗方面的技巧想跟你请教,方便一起吃个饭吗?我请你。” 整个学校里,唯一能在家族背景上和姜澈并肩的,大概只有陆宴一个人。 但因为两人的父亲在官场上立场相悖,还存在竞争关系,因此陆宴和姜澈两人在学校里也一直没什么交集。 这是陆宴第一次对姜澈发出邀请。 按理来说,要想明面上过得去,姜澈是不会拒绝的。 至少以陆宴认知里的为人处世的条例,规矩和礼仪来看,姜澈都不应该拒绝他。 但事实证明,姜澈能被学校勒令回家反省,他就注定不是什么会在意别人颜面的主。 姜澈看着陆宴,一把提溜住了赵琛的后脖颈。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像拎小鸡仔一样,轻轻松松地将五大三粗的雄狮赵琛,从座位上扯了起来。 然后对陆宴道: “抱歉,我近战有短板,指教不了你。” 说罢,便坐在了赵琛刚刚的座位上。 然后在拿起筷子的同时,看着桌边其余几人道: “兄弟们,我吃饭毛病多,见不得长得丑的,麻烦给个面子,别坐这儿倒我胃口,谢谢。” 第142章 混蛋,我可是alpha(五) 赵琛在学校里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尚且不敢跟姜澈硬来,更不用提其他几人了。 那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难堪地端着餐盘,默默离开了这张餐桌。 在路过一张只有两个人坐着的餐桌时,赵琛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两个alpha。 那两个alpha什么都没说,默默起身离开另寻了个位置,相互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撇了撇嘴,面露嘲讽。 沈云见身边空了下来,八人桌只剩下他和姜澈相对而坐。 沈云见想了想,刚想站起身换个位置,就听姜澈道: “上哪儿去?坐着。” 沈云见道:“我怕倒你胃口。” 姜澈此时背着光,抬眸看着沈云见的时候,原本浅琥珀色的瞳孔泛出一丝幽绿。 和大多数猫科动物一样,先前对光时看起来凶恶的竖瞳,也因为背光变得圆溜溜可爱起来。 他软了两分语气: “你长得好看,留着给我下饭。” 沈云见扬眉,矜贵道:“谢谢。” 姜澈没说不用谢,只道: “请我喝杯水吧。” 沈云见自然不会拒绝姜澈这种小要求: “喝什么?” 姜澈拖着长音:“那个绿了吧唧,看着就很恶心的膳食纤维营养汁。” 没有几只食肉类猛兽会喜欢蔬菜。 沈云见听着姜澈对营养汁的形容就能感受到他对其的厌恶之情,好心建议: “要不换成那杯紫了吧唧的鲜榨火龙果汁呢?” 姜澈看起来有点心动,但还是拒绝:“不用。” 沈云见便起身去买饮料,在保鲜柜前看了看,才发现其中缘由。 蔬菜汁只要二十二元,而火龙果汁要四十九元。 沈云见家境不好的事,众所周知。 他心里好笑,却还是拿了那杯看起来更有胃口些的火龙果汁,刷学生卡付了款。 姜源生从不亏待沈云见,自打沈云见父母去世,他除了没给沈云见买车买房,其余所有的吃穿用度,给的都是最好的。 每个月还会给沈云见卡里转账。 皇家私立学校是全封闭式管理,除非有特殊情况或者家长签字申请,每个人都只能在学校里待着,一周只允许有一天外出。 学校里有专供学生消费的场所,生活用品,衣物,化妆品一应俱全。 但学校里统一管理,只能刷学生卡。 姜源生给沈云见的卡里充了不少钱,哪怕天天上五楼吃饭,沈云见都吃得起。 只是原主向来节俭,不会挥霍,就更让人觉得沈云见寒酸。 但说来好笑,沈云见现在花的,本来就是姜澈家的钱。 姜澈让沈云见请他喝水,说白了,还是相当于姜澈自己买的。 沈云见拿着果汁回了餐桌边,将果汁推到姜澈面前: “绿了吧唧那个看着实在没胃口。” 姜澈看了两眼那杯火龙果汁,问沈云见: “你不渴吗?” 沈云见摇头: “不渴。” 姜澈把吸管插进杯子里,又将果汁放到沈云见面前: “你先尝尝,我没喝过这个,害怕。” 这话倒是不算假。 姜澈自打来了学校,这是第二次在一楼吃饭。 第130章 上一次喝过那个绿了吧唧的营养汁,对于姜澈来说,一楼的东西都是黑暗料理,尤其是饮品,非得谨慎尝试。 沈云见说:“那我再去拿个吸管。” 姜澈不让去: “让你先喝,我都没嫌弃你,你有什么可讲究的?” 沈云见故作挣扎:“alpha和alpha共用一根吸管很奇怪。” 姜澈不为所动: “omega们之间不也经常你一口我一口?有什么奇怪的。” 有些关系好的小姐妹,共用一个水杯是常事,心情好的时候,偶尔互相亲两口都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但他们的信息素就是温和的,相对性格也是这样。 alpha却更多是独占欲爆棚,自己的东西谁也不能动,宿舍强求两人一间,他们都能划出自己的地盘,和室友井水不犯河水。 但眼下既然姜澈这么说了,沈云见也没再坚持,只叼着那只吸管抿了一口道: “还不错,你喝吧。” 姜澈拒绝: “这么大一杯,我喝不完,你喝一半剩下给我。” 沈云见看着他,直言道: “我们刚认识,不熟,这学校里所有人都不愿意跟我做朋友,你为什么帮我?” 姜澈回答的很自然: “你好看。” 沈云见:“那你应该跟omega们做小姐妹。” 姜澈瞥了他一眼:“吃你的饭,你的鸡腿要凉了。” 沈云见不再开口,饭后有一个半小时的午休时间,原主之前都会回宿舍睡上四十分钟,保证下午充沛的精力。 之前他那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住。 另一张床上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桌上的书也收拾的干干净净,虽然是有人在住的痕迹,但并没见人来过。 原主没打听过这些事,但现在沈云见却知道,自己那位从没露过面的室友,大概就是姜澈了。 要说巧合,沈云见觉得不尽然。 这种情况,应该是姜源生刻意安排的。 果不其然,饭后两人一起一言不发,一前一后地往宿舍楼走。 到了寝室门口,两人同时站住了脚步。 沈云见又开始装:“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姜澈面无表情: “因为这是我的宿舍。” 两人面对面沉默了片刻,姜澈伸出拇指,按在了门上的指纹锁上。 “滴滴滴” 解锁声响起,姜澈按下门把手,示意沈云见先进。 显然,沈云见来之前,姜澈一直在独享整间宽敞的宿舍。 沈云见这才走了进去,看起来有些尴尬道: “抱歉,占了你地盘的一半。” 不得不说,学校宿舍的环境不错,大概是考虑到了alpha霸道的本性,宿舍空间很宽敞。 两张床的摆放位置,也呈距离最远的斜对角。 上床下桌,靠墙一边有两个衣柜,还带独立卫浴和一个小阳台。 姜澈摆摆手,看起来并不在意,两下蹬掉了脚上的鞋子,双手握住床边围栏,一个用力就翻身上了床。 显得床尾处的梯子好像个笑话。 第143章 混蛋,我可是alpha(六) 【姜澈对我的出现并不惊讶。】 沈云见顺着床尾的梯子爬上了床,对037道。 037嗯了一声:【他对你出现在他的宿舍里也没多惊讶。】 那就只能说明,姜澈是知道沈云见的存在的,甚至,他还知道这一切都是姜源生的安排的。 沈云见啧了一声:【所以,他一开始说我是omega,根本就是故意的。】 037赞同:【在这个世界里,他这种说法,一定是想羞辱你。】 沈云见:【???】 他叹了口气,屏蔽了037,翻了个身面朝墙壁,闭上了眼。 下午的课程为体能训练和实战,要换统一的训练服。 沈云见比姜澈早醒了十分钟,背着姜澈,刚偷偷摸摸地把一套训练服穿在身上就听见对面床铺上传来一道哈欠声。 待沈云见系好腰带,回过头时,姜澈已经从利落而轻盈地行床上翻了下来。 他脸拉得老长,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拉开衣柜,拿出干净的训练服,一边对沈云见道: “以后起床喊我一声。” 一边脱掉了自己的上衣和裤子,当着沈云见的面,换起了衣服。 他背对着沈云见,露出他宽阔的肩背,和一路收窄的腰,后背上的肌肉线条和骨骼轮廓是让人光是看上一眼就能浮想联翩的漂亮。 一双又直又结实的大长腿之上是沈云见强忍着才没上手去拍两巴掌的浑圆翘臀。 而那条黑色的豹尾,此时就耷拉在地上,一晃一晃的,直扫在沈云见心尖尖上。 只可惜这样的美好光景甚是短暂,姜澈很快就重新将训练服套在了身上,转过身去洗手间洗脸。 沈云见在姜澈经过自己面前时,没忍住拿他和自己对比了一番。 黑色紧身训练服,穿在沈云见身上只是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沈云见清瘦匀称的身材。 可穿在姜澈身上,却无端显得有些性感,甚至有几分涩情。 姜澈对沈云见心底的那点儿想法一无所知。 他洗了脸从洗手间出来,只木着脸问了句: “一起走吗?” 看上去起床气还没消干净。 沈云见收回目光,喉结动了动,嗯了一声。 体能训练课大多数时间在操场上进行。 而让姜澈当班长,无疑是军事格斗班教员做的最明智的决定。 沈云见和姜澈一前一后走到集合地点的时候,铃声刚刚响起,训练指导员人还没来。 那些个alpha就堆在一起对着不远处正在上体操课的omega们进行各种奇形怪状的骚扰。 大多数不是真心使坏,只是在鬼哭狼嚎地夸人家漂亮,夸人家身材好,对着人家打口哨,还问人家能不能留联系方式。 都是年轻人,那些omega大多也知道他们是在开玩笑,因为事实上下课后并没有人找他们要过一次联系方式。 因此,他们也只是集体对着alpha们发出一片嘲讽的嘘声,表示回应。 而姜澈的出现,就像是按下了这一场闹剧的终止键。 格斗班所有alpha在看见姜澈出现的瞬间,立刻安静下来,排起队站得板板正正,老实地好像一窝鹌鹑。 所有人都记得半个月前,那个吃错了药的犀牛alpha,是如何仗着自己身强体壮比姜澈高出一头,就敢跟姜澈叫板的。 更记得姜澈是如何三两下就将其放倒,还扳断了人家的小腿骨的。 皇家私立学校的格斗教官有没有这个实力暂且不论,但必然是没有这个胆子这般对学生下手的。 但姜澈不怕。 说白了,在这里,校董们开会开除校长的可能性,都比开除姜澈的可能性大。 而那些个做家长的,更不会想不开来找姜澈的麻烦,只要脑子没问题,都只会选择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别说是举报姜澈了,懂事点儿的,甚至还得花钱提着礼物去看望看望姜澈有没有在帮他们教训孩子的时候,伤到自己的手脚。 姜澈一来,alpha们倒是老实了。 第131章 但另一边的omega们却突然躁动了。 先是笑话了这群alpha一番,然后有性格开朗火辣的omega,也会反着来调戏一通姜澈。 大喊姜澈的名字,问他晚上要不要去omega宿舍里坐坐。 姜澈对这种玩笑习以为常,每次听到,都只会对着那群omega晃晃尾巴,一言不发。 今天也不例外。 沈云见身高不占优势,被分在班里少量的女性alpha中间。 他刚归了队,就看见一个穿着短裤露着两条大白腿的小o,对着姜澈大喊道: “姜澈!我喜欢你!我要给你生八个孩子!” omega们顿时笑成一团。 alpha这边也各个憋着笑憋得很辛苦。 只有沈云见,突然就站在队伍里笑出了声。 姜澈晃了晃尾巴尖,走到沈云见面前,垂眸看着他: “好笑吗?” 沈云见抿唇:“一般。” 姜澈道:“那为什么笑。” 沈云见小声:“羡慕班长,好艳福。” 姜澈盯着他:“下次偷笑别让我听见。” 沈云见撇撇嘴角不说话了。 姜澈又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的时候,尾巴状似不经意地扫到了沈云见的小腿,又很快收回。 热身五公里匀速跑,指导员一般不会来。 姜澈站在队伍最前面,给了带头的猎豹alpha一个眼神。 那alpha便卯足了劲儿喊道: “向右转!” “起步跑!” 浩浩荡荡的alpha队伍便开始绕着跑道跑起来。 姜澈就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散散漫漫,在跑完了三公里,一大批人额头冒出薄汗时,他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alpha本来就精力旺盛,五公里的匀速热身对于这些每天都要训练的alpha来说都是小意思。 但让姜澈有些意外的是,沈云见竟然也大气不喘一口的跟完了全程。 甚至整个人看起来还有几分云淡风轻的潇洒。 不止姜澈有些意外。 他身边几个alpha也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眼。 毕竟在今天之前,沈云见一直以刚出院还没彻底恢复好为由,旁观了有关于体能训练和实践格斗的所有课程。 背后不少人都在偷偷嘲笑他,说他空有个脑子,丢尽了身为格斗班alpha的脸面。 第144章 混蛋,我可是alpha(七) 但话又说回来,五公里热身而已。 别人虽然略有惊讶,但还远达不到对沈云见刮目相看的地步。 众人站在原地调整气息时,体能训练老师也跟不远处教体操课的老师聊完了天,走到alpha们面前。 姜澈自觉归位,站在最后一排倒数第五个位置上。 体能训练老师是只花豹alpha,他站在队伍前,看着第一次参加训练的沈云见: “身体好了?” 沈云见点头:“好了。” 花豹眯了眯眼:“那就别让我再看见你的请假条。” 沈云见乖巧:“收到。” 花豹收回目光,指了指障碍训练场的方向: “两人一组,输了的两百个俯卧撑。” 沈云见看了眼那个训练场,五步桩,深坑,矮墙,木桥,高障碍板,高低跳台,和只能匍匐前进的铁丝网应有尽有。 训练的就是实战行动中,需要的奔跑,跳跃,攀爬,支撑,平衡和钻爬的技能。 考验的是每个人的速度,耐力,灵敏度和协调性。 单程400米,但所有人都知道,花豹说的是来回。 毫无疑问,这是体能训练中,最可怕的环节之一。 花豹话落,哀嚎声连成一片。 花豹扫了众人一眼: “有意见的和姜澈一组,谁赢了姜澈,我批谁一周假。” 众人纷纷噤声。 老规矩,分组由花豹凭心情念学号后两位数决定,非常不公平。 但也没人敢计较公平不公平的问题。 因为只要敢有人发出质疑,花豹就会将此人分给姜澈。 没人愿意面对姜澈,凸显自己的无能。 众人走到训练场边,花豹看着花名册开始分组。 “37,11一组。” “01,69一组。” “……” 很快,他就精准的将班里关系不怎么好的同学分别归为了一组。 比如昨晚格斗课刚跟乌眼鸡一样掐过架的一位西伯利亚虎女alpha徐思林,和一位鳄龟男alpha段硕。 比如姜澈和赵琛。 再比如沈云见和陆宴。 段硕看见徐思林就头疼,暗骂一声: “母老虎。” 徐思林冷笑:“老鳖。” 她就站在沈云见身边,骂完了段硕,偏头小声对沈云见道: “你猜我能把他龟壳撬下来吗?” 沈云见对徐思林有点印象,之前原主刚来班里两天,因为在实战课上请假,很多人都在阴阳他。 赵琛那伙人尤其过分,课间吵吵闹闹指桑骂槐。 许是打扰到了徐思林休息,徐思林直接起身将赵琛身边那头黑狼的脑袋塞进了课桌里,让他废了不少事才把头拔出来。 沈云见对徐思林竖起大拇指: “你最好能把他龟脑袋也拧下来。” 徐思林先是一愣,随后乐了,拍拍沈云见肩膀:“你说话怪委婉。” 她看了眼不远处的陆宴,对沈云见道: “我看不惯陆宴,虽然看着斯斯文文人模狗样,但实力不弱,你要能赢了他,我请你吃一个月早餐。” 沈云见啧了一声:“那我要是赢不了呢?” 徐思林道:“赢不了他,今晚格斗课,我就把你尾巴上的毛儿薅秃。” 她话音刚落,后脖子便被人撸了一巴掌。 姜澈站在徐思林身后:“别什么虎话都往出说。” 徐思林缩了缩脖子,瞪了姜澈一眼,却没跟他对呛。 姜澈对沈云见道:“别理她,身体不好不用强迫自己,输了就输了,我帮你赢回来。” 沈云见谢过姜澈的好意: “不用,我自己可以。” 姜澈闻言,只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沈云见没做过专门的训练,第一次就想赢过陆宴,基本是痴人说梦。 障碍训练场是双人赛道,正合适于这种比赛。 准备好的人先上,不按学号排序。 而这种赛场,通常都是以姜澈为开端,因为他不需要做任何准备。 赵琛在听到自己和姜澈同组之后,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在听到他们今天要做障碍赛之后,那群正在上体操课的omega们竟然央求了他们那位性感的体操老师,想来观摩这群alpha。 而那位omega女士也就这么好说话的答应了。 于是在训练比赛开始前,那群omega便纷纷围拢了过来,站在赛场外,摆出了做拉拉队的姿态。 alpha们见状,在表面上发出哀嚎的同时,却各个挺直了腰板,暗暗给自己打气,鼓励自己千万不能丢人。 姜澈步履散漫地走到起点处,等了将近一分钟,赵琛才不情不愿地走到姜澈旁边。 他轻嗑了一声,小声道: 第132章 “澈哥,平时怎么样都行,今天谭茜茜在,都是同学,给兄弟个面子。” 姜澈瞥了他一眼:“谭茜茜?你喜欢那个omega?” 赵琛扯了扯嘴角:“不怕你笑话,我追她一学期了。” 姜澈了然地哦了一声,然后道: “那这面子你不该找我要,你该找陆宴要。” 赵琛一愣:“什么意思?” 姜澈对着赵琛勾唇,小声道: “因为上周末晚上,我在我家窗户里,看见了她从陆宴家的车上下来。” 姜家和陆家住同一个大院儿,众所周知。 赵琛闻言,原本带着两分讨好的笑意瞬间凝固。 而不等他再多问,花豹便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猛地吹响了哨子。 赵琛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姜澈便已经如离弦的箭一般冲进了自己那条赛道。 一般来说,体型健壮的人,很难灵活起来。 但姜澈却不同,所有的障碍在他面前都不是障碍,一整套动作丝滑流畅的如履平地。 敏捷地如同一只真正的豹子,在从沈云见面前经过时,毫不夸张的说,沈云见觉得自己几乎看见了姜澈的残影。 omega们本来是来当拉拉队的。 但此时却鸦雀无声地纷纷盯住了姜澈。 徐思林站在沈云见身边忍不住直咋舌: “你敢信吗?他第一次做这个项目的时候,就打破了校记录。” “连续训练了三个月之后,他向花豹老师提出了挑战。” 沈云见的目光粘在姜澈身上:“然后呢?” 徐思林道:“花豹退役后还做过三年雇佣兵,姜澈只落后了他不到两秒。” “今年开学第一堂课,姜澈再次对花豹发起挑战。” “花豹输了。” 第145章 混蛋,我可是alpha(八) 有些东西固然可以通过训练提高,但天赋条件却是无法通过后天的努力去弥补的。 显然姜澈就是那种在天赋上就已经让人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同为alpha,同在一个班,同是每天参加着一样的训练。 姜澈在跑完了一个来回,抵达终点停下脚步时,赵琛人还在赛道中间过平衡木。 omega疯狂的欢呼声,让赵琛丢尽了脸面。 赛道后半截连续失误几次,匍匐过铁丝网的时候还被勾住了裤腿,撕扯了半天才从铁丝网下爬出来。 姜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云淡风轻地走回人群中,站到沈云见身边。 徐思林嗤了一声:“真他娘该死,又被你装到了。” 说罢,她抖了抖耳朵,走向了赛场起点。 虽然徐思林的表现没有姜澈那么惊艳,但是毫无悬念的,能在格斗场上压过段硕,她就能在障碍赛上继续压段硕一头。 还不忘在获胜之后对着段硕再嘲讽一句: “大傻王八。” 姜澈的表现带动了训练场上的氛围。 所有人都在为了再次听见omega们的欢呼而卯足了劲儿去压制自己同组的对手。 期间陆宴一直站在人群边,神色淡淡,一副事不关己也毫不关心的模样。 沈云见不说话,姜澈以为他是紧张,便开玩笑道: “用不用我先去打断陆宴的腿?” 沈云见乐了,摇摇头,目光落在陆宴身上道: “他的兽化形态不明显,我看不出他是什么东西。” 姜澈扬眉:“你关心他?” 沈云见瞥了姜澈一眼:“我只是有点好奇。” 姜澈哦了一声,臭着脸,语气带着几分不屑: “他们家的家族遗传天赋,是隐匿自己的兽态,常用来扮猪吃老虎,装成beta来迷惑对手的眼睛。” 有人擅长画画,有人擅长唱歌,有人擅长运动,这都算天赋,但又不算太过特殊。 这种遗传性的,有显著特征和功能的天赋并不常见。 沈云见惊讶:“这么厉害?” 听见沈云见夸陆宴,姜澈的脸拉得更长了: “又不是可以完全兽化或者完全不兽化,不伦不类的天赋,哪里厉害?” 沈云见听着他这副不怎么服气的口吻,应了一声: “也是,还是你更厉害,刚才真帅。” 姜澈闻言,脸色这才缓和不少,轻哼一声,没说话。 但沈云见还是有疑问: “你刚刚还没说陆宴到底是什么东西。” 姜澈:“他就不是个东西。” 沈云见好笑,轻轻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 “你最好了,说说看嘛。” 姜澈闻言,手臂上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别撒娇。” 沈云见便伸手拧了一把姜澈的侧腰: “赶紧说。” 姜澈这下舒服了,语气里却还是不屑: “一条变异的黑曼巴,军训的时候我在澡堂碰见过他,一肚子黑色鳞片。” “离他远点儿,他有毒。” 沈云见:“…………你说的是字面意义上的毒,还是深层意义上的毒?” 姜澈的瞳孔在阳光下变成竖瞳: “我说他心思歹毒。” 沈云见看着姜澈,开玩笑道:“那你呢?有没有什么歹毒的坏心思?” 姜澈晃了晃尾巴,用自己的竖瞳看着沈云见: “我只是只小猫咪,我能有什么坏心思?” 沈云见也学着他的样子晃了晃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笑盈盈道: “我最喜欢撸猫了,可以给我撸一撸吗,小猫咪。” 姜澈闻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尾巴一僵,轻咳一声: “注意点儿,这种话以后晚上回去再偷偷说。” 沈云见嗤了一声,一副直a模样: “少来,离我远点儿。” 姜澈垂眸看了一眼他那只缺了一小半的小耳朵,眯了眯眼,没再说话。 就像所有比赛总喜欢以姜澈为开端一样,众人也习惯了以陆宴当结尾。 沈云见作为陆宴的比赛对手,自然而然成了最后一组。 他站在陆宴旁边的赛道上时,陆宴跟他说了这辈子第一句话: “你身体刚好,别太紧张,我会陪你一起。” 满满虚伪的善意。 沈云见看着陆宴,同样露出一个虚伪且感激的笑: “谢谢你。” 沈云见在这所学校是异类。 此时每个人都在等着看他的好戏。 看他那一副弱不禁风,和雄壮的alpha们格格不入的模样,不禁私底下窃窃议论起来: “这种alpha就应该被送去做做研究,跳跳舞,唱唱歌,瞧他那毛茸茸的大尾巴,来我们这专业凑什么热闹?” “最搞笑的是辅导员真收他,听说他是被资助进来的,有人知道谁资助的他吗?” “不太清楚,大概也没多受重视,扔进来也没见有人管过。” “我敢打赌,等会儿陆哥跑完了全程,他还在独木桥上瑟瑟发抖~” “也许到不了独木桥,他连那面矮墙都翻不过去!”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他是怎么连滚带爬地从训练场出来的了。” alpha这边越讨论越热烈,他们打着一些毫无意义的赌,发出阵阵哄笑。 第133章 所有的omega都没作声,在不牵扯利益的情况下,他们大多数人都还是愿意欣赏美好事物的。 此时顶多也只觉得沈云见站在陆宴旁边,显得有些可怜又无助罢了。 站在姜澈前面的一只尼罗鳄alpha笑声最大。 姜澈抬腿便给了他一脚,踹的他往前就是一个趔趄,差点儿一头扎在地上。 尼罗鳄刚想骂人,一回头对上姜澈那张脸,又有些委屈道: “澈哥你踹我干啥?” 姜澈淡淡开口,语气非常理所当然: “别拿你扁平的后脑勺对着我,你丑到我了。” 姜澈的审美很挑剔,班里大多数alpha都不符合姜澈的审美。 几乎五分之四的人都被姜澈嫌弃过丑。 如果是这个理由,那大家也早都习惯了。 但中午在食堂的事,不少人都亲眼看见了。 姜澈不仅帮了沈云见。 下午上课的时候,还是和沈云见一起结伴来的。 能想明白其中联系的一部分人,虽不明白姜澈为什么要帮沈云见,但还是识时务地选择了闭嘴。 专心致志准备看沈云见出丑。 花豹的口哨声响起时,陆宴满脑子都还想着该怎么放慢速度,给沈云见搭把手,让沈云见不要太难堪从而感激自己。 却万万没想到,沈云见在哨声吹响的同时便窜了出去,脚尖点地,轻盈跳跃,轻松跃上了木桩。 他身高比不过姜澈,但弹跳力丝毫不差,在翻越矮墙时,手臂只是微微用力,整个人就翻身跳了过去。 毛茸茸的大尾巴并没有成为他的阻碍,甚至成为了他掌握平衡的支点。 他速度极快,轻盈程度哪怕是和姜澈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宴瞳孔一阵收缩,飞快追了上去。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即便自己拼尽了全力,却到底还是越追越远了。 第146章 混蛋,我可是alpha(九) 全场一片寂静。 先前还带着各种看好戏的心思,等着沈云见出丑的alpha们,此时一个个呆若木鸡,甚至忘了做出反应。 好在花豹上了年纪,见多识广,虽然也有震惊,却还不至于因此手足无措。 在沈云见跑完一个来回,率先冲出终点的那一刻便按下了计时器,心中也不得不感慨了一声漂亮。 之后,他低头看了眼计时器。 然后在一片寂静中,低声骂了句: “妈的,又他妈一个破纪录的。” 所有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有徐思林,挑眉看着花豹道: “破了姜澈的记录?” 花豹搓了把脸,表情有些滑稽: “破了老子去年的个人记录。” 花豹的实力毋庸置疑,但他已经过了巅峰期很多年了。 现在人到中年,赶不上年轻的时候很正常。 但尽管如此,在这一届新生里,目前为止除了姜澈和陆宴,还不曾有人在障碍赛的训练场上赢过他。 现在却直接被沈云见一个新来的插班生破了他去年的记录,也的确算是件丢人事了。 alpha们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一个个要么在为刚刚大放出去的厥词而面红耳赤,要么就是觉得自己刚刚大概是出现了幻觉。 围观的omega们却发出了一阵善意的嘘声起哄声,笑话花豹该退休了。 花豹原本也是不怎么看好沈云见的,甚至还隐隐担心过沈云见会拉低他的考核成绩。 现在顾虑全消,更是多了几分对后辈的欣赏。 花豹面对omega们的起哄,随手将花名册一丢,开玩笑道: “去年来个姜澈,今年又来个沈云见,这班我不带了,明天就他娘辞职!” 说完,他盯着刚从训练场内走出来的沈云见看了片刻,问: “练过吗?” 沈云见向来喜欢打别人的脸,却又不在意被打了脸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此时他光是看着那些面上神色各异的alpha,就能知道他们内心正在经历着怎样的困惑和不服。 他从终点处走到花豹身边时,呼吸已经调节的差不多了。 而且这种程度和距离的剧烈运动,也并没能让沈云见额头沁出汗水。 他摇了摇头: “第一次,还不熟练,有待进步。” 非常装逼。 花豹气笑骂:“好小子,战斗班就缺你这样的alpha!滚蛋吧。” 一场障碍赛,代表不了一切,但也足以让在场的alpha们闭嘴了。 赵琛和他的小伙伴们从沈云见出了训练场,就一直在盯着沈云见看。 沈云见在回姜澈身边的路上恰巧路过赵琛面前。 他放慢了脚步看一脸痴呆相的赵琛,发出了一声极为不屑的嗤笑。 随后在赵琛反应过来之前,飘然离去。 体能训练课结束后,沈云见和姜澈,徐思林同行,第一次来到了枪械实战的模拟仓教室。 前几天,上课去的都是射击场,真枪实弹用靶子练手。 而每隔半个月,他们都会有一次全息模拟的实战课。 沈云见从未体验过,看着教室里一排排模拟仓不免觉得新奇,问姜澈: “这个进去以后是什么感觉?” 姜澈还没开口,徐思林便有些惊讶道: “你没玩儿过全息游戏吗?” 沈云见还真没玩过。 前几世科技虽然一直在进步,但也还没到全息技术被广泛应用的程度。 在这里,技术虽然成熟,但价格依旧昂贵,以原主的经济水平,还达不到享受这些东西的条件。 姜澈瞥了徐思林一眼:“你在惊讶什么?” 然后对沈云见道: “别搭理她,不务正业的东西,我第一次接触这种全息模拟,也是在这间教室。” “什么感觉我说不好,等会儿你试了就知道了,不过进去以后,你最好别四处走动,等我来找你。” 沈云见乖巧地点了点头。 因为学校在每年期末都会有一些大型的考核活动,学校的模拟仓数量对应上课人数只多不少。 姜澈对着一台模拟仓扬了下下巴,示意沈云见坐上去。 之后他将一个带着黑色玻璃面罩的头盔套在了沈云见头上。 沈云见视线被遮挡,面前一片漆黑。 但很快,他就感觉到姜澈握住了自己的手背,然后抬起了自己的手,捏着自己的食指,触碰到头盔左侧一个三角形的金属按钮。 他听见姜澈说:“这里,是开启键,可能会有一瞬间的眩晕,准备好了吗?” 沈云见没回答姜澈的问题,直接用手指轻轻用力,按压下了那枚金属按钮。 一阵天旋地转后,沈云见再次睁开眼,眼前所有的事物都变了。 坚硬的水泥,现代化的科技全部消失不见。 面前竟然是一片看起来活生生的原始森林。 参天的树木,盘旋在半空中的鸟群,蝉鸣,水流,无比真实。 沈云见此时就站在一条小溪旁边,他低头摸了摸那流淌的溪水,微凉湿润的触感也不像是假的。 几乎完全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第134章 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身上的装束也变了。 原本黑色的训练服变成了深色迷彩,身后背了一柄步枪,腰间有备用子弹。 他拿下那柄枪,正准备掂掂手感,将弹药按进去,却突然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注视着自己。 沈云见下意识便是一个闪身,躲到了一棵粗壮的大树背后。 与此同时一道枪声响起,紧接着,一颗子弹便擦着他的肩膀,射进了茂密的杂草丛中,惊起一大片飞鸟。 沈云见眯了眯眼,正想看看是哪个王八犊子在背后搞偷袭。 却还没等他把脑袋探出去,一声惨叫便刺穿了他的耳膜,又很快消失。 接着,不知道从哪发出来的广播声便在丛林里回荡了起来。 【一组,陈述阵亡。】 【一组,陈述阵亡。】 【一组,陈述阵亡。】 …… 沈云见闻言就是一愣,他对分组的事一无所知。 不知道自己属于几组,也分不清敌友。 茫然蹙眉之时,头顶上的树枝轻颤,几片落叶簌簌掉了下来。 他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碧绿色的瞳孔。 第147章 混蛋,我可是alpha(十) 一只皮毛黑亮黑亮的大肥美洲豹,此时正蹲在树杈上,甩着尾巴,低头看着沈云见。 见沈云见望向了自己,又顺着树干跃了下来,站在沈云见面前,跟他对视。 沈云见发誓,这是他有生之年见过的最漂亮的豹子。 浑身皮毛在斑驳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细腻的光,亮的像缎子。 体长大抵在两米左右,四肢匀称有力,光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压迫感都直冲人天灵盖。 黑豹和沈云见对视了片刻,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又原地卧了下来,尾巴在草丛里扫来扫去。 摆出一副非常无害的模样。 沈云见喉结动了动,也半蹲下来,然后抬手摸了摸黑豹的脑袋。 黑豹很乖巧,立着的耳朵也顺着沈云见的手向后背去。 沈云见被掌心里温热柔软又毛绒绒的触感吸引,又靠近了两分,挠了挠黑豹的下巴。 黑豹亲昵地蹭了蹭沈云见的手心,舒服地半眯起眼睛。 就在沈云见刚想开口,让姜澈别装了的时候,却听背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低沉男声: “沈云见,你在干什么?” 沈云见浑身一僵,看了看自己眼前乖顺可爱的黑豹,又猛地回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穿着迷彩服,怀里抱着枪,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姜澈,飞快收回了手。 暗骂了一声,妈的,认错豹子了。 沈云见站起身,面色无辜解释道: “它很乖,我以为它是你。” 姜澈表情有些奇怪: “以为是我,你就这么摸?” 沈云见抿了抿唇:“人嘛,你知道的,看见毛茸茸的猫科动物,很难不想上手揉两把……” 姜澈看了眼那只黑豹,黑豹便对着姜澈张开嘴,龇了龇牙,发出一阵威胁的哈声表示不满。 随后站起身来不情不愿地走到了姜澈身边消失不见。 沈云见眨了眨眼: “所以这到底是不是你?” 姜澈看起来心情不是很爽快,淡淡道: “是量子兽。” 在这个世界里,很久以前,几乎每个alpha和omega都能通过精神力凝聚出一种独属于自己的精神体。 这些精神体以主人的兽化形态为载体,与主人意志力共通,是永远不会背叛,不会离弃的,伴随终身,同生共死的战斗伙伴。 但经过无数年的演变,人类之间的战争在减少,冷兵器时代过去,热武器的出现让这些精神体的存在意义不再重大。 人们不再靠精神体战斗,渐渐的,这种特殊的能力就开始退化。 到了现在,能演变出精神体的alpha或者omega,几乎已经不复存在。 沈云见此时是真的有几分惊讶了: “这种能力不是早就失传了吗?” 姜澈道:“但只要你精神力够强大,还是可以通过训练来尝试,这本来就是alpha和omega的天赋。” 沈云见看着姜澈,蠢蠢欲动: “我能行吗?” 姜澈扬眉,故意道:“不知道,不过如果你想试……我可以教你。” 这话一出口,主动权就掌握在了姜澈手里。 沈云见如果说自己想,就是要求着姜澈来教自己。 沈云见自然不会随了姜澈的意,让他得意。 他摇了摇头:“算了,虽然我的确很好奇,但是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姜澈抿唇:“也不算麻烦。” 沈云见依旧拒绝,态度坚定:“我不想欠你太多人情。” 说罢,也不给姜澈再挣扎一下的机会,直接换了话题: “那个分组,是怎么回事儿?” 动物界里,雄性在求偶时,都像是开了屏的公孔雀。 在另一半面前展现自己优秀的一面无疑是他们斩获对方芳心的手段。 姜澈在这里露底给沈云见看,无非就是因为,他想在沈云见面前搔首弄姿罢了。 沈云见的惊讶和好奇心,满足了姜澈的虚荣心。 但他拒绝的态度却让姜澈不上不下,抓心挠肝地很难受。 现在沈云见直接跳过了话题,姜澈再想绕回前面的话题,多少就有点太刻意了。 他磨了磨牙,对沈云见道:“跟你的脑子说,打开身份面板。” 沈云见哦了一声,在脑海中默念: 【打开身份面板。】 全息头盔连接的是脑电波,探测到沈云见的指令,一张透明面板便出现在沈云见面前,仅沈云见一人可见。 【模拟环境:原始森林。 当前参与人数:75/76 组别:2(共5组) 队友名单:xxx…… 任务:拔红旗。 当前击杀人数:0 当前积分:0】 沈云见了然,收起面板,直接用枪口,对准了姜澈: “如果我现在开枪,是不是就可以获得积分了?” 刚刚二组的队员名单了,没有姜澈的名字。 姜澈看着沈云见的枪口: “击杀一人,获得十积分,拔到红旗,获得三百积分,同时游戏结束,获胜组的其余幸存成员另外获得五十积分。” “做个交易如何?” 沈云见挑眉:“什么交易?” 姜澈道:“我帮你累计人头积分,我出手,你补刀,死了算你的,最后的红旗,我来拿。” 参与人数目前还有75人,分组人数随机。 二组包括沈云见自己一共15个成员,也就是说,现在还有60个人可以杀。 那就是600积分。 也就是说,只要肯努力,即便拔不到红旗,他也有可能获得胜利。 而在实战课中的每一场积分,都是会被算进期末总成绩里的。 沈云见争强好胜惯了,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是一方面,打别人的脸是另一方面。 他眯着眼,将枪收了起来,然后对姜澈道: “不必了,配合可以,但人头的事儿,得各凭本事。” 第135章 “如果杀到最后,非要夺了红旗才能赢,你最好别让着我,我也不会让着你。” 姜澈的确是想帮沈云见的。 但这一刻,他却发现,沈云见需要的不是帮助。 而沈云见此时傲慢又自信的神情,也让姜澈心尖一颤,心跳都跟着快了两分。 他看着沈云见微垂着的眉眼: “那要打赌吗?” 第148章 混蛋,我可是alpha(十一) 沈云见抬眉,望进姜澈浅淡的竖瞳: “赌什么?” 姜澈舔了舔唇角: “你赢了,接下来一个月,宿舍卫生我一个人包了。” “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件事。” 沈云见想了想:“我能力范围以内的。” 姜澈嗯了一声:“我不会为难你。” 沈云见刚想说一声成交,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姜澈突然举枪对着沈云见身后扣下了扳机。 一声哀嚎响起。 沈云见头都没回,就听广播再次响起: 【三组,李峋阵亡。】 【三组,李峋阵亡。】 【三组,李峋阵亡。】 沈云见眯了眯眼,眼下,姜澈已经领先他两个人头了。 他看了姜澈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往树林深处跑去。 姜澈的能力毋庸置疑。 如果沈云见看过他的面板,就会发现,从入学到现在,包括期末考核,不算正在参与的这一场,姜澈一共进行过十一场模拟实战。 竟从未有过败绩。 只有一次,被陆宴率先拔得了红旗,但姜澈却独自一人击杀了战场上过半的人数,依旧以领先陆宴十分的成绩获胜。 虽然037很好说话,从不在崩人设这种事上对沈云见做过多要求。 只要沈云见自己不怕添麻烦,能够自圆其说,037根本就懒得管。 沈云见先一步窜进树林,姜澈也紧随其后。 面板下方有红旗所在位置的路线地图,此时处于外围的人都比较分散。 要想拿人头,就不能让他们先一步找到自己的队友汇聚在一起。 沈云见先姜澈一步跑在前面,借着位置的优势,拿下了两颗人头,将分数和姜澈拉平。 而很快,他们就遇到了一组三个人的小同盟。 就在沈云见犹豫着该怎么将其一网打尽时,姜澈便已经出手射中了其中一人的眉心。 随后,整个人如鬼魅一般,隐藏在了树林之中。 突然死了伙伴的另外两人立刻警惕起来。 沈云见失了先机,趁着那两人不注意,手脚并用,麻利地爬上了一棵粗壮的大树。 他蹲在树梢上,低头看着那两人相互打了个分头行动的手势。 为了不再开枪打草惊蛇。 在其中一人经过树梢下时,沈云见用小腿勾住树枝,整个人倒挂在树枝上,两只手扣住那人的脑袋,没等那人发出声音,双臂一个用力,便拧断了那人的颈椎骨。 广播再次响起。 连续死了两个队友的alpha也不禁心慌起来。 不管不顾地端着枪杆,疯狂向四周扫射起来。 可惜,除了大片受惊飞起的鸟儿,丛林里静悄悄一片,没有广播提示,就说明在他的输出过程中,并无一人受伤。 模拟仓里的环境太过真实。 连接脑电波,所有的触感都是仿真的,痛觉自然也不例外。 虽然不会死,但被枪子儿射穿的一瞬间,痛感也是一比一复制的。 没人愿意经历那种感受。 沈云见动作轻盈地重新将自己隐藏在了树杈上。 他能清楚地看见,躲在树后的姜澈,对着那落单的朋友举起了枪支。 沈云见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就在他眯着一只眼,一边瞄准,一边算计着要在姜澈之前拿下新人头时。 一只黑色的美洲豹却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那位同学的身后。 并在那位同学感受到危险,准备回头开枪之前,一口咬断了那人的喉咙。 同学化作虚影消失。 广播声再次响起。 而姜澈,也再次领先了沈云见一个人头。 沈云见暗骂姜澈一声,继续向着红旗所在的方向行进。 在两人较着劲儿的比拼中。 很快,沈云见的分数就破了百。 而这期间,沈云见也不得不为姜澈无比敏锐的洞察力感叹一句,是真的牛逼。 沈云见的能力在小世界受限制,如果不是037特许作弊,他能使用的超出常人的部分并不算多。 因此,他就发现,姜澈竟有好几次,都能比他更早发现敌方的存在。 沈云见本来就爱他。 慕强更是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的心理。 沈云见好几次都在姜澈开枪的时候,恨不得把他怼在树上强行亲上几口。 好在到底还是忍住了。 而在他注意着姜澈的时候,姜澈也一直在注意着他。 每次沈云见立着尾巴,眯着眼索人性命时,他都觉得沈云见认真的样子可爱的要命。 恨不得将人搂进怀里好好揉揉他那条毛绒绒的大尾巴。 两人各怀心事,却不耽误他们各自收割着人头。 在抵达插着红旗的目的地附近时,原本分散的人群,变得密集起来。 而沈云见此刻的面板也发生了新的变化。 【模拟环境:原始森林。 当前参与人数:15/76 组别:2(共5组) 队友名单:xxx…… 任务:拔红旗。 当前击杀人数:19 当前积分:190。】 而沈云见也一直帮姜澈算着,姜澈的人头,一直比沈云见多一个。 也就是200分。 现在剩下15个人还活着,除了自己不能杀,姜澈杀不掉以外,还有13人,也就是130分。 哪怕沈云见一个人将其全灭,也只能拿到320分了。 沈云见不知道手刃队友到底是会加分还是减分,更不敢贸然尝试。 这就表示,如果姜澈拿到了红旗,那沈云见这一局游戏就算是输定了。 换作平时,沈云见倒是可以不在乎。 但现在如果他输了,他就得答应姜澈一个条件。 万一姜澈不要脸,要跟他谈恋爱,他还怎么继续给姜澈上难度? 而且说白了,alpha有几个不慕强的? 他沈云见喜欢姜澈不可一世的桀骜德行,姜澈就不喜欢他沈云见处处都要争头筹吗? 所以今天这红旗,沈云见是夺定了。 能从森林外围杀到目的地附近的,多少都有几分实力。 更可怕的,是有些人知道队伍不是白分配的,他们会抱团取暖。 比如眼下,沈云见躲在丛林掩护下,就看见了以陆宴为首的一组人,还剩下足足七个。 而他们之所以还没去夺那面红旗,是因为,还有以徐思林为首的六个人,此时正端着枪,和他们对峙。 第149章 混蛋,我可是alpha(十二) 徐思林也不是沈云见的队友。 以目前这个情况来看,二组的成员,现在除了沈云见以外,其他应该是已经全灭了。 第136章 眼下的情况,沈云见自己是一组。 陆宴一组。 徐思林一组。 姜澈不知道是归属于哪一组,又到底属不属于这两组中的其中之一。 但显然,无论姜澈还有没有队友,他都不打算和队友们合作共赢。 沈云见现在的敌人就只有两波。 山前的十三个人和姜澈。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沈云见刚打开地图,准备研究研究有没有什么可以偷塔的路线。 一回头,就发现原本还跟在他身后不远的姜澈已经不见了踪影。 沈云见暗骂一声老滑头,迅速敲定了一条新路线,可以绕过面前这13个人,从山后一条路上过去。 红旗高高挂,就插在一座小山头的最顶上。 沈云见脚下生风,待绕路过去时,却又没忍住再次骂娘。 那条路很陡峭,没有经过任何人工开凿,甚至还有一条小瀑布顺着山顶倒灌下来。 但现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山前两个小队,再对峙,怕是也要不了多久就能决出胜负。 如果前面最后的赢家先一步赶到,沈云见这番功夫就算是白费了。 于是他想都没想就直接开始了攀爬。 而他一边爬,一边就听着耳边的广播声在不停的回响。 【四组,王怀阵亡。】 …… 【三组,许曼阵亡。】 …… 【四组,赵琛阵亡。】 …… 【四组……】 …… 人数在不停减少。 时间越来越紧张。 沈云见额头上的汗在止不住地流,在听见徐思林被击杀时,他后背都跟着一麻,一个起跳,单手抓住了岩壁上的一角。 整个人借力翻身,爬上了山顶。 下一秒,他就看见了从另一条路上大步狂奔而来的姜澈和山前剩下的最后一人,陆宴。 陆宴对此早有预料,他知道在所有人被清理干净之后,姜澈必然会出现在离红旗最近的地方。 他的枪就夹在腋下,做好了随时瞄准姜澈的准备。 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他瞄准姜澈的同时,沈云见却突然从山后峭壁窜出来,出现在了离红旗更近的地方。 陆宴不是优柔寡断的人。 他当机立断,调转了枪口,对着沈云见扣下了扳机。 沈云见刚刚爬上来的那条路不是水流就是峭壁,为了腾出双手,他将枪背在了后背上。 此时此刻,如果他躲了,那下一秒,姜澈必定夺走红旗。 沈云见就是这种人,要强的时候可以不要命。 037想过在这种时候替沈云见解开一部分法则限制。 但沈云见却拒绝了。 又不是真的生死攸关,说白了,游戏而已,犯不着。 他也迅速做出了决策,迎着子弹直奔那面随风飘摇的小红旗。 只可惜,在被法则限制的情况下,沈云见再快也快不过子弹。 眼看着子弹先一步穿过了那面红旗就要射进沈云见的胸口。 下一秒,沈云见就被一道温暖又坚实的怀抱护在了身后。 闷哼声在耳边响起。 与此同时,一只壮硕的黑色美洲豹也凭空出现在山巅之上,在陆宴的指尖即将碰到红旗的一瞬间,一口叼住旗杆,将其拔了下来。 这是陆宴离胜利最近的一次,只可惜,还是和那面小红旗失之交臂。 “操!” 他气急败坏地大骂出声。 而广播也在此刻响起: 【五组,姜澈获胜。】 【五组,姜澈阵亡。】 …… 游戏结束,下一秒,沈云见眼前一晃,又回到了模拟仓教室。 他迅速摘下头盔去看坐在自己身边的姜澈。 姜澈率先阵亡,比沈云见早回来几秒钟,他看着沈云见,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背,云淡风轻道: “第一次挨枪子儿,真他爹的疼。” 沈云见板着脸从模拟仓的座位上站起来,扯着姜澈的手臂就要去看他的后背。 姜澈握住他的手腕: “干嘛呢小狐狸?虚拟疼痛,又不是真伤,有什么可看的。” 先前在模拟环境里,沈云见所有的感触都很真实。 包括他攀岩时掌心在岩石上摩擦带来的痛感,都和现实无异。 姜澈挨那一枪,虽然是虚拟,但想也知道滋味不会好受。 只是游戏而已,姜澈本可以不救沈云见的。 他明明来得及自己夺下那面红旗,反正无论怎么样,他都赢定了。 但他的条件反射,却是第一时间保护沈云见。 沈云见心里酸酸麻麻不是滋味,说不心疼是假的。 他站在姜澈面前一言不发,不知道在跟谁较劲。 姜澈看出来他现在不太高兴,攥着他的手腕轻轻捏了捏: “不是不让你赢,刚才那情况,再晚一步便宜就让别人占了,别生气。” 沈云见有些懊恼: “没气这个。” 他是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好胜心不应该。 如果刚才他攀上山顶第一反应不是去夺红旗,而是第一时间拿了枪给陆宴一顿枪子儿,姜澈也不会白白疼这一下。 反正最后的结果,也是姜澈赢。 反正他日后也会答应姜澈无数个条件,现在提前答应他一个条件又能怎么样? 沈云见想着想着,背后那条毛绒绒的大尾巴就耷拉了下来,拖在姜澈大腿上,看得姜澈心痒痒。 姜澈对沈云见早就爱他的事一无所知。 对沈云见现在在懊恼什么更是一无所知。 但人不高兴了,总得哄着来。 他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尾巴缠上沈云见的小腿,好声好气道: “我那个条件,我现在能提吗?” 沈云见现在拒绝不了姜澈,点点头。 姜澈轻咳一声,见四下的同学此时都累得像狗,坐在自己模拟仓位上没人注意他俩,才小声道: “我想打扫一个月宿舍卫生,你别跟我抢。” 果不其然,沈云见乐了,尾巴在姜澈腿面上晃了晃: “真的假的?” 姜澈嗯了一声:“真的,我本来就这么打算的,无论输赢,这卫生我都搞定了。” 他看着沈云见,眯着眸子: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心机?” 沈云见嗯了一声,心软道: “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儿上,我再送你一个条件。” 姜澈啧了一声: “那我今晚能请你吃饭吗?” 沈云见挑眉: “就这?那还不是我占便宜?” 姜澈轻笑: “本来就是逗你的,我没什么想对你提的要,如果有的话……” 他说到这儿,不再继续往下说。 沈云见还在眼巴巴地看着他: “如果有的话,是什么?” 姜澈摇了摇头:“没什么,没想好。” 他说完,站起身来,主动跳过这个话题,对沈云见道: “时间差不多了,带你去五楼吃点儿好的,今天中午的饭,不是我说,真是难吃的令人发指。” 第137章 沈云见不喜欢刨根究底,见姜澈不说,也不着急催他,只乖巧地跟在姜澈身后,往模拟仓教室外走去。 而只有姜澈自己知道,他刚刚的未尽之言,是想说: 如果有的话,我希望,我想要的,都是你心甘情愿给的。 第150章 混蛋,我可是alpha(十三) 姜澈的确知道沈云见是姜源生在外面收养的儿子。 他早就知道。 姜母走的早,姜澈和姜源生之间的关系很亲密。 在沈云见原身的父母意外亡故后,姜源生本来是没想收养沈云见的。 他原本只打算给沈云见一笔钱,让他自生自灭。 但他在回家以后看见了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乖巧写作业的姜澈。 又突然想到了看起来和姜澈差不多大的沈云见。 姜源生左思右想,还是将沈云见的事儿告诉了姜澈,并征求他的意见: “阿澈,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姜源生一直以为姜澈因为母爱的缺失,对自己这个父亲有着很强烈的占有欲。 但却没想到,姜澈在片刻沉默后,却道: “爸,不如给我找个伴儿吧?我其实挺想有个兄弟的。” 姜源生一愣:“你认真的?” 姜澈吊儿郎当地靠在自己的椅背上: “认真的,养个人而已,你又不差这点儿钱。” 他琢磨了一会儿:“不过现在别接回来,我怕影响我学习,也影响他学习,过两年吧。” 就是姜澈一句话,姜源生便成为了沈云见成年前新的法定监护人。 姜澈一开始,只是对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兄弟有几分同情。 后来,在姜源生总是提到沈云见成绩很好之后,就生起了几分好奇和好胜心。 他开始偷偷关注沈云见,和姜源生之间的话题也总是围绕着沈云见。 对于姜澈来说,他对沈云见已经很熟悉了。 但那个时候,他对沈云见的关注非常纯粹。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的姜澈一直打心底在逃避和这个兄弟见面。 包括原主在被绑架后住院的那段时间,姜源生曾提议过,让姜澈去看看原主。 却遭到了姜澈的拒绝。 原主身体恢复刚刚入学的时候,姜澈又借着那只犀牛alpha挑衅的由头,掰断了人家的腿。 其实只有姜澈自己知道,他只是在拖延时间不想和这个兄弟见面罢了。 姜源生对姜澈的想法不能理解。 他也曾试图和姜澈谈心,说如果姜澈不愿意见到沈云见,他也可以把沈云见送去其他学校,甚至送出国。 但姜澈还是拒绝,非得让沈云见来帝都。 闹得姜源生也是一阵头疼。 姜澈别别扭扭在家反省了半个月,就在姜源生一直担心,姜澈会不会突发奇想退学想出国的时候。 他又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早上,背起了自己的包,回了学校。 至此,姜澈才第一次见到了沈云见本人。 而就是这一天,姜澈才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们对视的那一瞬间,好像突然就变了意味。 经过这一下午的课程,军事战斗班的alpha们看待沈云见的态度已经明显变了。 先前日常都带着嘲讽的神色已然消失不见。 那几个在模拟仓里被沈云见击杀的alpha,此时看见沈云见就觉得脸疼。 好像无数个隐形的大嘴巴子噼里啪啦地往他们脸上抽。 晚上的格斗课上,所有人都一反常态的变得极其安静。 生怕在轮战的时候遇到沈云见,再被沈云见咣咣抽一顿嘴巴子,将里子面子都丢个一干二净。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沈云见却再一次请假了。 理由是,他不会近身格斗,无法直接上擂台,需要从头学起。 格斗课老师是一头公牛alpha。 盯着沈云见看了半天,不满道: “八百米障碍赛两分五十七秒,模拟丛林实战枪杀十九个人头,你告诉我,你不会近身格斗?” 沈云见今日的战绩已经在傍晚老师们开会的时候被提到过了。 不仅被提到,丛林那一场实战的录像也被播放了。 虽然枪法精准地让人不可思议,但最让人震惊的还是沈云见最后夺旗之前,徒手攀岩的那一段。 如果不是他身后还摆着一条大狐狸尾巴,公牛甚至怀疑他其实是一只跳羚,或者一只岩羊,又或是某些灵长类。 校领导已经将沈云见列入了学校重点栽培的对象中。 沈云见睁着自己无辜又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公牛,尾巴立在身后看起来有点紧张局促。 他背着手,乖巧道:“近战格斗专业性太强了,老师,我会努力赶上进度的。” 公牛恨铁不成钢,刚想让沈云见以后每天晚上下课之后来找他加训,就听站在一边的姜澈道: “他交给我吧,老师,基础技巧我来教他。” 这话如果换作别人来说,公牛多多少少都会讽刺两句。 但说话的是姜澈。 公牛已经很久没上过擂了,只做指导。 但他心里有数,如果现在让自己跟姜澈对垒,自己大概也讨不了什么好。 正常来说,像他这种体型庞大魁梧的类型,灵敏度就要差一些。 近战过程中,扬长避短,主打的就是一个攻击性强,防御性强。 相对的,体型轻巧一些的,灵敏度高,力量和防御性就要差一些。 但姜澈几乎没有短板。 他天生就是属于战斗这个领域的。 无非就是因为姜澈今年才刚大一,该学的理论都还没学完。 不然以姜澈的能力,现在直接进入军队接受更高等级的训练,甚至接手一些派遣任务,也是绰绰有余了。 学校里军事战斗班的老师基本都是从军中退下来的。 但因为这项专业实力为尊,没人真的将姜澈当学生看。 公牛听姜澈愿意主动揽活儿,蹙了蹙眉: “你有这时间,不如自己去加训,争取明年学完了你的理论直接进军队。” 姜澈不甚在意: “练他就当加训,不用争取明年我也能把理论学完。”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公牛自然不会再阻拦,只道: “给你两个月,让这小狐狸上擂。” 当晚,沈云见再次做起了围观群众。 也第一次亲眼目睹了能徒手掰断人小腿骨的选手是如何进行近战格斗的。 许是因为心情好,又或是因为自然界雄性求偶时孔雀开屏的必要手段。 整整两个小时,姜澈就像是头打了兴奋剂的野驴,将班里一半alpha祸害了个遍。 陆宴也以身体不适为由请了假。 在沈云见坐在一边观战时,走到沈云见身边坐了下来: “你今天,真的很让人意外。” 第151章 混蛋,我可是alpha(十四) 沈云见不着痕迹地挪了挪屁股,将自己的尾巴抱进怀里,疏离道: “谢谢。” 陆宴看着擂台上打的赵琛毫无还手之力的姜澈,问: 第138章 “你和姜澈,之前认识?” 沈云见听得出陆宴在试探。 他否认:“不认识。” 陆宴沉默片刻,突然对沈云见道: “你刚来的时候,和这里太格格不入了,我很欣赏你,想跟你交个朋友。” 沈云见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淡淡道: “我现在也格格不入,谢谢你的欣赏,但我不需要朋友。” 陆宴闻言也不感意外,只是轻笑了一声道: “行,但我还是为我之前的冷眼旁观,无动于衷,向你说一声抱歉。” 他态度很真诚,很像那么回事儿。 沈云见知道他说的是关于原主刚来的时候,赵琛那些人对他的恶语相向,冷嘲热讽。 如果沈云见不明真相,不知道这一切本就是陆宴计划中的一环,他怕是都要相信陆宴现在的鬼话了。 他点了点头,不在乎道: “没关系,我没往心里去过。” 两人沉默下来。 许久,等陆宴看着擂台上的姜澈已经快结束新一轮战斗时,才站起了身,对沈云见道: “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帮忙,虽然你拒绝了我,但我还是很乐意为我先前的有眼无珠做出些弥补。” 说完,也不管沈云见答不答应,他便趁着姜澈的目光投过来之前,离开了沈云见身边的位置。 姜澈按着绳索翻下擂台,盯着陆宴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过身,大步朝沈云见走去。 沈云见怀里除了自己的尾巴,还有姜澈的水杯。 他见姜澈过来,站起身,将水杯递给他: “我什么时候开始加训?” 姜澈没回答沈云见的问题,他盯着沈云见的眼睛: “他跟你说什么?” 沈云见看着姜澈带着几分警惕的神色,有些好笑,实话实说道: “他向我道歉,问我要不要和他做朋友。” “你答应了?”姜澈眯起眸子,满脸不乐意。 沈云见啧了一声,故意逗姜澈: “都是一个班的同学,虽然他没你厉害,但至少长得还行,而且他刚刚道歉的态度很真诚。” 姜澈闻言,原本圆溜溜的瞳孔都束了起来,当即气道: “我警告过你,离他远点。” “沈云见,他接近你没安好心。” 沈云见反问:“那你呢?姜澈,你接近我是好心吗?” 姜澈盯着沈云见: “那你觉得,我接近你的目的是什么?” 沈云见摇头:“我不知道。” 姜澈不说话了。 沈云见看着姜澈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和想骂人又好像舍不得骂沈云见的那副憋屈模样,突然笑出了声。 他伸手握住了姜澈的指尖,轻轻晃了晃: “逗你呢,我拒绝他了。” “而且我虽然不知道你接近我是什么目的,但我不傻,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恶意。” 姜澈听完这话,脸色才好转了几分,随后却还是哼了一声,反手攥住了沈云见的手: “别太相信任何人,万一我也是骗你的呢?” 沈云见没有拒绝他的小动作,只问: “那你会骗我吗?” “不会。” “这句话是真的假的?” “自己判断。” “那今晚还加训吗?” 姜澈喝完了杯子里的水,下课铃声也响了起来。 再一次累成死狗的alpha们陆陆续续往格斗场外走去。 姜澈把水杯放在座位上,等教室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才看了看时间对沈云见道: “加,从今天开始,每晚加训两个小时,零点结束回寝室。” 公牛说了,两个月时间,必须让沈云见站到擂台上。 姜澈既然揽了这瓷器活儿,就必然不可能送沈云见上去挨打。 在教室空下来之后,姜澈先是跟公牛打了声招呼,让公牛向宿管那边报备了一声,从今晚开始,他和沈云见会每天晚归一小时。 然后便开始了针对沈云见的一对一教学。 037看着装模作样,故意被姜澈绊倒,无数次要死不活栽倒进姜澈怀里的沈云见,白眼翻得都快翻不回来了。 【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每一个动作都是精心设计过的,诡计多端的0。】 沈云见慢悠悠从姜澈怀里站直身子,重新“不熟练”地摆好进攻姿势: 【别管我,我有自己的节奏。】 沈云见已经算计好了。 要以一种惊人但合理,虽然会令人震惊,但也有迹可循的速度进步。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月,他都表现的极为刻苦。 虽然会偷偷摸摸占姜澈的便宜,但看起来也一直在实打实的好好训练。 而他和姜澈也开始在学校里形影不离起来。 姜澈追人的手段不算高明,也没什么花哨的小伎俩。 但这半个月里,宿舍的卫生,是姜澈在打扫。 沈云见每晚回来换下来的衣服,都是姜澈丢进洗衣机。 内裤袜子这种贴身衣物,沈云见有时候会故意乱扔,姜澈看见后,就会在洗澡的时候顺路带进洗手间,顺手洗干净给他晾起来。 本来军事战斗专业的alpha们每天体力上的消耗就大,睡不醒,吃不饱也是常事。 沈云见在精神抖擞的加训了半个月后,也终于进入了疲倦期,开始起不来床了。 他宁愿饿肚子不吃早饭,早上也要多睡半个小时。 在连续两天没到中午就开始喊饿以后,第三天,他一早醒来,就看见了已经摆在他桌子上的早饭和早已穿戴整齐的姜澈。 沈云见想看看姜澈能坚持多久,便只是道了谢,就开始享用自己的早饭,第二天,继续赖床。 然后他便发现一直有起床气的姜澈开始定只带振动的闹钟了。 会每天在闹钟振动刚刚响起时,便从床上爬起来,比沈云见早起四十分钟,偷偷摸摸穿戴洗漱,然后出门去给他买早餐。 几乎从早到晚的都在围着沈云见转悠。 原本,沈云见这样的alpha在姜澈身边,应该是很容易被掩去锋芒的。 但事实上,沈云见却在一点点锋芒毕露。 虽然看上去不如姜澈那么夺人眼球,有攻击性,但他实力不俗,却低调内敛比陆宴更为装逼的气质,却开始逐渐吸引了不少omega的注意力。 最重要的是,他看起来好像没有那么强势,而传说中普通的家境也让他显得更加平易近人。 这让一些更偏爱乖巧可爱弟弟型alpha的omega们,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第152章 混蛋,我可是alpha(十五) 姜澈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那种alpha。 他是无数omega心里的梦,是可望不可及的遥远存在。 omega们或许会在背地里扯着嗓子叫嚣姜澈是他们老公,也会私下里偷偷和小姐妹们开玩笑,说自己是姜澈第多少号老婆。 他们拿姜澈开遍了玩笑,却没有人会真的去跟姜澈表白。 说白了,无非是因为觉得不够真实。 但沈云见不同。 沈云见也很优秀,却少了很多难以企及的光环,更偏向真实。 第139章 于是姜澈就发现,最近来找沈云见说话的omega变多了。 甚至有人开始偷偷给沈云见送礼物送情书了。 但这些人很过分,行事风格很迂回。 他们知道姜澈和沈云见关系好,就让他帮忙给沈云见传信,说想约沈云见吃饭,问沈云见的联系方式是多少。 通通被姜澈打发掉了。 但纸包不住火。 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早上,沈云见到底是看见姜澈接过了某位omega的粉红色信封,然后转身就将其揉成了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但此时,沈云见并不知道那封信,是写给他的。 他以为是写给姜澈的。 沈云见倚在开水房的门框上,手里捧着保温杯,对着姜澈打了声口哨: “扔什么呢?” 姜澈原本耷拉着的尾巴明显一僵,随后转过身来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 “传单。” 沈云见看着他:“舞蹈系omega发的。” 姜澈波澜不惊:“她邀请我去学芭蕾。” 说完,还问沈云见: “你怎么知道是舞蹈系的?” 沈云见道:“因为她已经连续一个星期假装不经意的出现在我视线内了。” “所以,姜澈,她是来给你送情书的吗?” 姜澈不可能承认,他理直气壮: “什么年代了,哪还有人会用写情书这么老土的方式来表白?” 沈云见看了姜澈一会儿,点了点头没拆穿他: “也是。” 再之后两人各怀心事,之间的气氛就变得古怪起来。 整整一天,除了必要的沟通,谁也没跟谁多说一句话。 他们若无其事的上课,若无其事的参加训练,又若无其事的加训。 只是沈云见像是心里憋着一口气,在晚上加训的时候,对姜澈的出手格外凌厉。 而且因为打不过,还带了几分无理取闹的发泄在里面。 姜澈在加训的时候很认真,纠正沈云见: “刚刚动作不对,膝盖打弯了,力道会减半,重来。” 沈云见那一肚子气憋了一天,此时听见姜澈一本正经教他格斗,就像是点燃了引线,直接爆炸了。 “重来?动作不对?” 他阴阳怪气道。 姜澈嗯了一声:“你要是累了就休息,明天继续。” 沈云见冷笑:“不用,我精力充沛得很,一点都不累。” 说完,他就对着姜澈出了拳。 只是在拳头即将碰到姜澈胸口的时候,又突然变成了巴掌。 沈云见对着姜澈健硕的胸大肌就抽了一巴掌。 姜澈懵了。 沈云见看着他:“这样动作标准吗?” 姜澈抿了抿唇: “你生气了?” 沈云见不承认:“没有啊,你尽心尽力教我,我感谢你都来不及,我生什么气?” 姜澈看着他,归根溯源,找到今天沈云见态度变化的原因: “因为上午那封信?” 沈云见冷笑:“现在承认是信了是吗?” 姜澈也有些烦躁,但他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扔了别人的情书这种事,怎么说都确实有些不地道。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沈云见解释。 他也不想解释,他为什么不想让沈云见知道有omega在喜欢着沈云见。 沈云见看着他不吭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对姜澈道: “打一架。” 姜澈拒绝:“我不跟你打。” 沈云见却不听,直接对着姜澈出了手。 姜澈只是闪躲,在被沈云见逼到角落处时,直接将人困在了怀里,服软道: “我错了,别生气了。” 沈云见挣了挣,没挣开,恶狠狠道: “错哪了?” 沈云见其实眼下已经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了。 有人喜欢姜澈很正常。 最近他也看见几次姜澈被omega拦住说话了。 但姜澈看起来态度很一般,不像是对人家有意思的样子。 他只是搞不懂姜澈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瞒着,还说谎。 一开始,他只是有点儿郁闷。 到后来,姜澈对他的沉默寡言一直无动于衷,他就开始烦躁了。 再到刚才,他的情绪已经挂在了脸上,姜澈还在若无其事地纠正他出手姿势不对事,他就彻底生气了。 但姜澈此时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他以为沈云见从哪里知道了早上那封情书是人家omega给沈云见的。 然后自己就这么替沈云见做主把东西丢了,沈云见不乐意了。 此时沈云见这样的态度,闹得姜澈心里也很难受。 他松开了抱着沈云见的手,垂着眸,语气有些冷淡: “抱歉,我不该私自处理别人给你的情书。” 此言一出,沈云见愣了。 他张了张口,半晌才憋出一句: “写给我的?” 这下,姜澈也愣了,蹙眉:“你不知道是写给你的?” 沈云见抿唇,不吭声了。 但很明显,他刚刚的气愤消失了,现在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尴尬和无语。 姜澈很快抓住了重点,瞳孔一缩: “那你以为那封信,是给谁的?” 沈云见暗骂自己又犯了蠢,还是不吭声。 姜澈挑眉,试探道: “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沈云见转身就走: “我吃你大爷的醋。” 姜澈跟在沈云见身后:“我没有大爷。” 沈云见加快步伐。 姜澈突然就乐了: “哎,你是不是吃醋了?” 沈云见不承认:“闭嘴,别跟我说话。” 姜澈:“不行,我一天到晚什么都没干,就围着你转悠了,我不跟你说话我跟谁说话?” 沈云见开始小跑。 姜澈跟着他跑起来:“你跑什么?沈云见你是不是吃醋了?” 沈云见也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好笑,骂道: “住口姜澈,你有完没完,不说话就是不想说,你别问。” 姜澈停住了脚步,站在空无一人的路上,对沈云见喊道: “沈云见,我有话跟你说。” 第153章 混蛋,我可是alpha(十六) 沈云见闻言,也站住了脚步,回头望向姜澈。 晚风吹过,路边的梧桐叶发出簌簌响声。 一轮明月高悬夜空,看着站在路边相对而立的两人。 沈云见预感到了姜澈要说什么,他摆了摆尾巴,提无理要求: “不行,不许说。” 但姜澈好不容易才将这一句话酝酿到嘴边,再让他吞回去,显然是不可能了。 他说: “我喜欢你。” 沈云见捂住耳朵,扭头就跑: “我没听见!” 姜澈知道他听见了,他说:“那我能追你吗?” 沈云见手还捂在耳朵上,却没忍住回答道: “你有病啊,混蛋,我可是alpha!” 听起来像是拒绝了。 但以姜澈对沈云见的了解,真不难看出,沈云见现在心情很好。 他的落荒而逃,比起不知所措的无法面对,也更像是欲拒还迎的口是心非。 第140章 姜澈说了要追沈云见。 那不管沈云见有没有同意,他都会付诸行动。 比起之前闷不吭声,小心翼翼的讨好,在话说出口后,就肆无忌惮了起来。 沈云见先一步回了宿舍,趁着姜澈还没进门,率先躲进了卫生间。 他洗了澡,烘干了毛发,换了干净柔软的睡衣,才从卫生间出来,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在小沙发上看书。 同样上了一天的课,姜澈也是一身汗,看沈云见出来,也没跟他说话,同样若无其事地在沈云见面前脱了训练服,进了洗手间。 姜澈一进洗手间,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挂在墙上的小衣架。 当他看到了沈云见照例换下来就丢在那儿的小衣服时,刚才一直微微悬着的心才算是彻底落了地。 自己不洗,就是等着姜澈洗。 等着姜澈洗,就是明确的暗示了姜澈,放开了追,千万别手软。 姜澈先是把两人换下来的训练服塞进了洗衣机,然后照旧在洗澡的时候顺手洗了两人的贴身衣物。 他没用自己的洗护用品,而是不要脸的用了沈云见的。 出来后,就挤到沈云见身边坐下,问他: “累不累?” 沈云见的沐浴露和洗发水都是原主买的。 不是什么高端产品,闻起来还有一种很浓郁的香精味儿。 姜澈一靠近,沈云见就闻到了熟悉的沐浴露气息。 他吸了吸鼻子:“你自己的高档货你不用,偷用我的?” 姜澈见沈云见故意不搭他的话,直接伸手将沈云见的小腿捞进自己怀里,一边揉按他小腿上紧绷的肌肉,一边道: “嗯呢,我就想占你点儿便宜。” 沈云见惦记和姜澈的亲密接触不知道惦记了多久。 此时姜澈掌心指尖的温度就毫无阻隔地贴在沈云见的小腿上。 按捏的力度不轻不重,每一下都像是揉在沈云见心坎上,让他心痒难耐,心里想逃,身体却老老实实一动也不愿意动。 在极度放松的时候,沈云见感觉到自己后颈处属于alpha的腺体在微微发热跳动。 而单薄又宽松的睡裤也很难掩盖他身上的变化。 他放下了手里的书,靠在沙发扶手那一边,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对姜澈道: “阿澈,你能把灯关了吗。” 姜澈已经闻到了空气里偷偷弥漫出的淡淡香气。 不属于洗护用品那劣质香精的气味。 是梅子酒的味道。 此时闻起来没什么攻击性,却带着一丝醉人的清甜。 姜澈听话地拿起小茶几上的遥控器,关了宿舍的灯。 反正他是只夜视能力很优秀的豹子,可以任由沈云见掩耳盗铃。 漆黑的环境让暧昧的气氛滋生。 黑暗中,无论是沈云见身上溢出的淡淡梅子酒气息,还是两人的呼吸声,似乎都变得格外明显。 沈云见收了收自己的小腿,踩在了小姜同学的身上。 姜澈闷哼一声,握住了沈云见的脚踝。 沈云见蜷了蜷脚指问他: “姜澈,你在干什么?” 姜澈的手,就顺着沈云见的裤腿钻进去,触碰着他小腿滑膩的皮肤一路向上,又在膝窝处停下来。 他说:“沈云见,你信息素漏了。” 沈云见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后颈,坐起身问姜澈: “alpha信息素互斥,姜澈,你要不要离我远一点?” 他离姜澈近了,梅子酒的气息直往姜澈鼻子里钻。 姜澈没觉得互斥,只觉得沈云见闻起来酸酸甜甜很可口。 他伸手,环住了沈云见的腰。 见沈云见没反抗,又低头将下巴垫在了沈云见肩膀上,深吸了口气又偷偷吻了吻沈云见的侧颈: “你好香。” 沈云见抬手抵在姜澈胸前,去推搡他,但那力道实在有些不轻不重,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想拒绝,还是想接受。 对于姜澈来说,太像是邀请了。 于是姜澈握住了沈云见的手腕,将他的手掌放在自己胸口: “感受到我的心跳了吗?” 强有力的心跳在寂静的黑暗中格外明显,沈云见即便不摸着姜澈的胸,也能听见那如擂鼓般的砰砰声。 沈云见也闻到了姜澈身上灼烧着的信息素气息。 比起沈云见自己清淡的梅子酒,姜澈浓烈的龙舌兰和被灼烧着的沉香气已经快将沈云见熏醉了。 他没感觉到半点儿互斥,只觉得自己浑身燥热,已经快馋死了。 这种情况下,他要是还能拒绝,他觉得自己大概也用不着来做任务积累功德了。 直接皈依佛门,回头是岸怕是来得更省事。 他仰了仰脖颈,将脆弱的喉结暴露在姜澈面前跟他说: “我还没答应你。” 姜澈沿着沈云见修长的脖颈一路吻上去,最后小心翼翼地贴在沈云见柔软的唇瓣上,眯着眼道: “我知道,那你现在要拒绝我吗?” 沈云见摇了摇头,伸出舌尖,轻轻触碰了姜澈的唇角。 引线被点燃。 烈火瞬时间灼烧起来。 姜澈脑子里轰的一声,一把便将沈云见按倒在了沙发上。 第154章 混蛋,我可是alpha(十七) 和温柔娇俏的omega不同,alpha的天性就是霸道又热烈。 纤长的黑色豹尾缠绕着毛绒绒的白色狐尾,在触碰到根部时,沈云见没忍住打了个激灵,腿脚都跟着一阵发软。 清甜的梅子酒既没有在龙舌兰的攻势下反抗或退缩。 甚至像是被比自己更高度数更浓烈的酒精吸引了一般,很快就融入其中,被其包裹。 沈云见觉得自己燥热地快要炸开了。 他大口喘息着去拽姜澈的睡衣,整个人都开始头晕目眩,不知所措起来。 他觉得自己胸口像是有蚂蚁在爬,后颈一直突突突地跳个不停,信息素在源源不断,不受控制的外溢。 他原本还想再矜持矜持的,但他此时看着姜澈衣衫不整的样子,就觉得自己是个饿了十天半个月的难民,在面对一块极为可口的蛋糕。 说句不矜持的话,沈云见觉得自己的口水都快兜不住了。 他觉得姜澈太磨叽了。 直接拿回主动权一把将姜澈掀翻到沙发另一边,然后极为粗鲁地一把扯开了姜澈的睡衣。 姜澈知道沈云见大概是不会拒绝自己的。 但他也没想到沈云见会这么主动。 他也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挡沈云见。 沈云见发现了姜澈的犹豫,不乐意道: “你躲什么?” 姜澈感受着空气中沈云见信息素浓度的变化,看着他已经开始迷离起来的眼神,眉心一跳道: “乖乖,你易感期来了。” 沈云见没感受过什么是易感期,他只觉得现在姜澈说话的声音仿佛都在变得飘渺。 他舔了舔自己的虎牙,说: “姜澈,你给我咬一口。” 姜澈闻言,不禁有些好笑,他往后退了退,坐起身来。 被撕坏了的睡衣大敞着,露出他精壮的胸膛,微微起伏。 第141章 他看着沈云见,开始蛊惑他: “我不是omega,你咬我缓解不了你现在的状况。” 沈云见望着姜澈,虽然难受但理智尚存,知道以姜澈的性子,强来是没用的,只能来软的。 他收起了自己强硬凶狠的表情,乖巧地坐回去,伸出自己白白嫩嫩的脚丫,踩在不该踩的地方上,目光盈盈地看着姜澈: “阿澈,我难受。” 姜澈看着沈云见耷拉着耳朵,可怜兮兮的模样,一手握住他作乱的脚踝,重新向他靠近: “你求我,我帮你。” 沈云见双手撑在沙发上,毛绒绒的大尾巴在姜澈小腿上扫来扫去,小声道: “我不要,就不能是你求我吗?” 被易感期折磨的人是沈云见。 但姜澈却觉得沈云见比易感期更磨人。 他向沈云见逼近,单手撑在沈云见身侧,对他道: “趴着。” 沈云见看着姜澈在黑暗中圆溜溜的眸子,觉得他此刻真的在双眼泛绿光。 他问:“你要咬我吗?我不是omega。” 姜澈没多说,只重复了一遍:“趴着,乖乖,听话。” 沈云见分不清此时到底是他在蛊惑姜澈,还是姜澈在蛊惑他。 他也分不清他到底是更想咬姜澈,还是更想被姜澈咬。 在姜澈低头吻着他的耳垂,第三次开口让他趴好的时候,他终于经不住诱惑,放弃了抵抗,乖乖换了姿势。 疼痛从后颈蔓延至全身。 但很短暂。 梅子酒被倒进了龙舌兰的酒杯,一起被放在火焰上炙烤的时候,沈云见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都已经出窍了。 所有的躁动被抚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满足。 一种强烈的安全感和归属感油然而生。 在某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成为了姜澈的一部分。 觉得姜澈似乎成为了他人生的全部意义。 而此时,他还不知道的是,这就是这个世界弱肉强食的法则。 他只知道自己是alpha,姜澈也是。 却不知道,这是omega被alpha打上标签时,才会生出的感受。 他对自己被bj了的事一无所知,只知道静静趴在沙发上,享受,并等待着这一切的结束。 姜澈感受到沈云见的放松,听着他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一只手顺着他的衣摆伸了进去。 他摸着沈云见的心跳,轻声在他耳边征求他的意见: “要继续吗?” 临时bj是为了缓解沈云见易感期的躁动不安。 在之后一段时间里,他都会将姜澈视为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他会不由自主地时时刻刻盯着姜澈,想知道姜澈的所思所想,会产生无比强烈的依赖感。 