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疑似命不久矣》


 第1章

    《前任疑似命不久矣》作者：底特律旋风【完结】
    简介
    【病弱攻vs小狼狗受】【前影帝攻vs设计师受】【双洁1v1、虐攻身、破镜重圆、拉扯、he】
    事先声明：这只是一本小说而已，作者只是想写个病弱，没医理没医理没医理，谢谢！
    （原泽攻 池显扬受）
    池显扬回国才一个星期就发生了一件特晦气的事儿，他把已经分手三年的前男友的大g追尾了。
    再后来阴差阳错的交集中，池显扬就发现这前男友好像哪不太对，他怎么这么虚啊？
    直到有一次他在医院碰见他自己推着轮椅，走近一看这人竟然还双目失明了。
    他当着他的面一页一页地翻着病例，才知道这人三年前就已经病了，胃癌脑转移。
    池显扬默不作声想把自己和他的感情再捡起来。
    结果才刚开始起个头呢，前男友消失了。
    池显扬：行啊原泽，躲到哪等死呢是吧。丫的我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来！
    原泽：孩怕（暗中观察）
    预警：虐攻身很多非常多巨多，基本上一格电撑到大结局。
    标签：双男主 破镜重圆 双洁 现代 1v1
    第1章 好消息：追尾了 坏消息：是前男友
    周六的一个傍晚，池显扬哼着小歌，美滋滋地开着他哥新送的s680，驾驶位的车窗大开，小风一吹那叫一个冷飕飕。
    不过有句话说的好：“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旺。”池显扬一个二十四岁的小青年，就这么穿着一件单薄的白毛衣，开着他的小宝贝儿，稳稳当当地行驶在三环路上。
    前面是一个岔路口的长红灯，这会儿路上车有点多。池显扬手虚虚地搭在方向盘上，欣赏着三环路的晚高峰。他没什么着急的事儿，从伦敦回来也有一星期了，今天就是想回家吃个晚饭，和家人联络一下感情。
    好吧，其实主要还是他新开的工作室缺了点儿启动资金。池显扬从小到大家里边都是放养政策，他爹妈都忙。所以不管是小时候偷摸扔作业本还是十八岁那年出了柜，天塌下来都是他哥帮他顶着。
    但是最近好像有点儿顶不住了，他爹砸了一堆钱让他在国外呆了三年，哪知道这位浪荡公子哥回来说自己要单干。这学位还给来了个移花接木，说好的金融硕士换成学设计的了，进自己家公司最合适的职位是大门口保安。
    池父一怒之下直接把池显扬资金链断了，圣旨一下：“谁也不能给他钱。”导致池显扬现在就指望着那点存款过日子，经济情况实在是有点紧张，全身上下也就屁股底下这辆大宝贝儿最值钱了。趁着周六大家都在，赶紧回去刷一下存在感。另起炉灶事宜已经提上了日程，可怜地小钱包也必须得抓紧时间鼓起来不是。
    池显扬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要说的台词，慢悠悠地过了前面的一个弯。一大爷在人行路上推个糖葫芦车颤悠悠地贴着机动车道，池显扬瞅着水灵灵的糖葫芦，要不说你大爷还是你大爷呢，这路上车都嗖嗖的，大爷悠闲的好像刚吃完饭散步呢。
    池显扬打完了转向湳楓刚准备要提速，大爷就整了个神来之笔，自行车车头这么一扭，插得横七竖八的糖葫芦就扭到了机动车道上。池显扬想躲，突然旁边儿一辆大g并过来，他想踩刹车已经来不及了，这车头“咣当”一声就怼过去了。
    池显扬把火熄了：“艹，追尾了。”
    再一瞅大爷已经蹬上小车溜出一百多米了。
    得，新车才开了不到半小时就开光了这是。
    前面五十米处就有交警，池显扬这是跑人家眼皮子底下送业绩来了。交警过来了，前面那辆车也下来人了。也是瞅着挺年轻的一男孩，还穿着一身西服，彬彬有礼的，倒也不是像是撒泼无赖的人。因为车速不高，前面大g几乎是毫发无伤，池显扬的s680近看保险杠上稍微有点变形，出了个坑。
    交警看完他们俩的驾照：“直接走流程吧。”
    “你是车主吗？”他看着旁边儿的男孩。
    “车主在车里。”
    “叫他下来。”
    池显扬瞅着他一脸便秘的表情，估摸着他是给哪个老总开车的，这回去不得扣工资。
    小男孩敲了敲车窗，副驾驶的车窗打开了，俩人交流了几句，声音不大。
    过了一会儿车门打开了，一只黑色皮鞋伸了出来，然后是一条裹着西裤的大长腿，整的都跟慢动作似的。初秋的风还是挺凉的，池显扬一张小脸都吹的红扑扑的，他手插在裤兜里小声嘀咕：“哪儿来的这么大腕儿啊这是。”
    他听见下来那人跟小男孩说了句：“没事儿的。”
    这句话吹到池显扬耳朵里，他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所以当那个人下了车笑着朝他走过来了时候，他感觉自己脑抽筋了。
    这也不能怪池显扬，这得多寸才能追尾前男友啊。
    原泽站到他面前跟笑着他打了个招呼：“你好。”
    好个屁。
    那咱有素质的池显扬当然不能这么说，他也回：“你好。”
    这边交警已经该拍照该干嘛都搞完了。大g正常变道，大爷早跑了，所以很明显池显扬全责。原泽姗姗来迟的工夫，池显扬已经联系完保险公司了，所以现在就是看原泽的态度了。
    警察给了份责任书问原泽谅不谅解，谅解就直接签字。其实本来也没多大个事儿，他的大g几乎是毫发无伤，他要说不谅解按那估计就有找事儿的嫌疑。
    原泽认认真真地拿着责任书看了起来，池显扬在一旁看着他。原泽还是那么白，瘦了很多，他脑袋顶上还带个兜帽，全身上下遮的严严实实。
    单穿一件毛衣的火力旺盛小青年寻思这天没那么冷吧。
    原泽猝不及防地抬头，俩人对上目光，池显扬咳嗽两下把头扭过去了。
    “麻烦您给我个笔。”原泽对着交警笑笑。
    他签完责任书，交警又拿出一个小本本，一扫刚才的严肃，脸上堆着笑：“麻烦您在这上边再给我签一个呗，我老婆特别喜欢您。”
    原泽毫不吝啬地又签了一遍自己的大名，捂这么严实还是被认出来了，看来下次这得把脸挡上。不怪人家认出他，虽说已经息影快三年了，但是三金影帝那不是盖的，原泽在国内的知名度，不说家喻户晓也差不多了。
    基本到街上抓到个会喘气的都能认出来。这不，旁边儿已经有不少驻足停留的了。原泽已经三年没出现过在大众视野里，加上可能瘦了不少，大家都不太敢认，正都在一旁窃窃私语着呢。
    这边事故处理完了也不能过多停留，因为两辆车都没什么大伤。而且眼看着挺多人都认出了原泽，已经开始聚集了。交警建议他们俩留个联系方式，是赔偿是私了都回去再私聊。
    池显扬靠在s680上眼睛看着地面，那眼神像是要给三环路上钉一个坑，看上去像是被气的。
    也是，谁看见前男友心情能好啊。
    主要他还是被甩的那个。
    “小朋友，加个微信？”刚才那双黑皮鞋停在池显扬眼前。他眼睛顺着一双长腿往上扫，差不多到原泽肚脐眼位置就停下了，心里寻思着谁跟你小朋友啊。

 第2章

    池显扬还维持刚才那个姿势，也没看他，直接亮出了微信二维码。他把人车给撞了，这要说不加也不像那么回事儿。
    他听见原泽笑了一下，拿出手机扫了他的二维码。好友请求瞬间就发过来了，池显扬顺手点了个同意，头也不回就开车门上车了。
    原泽也回了他的大g，他路过池显扬的车前。池显扬终于没忍住抬头看了眼原泽的背影，这人都快瘦成电线杆了，平时到底吃不吃饭啊？
    眼看着都快到家了，池显扬不知道怎么的，原泽是不是给他下什么药了啊，他现在脑子里全都是原泽刚才跟那个男孩说话那股子温柔的劲儿。
    特么的原泽把他给甩了，然后扭头就对别人这么温柔。
    又是一个红灯，池显扬感觉自己那股气儿还是没顺过来。他掏出手机，刚才新加的微信就在顶上待着呢，池显扬噼里啪啦打出一串：“原先生又新养一小奶狗？”
    第2章 小奶狗or小狼狗？
    红灯一过，池显扬刚起步就听见手机响了，秒回啊这是。他一脚油门窜到家，打开手机就看见那边回了句：“不喜欢小奶狗，只喜欢小狼狗。”
    艹。
    池云凡给他弟打开门，就看见他弟弟那脸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呢。出师未捷身先死啊这是，这情绪不得高昂起来么，他赶紧在一旁紧着敲打：“你回来的任务是什么？”
    “啊。”池显扬换鞋子进屋，这么半死不活地回了句。
    这可真是泄了气了。
    “你哥我现在还没掌握住家里的生杀大权，这事儿得靠你自己。”池云凡抬头往楼上瞄了一眼。“我看爸今天心情还不错，你这情绪不得调动起来？”
    “怎么着了？这脸绿的，碰见前男友了？”
    “咳.....咳.....咳咳。”池显扬放下水杯，差点儿没呛过去，谋杀亲弟啊这是。
    池显扬剥开一块巧克力扔嘴里：“我给他车追尾了。”
    池云凡这眼睛登时就亮了：“没撞死啊。”
    “不是？”
    “这不是解气吗？不是他甩的你？”
    巧克力在嘴里化开，把池显扬齁的牙疼，他眯着眼睛看他哥：“池云凡你是不是还没对象呢？”
    “爸，我弟回来了。”池云凡往楼上扯脖子喊这么一嗓子就溜餐厅去了。
    “上来。”
    池显扬站到楼梯口，怎么就感觉家里这扶手上边能插不少糖葫芦呢。
    他爹池景山的书房里放着小曲，大阳台上养着一堆花花草草。老爷子捧着一杯马黛茶，躺在摇椅上，每嘬一口还要“呸”几下，滤嘴坏了也不知道换一个。
    “呸...呸呸。”池显扬一进来就看见他爹跟个豌豆射手似的。
    他抿了抿嘴叫了一句：“爸。”
    池景山背对着他躺在沙发椅上，他面前正用投影仪放着电影《银河小说家》。讲的是一个名叫徐百亿小作家，在碰了无数次壁，写了几百万字的废稿之后，终于在一家叫做银河文学社的出版社的帮助下出版了。可是出版之后一年内销量还不到一百本，最后结局是小作家放弃写作抑郁而终了。
    前男友阴魂不散是什么感受，池显扬现在能整出一篇sci。这部电影他也看过，原泽主演，也是他第一次当男主。他演这部电影的时候才十九岁。笑的时候露出一口小白牙，白嫩白嫩的，可爱到他在原泽怀里直打滚。
    当然，那都是以前了。
    电影正演到徐百亿收到银河文学社的出版通知那段，虽然那时候才十九岁，但是原泽的台词和表演功底已经都很扎实。他手微微颤抖着握住电话，努力压抑着经历了千万次捶打之后弹跳出来的喜悦，眉眼已经弯起来，声音却是十分冷静的：“谢谢，我会按时把原稿寄出的。”
    “说说吧，你什么计划。”池景山放下马黛茶，点了一根高希霸。
    池显扬盯着放下电话缓缓露出笑容的徐百亿，语气都不自觉地软了起来：“工作室许可已经下来了，地址也选好了，现在还缺点启动资金。”
    “缺多少。”
    池显扬在后面默默比了个手势，又一想他爹看不见，他又走近了一点在他爹耳边说了个数。
    “呵......自己想办法吧。”
    “啊。”其实池显扬也没抱多大希望，该说的刚回国的时候都说了，他留学三年拿着学金融管理的钱去学了设计，这笔账他爸还没跟他算呢。
    电影已经演到徐百亿写的书卖不出去那块了，池显扬不想接着看：“那我下去了。”
    “不再考虑考虑？”
    “不了。”
    徐百亿已经收到了银河文学社的解约通知，池显扬看不下去了。
    他下了楼，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虽然家里有专门做饭的阿姨，他妈还是亲自上阵了。他进餐厅的时候，他妈正把一个个的可乐鸡翅烧焦的那面翻到下边去。
    温莺莺人如其名，不上班的时候打扮的那叫一个花枝招展，把头发烫的鸡都能都在上面下蛋了。她一个协和心外科副主任，知识素养那肯定不用质疑，就是审美可能有点没跟上。但是人家脸蛋儿保养的极好，光看脸不看发型，瞅着也就三十出头。
    “二宝，咋样？”温莺莺瞅着池显扬嘴里嚼着年糕，要咽不咽的。
    池显扬看着他妈犹如要接生大孙子般一脸的期待，毫不犹豫地违背了自己的内心：“好吃。”
    温莺莺莞尔一笑：“还得是亲妈的手艺。”
    “啊。”池显扬一口年糕嚼了六十多下，终于咽下去了。
    知道自己儿子在池景山那里碰壁了，温莺莺拿出一副斗地主的架势：“你别理那个老登，一会儿要多少妈给你。”
    池显扬肯定不能跟她妈要钱，他妈一年工资还不够他爸公司股票一天浮动的零头。但他还是想逗逗他妈：“行啊，妈。您能有多少。”
    温莺莺比了个数。
    池显扬笑了：“妈您还是留着钱自己买包做美容吧，我就不劳烦您了。”
    “切。”被敷衍的温莺莺同志感觉到十分的不满，她当即拿起手机下单了一个lindy26。
    楼上的池景山瞬间就收到扣款信息了。
    他把电影看完了下楼，人家仨人都吃的差不多了。他从背后搂住温莺莺，把下巴搁在她的鸡窝上：“怎么了老婆，买包怎么才买了一个呢。”
    “不需要再买点别的吗？”
    “...................”池显扬和池云凡在一旁听的牙酸，赶紧都用茶水漱下去最后几口饭就撤退了，留下一对儿夕阳红在餐桌上你侬我侬。
    哥俩在地下车库大眼瞪小眼，池显扬回来一趟丝毫没进展不说，还把新车给磕出一个坑。虽然这车是池云凡给池显扬买的，但他还是禁不住幸灾乐祸：“谁搞的让他赔啊，趁这个机会不好好坑他一把。”
    “哥。”池显扬敲了敲骚粉色gtr的车窗，池云凡把车窗降下来：“干嘛？”
    “我撞的他。”
    “那也找他赔，谁让他走你前边的。”池云凡一脸无所谓地戴上蛤蟆镜。
    池显扬把他墨镜提到脑门上，看着池云凡智慧的眼神：“哥你知道你为啥没对象吗？”
    “为啥？”

 第3章

    “自己悟吧。”
    回答池显扬的是gtr冲出地库的轰鸣。
    吃瘪的不止他一个，池显扬这心气儿稍微顺点了。一扭头看见保险杠上面的小坑，原泽从他车前面路过的身影又在脑子里边儿掠过。得赶紧抓紧时间把这个坑补上，不然原泽就在脑子里边阴魂不散了这是。
    第3章 玩滑板的男孩
    虽然知道原泽的车没啥大问题，但是出于人道主义，池显扬又给原泽发了条消息：“你车需要修吗？需要修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
    池显扬发誓，他这都是正常的事后处理流程，毕竟现在像他这么有爱心的前男友不多了。消息发完，他把手机往副驾驶上一扔，一脚油门直奔三里屯的滑板场。
    原泽正躺在家里床上，脑袋上还包着纱布，俩手上都扎了留置针，一张脸白的都不成样子。旁边儿一人跟守门神似的杵着：“你能不能别总乱动。”
    原泽回完池显扬消息把手机放一边儿，这会眼神有点涣散不太聚光：“没事儿。”
    “小虎今天吓坏了吧。”他闭着眼睛问。
    “他那是怕把你撞坏了。
    秦朗是原泽入行以来的第一个经纪人，也是最后一个。原泽现在退圈了，秦朗也跟着退了，他现在也不当经纪人了，自己开了一家公司。平时也帮着原泽打理打理投资。就是原泽这阵子身体不怎么好，他都快成操心老妈子了。
    他老婆二胎七个月了，眼瞅着也快生了。今天他陪自己老婆去医院产检，才让自己公司的实习生小虎陪着原泽去的医院。没想到这一陪还陪出个追尾。
    听说原泽撞车了，他到家连饭都没吃几口就赶过来了。
    秦朗把两边滴速都调慢点儿：“医嘱还记得吧，后面三天都不能碰水，别劳累过度。”
    “嗯。”
    原泽始终闭着眼睛，他脑子里长了点儿东西，今天刚在医院做完第五次伽玛刀，到现在还有点没缓过来。
    但是一想到今天傍晚这个事儿，他这嘴角就翘起来了。其实那会儿他根本刚才都没看自己车撞成什么样，下车看见池显扬的时候他脑子里也有点儿空。好久不见了，那一双桃花眼还是水汪汪的。
    他那会儿脑子还不太清楚以为自己看错了，走近了才知道原来真是意外之喜。虽说分手都三年了，但是俩人共同朋友还是有几个的，他也知道池显扬已经回国有一个星期了，没想到这么快就碰着了。
    就是池显扬都没看他几眼，有点遗憾。
    “知道是谁撞得我么？”原泽说话没什么力气。
    “谁？”
    “池显扬。”
    秦朗意外地挑了挑眉：“他没当场揍你一顿？”
    “没。”
    “真有素质。”
    “前几天大丘跟我说了，池显扬回来要开工作室，他爹不让。”秦朗拿掉原泽身上的温度计，瞅了一眼皱了下眉：“你这温度没降下来啊，怎么还是三十八点五啊。”
    原泽捕捉到了华点：“大丘怎么没跟我说？”
    秦朗把温度计放一边：“谁知道你想不想听，而且你前几天那状态，你能听明白什么？”
    黄丘是原泽圈内好友，他们都算是年少成名，俩人就是拍《银河小说家》的时候认识的。原泽男一，他演银河文学社的编辑，也就是男二。只不过他跟原泽走的不是一个路线，原泽走的是颜值与实力并存的路线，黄丘则是纯纯实力派。
    他跟池显扬关系好的原因就是他们俩都爱玩滑板，黄丘是爱玩但是没那么多时间。那时候池显扬和原泽在一起，他没事儿就和池显扬偷师，池显扬都快成他偶像了。
    当初原泽那么爆火，他跟池显扬恋情还能捂的那么严实的原因也是因为黄丘嘴严。其他好友都以为原泽只是拿池显扬当弟弟，只有黄丘知道，人家俩人是一对儿。
    秦朗把温度计拍个照发给了原泽的私人医生：“还是去医院吧，你这今天本来也不应该出院。”
    原泽本来都在医院住半个月了，说住着有点闷，所以做完最后一次伽玛刀就出院了。实际上他才将将达到出院标准，正常来说还应该再住一个星期。
    “不用。”原泽这会儿头疼的不太敢动。
    “有时间帮我联系一下黄丘。”他掀开一只眼睛看着秦朗。
    秦朗都让他给气笑了：“行，祖宗，那你先把烧退下来呗。“
    “120那个动静我可是听够了。”
    估计是太难受，原泽不出声了。
    秦朗轻轻地关上卧室门，一个人到了客厅沙发上倚着，他给黄丘发了条消息：“池显扬什么情况？”
    没过五分钟就收到一张照片：“就这个情况。”
    照片里面是池显扬，夜色里的男孩儿穿着白色的毛衣，正在滑板场的路灯下面做着一个高抛的尖翻。脖颈间的古巴链飞起来，风吹起刘海儿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双桃花眼还带着笑。
    心地善良的秦朗动动手指把这张照片转发给了原泽。
    黄丘又发过来一条：“他爸把他资金链断了，他现在付完房费就没钱装修了。”
    “目前应该是还没什么进展。”
    秦朗歪在沙发上打字：“知道了。”
    “你跟池显扬在一起呢？”
    黄丘发了条语音过来：“就在三里屯这边玩了一会儿，马上回去了。”估计是玩累了，声音听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快要断气了。
    “嗯，有机会帮我问问，池显扬大概还缺多少。”
    “别说是我问的。”
    黄丘这回没发语音了，他回了一个黑人问号脸的表情包。
    秦朗知道黄丘明白他的意思，估计已经开始在那边翻白眼了，不过白眼不是给他翻的，是翻给原泽的。
    原泽本人正在卧室里捧着手机欣赏刚才那张照片，见秦朗进来了，非常淡定优雅从容地放下了手机。仿佛刚才拿着手机放大又缩小的人不是他。
    秦朗又给他量了个体温，估计是药效到位了，终于降到三十七度八了。
    他看了眼手表都已经快十一点了，无奈他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热炕头：“明天叫人来给你拔针，你自己晚上注意点儿。”原泽这两大袋子药得滴一宿，这个秦朗倒是没什么担心的，都扎的留置不容易跑针。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熟能生巧了都。
    “要不我叫个外卖给你买个夜壶吧。”秦朗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撤退了，一脸认真地站在床前看着原泽。
    原泽都被他给整笑了：“去你的。”
    “好心当驴肝肺呢，我这不是看你这卧室和卫生间离得有点远么。”谁让这人三百多平的房子有主卧不住，非要住到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卧室呢。
    “到底用不用。”能看得出来，秦朗是执着型的。
    “谢谢你，不用。”
    “行吧。”他也不想再挣扎了，原泽这温度已经降下来了，他也该拍拍屁股走人了。
    秦朗拉开卧室门又回过头：“对了，前段时间顾梦说的那个话剧找你客串的，你再考虑考虑？”
    “前女友找你，不能这么不给面子吧？”
    原泽掀开眼皮撩了他一眼：“一路平安。”

 第4章

    “啧。”秦朗大人有大量懒得跟病人计较了，从善如流地溜了。
    第4章 对绿色过敏
    这边池显扬玩完滑板，从三里屯一口气开车到家，又洗了个澡，才打开手机看原泽的回信。
    原泽回的很简单：“不需要，谢谢。”
    跟池显扬想的差不多，前男友果然是体面人，甩他的时候也可体面了。
    当初他刚大学毕业，正跟原泽好好处着呢，还幻想着自己某一天能和原泽一起去国外结婚。
    甚至做梦都在想去哪个国家登记合适呢。
    没想到毕业典礼第二天原泽的恋情就突然曝光了，只不过不是跟他爆的，是跟别人。也是原泽第一个公开的女友，顾梦。
    连合照都没有的俩人恋情爆的突然，谁也没看出来他们俩之间还有交集。三金影帝配新人影后，当时微博瘫痪了一个多小时。
    池显扬当时被气的，像是一瓶子汽水被人摇匀了，直接快要井喷了。要不是有人拦着，当即就要把手里的毕业证撕了。
    他们那四年捂的太严实，没人知道池显扬脑袋顶上突然多了个隐形的绿帽，都以为他是原泽梦男呢，给气成这样。
    他生了一场大病，浑身难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让小刀拉了一个月的嗓子。他当时将近一个月没出屋，谁的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过了一个月之后，池显扬除了对绿色过敏以外，又是一条好汉。
    而且他还总结出一条人生道理：再跟明星谈恋爱，他就是一条狗。
    池显扬缓过来了，他一出门就感觉北京的空气都成绿色的了，收拾收拾火速出国了。
    顾梦跟原泽在一起的第二年就再度封后，事业运堪称是顺风顺水。不过没多久原泽就宣布退圈了，再后来就传出小道消息说俩人已经分手了，但是这么多年一直都捕风捉影的，始终都没有实锤，所以他俩的cp粉还一直都磕的正欢。
    既然原泽说不用，池显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用就不用吧。他拿着一罐啤酒窝在沙发里心里寻思着：以前原泽在他后面撞他那么多次也没说给他赔偿啊。
    艹，这都在想些什么？
    池显扬放下啤酒，电话又响了，这回是黄丘。这家伙估计是不用拍戏彻底放纵自我了，听背景音这是又在哪个酒吧呢，他说话声音也有点儿含糊：“显扬你工作室还差多少。”
    “什么还差多少？”池显扬从沙发上起来，到冰箱里掏出一根棒冰塞嘴里，冰的他一个激灵。
    黄丘那边动静小了点，估计是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最近想整点儿投资。”
    这大半夜的，池显扬怀疑黄丘是喝多了：“丘哥，你这不开玩笑呢么，我这一个小破工作室有什么好投的啊。”
    “丘哥帮你点儿，这么多年玩滑板受你指点，就当交学费了。”
    池显扬根本没当回事儿，还是一副开玩笑的语气：“行啊丘哥，改天跟你面谈。”
    “妥了。就这么.......说定了啊。”黄丘明显已经有点儿大舌头了。
    “成啊，赚钱了给你分红。”
    池显扬在这边儿听着黄丘的大舌音忍不住笑出声了：“丘哥您早点回吧，别纵欲过度了啊。”
    他挂了电话一看时间都半夜十二点多了，他随意翻着微信。这段时间没人给他发消息，原泽的头像框还在最顶上挂着呢，是一片nasa官网发过的星空，这么多年都没变过。池显扬眼不见为净地往下翻着聊天记录。他点开一个校友群，这个群里面的人大多都跟他一个专业的，一般能接点私活儿。池显扬在英国的时候就接过 ，回国之后他还没点开过这个群。
    早上有人艾特他一条：“显扬，你看看这个题材适不适合你。我记得你好像画过类似的稿子。”
    池显扬点开一看原来是一个话剧的简介，《埃尔塔新娘》讲的是一个名叫约德拉的魔女误入一个神秘的部落，爱上了因为诅咒一直处于沉睡中的王子。为了唤醒王子，斩杀给王子下咒的吸血鬼的故事。
    这是一个哥特风格的故事，整个故事都充满了波谲云诡的色彩，戏剧张力极强。但是因为还在筹备中，暂时还未公开里面的主演都有谁。
    池显扬对这个故事没多大兴趣，但是他倒是设计过这种暗黑风格的衣服，在英国的时候画过一堆类似的手稿。现在正是处于征集主要角色服装稿的阶段，谁都可以投。但其实一般这种很多都是已经内定好的了，除非有特别亮眼的能被选上。
    这个话剧团名声也是数一数二的，基本上演一个爆一个。而且听说这次还有特别出演。池显扬打开电脑翻出之前画的稿子，自己筛了一下塞到了一个文件夹里，按照上面给的邮箱就发过去了。虽然没有抱太大希望，但成了就当给工作室赚点装修费了。
    谁让他这万里长征开头难，事业还没起步就受阻了，蚊子肉再少也是肉。
    池显扬这一天过的比综艺节目还精彩，半夜两点多终于精力不济准备睡了。
    临睡前再看一眼微信，一个微信名叫milo的人给他发了十多张照片。每张照片前面都有一张大脸，一看面相就是标准的零号位。他给池显扬发的语音，嗓子也是夹的山路十八弯：“哥哥～给你看看加州的阳光～”
    池显扬吓得赶紧把手机关了，虽说milo是他学弟，但是没想到他都回国了，如此汹涌的爱意还是淹过来了。
    还是赶紧拉灯吧，这一天噩梦都够多的了，可别再给他整事儿了。
    池显扬一觉睡醒已经第二天下午了，他随便洗了把脸打开电脑，没想到还真收到回信了。他设计的吸血鬼那套被选中了，邮件里直接通知他下周一去当场确认。
    milo又给他发了一堆消息，池显扬没理。
    他给黄丘回了一个电话：“丘哥，我看你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什么事儿啊？”
    黄丘这一看就是已经缓过来了，声音听着就中气十足：“不是大兄弟，咱俩昨天不都说好了吗？”
    池显扬对着镜子摸了摸下巴上长出的小胡茬：“丘哥，你真要给我投啊？”
    “昨天不是喝多了吗。”
    “哥那叫演技你懂不懂，我不装昨天那个点儿都走不了。”
    黄丘都这么说了，池显扬也不好拒绝：“行啊丘哥，那咱俩约个时间好好把这事儿讲讲。”
    “那就一会儿吧，正好你回来还没请你吃饭呢。”
    俩人就这么着把时间地点都订好了，黄丘挂了电话抿了一口茶水，抬头看着对面的原泽：“妥了，人情你先欠着吧。”
    第5章 迟来的分手费
    一口茶水下去，黄丘感觉天灵感都要通透了，这思维也跟着活跃起来了：“要不咱俩试试吧，我给我这个性取向掰一掰，我看你对前任都挺大方的。”
    不只是对着池显扬，原泽和顾梦分手的时候，还帮着人家争取了一大把资源，黄丘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原泽和黄丘俩人正坐在茶室的包间里，原泽脑袋上的绷带还没拆呢，头上还带着兜帽，两只手输液都输肿了。
    “到时候他需要多少直接划我账户就行。”原泽知道黄丘又是脑子里哪根弦搭错了，他喝了一口茶，被烫得皱起了眉。