但这种感觉,会随着临时bj的淡去,慢慢消失。 如果沈云见清醒之后,后悔了,只要等这个bj没了,就可以抽身离去。 而如果继续往下,两人之间的羁绊就真的难解了。 对姜澈来说,那是世上最亲密的人,最亲密的关系才能做的事。 而对沈云见来说,这种事,却早已做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沈云见没说话,狐狸尾巴尖儿却勾住了姜澈的裤腰,又松开,轻轻拍打着姜澈的小腹。 沈云见的灵体在小世界只是载体,身体的特征会根据原主本身的情况而被037做出设定,并调整状态。 沈云见原以为,同为alpha,有些事做起来应该会很困难。 但事实上,却比他想象中容易很多。 容易到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alpha。 但很快,他就没空再考虑这些问题了。 姜澈比沈云见想象中体力更好,更不做人。 而事实上,从深更半夜到日出东方,不肯消停的人却压根儿不是姜澈。 好几次姜澈在觉得沈云见好像晕倒了,想要停下来看看沈云见的情况时,都被沈云见突然揪住耳朵,勒令他不许停。 重了不行,轻了不行,快了不行,慢了更不行。 看似主导权在姜澈手上,实则全都是沈云见说了算。 哪儿不满意,不是骂人就是挠人,姜澈不仅后背胸口都是狐狸爪子留下来的红道道,就连脸上都被神志不清的沈云见拍过两爪子。 颧骨上还留了两道爪印,满头是汗的模样,看起来比要死不活的沈云见更狼狈。 一直到姜澈每天早上起床的闹钟照例响起时,沈云见才终于批准结束战斗,并蛮横无理地将姜澈从他床上赶了下去。 第155章 混蛋,我可是alpha(十八) 姜澈被沈云见折腾得哭笑不得,汗流浃背。 先是给辅导员那边发了消息,说沈云见易感期到了需要请假。 然后又打了热水来给一动不想动的沈云见擦洗。 沈云见吃饱喝足,被姜澈收拾干净了就开始觉得困倦。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越睡头顶越热。 时不时的还有什么东西在舔着他的耳朵。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一只巨大的黑豹缩在自己身边,半个屁股都耷拉在床外面,下巴搭在自己脑门儿上,时不时伸舌头舔舔自己那只受过伤的耳朵。 沈云见打了个哈欠,抬手摸了摸豹子脑袋: “早。” 豹子懒散地晃了晃尾巴,没什么表示,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 沈云见刚要起来,就听见宿舍门锁滴滴滴响了起来。 姜澈进门,左手提着打包好的饭菜,右手还抱着一捧玫瑰,扫了豹子一眼。 豹子便不情不愿地从床上跳下来,走到姜澈身边消失不见。 “睡醒了?” 沈云见点点头,坐起身,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对姜澈伸出手。 姜澈便将饭菜和花放好在桌子上,走到床边,伸手掐住沈云见的腰,将人从床上抱了下来。 沈云见没跟姜澈说话,只把那束花从姜澈的桌子上,转移到了自己的桌子上。 他去洗漱的时候,姜澈便踩在他的床梯上帮他整理床铺。 而那只豹子也再次偷偷摸摸出现,就围着沈云见腿边打转转。 来来回回在沈云见腿上蹭来蹭去,还卧在沈云见脚下,舔他小腿。 沈云见关了水龙头,擦干净脸,问姜澈: “你说,到底是它自己想舔我,还是你想舔我?” 姜澈把沈云见的床叠得整整齐齐,从床梯上下来,听见沈云见这句话,没等它看向豹子,豹子就已经再次不见。 “抱歉,它有自己的想法。” 沈云见没拆穿他,只问:“那他想不想有个伴儿?比如一只狐狸什么的?” 姜澈看着沈云见身后那只毛绒绒的大尾巴,脑子里情不自禁想起昨晚。 沈云见的尾巴根儿很敏感,手一握,他就会腿软。 但他面上看起来还是很正经,只说: “我教你。” 这是沈云见第二次提起量子兽的问题了。 之前他让沈云见求他,沈云见就说不学。 这次姜澈也学聪明了,在沈云见再次开口前,率先道: “我求你,让我教你。” 第142章 沈云见这才矜贵地点点头:“行,满足你。” 姜澈帮沈云见请了一天的假,原本是打算让沈云见好好休息,他将量子兽留下陪伴沈云见,自己去上课。 但架不住沈云见缠人缠得厉害。 早上他困意上涌,想睡觉的心挡都挡不住倒还好说。 但现在沈云见睡醒了,就开始盯着姜澈。 就连吃饭的时候,一条腿都要搭在姜澈身上。 狐狸尾巴也一直勾着姜澈的尾巴不肯松开。 吃完了饭,沈云见看着姜澈打了个哈欠 ,便善解人意的放他去睡觉。 姜澈将近三十个小时没睡觉,昨天从下午开始一直到今早又都一直在进行体力活动。 此时也确实是有些困了。 收拾了桌上的打包盒,便脱了衣服上了床。 还问了沈云见一句:“那你干什么?” 沈云见坐在沙发上拿着书装模作样道: “我有自己的事,你别管我。” 姜澈得到沈云见的答复,这才翻过身闭上眼。 但人还没睡着。 便感觉到自己的床晃了晃。 随后,一道温热的身子,还带着毛哄哄的大尾巴,便钻进了他的被窝。 从背后紧紧贴着他不动了。 二十出头的alpha,正是血气方刚的好年纪。 不久前才刚刚开了荤,更是想控制都控制不住的时候。 于是姜澈觉得自己又精神了。 他转身将沈云见抱进怀里,一只手又悄咪咪地攥住了沈云见的尾巴根儿。 沈云见很自觉,抬起一条腿来架在姜澈腰上,问他: “阿澈,你累不累?” 姜澈没回答沈云见的问题,只身体力行地告诉了沈云见。 站在食物链顶端的alpha,兽性大发的时候可以有多吓人。 最终,两人下午谁都没去上课。 姜澈一边按着沈云见,一边给辅导员发消息的时候,沈云见也呜呜咽咽地问了,他要怎么向辅导员请假。 姜澈只道:“说你易感期到了。” “我的易感期,跟你有什么关系?”沈云见问。 正常情况下,alpha易感期不会像omega那样需要注射抑制性药剂。 他们要么硬扛,要么就是需要有契合度的omega来成为他们发泄的对象。 但姜澈又不是omega。 但让沈云见意外的是,辅导员似乎很快就同意了姜澈的请假申请。 连电话都没打一通,貌似只回了一条消息,就准了姜澈的假。 沈云见虽有不太理解,但是因为当时两人都比较忙碌,因此这件事也只好被暂且抛到了脑后。 事后,眼看着夕阳要落下,沈云见躺在姜澈怀里昏昏欲睡时,才又想起了这件事。 他看着貌似已经睡着了的姜澈,又看了看姜澈丢在枕边的手机,心思活络起来。 他试探:“姜澈,我能看你手机吗?” 姜澈闻言,勉强眯着眼,伸手将手机解了锁,递给沈云见。 沈云见喜欢这种感觉,美滋滋地接过姜澈的手机,去翻他的聊天记录。 最上面一条未读是徐思林发来的,只有一个问号,大概是问姜澈又死哪去了,为什么没去上课。 下面一条就是班里辅导员的账号。 沈云见点进去,看见了姜澈和辅导员的对话。 【姜澈:肖哥,沈云见易感期,下午我去不了,请个假。】 【辅导员:?】 【姜澈:他是我的alpha。】 辅导员先是回复了一长串省略号。 然后又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 对话到此结束。 这其中,唯一异常的,就只有那句: 【我的alpha。】 ———— 老婆们!把你们的用爱发电通通交出来!数据不好揭不开锅了! 求你们了!!!人家要嘛!!!(张飞破音版) 亲死你们,妈的。 第156章 混蛋,我可是alpha(十九) 沈云见陷入了沉思。 又百思不得其解。 最终只能默认于,姜澈大概早就出柜了,辅导员知道他是个喜欢alpha的同性恋。 所谓来都来了。 这手机看都看了,沈云见自然不会放过这种乱翻别人手机的乐趣。 他反正也睡不着,干脆把姜澈各个社交软件翻了个遍。 可惜遗憾的是,姜澈的手机里很干净。 并没有什么和omega纠缠不清的内容,甚至都没几个omega。 一直翻到半个月前。 沈云见才终于看到了姜澈和姜源生的聊天记录。 倒也没什么特殊的内容。 只有姜源生问姜澈,有没有见到沈云见本人。 姜澈说见到了。 姜源生问了一句,怎么样,合得来吗? 姜澈回复了一句,很可爱。 就没了下文。 沈云见对姜澈早就知道自己存在这件事已经有了猜测,此时看见也没多惊讶。 只将页面停留在这里,便锁了屏,闭上眼和姜澈一起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窗外一片漆黑。 沈云见睁开眼,先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多。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身边微凉的床铺。 惊觉姜澈不在床上,猛地坐起身,便看见了床下,坐在椅子上,睁着绿油油的眼睛望着自己的姜澈。 沈云见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耳朵没说话。 姜澈见沈云见醒了,直接开口便问道: “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沈云见缓了缓神,看着姜澈那泛着绿光的眸子: “我该叫你一声哥哥吗?” 两人同年,姜澈的生日只比沈云见大两个月。 姜澈点了支烟,微弱的小火苗映照在他脸上,看不出神色。 他吸了口烟,淡淡道: “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 沈云见问:“你对我好,是因为你爸爸收养了我,托付你这样做吗?” 姜澈否认: “我对你好,是因为我喜欢你,不关任何人的事。” 沈云见哦了一声,半晌后,问他: “那你为什么突然态度这么冷漠?” 姜澈看着沈云见:“因为我在担心你会不会怪我。” 沈云见没反应过来:“怪你什么?” 姜澈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沈云见,你被绑架,是因为我父亲。” 沈云见愣了愣: “那我不也应该去怪绑架我的人吗?又不是你父亲让人绑架了我。” 姜澈喉结动了动: “抱歉,我当时没有去看你。” 沈云见心道,辛好你当时没有去看我。 嘴上却嗐了一声,懂事道: “姜澈,不管是你父亲,还是你,已经为那些意外做了够多补偿了。” “虽然有些事挽回不了,但谁都不是故意的。” “我没怪过你父亲,更没怪过你,也不想把那些意外归咎于谁的身上。” “我只希望,你对我的好,不是出于你莫名其妙的愧疚。” 姜澈站起身走到床边,握住沈云见的手,低着头半晌没说话。 第143章 许久之后,才吻了吻他的手背: “我的确有愧疚,但你搞错顺序了。” “我不是因为愧疚才爱你,我是因为爱你,才会觉得愧疚。” 沈云见看着姜澈有些难过的神情,伸手揉了揉他的脑瓜顶,小声道: “专心爱我就好,姜澈,我不需要你的愧疚。” 姜澈抬头,看着沈云见头顶缺了的那半只耳朵,想问问沈云见,现在愿不愿意做他的alpha。 但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只低声道: “好。” 于是从这一天起,所有人都发现,姜澈和沈云见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愈发古怪了起来。 以前姜澈虽然也对沈云见不错,但两人从没有过什么近距离的接触,好像只是态度上不太一样,要关照许多。 而现在却几乎是毫不夸张的形影不离起来。 沈云见倒水,姜澈就跟在身后拿水杯。 沈云见上课睡觉,姜澈就拎着书本帮他遮太阳。 最近一次的实战模拟,沈云见和姜澈合作,在沈云见夺旗的时候,姜澈干脆放弃了争夺小旗的意思,直接替沈云见打起了掩护。 专门对着别人开枪。 吃饭在一起,午休在一起,洗澡在一起,晚上挤在同一张床上睡觉。 而最离谱的是,沈云见上厕所,姜澈都要在他屁股后面跟着。 但因为同是alpha,班里人虽然觉得他们很腻歪,但不可否认,两人的优秀也与平凡的他们格格不入。 众人只当他们是惺惺相惜的好兄弟。 只有陆宴,看出了这其中的异常,并开始不着痕迹地默默观察这两人的一举一动。 这段时间,看似是姜澈一直在跟着沈云见。 但实则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是沈云见这阵子根本离不开姜澈。 自从被姜澈咬了一口之后,沈云见就黏人的厉害。 姜澈知道是临时bj作祟,让沈云见对自己产生了依赖感。 也乐意惯着他,无论做什么,总不会离开沈云见的视线范围之内。 说心里话,姜澈不但不觉得烦,他还享受这种被沈云见需要的感觉。 越是被沈云见需要,他心里就越是满足。 但随着临时bj淡去,沈云见就又开始变得随意起来。 不再时时刻刻盯着姜澈的一举一动。 在姜澈被叫去辅导员那边谈话时,也没等姜澈回来,而是先一步和徐思林去食堂吃了饭。 晚上洗澡的时候不再粘着姜澈非要姜澈跟他一起。 体能训练之后,没和姜澈打招呼就一个人去了洗手间。 甚至还在最近一次的实战模拟课上,拒绝了跟姜澈组小队,自己一个人丢下姜澈就自顾自去收割人头了。 其实如果真计较起来,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但这种变化却激发了姜澈的占有欲和掌控欲。 最主要的是,两人不知道上了多少次床,沈云见却始终没有想要给姜澈名分的意思。 这让姜澈不得不开始怀疑,沈云见先前对他表现出来的喜欢和依赖,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是因为那个临时bj。 姜澈心里不舒服,模拟实战也没让着沈云见,在最后夺旗的时候,还故意被陆宴打中了左肩。 趁着沈云见愣神的瞬间,黑豹出现,一口叼走了原本该被沈云见夺走的旗。 比赛结束。 沈云见一摘下头盔,便有些不乐意道: “你这是苦肉计,你耍诈。” 姜澈淡淡:“兵不厌诈。” 第157章 混蛋,我可是alpha(二十) 沈云见没察觉到自己对姜澈逐渐疏远的态度。 他反而觉得是姜澈对他态度有变化,好像话少了很多,失了耐心变得冷漠起来。 甚至还知道利用他的心疼,就为了赢他一局比赛。 沈云见没说话,丢下头盔,一个人默默走出模拟仓教室,去了洗手间。 姜澈看沈云见生气了,虽然自己心里也憋着一口气,但还是跟了上去。 沈云见生气,倒也并不是因为输了比赛。 他胜负欲虽然强,但输了就是输了,他也不至于输不起。 他主要还是觉得姜澈这两天对他的态度很奇怪。 昨晚睡觉的时候,他没上姜澈的床。 躺在自己床上,是想等姜澈上来抱他。 因为他觉得自己前阵子好像太粘人了点儿,根本没考虑过姜澈是不是想被他这样粘着。 他矜持了一下,想要试探姜澈的态度。 但姜澈洗完澡出来之后,却只是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便关了灯自己上了床。 两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沉默了。 沈云见失眠了半个晚上,今早姜澈带给他的早饭他也没什么胃口吃。 一上午的课上的浑浑噩噩,姜澈也没问一句。 别扭闹得莫名其妙,没吵架,没生气,但好像就是莫名其妙的疏远了。 沈云见心里憋着气,这才拒绝了和姜澈组队的事儿。 想着赢姜澈一局解解气,却没想到姜澈还敢用苦肉计,迷惑自己的视线。 最后居然还就那么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兵不厌诈。 沈云见进了洗手间,就把自己关进了最里面的隔间。 他不想对着姜澈发脾气,显得自己很无理取闹。 而且一直没答应姜澈追求的人是自己。 现在两人关系不清不楚,他也没什么立场对着姜澈发脾气。 他想冷静冷静,琢磨琢磨姜澈到底为什么突然变了态度,再去跟姜澈谈谈。 但很快,隔间的门便被敲响了。 刚刚进来的时候,洗手间里没人,每个隔间的门都是开着的。 沈云见烦躁得厉害,不知道门外是谁,开口就不客气道: “那么多坑不够你蹲吗?来敲老子的门?”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沈云见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开门。” 沈云见一听见姜澈的声音,耳朵就抖了抖: “走开,别烦我。” 姜澈没那么好说话:“开门,沈云见,别让我说第三遍。” 沈云见听着他凶神恶煞的语气,心里委屈的要命,一把拉开隔间的门,也怒道: “凶什么凶?姜澈你……” 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姜澈一把按在了隔间门上,吻了上去。 边吻,还不忘顺手锁住了隔间的门。 沈云见抬手推搡姜澈: “你别亲我。” 姜澈便顺了他的意,停下来,抬手捏住他的两腮: “沈云见,腻了是吗?” 沈云见看着姜澈几乎竖成了一条缝的瞳孔,赌气的话说不出来,憋得自己红了眼眶。 姜澈盯着沈云见的脸,看着他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然后顺着睫毛流出来,松了手上的力道。 他用拇指轻轻擦掉沈云见眼下的泪痕,虽然依旧冷着脸,但语气却软了下来: “抱歉。” 姜澈觉得沈云见此时这副神情,好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或许沈云见一直不肯对自己的追求做出回应,就是因为不想。 第144章 不想就是因为不喜欢。 但许是因为姜家一直在养着沈云见,沈云见又无法直接拒绝,才用这样的方式来做着另一种意义上的交易。 或许他那句喜欢,对沈云见来说,根本就是困扰。 先前他觉得沈云见也喜欢他,无非是因为临时bj的后遗症。 现在沈云见主动疏远了,代表什么,也就不言而喻。 在沈云见昨晚一个人回到他自己床上背对着姜澈的时候,姜澈盯着沈云见的背影看了许久。 他脑子里无数次闪过想要将沈云见圈禁起来的念头。 反正他不是alpha。 反正他可以bj沈云见。 只要他哄着沈云见做了终身bj,沈云见这辈子就再也离不开他了。 但在那些念头疯狂怂恿着姜澈的时候,姜澈却又怕沈云见像现在这样,红着眼眶看着自己。 他怕沈云见不快乐。 两人对视许久,沈云见不知道姜澈脑子里具体想了些什么。 但他看得见姜澈眼神中的变化。 也察觉得到姜澈的情绪似乎已经在此时跌到了谷底。 姜澈松开了触碰着沈云见脸颊的手,刚想开口,对沈云见说一声,抱歉这段时间给你造成的困扰。 可惜话还没到嘴边,就被沈云见抢了先。 他吸了吸鼻子,说: “是不是我前阵子太黏人,烦到你了?” 姜澈觉得沈云见这个说法实在有点儿倒打一耙。 他蹙眉:“我没觉得你黏人,更没觉得烦,如果你觉得我离你距离太近,对你造成困扰,你可以直说。” 沈云见闻言,两道秀眉也跟着竖了起来: “那你为什么突然对我变冷淡?” 姜澈闻言,只觉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冤枉道: “我对你冷淡?” 沈云见点头,开始细数这些天姜澈对他冷脸的次数。 清算姜澈除了睡觉之外,最长有多少分钟没跟他说过话。 最主要的是,昨晚他自己一个人回床上睡觉,姜澈居然没爬上他的床。 姜澈闻言,觉得自己太阳穴都在突突跳。 他耐着性子听沈云见数完自己的恶行,看着沈云见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委屈,长出口气,伸手将人扯进了怀里。 他将脸埋在沈云见颈间,再次道歉: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摸不清你的态度,你一直不明说,我以为……” 姜澈顿了顿,不再继续往下说。 沈云见却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一时间有些无语凝噎。 他光想着让姜澈追自己了。 只想着自己只要一天不答应,姜澈就要多追自己一天。 但此时他却突然意识到,自己有记忆,但姜澈没有。 自己这样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姜澈给他的爱,却始终故作矜持的不回应,是不是会让姜澈产生自我怀疑。 或者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不喜欢他,又一直吊着他的胃口。 沈云见沉默片刻,抬手环住姜澈的腰,有些懊恼道: “姜澈,你……” 只是话还没说完,却被突然出现在他脑子里的037打断: 【有人偷听。】 第158章 混蛋,我可是alpha(二十一) 洗手间里很安静。 只有没拧紧的水龙头里漏出的水滴,敲到瓷砖上,发出嘀嗒嘀嗒的细微声响。 与此同时,洗手台上此时正盘踞着一条黑色的毒蛇。 正吐着信子静悄悄地窃听着隔间里发生的一切。 037再次开口提醒: 【是条黑曼巴。】 沈云见闻言,瞳孔一缩,闭了嘴。 又在姜澈疑惑开口之前,一把捂住了姜澈的嘴,并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外面有人。 姜澈立在脑袋顶上的小黑耳朵动了动,却什么都没听见。 黑曼巴的天赋是隐匿。 不止隐匿自己的外表上的兽化,还最大程度上隐匿了自己行动时所发出的声响。 沈云见对着姜澈做了个口型: “是陆宴。” 姜澈扬了下眉梢,突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疏离: “沈云见,算了吧,我受不了你这种脾气,这段时间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我确实是腻了,抱歉。” 沈云见还没反应过来,姜澈就先一步吻了吻他的唇角,又捏了捏他的手心。 沈云见虽然不解,但却知道姜澈是在做戏。 他喉结动了动,开始配合,冷笑一声: “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姜澈,你拿我当傻子哄?” 姜澈手环在沈云见腰间,紧紧搂着他,一边吻着沈云见的鬓发,一边冷漠道: “我没哄你,我一开始的确对你有好感,沈云见,你说话凭良心,这段时间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但我们不合适,你是个alpha,我哄不了你一辈子,好聚好散,还能做朋友。” 沈云见在姜澈开始作乱的手臂上拍了一巴掌。 听起来就像是给了姜澈一耳光。 他怒道: “谁他妈要跟你做朋友,姜澈,你记住你今天的话。” “玩儿我?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姜澈抬手,拧开了隔间的门,态度冷淡: “随你开心,我不在乎。” 那条黑色毒蛇听见隔间门响起,吐了吐信子,悄无声息的离开。 037在毒蛇离开后,再次提醒了沈云见。 沈云见正准备跟姜澈说,外面的人走了。 姜澈却直接吻住了沈云见。 暧昧的水声在空荡而安静的隔间内响起。 沈云见正想推拒,问他怎么回事儿。 姜澈却直接将沈云见按在了门板上,捂住他的嘴,贴着他耳边,小声道: “*完再说。” 人在年轻气盛的时候,总是喜欢各种各样刺激的行径。 沈云见想过拒绝,却也只是想想而已。 他发不出声音,也只能顺从地随着姜澈在这狭小空间里为所欲为。 许久之后,两人才一前一后从洗手间出来。 姜澈去了食堂,沈云见回了宿舍。 路上,沈云见还碰见了陆宴。 陆宴倒是没跟他说话,只远远看了他一眼,对他露出一个看似非常友好的笑容。 沈云见看起来情绪不高,只点了点头,示意打招呼,便收回了目光大步朝宿舍方向走去。 他回了寝室,等了二十分钟左右,寝室门便滴滴滴响了起来。 姜澈进门,手里提着打包好的饭菜放在桌子上,对沈云见道: “抱歉,刚才的话都是假话,我没腻,一开始怎么喜欢你,现在依旧怎么喜欢你。” 沈云见知道姜澈的意思,不然也不会放纵姜澈胡来。 他问: “陆宴有问题?” 姜澈坐在沙发上,伸手将沈云见扯进怀里: “我猜到过他在藏拙,但我没想到他已经可以分化出量子兽了。” 沈云见挑眉。 他知道陆宴有量子兽,还是因为037说了躲在外面偷听的是黑曼巴,而不是陆宴。 但他还没来得及把这事儿告诉姜澈。 “你怎么知道是量子兽?” 第145章 姜澈道:“我早就在怀疑了,但是他一直没暴露,如果是他本人在偷听,我不会察觉不到。” “他为什么藏拙?”沈云见不解。 这里只是学校而已。 而且在校学生的日常成绩会被汇总进考核,牵扯到他们什么时候可以被分配进什么等级的军队。 藏拙在这里来说没什么意义。 姜澈很快给出了答案: “下个月八号,是国际军事战斗全能赛,参赛的,是来自世界各地的佼佼者。” “比赛分两组,一组是现役军人,一组是预备役,也就是我们这种尚未参军的在校学生。” “这不仅仅是荣誉和奖金,预备役组前十还能直接内定为最高军事基地的成员,学分修够就能直接入伍。” 能进入最高军事基地,把握好机会,就是实权在握。 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还要熬熬资历。 但对于姜澈和陆宴这样的高官后代来说,基本就是去执掌军权了。 而做到那个位置,党派分明,像陆家和姜家这样立场相对的,谁掌权,另一方绝不会有好下场。 姜澈沉吟片刻: “陆宴藏拙,应该是要针对我。” 对于前十,陆宴势在必得,但以他的性子,不可能允许姜澈跟他同时进入前十,甚至压他一头。 陆宴很可能是想在这场比赛上,早早出点儿什么损招把姜澈淘汰了。 他藏拙,是为了让姜澈放松警惕,杀姜澈一个措手不及。 届时,姜澈如果被淘汰,后续连锁效应,陆家必会占上风,那姜源生就要夹缝求生存了。 情况再糟糕一点,如果陆宴再歹毒些,直接想法子让姜澈有去无回,光是丧子之痛恐怕就能让姜源生被打击个体无完肤。 沈云见一听姜澈这话,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说,这场比赛,我也可以去?” 姜澈嗯了一声: “前天辅导员找我谈话就是为了这件事,你在候选人员名单里,但至于你去还是不去,还得由你自己做决定。” 沈云见抿了抿唇,那今天姜澈当着陆宴的面,演这么一出,就可以解释了。 他和姜澈闹掰,那在比赛场上,两人就不可能再组队。 到时候他偷偷接近陆宴,表面上跟陆宴一组,最后来一出反间计,也能杀陆宴一个措手不及。 他对姜澈道: “陆宴有杀手锏,我也可以成为你的杀手锏。” 但不料,姜澈听完沈云见的话却愣了愣,又突然笑了。 他偏头吻了吻沈云见那半只可怜兮兮的耳朵: “我不是这个意思,宝贝,你理解错了,我不是打算利用你,我只是想,让他不要针对你。” 第159章 混蛋,我可是alpha(二十二) 商量好了全能赛上的事,沈云见和姜澈便开启了“反目成仇”模式。 姜澈直接在理论课上,跟徐思林换了座位。 之后的体能训练,枪击和实战也都和沈云见保持了距离。 两人全程没有任何交流。 陆宴一直在默默观察着两人,原本还在想着夜里要不要偷偷放黑曼巴去姜澈宿舍门口偷听。 但姜澈却压根没给陆宴机会,当晚便请假回了家,直接开启了走读模式。 一周后,在中午吃饭时,很多人都看见姜澈的饭搭子换人了。 换成了表演系的一个男o,是只兔子,身高腿长,耷拉着两只长长的兔耳朵,长相精美程度不亚于沈云见。 身材比例好到夸张,身高在omega里是鹤立鸡群,光是那一双大长腿就让人见之难忘。 是皇家私立学院有名的“校花”。 沈云见来之前,很多人都曾将姜澈和那只兔子放在一起试图嗑cp。 但两人却始终没什么交集。 如今两人突然坐在了一起,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最不能理解的人就是徐思林,她看着沈云见面无表情的脸,有些气愤道: “抱歉,我也没想到,姜澈居然也是这种见异思迁的人。” 沈云见看起来好像很无所谓,只说: “那是他的自由。” 实际上餐盘里几乎没动过的饭菜却暴露了他内心的难过。 徐思林想安慰沈云见两句,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问: “如果你那个鸡腿不想吃的话,可以给我吗?我刚才去打饭的时候,鸡腿卖光了。” 沈云见点点头,把自己的鸡腿夹到了徐思林盘子里。 先前姜澈对沈云见好的时候,还有人摸不清他们的关系,很多人都只把他们当兄弟。 但现在姜澈对那只兔子好的时候,却所有人都默认了他跟那只兔子的关系。 这就是性别的迷惑性。 饭后,姜澈还贴心地把那只兔子送到了omega宿舍楼下。 见四周没人,兔子脸上甜甜的笑意就收敛了,冷笑道: “你小子真他爹的不是个人,平时装不认识,现在要保护你媳妇儿,就推老子出来背锅。” 姜澈淡淡道: “楚煜也要参加全能赛,你帮我背锅,我帮楚煜拿前十。” 兔子一听楚煜,神色缓和了几分,只是看着姜澈还是忍不住想磨牙,讨价还价: “前三。” 三人是高中同学。 楚煜因为家境问题没能进入皇家私立学院,在帝都另一所国立学校就读军事战斗专业,也是alpha。 全能赛前十已经很可怕了,姜澈没见过楚煜的训练情况,不打包票: “不行,我只能保证在你得手之前,不把你根本就不是omega的事告诉楚煜。” 兔子冷笑:“你不也不是alpha吗?” 姜澈倒是无所谓:“我的云见爱我,我不是alpha对他来说只能算是惊喜。” “但你不是,楚煜可是直a。” 兔子的把柄被姜澈拿捏在手里,不得不妥协,嘴上却还是不服气道: “你就不怕老子这么好看,你家那狐狸崽子吃醋?” 姜澈看着兔子,淡淡道: “不劳你费心,另外,狐狸崽子不是你叫的。” 他说完,转身离开,走前,还不忘偷偷念叨了一句: “兔崽子。” 姜澈自从和沈云见闹翻,就没再回过寝室。 他找了间空教室坐下来,趴在桌子上给沈云见发消息: 【吃醋了吗?】 沈云见躺在宿舍床上,回复: 【小兔子长得真好看。】 很快,姜澈回复: 【有我好看吗?】 沈云见其实谈不上吃醋,他知道姜澈是什么人。 但这不代表他内心真的无动于衷。 他没回答姜澈的问题,只打字:【你跟omega比什么?】 姜澈秒回: 【林束不是omega。】 沈云见一愣,第一反应就是兔子是beta。 但随即又想到beta是没有兽化形态的,有些不可思议道: 【alpha?】 这么好看的alpha不多见。 而且兔子和沈云见不一样。 沈云见虽然长得好看,但言行动作间还有性格上还是实打实的alpha,是放在omega堆里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格格不入。 第146章 但兔子不是。 兔子是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专属于omega的优雅和矜贵。 笑起来很甜,娇羞的姿态也很惹alpha喜欢。 之前沈云见就见过兔子,在omega里堆里也是小公主一样的存在。 但很快,姜澈就再一次推翻了沈云见对这个世界性别的认知。 他回复: 【不,他是enigma。】 沈云见懵了,开始召唤037。 037不紧不慢地出现,开始为沈云见剖析enigma的构造。 一种稀有性别,甚至凌驾于alpha之上,可以对alpha进行bj。 它说完,看着陷入沉思的沈云见,以为沈云见终于发现了姜澈的不对劲儿,等着沈云见来问他,姜澈是不是这种稀有性别。 许久之后,沈云见的确抛出了问题。 他神色一凛,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 【那只兔子,会不会打姜澈的主意?!】 037刚想说出的那句,恭喜你答对了,被卡在嗓子眼儿,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沈云见不止问了037,还立刻就问了姜澈。 姜澈先是回了一长串省略号,然后才回复: 【我没那么不挑食。】 这件事沈云见其实没怎么往心里去。 但当天下午在射击课结束之后,沈云见先一步踏出射击场大门时,就碰见了等在门口的林束。 浅色牛仔裤,白色t恤,耷拉着两只兔耳朵,靠在墙壁上,手里还捧着一束玫瑰。 两人视线相对,林束便对着沈云见笑了笑,露出两个小梨涡。 沈云见没做任何回应,收回视线径直离开。 他走到不远处的商店买水,看见姜澈从射击馆出来,林束娇羞的将玫瑰塞到姜澈怀里,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笑着往食堂方向走去。 沈云见刚刚灌了半瓶冰水下肚,身后便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和姜澈,闹掰了?” 第160章 混蛋,我可是alpha(二十三) 沈云见回头,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陆宴。 他仰头喝完了那瓶冰水,将瓶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淡淡说了句: “关你屁事。” 然后转身离开。 甚至没多给陆宴一个眼神,看起来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陆宴莫名被凶,却觉得心情颇好。 待沈云见走远了,谭茜茜才出现在陆宴身边,蹙眉道: “他和姜澈关系那么好,说掰就掰了?” 陆宴若有所思: “如果他们只是兄弟,我是一点儿都不会信。” 他看向谭茜茜:“但他们之前搞在一起了,现在姜澈有了新欢,反目成仇也不是一定不可能。” 谭茜茜想了想:“会不会是在做戏?” 陆宴摇头:“不知道,再看看。” 在距离全能赛开赛的前半个月,学校公布了参赛人员的名单。 皇家私立学院本次参赛的一共十个名额,在正式参加比赛之前需要停课集训。 与此同时,军事班全体成员全部做陪练。 而在这期间,沈云见和姜澈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两人只要一碰头,就是一阵你死我活。 好几次,陆宴的黑曼巴就盘在树杈上,看着沈云见的子弹就擦着姜澈身体各个部位飞过去。 要不是姜澈反应迅速,险些在训练一开始就被淘汰出局。 姜澈尽可能避着沈云见。 而沈云见每次在姜澈逃脱后,就跟杀疯了一样,见人就咬。 之前哪怕是冒着输了比赛风险也要帮沈云见挡子弹的姜澈,如今也会对着沈云见拔枪了。 但沈云见却更不客气,逮住机会,对着姜澈就是连续射击。 那恨不得将姜澈打成筛子的模样,令旁观者看着都是一阵触目惊心。 气场模拟赛,沈云见赢了四场。 但没人知道的是,这一切都是姜澈自己的要求。 起初沈云见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哪怕是假的,他在对着姜澈开枪的时候也会手抖。 但姜澈却强硬地让他不许心软,等这一切结束,再让沈云见好好补偿他。 第七场模拟赛结束后,陆宴再次找上了独自一人坐在空教室里发呆的沈云见。 “你很恨姜澈?” 沈云见没说话,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 陆宴坐在沈云见身边: “要不要选择跟我合作?” 沈云见看向陆宴,以一种不屑的神色: “你?” 陆宴这段时间表现很平庸,看着沈云见的眼神只觉得在意料之中,也没生气,只道: “我会给你惊喜的。” 沈云见站起身:“别他妈来烦我。”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教室。 陆宴连续被沈云见拒绝了两次,也开始有些不爽,在沈云见一脚踏出教室门时,喊了一句: “沈云见,你跟姜澈上床了吗?他带你回过家吗?” “他只是跟你玩玩儿,毕竟你这么好看,又是alpha,对姜澈来说必定别有一番滋味。” “但昨晚姜澈带那只兔子回家了,沈云见,你该不会是,还在对他抱有期待吧?” 沈云见闻言,攥了攥拳头,回过头来看着陆宴: “姜澈的事,我自己会解决,轮不着你来怂恿我。” 沈云见脸上已经带上了隐藏不住的愤怒。 他说:“我会宰了姜澈,但你如果再来烦我,我就先宰了你。” 陆宴对沈云见的态度很满意。 而更让他满意的,是当天晚上,姜澈没加训完,刚送了陪他训练的林束回到omega宿舍,准备出校门回家时。 就被等在omega宿舍楼旁边小巷里的沈云见堵住了。 一条黑曼巴盘踞在路灯上,看着灯下对峙的两人。 姜澈看了沈云见一眼,就准备绕路离开。 沈云见开口: “我要个答案,姜澈,你爱过我吗?” 姜澈深吸了口气,看起来很不耐烦: “抱歉,我的omega可能不希望我回答你这个问题。” 沈云见喉结动了动: “那你爱他吗?” 姜澈没看沈云见:“不关你的事。” 沈云见在苦情人设和病娇人设中犹豫了片刻,突然一把提出了姜澈的衣领: “不关我的事?姜澈,你跟我上床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那个omega,知道你是什么人吗?知道你还玩儿alpha吗?” 姜澈按住沈云见的手腕: “松手,我们已经结束了,沈云见,别来纠缠我。” 沈云见睫毛轻颤: “我就想要个答案。” 姜澈长叹了口气,一把甩开沈云见的手: “你想要什么答案?你脑子有问题吗?你半夜睡不着的觉,你流过的眼泪,没给你答案吗?” “明明可以好聚好散,为什么非要搞得这么难看?” “我追你的时候你永远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真他妈受够了。” “都是alpha,我也让你爽了吧?我鞍前马后伺候你那么长时间,我不欠你什么吧?” “沈云见,我已经有新生活了,你能不能别再来打扰我了,我真挺烦你这样的。” 第147章 说完,他转身又要走,却被沈云见挥出的拳头拦住了去路。 沈云见出手凌厉,姜澈也不遑多让,两人当即就打了起来。 只可惜两人身手差不太多,谁也没占了便宜。 最后姜澈说了声别闹了,沈云见才停了手。 离开前,沈云见道: “姜澈,你敢招惹我,就要付出代价,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说完,他背对着姜澈走进了路灯之外的黑暗中。 姜澈看了眼沈云见的背影,低骂了一声: “真他妈晦气。” 说完,耷拉着豹尾往学校外走去。 路灯上的黑曼巴看完了好戏,也扭着身子消失在原地。 他没看见的是,当晚,沈云见也没回宿舍,而是让037盯着黑曼巴消失后,翻墙出了学校。 他站在路边等了两分钟,一辆黑色轿车便行驶过来停在了沈云见面前。 沈云见一上车,就被姜澈搂住脖子吻了上去。 沈云见靠在他怀里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心里一阵窝火。 等着姜澈亲够了,他才抬手给了姜澈一拳: “狗东西,你这渣男演的够像的,说!是不是本色出演!” 第161章 混蛋,我可是alpha(二十四) 沈云见话音刚落,姜澈还没来得及出声,前排副驾驶便有人轻咳了一声: “干嘛呢?能不能考虑一下围观群众的死活?” 沈云见这才注意到车里的隔断没升起来,而此时前排的驾驶位和副驾驶上都有人。 说话的是林束,看着沈云见的时候笑容很友好,但在扫过姜澈时,友好中就有多了两分嘲讽。 而此时驾驶位上坐着的看起来也是个alpha,头顶两只猫耳,长得谈不上很惊艳,却有种痞帅痞帅的高级感。 此时有些好奇地在后视镜里打量着沈云,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客气道: “嫂子好,我是楚煜,澈哥的高中同学。” 沈云见显然是被这一声嫂子取悦到了,笑容真诚了很多: “你好你好,沈云见,叫我云见就行。”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禁好奇地暗暗将楚煜和林束放在一起做比较。 楚煜和林束虽然没什么交流,但他们中间流淌着的气氛可以让沈云见断定,楚煜大概就是那个未来会被林束咬的alpha。 沈云见这几天晚上独守空房,睡得不怎么踏实。 此时坐在平缓行驶的车上,靠在姜澈怀里,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没一会儿就开始昏昏欲睡。 下车的时候,姜澈直接揽着沈云见的腰,托着他膝窝将人打横抱了出来。 他本意是不想吵醒沈云见的,但沈云见还是在车停下来的时候就醒了。 他抬手环住姜澈的脖颈,脸埋在他颈间,狐狸尾巴耷拉着,看上去黏人又乖巧。 楚煜很羡慕,低声在林束耳边道: “你什么时候才能这么黏着我?” 林束伸手,捏着楚煜的脸,在他嘴角吻了吻: “为什么不能是你黏着我?” 四人分别腻腻歪歪走进一座带小院儿的别墅。 进了屋,姜澈先是问沈云见: “困了吗?” 沈云见摇头,好不容易出来一回,肯定不是为了睡觉的。 姜澈便把沈云见放在沙发上,自己坐在沈云见旁边。 楚煜和林束也牵着手坐在他们对面。 沈云见没骨头一样倚在姜澈身上。 楚煜看了眼姜澈,面露羡慕,对坐得直挺挺的林束道: “你能这样靠着我吗?” 林束便一把搂住楚煜的脖子,按着楚煜的脑袋让他靠在了自己肩上。 楚煜叹了口气,看着沈云见带笑的眼睛还有点儿不好意思道: “见笑了。” 沈云见乐出声:“你们很般配。” 林束自己和楚煜还没走到最后一步,见不得姜澈吃这么好,打断了这种话题,直言道: “说正事。” 此时天色不早,姜澈也不想再耽误时间: “全能赛各方面检查都很严格,通讯设备带不进去,入场地点随机分配,我们没办法自由组队。” “但我提前得到了消息,比赛地点在t国境内一座未完全开发的岛上,四周沿海。” 他拿出平板,将岛屿地图打开摆在茶几上,指了指靠近中间的点位: “每个人在上岛后,会配备一个能量手环,赛制不收割人头,收割的是手环里的能量值。” “初始能量值是1,代表的是你自己的命,能量值清零淘汰。” “这里,应该是一个瀑布,这座岛上唯一的瀑布,到时候不管被分配在什么位置,三天内,都要在这里集合。” 楚煜点头:“明白。” 沈云见轻飘飘问: “这算作弊吗?” 姜澈道:“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应该算作弊,但知道的人多了,就不算。” 毕竟只是提前了解地形而已,全能赛上最难对付的,还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对手。 如果不是为了沈云见,姜澈其实都不屑于提前拿到地形图。 尽管做了这么多戏,但他还是害怕沈云见会在和自己碰面之前,先一步碰到陆宴。 如果陆宴信了这出戏,别拿沈云见开刀倒是好说。 就怕陆宴不信,到时候提前对沈云见下手,或者想出什么变态的法子拿沈云见来威胁自己。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 尽管姜澈已经做了足够多的准备来预防万,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比赛当天,所有参赛选手集合,被分批投放进那座岛上的时候。 沈云见好巧不巧,还是跟陆宴分到了同一批。 在看到比赛场外,大屏幕上的分组名单时,姜澈就爆了声粗口,一颗心直接悬到了嗓子眼儿。 一批五十人。 分五组,坐五架直升机被投放到不同地点。 而更寸的是,沈云见再一次,被分到了陆宴的同组。 姜澈脸色黑如锅底,咬着牙看着沈云见和陆宴一前一后上了那架直升机,飞过海岸去往远处海岛。 在集合的过程中,沈云见从始至终没给过姜澈一个眼神。 但沈云见对这个分配结果却没有半点儿意外。 因为这根本就是037的暗箱操作。 【这儿能算战场吗?】 沈云见问。 他还记得自己的任务,是要将陆宴送上战场。 037道:【抱歉,这个定义是比赛,不算战场,你不能在这儿杀了陆宴。】 沈云见对这个答案也有心理准备。 他也没打算在这儿杀了陆宴,那太便宜他了。 他要让陆宴走上原主的结局。 沈云见不惊讶,陆宴却很惊讶。 他坐到了沈云见身边: “没想到这么巧,还真是缘分。” 沈云见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陆宴有些无奈地好脾气道: “都命中注定要和我组队了,就别板着脸了,我是真想和你交个朋友,何苦每次见我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沈云见依然绷着脸,但语气却缓和了几分:“我也不是非和你组队不可。” 第148章 陆宴环顾四周,其余八人都不认识,七个是来自其他国家的选手,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同胞,但长得瘦瘦小小,不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小学校里送来充数的。 他说:“那你不会是想和他们组队吧?” 沈云见便不说话了。 陆宴再接再厉:“我很欣赏你的实力,但比赛的对手都不弱,谁也没有十足把握进前十。”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第162章 混蛋,我可是alpha(二十五) “什么交易?”沈云见问。 陆宴道:“我想进前三,如果最后我分数不够,在保你前十的情况下,你把分给我。” “作为交换,我想办法把姜澈交到你手里。” 沈云见闻言,差点儿气笑了。 陆宴这如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算盘子儿崩了沈云见一脸。 又想要分数,又要借自己的手拖住姜澈。 连吃带拿,好事儿全让他占了。 还好意思说一句,把姜澈交到沈云见手里。 要不是此时时机不对,沈云见真想撕开陆宴的脸皮,看看这世上最厚颜无耻的人脸皮到底有多厚。 他没那么好说话,嗤笑一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想把姜澈淘汰出去。” “不如这样呢?我也想拿前三,你把分数凑给我,我要是先抓到了姜澈,我把他交到你手里怎么样?” 陆宴一愣,随后笑了: “抱歉,你可能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家跟姜澈家确实立场上不太一样,但我的目的从来不在姜澈。” “他性格霸道,我拉你组队,不过是为了防着他针对我罢了。” “而且,我以为,你应该是想拿他解解气的。” 沈云见心中暗骂一声道貌岸然的狗东西。 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道: “我考虑考虑。” 两人停止了交流,在众人飞过海平面,停在岛屿外围的空地上时,他才对陆宴道: “成交,但我有要求。” 陆宴示意沈云见尽管提。 沈云见咬牙道: “姜澈不能死,他不是嫌我不是omega吗?我要挖了他的腺体,让他也做不成alpha。” 陆宴盯着沈云见脸上的神色,看不出任何破绽。 许久,他对沈云见竖了竖大拇指,表示了认可。 一行十人下了飞机之后,比赛便已然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参赛选手手里的配枪都是赛制专用的。 子弹都是麻醉能量球,不致命,但被触碰的部位会被瞬间麻痹。 每个人的手环还有实时检测体征功能,如果被麻痹的部分是四肢,还可以等待救援,或者躲起来等麻醉失效。 如果被麻痹的部位是致命部位,便会宣布淘汰。 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实力和沈云见组队。 陆宴刚一下飞机,便先发制人,对着其余八人发起了进攻。 与此同时,姜澈也搭乘直升机前往了岛屿另一个角落。 和沈云见还有陆宴不同。 姜澈很有名。 很多学校的老师在看到比赛名单之后,会帮自己的学生分析一些赛场上有可能遇到的劲敌。 和对其他人的剖析还有应对方式不同。 那些老师对自己的学生如果碰到姜澈的应对方式,都不约而同的做出了统一指导。 不是试图套近乎组队。 也不是躲起来暗中埋伏。 更不是有针对性的做出有可能获胜的攻击。 而是一个字: 【逃。】 因此,在所有人看见姜澈黑着脸坐在最前排的时候,心情都跌入了谷底。 路途中机舱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每个人都在默默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做好了一下飞机就逃离现场的准备。 可惜,姜澈心情不好,和陆宴一样不做人。 他第一个下了飞机,落地后便拉响了枪栓。 迅速找到隐蔽点,以最快速度精准歼灭了所有对手,将能量手环中的能量传递进自己手环里,飞速往岛屿中心地带赶去。 沈云见带着陆宴,从不同方向奔往与姜澈相同的目的地。 不得不说,陆宴前期的表现的确惊艳。 和之前在学校的模拟仓里根本就是两个人。 但从看见水流开始,陆宴便收敛了之前的状态,开始养精蓄锐,把沈云见当枪使。 沈云见默不作声,他倒也不是不能直接在这儿动手,但是既然还得留陆宴条命,那挖腺体的事就不能做得太明显。 省着直接结仇倒给姜源生添麻烦。 但陆宴拿沈云见当枪使也不是白使的,沈云见杀了的人,能量值连一个小数点都不会给陆宴。 陆宴看起来不急不忙,大概是觉得跟沈云见说好了。 但只有沈云见知道,他压根就没打算说话算数。 沈云见杀穿了丛林,顺着流水声寻找瀑布。 但路途太过遥远,而高纬度地区天黑的又很早,几个小时后,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 野外的丛林,入夜之后常常有野兽出没。 而且黑灯瞎火的除了有夜视能力的alpha之外,大多数人的视线都会受到影响。 陆宴的感官不受影响,但狐狸按理说是不能夜视的。 于是沈云见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便找了个山洞蹲了进去。 山洞不大,但容两个人在里面还是绰绰有余。 陆宴找了些木头,在山洞里生了火,一来可以驱赶野兽蛇虫,二来可以取暖。 沈云见靠着岩壁闭目养神,陆宴忙里忙外废了半天事,坐到了沈云见身边。 沈云见没理他,也没动,周围很安静,只有山洞外偶尔起风吹动树叶传来的簌簌声。 陆宴盯着沈云见看了许久,说了句: “你实力很强,也很漂亮,姜澈不珍惜,是他没福气。” 沈云见没睁眼,只淡淡开口: “别提他。” 037替他接话:【你不配。】 陆宴其实在原主入学的时候,就被原主的外貌吸引了。 他本来就在打原主的主意,但原主的性格和从来没展现出来的实力,一直让陆宴觉得原主最多也只能是个长得不错的玩物。 后来沈云见表现的越来越突出,但却又跟姜澈扯到了一起。 陆宴偷偷不爽过很长一段时间。 但再后来,发现沈云见和姜澈闹掰了以后,他心里还曾偷偷窃喜。 有些alpha就是这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他跟谭茜茜门当户对,信息素匹配度很高,未来会娶谭茜茜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但这不代表他对谭茜茜除了信息素吸引之外还有更多的偏爱。 反而是沈云见。 明明该是信息素互斥,但陆宴却总是忍不住要看他,观察他。 有一种说不出的,想要将沈云见收入囊中的冲动和占有欲。 尤其是此刻,昏暗狭窄的空间内,摇曳的火光,安静的丛林,都成了他心底隐秘欲望的催化剂。 他看着沈云见的侧脸,喉结动了动,开口道: “沈云见,如果你喜欢alpha,不如考虑考虑我?” 第149章 第163章 混蛋,我可是alpha(二十六) 沈云见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微眯着眼,瞥向陆宴: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陆宴直视着沈云见的眼睛,看起来很真诚: “我一直对你很有好感,姜澈能给你的我也一样可以,我只是比较内敛,让你先一步看见了他。” “沈云见,我可以给你钱,为你的前途保驾护航,给你爱,给你关怀,你要什么我都可以随着你。”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沈云见发誓,要不是此时气氛不合时宜,他真的会笑出声。 他克制了一会儿,防止自己一开口先笑出声。 但看在陆宴眼里,就以为沈云见似乎是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半晌,沈云见才终于抿了抿唇开口道: “我要什么你都能给?” “陆宴,如果我想结婚呢?” 陆宴似乎是没想到沈云见能提出这个问题。 上一秒刚说完的话下一秒就被打脸,让陆宴难免有些尴尬。 他干笑一声: “都是alpha,云见,帝国的法律不允许,而且就算是姜澈,也做不到。” 沈云见点了点头: “所以你跟姜澈差不多,都是想玩弄我,然后找个门当户对的omega结婚。” 陆宴反驳不了,却继续道: “婚姻和爱情是两回事儿,我们这种家庭,结婚是为了权衡利弊,自己做不了主,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只爱你一个人。” 听听,什么样的alpha才能说出这样的鬼话。 沈云见虽然能理解陆宴话里的意思,但还是大为震撼。 他发出了一声极为嘲讽的冷笑,然后重新闭上了眼。 陆宴自讨没趣闹了个尴尬。 看着沈云见一副拒绝再跟他交流的模样,不得已闭了嘴,也跟着闭了眼。 沈云见脑子里想着姜澈,没什么睡意。 天色微亮的时候,他看着陆宴熟睡的脸庞,用脚拨拉了一下还剩下微弱火苗,快要熄灭的火堆,将带着火苗的木块踢到了陆宴脚下。 然后起身走出了山洞。 没一会儿,他便听见山洞里传出一声惊呼,随后陆宴便带着自己燃烧起来的裤脚跑了出来。 在裤子被烧到大腿根儿之前,他拼命在地上来回滚动,好不容易才将火熄灭。 沈云见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光着一条腿,裤子被烧的乱七八糟的模样,挑眉道: “你睡冷了?非把腿往火堆里伸?” 陆宴狼狈地抬头看了沈云见一眼: “别说风凉话,我得去借条裤子。” 沈云见撇撇嘴,无所谓地转身继续沿着溪流往上游处走去。 陆宴在接近中午的时候,才打劫到了落单的alpha,将其淘汰后,扒了人家的裤子套在自己身上。 除了收割能量值,在野外最大的问题就是吃饭。 沈云见可以不吃不喝,但陆宴不行。 丛林里的动物都很谨慎,有人经过的地方很少能看到它们的身影。 看起来最不费力就能得到的,就是溪流里的鱼。 昨天一天没吃东西,此时陆宴早已饥肠辘辘。 沈云见听到他肚子在响,便提议道: “下河抓两条鱼来烤吧?” 陆宴别的可以,这种野外求生技能倒还真差了点儿,他想让沈云见去抓,干笑道: “我不会抓鱼。” 沈云见便摊摊手:“那算了,正好我还不饿。” 陆宴见沈云见没有主动干活的意思,自己又实在饿得难受,便打商量道:“我试试,你来烤?” 沈云见没什么异议:“行,你去吧。” 陆宴找了根长木棍,脱了鞋袜,光脚踩进水里。 尽管此时已经临近立夏,但山里的水依旧是刺骨的凉。 陆宴一踩进去,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沈云见靠在溪边树干上,看着陆宴专心致志地盯着水里的鱼,偷偷道: 【037。】 037会意,偷偷解开了沈云见身上的禁制。 沈云见背着手,悄悄打了个响指。 陆宴脚下站着的石头就像是活了一般,突然被从泥里掀了起来。 陆宴本来心思就在鱼身上,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来不及做出反应,脚下一滑,整个人就栽进了水里。 溪流不深,大概只到成年alpha腰间。 但陆宴乍一下摔进水里,还没来得及换气,到底是吓了一跳,呛了好几口水才从水里站起来。 他闭着眼咳了好一阵子,才抹了把脸,骂了声脏话。 沈云见站在岸边,既没安慰他,也没嘲笑出声。 但他面无表情又居高临下的神色,却似乎在脸上写两个巨大的字: “废物。” 没有alpha能受到了这种无声的鄙视。 尤其是在不久前才被拒绝的,有好感的对象面前。 陆宴好胜心顿时被激起,暗暗发誓,今天非要捉他两条鱼上来给沈云见开开眼不可。 别说,陆宴运气不错,还真让他逮到了两条。 大概是对自己的身材很自信。 陆宴将鱼交给沈云见,自己从水里爬上来,当着沈云见的面,脱了衣服,将其晾在能照到阳光的树杈上。 客观的说,陆宴身材的确不差。 但要是和姜澈比,就差了点儿意思,少了些爆发力和性张力。 沈云见只觉得他看起来就像一只匀称的白斩鸡,令人毫无胃口。 因为陆宴毫无预兆的给沈云见搞暴露这一出,辣到了沈云见的眼睛。 为了让陆宴难受,沈云见特意将那两条鱼从里到外烤了个焦糊。 陆宴浑身只穿了条裤衩,看着沈云见递到自己面前那条黑漆漆烤鱼,只觉得一阵窝火。 他语气不怎么好,带着两分怒意: “这怎么吃?” 沈云见像是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也不乐意了,一把便将那两条烤鱼丢到地上: “你让我烤的,我就这个水平,你凶什么凶?” “你要不愿意,有本事你就再捞两条来自己烤!” 第164章 混蛋,我可是alpha(二十七) 陆宴也没想到沈云见脾气这么横,谭茜茜在他面前永远都是乖巧懂事顺从的模样。 他长这么大就没人敢对他这样发过脾气。 陆宴费了那么大劲儿才好不容易抓到两条鱼,看着它们就这样被沈云见糟蹋了,火气也上来了: “难怪姜澈受够你了,沈云见,你这脾气有几个人能哄得了你?” 沈云见闻言,像是突然被戳了痛处,条件反射一样,抬手就狠狠抽了陆宴一个耳光,骂道: “渣a!” 说完,他故作生气地红了眼眶,转身离开。 陆宴懵在原地。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是听到了附近传来的枪响。 陆宴一惊,连忙端起枪开始飞速换衣服。 但他裤子还没来得及穿,就有一小伙人突然从周围的丛林里窜了出来。 陆宴焦头烂额地丢了裤子,寻找好可以隐蔽的地点,开始反抗突如其来的危机。 第150章 殊不知,在他全神贯注对付敌人的时候,一只白色狐狸也悄悄出现在了附近,偷走了陆宴的裤子,丢进了溪流中。 陆宴被围攻的太匆忙,先前因为沈云见一直在,他枪里的子弹都空了一半没来得及装。 现在对方人多,他又没裤子,整个人就失了水准。 连续击中两人之后,他弹夹空了,对方更勇了。 陆宴没辙了,整个人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谁都不知道陆宴怎么会凭空消失。 只有躲在角落里的狐狸,看见了一条顺着草丛迅速隐匿起来的黑曼巴。 沈云见瞳孔一缩,037也跟着惊讶道: 【他兽化了!】 躲在角落里的狐狸消失,沈云见迅速回头,趁着那些人的注意力都在消失的陆宴身上,一枪一个,迅速将那几个人解决。 然后故作慌乱地大声呼唤着陆宴的名字。 037一愣: 【我以为你要先去找姜澈。】 姜澈如今在沈云见面前暴露过的实力,也无非就是那头量子兽。 沈云见知道,陆宴也知道。 但能兽化的alpha,抛开强制器械,格斗方式不谈,如果只靠信息素和精神力,恐怕能直接碾压不能兽化的alpha。 之前在模拟仓实战训练时,信息素是被明令禁止的。 一来,战场上大多数是远距离攻击,热武器时代,信息素在战场上恐怕用途不大。 二来,信息素压制是无差别攻击,小范围作战时,不仅攻击敌方,也会攻击队友。 三来,战场上也有不少beta,信息素攻击对beta无效。 但现在是全能赛。 赛制没有明令禁止不许使用信息素的压制。 沈云见觉得自己眼皮一直在跳,摇头: 【万一陆宴以黑曼巴的姿态偷偷接近了姜澈,再直接用信息素发动攻击,我怕姜澈会吃亏,我得跟紧他。】 037被这些弯弯绕绕折腾的老眼昏花,也不知道明白还是明白,哦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沈云见喊了几声,才听见不远处有人回答:“别喊,我在这儿。” 沈云见回头,看见了站在一棵树后只露出脑袋的陆宴。 沈云见装作松了口气的模样,有些别扭地跟他道歉: “抱歉,我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功夫会让人钻了空子,不是故意丢下你的。” 陆宴原本还在生沈云见的气,但当他看到沈云见又在听见枪声后回过头来救他,心里也不免有些动容。 “我以为你走了,没想到你还会回来救我。” 沈云见看着他脸上感动的神色,有些膈应,只木着脸道: “说好了组队,我不会丢下你不管。” 他说完,看着陆宴鬼鬼祟祟的模样,蹙眉道:“你躲在那儿干什么?” 陆宴没好意思说自己刚刚逃跑的时候兽化丢了衣服。 他轻咳一声,有些尴尬道:“我没穿衣服。” 沈云见哦了一声,自觉转过身去。 陆宴从树后出来,对一个躺在地上被麻醉的alpha动了手。 扒了人家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又清空了此人的能量手环。 然后才走到沈云见面前,跟他道谢: “谢谢。” 其实陆宴原本的打算,是直接遁走,随机挑选一位倒霉的alpha,扒了人家的衣服直接去找姜澈。 但他没想到沈云见会突然折返来救他。 这倒真让他生出了几分感激,暗暗琢磨如果沈云见一直表现不错,等比赛结束的时候,他也不介意帮沈云见一把让他进前三。 沈云见不知道陆宴在琢磨什么,也没搭理他,只问陆宴: “现在怎么走?” 陆宴想了想:“去瀑布那边吧,那边离终点近,应该会聚集一些人,想办法夺他们手环。” 正中沈云见下怀。 沈云见点了点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陆宴带路。 两人虽然没什么交流,但越是临近瀑布,脚下的步伐却都不约而同地快了起来。 沈云见不知道是因为巧合,还是另有什么原因。 他跟着陆宴,竟硬生生在距离瀑布还有不足五百米之处,和扛着枪的姜澈,撞了个正着。 姜澈也看见了沈云见,两人视线交汇,又迅速分离。 随后,姜澈二话没说便提枪对着陆宴爆了颗子弹。 可惜陆宴反应极快,在姜澈开枪的瞬间,一条黑色毒蛇便抵缠住了姜澈的枪杆,并拉偏了姜澈枪口对准的位置。 一枪打歪,毒蛇回头张着嘴便朝姜澈咬去。 姜澈伸手握住蛇的七寸,下一秒,毒蛇消失,而陆宴周身却猛然爆发出了一阵难言的诡异气息。 是一种混杂着血腥气的樟木味儿。 带着强烈的攻击性,顷刻间将姜澈围在其中。 第165章 混蛋,我可是alpha(二十八) 陆宴的信息素在基因序列里排到了第十一位。 姜澈的入学信息他看了无数次,信息素是排在第六位的龙舌兰。 陆宴一直以为,这是姜澈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原因。 姜澈性格张扬桀骜,分化出量子兽的事就赤裸裸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但那又如何? 陆宴下了大功夫,花了大代价,日日夜夜训练,终于让自己的精神力提高到了寻常alpha都难以企及的高度,完成了真正的兽化。 信息素也从十一位的樟木发生了变异。 带了血腥气的樟木攻击性堪比基因序列前三。 陆宴没打算跟姜澈玩儿枪战。 他要用信息素压的姜澈抬不起头,压到姜澈跪地求饶,神志不清,七窍流血。 陆宴疯狂释放攻击信息素,红着眼盯着姜澈,迫不及待去看姜澈脸上的表情。 但事实,却并不随人意。 姜澈面对着空气中高浓度的顶级alpha信息素时,看起来却并没有什么反应。 甚至还挑了下眉,似乎不知道陆宴在搞什么东西。 陆宴又加了把劲儿。 那血腥气几乎在空气中凝固起来。 姜澈抬手摸了摸鼻子,依旧没什么反应,还淡淡问他: “陆宴,你在干什么?” 陆宴有些发懵。 半晌后,姜澈突然了然地哦了一声: “你想用信息素压制我?” 信息素压制没用。 粘腻的血腥樟木气息收敛了,陆宴看着姜澈,缓缓勾起了唇角。 下一秒,一条庞大如巨龙的黑曼巴就出现在了姜澈身后,对着姜澈张开了血盆大口,仿佛要一口咬掉姜澈的头颅。 沈云见站在陆宴身后,刚想举枪对准陆宴,却又看到了姜澈制止他行为的眼神。 随后,他就突然闻到了自己无比熟悉的气息。 灼烧的烈酒和沉香,铺天盖地从姜澈身上爆发出来,迅速席卷向了陆宴和沈云见。 沈云见握着枪的手一阵发软。 与压制无关。 他感觉自己体内的欲火随着烈酒和沉香一起燃烧了起来。 而陆宴却不一样。 一阵钻心的痛侵袭了陆宴的腺体,陆宴鼻子一酸,一股热流顺着鼻孔就流了出来。 第151章 血液滴滴答答落在陆宴面前的草叶上,陆宴红了眼: “姜澈,你不是alpha?” 姜澈背后那条大蛇开始扭曲。 一头比之更庞大的黑豹凭空出现,一口叼断了蛇的七寸。 大蛇化为片片虚影溃散。 黑豹缩回正常大小,百无聊赖地甩着尾巴。 姜澈失望地看着陆宴: “我以为你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陆宴。” “另外,我今年过生日的时候二次分化了,没来得及告诉你,真是抱歉。” 沈云见看着面前的一幕,刚准备松口气,却骇然惊觉周围涌来了很多陌生气息。 他看向陆宴,果不其然,从陆宴脸上看到了一抹诡异笑意。 陆宴抬手抹了抹自己鼻子下面的血迹,突然笑出了声。 他自顾自地笑了一会儿,对姜澈道: “不,姜澈,我做好这种准备了,你以为我会不留后手吗?” 话音刚落,四周数道枪响同时传来。 四面八方顷刻便多出了许多道人影。 沈云见瞳孔一缩,就见陆宴回过头来看着自己道: “不用你动手,宝贝儿,等会儿我就把姜澈交到你手里,任由你处置。” 沈云见脸色不太好看。 这种隐匿的手段,这种配合的默契,根本不像是学生,倒像是早已训练有素的军队成员。 “陆宴,你作弊?” 陆宴撇撇嘴: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你不是想挖了姜澈的腺体吗?你就当,我替你行个方便。” 他说完,便对着姜澈做了一个进攻的手势。 沈云见听见了子弹脱壳的声音。 和赛制规定的麻醉弹声音不一样! 沈云见心下大惊顾不了其他,当即大喊了一声037。 037会意,下一秒,沈云见就出现在了姜澈面前。 那些子弹在抵达沈云见周身不足一米之处时,像是遇到了什么阻隔,突然停顿下来。 陆宴心中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面前的空间都在这一刻扭曲起来。 那些子弹就像是受了磁场影响,突然调转方向原路返回。 如果陆宴只是藏拙,隐藏了自己本身的能力来对付姜澈,倒也算他是个人。 但这种作弊请人,甚至抱着让姜澈有来无回目的的行径却直接激怒了沈云见。 子弹从哪里出来的,便回到了哪里,一时间,枪支炸膛的声音伴随着阵阵惨叫在丛林中各个角落响起。 一只还喷着鲜血的断臂直接从高大的树梢之上落下来砸在了陆宴头顶。 陆宴一惊,看着沈云见: “你干了什么!沈云见!你背叛我!” 沈云见冷笑: “陆宴,你真卑劣。” 说罢,浓烈的梅子酒气息开始在空气中爆发。 站在沈云见身后的姜澈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特殊感受,只觉得沈云见闻起来香甜可口,让人恨不得拆吞入腹。 但陆宴不同。 香甜的梅子酒笼罩着陆宴,无孔不入,让陆宴四肢麻软,头痛欲裂,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 他跪在地上,无论如何也无法完成兽化,后颈处的腺体在疯狂收缩跳动。 他抬手捂着腺体,痛苦地想要求饶,但开口却说不出一句话。 陆宴七窍开始渗血,就在姜澈想提醒沈云见,这荒岛之上全是无人机监控,刻意杀人会违规受到审判时。 只听“噗”的一声。 陆宴脖颈后便喷出了一小团带着血迹的碎肉。 随后,整个人便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姜澈瞳孔一阵收缩,伸手将沈云见抱进怀里,吻住他的后颈,散发出安抚信息素: “收手,乖乖,他腺体炸了。” 恶意和弑杀是沈云见的本性。 难得放肆一回,让沈云见心里无比痛快。 但所幸,他还并未因此失去理智。 感受到姜澈的安抚,也渐渐从愤怒中冷静下来,收起了攻击信息素。 原本沈云见还想为了后续的事,不给姜澈和姜源生添麻烦偷偷解决了陆宴。 但现在显然是来不及了。 037迅速封印了沈云见的力量,沈云见有些脱力地大口喘着粗气,抱歉道: “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姜澈看着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陆宴,摇了摇头: “他违规在先,等比赛结束我会先一步把他告上法庭。” “我们是正当防卫,陆家不占理,不敢明面上发难。” 而背地里的针锋相对,这么些年从来就没少过,姜澈和姜源生都不在乎。 整个岛上的战况都在被实时监控。 这里出事的消息很快就被工作人员接收。 二十分钟后,一架直升机轰鸣着出现在森林上方。 盘旋片刻后找到了一片空地降落下来。 第166章 混蛋,我可是alpha(二十九) 救援人员落地后,先是将那些不省人事的alpha抬走。 随后有工作人员下了飞机,走到姜澈和沈云见面前: “请两位暂时退出比赛,跟我们走一趟。” 姜澈蹙眉,刚想说是这些人身份有问题,作弊在先,却被沈云见拉了一把制止了。 沈云见道:“抱歉,这件事和我们无关,我们只是旁观者。” 姜澈看着沈云见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眉心就是一跳。 他想提醒沈云见森林上方的无人机一直在实时监控,他们不承认也没用。 但还没找到合适的方法隐晦的提醒出口,就听工作人员又道: “无人机在二十分钟前出了故障,监控信号中断,在此之前,拍摄到你们和这一波人发生了冲突。” 比赛中不允许出现恶意导致对手伤残甚至伤亡的情况出现。 监控在拍摄到陆宴和姜澈的精神体碰撞时,就已经吸引了赛方工作人员的注意力。 而下一秒,监控信号就中断了。 这是事故。 赛方立刻便派人赶往了事发现场。 结果一来就看见众多伤残人员。 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而在监控信号中断之前,姜澈的确正在和陆宴发生冲突。 赛方觉得这是姜澈残暴出手也无可厚非。 姜澈一听信号中断,立刻就明白了沈云见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意思。 现在只要打死不承认,谁都拿他们没办法。 至于后续的调查,得等陆宴几人做完了检查才能确定。 姜澈和沈云见对视一眼,不再说话。 沈云见看着工作人员,淡定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事实很离谱,如果你看到了监控,就该知道,我原本是和其中一位伤员临时组了队。” 他指了指姜澈:“我们的确和这位参赛选手发生了冲突,但他很冤枉,因为在击败了陆宴的精神体之后,他什么都没做。” 沈云见又指了指那些正被抬上直升机的伤员: “是他们的枪有问题,突然全部炸膛了。” “而且我怀疑他们的枪是违规带进来的,子弹不符合赛制规定。” 第152章 “另外,刚刚爆了腺体的那位,他自己信息素超载,关我们什么事?” 工作人员被沈云见说得一愣: “枪支集体突然炸膛?” 沈云见很坦然:“东西我们没碰过,这个应该交由你们自己回去调查。” 工作人员蹙眉:“现在出了事故,调查是一定要调查的,赛方不可能只听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词。” 沈云见道:“但我们是无辜的,如果调查结果出来,的确与我们无关,赛方该如何弥补我们的损失?” 工作人员闻言也不禁犯了难。 这不是普通的比赛,关系到获胜者的前程。 而面前那个板着脸的黑豹alpha的情况,赛前就已经人尽皆知了。 姜家的人,这次比赛最有望夺冠的人选。 “二位稍等,我需要向上级请示。” 他说完,走到一边去打电话。 姜澈给了沈云见一个眼神。 枪支炸膛的事查不出来,但陆宴腺体爆了的事很麻烦。 是信息素过载而导致的腺体受损,还是受到强烈信息素攻击而导致的腺体受损,送去医院一查就知道。 姜澈不怕查,因为他不是alpha。 就像alpha在对omega发起信息素攻击时,多数情况下只能诱导omega发情。 只有alpha跟alpha之间信息素相抵制时,才会出现更强的一方,压制弱的一方,并令其无法承受。 enigma对上alpha同理。 他能压制,能扰乱alpha的信息素,却无法做到直接对冲到alpha腺体爆炸。 这是生理性上的必然结果,无从质疑。 但沈云见如果被拉去做调查,事情怕是就要麻烦了。 沈云见和姜澈对视,伸手捏了捏他的指尖,示意他放宽心,一切都不会出问题。 很快,那位工作人员挂了电话回到二人面前: “参赛者身份需要重新核实。” 他看了眼姜澈:“你是enigma?” 姜澈嗯了一声。 工作人员点点头:“你可以继续比赛。” 说完又看向沈云见:“但你得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姜澈瞳孔一缩:“不行。” 沈云见安抚地拽了拽姜澈的衣角,对工作人员道: “我可以配合调查,但如果事情与我无关,我的损失谁来承担?” 工作人员道: “本次比赛事故会在赛后追究违规者的责任。” “如果调查结果与你无关,我们这边将会根据您前期的综合表现进行评定,并向最高军事基地交涉,只要你各项条件达标,上面可以特批你提前入伍。” 沈云见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点点头,对姜澈道: “我等你夺冠。” 姜澈闻言,一把扯住沈云见的袖子: “我陪你去。” 沈云见看着姜澈的眼睛,格外坚定而强硬道: “不用,姜澈,信我,这件事,我说不是我干的,它就不是我干的。” 姜澈还想再说什么,沈云见却打断了他,又说了一遍: “我等你夺冠。” 说完,他直接丢下姜澈一个人,先那工作人员一步,坐上了那架直升机。 赛方很重视这次事故。 一来牵扯到作弊,二来牵扯到陆宴。 陆家地位权势不可小觑。 飞机上救援人员便为陆宴的伤口做了紧急处理。 直升机直接飞往了该地区最大最权威的医院。 沈云见受人看守,就守在抢救室门外等待结果。 不出半个小时,便有医生走了出来,将检查报告单递给了工作人员: “不是信息素过载,是腺体受到了剧烈信息素冲击造成的紊乱破裂。” “患者腺体破碎程度很严重,无法完全恢复,请你们告知患者家属。” 不是信息素过载。 当时在场的alpha就那些人。 姜澈是e,直接排除,其余人,除了沈云见之外没一个清醒的。 那么接下来,就轮到沈云见去做检查了。 医院和赛方,需要确定,沈云见信息素的浓度和攻击性,到底能不能达到击碎陆宴腺体的标准。 第167章 混蛋,我可是alpha(三十) 沈云见抽了腺体血,就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等待检测结果。 守着沈云见的赛方工作人员时不时就扭头看一眼沈云见。 总觉得他这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别说直接干爆别人的腺体了,他甚至都不像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alpha。 抱着尾巴看着窗外,一只耳朵还缺了一小半,看着毛绒绒的想让人撸两把。 在等待检测结果出来的期间,工作人员收到了另一边枪支炸膛事件的检测结果。 正在打开手机查看,走廊另一端便出现了一个西装革履,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身后还跟着两个脚步匆匆的持枪人员。 他怒气冲冲地往检验室方向走来,在检验室门口被工作人员拦了下来: “抱歉先生您不能进去。” 男人掏出一张证件:“让开。” 工作人员看到证件上的身份信息,有些为难: “抱歉,上将,现在检测结果还没出来,我们要保证每一位参赛选手的安全。” 陆父火冒三丈:“每一位参赛选手的安全?我儿子难道不是参赛选手吗?谁保证了他的安全!” 全能赛背后的主办方是国际军方联盟,必不可能怕了陆父一个国区的上将。 工作人员不肯退后半步,给了自己同事们一个眼神。 那些同样高大健硕的alpha便围了上来,纷纷将陆父围拢起来。 “令郎是在赛场上出的事,这是意外,而且令郎找人冒名顶替参赛选手上场已经是违规了,证据确凿,请您冷静。” 陆父闻言,开始蛮不讲理: “陆宴违规?证据在哪?他一个学生,从哪找人顶替?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不知道他有这么大能耐?!” 工作人员有些头疼: “我们这边一定会根据事实给出各方一个满意的答案,还请您稍安勿躁。” 陆父虽然现在恨不得将沈云见千刀万剐,但是他知道自己硬闯是没用的。 而且现在听起来,好像还是陆宴有错在先。 便只能停留在门外,用一双阴毒的眸子死死盯着沈云见。 沈云见缩在椅子上,抱着自己的尾巴瑟瑟发抖,看向陆父的目光无辜又无助,好像全然不知道,陆父前来所为何事。 门外几人陷入了僵持。 陆父道:“如果我儿子腺体破碎的事和他有关,我会亲自告他上法庭。” 工作人员对此没有什么异议,如果陆宴的腺体破碎真的跟沈云见有关,赛方必然会做出惩罚措施,终身禁赛。 至于上不上法庭,肯定是受害者家属决定的。 但工作人员先是被沈云见的乖巧蒙蔽了双眼,后又对陆父的强硬不讲理生出些许反感。 闻言也只是道: “陆上将先别太激动,现在究竟是不是里面的孩子做了这件事,还未可知。” “医学报告不会作假,我们主办方也不会偏袒包庇任何一个人。” 第153章 言下之意,你儿子有错在先,哪怕你是上将,我们也不会偏袒。 陆父不再做声,甩袖走到走廊窗边,满脸阴沉地继续盯着检验科休息室里的沈云见。 看上去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半个小时后,有医护人员从检验室出来,手里拿着化验单交给工作人员。 