 第5章

    黄丘收起了刚才一脸的嘻嘻哈哈，都操心成老妈子二号了：“你还真喝啊，你那胃。”
    “少喝点儿，没事儿。”
    “你一会儿早点去吧。”原泽知道黄丘也就这周末有时间，马上又要进组了。
    黄丘又笑了：“抓紧时间卸磨杀驴啊这是。”
    “您老人家拖着病体，专门出来就为这事儿。”
    “我这不是时间不.......”
    “可别，得......得得....得。”黄丘差点儿原地化身加特林了。
    原泽这也不知道是什么体质，身边的人都一身的幽默艺术细菌，黄丘当即立正了：“我愿意为你肝脑涂地，咱别说了好吗。”
    黄丘看得出来，原泽这一杯茶还没喝下去半杯呢，就开始难受了。原泽忍疼的时候没表情，但是脸色骗不了人，现在看着也就跟医院里的重病号差不多。
    他可能跟秦朗一样，都是给原泽操心的命。他也不想再和原泽多说什么了，而且秦朗已经给原泽打了好几个电话通知他回去打针了。
    他也充当好左右护法，赶紧催原泽起驾回宫，自己去找池显扬了。
    算起来池显扬和黄丘认识的时间其实是和原泽一样的，也差不多快七年了。甚至他和原泽分手之后，即使他把原泽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除拉黑了，他和黄丘之间还有联系。
    所以他们之间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当然除了原泽。
    黄丘听完了池显扬的想法之后，还就真特别佩服他，家里有座金山，却连看都不看一眼。一个人单枪匹马，当初在英国偷偷学了设计。回国之后拒绝了一堆奢牌的入职邀请，直接把所有钱又都砸到了工作室。
    这可是个大工程，没点魄力还真干不出来这事儿。
    其实池显扬在留学的时候就已经在圈子里小有名气了，画了不少高质量的手稿。也和国外的设计师合作过，如果池显扬想的话，他可以直接留在英国。
    黄丘和原泽一样，他们都是从淤泥堆里爬出来的人，可能理解不了嘴里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到底是什么脑回路。不过也不用他理解，原泽能理解就行了。
    事情就这么一拍板定下来了。要不是数额太大得去银行处理，按照原泽的要求那必须是要给池显扬当场转账了。
    原泽的心思他是真的猜不透，送人一顶绿帽还不够还得送点儿别的。估摸着他是良心发现了，知道当初有多对不起池显扬，就当是迟来的分手费了。
    这分手费让池显扬一激动差点没当场人把黄丘认作义父。
    黄丘倒是想答应，他估摸着原泽和池显扬应该是没有复合的可能了。
    但凡事都有万一，还是别冒这个险了。
    池显扬把地址选在国贸那边，黄丘也跟着看了。眼光确实不错，不过愧是砸锅卖铁争取过来的地方。就是里面还没怎么装修，显得有点空荡荡的。
    俩人处理完琐事，一拍即合冲到三里屯玩滑板去了。黄丘马上又要进组了，池显扬资金到位了，很快也要忙起来了。而且他那个话剧团的服装稿子还得再弄弄，都想抓紧时间进行最后的狂欢。
    因为黄丘在，所以基本上每次他们俩玩都是直接包场。其实不是别的，黄丘不是怕人认出来，主要是他技术确实不怎么地，传出去容易被笑话。
    长得不是那么偶像，但是偶像包袱还是要有的。
    但池显扬能让黄丘那么崇拜是有道理的，他滑板玩的不是一般的溜。他从十几岁就开始玩，在伦敦的时候也经常和一堆街头滑手一块玩。各种大招手到擒来，不管是质量还是高度都让黄丘可望而不可及。
    池显扬留学期间曾经还专门飞去法国，挑战里昂二十五阶。第一次膝关节内侧副韧带直接撕裂，直接瘸了一个月。第二次才挑战成功，黄丘对此印象深刻，大半夜刚下戏的他还专门给池显扬发了贺电。
    为什么池显扬那么喜欢玩滑板，大概是喜欢在空中飞的感觉，那一刻他可以想很多东西，想蓝天，想自由，想原泽。
    但是现在如果再问他，得到的答案估计会是：爽就完了。
    其实池显扬做什么都优秀，就可能恋爱方面有点瘸腿。头一次恋爱就让人盖了帽了，还是绿色的。
    黄丘看着在碗池里行云流水的池显扬，心里寻思着原泽当初可真不是个东西。这么好个小孩，怎么能给人家戴绿帽呢。下半场一直明里暗里的提醒池显扬提高点儿预算，整的他一头雾水。
    “显扬，要不给你那个工作室也修一个小型的滑板场吧。”这点黄丘倒是真心建议，每次到三里屯这边来都要包场，有点太兴师动众了。
    池显扬也是真心答应他：“行啊。”
    “那部分我自费。”
    “唉，别别，算我的算我的。”黄丘笑的像一朵向日葵似的，他已经明显倒戈了，颇有一副要让原泽倾家荡产的架势。
    原泽还不知道这些，他回去以后连家门都没打开，就因为低血糖晕倒了。要不是秦朗来给他送合同，这种一梯一户的房子估计他在家门口躺一宿也没人发现。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葡萄糖和药水已经吊上了，头上的绷带拆了。倒没什么特别明显的痕迹，只留了一点浅浅的印子，和之前几次做过的样子差不多。
    原泽靠在床头，整个人都恹恹的。眼神安静的像是一汪没有生命的湖水，鼻梁上那颗小痣都不活跃了。
    秦朗自己搬个椅子坐在一旁，手里攥着合同也不说话了。他刚才给原泽喂过糖水，结果全都吐了，现在这人连点糖水都喝不进去了。
    “没死呢还。”原泽瞅着秦朗面色不虞，苍白的嘴唇扯了扯。
    “合同给我看看。”
    秦朗把手里的合同递给他：“你再坚持活一活吧，我还不想失业。”
    原泽接过来：“秦总真能开玩笑。”
    合同里面写着原泽友情客串话剧《埃尔塔新娘》里面的吸血鬼摩约科，本来因为原泽的身体原因秦朗早就给推掉了。但是这个角色刚好不用露脸，而且顾梦又几次三番亲自来求他，所以他也就答应了。
    因为原泽早就已经宣布退圈了，所以秦朗还和话剧团那边签了保密协议，不能透露吸血鬼是原泽友情客串的。其实还有另一个层面，原泽和顾梦既然都分手了，所以他们之间的联系能少一点还是尽量少。
    这也算是前职业经纪人的基本素养。
    第6章 好久不见
    第二天就是周一，一大早池显扬就早早地上了三环。他得去进行初步的服装稿确认，还得给吸血鬼的演员量一下尺寸。为着这个，他还特意打扮了一下。
    池显扬妥妥的视觉系动物，能演吸血鬼，这颜值应该不能低了吧。
    他在车里听着小曲儿，幻想着没准儿来个一见钟情，爱情事业双丰收。
    这回街上没了糖葫芦大爷，但是他的s680 前面的小坑还明晃晃地摆着呢。保险公司的赔偿还没到位，他也还没腾出时间去修，保险杠上有一坑倒也不耽误他开。
    只要脑袋里没坑，其他的那都不算事儿。
    池显扬到了话剧团之后，他没想到单单一套衣服竟然这么受重视，服化道的总负责人宋歌亲自接待。她说第一眼看见池显扬的稿子就眼前一亮，当即就敲定下来了。

 第6章

    虽然目前还算是在初筛阶段，但是所有人一致同意，就他了。
    因为吸血鬼这个角色可以说是整个表演的另一个核心，他的出现基本上都是在高潮部分，池显扬的设计非常亮眼且符合主题。而且从池显扬的稿子里能看出他功底很扎实，审美不是一般的好，完成度也很高。
    宋歌也在池显扬那个学校学习过，虽然她已经年逾五十，但他们也算是跨越了几十年的校友，所以俩人聊的挺投的来的。
    池显扬不是典型的学院派，个人风格明显，其他的稿子宋歌也很喜欢，只不过和目前的主题不太相符。
    池显扬没好意思说其实那些稿子完成度都不是特别高，要选上了他也挺过意不去的。
    因为现在还有几个角色的演员没定下来，所以工期倒也不是那么着急，而且池显扬自己的工作室才开始装修，宋歌就邀请他直接到话剧团的工作室来弄，她还特意给池显扬安排了一间单独的小工作室。
    池显扬不是一般的感动，他还没开始拉磨呢，就感觉已经浑身是劲儿了。
    宋歌跟他说需要在原有的基础上稍作改动，再设计出两套。吸血鬼的演员一共需要三套衣服，一套是初登场时给王子下药穿的，还有一套是和魔女第一次战斗时穿的。最后一套则是要被处刑的时候穿的，也就是战损套装。
    但是具体要怎么改他得看见了演吸血鬼的演员之后才能做决定，服装的改动需要量体裁衣，贴着演员本身的气质来。
    宋歌给池显扬端了一杯茶水，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显扬，演吸血鬼的演员可能要晚一会儿。”
    “没关系，宋老师。”好久没干活儿了，刚来的时候他还对自己的作品有点担心，这会儿池显扬已经放松下来了。
    池显扬端着茶水喝了一口。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哟，宋老师，真抱歉来晚了。”
    宋老师转身拉开门：“嗨，原泽你们俩一起来的？”
    原泽和顾梦进来的一瞬间，空气凝固了。
    “噗........”池显扬把茶水一口喷出去了。
    四个人八只眼，大眼瞪小眼。
    原泽和顾梦刚刚不知道在说什么，俩人的笑容还粘在脸上呢。
    一站在那里就看着特别般配。
    他还是第一次见着顾梦真人，虽然是素颜，但是这长得是真特么漂亮。俩人站一起跟金童玉女似的，怪不得原泽当初把他踹出那么远。
    池显扬突然觉得刚才没喝进去的一口茶水漫到心眼里，变成了一汪苦水。苦水顺着心脏的脉络丝丝密密地渗进去，疼的心里直泛酸。
    就像是被人当头来了一棒子，差点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这么大一个北京城，才回来一个多星期就碰着两回前任，这可真是倒霉催的。
    “呦，没事儿吧。”所有人还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原泽递过来一张纸。
    池显扬没接，他自己随便拿手抹了两下，嘴里咕哝出一句：“真巧。”
    “你们俩认识？”宋老师问。
    原泽把纸巾放回兜里，笑着说：“是，宋老师，这我朋友。”
    池显扬感觉自己脑袋顶上的绿灯好像又开始闪了，人就不能异想天开，哪有什么一见钟情啊，都特么扯淡。
    宋歌显然非常高兴：“那好啊，那你们就先聊。显扬的工作室就在隔壁，我和小梦先上楼了。”
    “原泽，那我先上楼了啊。”
    顾梦开口了，这声儿也好听。
    这部剧算是大女主剧，她戏份比较重。所以她也来提前试装了，刚才和原泽正好在停车场碰见了。
    顾梦一进屋就感觉自己身上的雷达好像响了，她一打眼就能看出来，这俩人之间有故事。她冲着原泽笑了一下，转身出去了。这在池显扬眼里就是暗含秋波了，只不过他现在脑子里的几根弦还没太捋清，没看出来秋波底下藏着的八卦之魂。
    不过刚才他得承认，看见原泽和顾梦在一起的一瞬间他竟然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他眨着一双桃花眼，感觉自己脑子里有个磁带，一下就把时间拨回三年前了，心里蓄满了委屈和不甘。
    但是池显扬肯定不能哭，一个老爷们动不动就哭的，像话吗。
    所有的思绪汇集在一起，其实也就那么一瞬。下一秒钟池显扬就调整好了，他戴上了面具，武装成一副坚不可摧的面孔。
    他随意地扫了一眼原泽：“跟我过来吧，得给你量一下尺寸。”
    “行。”原泽跟在池显扬后面看着他圆润的后脑勺。
    池显扬走到角落里翻找需要用到的工具，霹雳乓啷的弄出挺大的声音。
    “好久不见。”原泽站在他身后，先开口了。
    池显扬转过身，手里拿着软尺声音冷冷的：“前天不是刚见过。”
    “麻烦你过来。”他抻了抻手里的软尺，把原泽叫到镜子前。
    原泽顺从地走过来。
    “把外套脱掉。”
    手里握着尺子，池显扬感觉心跳的没那么快了。
    池显扬这辈子最瞧不起拘泥于情情爱爱的软蛋，不就是被踹了么。就算他和原泽狭路相逢，那也是谁先怂谁是孙子。
    第7章 胃出血
    原泽站在镜子前，他今天没戴兜帽，风衣里面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跟三年前比，头发剪短了很多。和那天池显扬看到的一样，人还是瘦，脸色也不太好，有些惨白。
    鼻梁上那颗小痣，以前池显扬没少亲，颜色好像也变得有点黯淡。
    池显扬不自觉地盯着镜子里的脸看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内心给自己抽了一大嘴巴。差点儿又被这张脸给迷惑了。
    但是他非常地有职业素养，一码归一码的，私仇不能带到工作上来。
    先是量肩膀。
    他站在原泽身后，把软尺贴在他身上。从左肩捋到右肩，然后在本子上记下第一个数据。
    然后是胸围。
    “麻烦把手抬一下。”
    池显扬一寸一寸地丈量着曾经熟悉的身体，原泽像是一个听话的人偶一样任他摆弄。
    池显扬把软尺绕过他的胸，然后慢慢收紧。他都不用看量出来的数，现在原泽从侧面看就是薄薄的一片，肉眼一看就知道肯定缩水了。
    他记下来测量的数据。
    然后接着是腰围，手腕，大腿，湳楓脚踝。
    原泽那脚腕瘦的池显扬感觉他一只手都能握住了。
    他把软尺绕着原泽的脖子围了一圈，状似无意地调侃了一句：“原泽，这三年是不是过的不太好啊。”
    “瘦成这样。”
    池显扬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原泽顿了一下回他：“还行啊，挺好的。”
    他说话的时候喉结带着池显扬手里的软尺跟着震动，弄的池显扬的心里痒痒的。
    真是没出息。
    池显扬瞬间就后悔了，他没事儿闲的关心原泽干嘛啊。白驹过隙，只有傻子还停留在原地。
    他把勒在原泽脖子上的软尺松开，把旁边儿的人台挪过来，把自己和原泽隔开：“谢谢您配合，这就行了。”
    “衣服弄好了之后，可能还得再调整调整，到时候还得再麻烦您配合一下。”

 第7章

    原泽站在一旁穿上外套：“嗯，随叫随到。”
    原泽话音刚落，池显扬手机就响了。他看着池显扬把电话接起来，脸上挂上了幸福的笑容：“哎呦，我的宝贝儿milo，想我了吗。”
    “哥也想你了。”
    “亲亲～”
    池显扬举着手机估摸着是因为milo给他发了一百多条消息他都没回。可怜的小零，身心备受冷落。才发起了电话攻击，为了狠狠地恶心原泽一把，他也不惜牺牲一下自己了。
    “把屁屁洗干净等着哥啊。”
    “等你回国哥好好伺候你。”
    “千万要洁身自好啊，哥对绿色过敏。”
    “拜拜，么么哒。”
    池显扬挂了电话看见原泽有点呆住的表情，心里一阵暗爽。
    风水轮流转啊，呵呵。
    他摆弄着人台自说自话：“唉，以前我是不知道。还是在上面好啊。也不用疼，不用受罪，每回都身心舒畅的。”
    “咳......咳...”刚才说话夹的池显扬嗓子眼有点儿痒，为了给自己找回场子，他拼了。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但凭什么原泽身边就能莺歌燕舞的，他也要。
    原泽绕过隔在中间的人台，他看着池显扬的眼睛问他：“认真的？”
    池显扬移开目光没看他，手里摆弄着图纸：“老子都体验过，当然真的。”
    他把手里的工具撂下，对着原泽一哂：“真的假的你别管这么多成吗。跟你好像没那么熟吧”
    原泽抿了抿嘴，说了句：“那，抱歉。”
    池显扬不知道他们俩讨论这个话题有什么意思，他感觉自己快要蹿火了：“您有事儿赶紧忙去成吗，我要开始工作了。”
    池显扬把人台搬起来：“别挡路。”
    原泽没躲，人台的尖角直接撞到胃上了。他脸色登时就白了，但他还是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池显扬慌乱了一瞬。
    但是原泽的表情让池显扬判断不出来到底撞没撞着他，池显扬是真的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贱。他感觉自己对原泽的关心也是多余，他眉头皱着：“原泽你.........到底什么毛病啊你。”
    原泽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声音有点发虚：“这就走。”他说完这句话。身板绷直地走到门口，轻轻地关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原泽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捂着胃，慢慢地往门口挪动。
    看着那扇安安静静的门，池显扬狠狠地捶了一下腿：“艹，池显扬你不是很潇洒么。”
    他感觉自己在原泽面前就是一张牙舞爪的小狗，浑身带刺儿 ，一碰就扎手。不把原泽刺出点血来就不肯罢休，他疯狂地想证明自己没伤心也没委屈，地球离了谁都能转，他离了原泽也照样能活。
    但怎么就表现的像一个怨妇一样呢，池显扬满脑子都是觉得自己这次没发挥好。这一会儿的功夫脑袋里都快缠成乱麻了。
    这边秦朗在车里等原泽等的屁股都快坐漏了，都快过去俩小时了，不就量个尺吗。他掏出手机正要拨电话，原泽从楼里出来了。
    原泽上了车，秦朗把车打着：“怎么着，还顺利不。”
    “挺顺利。”原泽的声音低低的。
    他把安全带系上，继续说：“碰见顾梦了。”
    “哦。”秦朗打了个转向，随意哼了一句。
    原泽在副驾驶上闭上了眼睛：“还碰见池显扬了。”
    “艹。”秦朗一个急刹车差点没撞到话剧团门口的伸缩门上。
    “你别.......”
    “唔..........”
    原泽要说什么秦朗不知道，他眼看着原泽一口血直接从嘴里喷出来了。
    秦朗也就慌了一瞬，这几年原泽的身体让他养成了习惯。那就是到一个地方先看哪有医院。幸运的是这边不到一公里处就有一个医院，幸中之幸的是一路绿灯。
    这辆车的后备箱常备着轮椅，秦朗推着原泽一路从医院门口跑到了急诊。原泽血流了一路，到了急诊室，身上的白衬衫都已经被染成了红色，血顺着衣领滴了下来。
    医生诊断说是急性胃出血，因为受了比较重的撞击，消化道血管破裂。刺激胃内血肿，出血量大，又急又凶，当即给原泽下了管子止血。
    等原泽醒了就看见秦朗一脸忧愁地抱着胳膊坐在他病床边。
    见原泽醒了秦朗把床稍稍调高了一点：“真被揍了？”秦朗对于原泽到底有没有被池显扬使用武力这件事非常执着。
    “不小心撞了一下。”原泽的嗓子完全哑了。
    他扯了扯嘴角，无声地笑了一下：“失望了？”
    秦朗嗤笑一声：“有点儿吧。”
    第8章 病号
    “医生刚才说了，你需要住院，禁食禁水三天。”
    “情况不好就得适当延长。”
    “嗯。”
    “你都不问问自己是什么情况吗？”
    原泽挑了挑眉，他鼻腔里还插着胃管引流，喉咙疼的他不太想说话。
    秦朗叹了口气：“总之就告诉你一句话，再这么下去，你剩下的胃也保不住了。”
    “嗯。”
    得，生死攸关的事儿在他这成耳旁风了，但是秦朗也不忍心苛责他。
    这人总是有办法能让别人心疼他。
    原泽命不是很好，他爹妈都很早就去世了。没人愿意养他，他勉强在福利院呆到十四岁。
    在福利院呆的那几年，年龄大了有自主意识的小孩都没人愿意领养。原泽出生的地方地处偏僻，经济不好，福利院经营困难，有不少小孩都被饿的面黄肌瘦。
    原泽不忍心再当蛀虫和那些小孩抢吃的。他自己一个人到街上流浪，虽然他从小就缺营养，但是并没有耽误他长个。
    他经常谎称自己的身份证丢了，假装自己刚成年，谋求点简单的职位。在饭店当服务员刷盘子，超市的理货员，水果摊的售货员，这些他都做过。
    命运的垂怜是在他十六岁那年，有一个剧组到他们当地拍戏。为了展现风土人情，在他打工的饭馆里取景，刚好一个镜头比较多的龙套演员生病了。导演急需一个身高腿长又上镜的人来当替补，拍摄时间紧张，他一眼就看中负责打扫卫生的原泽。
    挑中原泽之后，他当时还犹豫了一下，因为原泽那一张脸做为龙套来说有点儿太扎眼了，容易抢镜。
    最后调整成原泽背对着镜头顺利开拍了。
    因为原泽这张脸，导演后来又让他试了别的角色，发现原泽竟然很有表演的天赋。原泽平时基本上没什么表情，一旦入戏却很投入，跟平常完全不是一个人。
    而且原泽那张脸，不演戏真是有点浪费。关键是这孩子对自己的长相好像没什么认知，就这么心甘情愿地窝在小饭馆里。
    就像是一块璞玉。
    导演很爱才，他直接把原泽在小饭馆的工作辞了，让他跟着剧组学习。原泽跟了一个月，又跑了几次龙套。
    剧组拍摄结束后，他也跟着浩浩荡荡的大部队回了北京。就这样离开家乡，开启了他的演艺生涯。
    后来原泽跟着那位叫顾平昌的导演磨练了三年的演技，签约了他的公司。

 第8章

    他在十九岁那年首次主演了《银河小说家》，是他的处女作，也是顾平昌的谢幕作。
    《银河小说家》之后原泽一炮而红，一举夺得新人影帝，各种代言片约纷至沓来。
    原泽和秦朗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当时秦朗也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小年轻，也就比原泽大上几岁。
    所以他后来带着原泽也踩了不少坑，但是踩再多的坑，他们也熬过来了。就是可能原泽没那么幸运，从过去的苦路里走出来，他几乎被扒掉一层皮。
    但是原泽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演戏的时候表情都是淡淡的，你看不出他是喜还是悲。
    也看不出他是疼还是不疼。
    秦朗见过他最鲜活的最生动的样子都是在和池显扬谈恋爱的时候，池显扬就像是一盏燃灯，把一直沉闷着的黑夜照亮了，带来了白昼。
    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也能给别人带来温暖，就是后来原泽自己把这点儿暖给作没了。
    他闭着眼睛歇了一会儿，睁眼看秦朗还在，他嗓子哑的就剩气音了：“你先回去吧。”
    秦朗现在有自己的公司，人家还有老婆孩子，每个月象征性地收那点工资，总是麻烦他，原泽过意不去。
    原泽的声音听的秦朗心里直抽抽，他四下扫了一眼这间单人病房：“你自己能行？”
    原泽点了点头，又不是第一次，一个人住院这件事他已经轻车熟路了。
    秦朗这段时间确实有点忙：“有什么事儿随时打我电话。”
    “明天我再过来。”
    “别来了。”
    “嫌弃啊？”
    “我叫池显扬过来？”
    原泽瞬间皱起眉头：“别。”
    秦朗被吓的赶紧瞅了一眼心电监护仪上的数值：“祖宗，都听你的，我就开个玩笑。”
    原泽一本正经地回答他：“不是很好笑。”
    “好好歇着吧。”秦朗看着原泽精力有点不济，抓紧时间撤退了。
    临走的时候他特意麻烦护士站关照一下原泽，真怕他孤家寡人一个出了什么问题。
    秦朗走了之后病房里静悄悄的，原泽身上插着一堆管子不方便翻身，他摸过手机给黄丘发了条消息：“工作室的地址在哪？”
    “什么地址？”黄丘估计这会儿还没开拍，正在片场玩手机呢。
    原泽瞬感无语，黄丘人倒是挺热心，就脑子好像有点儿不太好，他接着回：“池显扬的工作室。”
    黄丘把地址发给他，问原泽：“你要这个干什么？”
    “还要去上门找人家？你不怕挨揍啊。”
    原泽寻思着怎么一个两个都怎么都不盼着点儿好，他回：“谢谢你，不怕。”
    黄丘估计是那边已经准备开拍了，就没再回他了。黄丘这部片的资源还是原泽帮着争取的，导演是顾平昌的关门弟子闻野，在业内也算是第一梯队。黄丘就缺少这种和大导演合作的机会。
    他演技好，路人缘也够。
    但是黄丘可能没有主角命，爆了的角色都是配角。虽说现在他也已经家喻户晓，但是总感觉还缺点什么。和大导演合作的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黄丘基本上就指望这部片更上一层楼了。
    原泽查了一下池显扬工作室的地址，离他家倒不是很远，开车就十几分钟的距离。
    倒是离池显扬住的地方比较远，来回要一个多小时。
    池显扬在话剧团忙了一天，天都黑了才离开话剧团的大楼。
    他一边开车一边想到这衣服是给原泽做的，他心里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不管怎么样，池显扬希望这件衣服是完美的，这样才配给原泽穿。他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归因于他的专业素养，绝对不是因为什么旧情未了。
    池显扬这么一潇洒哥怎么会吃爱情的苦。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脑子里一直浮现出原泽那张苍白的脸。
    要不是在开车池显扬真想抽自己一嘴巴，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第9章 狂热的追求者
    等他到了家一出电梯，差点没被吓的背过气。怎么半夜一十点多，哪来的一人躺在他家门口了？
    穿着一身名牌，身下还压着个lv的行李箱，这也不像是流浪汉啊。
    这栋房子还是他上大学的时候他爸给他买的，一梯一户的户型，那时候他不住校就天天和原泽在一起住着。
    除了原泽还没第二个人来过这儿。
    池显扬走进了蹲下，这人头发还挺长，粉色的，把脸都遮住了。他在那个人肩膀上拍了拍：“喂，哥们儿你走错了吧。”
    那人没什么反应，池显扬没闻着酒味，这也不能是喝多了。
    他继续拍：“醒醒诶。”
    那个人睁开了眼睛：“哥哥，我回来了。”
    “艹，怎么是你啊？”
    池显扬一瞬间犹如遭雷劈，还以为自己见鬼了，这人今天白天不还在大洋彼岸的吗。
    再说他是怎么知道池显扬家里的地址的？
    milo估计是睡醒了，他自己慢慢地坐起来：“哥哥，你不是跟我通电话了吗？”
    “怎么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不是，谁跟你？”
    “哥哥不是让我把屁屁洗好等你吗？”
    “我登机前都洗好了。”milo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池显扬。
    池显扬有错在先，他只好耐心地解释：“milo我那是跟你开玩笑呢。”
    “我喝多了。”
    milo显然不相信：“不是跟哥哥早上通的电话吗。”
    池显扬已经放弃挣扎了，他站起来说了句：“宿醉。”
    milo也提着行李箱站起来，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没订酒店，那哥哥能收留我一晚吗。”
    池显扬可算知道什么叫哑巴吃黄连了，他站起来解锁防盗门：“milo我要进屋了，你自己找个地方住吧啊。”
    milo抓住他的衣角“求你了。”
    “哥哥。”
    说实话现在池显扬的内心没有任何波动，即使他没想到他就一句话milo直接就飞回来了。但是除了刚才一个大活人躺家门口被吓了一下，他还真没什么感觉。
    不过milo妥妥一富家公子哥，娇贵的不要不要的。也不能让他就这么在门口蹲着，但是让他进门是绝对不可能的，池显扬有洁癖。他掏出手机，搜了一下附近最贵的酒店。怎么说milo也是因为他回来的，给人安排个住处，这点儿素质池显扬还是有的。
    池显扬把酒店和车都订好了，就跟milo在门口耗着：“车马上来了，提前下去吧。”
    milo眼圈都红了：“哥哥，你真的不要我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啊。”池显扬被噎的找不着北，他可真是作孽啊，逞一时口舌之快有什么用？
    上午刚装完逼，晚上回旋镖就扎自己身上了。
    milo比池显扬小一届，按照人家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对池显扬一见钟情。苦苦追了一个学期，池显扬都毕业了，也没追上人家。
    本来以为这次终于得到点儿回应，没想到是他哥哥喝多了。
    刚才掉了几滴眼泪，milo这会儿说话都带着鼻音：“哥哥，我明天还会来找你的。”

 第9章

    池显扬当即说道：“可别，我很忙的。”
    车到了，池显扬送milo下楼：“赶紧没什么事儿就抓紧时间回去啊。”
    “回去好好念书。”
    milo隔着车门摇了摇头：“念书不重要，哥哥你才是最重要的。”
    一副不追到池显扬誓不罢休的样子。
    池显扬“啪”地一声把车门关上了，他看着车尾气，心里寻思着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milo到了酒店还给池显扬发了一堆消息，池显扬没看，也没回。从小到大追他的人不少，像milo这么攻势猛烈还真没有过。
    池显扬洗完澡躺在床上，忽然脑子里在想着：万一今天晚上家门口躺着的是原泽，他会怎么做？会让原泽进门吗。
    他翻了个身，那肯定不能，原泽死在门口也不关他的事儿。
    原泽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半夜睡不着的他突然觉得耳朵有点发烧。他住的特护病房，基本除了发呆什么都做不了，他也不能下床，只能看看剧本打发一下时间。
    这部剧说是客串，但他的戏份还是挺多的，而且都是重头戏。
    他手边暂时没有纸质版的台词，所以只能在手机上看电子版。刚做完伽马刀不久，头上的伤口才刚刚愈合，他不能看太长时间手机，看一会儿就开始头疼。
    原泽对于疼痛很有忍耐力，与其说不怕疼，还不如说习惯了。但是这次好像不太一样，头疼的同时，他的眼睛也开始模糊了，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雾，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只好放下手机等待着这一波过去，过了快一个小时，视力才恢复正常。
    这会儿查夜的护士进来了，她看见原泽举着个手机没睡，刚要开口，原泽就把手机放下了，小声地笑着对她说了句：“对不起，这就睡。”
    原泽这次挺凶险的，差点就开刀了。小护士可能是刚入职，特别的负责任，她看了眼监护仪上的数值，年轻的小脸上带着点嗔怒：“您可不能再这样了啊，好好休息。”
    “好的，不好意思了。”原泽乖乖地把手机放在一旁，闭上了眼睛。
    小护士关上门之前没忍住看了一眼原泽，心里感叹着：不愧是明星，还真长得跟神仙下凡差不多。
    等她回了护士站，一个刚从另一边查完房的小护士问她：“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她笑着点了点头：“不过他刚才没好好睡着，不太让人省心。”
    “估计是疼的吧，他今天出血量挺大的。”
    “他之前切过胃？”
    “嗯，好像切得剩下的连二分之一都不到了。”
    小护士有些怅然：“癌症？”
    另一个小护士点点头：“听说都好久了。”
    “唉.......”俩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虽说原泽是明星，但他也是医院的病人，这种事儿自然不会泄密，但是俩人还是挺惋惜的，毕竟原泽那么好看的一个人，演技又好，怎么会重病缠身，真是老天不公啊。
    老天爷是挺不公的，池显扬第二天早上一出门就看见milo在他门口蹲着。
    milo像是霜打的茄子经过一夜之后又满血复活，他看见池显扬出来就一下子弹起来：“哥哥，早上好。”
    池显扬没想到，自己一时的口嗨竟然会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他感觉必须要和milo好好谈一下了，但是家门口不是适合谈话的地方。
    他带着milo下楼，就在家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店。
    milo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妆，一脸娇羞地坐在池显扬对面。
    池显扬简直都没眼看了：“milo，说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哥哥，你看不出来我在追你吗。”milo抿了一小口咖啡，被苦的皱了下眉头。
    池显扬灌了一大口冰咖啡，嗤笑一声：“看出来了。”
    “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艹，池显扬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脱口而出这句话。
    milo听完这句话眼圈又红了：“哥哥，你没骗我吧。”
    池显扬垂着眼睛轻敲了两下桌子，声音淡淡的：“没有。”
    “milo，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心里有一个喜欢的人，已经喜欢很久了。”
    他一口把剩下的咖啡干掉：“所以咱俩肯定是不可能了。”
    milo眼睛还是红红的，他把头抬起来声音抖着问池显扬：“哥哥你喜欢的人是原泽吗？”
    “啪”地一声池显扬把杯子拍在了桌子上，周围有几个人看过来。
    milo眼中闪着有些绝望的光：“哥哥，你忘了，我叫顾米洛吗？”
    “顾梦，他是我姐姐啊。”
    第10章 阴魂不散
    “你说什么？”
    池显扬的声音明显带着怒意，milo有点发怵，他犹豫着说道：“我是.......顾梦的亲弟弟。”
    “所以哥哥........我认识你比你想的还要久一点。”
    看池显扬脸上没什么表情，milo声音又大了起来：“但是你放心，我知道你以前和原泽在一起是秘密恋爱，我不会把你们俩的事情说出去的。”
    “而且......我姐姐她也不知道我喜欢你。”
    看着milo坐立难安的样子，池显扬感觉他有点无语了，他是不是应该去算一算，姓顾的这辈子跟他有仇是吗。他没有再说话，坐在那里脸色不是很好，所以这姐弟俩是蓄谋已久是吗。
    “milo，我喜欢谁跟你没关系。”
    milo的头发是粉色的，身上的衣服也都是粉色的，坐在那里像一块儿口香糖。整个人似乎也散发出一种甜腻的气息。
    但是池显扬声音冷冷的：“我就算单身一辈子，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milo搅着两根手指：“可是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池显扬结了账站起来准备离开：“早点回去，好好学习吧啊。”他没再管milo又说了什么，只不过他出门的时候又听到了milo的啜泣声，池显扬真想问问他：一个大老爷们，也不知道天天在哭些什么？
    一想还是算了吧，估计哭的更凶了。
    他惹不起。
    池显扬走到车前，又看到保险杠上的小坑，脑子里又想起原泽萧条的身影，心里更烦躁了。
    有时间必须得把这车修上，不然他严重怀疑会影响运势。
    今天装修队正式开始装修了，他得到工作室去看看，还都需要什么材料，查漏补缺。工作室分上下两层，面积很大。池显扬打算到时候在二楼开出一个隔间，这样他以后忙起来也不用回家了。
    毕竟这儿离他家还真是有点远，池显扬后知后觉，这地方不知道是怎么选的，离他自己家这么远，离原泽家那么近。
    他站在二楼的平台上看着下面忙碌的工人，顿感身心舒畅。他的小事业终于步入正轨了，以后必须要好好感谢一下他丘哥。
    他拍了张正在装修中的照片，给黄丘发了过去。
    黄丘收到照片之后给原泽打了个电话。
    “没死呢，还活着呢。”原泽躺在床上看着秦朗百忙之中抽空给他送过来的剧本，胃管没撤，他嗓子还是哑的不行。
    黄丘那边挺嘈杂的，估计是在片场呢，他听见原泽这个动静心里一惊：“要不要我抽时间回去看看你？”

 第10章

    护士过来给原泽换药水，他自己解开病号服的领子露出锁骨和脖子上面的置管。
    冰冷的药水流入体内，原泽轻轻皱眉：“不用劳您大驾了。”
    他知道黄丘在剧组肯定忙的要死，他这次还是男一号。而且闻野的剧组也出了名了严格，根本不可能走得开，再说这点病在他眼里根本也不算什么。
    黄丘犹豫了一瞬：“唉，行吧。”他刚拍完一场爆破戏，整个人像是刚从泥堆里爬出来，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显扬今天跟我说了，工作室已经开始装修了。”黄丘知道原泽关心什么，暗戳戳地汇报进度。
    原泽眼前又开始灰蒙蒙的了，他放下剧本闭上眼睛问：“这么效率？”
    “那当然。”马上又要开拍了，黄丘急急忙忙地要把电话挂了：“等这部戏拍完了我帮你去视察，你就甭操心了。”
    原泽内心十分感动：“快去忙吧，我谢谢你。”
    “不谢。”黄丘把电话挂了。
    黄丘回了片场，看见闻野坐在摄像机前招呼他过去。
    “怎么了，导演？”这是黄丘第一次和闻野合作，所以他还挺担心自己和闻野合不来的。但拍了几天相处下来感觉还可以，整个剧组的气氛还是挺和谐的。
    闻野脸上表情淡淡的：“没事儿，刚才这个镜头拍的不错，你可以按照这个找找感觉。”
    黄丘笑笑：“没问题，谢谢导演。”
    俩人一起在机子面前看回放，闻野看着他随口问道：“刚才和你对象打电话呢？”
    黄丘看着机子没和闻野对视，他很坦然地回答：“没啊，导演，我都单身三十年了。”
    闻野转过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行了，开始拍吧。”这一场是追逐戏，闻野盯着显示器里面黄丘跑动的身影，不经意地扯了扯嘴角。
    池显扬在工作室盯了一天，进度还可以，比他想象中的要快。按照这种进度，也不用他全程盯着了，可以专心去忙话剧团那边的事儿了，偶尔过来瞅瞅就行。
    他从工作室出来也不着急去哪，就坐在车里用电脑修改吸血鬼的图纸。为了贴合原泽和角色的气质，池显扬需要把这件衣服的设计改一改。改了修，修了改池显扬有时候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给原泽弄衣服，还是这个角色本身。
    今天早上和milo脱口而出说他自己有喜欢的人了，那个时候其实脑子是空白一片的。他没想原泽，也没有想着任何人。他总是觉得自己心有所属，所以就那么说了。
    池显扬心里乱乱的，图纸也改不下去了。黄丘不在，他一个人玩滑板没什么意思，只好一脚油门开回了家。
    他路过上次和原泽追尾的那个路口，在这里等着红灯。此时夜已经深了，路光灯掠过来往的车辆。这一刻，池显扬仿佛投身在时间的洪流里，脑子里回想起原泽叫他的那句“小朋友。”
    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自己不争气，层层武装过的心。原泽一句话就破开了裂缝，真的是没有道理。
    等他到了家看见楼下停着一辆粉色的保时捷，池显扬内心暗道：不知道谁这么骚包。
    但是下一秒他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出了电梯，就看见milo蹲在他家门口玩手机。
    得，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milo一看见池显扬的瞬间像是一颗会弹跳的棉花糖，他脸上已经一扫早上的失落：“哥哥，我都等了你两个小时了。”
    池显扬走过去脸上没什么表情，他预感这个大麻烦轻易甩不掉了。
    第11章 出院
    “等我干什么？”池显扬站到他面前，他比milo高了大半个头，俯视着看他。
    milo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池显扬：“哥哥，有东西送给你。”
    池显扬没接，他眼睛逼视着milo：“顾米洛，我告诉你：第一，以后别来这找我，不然我就报警或者搬家，你选。”
    “第二，别送我东西，我不要。”
    “第三，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
    “啪嗒。”milo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小巧精致的盒子被磕开一个口子，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是一枚钻戒。
    池显扬眼睛被闪了一下，但他心里一阵恶心，原泽都没送过他这种东西，倒是被一甩不掉的牛皮糖抢先了。
    他把电梯按开，用手指着：“进去吧，不然还等我报警吗？‘
    milo捡起来躺在地上的戒指，耀眼的宝石闪耀着光芒，刺痛了他的心。他家境优渥，从小到大想要什么，还没有得不到的东西。池显扬越是不喜欢他，他越是想要得到。这仿佛已经成为了某种执念。
    池显扬看着他，这次竟然没有掉眼泪，有进步了。
    milo低着头默默地进了电梯。
    池显扬松了一口气，看来软的不行，还是要来硬的。
    转眼就过了几天，milo还真的没来找过他，池显扬耳根子清净了不少。趁着这几天，他把原泽的衣服第一套的初版也做出来了，想要看看效果，就必须得找当事人试试了。
    他懒得和原泽发消息了，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
    原泽的声音听得池显扬心里一沉，怎么这么虚啊。虽然说原泽现在已经跟他没关系了，但是池显扬还是有点不舒服，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难受。
    池显扬迟迟没说话，原泽又问了一遍：“在吗，池显扬？”
    “咳咳......”池显扬清了清嗓子：“啊，是我。”
    他拿起手里的电子笔，开始在平板上涂涂画画：“你最近有时间吗，有时间过来话剧团试一下衣服。”
    原泽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话筒传过来：“行啊，什么时候。”
    池显扬握着笔继续画，他在平板上勾勒出一个侧脸：“那就今天？我今天一整天都在这边。”他细看起来这个侧脸有点像原泽，抿着嘴火速涂了。
    “嗯，可以。我下午过去吧。”原泽答应的很痛快。
    他挂了电话，看着眼前皱着眉头的秦朗，轻笑了一声问他：“怎么了？”
    秦朗看着他身上的病号服和输液管，原泽今天早上才刚把胃管给拔了，他现在还不能吃东西，强行出院就是找死。
    他知道自己管不了原泽，只要原泽一天能动，就不会听他的。尤其是在关于池显扬的事情上，他只好在一旁阴阳怪气：“呵呵，没怎么，只想感叹原影帝真是金刚不坏之躯。”
    说起这个原泽好像想起来什么事儿：“前几天给闹闹买的变形金刚邮到你们家了吧。”原泽自己站起来开始穿衣服，一动弹扯着身上的管子跟着晃动。
    闹闹是秦朗儿子，今年四岁。刚出生就认原泽当干爹了，原泽这个干爹当的很称职，三天两头就要送点东西。前阵子闹闹吵着要买全球限量一百个的变形金刚，秦朗不想那么溺爱孩子，但最终原泽还是托人在国外帮着买到了。
    “早都到了，这几天天天抱着玩呢。”秦朗翻出闹闹和变形金刚的合照给原泽看。
    原泽看着照片：“哎呦，真可爱。还好闹闹颜值随她妈了，不像你。”
    看着原泽自己都穿戴好了，秦朗“啧”了一声：“急什么啊，出院手续还没办呢。”

 第11章

    “约的下午，我等会要先回家一趟。”
    秦朗看着原泽白的几乎透明的脸色，砸吧砸吧嘴，抑制住了想要吐槽的冲动，他自己去办出院手续，叫来了护士给原泽拔针。
    护士过来把原泽胳膊和脖子上的置管都拔了，她看了眼原泽锁骨上深静脉的日期。昨天新鲜插得，她知道原泽这种病人，回去了也要继续打针，就没拔。
    “护士小姐，麻烦这个也帮我拔了吧。”原泽指了指锁骨上的针。
    “你回去不继续输液了？”
    “输，但是麻烦帮我拔了吧，我一会儿还有事儿。”
    小护士叹了口气，帮着原泽拔了。
    秦朗把手续办好回来，就跟着原泽吐槽：“知道医生说你什么吗。”
    “说了什么。”原泽挑了挑眉问他。
    秦朗轻哼一声，他跟我一样：“就没见过这么你离谱的病人。”
    原泽一点都不心虚：“还行吧。”
    秦朗把他送回了家，原泽的胃现在吃不了什么东西。刚到家他就开始低血糖了，秦朗给他热了一杯甜牛奶，他喝了勉强没吐出来。
    原泽就像是游戏里面的出肉装的刺客，轻易弄不死，而且给他一滴血就能超长待机。他喝完牛奶，秦朗看他没什么事儿赶紧回公司了，他最近公司要上市了，不是一般的忙。
    等秦朗走了，原泽踉跄着把自己扔进温暖的浴缸里。
    前几天失血过多，在医院几乎是二十四小时输入的各种药物让他整个人像是在飘着。每次住院的时候，他都无法感觉这个世界的真实，这一缸子热水让他回到了人间。
    整个身体都包裹在热水下，他身上一堆青紫的针眼还没消，堆砌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有些斑驳。肋骨中间胃部的位置上面有两道长长的疤痕，几乎是纠缠在一起，温顺地随着呼吸起伏。
    原泽闭着眼睛，他感觉自己再泡下去就要睡着了。
    他不习惯也不贪恋这种舒适，慢慢地从浴缸中站起来，还在冒着热气的水像是透明的绸缎温润地从皮肤上剥离。
    他随手拿了条白色的浴巾围在下面，走向了衣帽间。对着镜子摸了摸突出后颈骨，思考着要穿什么。
    原泽现在整个人都很薄，他身上只有一层薄薄的肌肉覆盖着骨头。从后面看，整个背脊上像是镶嵌了一串圆润的白玉珠子，虽然看起来很美妙，但是雕琢的过程肯定很疼。
    原泽最终还是选了一套他平常穿的衣服，他在内心嘲笑自己：都跟池显扬那么熟了，池显扬对他什么印象也不在于外表了。
    他苦笑，更何况他现在在池显扬心里还有一点正面形象吗？
    第12章 意外受伤
    原泽到的时候池显扬在工作室休息，他躺在落地窗前的大躺椅上。夕阳洒在脸上，毛茸茸的，少了一份清醒时的锋芒，显得很乖。
    原泽自己轻轻地拉过一只椅子坐了下来，他很喜欢看池显扬睡觉，可以一动不动地看上几个小时。
    可惜现在没有这个机会，池显扬醒了。
    “来了？”池显扬睁眼就对上原泽的目光，他没有多意外，他就是因为等原泽太久了才睡着的。
    “嗯。”池显扬的眼神还有些将醒未醒的迷离，原泽看着他轻轻地回答。
    池显扬站起来摸了摸耳垂：“开始吧那就。”这回他完全地清醒了，说实话刚刚的一瞬。他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和原泽同居的时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原泽的眼神为什么那么温柔又很疲惫。
    原泽跟在他的后面，池显扬带着他去了更衣室。这件衣服稍微有点麻烦，身上很多绑带，原泽一个人肯定穿不上，他只能自己先把内搭穿上。
    “你，出去一下。”原泽把身上的衣服脱到只剩下一件t恤，对着池显扬说。
    池显扬在他身上扫了几眼，嗤笑一声：“谁还没看过啊。”完全是一种小学生的语气，然后他走出了更衣室。
    他靠在更衣室的门板上听着里面的动静，脑子里竟然浮现以前枕在原泽的腹肌上睡觉的画面。
    一想到这里，池显扬又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脑子出问题了这是。
    没过多一会儿腹肌，哦不，原泽就出来了。
    他把衣服穿了个大概，剩下的需要池显扬帮忙。池显扬慢慢地把衣服上的绑带收紧，勾勒出原泽修长的身体线条。
    整件衣服几乎都是黑色的，只有袖口和领口上衬着繁复的白色蕾丝。
    原泽的长相就很混血，高又平直的鼻梁配上一副薄唇。他的脸也没什么血色，活脱脱一个吸血鬼贵族。
    被池显扬装扮完，原泽用带着缀满了红色宝石的白手套的手碰了碰脖子上的黑色的chocker，上面还有一把小锁，他笑了：“这个也是你设计的？”
    “嗯，有什么不满意的吗？”池显扬把原泽身上的衣服整理平整，欣赏着自己的作品，效果很完美。
    “没不满意。”原泽轻轻地回答。
    池显扬拿出手机：“拍几张照片，不介意吧。”
    “随便拍。”
    原泽很高，他以前跑龙套的时候也兼职过模特。他乖乖地按照池显扬的指令做着动作，眼睛一直看着池显扬的镜头，破碎又温柔的神情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吸血鬼。
    池显扬也大略看过剧本，不得不说，原泽和这个角色真的很贴。虽然做了会遭人恨的事，但是让人恨的同时却又不自觉地去心疼。
    就像现在，原泽穿着他做的衣服，衬着一副憔悴不堪的样子，他真的恨不起来。
    “别再瘦下去了。”原泽把衣服换下来，从试衣间出来，他听见池显扬这么说。
    他愣住了，似乎在思考怎么解释。
    “没关心你，衣服会不合适。”池显扬没看他，他走到一边把衣服挂好，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着。
    原泽一副了然的神情说着：“知道了。”
    然后两个人就都不说话了。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沉闷。
    池显扬走过去开门，他眉头瞬间皱起来了：“你怎么来了？”
    milo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哥哥，为什么我不能来？”
    “我应该说过我不想再看见你。”池显扬回到工作台边开始准备做下一套衣服。
    “可是哥哥，我想你了。我想了很多天，还是放不下你。”milo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原泽，他脸上挂着有些诡异的笑：“原泽好久不见啊，我哥哥说他喜欢你。”
    “但是你不是应该喜欢我姐吗？你们俩不是还谈过恋爱吗？”
    原泽没有说话。
    “啪”池显扬把剪刀拍在台面上。
    他对着milo说：“你该滚了。”
    milo情绪突然有些失控，他指着原泽：“凭什么要我滚，该滚的人是他。”
    他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喊：“为什么要跟我抢我的哥哥？！”
    milo不知道什么时候顺走了台面上的剪刀，说着就向原泽刺去。
    “艹！”池显扬一阵惊呼，几乎是瞬间就把milo踹到了一湳楓边。
    可是已经晚了，血滴滴答答地顺着原泽的右手落下。池显扬看过去，原泽的手被剪刀扎穿了。

 第12章

    “别着急，这附近有医院。”原泽坐在池显扬的副驾驶上，手上抱着池显扬的外套，剪刀还扎在他手上。
    外套已经浸满了血。
    池显扬感觉自己心跳从来都没有这么快过，“原泽，求求你，你别说话了好吗。”他脚踩着油门，用力地瞪着眼睛不让自己哭出来。
    原泽流了那么多血，他真的很害怕。
    他可以恨他，但是他不能失去他。
    “milo有精神分裂症，他姐有跟我提过，原泽声音低低的：“怪我没有提醒你。”
    池显扬狠锤了一下方向盘：“艹，我就说他这个人不正常！”
    他现在说不出有多么的后悔，为什么要逞一时之气。为什么货是他招惹的，买单的却是原泽。
    不到十分钟，池显扬就飙到了医院。裁剪专门用的剪刀很锋利，从x光看，原泽的掌骨断裂和手上的筋腱断裂，需要紧急手术。
    池显扬看着正在手术中的红灯，心跳个不停。明知道原泽的生命不会有危险，但是他一想到要在原泽身上动刀就发怵。
    他没来得及思考太多，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是顾梦打过来的。刚才在车上原泽给她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来话剧团接他弟弟。
    “对不起。”顾梦在那头听起来声音有些慌张：“我不知道我弟弟骚扰过你。”
    “他生病了，我会尽快让他出国治病的，很抱歉。”
    听着顾梦的声音，池显扬的语气淡淡的：“要道歉去找原泽吧，受伤的不是我。”说完池显扬挂了电话。
    他倚在手术室外面冰冷的墙上，狠狠地用拳头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前几天他怎么就那么嘴贱呢，当初他要不是口嗨，milo也不会像个疯子一样找回来。
    原泽也不会受伤。
    池显扬反应过来：所以那时候原泽知道塔在和milo打电话了？
    池显扬抱着胳膊蜷在地上，在心里想着：丫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第13章 陪床
    整整过了四个多小时原泽才被推出来，他紧闭着眼睛，脸上罩着氧气罩，整个人陷在病床的被褥里，苍白到像是快要消失了。
    氧气面罩内的水汽伴着呼吸起伏，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看得出来原泽还活着。
    池显扬从来都没见原泽这么虚弱过。
    几个医生护士推着轮床把他护送到病房，池显扬不太敢靠前。他眼睛盯着原泽被包的像个木乃伊一样的右手，默默地紧跟在后面。
    轮子和地面的摩擦声刺激着耳朵，这一刻他需要承认，他心疼了。
    原泽受了无妄之灾，都是因为他。
    都是因为他一时幼稚的冲动。
    医生护士都撤了，剩下池显扬一个人留在病房里，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他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音，害怕会吵到原泽。
    原泽麻药的劲儿已经过了，他还没睁开眼睛就感觉右手钻心的疼。
    池显扬皱着眉头，紧盯着他被保护带吊在胸前的手。
    原泽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嘴角扯开一个苍白的笑容，隔着氧气面罩的声音闷闷的：“别担心，我没事。”
    破碎又沙哑的声音让池显扬回过神来，他眨了眨眼睛，很多话堵在嗓子眼儿里，但是最终也只说了一个字：“嗯。”
    池显扬这一副温软的样子说不出的可爱，原泽盯着他看，仿佛可以止疼。
    “原泽，对不起。”池显扬没去看他的眼睛，盯着他的手说道。
    纱布下的引流管还在渗血，他可以想象到那里面会是怎样的血肉模糊。
    “不怪你。”
    “别看了。”
    池显扬抬起头终于肯和他对视，原泽的眉宇轻轻皱着，似乎是在忍疼。
    但是他的眼神破碎又温柔，他轻轻问道：“害怕了？”
    池显扬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原泽看了眼病房内墙上挂着的钟表，轻声道：“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陪你。”池显扬把脑袋放在病床上枕着自己的胳膊，很小心地没有碰到原泽。
    就那么蜷缩在一个小角落里。
    原泽从被子里伸出连着输液管的左手，轻轻地碰了碰池显扬的脑袋，说着：“回去吧，你在这里睡不好。”
    池显扬没动。
    原泽又轻轻地碰了碰他的头发：“听话。”
    “你凭什么管我啊。”池显扬的声音已经有了哭腔，他把脸埋在胳膊里，肩膀一耸一耸的。
    “别哭啊。”
    原泽没什么力气，他抬起手一下一下地轻抚着池显扬的头发，“起来，回去吧啊。”
    “你在这里睡不好的。”
    “现在我们......我们俩已经没关系了。所以.....你也..别....别管我。”池显扬一句话说的上气不接下气，听得原泽心惊肉跳的。
    看见池显扬为他担心他还是挺高兴的，但是他不想让池显扬哭，他舍不得，这代价太大了。
    “我不管你，但是你别让我担心。”原泽把手轻放在池显扬头上，包着他的后脑勺，慢慢地摩挲着。
    池显扬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他也不想哭的。
    他感觉自己连日来自以为刀枪不入的武装，因为原泽的伤就一下子土崩瓦解了。看似坚硬的的外表下实则脆弱的不成样子。
    他还是在乎原泽。
    池显扬抬起头，眼泪还是不停地涌出来。他自己拿袖子随便抹了两下脸，也不看原泽，一个人径自走到病床旁边的小沙发上躺下了。
    还背对着原泽。
    沙发很小，根本就不够池显扬躺的，他长长的一条人缩在上面显得格外委屈。
    “今天我在这里陪着你。”池显扬开口了，说话还带着鼻音。
    不等原泽回他，他又说：“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走的。”
    原泽看着池显扬的背影，在心里叹了口气：“嗯，不让你走。柜子里有毯子，你去拿过来盖上。”
    “好吗？”
    池显扬没动。
    “你不盖我睡不着。”
    池显扬立刻就从沙发上起来了，他从柜子里扯出毯子盖在了自己身上，明明动作幅度都很大，但是却没发出什么声音。
    像是小学生在闹脾气，很气，但是又不敢挑战家长的权威。
    原泽歪着头看着池显扬，还好池显扬背对着他，他可以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他的一双眼睛在池显扬的后脑勺上肆意游移，回味着刚刚手下发丝柔软的触感。
    让原泽忘记了疼痛。不只是右手上的，包括了所有，这具身体里面一直以来未曾停止过的，细细密密的钝痛。
    原泽盯着池显扬，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他的精力没那么好，支撑不了他想盯着看一夜的愿望。
    池显扬睁开眼睛，松开了一直保持着的均匀呼吸，他长舒了一口气，装睡真的好辛苦。
    他慢慢转过身，盯着原泽的睡颜。
    原泽在昏黄的夜灯下安静睡着的样子像是一个圣洁的天使。
    没错就是天使，池显扬第一次见到原泽是在一次电影的首映会。
    因为家里的关系，池显扬拿到了票。他本身对电影没什么兴趣，但是那部电影讲的是关于一位画家的故事，那位画家池显扬很喜欢。