陆父见状,连忙凑上来。 医生直言:“沈云见,第一性别男,第二性别alpha,年龄19,信息素梅子酒基因序列排行二十三。” “检测报告在这里,很优秀的信息素,浓度和攻击值符合最高军事基地征兵标准。” 她说到这儿,语气顿了顿。 陆父听到这里,就准备再次往休息室里冲。 那医生却再次开口道: “但各方面数值都达不到可以撑爆基因序列排行前三十的信息素拥有者的腺体。” “按报告来看,如果发生信息素冲突,沈云见只会处于弱势。” 工作人员看着检测报告单: “有变异的征兆吗?” 医生坦言:“没有,既没有融合,也没有变异,但有一点比较特殊。” 陆父眼睛一眯:“什么?” 医生看了陆父一眼: “他在不久之前被标记过,甚至近期都不会出现易感期,楼下抢救室伤员的制造者,不可能是他。” 信息素基因序列,前十和前二十之间都有巨大的分水岭。 说白了,排行第三的陆宴,和排行二十三的沈云见,中间差了足足二十个序号,按理说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沈云见都不可能靠信息素撑爆陆宴的腺体。 就算是易感期的信息素暴动,沈云见都不见得压制得了陆宴。 更别说现在他只是个刚被标记过,近期连易感期都不可能有的脆弱alpha。 陆父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对这次事故有所了解了。 他调查了沈云见的身份,发现沈云见这些年的用度都是姜源生在支出。 他早就确信了沈云见是姜源生派来专门针对陆宴的。 但万万没想到,沈云见能藏的这么深,检测都检测不出来。 他怒火中烧:“不可能!这张报告单有问题。” 医生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请您注意言辞,抽取信息素和血液的检测是国际统一的标准,我们做不了假,也无权作假,更不会为了一己私利去作假。” “如果您对检查结果有异议,可以请赛方人员带着这位学生去其他医疗机构重新检测。” 说罢,她也不愿意跟陆父多掰扯,转身回了实验室。 沈云见看着陆父脸上五彩斑斓的表情,弱弱开口: “我能回去了吗?” 按理说,是可以了。 毕竟事实证明,沈云见就是很无辜,赛方工作人员没理由再限制沈云见的行动。 但陆父此时还虎视眈眈地盯着沈云见,似乎没有半分让行的意思。 而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持枪人员。 气氛陷入沉默。 就在沈云见准备开口,让陆父让一让的时候,却见走廊尽头再次出现了一队人马。 一位同样穿着西装,身形挺拔,面色冷峻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身后跟着一队七人的黑衣alpha。 看架势,比陆父还吓人。 而他本人也比陆父更加高大,面色不善。 他走到检验室门口,跟陆父相对而立,开口便道: “你儿子在楼下,死活不知,你跑到这里,盯着我的儿子来吓唬他,恐怕不合适吧?” 第168章 混蛋,我可是alpha(三十一) 姜源生的出现打破了此刻的僵局。 陆父可以在别人面前蛮不讲理,但在姜源生面前不行。 因为姜源生蛮不讲理起来的时候,比他有生之年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蛮不讲理。 陆父脸色阴沉地站在一边,没搭话。 姜源生看向站在休息室里的沈云见,招招手: “回家了,孩子。” 沈云见走到门口,捏住姜源生的袖子。 姜源生拍了拍沈云见的手背,看了陆父一眼,带着沈云见离开了医院。 四个小时的航程,姜源生没跟沈云见多聊,上了飞机就安排他先休息。 到了帝都,在回家的路上,姜源生才指了指自己的后颈,开口问: “陆家那孩子,是你做的吗?” 沈云见看着姜源生,摇了摇头: “不是。” 姜源生很满意:“不管日后谁问你,你都要这样实话实说。” 沈云见没跟姜源生相处过,看着他和姜澈有几分神似的脸,有些亲切,点了点头,看上去无比乖巧。 姜源生比沈云见高大很多,即便是坐着,也能在垂眸时看见沈云见毛绒绒的脑瓜顶,和他因为拘谨而一直向后背着的小耳朵。 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沈云见的小耳朵尖。 qq弹弹,比姜澈的耳朵手感软糯很多。 又在沈云见抬头看他时迅速收回手,若无其事地问: “和姜澈相处的还愉快吗?” 沈云见现在不知道自己和姜澈的事姜源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他怕多说多错,只点头道:“还不错。” 姜源生也没多说什么,只嘱咐道: “他要是欺负你,就告诉我,这小子打小就浑,别惯着他。” 沈云见哄年长女性很有一套。 但是哄年长的男性就差了点儿意思,闻言也只能乖顺地表示知道了。 姜源生很忙,此行特意去接沈云见已经是耽误了些正事。 将沈云见送回了家,他甚至没顾得上进家门坐坐,就马不停蹄地让司机开车离开。 沈云见在家无所事事,整天就盯着全能赛的实况转播,看看姜澈的镜头,听听播音员喊喊姜澈的名字。 在他回来后第三天,全能赛结束,沈云见自己倒了杯红酒,看着姜澈夺冠的画面,对着投影举了举杯,算是和他一起庆祝。 因为还有颁奖仪式和其他乱七八糟的赛后工作要做。 沈云见原以为姜澈要到比赛结束后第二天才回来。 结果当晚他躺在姜澈的床上,已经快做起梦时,就听见房门被轻轻推了开来。 一阵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响起之后,有人爬上了床,钻进了他的被窝,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 熟悉的龙舌兰和沉香气开始在房间里弥漫,沈云见迷迷糊糊中就开始觉得小腹发热,后颈的腺体也开始发胀。 他闭着眼,身子向后靠了靠,轻声道: “庆功宴结束了?” 姜澈熟悉的低沉声音在沈云见耳边响起: “你不在,我和他们有什么好庆的?” 沈云见被他热乎乎的呼吸吹得耳朵发痒,尾巴在姜澈大腿上拍了拍: “我以为你明天才能回来。” 姜澈开始亲吻沈云见的后颈: “我想你了,等不到明天。” 沈云见原本困得不想动,但又架不住姜澈的撩拨,只能骂骂咧咧地让姜澈快点儿。 可惜小别胜新婚,快点儿是注定不可能的。 第154章 姜澈这一折腾,沈云见这一晚上就注定没觉可睡了…… 三天后,姜澈和沈云见同时返校。 赛方办事效率很高,当天上午,关于对陆宴的惩罚通告以及对沈云见中途被迫退赛的处理结果便送到了皇家私立学院。 由于沈云见在赛场上前期表现可圈可点,身体各项指标也都满足最高军事基地的征兵标准。 被破格提前内定,只要在明年完成理论知识的学习考核,就可以和姜澈同时离校入伍。 而陆宴就麻烦了。 赛方和军方对其的惩罚仅仅是终身禁赛,并终身不得进入三级以上军事基地。 但他现在人虽然醒了,但腺体破损却不可逆。 没了腺体,没了信息素,陆宴已然算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alpha了。 而最重要的是,姜源生以他雇凶杀人未遂的罪名,将其告上了法庭。 这是天大的丑闻,皇家私立学院不可能容忍这样劣迹斑斑的学生继续在校就读。 当天下午便召集全校师生开了大会,通报批评后将其开除。 而在此之后,不少人就又发现,姜澈,林束,和沈云见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古怪了。 先是林束照常抱着花等在训练场外,但先出来的人却是沈云见,这次他倒是没有转身就走,而是走到了林束面前。 两人说说笑笑看起来很是熟稔,之后,林束怀里的那束花,就被塞进了沈云见怀里。 而姜澈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走到沈云见身边,夺过沈云见怀里的花,将沈云见挡在身后,看着林束,面色不善: “楚煜知道你给我的alpha送花吗?” 林束看着姜澈这副占有欲突然发作的模样,觉得新鲜又好笑,故意道: “我特意挑的,白色洋桔梗,和阿见这种毛绒绒的小乖乖绝配,好看吗?” 姜澈没理会林束,刚想要将那束花丢进垃圾桶时,却遭到了沈云见的阻拦。 他重新夺回那束花,在姜澈腰上拧了一把: “花是楚煜哥哥让林束送给我的,恭喜我被破格录取,你瞎吃什么飞醋?” 说完,他还瞪了林束一眼: “你嫌着没事儿干了?故意招他吃什么醋?小心我让楚煜哥哥揍得你满地找牙!” 林束撇撇嘴,耷拉着耳朵不说话了。 而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三人经常同行,林束和姜澈动不动就开始叽叽歪歪互相辱骂。 沈云见就像是带着两个孩子的老母亲,骂完这个骂那个。 学校里众人经常默默观察着这三人的动向,结合全能赛之前的事,对三人之间的关系津津乐道。 甚至还在论坛上编造了无数爱恨情仇的小故事。 第169章 混蛋,我可是alpha(三十二) 姜澈和沈云见看到过这些燃冬一样的故事,沈云见对此倒是无所谓,但姜澈在看到有人将沈云见和林束编排到一起时,却总是疯狂点举报。 姜澈无数次想要将林束这只偌大的电灯泡赶出局,并公开和沈云见之间的关系。 但沈云见却没玩够,甚至对那些omega写的小故事颇感兴趣,每晚都要跟楚煜分享聊天来打发时间。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姜澈突然毫无征兆地沉默寡言了起来。 沈云见一大早醒来,一睁眼,就看见姜澈和自己去面对面,瞳孔圆溜溜地盯着自己。 沈云见起初并未察觉到异常,只是伸手和小姜同学打了声招呼,问了句: “什么时候醒的,盯着我干嘛?” 姜澈没说话,只是抱紧了沈云见,在他身上好一顿磨蹭,最后沈云见扛不住抬手推开他,两人才一起下床去洗漱。 以往因为早起时间匆忙,都是姜澈先起来,和沈云见把洗漱的时间错开。 但从这天开始,姜澈却整个人都变得奇奇怪怪起来。 无论是洗漱,上课,走路,吃饭还是上厕所,洗澡,睡觉,姜澈都寸步不离地跟着沈云见。 不仅如此,他还总得有一部分和沈云见贴在一起。 理论课上用腿挨着沈云见,没人看见就牵手,就连沈云见上洗手间,他都得把尾巴从门板下的空隙伸进去勾住沈云见的小腿。 但沈云见问他究竟为何突然这么粘人时,姜澈又说不上来,只是沉默地看着沈云见。 常常给沈云见一种,但凡他对着姜澈说出一句重话,姜澈就会当场哭给他看的错觉。 沈云见对此不明所以,但林束却发现了端倪,提醒沈云见: “最近别刺激他,如果你不打算被他标记,最好提前做好准备。” 沈云见闻言,便明白了林束话里的意思: “你是说,他易感期快到了?” 林束嗯了一声:“我最近就不跟你们一起了,我怕他突然忍不住发疯暴起揍我一顿。” “我只是只无辜的兔子,我可扛不住。” 沈云见被提醒后,开始格外注意姜澈的一举一动。 而姜澈也果不其然愈发变态了起来。 原本双人课桌还算宽敞,但姜澈几乎将沈云见挤到了最里面,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用尾巴圈着沈云见的腰。 理论课的教授无数次将目光放在两人身上,但似乎是知道些什么,到底什么都没说。 于是姜澈得寸进尺,直接对沈云见道: “你能坐到我怀里来吗?” 沈云见先是哑然,随后试图跟姜澈沟通: “阿澈,我们现在在上课,没有人上课的时候会坐在同桌的怀里。” 姜澈看着沈云见一脸认真的模样,觉得他就像一块香甜可口的小蛋糕,动了动喉结: “那坐我腿上可以吗,我想抱着你?” 沈云见一边磨牙,一边把自己的尾巴搭到姜澈腿上,妄图安抚他: “也不行,阿澈,不行咱们请假回家一段时间吧?” 姜澈伸手,将沈云见的尾巴抱进怀里,然后将他尾巴尖儿贴在自己脸颊上,哀怨地看着沈云见: “你是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沈云见长叹口气:“我没有,我觉得现在我们的关系早就已经不是秘密了。” 他话音刚落,前排那头棕熊便转过头来,看着沈云见用力点了点头。 之后,就对上了姜澈凌厉的目光: “谁允许你看他的?” 棕熊alpha闻言连忙转过头去,往前挪了挪板凳,不敢再吭声。 之后,就是吃饭的时候。 沈云见上课的时候已经拒绝了姜澈,吃饭的时候没有老师,没有长辈,他没有理由拒绝。 只能在姜澈对着他拍了拍自己大腿的时候,羞耻地坐了上去。 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态和姜澈共进午餐。 所幸五楼用餐的人一直就不多。 有些人会对他们投去莫名其妙的目光,但只要姜澈有所察觉,他们又会立刻收回自己的目光。 而最过分的,是体能训练课。 别的alpha负重跑,背的是沙袋。 姜澈负重跑,背的是沈云见。 别的alpha举着杠铃做深蹲。 姜澈举着沈云见做深蹲。 第155章 一整个离谱到沈云见觉得自己已经没脸再在学校里待下去了。 姜澈自己不会觉得自己有问题。 但他最近的异常举动引起了校方的关注,辅导员一大清早就将电话打给了姜源生。 建议姜源生将姜澈接回家,等这种异常结束后再让他返校。 enigma的数量太少了,谁也不知道姜澈的易感期会是什么状态,什么时候会爆发,又是否会对在校其他学生造成什么伤害。 而在易感期到来之前的一段时间,enigma通常会异常敏感。 不会轻易脱离自己熟悉的环境和熟悉的人。 言行会很偏执,不会听劝。 如果强制让姜澈离校,姜澈恐怕会当场发作。 姜源生知道此事后,便让辅导员去找沈云见沟通,让他装病,然后借口回家休息。 沈云见要离校,姜澈必定会跟着沈云见一起。 但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辅导员只是先支开了姜澈,又叫走了沈云见,刚刚将他们的计划告知给沈云见,姜澈的易感期便突然爆发了。 教学楼刺耳的警报声响起时,沈云见和辅导员脸色都是一变。 下一秒,辅导员便接到了警卫处通知,说姜澈出事了。 龙舌兰和灼烧的沉香气息开始在整个教学楼里弥漫。 近距离的几个alpha首当其冲,直接便软了腿脚,丧失了行动能力。 其余人第一时间屏住呼吸,捂着腺体开始往门外跑。 校安保人员在警报声里迅速戴着信息素阻隔面罩对教学楼里的学生进行了疏散。 但眼下最麻烦的,是教室里那几个已然昏倒了的alpha。 没人敢走进那间教室去靠近易感期的姜澈。 如果姜澈只是普通的enigma,校安保人员还能冒着风险试图将其制服,然后将那几个alpha抬走。 但姜澈是全能赛上的冠军。 是一头一言不合就能咬断别人喉咙的烈性野兽。 而此时,那只黑豹量子兽,就在教室门口,虎视眈眈地盯着所有妄图靠近的校安保人员。 它不停甩着尾巴,在教室门口来回转圈圈,似乎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第170章 混蛋,我可是alpha(三十三) 辅导员挂断了电话和沈云见对视一眼: “现在情况很麻烦,我们可能得联系军队。” 沈云见蹙眉: “我是他的alpha,这件事没必要出动军队。” 辅导员看着沈云见: “你知道enigma的易感期代表着什么吗?沈云见,你年纪不大,你确定你想好这件事的后果了吗?” 沈云见摆摆手,一边大步往办公室外走去,一边道: “我知道,婚礼给您发请帖!” 他跑出教师办公室大楼,看着大批被疏散出来的学生,找到校安保队长,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见安保队长挂断了放在耳边的电话,直接放了行。 省去了沟通时间,沈云见大步跑上楼,就看见一群戴着面罩的安保队员,正在走廊里和一头黑豹对峙。 黑豹在看见沈云见的瞬间,便猛地朝沈云见飞扑过去。 安保队员们吓坏了,正想追过来进行阻拦,就听沈云见呵斥了一声: “坐下!” 黑豹脚下步子急刹,原地转了两个圈,乖巧地坐在了沈云见脚面上。 紧接着,一只白色的小狐狸就出现在了众人视线里,站在黑豹身边,对着黑豹咧嘴龇牙,表示恐吓。 黑豹看见狐狸出现的瞬间,原本威风凛凛的耳朵就背在了脑后。 自觉挪了挪屁股,放开了沈云见的脚。 沈云见和安保人员沟通: “我是姜澈的alpha,麻烦你们先撤离,疏散楼下的人,我来想办法先带姜澈离开,你们再进去抬人。” 说完,便踏进了教室大门。 姜澈坐在座位上,烦躁地看着在门口磨叽了半天才进来的沈云见。 他看着沈云见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问他: “你刚才去哪了?” 沈云见以示弱的姿态单膝跪在他面前,将脸颊贴在他膝盖上: “阿澈,我不舒服,刚刚去医务室了。” 姜澈弯腰,将沈云见拉起来抱进怀里: “怎么会不舒服?” 沈云见知道,自己现在投怀送抱,大概率就是羊入虎口,不可能再挣脱了。 但他还是主动环住了姜澈的脖颈,小声跟他胡言乱语道: “我觉得我大概是想要个宝宝了,你想当爸爸吗?” 姜澈闻言,当即就想对沈云见做点儿什么。 但眼看着周围还有人,他又有些犹豫了。 沈云见就小声诱导他: “阿澈,你能带我回家吗?我想回家了。” 姜澈在这种时候,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要求,但唯独对沈云见不行。 只要沈云见不离开他身边,他可以答应沈云见提出的所有要求。 现在沈云见提了,姜澈便托着他的大腿根儿将人抱在怀里,迈过那几个昏倒在地的无辜alpha,往教室门外走去。 此时门外已经没了人影,之前的安保人员都躲在其他教室里,关着门,从门框上的窗子里偷偷观察着姜澈和沈云见的动向。 看见姜澈从教室里出来,立刻打电话通知外面的同事加快撤离进度。 当姜澈下了楼,来到教学楼下时,偌大的广场上也已然空无一人。 因为沈云见人就在姜澈怀里,姜澈并未表现出什么攻击性。 如果不是信息素浓度已经高到让常人无法承受的地步,看起来倒也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姜源生亲自开了辆集装箱车来接姜澈和沈云见。 易感期的野兽眼里只有自己的伴侣。 在姜源生再三保证了自己只开车,绝不会接近沈云见和姜澈半步后,姜澈才带着沈云见上了集装箱。 而姜澈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院子门整个锁了起来。 不允许姜源生回家,更不允许沈云见出去。 沈云见被姜澈抱回了卧室。 接下来整整三天,沈云见几乎没下过床。 他本以为姜澈会残暴而粗鲁地折磨他,但事实并没有。 姜澈始终表现的很克制。 虽然不怎么说话,但唯一的诉求仿佛就是希望沈云见可以一直在他身边。 沈云见也确实如了姜澈的愿,完全顺从,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不满意,或者想要逃跑的意思。 但姜澈却还是一遍遍地再向沈云见确定: “你会离开我吗?” 沈云见也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告诉他: “不会。” 开始沈云见只是不明白易感期的姜澈为什么会这么缺乏安全感。 直到他突然反应过来辅导员说的那句话才明白了症结所在。 才对姜澈发出了邀请: “阿澈,bj我。” …… 终身bj和临时bj不同。 他代表着从此以后沈云见只能属于姜澈一个人。 代表着从此以后沈云见至死都不能离开姜澈。 只会对姜澈一个人的信息素产生生理反应,会离不开,会戒不掉,甚至于成为姜澈的附属品。 第156章 这是这个世界上许许多多的omega在面对alpha时的悲哀。 也是所有人面对enigma时的悲哀。 姜澈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即便是在易感期,也没借口向沈云见提出这个要求。 但他拒绝不了主动向他发出邀请的沈云见。 姜澈的易感期在完成了bj后的第三天结束。 期间姜源生送饭过来都是小心翼翼丢在门口,然后等着姜澈自己出来取。 沈云见筋疲力尽地睡了整整一天一夜,醒来后,就看见姜澈手里捧着一只保温杯坐在他身边,静静看着他。 沈云见被祸害得一塌糊涂,但不知道是不是被bj的原因,他看见姜澈的时候也不觉得生气,甚至格外顺眼。 姜澈看见他醒了,低头吻吻他额头,有些自责道: “对不起。” 沈云见坐起身抬手摸摸姜澈的脸颊,乐道: “对不起什么?打算吃完了就跑路?” 姜澈拧开保温杯,塞给沈云见: “你不该惯着我的,至少应该等到我向你求婚。” 沈云见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温水,不甚在意道: “我不是答应你了吗?让你当爸爸。” 姜澈看着他,觉得有些好笑: “你又不是omega,没发育出生殖腔。” 沈云见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伸腿蹬了他两下: “怎么?我这几天叫的就不算数?我喊你喊少了?” 姜澈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笑出声,将沈云见搂进怀里,低声说了句: “谢谢。” 第171章 混蛋,我可是alpha(三十四完) 姜澈在易感期爆发期间将沈云见带走小半个月的事,在学校里传了个沸沸扬扬。 因为两人在实力上都是他们所在领域的佼佼者,不少人都对此表示祝福。 但因为家境上的差距,和使人面目全非的嫉妒,还有一部分人说了不少难听话。 无外乎沈云见穷乡僻壤出来的小刁民配不上姜澈。 无外乎姜家家大业大,姜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沈云见来真的。 无外乎沈云见有手段,知道趁火打劫,想凭借着姜澈的易感期趁虚而入,飞上枝头做凤凰。 但这些流言蜚语都还没能满足那些嫉妒者的心理,姜澈就首先在自己的媒体账号发表了一条最新动态。 两张红彤彤的结婚证,和沈云见拿着结婚证站在民政局门口对他笑的照片。 配文:【总算追到手了。】 流言还没来得及发酵,便就此终止。 在学期结束前半个月,姜源生便将沈云见和姜澈拉进了三人讨论组,开始筹备婚礼的事。 每天在群里发几百条消息,让沈云见选婚礼场合,选布置,选礼服,选邀请函材质。 沈云见看得眼花缭乱,还没来得及做出选择,姜源生又一锤子敲定,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婚礼所需的所有东西全部按最高规格来准备。 因为姜源生的职业关系,亲朋好友大多都比较传统。 自作主张将婚礼地点定在了帝都国宴厅。 整个场地庄严肃穆到像是要开联合国会议。 姜澈有些尴尬,跟沈云见说,如果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姜源生不会拒绝的。 但沈云见却不是很在意这些,看着姜源生忙里忙外操碎了心,只觉得幸福感满满。 他活得太久,什么样的风景没见过,什么样的场合没参加过。 他不在乎外界的所有媒介,只在乎站在他身边的人是谁。 大抵是军方和法院为了送给姜源生一份贺礼。 陆宴的判决书在沈云见婚礼当天下来了。 而当晚,就在林束,楚煜,徐思林和姜澈沈云见坐在一起喝酒聊天,打趣这对儿新婚小夫夫时。 正在厨房给大家准备点心的姜源生接到了一通电话。 陆父遭遇了枪击。 彼时他刚四处拜访求卖人情味为陆宴打点,刚从公安部一名老领导家出来,子弹便从高楼之上直穿陆父眉心。 陆父当场毙命。 陆宴原本因为雇凶杀人未遂的事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 陆父原想走动走动,让陆宴关个一年半载就出来。 现在计划彻底打了水漂。 姜源生成功上位,没人会冒着得罪姜源生的风险,顾念着和已死陆父的人情替陆宴办事。 陆宴锒铛入狱,沈云见和姜澈也顺利在第二年从学校提前毕业进入了最高军事基地。 姜澈进了军队,可谓是平步青云。 在陆宴出狱前一年,便听了沈云见的枕边风,将人送去了边境做改造,不参与战事,只打扫战场。 037也适时更新任务词条: 【任务已完成,功德值+100】 初入军队时,沈云见因为全能赛中途退赛,又被破格录取一事,遭到了很多人的质疑。 但在一年后,他和姜澈一起一次次刷新军队内各项记录之后,所有人就都闭上了嘴。 陆宴死的那年,边境战争爆发,沈云见和姜澈一起上了战场。 三年后,各自捞了军功回到帝都。 军中常有人开玩笑,说沈云见性子太野,姜澈降不住他。 但姜澈却总是一笑了之。 事后沈云见也会问姜澈:“你会生气吗?” 姜澈只是摇摇头: “我是来爱你的,又不是来降你的,有什么好生气的。” 姜澈对沈云见的纵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让人觉得姜澈的性格似乎并不如看上去那样强势。 再加上他背后有姜源生的原因,总有人觉得他名不副实,更看不惯他在军中还能天天夜里搂着自己媳妇儿睡觉,开始暗暗针对姜澈。 直到一次特殊任务中,姜澈单枪匹马闯入敌方老巢,凭一己之力射杀敌方七十九人,解救回十余名人质。 那些人才彻底闭了嘴。 沈云见无所事事地悠闲度日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也让他觉得新奇,时不时来点小任务充当生活的调味品,倒也过的有滋有味。 可惜好景不长,姜澈在四十五岁那年,就患上了一种罕见的信息素疾病。 信息素无法再生,让他体内各个器官也跟着迅速衰弱下去。 最主要的是,沈云见失去了姜澈的信息素安抚,易感期就会变得无比痛苦煎熬。 姜澈劝说沈云见去医院做标记清除手术。 说沈云见才四十多岁,等姜澈死了,他还可以再找一个e,至少余生不用受信息素紊乱的折磨。 沈云见为了让姜澈安心,也的确去了。 但他做的不是标记清除手术,而是腺体摘除手术。 那天夜里,姜澈守着沈云见一整晚没合眼。 后来几个月,姜澈的身体每况愈下,时时抱着对沈云见的愧疚无法释怀,整夜失眠,整天吞服大量药剂。 痛苦不堪。 沈云见劝说几次无果后,提出了建议: “阿澈,我不想活了,你能陪我一起死吗?” 如果不是因为沈云见,姜澈早就不想活了。 他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沈云见: “我舍不得。” 第157章 哪怕余生终日活在苦难里,姜澈也还是想要守着沈云见。 他体内器官在衰竭,自从没了信息素以后,激素水平也在下降。 他知道自己大概是要早逝。 他贪婪的盯着沈云见,怕看一眼,就少一眼。 沈云见问他:“如果我们还有下辈子呢?姜澈,你愿意陪我一起死吗?” 这个世界很多人终身受信息素操控,没了信息素,就像活人没了血肉。 姜澈笑着以开玩笑的口吻道: “你要是能保证,下辈子你还爱我,我愿意现在就去死。” 但沈云见却明白,姜澈是真的不想活了。 于是当天夜里,他为姜澈加大了安眠类药物的剂量。 在姜澈熟睡时,拿出了自己托关系买来的氯化钾注射液,推进了姜澈的静脉。 他摸着姜澈的脉搏逐渐停止。 趴在姜澈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渐渐停息。 才终于松了口气,对037道: 【去找他。】 …… 日上三竿。 火辣辣的太阳照在大片田野上,地里劳作的男男女女收了手里的工具,从田里上来坐在田边喝水休息。 稻田后,是一间间老旧的小土房。 街门前坐着几个大娘,手里拿着针线,一边做活,一边唠着闲嗑。 一个穿着红短褂的女人便远远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停留在一户闭着门的人家前,对那几个大娘问道: “赵大娘,云见那丫头还在家呢?” 第172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一) 一个大娘放下了手里的活儿,看了那红褂女人一眼: “一上午了,没见人出来,咋了?又有谁家鳏夫让你来给说亲?” 那红褂女人闻言,一摆手: “嗐!这回不是鳏夫,是正经人家的汉子,就是年纪大了点儿,三十多了,条件也好,能干!” 那大娘哟了一声:“这么好的事儿你胡耀玲能想着云见丫头?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这胡耀玲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媒婆,就是名声不算太好,有点儿势利。 沈家现在就剩了一个尚未出嫁的大姑娘,条件差的人尽皆知。 想也知道胡耀玲不会给沈家那姑娘找什么好人家。 胡耀玲一听赵大娘这么说她,还不乐意了,白眼儿一翻: “爱信不信!” 说罢,便咣咣咣地拍起了沈家的门。 沈云见被敲门声拍醒时,整个人都还在因为灵魂的挤压直犯恶心。 他一睁眼,看见了泥土混着杂草的破旧天花顶棚。 沈云见缓了缓神,环顾四周。 他此时正躺在一张炕上,炕边有架缝纫机,炕脚处还有两个叠放的箱柜。 漆面早就磨花了,木头看起来腐朽又陈旧。 炕上堆叠着几件衣服,其实并不凌乱,但大抵是空间太小东西太多,这房子里总显得乱糟糟的。 沈云见揉了揉太阳穴,没吭声。 门外的敲门声再次响起来: “云见丫头!这可都大中午了!别睡了!起来胡姨有点事儿要跟你说!” 云见丫头。 沈云见闻言,第一反应就是撩开自己的麻花辫儿,摸了把自己的胸。 好在,是平的。 然后又立刻掀开被子拉开自己的裤腰往里瞅了瞅,见零件齐全,这才长出一口气,头疼道: 【037!】 037看着沈云见这副模样,冰冷的电子女声先是发出了一阵毫不留情的狂笑。 然后在沈云见恼羞成怒之前道: 【原主姓名已替换为被执法者姓名,请被执法者接收原主记忆,并确认本次行动任务。】 改革开放以来,为了扶持农村大力发展,许多城市里的年轻人都被分配到农村和农垦兵团务农或建设保卫边疆。 但原主不是这些城里来的知识青年。 他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 原主的父亲沈老三是这沈家村里有出了名的懒汉,三十好几还打光棍儿,最后掏了老本儿,从邻村要了个貌美如花的大姑娘回来。 也就是沈母。 可惜沈母精神状态不是很稳定,有时候清醒,有时候疯疯癫癫会在夜里大喊大叫。 但好在身体上还算健康,清醒的时候人也能干,很勤快。 嫁给沈老三的第三年,生了个大胖丫头。 从那以后,沈老三对沈母的态度就变了。 经常喝酒,喝了酒就对沈母非打即骂。 沈母本来精神状态就有问题,很快就将自己挨打的原因归咎到了女儿身上。 在又一次犯病的时候,亲手把女儿溺死在了家里的水缸里。 清醒之后,沈母崩溃了,沈老三更是对娶了沈母这件事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但无能的人永远不会想着如何解决困难和困境,他们只会破罐子破摔,得过且过。 沈老三从经常喝酒,变成了天天喝酒。 每天不喝个酩酊大醉誓不罢休。 终于在一天雨夜掉进路边的排洪坑道里,再也没能爬出来。 而半个月后,沈母就发现自己又怀孕了。 没了沈父,沈母一个人怀着身孕,什么都做不了,最后也只能收拾行李回了娘家。 那时候原主外祖一家条件也很有限,但女儿怀着身孕回来总不能将人再赶出去。 也只能咬碎了牙让人先住了下来。 沈母刚生下原主时,脑子还算清醒,知道自己生的是儿子。 但原主慢慢长大,和他早夭的姐姐越来越像时,沈母就又受了刺激,开始分不清原主到底是自己的第几个孩子。 整日对着原主喊丫头。 那时候原主的外祖外祖母不忍心将沈母已经忘掉混淆的事重提,便也由着沈母将原主当丫头养。 后来没几年,外祖外祖母先后离世,沈母便被嫂子赶出了家门,又领着原主回了沈家村。 原主在沈母的祸害下,从小就有性别认知障碍,一直觉得自己是女孩儿。 直到七岁那年,看见了光着屁股在河里游泳的男孩子们,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并不是真的女孩儿。 他跑回家大声质问沈母,却没想到沈母直接犯了病。 闹了一整宿后,原主害怕了,为了不刺激沈母,开始乖乖继续当女孩儿。 再后来他从别人口中听说了自己曾经还有个姐姐的事儿,才明白沈母为什么会这样做。 原主惦念母亲的不易,只能尽职尽责继续扮演着大姑娘的角色。 第一次生出胡茬时,原主偷偷拿了沈母做活儿赚来的钱去买了一沓小刀片。 还被沈母发现好一顿毒打。 但好在大抵是营养不良,原主虽然比同龄女孩儿高,但却总是偏瘦,头发偏黄,毛发也不旺盛。 五官脸型都遗传了沈母,大眼睛长睫毛,怎么看都是个水灵灵的美人儿。 除了他自己,竟无一人察觉他是男儿身。 两年前,沈母病逝,家里就剩了他一个人,倒也能插秧能种地,只是身体不太好,常常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三日前又受了风寒在家歇着。 第158章 胡耀玲过去来过两回,想给原主说个人家。 都是鳏夫,原主也拒绝了。 倒不是因为嫌弃人家鳏,只是因为他自己的身份见不了人。 而就是这一次,胡耀玲牵线搭桥的男人,彻底毁了原主的一生。 这男人叫孙强,邻村人,前些年当过兵,才回老家。 人长得还行,至少跟村里的那些歪果裂枣比要强很多。 退伍拿了一笔钱,身轻力壮又能干,回村那天大老远儿就看见了站在田间发呆的原主。 这一看,就惦记上了。 特意找了胡媒婆来说媒。 第173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二) 原本,原主也是没打算嫁的,却没想到拒绝了胡耀玲之后,没几天,孙强就自己找上了门。 他会帮原主做田里的活儿,帮原主打扫院子,还会做饭洗碗洗衣服。 来的时候,为了避嫌,就大敞着院儿门。 每日不赶天黑,就会老老实实离开。 村里人朴实,原主也不例外。 这么一来一回,老被帮衬着,慢慢就知道了被人放在心上的滋味儿。 两人渐渐熟稔,原主对孙强上了心,便将自己的事儿坦诚相待了。 他以为孙强会惊讶,会愤怒,会大发雷霆,一走了之。 但孙强没有。 孙强在知道这件事后,只沉默了半个小时就回家去了。 原主辗转反侧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就看见孙强在家门口等他。 骑着一辆极其拉风的二八大杠,说要带原主去镇上散散心。 结果就将原主带到了小旅馆。 原主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该配合,也都配合了。 他以为孙强既然能接受,那他嫁给孙强的事就是板上钉钉了。 却万万没想到,自打那天之后,孙强就总在夜里翻他家后院的门,吃干抹净再拍拍屁股走人。 结婚的事儿,却提都没再提过。 而不久之后,孙强有阵子没来 原主翘首以盼却总见不着人影,心里惦记的慌。 便自己做了点儿吃的,去邻村找孙强。 结果刚到门口,就看见孙强和一女知青从家里出来。 事后,孙强只解释说女知青是他们早在城里的时候就认识的,只是来家里坐坐。 原主信以为真,却没想到,一个月后,就等到了孙强和女知青结婚的消息。 原主哭了一宿,又病了一场,决定和孙强一刀两断。 但孙强却在结后第三天,就又翻了沈家院墙。 甜言蜜语地哄原主,说家里安排没办法,原主不是女人,没法给他孙家传宗接代。 他虽然和女知青结了婚,但心里只有原主,只爱原主一个人。 原主却突然觉得孙强很恶心,拎起墙角的扫把就把孙强撵了出去。 但他这一行为,反倒又让孙强觉得心里痒痒的,稀罕的要命,根本就放不下。 孙强刚娶了女知青,不太敢大动干戈,也消停了一段时间。 但却还是常常在原主干活的时候盯着他看。 他一个没读过两天书的粗人,一开始对女知青这种文化人还怀揣着几分新鲜感,但相处没多久,就开始觉得女知青文绉绉的惹人烦。 还老管着他不让他跟别的女人多说话。 除了能生孩子以外,哪哪都不如原主合心意。 不久之后,女知青怀孕了,整日待在家里。 孙强也算是找到了机会,又开始往原主身边凑。 原主对孙强爱搭不理,总避着他。 很长一段时间无果后,孙强也没了耐心,又偷偷进了沈家院门,试图对原主动强。 原主不肯,抽了孙强一耳光。 孙强也怒了,威胁原主,如果他不从,自己就把原主是男人,还想要骗婚的事儿宣扬出去,让原主做不了人。 原主又屈辱又害怕,一时之间没了办法也只能从了孙强。 从那以后,孙强便隔三差五来找原主。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女知青很快就发现了孙强不对,在孙强又偷偷溜出去的夜里,挺着大肚子跟了出去。 果不其然,发现了孙强在偷人。 女知青怒气冲冲地砸了沈家的门,冲进屋里,撕扯着原主的头发和挂在身上的衣服,骂他勾引别人家汉子,是不要脸的贱人。 附近的邻居都被惊醒,纷纷点了灯出门来看热闹。 孙强觉得女知青这么做没给自己留一点儿面子,当即给了女知青一耳光,骂她是泼妇。 女知青被绊倒在地,当场见了红。 原主缩在角落里,看着面前的一幕,整个人都是木的。 这一场闹剧,在村里闹得沸沸扬扬,彻底败坏了原主的名声。 原主原本想着离开村里,找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重新生活。 但那时候对于一个土生土长,没有文化,没见过世面,既没有亲友,又没有钱财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顶着所有人的辱骂,嘲讽,想走走不了,想留留不下。 被困在这一方狭小天地里无所适从。 而自打女知青流产后,孙强也再也没来看过他。 这个时候严打流氓罪,同性恋,乱搞关系通通要被拉去坐牢,严重的甚至要枪毙。 原主开始惶惶不可终日,没多久,遗传了沈母的隐形病症也开始发作。 最终受不了折磨偷偷在屋里悬了梁。 【任务:远离孙强,离开沈家村。】 037发布任务道。 沈云见蹙眉:“没有报复吗?” 037摇头: “他生活的环境造就了他这样的性格,孙强固然恶心,但原主最后死在这里无非是因为没有条件,也没有胆子离开这里。” “或许他更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沈云见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如今个体户政策才刚刚出台,干什么都得托关系,拿钱办事。 原主这样的条件,想出去恐怕还得等两年。 此时,院外的敲门声还在响着。 沈云见从床上下来,趿拉着布鞋,去给胡耀玲开了门,却没请人进门,只问: “啥事儿?” 胡耀玲早就知道沈云见长得好看,现在看着沈云见红扑扑的小脸蛋儿,水灵灵的大眼睛,垂在胸前的麻花辫儿,也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伸手握住沈云见的手: “这丫头,越长越俊了!都说青出于蓝,你比你娘年轻的时候还漂亮。” 先前胡耀玲想给原主介绍俩鳏夫的事儿让沈云见对此人很难喜欢起来。 他抽回了自己的手,一只手撑在门上,冷脸看着胡耀玲: “胡姨,有事儿赶紧说,我还病着呢,没功夫招呼您。” 她从小说话嗓门儿就比别的女孩儿粗一些,哑一些,这么些年,村里人都习惯了。 人哪有十全十美的不是? 人长得好看就行了,声音难听,咱就少说话! 胡耀玲嗐了一声,见沈云见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直言道: “给你相看了个汉子……” 第159章 她话还没说完,沈云见便砰的一声,将门关了起来。 第174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三) 胡耀玲碰了一鼻子灰,不乐意道: “这丫头!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我给你相看也没收你家粮票啊!这么大脾气做什么?” 她虽然没赚沈云见家的粮票,但收了孙强家的好处。 该办的事还是得办。 沈云见关了门,胡耀玲就站在门口念叨: “这回不是鳏夫,邻村的,当过两年兵才回来,大高个儿,精神着呢,还能干,条件不错的!” 屋里没动静。 胡耀玲再接再厉:“你见一面瞅瞅呗?云见丫头,胡姨不骗你,你去见见,肯定能喜……” 话还没说完,院墙里就飞出一把光秃秃的笤帚头儿。 正砸胡耀玲头顶。 胡耀玲吓了一跳,暗骂一声小妮子还挺不知好歹,又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坐在一边看热闹的几个大娘,一甩袖子,走了。 她刚走没一会儿,赵大娘家的丫头赵娟就从屋里探出头来,手里抓着把瓜子儿: “走了?” 赵大娘嗯了一声:“灶里那几个土豆烤好了吗?” 赵娟应了一声:“我拿出来放炉子上头了。” 赵大娘对着沈云见家的破木门扬了扬下巴: “给云丫头送一个去。” 都是乡里乡亲,沈家就这一个姑娘,怪可怜的,赵大娘家条件还行,儿子在镇上大食堂工作,乐得帮衬一把。 赵娟跟原主关系还行,闻言转身进去就掏了个烤土豆,用袖子垫着,敲了敲沈云见家的门: “小云姐,开门,给你送点儿好吃的。” 原主的记忆里对这个声音很熟悉,沈云见走到门口:“娟子?” 赵娟应了一声。 沈云见这才将门打开。 赵娟挤进屋里,将烤土豆塞给沈云见,小声道: “快吃,吃完咱俩出去溜达溜达。” 沈云见看着赵娟神秘兮兮的模样,一边剥着土豆外面烤焦的皮,一边问她: “上哪儿溜达去?” 赵娟道:“村口供销社,怀爷爷那儿。” 前两年,供销社都是公家的,能当上售货员,在村里都得横着走路。 可惜人家售货员都是从镇上调过来的,根本不招村里的人。 这两年个体户刚刚兴起,村里一直不声不响的怀老爷子,就重建了一间二层楼的大砖房。 还在一楼开了个小商店。 这个时候,村里家家户户都还是土房,砖房刚盖起来的时候,漂亮的能闪瞎人眼。 人家一问,才知道是怀老爷子早年就背井离乡的儿子,专门请人给老爷子盖的。 虽然这些年人回不来,但也实实在在给老爷子邮了不少钱和好东西。 要真论起来,怀老爷子怕是比村长家都有钱。 沈云见对小商店没什么兴趣: “我又没钱,家里也没啥要买的,上那儿干啥去。” 赵娟轻轻怼了沈云见一下: “去看热闹啊,怀爷爷家的孙子回来了。” 沈云见一边吃着土豆,一边好笑道: “孙子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猴子。” 赵娟要是说村口有耍猴的,沈云见趁着无聊,到没准儿真有两分兴趣去凑凑热闹。 谁家好人莫名其妙跑一趟人家,专程去看人孙子的? 赵娟闻言却白了沈云见一眼: “普通的孙子肯定没啥可看的,这可是怀爷爷的孙子!” “昨天沈丽和沈秋都去了,回来这一顿炫耀,说孙子对她们笑了,还跟她们唠了会儿嗑。” “别的不说,隔壁黑子也老跟她俩唠嗑,她俩咋不到处说呢?” “这怀爷爷的孙子,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个时候人们的娱乐项目有限,尤其是村里,除了劳作干活,养养家禽牲口,最常干的事就是串门唠嗑。 哪里要是有点儿热闹可看,就算是新奇的娱乐活动了。 沈云见闲着也是闲着,全当出去熟悉熟悉环境,他打趣道: “可以啊,还会说成语呢?” “那是,我哥教的。” 赵娟嘿嘿乐着,一脚踏出屋门,又回头问了句: “我头发乱不?” 沈云见摇头:“不乱,好看的很。” 赵娟这才挽着沈云见的手臂拽着他出了门,猫着腰鬼鬼祟祟就想跑。 赵大娘眼尖,骂道:“死娟子!又上哪儿野去?” “大姑娘家,整天往外面跑!像什么话!” 赵娟拉着沈云见一边跑,一边喊道: “上怀爷爷家看孙子去!” 两人来到村口时,沈云见一眼就看见了那座白墙红瓦的漂亮大房子。 的确和村里的小土房都格格不入。 一楼气派的铜门大敞着,没有招牌,但能远远看见里面摆放着的货架。 此时,门外不远处还围了一圈儿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姑娘正在说笑,瞧着眼生。 “今天你去。” “我昨天去过了,他都没看我一眼,我不敢去。” “你去买东西啊,他肯定要跟你说话的,昨天沈丽就是买了东西,才跟他搭上话的。” “不行不行,他跟村里其他男人看着不一样,我看着他手心儿里都直冒汗。” “你们说,他成家没呢?” “他才多大啊,看着面相可小着呢,再说了,成了家还能自己回来?那指定得带着媳妇儿。” “那你们说,他能看上俺不?” “看上你?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说到这儿,一群小丫头笑成一团,红着脸打打闹闹推推搡搡。 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沈云见扬了扬眉梢,问赵娟: “怀爷爷这孙子,以前回来过吗?” 赵娟对此也是一知半解,挠挠头: “我妈说他小时候在这儿住过几年,后来走了就再没见过了。” 两人走到怀家大门口,顺着大门,能看见里面摆放着的东西,还有连着后院儿敞开着的里门。 里门前面打了一副柜台,柜台上摆着一副算盘,两个小本儿,一台电话,一台电视机。 往常怀爷爷就总坐这儿看电视。 今天,屋里打眼儿望去却没人。 赵娟又好奇想看热闹,又有点儿不好意思去,便怂恿沈云见: “小云姐,你长得好看,你去。” 沈云见虽然也好奇,想知道这话题的中心到底是不是自己想找个人,但他现在又没什么正经理由,便推脱道: “我没钱,我又不买东西。” 赵娟显然早有准备,闻言,从怀里掏出几张一毛钱塞给沈云见: “帮我打一斤酱油,再买一盒蚊香。” 沈云见拿着钱,走进怀家的门,赵娟就站在门口,探头往里看。 酱油是散称的,沈云见没法自己动手,他先是在货架上看了一圈,拿了蚊香,这才走向了柜台。 果不其然,看见了柜台后的躺椅上,此时正躺着一个男人。 第175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四) 大概是因为个子太高,他两条腿长出那躺椅一大截,看起来有些无处安放。 第160章 男人腿上穿着条宽松的大裤衩,脚上松松垮垮挂着双平平无奇的黑色拖鞋。 上身穿着件白色的老头背心,脸上盖着顶草帽,看不出长什么样。 只能看见他露在背心外两条肌肉线条结实流畅的手臂。 手腕上戴着一块手表,一看就是洋货。 光是这么懒散地躺着,都能看得出他身材比例好得夸张。 沈云见将蚊香放到柜台上,轻咳了一声: “怀爷爷,帮我打一斤酱油。” 躺椅上的人听见动静,抬手拿下盖在脸上的草帽。 刚想问一句,大哥你是不是瞎,哪只眼睛看我像你怀爷爷? 一起身看见柜台前站着的人时,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眉如远山,眸若秋水,朱唇粉面,明眸皓齿。 大概是皮肤太白,显得头发有些发黄。 穿着一身粗布衣,正在盯着他看。 怀澈在看沈云见。 沈云见也在看怀澈。 那张脸和曾经的段司澈有三分相似,眉眼格外深邃,睫毛又密又长,因为鼻梁骨太过挺拔而显得整个人看起来都不是很随和。 和那些因为面朝黄土背朝天,被风吹日晒习惯了的普通汉子相比,怀澈整个人好看的不似真人。 只有此时因为睡觉而蹭得有些乱七八糟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多了两分烟火气。 难怪就连跟别的姑娘说了几句话,都能让人那一通炫耀。 视线相对,又很快错开。 沈云见率先开口:“不好意思,我看岔了。” 怀澈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在偷偷腹诽沈云见好端端的大姑娘,嗓门儿还挺粗。 他懒懒散散地从躺椅上站起来,走到酱油桶边,拿起舀子和漏斗,问沈云见: “你桶呢?” 这几天来打酱油的人都会自己带着家里的小桶,方便。 沈云见道:“没带。” 怀澈便从身后的墙上扯了一个塑料袋下来,问沈云见: “这个行吗?” 沈云见点点头,没说话。 怀澈便将塑料袋递给沈云见,示意沈云见撑着。 沈云见搓开塑料袋,撑到怀澈面前,怀澈便从桶里舀了一勺酱油,倒进塑料袋。 想了想,又扯了个塑料袋,套在了沈云见手里装着酱油的塑料袋里。 沈云见看着怀澈: “不用称吗?” 怀澈垂眸看着他,淡淡道:“不用,只多不少。” 沈云见便点了点头,问他:“多少钱?” 一斤酱油八分,一盒蚊香四毛,口算很容易就算出来的结果,怀澈却漫不经心地在算盘上拨拉了半天,才道: “四毛八分。” 沈云见给了怀澈五张一毛钱,怀澈从抽屉里翻了翻,却只找到一张一分的。 他把一分钱递给沈云见,又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巴掌大的雪花膏推到沈云见面前: “没零钱找你了,这个送你可以吗?” 这个牌子的雪花膏在原主记忆里有点印象,还是前两年在镇上百货大楼里看见过,不便宜,得一两块。 沈云见乐了: “你这么做生意,不赔本吗?” 怀澈不甚在意:“这是我自己的东西,不是店里的。” 沈云见将东西推了回去: “不用了,谢谢。” 说完,便拿着酱油蚊香,和那张一分钱走出了小商店。 怀澈看着沈云见离开的背影,没说什么,只收起了那盒雪花膏,躺回躺椅上,打开了放在地上的收音机。 沈云见把酱油和蚊香还有剩下的钱递给赵娟,又从自己的口袋里翻了翻,翻出一张一分钱的纸币给她。 刚才店里的事赵娟都在门口看着,见状又把一分钱推了回去: “你自己收着,小云姐,别这么客气,酱油只多不少,咱也不亏。” 她态度很真诚,沈云见便也没再坚持。 赵娟此时一张小脸蛋儿看着都红扑扑的,拉着沈云见的袖子,小声跟他说: “这怀爷爷的孙子长得可真俊,跟电影明星似的,就是看着有点儿凶巴巴的,脸上也不见笑。” 沈云见看着赵娟的脸,试探着开玩笑: “你看上他了?” 赵娟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连连否认: “可拉倒吧,我可不敢,他那副样子,看得我大气都不敢出,你懂吗小云姐,就是……” 赵娟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合适的话来表达她的想法。 但沈云见明白她的意思。 怀家条件好,怀澈又长成那个样子,跟这个村里,甚至附近十里八乡所有的人都充满了距离感。 他就像是天上的太阳,沙漠中的绿洲,与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乡下人格格不入。 赵娟是有自知之明的,打从看见了怀澈,满足了好奇心,就不再嚷嚷着要去怀爷爷那儿看孙子了。 倒是沈云见,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又去了。 而和昨天不同的是,沈云见颧骨的位置多了一个圆溜溜的蚊子包。 他走进小商店,从货架上拿了一袋洗衣粉,走到柜台前,敲了敲台面的玻璃: “你好。” 怀澈还和昨天一样,脸上盖着草帽在睡午觉。 又一次被熟悉的声音吵醒,怀澈今天的态度要和缓一些。 他拿开草帽从躺椅上坐起来,盯着沈云见脸上的蚊子包看了一会儿: “蚊香不管用?” 沈云见摇了摇头:“昨天的蚊香是帮邻居买的。” 怀澈看了眼他手上拿着的最便宜的那种洗衣粉: “你不用蚊香吗?” 沈云见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怀澈站起身,正准备从身后的柜子上拿一小盒风油精送给沈云见,后院的门帘就被人掀了开来。 怀老爷子探头出来:“阿澈,吃饭了!” 说完,他才看见了站在柜台前的沈云见,哟了一声: “云丫头买东西来了?” 第176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五) 沈云见点头,喊了声:“怀爷爷。” 村里人向来热情,碰上了就喜欢招呼两声。 怀老爷子对沈云见的情况有所耳闻,他心善,早些年就觉得沈云见可怜,有时候碰上原主来买东西,都给他少算点儿。 现在赶巧碰上,便也连忙道: “赶上了,爷爷今天炖鸡,留下来,一起吃!” 沈云见连忙摆手拒绝道:“不了不了,怀爷爷,你们吃,我就不打扰了。” 怀老爷子眉头一竖: “来都来了,平时窝窝头大米粥我就不留你了,今天这鸡可是现杀的,你不吃可得后悔。” 盛情难却,沈云见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有几分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拒绝下去。 下意识就看了怀澈一眼。 怀澈和他视线相对,说了一句:“那我去拿碗筷。” 说罢,便掀开门帘进了后院。 沈云见原本是真没打算在怀家蹭饭的,现在莫名其妙坐到了怀家餐桌上,看着那一大搪瓷盆里香喷喷的炖鸡,也不禁觉得有些别扭。 他拘谨地没动筷子,怀澈却很淡定地夹了只鸡腿放到沈云见碗里: 第161章 “来都来了,别客气。” 话虽如此,沈云见还是客气地道了谢,然后低着头小口啃起那只鸡腿。 怀澈坐在沈云见对面,看着沈云见小口吃东西的样子,脑子里就浮现出一只小狐狸的样子。 他正看得出神,手背上就被怀老爷子敲了一筷子: “吃你的饭,盯着人云丫头瞅什么?没礼貌。” 怀澈缩了缩手,这才收回目光,低头大口往嘴里扒拉着饭菜。 村里人吃饭没那么多讲究,边吃边聊才觉得热闹。 怀老爷子这些年总是一个人,两个人吃饭他高兴,现在三个人吃饭他更高兴。 一边给沈云见夹肉,一边问他: “云丫头家,地还种吗?” 原主家地不多,但原主身体不太好,一个人也种不过来。 前两年还能硬撑着有点收成,今年打从天暖和,原主三天两头就要感冒发热,很多时候都靠隔壁赵大爷给搭把手帮帮忙。 原主对此感激又不好意思,跟赵家打了商量,收成下来给赵家一半,赵家拒绝了。 除此之外,他自己在家做做针线活,倒也能卖点儿钱。 沈云见点点头: “我今年身体不好,全靠赵大爷家帮忙,想着明年把地租出去,省着老给人家添麻烦。” 怀老爷子一听,照着怀澈大胳膊上就拍了一巴掌: “我家这儿有个现成的劳动力,整天瘫在躺椅上啥都不干,快躺废了,不如让他去活动活动手脚,给你帮帮忙。” 沈云见连忙拒绝:“使不得,怀爷爷,不用干活是享福的命,没必要没苦硬吃。” 怀老爷子不赞成,他年轻的时候干活可是出了名的利索,老伴走的早,生的儿子就不争气,不乐意种地,年纪轻轻就跑出去了。 现在孙子回来,也是笨手笨脚招人烦。 他最见不得年轻人无精打采,死气沉沉,早上不起床,晚上不睡觉,白天就瘫在躺椅上听广播看电视。 不交朋友就算了,连算盘都不会打,让他看店,店里的账又算的一塌糊涂,对不明白。 要不是怀家的地早就租出去了,怀老爷子恨不得天天让怀澈下地去干苦力。 别的不说,锻炼锻炼身体总是好的。 他嘿了一声:“什么叫没苦硬吃?年纪轻轻就整天在家里这么躺着,不像话,就这么说定了。” 沈云见瞥了怀澈一眼:“他可能不想……” 话还没说完就被怀老爷子打断了:“不,他想。” 怀澈没表态,怀老爷子又反手抽了他一巴掌: “你想不想?” 怀澈这次是逃回来避难的,他很怕自己不听话会被怀老爷子亲自按头送回家去结婚。 怀老爷子话都放出去了,他想也得想,不想也得想。 于是只能一边啃着鸡肉,一边懒散地应付道: “想,爷爷,我想得很。” 吃完饭,沈云见主动包揽了洗碗的活儿。 怀澈在一边漫不经心的帮他收碗,擦灶台。 沈云见道:“你不想去可以不去,没关系的,怀爷爷可怜我,我很感激,但没必要。” 怀澈道:“他不是可怜你,他只是单纯看不惯我在家闲着。” 沈云见没说话。 怀澈顿了顿,又道:“我也没有不想去。” 沈云见还是没说话,显然对怀澈这句话表示质疑。 怀澈便又强调了一遍:“真没不想去。” 他倒是没说谎。 虽说没人愿意出苦力,没事找事干,但一来怀澈在村里的日子过得实在是闲。 二来,他昨天晚上梦见沈云见了。 说到这件事,怀澈只觉得哪里都怪怪的。 他梦见自己骑着头驴,拉着花轿,胸前戴朵大红花。 路边围着不少人,见他就喊恭喜,他还笑着跟人说谢谢。 等到了爷爷家大门口,他从驴上下来,朝花轿伸出手去,花轿上就走下来一个穿着大红喜服,戴着大红盖头的新娘子。 怀澈也不知道新娘子长什么样,婚礼流程一晃而过,就变成了他现在住的卧室。 大红灯笼,大红喜被,床上坐着那个新娘子。 怀澈一掀盖头,看见了沈云见那张脸。 梦里的怀澈对此没有一点儿抵触,只是在他准备伸手去脱沈云见身上的喜服时,却被沈云见一把握住了手腕。 还在他耳边轻声说:“阿澈,我们做个游戏吧。” 怀澈问他是什么游戏,沈云见就突然当着自己的面掀起了裙子,然后对怀澈道: “我们来,比大小!” 怀澈醒来后,迷迷糊糊想不起这个梦后来发生了什么。 但一整个上午,他脑子里都在不断地浮现着沈云见穿着大红喜服对他笑的样子。 如果今天,怀老爷子是让怀澈去别人家帮忙种地,怀澈还真有可能反抗反抗。 但怀老爷子挑选的对象是沈云见,怀澈自问他确实是未曾生出半分反抗之心。 他看着沈云见低头认真洗碗的模样,问他: “一会儿能带我上你家地里看看吗?我先去认个门儿。” 第177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六) 沈云见将洗好的碗筷交到怀澈手里: “你真的不用勉强。” 怀澈语气很肯定:“我真的不勉强。” 沈云见这才道:“那行吧,那我就先谢谢你和怀爷爷了。” 两人将厨房收拾干净,从后院走进门面商店的时候,怀澈先是之前放了回去的那盒风油精拿了出来,又拿了盒蚊香。 然后将这两样东西和沈云见洗衣粉放到同一个塑料袋里,挂在自己手腕上,插着兜道: “走吧,到你家门口我再给你。” 沈云见看着那个塑料袋:“蚊香和风油精我没付钱。” 怀澈率先走出去:“我知道,没要你付钱。” 沈云见跟上去:“我可以自己拎。” 怀澈淡淡:“就当给我个当绅士的机会。” 他说完,又问了一句:“知道什么是绅士吗?” 这个词在村里的应用范围并不广泛。 沈云见不知道才是正常。 于是他跟在怀澈后面,发出疑问: “送货到家?” 怀澈先是一愣,随后嘶了一声,伸手捏了捏沈云见的辫子: “你还挺会理解。” 沈云见拍开怀澈的手,骂他:“手真闲!” 两人穿过一排排小土房,火辣辣的太阳晃得人睁不开眼。 怀澈的影子被打在沈云见身侧,和沈云见的重合,看起来又短又胖。 沈云见的脚步慢了两分,将自己和怀澈的影子错开,然后伸腿去踩怀澈的影子。 怀澈发现了,什么都没说,却也迈着腿踩了一脚沈云见的影子。 沈云见有些嫌弃道:“怀澈,你好幼稚。” 怀澈闻言,停下脚步,又在沈云见影子上跺了两脚。 然后在沈云见想要再反击他两脚时,突然往前跑去。 沈云见吃不了一点儿亏,见状立刻追上去。 他在赶上怀澈之后,怕怀澈又跑,一把就扽住了怀澈的裤腰。 第162章 怀澈松紧带的裤腰被沈云见扽得老长,沈云见甚至一低头就能看见他里面穿什么颜色苦茶。 怀澈一阵无言,刚想停下来回头让沈云见注意些,堂堂黄花大闺女,当街扯男人裤腰实在是不像话。 但话还没说出口,沈云见脚下就被一块凸起的小土包绊了一下。 沈云见因为惯性,整个人眼看着就往前栽去。 怀澈一惊,眼疾手快地一把提溜住了沈云见肩膀头子上的单薄衣料。 只听嘶啦一声,沈云见的肩膀头子就被扯了开来。 他看了看怀澈,愣了。 怀澈看了看沈云见也愣了。 在这个摸摸小手亲亲嘴就得对对方负责的年代。 当街扯烂女孩子的衣服,不管是不是故意,都绝对和流氓无异。 怀澈先是下意识看了看四周,还好没人。 随后才看着沈云见,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白色大背心,有些小心翼翼道: “要不我把衣服脱下来给你盖肩膀上?” 沈云见剐了怀澈一眼,冷笑一声,扭头就走。 怀澈连忙跟上,在沈云见身后道: “我不是故意的,小云姐。” 沈云见不搭理他,捂着自己被撕了条大口子的肩膀,大步往沈家的方向走去。 他倒不是多在意衣服被撕破这件事,毕竟他一来没有这个时代的刻板思想,二来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 一件衣服而已,没那么重要。 他在意的是,他故意被那个小土包绊一下,为的是对着怀澈投怀送抱。 怀澈如果识趣,就应该一把将自己抱进怀里,肌肤触碰,眼神对视,怎么想都是感情升温的好手段。 但怀澈没有,他居然提溜自己的肩膀头子。 沈云见大步走到家门口,推开门,反手就想把怀澈关门外。 此时刚刚吃过午饭,正是太阳晒人的时候。 平时爱坐在街门前,一边做针线活一边唠嗑的大娘们还没出来。 怀澈见沈云见要关门,连忙把脚别在门里,又迅速把脚丫子抽回去,只留下自己的拖鞋夹在门缝当挡门板。 沈云见看着怀澈这一套操作气笑了: “你反应挺快啊。” 怀澈一只脚站在地上,小声道: “我真不是故意的,小云姐,别生气,衣服我赔你件新的。” 他想说沈云见身上那件都旧的没样子了,四处是补丁,能一把扯烂只能说明年头长了,布料都磨薄了。 但话到了嘴边,看着沈云见的脸色,他却又咽了下去,只道: “带你上镇上百货商店,给你买花裙子穿。” 沈云见眯眼看他: “真的?” 怀澈嗯了一声,见沈云见没有再使劲关门的意思,这才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脚又塞回拖鞋里。 然后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沈云见: “你换身衣服,把东西放家,我就不进去了,在这儿等你出来。” 沈云见接过塑料袋,清了清嗓: “我不占你便宜,你带我去镇上,我自己买就行。” 他话虽这样说,但百货商店的东西比村里贵,他没什么钱拿去买花裙子。 而怀澈话都说出口了,也自然不可能真的带沈云见去了,又让他自己掏钱。 于是两人谁也没将沈云见这话放心上,怀澈只摆摆手让沈云见快去换衣服,自己穿好了拖鞋,帮他将门关严实,站在路口点了支烟。 赵娟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正巧和站在沈家门口的怀澈碰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赵娟倒吸一口冷气又连忙退回去将门关住。 过了一会儿,又将门推开一条小缝,探出脑袋往外瞅了瞅。 怀澈还在。 赵娟看着怀澈,蹙了蹙眉: “你在这儿干啥呢?” 怀澈对赵娟有点印象,昨天沈云见去店里买东西的时候,赵娟就鬼鬼祟祟地在门口等沈云见。 沈云见今天顶着个蚊子包说昨天蚊香是给邻居买的,估计说的就是赵娟了。 怀澈直言:“等你姐。” 赵娟疑惑:“小云姐?” 怀澈嗯了一声。 赵娟看了看怀澈头顶的大太阳,和他脑门上沁出的一层薄汗,问他: “咋不上屋里等?我姐没叫你进去喝口水?” 怀澈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灭: “屋里就她一个人,我进去不方便。” 赵娟这才恍然,怀澈这是怕万一叫人看见,该说沈云见的闲话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穿着红褂子的胡耀玲,就提着一个大竹筐朝着沈家走来了。 胡耀玲这辈子最关注的,就是十里八乡这些适龄未婚的男男女女。 怀澈回村的第二天,她就上怀家溜达了一圈儿,还问了怀澈有没有相好的,让怀老爷子打发出去了。 她打老远看见怀澈,一眼就将人认了出来。 但此时和怀澈说话的人是赵娟,胡耀玲便没多想,只当是这俩年轻人相熟。 开口就跟怀澈打招呼道:“呦,这不怀家小子吗?跟娟子唠嗑呢?” 怀澈知道胡耀玲最好给人说媒,看着胡耀玲直直走到自己面前,心里就觉得怪异。 他没回答胡耀玲的问题,只客套道: “胡姨路过?” 胡耀玲嗐了一声,提起那个大竹篮子给怀澈看: “我来找云丫头,这不,隔壁村强子相中云丫头了,让我给送点儿好东西来。” 第178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七) “强子?” 怀澈闻言,盯着那个大竹篮子,眉头紧锁。 一说起这些,胡耀玲就来劲,一张嘴叭叭个不停,不知道到底是想说给怀澈和赵娟听,还是想说给一墙之内的沈云见听。 她大着嗓门儿道: “隔壁村儿,孙老二家大儿子,孙强,当过兵,大高个儿,挺精神,回来没几天,路过地里,打老远一眼就瞧上云丫头了。” “强子弟弟在镇上工作,这家里又没有什么妯娌关系要处理,孙老二两口子身子骨也硬朗,用不着人伺候。” “家里有鸡有鸭还有牲口,多好的条件啊,过了这村儿啊可就没这店了!” 怀澈闻言,嗤之以鼻地轻哼了一声,小声道: “这算什么条件好……” 但他声音太小,胡耀玲没听见。 赵娟看了看怀澈,又看了看胡耀玲,好奇道: “胡姨,那篮子里装的啥好东西?” 胡耀玲掀开盖在篮子上的大红布,将里面半篮子的鸡蛋拿给赵娟和怀澈看: “这事儿还没说定呢,人强子就这么舍得,等云丫头嫁过去,肯定享福!” 赵娟一看那半篮子鸡蛋,嚯了一声: “还真没少给!” 怀澈闻言,又是一声嗤笑,偷偷摸摸道: “半篮子破鸡蛋也能显摆。” 怀澈在怀老爷子家倒也算节俭,但之前在自己家的时候,说句实在话,这鸡蛋摆桌子上都算不上是道菜。 要是能吃上鸡蛋就算享福,那他能让沈云见吃到吐,吃到看见鸡蛋就犯恶心。 沈云见在屋里就听见胡耀玲在瞎吆喝。 第163章 他根本懒得理会,从床脚处洗干净的衣服里拽了件鸦青小短褂换上,又将上午出门前熬好,放在井里冰着的绿豆汤拿出来,舀了两碗。 刚要出门,想了想,又在左手边那碗里加了两勺白糖,在右手边碗里加了一勺。 这才往门外走去。 他用手指勾住门闩,将门打开,问怀澈: “渴不?” 怀澈看了眼沈云见手里的绿豆汤,点点头: “渴。” 沈云见便将左手里那碗递给怀澈,然后招呼赵娟: “娟子,这碗给你。” 胡耀玲一路走来晒着太阳也渴得够呛,刚想问上一句,能不能给她也来一碗,就听沈云见哎呀一声: “胡姨,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您赶这时候来,绿豆汤就剩两碗,您渴不?要不我给您倒点儿开水?” 胡耀玲没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大热的天,开水谁能喝的进去? 她面上没那么热情了,提着手里的篮子给沈云见: “强子给你的,让你收着,问你哪天有空,想跟你见个面。” 沈云见没接,故作不知: “强子是谁?” 胡耀玲还没开口,怀澈便接茬道: “隔壁村孙老二家的大儿子,傻大个儿,不怎么帅,对你见色起意,还小气,拿着半篮子破鸡蛋就妄想跟你结琴瑟之好。” “太离谱了,小云姐,难道你就值这半篮子破鸡蛋吗?” 怀澈说着,还掀开胡耀玲篮子上的红布给沈云见看,咋舌道: “他甚至都不愿意把篮子装满。” 胡耀玲一愣,嘿了一声:“怀家小子,我刚那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怀澈抿唇:“但确实是这个意思。” 胡耀玲哑然,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 “这鸡蛋是人送云丫头的见面礼!” 胡耀玲瞪了怀澈一眼,看向沈云见: “别听这小子的,真要成了,聘礼那肯定是得另谈的,孙家人不错,亏不了你啊,我的云丫头。” 怀澈撇嘴:“那可不见得,很多人说得好听,到手之前也能办点儿人事,结了婚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说着,又扯了扯那个篮子上的红布,嫌弃道:“而且他甚至都不舍得把篮子装满。” 这年头,鸡蛋还是好东西,这么大的篮子,能装半篮子鸡蛋已经是不容易了。 如果换个人说这话,胡耀玲还能说句不知好歹。 但说话的人是怀澈,住着十里八乡最豪华的大砖瓦房,家里有地有商店,除此之外,还一直有人传言,怀澈的父亲离乡这么多年就是因为在外面做了大生意,没空回来。 胡耀玲不好跟怀澈争辩,瞪了他一眼,只阴阳怪气道: “是啊,你寻思谁家都跟你们怀家一样呢?住得起砖瓦房,开得起商店?我们都是普通小老百姓,讲究个门当户对就行了。” 说完还看着沈云见道:“你说是吧,云丫头,那高门大户的,嫁进去就是看人脸色过日子的,不见得舒服。” 沈云见不发表意见,只怼了怀澈一下,看着他碗里还剩一口的绿豆汤底子道: “赶紧喝完,碗给我。” 怀澈仰头,将绿豆汤喝下肚,把手里的碗递给赵娟:“去帮你姐把碗洗了。” 赵娟一愣:“咋是我洗碗?” 怀澈道:“因为汤是你姐熬的。” 赵娟反驳:“那你也喝了。” 怀澈看着她:“下回我洗。” 他说话语调平淡,但脸色不是很好看,能明显察觉到他心情不是很好。 赵娟嘴上犟两句就行了,也不敢真的跟怀澈对呛,拿着碗跑回了屋。 即便怀澈现在和沈云见还不熟,怀澈也不一定是开窍了对沈云见一见钟情,但有些东西是刻在灵魂里的,比如占有欲。 沈云见知道,怀澈不去洗碗,是为了在这儿继续搅合,以防自己收了那些鸡蛋,答应了和孙强的见面。 他嘴上应了胡耀玲的话,只道:“胡姨说得在理,高嫁不一定是去享福的,门当户对就挺好。” 怀澈听着沈云见的话,眉头都拧到了一起,刚想再接着搅和两句,就听沈云见又继续道: “但我现在没这个打算,我身体不好,说不准哪天就死了,嫁给人家生不了孩子,还给人添晦气,这东西还麻烦胡姨给那孙家送回去,就说我不见。” 传宗接代还是这个年代的人固有的想法,沈云见这么说话,基本上是断了自己嫁人的路。 胡耀玲一愣,顿时有些无言以对,半晌才道:“那孙家.......” 沈云见打断她:“跟孙家没关系,不管是赵钱孙李哪一家,我都不见。” 第179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八) 她态度很强硬,说罢也不管胡耀玲脸上的神色好不好看,扭头便拽着怀澈走了。 从沈家门口到地里的距离不算太远,走路七八分钟。 一路上,沈云见和怀澈都没说话。 到了地头上,沈云见指了指不远处一片长着绿油油秧苗的地,才对怀澈道:“这一片,到那头儿,是我家的,今年全靠赵娟她爹帮衬,才长这么好。” 怀澈没接这句话,沉默了半晌,突然道:“你身体为什么不好?” 沈云见偏头看向怀澈,笑了笑:“我故意那么说的,省着她再来烦我。” 怀澈不信:“那为什么干活的事要让赵娟她爹帮衬?” 沈云见云淡风轻:“就是过了年感冒了几次,没什么大毛病。” 怀澈又问:“不能生孩子是真的还是假的?” 沈云见看着怀澈,认真道:“真的。” 怀澈挑了下眉:“这事儿不得试过了,检查过了才知道?你就这么肯定自己不行了?” 沈云见啧了一声:“怀澈,你未婚我未嫁,咱俩说这个话题不合适,再说了,我能不能生,你这么介意干什么?” 怀澈从昨天见到沈云见,就觉得他不太一样。 和这村里其他的女孩儿都不一样。 虽说穿着打扮都一样老土,不如城里的姑娘,各式各样的小洋裙,牛仔裤,板正又精神,但沈云见身上就是有股劲儿,穿着粗布烂麻腰杆儿也挺得笔直,一举一动没有姑娘家的拘谨和温婉。 谈不上大大咧咧,但看起来又很散漫,倒是跟自己有点像。 怀澈说不上来沈云见到底哪里不一样,但即便是先前那般扯他的裤腰,怀澈都不觉得沈云见行为粗鄙。 要真说起来,怀澈觉得,沈云见就算是穿着大红袄大绿裤子,包着紫头巾,抱着两杆大葱站在那儿,都比千里之外的港市市长家,那个穿碎花洋裙,捧着玫瑰花的千金大小姐来的漂亮顺眼有气质。 他看着沈云见的脸,舔了舔自己的虎牙:“我没介意,你都说了,没必要没苦硬吃,我妈说了,生孩子遭罪,不能生就不用遭罪,是好事。” 沈云见看了他一眼,坐在地头上,问他:“有烟吗?给我来一根。” 怀澈什么都没问,也坐在沈云见身边,从兜里掏出个印着玛丽莲梦露的精致铁烟盒,递给沈云见。 第164章 沈云见接过烟盒看了看,垂着眸:“你对象?” 怀澈乐了:“外国的电影明星,我哥们儿送的,他梦中情人。” 沈云见当然知道怀澈不会喜欢玛丽莲梦露,别人送了他就用着,大抵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多想过。 但知道归知道,沈云见心里还是偷偷骂了怀澈两句,抿了抿唇,掏出一支烟,有些感慨道: “我还没看过电影呢,好看吗?” 怀澈划着一根火柴,帮沈云见把烟点上:“好看,你要想去,我带你去。” 沈云见向来少抽烟,但每一世的阿澈都有这个习惯,沈云见便也偶尔陪一根。 他拿烟的动作很熟练,但抽了两口之后就开始咳嗽。 怀澈见状,便将他指尖的烟拿了过来,叼在自己嘴里,眯着眼道: “不是什么好习惯,倒不是我不喜欢女人抽烟,只是对身体不好,能不抽就别抽。” 地头上没有阴凉处,两人顶着大太阳,晒得沈云见冒了一鼻尖的汗。 他嗯了一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对怀澈道: “阿澈,好热啊,我头晕。” 怀澈抬头看着沈云见脸色有些发白,刚一站起身,就见沈云见眼睛一闭,就往后倒了过去。 怀澈吓了一跳,连忙将人捞进怀里:“小云姐?” 沈云见没反应。 怀澈低头用脸颊贴了贴沈云见的额头,有些热,估计是中暑了。 他连忙将沈云见打横抱起来,沿着地里的小路往村口自己家大步跑去。 中午天热,村里的人干活都要避开这个时候,一路上除了卧在屋檐下午睡的狗,怀澈连个鬼影都没看见一个。 他抱着沈云见回了家,直奔自己卧室,把沈云见放在床上,才一边下楼一边大喊: “爷爷!小云姐中暑了!” 037听着怀澈有些慌乱地声音,啧了一声:【你演他干嘛?】 沈云见闭着眼,躺在怀澈床上,老神在在道: 【我身体不好,中个暑怎么了?】 再说了,这个时代的人封建又保守,怀澈大直男又是用女明星烟盒,又是跟他讨论生孩子,他不剑走偏锋,得什么时候才能睡上这张床? 037呵了一声:【身体不好,是不是以后该少办点儿伤身体的事?】 沈云见便开始装聋作哑,不再理会037。 没一会儿,怀澈就又脚步匆匆地从楼下跑了上来,先是开了风扇,又打了井水洗了毛巾给沈云见敷到脑门上。 又是许久,怀老爷子的声音才从门口响起,他端着碗药汤子递给怀澈: “给她把这个喝喽,我得上楼下看店,有事儿你再喊我,不行就得请大夫。” 怀澈应了一声,走到沈云见身边,端着那碗解暑药,小声在沈云见耳边喊:“小云姐。” 沈云见只当听不见。 怀澈用手指戳了戳沈云见的手臂:“小云姐?” 沈云见还是没动弹。 于是他就听见怀澈好像自己偷偷摸摸吸溜了一口那碗解暑药,然后又站起来一阵匆匆忙忙找水喝。 沈云见原本想着,装一装就睁开眼。 但现在,他突然有了点儿别的想法。 怀澈喝了一口那碗药。 如果他一直装晕,也许怀澈可以想到点儿别的办法来喂他...... 怀澈此时对沈云见心里的小九九一无所知。 他尝了口那苦药汤子,喝了大半杯水,又重新坐回沈云见身边,开始盯着沈云见看。 和常年下地劳作的人不一样,沈云见皮肤很白,但大抵是身子不好,不是健康细腻有光泽的白。 此时双眸紧闭,纤长的睫毛乖巧地垂着,鼻尖紧致挺翘,还带着几颗小汗珠。 唇瓣单薄好看,但色泽偏淡,有些干燥。 看起来有种病态的楚楚可怜。 怀澈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他转移了视线,看着沈云见那件高领的短褂,正卡在喉咙往上,看起来好像有点紧,不知道会不会束缚沈云见的呼吸。 他想了想,便伸出手去,碰到了沈云见脖领处的那颗盘扣,想帮她将这颗扣子解开。 但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下一秒,怀澈的手腕,就被沈云见攥在了手里。 第180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九) “你要干什么?” 沈云见睁开眼,看着怀澈。 怀澈在几秒钟前,盯着沈云见嘴唇看的时候,还有些心虚。 但现在他只是单纯的想帮沈云见解颗扣子,让他松口气,面上的神色自然就要淡定许多。 他轻咳一声,收回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我怕你的衣领子扼住了你的喉咙,怕你喘不上气。” 沈云见哦了一声,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语气不咸不淡道: “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了。” 他本来嗓门就不细,现在说话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沙哑,听起来就更粗了。 怀澈抿了抿唇,没忍住问他: “小云姐,那胡媒婆,不是头一回给你介绍对象了吧?” 沈云见不知道怀澈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不明所以: “之前还有两回,咋了?” 怀澈便往远处坐了坐,然后偷偷摸摸又小心翼翼地犯贱道: “前两个,是不是嫌你嗓门儿粗,不乐意跟你好?” 沈云见闻言,一点儿没跟他客气,抬腿就照他屁股上蹬了一脚: “放屁!我声音无敌炸裂好听!没品的东西。” 怀澈就坐在床尾傻乐,也不在意沈云见没脱鞋,鞋底脏不脏,更不在意沈云见对他发脾气,只问他: “现在感觉好点儿了吗?” 沈云见一听这话,又突然虚弱道: “还是头晕,恶心,还想吐。” 怀澈走到床头边,端起那碗解暑汤:“起来把这个喝了。” 沈云见没达成目的,心气有些不顺,看着那碗解暑汤也觉得来气,磨了磨牙: “我没力气,手软,端不住碗。” 怀澈道:“我给你端着。” 沈云见还是不乐意:“你笨手笨脚,端着碗给我喝,会不会灌我一脖领子?” 怀澈从小耐心就差,脾气也算不上好。 村里人对怀家的情况只是一知半解,光知道怀父有钱,但不知道怀父的钱是哪赚来的。 事实上,怀父这人没什么大本事,只有两点,算是他成功的要素。 第一,是一张好皮囊。 年轻的时候在村里就是让小姑娘看一眼都脸红心跳的对象。 第二,是脾气好,能包容,能忍让,还会疼女人。 他在早些年出了沈家村,兜兜转转去过很多地方,后来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港市一富豪的女儿。 这个时候,港市还属于殖民地,不归属于内陆管辖,黑色势力盛行,贫富差距极大。 怀澈的外祖父,就站在这一批势力的顶端。 在这种环境的熏陶下,怀母也是个极为强势的女人。 她对怀父一见钟情,而怀父又足够咸鱼,足够听话,也足够爱她。 