 第13章

    看完了电影，画家他依旧很喜欢，但是他也爱上了原泽。原泽一身白衣，站在舞台上娓娓道来，整个人仿佛发着光。
    十九岁的池显扬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刚开始他把这份喜欢藏在心里，那个时候是原泽的上升期，他拍了很多电影。
    池显扬一次又一次地参加原泽的首映会，终于有一次嘉宾提问，原泽选中了他。
    “请问这位小朋友，您认为这部电影有着怎样的内核呢。”原泽手握着话筒，眼神温柔地注视着池显扬。
    池显扬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不，是很多拍。
    他的心跳完全乱了。忘记了原泽问他的是什么问题，他只记得自己接过话筒只说了一句：“我不是小朋友，我已经十九岁了。”
    我已经十九岁了，我可以喜欢你了。
    池显扬躺在小沙发上看着原泽鼻梁上的小痣，他回味这颗痣的味道，轻轻地呢喃：“我现在二十四岁了，已经不能再喜欢你了。”
    第14章 营养液
    池显扬第二天挣扎着醒过来的时候，原泽已经靠在床头看了他很久了。
    “早上好。”
    池显扬好似受惊般猛地从小沙发上坐起来，顶着一头鸡窝似的头发，看见原泽正在对着他笑。
    哦，原来自己在医院陪了原泽一夜。
    经过一晚上的休眠，散落的神魂已然归位。昨天晚上翻涌的情绪已经平复了大半，池显扬想起自己昨天哭哭啼啼的样子，耳根悄悄地红了。
    这种不争气的生理性反应，实在是按耐不住。
    他放弃了挣扎，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仔细地把毯子叠好放回柜子里。
    原泽靠在床头眼睛看着他的动作，他的脸色没比昨天好多少，但至少看起来精神好了一些。
    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清清爽爽的，似乎过去一个晚上，手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眉宇间已经看不到任何痛苦的神色。
    “那个，要去卫生间吗。”池显扬背对着原泽维持着一个关柜门的动作，问他。
    “去过了。”原泽淡淡地说。
    “秦朗早上来过了。”
    “哦。”池显扬说话还带着刚起床的鼻音。
    这一宿过后，仿佛昨天随着眼泪而流走的理智又回来一些。内心那些张牙舞爪的情绪都被收拢的很好，至少在原泽面前，不会再轻易地露出。
    再给受伤者施加多余的痛苦，是一种罪过。
    池显扬走到病床前，原泽的手整个包在纱布里。他想看看有什么变化，只敢匆忙扫了一眼，没有看清。
    原泽打断了他的懊悔：“卫生间里有一次性的洗漱用品，洗完了然后吃早饭。”
    他又指了指病床旁边的小桌子：“趁热吃，吃完了早点回去。”
    池显扬看着桌子上面摆放的各式各样的早餐，神色有些恍然。
    为什么都是他爱吃的？
    他呆愣在一旁，像是一只傻傻的鸟。
    原泽看出来他的疑惑，很耐心地给他解释着：“秦朗买的，趁热吃。”
    “你呢，也吃过了吗。”
    “我吃过了。”原泽从善如流地撒了一个谎。
    池显扬看着洗手间镜子里面憔悴的自己，原来他刚才就是顶着这张脸和原泽说话的。他苦笑，为什么现在还会在意这些没用的细节。
    他洗完漱出来，一样一样地把早餐摆出来。即使是秦朗买的，他也知道，肯定是原泽的授意，秦朗根本不知道他爱吃什么。
    “明天我还来看你吧。”池显扬把蟹黄小笼包咬了一口，不太能咽的下去。
    他的余光总是能撇到原泽的伤手，模糊的痛感让他尝不出味道。池显扬不知道到底是哪里疼，他只知道，此时此刻他真的失去了味觉。
    “不用，再打几天针就出院了。”
    原泽看着池显扬难以下咽的样子，歪着头问他：“口味不合适吗？”
    池显扬顿了一下，慢慢地咽下去已经咀嚼了很久的小笼包：“我不饿。”
    昨天的某一个时刻，他的心已经被恐惧填满了，至少一段时间内是消化不完的。
    原泽轻轻地叹了口气：“嗯，吃完了早点回去。”
    “你别总是......”小狼狗未经驯化，锋利的尖牙又按耐不住。
    奈何有无形中的缰绳，池显扬想起原泽的伤手，及时地刹住了车。
    但是真的一点都吃不下去了，他把剩下的东西收拾好，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嗯。”
    “那我就......”
    告别的话被铃声打断。
    是顾梦，原泽没有避着他，很坦然地接了电话。
    “没事的。”
    “不会有什么影响。”
    “你带milo去看病吧，不用担心。”
    原泽用没受伤的左手握住手机，他手背上还连着留置针。没什么血色的薄唇一张一合，明明是很温柔的话语，塞进了池显扬的耳朵里却觉得比棉花还要闷。
    池显扬仿佛可以听到电话那头顾梦的温软细语，细心叮嘱。仿佛可以看到顾梦殷切心疼的表情。她那么好看，如果为了原泽掉眼泪，是不是也很美。
    其实他们并没有沟通几句，原泽就把电话挂了。顾梦已经连夜带着milo出国治病，原泽根本也没打算追究，毕竟没伤到池显扬其实没什么所谓。
    他只是多疼了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在千疮百孔的身体上再多敲出一个洞而已。
    而池显扬是完好的，他不可以有瑕疵。
    原泽放下手机，看着几乎纹丝未动的早餐：“这就吃完了？”不得不说秦朗真的是个大冤种，原泽给了他几种选择，没想到他都买回来了。
    “嗯，吃完了。”
    就这么一通电话，让池显扬的心里像是突然坠了一块石头。一颗心沉闷地跳动着，活跃又健康的心肌在和这只石头对抗着，似乎不满它带来的钝痛。
    原来能关心原泽的不止他一个人，他昨天晚上的眼泪到底算什么，算自作多情吗？
    然而他不知道，原泽的心里已经长满了石头，不再健康了。
    “那就.......”
    “我这就走。”池显扬及时打断，没给原泽在他耳朵里塞棉花的机会。
    原泽靠在床上，看着病房门一点点地吞掉了池显扬的身影。一副单薄的肩膀被柔软的靠枕裹挟，阳光洒满了洁白的病床，明明一切都那么和谐安宁。但是这一刻，他却像是沉浸在黑暗里。
    有过池显扬陪伴的夜晚，他才知道，原来的孤单比伤口的疼痛更甚。
    护士看到池显扬离开病房就过来给原泽打营养针，这是早上秦朗离开时给她的暗号。那一袋子白色的液体，不能让池显扬看到。
    挂完了营养液，护士低头看着原泽手心连着的引流管，血水还在流。
    好看的人总是容易招惹别人来心疼：“原先生，需不需要止疼药？”因为是贯穿伤，而且创面很大，所以血水量很多。
    是可以使用止疼药的程度。
    原泽很有礼貌地微笑着：“谢谢你，不用。”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耐痛的比赛，那么原泽应该是冠军杯的有力竞争者。
    护士离开了，病房又变得静悄悄的。

 第14章

    顺着透明的输液管，营养液和消炎药水在体内拌匀。慢慢地熨帖了饥饿和疼痛，让原泽再一次陷入了沉睡。
    第15章 帮我哄他
    池显扬回了家，他把自己泡在浴缸里，慢慢地处理手机里的消息。
    milo昨天半夜还在给他发消息：“哥哥对不起。”
    池显扬想起自己曾经对milo说过的话，突然一阵恶寒。他没回，动动手指，删除了联系人。
    继续往下翻。
    他妈在吐槽他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回家，给他发了若干个红包，还有一盘子她做的可乐鸡翅，池显扬不用看，背面一定是焦的。
    “老妈我过几天回。”池显扬回复。
    剩下的他挑着一些重要的回了，然后就把手机扔在防水台上，在透明的浴缸里，慢慢地往下沉。
    他闭着眼睛，想要把自己融进水里。只是那么一瞬间的想法，他想要逃离。
    整个人都没入了水中，已经不需要呼吸。
    手机铃声打断了这段即将沉下去的梦。
    是一通未接来电，黄丘的。
    池显扬拨了过去，他听见黄丘问：“显扬，要不要来探班。”
    池显扬把浴缸里的水放掉，披上了一件浴袍。他出了淋浴间把手机打开了免提放在岛台上，打开冰箱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
    “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我去探班了？”冰块落入玻璃杯中，夹杂着池显扬的声音。
    黄丘听不出他的情绪，他刚刚才接到原泽的任务，很离谱的任务..........哄池显扬开心。以黄丘单身三十年的脑回路，原泽手都被扎漏了，池显扬不是应该高兴吗。
    这还需要哄？
    “帮我哄哄他。”这是原泽的原话。
    黄丘给池显扬的微信发了一照片，他点开是一个小型的赛车场。
    “我有两天假。”
    “想玩赛车，缺了个人。”
    “显扬你来，然后把滑板带着。”
    一杯冰果汁，池显扬一口气喝了大半。甜腻又冰冷的液体捋顺了纠结的肠胃，他整个人都清醒了：“好啊，什么时候。”
    “就今天，你一会儿开车直接过来。我在山上等你。今天就别回去了，我们一起在山上过夜”
    “好。”
    池显扬挂了电话到衣帽间找自己的赛车服。两件一模一样的赛车服挨在一起，其实只是看着一模一样，这是两件定制的赛车服，腰的位置都有专属的刺绣，一件刺着yz，一件刺着 cxy。
    不是什么特别起眼的设计，他没去仔细分辨。随意拿了一件塞在背包里，反正别人又不会仔细看。
    把大包小包的东西都塞到后备箱，池显扬走到车前，看着保险杠上还没修好的小坑，从兜里掏出一个创可贴，贴了上去。
    这个创可贴是他在医院偷偷拿的，是原泽用过的，用来固定输液管，没沾到什么东西，上面还很干净。
    他回到车里，在导航仪上输入目的地。从起点到终点，需要三个多小时。
    池显扬打开车内的音乐，听着《我已经敢想你》。
    “我已经，有勇气，听到你消息。”
    “不害怕，别人说，有你的话题。”
    他听着这首歌，沉浸在某种莫须有的勇气中。
    黄丘挂了电话给原泽发消息：“池显扬一会儿到我这来，说吧，怎么谢谢我。”
    原泽不方便打字，给他发的语音：“怎么感谢，你定。”
    “ 行，先欠着吧啊。”
    “手什么样了？”黄丘只是听秦朗说了一嘴很严重，说是被扎穿了。
    原泽语气淡淡的：“没怎么样，不严重。”
    “艹，严重就该截肢了。”
    黄丘听见原泽在那边的笑声：”别让我笑，疼。“
    “特么的得不是说不严重吗，疼个屁啊。”黄丘恨铁不成钢。
    让他哄池显扬，原泽自己不会哄吗，跟池显扬示示弱喊喊疼，这点技巧都不会吗？
    “行了，挂了啊。”吃不了东西，原泽几乎是一直处于轻度低血糖的状态，没什么精力跟他闹了。
    池显扬到的时候黄丘已经在民宿帮他预定好房间了，这个民宿被剧组承包了，里面住的基本上都是演员，黄丘带着池显扬穿过长长的走廊，路上遇到几个经常在大荧幕上见到的面孔。
    不过现实中池显扬都不认识，黄丘一个一个地挨着打招呼。
    “行啊丘哥，在众星云集的片子里当主角。”池显扬背着个大包，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黄丘逗他：“那必须的么，哥的咖位在呢。”
    到了池显扬的屋，他把包放下，这屋风景还不错。这片山比较特别，三面环海，黄丘给他选这个屋刚好能看到一片蓝蓝的海。
    池显扬巡视了一圈，呲着一口小白牙：“谢谢丘哥。”
    黄丘笑笑：“走了，先吃饭，吃完了带你去玩车。”
    一起玩车的除了黄丘和池显扬，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贺家封，他爹跟导演闻野是好友，这部片的男二。是个典型的富二代，出来拍电影就是纯纯出来花钱体验生活的。
    其实他演技也不错，演戏就当是用爱发电了。
    还有一个小配角，叫王之一，科班毕业，今年才二十岁。他总是黏在贺家封身后，就一起出来玩。
    四个人开了两辆车，到赛车场大概需要一个小时。
    池显扬坐在黄丘的副驾驶，汽车沿着海岸线行驶。
    “显扬，好长时间没玩了吧。”黄丘对原泽的伤闭口不提，这是原泽的要求。
    夕阳给远处的海镶了一层金边，池显扬侧过头，用眼睛一寸一寸地缕着那道落日霞光，声音喃喃道：“是啊，丘哥。”
    或许是天性使然，池显扬喜欢玩刺激的游戏。
    滑板，赛车，这些他都爱。
    以前都是原泽陪着他玩，原泽喜静，但是为了池显扬，他愿意把自己内心深处的活泛一点点地榨出来。
    四年间，他渐渐地染上了池显扬的习惯，这么一细想，好像都是原泽在迁就。
    引擎的轰鸣声夹断了池显扬的思绪，赛车场在山顶，黄丘直接包场了。四辆车正在起始点做着最后的调试。
    几个人一起走向更衣室。王之一和贺家封并排在前，池显扬和黄丘在后。
    “先说好，咱们娱乐赛，不带玩命啊。”黄丘笑着说了一句。
    王之一回过头，他刚才不知道在和贺家封说什么，眼里还带着笑：“丘哥，那肯定的啊，咱们是就是玩玩。”
    “是吧？家封。”他拍了拍贺家封的肩膀。
    “嗯。”贺家封的回应很冷淡，他随后快速上前走了几步，王之一小跑着追了上去。
    黄丘和池显扬在后面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看来上天真的很公平，谁都不能轻松地活着。
    第16章 肾上腺素
    池显扬在试衣间里换上赛车服，尺码有点大了，看来是原泽那件。他换好衣服从试衣间里面出来了，黄丘看着池显扬后腰上面的字母若有所思。
    池显扬这么这么勤俭持家的吗？
    顺着黄丘的目光，池显扬很淡定地问：“怎么了？丘哥。”

 第15章

    黄丘把手里的头盔扔给他一个：“显扬，现在还恨他吗？”
    不用再反问恨的是谁，反正也就那么一个人，池显扬一只手接过：“还成吧。”
    “丘哥我以后得跟你学。”池显扬把打底的衣领拉到下巴上。
    黄丘挑了挑眉问他：”怎么说？“
    池显扬坐到车里把头盔扣上：“无爱一身轻呗。”
    黄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
    那边贺家封和王之一也也都已经准备好了。
    枪声响起，四辆车几乎是同时在起点弹出。
    池显扬以前参加过车队，他算半个专业的，其他三个人跟他基本上没什么竞争力。被他远远地甩在后面，几乎算是白给。
    他神色轻松，把油门踩到底，享受速度带来的愉悦。
    肾上腺素可以冲破一切，池显扬的脑子里除了漂移过弯这件事儿，剩下的什么都没有。多么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地停留在这一刻，至少现在，池显扬是这样的想法。
    原泽不比他差，以前的二人经常并肩飞驰，但是现在，池显扬的余光里已经捕捉不到这样的人。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飞驰在赛车道上，用锋利的速度划破了空气，像是一道红色的闪电。
    池显扬是第一个到终点的，贺家封是第二个。
    贺家封下了车，朝着池显扬打了个招呼，池显扬摆了摆手回应他。
    “嘿，兄弟，有对象吗。”贺家封走过来。
    池显扬没想到贺家封一张嘴竟然是这种风格，结合他的外表和穿搭。给人的感觉就是江浙沪的霸总突然间脱鞋上了东北的土炕。
    然后张嘴就是：“给我来两碗大碴子。”
    池显扬现在对任何一个有可能追求他的人都有心里阴影，即使知道贺家封也应该只是问问，他的嘴和脑子还是自动做出了防御：“有了。”
    贺家封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我猜也是么，你长这么帅。”
    “啊，还行吧。”池显扬松了一口气，他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有人追他和原泽会受伤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了。
    贺家封自顾自地走到一旁点起了烟，他们没说几句话，黄丘和王之一也到了终点。
    “艹，这车不行啊。”黄丘还是那样，典型的拉不出来屎怪茅坑。
    池显扬把赛车服的衣领打开：“我开着还行啊。”
    王之一下了车就对着贺家封黏了上去，贺家封在一旁抽烟，熏得他直咳嗽。
    也不走。
    “显扬，要不要试试。”黄丘一脸坏笑地拍了拍车顶。
    “能过吗。”
    “试试呗。”池显扬秒懂，黄丘问的是能不能带着滑板飞过这辆车。
    滑板圈里面经常有这种玩法，借助抛台，用一个滑板做一个ollie，可以飞跃过一辆车。国外的大神经常这么玩，不过池显扬还没试过。
    “那就试试！”黄丘没这个技能，但是他显得比池显扬还要兴奋。
    几个人回更衣室换了身衣服，池显扬从后备箱里拿出滑板，开始在原地热身。一口气来了三个跟翻没有失误，看的黄丘在旁边直咂吧嘴，真的是让他望尘莫及的程度。
    池显扬玩滑板给人的感觉就是特别粘脚，人板合一。每一个动作都做的又高又飘，在空中丝滑地抖着脚腕，带着四个轮子的板子轻轻一踢就是一个大招。
    估计是黄丘这么秀，早崴脚了。
    黄丘非常殷勤地给池显扬摆好抛台，搓搓小手退到一边，准备欣赏池显扬的表演。
    天已经完全黑了，周围都很安静，只有夜灯下的小虫在飞舞。贺家封和王之一完全不了解滑板这项运动，所以他俩也在一旁看的挺认真。
    池显扬站在起跑线上，一只手拎着滑板的板头向前跑。冷风在耳边吹着，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肾上腺素再一次发力，滑板冲上抛台，起跳，点板，滞空，落地。
    惯性让池显扬往前划了几米，他做了一个横刹停了下来。
    “卧槽，牛逼啊。”黄丘非常激动地松开录像的按钮。
    池显扬脸上出了点汗，他撩起身上的t恤直接擦了，说话声有点大喘气：“小菜一碟。”
    黄丘激动的猛拍了几下池显扬的后背：“你真是我偶像。”
    池显扬被推的一个趑趄：“哎呦哥，放过我吧。”
    “你是我债主。”
    黄丘笑而不语，尽心尽力地把视频发给了池显扬真正的债主。
    原泽全程皱着眉头把视频看完的，他问黄丘：“玩的这么危险？”
    “没受伤吧？”
    几个人都回到了车里，准备回民宿睡觉。黄丘坐在副驾驶上，噼里啪啦地打着字：“您就别操心这个了，放心，还活蹦乱跳的呢，比你强多了。”
    “嗯，别再让他玩这么危险的了。”
    黄丘看了看池显扬专注开车的侧脸，他回原泽：“要不你来给他当爹？”
    原泽正用温水漱口，他看到这句话差点没呛过去。
    他刚才在秦朗的威逼利诱之下喝了一点鸡汤，好几天没进食的胃反应剧烈。一共才喝了不到一碗，咽下去还不到半小时就全都吐了。
    吐到后面都带着血丝，秦朗眉毛都快愁成绿色的了。
    “这不能怪我吧。”原泽轻笑着，试图感化秦朗幽怨的眼神。
    秦朗这几天都快忙翻天了，今天百忙之中抽空来看看原泽，还差点儿又喜提让原泽胃出血的成就。
    他这胃真的是一点都刺激不得了。
    因为这段时间总是吃不下东西，所以这次入院就顺便让原泽做了个胃镜。
    胃镜结果简直触目惊心，余下的胃里几乎布满了溃疡，所以他不吃东西是因为真的吃不下。
    秦朗和原泽完美地演绎了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
    医生警告他们，再这样下去容易胃瘫，到时候是真的不好治了。
    秦朗吓得虔诚地跟医生取经，比高考还要认真。原泽在一旁坐着轮椅左耳进右耳出的，看着门外候诊的小朋友，还做了个鬼脸，逗她玩。
    第17章 治不好
    看诊完，秦朗推着原泽出了诊疗室，路过门口的小朋友仰着头看他，小声音奶声奶气的：“叔叔你好帅。”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原泽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谢谢，叔叔应该是大众脸。
    “拜拜小朋友。”
    “叔叔再见。”
    刚才医生说的话让秦朗胆寒，看着原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窜起了一股无名的小火。他强忍着推着原泽回了病房，进屋把门关上，把他的轮椅往那一放就不管了。
    抱着胳膊坐在床边，颇有一副小媳妇受气的样子。
    原泽的伤手还在胸前吊着，另一只手还在输着液，输液架挂在轮椅上，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干嘛？祖宗。”原泽自己试探着往前推了推轮椅，没推动，他是真的没力气。
    原泽这么一个动作搞得秦朗心里一酸，他瞬间就把自己哄好了，跟一病人置什么气啊。
    他抹了两把脸，走到门口把原泽的轮椅推到床边，扶着他上了床：“我能干嘛啊，祖宗。”

 第16章

    他们俩关系就是这样，互相是对方的祖宗。
    “明天能出院吗？”原泽又开始点火。
    秦朗深吸几口气，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他反问：“您觉得呢。”
    原泽坦然道：“我觉得可以。”
    “不行，再把你的胃治治。”
    “这破身体就这样，按下个葫芦起来个瓢，治起来没完了。”原泽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
    秦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近公司真挺忙的，别让我操心。”他最近公司离着上市就临门一脚了，确实非常忙，这几天他老婆产检都是丈母娘陪着的。
    原泽没忍住笑出了声：“你这是给人当爹当习惯了啊。”
    秦朗一点都不谦虚：“还行吧。”
    “治也治不好。”原泽淡淡地说了句。
    “怎么就治不好了？”秦朗皱眉。
    原泽真不爱看别人替他操心，他十分顺从地答应着：“嗯，治治。”
    打营养液基本上只能是维持生命了，原泽现在身上还有伤，他摄入营养不够，很不利于恢复。因为胃部消化不好，医生建议下肠管，这样营养吸收能更好一点。
    等医生端进来一米多长的管子的时候秦朗是真打怵了，那管子还在不知道是什么液体里面泡着，他凑过来试探着问：“没有短一点的么？”
    这句话直接把医生都逗乐了：“您觉得呢，这管子是要插到肠子里的，短了那还能下得去吗。”
    “啊，哦哦。”秦朗胡乱地附和着。
    原泽嘲笑他：“害怕你就出去。”
    “怕什么啊我？”
    秦朗全程眯着眼睛看完了医生的操作，原泽全程一声没吭。等一米多长的管子就剩下一截在外面的时候，医生停下来，把管子用医用胶带在鼻子上固定住。
    “这就行了，等后面会有护士来按时给你打肠营养的啊。”
    这以后吃饭还得定时定点的了，原泽顿感自己像个动物园里面的动物。
    “疼不疼啊？”秦朗在一旁坐立难安的，椅子都快让屁股磨出个洞了。
    “不疼，跟插胃管差不多。”
    秦朗知道自己也是白问，原泽什么时候说过疼啊。
    “不信。”秦朗感觉是被吓得，他还没太缓过来。关键是这太吓人了，他一想到原泽体内连着一条那么长的管子就发怵。
    “要不你试试。”原泽逗他。
    要我能替你也行啊，秦朗是真心的。
    “算了吧还是，好好养你的老婆孩吧。”
    原泽吃饭的问题解决了大半，秦朗终于不再那么愁了，临走时他嘱咐原泽：“希望下次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活蹦乱跳的了。”
    原泽已经非常敬业地一只手捧起剧本，开始看上了，他闻言抬了抬眼：“有点难。”
    秦朗终于痛痛快快地翻了一个白眼，走了。
    原泽继续看剧本，这部话剧现在处于暂时搁置的状态。原泽受伤，顾梦带着milo出国治病。
    距离正式启动又遥遥无期了。
    只是原泽对待每一份工作都很认真，他之前害怕自己的精力跟不上。现在时间多了，也可以好好地打磨打磨。
    虽然他答应了秦朗好好治病，但是他没打算在医院待这么久。他已经联系好了家庭医生，再过两天就出院。
    他也不打算在原来的房子住了，之前一直住着是舍不得那里的回忆。
    原泽感觉现在他已经没必要再流连下去，或许人在大限将至前都有自己的感觉。他最近视力越来越模糊了，头部的钝痛也一点一点地回来了，但是他没有声张。
    他脑子里长的东西是因为胃部癌症的转移，因为治疗胃被切了大半，才勉强控制得住。
    但是总不能脑子也切了。
    原泽在网上了解过很多，据他所知的一个胃癌脑转移的病人，最多是可以活三年多。
    他在心里盘算着，自己应该也差不多了。
    原泽不想再那么徒劳了，无力的事情已经很多了，他是真的不想再多出一件。
    半夜十二点，池显扬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他其实有一点认床。从北京到伦敦，又从伦敦回来，这个毛病真的是一点都没改。
    每次换一个地方都要适应好久。
    又或许是几个小时前玩的太兴奋了，池显扬暂时还没从亢奋的状态下抽离出来。房间内没有拉窗帘，池显扬躺在床上枕着一只手，他把另一只手伸向空中，去捉月光。
    五根手指合拢，手里什么都没有。
    再张开，再合拢，还是什么都没有。
    月光映出的影子在墙面上一开一合，像一只长了獠牙的小怪兽。池显扬挥舞着手臂，和自己做着无聊的游戏。
    鬼使神差地，他又想到了原泽。
    或许也不能这么说，池显扬无法真正地安静下来，只要他停下来，原泽就会跑回他的脑海里。即便他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自己，原泽跟顾梦说话的语调是多么的温柔。
    原泽已经不再是他的
    他们已经分手了吗，池显扬什么都没有勇气仔细地去想这个问题。
    但是从一些细枝末节中他可以猜到，或许已经分手了。
    顾梦和他一样，只是原泽的前任，
    那么下一个是谁？
    池显扬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关心原泽？
    第18章 留恋
    池显扬对原泽的占有欲由来已久，他们还在谈恋爱的时候，原泽是非常忙的，忙着拍戏，忙着各种通告。而原泽又时时刻刻活在聚光灯下，所以池显扬不可能一直跟他粘着。
    两个人能在一起的那点可怜的时间十分有限，原泽没有亲人，圈内也没什么朋友，除了工作的时间，他休息的时候几乎都在陪池显扬。
    池显扬十分地享受这种原泽独属于他的感觉，他经常和原泽一起窝在家里哪也不去。两个人把一堆吃吃喝喝的东西搬到影音室，调暗灯光。在不知不觉中消磨掉一天的时间。
    躺在民宿的床上，池显扬的手还在半空中漫无目的地划着。解决认床的方法不是没有，那就是躺在原泽怀里睡。
    可是现在，池显扬没有那个条件。
    他放下了手，漫无目的地划着手机。
    重新加回原泽之后他还没有看他的朋友圈，池显扬点开原泽的头像。原泽很少发朋友圈，三年过去了，还是之前那几条，连退圈都没有更新任何发言。
    十几秒池显扬就翻完了，他用手捂住眼睛，他随手把手机扔到一边。
    手机开始震动。
    池显扬把手机拿起来，看着屏幕心里一惊，他过于灵活的手指竟然给原泽拨了一通语音电话。
    “艹”池显扬犹豫着该不该挂断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其实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这么晚了，原泽没睡么。
    “喂？”原泽的声音哑哑的，好像是睡了一觉被吵醒，又好像是他本来就这么虚弱。
    “我吵醒你了吗？”是个人都不会相信这通电话是误触的，池显扬也不想解释，就当是他本来就想打电话给原泽吧。
    原泽轻咳一声：“没有。”
    “失眠了？”
    “伤口疼吗？