第165章 这才有了这一桩倒插门的好婚事。 怀母也因为爱情,允许了怀澈跟怀父姓,只是不乐意怀父回老家。 港市的生活,和沈家村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怀老爷子年纪大了,经不住折腾。 因此,怀父也不愿意将怀老爷子接去承担一点点风险。 怀澈从小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 换作之前,其他姑娘别说是拿这种态度跟他说话了,就是一句话没顺着他,他都能立刻翻脸走人。 但此时,他看着沈云见秀眉微蹙,挑三拣四的模样,却一点儿不觉得讨厌。 还觉得沈云见这副模样像极了龇牙咧嘴,乱挥爪子的小狐狸。 可爱的要命。 于是他又端着碗下了趟楼,从厨房拿了汤匙上来,坐到沈云见面前: “我用这个行吗?” 沈云见:“……” 怀澈见他好像依旧不是很满意的样子,又试探地征求他的意见: “那楼下还有吸管……” 沈云见叹了口气,打断他:“就这个吧。” 怀澈得到肯定回复,这才松了口气,舀了一勺解暑汤喂到沈云见嘴边。 解暑汤是苦的。 如果屏住呼吸一口气喝下去,可能还好些。 像这样一勺一勺的喝,苦味只会在味蕾上疯狂蹦迪。 沈云见喝了两口就后悔了,一把夺过怀澈手里的碗,吨吨吨几大口将药灌下了肚。 怀澈看着沈云见小脸儿都皱到了一起,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硬糖,拆了包装塞进了他嘴里。 怀澈原本只关注着沈云见脸上的表情,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但当温热柔软的舌尖,触碰到怀澈的指腹时,怀澈关注的点却突然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他胳膊上的汗毛竖了起来,脑子里轰地一下,就剩下了两个字。 好软。 他张了张口,飞快收回自己的手,没话找话道: “你不是手软没劲儿吗?抢碗的时候力道挺足啊?” 沈云见看出了怀澈突如其来的不知所措,被揭穿也不尴尬。 他嘴里含着糖,眉眼弯弯,笑盈盈望着怀澈: “我就是想让你喂我。” 一句话,怀澈就红了耳尖。 两人对视间,屋里的气氛开始升温。 怀澈从沈云见亮晶晶,圆溜溜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似乎在这一刻,沈云见的眼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也是在这一刻,怀澈听见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他喉结动了动,缓缓向沈云见靠近。 却又在即将触碰到沈云见唇瓣之前,被沈云见伸出食指抵住了额头。 “怀澈,你干嘛呢?” 他是故意的。 刚才怀澈没按他的想法偷亲他,他现在也不按怀澈的想法给他亲。 怀澈被沈云见抵住了命运的额头,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在装作若无其事地干笑两声来化解尴尬,和实话实说中犹豫了片刻。 最终选择了一个委婉的说法: “小云姐,我想尝尝你那颗糖,甜不甜。” 很多时候,你越期待一件事,这件事就越容易被各种各样突如其来的事情打断。 比如现在。 怀澈话音刚落,楼下便传来了怀老爷子的呐喊声: “阿澈!云丫头醒了没有!” 刚刚升温的气氛,被怀老爷子一嗓子喊回了冰点。 怀澈和沈云见对视一眼,磨了磨牙,走到窗边,探头道: “爷爷,您老人家早不来晚不来,干嘛偏偏这个时候来?” 第181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十) 怀老爷子不明所以,也没搭理怀澈的话,只喊道: “不行我就去李大夫那儿走一趟,让他来给云丫头瞧瞧!” 这倒也是正事,怀澈没直接拒绝,回过头问沈云见: “要不咱们还是叫大夫来看看?” 沈云见本来就是装的,现在也没什么大事,摆摆手: “不用,我好多了。” 怀澈也看得出来沈云见状态好多了,便继续探头和怀老爷子交流了几句,将人打发走了。 只可惜,气氛这东西很难说来就来。 既然已经被打断了,也没必要再继续下去。 最主要的,是两人现在没那么熟。 怀澈冷静下来想想,也不免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些孟浪冲动了。 要是真的干了点儿什么,还不知道沈云见会怎么想他。 怀澈不再提起刚刚的事,沈云见自然更不会提。 感情的事,拉扯拉扯才更好升温。 怀澈是他的人,板上钉钉的事,他也没必要那么着急。 因为沈云见中暑的事,怀老爷子不太放心沈云见一个人回家,于是晚上又硬留了沈云见在家吃饭。 怀家只有怀老爷子和怀澈两个人,沈云见一个黄花大闺女,住在怀家不合适,容易惹人说闲话。 怀老爷子便没再留他过夜,只让沈云见在怀家待到了天黑,便让怀澈送他回去。 告别时,怀澈依旧只送他到门口。 沈云见也没请他进屋,只站在门口,对他说晚安。 怀澈垂眸看着他:“快进去吧。” 沈云见摇摇头:“我看着你回去。” 人已经进了大门,怀澈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了,他没拒绝,向沈云见道了声晚安,便转身离开。 村里没有路灯,只有一轮弯月挂在天边,洒下淡淡月光,并不明朗。 怀澈拿着手电,越走越远。 走到道路尽头的时候,回头已然看不见沈云见的身影了。 就在他以为沈云见已经回了屋里时,却突然看见远处亮起了另一束手电光。 光照在路边的墙面上,沈云见的影子出现在光里,他对着怀澈,举起两条胳膊,在头顶比了一个心。 怀澈笑了,对着沈云见晃了晃手电,表示自己看见了。 沈云见便对着怀澈,用自己的影子,和怀澈挥了挥手告别。 这一刻,怀澈突然明白了什么叫不舍。 他舍不得走,又舍不得沈云见站在门口喂蚊子。 他关掉了手电,让看不见光源的沈云见以为他已经走了。 然后就静静站在原地,看着沈云见的影子走出光影,又看着那道手电光消失。 他以为沈云见回去了。 殊不知,在他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看着沈云见所在的方向时,沈云见也正拿着手电,靠在墙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第二天一大早,沈云见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骂骂咧咧从床上起来,随手披了件衣服,一开门,就看见了戴着草帽,站在门口的怀澈。 没等他开口发泄对怀澈一大早扰人清梦的不满,怀里就被怀澈塞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大包子。 他以为怀澈是要让自己陪他去地里干活,却不想怀澈却开口道: “趁热吃,吃完再睡。” 沈云见一愣,刚刚骂人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噎了回去,他试探道: 第166章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怀澈拒绝:“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用不着你,睡你的觉吧。” 说罢,也不等沈云见再说什么,便伸手替沈云见关上了门。 沈云见很听劝。 怀澈让他吃饱了接着睡,他就吃饱了接着睡。 等他彻底睡醒,再一睁眼,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沈云见起来收拾利索,又熬了一小锅绿豆汤,放了白砂糖,晾凉以后,放到小篮子里,提着去了地里。 他老远就看见在他家地里埋头苦干的怀澈,站在田边刚想喊他,没等开口,怀澈便似有所感,抬头看了过来。 还呲着一口大白牙,对着沈云见挥了挥手。 沈云见便也对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上来歇会儿。 怀澈放下手里的活,走到沈云见身边: “大热天,别老出门,我干活你放心。” 沈云见看着地里新栽的歪歪扭扭的秧苗,一句挑剔的话都没说,只乐道: “我怕你渴,给你送绿豆汤。” 他说着,便将绿豆汤从篮子里端出来递给怀澈。 怀澈确实渴了,端起绿豆汤两口就喝了个干净。 喝完,他把碗递回给沈云见,赶人道: “赶紧回去吧,一会儿万一再中暑,耽误我干活。” 沈云见看着他草帽下满头的汗,有些心疼地抬手用袖口给他擦了擦汗,问他: “累不累?” 怀澈摇头:“不累!” 沈云见原本是想多陪怀澈待一会儿的,但架不住怀澈一直赶人,最终也只能先一步回家。 接下来一小段日子里,两人也建立起了某种默契。 怀澈每天早上敲门给沈云见送早饭,沈云见睡到自然醒,再熬一碗甜汤送去给怀澈。 一开始,怀澈中午会去接沈云见到怀家去吃饭。 沈云见拒绝无果后,就主动包揽了怀家的厨房。 每天给怀澈送完汤,便直接去怀家做午饭。 怀澈午睡的时候,沈云见就让怀老爷子也去午睡,自己坐在小商店柜台后帮忙看店。 有沈云见在怀家看店,怀老爷子也终于抽得出空来,每天下午跑去河塘钓鱼。 还时常感慨,家里多个人,日子过得就是红火热闹又舒心。 很快,村里便开始传,怀老爷子认了沈云见做干孙女。 对于这种说法,当事三人都没发表任何意见,只当没听见。 沈家的地不多,做完了一阶段的活,怀澈终于闲了下来。 沈云见原本和怀澈说好了,让他第二天好好睡个懒觉,休息一天。 却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清早,怀澈又敲响了沈云见家的门。 沈云见刚想问他是不是干活干上瘾了,一开门,就看见怀澈穿着件白短袖,牛仔裤,精神抖擞地坐在一辆二八大杠上。 他一条大长腿支在地上,看见沈云见开门,便笑着道: “去洗漱,咱们去买裙子,看电影!” 第182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十一) 沈家村到镇上的距离不算太远。 怀澈带着沈云见,自行车蹬地飞快,不到一个小时,就绕出了乡间小土路,骑上了柏油马路。 镇上比乡下热闹不少,很多临街小铺一大早就开了门。 两人到达目的地时,百货商店还没开门营业。 怀澈便先带着沈云见走进了百货商店楼下一家门口放着大蒸笼的早餐铺子。 沈云见过去是没什么口腹之欲的,但做人做久了,尝遍了五谷杂粮,山珍海味,偶尔也会觉得嘴馋。 过去几世他都没为吃喝发过愁,如今来到这个时代,虽说怀老爷子也会隔三差五备些好食材,但到底还是粗茶淡饭比较多。 节俭惯了,自己家的包子总是菜多肉少。 眼下沈云见闻着那大蒸笼里阵阵扑鼻香气,也不免食指大动,偷偷咽了咽口水。 怀澈带着沈云见坐进店里,看着沈云见直勾勾地盯着门外那大蒸笼的样子就像是饿久了的狐狸盯着鸡。 心中好笑的同时,也多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 他看着沈云见的眼睛,放话道: “今天让你敞开了吃,吃不痛快咱就不回家。” 沈云见瞳孔一亮:“真的?” 怀澈嗯了一声:“说话算话。” 沈云见乐了,对着站在门口围着围裙的女人就喊道: “老板娘,要二十个肉包子!” 这个时代大多数人还是纯朴又实在,怀澈刚刚看见邻桌俩男人桌子上的包子。 个个拳头大,皮薄馅大,一口咬下去还直流汤汁。 他看着沈云见高高瘦瘦的小身板,提醒他: “我只能吃五个啊。” 沈云见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又对着老板娘喊道: “老板娘!二十五个!” 怀澈吓一跳:“你刚没算我的啊?” 沈云见嗐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 “我忘了。” 怀澈虽然从小就被富养长大,但有些习惯不错,没有浪费食物的毛病。 原本他寻思着跟沈云见说说,他不是舍不得给沈云见买,只是怕吃不完浪费。 但转念一想,他前面话都说出口了,现在又这么告诫沈云见,实在是容易让人产生一种,他就是舍不得花钱的错觉。 于是怀澈到底闭了嘴,只想着如果沈云见吃不完,就打包带回去。 二十个包子,满满两大盘子,老板娘看着沈云见和怀澈,还有些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是在店里吃,还是打包?” 怀澈看着那着实有些壮观的包子,抿了抿唇: “在这儿吃。” 老板娘显然没什么眼色,又问了一句: “就你们俩?” 沈云见低头不吭声,怀澈便又硬着头皮道: “对,我胃口好,饭量比较大。” 老板娘便笑出声,乐道: “饭量大好啊,小伙子一看身板就结实,能吃是福,不够再跟大姨说!” 沈云见看着老板娘转身离开,去门口继续包包子,这才轻咳一声,小声道: “是不是有点丢人?” 怀澈故作镇定:“这有什么丢人的?能吃是福,不够再要!” 沈云见嘿嘿一乐,拿起筷子,夹起了第一个包子。 怀澈的胃口,在普通男人里已经不算小了。 桌子上这包子,正常姑娘家能吃下两个,就算是不错了,如果胃口小点儿,一个都能吃饱。 他说自己能吃五个,在吃到第四个的时候,就已经隐隐觉得吃不下了。 而沈云见,已经在他愣神的功夫里,夹起了第六个包子。 盘子里的包子在减少。 怀澈的瞳孔在放大。 当沈云见将桌子上两盘二十个包子消灭的一干二净时,怀澈突然有点害怕了,问他: “小云姐,你还好吗?” 沈云见对着怀澈竖起右手大拇指,评价道: “比赵大娘做的好吃多了!” 他看起来不仅没有半分不适,还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怀澈张了张口,只能又问了句: 第167章 “你吃饱了吗?” 沈云见想了想:“我能再来碗豆浆吗?有点干。” 怀澈倒吸一口凉气:“行。” 他真不是舍不得,他只是害怕沈云见撑坏了。 饭后两人从早餐铺子里出来时,怀澈一直在盯着沈云见的小肚子看。 想跟他说,暴饮暴食不利于身体健康,又怕话说出来显得自己很吝啬,好像是嫌沈云见吃得多。 几次想开口,都到底又憋了回去。 沈云见看出了怀澈心中所想,问他: “怀澈,我吃得多吗?” 怀澈连忙道:“不多。” 沈云见点点头:“没吓着你就行。” 怀澈犹豫许久,终于还是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你难受不?” 沈云见理所当然:“这有啥难受的,吃不饱才难受。” 怀澈见沈云见好像真的没觉得难受,这才松了口气,咋舌道: “小云姐,就你这阵仗,要真嫁给村里那些男人,估计是难吃上几回饱饭了。” 沈云见假装听不懂他的话: “那我就嫁给镇上的男人,最好是家里开饭店的。” 怀澈眉头一竖:“那不行,镇上也没几个能养的起你的。” 沈云见瞥他一眼:“那依你的意思,我是嫁不出去了呗?” 怀澈摸摸鼻子,不知道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半天只憋出一句:“我可没这么说。” 说完,又嘀嘀咕咕念叨了一句:“最好是嫁不出去,好便宜便宜我。” 可惜他声音太小,又恰巧赶上一辆叫卖的小车从两人面前经过,沈云见没能第一时间捕捉到他的声音。 两人走进百货大楼,沈云见看着那老式货架乱七八糟满满当当的摆放,顿时就是一阵头疼。 他过去也不爱逛商场,看一会儿就觉得眼花缭乱,每每都是阿澈找人挑选好当季新款送到家里,或者定做,沈云见就没遭过这种罪。 他蹙眉的模样看在怀澈眼里,只当他是头一次进百货商场,不知道该往哪走了。 便也拉着他四处乱逛。 一楼多是日常用品,五金摆件,怀澈便直接拉着沈云见上了楼。 在经过二楼男装区域的时候,沈云见盯着一套小西装多看了两眼,怀澈注意到了,但没多想,没停留地带着沈云见又上了楼。 第183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十二) 女装区花花绿绿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花裙子,牛仔裤,健美裤,高跟鞋,布鞋,还有凉鞋。 两人绕着边缘转了一大圈,看得怀澈直皱眉。 说到底还是小地方,衣服样式并不算时兴,和港市那些小丫头身上穿的样式比起来依旧显得很老土。 不过相对于村里姑娘都是手工自己做的衣服来说就要时髦很多。 怀澈在来到沈家村之前,港市的姑娘都在流行穿健美裤,这种裤子多以深色为主,没什么花色,款式大差不差,都是紧绷在腿上。 他指了指一家卖健美裤的门面,对沈云见道:“小云姐,你腿长,穿那个能好看。” 沈云见一看太阳穴就是一阵突突突,那玩意儿虽然挺能勾勒腿型,展现大长腿的美,但也很紧,沈云见总觉得那玩意儿穿在身上好像没穿正经裤子。 而且最主要的是,他是个男人。 他怕到时候鼓个包出来吓死怀澈。 他拒绝:“不行,我屁股太扁了,不适合这种裤子。” 说完,怕怀澈反驳,还将矛头指向了怀澈:“你屁股翘腿长,适合你,你买一条大号的穿上肯定好看。” 怀澈抬手捂住沈云见的嘴:“大姑娘家,成天把屁股挂在嘴边,你自己听听像话吗?” 沈云见拍开他的手:“那咋了?我这是在夸你。” 怀澈无言:“我身上就没有其他地方值得你夸了吗?” 沈云见闻言,低头看了看怀澈的小腹往下:“没见过,不好盲目夸。” 怀澈顺着沈云见的眼神往自己身上看去,顿时就红了脸,还嘴硬道:“回头让你长长见识!” 沈云见便笑出声,打趣道:“还害羞了?” 怀澈以前接触过的女孩儿,要么过分矜持,要么过分放荡,无论哪一种他都是敬而远之。 沈云见和他以前见过的女孩儿都不一样,在村里长大,一举一动都在村里人眼里,沈云见长这么大照理说连男人的手都没牵过,应该是保守又矜持的。 但偏偏这种荤话常常是张口就来。 尤其是后来这段时间和怀澈熟了以后,偶尔还会直接对着怀澈屁股上用巴掌打招呼。 活脱脱一副流氓做派。 可你要说他放荡,他偏偏除此以外什么行动上的放荡行为都没有。 衣领永远拉得老高,不穿裙子,不露脚面,看上去乖巧至极。 让怀澈有时候即便有心接一接他那脱口而出的荤段子,却又会在看见他那副无辜懵懂的脸时,把话咽回肚子里。 买健美裤的事,被沈云见这一顿打岔给打了过去。 怀澈不敢乱说话,把主动权交给沈云见自己,让沈云见自己尽管去挑,他来买单。 沈云见也不跟怀澈客气,只道:“那我试试,你帮我看看。” 这听起来简单,怀澈满口答应下来。 沈云见挑了两条宽松的牛仔裤,卖衣服的老板娘问沈云见穿多大码的,沈云见说不出来,她便两手一掐报了个尺码,还感叹道: “姑娘你看着挺瘦,这胯骨可不细,以后肯定能生好几个大胖小子。” 沈云见没搭理她的话,拿起裤子便走进了店里被遮挡起来的帘子后面。 老板娘碰了一鼻子灰,看向怀澈:“你媳妇儿脾气还挺大。” 沈云见早先说过他生不了孩子,怀澈只当沈云见是听见这话不乐意了,虽然知道老板娘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不是故意的,却也跟着不乐意地反驳了一句: “能生孩子是什么很光荣的事吗?” 老板娘哑然,自讨没趣,嘿了一声,不再说话。 沈云见换上牛仔裤出来,看着怀澈:“好看吗?” 怀澈实话实说:“好看。” 沈云见便又试了另一条,又问:“哪个好看?” 怀澈依旧实话实说:“都好看。” 沈云见便有些犹豫起来,没等他决定好选哪一条,怀澈便道:“都装起来吧。” 他指了指沈云见腿上这条裤子:“这个穿着吧,正好配几件上衣。” 沈云见就乖巧地站着没动,看着怀澈板着脸掏了钱,这才跟他一起走出这家店。 沈云见听见了怀澈和老板娘的对话,知道怀澈在因为什么事拉着脸,心里软绵绵,嘴上却什么都没说,只在离开这家店时,主动伸手挽住了怀澈的手臂。 怀澈对沈云见的亲密举动搞得有些不适,立刻挺直了脊背,看起来有些拘谨。 而就是一个挽手臂的动作,却不知道突然触碰到了怀澈哪一个开关。 一种骄傲自豪和义务感油然而生,消费欲大涨,带着沈云见一家又一家的转,一开始,沈云见说看着好看,想试试,他还让沈云见去试,到了后来,沈云见看上什么,他便不等沈云见去试,直接就让人给装起来。 第168章 没一会儿,怀澈两只手里就提了个满满当当。 沈云见也知道出来一趟花了怀澈不少钱,主动道:“咱们走吧,看电影去?” 此时沈云见身上正穿着条鹅黄色的娃娃领连衣裙,不算太洋气的款式却穿出了别样的味道。 看得怀澈移不开眼,只是脚上那双老布鞋看起来有些配不上这条裙子。 他摇摇头:“鞋还没买呢。” 说完,便拉着沈云见往卖鞋的地方走去。 怀澈一眼就看上了一双带着小蝴蝶装饰的水晶凉鞋。 沈云见抿了抿唇:“好看是好看,但我回了村里,也没什么机会穿啊。” 他想说,男人最大的面子就是自己身边的女人。 但现在两人之间的窗户纸一直没捅破,他也有些说不出口,只道“你穿就是了,想什么时候穿就什么时候穿,活我来干,你负责漂漂亮亮让人夸就行。” 沈云见看了他一眼:“怀澈,你觉不觉得,你对我好像有点太好了?” 店里老板此时不在,怀澈环顾四周没看见人,拉着沈云见坐下来,蹲下身,亲手帮沈云见脱掉了脚上那双已经有些年头的鞋袜,将那双小蝴蝶凉鞋往他脚上套。 不出沈云见所料,没套进去。 第184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十三) 这个年代的人家里条件多数都不富裕,一双鞋要穿好几年,将鞋头顶破再换鞋都是平常操作,注定了无论男男女女脚都不会随心所欲长太大。 但原主说到底还是男人,怎么说,脚丫子都比女孩子大。 沈云见每一世的身体状况都是根据原主一比一复刻的。 此时,他低头看着那双套到脚后跟就再套不上去的小蝴蝶凉鞋,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没吭声。 怀澈嘶了一声,握着沈云见细瘦的脚踝:“小云姐,不是我说,这鞋,它还真有点小。” 沈云见收回自己的脚丫子:“你还挺委婉,你干脆说我脚大,我也是能接受的,不然我这么高个子不白长了?” 这点怀澈也是的确否认不了,虽然沈云见跟他比还差不少,但是在同龄的女孩儿里,就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不仅在沈家村是,就是放在港市,沈云见这个身高的女孩儿也是不多见的。 怀澈用手指比量了一下沈云见脚掌的长度,啧了一声,没说话。 沈云见看他想笑不敢笑的神情,抬脚便蹬到了他胸口上:“怀澈,好笑吗?” 怀澈立刻抿唇摇摇头:“不好笑。” 他伸手拽了拽沈云见的裙摆:“在外面呢,你别这样,容易走光。” 沈云见看起来却不怎么在意,嗤笑一声:“走光?怀澈,你信不信,我掀起裙子能吓死你。” 怀澈拿下沈云见的蹬在他胸口的脚,嘿嘿乐道:“那你掀起来给我看看?” 沈云见眯了眯眼:“真想看?” 怀澈摸摸鼻尖,没说话,但眼神里却直白地写着两个大字,想看。 沈云见跟他对视,说了一句既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又好像并不太相干的话。 他说:“阿澈,下个月我过生日,想跟你说点事。” 这段时间沈云见和怀澈之间的关系可谓是突飞猛进。 虽然相识时间不长,但种种相处方式都很默契,而且最难得的是,怀澈总觉得和沈云见待在一起很舒服。 看见沈云见在视线内,感觉到沈云见的存在就会让他觉得心里很踏实。 反之如果哪天没看见沈云见,他就总觉得抓心挠肝心不在焉。 怀澈一开始的时候,也考虑过自己这种情况会不会是因为在沈家村人生地不熟,难得有个合得来的人出现,就会产生一种依赖心理。 但仔细想想,他和沈云见聊过的天其实并不多。 沈云见从没提过他家里过去发生的事,而沈云见没问,怀澈便也没提过自己在港市的过往。 他们好像也没什么共同爱好,生活环境不同,又好像缺少很多共鸣,也没太多共同语言。 这么算起来似乎也就谈不上是有多合不来。 但他就是会在意。 会关注沈云见的一举一动,沈云见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他都觉得理所应当,沈云见的大粗嗓门儿听多了怀澈也觉得好听爱听。 沈云见靠近,怀澈就高兴。 情不知所起,但怀澈明白,这大概就是喜欢。 眼下,这句话听在怀澈耳朵里,能让他想到的,无非就是沈云见可能要跟他捅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了。 他抬头看着沈云见,喉结动了动:“好。” 这家卖鞋的老板迟迟不见人影,怀澈将那双小蝴蝶凉鞋放回去,重新替沈云见将鞋袜穿好,又去了别家。 可惜转了很多家,那些漂亮的小凉鞋尺码都不符合沈云见的尺寸。 最后终于碰上一家有沈云见能穿的码数,虽然样子不如前几家好看,但也总比沈云见脚上的破布鞋好看许多。 怀澈一高兴,大手一挥买了五双。 要不是沈云见开始警告他,这些东西可能要提不回去了,怀澈才终于不情不愿地罢休。 两人提着大包小包吸引了不少人注意力。 从百货商场出来以后,怀澈突然清了清嗓,问沈云见:“小云姐,这些东西,比起半篮子鸡蛋,可能上的了台面?” 沈云见闻言乐了:“瞎吃什么醋呢?怀澈,我从来没拿你跟任何人做过比较。” 他站在路边,阳光照在他脸上,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笑盈盈地望着怀澈: “你是独一无二,是绝无仅有,哪怕你连半篮子鸡蛋都给不了我,我.......” 沈云见说到这儿,停了下来,不再往下说。 怀澈急了,连忙追问:“你什么?” 沈云见抿唇,犹豫片刻:“阿澈,我有一个秘密。” 怀澈看着沈云见脸上突然严肃起来的神情,觉得他大概不是在开玩笑,他问:“什么秘密?” 沈云见道:“我过生日那天告诉你,如果你能接受,从今以后,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冠你怀家姓,做你怀家人。” “如果你接受不了,陪我过完生日你就别再来找我了,我们就当从没认识过。” 怀澈被沈云见的话说得一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许久才将这两句话消化完,问了一句: “如果这个秘密让别人知道,造成的后果,会很严重吗?” 沈云见想了想:“另一种意义上的严重吧,至少沈家村我是待不了了。” 怀澈蹙眉:“那你其实可以不用告诉我,我可以尊重你的秘密。” 不料,沈云见却道:“别人不能知道,但你一定要知道。” 尽管说,人的本质就是八卦。 但怀澈其人向来活得潇洒,只要事不关己,对谁的秘密都不感兴趣。 可这是沈云见的秘密,似乎还关乎到两人能不能正式在一起。 自打沈云见这话说完,怀澈就总觉得自己头顶上突然竖起了一把铡刀,明知道沈云见生日那天,刀才能落下来,但自己逃又逃不掉,躲又躲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算日子。 第169章 怀澈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说: “沈云见,你把问题说得太严重了,不管什么秘密,我都不会当做没认识过你,我做不到。” 他在短短的几分钟里,想了无数种可能性。 他开始问:“你是不是有什么生理缺陷?” 沈云见否认:“没有。” “那你有前科?” “没有。” “认识我之前和别的男的好过?让人欺负了?” “没有。” “没事儿,有就有,过去的事我不在意的,谁还没有个过去?” “真没有。” “你不会是生病了吧?那咱们得去医院,这里医疗水平不行,我带你去港市。” “怀澈,我没病。” 怀澈语气有些激动起来:“那到底是什么?不就是不能生孩子吗?这他妈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第185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十四) 沈云见看着他慌乱到甚至有些无措的神情,问他:“你喜欢我吗?” 怀澈回答的很迅速:“废话。” 沈云见问:“那你想过,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吗?你的喜欢纯粹吗?你是单纯喜欢我这个人,还是喜欢我这张脸,又或者是其他什么?” “这种喜欢是否建立在什么必须存在的前提上吗?” 怀澈愣住。 沈云见道:“你没考虑过。” 怀澈否认不了,虽然他依旧想不通沈云见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但他也的确没考虑过沈云见说的这些。 他甚至不太能理解沈云见所说的前提,是什么。 他觉得自己此刻有千言万语被卡在喉咙里,说不出一个字。 沈云见知道他的无言以对,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有些心疼道: “不是我一定要等某一个时间,只是我怕你想的不够清楚,怀澈,如果你想的明白,明天你就可以来问我,我会告诉你我的秘密。” “但前提是,你一定要想明白,你对我抱着的什么样的期待。” 怀澈明白了沈云见的意思,也渐渐平复了心情,半晌后,垂眸对沈云见道:“抱歉,小云姐,我刚刚情绪不太好。” 沈云见揉了揉他的脑袋:“我没怪你。” 话说到这里,两人都默契地将其放到了一边,暂时存档。 怀澈两只手提的满满当当,没法骑自行车,只能又回了趟百货商店,将东西暂且寄存。 然后骑着车带着沈云见来到镇上唯一一家电影院。 镇上的电影院只有周末才开放,场次也不多,选择性很少,只有一部爱情电影可以看。 但看电影到底是个新鲜事,所以每到周末,来的人还是不少。 他们来的时候,最中间已经坐了人。 怀澈看了看边边角角的位置,有些不满,想要拿钱去给坐在中间的人,跟他们打个商量换个位置,却被沈云见阻止了: “电影嘛,坐哪里都一样看得到,重要的是身边的人。” 怀澈看着沈云见带着笑意的侧脸,捏了捏他的手指,这才作罢。 两人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怀澈小声道:“等咱们回港市,电影座位都随你挑,我包场带你看。” 沈云见笑笑没说话。 电影内容其实很俗套,一个下乡的男知青和村里的女孩儿相识相知,偷偷相恋,偷尝禁果。 后来恢复高考,男知青离乡,女孩儿怀了孕,独自一人生下孩子,抚养长大,书信写了一封又一封,却始终不见男知青回来。 后来女孩儿病故,孩子长大成人进城打工,阴差阳错和已经结了婚的男知青相遇。 才知道男知青在回城第二年就听到了女孩儿嫁人的传闻,这才心灰意冷没再回去。 而那些书信,因为他后来换了住处,也从未收到过。 得知真相后的男知青回了村里,但昔人不在,物是人非,只剩下一幕幕回忆。 电影院里的姑娘们边看边偷偷抹眼泪,怀澈一直时不时偏头去看沈云见,琢磨着万一沈云见也难过了,他就把肩膀借给沈云见让他擦眼泪。 可惜沈云见全程面无表情,等看完了电影出来,还对怀澈吐槽道: “这男知青可真傻逼,我要是他,心爱的人结没结婚肯定要亲自回去,亲眼看到了再说死不死心的话。” 这一点,怀澈倒是很认同,他问:“那如果那女的真结婚了呢?” 沈云见看着怀澈:“怀澈,如果你因为什么事不得不离开这里,回去港市,回去以后听闻我结婚了,你会怎么做?” 怀澈想了想,光是代入,他就已经开始生气了,蹙着眉道:“我得抢人。” 沈云见好笑:“我要是不同意跟你走呢?” 怀澈咬牙切齿:“那可由不得你。” 在这个感情格外真挚的年代里,怀澈是不信他刚走,沈云见就会喜欢上别人的,更不相信除了他还有谁能给沈云见幸福。 抢个人而已,抢走了就回港市,剩下的事再慢慢处理。 沈云见笑了:“我不会结婚,怀澈,我认准了谁就是谁,如果我们相爱,我会追到港市去。”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所有的阴差阳错无非是因为不够坚定,不够信任,又没勇气去奔赴。 不尽全力,永远不知道最后的结局到底是喜还是悲。 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尽了全力,才能谈得上一句,不留遗憾。 这一刻,怀澈看着沈云见的眼睛,很想告诉他,无论如何,无论沈云见的秘密是什么,他都可以接受。 但两个小时之前,他还被沈云见问到哑火,现在突然说出口,难免显得他不够深思熟虑,仿佛只是因为这一时的冲动。 或许够真诚,但难免草率。 而当怀澈下定了决心之后,突然就觉得,沈云见的秘密,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因为不管这个秘密是什么,怀澈都做好了接受的准备。 他现在该做的,不是三天两头去追问沈云见瞒着他,瞒着这个世界的到底是什么事。 而是在秘密被揭晓的那一天到来之前,做好充足的准备,送沈云见一份终身难忘的生日礼物。 在回村里之前,怀澈又带着沈云见在城里吃了一顿涮羊肉。 因为东西太多,自行车带不回去,怀澈又包了一辆牛车,将自行车架上去,带着沈云见回了村儿。 当晚两人各怀心事,怀澈虽然舍不得,但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还是不情不愿地和沈云见各自回了家。 沈云见向来不是愿意亏待自己的人,新衣服买来也不会因为觉得和村里人格格不入就不好意思穿出门。 从两人进城回村后的第二天起,沈云见就开始每天花裙子,牛仔裤换着穿。 正应了怀澈那句话,活都怀澈干,沈云见只负责漂漂亮亮当吉祥物就好了。 第186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十五) 他依旧是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然后打扮地漂漂亮亮去怀家铺子里看店。 怀老爷子从不干涉年轻人之间的事,怀父出门在外这么多年不回来一次,他尚且管不着,怀澈愿意花多少钱给沈云见买什么,他更管不着。 第170章 但他一老头子,直言夸沈云见漂亮难免显得有些不像话。 于是他只是暗戳戳跟沈云见说:“那小子钱包鼓溜着呢,使劲儿造,爷爷看好你。” 说完又老神在在地提着钓具去小河塘找乐子。 沈云见每天待在怀家铺子里,慢慢也接手了店里营业的一套流程,进货,出货,盘点库存,每天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每笔账算得都门儿清。 临期的东西就放在门口的篮子里,低价处理。 几天之后,村里人也开始对沈云见和怀澈之间的关系产生了质疑,说他可能是要攀上怀家的高枝了。 嫉妒心是这个世界上最泛滥的东西之一。 村里也有人开始偷偷讲起了闲话,说沈云见成天打扮的花枝招展,裙子天天换,还没嫁人,自家的活什么都不干,一看就不是过日子的人。 还有人说看见沈云见穿着长裙,就叉着腿坐在店里,活像城里那些招揽生意的不正经女人。 说先前胡耀玲给他介绍几户人家都成不了,是因为那几户人家早就看出来了沈云见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任凭他们怎么说,来怀家买东西的时候,都还会堆着笑脸跟沈云见讨价还价,夸他水灵漂亮。 沈云见对这些人的嘴脸并不在意。 他活了这么大岁数,早就看透了人性,只要对他的生活造不成影响,他就可以充耳不闻,压根不往心里去。 但怀澈在有所耳闻之后,却生了一肚子闷气。 下午一从地里回来,脸就拉得老长。 他看着沈云见乖巧地坐在玻璃柜台后面一边拨拉着算盘,一边对着店里的账,看见他回来以后,还稀松平常的让他去洗漱,问他晚上想吃什么时,怀澈就是一阵心软。 他觉得沈云见每天守在店里已经很辛苦了,除了听广播看电视,也没什么别的娱乐项目供他打发时间。 不就是漂亮了点儿,能有什么错? 沈云见没听见怀澈回应他关于晚饭吃什么的问题,放下手里的活,抬头看向他:“傻愣着干嘛呢?” 怀澈不吭声,走到沈云见身边,想要伸手给他一个拥抱,却被沈云见伸出食指抵住了脑门儿: “先洗澡,一身汗。” 怀澈只好作罢,只低下头,将下巴垫在沈云见肩膀上:“小云姐,你好香。” 沈云见摸摸他脑袋,像撸狗那样哄他:“乖乖去洗澡,洗完我给你抱抱。” 因为所谓秘密的事,两人一直没什么太过亲密的接触。 但牵手拥抱之类的,沈云见也不会太吝啬,怀澈每天很辛苦,喜欢偷偷抱他一会儿充充电。 沈云见都愿意满足他。 怀澈很听话,洗澡速度也很快,沈云见刚把店里的账算完,怀澈就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从后院进来。 见沈云见坐在椅子上看电视,也湿着头发挤到沈云见身边坐下。 此时四下无人,怀澈便伸手搂住沈云见的腰,整个人没骨头一样往他身上靠。 沈云见问他晚上想吃什么,他又不吭声。 沈云见察觉到怀澈情绪不高,问他:“怎么了?赵大叔干活比你快,刺激到你了?” 怀澈摇摇头:“我听见有人说你闲话。” 当时怀澈正蹲在田边休息,草帽帽檐压的很低,刚点了支烟,身后便有两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包着头巾,手挽着手路过。 其实怀澈没听见太多,但听到那几句里,话里话外都是在说沈云见不是正经女人,还说村里人家的正经汉子,谁娶他谁倒霉。 怀澈当时就窝了一肚子火,站起身,便对着那俩刚刚走出去不到一丈远的姑娘打了声口哨。 姑娘以为是熟人耍流氓,回过头刚想骂上两句,就对上了怀澈那张阴沉却依旧帅气的脸。 怀澈看着她俩就觉得来气,语气生硬道: “你们村儿的姑娘,嘴都这么碎吗?” 两个姑娘相互对视一眼,不知道是因为说人坏话被抓了包,还是另有什么原因,都红了脸,什么反驳的话都没说。 怀澈看着那两个跟小鸡崽儿一样挤在一起不知所措的姑娘,顿感一阵无力,只说了句: “管好你们自己的事,少扯别人家是非。”便掐灭了烟头转身回了地里。 这种有气无处撒的感觉让怀澈格外难受。 现在靠在沈云见身上,越想越替沈云见委屈。 沈云见知道,怀澈这是心疼自己了。 他语气无所谓道:“当没听见就好了,怀澈,你反驳他们,堵不住他们的嘴,更堵不住这村子里其他人的嘴。” “我都不在意,你何苦给自己找不痛快?” 道理怀澈都明白,但他还是不高兴:“小云姐,等年底,你能跟我回港市吗?” 沈云见沉吟片刻,故作深沉道:“再说吧,阿澈,如果到时候你还愿意带我走的话。” 怀澈低声道:“我愿意的,我什么时候都愿意。” 沈云见不想怀澈心情不好,偏过头,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殊不知,这一幕,恰好被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孙强收入眼底。 孙强盯着怀家店里看了十几分钟,便转头离开了。 因为距离远,沈云见并没在意到孙强的出现,他安慰了一会儿脆弱的怀澈,便去厨房熬了点粥,和了点面,烙了几张烫面油饼。 等怀老爷子钓鱼回来,三人吃了饭,赶着天将将黑下来时,怀澈便送沈云见回了家。 沈家本来就穷,说一声家徒四壁都不为过,别说电视机了,就连台收音机都没有。 怀澈这段时间给沈云见淘来了一些画册书本,供沈云见打发时间。 起初,他还想过每天晚上来教沈云见识字,却没想到沈云见看书看得很流畅,根本用不着他教。 怀澈问起时,沈云见只说是自己小时候背着沈母偷偷学的。 沈云见家用水要打井水去烧,他每晚都在怀澈那儿冲了澡才回来。 一回家,便点了灯,坐在炕上看起书。 村里平时入夜以后都很安静,除了没完没了的蝉鸣,通常连声狗吠都听不见,如果没有急事,谁也不会大晚上去串别人家的门。 但今晚,沈云见看书看了没一会儿,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偷偷摸摸的敲门声。 沈云见以为是怀澈想他了,披了件衬衫,下地穿上鞋便走了出去。 结果一开门,就对上了一高大黝黑的男人。 第187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十六) 穿着的确良衬衫,高腰裤,黑布鞋,站在门口提着一个篮子。 沈云见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孙强。 孙强见沈云见开了门,先是将篮子递了过来,然后道:“这么晚打扰你的确有点不合适,但我等了几个白天,你都不在家。” 沈云见只觉得他很莫名其妙,直接说了句,你找错人了,便准备关门。 不料孙强却直接抬手推出了门板,不许沈云见关门。 沈云见蹙眉:“你想干什么?” 孙强看着沈云见的脸色有些阴沉:“你拒绝跟我见面,就是看上了你们村口那个姓怀的?” 第171章 沈云见气笑了:“大哥,我不认识你,我又没收过你的东西,我看上谁,关你屁事啊。” 孙强不喜欢沈云见说话的声音和语气。 但每每看到沈云见那张脸,他就满脑子都是幻想,放不下又忘不掉,抓心挠肝地难受。 这几天沈云见要攀高枝的传闻传到了他耳朵里,他才终于克制不住,找上门来。 但白天沈云见总是在怀家,他只能天天看着沈云见花枝招展地和怀澈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前阵子倒还好,沈云见和怀澈虽然看起来很熟,但是行为上并不越轨。 但今天他们挤在了同一把椅子上,沈云见还主动亲吻了怀澈的额头。 孙强沉着脸:“你知道怀家到底是干什么的吗?你知道怀澈什么时候离开沈家村吗?他一看就是城里的少爷,沈云见,你跟他不是一路人。” “等他在乡下的苦日子过够了,转头就走,大城市里到处是漂亮姑娘,你以为他会带你一个乡下婆娘一起走吗?” “等他骗够了你,占完了你的便宜,他拍拍屁股走了,你怎么办?你还怎么嫁人?” 这一番话,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确实也有几分道理,好像是站在沈云见的角度,为他做尽了考虑。 但此时听在沈云见耳朵里,就显得格外可笑。 他当即笑出了声,看着孙强手里那个篮子: “怎么,大哥,看我无父无母孤苦伶仃,同情心泛滥,想认我当干爹?管着我,伺候着我,还孝敬着我?” 这是孙强第一次跟沈云见说话。 他以前只远远看见过沈云见,一直觉得沈云见是那种乖顺,柔软温婉的性格,因为身体不太好,还多了种我见犹怜的病态美。 他万万没想到,跟沈云见的第一次交谈,沈云见就能说出这种倒反天罡的话来。 更没想到,这样泼辣的沈云见好像突然鲜活了几分,比他想象中的,更招人喜欢。 虽然沈云见说话很让人生气,但孙强还是很快就原谅了沈云见,看着他在月色下那张无可挑剔的脸,说了一句: “沈云见,我是为了你好,我承认我对你有点儿意思,才会见不得你往火坑里跳。” 沈云见懒得跟孙强掰扯,大半夜来敲他一个“姑娘家”的门,能为他好到哪儿去? 他面色冷淡:“松开你的手,我要休息了。” 孙强道:“明天我让胡姨再来一趟,你嫁给我,我保证让你后半辈子过好日子。” 听听,这话越来越莫名其妙了。 沈云见直言:“你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孙强不怕这一点:“你最近在村里的名声都什么样了?你喊了人,让别人知道你半夜三更在这儿跟我见面,对你没有好处。” 沈云见道:“我无所谓。” 孙强冷笑:“那怀澈呢?” 沈云见听见怀澈,就有些犹豫了。 他打量了孙强一会儿,松开了那只放在门板上,一直想关门的手。 ........ 怀澈每天要早起去沈云见家地里干活,平时,他送完沈云见回家,几乎是躺在床上就能睡过去。 但今晚很奇怪。 从送走了沈云见,他就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躺下翻了几个身,又坐了起来,睡意全无。 他以为自己是因为今天沈云见落在他额头上的那个吻让他太兴奋了,下地走了两圈,喝了杯水,却还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他先是检查了一圈一楼小商店的大门,见门窗都锁好了,才又回卧室。 然而这回却不仅仅是心神不宁了,他甚至连眼皮子都跳了起来。 他又下楼去看了怀老爷子。 怀老爷子正在屋里整理他那些钓具,看起来一切如常。 怀澈走进怀老爷子屋门,对怀老爷子道:“爷爷,你给我爸打个电话呗?问问他和我妈干啥呢,还有我外公。” 怀老爷子看了怀澈一眼:“想家了?” 怀澈摇头:“不想。” 怀老爷子道:“那你自己打呗。” 怀澈拒绝:“我不想跟我妈说话,但我心里有点不踏实。” 怀老爷子年纪大了,多多少少是讲点儿迷信的,闻言,便也顺了怀澈的意思,给怀父去了个电话。 结果怀父和怀母刚刚参加完宴会回家,怀澈外公已经在家睡下了,一切如常。 挂了电话的瞬间,怀澈便突然一阵头皮发麻,撂下一句:“爷爷我出去一趟!” 便直接往沈云见家的方向跑去。 果不其然,怀澈快到时,大老远就看见沈云见家的大门半掩着,屋里灯还没关。 他以百米冲刺地速度赶到沈家大门口,还没看见人,就听见院子里发出一阵阵男人的闷哼声。 怀澈以为发出闷哼声的人是沈云见,吓得一把便将门踹了开来。 结果却看见沈云见正骑在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身上,对着那男人,一下下挥着拳头。 拳拳到肉,力量令人瞠目结舌。 那男人双手软塌塌地垂在身边,看起来胳膊像是脱臼了,而他嘴里还塞着一大团沈云见不知道用来擦什么的抹布,躺在地上,一边蹬腿,一边发出痛苦的闷哼。 似乎是察觉到了怀澈的到来,那男人双眼看向怀澈,发出求救信号。 与此同时,沈云见也抬头看向了怀澈。 他立刻收了手,从孙强身上起来,扑进怀澈怀里,眼泪成串往下掉,委屈道: “你怎么才来啊,他突然闯进我家,我快吓死了。” 第188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十七) 怀澈在看见施暴者是沈云见时,提着的心这才放下了一半。 他长出了口气,将沈云见搂进怀里,看着躺在地上眉眼已经快被打变形,鼻血流了满脸的男人,蹙眉问沈云见: “怎么回事儿?你受伤了吗?” 沈云见只摇头不说话,看起来像是真的受了惊吓。 怀澈有些担忧地在沈云见身上摸了摸,在确定他真的没什么事之后,才张了张口,看着倒地不起的孙强,有些难以置信道: “人是你打的吗?” 孙强看起来目光迷离,已经快没什么意识了,沈云见的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转,他对怀澈哽咽道: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太害怕了,我也不知道我干了什么。” 他说完,看着快要不省人事的孙强: “他不会有事吧?我不是故意的,阿澈......” 怀澈喉头一哽,一边顺着沈云见的后背,一边安慰他:“没事的,小云姐,人是我打的,跟你没关系,别怕,没人会相信这件事是你做的。” 怀澈这么说,本意是怕孙强万一醒来以后要去报警。 这年头城里的监控设备都匮乏的要命,更遑论是乡下了。 如果这一路都没人碰见过孙强,那么只要沈云见和怀澈死不承认,孙强即便是报警也是无济于事。 没人会相信,孙强这副模样,会是被沈云见揍的。 再退一万步讲,即便有人看见了,他们也可以实话实说,孙强是对沈云见见色起意,想要行不轨之事,恰巧赶上怀澈也在。 第172章 把人打成这样,要说正当防卫,可能还有的扯,但怀澈并不在乎这些,无非就是拉下脸来,给他妈打通电话的事。 沈云见在怀澈怀里“瑟瑟发抖”了片刻,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怀澈咬了咬牙:“扔出去自生自灭。” 孙强大半夜闯进沈云见家,抱的是什么心思,不用说怀澈都能猜到。 怀澈没直接宰了孙强就算是遵纪守法了,让他将孙强送回家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沈云见对此没什么意见。 两人说干就干,趁着月黑风高,外面空无一人,抬着孙强出了沈家,将人丢进了村子后面的大野地里。 现在天热,除了蚊虫多,倒是不怕将人冻死在外面。 处理完孙强,怀澈将沈云见送到沈家门口,想了想,刚想问问沈云见,今晚要不要去他那边住,就听沈云见道: “阿澈,我有点害怕,你能留下来陪我吗?” 刚经历完这种事,换成什么样的姑娘,怕都是正常的,怀澈想了想:“行。” 他怕有人瞧见,到时候又要说沈云见坏话,刚想说:“明早我从后院儿翻墙出去。” 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对面赵大娘家的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赵娟探出头来,打着手电筒,看见站在沈家门口的沈云见和怀澈,眨了眨眼:“小云姐,还没睡呢?” 沈云见点点头:“你咋出来了?” 赵娟道:“我娘说今天一晚上老听见门外好像有动静,睡不踏实,让我出来瞅瞅,小云姐,咋的了?” 沈云见抿了抿唇,然后开始胡说八道:“娟子,你觉得这个世界上,会有鬼吗?” 此时深更半夜,天上的云飘过,恰巧遮住了月色,风吹过树叶,发出簌簌声响。 赵娟的手电筒照在沈云见脸上,衬得沈云见一整张脸看起来格外苍白。 赵娟顿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脊梁骨都冒了一层冷汗,她下意识放低了手电筒,颤抖道:“小云姐,你可别吓唬我。” 沈云见道:“没吓你,真事儿,今晚我也一直听见外面有动静,一开门,就看见门外一道黑影!唰的一下子从我面前晃过去!” 赵娟浑身汗毛已经竖了起来:“然后呢?” 沈云见看着赵娟:“然后......你要不要看看你背后?” 赵娟闻言,当即发出一声尖叫,丢了手电筒,嘭的一下关上门往家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爹!娘!闹鬼了!” 沈云见见状,一把推开自己家的门,将怀澈拽了进去,又连忙将门关上,进屋关了自己家的灯。 怀澈好笑:“你吓唬她干啥?” 沈云见想了想:“村里人信这个,孙强的事儿,万一出了什么纰漏,不如就懒给怪力乱神的事儿吧。” 虽然悬乎,但只要有人信,就是好办法。 怀澈看着黑暗中沈云见亮晶晶的眸子,喉结动了动,喊他:“小云姐。” 沈云见偏头去看怀澈:“嗯?” 他刚想开口问怀澈怎么了,下一秒,一阵天旋地转,就被怀澈扑倒在了炕头上。 温热的唇瓣印在沈云见唇上的时候,沈云见还半推半就地推搡了怀澈两把。 但怀澈只觉得他这力道的推搡跟猫儿挠似的,除了格外让人心痒痒,没起到任何其他作用。 而很快,沈云见也放弃了这种毫无意义的推搡,开始任由怀澈生疏地放肆。 怀澈察觉到沈云见不再反抗也逐渐大起了胆子,继续发起攻势。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三更半夜,孤男寡“女”,怀澈很快就上了头,没多久,原本还算老实的手,就探进了沈云见的衣摆。 微凉的手指,触碰在沈云见温热的小腹上,让沈云见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他伸手按住了怀澈的手腕:“怀澈,不行。” 怀澈便有些委屈地收回了手指,只隔着衣服,掐在沈云见腰间。 他抵着沈云见的额头,小声道:“是不是后悔了?带我回来,也是引狼入室?” 沈云见摇摇头:“不是,怀澈,你得先起来。” 他不是不想跟怀澈亲密接触。 只是他已经感觉到怀澈在跟他打招呼了,他现在身子扭着,还没让怀澈察觉,但再继续下去,有些事就不好瞒了。 怀澈虽然馋沈云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为难沈云见。 现在沈云见勒令他起来,他虽然觉得有些心气不顺,但也表示理解,没说什么,只乖乖坐了起来。 只是这种被喜欢的人拒绝的感觉实在不太好,让怀澈一时间有些无法适从。 怀澈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抱歉,我没控制住。” 第189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十八) 沈云见随手捞过被子的衣角,盖在自己身上,摇了摇头:“别道歉。” 他这一举动,无非是为了掩盖。 但看在怀澈眼里,就有点像是自我保护的姿态。 怀澈心里不是很舒服,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和沈云见相处下去了,想了想,站起身,有些懊恼道: “小云姐,你睡吧,我去外面。” 沈云见挑了下眉:“你要回去了?” 怀澈摇头:“不回去,我怕你夜里一个人害怕,我在门外守着,你有事喊我就行。” 说完,他站起身,就准备往外走。 沈云见这才意识到怀澈大概是误会了他的意思。 他伸手抓住怀澈的手腕:“别走,我没想拒绝你。” 怀澈觉得沈云见大概只是在给他挽尊,有些强硬地将自己的手腕从沈云见手里抽出来。 “我没生你气,小云姐,这事儿的确是我冲动了,男未婚女未嫁的,你不愿意才是正常。” 沈云见气笑了:“怀澈,你躲我?” 怀澈觉得沈云见在倒打一耙:“我没躲你。” 沈云见便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那你上来。” 怀澈站在一边不动。 沈云见冷笑一声:“我数三个数。” “一。” “二。” 三字还没吐出口,怀澈便垂着眸,一屁股坐了回来。 这么一通折腾,沈云见此时已经熄了火,他伸腿,用自己的脚指头勾掉了怀澈脚上的拖鞋,跟他说:“上床睡觉。” 怀澈依旧有些倔强:“咱俩睡一张床不合适。” 沈云见最了解他这个德行,就是吃硬不吃软,沈云见瞥了他一眼,整理好枕头和被子,直言道: “让你上来就上来,怀澈,你再多话,我怎么揍孙强的,一会儿我就怎么揍你。” 怀澈想起孙强那副惨样,虽然觉得沈云见不会真的跟他动手,但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躺在了枕头上。 他直挺挺地僵在沈云见身边。 沈云见侧过身,命令他:“转过来。” 怀澈便又直挺挺地转过来。 沈云见看着他敢怒不敢言,既生气委屈,又不得不服从于自己的那副憋屈德行,心中好笑又心疼。 他抓住怀澈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腰上,然后主动钻进了怀澈怀里,吻了吻他的喉结,放软了语气: 第173章 “阿澈,我没想拒绝你。” 怀澈身体僵硬地搂着沈云见的腰,脑子里想了很多事,许久之后,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沈云见: “和你的秘密有关吗?” 沈云见没否认,嗯了一声。 怀澈想了想,一开始他吻沈云见的时候,沈云见明明是不排斥的。 就是当他那只手,探进沈云见的衣摆时,沈云见才突然拒绝了他。 如果这跟沈云见的秘密有关....... 怀澈大着胆子问道:“你是不是那啥,太平了?不好意思让我碰?” 沈云见:“...............” 怀澈有些想不通:“这不是我早就知道的事吗?每个人体质不一样,这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啊。” 连不能生孩子,怀澈都没什么不能接受的,这点儿小事,沈云见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沈云见觉得,他的秘密怕是很难在自己生日那天再公布了。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对怀澈道:“结果不是秘密,导致这个结果的原因,才是秘密。” 怀澈还是不明所以:“你发育不良?” 沈云见咬牙:“不是。” 怀澈思来想去,突然想到自己在港市的时候,曾看过一本杂书,讲的是各类有生理缺陷和心理缺陷的人。 其中一种,被称作石女。 沈云见从没去医院检查过,也没跟其他男人有过什么来往,他就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生不了孩子。 跟这种症状倒是大概能对得上....... 怀澈想问,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了,他沉吟了许久,深吸了口气,对沈云见道: “小云姐,你不是说,只要我想通,对你的喜欢是否要建立在什么必要的前提下,就可以问你索要这个秘密吗?” 他收了收手臂,做好了一辈子清心寡欲的准备,将沈云见牢牢抱在怀里,真诚道: “没有前提,只要是你,无论你是什么样,我都会喜欢。” 沈云见其实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只是需要怀澈自己想清楚,以免等自己暴露了真相,怀澈又要叽叽歪歪好一阵子。 沈云见从他怀里退出来:“你确定吗,怀澈?” 怀澈无比坚定:“我只要你。” 沈云见深吸口气,握住了怀澈的手腕,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心跳所在的位置。 怀澈感觉到了一小块海绵垫子。 他眉心一跳,收回自己的手,放在沈云见衣摆处:“可以吗?” 沈云见视死如归地嗯了一声。 此时,怀澈大抵是因为紧张,原本只是微凉的手指,已经变成了冰凉。 沈云见闭了闭眼:“赶紧的,手冰凉!” 怀澈听从了沈云见的话,迅速找到了那块海绵垫子。 而海绵垫子之下,是一马平川的广阔平原。 怀澈:“.........” 他试探地问沈云见:“小云姐,你咋跟男人一样?” 沈云见看着他没吭声。 四目相对间,怀澈这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张了张口,收回了自己的手,抚上了沈云见的喉咙。 果不其然,在沈云见纤长的脖颈上,衣领遮住的地方,摸到了一小块凸起。 怀澈懵了。 看着一言不发的沈云见,彻底愣住了神。 一瞬间,初识沈云见时做的那个梦又重新浮现在怀澈的脑海里。 在接下来,沈云见时常大马金刀的坐姿,比寻常姑娘大出几倍的饭量,穿不上的女式凉鞋,粗犷的嗓门儿,甚至是将孙强按在地上用力摩擦的暴力行径,似乎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还有那一句:“我掀起裙子能吓死你。” 怀澈也终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许久,他才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感慨了一句:“卧槽。” 沈云见一听,就知道怀澈这回总算是明白事儿了,他冷着脸,破罐子破摔道:“还要继续确认吗?” 第190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十九) 怀澈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两个月前那个梦,闻言,脱口便道: “确认什么?比大小吗?” 沈云见就又不吭声了。 片刻沉默后,他坐起身来,语气平淡地对怀澈道:“接受不了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怀澈的脑子现在依旧一片混乱,反应迟钝,没吭声。 沈云见突然也开始烦躁起来,对怀澈道: “我揍孙强不是因为害怕,就是单纯为了解气,我一个大老爷们儿,也没什么害怕的,留你,只是因为我喜欢你,找借口让你陪我罢了。” 怀澈一时哑然,在大致消化了现实之后,问了句自己认为很关键的点: “小云......哥,你说的喜欢,是真的吗?” 这个时候同性相恋是犯罪。 怀澈长这么大,不仅没见过,就连听都很少听过。 沈云见看着怀澈:“我没有理由骗你,遇到你之前,我早就做好了一个人过完这辈子的打算,我不是非要有人爱我,才能活得下去。” 怀澈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紧:“是天生的吗?” 沈云见摇摇头:“我说了,我认准了谁就是谁,怀澈,现在我这么说,或许你会觉得我是在给你洗脑或者心理暗示,试图让你接受我。” “但事实上,对我来说,你是男还是女,都不重要。” 怀澈没有觉得沈云见是在给他洗脑。 他自认了解沈云见,他不是那样的人。 沈云见虽然身居这穷乡僻壤的狭小天地,但他身上永远带着一种常人永远比不了的洒脱。 怀澈知道,如果他今天说一句,自己接受不了沈云见,沈云见大概明天起就会消失在沈家村。 绝不会做过多纠缠。 沈云见的爱,建立在他爱的人,也爱他的基础上。 怀澈也坐起身来,细细打量着沈云见。 沈云见坦然地和他对视,虽然是在等着铡刀落下,却没有丝毫躲避。 怀澈这段时间做了无数心理建设,虽然依旧是没猜到正确答案,但他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也知道他要的,无非就是沈云见这个人罢了。 而怀澈此时此刻想得最多的,也是沈云见好好的男孩子,为什么要一直以女孩子的身份示人? 在这漫长的二十年岁月里,除了他自己,甚至没一个人察觉到他根本就不是女孩儿。 怀澈不知道沈云见经历了什么,张开手臂,将沈云见拥进怀里,吻了吻他的耳尖,问他: “为什么一直扮成女孩儿?” 沈云见闭了闭眼:“我母亲精神有问题,我以前有过一个姐姐,两三岁的时候,被她淹死了。” “她后来生了我,又不记得我,只把我当做她亲手淹死的女儿。” 他说到这儿,不再继续往下说。 短短几句话,听在怀澈耳朵里就是一阵揪心的难过,有些说不出话来。 沈云见下巴垫在怀澈肩上,轻声问他:“怀澈,这是我的错吗?” 怀澈收紧了手臂,摇了摇头:“这怎么会是你的错?” 气氛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 沈云见也适时闭了嘴不再说话。 第174章 怀澈虽然长这么大没喜欢过什么女孩子,但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喜欢男人。 虽然现实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但否认不了的是,此时此刻他抱着沈云见,心里不仅没有一丝反感,反而是无比满足和踏实。 他捏了捏沈云见的腰,小声道: “你想没想过恢复自己的身份?” 原主是没想过这件事的。 他已经以女孩子的身份活了这么多年,更改身份证信息很麻烦,被村民知道以后,会拿什么样的眼光看他,他更是不敢想。 他这种情况,无论有什么苦衷,看在这村里人的眼里都是变态。 沈云见想了想:“原本,我想着如果你接受不了,我就离开这里,剪了头发,换了衣服,重新开始。” 他其实只是这么说,怀澈会接受他的事,并不算什么意外。 他顶着女人的身份,就可以和怀澈名正言顺地谈恋爱,甚至跟怀澈回港市,结婚。 无论从哪方面讲,都比做男人轻松容易很多。 至少不用面对亲戚朋友的质疑,法律的不允许,和所有外界的流言蜚语。 但他还没来得及跟怀澈说这些,就听怀澈道: “再等等,港市的事解决了,我带你回去,剪头发,换衣服。” 沈云见笑了:“你父母不会打死你吗?” 怀澈不在意:“为什么要因为害怕他们打死我就委屈你一直隐藏身份?” 沈云见没有第一时间跟怀澈敲定这件事,只道: “到那时候再说吧。” 恢复不恢复身份也没什么,他现在当女孩儿当的挺新鲜,挺快乐。 敞开心扉,分享秘密,本来就是感情升温的催化剂。 此时又孤男寡男,深更半夜,抱在一起。 怀澈惦记沈云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此时温香软玉在怀,又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 但不久前沈云见刚刚拒绝过他,让他此时不得不多了几分谨慎。 于是他在正经话题告一段落后,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小云哥,那我现在,可以亲你吗?” 沈云见馋坏了。 没等怀澈有动作,便先一步将人按倒在了炕上。 许久之后,两人额头相抵,怀澈喘着粗气道: “小云哥,你不用考虑我的感受,你要不愿意,可以等我带你回港市……” 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沈云见打断了: “我是男人,怀澈,你情我愿的事儿,你扭捏什么?” 他说着,还从枕头边拿出了一个小铁盒递给怀澈,在他耳边喘息道: “明天赔我盒新的。” …… 村里人起得早,怀澈在天还没亮时,不情不愿地收了手。 沈家没有热水器,怀澈只能爬起来,打了井水,搭在炉子上烧热,将沈云见擦洗干净。 他一边洗着毛巾,一边申请道: “以后去我们家住吧?” 沈云见趴在床上不动弹:“为什么?” 怀澈垂着眸,看着他露在被子外的长腿,和光滑的脊背,吞了口口水: “你家炕太硬了,我膝盖疼。” 第191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二十) 沈云见也想搬去怀家住。 沈家条件实在不好,陈年老灰想打扫都打扫不干净,床板硬,空间小,一股子洗都洗不干净的土炕味儿。 没有热水器,没有洗衣机,电视收音机要什么没什么。 最主要的是,沈云见每晚回来,还得独守空房。 之前是没办法,只能将就。 现在怀澈都说话了,沈云见自然没什么不愿意的。 只是他们现在没结婚,直接搬去怀家住,总得要个合适的理由。 免得村里人又要肆无忌惮地传闲话。 怀澈在天亮前翻墙离开了沈家。 沈云见原本还在琢磨着要找什么理由才能免了村里人嚼舌根。 结果一出门,就看见门外围了一圈儿大娘,正在讨论着什么。 沈云见隐隐听见有人提起孙强的名字,便主动向人群中的赵大娘打了声招呼: “赵大娘,唠啥呢?这么热闹!” 赵大娘看见沈云见,哟了一声: “云丫头起来了?说孙强呢!” 沈云见面露疑惑:“孙强?” 赵大娘嗐了一声:“就前阵子,胡媒婆想给你介绍那隔壁村的汉子!” 沈云见了然地哦了一声,若无其事道: “咋的了,谈上合适的人家了?” 赵大娘一拍大腿:“哪儿啊,今儿个早上,沈老黑他家那口子,上野地薅野菜去了,正巧碰上那孙强,被人打断了手脚,扔在野地里!” “那脸上,血乎刺啦的,老吓人了,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 沈云见闻言,瞪大了眼睛:“这是得罪人了?” 赵大娘摇摇头:“咱也不知道,人已经送医院去了,说是还没醒呢。” 她说完,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沈云见: “昨儿个半夜,你可听见门外有什么动静吗?” 沈云见蹙眉:“半夜?” 赵大娘点头:“对,半夜。” 沈云见听到这儿,心里突然就有了主意。 他装作回想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啊,昨晚我回来就睡下了,没听见门外有动静啊。” 赵大娘一愣: “昨晚娟子出来,还说看见你了。” 沈云见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 “没有啊,我昨晚回屋就没出来过,娟子上哪看见我的?” 他说完,还乐道:“你可别吓唬我啊赵大娘,我家就我一个人住,我胆子小。” 一圈儿大娘面面相觑,谁都不吭声了。 沈云见装作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笑着跟众人说了再见,便去了怀家。 而当天下午,镇上派出所的人就来了怀家。 彼时,怀澈还在地里没回来。 怀老爷子正准备出门钓鱼。 沈云见正在库房小屋子里清点货物。 派出所的人一来,就问怀老爷子: “沈云见,是在你们这儿吗?” 怀老爷子不明所以:“你们这是?” 一小民警对怀老爷子出示了证件:“我们找她了解点情况。” 怀老爷子倒是淡定,对着后院儿喊了一嗓子: “云丫头!” 沈云见闻言,拿着账本和笔从后院进到小商店,看着那两个民警: “出什么事了爷爷?” 民警看见沈云见时,也愣了。 沈云见穿着白底碎花长裙,高高瘦瘦,披着长发,带着水晶发箍,站在门口,看起来就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他看着沈云见,蹙眉:“你就是沈云见?” 沈云见点点头,看起来很乖巧。 两个民警对视一眼,例行公事道: “昨天晚上九点钟左右,你在什么地方?” 沈云见看了眼怀老爷子:“爷爷,昨晚我几点走的?” 怀老爷子想了想:“咱吃完饭,八点半关的店。” 沈云见哦了一声,对民警道: “那我九点多应该在家。” 民警打量着沈云见:“回去以后还出过门吗?” 第175章 沈云见摇摇头:“没有,回去我就睡了。” 民警继续道:“见过孙强吗?” 沈云见依旧摇头:“没见过。” 怀老爷子闻言,不禁蹙眉道:“孙强那事儿不都回绝了两个多月了吗?他找过你吗?” 沈云见茫然:“我没收胡姨拿来的东西,也没跟孙强见过面。” 怀老爷子看向民警:“这孙强是不是犯什么事儿了?我们云丫头天天都在我这儿看店,跟他可没关系啊。” 民警直言:“昨天晚上孙强被人打了,双手骨折,断了两根肋骨,被扔在你们村后面的野地里。” “要不是今天有人发现的早,报了案,怕是命都要丢了。” 怀老爷子哟了一声:“那孙强人高马大的,干起活来一个顶俩,得罪了什么人能让揍成这样?” 沈云见闻言,脸色也有些发白,看起来好像有点意外,又有点后怕。 民警的目光落在了沈云见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眼,才道: “孙强说,是被沈云见打的。” 沈云见极为意外地啊了一声,随后连连摆手: “我没有!” 心里想着,孙强这狗东西,居然还敢报警,不如昨晚直接打死了了事。 怀老爷子一听这话,直接笑出了声: “我云丫头?打孙强?” 起初民警从孙强嘴里听见沈云见这个名字的时候,还以为是个男人。 结果孙强却说是女人。 民警又问了他,沈云见是否有同伙,孙强都摇头表示没有。 在再三从孙强口中确认了行凶者只是一个女人之后,他们抱着怀疑的态度,来到了沈家村。 一路上两人都还在探讨着,该是怎么样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孔武女人,才能将孙强那样身强力壮的大老爷们儿揍成那个熊样。 结果一见到沈云见本人,两人都不禁对孙强的话陷入了更深的疑虑。 他们看着沈云见的时候,沈云见还突然白着脸咳嗽了两声。 怀老爷子实在想不明白: “警察同志,我家云丫头打小身子骨就弱,体弱多病,今年打开了春身子就没好利索,地里的活儿都干不动,现在都是我孙子在干。” “你们要找点儿别的理由,没准儿还能说得过去,你们要说我云丫头把孙强打残废了,这说出去……” 他干笑了两声: “怕是,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啊。” 第192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二十一) 尽管沈云见长得足够无辜,但受害人孙强都已经指名道姓地说了打他的人是沈云见,警方还是要求沈云见跟他们去镇上走一趟,把笔录做了。 怀老爷子刚想阻止,怀澈就匆匆赶了回来。 见沈云见还没被带走,这才松了口气,蹙眉道:“怎么回事儿?” 怀老爷子看了怀澈一眼,没说话。 昨晚九点多,正是怀澈出去的那段时间。 沈云见和怀澈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民警看向突然出现的怀澈,打量了他几眼:“你是?” 怀澈在众目睽睽之下,直言道:“我是他对象。” 民警看着怀澈蹙了蹙眉:“昨晚,你和沈云见在一起吗?” 怀澈道:“对。” 沈云见蹙了蹙眉。 他原本是打算整点事儿,把这件事推到非自然事件身上的。 但怀澈大概是害怕这件事经不起推敲,现在又怕沈云见被带走会吃亏,这才会突然跑回来横插一脚,想把这事揽到他自己头上。 民警道:“昨晚孙强被打,说是沈云见动的手,你了解情况吗?” 怀澈冷笑一声:“他放屁,纯他妈睁着眼睛说瞎话,小云姐什么身板儿,能打得过他?” 民警刚想再问什么,怀澈便先一步开了口:“人是我打的,我跟你们回去。” 此时怀澈话已经说出口,沈云见想拦也拦不住了。 他抿了抿唇,看着怀澈,有些不乐意:“孙强都说了,是我打他,你凑什么热闹?” 怀澈没吭声。 被审问又不是什么好事,他怕沈云见一个人去了会害怕。 但此刻民警看着怀澈的身板,也不禁信了几分,对怀澈道:“一起走一趟吧。” 怀老爷子一直没插话,村口围着的人对此议论纷纷,他也没搭理,在怀澈和沈云见上车后,直接关了商店的大门,给怀父去了一通电话,没有寒暄,开口便道: “帮我捞个人。” 这种话,怀父手底下的人倒是经常说,但从怀老爷子口中听见,不免就有些新鲜了: “爸,您这是整的哪一出?捞谁啊?” 怀老爷子道:“我孙子,怀澈。” 怀母不允许怀澈插手家里的生意,怀澈在港市的时候虽然狐朋狗友也不少,但是从来不惹是生非,在他们这一圈儿的公子哥里算是异常让人省心的。 怀父不明所以:“您别开玩笑了。” 怀老爷子冷笑:“我这么大岁数了,跟你开这种玩笑?” 怀父一听这才反应过来怀澈可能是真出事了:“那臭小子惹什么麻烦了?” 怀老爷子不跟他掰扯这些,直言道:“他乖巧得很,能惹什么麻烦?就是打了个人。” 怀父刚想再问问情况,怀老爷子却不愿意跟怀父再多说什么,只道:“你赶紧想想办法,明早人要是回不来,我就去港市,撞死在你家门口。” 怀父闻言,连忙道:“好好好好好,我知道了,瞧您说那话,我亲儿子我还能不管?” 怀老爷子哼了一声,挂了电话。 港市和北城相隔上千公里,但因为怀老爷子还在这边,怀父有些生意上的事也在内地发展,跟北城的领导打过不少交道。 挂了电话,便琢磨了一会儿,拨出了另一通电话。 怀澈对自己的亲爹也了解得很,他之所以这么有恃无恐地直接承让警方把他带走,就是知道他前脚进去,后脚绝对会有人来给他擦屁股。 不过他上了车便也暗暗后悔起来,早知道昨晚就该直接把孙强宰了。 沈家村偏僻,连个监控设备都没有,只要做干净点,什么证据都查不到,不像现在,孙强还有命张口对着警察倒打一耙。 但现在想这些也已经为时过晚。 沈云见看着怀澈,拿眼神询问他是什么打算。 怀澈也回了他一个眼神,让他尽管把自己摘干净,这件事他会处理。 到了派出所,沈云见和怀澈被分开审问。 “人到底是谁打的?”一警察看着沈云见。 沈云见道:“不知道。” 警察蹙眉:“你跟孙强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沈云见便一五一十地将孙强找人上门说亲的事儿告诉了警察,然后道:“我没收他东西,也没见他。” 沈云见长得实在是太无辜了,怎么看都是一副弱不禁风的小白花模样。 警察道:“但你男朋友,说人是他打的。” 沈云见看起来很害怕,有些惊惶道:“我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云见这边一问三不知,而怀澈那边,一进了审讯室,怀澈在面对那台录像机时,突然就改了口。 第176章 “我没打人。” 警察蹙眉:“你之前在沈家村村口不是这么说的。” 怀澈道:“我对象胆子小,一个人来会害怕,我来陪他。” 警察闻言怒道:“这是派出所!不是你谈情说爱的地方!容不得你胡闹!” 怀澈道:“我没胡闹,我要告孙强,他报假警,还蓄意构陷沈云见。” 警察闻言,一阵头疼。 孙强如果伤势轻,就定个打架斗殴,寻衅滋事的罪名,这案子就能结了。 但他伤得实在不轻,还被扔在野地里一整晚,差点儿连命都丢了。 现在他一口咬定打他的人是沈云见,还找了关系。 中午的时候所里就接到了镇上领导的电话,说孙强这个事要严办,绝不能姑息逞凶作恶之人。 他们所里现在也很难办。 孙强只凭一己之词,说行凶者就是沈云见,但这边沈云见和怀澈又拒不承认,警方目前也没掌握到什么其他证据。 负责审讯沈云见的警察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向上申请,将沈云见先放了。 审讯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探头进来,对审讯的警察道:“小刘,出来一下。” 小刘出去,关上门:“队长,啥事儿?” 队长手里拿着保温杯:“上面又来电话了,说孙强又晕倒了,脑震荡,这种恶性事件绝不能姑息,要严办。” 小刘蹙眉:“严办?现在咱连证据都没有,咋严办?” 队长看了小刘一眼:“受害人没死,他说的话就是证据,按故意伤害结了了事。” 小刘为难:“队长.......” 队长拍了拍小刘的肩膀:“小刘啊,上面已经发话了,你得知道轻重。” 第193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二十二) 小刘咬了咬牙,说了声知道了,回了审讯室,却没再说话,就和无辜的沈云见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看着沈云见水灵灵的大眼睛,结案的话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而半个小时后,队长却再一次出现在了审讯室门口,叫走了小刘。 小刘看见队长就觉得头疼:“队长,不是我说,您瞧瞧沈云见那副模样,她故意伤人,这案我是结不了,要不您自己个儿去结了吧。” 队长看着脸色很难看,对小刘道:“不用结了,把人放了。” 小刘一愣:“放了?那上面.......” 队长暗骂一声晦气:“市里领导亲自来了。” 小刘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沈云见这人事少,小刘说放了他,他便唯唯诺诺道了谢,从审讯室走了出来。 但怀澈就没那么好说话了,面对警察要放了他这件事,直接耍起了无赖: “我不出去,我要报警,我要告孙强,孙强不进来,我就不出去。” 警察看着怀澈只觉得头疼:“怀澈,别闹,外面有人来接你。” 怀澈闻言,看向那小警察:“是孙强来接我吗?我只要孙强来接我。” 小警察眼皮子直抽抽:“不是。” 怀澈便继续坐在那儿:“那我不走。” 小警察没辙,小声道:“市委书记的秘书亲自来接,赶紧走。” 怀澈不为所动:“那你让他等着吧,我今晚住这儿。” 小警察敢怒不敢言:“你这是妨碍公务。” 怀澈便伸出手:“那你把我铐起来吧,孙强进来之前,我哪也不去。” 说完,他又说了句:“哦,对了,麻烦让王秘书给我对象安排个好点的住处,谢谢您,辛苦了。” 孙强人在医院,无论如何今天都是来不了派出所的。 怀澈也无所谓,说要住在派出所,就住在派出所,被人强硬地从审讯室拉出来,就躺在他们办公室的沙发上。 沈云见出来的时候,还跟沈云见打了个招呼,让他乖乖跟王秘书去招待所住,自己在这儿等孙强。 沈云见光知道怀澈家里背景不简单,现在看来更是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沈云见也习惯了,只嘱咐怀澈夜里别着凉了,便乖乖跟着王秘书走了。 怀父怀母虽然在港市手眼通天,但在北城就多了很多顾虑。 怀父只想着尽快将怀澈和沈云见接出来,别的事倒没做什么安排。 沈云见到了招待所,便将门锁了起来。 他和怀澈都不想便宜了孙强,怀澈的无理取闹,是在等着怀父来给他出头。 但沈云见不打算指望任何人。 现在他和怀澈都有不在场证明,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必须得好好给孙强一个教训,作为他招惹自己的代价。 于是夜深人静之时,沈云见便顺着招待所二楼的窗子,偷偷翻了出去。 他来到孙强所在的医院,避开所有人上了楼梯,偷偷潜入了孙强所在的病房。 孙强住的是普通的三人病房。 但此刻大概是老天长眼,另外两张病床上都没有人。 孙强睡在病房最里面靠窗的病床上,拉着帘子。 不久前,刚刚有人上来找过他,说沈云见和怀澈都已经被放了,还警告孙强不要再惹是生非,不然谁也救不了他。 孙强气坏了,堵得一晚上没吃进去饭。 躺在床上,满头绑着绷带,要死不活的睁着眼看着窗外,满脑子都是沈云见那张美丽又可恨的脸。 他想着想着,便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沈云见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 他起初还以为自己是出现幻觉了。 结果当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时,他一回头,就看见了站在他病床帘子后,探出头来,对着他笑的沈云见。 孙强一惊,刚想喊人,嘴里就又被塞进了一块抹布。 而下一刻,他就看见沈云见举起了他床头上装满开水的暖壶,掀开了他的被子,对着他那两条还算完好的腿,狠狠砸了下去。 于是当夜,镇上的派出所再一次接到了孙强的报警电话。 说沈云见跑到医院,打断了他的腿。 但当警方的人赶到沈云见所在的招待所时,却见沈云见正在招待所会客室里和王秘书喝茶。 警方的人也懵了:“沈云见,你一直在招待所吗?” 沈云见茫然地看了眼王秘书,点了点头。 警方的人看向王秘书。 王秘书道:“她从回来就没出过门,门口有出入记录,半小时前,我叫她出来,跟她聊会儿天,让她放松放松心情,这又出什么事了?” 几个警察面面相觑,最终只能无功而返。 第二天,医院为孙强做了全面的检查,但孙强状态很不好,一直强调绝对是沈云见来揍了他。 沈云见去派出所接怀澈的时候,听说了这件事。 怀澈和沈云见对视了一眼,对王秘书道:“王叔,我怀疑,孙强应该是有什么精神层面的疾病,比如被迫害妄想之类的,要不,辛苦您一趟,找人给看看?” 王秘书明白怀澈的意思:“放心吧,这事儿我会去办。” 因为孙强又被打断了两条腿,而怀澈和沈云见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虽然怀澈也找了关系来保人,但派出所这边却也彻底洗清了嫌疑。 第177章 昨天原本还对怀澈有些不忿的警察态度也和缓了不少。 客客气气地送走了沈云见,以及怀澈和王秘书这两尊大佛。 两人回村的时候坐的是王秘书的小轿车,自然低调不了。 而两人公开了关系,又因为孙强的事,沈云见直接理所当然,顺其自然地在怀澈家住了下来。 但对于两人之前因为打人被带走的事,当事人却只字不提,谁问都只说一句别问了。 就在所有人对这件事好奇不已,来来回回想着法子找八卦,顺带骂一骂沈云见不要脸,还没出阁就住到男方家里时,另一则消息也从隔壁从传了开来。 孙强有精神病,已经确诊了,需要去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第193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二十三) 因为孙强的事,远在千里之外的怀父怀母,也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知道了沈云见的存在。 消停日子没过上几天,怀澈就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晚上,接到了怀父打来的电话。 彼时,怀家三人刚刚吃完饭,怀老爷子回屋看报纸,沈云见在厨房洗碗,怀澈原本正在帮沈云见擦着桌边灶台。 听见电话,还推了沈云见一下:“你去接,我洗。” 沈云见拒绝:“我不爱接电话,打给你家的,肯定是找你们的,你去。” 怀澈这才擦了手去接电话。 刚接起来说了声喂,怀父便听出了怀澈的声音,开门见山道: “那姓沈的小丫头片子,怎么回事儿?” 怀澈一听,就知道怀父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只道: “两情相悦呗,能怎么回事儿?” 怀父一听就炸了:“混账东西,程总督家的千金你不要,跟村里的丫头瞎混什么?” 怀澈蹙眉:“怎么就是瞎搞?我不喜欢程璐璐,你们非得瞎扯红线就不是瞎搞?” “老怀,不是我说,咱家已经没落到非得联姻才能解决问题的地步了吗?” “要是非得联姻,那就麻烦你和我妈再给我生个弟弟,然后让程璐璐等他二十年,老妻少夫想必程家也没什么不愿意的。” “实在不行,就把孩子抱给他们家让他们自己养,从小培养感情。” 怀父勃然大怒:“你听听你自己在放什么狗屁!” 怀澈便冷笑一声不说话了。 他这次跑回沈家村,就是因为不愿意答应和程璐璐的事。 港市如今还是殖民地,各种势力纷杂,盘根错节一团乱麻。 怀家就算不是一家独大,也是金字塔尖尖上的存在。 都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就算要攀附官员势力也用不着非得用联姻那一套。 怀家想让怀澈跟程璐璐结婚,无非是因为程璐璐爱怀澈爱的无法自拔,死去活来非怀澈不可。 程总督就程璐璐一个女儿,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无奈之下亲自登门跟怀澈的外祖沟通了一下感情。 说句难听话,这也就是怀澈的外祖父早些年欠了程总督一些人情,两家交情一直不错,才说可以跟怀澈谈谈,让怀澈考虑考虑。 事实上,如果怀家愿意强势一点儿,完全可以将程总督宰了,再扶持新人上任。 怀澈原本也不是非得跑路不可,他就是讨厌怀父自作主张的态度。 他直接跟怀母打了个商量,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将程璐璐接到了怀家 让程璐璐在怀家住一段时间。 人都来了,怀澈自然不可能赶人走。 于是他选择了自己跑路。 港市到处都是怀家的人,怀澈那段时间烦躁不已,干脆就逃到了沈家村,来躲清净。 怀澈不说话,怀父又怕他驴脾气上来直接挂断电话,不得已放软了语气: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有什么不满不能出来一家人坐在一起慢慢商量?” “非得跑去给你爷爷添麻烦?” 怀澈打断他:“我没给爷爷添麻烦,我说了无数次,我不喜欢程璐璐,您老人家一声不吭就把人接回家里,跟我商量了吗?” 怀父道:“那总要多接触接触,才知道……” 他话还没说完,怀澈便再一次打断他: “您要那么喜欢程璐璐,您就多跟她接触接触,反正您也是宝刀未老,风韵犹存,不见得非得让我打前阵。” 怀父发现这两年跟怀澈沟通起来尤为费劲,几句话说得他血压一个劲儿往上飙升。 怒道:“让你妈听见非得剥了你的皮!” 怀澈开始破罐子破摔:“那正好,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怀父不明白,怀澈这股混账十足的轴劲儿到底是遗传了谁。 他觉得自己根本不是生了个儿子,而是生了个祖宗。 气到无言后,只能对怀澈道: “让你妈跟你说话!” 怀澈闻言,蹙了蹙眉,指尖也不由自主的蜷了蜷。 很快,电话另一端便传来了一道温柔的女声,讲的是标准的白话。 “阿澈,在爷爷家待的还好吗?” 怀澈嗯了一声,语气和缓了许多。 怀母道:“我已经送程小姐回家去了,听说你在北城找了女朋友,领回家来让我看看吧。” 她说话声音不大,是轻柔的声线,听不出年纪,但语气里是不容拒绝的强势。 怀澈开始找借口: “我在这儿种了地,想等收成下来再回去。” 怀母呀了一声,先是夸赞了怀澈一番,对他的劳动和成长做出了肯定,然后又道: “回来吧,地里的事我会帮你安排好后续。” 怀澈不吭声。 怀母便又给了他一道台阶: “又没让你自己回来,带着沈小姐一起吧,我会好好招待她的。” 挂了电话,怀澈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虽然带沈云见回去是迟早的事,但这么匆忙之下,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怀母就是这样的人,面子上永远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但永远都是话里有话。 表面上温柔又贤淑,典型的大家闺秀模样,在生意场上都没跟人红过脸。 上一秒还笑盈盈地跟别人说着祝福的话,一转头,就能将枪子儿送进别人的脑袋。 怀家的男人,从上到下,从老到小,就没有一个是不怕她的。 怀澈正犹豫着,如果实在躲不了,就继续带着沈云见跑路。 离开沈家村,只要是怀家手脚伸不到的地方,去哪都行。 但他想法刚刚冒头,一转身,就看见了倚在门框上,看了他不知道多久的沈云见。 四目相对,怀澈自知瞒不过去,有些心虚道: “你听见了?” 沈云见嗯了一声,语调上扬,意味不明: “你有未婚妻啊?” 怀澈连忙否认:“不不不,我没有,别瞎说。” 沈云见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那程璐璐是谁?” 怀澈嘶了一声,抬手揉了揉鼻尖: “我能重头解释吗?” 沈云见扬了下下巴,示意他说。 怀澈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三言两语向沈云见阐述了他和程璐璐之间毫无关系的关系。 沈云见当然相信怀澈的话,闻言,啧了一声道: 第178章 “所以,现在你爸妈,是想要见我了吗?” 第194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二十四) 怀澈不觉得怀父怀母是有多想见到沈云见。 沈家村是什么地方,这几天怀家老两口没有动静,想必早就把沈云见查了个底朝天。 沈云见什么家室,怀母此时早就已经了解的一清二楚了。 怀母无非是想以此为由头将怀澈叫回去。 至于回去以后,沈云见的事要怎么处理,恐怕还要另当别论。 港市那么大,适龄的女孩儿那么多。 她目前应该压根就没把沈云见当回事。 怀澈不会说这么直白给沈云见添堵,他只道: “如果你还没做好准备,我们就不回去,我带你去其他地方,我自己有钱。” 沈云见看着他有些谨慎的神色,乐了: “躲什么啊?不是早晚都要见的吗?” 而且沈云见这一世的任务就是要离开沈家村。 他在这里无牵无挂,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怀澈看着沈云见: “你想好了吗?港市和这里,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那是生长在小山村里的人,从未见过的繁华璀璨,纸醉金迷,腐败黑暗。 沈云见不是原主,他眨了眨眼: “那不是很好吗?怀澈你怕什么?怕我和程璐璐见面吗?” 怀澈摇头,有些好笑:“那有什么可怕的?” 他害怕的是,不知道沈云见回去以后会不会被针对。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会护好沈云见。 大不了就是和家里撕破了脸,再离开港市自立门户罢了。 怀母再如何对沈云见不满,也不至于要了他们的命就是了。 打从和怀母通了电话之后,怀澈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算日子。 三天后,便有人主动上门,接手了沈家那块,怀澈还没打理完的地。 怀老爷子看这架势,便知道怀澈大概待不了多久了。 当晚,饭桌上的气氛异常沉闷。 还是怀老爷子主动打破了沉默,开口道: “啥时候走?” 怀澈摇摇头:“还不知道。” 怀老爷子看了沈云见一眼。 虽然沈云见在怀家住这段时间,怀老爷子给他安排了自己的房间。 但是他都这么一把年纪了,什么都不知道? 那不争气的怀澈天天大半夜关了灯就偷偷摸摸往沈云见屋里钻的事他更是一清二楚。 他沉吟片刻道:“带云丫头回去吗?” 怀澈看向怀老爷子。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怀澈知道,如果自己敢说一声不带,下一秒,桌上那一盘子辣椒炒肉就得招呼到自己脸上。 他点点头:“带。” 港市的事,怀老爷子没过问过太多,但人老成精,他多多少少是明白一些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沈云见这些日子在怀家,勤快懂事还乖巧,店里那点事处理的有条不紊。 跟怀老爷子也颇为亲近。 怀母必不是个好相处的主,怀老爷子给沈云见夹了一筷子肉: “去吧,上大城市看看,要是待的不高兴了,就回来,怀爷爷家,就是你家。” 沈云见低着头,闷声道: “谢谢爷爷。” 村里的人好八卦,好拉扯是非,看到沈家的地里雇了人在干活,便纷纷猜测,怀澈大概是又要走了。 原本怀澈走也正常,他本来就不是在村里长大的,跟沈家村也一直很格格不入。 但现在因为沈云见,他要离开的事就成为了村里村外的话题中心。 一大早一群人就围在村口扯闲话。 “这怀家小子怕是要走了,不知道这云丫头该咋整?” “住都住一起了,云丫头怎么都得跟着那怀家小子去吧?” “不见得,前些年下来的知青,跟村里丫头处对象的也不少,走的时候,有几个把人带回去了?” “小门小户都讲个门当户对,村长家都不乐意交穷亲戚,怀澈年轻,不在意那些个,怀家老大和他媳妇儿可不一定能乐意!” “山高路远的,人都带走了,想要甩了送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要我说,那些个城里人,不是都瞧不上咱们乡下人吗?他们在村里处个朋友,无非就是闲得发慌打发打发时间,要结婚过日子,还得回去找他们城里人!” “要真是这样,那沈丫头也是命不好。” “嘿,这话说的,怎么命不好?明明就是自己作,仗着自己长得漂亮,心气儿高,看不上咱村里汉子,要我说,被人甩了也活该。” “这闹的沸沸扬扬的,八字没一撇就住人家里去,等人怀小子走了,怕是嫁都嫁不住去了哟!” …… 这边乡里乡亲正说得热闹,口水四溅,不远处土路上便开进来一辆黑色的小轿车。 停到了怀家大门口。 怀家小商店今天没开门,小轿车滴滴滴按了几声喇叭,怀澈便拉着行李从侧门走了出来。 一个人在众人注视下把行李交给了开车的人。 就在那些围观群众自以为是的觉得怀澈要一个人上车了的时候,就见沈云见搀着怀老爷子从门里走了出来。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长裙,长发披散在脑后,戴着顶法式帽,还化了妆。 漂亮的像是外国电影里的女明星。 怀老爷子把手里土气的大花布包塞进怀澈怀里,然后拍了拍沈云见的手背: “去吧,到了给爷爷来个电话。” 沈云见点点头,给了怀老爷子一个拥抱。 他无视了村里人各种各样的目光,搭上了怀澈伸过来的手,被怀澈送上了车。 怀澈关好沈云见这一侧的车门,回头同样给了怀老爷子一个拥抱,当着村里人的面,音量不减: “等我和云见办婚礼的时候,再来接您,到时候您可不能推辞。” 怀老爷子拍拍怀澈的后背: “行,滚犊子吧,臭小子。” 汽车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开出村子,留下一串飞扬的尘土,吹了看热闹的人一脸。 刚刚言之凿凿非常确信怀澈不会带走沈云见的一位大妈,被啪啪删了脸,现在心里有些不痛快,恰巧看见来买东西的赵大娘,便嘲讽了一句: “人家云丫头飞上枝头做凤凰喽,老赵家这些年没少帮衬她,也不知道落了什么好,刚才走的时候连个招呼也没打。” 赵大娘对着那大妈翻了个白眼儿: “昨晚人家云丫头和怀小子就请俺们家吃过饭了,沈家那块地留给俺家了,今年找人干的活,收成下来,都给俺家!” “你们一个个的,就别搁这儿酸了,人云丫头这些年不容易,又没得罪过你们,嘴上都把把门儿,盼着点儿别人好,积点儿口德吧!” 第195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二十五) 沈云见对村里人的想法并不在意。 从昨天下午收到了从省城寄来的机票之后,沈云见就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拿下怀家那三位长辈的事了。 怀澈再怎么站在他这边,港市的三个人都是怀澈的血亲,沈云见也不乐意看着怀澈为了自己跟他们闹得太不愉快。 第179章 北城是大省省会,民航刚刚启用的时候,就修建了机场。 但没有直达港市的。 怀母之所以前几天没什么动静,就是为了申请航线,派私人飞机来接怀澈。 倒不是她多宠着怀澈,舍不得他舟车劳顿,而是因为怕被有心人钻了空子,在怀澈回程路上做手脚。 沈云见一路压低着帽沿,在上了飞机以后,心里就又是一阵犯嘀咕。 这年头,家里能开得起汽车的尚且是少部分人。 而能直接派出私人飞机申请航线的,那就说不好是怎样的庞然大物了。 他看着怀澈发呆时,突然有些想不明白这人一次次轮回转世是在干什么了。 成仙成道者,下界历劫,尝遍人生八苦,感受尽凡人万般无奈艰辛,倒是常事。 但怀澈壳子里的灵魂,几世投胎都是非富即贵,明显不是来历劫的。 倒像是专程来享福的。 037探查到沈云见的疑虑,突然没头没尾冒出来了一句: 【也说不准啊,就是专程来给某人兜底的。】 沈云见闻言,愣了愣,随后有些自嘲的轻笑了一声。 037是旁观者,觉得自己看得更明白: 【你不信?】 沈云见没回答。 与其说不信,不如说是不敢信。 怀澈透过沈云见帽沿下的网纱,看见沈云见一直盯着自己发呆,只当他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未知生活环境而感到焦虑和不安。 他伸手揽住沈云见的腰,无视了坐在同一机舱内的几个黑衣男人,对沈云见道: “什么都不用想,我会一直在。” 沈云见嗯了一声,歪头靠在怀澈肩上,闭上了眼。 从北城到港市的航程不到三个小时。 飞机落地时,港市的天色刚朦朦胧胧暗下来。 机场偏僻,但离市区也不算远。 沈云见刚刚跟着怀澈出了机场,就看见一辆黑色的奔驰w126停在路边。 后面还跟着两辆吉普。 而车旁边,整整齐齐地站了两排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 和依旧穿着老头背心,大裤衩,趿拉着拖鞋的怀澈看起来像是相隔着时代和身份的鸿沟。 沈云见在看见这些人的时候就大致猜到了,怀澈家是做什么的了。 估计和段司澈家大差不差,只是文化不太相同罢了。 沈云见对此很有经验,再次压了压帽沿,让帽子上的网纱几乎遮盖住他大半张脸,这才伸手挽住了怀澈的小臂。 在怀澈主动替他拉开车门时,波澜不惊地上了车。 自始至终不曾给过任何人,任何一个眼神。 沈云见起初还不太能确定,怀母这么大阵仗来接人,到底是为了保护怀澈的安全,还是另有目的。 但在半路上,司机和怀澈寒暄时,提到了晚宴时,沈云见就明白了。 怀母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放在几十年后,普通人家的姑娘和豪门千金尚且有不小区别。 更遑论是这个年代。 土生土长的乡下丫头,别说是个港市总督家的千金相比。 就是跟晚宴上随便拉出来一位小姐相比,都是云泥之别。 怀母要的是沈云见的自卑。 要的是怀澈亲眼所见,亲自对比,山鸡和凤凰,到底该怎么选。 沈云见能猜到怀母的用意,怀澈也不傻。 车辆在开进市区,开始在霓虹灯和无数贴满小广告,亮着花花绿绿广告灯的拥挤楼宇中穿梭时,他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对司机道: “到老陆店门口停一下。” 司机不敢驳了怀澈的意思,在经过一家挂着【裁缝】字样的店门口停了下来。 怀澈牵着沈云见下了车,边往店里走,边道: “别看店面小,招牌也破,但老陆的手艺很厉害,他做的衣服,在这里,很被认可。” “没有成衣,都是定做。” 沈云见挑眉:“你来取衣服?” 怀澈嗯了一声:“给你取,半个月前就订好了。” 怀澈了解怀父,同样了解怀母。 知道怀母不仅喜欢杀人,还喜欢用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手段。 他原本想着,如果今天,怀母只是关起家门,迎接他和沈云见回来,这件衣服就不着急取。 等沈云见休息两天,先带着沈云见去港市转转,看上什么买什么。 但果不其然,怀母没打算放过沈云见。 怀澈做好了以防万一的准备。 他不会让沈云见出丑。 沈云见自认,哪怕是穿着这身从北城小镇的百货商店里买的粗布麻衣,也必不会在气势上被谁压过一头去。 但俗话说的不无道理,人靠衣装马靠鞍。 怀澈既然能想到这里,他也不会驳了怀澈的好意。 他在裁缝店外站住脚步,看着怀澈,轻声道: “谢谢。” 怀澈握住沈云见的手,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 “客气了,怀夫人。” …… 怀母本姓岑。 港市是这个世界上人口密度最高的地区之一,拥挤到无数主干路都只有双向单车道。 拥挤到普通人一家三口只能挤在一居室的高楼缝隙之中。 但岑家却无视了这种拥挤,在寸土寸金的富人区打造了一座堪比庄园的别墅。 此时,怀母就站在自家二楼的围栏旁边,看着中庭之下,在客厅里说说笑笑的一群姑娘们。 程璐璐穿着一身白色桔梗裙,坐在怀家那台巨大黑色三角钢琴的琴凳上,弹奏了一曲《叶塞尼亚》。 周边围着四五位娇俏的小姐,在她一曲结束后,一边鼓掌,一边吹捧。 怀澈要带人回来的事不是秘密。 怀母早就将消息透露给了今日到访的各位贵客。 而在等待着怀澈和沈云见到来的这段时间,沈云见自然就成为了今日晚宴的话题中心。 “听说怀澈这次要带人回来,你们谁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说是在北城乡下找了条女,搞笑嘞,我看像是玩笑话。” “璐璐姐这么漂亮他不珍惜,跑去找村姑哇,岑夫人不会同意的。” “不同意干嘛这么大阵仗来接?” 第196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二十六) 程璐璐手上用力,再次按响了琴键,打断了这些小姐们的谈话。 她已经因为这件事三天没吃下饭,没睡好觉了。 但此刻却还是波澜不惊道: “那是他们岑家的事,岑姨同不同意,大概还是要看阿澈的态度。” 这些富家小姐们家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利益上的输送往来。 平日里背地一个看不惯一个,表面上却都和和气气,都是好闺蜜,好姐妹。 程璐璐喜欢怀澈的事在港市上流圈子里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这些姑娘们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相互对视一眼,一个穿着鸦青旗袍的小姐,弯下腰,对程璐璐道: “璐璐,如果今天,怀澈真的带了个村婆回来,你打算怎么办?” 程璐璐垂着眸没说话。 身边另一个女孩儿便问: 第180章 “要不要,给她点颜色看看啊?” 程璐璐依旧没说话。 那穿着鸦青旗袍的小姐便又道: “岑夫人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不然今天也不会叫我们来了。” “璐璐,你想清楚,今天要是让那村婆进了岑家的门,留在了岑家,以后……” “别说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程璐璐打断了: “你们看着办吧。” 说完,程璐璐便起身,独自一人往楼上走去。 她想去问问怀母的意思。 那几位小姐留在原地,看着程璐璐离开的背影,相互对视一眼都撇了撇嘴: “八婆,假清高。” 话音刚落,客厅敞着的大门外便传来了一阵汽车行驶的声音。 两辆吉普在进门后直接往后院方向行驶而去。 一辆黑色奔驰停在正门口,车门打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了过来。 正陪着客人聊天说笑的怀父,见状道: “阿澈回来了,我去看看。” 那几个小姐见状,也朝大门口走了过去,围成一团,等着看热闹。 怀澈趿拉着拖鞋,从车上一下来,就看见了朝着自己走来的怀父。 他神色淡淡,无视了那群围观群众,对怀父喊了声: “爸。” 怀父看着怀澈这一身装扮,眉头就拧到了一起: “你穿的这是什么东西?家里这么多人,太不正式了,不像话。” 怀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大背心: “我穿的您父亲的衣服,您要觉得不像话,不如给他老人家去通电话,好好教育教育他。” 怀父抬手拍了怀澈肩膀头一巴掌:“浑小子,怎么跟你爹说话的。” 怀澈这个德行在港市这个圈子里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众人开始轮番热情地跟怀澈打着招呼。 怀澈随口敷衍了几句,便绕到车子另一边,拉开了车门,对着车里的人伸出了手。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搭上了怀澈的掌心。 手指腕间没有任何首饰。 接着,一只穿着浅色男士皮鞋的脚,便从车里迈了出来。 平整干净,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色西裤包裹着修长笔直的腿出现在众人视线内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茫然。 再然后,所有人便都眼睁睁看着怀澈牵着的人下了车。 身材清瘦笔挺,干净清爽的短发,皮肤瓷白,五官清俊,一双桃花眼微微垂着,纤长的睫毛离得老远都能看得清晰。 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村婆。 是个男人。 一个男生女相,长得极为漂亮的男人。 站在怀澈身边,活脱脱就是个矜贵优雅的小少爷。 所有人面面相觑。 每一个做好了准备要看热闹,或是想要给沈云见难堪的人都僵在了当场。 怀父也茫然了,刚想问问怀澈到底在搞什么东西,还没开口,先前还等在楼上的怀母就从大门里走了出来。 她看了看怀澈,又看了看站在怀澈身边的沈云见,上前几步,走到两人面前: “不是说要带女朋友回来吗?” 怀澈啧了一声,对着怀母笑道: “开个玩笑啊妈,我哪来的女朋友?” 他伸手揽住沈云见的肩膀: “介绍一下,沈云见。” 怀母查了沈云见半个月。 将沈云见从生下来到现在的所有过往查了个底朝天,怎么可能不知道沈云见应该是个女孩儿? 但有些事,不是能当着外人的面直接拆穿的。 她在反复确认,自己没听错名字之后,将目光转移到了沈云见身上,盯着他看了半天。 不动声色地对他伸出手: “你好,我是怀澈的母亲,经常听他提起你。” 沈云见握住怀母的指尖,低头给了她一个极为绅士的吻手礼,礼貌地笑着道: “很荣幸见到您,接下来,可能要多有打扰了。” 男人的声音。 除了那张让人稍有些迷惑的脸,没有丝毫女性特征。 怀澈引路,带着沈云见一路往自家客厅里走去。 怀母一直在暗暗观察着沈云见。 言行举止之间没有半分女性特征。 怀母和怀父对视一眼,摇了摇头,示意怀父有什么话,关起门之后再说。 而那些做好了准备想要给沈云见一个下马威的其他小姐们,此时也是一阵相顾无言,不知所措了起来。 怀家有专门待客的宴会厅,两张偌大的圆桌刚好容纳下今晚来赴宴的宾客。 原本,怀母并没将沈云见的位置安排在主桌上。 但现在情况有变,怀母一时间竟分不清楚沈云见到底真的是沈家村那个沈云见,还是怀澈找了什么人来冒名顶替。 前者,按理说应该是个姑娘。 而后者,怀母又不得不怀疑怀澈这么做是不是另有什么深意。 沈云见打从那个吻手礼开始,一举一动都和乡野村夫这种词完全搭不上边。 此时他理所当然地被怀澈带上了主桌,抬手倒茶的姿势不仅熟练,还很美观,现在就算是他亲口承认自己是从沈家村出来的,怀母都不敢全信。 相比之下,穿着背心裤衩老汉拖鞋,两条胳膊晒得黢黑的怀澈,倒是更像从村里干完活儿来的。 岑老爷子最近身体欠佳,不乐意出席这种场合,人不在。 程总督今晚有会要开来不了,程璐璐代表其父,坐在怀母右手边。 她来来回回打量了沈云见许久,才蹙着眉头,小声询问怀母: “岑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第197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二十七) 一小时前。 沈云见和怀澈见到了老陆。 老陆先是跟怀澈寒暄了几句,这才将衣服拿了出来。 怀澈看了眼那套西装,递给沈云见: “去换上。” 沈云见挑眉:“男装?” 怀澈嗯了一声: “港市没人认识你,小云哥,我想,你的人生,大概可以从这里,从今晚,重新开始。” 沈云见抿了抿唇,明白了今天早上出门前,怀澈硬要让他戴这顶大帽檐的网纱帽的用意: “那你打算怎么解释?” 怀澈摇头:“不用解释。” 如果从头到尾将所有事都向怀父怀母摊牌,沈云见的身份就只能是这样任由他们拿捏了。 但如果什么都不说,他只表示什么都不知道,那么,沈云见就是一个没有过往来历的人。 他顶替了“云丫头”的身份,是怀澈请来帮他做事的。 光是这份神秘感就会让怀母多出几分考量。 以后如何先不论,至少今晚,怀母绝对不会给沈云见难堪。 只要一开始占据了上风,后续的事,总能再想后续的办法。 沈云见明白怀澈的意思。 他想了想:“爷爷那边……” 怀澈抬手打断他:“爷爷早就知道了,他站在我们这边。” 沈云见喉头一梗:“但如果我……” 如果他就这样恢复男人的身份,他就很难在这个年代里,继续光明正大的和怀澈在一起了。 第181章 怀澈明白沈云见的顾虑,他望着沈云见的眸子,对他说: “相信我,我会安排好一切。” 沈云见知道,怀澈一直对他原身的过往耿耿于怀。 虽然沈云见自己无感,但怀澈一直都希望他能用自己真实的样子行走于阳光之下,不畏世俗,坦坦荡荡。 怀澈说得没错,港市的确是一个适合他恢复身份的好地方。 如今这个契机正好还能从怀母未实施的计划那里扳回一局,可谓一举两得。 以怀母的性子,即便他一直维持女性身份,怀母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让怀澈娶了沈云见。 不如干脆恢复了身份,掌握主动权。 想通这一点,沈云见便直接去换了衣服。 衬衫,鞋袜,都是怀澈早就叫老陆准备好的。 换完了衣服,两人转头就从裁缝店后门出去,在隔壁街上找了家理发店。 沈云见剪了短发,卸了妆,这才从裁缝店正门穿了回来,再一次跟着怀澈回了车上。 一路上,司机几次开口想问什么,却始终欲言又止。 怀澈从后视镜里与那司机对视,问他: “想问刚才的女孩儿去哪了?” 司机咽了口口水,没说话。 怀澈错开与他对视的目光,看向窗外,淡淡道: “在怀家这么多年,你该明白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 司机说了声是,不再吭声。 …… 怀母目前对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是一无所知。 她在席间出去了一趟,问了随行的人,和怀澈一起从沈家村出来的到底是谁。 所有人一致认定是个女孩儿,但戴着帽子,帽沿上还挂了网纱,除了一双红艳的薄唇,一直没看清长相。 唯一能和眼前的沈云见对得上号的,就是那消失的女人,身高好像和沈云见相仿。 怀澈去了裁缝店的事不是秘密,怀母问了司机: “你是说,那女孩儿在进了裁缝店之后就消失了,出来以后,就变成了男人?” 司机点头。 怀母想了想:“看得出来吗?他们是一个人吗?” 司机是人精,怀澈没有兄弟姐妹,这偌大的岑家虽说现在还是岑老爷子和怀母说了算,但怀澈毕竟是怀母的亲儿子。 家业迟早是要交到怀澈手上的。 而且人家才是亲母子俩,他们外人今天挑拨离间,明天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于是他只是摇头,模棱两可道:“不太像,夫人,进去的是个女孩儿,出来的可不是。” 怀母不好离席太久,问了几句,便回到了饭桌前。 面对程璐璐的询问,她只是淡淡道: “是男人不更好吗?至少说明,阿澈那孩子并没有交什么女朋友,现在他人也回来了,你努努力,还是很有希望的。” 程璐璐没吭声,眼神却一直在沈云见和怀澈之间打转转。 但怀澈和沈云见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交流。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在饭桌上看似各自吃饭的两个男人,此时此刻,桌子下的小腿,会不要脸地偷偷勾搭在一起。 直到宴会结束,怀家送走了今日所有到访宾客。 那些怀揣着目的的人,目的都没有达到。 只有程璐璐,大抵是因为心情不好,喝多了酒,留在怀家,先回了客房。 “这不是白办了?” 怀父送走了客人,扭头对怀母道。 他是个没主见的,做人的原则就是听老婆的话。 怀母做事很少过问怀父的意见,闻言也没跟他说什么,只是捏了捏他的手臂,有些疲惫道: “我去找阿澈聊聊。” 此时,怀澈正在带着沈云见参观自己的房间。 给沈云见展示自己前些年收藏过的一些小玩意儿。 怀母来的时候,两人正亲亲密密坐在一起研究一只青花小瓷碗。 房间门没关,怀母看着沈云见拿着那只瓷碗,对着灯光看了看,对怀澈道: “青花缠枝花卉纹高足碗,器型很标准,釉色比永乐时期偏白,青花发色深入胎体,釉面润泽有疏光。” “东西不错啊,你还有这爱好呢?” 怀澈此时比沈云见更惊讶: “云哥,你还会看这个呢?” 他话音刚落,沈云见便突然回头看向了门外,然后将那只瓷碗放到桌子上,对着怀母礼貌的点了点头。 怀母在打量,审视沈云见。 但她没直说,只对沈云见道:“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房间我安排好了,就在隔壁,阿见,早点休息。” 沈云见客套地说了声谢谢,然后看向怀澈: “那我先去洗漱。” 怀澈点了点头。 他知道怀母有话要问他。 沈云见离开后,怀母反手关了门,坐在怀澈的沙发上,拿起那只瓷碗仔细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名堂。 于是她放下那只小瓷碗,给了怀澈一个眼神,示意他坐下。 怀澈乖顺地坐了下来,也不吭声,就等着怀母发问。 “你带回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第198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二十八) “沈云见啊。” 怀澈假装听不懂。 怀母抄起一个靠枕丢在怀澈身上: “别跟我耍浑,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怀澈将靠枕抱在怀里,摸了摸鼻子: “我真不知道怎么说,您别问了,当他是从沈家村来的就好了。” 怀母蹙眉: “怀澈,你这是在胡闹,你领回来这个男人来路不明,你就知道他不是其他地方专门送过来接近你的?” 怀澈看着怀母,神色认真: “他不是,他是老天爷送给我的礼物,说真的,如果哪天真有人从背后捅我们家一刀,是程璐璐,都不可能是他。” 怀母对沈云见的了解实在浅显,听着怀澈的话只觉得可笑: “他是给你下了蛊吗?” 怀澈摇摇头:“您最好别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会伤害他的事,这对岑家,对您,对我,都不会有一点好处。” 怀澈说这些话,一方面是为了吓唬震慑怀母。 还有一方面。 他其实早就发现了一些端倪。 从孙强的事开始。 孙强当过兵,退伍回来也没有疏于锻炼,别说沈云见那种体格清瘦的男孩子了,就是换成再高大些的庄稼汉,都不一定能在孙强手里讨了好。 但当时他亲眼所见,孙强在沈云见手里,毫无还手之力。 而且当时沈云见没有借用任何钝器。 沈家的院子里干干净净,能用来当做武器的大抵只有立在门后的半根拖把棒子。 但当时那根拖把就无辜地立在门后,完全没派上用场。 也就是说,沈云见不仅利落的卸掉了孙强的手腕,还赤手空拳打断了孙强的肋骨,将人打出了脑震荡。 而且沈云见嘴上说着害怕,跟他一起去大野地“抛尸”的时候,整个人却镇定无比,大半夜抬着人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连个踉跄都没打过。 事后又飞快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第182章 再然后,就是他住在派出所那天晚上,孙强再一次被打断了腿。 而沈云见却若无其事的在招待所里和王秘书喝茶。 警方尚且断定不了孙强的腿到底是谁打断的,但怀澈却也在事后询问过怀父。 怀父对此一无所知。 而唯一有动机这么做的,就只有沈云见。 沈云见没上过学,但看起书来很快,一目十行,怀澈偶然问起,他还能讲的头头是道。 沈云见借口说是“自学”,怀澈从来没相信过。 沈云见身上有很多秘密,都经不起推敲。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性。 甚至怀疑过,沈家村的云丫头,也许的确是个女孩儿。 或许是什么机缘巧合之下,才被现在的沈云见所代替。 不管是怪力乱神的借尸还魂,还是亡命之徒的非常手段,怀澈都不在意。 只要沈云见对怀澈的感情是真的,他不想说,怀澈就可以装聋作哑。 反正怀澈起初遇到的,就是现在的沈云见。 他爱的,也是现在的沈云见。 只要是他,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怀澈从小嘴就严,不想说的事,撬都撬不出来。 打小岑老爷子就总说怀澈这孩子,是个当特务的好苗子。 怀母不可能对怀澈严刑逼供,知道从怀澈这儿也问不出其他什么事儿来了,便也不再多做无用功。 但为了不让怀澈舒服,怀母也没打算马上离开。 她不紧不慢地烧了壶水,泡了点茶,坐在沙发上,开始询问怀澈在乡下这段时间的琐事。 怀澈心不在焉地敷衍了几句。 怀母又道:“璐璐那孩子挺好的,懂事漂亮有才华,也能包容你这样的倔脾气。” “那个沈小姐的事,我可以不过问,但你现在总归也是回来了,总得给璐璐一个机会不是?” 怀澈最烦听这个:“我不喜欢她,妈,我认识程璐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喜欢早喜欢了。” “试不了,沈小姐的事,您别问别操心,就当没这么个人。” 怀母知道怀澈,驴脾气一上来谁的话都不听,便也不再跟他多费口舌。 只喝了半杯茶,便瞪了他一眼,起身离开。 即便怀澈不说,该查的,她也会继续查,如果沈云见没什么问题,她倒是不介意将人留下给怀澈做个伴。 但如果沈云见有问题,那就只能寄希望于怀澈不会怪她心狠手辣了。 怀母前脚刚走,怀澈后脚便起身去了隔壁房间,敲响了沈云见的房门。 沈云见知道怀母少不了要拉着怀澈问东问西,倒也不着急,消消停停洗了个澡,穿着睡袍打开了门。 怀澈正想进门,却被沈云见拦在了门外。 “去你房间。” 怀澈挑眉:“对你房间不满意?” 沈云见摇头,扯着怀澈回了怀澈的卧室,坐在床上,睡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露出大片胸膛。 怀澈喉结动了动,想要伸手去抱沈云见:“想我了?” 不料沈云见却抬手抵住了怀澈的胸膛,不让他靠近。 还笑眯眯地看着怀澈: “程小姐今晚在你家留宿。” 怀澈对此并不在意:“她住她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云见歪头: “你猜她是真醉了,还是另有目的?” 怀澈蹙眉:“你的意思是,她晚上可能会来找我?” 沈云见嗤笑:“不是可能,是一定。” 怀澈看着沈云见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又有自己的小九九了。 他俯身,跟沈云见接了个吻,又沿着沈云见的下巴,一路往下,亲吻他的喉结,锁骨。 最后在沈云见胸膛上留了一枚圆溜溜的吻痕。 这才站直身子,从衣柜里拿出浴巾和睡衣,然后对沈云见道: “我去洗个澡,这种事我就不露面了,怀夫人。” 沈云见想要宣示主权,怀澈就随他的意。 沈云见双手撑在床上,身子微微后仰,望着怀澈: “你不怕她出去乱说吗?” 怀澈转身摆摆手:“你开心就好。” 这话说的虽然听起来有点渣,像是在给沈云见放话。 但沈云见知道,怀澈是真的想说,他开心就好。 沈云见看着怀澈进了洗手间,自己走到穿衣镜前,理了理自己的睡袍,不至于太露,却刚好能露出那个暧昧的吻痕。 而不出沈云见所料,卫生间里的水声刚刚响起时,屋外,也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第199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二十九) 程璐璐喜欢怀澈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早在程总督还没当上总督之前,岑家和程家就有些密切来往。 如今程总督上位,岑家也算是功不可没。 怀澈跟这港市的大多数富家子弟一样,爱玩乐,挥金如土,烧钱爱好一大堆,但正事几乎不干。 但不一样的是,怀澈在那些私生活混乱不堪的纨绔子弟中,是一股清流。 他几乎不跟任何异性多打交道,女性朋友也算有,但都不算熟,私下里更没什么来往。 而且怀澈做事很有分寸,玩归玩,闹归闹,触碰底线的事却从来不做。 港市的这一大圈富二代里,他是为数不多的,从来没被请去喝过茶的那一类。 不过程璐璐不知道的是,怀澈因为孙强的事,现在也去过了。 当然这些只能说是一小部分招人喜欢的理由。 更多的,还是怀澈那张脸,和他身上自由散漫,对什么事都不在意的那股劲儿。 程璐璐从第一次见到怀澈起,就对怀澈心生好感。 相识时间越久,那份好感也逐渐在她心底扎根,旺盛生长起来。 她知道怀澈前段时间突然离开,大概是她想要结婚的事有关。 为此她还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怀父怀母都很喜欢她,这也算让她找到了一丝安慰。 前两天突然得知怀澈要从村里带回个姑娘的时候,程璐璐起初很难过。 但后来就直接被愤怒和嫉妒冲昏了头脑。 满脑子都想着到时候该怎么把那个村婆赶出港市,或者干脆宰了了事。 原本今晚,怀母的态度她是很满意的,给“沈小姐”一个下马威,大家都喜闻乐见。 可谁也没想到,怀澈带回来的居然是个男人。 不过正如怀母所说,那至少说明,她还有机会。 于是她假借醉酒名义在岑家留了宿。 无论如何,今晚她都要找怀澈谈谈。 如果怀澈不愿意谈,她也愿意豁出去直接跟怀澈上个床。 她虽然不敢说是天姿国色,但长得也绝对不差,各方面条件也不错。 怀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她都主动送上门了,应该没有不要的道理。 程璐璐在房间洗了澡,做了头发,重新化了妆,正犹豫着该穿什么,岑家的阿姨便敲响了房间门,递给了她一个精致的礼盒。 礼盒里装着的,是一条白色低胸真丝吊带裙,带一件单薄的真丝睡袍。 第183章 于是,程璐璐便换好了衣服,来到怀澈卧室门外,深吸了口气,敲响了房间的门。 就在她犹豫着,自己一会儿是该矜持一点,一本正经地跟怀澈说一声: “我想跟你聊聊。” 还是该直接扑进怀澈怀里,送上自己的吻时。 卧室门打开了。 程璐璐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愣在了原地。 开门的,不是怀澈。 而是怀澈今晚领回来的那个男人。 沈云见站在门口,一手扶着门把手,看着面前穿着性感,还特意化了妆,满身香水味的程璐璐,扬了下眉梢,淡淡道: “程小姐,有事儿?” 程璐璐看着同样穿着睡袍,头发半干,长相过分妖冶的沈云见,张了张口,蹙眉道: “你怎么在阿澈房间?” 沈云见笑盈盈道:“当然是,阿澈请我来的。” 程璐璐蹙眉:“阿澈人呢?我找他有事。” 沈云见面上没什么波澜,倚在门框上,抬手指了指洗手间方向,对程璐璐勾唇道: “他在洗澡。” 原本,沈云见的睡袍领口,刚好隐隐遮住了那个吻痕。 但他此刻一抬手,那吻痕便清晰地暴露在了程璐璐的视线内。 程璐璐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怪异之感。 她看着沈云见脸上并不友善的笑,开始重新打量沈云见。 越打量,越觉得沈云见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骚得没边儿的浪荡气息。 而且此时此刻,就连程璐璐也不得不承认,沈云见那张脸,是无可挑剔的好看。 此时背光站在她面前,那双眉眼精致的让程璐璐一时恍惚间竟有些分辨不出他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程璐璐觉得自己的眉心在跳。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她心底冒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紧,试探道: “沈先生这种类型,应该很受女孩子欢迎吧?有女朋友了吗?” 沈云见看着程璐璐的脸,摇摇头: “没有。” 程璐璐心里又是一紧,不动声色地笑道:“不过男人嘛,没有女朋友,倒是方便出去多潇洒潇洒。” 她在为沈云见胸口那枚吻痕找借口。 但沈云见却轻笑出声,直白道: “我可潇洒不起来,我要是敢潇洒,有人得扒了我的皮。” 不安的情绪开始翻涌,程璐璐觉得,自己的猜测可能是八九不离十了。 她扯了扯嘴角: “沈先生,不是没有女朋友吗?家教这么严?” 沈云见看着她自欺欺人的模样,不免觉得好笑,盯着她的眸子,语气漫不经心,尾调微微上扬: “是啊,家教严得很~” 他说着,看了眼洗手间的方向,然后对着程璐璐,小声抱怨道: “怕我出去潇洒,这吻痕在我身上就没断过,醋劲儿大着呢。” 程璐璐只觉得沈云见瞥向洗手间的那一眼,犹如一阵五雷轰顶,炸的她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许久她才缓过神来,蹙着眉道: “沈先生不要造谣。” 沈云见又是一阵笑,什么都不解释,只对程璐璐道: “阿澈不会见你的,程小姐,早点回去歇着吧。” 程璐璐已经开始生气了:“让怀澈出来,自己跟我说。” 沈云见撇嘴: “那你大概得挑个我不在的时候试试运气了。” 他扬着嘴角,小人得志的嘴脸遮掩都遮掩不下去: “现在啊,他恐怕是不敢的。” 说罢,也不管程璐璐还想怎么挣扎,沈云见直接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一把关住了卧室的门。 第200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三十) 岑家还有别人在。 程璐璐不会在这种时候大喊大叫,打扰到怀母怀父,还有怀老爷子休息。 她攥紧了拳头,站在怀澈卧室门口,咬牙切齿了半天,浑身血液似是都停止了流动,手脚一阵冰凉。 她忍不住颤抖着蹲下身,靠在门边,静静听着门里的动静。 沈云见跟程璐璐无冤无仇。 如果程璐璐知难而退,他当然不会跟程璐璐过意不去。 但他也绝不会允许自己的阿澈一直被别人惦记着。 关上门后,他便坐在沙发上,耐心地等着怀澈出来。 怀澈在洗手间里,隐隐听到了敲门声和对话声。 但洗完澡出来后,却只看到沈云见一个人在沙发上坐着,便只当他已经打发走了程璐璐。 该问的,不该问的,怀澈一个字都没多问。 今晚他喝了酒,不多,但刚好有点上头。 此时看着倚在沙发上,第一次恢复了男人身份,衣衫半敞,香肩半露的沈云见,只觉得他比扮成女孩儿时,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勾人韵味。 怀澈喉结动了动,口干舌燥得厉害。 他什么都没说,只走到沈云见面前,单膝跪下来,伸手握住了沈云见的脚踝。 沈云见便顺势将左脚踩在怀澈肩膀上,抬手捏住怀澈的下巴,发出不容拒绝的温柔号令: “吻我。” 怀澈偏头,吻了吻沈云见细瘦漂亮的脚踝,又在沈云见的注视下,一路向上…… 怀澈喝完了酒,多少是有些不做人的。 又想听沈云见哼哼那两声,又怕家里隔音不行,让别人听见。 一会儿捂住沈云见的嘴,让他不许出声。 一会儿又松开,非得让沈云见出声。 沈云见被他折腾的半死不活,最后忍无可忍赏了他一个耳光,他这才老实了不少。 而其实,沈云见的声音力道控制的一直很好。 绝对打扰不到楼上的岑老爷子,和楼下的怀父怀母。 做多也无非就是只能便宜便宜门外贴着墙根听墙角的人罢了。 程璐璐自虐般在门口坐了将近一夜。 此时,她已经做好了决定。 不管沈云见知不知道她在门外听了一整夜,但她可以肯定,沈云见就是故意在恶心她。 她程璐璐得不到怀澈,那他沈云见又凭什么享受的这么理所当然? 她要让怀母亲眼撞破怀澈和沈云见的事。 她相信,以怀母的手段,一定会尽快让沈云见消失在港市。 她在门口,守到了早上七点钟。 在岑家的阿姨起床打扫卫生时,拦住了阿姨的去路,小声道: “刘姨,我的耳环昨晚好像丢在这一层楼了,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找一找?” 刘姨应了一声,问道: “程小姐,是什么样的耳环?” 程璐璐道:“一颗珍珠,可能不太好找,辛苦你了刘姨。” 刘姨放下手里的清扫工具: “您客气了,我该做的。” 只要刘姨在这里,那么,沈云见要是从怀澈的房间出来,一定会被刘姨撞见。 程璐璐再次向刘姨道了谢,回房间去换了衣服,然后给怀母拨了通电话,美其名曰想请怀澈和沈先生,还有怀母怀父一起去外面酒楼吃早茶。 怀母向来起得早,闻言应了下来,让程璐璐去喊怀澈起来。 第184章 程璐璐却磨蹭道: “岑姨,要不您陪我一起去吧,一大清早的,阿澈刚起来……” 怀母没多想,挂了电话推了推床上迷迷糊糊刚睁眼的怀父: “起来收拾收拾,我去叫阿澈,璐璐要请我们吃早茶。” 说罢她便拿了件单薄的小披肩,出了卧室门,往二楼怀澈房间走去。 怀母出现在怀澈房门口时,刘姨也刚好在走廊尽头的地毯边上捡到了那只被程璐璐丢在那儿的珍珠耳环。 她先是跟怀母打了声招呼。 随后程璐璐便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了走廊尽头,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跟怀母问了好,又接过刘姨手里的耳环,向她道了谢: “刘姨,阿澈起来了吗?” 刘姨摇头:“没有吧?没见少爷出来呢。” 怀母看了程璐璐一眼:“东西丢了?” 程璐璐点点头:“今早起来发现不见了,想上来找找,正好碰到刘姨,麻烦她代劳了。” 这只是件小事,怀母没多问,也没往心里去,抬手便敲响了怀澈的房门。 程璐璐就站在怀母身后,目光死死盯着那扇房间的门。 不多时,屋里传来脚步声。 门被打开了。 怀澈站在门里,头发睡得有些凌乱,穿着睡衣,脸色不太好看,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看着怀母: “一大清早的,怎么了?” 怀母看着怀澈:“起来收拾收拾去吃早茶。” 怀澈闻言,有些烦躁道: “没睡醒,不去。” 说着就要再次关门。 而这期间,程璐璐一直在探头往屋里看。 但让她疑惑的是,屋里似乎并没有第二个人出现的痕迹。 她整整一晚上没离开,刚才回房间换衣服的空档,刘姨又一直在门口帮她找耳环。 沈云见没有离开的时间和可能性。 她眼看着怀澈就要将门关住,抬起手,一把怼住了怀澈的房门,笑盈盈地对他道: “阿澈,一起吃早茶吧,我请客,吃完我要回家了。” 怀澈看着程璐璐,只觉得她不安好心,蹙着眉,不耐烦道: “你自己去吃,吃完早点回家,不送。” 怀澈越是急着关门,程璐璐就越是肯定他是不敢让怀母看见沈云见在他房里。 她有些急了,突然有些没分寸道: “阿澈,你这么着急关门……是屋里有什么不方便让我们看见的吗?” 怀澈原本只是对程璐璐无感。 但此时此刻,却突然有些讨厌起程璐璐来了。 说话便带了几分不客气: “不方便让谁看?你吗?程小姐,恕我直言,关你屁事啊。” “怀澈!” 怀母蹙眉打断怀澈:“注意你的礼貌和措辞!” 怀澈无语,刚想反问一句,姑娘家一大清早来敲还没睡醒的男人的房间门,礼貌在哪里? 话还没说出口,隔壁卧室的门便咔哒一声从里面被打了开来。 沈云见眉目间带着两分困倦,但已然穿戴整齐。 他打了个哈欠,看了看站在门口僵持不下的三人,目光落在程璐璐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在程璐璐震惊迷惑又不解的神色中,懒散开口: “早上好啊,各位。 第201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三十一) 程璐璐的“捉奸”计划被直接扼杀在了摇篮里。 沈云见甚至还在她愕然的目光中,不明所以地问了她一句,怎么了? 程璐璐其实已经完全没有心情去吃早茶了。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到底还是强行按捺着心中不忿请沈云见吃了这一顿饭。 而沈云见和怀澈依旧是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全程没有任何亲密举止,相处间自然熟稔,却又带着该有的分寸感。 毫无破绽。 而且沈云见言行间极为讨喜,昨晚人多,怀母怀父什么都没感觉出来。 今天吃饭的只有五个人,怀母识趣地没问到关于身份的问题,只是闲聊。 而沈云见今日留给怀母的印象就成了,懂分寸,懂礼貌,学识渊博还幽默风趣。 整体而言,比港市那些混账富二代们都招人喜欢。 最后散席时,只有程璐璐一个人满怀心事,忿忿不平地离开。 在往后的一段日子里,程璐璐很长时间都没出现。 等沈云见突然想起她时,只听说,她出国读书去了。 而沈云见也一直很低调,没有特殊情况几乎不出门。 这期间,沈云见过生日,怀澈想要大办,却被沈云见阻拦下来。 两人去外面吃了顿饭,包场看了电影。 怀澈又放了场烟花,偷偷送了沈云见一条钻石项链。 怀澈觉得有些对不起沈云见,但沈云见却很满意,夜里也偷偷满足了怀澈一点小小的特殊心愿。 再之后,日子过得平淡安逸。 沈云见的注意力就放在了岑家另外三人的身上。 早上扯着怀澈早起锻炼,看书,中午还时不时揽了做饭阿姨的活儿,给众人露一手厨艺。 下午就安安静静陪岑老爷子下会儿棋,修剪修剪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还特意调了美容助眠的果茶给怀母喝,偷偷给怀父传授一些养生哄妻之道。 到了晚上,又偷偷溜进怀澈卧室跟他夜夜笙歌。 岑家上上下下被沈云见哄的是五迷三道。 最主要的是,在怀母眼中,沈云见就成了拉着怀澈积极向上的良师益友。 不仅如此,怀母在想起初次见到沈云见那天,沈云见对那只瓷碗的说道后,还带着他去参加了一场颇有些门道的藏品收购会。 在沈云见的建议下买回来了几件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一件送了礼,正好送到了人家的心坎上,让岑家拿到了一块垂涎已久的地皮。 一件送去了拍卖会,以十倍不止的价格成交到了一位国外富商的手里。 还有一件岑老爷子自己做了收藏,整日拿在手里把玩。 对此,怀澈只问过一次,沈云见给出的答案依旧只有两个字: 【自学。】 尽管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看得见的利益,也让岑家另外三人对沈云见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但作为常年刀尖舔血的岑老爷子和怀母,到底还是对沈云见有所保留。 直到半年以后,港市发生了一件大事。 怀父怀母带着怀澈和沈云在一场晚宴中,被卷入了三方势力的火拼。 岑家的人被冲散到了外围,零零散散想救人都来不及。 沈云见护着三人冲出重围,对那些试图拦路的,不长眼的疯狗出手时,死伤不论毫不留情的架势被怀母狠狠记在了心里。 在最后,在一枚突如其来的子弹直接奔着怀澈胸口而去时,也是沈云见护住了怀澈,让子弹擦着自己的肩膀射穿了出去。 还反手夺过了怀父手里的枪,一手护着怀澈,用那条受伤的手臂持枪,当场将妄图射杀怀澈的人击毙。 之后,沈云见那条手臂养了足足一个多月,才好了起来。 第185章 怀澈心疼坏了,整个人都变得暴躁起来,成天寸步不离地守着沈云见。 常有人说,这个世界上有两件事是无法隐藏起来的。 一是咳嗽,二是爱。 过去怀澈在港市,虽然从不惹是生非,但也常常和狐朋狗友喝酒瞎混,夜不归宿。 但自从沈云见来了以后,怀澈就开始不着痕迹地围着沈云见打转转。 沈云见在的地方,一丈之内,必能看见怀澈的身影。 无论是有正事要办,还是偶尔和朋友出去吃饭,都必然会将沈云见带在身边。 他们在旁人视线内从未做过亲密举止,但眼神交流间丝丝缕缕的泛滥爱意却总是难逃过来人的法眼。 怀父站在家里楼顶的天台上,看着陪着沈云见在花园长椅上晒太阳的怀澈,对怀母道: “云见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怀母站在怀父身边,风吹起时,掀动了她的裙摆。 她没有回答怀父的问题,只是突然道: “老怀,你还记得,我刚认识你的那一年吗?” 过往,对于不爱的人来说,大抵总是云烟。 但对于相爱已久的人来说,却总是历历在目。 那一年怀母遇袭,怀父也曾替她挡过一枪。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怀母也曾这样寸步不离地跟着怀父。 怀父闻言,看着花园里,分别坐在长椅两端的沈云见和怀澈,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像是突然就明白了什么,看着怀母,有些犹豫道: “要干涉吗?” 怀母摇了摇头: “我父亲当年,也没能干涉得了我和你。” 怀父对怀母的强势深有体会,怀母不打算干涉,一来是因为,怀澈跟怀母一样倔强。 二来则是因为,她大概,真的还挺喜欢沈云见的。 但怀父也有担忧: “云见是个男孩儿。” 怀母当然知道怀父想说的是什么,她抬手拢了拢被风吹散的鬓发,看着怀父: “他们不是,也没当众有过什么出格的表现吗?” 沈云见和怀澈之间的关系,至此成了岑家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又心照不宣的事。 沈云见知道岑家的生意不明朗,这些年港市还没回归,倒是没什么问题,但长此以往,总有东窗事发的一天。 他跟怀澈还有怀母彻夜长谈后,暗地里借着岑家的势头新建了一份正规产业,开始为岑家洗白。 第202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三十二完) 五年后,岑老爷子病逝。 办完丧事后,怀澈带着沈云见回了一趟沈家村,不由分说地将怀老爷子带来了港市,为他养老。 而这个时候,岑家也已经摇身一变,成了正经生意人。 为了以防万一,怀母还将大量资产转移了出去。 港市回归后,上面便进行了一场对港市诸多黑恶势力的清扫行动。 程总督被抓住了把柄,被送了进去,程璐璐远在万里之外,没能回来,也没敢回来。 无数大大小小的势力被铲除,岑家被里里外外查了大半年,最终因为所有事都证据不足,而幸免于难。 怀母也在这一切尘埃落定后,明白了怀澈当初那一句“他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代表着什么。 沈云见和怀澈偷偷摸摸谈了大半辈子恋爱。 临近甲子,社会风气才逐渐开化到取向自由,不犯法,也不合法的程度。 怀澈惦记着年轻的时候没能给沈云见一个名分。 在沈云见六十岁生日前夕,带着他出了趟国门,到底是把那两张代表着合法夫夫的小本本领了回来。 越是上了年纪,怀澈越是喜欢人间烟火气。 趁着身子骨还算硬朗,辞退了家里的保姆,每天和沈云见一起早起逛逛市场,买菜回家,研究菜谱。 市场有人倒是认得怀澈和沈云见,熟悉后,还打招呼道: “怀先生跟您兄弟感情还是这么好啊!” 怀澈便也大大方方开始纠正别人: “兄什么弟,这是我老伴儿!” 旁人闻言难免惊讶,却也总在惊讶过后,笑着送上祝福。 怀澈常常觉得自己命好。 这一生年幼时外祖能干,年少时,母亲披荆斩棘扛起家业,壮年时遇到沈云见,保他一家在波涛汹涌中急流勇退。 晚年时便总将庆幸挂在嘴边。 “我总觉得这一生过得不够真实,旁人有坎坷起伏,我却始终如履平地。” “这都是因为你。” 他看着满头已然花白,却依旧身姿笔挺,站在案板前切水果的沈云见感叹道。 岁月从不败美人。 沈云见纵然按照自然规律有了白发,多了皱纹,不再似从前翩翩少年的模样。 但他只要站在那里,还是会让人移不开眼。 他将切好的水果端到怀澈面前: “年纪大了,别总想那些有的没的,医生说你最近缺钙缺维生素,多吃点水果。” 怀澈看着沈云见,突然问出了一个憋在心里大半辈子的问题: “云见啊,打人和开枪,也是自学吗?” 沈云见垂着眸不答反问: “你觉得呢?” 怀澈盯着他的侧脸,看了许久: “那洗白家业的事,算是未卜先知吗?” 沈云见拿着叉子,叉起一块红心火龙果塞进怀澈嘴里: “阿澈,你倒是不如年轻的时候懂事了。” 怀澈便乐了:“年轻的时候怕问多了吓跑你,现在都这个岁数了,你总不会因为我多问几句,就离我而去了吧?” 沈云见也乐了,却始终不曾回答怀澈的问题。 他感激与怀澈自始至终对他的信任。 但很多话他说不出口,也没法跟怀澈解释。 直到又是十年后,怀澈开始不良于行,脑子也稀里糊涂,不再灵光。 沈云见看着坐在窗边,看着落在窗台上那两只喜鹊发呆,精神有些萎靡的怀澈,察觉到他阳寿恐怕又要将尽时。 才蹲在他身边,将脸颊贴在了他膝盖上,对他道: “你知道吗,这一幕,我已经经历了第六次了。” 他不知道怀澈能不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在沉默许久后,他听见怀澈突然喊他: “小云姐。” 沈云见睫毛颤了颤,轻声答应: “嗯?” 怀澈伸手,摸了摸沈云见斑白的鬓发说: “我很爱你。” 沈云见闭上眼:“我也是。” 他感受到怀澈的生命在流逝,感受到怀澈的灵魂在渐渐剥离。 手指紧紧攥着怀澈的衣角,有些难过地跟他商量道: “阿澈,下一次,你送我走吧。” 怀澈触摸着沈云见鬓发的指尖轻轻颤了颤,闭上眼,郑重道: “好。” ………… 红瓦房,青砖路。 布衣黔首挤挤挨挨凑在沿河岸边的一家茶楼前。 倒并非是这些人不想进去。 只是此时那茶楼里早已高朋满座,早已没了茶位。 茶楼中央搭了个戏台,戏台之上站着的,并非国色天香的美人,而是个满头白发,一脸褶皱的说书人。 第186章 “话说,太初十三年末,血月现世,鬼门大开。” “邪祟猖獗于人世,南方大涝,暴雨连绵几月不歇,北方大旱,颗粒无收。” “尸横遍野,灾祸不断,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 “大宣第一猛将魁岸奉旨收编太初境内无数能人异士,建逐戮殿,封化灵师,正式展开了和这群厉鬼邪祟间的斗争……” …… 茶楼二层一雅座之上,沈云见刚缓缓睁开眼,手边便被递来了一杯热茶。 一穿着白色云纹广袖衫,以白玉金簪束发的少年弓着身,毕恭毕敬道: “师尊,这说书人所讲,和大长老授课所讲,有些出入,但这说书人讲得又头头是道,很像那么回事。” “弟子一时竟分不清孰真孰假,还请师尊为弟子解惑。” 沈云见看了看那懵懵懂懂的小少年,伸手接过他手中茶盏,按了按眉心: 【037。】 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响起,紧随其后的是熟悉的冰冷女声: 【原主姓名已替换为被执法者姓名,请被执法者接收原主记忆并确认本次行动任务。】 正如说书人所讲,太初十三年,也就是七百年前,血月现世,鬼门大开。 无数邪祟厉鬼涌入人间为非作歹。 太初第一猛将魁岸召集能人异士开始降魔驱鬼,为人间谋求太平。 不惜一切代价,以魂为引,以血为路,与鬼王战了个昏天黑地。 最终以被万鬼附身,斩断头颅为代价,将鬼王打了个魂飞魄散,重锁鬼门。 此后,人间太平了许久。 百姓惦念魁岸将军以身殉职,为人间皆安,纷纷建起了魁岸寺,一来,为将军祈福,二来,愿邪祟远离,为自己和家人祈求平安。 可惜,好景不长,大抵是魁岸的灵魂被逐渐磨灭,鬼门于三百年后重降于世。 第203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一) 不幸中的万幸,这一次,那些邪祟开始有所收敛。 人间虽依旧时不时有鬼怪作祟,但再无大规模的天灾战乱,民不聊生之态。 逐戮殿也在没落了百年后,重新崛起。 代代相传,扬名立万,入山求学者无数,成了一代专门培养化灵师的圣地,地位尤在皇权之上。 如今,逐戮殿独占一山,声名赫赫,一位宗主之下,还有七位长老。 而原主,就是这七位长老中最小的一位。 集天地灵气于一身,天资卓绝,不到三百岁,便成了逐戮殿修为最高,实力最盛者。 但因为原主对权力地位以及执掌山中事物均不感兴趣,便也只占了个长老的名头,带了两个自己精心挑选的弟子。 原主心气高,毕生追求就是斩尽这人间邪祟,找到鬼门,承祖师爷魁岸先训,再次封锁鬼门。 但他忽略了一件事,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和他一样,希望鬼门被封锁的。 逐戮殿靠着鬼怪邪祟发家致富,走上权力顶端。 七百年前,因为鬼门封锁,逐戮殿走向没落。 如果鬼门再次被封,那他们这些化灵师便没了用武之地。 逐戮殿如今的权势地位也将不复存在。 如此一来,原主的心愿和毕生所求之事,就与执掌着逐戮殿大权,靠着逐戮殿吃香喝辣的人,背道而驰了。 而这其中之最,就是逐戮殿的二长老,宏愿。 宏愿表面上一直对原主最好,与原主最为亲近。 实则是在时刻掌握原主动向,斩断他寻找鬼门的后路。 他替原主教导弟子,事事关心,处处关怀,一步步诱敌深入,为了让原主信任他,不惜向原主示爱表忠心。 原主对情情爱爱的事不感兴趣,但还是感念宏愿对他的好,将宏愿当做知己。 但谁都没想到的是,七百年前便该魂飞魄散的鬼王,不知道用什么行径保留了一丝残魂。 在原主调查这件事时,宏愿便开始从中作梗,并在原主背后,搬弄是非,向宗主透露,原主可能和鬼王有勾结一事。 而在宗主核实的过程中,也果不其然发现但凡有鬼王可能出没的地方,原主都会去插上一脚。 而无一例外,这些行动都失败了。 宗主原想着,家丑不可外扬,关起门来默默处理了这件事便也罢了。 可惜,如今化灵师并不只是逐戮殿才有,许多地方都新起了宗派,来分这一杯羹。 原主对自己已经被盯上的事一无所知,再又一次探查到鬼门消息,并找上门时,却发现自己去晚了。 一整个村落的人已然被屠杀了个干净。 只剩了一个活口,是其他宗门的内门弟子。 原主一手持剑,正欲询问那人究竟发生了何事。 不料那人早已被宏愿买了命,突然暴起,自己捏着原主的剑刃,捅进了自己胸膛。 而与此同时,各方门派的人也纷纷赶到。 每个人都亲眼看见了那人死在原主剑下,而最糟糕的是,经过调查核实,与那人同行的几位化灵师,皆是死于人为,而并非邪祟之力。 原主有口难辩。 他被关押于逐戮山谷之下,祈求宏愿为他作证。 但宏愿却道貌岸然地为难道: “封锁鬼门乃每一位化灵师毕生所愿,为的是人间太平,百姓皆安。” “我虽与你情谊匪浅,却不能放任你再为所作歹,与邪祟为伍,为祸人间。” “你若愿意自戕,待你死后,我愿替你保留一丝魂魄,送你往生。” “你若非要挣扎,那便只能随了世间百姓的愿,随了天下间所有一心驱鬼降魔的化灵师之愿,让你魂飞魄散了。” 而原主被关押,先前那些被宏愿从中作梗才行动失败的罪过,也在宏愿的蓄意安排下,全部归咎到了原主身上。 原主声名狼藉,在无数人的声讨中,带着满身脏水,被碎了仙骨,剥皮抽筋,最终枉死在唾骂声中。 【任务:铲除逐戮殿败类,封印鬼王,重锁鬼门。】 沈云见蹙眉: 【为什么是封印鬼王?不应该是彻底清除,让它魂飞魄散吗?】 037道:【原主生前一直在调查关于鬼王的事,可能是发现了什么,但留给我们的资料只有这些,没有更详尽的了。】 这一世原主留下来的记忆空白了很多处,有关于他执行任务的那些部分全部是极为模糊的不明朗画面,草率至极。 说不清究竟是原主自己真的忘记了这些事,还是因为受到了什么影响,记忆被干扰,被迫呈现出模糊和空白的模样。 除了原主上辈子生前过往的大致走向,现在很多事都扑朔迷离。 沈云见只知道,眼下,为他奉茶的,是原主的大徒弟金安。 他们此时所在的地方,是一座名为青桥的县城。 而这间茶楼之所以有这么多的人,在听这鬼神之事,也正是因为,这段时日,青桥县发生了一桩怪事。 沈云见看了一眼为自己奉茶的金安,眉清目秀,恭恭敬敬,显然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他淡淡道: “过往之事,便是亲眼所见,事后听人议论的多了,也难免被篡改了记忆。” 第187章 “七百年前的事,无论是大长老,还是这说书人,无非都是道听途说罢了。” 言下之意,孰真孰假,听听便罢了,不必往心里去。 金安明白沈云见的意思,低垂着眉眼: “师尊说得是。” 沈云见轻轻啜了口茶盏中的茶水,问他: “此行功课可做足了?” 金安点头:“翻阅了卷宗,也走访了一些人家,说法大致相同。” 沈云见放下茶盏,合眼靠在躺椅上: “说。” 金安坐在沈云见身边,清了清嗓: “青桥县有一染坊,坊主姓靳,五十又三,家大业大,但命里带煞,无父母兄弟,早年间死了两任夫人。” “七年前,他又花大价钱娶了县里一赌鬼的女儿,叫雨娘,出嫁那年,年芳十八。” 沈云见闻言,睁开眼: “那靳坊主,岂不是比她爹还大?” 金安点点头:“比她爹还要年长三岁。” 沈云见闻言,来了点儿兴趣: “继续。” 第204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二) 金安继续娓娓道来。 这雨娘,桃李年华,嫁与比自己亲爹还要大三岁的靳坊主,本就心灰意冷。 而这靳坊主还是个没用的,自己不行,就知道想法子折腾雨娘。 雨娘嫁进靳家,苦不堪言。 这靳坊主虽无儿无女,但早些年有位故人,突逢变故,留下了一个儿子,叫谢川。 靳坊主便出了趟远门将谢川带了回来,不曾正式收养,却也待其如亲子,送其出去读书。 这个谢川,读了书回来,原本是打算在靳坊主家住一阵子,就出去开间私塾的。 但他遇到了雨娘。 起初,谢川对雨娘只是存了几分怜悯之心。 但两人年纪相仿,话又投机,谢川常帮雨娘做事,渐渐相处下来,感情就变了质。 谢川留在了靳坊主家,背着靳坊主和雨娘私通。 不出半年,雨娘便有了身孕。 起初谢川和雨娘也惊慌失措了一阵子。 但靳坊主却过分自信,对自己没有清楚的认识,也从没想过谢川和雨娘会搞到一起。 得知雨娘有了身孕,大喜过望,摆了三天流水席。 雨娘生了个男孩儿,取名靳澈。 沈云见听到这儿,瞳孔顿时一阵收缩: “靳澈?” 金安点点头:“对。” 沈云见觉得自己眼皮在狂跳,他蹙眉道: “长话短说。” 金安哦了一声,慌忙继续。 雨娘在生了靳澈之后,并没过上几天好日子,靳坊主便又开始变本加厉地折磨雨娘。 谢川受不了雨娘一直受他折磨,几次想下杀手,却又没胆量。 但好在,老天开眼,靳坊主在靳澈三岁那年得了痨病,一病不起。 原本,雨娘想着送走这老东西便罢了。 结果这靳坊主却在病后写了封信给他的老友,想让那人将靳澈接走,让雨娘给他陪葬。 这便惹恼了雨娘和谢川,直接将靳澈的身世捅了出去。 至此以后,还天天当着靳坊主的面和谢川打情骂俏,让靳澈叫谢川爹。 靳坊主也是个狠人。 他受不得这种屈辱,给染坊的工人放了假,又在谢川和雨娘的饭菜里下了药。 拖着病体,绑了谢川和雨娘,在谢川清醒后,当着谢川的面,挥着菜刀将雨娘砍了个稀碎。 谢川吓疯了,想跑跑不了,被靳坊主提着脚踝,塞进了后院装满了染料的染缸里。 而这一切,都被站在楼阁上的靳澈尽收眼底。 靳坊主一直待靳澈如亲子,他招手,让靳澈下来。 靳澈便乖巧地下来,不哭不闹看着他。 他让靳澈喊爹,靳澈便乖巧地喊爹。 靳坊主关了染坊,这之后发生了什么,无人得知。 沈云见听到这里,也不禁觉得这一家人各个扭曲变态不像话。 他蹙着眉: “既然是关起门来的事,如今又如何闹得人尽皆知了?” 金安道: “因为这些,是靳坊主自己写出来的请罪状,半个月前,他向衙门投案自首,将这一纸罪状贴在了衙门大门口。” “人抓走了吗?”沈云见问。 金安摇头:“人死了。” 他说完,又犹豫了一下,换了个说法: “应该是死了。” 沈云见蹙眉:“什么叫应该?” 金安挠挠头:“从这罪状被贴到衙门后,这靳家,就关紧了大门,至今不曾打开过。” “衙门派了人去捉拿靳坊主,但这靳家的门,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就像是被上了结界。” “而这怪事,也是从半个月前开始的。” 靳家大门被贴了封条,衙门的人就在门外守着。 白日里一切正常,可这一到了夜里,院子里的灯笼,便亮了起来。 院子里不仅有染布的声音,还有男人的说话声,女人的笑声。 而据早些从靳家染坊被辞退的人说,自打雨娘死后,这靳家染坊,早就不做生意,也没人了。 这些年,靳家人不出门,饭菜都是靳坊主从客栈订好送到后门的,一直是靳澈出门去取。 而自打靳家上锁之后,已经好些天没人去靳家送过东西了。 而最可怕的,是七日前,一位曾经在靳家做过工的妇人,半夜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当时妇人秉烛下床,搁着门板问了一声: “什么人?” 门外便传来了一道女声,问她: “买布吗?什么花色都有。” 妇人原先也是干这一行当的,当时没多想,只当是女人家为求生存,辛苦到这时候还没歇着,便打开了门。 夜里光暗,妇人入眼,只看见那女人手里,拿着的全是红色的布料。 见她开门,还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 “买布吗?什么花色都有。” 妇人看着那一排红彤彤的布,刚想问一句,其他花色在哪呢,一抬眼,却看见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正是雨娘。 妇人吓坏了,一把便将手里的烛台丢了出去,反手关住门,插紧了门闩。 这之后,又有几人,也遇到了深夜造访的雨娘。 沈云见听完这些,眉头都拧在了一起,问金安: “那孩子呢?” 金安摇摇头:“怕是,应该也死了。” 沈云见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037: 【是阿澈吗?】 037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它一直不能清晰地捕捉阿澈此人的灵魂。 而且它现在有另一件事想不明白,对沈云见道: 【是不是阿澈不好说,但这孩子应该还没死。】 沈云见喉咙一紧: 【人在哪?】 037道:【就在靳家大院里。】 沈云见带着金安,从茶楼出来,直奔靳家而去。 越是靠近靳家的地方,人就越少。 他围着靳家转悠了一大圈,最后在贴着封条的大门口站住脚步。 七日前,靳家门外尚且有衙门的人守着。 第188章 但自打雨娘的事一出,就连衙门的人也不敢来了。 沈云见走到大门口,轻轻叩了叩门。 无人应。 他试探着伸手推了推那扇门,纹丝不动。 