 第17章

    两个人同时问出口。
    安静了片刻。
    池显扬握住电话伸出手，他听着原泽的呼吸声，指尖轻轻地碾碎了月光，回答道：“是，失眠了。”
    “你可以现在闭上眼睛睡，我陪你。”原泽温润的声音透过听筒，一句话带来的安慰胜过几个小时前的所有。
    池显扬相信这样他确实可以睡得着，但是今天他不是很想睡，他还是想问：“你呢，是因为伤口疼吗？”
    原泽到底疼不疼，这件事真的很重要。
    原泽顿了顿回答：“伤口不疼，在看剧本。”
    一个谎说完，脸不红心不跳。
    “你的伤，要很久才能好。”池显扬又绕回了话题。
    原泽把声音放轻，几乎是在用说悄悄话的声音说着：“睡吧。”好像是在哄小孩。
    池显扬眼睛有些睁不开，他说了句：“那挂了吧。”就随手把手机扔在一边。
    原泽没挂也没说话，池显扬已经睡着了，他睡着的样子很安静，从来都不说梦话，也不会磨牙打呼噜。隔着一通电话，他听着池显扬呼吸均匀的声音，一点一点地数着自己的心跳。
    池显扬的呼吸声掺在原泽的心跳声中，随着时间的流逝，编织出他对这个世间的最后一丝留恋。
    第二天一早，池显扬醒过来的时候他的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具体是什么时候关的他不知道，或许在和原泽通话的时候电量就已经不多了。
    他把手机连上电源，自动开机之后，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
    离谱。
    原泽一句话，他睡了快十个小时。
    手机充好电，池显扬收拾好自己，他走到民宿的公共客厅里，好几个人正围在一起看电影。黄丘也在看，他窝在角落的沙发里，怀里抱着一包薯片咔滋咔滋地啃着。
    “显扬，来。”黄丘十分热情地招呼池显扬。
    池显扬走过去，黄丘把一兜子零食拖到他面前：“显扬，这个电影看过没。”
    “看过了。”池显扬淡淡道。
    黄丘换了个姿势：“我猜你也是肯定看过么。”他看着屏幕里的原泽毫不心虚地说着。
    这部片是原泽退圈前拍的最后一部作品，这部名叫《塔尔辻》作品让原泽圆梦三金影帝。
    原泽在里面饰演一个少数民族青年，一辈子与草原为伴的他在十九岁那年邂逅了一位来自城市的美丽姑娘。
    但是因为出身不同他们注定无法走到一起，十年后的一次重病，他被家人带到北京。那是他第一次走出辽阔的草原，看见外面的世界。他激动地翻找出已经发黄的信纸，那上面有姑娘地址，他连夜用已经不太灵活的手写了一封信。
    过了很久青年都没有收到姑娘的回信，他的病症已经到了晚期，医生已经无力回天。最后他还是不治而亡，弥留之际他说自己已经没有遗憾，因为他见到了和姑娘一样的风光。
    原来城市比草原大多了，一封信件竟然要走这么久。
    他不知道姑娘早已经结婚生子，困于生活的她早已经忘记了十年前的邂逅。一封信在信箱里面躺了三个多月才被他的丈夫取出，泪水滴满了信纸，她哭着跑向医院。可是那个时候青年的遗体已经火化了。
    故事的结局，姑娘一个人坐在医院长长的走廊里，等待着一个永远都不会再回来的人。
    不知不觉中池显扬竟然把这部片子又看了一遍，他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为什么重病垂危青年的状态和现在的原泽这么像呢？
    “丘哥，我先回去了。”电影的片尾曲还没放完，池显扬已经背起了自己的背包。
    黄丘放下手里的零食：“别啊，还没吃饭呢。”他可不能让原泽知道他把池显扬给饿到了。
    “不了，丘哥，我还有事儿呢。”
    “干嘛去啊。”黄丘扯着池显扬的袖子，不让他走。
    池显扬坦然地说：“回去看看原泽，毕竟他是因为我才伤了，我不能连这点儿道德感都没有，一个人心大跑出来玩，差不多就得了。”
    黄丘眯起眼睛，仿佛是被池显扬耀眼的光芒晃到了，他松开了池显扬的衣袖：“那行，显扬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啊。”
    池显扬笑笑：“谢谢你丘哥，玩的很开心。”
    第19章 相亲对象，男女都有
    池显扬没有回家，他直接把车开到了医院。到了医院夕阳都已经快要落下了，他下了车，在楼下徘徊了一会儿。几个小时的车程，似乎是把刚刚的那点冲动都消耗殆尽了，他可能需要重新寻找一个自己为什么要回来的理由。
    池显扬在楼下转悠了一大圈都没想出来，算了，他径直上了楼推开病房门，里面的呆住的两个人和他面面相觑。
    池显扬自己都没意识到那一瞬间他被失望所淹没，原泽呢？
    “您好，找谁？”一位年轻的阿姨放下了手里的调羹，床上躺着的应该是他的老父亲。
    池显扬的眉头微微皱着：“请问这间病房之前住的人？”
    “抱歉，我们不太清楚，我们也是中午刚住进来的。”阿姨一脸和善，拿着帕子给自己的父亲擦了擦嘴。
    池显扬带着歉意点了点头：“好的，谢谢。”他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刚才在楼下转悠那么长时间的意义，感觉自己像一只猴。
    他轻轻地关上了门，走到导诊台前：“请问之前那间病房住的病人，是出院了吗？”
    小护士抬起头，他对池显扬印象很深刻，知道他是来找原泽的。她微微笑着：“是的，原先生一大早就办了出院手续。”
    “那他的伤.....”
    “抱歉，剩下的就是病人个人隐私了，我们不能透露。”
    池显扬没坐电梯，他数着楼梯一节一节地下去，没想明白原泽为什么会出院，他的伤明明还都没好。
    他回到车里，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他停车的位置靠近急诊门诊，天黑了，急诊的灯已经亮了起来。看着来来往往的救护车和奔跑的医护人员，他不由得有些心慌。
    池显扬想赶紧离开这，他刚把车打着火，他妈就打过来一通电话。
    “喂，妈。”
    “二宝，要不要回来吃晚饭呀，妈最近学了新菜式。”
    “嗯.......”池显扬抿着嘴在犹豫，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他也不可能去原泽家里找他。
    他没有理由。
    “嗯什么呀，回不回来？妈妈好不容易才休一次假的。”温莺莺在那头催促着。
    池显扬回过神来：“回去，在家等我吧。”回家试试毒也行。
    “得嘞，妈这就开始烧菜啊，你开车慢点。”
    池显扬挂了电话，把车驶离了医院，这边离他们家不算远，也就三十几分钟就到了。
    “哎呦二宝，妈妈可想死你了。”池显扬一进门就被他妈抱了个满怀。
    “哎呦喂，妈。您这是又唱的哪一出啊。”
    池显扬回抱住温莺莺，他就看着他妈妈的那头鸡窝不见了，整个脑袋上的头发都做了拉直，瞅着光泽十足油光水滑的，苍蝇上去可能都站不住，得打滑。
    “妈，你新发型真好看。”池显扬真心实意夸赞道。

 第18章

    温莺莺一脸地心花怒放，他把池显扬拉到餐桌前：“你爸说我这样显得年轻，是吗？”
    池景山和池云凡已经都在餐桌前坐着了，桌子前摆着好几盘子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池显扬严重怀疑他们俩没有动筷的原因是因为不敢吃。
    “咳咳.....我说的不对吗。”池景山手里还夹着一根高希霸，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葡萄酒。
    温莺莺随手把他手里的雪茄拿下来按灭了，接着回怼：“从你嘴里说出的话，我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烟被掐了池景山也不生气，他拽着温莺莺的胳膊：“别呀老婆。”
    池显扬和池云凡相视一笑，默默地看着他爹娘在一起秀恩爱。
    “来尝尝，妈新学的菜式，糖醋猪蹄。“
    温莺莺往池显扬碗里夹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糖醋是这个颜色的吗？
    池显扬大义凛然地吃了一口，没错，这猪白死了。
    只不过他的演技已经炉火纯青，只为死去的猪痛惜了那么一瞬，立马就换上比原泽还要好的的演技：“妈您进步太大了，真不错。”说着还竖起了大拇指。
    他不着痕迹的表演让池云凡和池景山纷纷投来赞叹的目光，用眼神示意日后要跟他拜师。果然池云凡也试探着夹了一块猪蹄放进嘴里，可是他对于面部肌肉的掌控还不是很熟练，首当其冲地就替味觉做出了代偿。
    如此抽搐的表情引起了温莺莺的不满：“不会品尝你就别吃。”
    池云凡如释重负般放下猪蹄，刚才那一口猪蹄他仿佛吃出了人生的走马灯。奈何池云凡对于人生的自洽已经炉火纯青，也好，如此新奇的体验，只能在池家的餐桌上体会到，这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弟弟，爱吃就多吃点。”池云凡言语间尽显对弟弟的关爱。
    一顿饭下来，池云凡这一句话又让池显扬的演技提升了几个层次，当时他要是也出道了，估计也能跟原泽一争高下了。
    “说吧，找我回来到底什么事儿啊。”
    家里的佣人收拾着碗筷，池景山上楼处理工作，剩下的母子三人，围坐在沙发旁。池云凡疯狂地灌着大麦茶，好像刚才没吃饱，想要来个水饱。
    其实池显扬平时很少回来，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所以不年不节的找他回来，那肯定是有事儿了。
    “二宝，最近还单身呢？”
    “啊。”池显扬给自己剥了一个棒棒糖，他爸妈就这样，总是拿他们俩当小孩，家里的零食都常备着。
    “那个性取向.......”
    “还是男的。”
    池显扬眯了眯眼，草莓味的棒棒糖，齁甜。
    温莺莺和池云凡对视了一眼。
    “妈说给你介绍个对象。”池云凡估计是大麦茶喝饱了，打了个水嗝。
    池显扬把腿搭上来，整个人摊在沙发上，笑了：“男的女的？”
    “男女都有。”
    “噗........”池云凡这口大麦茶喝的，差点没把命搭上。
    “哎呦喂你干嘛啊。”
    温莺莺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水，十分痛惜地拿着纸巾擦着身上的羊毛衫：“这衣服今天刚穿的，新的呢还是。”
    池显扬在在一旁已经笑的快要背过气，真的是离了他们娘俩谁还能逗他笑啊。
    第20章 你在上边还是下边
    这纯羊毛的衣服，热水一泼肯定会缩水。但是池云凡怎么着也是自己生出来的亲儿子，温莺莺当场拒绝了池云凡说要把她这件衣服报销的转账：38888。
    “反正是你爸买的，再让他给我买一件。”
    谈笑间池景山就莫名其妙地承担了损失，还是在他本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池显扬笑的大脑都有点儿缺氧，躺在沙发上晕乎乎的。
    他感觉自己好久都没这么笑过了。
    温莺莺走过来坐到他旁边：“怎么样呀，二宝。妈刚才说的话，你到底听没听。”
    池显扬揉了揉酸疼的面部肌肉：“妈，您别开玩笑了成吗，我什么时候说我要相亲了。”
    “而且再说要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那不是得先给我哥介绍吗。”池显扬朝着池云凡挑了挑眉。
    “唉，别扯到我身上来啊。”池云凡紧急避险，他脑子里只有一门心思，那就是搞钱。他天天跟在池景山身后兢兢业业的，脑子里哪还有其他的想法。
    温莺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听妈给你分析分析，你这单身也挺久了，妈也不要求你相亲就一定要看上人家，就当是交个朋友呗。”
    她没说感觉自己儿子这回来阵子过得浑浑噩噩的，只想有个人在他身边能让他开心点。谁让温莺莺本身就是个恋爱脑呢，总是感觉荷尔蒙能治愈一切。她不知道能被爱情滋润的这么甜蜜的，满世界也没有几个。
    “而且这俩人条件都很不错的，你就试试呗。”她循循善诱。
    要不说有学问的母亲就是看得开，池显扬也真算是见了世面了，谁家相亲还男女都有的。看来他妈是真的不想让他单身，可能是怕他太孤单寂寞了：“行吧，妈。但是内湳楓女孩就算了啊，不能耽误人家。”
    “行，妈也是这么想的。”
    温莺莺一脸地高深莫测：“这不是怕你又突然不喜欢男的了么，之前不是......”
    “得得得。”池显扬急忙打断，在家里头，这绿帽时不时地就要提出来给他扣上，“但是妈，这辈子您要是想抱大孙子的话，也就只能指望着我哥了。”池显扬得先把预防针打好了，传宗接代的重担先撂到池云凡身上。
    温莺莺倒是很坦然：“放心，妈不追求那个。”
    池显扬不知道温莺莺说的是不是真心的，但是他心里也挺愧疚的，要是他妈真有这样的愿望，那他可能这辈子都满足不了了，他上前把温莺莺抱住，母子关系真情流湳楓露了：“妈你真好。”
    温莺莺轻抚着他的后背：“二宝你也好。”
    “对了二宝，你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
    池显扬笑容僵在脸上，石化在他妈怀里。
    现在的中年妇女都这么勇的么？
    这回轮到池云凡笑了，他在一旁捶着沙发，一副笑的要死要活的样子：“啊哈哈哈哈哈，妈你猜猜。”
    温莺莺没说话，他和池显扬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给池云凡翻了个白眼。
    一个连性生活都没有的人好意思笑话别人。
    她的手在池显扬后背上来回地捋着：“哎呀，没事儿，妈不问了。到时候你们可以自己沟通，最近怎么怎么瘦了这么多呀。”
    “这两天话剧团忙的吧。”池显扬起来，不自然地抻了抻身子。
    温莺莺欣喜：“接着活啦？”
    “是啊，负责话剧团的服装，给的挺多的。”这个池显扬没说谎，话剧团的开价确实高。
    “那就好，最近天冷了，可得注意点身体。”
    “知道了妈。”
    池显扬回去一个人行驶在三环路上，又是一个红灯，还是那个岔路口。他在这儿把原泽的车给撞了。他突然感觉他回来好像就没给原泽带什么好事儿，先是把他的车给撞了，后来又连累他意外受伤。

 第19章

    一想到这些他心里比这条路还要堵。
    这都算什么事儿啊。
    他到了家之后加上了那个人的微信，这是温莺莺勒令他一定要加的，说他可以先跟那个人聊着，然后再决定是否见面。
    池显扬真的是被milo给吓怕了，他万万不敢再对任何人散发魅力了，他按照温莺莺给的微信号把好友请求发过去，内心祈祷着对面可千万别同意。
    但是现实很骨感，几乎是秒通过了。
    “你好，荀易。”对面先发了一个。
    “你好，池显扬。”池显扬也回。
    “你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池显扬先发制人，他决定不管对面回答什么，他跟着说一样的就对了，嗯，就是这样，很完美。
    毕竟就算性取向一样，但总也不能撞号吧。但其实他跟原泽是个例外，按理来说他俩都是应该在上面的。但是每次正式办事儿的时候池显扬都莫名其妙地被压在下面了，原泽招多，池显扬根本玩不过他。
    但是对面是原泽，所以他没有奋起反抗，反倒是很享受。
    “我都行。”
    艹，这不按套路来啊。
    其实他跟荀易也算是半认识，他爸跟温莺莺一样，也是协和的主任。只不过荀易他爸是脑科的，所以小时候他俩就多多少少有点接触，但是不多。
    所以也十几年没见了，俩人跟陌生人差不多。不过听说荀易也自己开了家公司，发展的挺好。
    池显扬很理解温莺莺的想法，荀易也算是书香世家出来的，他妈是北大教授，虽说经济实力比不上池显扬他们家，但俩人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这么随意的吗？”池显扬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显扬，咱俩以前见过，不记得吗。”
    一有人和他这么攀谈池显扬的危机感就上来了：”不记得，什么时候？”
    “高中。”
    “哦，对。”池显扬也想起这个事儿了，温莺莺跟他提过，荀易以前跟他一个高中的。
    “嗯，什么时候能见面？’
    池显扬不自觉地推辞：“过段时间吧，这段时间挺忙的。”池显扬没说谎，他话剧团的服装还没弄完，而且工作室的装修他时不时地他要去盯着。
    “行。”荀易应该没像milo那么爱纠缠。
    池显扬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啊。”
    荀易过了一会儿回他：“那下周？我新开了一家咖啡店，邀请你来。”
    早晚都是要来一刀，池显扬认命了：“行，可以。”
    第21章 相亲初体验
    转眼就过去了一个星期，池显扬这一个星期忙的几乎是脚打后脑勺了。他加班加点地赶工把第二套衣服做出来了，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泡在话剧团的工作室了。
    这部话剧目前已经停摆了，按理来说根本不着急工期。但是池显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着急，他只想让自己忙起来。很多事儿他还没捋顺，因为他一闲下来就会想，想着不该想的人或事儿。
    精神折磨何尝不是一种酷刑。
    看出来荀易的公司确实是赚了不少钱了，竟然能把咖啡店开在王府井。这边停车不是很方便，还没正式开始见面呢，池显扬就找车位找的就有点儿烦躁了。
    他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开业仪式已经都进行完毕，店里已经开始正式营业，人还不少。荀易专门从国外请的设计师，所以装修特别漂亮，特别适合打卡拍照，所以吸引了很多小年轻。
    荀易特意留出一块儿角落的位置，安安静静的，不被人打扰。
    因为他们俩已经在微信上聊了一个星期了，虽然聊的不多，但是也已经有了一个初印象。所以真正见面了倒也没那么拘谨。
    “喝什么？”荀易笑着问池显扬，他人长得很周正，帅是帅的。但可能是生意做多了给人的感觉就是他这个人藏得很深，总感觉没那么坦率。
    池显扬随意答道：“热拿铁就好。”
    虽然说在国外留学呆了三年，但实际上他还真不愿意喝这苦不拉几的玩意儿。以前每次原泽喝的时候，他都要跟着尝一口，他始终都没搞明白像汤药一样的东西有什么好喝的，也就心情不好的时候喝喝还行。
    荀易他和池显扬喝的一样，“没想到你也不太直。”他单刀直入。
    没想到这家伙这么直肠子，池显扬被震了一下：“啊，天生的。”
    “以前在学校就注意到你了。”荀易比池显扬大两届，他们真正有交集的时间应该是不多。
    池显扬捧着拿铁喝了一口，还行，不算太苦：“是吗，那个时候没留意。”
    “以前你应该挺出名的，不少女生都暗恋你呢。不过我大约猜到了，你是弯的。”
    荀易这一句话说的行云流水，池显扬从中捕捉到不少信息量。他以前弯的那么明显吗？他感觉自己一直都是走的直男风啊。
    “一会儿想吃什么？”荀易为了池显扬特意把时间留出来一天，就是想好好和他吃顿饭。
    池显扬感觉他跟荀易不是很能聊得来，这人压迫感太强了，不是很来电，他拒绝道：“不吃了吧，一会儿还有事儿呢。”
    把这个面见完，他就算完成任务了，可以回去给她妈一个交代，也断了再想让他相亲的念想。
    “别呀，一起吃个饭呗。”荀易不死心。
    “不.....”池显扬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在原地呆住了。
    荀易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了一男一女俩人走进店里，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衣服。个子都很高，戴着口罩。尤其是男的，口罩帽子围巾，遮挡的严严实实。虽说捂得严实，但是也能看出来这俩人挺好看的。
    看见原泽和顾梦在一起，池显扬脑子一片空白。顾梦不是说带milo出国治病了吗？为什么他们会在一起。
    当原泽眼带笑意问顾梦喝什么的时候，池显扬有一种被雷劈中的错觉，电流流过全身，激起了一阵寒战。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么难受？是因为终于亲眼所见吗，原泽和别人眼谈恋爱的样子。
    原泽不是属于他的，自始至终都不是。
    原泽和顾梦已经买好了咖啡，准备离开了。直觉告诉池显扬不能就这么让他们离开，他们离开了就会做更多亲密的事，池显扬光是想想就已经无法接受。
    原来过去三年里所谓的坦然，都是自己骗自己，池显扬根本就没走出来过。
    池显扬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站起来的，他像是被什么提着一样拖着有些凌乱的步伐走到了原泽面前，在他和顾梦走出这个门前，喊出了他的名字。
    原泽转过头，颇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儿？”
    “你们去哪？”池显扬直接问原泽。
    原泽把咖啡递给顾梦：“你先回车里等我。”
    什么车？谁的车？原泽的吗？原泽的副驾驶不是只有他可以坐吗？
    池显扬的眼睛不停地在原泽身上游移，拼命地寻找着他和顾梦亲密过的痕迹。然而原泽的装扮太过严实，他只能看到原泽那一双温柔的眼。
    “怎么会来这儿？嗯？”原泽用左手把他拉到一边，没有挡别人的路。他的右手一直放在大衣兜里，没拿出来过。

 第20章

    池显扬脚步生硬地挪动了几下，他眼睛盯着原泽：“为什么你们会在一起？”问出口的一瞬间池显扬有些后悔，为什么要问出这句话，他没有任何立场。
    原泽很耐心地回答他：“出来有事。”
    “你呢？”他觉得池显扬的情绪不太对。
    池显扬的情绪确实很不对，为什么原泽可以跟顾梦在一起出双入对，而他池显扬却在这里为着一个什么莫须有的情感寄托来这里相亲，凭什么他要这么的不堪。
    为什么原泽做了对不起他的事还可以像个没事人一样到处潇洒。
    “看到了吗。”池显扬用手指着坐在远处的荀易，“我也是来约会的。”
    原泽点点头。
    “你就没什么感想吗，原泽，我说我在约会，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我可能一会儿还要和他亲嘴，你他妈的就不在意吗？！”
    这个时间的咖啡店人不算太多，但是池显扬的怒吼也招来了一部分目光。
    不少人听到原泽的名字，开始窃窃私语。
    荀易走过来跟原泽打了个招呼：“你好。”
    原泽只是看了他一眼，他拉着池显扬的手出了咖啡店，他用的是右手，那上面还包着厚厚的纱布，粗糙的触感让池显扬的理智回笼，池显扬不敢动，也不敢甩开。
    他给池显扬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让他上去。
    池显扬看到顾梦坐在后排的的座位上，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
    第22章 参加会议
    池显扬闻着车里面淡淡的香味，是和以前是一样的味道。虽然过去三年了，但是池显扬还记得。
    顾梦坐在后排位置上没什么声音，应该是睡着了。
    原泽给他系上安全带，又关上副驾驶的车门，随后也上了车。原泽就坐在他身边，池显扬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形的气息笼罩着，熟悉又陌生，让他喘不过气。他捻了捻指尖，那里仿佛还留存着纱布的触感，提醒着池显扬，他刚刚似乎是在无理取闹。
    怎么办，他刚刚是不是喊了原泽的名字，是不是已经有很多人听到了？会不会对原泽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hi。”原泽在池显扬眼前挥了挥手。
    池显扬从懊悔的情绪中回过神来，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开车过来的吗？”原泽问。
    池显扬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原泽点了点头，他系上安全带，把车子驶离停车场。
    池显扬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他手里拿着手机不停地在各个软件之间来回地切换。虽然仅仅只过了一会儿而已，他害怕在什么热搜上面看到原泽的名字。
    他只是生原泽的气而已，他不恨。
    万幸池显扬没翻到什么可怕的内容，他在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原泽把车开到一栋写字楼下，池显扬还呆坐在座位上，他还未从刚刚自己给自己的惊吓当中抽离。等到原泽给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他才反应过来。
    他刚刚还像是一个在张牙舞爪的小兽，此时已经收起了尖利的爪尖和獠牙。什么都没有问，十分顺从地地下了车。
    顾梦站在原泽后面。她似乎是刚刚睡醒，手里提着咖啡店的袋子。脸上的口罩已经摘掉了，还是素颜，还是很好看。
    两个人对上目光，顾梦朝着池显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种歉意，似乎是来自于milo，也似乎是来自于原泽。
    池显扬没什么回应，他走在原泽和顾梦后面，跟着他们。
    这栋楼像是一个影视基地，楼外的空地上面有一些建筑模型，进去一楼大厅里堆放着很多道具。
    原泽带着他们上了三楼。
    一推开门，屋子里有一张椭圆形的办公桌，里面已经坐了七八个人。
    原来秦朗和黄丘也在。
    秦朗面前摆放着电脑，他只扫了一眼池显扬就低下了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倒是池显扬的到来让黄丘本来萎靡的眼神一下子振奋了起来，其实不止是黄丘。办公桌前的其他人也很诧异。顾梦大家都认识，但是原泽身后跟着的人是谁，没人知道。
    长相倒是可以当演员了，但很显然不是。
    顾梦轻车熟路地自己找个地方坐着了。
    原泽带着池显扬往里走，黄丘身边有两个空位，池显扬挨着黄丘坐了，另一边坐着原泽。所以几个人从左到右的顺序就是秦朗，原泽，池显扬，黄丘。
    “顾导还没来吗？”原泽侧过头问秦朗。
    “估计要等一会儿，说是堵车。”
    “嗯。”原泽点了点头。
    “什么情况？”秦朗越过原泽扫了一眼池显扬，小声问他。
    原泽笑了：“路上碰见了。”
    秦朗嗤笑一声：“真任性。”
    顾平昌未公开的片子，第一次讨论会，原泽说把人给带来就带来了，这恐怕在整个圈子里都没有过的事儿。
    秦朗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墙上的白幕布上出现了几行字。
    池显扬看着屏幕上的字，待开拍的电影名叫《鸿梦》。
    导演顾平昌，制片人原泽。
    池显扬盯着原泽右手上的绷带陷入了沉思，也不知道这只手恢复的怎么样了。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顾平昌姗姗来迟，坐在门口的顾梦最先跟他打了个招呼。池显扬听见她脆生生地叫了顾平昌一句“干爸。”
    原泽也站起来和顾平昌打了个招呼，顾平昌早就注意到坐在原泽身边的池显扬，但是他没多说什么。
    会议正式开始了，内容其实也不多。只是把剧本又捋顺了一下，演员基本上都定好了，主要是明确一下分工和开机时间。
    池显扬看着顾梦面前的咖啡，原来刚刚他们只买了一杯。
    会议很快就结束了，大部分人都撤了。
    顾梦也不在了，池显扬看到她刚刚挽着顾平昌的的胳膊离开了。
    “显扬，一会儿去三里屯玩滑板呗。”黄丘把自己挂在池显扬身上，“好久不玩了，我脚痒。”
    “正好我们剧组明天也放假，去吧去吧，啊。”
    池显扬还没回答，就听见秦朗在一旁插话：“脚痒你那是有脚气，玩滑板能治脚气？”
    黄丘十分不服气地“切。”了一声。
    “要去吗？”原泽问池显扬。
    “不去的话我送你回咖啡店取车，去的话，可以你们玩完了让黄丘送你。”
    秦朗和黄丘都听不明白他们俩在说什么，什么咖啡店的，取车的。不过他们都安安静静地假装在旁边扣着手机，实则在偷听。
    “我跟黄丘一起吧。”池显扬好久不开口，声音有点哑。
    原泽起身从身后的冰箱里拿出一瓶水递给他：“嗯，那你跟着黄丘吧。”
    黄丘在一旁阴阳怪气道：“原泽哥哥，我也渴了，人家也要你帮忙拿水。”
    原泽和秦朗异口同声地回复他：“忍着吧。”
    四个人下了楼，兵分两路。池显扬坐着黄丘的车跟他一起去了滑板场，秦朗上了原泽的车。
    原泽坐在驾驶位上把口罩摘了下来，前阵子下的肠管用透明敷贴黏在脸侧。秦朗看着看着，叹了口气。
    原泽笑笑：“人家不都说叹气会把好运叹没了，到时候你别把霉运转给我啊。”