此时正值午后,碧空如洗,阳光晃的人睁不开眼,金安站在沈云见身后,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他看着靳家那扇紧闭的大门,对沈云见道: “师尊,要不咱们夜里再来?” 第205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三) 知道那个叫靳澈的孩子还活着,沈云见心里倒是不再那般焦躁。 况且距离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他再急,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于是沈云见点了点头,在金安的眼皮子底下,飞身翻进了靳家的院墙。 金安一惊,也连忙跟上。 沈云见落于墙内,只见院落之中杂草丛生,显然是许久不曾有人打理。 前院空荡荡,只有花厅大门前挂着两个落满了灰的大红灯笼。 房檐下结了蛛网,看上去不像是只有半个月没人的模样。 他推开花厅大门,伴随着吱呀一声,一阵潮湿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屋里的物件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看不出任何异样。 沈云见没有停留,来到后院住人的房门口,还没进门便闻到了一阵恶臭。 他蹙了蹙眉,回头给了金安一个眼神。 金安显然也闻到了这股味道,收到信号,屏住呼吸,一手捂住口鼻,一手用力,推开了面前的门。 屋里依旧没有人。 只有一张乱糟糟地堆着被褥的床铺,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清洗过。 床铺边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还摆着没吃完的饭菜,馊气冲天。 沈云见掩着口鼻,转身离开。 在下一扇门前停下。 金安再一次打头阵,推开了这一扇门。 熏人的恶臭气消失不见,沈云见打量着这间房,同样空荡荡,房中央摆着张餐桌,最角落贴着墙根有一陡峭的木头台阶,通往阁楼。 金安深吸了口气,对沈云见道: “如果不出意外,这应该就是当年靳坊主行凶的地方。” 沈云见不太想说话,点了点头,看向这间房的另一扇门。 他走上前,抬腿踹开那扇门,入眼便是一排排挂在吊绳上的红色布料,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而那布料之下,是一个偌大的水池。 想必是当年专门用来淘洗布料的。 但让人想不明白的是,靳家染坊早已经关了门,而那水池里,却依旧蓄满了水。 而此时此刻,那水面上,还正漂浮着什么东西。 沈云见见状,心里便已经有了预感。 他让金安站在原地等候,自己上前几步走到那水池边,果不其然,看见了一张早已被泡发了的惨白人脸。 金安站得远,忍不住问道: “师尊,那是什么?” 沈云见回头看了金安一眼: “那位靳坊主。” 金安倒吸一口凉气,没再上前,只问: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沈云见道:“找找那个小孩儿。” 金安应了一声,转身去办事。 沈云见也没闲着,在这院子里肆无忌惮地瞎晃悠起来。 还看见了角落里一个盖着盖子的巨大染缸。 他倒是没手贱地上去打开那个染缸,毕竟光凭直觉,他也能猜的到,打开染缸,也无非就是和泡了一载有余的谢川打声招呼而已。 那味道,沈云见实在不想切身感受。 金安去前院找人,沈云见便在后院搜寻。 但一柱香后,两人再次汇合,却皆是一无所获。 沈云见问037: 【你确定,靳澈在这里?】 037也疑惑了:【你们在门口的时候,我还检测到他就在这里,但现在却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沈云见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先带着金安回客栈,晚上再来一趟。 而就在沈云见和金安翻出了靳家大院,准备回客栈时,037却又突然道: 【他又出现了,就在靳家。】 沈云见站住脚步,回头看向靳家的院落。 037道:【咱要再回去看看吗?】 沈云见,拒绝道: 【不必,晚上再来吧。】 算起来,靳澈如今还不足六岁,打小就没了爹妈,靳坊主自雨娘死后,也不许靳澈出门。 想来靳澈也没接触过什么外人,胆子小些,不敢见生人,都情有可原。 沈云见琢磨着,要想让他出来,恐怕得想想办法,不能吓到他。 在去往客栈的路上,沈云见和金安路过集市,带着金安吃了碗馄饨,自己却没什么胃口。 他在卖糖葫芦的小贩路过时,将人叫住,买了三串糖葫芦。 又跟馄饨铺子的老板娘,要了一张油纸,将糖葫芦一颗颗撸下来,放在油纸上包好,揣进了袖子里。 金安看着沈云见,突然觉得这个向来高高在上难以亲近的师尊,似乎有些可爱。 打趣了一句: “师尊,这不是小孩子才喜欢吃的东西吗?” 沈云见抬眉,看了金安一眼: “你的意思,是本尊年纪大了,吃不得?” 金安闻言,悻悻闭嘴。 沈云见看着金安碗里剩下的汤底,起身放下一枚碎银转身离去。 金安见状,连忙端起碗来将那口汤底子喝了个干净,紧随沈云见身后,快步离开。 沈云见在这周围随意挑选了一家看上去还算不错的客栈,要了两间相邻的天字号房。 上楼后,金安没回自己那间房,而是跟着沈云见进了沈云见那间房。 沈云见知道,这是金安第一次跟着原主出逐戮殿,心中紧张,呆在自己师尊身边大抵会踏实些,便也没出言赶他。 只自顾自躺在床上,闭上眼开始整理思绪。 金安见沈云见躺下了,也不吭声,坐在窗边的小榻上,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杂书,静静看了起来。 沈云见原本的确是在想正事。 想那位死了两年,才突然出现的雨娘。 想靳坊主泡在水池里的尸体。 最主要的,还是想靳澈,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但由于他已经许久不曾用过脑子,想着想着,便困意上涌,睡了过去。 待他一觉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然彻底暗了下来。 房间里点着微弱的烛火。 沈云见起身,看了眼蜷缩在小榻上的金安,犹豫了片刻,到底没将人叫起来,独自一人,离开客栈,再一次去了靳家。 白日里还晴朗的天,入夜后却不见星辰月光。 青桥县内有虽然没有宵禁,但这些天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几乎天一黑,街上就变得空荡荡起来。 沈云见再一次来到靳家大门口,也果不其然,看见了院子里微红的光亮,似乎是出自那两只挂在花厅外的大红灯笼。 他没有直接翻墙入院,而是抚摸着那扇贴着封条的大门,感受到门上阵阵寒凉阴气,轻轻往里一推。 和白天不同。 第189章 这一次,只听那大门吱呀一声,便被推了开来。 第206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四) 院里依旧空无一人。 两只红彤彤的灯笼里亮着摇曳烛火,随风摆动。 沈云见按着白天的路线,重新穿过花厅,走进带着阁楼的那间屋子。 一开门,就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被绑在饭桌旁的柱子上。 待沈云见定睛去看时,那人影又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柱子。 沈云见走到饭桌旁,指尖点了点桌面,那桌上烛台便燃起了微弱烛火。 屋内静到落针可闻,没有半分活人气息。 沈云见抬头,看向黑漆漆的阁楼。 想了想,踏上了靠着墙根的台阶,往上走去。 大抵是年头长了,木制楼梯在承重后,在沈云见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在这无比寂静空荡的房间内,显得无比刺耳。 但沈云见对此却充耳不闻,因为他发现,在阁楼之上的角落里,突然多出了一道窄小的木门。 三尺见方,看起来像是堆放杂物用的。 沈云见蹙了蹙眉,他清楚地记得,白天他也来过这里,但当时,这里什么都没有,根本没有这扇门的存在。 沈云见眉心一跳,伸手去拉那扇门上的把手。 刚刚拉开一条缝,里面却像是有什么人被吓了一跳,慌忙又把门拽了回去,紧紧闭上。 沈云见喉结动了动,想说话,又怕吓到里面的人。 想了想,从袖子里摸出了那个油纸包,从里面取了一颗包裹着糖衣的山楂球,放在了那扇小门的门口。 然后轻轻敲了敲门。 没动静。 沈云见虽然急于知道里面的“小东西”到底是谁,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还是耐着性子蹲在门口。 可惜许久,里面依旧没什么动静。 沈云见想了想,一挥手,让那些木制楼梯再次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伪造出他已经离开的假象。 于是,很快,他就看见那扇小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里面伸出了一只小手,迅速拿走了那颗山楂球,又重新将门关起来。 沈云见愣了愣。 他等了片刻,重新在门口,比刚才远了几寸的地方,又放了一颗山楂球,然后再次敲了敲门。 门里的人似乎是没想到门外的人根本没离开,也愣住了。 半天没什么动静。 但许是糖葫芦对小朋友的诱惑力实在是大,没多久,那扇门再次开了一条小缝。 刚刚那只小手也再一次伸了出来,在门口摸了摸,在摸到那颗山楂球后,有些犹豫地缓缓将手收了回去。 沈云见在看到那扇门再一次被关上后,第三次在门口放下山楂球。 这次他连续放了三颗,一颗比一颗远。 第二颗的位置就在第一颗旁边,而第三颗就要远上一些。 如果里面的人能看到,大抵会伸出整条手臂出来拿。 放完之后,他再次敲了敲门,躲到了一边。 像是形成了某种默契。 那只小手在听见敲门声后,再一次伸了出来。 这一次,比前两次大胆了许多。 而不出沈云见所料,里面的人,似乎也开始好奇地打探起外面的情况来。 他在拿走第一颗山楂球,手指又不小心碰到第二颗山楂球时,明显愣了一下。 而在拿走第二颗山楂球后,也似乎是想要知道外面还有没有第三颗而将门缝又开大了一些。 果不其然,看见了稍远一些的第三颗山楂球。 沈云见在打量着那只小手的动静。 在看见小手又往外伸了伸,碰到第三颗山楂球时,他用了点小手段。 让油纸包里剩余的山楂球一颗颗出列,排起了队。 一颗比一颗远,直到距离可以保证那小手的主人可以完全从那扇小柜门里出来。 摆完了山楂,沈云见便隐去了身形,站在最后一颗山楂球旁边。 于是,他就看到那只小手在伸到最长也无法够到第四颗山楂时,终于打开了那扇小门,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小孩儿东张西望,鬼鬼祟祟四下看了半天,确定没人以后,才小心翼翼地从那小门里钻了出来。 伸手去拿那些排成队的小山楂球。 他将小山楂球一颗颗捡起来,往嘴里塞一颗,又往兜里揣一颗。 他低着头,沈云见看不清他的长相,却能看见他两边腮帮子被撑得鼓鼓溜溜,像只正在囤食物的小仓鼠。 而在看见这小孩儿的瞬间,沈云见原本悬着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无论如何,好歹是找到了。 早在知道靳澈有可能就是自己要找的人时,沈云见也曾想过靳澈吃了这么多苦,大概不会长得太好。 可能瘦瘦小小,皮肤黝黑,像只可怜的小猴子那样不招人待见。 但此时,他看着靳澈蹲在地上,圆得像只小球,身上的衣服可能是本来就小了,此时都绷在身上,倒是又松了口气。 好歹能证明,至少在吃饭这件事上,那位靳坊主应该是一直没短了他。 沈云见看着靳澈一步步向自己靠近。 在他伸手拿到放在地上的最后一颗山楂球后,沈云见蹲下了身,将油纸包里最后一颗山楂球也拿了出来,放在手心里,现了身形。 靳澈低着头专心致志捡山楂,刚刚捡完了最后一颗揣进兜里,就看见自己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手。 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掌心里还放着一颗山楂球。 靳澈愣了愣,收回自己的小手,抬头,鼓着腮帮子,用自己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向了蹲在他面前的沈云见。 这个距离,靳澈想跑已经跑不了了。 他静静看着沈云见没动。 沈云见也低头打量着他,乌黑的大眼睛中带着几分不知所措。 沈云见将手里的山楂球往他手边送了送,轻声道: “这个也给你,拿着吧。” 靳澈盯着沈云见看了一会儿,大概是没有感受到沈云见身上的恶意,这才伸出小手,拿走了沈云见手里的山楂球。 沈云见看着他脏兮兮的小手和小脸蛋,心里一阵发软,从怀里掏出帕子,在靳澈脸上擦了擦,小心翼翼诱哄道: “这里已经没有人了,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第207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五) 沈云见话音刚落,便听见后院里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像是有人碰翻了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桌上烛台原本跳动着的火苗,也突然灭了下去。 下一秒,又突然自己重新燃了起来。 只是原本橙红色的火苗,不知为何,悄悄变成了幽绿。 而那扇通往后院染坊的门,也在此时,被敲响了起来。 “咚咚咚。” “有人吗?” 沈云见心中一凛,连忙伸手将靳澈搂进了怀里。 敲门声在继续,门外女人的声音也再一次响起来: “买布吗?什么花色都有。” 沈云见眉梢一扬,看向自己怀里,正盯着门口的靳澈,小声问他: 第190章 “阿澈,你知道,敲门的是什么人吗?” 靳澈没看沈云见,依旧盯着门口。 就在沈云见以为靳澈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开口回答他时,却听靳澈突然开了口,糯糯道: “是我娘。” 沈云见闻言,心中突然就塌下去了一块。 靳澈知道,那就表示,雨娘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这里了。 而靳澈,大概也早就和雨娘碰过面了。 雨娘这些天在青桥县频繁出没,却始终不曾伤过人。 如今想来,应该是别有所求。 沈云见抱起靳澈,将靳澈的脑袋,按在自己肩头,跟他说: “闭眼,什么都别看。” 靳澈乖巧地伸手环住沈云见的脖颈,将脸颊埋在沈云见颈间,闭上了眼。 沈云见抱着靳澈,向楼下走去。 雨娘这种鬼魂,多数是有怨念但不重,不会无差别报复人类,只是有心愿未了,不甘离去。 沈云见打算跟她交流交流,送她去往生。 他走到门口,刚刚腾出只手来,想要将门打开。 却猛然惊觉背后有人在盯着他。 沈云见二话没说,回头刹那间,背在身后的剑便出了鞘,直奔他身后一道一晃而过的黑影刺去。 利剑出鞘,小半截剑尖没入墙壁,却并未刺中那黑影。 利剑扭头,回到沈云见手心,轻轻抖了抖剑尖,似乎有些不服气。 沈云见捏了捏剑柄,盯着阁楼之下映照在墙上的一团黑影。 看起来,像是烛火映照下,他抱着靳澈的影子。 但仔细看去,那影子周围的线条,却在缓缓蠕动,并慢慢朝周围扩散开来。 一阵带着腥味儿的腐臭气开始在房间里萦绕。 要说寻常人,即便做了化灵师,在面对鬼怪时,心中也难免会有几分畏惧。 但沈云见本体就出自黄泉。 若要论“恶”,上天入地,怕是少有能比沈云见本性更恶的。 而这靳家的鬼怪,对于沈云见来说,也实在是不足以对他造成半点威胁。 他看着那团黑影开始在墙壁上脱落,带着水渍,从地上匍匐着向自己脚下涌来。 不慌不忙地抱着靳澈,飞身跃起,手中剑身突然燃起赤色火焰,对着那一团诡异黑影便再一次刺了出去。 那黑影在被刺中时,顷刻间便被火焰席卷。 一阵刺耳的尖啸声响起,靳澈在沈云见怀里闭紧了双眼,缩了缩脖子。 沈云见看着地上的黑影在火焰中拼命挣扎,很快就带着那股腥臭气消失不见。 别说厉鬼,面前这只,连只恶鬼都算不上。 按理说,是该拿给金安练手用的。 不过碍于沈云见要来接靳澈,便也只好屈尊降贵,亲手料理了这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屋内恢复寂静,但桌上烛台依旧燃着绿焰。 沈云见回到门前,伸手推开了院门,看见了站在门外,手臂上挂着一排红布的女人,对她道: “你的布,我买了。” 站在门外的雨娘,看着沈云见怀里的靳澈,眨了眨眼,似乎想要流泪,却什么都没流的出来。 最终只伸出手,像是想要再抱抱靳澈。 沈云见不让,小气地退后了一步,扭过身子,将靳澈转到离雨娘远些的地方,不满道: “孩子小,你身上阴气太重,对他不好。” 雨娘闻言,虽放下了手,却执拗地不肯走。 靳澈似有所感,从沈云见怀里抬起头来,看了眼雨娘,又重新抱紧了沈云见的脖子,贴在沈云见耳边,小声对沈云见道: “她不是我娘。” 沈云见瞳孔一缩,突然看见雨娘原本悲戚的脸上,竟挂起了一丝诡异笑容。 而就在沈云见准备再次出手时,面前的女人就突然毫无征兆的消失了。 跟她一起不见的,还有先前挂了满院子的红布。 沈云见蹙了蹙眉,回头看向屋里,那泛着绿光的蜡烛也不知道何时变回了红色,轻轻摇曳着。 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沈云见抱着靳澈顺着原路返回,一直到出了靳家的大门,都没再遇到什么怪事。 沈云见抬头看了眼天色。 月明星稀,乌云也随之消散。 有些过于顺利了。 沈云见猜测,自己刚才杀掉的那只带着腥臭的鬼影,或许是靳坊主。 但那伪装成雨娘的女鬼究竟是谁? 靳澈在听到女鬼声音时,说那女鬼是他娘,但见了面后,又说不是他娘,那么真正的雨娘又在哪里? 而这靳家,按理来说应该是有三条人命在这里的,却自始至终没见过靳澈的亲生父亲,谢川。 沈云见抱着怀里的靳澈,面对扑朔迷离的真相,也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想了想,到底还是向靳家院子里放了把火。 烈火在灼烧起来时,沈云见就领着靳澈,站在不远处看着。 他原以为靳澈会难过,会害怕,至少也会说些什么。 但靳澈却没有。 他只是任由沈云见牵着他一只手,静静看着靳家燃起大火。 然后另一只小手在兜里摸了摸,掏出一颗山楂球,塞进了嘴里。 沈云见低头看着靳澈,问他: “你知道逐戮殿吗?” 靳澈专心嚼着嘴里的山楂球,摇了摇头。 沈云见又问: “你想学驱鬼的本事吗?” 靳澈闻言,咀嚼的动作顿了顿,犹豫了片刻,又摇了摇头。 沈云见看得出靳澈不太爱说话。 但这也不怪他,从那样的环境里长大,孩子没疯没死就不错了,何苦还要要求他有个人见人爱的好性子? 沈云见看着他鼓起的腮帮子,又问了一句: “那你想顿顿吃好吃的吗?糖葫芦,桂花糕,烧鸡烧鹅,红烧肉?” 这下,靳澈的眸子倒是肉眼可见的亮了。 他抬头看着沈云见的眼睛,点了点头。 沈云见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又是一软,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哄他: “叫师尊,我带你回家。” 第208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六) 沈云见带着靳澈回到客栈时,金安正躺在榻上睡得人事不省。 沈云见抬腿蹬了蹬他的屁股,他才猛然惊醒,打了个激灵,一骨碌从榻上翻起来: “师尊!几时了?” 沈云见看着他没说话。 金安缓了缓神,这才看见沈云见手里还拎着个小孩儿。 圆溜溜一坨,眼睛又黑又大,站在沈云见腿边,静静看着自己。 金安瞪大了眼: “师尊,这是?” 沈云见捏了捏靳澈软乎乎的小手: “阿澈,叫师兄。” 靳澈看了金安一会儿,低下头不吭声了。 金安倒是没跟他计较,脸色有些古怪地看着沈云见: “这是靳家那个小孩儿?” “师尊,您去过靳家了?” 沈云见嗯了一声,给靳澈倒了杯茶,让他喝。 金安闻言,连忙追问: 第191章 “那靳家到底怎么回事儿?可处置妥当了?师尊见到靳坊主人了吗?是死是活?那谢川和雨娘呢?” 沈云见现在也有很多事搞不清楚,只道: “放火烧了。” “靳坊主化了恶鬼,已经解决了,不足为惧,但雨娘的事疑点颇多,如果她不再出现,便暂且不要再插手了。” 雨娘死后不曾害人,她先前打扰过的几户人家,也是当年曾经在染坊做过工的。 沈云见猜测,雨娘大抵是不放心年幼的靳澈,想让人帮忙,将靳澈从靳家接出来。 但没人能明白雨娘的意思。 至于这猜测是否准确,也只能再在这青桥县上略做停留,看看接下来一段时日,她会不会再出现,便明了了。 沈云见不再多说,金安怕他烦,也不敢多问。 逐戮殿里,是有不少年纪尚幼的孩童的。 沈云见的原主向来不乐意跟那些小豆丁打交道,即便碰上了也都躲得远远的。 金安怕靳澈扰了沈云见清净,看着捧着茶杯乖巧站在一边的靳澈,对沈云见道: “师尊,要不今夜,我带小师弟去隔壁睡吧,莫要扰了您休息。” 靳澈闻言,还没等沈云见做出反应,便先一步丢了茶杯,伸手抱紧了沈云见的腿。 沈云见本也没打算让金安帮他带小孩儿,摆摆手: “不必,你早些歇着吧,让客栈的伙计送些热水上来。” 既然沈云见自己发了话,金安便也不再多言,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客栈的热水都是备好的。 金安走后,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伙计挑了热水上来。 沈云见赏了那伙计二两碎银,便将人打发了出去。 他摸了摸木桶里水的温度,看着脏兮兮的靳澈道: “沐浴。” 靳澈看着那一桶水,有些害怕,站在原地不肯动弹。 谢川和靳坊主都是溺毙而亡,沈云见知道,靳澈害怕也是无可厚非。 他蹲下身,将靳澈抱进怀里,拍了拍他的背,耐着性子道: “莫要害怕,我就在这里,会保护你。” 靳澈鲜少和人打交道。 但沈云见给他的感觉太安心了。 他呼吸着沈云见身上淡淡的沉木香,慢慢放松下来,点了点头。 沈云见松开靳澈,便看见靳澈开始当着自己的面脱起了衣裳。 没一会儿就,靳澈便脱了个精光,挺着圆鼓鼓的小肚皮,两只手下意识地抱在胸前,左脚踩在右脚上,不知所措地看着沈云见。 沈云见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养孩子,不禁觉得新鲜。 他伸手戳了戳靳澈的肚皮,逗他: “叫师尊,我抱你进去。” 靳澈被戳了肚皮,缩着脖子往后躲去,险些被丢在脚下的衣服绊倒。 好在沈云见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靳澈,掐着他腋下,将他提溜起来放进了木桶。 温水蔓延到靳澈胸口的时候,靳澈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整个人迅速从木桶里窜出来,跳进了沈云见怀里。 双臂紧紧搂着沈云见的脖子不肯放开,身上的水渍打湿了沈云见的衣衫。 沈云见也被他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托住他肉乎乎的大腿,轻声哄道: “没事的,阿澈,沐浴而已,我在这里,我们慢慢进去,不会有事的。” 靳澈依旧不肯松手。 客栈沐浴用的木桶较大,容纳一个成年男子尚且不是问题,对于靳澈这样的幼童来讲,确实是少了些安全感。 沈云见哄了许久,靳澈却像是根本没听见,硬抱着沈云见打死不肯撒手。 沈云见无奈之下,只好道: “要不,我陪你一起洗?” 靳澈闻言,这才松了松手上的力道,勉强点了点头。 沈云见长叹口气,先是将靳澈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这才更了衣,带着靳澈一起进了那只木桶。 有沈云见陪着,靳澈起初虽然还是绷着身体不自在的厉害。 但好歹时时能抓住沈云见人,慢慢的,便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沈云见从没给孩子洗过澡,费了老大的劲,才赶在水凉下来之前,将靳澈打理干净,从桶里捞了出来,用帕子擦干净,塞进了被窝。 沈云见的外衫先前被靳澈弄湿,便只穿上了中衣,将外衫晾在床边的雕花衣架上。 他原本想在金安先前睡过的榻上将就一晚,但靳澈不许。 虽然也没强制拉着沈云见不放手,但沈云见只要坐去那张榻上,他便坐起身来,眼巴巴地盯着沈云见看。 沈云见回到床边,他又老老实实躺回去。 沈云见再起身,他又跟着坐起来。 靳澈不说话,不表达,沈云见只能问他: “你是想让我陪你睡吗?” 靳澈便点点头,往里挪挪身子,给沈云见腾出地方来。 沈云见便熄了烛火,挨着靳澈躺下。 黑暗中,他看见靳澈就侧身睁眼望着自己,下意识伸手拍了拍他的屁股,想哄他睡觉。 靳澈却不为所动,就一直盯着他看。 若是换个人,恐怕难免觉得被这么一个本来就有些古怪的孩子盯着会有点瘆得慌。 但沈云见却不觉得,似是想到了什么,问他: “阿澈,你知道你娘去哪了吗?” 靳澈点点头,小声对沈云见道: “我娘死了。” 第209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七) 若是换做旁人,听靳澈这么说话,难免更觉得瘆人。 但沈云见听着他平淡的语气,却只觉得心酸,觉得靳澈这辈子这么小就遭遇这些,属实可怜的厉害。 他把手伸进被窝,捏住靳澈的小手,又问他: “那你后来又看见你娘,怕吗?” 靳澈摇头:“我娘不害我。” 沈云见不知道靳澈究竟明不明白,靳坊主和谢川,到底谁才是他亲爹,也不敢多问,便只问他: “你在家里时,可再见过靳坊主和谢川吗?” 靳澈闻言,愣了愣,先是犹豫地点了点头,却又很快否认了自己,接着摇头。 沈云见摸不清他的意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 好在靳澈懂事,沉默片刻后,便接着道: “我爹想杀我,我娘让我藏起来。” 沈云见抿了抿唇: “阿澈,你爹……” 靳澈大概是明白沈云见的意思,小声道: “我爹被你杀了。” 沈云见蹙了蹙眉:“是靳坊主吗?” 靳澈点头。 沈云见道:“那黑影不曾露过面,你怎么知道他到底是靳坊主,还是谢川?” 靳澈缩了缩脖子,对沈云见道: “他会说话,每日到了夜里,都会在屋里找我。” “敲我的门,说他好饿,让我给他送点吃的。” 沈云见看着他: “他进不去那扇门吗?” 他问的,是靳澈在阁楼上的藏身之处,那扇不足三尺见方的小门。 靳澈摇头:“我娘在,他开不了门。” 话已至此,沈云见便更加确定,雨娘早些年不曾出现,如今靳坊主一死,她便四处求助,的确是想要让人将靳澈带走。 第192章 也正是因此,今晚,沈云见才得以找到那扇门,将靳澈哄出来。 沈云见想起今日白天时,在那水池里看见的漂浮起来的尸体。 问靳澈:“你可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 靳澈点头:“他往水池里放了水,自己跳进去的。” 靳坊主本来得了病,就活不了多少时日了。 他去官府呈了自己的罪诏,想将雨娘和谢川的丑闻公之于众,又不想受牢狱之灾,回家以后自行了断倒也算说得过去。 但有一点,沈云见不明白。 靳坊主在世时,尚且没想要靳澈的命,何苦死都死了,又想要带走靳澈? 但靳澈既然已经这么说了,沈云见便也没再多问。 眼下时辰不早了,沈云见拍了拍靳澈的屁股,命令他: “睡觉。” 小朋友不早早睡觉,会长不高。 靳澈换了环境还有些不适应,已经盯着沈云见不肯闭眼。 沈云见便开始给他哼摇篮曲,试图强行把人哄睡着。 越哼,声音越小,到了后来,靳澈的眼睛还睁着,沈云见就已经睡了过去。 靳澈看着沈云见熟睡的脸,抿了抿唇,这才闭上了眼睛。 …… 因为靳澈的话,让沈云见确定了雨娘的用意,如今靳家已经被他烧了,再留在青桥县便没了意义。 于是翌日一早,沈云见先是吩咐了金安,在县里成衣铺子给靳澈买了身新衣裳回来给他换上,又在客栈里填饱了金安和靳澈的肚子,便带着靳澈和金安返回了逐戮殿。 沈云见在逐戮山上独占一座山头,山头之上立着一座宏伟的大殿。 因为沈云见这一脉除了靳澈,只收了金安和金耀两个弟子,整座山头都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格外荒凉。 原主性格孤僻,不愿意与人打交道。 沈云见回山后,也并未跟宗主打招呼,只在自己的寝殿旁边,收拾出来了一间空房,给靳澈住。 金耀此次并未跟着沈云见下山,只留在山上打扫卫生。 此时看着沈云见在那间房里,撅着屁股,亲力亲为地给靳澈铺着床单,而靳澈就傻乎乎地站在一边默不作声,不禁好奇道: “师兄,那小孩儿什么来头啊?” 金安啧了一声:“青桥县卷宗你可看了?” 金耀点头:“看了。” 金安指了指靳澈:“那个,就是那靳家唯一的幸存者。” 金耀闻言蹙了蹙眉: “靳家人都死完了,这小孩儿还活着?” 金安嗯了一声:“师尊亲自领回来的,一路上就黏在师尊身上,怪可怜的。” 金耀新奇:“我倒是不知道师尊何时对这小豆丁也有了几分耐心。” 金安虽然他也不觉得沈云见的耐心能维持太久,但总归沈云见对靳澈的怜惜之情不会是假的。 他拍了拍金耀的肩膀: “以后叫小师弟。” 这边,两人站在门外窃窃私语,另一边,沈云见也在和靳澈做着交流。 “以后你住这儿,我就住你隔壁,从今往后,要跟着你师兄们早起练功,学本事,不能偷懒。” 靳澈看着沈云见铺好的床单,糯糯道: “师尊,阿澈不喜欢这个颜色。” 到底是孩子,靳澈这两日在路上跟沈云见熟悉了不少,话也跟着多了些,开始勇于表达了。 沈云见对此觉得很欣慰,坐在那张小床上,看着靳澈: “那你喜欢什么颜色,师尊给你换。” 靳澈抿唇,小声道: “阿澈喜欢师尊屋里的。” 沈云见便费劲巴力将自己寝殿里那床单扯了下来,给靳澈换上。 但刚换完,靳澈却又道: “师尊,阿澈不喜欢这个床。” 沈云见耐心十足: “你喜欢什么样的床?师尊找人给你打。” 靳澈低着头,小声道: “阿澈喜欢师尊屋里的。” 沈云见嘿了一声,抬手捏了捏靳澈的脸: “你小子,故意折腾我吧?” 靳澈摇摇头,不吭声。 沈云见看着他那副小模样,眯了眯眼: “我看你不是喜欢我屋里的东西,你是喜欢我那寝殿。” 靳澈便蹲下身,伸手抱住沈云见的腿。 沈云见看着自己脚边那一小团,故意逗他: “那不如我将那寝殿让出来给你住,我住你这间?” 靳澈便坐在沈云见脚面上,用脸颊贴着沈云见的膝盖,摇头道: “师尊跟阿澈住,阿澈乖。” 沈云见心都快化了。 他虽然很想事事顺着靳澈,但靳澈如今年纪太小,沈云见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而且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是,如果自己一手将靳澈带大,让靳澈与自己同吃同住,待靳澈长大了,会不会只将他当作长辈? 沈云见没经历过这种事,也不敢保证事态日后会如何发展下去。 他有些犹豫,又舍不得直接生硬的拒绝靳澈。 沉吟片刻后,他想了一个相对折中的说辞: “我夜里来守着你,待你睡着了,我再回去,如何?” 第210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八) 靳澈现如今这个年纪,正是需要树立观念,培养习惯,为将来打好基础的时候。 沈云见虽然乐意宠着靳澈,但也不想将其养成废物。 不为其他,只为靳澈自己将来不会后悔。 于是,从靳澈来到逐戮殿的这天下午,沈云见便为他量身定做了一套修行方案。 驱鬼除魔一事,称的上一句“天赋至上”,并非人人都能修习。 寻常人再努力,没有灵根,体内入不了灵气,便无论如何也无法掌握以五行八卦为根基的各类法术。 通不了灵,便一辈子都只能做凡人。 靳澈这具小小的身体里,如今住的可是天道的宠儿。 沈云见从来没怀疑过靳澈能否入修行一道。 而在他替靳澈探查灵脉时,也果不其然,发现靳澈能疏通灵气的脉络,不仅比普通的修行弟子多,还比寻常弟子更粗壮。 若论先天条件,甚至比沈云见的原主更胜一筹。 但唯一让沈云见不满的,是这些脉络中,有许多堵塞痕迹。 像是靳澈在无意间收纳着天地灵气,但不知该如何运转疏通,而阻塞在其中。 需要时间慢慢清理疏通。 而修行一道,最基础的,便是炼体。 “这孩子身世苦,得多花些时间精力悉心教导,你若耐不下性子,可以送到我这儿来。” 金安和金耀在练剑时,靳澈就蹲在房檐下扎马步。 小小一团,面色极其严肃。 沈云见则坐在殿外的大桃树下,和逐戮殿的宗主魁肃喝着茶。 魁肃乃当年太初第一猛将魁岸的族人,也是如今亲眼见过七百年前那一场大战的唯一幸存者。 今日一早听闻沈云见带回来了个小孩儿,他眼皮子就没停的在跳,一直没等到沈云见去找他汇报此行状况,便没忍住亲自登门来瞧一瞧。 沈云见摇摇头: 第193章 “我与这孩子有缘。” 魁肃看着在屋檐下老老实实扎着马步,看上去又胖又乖巧的小糯米团子,却总觉得心中不安。 他问沈云见: “可替他卜过卦了?” 沈云见抿了口茶: “不必,命数非绝对,卦象也并非永远一成不变,无论他是什么命,到了我手里,就是我说了算。” 魁肃知道沈云见向来桀骜不驯,但闻言,还是蹙眉道: “你这话未免有些托大了。” 沈云见不置可否: “别人我或许保证不了,但靳澈,只能听我的。” 魁肃不明白沈云见话里意思,但见沈云见如此笃定,他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他有心偷偷为靳澈卜上一卦,但又不得不承认,沈云见的话不无道理,卦象并非一成不变。 而且如今靳澈年纪尚幼,自己眼皮子一直跳,也并不能说明什么,何苦平白纠结,费心劳神。 日后的事,便到了日后,再慢慢论吧。 魁肃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准备告辞。 临走前,却又突然想起什么,问沈云见: “拜师礼,可要吩咐下面去准备?” 沈云见犹豫片刻,摆摆手: “不必大动干戈,我自有安排。” 魁肃闻言,不再多干涉,摆摆手,飘然离去。 靳澈第一天开始练体,态度很认真,但毛病很多。 腰挺不直,腿弯不下去,坚持不了一会儿就开始浑身痒痒。 沈云见盯着他,不许他动来动去。 他便对沈云见提要求: “师尊,我后背痒,您能帮我抓一抓吗?” 沈云见帮他挠了背,没一会儿他别处也开始不舒服。 一会儿肚子疼,一会儿屁股痒。 最后愣是让沈云见不轻不重抽了一戒尺,这才老实下来,板着一张小脸,继续扎马步。 靳澈年纪小,沈云见不欲苛待他,只求循序渐进。 但第一日下来,靳澈还是出了一脑门儿汗,累得够呛。 金安看他可怜,晚上去膳房提饭时,特意多要了两只鸡腿回来。 打算给靳澈一只,自己留一只夜里当宵夜。 彼时沈云见去了山里药房为靳澈拿洗筋伐髓的药液。 金安只是去盛碗水的功夫,靳澈便将那两只鸡腿吃了个精光。 食盒里四人份的米饭,也已然少了一小半。 于是当晚,沈云见便省了一顿晚膳。 金安和金耀两人也只吃了个半饱。 金安正琢磨着该怎么跟沈云见反应这个问题,就听沈云见先一步道: “一个食盒,日后怕是不够用了,从明日起跟膳房报备一声,咱们殿一顿需多要两份饭菜。” 金安和金耀住在偏殿,和沈云见的寝殿有些距离。 到了夜里,正殿里就只剩下了沈云见和靳澈两人。 靳澈对沐浴这件事多少还是有阴影。 但毕竟是药浴,沈云见不便陪着靳澈胡闹。 于是在靳澈的抵抗下,沈云见追着他跑了半个寝殿,才将人逮住,提溜着脖颈,扒光了衣服。 靳澈泪眼汪汪地看着沈云见。 沈云见又不忍心直接将人丢进浴桶,只能道: “你乖乖进去,今夜,我便陪着你一起睡。” 靳澈闻言,这才鼓起勇气,咬着牙自己坐进浴桶里。 足足半个时辰,他的小手就一直抓着沈云见的手腕不肯放开。 待时辰一到,立刻连滚带爬从浴桶里翻出来,伸着手臂让沈云见抱。 药液吸附出了靳澈体内的污垢,颜色和气味都让人难以接受。 沈云见屏着呼吸,抱着光不出溜的靳澈,重新将他放进旁边那只早已备好的,盛满清水的大浴桶。 三两下将靳澈淘洗干净,擦干身上的水,塞进了他自己寝殿的被窝。 夜里给靳澈念着法术口诀给他灌耳音时,沈云见头一次有了做“老父亲”的疲惫感。 他开始期盼靳澈长大。 但虽说光阴似箭如流水,可一日日盼着什么的时候,它就显得尤为漫长。 但好在靳澈这个年纪,心里装不了多少事,短短三两个月的时间,整个人便在沈云见的细心照料下,变得爱说爱笑了许多。 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体,身上的肉也变得结实起来。 从一只软绵绵的发面馒头,变成了一只瓷登登的瘦肉丸子。 还学会了和金安打闹,偷偷捉虫子吓唬金耀。 一声声师兄叫得金安兄弟俩哭笑不得。 只是一到了夜里,却依旧黏沈云见黏得厉害。 第211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九) 一开始,因为见外,靳澈还不会离沈云见太近,只老老实实躺在床里面,占据着一小片地方。 睡前也安安静静地听着沈云见给他灌耳音。 直到沈云见自己先睡着,他才闭上眼,偷偷攥着沈云见的衣角入睡。 如今几个月过去,靳澈算是彻底摸清了沈云见的脾气。 知道沈云见纵容他,宠着他,便开始一点点试探着向沈云见靠近。 眼下,沈云见刚刚脱了外衫,上了床,靳澈便一骨碌翻进沈云见怀里,抱着他的手臂听他新一轮的絮絮叨叨。 沈云见无奈,被他挤的难受,便推搡他的脑门儿: “离我远些。” 靳澈不肯,笑眯眯道: “师尊,阿澈害怕。” 沈云见拿他没辙,便也任由他去。 而靳澈大概是熟悉了环境,熟睡时,也不再蜷缩着身子,开始在床上肆无忌惮地翻滚。 沈云见常常半夜被靳澈突如其来搭在他胸口的脑袋砸醒。 清早醒来时,又常常发现靳澈整个人就横在床上,晾着肚子,小脚丫也蹬在自己脸上。 一开始沈云见因为睡不好会烦躁,也会丢下熟睡的靳澈一人,去靳澈那间他从未睡过的寝殿休息。 但到了后半夜,沈云见就发现依旧会有暖呼呼的东西往自己被窝里钻。 沈云见时而带着起床气,会猛地坐起来,想要将磨人的靳澈赶走。 但看着靳澈像是受了惊吓,眼泪汪汪望着自己的时候,他又会于心不忍地将靳澈捞回怀里,勒令他老老实实睡觉。 白日里,沈云见对靳澈的要求越来越严厉。 而靳澈似乎也明白沈云见是为了他好,除了前两年早起是件极为困难的大事,其余一切,他都会乖顺地听从沈云见的安排。 虽然也会兵荒马乱,但总体来说,带孩子这件事进行的倒也算是顺利。 转眼,八年已逝。 逐戮殿招入山弟子有规矩,每三年,才会招一批有灵脉,有天赋的,满志学者,入山修习。 表现出众者,每年会被山中七位长老挑选出来,收入门下,成为逐戮殿内门弟子。 山中也有些无父无母,自幼被带回来的有灵脉的孩子,在志学或及笄之前,只在外门被统一管理,不接触法术,只练体。 若有天赋极为出众的幼童,也会被山中长老领回自己殿里单独教导。 如靳澈一般。 但满了志学后,也一样会被送出去上大课。 第194章 靳澈这些年在沈云见的山头上,深居浅出,从不和金安两兄弟以外的人打交道。 每日除了练体,就是黏着沈云见,师尊长师尊短。 逐戮山上下众人皆知沈云见八年前从山下带回过一个孩子,却鲜少有人见过靳澈的真面目。 如今靳澈到了年纪,便也需按照规矩,去逐戮山的大学堂上大课。 待学有所成,能独自出任务后,外门弟子便可自请离山。 而内门弟子便像金安金耀一样,回到自家师尊身边,继续深造,并为逐戮殿办事。 靳澈从昨夜开始,便一直闷闷不乐,打不起什么精神。 早上用早膳时,也只吃了两个肉包,便放下了碗筷。 金安和金耀早在一个时辰前便起来去院里练剑。 此时,只有沈云见坐在靳澈对面,看着他半死不活的模样道: “昨夜没睡好?” 靳澈看了沈云见一眼,又垂下眸: “师尊好狠的心,竟真的让我自己在那空荡荡的寝殿里呆了一整夜。” 沈云见看着如今的靳澈,心中也不禁一阵感慨。 八年前那只软乎乎的小包子,如今抽了条,才刚刚志学,便快赶上沈云见高了。 饭量倒是一直不曾减小,只是体格却不如幼时圆润,劲瘦有力,逐渐有了成年男子的比例和轮廓,还稍显清瘦。 变化最大的,还数那张脸。 早已没了年幼时的婴儿肥,现了棱角,鼻梁高挺笔直,眉眼愈发浓艳深邃。 此时垂着眸,打老远就能看见他轻轻颤抖的眼睫。 和沈云见清淡秀丽到有些雌雄莫辨的长相不同。 靳澈如今虽年少,却已然俊朗到让人移不开眼。 闹脾气板着脸时,还多了几分傲慢的戾气。 看起来就不怎么好接触。 但这是沈云见亲手养大的,滤镜太厚实,沈云见到现在依旧觉得靳澈乖巧可爱惹人疼。 眼下听着他抱怨,也只是道: “你已经长大了,总跟着我屁股后面转悠算怎么回事儿?” 靳澈低着头:“我没长大。” 沈云见:“你都快比我高了。” 靳澈却依旧不乐意: “可从今日起,我一整个白天都要看不到你了。” 沈云见嗯了一声: “正好夜里你也自己睡,你该学着独立了。” 最主要的是,沈云见昨夜和037秉烛夜谈了一宿。 037说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容易想些有的没的。 沈云见不能老这么任由靳澈黏着,靳澈容易分不清他对沈云见的感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还是得适当拉开些距离,让靳澈自己去琢磨,去考虑,去认清自己的心。 但不能过于冷漠,要把握好尺度,以防靳澈走火入魔。 沈云见在这方面属实没经验,觉得037侃侃而谈的样子好像很有道理,觉得不妨放手试试。 靳澈的抗拒,在沈云见预料之内。 他说完,看了看殿门口的漏刻,站起身,对靳澈道: “你该走了,我等你回来。” 说完,想起037说的注意分寸,又抬手揉了揉靳澈的脑袋。 靳澈却突然攥住了沈云见的手腕,对他道: “你都说我长大了,别老这么摸我头。” 万一摸多了长不高就坏了,他才不想这辈子只跟沈云见一样高。 沈云见闻言,收回自己的手,哼了一声,伸出食指怼在靳澈脑门儿上: “你你你,你什么你,我是你师尊!混账东西,没大没小!” 靳澈在这种时候,根本不怕沈云见,沈云见唇红齿白,明明好几百岁的老妖精了,还面相清秀的如同少年。 对从小在沈云见身边被他宠大的靳澈来说,沈云见这副模样根本没什么威慑力。 他用一副哄小孩儿的口吻,对沈云见道: “好好好,师尊,我的好师尊。” 第212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十) 人生在世,许多人都总有那么一段时间会过得扭天别地,恨不得跟全世界对着干。 靳澈这种情况相对来说不算太严重,但因为一整个白天见不到沈云见这件事本来就让靳澈觉得无比烦躁。 现在沈云见还决定要跟他分房睡。 这就让靳澈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儿。 他去的早,坐在讲堂最后一排角落,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满脑子都是沈云见。 不知道他来听学,沈云见会在干什么。 是指导金安金耀两兄弟练剑,还是坐在桃树下品茶,又或是在寝殿小榻上看书。 但肯定不会是在想他。 这些年他日日黏在沈云见身边,想必沈云见早就腻了他了。 如今好不容易把他送出来,肯定清闲自在地一个人偷偷乐了半天了。 正琢磨着,便听见不远处有几人围在一起议论着什么。 “听说京都有些世家子弟也被招收了进来,不知是些什么人?” “你是山里长大的吧?我们入山那天,镇国公府的二少爷,昭武侯家的世子,崇老王爷的嫡孙,可都来了,那阵仗,大着呢。” “世家子弟也来修行?好好的福不享,来这儿没苦硬吃?” “此言差矣,如今皇室没落,说是皇亲贵胄,走出去怕是还没有咱们逐戮殿的内门弟子受人敬仰。” “时也命也,鬼门一日不关,鬼怪邪祟肆意横行,皇家也不是铜墙铁壁,千万大军也抵不住百鬼夜行,阴兵借道,还不是得仰仗逐戮殿。” “我听闻,昭武侯世子狄崇在修行一道上颇有天赋,自幼通灵,但阳气极盛,寻常邪祟根本近不了身。” “不仅如此,我还听闻他一表人才,气度不凡,不少官家小姐对他芳心暗许!” “这等人才,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被长老们收为内门弟子了吧?” “那是必然,狄崇入山那日便扬言要拜入七长老沈仙尊门下了。” “沈仙尊?沈仙尊已经有十几载不曾收过弟子了吧?” “说起沈仙尊,我记得家父曾说过,沈仙尊九年前带回来一人,与我年纪相仿,做了关门弟子,不过这几日问起,倒是不曾听人提起过这人。” “可知晓名讳?若是这般,那岂不是与我们同期入学?” “好像叫什么金澈……还是什么澈?记不清了。” 这边话音刚落,靳澈竖着的耳朵还没来得及耷拉回去,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阿澈!” 靳澈闻言,抬头向门外看去。 只见金耀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油纸包,在向他招手。 金耀这一嗓子,不仅吸引了靳澈的注意力,更是吸引了讲堂里其余人的注意力。 众人统一看了看金耀,又顺着金耀的目光,看向了坐在角落里,刚刚抬起头的靳澈。 靳澈板着脸,一副全天下都欠他银两的模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众人的打量下,向门口走去。 他本来长得就显眼。 今日入学者,除了从山外招收的新鲜血液之外,还有几人与靳澈差不多,是自幼被养在逐戮山里的。 第195章 别人不认识金耀,那些自幼呆在山里的人却对金耀的大名如雷贯耳。 也曾远远与金耀打过招呼,唤过一声师兄。 此时看着靳澈向金耀走去,纷纷闭上了嘴。 靳澈对那些目光视而不见,走到门口,脸依旧拉得老长: “师兄。” 金耀将手里的油纸包塞给靳澈: “师尊说你早膳用的少,怕你饿着,让我来给你送点儿吃的。” 靳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油纸包,吸了吸鼻子,低声道: “谢谢师兄。” 金耀看着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那想要黏着师尊的毛病又犯了。 他走近半步,凑到靳澈耳边:“去吧,师尊说了,好好听讲,你是他的关门弟子,莫要丢了他的脸面。” 靳澈一听这话,便明白了,沈云见让金耀跑这一趟,怕他饿着,只是其一。 更大一部分原因,是来让金耀做给旁人看,让众人都知道他靳澈是谁,怕他被人欺负了去。 告别了金耀,靳澈的心情这才好了些许,刚要转身进门,却被突然出现在讲堂门口,不长眼睛般大步往里走的少年撞了个正着。 那少年正撞在他肘部,手里的油纸包脱手掉了下去。 好在靳澈眼疾手快,一弯腰,便将那油纸包又捞了回来。 靳澈将油纸包揣进怀里,偏头看了眼那少年。 高高大大,肤色略深,相貌硬朗英俊,身后还跟着三四个人。 虽然身上穿着的,都是逐戮殿弟子统一的白色云锦外衫,但脚上穿着的靴子,却都是绣着蟒纹的缎面靴。 显然不是寻常人家能穿的。 如果不出意外,这几人应当就是先前那些人口中的皇亲贵胄了。 为首那人相貌最出众,身上的阳气极重,应当就是狄崇。 靳澈想到这人还曾放过话想要拜沈云见为师,他就很难有什么好脸色。 又因为这人刚刚险些撞掉了他手里的油纸包,靳澈便觉得他格外讨人厌。 他虽没说话,但眼神却很不客气,就像是看见了什么碍眼的脏东西,极尽嘲讽和嫌弃。 也不等狄崇开口说话,便转身朝先前自己那座位走去。 狄崇长这么大,头一次有人用那样膈应人的眼神看他。 靳澈虽一言未发,却像是道尽了难听的话,让狄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可惜,还没等他来得及叫住靳澈与他展开交流,授课的四长老,便走进了讲堂。 讲堂内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四长老像是早已对此见怪不怪,也不曾问过这些人的名姓,只板着一张脸,静静看着这些弟子窜来窜去,各自寻好位置坐下。 便毫无预兆地直接开始了今日的授课。 整整一个上午,如老和尚念经一般,讲得人晕头转向,哈欠连天。 四长老所教授的理论,靳澈早已在沈云见从他幼时起日复一日灌的耳音中,倒背如流。 还不出一柱香的功夫,便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不知过了多久,靳澈感觉到有人在敲他的桌子。 他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了站在他面前的狄崇。 狄崇看见靳澈望向自己,开口便道: “你就是沈仙尊的关门弟子?” 第213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十一) 彼时,沈云见正坐在院子里的桃树下喝茶,看些没什么营养的画本子。 但金安练剑却练得有些心不在焉。 “力道不足,剑锋不稳,若是对敌,你现在大抵已经人头落地了。” 沈云见往嘴里塞了颗蜜饯,语气淡淡道。 金安收了剑,看着沈云见: “师尊,您倒是坐得住,阿澈打小就没跟外人接触过,他那性子,我总怕会生事端。” 沈云见放下手里的画本子,看着金安: “阿澈自幼乖巧,能生什么事端?” 金安无言: “他在您面前是乖巧,这么些年可没少折腾我和阿耀,您是一点儿也瞧不见啊。” 沈云见道: “那是因为他和你们亲近,与你们开开玩笑罢了。” 金安对靳澈的开过的玩笑不敢苟同: “我被窝里的死耗子,阿耀碗底的蜈蚣,我鞋垫下的潮虫,阿耀衣柜里的竹叶青,我如今想起来还觉得脊背发凉。” 靳澈刚入山门时,除了练体时会与沈云见拉开距离,其余大多数时间都在沈云见脚底下打转转。 恨不得将沈云见所有的时间霸占去。 金安和金耀年长靳澈不少,只当他是小孩子,倒也不多跟他见识。 但也少不了有几分逗弄之心。 有时会故意圈走沈云见,要沈云见为他们做法术和剑术指导,就为了看靳澈那小团子生闷气。 但谁知,靳澈报复心和嫉妒心极强,在金安故意支走沈云见的某日当晚,他被窝里就出现了五六只死状凄惨的大灰耗子。 而翌日,金安的帮凶金耀,也没能幸免于难,午膳时,白花花的大米饭刚吃到碗底,就发现了两条死蜈蚣。 之后,但凡金安和金耀敢离沈云见太近,对着沈云见撒撒娇,腻歪地喊上几声师尊,要不了多久,靳澈便会有所行动。 金安和金耀自然不会因为这种事儿就去找沈云见告状。 他们知道靳澈怕沐浴。 每日沐浴前,都要在正殿里抱头鼠窜,东躲西藏折腾半天,便偷偷将靳澈带去了后山的一处温泉。 趁靳澈不注意,直接将靳澈丢了进去。 在靳澈不呼救,不呐喊,静悄悄地就沉了底之后,金安和金耀也吓坏了,穿着衣服便争先恐后跳进了温泉池子里,将靳澈捞了上来。 两人费了好大劲,才将溺水昏迷的靳澈弄醒。 靳澈不哭不闹,缓过劲来,也不搭理他们,一个人委委屈屈走了回去。 金安和金耀原以为,靳澈回去以后必然会向沈云见告状。 他们也必然逃不了沈云见一顿毒打。 但靳澈那日回去后,连续发了三天高热,却并未揭发金安和金耀。 沈云见问起时,他只说是两位师兄带他去后山玩,他自己不慎脚滑跌进了那温泉池子里。 是金安和金耀发现的及时,才救了他一命。 自此之后,三人便默契的和解了。 金安和金耀因为愧疚,在之后的日子里对他是格外的照顾。 靳澈也不再与他们较劲,开始乖巧地喊他们师兄。 靳澈顶着那张无辜又可爱的脸想要招人喜欢的时候,是很难有人能狠下心来讨厌他的。 长此以往,金安和金耀也将靳澈当成了亲弟弟,对他颇为疼爱。 也逐渐对沈云见偏到天边的心眼子不再计较,并逐渐适应。 眼下,金安刚数落起靳澈当年的恶行,沈云见便瞥了他一眼道: “那又如何,若是被吓到了,只能说明你们自己胆子小。” “驱鬼除魔,修行一道,连这些个小虫子都害怕,不如趁早回家种田养老。” 金安早已对沈云见的偏爱习以为常,闻言只道: “我并非这个意思,师尊,我是怕万一那些刚入山的弟子不长眼,得罪了阿澈,咱是不是得嘱咐一声,让阿澈报复时,注意些分寸?” 第196章 沈云见闻言,沉默片刻,细细思索后: “倒也有几分道理,我该与二长老和五长老通个气,让他们盯着些,莫要让我的阿澈被人欺负了去。” 金安哑然。 他觉得他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但可惜,他还没来及跟沈云见细说,殿外便有人匆匆来报: “七长老!出事了!靳澈将昭武侯世子狄崇的胳膊弄断了!” 沈云见闻言,心中一凛: “阿澈可吃亏了?” 那来报信儿的弟子闻言一愣,随后摇了摇头,只道: “二长老将人提去罚室了,让靳澈道歉,靳澈不肯,二长老说要向您请示,该如何教训靳澈。” 二长老,宏愿。 沈云见这些年里陪着靳澈深居浅出,不问世事,险些将这人忘了。 没想到,如今靳澈刚刚从他殿里出去,就跟宏愿对上了。 沈云见起身,对金安嘱咐了一声,晚上多给靳澈留俩鸡腿,便起身随着那报信儿的弟子匆匆离去。 罚室。 靳澈被点了定身术,面壁站在墙角,动弹不得。 狄崇鼻青脸肿地跪坐在蒲团上,手臂上缠着绷带,吊在胸前,一言不发。 宏愿看着靳澈倔犟的背影,怒不可遏: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你师尊便是这般教导你的?!” 狄崇来逐戮殿,昭武侯塞给了宏愿不少好处,让宏愿多多关照狄崇。 结果倒好,才刚刚入学第一日,狄崇就被打成了猪头,还断了条胳膊。 宏愿发誓,若非靳澈是沈云见殿里的人,他必将二话不说便将人赶出山去。 但沈云见的实力非同小可,早些年处理过不少棘手的邪祟。 这些年虽不曾出山,但却愈发神秘。 无论是在百姓心中,还是在皇室那边,都颇有威望。 就连宗主,对他也是尽可能捧着让着,以礼相待。 他也不敢随便就处置了靳澈。 靳澈听着宏愿在他身后像骂孙子一样逼逼叨叨没完没了,心里就烦躁。 听宏愿不仅骂他,还敢扯上沈云见,说沈云见教导无方,靳澈就更生气。 暗暗发誓,迟早有一天,要将宏愿的脑袋塞进后山的粪坑里。 省着他张口就喷粪。 沈云见脚下生风,御空而去,眨眼功夫就到了罚室。 赶巧就听见宏愿在骂靳澈。 沈云见冷笑一声,踏进罚室大门,看着宏愿: “一个巴掌拍不响,二长老向着昭武侯世子,对我阿澈这般不客气,怎么?昭武侯认你当孙子了?” 第214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十二) 宏愿好歹是逐戮殿的二长老。 比沈云见入山早,更比沈云见年长。 沈云见在做长老之前,也是要叫宏愿一声师兄的。 但此言一出却是要多不尊重就有多不尊重。 宏愿看着沈云见那副高高在上,骂人不打草稿的模样就一肚子火。 但他有火却不敢发,有气也不敢撒。 这些年,沈云见虽不出山,但这种捞功德的事也不会马虎。 山中派给沈云见殿里的任务,他都会认真帮金安金耀分析卷宗,亲自罗列出各种可能性和解决方案。 金安金耀也争气,每次任务完成的都很漂亮。 尤其是金安,超渡了无数无辜亡灵,百姓感念其功,金安却只道: “家师教导有方。” 沈云见自己本来就厉害,如今百姓说起金安金耀,也总是会带一句,名师出高徒。 沈云见在民间传言中,几乎成了逐戮殿的招牌。 反观宏愿,这些年专门负责山中各类外交事宜,顾着结交权贵,本末倒置,少有作为。 他虽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现在无论哪一方面,都比不上沈云见。 但沈云见这番言辞也实在是太不将人放在眼里了。 他压着火气,面上神色有些难看, “你护短归护短,但也该讲讲道理。” 他指着跪坐在蒲团上的狄崇: “都是同门,靳澈出手这般狠辣,不仅仅是不将昭武侯放在眼里,藐视皇权,更是不将逐戮殿的规矩放在眼里。” “我罚他,难道有错吗?” 沈云见闻言,看着宏愿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如果狄崇此时能看得清楚,就会发现,先前靳澈看他时的眼神,竟然与沈云见如出一辙。 沈云见嗤笑一声: “讲道理?” “二长老,试问,今日之事到底是谁挑事在先?” “而你,又究竟有没有拿过昭武侯的好处?” 这两个问题过于犀利,尤其是第二个,宏愿不欲回答,只避重就轻道: “无论如何,无论是谁挑事在先,靳澈都不该在学堂之上对自己的同门下如此狠手!” “发生些口角罢了,直接将人打成这副模样,简直就是心术不正!” 沈云见听着宏愿说话就是一肚子气。 火气上来,当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宏愿毫无防备之下,抬手就猛抽了宏愿一个大耳刮子。 这一耳光,打得实在是太过于突然。 宏愿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等他感觉到疼的时候,舌尖都是麻的,嘴里满是腥甜的铁锈气息。 宏愿好歹是逐戮殿的长老。 被沈云见平白扇了一耳光,若是不还手,日后还如何立威?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沈云见,腰间利刃出鞘,忍无可忍道: “沈云见,你欺人太甚!” 说罢,那剑尖便直接朝着沈云见刺去。 沈云见不慌不忙地先是解了靳澈身上的限制,在避开了宏愿一剑后,也不知道是对靳澈,还是对宏愿道: “看清楚,今日我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心狠手辣。” 沈云见今日出来的急,佩剑都未曾带在身上 因为靳澈和狄崇的事,罚室周围早已聚集了不少看好戏的闲散人员。 只见沈云见刚说完话,双手便在胸前结印。 整个逐戮山上空刚刚还晴朗无云的天,顿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宏愿的剑,在一击未中后,从沈云见身后反刺回来。 这一次,沈云见不再闪躲,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剑尖,在即将抵达沈云见后背时,靳澈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除了九年前,沈云见将他从靳家带出来那一天之外,整整九年,靳澈从未见过沈云见出手。 他一颗心都悬了起来,正想大喊出声让沈云见小心,却见宏愿的剑就像是受到了什么阻碍一般,僵在了沈云见后心处一尺之遥。 而下一秒,沈云见原本漆黑的眸子便亮起了一道金光。 那柄早已认了主的剑,就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原地转了个圈,直奔宏愿面门而去。 任凭宏愿怎么暗暗召唤,那柄剑都完全不听使唤。 而无论是剑上的力道,还是剑刃划过空气的速度,都远非刚刚宏愿刺向沈云见时可比。 宏愿当即飞身闪躲,但那剑就像是长了眼睛,竟随着宏愿躲避的角度一起调转了方向。 第197章 逼得宏愿也不得不调动天地灵气,试图抵挡本属于自己的武器。 但可惜,他那点能量,在沈云见面前根本不够看。 原主本就比宏愿实力强劲。 沈云见在这种小世界背景下,能解开的禁制更多。 他看着宏愿开始慌不择路的拼命结印,嗤笑一声自不量力。 而那柄剑,在面对宏愿的阻挡时,就像是捅破了一张窗户纸一样轻而易举。 剑刃穿透宏愿的肩胛骨,带着无比霸道的狂风,直接带着宏愿倒飞出去,将人钉在了罚室的墙面之上。 一整套动作,不过眨眼一挥间。 那猛烈的撞击看起来像是在宏愿被钉住时化解,实则全部汇聚流转进了宏愿体内。 宏愿此时根本顾不得他肩胛骨的疼痛。 他觉得自己五脏六腑似乎都移了位,被撞碎在体内。 他闷哼一声,朝着沈云见所在的方向喷出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末的血水。 宗主魁肃赶来之时,天地间已然恢复了晴朗。 宏愿被钉在墙上,几乎没了生息。 魁肃吓了一跳,连忙命令一起赶来的六长老前去救人。 六长老是这天下一等一的医者,只要活人魂魄不离体,他便有起死回生之能。 周围一片寂静。 原本围观的弟子纷纷站在原地,大气不敢喘。 魁肃看着立于罚室之前,波澜不惊,神色淡淡的沈云见,只觉得一阵心惊。 刚刚汇聚于此的天地灵气过于磅礴。 已经超出了世人对化灵师的认知。 那根本,就不是凡人所能拥有的力量。 魁肃早知道沈云见的实力早已超越了自己,却也万万没想到,沈云见竟然已经达到了如此造诣。 他目瞪口呆,半晌才动了动颤抖的嘴皮子,对沈云见道: “带着你徒弟,到我殿里走一趟。” 第215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十三) 沈云见此时没什么想跟魁肃交代的,但也不好在众人面前驳了他一殿之主的面子。 便也给面子地对着靳澈招了招手,随着魁肃一同离去。 但让沈云见意外的是,到了魁肃殿里,魁肃却似乎没打算就这件事让沈云见解释什么。 他只是亲手给沈云见和靳澈倒了茶水,然后拿出一张地图,摊开到沈云见面前: “这些年,世间邪祟有所收敛,我原以为是鬼王已死,新鬼王未曾降世,他们群龙无首,化灵师又日渐增长,实力愈发强盛,才让他们有所忌惮。” “但事实上并不是。” 沈云见看着地图上,被圈出来的一处地点: “这是何意?” 魁肃道: “这里,乃千年前一处被风沙掩盖的古国,这几年,我发现诸多邪祟都在向此地汇聚而去。” “我猜测,要么,是有鬼王降世,要么,这里就是鬼门所在的方位。” 沈云见看着那张地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魁肃看着沈云见面上的表情,似乎在等他对这件事做出回复。 许久,沈云见才道: “您的意思,是想让我去办这件事?” 魁肃摇摇头: “急不得,我已经派人去过此处了,但除了漫天黄沙,和一些露在沙土之外的古城遗迹,什么都没发现。” “所有能感知邪祟存在的法器,在这片风沙之中,毫无作用。” “即便是你去,应当也会无功而返。” 沈云见蹙了蹙眉: “可知晓其中缘由?” 魁肃想了想: “大抵,还是时机未成熟。” 虽然鬼门这些年一直没能被封锁,但世间化灵师们也一直遍寻无果。 它们似乎也一直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沈云见看着魁肃: “那您老今日便叫我前来,是让我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魁肃与沈云见对视: “我没想到如今你的修为已达到如此造诣,云见,若是这世间能有一人如先祖魁岸那般,灭鬼王,封鬼门。” “那大概,只能是你了。” 不知为何,魁肃在说出这番话时,沈云见脑子里突然便浮现出九年前,那个假扮雨娘,想要将靳澈抱去的女鬼。 虽然没什么道理,这些年那女鬼也不曾再出没于人间。 但当年的事至今都没得到什么结果,沈云见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魁肃见沈云见不言语,便又主动问了句: “你可是有什么顾虑?” 沈云见闻言,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抽出身来,摇了摇头: “没有,封锁鬼门是所有化灵师的最终使命,我也不例外。” 魁肃抿了抿唇: “若是只寻到鬼门位置,顺利将其封锁便也罢了,我眼下担忧的,是有新鬼王降世。” 沈云见摆摆手,喝了口茶: “总会有法子让他灰飞烟灭的。” 大殿内的气氛陷入一片沉寂。 而谁也没注意到的是,在沈云见说出灰飞烟灭四个字时,站在他身后的靳澈,眼中却突然浮上了一丝阴霾。 魁肃从始至终都未提过宏愿的事。 他不提,沈云见自然不会主动自找没趣。 告别了魁肃,沈云见站在殿外,问靳澈: “跟我回去,还是回学堂听学?” 以他对靳澈的了解,靳澈今日大概是不会有心思继续听学了。 但靳澈闻言却只是低着头,神色淡然道: “您先回去吧,我回学堂了。” 沈云见有些意外,打趣了一句: “今日倒是出息了。” 靳澈抬手摸了摸鼻子: “那鬼门之事,不知时机何时会到来,兴许三五百年,兴许三五天后,我总得勤学苦练,日后才有机会助师尊一臂之力。” 沈云见看他有这个觉悟,心中倒是有些发软,抬手捏捏他脸颊: “我无需你助我,阿澈,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靳澈知道的。 沈云见对他的期望似乎一直不高。 对于他修行之事,也一直不如何严格。 他年幼时,时而会偷懒,沈云见也总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作不知。 照沈云见的话来说,他靳澈即便只是废物一个,沈云见也有本事养他终老。 靳澈看着沈云见那张九年间从未有过丝毫变化的脸,张开手臂给了他一个拥抱,又匆匆放手,转身离去。 沈云见觉得,靳澈好像是有心事了。 他看着靳澈的背影,觉得大概还是今日之事影响到了靳澈的心情,并未多想。 目送着靳澈离开,便回了自家山头。 靳澈在天黑时回来,沈云见特意让金安从膳房带回来不少好吃的,给靳澈加餐。 但往日里,一人能吃两人份饭菜的靳澈,今日却只吃了半碗饭,便放下了碗筷,说了一声: “我吃饱了,师尊,师兄你们慢用。” 便起身回了自己寝殿。 饭桌之上,金安有些疑惑,看着沈云见: “小师弟怎么了?” 沈云见摇摇头: “长大了,有心事了,吃饭吧,不必理他。” 第198章 靳澈的坏心情,影响了饭桌上其余三人。 沈云见也没吃多少,放下了碗筷,也回了寝殿。 靳澈的房间就在沈云见隔壁,沈云见路过时,看见里面亮着烛火,不知道靳澈在干什么。 他犹豫了片刻,本想敲门进去问问,但又觉得这么大的孩子,应该给他些自己的空间。 便收回了已经抬起的手,回了自己寝殿。 而回了空荡荡的寝殿,沈云见却发现,靳澈突然懂事起来,不适应的倒成了自己。 他翻出金安下山时,特意给他寻的那些个画本子,翻看起来,试图打发时间。 可惜脑子里太乱,思绪动不动就飞出了窗外,翻了半天书页,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沈云见合起那画本子,在寝殿里转悠了两圈,有些憋闷。 正想着出门去院子里练练剑,也好分散些注意力。 门外,便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第216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十四) 这个时间,能来敲沈云见门的人,不做他想。 沈云见闻声,连忙坐回到床边的小榻上,拿起那画本子,一边装模作样的看,一边淡淡道: “进来。” 门声轻响,靳澈端着木盆走到沈云见身边。 将盛满清水的木盆放到沈云见脚边,一言不发地抓起沈云见的脚踝,脱掉他脚上的鞋袜,将他白瘦的脚塞进木盆里。 靳澈年幼时,这是沈云见常为他做的事。 到了靳澈十岁以后,两人的角色便对调了过来,沈云见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但此时看着靳澈低眉顺眼的模样,还是道: “我今日已经沐浴过了。” 靳澈道:“沐浴是沐浴,我给师尊按按。” 他说着,便握住沈云见的脚踝,就着热水的温度,在沈云见足底按捏起来。 沈云见一手支在小炕桌上,撑着下巴,开口道: “你有心事。” 靳澈否认: “没有。” 沈云见脚下便用了力,将靳澈的手指踩在脚下: “说实话。” 靳澈抬起头来,看向沈云见: “师尊,鬼门不是那么好封的,这一点,您比我更清楚。” “宗主跟你说这事儿,便是将这重担压在了您身上。” “七百年前,先祖魁岸那般人物尚且在大战中陨落,师尊,这事九死一生,魁肃是想让您去送死。” 沈云见松开了脚下的力道,对靳澈道: “这件事,谁去都是送死,唯独我,还能有一线生机。” 靳澈明白其中道理。 他重新低下头,许久之后,换了个话题: “师尊,那些鬼怪,也无非是枉死者魂魄不得安息,真的就那么罪大恶极,非死不可吗?” 沈云见知道,靳澈幼时亲眼看见过已死的雨娘。 也是受了雨娘的庇佑,才等到了沈云见的到来。 沈云见换了个姿势,望着靳澈毛绒绒的脑瓜顶,放轻了语气: “并非所有鬼怪都该死,凡事讲因果,枉死之灵为自己复仇乃天经地义,但前提是它们不曾滥杀无辜。” “阴阳两界本该互不干扰,天道早有规则,本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但鬼门常年大开,早已破坏了这一平衡,无数无辜百姓深受其害,阿澈,这不应该。” 靳澈知道,沈云见说的有道理。 他没抬头,问了一句: “那鬼王呢?鬼王害人了吗?非得除之而后快吗?” 人死有灵,存恶念者化成鬼,害过的人越多,其本身怨气越重,随之实力也会更强。 杀人越多的邪祟,越是难以收拾。 普通邪祟皆是如此。 但鬼王不同。 鬼王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生时四柱属阴,杀人无数,死时怨念极强,又需得赶在四阴之时。 汇聚天地阴气于一身,死后无需害人,便可碾压千年厉鬼。 沈云见闻言,想了想: “虽说人死灯灭,生前善恶当一笔勾销,但若是鬼王不除,想必他也不会乐意主动关了那鬼门。” “而且若是想彻底封了那鬼门,怕是还需以鬼王为引子。” 虽然听上去不讲道理,但目前人类所知,所能掌握的封锁鬼门的方法,就是七百年前魁岸的那一套。 以鬼王本身为引,抽干他体内所有阴气,与鬼门抗衡,才有将其封锁的可能。 靳澈不再言语,拿了帕子,替沈云见擦干了脚,出去倒水。 靳澈出去时没关门,沈云见便知道他还是要回来的。 他熄了灯,躺回床上,果不其然,没一会儿靳澈就回来了。 他进门后,反手将门关好,蹑手蹑脚地爬上床,钻进沈云见被窝,靠着沈云见,情绪似乎依旧有些低落。 沈云见不舍得在这种时候赶他走,只和他面对着面,静静看着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沈云见觉得靳澈今日怪怪的,许久后,问他: “可是因为这件事扰了心情?” 靳澈点点头:“师尊,我怕你去了回不来。” 沈云见可以理解靳澈的顾虑,在被窝里握住了靳澈的手,轻声道: “不会的,我保证。” 靳澈捏了捏沈云见的指尖: “师尊,你可还有些什么其他的心愿吗?” 沈云见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我要你好好活着,平安康健,日日欢喜。” 靳澈望着沈云见在黑暗中漆黑的双眸,吸了吸鼻子: “还有呢?” 沈云见原本想说没有了,但突然想到自己这一世的任务,便又开玩笑的提了一句: “还有……那大概是将这逐戮殿的败类都清出去吧。” 靳澈闻言有些意外,扬眉道: “败类?” 沈云见并不是什么无私的人,没有大志向,大抱负。 说白了,他根本也不在意别人的死活,与他自己无关的事,他向来愿意冷眼旁观。 但作为化灵师,作为靳澈的师尊,为了人设,他还是解释了一句: “阿澈,你知道吗,其实很多时候,人比鬼怪更可怕。” “起初先祖魁岸在世时,化灵师的存在,就是为了封锁鬼门,还人间一个太平。” “但现在,因为鬼怪的存在,化灵师享受到了权利地位带来的好处。” “他们忘了初心,为了一己之私,甚至不惜和鬼怪勾结,这一批人,并不希望鬼门被封锁。” “因为邪祟存在于人间一日,他们就永远有用武之地,永远有人将他们捧在神坛之上。” “可如果没了邪祟,他们的存在便没有了意义。” “阿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靳澈目光闪了闪,点头道: “阿澈明白。” 他舔了舔自己的虎牙,问沈云见: “师尊可知晓,这逐戮殿里,有什么人,是这样的败类吗?” 沈云见只当是靳澈好奇,在与自己闲聊,便随便说了几人,主要是宏愿的徒子徒孙。 “其中为宏愿为首,如今那些皇室来横插一脚,怕是也抱了这般心思。” 第199章 皇家嫡系,是不会希望邪祟猖獗的。 因为只有在盛世,皇家的权力才能达到顶峰。 但旁支就不一样了。 如果谁家出了颇有造诣的化灵师,便能在朝堂之中得到更高的权势地位,甚至于拿捏皇家的嫡系。 沈云见跟靳澈闲扯了几句,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说多了,便打了个哈欠道: “小孩子,问这么多做甚?” 靳澈弯了弯眸子:“阿澈想替师尊分忧。” 沈云见握着他的手,轻轻闭上眼:“用不着你,我搞得定。” 靳澈见沈云见困了,便不再答话,整个人往沈云见怀里缩了缩,也闭上了眼。 而心里,却将沈云见方才说过的那些人的名字,反反复复,念了许多遍。 第217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十五) 靳澈初入学堂第一日,便在逐戮殿一战成名。 靳澈自己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沈云见护短的名声,也彻底传了出去。 沈云见原本做好了昭武侯亲自前来替他儿子讨公道的准备,但不曾想那昭武侯却是个识时务的。 不仅没来找茬,还派人送了不少金银珠宝来沈云见面前,美其名曰,替犬子狄崇向靳澈赔礼。 沈云见原封不动的将礼送了回去,并表示,只要狄崇老老实实在逐戮殿求学,他也会看着靳澈,不与狄崇再多计较。 靳澈很听话,打从狄崇的事过后,山中上下诸多学子再无一人试图挑衅。 倒是靳澈那副桀骜不驯,课上睡得一塌糊涂,被长老提溜起来还能对答如流的样子,颇讨女弟子欢心。 而在实力为尊的逐戮殿,靳澈即便再对旁人寡言少语,也受到了不少人追捧。 自打狄崇的事过后,靳澈像是突然长大了,再也不曾在夜里敲过沈云见的门。 沈云见起初还有些不适应,但靳澈不再上赶着来粘着他,他作为师尊,自然也不可能央求靳澈夜里与他同眠。 两人心照不宣地拉开了距离。 也终于有了几分普通师徒间的模样。 许多人都说,年幼时长得好看的孩子,越大便越丑。 尤其在某段时期,又是变声,又是抽条,会长得很尴尬。 但靳澈却根本没有这种尴尬期。 他年岁越长,模样就越是俊俏。 说话声音不再稚嫩清朗,渐渐也多了几分低沉。 而他对沈云见的态度,也逐渐疏远有礼起来。 沈云见刚发现靳澈这种变化时,也没着急,只是默默观察了一段时间。 但很快,他就发现,靳澈开始早出晚归起来。 过去每日清早,都是沈云见或者金家两兄弟先起,去叫靳澈。 但如今,待沈云见起来时,却只能看见早已摆放整齐的早膳,和靳澈空荡荡的寝殿。 而过去,靳澈每日戌时下了课就会回来,现在却总是拖延到亥时以后,沈云见才能看见他寝殿的烛火亮起。 沈云见心生疑惑,却不曾问起,只在靳澈又一次晚归的夜里,偷偷出了山头,去逮靳澈。 沈云见先是去了学堂,却发现学堂里早已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没见到。 逐戮山太大了,沈云见犹豫片刻,还是召唤了037。 037最近事务繁忙,也没空总盯着沈云见这边,听到沈云见的召唤,花了一阵子功夫,才锁定到了靳澈的位置: 【他在后山悬崖边。】 沈云见蹙眉:【带路。】 037迅速指路带着沈云见一路往后山而去。 逐戮山后山地势险峻,没有可攀爬的路,树林草丛茂盛,平日里长老们都会嘱咐这些弟子莫要去后山瞎逛。 沈云见匆匆赶到后山时,就看见靳澈独自一人坐在崖边,似乎是有些什么心事。 就在他犹豫着是否要上前跟靳澈好好聊聊时,另一条山路之上便出现了一道人影。 沈云见止住了脚步,站在远处静静观望。 因为角度问题,沈云见只能看见那人的背影和侧影。 是个男子。 年岁不大,身材清瘦,身上穿着的,并非外门弟子的服饰,而是和金安金耀一样的内门弟子服饰。 显然不是靳澈的同窗。 而果不其然,靳澈在看见那人来了以后,轻声唤了他一声: “师兄。” 语气听起来很温柔。 沈云见在听见靳澈的声音时,整个人神经都绷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周身血液的流速都在变慢,手脚一阵冰凉。 他过去与靳澈壳子里的灵魂相知相守足足六世,那人也从不曾背着沈云见做出过任何朝三暮四的行径。 理智告诉沈云见,靳澈不是那样的人。 但感性却在沈云见心里不停的推理。 他和靳澈这一辈子不是爱人的关系,至少目前还不是。 他一手将靳澈养大,感情或许早已变质,靳澈只将他当作了长辈。 如果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靳澈突然有了什么其他喜欢的人,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沈云见脑子里一片混乱。 看着那人拎着坛酒,坐在靳澈身边,仰头喝了几口,一点儿不见外地将酒坛递给靳澈,他拳头都不由自主硬了起来。 好在靳澈只是摆了摆手,拒绝了那人,还道: “我不喝酒,我师尊知道了,怕是会骂我。” 那人闻言轻笑一声: “你师尊这般看管着你,你竟也不觉得烦闷吗?” 靳澈偏头看了那人一眼: “段师兄,我这辈子,最尊敬,最感激的人便是我师尊。” 尊敬,感激。 沈云见心中愈发冰凉。 他深吸口气,不仅没能缓解这种症状,甚至开始觉得头晕目眩,直犯恶心。 037探查到沈云见状态不对,提醒了他一句: 【别慌,那崽子不对劲儿。】 沈云见听到037的话,疑惑道: 【不对劲儿?】 037嗯了一声:【他现在情绪上的波动,没有欢喜,没有期待,也没有轻松和自在。】 沈云见抬手揉了揉眉心: 【别押了,有话赶紧说。】 037啧了一声,撇撇嘴: 【云见,那崽子,想杀人。】 沈云见一听这话,才觉得体内血液开始重新正常流转。 而就在他摸不清状况,准备再仔细听听墙角时,靳澈却像是突然发觉了什么,猛地回过头来,目光直锁定沈云见所在的方位。 这一刻,沈云见看见了靳澈眼中一闪而过的警惕和杀意。 他心中不由一惊,暗骂一声,不知道靳澈这小子何时感知变得这么敏锐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沈云见迅速隐匿了身形,消失在了后山崖边。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靳澈早出晚归似乎是在和那位段师兄交流些什么。 那日后他便天天跟来听墙角便是。 听得多了,自然会知道,靳澈到底是想干什么。 沈云见回了山头,如今入了深秋,夜里寒凉,沈云见出去这一趟身上沾了不少寒气。 他去了浴房,褪去衣衫,将自己泡进了冒着氤氲雾气的乳白色温泉池子里。 第200章 靠在池子里,细细想着靳澈这段时间的变化。 还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浴房的屏风后,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第218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十六) 沈云见耳尖动了动,没说话。 那步伐声很沉稳,并没有刻意隐藏的意思,那便只能是自己殿里的人。 浴房的烛火还亮着,金安金耀知道沈云见在这里,也绝不会贸然前来。 那么,能这么堂而皇之地在沈云见沐浴时,来到这里的人,就只剩下一个。 沈云见闭着眼,背对着屏风,淡淡道: “回来了。” 来人没说话,走到沈云见身后,蹲了下来,先是撸起袖口,将一双修长漂亮的手浸在池子里。 大抵是等双手被热水暖过来后,那人才将手搭在了沈云见肩头,替他揉按起来。 是沈云见熟悉的触感的力道。 沈云见不再吭声。 靳澈垂着眸,看着沈云见修长的脖颈,瓷白的肩头和脊背在被打湿后泛起的润色,喉结动了动。 许久,他起身脱了衣服,从沈云见身边走进那温泉池子里,身子与沈云见保持着一尺距离,脑袋却偏过来靠在沈云见肩头,喊了一声: “师尊。” 靳澈年幼时怕水,沈云见没少陪着他沐浴。 但随着靳澈慢慢长大,两人便再也不曾做过这样的事。 靳澈语气里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和很久以前,糯糯地喊沈云见师尊时,是同样的口吻。 只是如今,靳澈的嗓音不再稚嫩。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沈云见颈间,让沈云见不禁偷偷打了个激灵。 他没有躲避,也没有推开靳澈,只继续闭着眼: “近日你常常早出晚归,可是课业繁忙?” 靳澈摇了摇头: “我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师尊。” 沈云见睫毛轻颤,绕过了这一话题: “剑术可有长进?” 靳澈点头,却没说长进了多少,只说: “师尊有些时日不曾见过我舞剑了。” 沈云见觉得靳澈蔫头耷脑的样子,像是又有心事了。 他说:“过两日休沐,得空了,练给我看看。” 靳澈乖巧地说了声好,便靠在沈云见身上不再作声了。 许久之后,沈云见发觉靳澈似乎是睡着了。 他缓缓起身,将靳澈打横从泉池里抱出来,放在浴房屏风外的木榻上,穿好中衣,又将靳澈的衣物将靳澈裹起来,抱着人回了靳澈的寝殿。 正欲离开,又被靳澈攥住了衣角。 沈云见回头,看着靳澈睁着眼看着自己,对他道: “睡吧,我回去了。” 靳澈却不肯撒手,磨人道: “师尊陪我。” 沈云见面对靳澈向来好说话,闻言坐在他床边,摸了摸他发顶: “好。” 靳澈不肯闭眼。 沈云见便脱了鞋,合衣躺下来,靳澈缩进沈云见怀里,抱着他的腰,将脑袋顶在沈云见下颚上,这才像是踏实了。 闭上眼,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 沈云见那句,这些时日,你早出晚归,都去了哪,见了什么人,几次要脱口而出,却最终还是憋了回去。 靳澈没说,便是不想让他知道。 而且其实今日沈云见看得出来,靳澈和那位段师兄之间,虽然气氛古怪,却并没有任何亲密举止。 沈云见听着靳澈均匀的呼吸声,思索着日后他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盯着靳澈。 万一发现了点什么,又该如何处理。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便困意上涌,睡了过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睡熟后,靳澈却睁开了眼,从他怀里退出来,盯着他的脸,看了整整一夜。 而翌日一早,靳澈刚刚离开去了学堂,主峰那边便派人传来了消息。 宏愿山头有一内门弟子死了。 引魂灯已灭,却未找到尸首。 沈云见心头一震,看着那传话的弟子: “那弟子叫什么?” 传话弟子躬身,吐出了两个字: “段离。” 沈云见瞳孔一缩,立刻甩袖往主峰而去。 主峰内殿此时气氛沉闷,魁肃坐在主位上,脸色有些难看: “山中有结界,外人进不来,邪祟更进不来。” 宏愿上次被沈云见收拾完,恢复了许久,如今才刚缓过来些,亲手教出来的弟子就这么没了。 他状态极差,站在大殿中央: “好端端的大活人,昨日中午还端了药来找我,今早魂灯便灭了,山外人进不来,必定是被自己人害的!” 三长老向来和宏愿沆瀣一气,闻言也接茬道: “这事必须严查!待揪住了那害人的真凶,必定要严惩!” 六长老是逐戮殿唯一的女长老,相貌美艳,风情万种。 她向来看不惯宏愿行事,也不许自己的弟子与宏愿山头上的人打交道。 众人各自发表完言论,她才靠在椅子上,一边品茶,一边幽幽道: “如今发生了何事,尚未可知,尸体都没找到,如何就断定是人为?” “兴许那姓段的孩子自己活腻了,想不开,自行了断也说不准。” 她此言一出 宏愿当即勃然大怒: “姓柳的,出事的不是你殿里的人,你便要说这般风凉话吗?” 六长老嗔了他一眼,也不生气: “我这也是合理猜测的一种啊,宏愿,人又不是我杀的,你朝着我发什么脾气?瞧你那张牙舞爪的模样,真是好生吓人。” 宏愿一听六长老说话,脑瓜子就嗡嗡响。 他不与六长老一般见识继续对着魁肃嚷嚷,让魁肃严查。 魁肃让宏愿细细想想,近日段里可有何异常,又和什么人多有来往,与什么人结了仇。 宏愿挥挥手,殿外便匆匆忙忙跑进来一男子。 那人先是对着殿里一众长老鞠了一躬,随后道: “段离生前与我交好,他这段时日,清早就会出去,白日里倒是一直在山里,但夜里又要出去。” “我先前问过他,他倒是什么都没说,但有一回,晚上他揣了我们山里师弟送来的果脯出去。” “我看见,打趣了他一句,是不是要给哪位师妹送去,他却说,不是师妹,是师弟。” “我好奇,多问了两句,问他是哪个山头的内门弟子。” “他便有些犹豫了,说应该算内门,但如今还在学堂听学。” 那人说到这儿,便不再继续说了。 宏愿却直接接话道: “外门弟子在学堂听学者,应该能算内门的,无非就是那几个自幼在山里长大的。” “宗主,谁与我殿里的人有仇,那便不用我多说了吧!” “要我说,就该严查那个靳澈!” 他话音刚落,沈云见便抬腿踏进了殿门: “二长老此言差矣,要说结仇,也不应当是我殿里的人与你殿里的人结仇。” “说准确些,我们殿可没人吃过亏,倒是你,搞不好一直在对我怀恨在心。” 第201章 “如今仅凭你一面之词,便要查我殿里的人,究竟是不是蓄意陷害,想必宗主心中应该自有分寸。” 第219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十七) 沈云见的话也不无道理。 先前沈云见将宏愿揍成那般德行,宏愿怀恨在心倒也正常。 而且这逐戮殿谁人不知,沈云见对他那关门小弟子靳澈护得厉害。 如今宏愿殿里死了人,没什么物证,只有一个人证说着模棱两可的证词。 也的确有栽赃陷害靳澈的嫌疑。 沈云见看着宏愿: “况且你那姓段的弟子,早已入了内门,靳澈才入了学堂多久?” “怎么,你那弟子到底是有多不中用,竟都无法在自己外门师弟手下逃脱吗?” 宏愿脸色铁青: “你休要强词夺理!” 沈云见冷笑一声,不说话了。 这件事,目前为止,除了和宏愿交好的三长老,其余人的心其实都已然偏向了沈云见这边。 但段离毕竟是条人命,更是逐戮殿内门的人,无论如何,此事还需彻查。 不管靳澈是不是无辜的,宏愿既然已经点了名,魁肃也得找人问问话。 而与此同时,魁肃也派出了大量弟子去搜寻段离的尸首。 沈云见听见魁肃要找靳澈问话,表面上故作生气地当场甩袖离去。 实则他在众人视线内回到自己殿里之后,便又隐匿了身形,直接赶往了昨夜靳澈与段离见过面的那处崖边。 事已至此,不出意外的话,人必然是靳澈杀的。 沈云见担心靳澈第一次杀人会出什么纰漏,若是被别人先一步发现尸体,从尸体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事情就麻烦了。 他来到崖边时,负责搜寻尸体的小队还没赶到此处。 沈云见仔细观察了周围,没有脚印,没有咒术未清的痕迹,干干净净,更没有发生过争执打闹的迹象。 直接让人死不见尸,不大可能。 段离的尸首,若是存在,不出意外应该是已经在这崖底了。 沈云见看了眼百丈之下的崖底,两山夹缝之间,草木旺盛,什么都看不分明。 此处应当是没有路可以走的,靳澈选的这处位置倒的确算得上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搜寻队的弟子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崖底下,但只要注意到这里的险峻程度,必会告知山中长老前来,去下面搜寻。 沈云见没有犹豫,纵身一跃,跳进了那深不见底的夹缝之中。 彼时,靳澈正在主峰之上,从容地立在大殿中央,接受几位长老的盘问。 面对宏愿的怒视,靳澈像是瞎了一般,视而不见,面无表情。 魁肃看着靳澈: “你可知道,今日山中发生了何事?” 靳澈道: “回宗主的话,弟子不知。” 宏愿暴起: “你放屁!山内并未封锁消息,眼下整个逐戮山都知道段离遇害,就你不知道?!” 靳澈闻言,用疑问的语调,哦了一声。 随后蹙了蹙眉,不解道: “敢问二长老,这段离,是何人?” 宏愿太阳穴直抽抽,冷笑道: “山中内门弟子已然去各处探查法术遗留的痕迹了,靳澈,若段离之事与你有关,我必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靳澈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宏愿,扭头看向魁肃,依旧淡然: “弟子冤枉。” 三长老抿了口茶: “若我记得没错,段离身上应当有块玉佩,可在其主危难之时,回溯其主死亡前一柱香功夫的全部景象。” “待寻到了段离的尸首,解下那枚玉佩,谁是凶手,自然便有所定论了。” “诸位,不妨再多等等吧。” 此言一出,靳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底突然暗了暗,他蜷了蜷指尖,没再说话。 殿内一片寂静。 只有门口的漏刻在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直敲进靳澈心里。 他抬头看了看大殿之上的天花板,又重新低下头,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在场所有人都很沉得住气,足足两个时辰,不曾有人开口说过一句话。 直到一个时辰后,有人匆匆忙忙跑进来道: “宗主,山里搜遍了,如今只有一处悬崖下还没去,四周无路,深不见底,不好下去。” 宏愿当即起身: “我去看看。” 话音刚落,六长老也站了起来: “我随二长老一同前去吧,若是发现了什么证物,也好做个旁证。” 这话,明显偏向了靳澈。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怕宏愿自己去,做了假证拿回来,栽赃给靳澈。 魁肃摆摆手,应了六长老的意思。 宏愿闻言,冷哼一声,大步踏出了大殿的门。 又是一个时辰。 靳澈站在大殿中央,手脚已然有些麻木了。 他深吸了口气,打破了宁静,问魁肃: “我师尊呢?” 从靳澈来到这里,便一直没看到沈云见其人。 魁肃坐在主位上,不知在想些什么,闻言捏了捏眉心: “这事需得你师尊避嫌。” 靳澈点了下头,换了个姿势。 就在他心里烦躁之时,宏愿和六长老也回来了。 六长老倒是没什么特殊的反应。 飘飘然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而宏愿却铁青着一张脸,死死盯着靳澈。 靳澈在看见宏愿脸上的表情时,便陡然松了口气。 而果不其然,在魁肃问起可有发现时,宏愿只是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 “没有。” 此时外面天色也暗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五长老率先起身道: “既然如此,在下便先走一步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大殿。 宏愿看着靳澈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就在靳澈想要开口问问魁肃,自己可否离开时,门外便传来了沈云见的声音: “尸首找到了吗?” 宏愿闻言,猛地盯向沈云见: “这一下午,就你不在,说,是不是你将尸首藏起来了!” 沈云见走到靳澈面前,将人拉到自己身后,直勾勾看着宏愿: “宏愿,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如果你再在这里放屁,你就小心我打碎你的牙。” 说完,他看向魁肃,淡淡道: “折腾一天了,我带阿澈回去用膳了。” 说罢,也不顾魁肃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拉着靳澈便走出了殿门,边走,还边有些气愤道: “自己无能,偏偏要来折腾旁人,当真是没安什么好心。” 第220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十八) 宏愿听见了这话,正想叫住沈云见再理论几句,便被魁肃制止了: “差不多得了,我早已派人跟着他了,他自打回了自己山头就不曾出过殿门。” “我知道你对他有气,但你也不能就这般论了他的罪!” 眼下没有任何证据能解开段离失踪的真相,宏愿听到这话,就知道魁肃是打算不了了之了。 第202章 他狠狠攥了攥拳头,看向门外离去两人的背影,目光阴毒。 沈云见带着靳澈,一路上都没与他说过一句话。 金安金耀早早就等候在殿门口,见沈云见带着靳澈回来,这才松了口气,连忙问道: “师尊,事情可查清楚了?” 沈云见嗯了一声: “尸骨无存,死无对证,行凶者手段娴熟,心狠手辣,值得表扬。” 金安听着沈云见这番话,竟一时分不清他是在阴阳怪气,还是在真心表扬。 而跟在沈云见身后的靳澈,却听出来了,沈云见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昨日夜里,他在那崖边,曾有一瞬间发觉周围似乎有人。 但回头探查时,却连个鬼影都没看到。 沈云见不知道的是,昨晚在他走后,他脚下立刻就攀起了一层黑雾。 那黑雾四处搜寻了一圈,什么都没捕捉到,这才缓缓消散。 不是靳澈自大,眼下逐戮殿里,能躲得过靳澈探查的人,超不过三个。 于是靳澈只当是自己听错了。 并未放在心上。 眼下看来,说不定昨夜,他并没有听错,只是运气好,发现端倪的人,是最疼他的沈云见。 金安和金耀看得出沈云见心情不好,不敢贸然找骂,纷纷找了个借口,回了偏殿。 沈云见看都没看靳澈一眼,便回了自己的寝殿。 靳澈乖巧地随着沈云见回了他的寝殿,并反手关上了寝殿的门。 沈云见先是一挥手,在自己寝殿之外布了结界。 随后,才坐在榻上,看着靳澈道: “说吧,尸体去哪了?” 靳澈垂眸:“弟子不知。” 沈云见盯着靳澈,嗤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甩到了靳澈身上。 靳澈伸手接住那枚玉佩,瞳孔顿时一阵收缩。 这枚玉佩,他的确在段离身上见到过。 但这玉佩成色一般,靳澈也只当这玉佩是寻常之物。 却没想到,就是这小小的不起眼的东西,差点儿就让他暴露了。 靳澈喉结动了动:“师尊如何寻到这东西的?” 两个时辰前。 沈云见在杂草丛和乱石堆里搜寻,却一无所获。 方圆几里内遍寻无果,只能骚扰037: 【姐姐,帮帮忙。】 037向来知道轻重缓急,没正调归没正调,但也从不耽误正事儿。 早在沈云见下来的时候,它就开始了探查。 但此时,它也有些疑惑了: 【有痕迹,但很淡泊,在你三点钟方向十丈之内。】 沈云见闻言,迅速去往037所说的地方。 但随着037精准指引,沈云见也并没发现段离尸首的存在。 他仔仔细细地用剑在草丛里扒拉了半天,只找到了一枚尚且完好的玉佩。 037看着那枚玉佩: 【是段离的东西。】 沈云见抿了抿唇,再三确认整个逐戮山都没有段离尸首残存的痕迹后,这才回了自己殿内。 这玉佩看上去并不如何起眼。 但入手却能感觉到有微弱的灵气在其中游走。 沈云见很快便发现了玉佩上的秘密。 亲眼看见了靳澈在自己走后,是如何在段离向他示爱时,面不改色地将匕首捅入段离胸口的。 之后又是如何将段离的尸首抛入崖底的。 只可惜,段离彻底死了之后,那玉佩便也物尽其用了。 段离的尸首究竟去了何处,沈云见也不得而知。 眼下听到靳澈还敢问自己,这东西是怎么找到的,沈云见差点儿被气笑出来。 他猛地一拍桌子,还不等他说话,靳澈便立刻跪倒在他面前: “师尊息怒,阿澈知错。” 沈云见看着他伏在自己脚边的模样,厉声道: “错哪了?” 靳澈张口便道: “残害同门,欺瞒师尊。” 沈云见闻言,当即就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脚: “错你都不知道错哪了!” 这一脚上来,靳澈心中便突然松了口气,知道沈云见并没有真正生自己的气。 他借力,躺在地上,伸手抱住沈云见脚踝: “师尊,求您赐教,阿澈日后一定改。” 沈云见看着他这德行,有种有气无处撒的无力感,想将自己的脚抽出来,无奈靳澈抱得太紧,一个用力,便将靴子脱了下去。 沈云见小声拿了句脏话,坐回榻上,命令靳澈: “你起来,给我穿上。” 靳澈哦了一声,从地上翻身起来,将靴子重新套回到沈云见脚上。 沈云见没忍住又给了他一脚: “杀人灭口,最重要的就是毁尸灭迹,靳澈,这么大一枚玉佩,你都敢漏,若是叫人发现了,我便得与这逐戮殿为敌去保你!” “届时会有多少麻烦,你可想过!” “再者,你昨夜分明发现了有人在偷听,你还敢在昨夜便下手,如此心急火燎,当真是半点儿都沉不住气!” 靳澈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后凑上前来,脸颊贴着沈云见的膝盖: “师尊,若是我暴露了,还请您将我推出去,撇清自己便是。” 沈云见伸手在他脸上用力拧了一把: “日后少放这等狗屁!” 靳澈攥住沈云见的手腕,没吱声。 沈云见便又问了一遍: “尸首呢?” 靳澈抿唇:“阿澈真的不知道。” 沈云见眯了眯眼:“看着我的眼睛回答。” 靳澈闭了闭眼,抬起头来,直视着沈云见的眼睛: “回师尊的话,弟子不知。” 靳澈的语气很真诚。 这一刻,沈云见也不禁开始自我怀疑,分不清靳澈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但此时靳澈说他不知,沈云见没有更多证据,也无法继续追问。 他伸手,捏住靳澈的下巴,警告他: “若敢瞒我,我便打断你的腿。” 靳澈望着沈云见,黑漆漆的眸子里满是无辜,他握住沈云见的手腕,将脸颊贴在沈云见掌心,轻声道: “谨遵师尊教诲。” 第221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十九) 段离留下的玉佩,被沈云见一道引雷之法炸成了齑粉,随风飘散。 段离尸骨无存,此事便成了一桩悬案。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逐戮殿人心惶惶,加强了戒备,所幸,没再出事。 但所谓我明敌暗,防不胜防,所有人刚刚将这件事抛诸脑后,卸下防备没多久,宏愿殿里就又死了人。 和段离一样,连渣都没找到一粒,就凭空消失了。 别人可以放松警惕,但宏愿却自始至终一直在盯着靳澈。 然而,在事发前后,靳澈始终有不在场证明。 无论从哪种角度分析,此事似乎都和靳澈没什么关系。 沈云见原本对此事存疑,因为靳澈看上去实在是太无辜了。 但当晚,沈云见就察觉到,这事儿必定还是靳澈干的。 其一,刚死的这人,也是沈云见曾与靳澈提到过的“败类”中的一员。 第203章 其二,靳澈夜里又开始黏着他了。 沈云见发现,靳澈自从被他打发出去住到隔壁,就很少会在夜里来找他了。 但似乎只要靳澈的情绪上稍有波动,他夜里就必定会来腻歪沈云见一会儿,像是在寻求某种心理上的安慰。 但沈云见什么都没说,也没问靳澈,只打算再观察看看。 果不其然,半年之后,三长老的大弟子也消失了。 跟先前两起悬案如出一辙,人出去了就没再回来,魂灯灭,尸骨无存。 而到了夜里,靳澈就又像幼时那般,缠着沈云见,想在沈云见殿里睡觉,甚至还胆大包天地要求沈云见给他讲睡前故事。 沈云见看着已然比自己高出去一个脑瓜顶的靳澈,好气又好笑。 于是他隐晦的,给靳澈讲了一个连环杀人案的故事。 告诉靳澈,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同一的作案手法,最容易让人找出蛛丝马迹,顺藤摸瓜。 他躺在靳澈身边,与靳澈面对着面,望着靳澈的眼睛: “要想更加神不知鬼不觉,就得让那些被害者看起来毫无关联。” “比方说,归咎于意外,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靳澈与沈云见对视,在黑暗中看着沈云见的双眸,面色有些古怪,装模作样道: “师尊与我说这些做甚?” 靳澈装不知道,沈云见便也装不知道: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这几次的事,总觉得心里没那么踏实,怕凶手不够谨慎。” 靳澈哦了一声,低下头,将脑瓜顶抵在沈云见胸膛上,闷闷地问了他一句: “师尊,你会不要阿澈吗?” 沈云见温柔的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发顶: “不会。” 靳澈攥着沈云见的衣角,想问问他,若是终有一日,两人立场相对,沈云见会不会亲手杀了自己。 但他问不出口。 他怕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但眼下为止,沈云见似乎是明白他都做了些什么。 而沈云见看起来,又并不反对他的所作所为。 这就让靳澈得到了莫大的心理安慰。 呼吸间萦绕着沈云见身上熟悉的气息,让他在杀了人之后的夜晚,感到无比安心。 靳澈觉得安心,沈云见却难得失了眠。 眼下靳澈在帮他做任务,按照沈云见的性子,应该是求之不得的。 但他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 因为除了第一次段离的死,他还摸到了些痕迹,之后这两人的失踪,就连沈云见自己,也没察觉到靳澈是何时动的手。 这很奇怪。 按理来说,后面死掉的这两人,实力都应该在靳澈之上,那靳澈毁尸灭迹的手段又是什么? 沈云见了解靳澈,如果他不说,自己就是撬,恐怕也很难撬开靳澈的口。 他决定从明日起,开始偷偷观察靳澈的一举一动,以防万一。 翌日一早,沈云见亲自送靳澈出了门,看着靳澈离开,便隐匿了身形,在学堂门口盯着靳澈听学。 但靳澈却表现的没有丝毫异常,每日两点一线,除了去学堂,就是回殿里,期间哪也不去,也没什么异常行径。 可就是在这期间,宏愿殿里又接到了新的任务。 逐戮殿接任务的下发机制基本以抽签为主。 沈云见山头上人少,每每都是金安金耀一同前往。 但其他山头人多,出任务的化灵师便也多以抽签来定。 原本这事儿也没什么稀奇的。 只是这次任务,派了六人一同前往,在七日后结束时,回来的人,却只剩了三个。 另外三人死在了外面。 而这没能回来的三个人,竟无一例外都是沈云见曾与靳澈念叨过的“败类”。 看起来的确是意外。 但又过于巧合。 沈云见开始迷糊了,不知道靳澈到底做了什么。 他在天色暗下来以后,就开始等。 若此事真是意外,那靳澈夜里应该会乖乖睡在自己殿里。 若此事是人为,那靳澈不出意外,夜里必然会来找沈云见。 而果不其然,沈云见夜里刚刚准备就寝,靳澈便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二话不说就爬上了沈云见的床。 也是在这一刻,沈云见突然发现,他似乎已经开始有些看不透靳澈了。 沈云见装作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哄睡了靳澈,便开始回忆这段时间他监视靳澈的漏洞。 想来想去,突然惊觉,他只顾着盯着靳澈醒着的时候,都做了什么,从未想过,靳澈每晚回房之后,究竟是不是真的在睡觉。 于是翌日夜里,沈云见在深更之时,悄无声息地推开了靳澈寝殿的门。 而果不其然,靳澈房里冷冷清清,干干净净,床上的被褥叠得平整,连个人影都没有。 沈云见心中愈发觉得古怪,时隔多日,再一次求助了037: 【靳澈人呢?】 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响起,随后一道冰冷的电子女声才开口道: 【在后山。】 沈云见没有犹豫,跟随着037的指引,来到了后山一处瀑布之上。 上一次,沈云见跟踪靳澈,便被靳澈察觉。 这一次,沈云见也不敢再冒险,提前隐匿了身形和气息,纵身顺着瀑布,飞入崖底。 这一片地域,鲜少有人踏足。 树木高大,肆意生长,杂草茂盛比人生得还高。 而最主要的是,这里已经临近了逐戮殿护山结界的边缘。 第222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二十) 沈云见在这附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靳澈的身影。 身后是瀑布垂流直下的哗哗水声,噪声太大,无法辨别附近其他的声音。 而037也在此时突然对沈云见道: 【我探查不到阿澈的动向了。】 沈云见蹙眉:【消失了?】 037嗯了一声: 【九点钟方向,三丈之内,他最后出现的地点,在这里。】 沈云见向037说的方向看去,只有一个黑漆漆的大水潭,周围树丛太过茂密,连月光都照不进来。 此时无风,那水潭之上毫无波澜起伏,只有一片死寂。 沈云见拧着眉头:【你是说,阿澈在这水潭里?】 037摇摇头:【不是,水潭里没有生气。】 沈云见嘶了一声,跃上一棵大树的树梢。 靳澈从这里消失,大概率还会从这里回来。 他只要在此静候,应该会有所发现。 沈云见靠着树杈,盯着那方水潭,果不其然,一个时辰后,沈云见便眼睁睁地看着那片水潭开始无风自起波澜。 而下一秒,一团黑雾便凝聚在了水潭之上,黑雾漂浮于水潭边,慢慢凝聚,从里面走出了一道沈云见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正是靳澈无疑。 而除此之外,靳澈的脚边还跟着一只通体漆黑的野兽,是只豹子,血瞳立耳,断了一截尾巴。 那豹子在靳澈脚边蹭了蹭,便坐了下来。 靳澈俯身摸了摸豹子脑袋,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第204章 而此时此刻,沈云见心底,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不为别的,只为那只豹子,并非活物,周身阴气极重,少说也是厉鬼之上的级别。 而最重要的,是那只豹子,沈云见曾见过 不止一次。 那是太初第一猛将魁岸生前的爱宠。 七百年前,与魁岸一同战死。 如今,在逐戮殿祭祖庙里,还立着魁岸与那断尾豹子的雕像。 沈云见觉得自己呼吸都快停滞了。 他逮住037: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037也很茫然:【我的资料里没有记载,云见,若不出所料,靳澈恐怕有大身份。】 沈云见神色严肃。 阿澈每一世身份都不普通,像是天道默认的规律。 这一世,靳澈的身世,太低微了。 如今看来,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沈云见看着靳澈离去,又眼看着目送他的豹子重新化成黑雾消失在水潭之上。 他在树杈上等了许久,待确定靳澈不会突然折返之后,先是让037时刻关注着靳澈的位置变化,这才从树杈上跳了下来。 他走到那潭边,蹲下身,将手指伸进了潭水之中。 一片寒凉阴气。 不必037探查,沈云见也能凭借经验感受到,这潭水,怕也是一处结界。 阴气凝聚到这个地步,在这潭水之下,恐怕是一个不小的鬼巢。 再不济,也得是通往阴间的某处路口。 沈云见心中不禁感叹,果然是灯下黑。 任谁也不会想得到,靳澈竟然就这么水灵灵地在这化灵师聚集的逐戮山边,开辟出了这么一处鬼界暗门。 沈云见一阵头疼。 他觉得,他大概已经猜到靳澈的身份了。 他站起身来,几个闪身来到了逐戮殿的藏书阁。 翻出了七百年前关于那场大战的卷宗。 仔细搜寻出了有关于魁岸的记载。 四柱属阴。 早年镇守边疆,刀下亡魂无数。 于四阴之时自我献祭与鬼王同归于尽。 早先原主的记忆不清不楚,扑朔迷离。 眼下看来,老鬼王应该的确是死了,而魁岸,才是新的鬼王。 沈云见抬手扶了扶额。 扔掉了那本只有文字记载的卷宗,开始翻找有肖像插图的藏书。 可惜,一无所获。 于是沈云见马不停蹄地来到了逐戮山的祭祖庙。 他轻轻推开庙门,走进了庙里。 过去,他从未仔细观察过那立于庙中间的魁岸雕塑。 只记得魁岸身边那豹子断了一截尾巴。 而此时此刻,他立于那雕塑之前,仔细打量着魁岸的眉眼,才发现竟与靳澈有三分相似。 而这种相似,十年之间,竟无一人察觉。 沈云见靠着香案,不免觉得有些讽刺。 魁岸为封锁鬼门,与老鬼王同归于尽,而自己一丝残魂留于人间,竟在七百年后,阴差阳错成了新的鬼王。 沈云见骂了一连串脏话,这他妈还怎么玩儿? 他此行任务是封印鬼王,封锁鬼门。 眼下靳澈就是魁岸的事已然是八九不离十,这不相当于逼着沈云见和靳澈作对? 037察觉到沈云见此时整个人气压都降到了冰点,也觉得这事儿有些难办了,小心翼翼问沈云见: 【要真是这样,你打算怎么办?】 沈云见没说话。 037想了想: 【现在有两个方案,供你参考。】 【一,找到合适的时机,脱离小世界,放弃这次任务。】 沈云见当即便否定: 【放弃任务,功德值清零,老子这么多年就他妈白干了。】 037便继续道: 【二,以任务为主,封印了靳澈,靳澈爱你,应该会成全你。】 沈云见想都没想,再次否认: 【我沈云见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爱他就是爱他,我不需要用他来成全我自己。】 037蹙眉: 【这只是小世界,云见,阿澈还有来生。】 沈云见不敢苟同: 【这不是我可以利用他,为了任务放弃他的借口,我做不到。】 037无奈: 【那这件事,怕是要无解了。】 沈云见沉默许久,长叹口气,他没跟037说话,但心底却暗暗下了决心。 如今时机还没成熟,他还有时间。 车到山前必有路,他会想办法的。 如果实在不行,大不了就是白干一场,重头再来。 无所谓的。 他可以不在乎。 沈云见咬了咬牙,甩袖离开了祭祖庙。 他漫无目的地在山上晃悠了许久,待心情略微平复下来,才回了自己山头。 刚刚走到寝殿门口,就看见门外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靳澈看着沈云见,蹙了蹙眉: “师尊,大半夜的,你去哪了?” 第223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二十一) 沈云见不动声色地看着靳澈: “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在我房门口做甚?” 靳澈看着沈云见,面色阴沉: “师尊,我在问你,去哪了?” 沈云见闻言,双臂抱胸,冷笑一声: “兔崽子,长能耐了?敢质问我了?” 说到底,靳澈还是怕沈云见,看沈云见态度不对,又软了语气: “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说完,顿了顿,又找补了一句: “我只是夜里过来,见你不在,担心罢了。” 眼下,沈云见还没想好要怎么挑破这件事。 最主要的是他还没想好这件事到了后来该用何种方式收场。 如果不出所料,靳澈会老老实实呆在逐戮殿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了。 靳澈的身份摆在那里,作为鬼界之主,他有自己的使命和责任。 沈云见的任务摆在这儿,也无法直接为了靳澈与整个人间为敌。 如果直接质问靳澈,相当于将这一切摆在了明面上。 眼下不是好时机,这么做对他和靳澈都没有好处。 于是,沈云见只是莫名其妙地看着靳澈道: “睡不着,昨日听魁肃说,沙漠那边的古国似是在一场风沙过后,露出了头角,我去了趟藏书阁,查了些卷宗。” 他说完,仔细观察着靳澈脸上的神情,扬眉再次问道: “你不睡觉,在我房门口做甚?可是学堂的课业太轻松了?” 靳澈总觉得,沈云见这两日好像有点不对。 但要让他说出具体哪里不对,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归结于自己的直觉。 今日他在入了鬼界之后,眼皮子就一直跳个不停,心神不宁的厉害。 赶着处理完了两件要事,便匆忙离开。 他出入自己的卧房都并未经过正殿,而是钻了窗户的缝隙。 按理说应该是神不知鬼不觉。 但他今日回了自己卧房后,还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犹豫再三,到底还是选择了去沈云见屋里看看。 待他敲门,屋里没人应时,不安感便愈发强烈。 第205章 沈云见的听觉很敏锐。 虽说是在休息,但他深刻的记得,幼时沈云见看似熟睡之时,哪怕一只蚊子落在自己手臂上,沈云见也能立刻睁开眼将其消灭。 他不可能是睡太熟没听见敲门声。 于是靳澈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屋里没人。 这下,靳澈是真的慌了。 逐戮山很大,眼下去找人,显然是不靠谱。 他再着急也只能守在这里等沈云见回来。 足足一个时辰,靳澈已经想了无数种,如果被沈云见发现,沈云见会做出的反应,和他能做出的应对方案。 沈云见会不会质问,会不会直接大义灭亲跟他拔刀相向? 他又应该直接遁走,还是干脆绑了沈云见一起回鬼界? 他想了自己能做出的行为,却不敢考虑后果,只能在沈云见寝殿门口硬等。 甚至做好了沈云见出现就将剑刃架在他脖子上的准备。 但沈云见表现的却很平常。 似乎什么都没发现,重点还在质问他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 靳澈没能从沈云见脸上看出丝毫破绽,只能存了侥幸心理,突然示弱道: “师尊,我做噩梦了。” 沈云见抬手,摸了摸靳澈的额头,蹙着眉道: “怎么会突然做噩梦?” 靳澈摇摇头,牵起沈云见的手: “我想跟你睡。” 沈云见能感觉到靳澈的不安,默默叹了口气,默许了靳澈的要求。 而自此之后,靳澈似乎是有所忌惮,还当真老实了一段时间。 像是有些刻意的要证明什么一般,每日夜里,都要来沈云见寝殿里讨人嫌。 沈云见自知,有些事堵不如疏,他一刻不离地紧盯着靳澈,哪也不让他去,也改变不了靳澈是鬼王的事实。 于是他开始以查卷宗的名头,夜夜前往藏书阁。 说是名头,沈云见却多少也报了些心思,希望能从藏书阁里找到些办法。 起初,靳澈也曾在沈云见出门后跟踪过他。 他的手段很高明,若不是037提醒,沈云见竟无一丝察觉。 但沈云见也故作不知,在藏书阁一待就是一整夜。 而不知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还是命中注定,还真让沈云见找到了除037所说的那两个方案之外的,第三个解决办法。 沈云见知道,靳澈的能力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飞快成长。 待靳澈修炼成熟的那一天,就是人间沦为炼狱之时。 这一天,恐怕不会太远了。 于是,他匆匆给靳澈以及金安金耀两兄弟各留了一封信,便直接闭了关。 金安和金耀看着自己信件上的字,相互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了靳澈。 靳澈面对着两位师兄,信件捂在怀里,问他们: “师尊给你们写了什么?” 金安将信举给靳澈看,只见上面只有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闭关勿扰】 金耀那份和金安的一模一样。 只是大抵是因为匆忙,宣纸角落还多了一个小墨点。 金安有些好奇道: “师尊跟你说什么?” 靳澈闻言,将信揣回怀里道: “跟两位师兄一样。” 金安不是太相信: “那你为什么要把信藏起来?” 靳澈面不改色: “因为跟你们的一样,没什么可看的。” 说完,也不管金安想要接着追问下去的心,转身回了自己卧房。 坐下来之后,他才重新将信件打开。 上面是洋洋洒洒满满一页的簪花小楷,和金安金耀两兄弟的信,完全不同。 靳澈蹙着眉,细细看了起来。 沈云见做事很到位。 他怕自己突然闭关的事,会刺激到靳澈。 因此,他花了半晚上时间,在这封信上下了大功夫。 首先,从学业,生活,身体等各个方面,表示了对靳澈的关心和关怀。 嘱咐了靳澈他不在的时候,要专注课业,勤学苦练,按时吃饭,好好休息。 然后表达了一番自己对靳澈给予的期待,就是希望靳澈尽力而为,能否在课业结束时拔的头筹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靳澈一定要健康平安,照顾好自己。 最后,又说希望待自己出来以后,定要为靳澈办一场盛大的仪式,亲自,正式让他拜入自己门下。 信写的很用心。 靳澈原本的几分不满,也在和金安金耀的对比之下,平衡了不少。 而对于沈云见闭关这件事,对于这一阶段的靳澈来说,虽然不舍,却也的确算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恰到好处,又让他没了后顾之忧。 第224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二十二) 春去秋来。 沈云见这关,一闭,就是整整三年。 而他刚从山中出来,不等回自己殿里喝上一口茶水,便看见了早已等在他殿外的魁肃。 沈云见看着魁肃面上的神色,心中便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不等魁肃开口,沈云见便先一步道: “靳澈呢?” 魁肃闻言,先是一愣,随后道: “云见,靳澈失踪了。” 沈云见闻言,心里却骤然松了口气。 至少不是被发现了。 但此时在魁肃面前,他还是得演上一演,于是他情绪瞬间就激动了起来: “失踪?!” “魁肃,我闭关前特意嘱咐过你,对我殿里的人多加关照!” 魁肃脸色有些难看。 他看着沈云见:“我日日在这儿等你出关,云见,出大事了!” 沈云见磨了磨牙: “说!” 魁肃这才组织了一下语言,跟沈云见说起了这三年间发生的两件大事。 第一,在沈云见闭关的第二年年初,靳澈突然便人间蒸发了。 山中有结界,门内弟子出入都需报备。 硬闯是闯不出去的。 但尽管金安金耀带着门内诸多弟子寻遍了整个逐戮山,也不曾找到靳澈的身影。 和前两年发生的那几起案子一样,魂灯灭,尸骨无存。 金安几次想要闯入沈云见闭关之处告知沈云见。 但闭关之事重大,贸然被打扰,恐会走火入魔。 谁也不敢去打扰沈云见。 第二,今年年初,山外发生了一起厉鬼无差别杀人的案子。 山里一开始派了三长老殿里的人前去。 结果一行七人,魂灯全灭,无一人归山。 三长老便亲自请了宏愿,又带了二长老殿里的十三名内门弟子再次前往事发地。 结果这一次,只有宏愿一人回来了。 是被人抬回来的。 手脚全断,被拔了舌头,只剩了一口气。 看见魁肃之后,一直在重复两个字。 魁肃听了无数遍,才勉强听出来,宏愿说的,是沙漠。 眼下与沙漠有关的,只有那个被淹没于黄沙之下的古国,也是鬼门可能所在的地方。 宏愿和三长老,能成为逐戮殿长老,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第206章 宏愿变成这个鬼样子回来,魁肃也不敢再轻易派人前去。 而诡异的是,自打逐戮殿死了不少人之后,那厉鬼也突然不再作恶了。 魁肃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日日守在沈云见山头,等着沈云见出来。 沈云见听得太阳穴直抽抽。 这事,显然是靳澈安排的。 他跟魁肃说了声知道了,便踏入了正殿大门,又砰的一声将门关紧,把魁肃关在了门外。 他了解靳澈,靳澈不会这么耐不住性子。 如果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或者他已经藏不住身份了,怕会连累沈云见,无论如何,都该会等到沈云见出关。 而靳澈应该是明白他在沈云见心中的重要性的,若是他真的什么痕迹都不留下便消失,沈云见怕是要掀了这山头。 因此,沈云见觉得,靳澈一定会给自己留下些什么。 他先是在靳澈的寝殿里搜寻了一大圈,什么痕迹都没发现。 之后,才回了自己的寝殿。 沈云见的寝殿里,有一处暗格,他自己从未做过正经用途。 只在靳澈幼时,常在那暗格里藏些蜜饯,糖果,用来哄靳澈。 暗格的打开方式,只有沈云见和靳澈知道。 于是,沈云见打开了暗格。 果然,里面放着一颗已然变了质的糖葫芦球。 还有一张小小的字条。 沈云见拿起字条,上面只写了六个小字: 【恭迎师尊出关。】 沈云见刚刚看完了纸上的字迹,那纸张便毫无预兆的化为了灰烬。 而更加诡异的是,灰烬在空中盘旋了片刻,便化成了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轻轻啄了下沈云见的手背,飞出了窗外。 毫不掩饰的阴气。 这是靳澈在用自己的方式,向沈云见坦白了。 沈云见捏了捏眉心,重新出了正殿,对依旧侯在门外的魁肃道: “我去一趟那古国,不必告知他人。” 逐戮殿死掉的,都是沈云见曾列出的名单上的人。 其余人无辜,沈云见不欲让旁人淌这一趟浑水。 魁肃闻言脸色难看的厉害: “来不及了,金安金耀三日前,便下山去了。” 沈云见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可还有旁人跟随?” 金安金耀,沈云见倒是没有那么担心,好歹是看着靳澈长大的师兄,靳澈不至于痛下杀手。 但旁人,沈云见就做不得保证了。 魁肃摇摇头:“我已经命殿内弟子不可再轻举妄动了。” “但此事非同小可,逐戮殿的化灵师我管的了,旁的宗门我却是管不得的。” “金安金耀只是去带路,我已经嘱咐了他们,将人带到,立刻返回,不得深入。” 沈云见看着魁肃的眼睛: “你让我的弟子去带路?!” 魁肃现在看着沈云见,心里都有些发怵,连忙摆摆手,又有些心虚道: “金安金耀在此之前,已经去过一次了,只有他们俩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这次十大宗门联合起来找上门来,我也推脱不得啊!” 沈云见狠狠瞪了魁肃一眼,不再多言,几个闪身,便消失在了魁肃视线之内。 阴阳两界积怨已久。 如果不出沈云见意料,靳澈大概是想趁着他闭关之时,直接占领了人界。 等他出来以后,事已成定局,他沈云见纵有天大能耐,也是无济于事。 到那时候,靳澈不管是来软的,还是来硬的,总会有办法哄着沈云见,让他认清现实。 就在沈云见思绪翻涌间,037突然出现,提醒了一句: 【有异世之魂出现,很突然,多加小心。】 第225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二十三) 烈日高悬,黄沙漫天。 一道渺小的白色身影,戴着纱笠,独自仗剑行走于荒无人烟的沙漠之上。 身后的脚印本就浅淡,风一吹,便再次被黄沙淹没,什么都没留下。 沈云见从边陲最后一座城池出来后,已经在这沙漠之上行走了足足三日。 莫要说人,就连鬼影,他都没见到一个。 翻涌的热浪,让面前的空气都变得扭曲。 沈云见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嫌靳澈不是个东西,把老巢建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上,分明就是在为难他。 就在他越想越气,琢磨着见到靳澈该如何抽他两巴掌好解解闷儿时,面前出现了一座巨大的沙丘。 沈云见跃上沙丘,看见了沙丘之下,矗立着一座孤零零的破旧客栈。 而此时那客栈之外,还站着几个人影,其中有两人,看上去还有些熟悉。 沈云见凤眸微眯,果不其然,看见了站在客栈之外的金安金耀两兄弟。 沈云见正欲飞身跃下,那原本黑色的客栈顶棚上便飞起了大片乌鸦,在空中盘旋片刻后,扎堆向沈云见的方向飞来。 沈云见迎着乌鸦的方向,掠向客栈。 有不长眼的乌鸦触碰到沈云见的衣角,又立刻化为一道黑烟,消散于空中。 乌鸦惊起的动静不小,客栈门口那几人像是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过来。 本该像看见救星那般激动的金安金耀,却在看见沈云见的瞬间,变了脸色。 金安面带惊恐,对着沈云见连连摆手,他口中大喊着什么,但这一刻,沈云见周身的声音却仿佛被吞噬了。 他什么都没听见,在穿过那片乌鸦群后,落在了那客栈前。 看着金安: “你刚说什么?” 金安不知是绝望还是无措,在沈云见落在他面前的瞬间就红了眼眶。 他先是和金耀一同半跪下来,行礼道: “恭迎师尊出关。” 在沈云见虚浮一把,让他起来后,他才皱着一张脸,对沈云见道: “师尊,我刚刚说,让您别过来。” 沈云见眉梢一挑:“我没听见,为何?” 金安和金耀对视一眼,指了指沈云见身后道: “进了这个圈,便出不去了,我们已经被困在这里三日了,消息也传不出去,求救无门。” 沈云见回头,这才看见,他身后三丈之遥,果真多出了一道浅金色光圈。 “出不去?”沈云见看着那光圈,发出质疑。 金安点了点头,对一边的金耀抬了抬下巴。 金耀便几步跑到那光圈附近,抬腿,试图跨过那光圈。 紧接着,金耀人便消失在了那光圈周围。 下一秒,他突然又出现在客栈前,哭丧着脸,对沈云见道: “出不去啊,师尊。” 就在此时,在场另外三人中的其中一人开了口: “我们出不去,许是因为我们修为不够,不如,让沈仙尊试试,能否踏出这光圈,再想些其他的办法将我们救出去?” 沈云见这才注意到在场其他人。 说话那位长相清秀,看起来面上带着笑,实则笑意并不达眼底,倒是更添两分桀骜之意。 此时他这话说得,似乎也并不是出自真心,而是带了两分阴阳怪气的意味。 沈云见看着那人,神色间毫无波澜: 第207章 “阁下是?” 那人对沈云见极为敷衍地抱了抱拳: “九镜司,黎冰。” 沈云见了然。 九镜司乃现如今除了逐戮殿外势力最强的门派。 而这黎冰,也是九镜司宗主的亲儿子,更是民间传闻中,实力仅次于沈云见的化灵师。 黎冰是后起之秀,传言前些年还资质平平,碌碌无为,自打沈云见不再出山后,他才像是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走上了崛起之路。 沈云见打量着黎冰,还没说话,便听037道: 【是异世之魂。】 沈云见抿唇:【可能查出他的来路?】 037摇头:【没收到天界的先官历劫和调动通知,应该是不知道从哪个小世界缝隙违规钻进来的。】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随机应变了。 沈云见并未对黎冰回礼,只是略微颔首,大大方方受了他这一礼,然后道: “后起之秀,天纵英才,黎老宗主好福气。” 黎冰心中对沈云见不服已久。 万年老二他做够了,这次,他就是要踩着沈云见,收了那鬼王,将鬼门封闭,名扬天下。 他抬手指了指那光圈,对沈云见道: “沈仙尊请。” 沈云见看了黎冰一眼,默默走到了那光圈旁,先是弯下身子,用手指碰了碰那光圈。 的确像是遇到了什么阻碍。 他收回手指,下一秒,他从指尖开始变得透明,直到整只手掌变得虚幻起来,他再次用手触碰了那光圈。 这一次,阻碍消失了,沈云见的手,顺利的出了那光圈。 果然,这里,生人只能进不能出,而灵体,却不受其限制。 沈云见能感受到黎冰的敌意。 但此时我明敌暗,沈云见摸不清黎冰所来,到底是所为何事。 于是,他在收回手指之后,站起身,回头看向那几人道: “我出不去。” 黎冰脸上的不屑之色溢于言表: “在下还以为,沈仙尊会有什么过人之处。” 沈云见看着他,扬了扬唇,直呼其名道: “黎冰,你在此三日,可看出了这阵法中的端倪?” 他们一行,原本有十七人。 但在刚入沙漠第二天时,便遇到了沙尘暴,为躲避流沙,其余人都被冲散在沙漠之中,只剩下了他们五个人。 他们走进了这客栈,就再没能出去,周围除了那些乌鸦,一个活物都不曾看见,黎冰能有什么发现? 他脸色不是很好看,望着沈云见,淡淡道: “请沈仙尊赐教。” 沈云见道:“此阵名为困阳,顾名思义,便是将阳间之物困在阵内。” 他说着,眉梢眼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愉悦道: “此阵无解,活人进的来出不去,若你想出去,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先去死。” 黎冰脸色更难看了,他抽了抽嘴角: “那岂不是说,我们注定要被困死在这儿了?” 第226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二十四) 修道之人可吸收天地灵气供养己身,但并非可以完全辟谷。 十天半个月不吃不喝,不是什么问题,但时间再长,恐怕也是难熬。 眼下被困在这阵里,别说鬼王,就是连只小鬼,都不曾看见过,这样下去,死得岂不是太轻如鸿毛了? 沈云见发出一声嗤笑,将以黎冰为首的三人重新认真打量了一番。 他的目光停留在站在黎冰身后,始终一言不发的一男子身上。 那男子身形高大,比沈云见隐隐高出半个头去,光看身材很是显眼。 但那张脸却是平平无奇,属于扔在人堆里,绝不会再让人多看第二眼的长相。 这人从始至终不曾说过一句话。 眼神却一直不着痕迹地落在沈云见身上。 每当沈云见看向他时,他又会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似乎只是单纯的因为好奇。 但又一直在避免着和沈云见的视线相交汇。 沈云见盯着那人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对黎冰道: “学过卦术吗?” 黎冰本就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过去驱鬼除魔无往不利也无非是仗着系统。 对于阵法,炼药,卦术这些更为玄奥的东西,他是半点儿也捉摸不透的。 毕竟在他看来,这些东西无非就是起个辅助作用罢了。 古往今来的化灵师那么多,怎么不见有哪一位是凭借阵法和卦术立于不败之地的? 但此时面对沈云见的质疑,黎冰却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 他磨了磨牙:“如今深陷这般处境,会不会卦术,又能如何?” 沈云见一听这话,了然地哦了一声,拆穿道: “看来是不会。” 他说罢,对着金耀伸出手去。 多年师徒,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金耀见状,立马便从怀里掏出了三枚铜钱,恭恭敬敬放到沈云见掌心里。 硬币悬空而起,落于地面黄沙之上。 金耀低头去看,脸色却有些古怪: “天地否?” 黎冰没听明白,给了先前被沈云见盯着看的那男子一个眼神。 那男子便开口道:“否极泰来,中中卦。” 声音低沉好听,略有些沙哑。 金安突然乐了: “这等境况都不是大凶之相,恐怕是要托师尊的福了。” 沈云见没说话,转身走进了客栈。 他没说的是,这铜钱看似起了又落只有一回。 但实际上,他卜了两次。 他这一卦,卜的并非全局。 他算不了自己,懒得算黎冰,第一卦,算的是那高个儿男子。 但诡异的是,他失败了。 于是他又算了金安和金耀两兄弟,这才得了一个中中卦。 能让他的卦象失算的,沈云见想都不用想,便知道是什么人了。 沈云见进了客栈,没有半分要在客栈里找寻线索,试图出去的意思,而是径直往楼上走去,准备随便挑间房上去睡一觉。 他虽灵体强盛,但总归白日里没什么事要干,这几日赶路,不曾休息,总觉得亏待了自己。 黎冰看着沈云见,叫住他: “沈仙尊这般,是因为卜了那卦便打算听天由命了?还是指望着那布阵的东西,能放过你我?” 沈云见站在那木制楼梯之上,垂眸看着站在楼下的黎冰,又将目光落在那高个儿男子身上,淡淡道: “那布阵的东西,若想拿我开刀,我定会打断他的腿,让他跪在我面前向我道歉。” “但至于他会不会放过你,我可就说不准了。” 说罢,他不再理会黎冰,只对金安金耀道: “今夜老老实实呆在房里,莫要四处走动,明日,我便送你们离开。” 金安金耀听命,跟着沈云见的步伐上课楼,选了沈云见隔壁的房间,进去便关上了门。 剩下黎冰三人站在楼下,面面相觑。 黎冰爆了声粗口,看向身后两人: “这人说话当真是狂妄至极!” 第208章 一人点点头:“早些年便听闻沈仙尊为人孤傲冷漠,如今看来,还甚是不近人情。” 他说完,看向那高个儿男子,像是在等着高个儿男子附和他的话。 但不料,那高个儿男子却看着沈云见背影消失的地方,淡淡说了句: “他说得对。” 早场两人,谁都听得出,他话里的“他”,说的是沈云见。 黎冰不乐意道: “陈潇,你这是何意?” 这陈潇过去在九镜司时,不声不响,不功不过,可自打来到沙漠以后,虽然话依旧不多,但每句话都能说到点子上,倒是让人感觉有些深不可测了。 陈潇看向黎冰,重复了沈云见的话: “那布阵的东西,若想拿沈仙尊开刀,沈仙尊定会打断他的腿,让他跪在沈仙尊面前道歉。” “但至于他会不会放过你,没人说得准。” 黎冰被陈潇说得愣在当场,随后压着怒火道: “那沈云见的实力,难不成还远在那鬼王之上吗?!” 陈潇闻言,突然就笑了。 他原本看起来有些木讷的脸,带上了一丝玩味。 “实力之上之下,暂且不论,但若是他想打断那鬼王的腿,那鬼王必不会反抗。” 前几日,众人虽被困在这客栈之中,但无论是白天还是夜里,除了走不出去,都并未出现任何怪事。 而今日,不知是不是因为沈云见放了话,大漠之上刚刚入了夜,外面便起了风沙。 而客栈之下,原本看似坚实的地基,也突然变成了流沙,开始带着整座客栈,不断向下沉去。 金安金耀唯师命是从,没得到沈云见的命令,便老老实实呆在房里没出来。 但黎冰却不会在这里等死,妄图打开窗户,跳出去逃命。 他推了几下发现推不动之后,直接生拉硬拽将那窗户卸了下来。 却万万没想到,窗户之后,并非风沙大漠,而是一堵黑漆漆的坚实墙壁。 黎冰心中一凛,连忙跑出房门,一脚踹开了陈潇的房门: “客栈被埋了,我们得先找出路!” 坐在床上,面对着窗户的陈潇,闻言,身子一动不动,头颅却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缓缓转向黎冰。 待整张脸,完全转向黎冰时,突然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道: “少宗主,这里,哪来的出路啊?” 第227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二十五) 黎冰见状,身后的剑顷刻间出鞘,果断刺向了陈潇。 可惜剑还没到陈潇面前,陈潇便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秒黎冰回头,发现身后竟又是陈潇背对着他,坐在窗边的景象。 而很快,那陈潇便又开始缓缓向他转过头来。 无论黎冰如何转身,看到的都是相同的画面。 鬼怪不受凡物所伤,黎冰后背发寒,连忙试图汇聚天地灵气于己身,却骇然发觉,此处,没有天地灵气。 …… 这边,黎冰刚一出门就见了鬼,而沈云见房间里,此时却是一片寂静。 在整间客栈停止下沉后,沈云见房里原本橙红的烛火,突然变成了绿色。 这一幕,倒是有几分似曾相识。 沈云见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跟黎冰一样,他先是研究了一番那扇窗户。 但和黎冰不同的是,沈云见更淡定,他只是打了个哈欠,抽出腰间佩剑,然后用剑尖捅了捅那窗户纸。 果然,剑尖未能穿破坚实的墙面。 沈云见心中暗道,靳澈那小兔崽子,一声不吭跑出来,主意正了,他现在这番行径,肯定是想引诱沈云见做些什么。 沈云见偏偏不要那么轻易如他的愿。 于是他转身,又回到了床上,躺了下来,准备继续睡。 不多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响个不停。 沈云见被那声音扰得心烦,大被蒙头,不予理会。 但那声音却一直在持续不断地响着。 半炷香的功夫之后,沈云见终于是掀开被子,下地去开了门。 这客栈不大,楼上总共就十几间房,白日沈云见来时,观察过,走廊狭窄,一眼就能望得到头。 但此时,那走廊却变得空旷幽长起来。 在路的左侧逐渐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似是通往了另外一个未知的维度。 而沈云见的面前,则亮着两盏幽绿的烛火,为他照亮着眼前的一小块空间。 空无一人。 沈云见见状,刚要关上门,继续回去睡觉,就感觉到自己脚下有东西,扯了扯他的裤腿。 他一低头,便看见了一只一尺多长的小纸人,带着两团红彤彤的红脸蛋,正仰着头,对自己笑。 纸人穿着红衣服,原本是该有些诡异的画面,看在沈云见眼里,却觉得那小纸人很讨喜。 他低头看着那纸人,问她:“有事儿?” 纸人又扯了扯沈云见的裤脚,看起来,好像是想要给沈云见指路。 沈云见不为所动: “谁让你来的?” 纸人不会说话,只能站在原地傻呵呵地看着沈云见。 就在沈云见想要开口,跟那纸人说,回去告诉你们老大,让他自己来接我时。 那纸人突然松开了手,在自己单薄的口袋里掏了掏,然后掏出了一颗山楂球,放在了地上。 沈云见乐了,弯腰,将那枚山楂球捡了起来。 接着那纸人便开始一边往地上摆山楂球,一边慢慢往黑暗处退去。 这一招,是当年沈云见诱哄靳澈时用的法子。 如今“风水轮流转”,沈云见虽然好气又好笑,却也有些舍不得拒绝了。 他开始跟着那纸人,去捡地上的山楂球。 而那两盏烛火,也在跟随着沈云见的脚步,明明灭灭,不着痕迹地偷偷向前移动。 而在沈云见看不见的角落里,此时,早已有无数双眼睛,在偷偷盯着他看。 沈云见跟着那纸人的步伐,来到了一扇古朴的雕花大门之外。 沈云见环顾四周,发现那种狭窄压抑的感觉已然消失。 他便知道,自己此时,应该早已不在那客栈之内了。 他抬手抚上那扇雕花大门,轻轻一推,大门便发出吱呀一声,缓缓开了条缝。 但门里挂着一条粗壮的锁链,阻碍了沈云见想要直接将门打开的行径。 那小纸人扯了扯沈云见的衣摆,顺着缝隙钻进门里。 片刻后,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刺耳响声,被扯了下来。 之后,那门从里面被缓缓拉开,而刚才的一尺多长的小纸人,也变成了一个娇俏的小丫头。 脸上依旧带着那不自然的大红脸蛋,笑盈盈地躬身,对沈云见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沈云见踏进那雕花木门,看见了里面各类稀奇古怪的陈设。 被当做摆件的人和动物的头骨,黑色木制的家具,床上的大红帷幔,还有贴在窗户上的【囍】字。 床边的衣架上,挂着一整套繁琐精致极为华丽的大红嫁衣。 第209章 凤冠霞帔样样不落,看规制,在阳间当是一国之母才配得上的华丽。 只是那霞帔上的金线刺绣,绣的并非凤凰呈祥。 而是一副看起来有些扭曲的双龙戏珠。 沈云见看着面前那一套华服,正想问问那纸人,这是何意? 话还没出口,屋内烛火骤熄,沈云见只感觉到眼前一花,下一秒,他便感受到了头顶的重量,也看见了面前的一抹红绸。 沈云见冷笑一声: “靳澈,出来。” 随后,他便听见面前有人发出了一声低笑。 再接着,他的手,便被那人牵了起来,攥进了手心。 靳澈仔仔细细打量着沈云见,却没说话。 沈云见感受着他掌心里的冰凉温度,问他: “这是准备,欺师灭祖了?” 靳澈闻言,将沈云见搂进怀里,下巴抵在他肩上,轻声开口道: “师尊,你可是,不愿与阿澈成婚?” 沈云见早知道靳澈主意正,喜欢先斩后奏。 他想过,如果不出意外,再见靳澈,他一定会面对类似场面。 但在沈云见的想象中,他是该和靳澈循序渐进的。 毕竟不管怎么说,靳澈这一世都是他一手养大的,他总得矜持一点。 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靳澈骗他来这儿,竟是连面都没和他正式见过,就直接来了这一套,欲图一步到位。 沈云见从没想过拒绝靳澈。 但此时此刻,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场靳澈精心准备的“惊喜”。 于是,沈云见的沉默,便被靳澈默认为了无声的拒绝。 靳澈长叹口气,不等沈云见开口,便直接将沈云见定在了原地。 第228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二十六) 以沈云见如今的修为,冲破靳澈的束缚并非难事。 但他转念一想,既然不知道怎么说,自己又不想拒绝,不如就顺坡下驴,让靳澈自己去折腾。 于是他放弃了挣扎。 任由靳澈将他打横抱起,离开了这间房。 沈云见不知道靳澈在走向何处。 他头上蒙着盖头,视线被遮挡,什么都看不见。 却能听得见在片刻之后,身边似乎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推杯换盏的喧闹声不绝于耳。 他感受到靳澈将他放了下来,而他自己就像是一只提线木偶般,不自觉地调整了身姿,站直了身体。 之后,沈云见听见周围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片刻后,一道苍老的女声响起,在沈云见身边不远处,大声唱道: “一拜天地!” 之后,沈云见就感觉自己被一阵无形的力量引导,弯下了腰。 又听:“二拜高堂!” 沈云见被迫转身,再一次拜了下去。 他低头时,能看见自己面前不远处的的地上,有一双女人穿的绣花鞋。 在他起身时,一阵阴风吹过,掀起了他的盖头。 他便看见了坐在高堂位上的女人。 仅一眼,盖头便又耷拉了下来。 但沈云见看的分明,那女人,便是十多年前,他曾在靳坊主家遇到那位假冒“雨娘”。 因为此时,那女人脸上的笑容,和当年在沈云见抱着靳澈,与她打照面时,完美的重合在了一起。 分毫不差。 当初,小小的靳澈在他怀里,曾与他说过,那不是他娘。 如今想来,那女人应该的确不是雨娘。 但她如今坐在高堂之位上,若是不出所料,应当是“魁岸”之母。 没等沈云见分析完,便又听一声: “夫夫对拜!” 沈云见又被转了身子,再一次僵硬地弯下了腰。 这一次,他看见了自己面前的黑色龙纹锦靴。 之后,一声响亮尖锐而诡异又兴奋的声音激动喊道: “礼成!送入洞房!” 下一秒,沈云见一个天旋地转就被人扛在了肩上。 周围四处都是鬼哭狼嚎的欢呼呐喊起哄声。 和参差不齐,乱七八糟的一声声: “恭贺大人!贺喜大人!” 沈云见被颠得想吐,有些生无可恋地趴在靳澈肩上一动不动。 许久之后,那些嘈杂的声音就被阻隔在外。 沈云见被靳澈放在了床上。 他看着靳澈那双锦靴,在他面前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儿,之后才半跪在他面前,像是有些紧张地,掀开了他头顶的盖头。 沈云见打量着面前的人。 大红喜服,即使是半跪着,也不难看出他身材高大,宽肩窄腰,比例极佳。 脸是沈云见熟悉,却又陌生的样子。 轮廓看上去似乎和三年前没什么两样。 但却褪去了少年的稚气,成熟了许多,眉眼愈发深邃,此时此刻看向沈云见的时候,满眼的深情几乎要将人溺毙其中。 他并未解开沈云见身上的禁制,只是乖巧地低头,用脸颊贴着沈云见的膝盖。 与他幼时一般,软着语气,轻声道: “师尊,阿澈好想你。” 沈云见睫毛颤了颤。 靳澈并不看他眼睛,只轻声问他: “师尊,你会怪我吗?” “我不是不想给你时间,但我怕你会拒绝,我早就已经急不可耐了。” “这两年我日思夜想,既盼着你早日出关来看我,又怕你出关,面对你。” “师尊,逐戮殿的败类,我替您清理干净了,能不能将功抵过?” “后来我仔细想了想,我总觉得,你似乎早就发现了什么。师尊,你不提,是不是表示,你还是在乎阿澈的?” 靳澈絮絮叨叨问了沈云见很多问题。 沈云见开不了口,可把037急坏了: 【不是,他有病吧?】 问这么多问题,至少也该把人沈云见的嘴解开,让人开口说话吧? 就在这儿一个劲的问,却又不许沈云见回答,当真是让人闹心。 沈云见翻了个白眼,暗骂037: 【别凑热闹。】 说罢,便屏蔽了037。 许久之后,靳澈突然闭了嘴。 然后开始亲手替沈云见摘下头顶的凤冠,又替他更衣。 在好一通折腾后,他将沈云见抱进床里,让沈云见躺了下来。 又自己脱了那喜服,抬手熄了烛火,躺在了沈云见身边。 他伸手抱着沈云见,脸颊埋在沈云见颈间,贪婪地呼吸着沈云见身上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又开口问道: “师尊,你愿意的,是吗?” 沈云见被靳澈这一通搂搂抱抱,又磨又蹭,早就拱起了火。 他体内灵气运转,冲破了靳澈给他的禁制,直接翻身起来,将靳澈按在了身下。 一手掐着靳澈的喉咙,一边道: “靳澈,礼都成了,你在磨叽什么?” 靳澈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沈云见是在说什么时,突然就笑出了声。 他一把扯掉了沈云见身上最后一件单薄的中衣,冰凉的手掌按住沈云见温热的后颈,便吻了上去。 第210章 这是沈云见等靳澈等得最久的一次。 冰凉的唇瓣相触,沈云见便打了个激灵,闷哼出声。 战火一触即发。 沈云见毫不客气地撕开了靳澈身上的衣服,对靳澈道: “蠢货,方才拜堂之时,你何苦捆着我?若非我自愿,你真以为你能按着我的头与我成婚?” 靳澈一边吻着沈云见,手掌在他温热的肌肤上滑过,一边讨好道: “师尊,我与你立场相对,不得不谨慎行事。” 沈云见冷笑: “你知道我与你立场相对,还敢这般行事,你是觉得待我有可乘之机时,不会反咬你一口,还是你打算将我锁在你这老巢,永远陪着你不见天日?” 靳澈哑然,他的确是这样想的。 他不敢跟沈云见犟嘴。 沉默许久后,只能在行动上,试图让沈云见服软。 但沈云见却没他想得那么容易服软,受不了的时候,抬手就抽了靳澈一耳光,骂他是欺师灭祖的混账东西,成婚这事儿,都办的如此不安好心。 靳澈乃万鬼之王。 但此时挨了巴掌却并不觉得如何,还吻着沈云见的掌心问他手痛不痛。 沈云见气得想笑,对着靳澈连抓带挠,好一阵子拳打脚踢。 但落在靳澈身上却只觉得猫儿抓似的,招人喜欢的厉害。 于是沈云见越是骂他打他,他便越是不做人。 直到阳间日上三竿。 沈云见才勉强得以喘息。 也猛然想起了什么,一脚将又要爬上来对他动手动脚的靳澈踹下了床,问他: “那客栈如何了?你可将你两位师兄送出去了?” 第229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二十七) 昨夜,金安金耀两兄弟在感受到客栈陷入了流沙时,倒也短暂慌乱了片刻。 但这两兄弟,对沈云见向来是盲目信任得厉害。 金耀待周身动静再次寂静下来后,对金安道: “咱们要不要去找找师尊?” 金安摇摇头: “师尊说了,没事儿别出去。”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咚咚咚咚地响个不停。 金安和金耀耐心比沈云见好许多,对此充耳不闻,金耀甚至还躺在床上,翘着腿哼起了小曲儿。 大概一炷香后,门外敲门声停了下来。 但敲门声停了,却依旧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始终不安稳。 金安总觉得这地方诡异,睡又睡不踏实,便起身看向门外。 但却什么都没看到。 金安又躺了回去,转过身,面对着墙壁,闭上眼。 没多久,他迷迷糊糊被旁边金耀的呼噜声吵醒,刚想丢个枕头过去,让金耀小点儿声。 猛然察觉到什么,冷汗瞬间从背后冒了出来。 有人在盯着他。 金安想都没想,直接拔剑从床上跳了起来。 一回头,却看见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纸人,正站在桌子上,静静打量着自己。 歪着头,面上还挂着笑意。 金安与其对视,纸人对金安友好的招了招手,好像是在跟他打招呼。 金安刚想挥剑,那纸人却又双手举过头顶,做出一副投降的姿态。 金安咽了口口水,下床走到金耀身边,抬腿蹬了蹬金耀的屁股: “阿耀,起来!” 金耀被吓了一跳,连滚带爬从床上坐起来: “怎么了哥?!” 金安嘘了一声,将金耀拽起来藏到自己身后,目光死死盯着那纸人。 小纸人跳下桌子,打开房间门,站在门口对着金安金耀招招手。 金耀道: “哥,他想让我们跟他走。” 金安谨慎道: “师尊说了,不能出去。” 金耀看着那小纸人: “可我怎么觉得,这小东西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恶意呢?” 金安依旧谨慎: “你是听师尊的话,还是听这鬼东西的话?” 金耀便抿了抿唇,不再作声。 小纸人看着金安金耀不为所动,双手叉腰,看起来像是有些生气。 它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亮出来给金安看。 金安一看,瞳孔顿时一阵收缩,脸色大变: “是阿澈的玉佩!” 靳澈的失踪,让金安金耀难过了好一段时间,翻遍了他们所能前往的每一个角落却一直没寻到靳澈的踪影。 金安愧疚许久,一直觉得是自己这个大师兄做的不称职,没有守好靳澈。 既对不起靳澈,也辜负了沈云见对他的信任。 眼下突然有了线索,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即便对金耀道: “走!” 金耀慌忙跟上。 两人跟着小纸人在空荡漆黑的长廊里一路奔跑。 小纸人也时不时回头看他们一眼,像是担心他们没跟上自己。 那长廊像是没有尽头,金安金耀跑了足足半个时辰,在呼吸已经急促起来时,才终于看见面前出现了一丝微光。 那小纸人也终于停下了步伐,回头,分别牵起金安和金耀的手,将两人的手搭在一起,示意他们牵好对方。 然后自己又牵起金安的另一只手,对着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放慢了步伐,继续往前走去。 金安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什么都没问。 在他脚尖踏入那光亮触及之处,周围顷刻间变得无比嘈杂。 无数只各种各样的手,密密麻麻地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抓过来。 但似乎是因为困在某种看不见的牢笼之内,它们用尽全力,也无法触碰到金家兄弟。 可尽管如此,金安金耀还是被吓了一跳。 金耀下意识闪躲,脚下一个不稳,险些踩空,被金安牢牢拽了一把,才勉强稳住身形。 金耀这才低头向下看去。 他们此时,正站在一根细长的,几乎无止境的独木桥上。 桥下是万丈深渊。 深渊中是沸腾的烈火岩浆,和无数在其中挣扎哀嚎的,辨不清面目的亡魂。 那是真正的炼狱。 纵使金耀在人间驱鬼降魔多年,也从未想过,真正的阴间鬼国,居然是这样一副可怖的景象。 若是有朝一日,阴阳两界真的开战,这些东西全部被鬼王放出来涌入人间,想必他们这些化灵师,纵使万死,也得次次被吞噬到尸骨无存。 金耀心惊地攥紧了金安的手。 金安闭了闭眼,一直在心中默念超渡经文。 可惜他一个人的力量太过渺茫,在这万鬼之窟中不过是沧海一粟,于事无补。 他们在这细长的独木桥上走过了此生最漫长的一段路。 不知过了多久,金安才终于再一次感受到了沙漠上烈日的炙烤。 而这时,牵着他手的小纸人已然消失不见。 金安和金耀重新踏在那黄沙之上时,心中不禁感慨。 第一次回首时,身后只剩一片漫无边际的大漠。 待两人翻过一座山丘,再次回过头时,却再一次看见了那座孤零零矗立在沙漠上的客栈。 而此时,客栈门口正站着一个人,盯着红彤彤的小脸蛋儿,面带笑意,对着两人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第211章 金安金耀这厢,有惊无险,顺利回到了阳间。 而另一边,黎冰和他另一位同门郁渡,却依然在那客栈之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黎冰废了不少事,才破了那无处不在的幻境。 顺利出了“陈潇”的卧室,他便开始在漆黑的走廊上徘徊。 而走着走着,他便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 他一动,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便开始响动起来。 他停下脚步,那声音便也停滞下来。 他回头看去,身后却一片漆黑,空空如也。 黎冰凭借直觉,对着身后放出一记雷诀。 可惜那雷声都还没放出响来,就被身后无底洞般的黑暗吞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这是在阳间从未发生过的事。 这里是鬼界,是厉鬼亡魂的主场。 黎冰心中发凉,脚下却不停。 这黑暗没有尽头,漫无目的的跑下去迟早会被耗死在这里。 黎冰屏息静气,闭上双眼,猛地转身向右手边跑去。 不知是身后那无形的厉鬼没反应过来,还是他运气好,果不其然,让他钻到空子,摸到了一扇门。 第230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二十八) 黎冰想都没想,直接破门而入。 屋里此时亮着幽幽烛火,黎冰一进门,便回头将门关了个严实。 他靠在门上,大口喘着粗气。 正想召唤自己的系统,给他谋条生路,这鬼地方他真的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但当他在心底默默召唤时,却发现对方毫无回应。 黎冰一颗心瞬间就沉了下去。 他正欲再挣扎一下,寄希望于是系统没听见。 便有一滴液体,嘀嗒一下,落在了他的鼻尖之上。 黎冰抬手摸了摸鼻尖,低头,便看见了他指尖上的殷红血迹。 黎冰喉结动了动,缓缓抬头,看见了自己那位同门,已被开膛破肚,挂在了天花板上。 而此时,正睁着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坐在地上的黎冰。 黎冰头皮一阵发麻,一时不知是该继续呆在这儿,还是该重新回到那漆黑走廊上了。 不等他做出下一步反应,背后的门,便被人急促地敲响。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便从门外响了起来,慌乱道: “黎师兄!你在里面吗?快开门!有东西追我!” “黎师兄!黎师兄!黎师兄!!!” 黎冰听到这声音,顿时一阵毛骨悚然,如坠冰窟。 因为那声音,正与此时,悬挂在他头顶的那具尸体,他的同门师弟,如出一辙。 黎冰手脚冰凉,死死堵着那扇门。 而后,他便听见敲门声突然停了下来,门外的人也突然换了语气,有些惊恐对他说: “黎师兄,你看见我了是不是?那不是我,那是鬼怪的把戏!” “黎师兄,相信我,你开门啊,我还活着!” 黎冰辨不清真伪,而最让他窒息的,是他头顶那具尸体,已经开始在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蠕动了起来。 他抬手摸了把额头上沁出的冷汗,开口对门外之人道: “郁渡,你可知道,此次出来之前,我爹与你说了什么?” 门外的声音犹豫了片刻,开口道: “宗主说,无论如何,让我和陈潇护你周全……” 门外的声音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以警告的口吻道: “黎师兄!快跑!来不及了!” 门外话音刚落,黎冰头顶的尸体便动了起来,贴着墙壁,飞快向黎冰爬了过来。 虽然门外之人也只说了一句话,但此时,黎冰再也顾不得其他了,只能站起身来,猛地拉开了那扇门…… …… 一间空荡的大殿之内,幽绿烛火跳动。 殿中什么都没有,只在中心处,搁着一张偌大的寒玉床。 沈云见倚在那床上,看着面前投影一般,虚幻的水幕,有些不满的踢了踢在关键时刻将水幕收回去的靳澈。 “所以,门外那个,到底是不是郁渡?” 靳澈头枕着沈云见的大腿,衣衫大敞,露出饱满精壮的上半身,闭着眼,声音喑哑: “师尊不妨猜猜看,挂在房顶的,和在门外敲门的,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郁渡?” 