 第21章

    秦朗一哂：“呵呵，我可比你有福气多了。”
    “那是那是。”原泽表示十分地赞同。
    他把手搭在方向盘上准备着车，突然间一动不动了。
    秦朗瞬间起身，他看了眼原泽还包着纱布的手：“怎么了？手疼？要不还是我来开？”
    原泽摇了摇头。
    秦朗反应过来，叹了口气：“又看不见了？”
    原泽点了点头，他把头转过来朝着秦朗的方向，笑笑：“不好意思啊秦总，还是得麻烦你了。”
    第23章 暂时性失明
    秦朗没说话，他慢慢地扶着原泽下车，把他送到副驾驶座位上。原泽还是不太习惯这样，即使有秦朗扶着，他还是忍不住地想伸出一只手来扶着点什么，不然他没有安全感。
    “他们已经走了吧。”原泽坐在副驾驶上后知后觉道。
    秦康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操心这个干什么啊，没准儿人家已经都到了。”随即他又叹了口气，他翻也是白翻，原泽又看不见。
    真是翻白眼给瞎子看呢。
    看着原泽用还包着绷带的手摸索着去找安全带，秦朗心里一酸，他抿着嘴扯过来给他系上了。
    突然的动作吓了原泽一跳：“你别把我扇感冒了。”
    秦朗把车子启动，没好气地说着：“闭嘴，闭眼，别说话，休息。”
    原泽听话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又或许也是因为太累了。
    秦朗看着副驾驶安静沉睡的原泽，默默叹气。按理来说，原泽要是想瞒病，其实是谁也看不出来的。因为原泽不是一般的能忍，疼可以忍，不舒服也可以忍。他能瞒天过海。
    但是眼睛瞎了就不是能不能忍的事儿了，他这几天刚搬到新房子住。房屋的装修还不熟悉，最近他经常性地突发失明，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经磕碰过多少次了，每次洗澡的时候都能发现身上多出来一堆淤青。
    原泽刚开始只是间歇性的视力模糊而已，但是最近慢慢地就发展成完全看不到了。每次时间都不定，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几个小时。
    就像这次，秦朗把他都送到家了，还是没恢复。
    原泽晚上还需要打一次肠营养，这个需要等家庭医生来操作，秦朗把他扶着躺到床上，在一旁陪着他等。
    “你先回去吧。”原泽眼睛睁着，但是没有焦距，只是无神地盯着前方。
    回答他的是秦朗在旁边敲电脑的声音，“去医院吧。”他叹了口气终于说出口了。
    有些事不是逃避就能解决问题的，秦朗很不想面对原泽已经放弃治疗的现实。
    没错，原泽的胃癌复发了，他脑子里面也又长出了新东西。但是原泽不肯再去医院，也不肯继续治疗，他的唯一要求就是依靠着营养液能支撑住，把自己最后一部作品完成就好。
    原泽现在就像是一株失去养分的植物，外表不再健康，内里更是触目惊心地残破不堪。植物一旦伤及根系就很难再救活了，原泽现在的状态也差不多就是这样。
    胃可以再切，但是脑子却不行。他可以没有胃，但是他不能疯了傻了，所以趁着意识还有残余的时候，他想再最后多做一点事。
    意料之内地原泽没有回答他，秦朗真的很想趁着原泽看不到也不能动弹的时候把他敲晕了，然后强行带到医院绑起来治疗。
    但是原泽现在的状态，敲一下应该是不会晕，但是会死。
    “明天叫小虎来给我开车吧。”原泽突然开口。
    “行。”原泽不说秦朗也不会再让他开车了，实在是太危险了。
    家庭医生过来给原泽打肠营养，一次大概二十分钟就能打完。肠营养比静脉输入的营养液更好吸收一点，所以从体力上来说，原泽倒是没有之前那么虚弱了。
    “怎么还没走？”原泽睁开眼，他看见秦朗还在，他眼睛已经可以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了。
    秦朗把电脑合上，“眼睛能看到了？”
    原泽点了点头：“好多了，已经能看到一点点了。”
    “真不去医院？”秦朗不死心。
    血糖慢慢升高，原泽有点头晕，他不太想说话，慢慢地摇了摇头。
    “喂，显扬。”秦朗拿起手机说了一句。
    原泽几乎是瞬间就从床上弹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他有些坐不稳，朦胧的双眼盯着秦朗。
    秦朗从善如流地放下根本都没亮屏的手机，他上前把原泽扶着躺下“我没真的打，我就是试试。”
    “祖宗，别玩我了成吗。”原泽苦笑。
    秦朗没答应他，他给原泽盖好被子：“我先回去了，好好休息吧啊。”
    “嗯。”原泽再没有什么力气回应，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秦朗到楼下打了个车，他坐在出租车里拨了一通电话：“喂，周主任，就是我之前给您发过去的病例，他那种情况，您觉得怎么样，还有治愈的希望吗？”
    “哦，希望不是很大，具体情况还是要本人来看诊是吧。”
    “好的，我会尽快。”
    “好吧，谢谢您，我知道了，再见。”
    秦朗挂了电话，把手机关了。他仰头摊在座位上，脑子里一片浑噩，他是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带原泽去医院治病的。
    他看着手机里面存着的池显扬的号码，在心里呵呵一句，原泽你可不要逼我。
    池显扬在滑板场和黄丘玩了个爽，两个人身上的汗几乎都出透了。池显扬以前都是随便玩玩，往往是黄丘都已经累的快要断气了，他刚热了个身。
    但是今天不太一样，他好像把自己脚底下这块板当成了什么假想敌，玩的有些疯狂。各种呲杆大招，看得黄丘眼花缭乱。
    黄丘在后面有些跟不上他，脚踩着板，呼哧呼哧地大喘气：“唉，显扬，你等等我啊。”
    池显扬做了一个横刹停下来，他撩起t恤擦了擦脸上的汗，一双桃花眼笑的亮晶晶的：“怎么了？丘哥，不说说宝刀未老吗？”
    “那肯定的啊，你丘哥我是谁啊。”
    池显扬顺着碗池滑下来，他把滑板扔到一边，喘着粗气躺在了碗池底部，把自己躺成一个大字，黄丘也过来躺在一边陪他。
    “丘哥。”池显扬突然喊他。
    “嗯？”黄丘转过头。
    “上次是原泽让你找我一起玩赛车的吧。”他突然问了一句。
    “啊？啊......”黄丘脑子突然宕机了，他赶紧回忆了一下自己最近的言行，好像也没乱说话啊。
    池显扬笑笑：“没事儿，我就当不知道就好了。”
    黄丘钦佩他的善解人意，他点点头：“嗯？嗯...嗯嗯。”
    第24章 不喜欢花
    俩人就这么心照不宣地躺了一会儿，等着把气喘匀。过了一会儿池显扬说他累了，他没让黄丘送，自己打了个车回了王府井的咖啡店，他得回去取车。
    估计是开业第一天比较忙，即使都这个点了，里面还是灯火通明的。
    池显扬站在外面思索了一会儿，还是进去了，毕竟今天白天他跟荀易话说了一半，把人家晾在那实在是不太礼貌，他也不知道荀易还在不在了，进去碰碰运气。必须得把这个历史遗留问题解决好。

 第22章

    果然店里已经打烊了，几个服务生在店内收拾着，池显扬进去了，他没看到荀易。
    池显扬就想着那就回去在微信上跟他道个歉吧，他刚要推开门离开，一只手就拦住了去路：“来都来了，怎么就走了？”
    池显扬回过头看着荀易，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今天白天不好意思了，情绪没控制住。没耽误你做生意吧？”
    他还挺意外的荀易竟然还没走，毕竟这个咖啡店他应该只是开着玩玩，还真不至于一个大老板在这里一守守一天。
    “多大点事儿啊，没事儿。”荀易表面上看起来真的没什么。
    池显扬点点头，他就开门见山了：“你应该也感觉出来了我对你没感觉，我跟你见面就是为了应付我妈。当然你也挺好的，那咱俩以后就不用联系了呗。”他说完长舒了一口气。
    荀易拉开个椅子，示意坐下聊：“别呀，咱俩这都还没怎么聊呢。”
    池显扬把椅子推回去：“不用了，没什么可聊的。”这话说的就有点泼冷水的嫌疑了，池显扬说完就感觉荀易的表情有点儿尴尬。
    当他正准备搜刮点什么道歉的语录，荀易就在他之前开口了：“那成，今天也挺晚的了，改天再聊吧。”
    一来一回的，直接把池显扬的话给堵死了。
    池显扬也不想再和他扯下去了，他光是说肯定说不过荀易这种人精。而且荀易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商人的气质，他是真的不太喜欢。
    “那我就先走了。”池显扬拉开门，一股冷风灌过来，呛得他一个咳嗽。
    荀易帮他抵着门，在侧面给他挡着风，说话的声音飘在池显扬的耳畔：“我能追你吗。”
    池显扬感觉自己耳畔拂过一阵阴风，这种话他听得不少，他面上没什么波动，身姿轻巧地从旁边绕过，只留给荀易一句话：“你随意。”
    池显扬出了咖啡店，去停车场的路上，感觉哪哪都不舒服，总觉得后面有一双眼睛盯着他。
    荀易站在咖啡店的落地窗前，看着池显扬焦急离去的背影，在心里喃喃道：“有点儿意思。”
    池显扬回到车里就想给他妈打一个电话，这都给他介绍的什么人啊，他有预感荀易会是阴湿版的milo，池显扬不由得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是害怕原泽再因为他受伤吗。
    池显扬没看现在都快半夜十二点了，他赶紧给他妈妈打了一个电话：“喂妈，我跟你说啊，这荀易真不成啊。我跟他合不来，我俩也没有共同话题，你以后可别给我介绍了啊。你帮我给他家里说一下，我们俩不合适，而且我们俩型号也不一样，今天都见过面了，无法再深入了解了啊。妈我就再跟你强调一下，以后也别再给我介绍了啊，男的女的都不成。”
    电话那边迟迟没什么动静。
    “喂？”池显扬又问了句。
    “谁啊。”池显扬听见温莺莺在那边问。
    “诈骗电话。”池景山说完，啪地一声把电话挂了。
    池显扬低头一看，荀易还给他发了个”路上注意安全。”他把手机扔在副驾驶上，得，浪费这点口水白忙活了。
    接下来这几天，果然如池显扬预料的一样，虽然荀易很忙，忙的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半用。但是对于池显扬的关心可真的是一点都不少。
    估计是他妈温莺莺这个大漏勺把他的住址给泄出去了。每天池显扬出门一定会看到有一百朵玫瑰花摆在门口，颜色还不一样，红的，粉的，蓝的，紫的，五彩缤纷姹紫嫣红的。
    池显扬这个独门独户的电梯不刷卡上不来，他猜送花的小哥估计是爬楼梯上来的，和milo一样，只不过荀易不用自己爬，他花钱找别人替他爬。
    这花送的烦人，荀易拿他当小姑娘了。一点都不了他，他根本就不喜欢花，池显扬和原泽在一起的时候俩人都没互相送过花，俩男的，都不太喜欢这种易碎娇软的物种。
    池显扬本来想着，一段时间不回应，荀易自己慢慢也就熄火了，但是没想到人家还越战越勇了，连着送了快一个月。
    池显扬家门口摆的跟生态园一样，他实在是忍不了了，联系物业上门帮忙一起收走了。
    这一个月的花销对于荀易来说可能就是洒洒水，他自己不心疼，池显扬都替他心疼了。不是心疼他的钱，是心疼那些被无辜扔掉的花。他终于没忍住给荀易发了条消息：“别送了，再送搬家。”希望对方能感受到他言语中的冰冷吧，懂得知难而退。
    荀易消息回的倒是很快，但是很像自动回复：“抱歉，在开会，晚点说。”
    池显扬没理，他开车到了话剧团。这一个来月，三套吸血鬼的衣服让他修修改改的，基本上也都快完工了。
    前几天他听宋老师说，这段时间已经排练了几次，好像也快开始正式彩排了。这衣服马上就能派上用场了，他和原泽一个多月没见了，自从那天原泽带他开完会，俩人就再也没联系过。
    黄丘参与的闻野导的那部戏拍的差不多了，时不时地就从剧组跑出来，他只能从黄丘的只言片语中捕捉到原泽好像挺忙的。
    是应该挺忙的，又是拍电影又是演话剧的。
    池显扬也没闲着，话剧团的衣服搞完，他打算再接一个别的活，或者有什么设计比赛看着参加参加。
    工作室装修进度挺快的，基本上快装完一半了。距离步入正轨的日子越来越近，池显扬也得抓紧时间把自己的技术好好打磨打磨。
    第25章 偶遇
    池显扬把自己弄好的衣服给假人模特穿上，假人模特跟原泽差不多高，他不断地变换着模特的姿势，不由得想象着原泽穿着这套衣服的样子。
    他一边想着嘴里一边喃喃着：“应该还不错？嗯，肯定是衣服的原因，这衣服谁穿着都帅。”
    把那几件衣服都熨烫好，池显扬今天活基本上就都干完了。他拿起手机看见荀易给他回了个电话，池显扬假装没看见，他点了右上角的叉，转身进了表演厅。
    他自己搞完了没事儿就喜欢在话剧团里溜达，池显扬有时候也会去宋老师的工作室帮忙，一来二去的也认识了不少话剧团的小演员。有几个年纪小的男生喜欢玩滑板的，差点就跟池显扬当场拜师学艺了。
    池显扬从善如流地答应了他们以后可以一起玩滑板。至于收徒么，他有黄丘一个徒弟就够了。
    这个点他们正在排练，池显扬就在舞台下边看着，他挑了一个最远处的角落位置，默默地看。虽然他在设计方面挺有天赋的，但是其他艺术性的东西他其实很少接触，就连电影也仅仅是看过原泽演的那几部。
    话剧更是连看都没看过。
    虽说以前谈了个大明星，但是其实池显扬还没有正经地去片场探过班。他也就看过原泽给他发的片场的几张照片，他自己连电影是怎么拍的都不知道，跟大影帝谈恋爱，说出去都没人信。
    音乐声响起，池显扬也尝试着把自己沉浸其中。他不由得想象着原泽伴着这样的音乐表演会是什么样子。
    脑细胞不听使唤，气的池显扬狠敲了一下脑袋，可惜这脑袋不能换，能换他要换一个。

 第23章

    池显扬强迫自己回过神来，专注地看着舞台。因为主要的演员还没来，所以基本上就是一些配角对台词，还有一些串场。他觉得新奇，渐渐地也一个人在最后排的座位上看的津津有味。
    到了中场休息阶段，几个演士兵的小演员在台上蹦蹦跳跳的，池显扬看着可爱，没忍住拍了几张照。
    “哎呦，顾老师，原老师。”
    突然一个小演员回头，声音里带着欣喜，接着好几个小演员都围了上去。
    池显扬听不到他们的欢呼，他的脑子里翁地一下，突然间有点四肢发软，手脚发麻。
    原泽和顾梦一起站到台上，聚光灯打在他们俩身上，本能地让池显扬想要逃。
    他屁股从座位上抬起来，但是脚步却生了根。
    终究他还是坐下了，池显扬抱着胳膊抿着嘴。整个观众席都没开灯，他像是一只盘踞在暗处的小兽，面对敌人却又不敢上前，只敢自己默默地呲着獠牙。
    原泽和顾梦也是来排练的，虽然池显扬这一个月来若有若无地打听过几次，但是这应该是原泽第一次来参加排练。
    池显扬抿着嘴默默地想着，原泽之前都在忙什么呢？忙着拍电影？忙着谈恋爱？
    因为原泽和顾梦能来排练的机会少，所以重心基本上都在他们俩身上。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音乐再一次响起，舞台上的灯暗了下来，吸血鬼出场了。
    池显扬闭上眼睛，他听着原泽念着台词，幻想着能有一只吸血鬼来咬他的脖子。
    因为小兽也长着獠牙，他可以咬回去。
    等池显扬再睁开眼睛，音乐声已经停了，他竟然不知不觉地倚在座位上睡着了。舞台上面的灯已经熄了，观众席中央的偏光灯打下来，往后排倾泻出一点光亮。
    “睡醒了？”吸血鬼开口了。
    池显扬转过头，原泽近在咫尺，他一半身影埋在暖光灯中，正眼带笑意地看着他。
    他抬手试探着摸了一下，摸到了原泽微凉的皮肤，是光滑的。池显扬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原来不是一个梦。
    池显扬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放下手轻咳了一下：“不好意思。”
    “没关系。”原泽轻声答道。
    池显扬直起身才感觉到身上的重量，那是原泽的外套，上面还带着他的气味。
    很熟悉。
    原泽的眼睛此刻正在他身上描摹着，池显扬感觉得到。
    他的右侧，也就是原泽目光投过来的那一侧，变得很灼热。从耳根到脚趾尖，甚至连眼珠子里面都蓄满了不自在。
    池显扬转过头，看着原泽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瘦削的胸膛横在眼前，他把衣服递给他：“要不要。去试试戏服？”他听见自己说。
    此刻的小兽不是很想啃咬吸血鬼，他只想让他把衣服穿好，不要着凉。
    “好啊。”原泽接过衣服，没着急穿，眼睛还是在看着池显扬。你为什么不抬起头呢？他想着，让我好好地看看你，在这最后有限的时间里。
    池显扬对于话剧团已经轻车熟路了，他在前面走着，原泽跟在后面，池显扬的后背一片灼热。
    三个假人模特被摆在落地窗前，手部的姿势被池显扬稍作调整，每个都不太一样，但是细看起来，却都有一点原泽的神韵在里面。
    池显扬把三件衣服拆下来，对着原泽说：“过来试试吧。”
    “好啊。”原泽把在一直在胳膊上搭着外套放在一边，朝着池显扬走过去，眼神好像是在观察衣服，也好像是在观察他。
    “更衣室，你知道的。”池显扬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右侧指了指。
    原泽接过衣服，说了一句：“谢谢。”
    池显扬守在门口，估摸着时间：“需要我帮忙吗。”
    原泽过了一会儿回答他：“嗯，进来吧。”
    更衣间不算太宽敞，两个人在里面，拉不开什么距离。原泽抬起手，温柔的声音在池显扬耳边响起：“麻烦你。”
    池显扬低着头，他的喉咙有些干涩，轻轻地咽了咽口水，帮原泽系上腰间的绑带。原泽一动不动地站着，很小心地没有碰到他。
    池显扬的动作也很轻，像是在包装一件贵重的礼物。
    “还满意吗？”原泽问池显扬。
    池显扬微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他想说不满意。
    不是说衣服，是原泽，他为什么又瘦了。
    第26章 察觉
    刚刚眼前一瞬间的黑暗让原泽没注意到池显扬皱着的眉头，等他的视线恢复清明，池显扬已经在解他身上的绑带了。
    腰间的手似乎是增加了一点力度，带着一点点怒意。原泽可以任由池显扬发泄，被小兽的獠牙啃咬一下又不痛不痒。
    但是比起这个，原泽更在意池显扬明显不愉的神色，“哪里不满意？”原泽轻轻地问道。
    池显扬继续为原泽整理着衣服，没有说话。
    “没那么着急，还可以再接着改。”原泽继续安慰。
    “没有不满意，很完美。”池显扬突然说。
    刚刚的某一瞬间池显扬忽然明白了，原泽的身体可能是出了一点问题。距离上次试衣明明都没过去多久，他却瘦了很多，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变化程度。
    原泽在一旁穿自己的衣服，池显扬抬起眼观察他。
    原泽很高，肉眼看上去就是长长的一条。只不过以前他是有肌肉的，身材很完美。但是现在，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池显扬猜得出，原泽单薄衣衫下的身体会是怎样一种萧条。
    目光继续游移，原泽脸上也没有肉，脸色还是白，眼窝比以前稍微陷下去一点点。不知道为什么，池显扬觉得原泽的眼珠没有那么亮了，宝石好像慢慢地变得黯淡了。
    因为瘦，鼻子变得更挺了，鼻梁上那颗小痣还是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鼻头可能是被风吹多了，有一点红红的。
    他右手上面的纱布已经拆了，手背上面的伤疤扒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有些狰狞。或许是刚刚愈合不久，上面薄薄的一层红肉还没太长好，似乎碰一下就会疼。虽然没看到，但是池显扬知道，原泽的右手心里，还有一道比手背上的还要严重的伤。
    或许是那只受伤的手太长时间不用，原泽的动作其实不是那么的利落。
    池显扬心里一疼，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是心疼了。
    现在的原泽整个人看上去脆弱又易碎，这不是池显扬的脑补，也不是他的错觉。而是客观来说，原泽的状态就是这样的。
    “你生病了吗？”
    池显扬看着原泽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直接问他。
    原泽眼神平静如水地和池显扬对视着，过了一会儿，他面色如常地说道：“没有。”
    “嗯，等一会儿要一起吃饭吗。”池显扬把衣服整理好，用防尘的袋子罩起来，没再挂回模特的身上。
    池显扬转身的瞬间，原泽的眼神飘忽了一瞬，但他还是语气淡淡的：“不了，小虎在外面等着我，一会儿要跟秦朗一起有事情要谈。”
    池显扬点了点头，也对，原泽还有他的电影要拍。
    “好吧，只是想跟你道个歉。”池显扬笑的有些尴尬。

 第24章

    不用说为了什么而道歉，好歹曾经相处过四年，早就彼此心照不宣。
    原泽轻声说：“不用道歉。”
    池显扬把为原泽做的戏服收好，他突然说：“原泽，你总是这样包容我的一切。那你能跟我说说，当初为什么要跟我分手吗。我好像还没来得及问。”池显扬当时受到的打击过于巨大，他一个人又难以消化，所以离开的很匆忙。
    可以说，他只知道自己失去了恋人这件事，但却没真正搞懂过原因。难道原泽爱的真的是顾梦吗？现在可能不是提问的最好时机，但是他想问就问了。
    原泽盯着池显扬一张一合的嘴巴，他突然有些头晕，这应该是低血糖的前兆。
    但是目前他还理智尚存。
    “为什么突然想起要问了？”他不经意地撑了下桌子。
    池显扬看着他手背上因为用力而变形的伤疤，上前，神色间掩不住的担忧：“你头晕了？”
    原泽睁着模糊的双眼，说谎说的很坦然：“没有。”
    “怎么想起来要问了？”原泽站直身体，他也很想知道，池显扬过去三年都没问过的问题，为什么突然间又问了，他还以为池显扬不在乎呢。
    池显扬盯着原泽苍白的脸色，眉头微微皱着：“就是想问问，你可以不回答。”
    确实，不管原泽是因为什么原因，结果也不可能改变。他们已经再也回不到曾经了。
    在这个问题上原泽不想说谎，他嘴角扯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抱歉，现在还不能说，以后再告诉你吧。”
    “好。”池显扬倒是没什么意见。
    血糖持续走低，原泽的眼前泛起阵阵黑雾。他感觉自己已经开始摇摇欲坠，害怕自己会在池显扬面前晕倒，他摸索着把风衣的扣子系好：“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嗯，那再见。”池显扬没多说什么。
    等原泽离开房间后他给温莺莺发了一堆消息：
    “妈，人得了什么病会变瘦啊。”
    “是几乎身上只剩下骨头的瘦。”
    “而且脸色也很苍白，特别像是贫血。”
    “而且好像还会头晕。”
    池显扬没得到回复，他知道温莺莺估计这个时候估计正在做手术或者会诊。他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收拾自己的台面。
    原泽按照记忆的路线扶着墙慢慢地走到了大门口，大门口到停车场需要走一片空地，原泽眨着无神的双眼，有些不知所措。总也不能大声呼叫吧，这也太傻了。
    好在秦朗已经提醒过小虎，小虎很快就注意到了在台阶上跃跃欲试的原泽，登时把他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连忙他上前把他扶进了车里。
    “谢谢你啊，小虎，回去让你们秦总给你发奖金。”小虎的性格很内敛，有些放不开，原泽经常会逗他玩，让他放松。
    小虎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特别地腼腆：“别，他让我把您照顾好就行。”
    “原先生，咱们直接去医院？秦总说他已经挂完号在医院等着了。”
    原泽是真的没力气了，他躺在副驾驶上闭着眼睛声音低低的：“行。”
    到了医院小虎用轮椅把他推进去，秦朗一看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这是又看不见了。不过他灵机一动，简直是天助他也啊。
    他赶紧又给原泽多加了好几项检查项目，这是他第一次祈祷原泽的视力别这么快就恢复。
    第27章 恶化
    原泽本来只是来医院换个管子，他脸上那根管子早上的时候就已经被家庭医生拔了。一根管子还没插完，他血糖就已经低到快要晕倒了，一张脸白的像纸一样。
    尝试着给他喂了一点营养液，但是原泽已经发展到连液体都喝不进去。他的胃受不了一点刺激，只喝了一口就搜肠刮肚地一直吐。医生只好紧急给他开了颈部静脉通路，打上了营养液。
    过了好一会儿原泽才缓过来，鼻腔里新的管子也已经插好了。但他眼睛还是看不见，人也还很虚弱，只好坐在轮椅上任秦朗宰割。
    秦朗直接就把胃镜，脑ct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检查直接就给原泽给安排上了。
    原泽被秦朗推着，迷迷糊糊地把所有检查都做完。脑子里都是营养液的袋子在耳边晃动的水声。
    胃镜检查结果是第一个出来的，秦朗拿到结果直接就给原泽办了住院手续。他这次下定决心，说什么也不能让原泽出院了。
    医生警告他，原泽现在必须要开始住院化疗了。不然按照初步的判断，除了脑子，很有可能其他的位置也要开始转移了。
    现在来还算是及时，幸运的话还能保命。
    看着检查结果，秦朗感觉原泽还在外面活蹦乱跳的简直是奇迹。
    他拿着化验单子手都跟着抖，低血压，低血糖，贫血，还有心肝脾胃肺的一堆指标上上下下的就没几个正常的。
    这还只是初步的化验，秦朗的脑部检查还有胃部的深入检查结果还没出。
    做完检查秦朗把原泽安顿在单人病房里，一个人在电脑上查着相关资料。
    原泽睡一觉醒了，眼前还是黑的，视力没有恢复。耳边是秦朗噼里啪啦按键盘的声音。
    “忙什么呢？”原泽睁着无神的眼睛，他嗓音哑哑的，试图撑着自己坐起来。
    秦朗就在一旁抱着胳膊看着，原泽努力了半天，带着身上连着的输液管一阵晃动，然后实则离开床的距离还不到十厘米。
    “回去躺着，别起来。”他轻轻一推原泽就躺回去了。
    即使有身下的被褥接着，秦朗只是这么轻轻一推，原泽的头还是止不住的眩晕，他瞬间迷糊的说不出话，只好自己默默地躺着缓缓。
    他这一不说话把秦朗吓到了，他以为把原泽给推坏了。秦朗顿觉后悔，原泽现在哪能推呀，他连忙上前轻轻摇晃着原泽的肩膀：“原泽，原泽，怎么了？晕了？”
    “说句话！”
    在秦朗声音都开始发抖的时候原泽终于开口了，他扯了扯嘴角，声音不大：“没事儿，死不了。”
    “怕什么？”原泽笑着问，他本来想逗逗秦朗的，其实他早就缓过来了。但终究还是不想让他担心，自己先破功了。
    秦朗慢慢地把手松开，退回到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眼睛盯着电脑，不说话了。
    一股悲伤的情绪蔓延开来，可惜原泽是个瞎的，他察觉不到。
    “秦朗，秦朗？”原泽叫了两声没得到回应。
    “郎朗？郎朗？”以前原泽一叫他这个名秦朗就直呼恶心，现在叫半天他也不说话了。搞得原泽感觉自己好像精神有问题。
    正当他盘算该怎么哄秦朗呢，他听突然到一阵很大的抽泣声，秦朗哭了。
    这是没憋住，让他听见了。
    原泽连忙哄道：“哎呦喂，别哭啊，我治我治，我治还不行吗。”
    他是真的不想给秦朗添堵，秦朗本来就已经够忙了，而且他老婆二胎预产期就快到了，人家本来生活挺幸福美满的，他不想再让他多操一份心了。
    他想起身，又被秦朗给摁回去了。只不过这次轻轻的，他头没晕。秦朗扶着他，他能感觉得到自己给秦朗气的直发抖，原泽心里很后悔。