沈云见问他: “猜中了,我可有好处?” 靳澈闻言,凤眸微眯,瞥了他一眼: “师尊,阿澈人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随你拿去便是。” 沈云见向来不会跟自己家人客气,但此时却道: “冠冕堂皇的我不要,我只要一样东西。” 靳澈闭上眼: “师尊尽管提。” 沈云见垂着眸,看着靳澈那张无可挑剔的脸: “我要你鬼王的血令。” 鬼王的血令,是一块无事牌。 无事牌认主,看的是天时地利,是至高无上的阴气和实力。 只有得到了血令,才是这天道认可的鬼王。 当年魁岸与老鬼王同归于尽,魁岸之母献祭自身,用这血令困住了魁岸即将飘散的最后一缕魂魄,将其温养起来。 等了足足七百年,才选中了青桥县上,靳坊主家,一出世就断了气的小靳澈。 雨娘是靳澈躯壳的生母。 而昨夜沈云见与靳澈拜堂时,坐在高堂上的女鬼,正是魁岸之母。 而那枚无事牌,才是开启和封锁鬼门的路引。 鬼门开,是为了复活魁岸。 如今若是要彻底封了鬼门,就要彻底销毁这无事牌。 没了无事牌,靳澈的下场,只能是飞灰湮灭。 这些,是昨夜沈云见掐着靳澈的脖子,严刑逼供出来的。 沈云见是化灵师之首,是阳间驱鬼第一人。 打从将靳澈带回逐戮殿,靳澈便知道,沈云见活着的意义,似乎就是为了封锁鬼门,让他飞灰湮灭。 但靳澈还是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软肋和盘托出。 此时,靳澈听见沈云见问他要无事牌,也像是早有所料,毫不意外地说了声: “好。” 沈云见挑眉: “你是觉得,我一定猜不到真相是吗?” 靳澈摇摇头: “师尊聪慧近妖,不妨先说说看。” 沈云见闻言,嗤笑一声,淡淡开口: “门里门外的,都不是郁渡,真正的郁渡,早在出山之前,便已经死了。” 靳澈听见这话,突然笑出了声,许久,才收了声,感慨道: “师尊果然聪慧。” 沈云见不吃他拍马屁这一套,蹬了蹬他的小腿: “我养你长大,说句难听的,靳澈,你一撅屁股,我都知道你要放什么……” “得嘞,师尊,三年不见,您这言语倒是愈发粗俗了。” 靳澈连忙打断沈云见的话,有些无奈道。 沈云见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他想,若是靳澈实在不愿意拿出那枚无事牌,他再想法子偷了来便是。 毕竟,就这样将自己的命交到旁人手里,换成是他自己,他也不会如此洒脱。 第212章 更遑论,在靳澈眼中,自己如今虽与他有了肌肤之亲,但立场就是立场。 但让沈云见没想到的是,靳澈话落,便对着沈云见伸出了手。 原本空荡荡的掌心上,浮现出一块穿着黑绳的血色无事牌。 不用仔细辨别,沈云见便能感受到,这就是那枚血令。 并非作假。 沈云见伸手,拿过了那枚无事牌,挂在自己胸口。 他盯着靳澈的脸,问他: “靳澈,若有一日,我毁了这牌子,要了你的命,你可会怨我?” 靳澈的神色没什么变化,闻言,只是轻轻颤了颤睫毛,然后翻身搂住了沈云见的腰,将脸颊埋在沈云见小腹,淡淡道: “师尊若想要了我的命,拿去便是,我甘之如饴。” 第231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二十九) 接下来一段日子,沈云见就待在靳澈那里。 靳澈不提放他回去,他自己也不提,不慌不忙地混吃等死,连这鬼王寝殿的大门都没踏出去过一步。 靳澈对沈云见的状态很满意,一日三餐换着花样的端到他面前,哄着他吃。 沈云见向来喜欢这种虚度光阴的感觉,要说唯一的不满,就是常常被折腾的衣不蔽体,混乱不堪。 靳澈又是个惯会装犊子的,沈云见一要发火就装作一副无辜的模样,对沈云见道: “师尊,我只是太爱你了。” 沈云见倚在床上,盯着靳澈,许久,在靳澈被他盯的心里直发毛时,才突然问他: “靳澈,这殿里,下了禁制对吗?没有你的允许,我出不去。” 靳澈因为和沈云见立场相对的原因,这一世,总是在下意识的不愿意说实话。 他否认:“我没有,你可以出去。” 沈云见压根就不信他的话,轻斥一声: “鬼话连篇。” 靳澈便又求了饶:“师尊,呆在这儿不好吗,等尘埃落定,我自会放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沈云见知道靳澈在怕什么,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阿澈,你不会的,等尘埃落定,如果我想跑,你会把我锁起来。” 靳澈放在沈云见大腿上的指尖蜷了蜷,认栽道: “师尊,阿澈什么都瞒不了您?” 沈云见问他:“为什么不信我?” 靳澈知道,沈云见陪他长大,在他身上花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所有的关心关怀都不是作假。 沈云见对他必然是有感情的。 但他分不清楚,这种感情,是出于什么。 是出于年长者对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的无奈。 还是沈云见也和他一样,早就在时光流逝中,让那份情谊变了质。 他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云见便问他:“是因为我不曾说过爱你吗?” 靳澈指尖微微用力,闭着眼: “你若不想说,可以不说,我不强迫你。” 总归,他爱沈云见就是了。 现在成了婚,上了床,该做的都做了,沈云见就是他的人,他也没什么好不知足的。 换言之,靳澈也不想追问这个问题。 他怕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但沈云见却像是不肯放过他: “你甘心吗?” 靳澈不吭声,他如何会甘心? 沈云见摸了摸他的脸颊,轻声道: “我爱你。” 靳澈睫毛轻颤: “师尊,不必哄我。” 他顿了顿,眼底是沈云见看不见的阴沉: “更别想拿着这样哄骗我的由头,试图让我放你出去。” 沈云见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气笑了,一把拎起靳澈的耳朵: “油盐不进?谁教你的?连老子的话都不信了?” 靳澈哑然: “师尊,你如今说话当真是愈发粗俗了。” 沈云见冷笑一声:“我爱你,听清楚了吗?” 靳澈喉结动了动: “听清楚了。” 沈云见这才松开了揪着他耳朵的手,又摸了摸他的脸: “真乖。” 靳澈伸手将沈云见的大腿抱在怀里,脸颊就贴在他大腿面上,问他: “若是两界开战,师尊可会插手?” 两界开战,是必然的事,无非是早晚的差别。 靳澈如今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太想等到尘埃落定,困着沈云见长相厮守了。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一颗心日日悬着,不得安稳。 沈云见没有直白的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淡淡道: “阿澈,晚些吧,再等等。” 靳澈一听,便明白了沈云见的意思。 这是非插手不可了。 靳澈劝说不了沈云见,更无法在这种事上试图给沈云见洗脑。 只能答应他道: “好,那便越晚越好。” 他吻着沈云见大腿侧的肌肤,对他道: “师尊,我答应你,若是阳界不动手,我绝不主动开战。” 沈云见应了一声好,伸手挠了挠靳澈的下巴,跟他商量: “明日陪我出去走走吧,总在这殿里憋着,闷得慌。” 沈云见说的是“陪”,不是“放”。 靳澈感念于沈云见的体贴,心里那点儿事又开始蠢蠢欲动。 两只手也开始变得不老实起来。 沈云见乐得惯着他,扬了扬头,配合地对靳澈道: “上来。” …… 靳澈说话算话,阳界不开战,他便也管束了手下厉鬼,不再在人间作恶。 为的,就是求与沈云见多些时日的安稳。 而沈云见失踪之事,却在整个人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沈云见本人也默认了人间各种对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说法。 他只偷偷给金安去了一封信,表示自己还活着,剩下的,让金安金耀两兄弟莫要多问,也莫要插手。 乖乖待在逐戮山上,无论何事,都莫要强出风头。 而他自己,在阴间的生活,就如同回了老家一般自在。 每日与各类鬼怪混杂在一起。 今日赌馆,明日酒肆。 看谁死相难看,碍人眼,便将谁的脑袋扭到人家身后去,不许人家拿正脸瞧着他。 总归都是些死鬼玩意儿,不管再如何折腾,也不会再死一次了。 久而久之,有些鬼远远瞧见沈云见,便要先一步将头摘下来抱在怀里,省着被沈云见看见,免不了一场无妄之灾。 起初,不少鬼怪曾找到靳澈面前试图告沈云见的状,让靳澈管管沈云见这半点儿不讲道理的作风。 但后果不言而喻。 他们只会见识到靳澈比沈云见更不讲理的一面。 久而久之,“鬼后”就成了这地府之中最不能招惹的存在。 原本,沈云见已经在日复一日潇洒的时光里,淡忘了黎冰的存在。 因为按之前的情况,黎冰无论如何也应该是无法活着出去了。 但某日夜里,沈云见正欲和靳澈做点儿什么。 却听037突然出现,提醒他道: 【云见,出事了。】 第213章 第232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三十) 彼时,靳澈的身份已经曝光。 而他迎娶自己师尊沈云见为鬼后一事,也在人间传了个沸沸扬扬。 阳间无数化灵师带着人族千军万马,早已集结于沙漠鬼国入口之外。 黎冰的父亲九镜司的宗主立于万人之巅,大喊道: “逐戮殿沈云见,嗣养鬼王!欺上瞒下!以天下化灵师第一人的身份,叛离人族!与阴间鬼物为伍!” “杀鬼王!封鬼门!捉拿人族叛徒!” 九镜司一众化灵师,立刻随之喊道: “杀鬼王!封鬼门!捉拿人族叛徒!” 之后,便是万军齐声呐喊: “杀鬼王!封鬼门!捉拿人族叛徒!” …… 声势浩大,在浩然沙漠之中,久久回荡不息。 靳澈从水幕中看到沙漠之上的场景,咬了咬牙。 早在半月前,他便收到了信号,人族在集结兵力,准备前往此处。 靳澈再如何拖延,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他收起水幕,起身,整理了衣衫,淡淡对沈云见道: “晚上想吃什么?” 沈云见看着靳澈: “阿澈,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靳澈系好腰带,若无其事道: “那该讨论什么?讨论我该如何才会放你出去跟我作对吗?” 沈云见跪在床上,伸手帮他将衣服后的褶皱抻平整,轻声道: “阿澈,我从未想过与你作对。” 靳澈没回头: “那你想做什么?” 沈云见喉结动了动: “我得封了这鬼门。” 靳澈直言:“我的血令在你手上,沈云见,只有以我的魂魄为引,才能关的上这鬼门。” 言下之意,要想封了鬼门,后果就是靳澈魂飞魄散。 沈云见伸手,环住靳澈的腰: “那你要将血令收回去吗?” 靳澈在将血令交由沈云见时,便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他希望沈云见真的爱他,能违背天命,成全了他私心一场。 这些年沈云见在这暗无天日的阴间与他做夫妻,日日相伴,夜夜笙歌。 他总盼着,或许真的到了这一天,沈云见会心软。 可如今,他还是听到沈云见说 “我得封了这鬼门。” 靳澈摆摆手:“我说了,你要杀我,我甘之如饴。” 沈云见贴着靳澈宽厚的脊背,心中突然涌上一阵心酸。 他闭了闭眼,轻声道: “我不会的。” 靳澈不知道沈云见在想些什么,他转过身,低头吻了吻沈云见的唇瓣,对他道: “今日,你便不要出去添乱了,师尊,没有不可违背的天命,也没有我靳澈做不到的事。” 沈云见问他: “你是想覆了这人间吗?” 靳澈摇了摇头,转身走到寝殿大门处,离开前,对沈云见道: “师尊,若是我身死道消,才是这世间阴阳平衡的终点,还望你手下留情,留我一丝魂魄。” “日后若我能投胎转世,只愿生于寻常人家,再伴你一世终老。” 说罢,他抬腿迈出了大殿,抬手一挥,层层大门立刻封禁。 沈云见看着靳澈的背影,深吸了口气,对037道: 【帮个忙,我得出去。】 037不解: 【云见,这场仗,靳澈不一定会输,如果你不插手,等他回来,再安稳百年,不是问题。】 沈云见反问: 【那百年之后呢?我不能永远在这样的循环里守着他。】 【我的功德值,恐怕是满不了了。】 037哑然: 【别说这种丧气话,实在不行,我们就从头开始。】 沈云见闻言,却摇了摇头: 【我累了,037,我不想再一次次骗着他,跟什么都不知道的他,无休止重来了。】 037听着沈云见的话,不免有些心惊: 【你要放弃了?你不想活了?】 沈云见闻言却突然笑了,他摇摇头,对037道: 【不,我要放手一搏了。】 037不明白沈云见话里的意思,但他还是选择了在这种时候听沈云见的话。 它替沈云见撕开了方寸间的禁制。 沈云见化为一缕青烟,穿过黄泉路,越过万鬼窟,一路出了鬼国,直奔逐戮山而去。 那些化灵师太愚蠢了。 靳澈也实在是狡诈。 沙漠鬼国的入口,并非鬼门所在。 所有人都受了靳澈的蒙蔽。 只有沈云见知道,沙漠鬼国,不过是个幌子。 真正的鬼门,正是许多年前,他于深夜看见靳澈从逐戮山后,走出来的那片黑潭。 靳澈在与人族千军万马交锋之时,便察觉到了沈云见冲破禁制,离开了鬼国。 他越战越勇,只等着沈云见出现在他面前,看看沈云见会如何与他正面交锋。 但他算着时间,却始终不曾等到沈云见出现。 靳澈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但眼下他已身陷囹圄,转身就走,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狂沙暴起,无数阴兵席卷了整个沙漠。 普通军队在数不清的鬼怪中只能是用来开道的马前卒。 而很快,那些化灵师们,就发现,他们此行最大的错处,便是不该带领军队前来。 寻常人身死,亡魂于七日内转世投胎。 但此界,乃靳澈主场。 那些前一秒刚刚死于沙场的人族士兵,几乎是在下一秒,便魂魄离体,不受控制的加入了阴兵大军。 此消彼长间,化灵师纵使人再多,本领再高,也开始力不从心起来。 而就在人族逐渐势弱时,隐没于角落,早已趴在黄沙之中没了动静的黎冰,突然以一种诡异的身姿,直挺挺从黄沙中立了起来。 他眼中黑雾涌动,突然身形一闪,出现在了靳澈面前。 靳澈神色一凛: “借尸还魂?” 黎冰嘴角扬起诡异笑意: “地狱尊主,好久不见。” 一个陌生的称呼。 靳澈凤眸微眯,不等他来得及思考这其中缘由,便见黎冰一只手,突然化作一柄漆黑利刃,毫无预兆的,洞穿了他的胸口。 跨越维度的,实力上的绝对碾压。 靳澈飞速倒退,胸口的洞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靳澈瞳孔顿时一阵收缩。 下意识想要拿出血令,释放自己被封锁在血令中的大部分神魂。 指尖轻捻,却陡然想起,血令在沈云见手上。 他深吸了口气,抬手捂了捂胸口,骂了句该死。 而黎冰,却显然没有让他喘息的打算,下一秒,便如附骨之蛆般,再次缠了上来。 ........ 第233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三十一完) 世间有三界,人间是根基。 凡人投六道,转世轮回。 大功德,大造化者,羽化升仙,去往天界,造福人间。 穷凶极恶者,死后入地狱,遭刀山火海,拔舌石压之苦。 第214章 在沈云见所在的世界,没有十殿阎王。 打从他出世起,那暗无天日,鬼怪横行的地狱中,就只有一位尊主和十位罗刹。 他们负责掌管地狱一切事务,手下鬼差无数。 一位尊主陨落,便会从十大罗刹中选一位最强悍者成为新的尊主。 这些罗刹无名无姓,只取一字为代号。 沈云见出世起,便只知道地狱尊者名讳为“澈”。 千年前凭一己之力灭了老尊主,坐上了新一任尊主的位置。 十大罗刹表面屈服于尊主,实则各个蠢蠢欲动,妄图伺机上位。 其中野心最大的,便是第九罗刹。 从阿澈入轮回起,阿九便一直在等待这个合适的时机。 灵气稀薄的小世界,阿澈的神魂受到禁制,被保护起来的才是大部分。 创伤他一小部分神魂,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 而在小世界里,越是强大,越是能翻云覆雨,就代表着,阿澈被释放出来的神魂越多。 抓住时机,直接灭了这部分神魂,便能将其重创。 届时,阿澈结束轮回,回到地狱,第九罗刹上位的机会,就算是来了。 此时此刻,阿九看着靳澈招招落败,面上的讥讽神色更甚。 整只手臂幻化的黑色利刃变成了盘根错节的黑色枯树藤,击碎了靳澈横在胸前的长刀,狠狠插入靳澈胸腹之处。 靳澈倒在黄沙之上,面色冷淡,似是感觉不到痛楚。 阿九居高临下地看着靳澈,用施舍的口吻道: “尊主殿下,为何不求我放过你?” 大片乌鸦在沙漠之上盘旋,遮天蔽日。 靳澈目光涣散,体内灵气在飞速外溢,他开口,吐出两个字。 阿九没听清,弯下腰,向他靠近,问他: “你说什么?” 靳澈说不出话来。 他没有血液可以流淌,没有心脏可以跳动。 只能感觉到自己四肢百骸的灵气阴气都在外溢,感觉到自己的魂魄似是在逐渐溃散。 他张了张口,无声地唤道: “师尊……” 修为到了靳澈这个地步,早已能洞悉生死。 半月之前,人族集结大军之时,靳澈便违背天道替自己卜了一卦。 大凶之相,十死无生。 靳澈原以为,今日他该是死在沈云见手上的。 寝殿的结界设的单薄,若是沈云见想冲,未尝冲不破。 他一直在等沈云见碎了那血令来索他的命。 也早已做好了死在沈云见手里的准备。 却没想到,变故竟会出在这里。 靳澈不想死在阿九手上。 他想死在沈云见手里。 他握了把沙,抬手,扬了阿九一脸,跟他说: “滚开。” 阿九被靳澈这凡人打闹般的攻击方式扬了个猝不及防,吃了一口沙子,扭过头去,啐了两口。 回过头来,看着靳澈那张可恨的脸,恼羞成怒地又将手臂往靳澈体内捅了捅。 就在他准备用那插在靳澈体内的藤枝搅动起来,享受享受靳澈痛苦不堪的神情时。 一道刺眼金光如长虹贯日般破空而来,正中靳澈眉心。 下一秒,靳澈原本已经涣散的意识开始回笼。 体内灵气不再外溢,血肉开始疯长。 阿九还留在靳澈体内的藤枝被搅断,吞噬。 剧痛从阿九手臂上蔓延,他脸色一变,迅速倒退。 只可惜,人还没退出去三丈远,一柄利剑便从背后,悄无声息地穿透了他的喉咙。 与此同时,天空之上乌云开始翻涌,狂风呼啸间卷起的风沙几乎蒙蔽了在场所有人的双眼。 原本矗立在沙丘之下的客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扇漆黑古朴的黑色巨门。 门上雕刻着万鬼之相,门内是冲天的阴气,似有血海在翻涌不息。 而此时此刻,那巨门之上,就站着一道渺小的白色身影。 屹立于风沙之中,衣摆轻舞,抬手一招,那穿透了阿九喉咙的利剑便回到了那人手上。 靳澈躺在黄沙中,看着沈云见,扬起了唇角。 沈云见喉结滚动,问道: “为什么这么做?” 靳澈知道,沈云见问的是什么。 他在沈云见闭关之后,便知道,沈云见定是早就发现了他的身份。 他不知道沈云见用了什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方法跟踪他,让他未曾察觉。 但他知道,沈云见一定去过那处黑潭了。 而沈云见眼下问的,也是靳澈为何要真的将鬼门转移到这黄沙之上。 靳澈轻声道: “沈云见,逐戮山太远了,我舍不得你奔波,你要杀我,我递刀给你。” 沈云见在出了鬼国之后,也的确是先往逐戮山的方向去了。 但人还没出沙漠,便听037道: 【云见,事情有变,逐戮山那处黑潭,不见了。】 沈云见闻言,停下脚步: 【不见了?】 037嗯了一声: 【靳澈恐怕是在防……】 谁料,037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没了动静。 沈云见试着召唤了它两声,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沈云见觉得古怪,一时间又想不出由头,只能当场回头往沙漠里奔去。 期间,沈云见总觉得心中不安,脑子里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黎冰那张脸。 当他赶到战场中心时,看到的,便是黎冰那只化作枯藤枝的手,穿进靳澈胸腹的一幕。 纵使距离尚远,沈云见也能感受到,来自黎冰身上的,不属于这个世界,却又让他格外熟悉的气息。 那是来自沈云见生长的地狱之中的,罗刹的气息。 沈云见将脖子上的血令扯了下来,在召唤鬼门的同时,释放了靳澈被锁在血令中的神魂。 鬼门现世的地点并非一成不变。 沈云见以为,靳澈会有所保留,将鬼门留在逐戮山,为了蒙蔽沈云见,阻碍他封锁鬼门。 却万万没想到,靳澈早已背着他,将鬼门重置于沙漠之中。 而靳澈给出的答案,却只是一句: “你想杀我,我递刀给你。” 沈云见深吸口气,汇聚天地灵气于一身,化身一只巨大的黑色蛟龙,冲破了这小世界间的禁制。 渺小的红色无事牌在硕大锋利的蛟爪之下化为齑粉。 他将靳澈被封的神魂归还于靳澈,在靳澈突然收缩的瞳孔中,钻进了大敞的鬼门。 血海翻涌的鬼门在巨大的雷鸣声中,缓缓关闭。 沈云见清朗的声音从靳澈脑海中响起: “阿澈,三年闭关,我散尽一生修为,化为鬼修,为的就是这一天。” “我从未想过拿你为引,伤你分毫。” “若有朝一日再见,你还是想炼化我,还望你看在生生相伴,世世相陪的情面上,给我个痛快。” 散尽修为,化为鬼修。 岂是一句话这般简单的。 沈云见三年闭关,肉身早已被埋葬于闭关之处。 他没有杀人无数,没有罪大恶极。 第215章 但他本就生于黄泉。 替代靳澈得到血令认可,成为新的鬼王,以己身献祭,封锁鬼门。 就是沈云见的计划,和他付诸的行动。 靳澈看着那缓缓关闭的鬼门,只觉得头晕目眩,已然听不懂沈云见在说什么了。 待鬼门关闭,便是沈云见魂飞魄散之时。 他不要命一般,飞快闪身冲向鬼门。 他目眦欲裂,双眸血红一片,对着那血海中隐约可见的黑蛟大喊道。 “师尊!!!” 被捅穿了喉咙,还没死透的阿九,一手捂着自己的喉咙,还不忘在临死的最后一刻,对着靳澈抛出最后一击。 可惜,他那灵力凝聚的短刃还不能穿透靳澈的后心。 便被靳澈周身突然暴涨的灵气击碎成了飞灰。 熟悉的气息在疯狂复苏,涌动。 阿九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下一秒,整个人便皲裂成了无数碎片,随着狂风消散在了天地间。 靳澈脸上的神色变得冷漠,他化身一缕黑雾在鬼门彻底关闭的前一秒,钻进了那仅剩的缝隙。 封闭的鬼门,随着沙漠之中所有的厉鬼亡魂开始一同变得虚幻。 狂风止,乌云散,仿佛先前那不死不休的大战不过是万古皆空的大梦一场。 …… 第234章 旧事(一) 七百年前。 地狱。 鬼差轮值于黄泉周围,三三两两扎堆盯着那黄泉看。 “近日这黄泉下总是有暗流在涌动,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多半是灾劫。” “此话怎讲?” “刚死没多久吧?这都不知道?黄泉涌动必有灾劫降世啊!” “这黄泉之下,怨念横生,四千年前,一条黑蛟诞生于此地,乃无数怨念所化,无是非善恶观,神志不清,只会作恶。” “那时候,正赶上尊主大人回天界述职,十位罗刹,六死四伤。” “那黑蛟这般厉害?” “可不是,那可是黄泉中几千年的戾气所化之灵。” “那如今这黄泉又这般躁动,该不会,又有灾祸要诞生了吧?” 先前说话的鬼差摇了摇头,面色凝重: “不好说,但算算日子,这黄泉静了四千年了,恐怕……” 话音未落,原本还算平静的黄泉水,突然像是沸腾了一般,咕噜咕噜翻腾了起来。 股股热气上涌,本就漆黑的黄泉上空逐渐蒙上了一层血雾。 地府老一辈的鬼差都知道,这场景,竟与四千年前黑蛟出世时,如出一辙。 看守黄泉的鬼差见状,连滚带爬的跑去尊主殿汇报。 与四千年前一样,尊主上天界述职了。 与四千年前不同的是,如今的十大罗刹,八个都在外执行任务。 只有第二罗刹阿白和第一罗刹阿羽在地狱镇守。 阿白刚经十世轮回历劫归来,如今唯一的战力,就只剩了阿羽一人。 阿羽赶到黄泉,守了三天三夜。 等待着恶灵的出世。 她原本已经做好了殉职的准备,却万万没想到,黄泉之中,并未出现什么狰狞可怖如同黑蛟那般的“灾祸”。 那沸腾的水面之上,缓缓浮上来一团黑雾。 阿羽整个人绷紧了神经,盯着那团黑雾,蓄势待发。 但待那黑雾逐渐消散之后,她却只看见水面上站着一个光着屁股的总角小童。 白白嫩嫩,挺着小肚子,正用他两颗黑溜溜的大眼珠看着自己。 但尽管如此,阿羽的防备心却依然没松懈下来。 她手中的长鞭,握得更紧了。 那小孩儿环顾四周,看着几个鬼差的狰狞面目,却不露惧色。 只光着脚丫,一步步走到阿羽面前,对着握着长鞭的阿羽张开了两只手臂。 开口,嗓音稚嫩清脆道: “娘,抱抱我~” 阿羽像是受了蛊惑。 明知道面前的小东西可能会如四千年前的黑蛟那般,暴戾恐怖,但看着那小东西的眸子时,她却还是没忍住,弯下腰,将那孩子抱了起来。 小孩儿环住阿羽的脖颈,贴了贴阿羽的脸颊,小声道: “娘,你好香。” 两声娘,让素来冷峻不近人情的第一罗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决定。 她将那生于黄泉的小孩儿,带回了自己的住处,藏了起来,并下了封口令,让当日在场的所有鬼差不得声张。 阿羽生前姓沈,便将自己的姓冠给了那小孩儿,起名云见,乃拨云见日之意。 沈云见生而知之,不必教那些个四书五经,阿羽也乐得清闲,整日只是陪着沈云见玩闹。 但恶灵,终归是恶灵。 没多久,阿羽就发现了沈云见本性难驯。 他溜进了地牢,一夜之间杀光了她关押在地牢里,准备择日碎魂的四十七只厉鬼。 阿羽发现他时,他正在拿几只被大卸八块的厉鬼残肢做拼图,玩的不亦乐乎。 见到阿羽前来,还高兴地举着条断臂,挥着小手喊娘。 那日,是阿羽第一次揍了沈云见。 教他该如何守规矩。 阿羽揍他时,也曾战战兢兢想过沈云见会不会反扑。 但事实上,沈云见很乖巧,挨了揍,就站在墙角处抹眼泪,跟她说: “娘,我知错了。” 黄泉的事,瞒不过地狱尊主。 沈云见的事,更瞒不过。 尊主述职回来后的第三个月,找到了阿羽。 阿羽跪在大殿之下,一言不发。 沈云见就站在阿羽身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坐在大殿之上黑衣墨发,神情冷峻的男人。 那男人与沈云见对视许久,朝他招了招手说: “过来。” 沈云见年幼,不知道什么叫怕,迈着小短腿跑到男人身边,撅着屁股就爬上了尊主的宝座,坐进了男人怀里。 那男人似乎是没想到沈云见会如此不见外,也或许是从未被孩童这般亲近过。 浑身一僵后,只问了句: “叫什么名字?” 沈云见仰着脑袋对他龇着一口,小白牙,脆生生道: “我叫沈云见。” 那男人看着他脸上的小酒窝,问他: “谁给你取的名字?” 沈云见指指跪在地上的阿羽: “我娘取的,哥哥,你能叫我娘站起来吗?” 男人没吭声。 沈云见便抬手环住他的脖颈,在他脸颊上啵的亲了一口: “阿见求求您了。” 阿羽一颗心都悬了起来,咬着牙,对沈云见道: “云见,下来,不可无礼。” 沈云见没动。 那男人开口,淡淡道: “你娘犯了错。” 沈云见没问,阿羽犯了什么错,他直白的问出口道: “是因为我娘带我回家吗?” 那男人望着沈云见乌黑清澈的大眼睛,一时哑然。 沈云见垂下眸,小声道: “我会乖的。” 那日,阿羽没有受罚,他知道了那个男人的名讳,也顺利跟着阿羽回了家。 第216章 但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那男人都一直在盯着沈云见,时不时出现在沈云见附近的角落里。 他以为沈云见不知道。 但事实上,身为恶灵的沈云见极为敏锐。 也知道,如果他不乖,阿羽就会受罚。 年幼时的沈云见很会讨好人,为了不让阿羽受罚,为了让自己不被丢进业火熔炉,他开始学着讨好阿澈。 比如,偷偷抓几只血土下可爱的小蜈蚣,放进阿羽装首饰的盒子里,溜进尊主殿,放在阿澈处理公务的案台上。 比如,薅掉尊主殿后院鬼车的尾羽,编成彩色大花羽毛帽子,送给阿澈当生辰礼物。 再比如,某一年地府闹虫乱,年幼的沈云见不知道就连没有灵智的虫蚁也会躲着阿澈。 在深夜于阿澈歇息时,偷偷溜进阿澈的寝殿,满寝殿跑来跑去,爬上爬下地专心致志为阿澈清理虫蚁。 扰得阿澈整宿不得安歇。 第235章 旧事(2) 阿澈身为地狱尊主,生性冷漠,刚坐上尊主位的那些年,为了压得住这地狱中无数厉鬼,行事可以称得上一声暴虐。 莫要说这地府中的小鬼了,就是十大罗刹,在阿澈面前,也不敢表现出丝毫违逆的意思。 唯有沈云见,在阿澈万年孤寂的生活中,不断挑战着他的底线。 偏偏,沈云见很真诚,他做那些事,是在认真的,想要得到阿澈的喜欢。 沈云见四处捣蛋而不自知的性子,在他长成少年模样时,有所缓解。 有段时日,阿羽外出有事要办,怕看不住沈云见会让他惹出乱子,便将沈云见丢到了尊主殿,放在阿澈眼皮子底下。 阿澈公务很忙,没多少时间搭理沈云见。 沈云见闲着也是闲着,便主动揽了书童的活儿,专心致志陪阿澈审阅那些恼人的生死公文。 两人一人坐在桌案前,一人站在桌案边,谁也不与谁说话。 沉默了整整三日,阿澈才终于主动开了口,问沈云见: “你为何不怕我?” 沈云见垂着眸整理着那些卷轴,闻言抬眉看了靳澈一眼,随后又低下头,淡淡道: “谁说我不怕你?” “我怕死你了。” 沈云见的外形变化很慢,与常人不同,阿澈算了算,如今两人相识已有百载有余。 沈云见依旧是少年心性,长着副少年模样。 他看着沈云见那张有些雌雄难辨的漂亮的脸,扬眉: “怕我什么?” 沈云见也不看他,只道: “掌管着人间生死,却整日拉着一张脸,这些年来也不见你笑过几回,仿佛全地府的鬼都欠你银两。” 阿澈放下手中纸笔,盯着沈云见看了许久,直到看得沈云见不得不抬头与他对视,他才看着沈云见漆黑的眸子道: “权力越大,身不由己的事便越多。” 那时,沈云见不明白阿澈话里的意思,只问他: “比如什么事?” 阿澈沉默半晌,没说什么事,只像是突然跳过了话题,重新执笔,若无其事地对沈云见说了一句: “云见,你要听话。” 沈云见觉得自己已经很听话了。 他常常有许多恶毒的想法,深夜做梦时,都会梦到该如何祸乱人间,祸乱地府。 他常常与人对话时,因为旁人一句不合他心意的话,便想将人的脑袋拧下来丢进孟婆的锅里。 他对老弱病残没有同情心,只知道看谁不顺眼,就想要将人除之而后快。 但他所有的想法,都从不曾付诸过行动。 因为阿羽会打他,会为他忧心整夜睡不着觉。 更因为他知道,若是他不克制自己,阿羽必定会受罚,而他自己,大抵也逃不过被炼化的命运。 阿羽除了外出,日常大部分工作都是围绕着尊主殿转悠。 沈云见也算是在阿澈的眼皮子底下长大。 阿澈为人沉默寡言,两人之间交流并不多。 可长年累月的相见,还是生出了一种,不熟,但习惯了对方存在的感觉。 沈云见在三百岁那年,彻底长成了成年男子的模样。 褪去了少年的稚气和青涩,原本圆溜溜的双眸变得狭长,说起俊朗,许是用美艳来形容更加贴切些。 身为恶灵,沈云见本该面由心生。 但他自幼被阿羽带在身边,长相便倾向于了阿羽。 更小些的时候若是不说话,便总让人觉得像个小姑娘。 后来又时常看着阿澈,便又在那过分女气的面相上,多生出了几分男子的俊朗。 面貌停止变化之后,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沈云见一直以为,自己和阿澈之间的关系,大抵一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尽管他从出世起就没作过恶,可他还是在修为成熟后,遭了天劫。 那时阿羽正忙着在小世界捉拿逃犯,已离开地府一月有余,沈云见正在尊主殿的书房里给阿澈研墨。 手里的动作都还没停,整个人便突然毫无征兆地栽了过去。 墨汁飞溅,洒了一地不说,还溅在了阿澈的衣襟上。 阿第一反应便是伸出了腿,勾住了沈云见的脖颈,没让他的脑袋直接砸在坚硬的地面上。 之后,他起身查看沈云见的情况,才发现沈云见整个人烫的不像话。 他拍了拍沈云见的脸颊,可惜沈云见直接陷入了昏迷,没有任何意识供他做出反应。 阿澈将沈云见打横抱起,送回了阿羽的住所便转身离开。 只当是沈云见吃错了什么东西。 许是大补之物,许是剧毒之物。 但这都不重要,因为沈云见体质特殊,这些东西于他来说都不会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顶多便是休息两日,待他消化了,也就好了。 但让阿澈没想到的是,第二日,沈云见没来。 第三日,也没来。 于是他又去了一趟阿羽的住所。 发现沈云见如同死了一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两日前,他是如何将沈云见放在那里的,如今,沈云见便还是什么姿态躺在那里。 而更让人心惊的是,沈云见浑身烫的似火炉,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 阿澈见状,这才不得不屈尊降贵,给沈云见看了命。 一看才知,沈云见是遭了天罚。 那时,阿澈曾想过,沈云见这样的身世,迟早还是会祸乱世间,不如就任他自生自灭,死了也清净。 但这样的想法并未能持续下去。 第四日,阿澈便再次来到了阿羽的住所,抱走了昏迷中的沈云见。 天罚是要用功德抵消的。 沈云见虽不曾作恶,却也不曾做过什么好事。 他没什么功德可言。 阿澈去了趟天界找了司命仙君,司命只道,若是自身功德浅薄,便需有大功德者来渡。 阿澈本想等阿羽回来。 阿羽身为十大罗刹之首,自然功德无量。 沈云见是阿羽的儿子,阿羽必不会坐视不理。 但阿羽归期待定,沈云见的情况又愈发不妙。 第217章 于是当晚,阿澈便在万分无奈之下,做了场法事,用自己一部分的功,抵了沈云见的罚。 果不其然,沈云见在第二日,便迷迷糊糊有了意识。 第236章 旧事3 有意识,和意识清醒,完全是两个概念。 沈云见在高热后,浑身开始溃烂。 阿澈起初对他的关注度不高,只是每日来看他两回,确认他还活着。 直到沈云见喊出他的名字,跟他说: “阿澈哥哥,疼。” 阿澈才发现,沈云见的情况似乎并没有太过好转。 照司命天君的话来说,即便逃过了必死的结局,也得熬过了天罚才能新生。 那日,阿澈坐在沈云见床边,看着沈云见昏昏沉沉却痛得睡不着也动不了的可怜模样,第一次觉得沈云见很可怜。 四千年前的事沈云见不记得,尚且不计较。 这三百多年来,沈云见的确不曾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 只因出身诡异,便要受此天罚,仿佛确实有些不公。 于是他也开始渐渐耐下性子,陪着沈云见,试图帮他熬过这段时间。 沈云见很懂事,他来,沈云见便会央求阿澈给他讲讲故事,读读书。 他不来,沈云见便也乖乖巧巧躺在那里,不哭不闹,也不知道喊疼。 沈云见从不会对阿澈提任何要求,但阿羽不在的时候里,阿澈看得出来,只要他陪着沈云见,沈云见就是高兴的。 直到沈云见皮肤溃烂到左半边脸颊时,他才有些费力的要求阿澈: “别再来看我了。” 那是第一次,阿澈忍不住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跟他说: “没关系。” 阿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吻沈云见。 大抵只是因为觉得他可怜,想要用这种方式去安抚他。 沈云见也不明白阿澈这么做的原因。 但他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在这段时间里,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 沈云见想,若是自己此次熬过了天罚,或许,可以试着,向阿澈再迈进一步。 但让沈云见没想到的是,他在三个月后恢复如初,阿澈却离开了地府。 以亲自捉拿潜藏在小世界的逃犯为由,一走就是两百年。 这期间,或许也曾回来过,但没人告诉过沈云见,阿澈自己也不曾和沈云见碰过面。 沈云见便知道,阿澈这是在刻意避着他。 沈云见有自知之明,不愿意招人烦,知道阿澈不愿意见他,也不打扰,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只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府闲散度日,虚度光阴。 但尽管如此,他心中种下的种子,还是在不知不觉间,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许是因为不愿意面对,也或许是因为赌气,阿澈忙完手里的事,回到地府后,正赶上第五罗刹潇潇大婚。 潇潇乃阿澈义妹,婚宴摆了整整三日,就设在尊主殿。 无数鬼差上门道贺,唯独不见沈云见。 阿澈也问过阿羽,阿羽却道沈云见这些年惯爱独来独往,不来才是正常。 但阿澈却还是没忍住在婚宴最后一晚,去寻了沈云见。 彼时,沈云见就坐在黄泉边,独自一人饮酒,看上去心情似乎还不错。 阿澈走到沈云见身边,坐下来,问他: “婚宴很热闹,不想去看看吗?” 沈云见似乎也没想到阿澈会主动找上门来,片刻惊讶后,只笑着摇摇头: “我这人生来恶毒,见不得旁人幸福。” 阿澈不知他话里真假,不再开口。 两人沉默良久,阿澈突然开口,对沈云见说了句: “抱歉。” 沈云见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而道歉。 是当初的不辞而别,还是两百年的分别和视而不见。 但这些年他早就想通了,只仰头将那剩下的半壶酒一饮而尽,随后淡淡道: “我没想缠着你,当初,也不过是想向你道一声谢。” 阿澈看着他的侧脸,喉结动了动,又偏过头去,轻声说: “你是阿羽的儿子,于情于理,我都不会坐视不管。” 沈云见对这样的借口不置可否。 他没有和阿澈继续交谈下去的欲望,只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阿澈总是时不时就出现在沈云见视线范围内。 沈云见搞不明白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但心里生根发芽的参天大树却是生长的日渐茂密。 甚至于开始讨厌阿澈。 沈云见曾寄希望于,阿澈是因为感情上的牵绊,才总是时常想要来看看他。 直到他无意间发现,天界早已对他设防,并无数次警告阿澈,要对他这天生坏种除之而后快时,他才明白。 阿澈不是因为想他才来看他。 而是因为要监视他。 沈云见常在心里劝诫自己,即便如此,阿澈也还是想要留他一命的。 原本,沈云见都已经想好了,待他活到千岁,与这地府,与那天界相安无事千年,就可获批去人间走走。 但事与愿违,司命天君家的小儿子稻河在偷偷听了无数次关于沈云见的事后,对这生于黄泉的恶灵产生了几分好奇心。 偷偷入了地府,想要一睹沈云见尊容。 这一见,就出了事。 稻河对沈云见一见钟情,但他为人霸道,几番接触无果后,偷偷窥探了沈云见的情命。 结果,便窥探到沈云见许和这地狱尊主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于是这稻河一边串通着第九罗刹,妄图使绊子让阿澈下台,一边又在沈云见面前,说尽了阿澈的不是。 沈云见最烦背后乱嚼舌根之人,对稻河的感观差到了极点。 他不待见谁,说起话来自然好听不到哪里去。 直接明示了稻河,他是喜欢阿澈不假,但也没想过和阿澈在一起。 不过即便是没有阿澈,他也不会喜欢稻河。 他哪怕是活不过千岁,看不了人间,明日就被阿澈打死,魂飞魄散,他也不会跟稻河在一起。 这话激怒了稻河,当即就要对沈云见用强。 沈云见平日里为了不惹麻烦,为人很低调,不显山不露水,若非有个极为强势的娘,不少人都将他当软柿子捏。 沈云见没和人动过手,跟稻河打起来的时候也有些不分轻重。 稻河铁了心要霸王硬上弓,沈云见自然不乐意。 两人打起来时,起初,沈云见还收着手,但见稻河愈发得寸进尺,不知死活,便也怒了。 后果不言而喻。 稻河死了。 司命仙君一纸诉状将沈云见告上天界。 三日后,天界便下了命令,沈云见本性难移,当受业火焚烧,令其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第237章 后来1 “有动静了吗?” “有个屁的动静,都三百年了,这黄泉水连个泡都没冒一个!” “话说,这尊主殿下,自打三百年前轮回回来,就再不曾露过面,也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第218章 黄泉旁茶肆中,坐着三两鬼差,望着平静的水面,交谈着什么。 一狼头鬼差啧了一声: “倒也不能说是不曾露面吧?尊主回来那日,不是出面将前一位九罗刹剥皮抽筋,挂在了鬼城门楼上吗?” 一无脸鬼差徒手掀开自己的脑袋,将茶水灌进脖颈的横截面,从横截面的刀口处发出声音: “前一任第九罗刹不知所谓,跟去了尊主轮回的小世界,妄想重创尊主神魂,尊主剥了他的皮挂在城门口,算是网开一面了。” 狼头鬼差蹙眉: “但尊主并未到该历劫轮回的时候,此行当是还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无脸鬼差在这地府之中年头已久,很多事都有所耳闻,听到这话,有些神神秘秘地用手捂住了脖子,小声道: “我听说,尊主此次轮回本就是为了私事,你们可还记得大罗刹阿羽收养的那只恶灵吗?”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又纷纷点头: “那个叫沈云见的。” 无脸鬼差点点头: “就是为了他。” “当年沈云见打死了稻河,司命天君一纸诉状将沈云见告上天界,要让沈云见魂飞魄散。” “尊主不知和天界做了什么交易,保了那恶灵一命,让他下界入人间小世界去积累功德。” 狼头鬼差插话: “这事儿倒是听说过一二,不过后来那恶灵不还是魂飞魄散了吗?” 无脸鬼差道: “我听知情人士透露过,尊主轮回,就是为了护着他,以备不时之需!” “而且,那恶灵也并非魂飞魄散了,否则,如今这黄泉河畔也轮不到你我在此驻守了。” 狼头鬼差一愣:“你的意思,尊主下令让我们守在此处,是为了等那恶灵回来?” 无脸鬼差沉吟片刻: “大抵是这样没错,要不,那大罗刹阿羽也不会每逢初一十五,就来此处点引魂灯了。” 他话音刚落,寂静了三百年的黄泉水便突然泛起了波澜。 随后,波澜越来越大,逐渐沸腾起来。 有眼尖的鬼差见状,连忙吹起号角,高声呐喊道: “通知大罗刹和尊主!有动静了!” 此时黄泉沸腾之状与千余年前如出一辙。 阿澈收到消息,几乎和阿羽同时到达黄泉河畔。 三百年不曾踏出过尊主殿的阿澈,一朝出现在黄泉河畔,引的无数鬼差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黄泉沸腾,必有灾祸降世,五千年前如此,一千年前也是如此。 无人知晓阿澈在轮回的那些年里和那恶灵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只当此次阿澈突然出现,当是有场恶战又要爆发了。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一次,黄泉水在沸腾过后,竟什么都没出现,只是再次恢复了平静。 任凭多少人瞪大了眼睛望着,也愣是连朵水花都没浮上河岸。 阿羽整颗心都沉到了谷底,看着阿澈,眸底的凄凉已然掩饰不住。 往日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地狱第一罗刹,眼里泪花似在翻涌,她喉咙发紧,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问: “我的阿见还能回来吗?” 阿澈脸色苍白,本就冷漠的神情变得愈发冷峻。 他望着恢复了平静的水面,轻声道: “阿羽,若他回不来,这地府,便交给你了。” 阿羽瞳孔一缩,声音有些颤抖: “你要去哪?” 阿澈喉结动了动,欲言又止了许久,才淡淡道: “他只是想活着,若我用功德相抵,救不了他,便只能用命换了。” 阿羽闻言,泪珠从眼眶里落下,像是想说什么,却最终又闭上了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阿澈望着那平静无波的黄泉水面,站了足足一个时辰,方才转身离开。 地狱掌管生死轮回,鬼差无数,有人可用,有人用不得,公务杂乱难理,权势太大,背后包藏祸心之人更是数不胜数。 阿澈回了尊主殿的书房,起笔,写下了有关整个地府所有需要注意的事宜,落笔写下了阿羽的名字。 当晚,阿澈将公务堆积在一旁,躺在床上合了眼,脑海中闪过和沈云见的世世轮回。 半梦半醒间,又听见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尊主殿清净,虫蚁尚且不会来作乱,更不必提旁的东西。 这动静来的诡异,阿澈状态不好,起初还以为自己被困在梦境里,但恍惚间又觉得哪里不对。 猛地一睁眼,便看见床帐的横梁之上,挂着一条手臂长短,拇指粗细的小黑蛇,正在滑溜溜的床帐上蛄蛹。 尊主殿内光线昏暗,只有两盏幽绿的烛火在桌上微微摇曳。 阿澈愣了愣神,坐起身,盯着那黑蛇瞧了半晌,那黑蛇才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被盯上了。 它停止了动作,有些鬼鬼祟祟地回过头,与阿澈对视,吐了吐信子。 一人一蛇,相顾无言。 许久,阿澈突然轻笑出声,抬起左手,点了点那小蛇的脑袋,喉结动了动,艰难而干哑道: “怎的三百年了,才恢复成这般模样?” 那小黑蛇也不知有没有听懂阿澈的话,但却乖巧地顺着阿澈的指尖,盘上了他的手腕。 阿澈将小黑蛇举到自己面前,又仔细瞧了瞧,这才闭上眼,用额头贴了贴那小黑蛇冰凉的脑袋。 小黑蛇像是有些错愕,僵在原地。 半晌后,扭了扭脖子,对着阿澈挺翘的鼻尖,张开大嘴,咬了阿澈一口。 毒蛇的利齿不等刺破阿澈的皮肤,便又松了开来,不痛不痒。 阿澈觉得自己眼底有些发热,问那小黑蛇: “是不记得我了吗?” 小黑蛇吐吐信子,并未如阿澈所愿,口吐人言。 它竖起的蛇瞳中带着的一丝疑惑和惊惧,却无疑是给了阿澈答案。 阿澈捧着小黑蛇,轻叹口气,问它: “那你是如何找到我这里来的?” 小黑蛇给不了阿澈答案,但它似乎看出了面前的人好像有些难过。 它不明所以,不懂安慰,只知道这人许是这偌大的地府之中,最能护它周全之人。 它想了想,有些讨好地低下头,蹭了蹭阿澈的下巴,又顺着阿澈的手臂,攀到了他的肩头。 第238章 后来2 小黑蛇觉得眼前的男人很奇怪,应该是认识自己。 但它拥有的记忆很短暂,只知道自己从黄泉中来,知万物却不识人。 它对阿澈的态度非常捉摸不透。 但阿澈对它的亲昵却让他放下了几分防备,身子在阿澈颈间缠绕,温热的肌肤和脉搏的跳动让小黑蛇感到莫名踏实。 没一会儿就悄悄闭上眼睡了过去。 打从那日起,地府众人便发现,向来独来独往,从不与任何人为伍的尊主大人,身边突然就多了只宠物。 最诡异的是,他对那只宠物的上心程度,堪比正在养孩子的老母亲。 无论何时何地,那小蛇始终都挂在阿澈身上。 平日里,就缠在阿澈手腕间。 第219章 阿澈处理公务时,便缠在他脖颈上。 若有生魂出现,便又钻进阿澈的衣襟,只露出半个小脑袋,贴在阿澈胸口上,偷听旁人说话。 过去,十大罗刹争论起地府中的事,不眠不休闹个三两天也不是什么怪事。 阿澈便坐在大殿中央,看着他们争吵,最终梳理清楚结果,再下定论。 但如今,碰见类似的事,他却显得有些急躁起来。 但凡他肩上的小蛇开始垂头耷脑,打不起精神来,他便要立刻起身回去寝殿,梳洗就寝。 没人知道这条小蛇的来历,而最先发现端倪的人,就是阿羽。 “尊主,这蛇……” 她面色古怪地看着阿澈,眼里带着一丝期冀和不解,用试探的语气道: “可是我儿子?” 阿澈闻言,下意识想要否认,张了张口,又闭口不言。 阿羽见他这副模样,心中的猜测便成了肯定,语气有些激动道: “您连我都瞒着?!” 阿澈沉吟片刻,故作镇定道: “倒也不是刻意瞒着。” 阿羽便看着阿澈,也不说话,就用眼神示意阿澈给她个解释。 堂堂地狱尊主,头一次在面对手下时,有了一丝心虚的情绪。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然后替自己争取道: “这一次,是它先来找的我,你不能将他要回去。” 阿羽哑然。 她看着那条小黑蛇,对它伸出手,问阿澈: “你可询问过它的意见?” 阿澈摇头: “它什么都不记得。” 阿羽早就觉得阿澈这段时日不对劲,尤其是面对她时,总是有些躲躲闪闪,从不与自己对视。 她气笑了: “您可真有意思,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居然霸占着别人的儿子不想还,您当年可不是这样做的!” 阿羽不傻,身为大罗刹还是心思极为细腻的女人,她很久以前就察觉到阿澈对沈云见的态度是有些不一样的。 她那时公务缠身,便将沈云见托管在尊主殿,两人之间是如何相处的,阿羽虽然不知晓,但沈云见在看向阿澈时的眼神,却总是和看旁人时不同。 那时候,阿澈用自身半数功德,抵了沈云见的天罚,事后她也看得出来,沈云见是对阿澈上了心的。 但那时的阿澈一走就是两百年。 若说没有刻意避着沈云见,就是打死牛头马面,阿羽也是不信的。 但这种事她不好参与,沈云见没说,阿澈没表示,两人八字没一撇,哪怕身份悬殊,立场相对,她这当娘的,也是想劝也无从劝起。 只能闲来无事就揍沈云见一顿,好让他清醒清醒,莫要乱打不该打的主意,免得伤了自己的心。 如今倒好,几世轮回,阿澈干脆连脸都不要了,将别人的儿子藏着掖着,像是生怕自己将那小黑蛇要回去。 阿澈闻言,也不与阿羽争辩,只是将盘绕在他手腕间的小黑蛇塞进自己怀里,然后下逐客令: “第七罗刹近日行为古怪,根本不敢用正眼瞧我,怕是受了谁的命,要监视加害于你我,你多盯着些。” 阿羽冷笑一声: “用正眼瞧你?小七上月执行任务伤了眼,近日刚换了对儿新眼球,尚未磨合好,你这般说话,可讲良心?” 阿澈抿抿唇: “黑白无常近日来往颇为密切,恐有不为人知的秘密相商,我怀疑他们要叛变,这事交由你去办,不查出个所以然,莫要回来。” 阿羽大骂: “你个混球!他俩自开天辟地以来就一直形影不离!” “把我儿子还给我!” 阿澈拒绝,捂住自己的衣襟,一闪身,便消失在了阿羽视线之内。 阿澈了解阿羽脾性,当夜,便派人将那封早便写好的书信送给了阿羽,自己带着小黑蛇,离开了地府。 最重要的是,他有疑惑,尚不能解。 地府之中无人帮得上阿澈的忙,他只能再一次上了凌霄,入了天界。 但这一回,他并未找到天君,而是另择了求助人选。 天界,长明殿。 阿澈与一柄黑色长剑相对而立。 他看着那柄剑许久,抿唇道: “帮个忙。” 那柄剑没动弹,半晌,发出了一阵嗡鸣声。 内殿有人听见了剑鸣声,也不露面,只喊了一声: “你忙你的,何苦连这种小事也要向我打申请?” 那长剑听到这话,这才化身为一高大俊朗的男子,对着阿澈眯了眯眸子道: “让尊主见笑了。” 阿澈看着面前的男子,客套道: “长明仙君惧内,在下早便有所耳闻,如今一见,当真名不虚传。” 长明面上笑意不减,看着阿澈: “尊主倒是知道我愿意听什么。” 阿澈对长明拱了拱手:“我有一事不解,特来此求仙君解惑。” 长明抬手请阿澈坐下慢慢说,亲手为阿澈倒了茶,直言道: “你是想问,他下一次天罚何时会来?” 阿澈闻言,瞳孔顿时一阵收缩。 长明仙君生而知之,万事瞒不过他眼这类传闻阿澈没少听,但早先却并没太当回事。 他和沈云见之间的关系算是隐蔽,小世界历劫之事,按理说,算是个人隐私,地府熟识之人尚且没几人知道。 长明看着阿澈面上的神情,调侃道: “好奇我是如何知道的?” 阿澈求人办事有求人办事的态度,闻言嗯了一声,倒是没否认,还问了一句: “可是你算出来的?” 不料,长明却摆了摆手,直言道: “037告诉我的。” 阿澈:“…………” “所以,他的天罚,何时会来?” 阿澈沉默良久,还是问道。 长明对着阿澈伸出手,阿澈犹豫片刻,才将怀里的小黑蛇掏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小黑蛇看见长明,明显有些警惕和紧张,身子盘成一圈,支楞着脖子,对着长明吐信子。 长明看了看那小黑蛇,有些感慨地咋舌道: “不出三百年。” 阿澈眉心一跳:“时间紧张,若我现在入下界做功德,可还来得及为他挡灾?” 长明摇头: “你一身功德都耗在了他身上,治标不治本,能抵一次两次,抵不了千次万次。” “他生而为灾祸,天道无情,莫说是你,即便是天君,也是救不起的。” 阿澈喉头发紧,伸手将小蛇捞回来揣进怀里,垂眸道: “可有解?” 长明看着阿澈的眼睛: “瞒天道。” “如何瞒?” 长明思索片刻: “我替他换命,入最后一世轮回,成了,日后他脱胎换骨,只待契机合适,重新飞升入天界。” 阿澈凤眸微眯: “此话当真?” 长明看着他:“我敢说,便做得到,只有一点。” “什么?” “拿你的命来换。” 阿澈闻言,轻笑出声,没有半分犹豫: 第220章 “成交。” ………… 第239章 最后1 京海夜色繁华,市中心有条巷子,名星河街。 街如其名,酒吧多如星河。 原本,开门做生意,生意有好有坏都正常。 这一条街上的酒吧大多数生意都还不错,只有那么一两家,大抵是因为装修不讨喜,也大抵是酒水掺了假,生意很是惨淡。 但最近几个月,几乎整条街酒吧的生意,都变得惨淡了起来。 唯独一家,越来越火,还吞并了左邻右舍,几乎吸引走了这条街上一多半的客流。 要说原因,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这家店里的老板突然在网上走红。 如今整个京海市的年轻人,几乎都知道,这家叫做“拨云”的酒吧老板,不仅年轻有为,热情好客,还帅出了天际。 “不是一般的小帅哥,不是那些瘦脸美颜开了一溜烟还化妆的帅,是那种高清摄像机怼脸上也让人无地自容的帅。” “360度无死角,帅疯了,比那些能叫小帅的电影演员还帅出一个撒哈拉大沙漠!” 沈云见听着耳边杜思瑶的惊叫,只觉得她比三千只鸭子还吵,随口搭了一句: “那他怎么不干脆出道去当明星?” 杜思瑶闻言,嗐了一声: “他当不了啊,他有前科。” 沈云见闻言,蹙眉:“进去过?那你们还这么……趋之若鹜?” 杜思瑶浑不在意: “你懂什么?大家都是看脸的啊,而且他现在条件也还不错,谁还没有点过去?总不能逮住点小错处就揪一辈子不放吧?” 沈云见听杜思瑶这么说,有些好奇: “什么小错处?” 杜思瑶想了想: “听说,他把他爸爸杀了。” 沈云见:“…………” 他哑然,许久,有些震惊道:“他多大了?这就放出来了?” 杜思瑶道:“应该也就二十六七岁吧,好像是早些年杀的,年纪小,所以出来的也很早了。” 沈云见觉得,杜思瑶肯定对“小错处”有什么误解。 但他也懒得争辩,因为他对别人的事通常都不怎么感兴趣。 要不是今天杜思瑶非要拉着他出来和几个发小在那个见鬼的酒吧小聚,他是连门都懒得出的。 大二学业繁忙,好不容易赶上周末,他只想在宿舍睡觉。 杜思瑶见他又开始不说话,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 “年纪轻轻,别总这么老气横秋,死气沉沉的,浪费你一张好皮囊,二十岁了还交不到女朋友。” 沈云见淡淡道: “你倒是交得到男朋友,天天给人当舔狗,乐趣在哪?” 杜思瑶闻言也不生气,摆摆手: “错,专注舔一个人,才叫舔狗,我这种同时可以舔很多人的,是海王和舔狗的结合体,请叫我海狗。” 沈云见不明白她有什么可骄傲的,想问,犹豫了一下,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道: “你开心就好。” 大学城离星河街不远,两人步行没多久,就走到了“拨云”门口。 沈云见抬头看了眼那黑色的巨大招牌和上面两个龙飞凤舞亮着光的拨云两个字,倒是没否认这家店老板的审美。 他进门就跟在杜思瑶身后,穿过挤挤挨挨的人群,找到那几个“慕名而来”的发小,闷不吭声地坐在角落里。 用眼神一一跟他们打了招呼。 大家都熟,沈云见从小就是这个性子,没人跟他计较。 这些人都是京海的富家子弟,住的近,上学也在一起,大学过后,才各奔东西。 只有杜思瑶和沈云见留在了京海读书。 按理说,也已经一年多没见过面了,谁料就因为这一家小酒吧的小老板,竟都从五湖四海赶了回来。 从沈云见屁股挨到沙发上,就一直在听他们谈论此人,聊的热火朝天,杜思瑶更是将那人夸的天上有地下无。 但愣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酒都喝了一桌子,沈云见也没见到这老板本尊。 就在他以为,杜思瑶今日时运不济,大抵是见不到那老板时,人群中突然骚动起来。 随着灯光的变化,舞池附近突然炸裂般的热闹起来,惊叫声起哄声闹成一团。 沈云见隔着大老远,就能看见一群人举着手机在那里疯狂的拍着什么。 杜思瑶和同桌的几个女生,甚至兴奋地站到了桌子上。 然后激动的抱团叽叽喳喳说着沈云见听不懂的话。 大抵正如杜思瑶所说,沈云见这人,打小就无趣,老气横秋,死气沉沉,除了一副好皮囊和好家室,一无所有。 任凭旁人再怎么激动,沈云见都打心底生不出什么好奇心。 他靠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听见舞池中央有人在唱歌带节奏。 声音很低,好听的人头皮发麻,让沈云见不自觉就在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胖子的身形。 在他的印象中,这种低音炮大烟嗓,通常都是胖子。 只能听,不能看。 大概十几分钟,舞池中央灯光暗了下去,再亮起时,周围的人群也开始疏散,纷纷回到自己座位上。 沈云见等着杜思瑶几人从茶几上下来坐好,才觉得自己今晚喝得有点多了,小腹发胀。 他看了看周围,找到洗手间的标识,站起身,向洗手间走去。 此时,洗手间里没什么人,沈云见低头刷着小视频,正巧就刷到了刚刚有人在这里发表的“拨云”的视频。 能看见舞台上有人穿着件黑色的背心,戴着鸭舌帽,拿着话筒,但周围太过吵闹,听不见那人在唱什么。 只能看见他上半身结实漂亮的轮廓和确实值得人称赞的完美下颌线。 沈云见暗暗啧了一声。 不是胖子。 身材还挺好。 他一边走,一边准备放大那视频画面再仔细看看。 一转弯,却恰巧撞进了一个结实而温暖的怀抱。 第240章 最后2 “抱歉。” 一道低沉到有些性感的声音从沈云见头顶响起。 因为距离太近,沈云见在听到那人说话的时候,只觉得头皮都有些发麻。 他向后退了一步,抬眸看向那人。 黑色背心刚好露出两条肌肉线条流畅分明的手臂。 被包裹着的地方不算过分健硕,也不显清瘦,是恰到好处最迷人眼的精壮。 男人戴着鸭舌帽,帽沿的阴影让沈云见看不清他的眉眼,却能看见他高挺的鼻尖和清晰俊朗的下颌线。 沈云见看着他淡薄的唇,又垂下眸,轻声道: “没关系。” 说完,他才发现那男人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 而屏幕上此时正显示着那男人被放大的脸。 沈云见有些尴尬,锁了手机屏,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道: “无意间刷到的。” 无意间刷到的,倒是没什么说不过去的,但将人家的脸放这么大去看,难免就显得刻意了些。 按理说,两个不熟的人,遇到这种情况,另一位当事人只要配合一二,这种尴尬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被化解。 第221章 但那男人却似乎没那么好说话,闻言,仔细看了看沈云见的脸,目光又落在沈云见已然有些发红的耳尖上,不要脸地问了一句: “好看吗?” 沈云见一愣,并未与他对视,只实话实说道: “灯光太暗了,看不清。” 那男人闻言,嗤笑一声,抬手摘了头顶的帽子,看着沈云见的眼睛: “现在能看清了吗?” 沈云见觉得这挺冒昧。 初次见面,便逮着自己问他好不好看。 说了没看清,还要继续追问,不知道算是什么恶趣味。 他抬起眉眼,和那男人对视。 这一看,心头不禁就是一跳。 如果说,光从那鼻梁骨和下颌线,能看得出这人轮廓的优越,那么,此刻他露出了眉眼,沈云见就突然明白,杜思瑶为什么会那么兴奋了。 沈云见言辞匮乏,只觉得这人长得的确很有东西。 是即便只活在二次元和幻想世界里的人,看见这张脸,也绝对不会翻车的程度。 此时那男人勾唇看着沈云见,看起来有些不怀好意。 沈云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却下意识想要跟这人保持些距离,无他,攻击性太强了。 他轻咳一声以掩饰尴尬,然后故作淡定道: “你是想听我夸你吗?” 那男人扬了下眉梢,收起了唇角笑意: “没那个意思,夸人的话,我听过不少。” 言下之意,不缺沈云见这一句。 沈云见觉得自己有些无法直视面前的男人,将目光移到洗手间门口的瓷砖上,点了点头: “我去一下洗手间,抱歉,刚撞到你。” 那男人虽然莫名其妙了些,但还算有分寸,似乎是因为听见了这一声道歉,这才让开了路,对沈云见说了句: “玩得开心。” 便转身离开。 沈云见从洗手间出来后,就一直觉得有些晕乎乎的。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目光在整个酒吧里搜索了一大圈,一无所获。 想了想,还是扽了下杜思瑶的袖子,在她耳边问道: “这酒吧老板,叫什么名字?” 杜思瑶正在玩骰子,闻言,将骰盅放下桌子上,回过头来,有些惊讶地看着沈云见: “我以为你压根不感兴趣呢,怎么?是不是少见长得比你还好看的人,有危机感了?” 沈云见不否认,那人长得确实不错。 但他也不觉得那人真就比自己好看。 确切的说,两人不在一个赛道,两种风格,没什么可比性。 沈云见从小就是精致的漂亮,眉眼狭长,疏离感十足。 是女孩子看了都会羡慕的长相。 但要说心里话,沈云见对自己的外表确实也谈不上满意,他打心底更希望自己能长成酒吧老板那个样子。 听到杜思瑶这么问,他冷笑了一声: “他比我好看?杜思瑶你是瞎了吗?” 杜思瑶乐了:“开个玩笑,这怎么还破防了呢?” 沈云见没吭声,刚刚问过的话却不想再问第二遍了。 杜思瑶看出沈云见有点不乐意了,推了他一下,也不再逗他,言归正传: “叫谭澈,他自己社交媒体的视频账号,就叫这个名字。” 沈云见蹙眉: “他还有视频账号?” 杜思瑶理所当然道: “废话,别人能发他视频赚钱,他自己当然也能发啊,他现在这么火,有钱不赚王八蛋。” 沈云见不再跟杜思瑶说话。 他想看看谭澈的视频账号。 但此时周围都是人,他又觉得自己坐在这儿刷一个男人的视频账号好像有些怪怪的。 于是他按捺住了自己骚动的心,默默靠回了沙发靠背上,继续一言不发地看着杜思瑶一群人喝酒。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谭澈都没再出现在众人视线内。 沈云见不知道谭澈平时也这样,还是偏就今天不赶巧,谭澈格外忙。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今日这局算是杜思瑶张罗的,但杜思瑶去买单时,酒吧的经理却告诉他们,今日抽奖,他们桌号是幸运咖,免单。 杜思瑶当即就笑出了声,对着那经理挤眉弄眼道: “是不是你们谭总看上我们桌的人了?故意免我们的单?” 经理闻言一愣:“您说笑了,店里每晚都会抽一桌客人免单,我们谭总不参与抽奖事项。” 杜思瑶哦了一声,磨磨蹭蹭看了那经理一会儿,才憋出了一句: “那啥,如果我在这儿办vip的话,可以拿到你们老板的联系方式吗?” 经理显然不是第一次应对这个问题了。 他娴熟地摇了摇头: “抱歉女士,这个我做不了主,但如果您愿意投资的话,我们老板应该会愿意跟您聊一聊。” 杜思瑶有钱,但也不是会为了男人一掷千金的人。 投资这种事太麻烦了,话题到了这里注定是无疾而终。 沈云见这一群发小不辞辛苦跑回来,眼下才刚刚凌晨一点多,必然不可能这么早就直接回家。 酒吧隔壁街有很多大排档,这个时候吃宵夜的人很多,全是人间烟火气。 一群人浩浩荡荡穿过小巷,在隔壁街上找了一家大排档,点了一桌子烧烤炒菜,一边吃一边聊,吵吵闹闹不亦乐乎。 沈云见喝多了酒,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菜,便坐在一边,拿着手机打开视频账号,搜索了谭澈的名字,默默翻看起来。 和一桌子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格格不入。 几个小时过去了,谭澈那张脸一直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沈云见原本以为,谭澈的账号上的视频,应该跟那些靠脸和身材吃饭的擦边男主播无异。 但事实上,谭澈的视频账号做的非常正经。 除了酒吧的宣传,就是酒水的品鉴。 各种关于酒水的典故趣闻,产地,味道的讲解。 还有一些生活小片段,关于身材管理,关于饮食,关于兴趣爱好,滑雪,攀岩,旅游还有弹唱。 每一条视频,但凡露脸,都是少则十几万,多则近千万的点赞量。 这种生活气息满满,又自律,又帅气的男人,很难不引人注目。 沈云见正想着如果当时谭澈问自己,他好不好看的时候,自己如果顺势夸下去,会不会和现在有什么不同。 如果自己热情一点,会说话一点,主动提出想要投资,谭澈会不会跟他交换联系方式等等不切实际的问题时。 大排档门口突然走进来了三个人。 两男一女,站在最后的,正是谭澈。 沈云见愣了愣,目光正好与看过来找位置的谭澈相对。 谭澈此时没戴帽子,发丝有些凌乱,看见沈云见的时候,似乎也有些意外。 他礼貌性地对着沈云见点了点头。 沈云见的视线没能瞒过自己的一众发小,很快,杜思瑶那群人就发现了谭澈的到来。 沈云见社恐,不代表这一群人也社恐。 杜思瑶第一个便站起身来对着谭澈疯狂挥手到: 第222章 “好巧啊谭老板!坐这里来啊!我请客!” 谭澈表面热情,实则疏离地笑了笑,刚想开口拒绝,却被旁边的男人先一步打断道: “阿澈,你朋友啊?” 谭澈抿唇:“店里的顾客。” 那男人了然,对杜思瑶笑道: “相逢就是缘,一起吧,我来请。” 一桌人见状,都站起身来,搬椅子,加座位,要餐具,热情地不得了。 只有沈云见,不尴不尬地站在一边,将自己的椅子往旁边挪了挪,以示给谭澈三人让出空间。 盛情难却,谭澈也没再说什么。 这一桌人,除了沈云见,谭澈没一个面熟的。 不知是出于本心,还是出于本能,他径直走到沈云见身边,坐了下来。 沈云见原本是很放松的。 但谭澈一靠近,他整个人就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起来,肉眼可见的有些拘谨。 此时人多,大排档里挤挤挨挨,不方便说什么悄悄话。 谭澈一坐下来就成了话题的中心,每个人都在围着他问东问西。 谭澈话不多,能答的就答,答不了的也总能用委婉的方式岔开话题。 比起先前在舞池里骚的没边儿的模样,和在洗手间门口冒昧的德行,此时的谭澈看起来极为正经。 倒让沈云见有些不适应了。 吃吃喝喝总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桌上这些人本就喝了酒,格外的不见外。 谭澈这边三个人也都是开门做生意的人精,从这些年轻人的穿着打扮上也能看得出来都是些富家子弟,自然也乐得跟他们多两分来往。 很快,众人就打成了一片,气氛格外和谐热闹。 但期间在有人提出想要谭澈的联系方式时,却被谭澈委婉的拒绝了,只说自己手机没电了,刚换了新号码还没记住。 他话说的真诚,没人没眼色的继续追问,但沈云见却看见,谭澈在拒绝完了其他人后,却在桌下拿出了手机,按亮了手机的屏幕。 第241章 最后3(完) 沈云见看着谭澈放在桌下的手,悄悄点开了某个最常用的社交软件。 却没有点开自己的名片二维码,而是打开了附近的人。 这个操作,既没有明确表示出要沈云见加他,但显然又是刻意为之,倒有那么几分姜太公钓鱼的意思。 社交软件上这个功能,在起初刚出来的时候,也算是风靡一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各种各样交友软件的兴起,愿意玩儿这一套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即便偶尔无意间点进去,多数也都是aaa建材,aaa地产销售,aaa房屋装修等有工作需求的玩家在钓客户的鱼。 如果沈云见愿意,只要他在此刻做出同样的行为,便能在一百米之内,断定出哪一个是谭澈,然后向他发出好友申请。 如果沈云见不愿意,谭澈这一行为也没明说,只要装作一副点错了的样子,也能不尴不尬地圆过去。 如此一来,主动的人,就从谭澈,变成了沈云见。 沈云见突然觉得,谭澈这人套路似乎有点深。 他不知道谭澈想要干什么。 但在犹豫片刻后,到底还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谁知,刚解了锁,谭澈的目光就若有似无的,仿佛不经意地,落在了沈云见的手机屏幕上。 然后再一次看见了沈云见屏幕上,谭澈自己那张脸。 沈云见暗骂了声该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退出了视频账号,然后将手机揣回了口袋里。 谭澈啧了一声,片刻后,又发出了一道短暂的,只有坐在他旁边的沈云见才能听到的轻笑。 他似乎对沈云见将手机揣回去这件事也并不介意,同样按灭了手机屏幕,然后将手机揣进了裤兜里。 之后的几分钟里,谭澈再一次将注意力放在了桌上其他人身上。 仿佛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沈云见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闷下肚,几分钟后,还是认命的掏出手机,打开了附近的人。 只是他并没有添加任何人为好友,也没做出下一步行为,打开之后,便将手机放在了桌面上。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已表态,谭澈愿意加,就主动一点。 不愿意加,就当他也是手抖点错了键。 同样的问题被沈云见又抛回给谭澈,谭澈却比沈云见干脆利落的多,直接以去洗手间为由,起身离了席。 沈云见以为,谭澈是去看他的账号了。 然而事实上,一直到谭澈回来,一直盯着手机页面的沈云见,也没收到任何一条来自附近的人的好友申请。 甚至到饭局散场,一群人客客气气地告别各奔东西时,沈云见依旧没收到任何消息。 这搅和的二十年来母胎单身的沈云见直到回了家,都还有些心神不宁。 满脑子都是谭澈那张脸和他身上某种特殊的气息。 沈云见洗了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甚至开始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又为什么要期待了。 他有些懊恼地坐起身来,打开台灯,从抽屉里翻出半包不知道什么时候拆封的香烟。 抽出一支,坐在床边,在嘴里叼了一会儿,又重新将那支烟丢在了床头柜上。 然后没出息又不争气地再一次打开了视频账号。 他点开历史浏览记录,刚想再次点进不久前看过的那个,谭澈弹吉他的视频。 谁知指尖还没落在屏幕上,手机便嗡地振动了一下。 是社交软件的消息。 沈云见想都没想,指尖就不由自主地打开了那条最新消息。 果不其然,是一条好友申请。 但来源,却并不是附近的人,而是来自账号搜索。 发送申请的人,头像是一片白色,中间是一条黑色的蛇形剪影。 资料信息是空白,地区,性别,年龄通通未填写。 但尽管如此,沈云见还是潜意识认定,这人绝对是谭澈。 他没有立刻点击同意,而是返回视频账号,又刷了几分钟视频,这才回到社交软件的页面,通过了那个好友申请。 通过后,出乎沈云见意料的是,对方很快就发了消息过来: 【抱歉,之前手机真没电了,刚回家洗完澡,你睡了吗?】 沈云见看着那短短一行字,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两分。 他想了想,明知故问地回复: 【谭澈?】 一分钟后,对方发来了一张自拍,穿着浴袍,领口微敞,看似什么都没露,但就是莫名的让人想入非非。 而领口之上那张脸,正是谭澈。 原相机,角度清奇,看得出只是随手一拍,但依旧是帅的有些不讲道理。 沈云见点开照片看了一会儿,点了保存。 然后回复: 【发照片是想让我礼尚往来吗?】 很快,谭澈便回道: 【没这个意思,但你愿意的话那再好不过。】 于是,沈云见便回复: 【关灯了,改天吧。】 几秒钟后,谭澈发了个ok的手势表情过来。 第223章 沈云见有些词穷,不知道该和谭澈继续往下聊什么。 但如果就这样放下手机去睡觉,他又觉得自己肯定会睡不着。 他的磨磨蹭蹭,让谭澈很快发来了第二条消息: 【睡着了吗?】 沈云见秒回:【没有。】 这回轮到谭澈没动静了。 沈云见等了许久,以为谭澈大概是不会再回复的时候,谭澈突然打了语音电话过来。 又是这么冒昧。 对于沈云见这种社恐患者,陌生人突然打电话过来,对他来说,无异于直接钻进了他的被窝。 他坐起身来一阵手忙脚乱,指尖在挂断键上停留许久,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接通了电话。 “喂?”他小声道。 低沉的男声从话筒另一边传过来: “酒吧明天有活动,你要来玩儿吗?” 沈云见蜷了蜷手指:“什么活动?” 谭澈道:“随机抽选一桌幸运顾客免单的活动。” 沈云见突然就乐了: “这活动不是每天都有吗?” 谭澈也乐了,他问:“谁告诉你的?” 沈云见:“酒吧经理。” 谭澈:“明天就解雇他。” “别整……” “不是每天都有,他乱说的。” “那什么时候才会有?” “昨天开始的,你来了才会有。” 沈云见觉得,自己的脸突然一下子就烧了起来,他轻咳了一声以掩饰尴尬,然后咬了咬牙道: “我要睡觉了,明天再说吧。” 谭澈也不多言语,闻言只说了声好,便挂断了电话。 沈云见其实是没打算再去谭澈那里的。 他不喜欢太喧闹的环境,也不知道如果没人主动约他,他该和谁一起去。 但事实上,第二天,他还是鼓起了勇气,说想再去请杜思瑶喝一杯。 杜思瑶欣然接受。 只是和昨晚不同的是,今晚谭澈出场的时间多了很多,沈云见的位置也被预留到了舞池旁边,视线最好的地方。 沈云见觉得,他和谭澈好像依旧是陌生人。 看着谭澈被围拢在舞池中央,看着无数男男女女为他大声尖叫,总有一种游离在外的感觉。 但他们的眼神却总在有意无意间交汇。 就像是谭澈在刻意的,一遍又一遍的看向他。 接下来一段时间,谭澈和沈云见之间的关系开始逐渐变得不一样起来。 他们会时不时聊天,开始,谭澈只固定问他,明天来吗? 沈云见有时候回复,有时候假装睡着了不回复,但无一例外,第二天晚上都会出现在谭澈店里。 只是不会多待,只道宿舍关门前,沈云见就会发个消息给谭澈,告诉他自己走了。 有时候和朋友一起,有时候只有他一个人。 到后来,他们开始逐渐相互分享日常。 晚上谭澈也总会打着电话陪沈云见到宿舍,等沈云见洗漱完上了床,跟他道一声晚安。 再后来,沈云见在店里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因为赶不上回寝室,便每晚回家住。 沈母沈父事业繁忙,没空顾及沈云见,对他的行为一无所知。 谭澈见沈云见越来越晚,慢慢的,就从打电话陪他回去,变成了每晚亲自开车送他回去。 沈云见也不知道谭澈和他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清不楚起来的。 或许是从他每晚陪着谭澈下班开始的,也或许是从每晚开始和谭澈打着电话连麦睡觉开始的。 又或许,是从某天分别时,谭澈在他唇角落下的那一吻开始的。 沈云见不曾问过谭澈的过往,但谭澈却没有丝毫隐瞒,交代了自己的过去。 他们平平淡淡顺其自然地走在一起,开始无话不谈,无事不做。 他们从起初背着人偷偷摸摸相爱,到后来,沈云见开始出现在谭澈的视频账号里,成为谭澈时时挂在嘴边向旁人炫耀的对象。 他们安安稳稳走过一生,越是到了晚年,沈云见便越是黏谭澈黏的厉害。 夜里时常被噩梦惊醒,梦见无数光怪陆离的过去,和谭澈走后,自己生生世世轮回却始终孤苦无依的将来。 他常常问谭澈: “你会丢下我吗?” 谭澈也会常常信誓旦旦向他保证: “不会。” 这一幕,被远在天界的少君思砚看在眼里总觉得心堵。 因为代入感太强,他难过的足足半个月没让自己的伴侣长明仙君踏入寝殿一步。 他早些时候听见了长明和阿澈的对话,知道阿澈要以命换命,让那只无辜又命不好的恶灵活下去。 思砚心软,知道天道无情,却总忍不住因为这事对着长明发脾气。 他原以为,待这一世结束后,往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地狱尊主便会泯灭于天地间。 那伴了尊主生生世世的小恶灵也终归会孤寂无数岁月。 但没多久,长明便在深夜闯进了他们的寝殿,在思砚又一次想将人赶出去时,却见长明手里拿着一封大红色的请帖。 思砚一愣,打开请帖,只见上面写着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 【感念仙君仁义,良辰已定,吉日待访。】 思砚眉心一跳:“这是?” 长明笑盈盈地看着他:“是婚宴。” 请帖下角写着落款,是阿澈和沈云见的亲笔。 长明走到桌案边,提笔回信: 【云见之命,乃稻河相换,此乃大忌,切勿声张。 祝二位,凤翥鸾翔,山遥水长。】 ————全文完————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