 第25章

    秦朗转过身看着原泽，深吸了好几口气：“治不治，这是你说了算的吗？原泽你真的一点都不负责任，你一个人想死，你就不想想别人，你三年前不是说也治不了了吗，还把人家池显扬给甩了，你这不是也没死吗。”
    秦朗也不管了，也不憋着了，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原泽都怕他背过气去。
    秦朗狠狠地拧了一下鼻子，接着批斗他：“你现在这是又着急什么啊，谁说你会死了？啊？你就自己自暴自弃了，你凭什么啊，我这么多年给你做牛做马的，干嘛呀这是对我，你说死就死啊，考虑过我吗。”
    “你死了，我找谁给我发工资去啊。”
    “给你发，给你发。”原泽连忙插话道。
    秦朗不理他的殷勤：“告诉你原泽，这次反正我不管了，你就算跟我绝交也好，你生气也罢。就算是把你绑着，也要让你在医院治疗。”
    “你知道你现在病的有多严重吗？啊？”
    秦朗说完了，还是哭的一抽一抽的，原泽伸出手想摸点纸巾给他，摸了半天什么没摸到。秦朗一看更心酸了，自己拿着纸在狠狠地脸上又擦又揉的。
    原泽躺床上等了好一会儿秦朗才安静下来，估计是哭够了。
    “好点没？”原泽试探着问。
    认识秦朗十多年了，原泽也没见他哭过。因为自己生病而哭，原泽真的是太过意不去了。反正就一条烂命，他没想到还有人能这么珍惜他。
    “很多检查结果明天才能出，今天我让小虎在这陪你，明天我过来给你送需要用到的东西。”秦朗说话还带着很浓的鼻音。
    原泽现在不敢说一个不字：“都听秦总的。”
    秦朗哭过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好像有点丢人，而且小虎一直都在屋里待着呢，他顿感有些无地自容了。
    一阵输出之后，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
    这时候护士进来了，原泽需要化疗，每天都需要打很多药。得在身上再开几条静脉通路。因为他时不时地就看不见，很多东西需要靠手摸，就直接开在了锁骨和两条大腿根上，再加上脖子上的，人都快被扎成筛子了。
    秦朗看着护士操作完才放心，他总怕原泽跑了。临走时候还特意把小虎叫到外面，必须寸步不离地看着原泽。
    小虎点头如捣蒜，看见他老板的架势，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敢松懈。
    第28章 被看管的病号
    等秦朗走了，小虎谨遵他的教诲，寸步不离地在原泽病床前坐的板板正正。俨然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小虎？”原泽朝着空气喊了一声。
    “啊？”小虎连忙起身。
    “这间是什么病房？单人套间吗？”原泽问小虎。
    小虎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间病房挺大的，病床只有一张，但是旁边还有一个隔出来的小套间，应该是给家属陪护住的。他点点头回答：“是的原先生。”
    原泽笑笑：“嗯，你去休息吧，不用在这儿看着我。”小虎这孩子太实诚，按照秦朗说的那个看法，还不得把人给累坏了。
    “放心，我跑不了。”
    原泽的营养液还没输完，应该是要输一宿的。他身上还连着一堆管子，想跑确实有点困难。
    小虎思虑片刻：“那行，原先生，有什么事儿您随时叫我。”小虎到底还是个孩子，折腾了一天他确实也有点累了。
    “嗯，去吧。”
    小虎听话地去隔间里躺下了，病房里变得静悄悄的。
    原泽伸出手，在空中抓了一下。一双眼，不管睁眼还是闭眼，都只能看得见一片黑。这次是彻底瞎了吗，他叹息，看来老天爷是真的急着赶他走呢，一点一点地把他拥有的东西都收回。
    坦然来讲原泽现在有些后悔，过去三年的时间好像是被自己浪费了。
    他是在池显扬还有两个月毕业的时候确诊的，那个时候他还在拍一部戏。医生跟他说他顶多再能活半年，当时原泽的胃癌已经是中晚期了，而那个时候池显扬才刚刚快要大学毕业。
    原泽每天都发挥着自己的演技，一个人背着池显扬偷偷去化疗，每天兢兢业业地扮演一个务无比健康的人。
    还好他钱多，动用了不少科技，才让头发没有掉太多。
    没人能看得出来他每天需要往身体里输一堆药。
    原泽可以死，但是他真的不想让池显扬伤心一丁点，索性就长痛不如短痛，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直接来个狠的。池显扬刚参加完毕业典礼就跟他提了分手，然后火速把自己和顾梦的恋情送上了热搜。
    具体效果原泽也很满意，池显扬直接出国了。
    而原泽当时因为过度刺激，胃部出血直到休克，紧急做了切胃手术，在icu里面躺了半个月。池显扬出国的时候，他还没出院。
    当时原泽没有后悔，他拖着个动不动就要吐血的身体宣布退圈，已经是等死的状态。
    但是他的死期好像一直都没到，一直都给他吊着一股半死不活的气儿。后来他又经历了二次复发加上脑转移，又切了一次胃。
    结果还是没死成，拖着一具残躯走到了今天。
    老天爷好像在耍着他玩。
    多尴尬啊，人家池显扬都留学回来了，自己还没死呢。
    心思又回到死不死这件事上，过去三年里有几次徘徊在生死线上，原泽没少寻思这件事儿。但是现在他不敢轻易想着死了，他不害怕死，但是他害怕欠债，他不能欠着池显扬的爱情债，也不能欠着秦朗的友情债。
    “原先生。”小虎走到病床前，轻轻地推了推他。“有电话。”
    “是谁？”原泽问。
    小虎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说：“是黄丘。”
    哦对，还有黄丘这损友，估计原泽要是死了，他也得要死要活的。
    “麻烦帮我接通，然后把电话给我就好。”
    小虎帮着按了接通键，然后把手机递到原泽耳边，慢慢地把病床调高了一点。
    “喂，原泽，干嘛呢？”黄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说话都有回音。
    “没干什么，你剧组拍完了？”原泽不想让黄丘担心，索性扯开话题。
    “嗯，差不多吧。过几天可能有点儿补拍。”
    “恭喜黄影帝。”
    “切，还说这个。闻野这部拍完没折腾死我，不得个影帝过分了啊。”黄丘开始满嘴跑火车。
    原泽笑笑：“我的嘴开过光，说的肯定灵。”
    “有什么事儿吗你。”原泽有点举不住手机了。
    “没事儿，就问问你干嘛呢。”
    “嗯，没事儿挂了吧，看剧本呢。”
    “成，那你慢慢看吧。”
    黄丘把电话挂了看着池显扬，“没听出来生病啊。”
    池显扬坐在滑板上，手肘放在腿上用手支着脸，“为什么我听着他有点儿虚？”
    黄丘咂吧砸吧嘴，虽然他跟原泽的关系挺深入的，但是好像也没那么深入啊。他哪知道原泽虚起来什么样啊，他不总能直接告诉池显扬：“你猜的对，原泽是生病了。”
    白天温莺莺收到池显扬的短信之后连忙给他回了个电话，她还以为池显扬说的都是自己的症状呢，吓得不轻。

 第26章

    池显扬反复强调不是他，温莺莺才回答他的问题，她说可能是胃病或者是血液病。但是池显扬给的信息太少了，她也不能妄然推断，具体要确诊还是得带本人来医院。
    看病都讲究望闻问切，池显扬趁着黄丘叫他出来玩滑板，要求他当着他的面给原泽打个电话，直接开免提外放。
    黄丘替着原泽捏了把汗，还好原泽隐藏伤痛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这才没露馅。
    黄丘看着池显扬有点儿不甘心的样子，没忍住想坑原泽一把：“不然你直接问问他呗，反正你俩也掰了。”
    这说的什么话？是人话吗？
    池显扬竟然似乎真的在考虑秦朗所说的可行性：“嗯，有机会的吧。”反正以后肯定还有机会和原泽见面的。
    池显扬站起来很随意地做了一个原地的大乱，把黄丘瞅的眼睛都直了。一个没有位移的大乱，池显扬没有任何前摇，随随便便就做出来了。
    这就是天赋怪吗。
    “黄丘，你知道原泽和顾梦谈了多久吗？”
    黄丘正要跃跃欲试跟着模仿呢，听着这话差点没把脚崴了。
    “没.....我真不知道啊，没多久吧。”
    池显扬笑笑，他滑到远处，说了句：“没事儿，我就问问。”
    “应该.......应该没多久吧。”
    黄丘一心虚就腿软，他感觉自己脚下的板都跟着晃悠。
    第29章 我的嘴开过光
    “猜我能过吗？”池显扬拎着板站在一台阶前，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几根手指在板头上来回地弹着，像是在弹钢琴。
    黄丘细细地数了数，一共十二阶：“不是显扬，你要玩命啊。”
    “试试呗。”池显扬呲着一口小白牙，滑板的板头在手心转了几下。
    黄丘一想也是，池显扬里昂二十五阶都下了，这个还不到一半的高度，应该就是洒洒水。不过也有十二阶了，真要飞起来，估计跟从二楼跳下来差不多。
    池显扬单手提着板头，在地面上磕了几下，发出特别清脆的两声。他把滑板扔在脚底下，四轮着地就开冲了。轮子滑到起始线，后脚点板前脚刷板，滑板起跳，板尾点地，发出清脆的啪地一声，池显扬飞到了空中，他还单手抓住板给黄丘比了个耶。
    十二阶完美落地。
    “卧槽牛逼啊。”黄丘激动地鼓起掌来，他感觉自己这个要达到这个水平估计要下辈子了。
    俩人击了个掌，池显扬长舒了一口气，他刚才在心里自己跟自己打赌，他如果成功了，原泽就没生病。
    他的嘴也开过光，所以他说了算。
    “要不要去看看，你的投资成果？”池显扬把滑板放进后备箱，问黄丘。
    池显扬要是不提醒，黄丘自己都快忘了这个身份了，谁让真正的投资人原泽本身都不太关注这事儿呢，这可真不能怪他。
    不过他这个大善人秉持着帮人帮到底的原则，就答应了和池显扬一起去看看。池显扬也好久没去了，现在工期已经过了大半了，他也挺期待的。
    还有点忐忑。
    “卧槽牛逼啊。”这是黄丘今天第二次发出赞叹。
    两次都是献给池显扬的。
    整个工作室的布局装修都是池显扬自己设计的，虽然现在还没弄完，但是现在大概能看出个雏形，已经很惊艳了。
    池显扬打算一楼到时候弄成一个小型的展览馆，二楼是他的工作室和休息室。
    “啧啧，真不错。”黄丘一边走着瞧着，一边偷偷地给原泽拍了几张照片发了过去。
    原泽看见这些照片的时候已经第二天上午了，他给黄丘回了一个：“不错。”
    小虎看见原泽自己在玩手机，面露欣喜：“原先生，您眼睛能看得到了？”
    原泽点点头：“嗯，暂时可以。”他趁着能看见，赶紧把自己手机里的信息都处理掉。
    秦朗发消息告诉他，他下午才会过来，原泽回复他不用着急。
    现在他最担心的就是话剧团的演出和电影《鸿梦》的事儿，别的都还好。最主要是时不时地就看不见这点原泽控制不了，而且他现在看不见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这一次，从昨天到今天，几乎是过了二十四个小时才能恢复视力。
    但是着急也没用，原泽趁着眼睛还能看到，赶紧把手头的电影资料都捋顺了一遍。秦朗还没把他电脑送过来，他看了一会儿手机就又开始头疼了。
    整个人陷在温软的被褥里，原泽在不知不觉中又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他睁开眼睛，眼前还是黑的，像是梦，又好像不是。
    身体像是被包裹在一汪清水里，模糊了他的一切感知。原泽索性闭上眼，静静地听着。
    “那现在还可以控制吗？”是秦朗的声音，悠悠地传过来。
    “我们的建议是胃切除的手术抓紧时间做了，然后脑部的治疗可以缓一缓，再做几次伽马刀看看情况。”
    “它的位置很刁钻，影响的因素太多了，不仅仅是视神经。”
    秦朗叹了一口气：“嗯。”
    “目前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还没有向别处转移的征兆，前提是尽快进行手术，后续也要持续地化疗。”
    “好的，谢谢您。”
    然后是病房门轻轻关闭的声音。
    “醒了怎么不说话。”秦朗来到原泽的病床前，站定。
    沉到水里的意识被捞出，原泽反应过来，不是在做梦，看来只是黑暗让他模糊了界限。
    “几点了？”他转过头试探着寻找秦朗的方向，问。
    秦朗看着原泽把脑袋转到没有人的那一边，心中闪过一丝钝痛。他垂下眼睛看着手表：“下午四点。”
    原泽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原来他刚刚视力恢复还不到两个小时，早知道时间那么宝贵，他就不睡这一觉了。
    “刚刚都听到了？”秦朗问。
    他坐在一旁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小虎在一边收拾着他给原泽带过来的生活用品。
    “嗯，差不多吧。”
    “什么时候手术？”原泽辨认出了秦朗的方向把头转过来。
    “明天，今天开始禁食禁水了。”
    原泽点了点头：“我的电脑，拿过来了没？”
    “嗯。”秦朗不太情愿地回答着，他揶揄：“真是一个当牛马的好苗子。”
    原泽笑：“去你的。”
    突然病房的门被推开，跑进来一个小孩。
    原来是秦朗儿子，秦朗往外面看了一眼，看见还有一个小护士跟在后面。
    “哎呦，闹闹，你怎么跑过来了呀？”秦朗上前，把孩子抱了起来。
    原泽一听，他试探着坐起来：“闹闹怎么来了？”
    “原叔叔。”他听见闹闹叫了一声。
    原泽连忙答道：“唉，叔叔在呢。”
    秦朗把闹闹放下，走过去扶着他起来，给他垫了几个靠枕让他倚着：“我老婆这几天预产期快到了，已经办完住院手续了，就住你楼上产科，丈母娘在楼上陪着呢。”
    原泽一脸地愧疚：“那你快点回去吧，好好陪陪她，别在我这儿耗着这了。”
    秦朗没理他，他把闹闹抱起来轻轻地握了一下原泽的手，原泽被吓了一跳，“唉，可别，让孩子离远点，我这身上都是病菌。”

 第27章

    闹闹的小手只能捉住原泽的两根手指，秦朗把他放着坐在床边：“闹闹，你该跟叔叔说什么呀。”
    “叔叔你快点好起来。”闹闹奶声奶气的晃悠着原泽的手指。
    小孩子胖乎乎的小手握住原泽两根细白又只剩下骨头的手指，看着让人揪心。
    “唉，都听闹闹的。”原泽一脸地紧张：“快抱闹闹出去吧，别吓着孩子。”
    第30章 梦中的撒哈拉
    闹闹用两只小肉手捧起原泽的右手，抱在怀里，温温热热的小身体给这只手渡着温。他用软软的指尖轻轻地点着原泽手心狰狞的伤疤，小声说着：“叔叔疼，叔叔疼。”
    原泽不敢乱动，他哄着闹闹：“叔叔不疼，乖啊，让你爸爸送你回去。”
    他望着一双无神的双眼向秦朗求助，“快点带闹闹回去吧，好好消消毒，洗洗手。别让他生病了。”原泽急的眉头都皱着了，秦朗也真是够胡闹的。
    秦朗叹了一口气把闹闹抱起来，他把小虎叫过来：“小虎，你把闹闹抱回楼上吧。”
    “唉。”小虎接过闹闹。
    闹闹被抱着，眼睛还盯着病床上的原泽嘴里小声叨咕着：“还想跟叔叔玩.......”
    小孩子都能看得出来，病床上连着一堆输液管的单薄身躯，他很脆弱，他需要安慰。
    秦朗朝着小虎摆了摆手，让他把闹闹抱出去了。
    “秦朗，把我手机拿过来。”原泽听见关门声，朝着空气伸出手。
    “要手机干嘛？你能用？”秦朗问是这么问，还是把手机递给了原泽。
    原泽接过手机神秘一笑，“你别管。”
    秦朗就看着原泽操作，好家伙，这人趁着能看见的时候把竟然把手机设置成盲人模式了，就是原泽还用不太习惯，弄了半天才开机。
    秦朗就在一旁看着，没帮忙。
    原泽听着手机里传出的提示音一点一点地顺着去操作，弄错了也不急不躁。
    他薄薄的一身皮肉下面好似包裹着一副钢筋铁骨，似乎不管是经历怎么样的捶打都能站的绷直。一团不屈的灵魂垂吊在上面，命运不管是给他安排了什么戏码，他全部都照单全收。
    除非你把他碾成粉末，否则不管你把他折成多少段，一回头，他又把自己拼凑到一起，爬起来站成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原泽又像是水，一汪清水，一汪平静的水。他也可以很顺从地接受自己快要死了这件事，毫无波澜。
    结果没死成，那他也可以拖着一身病骨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活着，毫无抱怨。
    但是他还是没那么完美，他心里还是装着点自私。他可以去死，但是前提是别给任何人带来悲伤，这是他仅剩下来的一点任性。
    原泽把手机放下，秦朗那边就收到了银行钱款到账的通知，他数了数，一共六个零。
    秦朗露出一抹苦笑：“请问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着？感觉自己命不久矣了，想要到处散财了是吧？”
    原泽把手机放下：“去你的，给你赞助点儿奶粉钱。”他知道，秦朗肯定也不差钱，风风雨雨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而且人家现在公司都上市了。怎么可能会缺钱，但是总是也要有个形式不是。
    原泽这么一番心意秦朗当然要收着了，他和原泽的关系早就过了还能互相假模假式地掰扯那个阶段了，不过这钱不能白收，秦朗说道：“行，那你给我家老二取个小名吧。”
    “可别，你让一个病人取什么名啊。”原泽真感觉秦朗好像脑抽了，感觉病的比他还严重呢，又是让他取名，又是把闹闹抱过来玩的。
    他现在病入膏肓的，多晦气啊。
    “啧，闹闹不就是你取的。”秦朗反驳。
    “好事成双么。”
    “别浪费我脑细胞了。”原泽自己摸索着躺下了，他把自己窝在被窝里，就露出个脑袋，一张脸白的都快跟床单一个颜色了。
    像是一株埋在沙土里的，失水失色的水仙花。
    原泽没吭声，但是秦朗知道他这是难受了，手术前一天禁食禁水，他真害怕原泽这小身板抗不过去，“要不要叫医生？”
    原泽摇了摇头：“睡一觉就好了。”
    接着就没音了。
    他闭着眼睛，恍然间晃晃悠悠地感觉自己坐着什么摇摇车，自己不是应该躺在病床上吗？原泽挣扎着坐起来，哦，原来是他那辆大g，他在后排躺着呢。
    驾驶位的人听到后面衣服布料的轻响声，眼睛盯着前方开口问道：“醒了？”
    原泽顺着后视镜看清了，原来是池显扬在开车。
    视力恢复正常的时间不可多得，原泽盯着后视镜里面池显扬的眼睛：“咱们这是？”
    “哦，马上就要到了。”池显扬嘴里嚼着口香糖，鼓起来一个大泡泡。
    原泽看向车外，只能看得到漫天的黄沙，他有些疑惑：“到哪？”
    “撒哈拉呀，不是你答应过我的。”池显扬解释着。
    沙漠里面没有限速，车依旧在飞速地行驶，带起一片片的沙尘拍打在车窗上。原泽看着已经被黄沙遮掩的车窗，想着好像是确有其事，他曾经答应过池显扬的，他毕业了，带他去毕业旅行。
    他问过池显扬他想去哪里，得到的答案是撒哈拉。
    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后来没有去成，那么就现在去也可以。原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能不能坚持到撒哈拉，他按揉着稍微有些钝痛的的胃，只希望自己别死在半路上。
    漫天黄沙下，原泽不想让池显扬帮他收尸，太麻烦了。
    池显扬开车很凶，原泽感觉自己快要被颠散架了。他小心翼翼地在后排坐着，尽量不要让自己散开。他盯着后视镜里面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犹豫着开口了：“在国外的三年过得怎么样？”
    这是一个原泽一直都想知道，却又不那么敢问的问题。
    池显扬又吐出一个泡泡，“还好吧，没有你，我过不好。”
    这个回答犹如钝刀插入肋间，原泽有些呼吸不上来，他喃喃道：“对不起。”
    池显扬没有回应他，还是两手抓着方向盘，嘴里的泡泡一个接着一个，整个车厢内都是草莓味儿的香气。
    “不用说对不起。”
    池显扬忽地转过头来，是一副狰狞的面目，他张开嘴发出尖利的声音：“因为我们可以一起死了。”
    前面是一个松散的缓坡，他打了一个急速的弯，一辆大g 在沙漠里飞了起来。
    “不要！”原泽飞扑上去，想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
    他抱住怀里面目狰狞的池显扬：“听话，我可以死，但是你不能受伤。”
    第31章 icu
    “滴.....滴.........”
    在一片机器的吵嚷声中，原泽的意识渐渐回笼。疼，好疼，薄薄的一片身躯仿佛被沙土掩埋，哪里都动不了。耳边是滴滴的响声，杂乱又永无止境。他闭上眼睛听了一会儿，又睁开，反应过来，他的梦已经醒了。
    好遗憾，他还没来得及和池显扬一起去看撒哈拉，他还没有把池显扬哄好。
    听说沙漠也是会下大暴雨的，不是吗？
    “恭喜你，手术很成功。”这句话伴着胃部的钝痛一齐而来。

 第28章

    不对，他已经没有胃了，疼的应该只是那层又被切开的皮肉，那里有源源不断的血水顺着被缝在皮肤上的引流管淌出。
    一位穿着防护服的医生闯入他的视野，“这里是icu。”
    “我知道。”原泽想说，但是他嘴里插着呼吸机管子让他无法张嘴，他只好眨了眨眼睛。
    医生熟练地调整着机器上面的各种数值，他轻声问道：“你现在还需要观察，要叫你的朋友进来吗，他在外面守了整整两天。”
    原泽闻言掀开了半睁着的眼皮，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的，我去叫他，你们有二十分钟的时间。”
    过了一会儿，进来一个人。
    来人穿着防护服包裹的严严实实，原泽的视线刚恢复清明，不太能看得出来是谁。但是这种不太稳重的样子，不像是秦朗。等那个人走近了，原泽弯起眼睛，只见黄丘好像是经受了什么洗礼，整个人都皱巴巴的。
    像是一只沙皮狗。
    黄丘蹑手蹑脚的走近，他看着原泽像是薄薄的一片纸一样躺在床上，不仔细看都看不出他在喘气。手脚都被套上了保护套被绑在床侧，一堆管子插在身上，床边还吊着两个袋子，里面盛着不少的血水。
    他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种阵仗，他身边的家人朋友都健健康康的，就原泽这么一个例外。黄丘想忍，但是他没忍住，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了防护服上，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未语泪千行。
    原泽看着黄丘，感觉他好像有点交友不慎，为什么一个两个的朋友都这么爱哭呢，是因为他太惨了吗。
    黄丘还知道不亏待自己，估计也是在外面一直守着，实在是太累了，他看见旁边有椅子，小心翼翼地拉过来坐下了，他又在原泽身上扫了一圈声音抖着说：“秦朗老婆马上要生了，他在楼上呢。”
    他看着原泽薄薄的胸膛慢慢地起伏着，心里默默地泛着酸：“秦朗本来也跟我一起在外面的，但是医生说他老婆快生了，已经开了两指了。他就上去了。
    原泽轻轻地点了点头。
    黄丘不安地搓着两只手，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突然微皱起眉头，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原泽：“原泽，要是秦朗不叫我过来，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瞒着我啊，我还是你朋友吗我。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告诉我。”
    “丫的.....不是人啊你。”黄丘激动的气都有些捣腾不过来。
    看着黄丘的一双兔子眼，原泽想笑，但是他现在说不出动不了的，万幸还能看见。他就这么弯着一双眼睛看着黄丘自己在哪里叨叨，从头到脚把他数落个遍。
    像一个老父亲般的纵容。
    好儿子又开口了：“而且原泽我告诉你，你可别刺激我，我可不能保证能不能保持住不在池显扬面前说漏嘴了。其实那天给你打的电话，是他看着我打的，算你命好，你自己没秃噜出来。我可能不能保证。”
    聪明的黄丘开始改威胁战术了。
    原泽挑了挑眉，笑意吟吟地看着他，希望能感化黄丘让他消消气。
    感化成功，黄丘不忍心，他自己先泄气了，“得，我就是吓唬吓唬你。”
    原泽满意地点了点头。
    黄丘又跟原泽说了一些他昏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那天秦朗本来以为他是睡着了，结果好长时间原泽都没动静，一掀开被子，原泽已经吐了一被窝的血。
    稳重如秦朗当时也是被吓得六神无主，医生判断是因为原泽本来就是一直处于轻微的胃出血的状态，他自己睡觉姿势不当，蜷缩的太狠了，胃部一受刺激，就把血挤出来了。
    于是当即就进行了紧急手术，原泽横着进去，横着出来，仅剩的一点小破胃也被切了。
    黄丘吸了吸鼻子，“你放心，我都问过医生了，人的胃还可以再长的。等你以后好好吃饭，几天的功夫就长出来了。”
    黄丘自顾自地小声说着，他害怕原泽接受不了，还想再开导开导他。他一抬眼，好家伙，原泽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
    这心理医生当得好，把患者念叨睡着了，黄丘不知道原泽的麻药劲儿其实还没太过，他刚才自己把自己说的口干舌燥，原泽听没听见都是两码事儿。
    这会儿医生也进来了，他把黄丘请出去了，又给原泽推了一个止痛泵。他告诉黄丘，原泽要明天才能出icu，现在人醒了也就不用担心了，让他回去休息。
    黄丘上楼去找秦朗，他老婆在几个小时前就已经生了，是一个八斤的小女娃，母女平安。
    黄丘一看秦朗一家整整齐齐的，鼻子就又开始泛酸。
    他一光棍没什么好酸的，他是替原泽。这家伙命太苦了，比黄连水还要苦。
    黄丘把医生说的话都对着秦朗说了，秦朗听了，给小虎打了个电话让他来医院。他送黄丘下楼，回来又绕到icu外面瞅了一看。
    医生正在给原泽腹部的伤口换药，那里之前就已经做过两次手术，狰狞的伤疤又多了一条。几道伤口纠缠着，整个上腹就没有几处好地儿。
    一大块敷贴被揭开，新鲜的伤口用黑色的排钉订着，从肋骨一直延伸到肚脐眼上方，一左一右都缝着引流管。
    原泽嘴里的呼吸管已经拔了，医生给他戴上了氧气面罩。原泽一扭头看见秦朗站在窗外，心里想着这人不陪老婆孩子在这晃悠什么。
    他没力气说话，只能用口型一直跟秦朗说让他回去。
    秦朗朝着他挥了挥手，又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第32章 没送出去的毕业礼物
    话说池显扬那天跟他妈咨询完，虽然他反复强调有症状的不是他。最后还是被温莺莺强行带着做了一个全身的体检，里里外外地都检查了个遍，结果出来了，什么事儿都没有。
    还是健健康康，溜直地一个小伙。
    心惊肉跳之余，温莺莺又给他做了一顿“大餐”，说要给他大补一下。
    池显扬没病，倒是差点儿让这顿给大餐吃伤着了，直接就味觉失常了好几天。
    吓得池显扬当场就婉拒了他妈让他在家住几天的邀请。
    池显扬回了自己家，吃了好几天外卖才把肠胃调理过来。前阵子忙的狠了，他这阵子又突然有点闲了，戏剧团的工作完成了，钱都打给他了，他以后应该也不用去了。
    工作室的装修，因为马上入冬了，进度没有那么快，只能慢悠悠着来。
    而且在他几次三番表示自己真的对荀易没有好感之后，终于摆脱了他的追求。池显扬整个人的状态就是全身上下，里里外外，一身轻松。
    所以他就闲着没事儿给自己关在家里画了一个星期的稿子，好久不起笔了，完全没有手感。他以前就经常这样，他自己研究的压榨式方法，在最极端的条件下把自己的才能给逼出来。
    但是没才能得时候是怎么都榨不出来的，他画了一堆愣是没有一个顺眼的。
    差点没把自己憋出病来。
    池显扬趴在一堆稿子里烦躁的不行，他看着外面晴好的日光琢磨着打了个电话给黄丘，想找他一起玩滑板。电话拨过去，他拿着电容笔继续在数位板上乱涂乱画，“喂，丘哥。”

 第29章

    “喂，显扬啊。”黄丘接了。
    黄丘这声音吓了池显扬一跳，啥时候黄丘走的脆弱美男子路线啊，这声儿听着怎么感觉不太对啊，怎么好像要没气儿了呢。
    池显扬连忙问：“丘哥，你生病了？”
    黄丘哑着嗓子：“啊，没事儿，小病。”
    黄丘是有点感冒了，他那天从医院回来，就开始发热，持续了一宿。他第二天自己跑到小诊所吊了趟水才退烧，不过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普通感冒。估计也是黄丘在医院那几天熬夜熬狠了，才稍微有点儿严重。
    黄丘吸了吸鼻子：“找我什么事儿啊，显扬。”
    池显扬转悠着笔，阳光投射到他毛茸茸的睫毛上，一簇一簇的，“没事儿，哥。就是想找你玩滑板来着。”
    他用手支着脸，看着对面高层擦着玻璃的空中飞人：“那你好好休息吧。”
    黄丘把茶几上擦得一堆卫生纸都收到垃圾桶里，“嗯，抱歉啊显扬，哥改天再陪你玩。”
    “没事的哥，你好好养病吧。”
    电话快要挂了，池显扬突然问：“唉对，哥，问你个事儿呗。”
    “啥事啊？”黄丘躺在沙发上，脑子昏昏沉沉的，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池显扬默了一会儿开口：“你这几天看见原泽了吗？”
    预感应验了，黄丘有些心虚，他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没啊，他好像这几天在忙着电影的事儿吧，你那天开会不也去了吗。”
    “他没事儿就爱瞎忙，你还不知道吗。”
    池显扬没再多问别的：“嗯，我就是问问，谢谢丘湳楓哥，你好好休息吧，就不打扰你了。”
    黄丘嘴笨，这时候脑袋也不太清明，但是他还是想帮原泽找补几句，“显扬，你不用惦记，他能有什么事儿啊。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哥有点儿难受，就先挂了啊。”
    池显扬挂了电话，反复咀嚼着黄丘说的那几句话，怎么想都感觉不太对，别扭。他回了卧室把自己摔在床上，床板子还没捂热乎呢，他哥来电了。
    “池云凡，干嘛啊。”自从知道把荀易介绍给他是池云凡出的主意，池显扬每次见着他都没好气，兄弟亲情眼看着就快破裂了。
    “啧，你这什么态度啊。”池云凡对于他弟的记仇十分地不服气，他不也是一片好心。
    池显扬在床上翘着二郎腿，“什么事儿，快说。”
    池云凡一脸地殷勤，“哥给你寻觅点时尚资源，下周有一个时尚晚宴，咱家公司有赞助，听说还有明星，你去不去？”
    “行啊。”反正池显扬闲着也是闲着。
    听着池显扬这么痛快地就答应了，池云凡笑笑，“那可不兴再跟哥记仇了啊。”
    池显扬啧了一声，“看你日后表现吧。”然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池显扬起身开始在屋里徘徊，他有点儿强迫症，每当这种时候就不知道该穿什么，虽说他自己是做设计的，但是平时池显扬穿的都挺随意的，都是以简洁舒适为主。
    平时脚上穿的也就一双滑板鞋，方便他玩滑板。
    他在衣帽间寻觅着，忽然看见衣柜的角落里有一个黑色的箱子。池显扬把箱子翻出来，他隐隐约约地记得，这里面的东西跟原泽有关。
    一打开，果然，是他毕业的时候给原泽设计的一套西装。
    不管是意大利定制的面料，还是顶级成色的红宝石袖扣，亦或是腰带上面的钻石，一套下来的造价比高定都要贵，但是最重要的还是池显扬倾尽心血的设计，池显扬当时可是熬了三天三夜才做出来。
    池显扬跪坐在衣帽间的地毯上，他把这件衣服从箱子里面捞起来。轻轻地抱在怀里，他把脸埋进去，上面没什么气味儿。
    因为原泽还没有穿过。
    池显扬抱了一会儿，突然起身拉起身边的一个小抽屉，拿出一小瓶香水。这瓶香水是原泽常用的，是池显扬唯一保存在这个家里面的关于原泽的物品。他保存的很小心，但还是在三年时间里挥发了不少。
    现在只剩下一个小底儿了。
    他摁动喷头，小心地在衣领处喷了几下，然后把香水放回去。
    池显扬躺在衣帽间的地毯上，怀里抱着一件衣服，把自己蜷缩成一只刺猬。身上盖着一层落日的余晖，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梦里，他和原泽去了他想去的撒哈拉。
    第33章 猛男粉
    “你这个发型也挺帅的。”秦朗手里拿着在某宝买的电推子，围着原泽转了一圈，对着眼前的一颗光滑的水煮蛋如是说道。
    “可得了吧，甭安慰我了。”
    水煮蛋自己站起来，用手摸索着往前走。
    秦朗连忙放下手里的推子，一把扶住原泽，“唉你别动你别动，身上还有头发茬呢，我没弄呢，你别动！”
    原泽站在那不动弹了：“不动，不动，你老激动什么啊。”
    秦朗尬笑一声，自从有了二胎之后他这个情绪好像是有点儿容易激动。
    他轻轻地拿着滚刷在原泽的病号服上来来回回地戳着，确认完全干净了没有一点儿头发茬儿才放他走，“这回你走吧。”
    原泽对这屋的布局已经基本上熟悉了，眼睛看不到也不太耽误，他自己摸索着回到床上。他摸了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我内帽子呢，不是说给我买帽子了吗。”
    原泽盘腿坐在床上。一束阳光散在他身上，像是在病号服外面罩上了一层金砂，衬得整个人的皮肤白得不像话。他睁着的一双眼睛朦朦胧胧的，侧耳倾听的样子漂亮得像个出尘的小和尚。
    秦朗无心欣赏，他把一地的碎头发收拾好，累出了一身汗，“帽子是黄丘买的，他今天一会儿过来。前几天有点儿感冒了，害怕传染给你。”
    原泽一听就吐槽道：“大丘真能掉链子，我现在就感觉脑袋有点儿冷。”
    秦朗不是很想管他的死活，“那你忍着吧。”
    原泽啧了一声。
    好几天前就说他这头发得剃了，化疗掉头发掉的太严重。原泽现在对外表没什么要求，他也不演戏，也不谈恋爱的，索性就剃了个光头。秦朗劝他剪短点就好，原泽说一步到位算了，反正早晚都是要剃光的。
    护士过来给他打针，推车里大小加起来十来袋子的药水都是原泽一天的份量，基本上每天都是这样。她把原泽身上的几条深静脉管子都接上药水，抬头瞟了一眼原泽的脑袋，笑道：“真帅。”
    秦朗闻言从洗手间里洗个手出来，“看吧，我没骗你，是个人都说帅。”
    原泽还是坚持道：“不信。”
    “黄丘说几点过来了吗，要不要你给他打个电话，我这个脑袋是真冷。”他忍不住催促。
    “哎呀，来了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啊。
    黄丘和小虎一起进来的，他们俩在电梯里面碰见了，小虎是出去买早餐了。
    “哟，这发型真帅。”黄丘竖起了大拇指，也不管原泽看不看得见。
    原泽伸出手，“别贫了，快把帽子给我。”
    黄丘把帽子拆开递给原泽，“给你，你自己带上吧。”
    “这早餐我能吃吗。”他把外套脱了，往床边的椅子上一坐。

 第30章

    小虎把早餐的袋子打开，里面一堆东西，他自己拿了一个包子啃着，对黄丘说：“都可以吃的，就那份豆浆是原先生的，秦总让买的。”
    “好嘞，谢谢。”黄丘也拿了一个肉包子啃着。
    秦朗见状连忙把屋子里的新风系统打开了，原泽闻不了这个味儿，会吐。
    “你这买的什么帽子啊？怎么这上边还带钻的。”原泽拿着帽子在手里摆弄着。
    秦朗接过来看看“哟，大丘真讲究，买的香奈儿呢。”他帮着原泽带上了，“啧啧，真水灵。”
    原泽晃了晃头，“我怎么感觉你说的不像好话呢。”
    黄丘嘴里塞满了包子含糊着，“我眼光真好，我到了专柜，指定让柜姐给我拿的这个。我就说这帽子适合原泽么。”
    秦朗点点头，表示他言之有理。
    原泽觉出不对劲儿来，他问小虎，“小虎，你看我这帽子什么色的。”
    小虎眼神在秦朗和黄丘之间流连了一下，小声说：“粉的。”
    “去你的，黄丘。”原泽一激动说着就要把这帽子摘下来。
    黄丘连忙笑着阻拦：“哎呀，别呀，你带着可好看了，这不是一般的粉，这是猛男粉。”
    “我特意给你挑的呢，别这么不领情啊。”
    原泽也被逗笑了：“秦朗明儿重新给我买一个去，猛男粉我无福消受。”
    秦朗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不买，没钱。二胎都生了，哪还有钱了啊”
    原泽闻言点点头：“言之有理。”
    秦朗把还温热的豆浆递到原泽手里：“喝几口？”
    原泽尬笑：“昨天不是都喝了吗？今天还喝啊？”
    他现在每天按时打两次肠营养，往鼻腔里的管子打点东西就算是吃饭了。让他按时按点地吃点东西，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秦朗叹气，“是，喝了，但是没喝进去。”
    黄丘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去，问，“原泽还是吃不进去饭啊。不吃饭胃怎么长出来，怎么变大啊？原泽你得吃啊。”
    原泽谦虚接受黄老师的教诲，“您教训的是。”
    秦朗接着告状，“昨天就喝了两口豆浆，结果都吐了。”
    原泽啧了一声，说这些干什么啊，显得他多没面子啊。
    “垃圾桶呢？”原泽手里捧着豆浆问。
    秦朗踢了踢，发出点儿声响：“准备好了都。”
    原泽这一口豆浆喝的，给屋里的几个人都弄沉默了。他漱完口，听着刚才还谈笑风生的几个人都没音儿了。
    “人呢？都走了？”原泽哑着嗓子问。他身上的刀口还没长好，他一吐，一用力，刀口就跟着疼。
    黄丘扶着他倚在床上，不让他乱动了。
    “没，秦总去卫生间收拾了。”小虎回答他。
    黄丘语气明显的着急：“你这到底什么情况啊，你这吃不下去东西，太不像话了也。”他看着原泽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感觉香奈儿都不水灵了。
    原泽安慰他：“可能是刚做完手术，还得再缓缓吧。”
    秦朗就看着原泽在那里睁着瞎眼说着瞎话，他早已经问过医生了，原泽这种是典型的太长时间不吃东西，导致的吞咽能力受影响。
    医生原话是不吃硬塞也要塞进去，但是这个办法现在不适合原泽，硬塞只能让他有生命危险。
    还得是原泽自己努力吃进去才行。
    第33章 出大问题
    原泽本来还要继续再喝几口，他不想显得自己那么废物，但是秦朗不让了。他腹部的刀口本来就没长好，上面的排钉都还没拆呢，引流管刚撤掉没几天，再吐就容易崩开了。
    得不偿失。
    原泽这一身的沉疴让他比瓷人还易碎，一个瓷人你小心搬动他，都不会有什么大碍。但是原泽你都不用碰，他自己就能倒下，不像个瓷人，倒像是碰瓷的。
    俩人都有自己的事儿要忙，原泽的身体也不能支撑他说太多的话，黄丘和秦朗都没待一会儿就走了。
    临走的时候黄丘还在跟原泽炫耀，说他要找池显扬玩滑板了，让他不要太羡慕。
    原泽看不见他人，不然高低要翻一个白眼给他看的。
    等人都走光了，就剩下小虎一个人在病房陪着他了。原泽眼前摆着个笔记本电脑。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看的聚精会神，旁边手机上也时不时地弹出一堆消息。
    他看的是各种合同和剧本，《鸿梦》已经开始筹备了，身为制片人，有很多事情他都需要亲自安排。
    这部片是他组织的，本来顾平昌已经功成身退了，原泽看中了这个剧本，邀请他出山。顾平昌答应拍这部片子，他只有一个要求，让顾梦当女主。这个没什么不能答应的，抛开别的不谈，虽然他们之间也纷纷扰扰了一段，但是顾梦的演技原泽还是很认可的。
    没想到万事俱备，却在他身上卡壳了。
    但凡事再着急也只能慢慢来，就像现在，原泽一封邮件还没看完，突然眼前一黑，又被拉灯了。他现在眼睛基本上每天也就能看清一小会儿，有时候都不到一个小时。
    即使是经历过太多次，原泽还是没办法习惯这种被动，他僵坐在床上，有些无措。身上连着好几条输液管，他不敢乱动，只好叫小虎：“小虎？”
    小虎马上就过来了，他知道原泽看不见了，替他摘掉眼镜，就扶着他躺下了，“原先生，需要手机吗。”就算看不见，原泽每天还会用手机处理一些邮件，他得保证进度不能因为他受影响。
    盲人模式他已经用的很熟悉了。
    “不了吧。”原泽陷在被子摇摇头，白皙的脖颈被透明的敷贴半包裹着，下面的针管用黑色的缝线固定，脆弱到仿佛一触即碎。
    小虎在一旁收拾着，原泽听着窸窣的声音，顿时一股无力感向他涌来，将原泽包裹住，宛若一波潮水，翻卷着让他无法呼吸。
    小虎看见心电监护仪上面的数据有所波动，他轻晃着原泽的肩膀：“原先生，您没事吧，要不要叫医生。”
    原泽摇了摇头，他深吸了一口气苦笑着：“没事的，我就是有点累了。你收拾好了就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不用管我。”是原泽一直以来说过最多的话。
    因为有些时候他是真的希望不要有人来管他，他只想自生自灭。
    就像是一株植物，生长发芽然后破土而出，享受过阳光之后再泯灭，回归到尘土里，一次又一次往返在这天地之间，何尝不是一场永生的自由。
    但是像这样被无微不至地像个废物被照顾，原泽觉得自己很不堪，怎么会就变成这样了呢？
    或许是一直都过得太苦了，连原泽自己都忘了，自己也是可以被照顾的。
    或许是他从来都没有被照顾过，所以他很不习惯。
    就像是因为从来都没有被拥抱过，所以第一次被池显扬拥抱的时候会变得不知所措。二十多岁的男孩从未和一个人如此亲近过，两个人一起互相交换体温，被紧紧搂住的那种感觉原泽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个拥抱之后，喝的水都变成的甘霖，又或许跟池显扬在一起的日子，吃什么喝什么都是香的。

 第31章

    但是现在他却什么也吃不了了，也见不到池显扬了。
    原泽慢慢地又睡去了。
    池显扬此时正在碗池中飞驰，黄丘从医院出来以后就来找他玩滑板了。
    “显扬，这阵子忙什么呢。”黄丘在一旁给滑板打着蜡，他准备挑战一下那边长长的大杆子。只看着池显扬玩，他觉得不够过瘾。
    池显扬放慢速度：“瞎忙呗，我哥说下周有一个时尚晚宴，说让我去。”
    黄丘把打好蜡的板子拎起来打量，“行啊，我也去过几次，帅哥美女挺多。”说完了他一脸坏笑。
    但池显扬明显没什么兴趣“没，丘哥，我听说有一个我挺喜欢的设计师也去了，不然我也不会去的。”
    得，黄丘成小丑了。
    “丘哥，你真要试试啊，别了吧。”池显扬看着黄丘在一条长杆前比划着，正跃跃欲试。
    黄丘一副奋不顾身的模样，“哥最近戏也拍完了，没什么活动，什么事儿都没有，放心，能可劲儿造。”
    池显扬对黄丘的技术还是比较了解的，再怎么说也是自己开山大弟子兼关门大弟子，他不想让弟子冒险，他阻拦道：“那也不行啊，别再把脚崴了。”
    黄丘甩甩手笑道：“师傅你再无需多言了。”一副今天这个脚他必须崴的样子。
    “行吧，到时候你后脚不要太用力了，轻轻点一下就可以。”
    黄丘手比着ok，“没问题。”
    他脑海里已经构思出自己一会儿潇洒落地的场面了，连热身都没做，提溜个板就开始助跑。轻轻点板准备落杆，没想到板子没带起来。伴随着池显扬的一声惊呼，黄丘卡裆了，没错，他作为男人最珍贵的东西，卡在了杆子上。
    没崴脚，但是比崴脚更严重了。
    “丘哥，还能动吗。”池显扬扶着黄丘的上半身，不太敢动。
    其实他还想笑，但是此时此刻他还残存着一些人性，卡裆的还是他最亲爱的弟子，所以他不能。
    黄丘在剧痛中则是万幸他们是包场玩的，但是幸中也有不幸，这地方有监控。
    在去医院的路上，黄丘就已经跟板厂老板联系，他要把刚才的录像买断，绝对不可以传播出去。
    第34章 卡裆难买一笑
    “显扬，你说我不会是骨折了吧。”在去医院的路上，黄丘捂着他的命根子，不顾疼的煞白的脸色，焦急地在度娘上寻找相关案例。
    “我怎么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呀。”他窝在副驾驶上，一副难受的生死不能的样子。
    能不难受么，都没怎么用呢。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酝酿着开口，“不会的，放心吧丘哥。”
    池显扬目视前方，根本就不敢多看黄丘一眼，使劲儿地抿着嘴。并不是在幸灾乐祸，只是生理上的想笑。
    他十分地关照车上的伤号，尽量免除二次伤害，前面有一小坑他都会细心的绕过去。
    到了医院黄丘直接就让担架抬进去了，索幸检查完没什么大碍，x光片也照了，不是骨折，就是轻微的软组织挫伤。
    不过也得吊几天消炎药水，住院观察一个星期。
    池显扬在床边给黄丘剥了一个香蕉递给他，“给，丘哥，吃一个补补。”
    他自己也拿了一个吃。
    是甜的。
    黄丘看着剥好的香蕉不太敢笑，这叫什么？以形补形吗？一笑他的某个受伤的隐秘的部位就牵引着疼，酥酥麻麻的，连着小腹都跟着不舒服。
    医生刚才检查的时候他看了一眼，他的大宝贝已经都肿起来了。这几天他得少喝水，少用力，还得按时涂药。
    “谢了。”黄丘用没扎针的那只手接过。
    他咬了一口香蕉，
    简直追悔莫及：“怎么就那么寸呢，本来以为顶多就是崴个脚。”
    “后脚力度不够，板子带不起来。”池显扬平静地说，“丘哥，下次你就别尝试了，多得不偿失啊。”
    而且黄丘还什么都没得，净失了。还得多出一部分买断监控录像的钱，找谁说理去啊。
    黄丘哼哼着，“是，显扬下次还是要听你的，不过我现在已经有心理阴影了，感觉以后都不敢玩了。”
    池显扬把香蕉皮扔垃圾桶里，点了点头，“正常，这叫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就是说的ptsd，不过你这个不严重，缓一阵就好了。以后不玩这么危险的就没事儿。”
    他说完自己也沉默了，创伤后应激障碍池显扬深有体会，一次被甩，就一辈子都不敢谈恋爱了。
    池显扬苦笑一下，“丘哥，我今天晚上陪你吧。”他给黄丘盖上被子，自己其实也挺愧疚的，黄丘要作死，他没拦住。
    黄丘连忙摇头，“不用显扬，你赶紧回去休息吧，这有护工呢，真不用。”
    池显扬估摸着黄丘怕掉面子，也不强迫他，“成吧，过几天忙完了我来看你。”
    “嗯，多大点事儿啊，不值一提。”黄丘笑着说，“过几天痊愈了，哥还是一条好汉，对了，帮哥保密啊。”
    “那肯定的。”池显扬含着笑点点头，要不是他一开始看见黄丘那种犹如天塌般的表情他还真信了。但是男人的尊严还是要维护的，他没再多说什么。
    “那丘哥，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回去了啊。”
    等池显扬走了，黄丘一个人没事儿看着这间病房，怎么就感觉这么熟悉呢。他反应过来看着腕带上面的医院名，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池显扬可真会找地方，怎么给他送这儿来了。
    几个小时前因为某个部位太过于疼痛，他根本就没注意。池显扬把他送到原泽住的这家医院来了，怪不得前任关系呢，医院都喜欢一同一家。
    他拿起电话给原泽发了条消息，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我在你楼下。”
    过了快半个小时原泽才给他回，就回了一个问号。
    黄丘请的护工是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就在门外候着，他把护工叫进来给他送了一副拐，说自己要出去溜达溜达。医生说了，可以适当走动，促进血液循环。
    他没再给原泽回消息，他自己拄个拐直接就上楼了。
    黄丘轻车熟路地到了原泽病房，看见原泽正躺在床上，护士给他打肠营养呢，架子上一堆五颜六色的液体还都没挂完。
    小虎先看见黄丘拄着拐进来了，上前跟他打了个招呼，“丘哥，您怎么了这是。怎么还拄上拐了？”
    黄丘笑笑，“玩滑板不小心弄得，一点小伤。”
    “哪受伤了？”原泽估计是刚睡醒，嗓子还哑哑的。
    反正他又看不见，黄丘就随便编了一个，“脚。”
    护士操作完就出去了，小虎过来扶着原泽躺下，他扫了一眼黄丘手上的腕带，直言：“丘哥，你您这手上戴着的怎么是男科的带子啊。”
    “我记得骨科好像在另一个楼。”
    黄丘就在心里感叹，人太实诚了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小虎话音一落原泽就笑起来了，不用黄丘说他都知道，虽说滑板他没怎么玩过，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原泽以前看过无数次池显扬在杆子上玩动作，一下子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第32章

    “卡裆了？”
    原泽笑得好像在问黄丘是不是中奖了。
    “啊。”黄丘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原泽这也太不礼貌了，想笑就不能憋着吗。
    “显扬送我过来的。”黄丘报复性地说道，“啧啧，显扬真挺会照顾人的，简直是无微不至啊。”
    原泽面无波澜地自动忽略了这个名字，他问黄丘：“受的伤严重不？多长时间能好？”
    “不严重，也就一周就好了。”
    “不影响功能。”黄丘强调了一句。
    原泽又笑了起来，但是他心肺功能不太行，笑了一会儿就喘不上气了，差点儿吓得小虎把氧气面罩给他扣上。
    “真值了。”黄丘在一旁说道。
    原泽这会儿折腾的没什么力气，他喃喃地问：“什么意思？”
    “你都多长时间没这么笑过了。”黄丘说。
    原泽啧了一声，“别把我说的那么苦大仇深的行吗。”
    “行。”黄丘应着，“唉！这手怎么了。”他一惊一乍的，吓了原泽一跳，“你别吓人成吗。”
    原泽无所谓地说着：“不小心弄得。”
    他两只手上都糊了一堆的药膏，细看皮肤的边缘都红红的，还有小水泡，感觉像是烫伤。
    原泽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他能自己做的事情就绝对不麻烦别人，每天洗漱这种事儿都是他自己做的。
    但今天换了个保洁阿姨，她不知道这屋有眼睛不方便的病人，冷水热水没调好，就把原泽给烫到了。两只手上都烫起了一片大水泡。
    小虎吓得要给秦朗打电话，原泽拦住了，他找了医生给他上了点药膏，得等着水泡下去才能包扎，要慢慢养。
    秦朗什么时候看见了什么时候再说吧，不然小虎可能要挨训了，这也不能怪他。
    第35章 前任和前前任
    “哎呦，你看看你，这可真的是雪上加霜啊。”黄丘看着原泽的惨样直皱眉头，他感觉自己这点小伤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原泽笑笑：“多大点事儿，我估计都没卡裆疼，还是您老人家受的伤严重多了。”
    “去你的，哪能那么比啊。”黄丘搓了搓脸，这话题就揭不过去了。
    原泽还是笑。
    他的肚子都开始叫了，一根香蕉不是很顶事儿，“行了，我要去吃晚饭了，明天再上来看你吧。”
    原泽两只伤手放在被子上晾着，“嗯，去吧。”他不忘关心黄丘，“你好好补补。”
    黄丘再一次感叹，池显扬和原泽不愧是在一起处了四年，发生这种事儿，第一反应都是让他好好补补。
    看来他们有过经验的人都知道这玩意是多么得重要。
    果然第二天秦朗来了，他看见原泽两只包得像个粽子一样的手就禁不住有点儿火了。
    “你可别冲小虎生气啊，是我不让他帮的。”原泽脸色恹恹地，歪着头警告秦朗。
    小虎在一旁站着，不太敢说话。他昨天基本上一晚上没睡，他害怕原泽睡着了乱碰伤口，几乎眼睛都没合地看了一晚上。
    “嗯没事儿，小虎，都是他自己作死。”秦朗朝着小虎，看着他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对他说，“小虎先去睡一觉吧。”
    小虎实在是扛不住，他点点头，去睡觉了。
    原泽可能是伤口有点儿感染，起了低烧，刚吃了药退下来一点点，整个人像是飘在云雾里，连呼吸都轻悄悄的。
    秦朗把他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让他发发汗，“知道过几天顾平昌和顾梦要参加的那个晚宴活动是谁赞助的吗。”
    秦朗坐在床边给自己剥了个橘子，初冬的橘子甘甜又多汁，味道又很清新，原泽光是闻着味儿都感觉舒坦了不少，要是秦朗搞得橘子汁儿没溅到他脸上就更好了。
    “谁啊。”他问。
    秦朗扔了个橘子瓣到嘴里，一咬直爆汁儿，“池显扬他爹。”
    “啊。”原泽倒是没什么反应，虽然他们俩一直都没有公开，但是池显扬的家庭条件他还是知道的，赞助一个宴会也就是小菜一碟。
    “那池显扬也去吗？”过了一会儿他又问。
    橘子几口就吃完了，秦朗又剥了一个石榴，“嗯。”
    “你两个前任要正式交锋了。”秦朗忍不住幸灾乐祸，要说以前的话他估计是会替原泽担心，但是现在原泽都病成这样了，什么都不在乎了，他只想看戏。
    原泽评价他：“你真无聊。”
    “唉，不过顾梦严格来说也不能算你前任。”秦朗把石榴籽儿嚼的咔吧咔吧的，“你俩连手都没牵过。”
    原泽轻声说，“没感觉怎么牵。”
    是啊，两个没感觉的人怎么会真的在一起呢。三年前原泽和顾梦只能算是各取所需，顾梦需要资源，原泽需要一场石破天惊的恋情。
    俩人的需求完美地对上了，所以就一拍即合了。
    这场虚假恋情的结果就是原泽收获了一个重伤的身体，而顾梦则是搭上了顾平昌，开启了自己的演艺坦途。
    其实顾梦和原泽认识的还是挺早的，那时候差不多也就是原泽演小配角，顾梦演大配角。不过他们俩都是能吃苦的命，这么多年也都熬过来了。
    顾梦唯一不顺的可能就是有milo这个弟弟，顾梦赚了点钱之后就不想委屈他弟，想把milo送出国读书。milo指定了自己要学设计，别的根本就不考虑，顾梦没意识到这为后来埋下了祸根。
    她很忙，真正关心milo的时候很少，只会大把大把地给他钱，导致了milo可能就不是很懂怎么和人相处，产生了情感认知障碍。
    后来他那么疯狂地追求池显扬也是因为他已经病了，他根本就不懂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被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之后他崩溃了，把剪刀刺向了不该伤的人。
    这件事让顾梦很愧疚，她连夜带着milo出国，milo的病一时半会也是治不好，她也打算永远都不让他回来了。
    而原泽不顺的可能就有点多了，把自己搞得像池显扬仇人一样，小狼狗一见到他就呲着牙要咬。又拖着个病体苟延残喘了三年，没人疼没人爱的。
    其实也许还有人爱他，只是他不知道。
    当事人此时正堵在三环路上。
    “喂，显扬，你到哪了？”池云凡在晚宴现场给池显扬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池显扬手握着方向盘，声音波澜不惊的，“马上到了哥，路上有点堵。”
    “啧，快点啊，今天爸也来，你好好表现啊。”
    “嗯。”池显扬漫不经心地答应着，他心说自己还表现什么啊，他爹池景山连一点投资都不愿意给他出，父子感情也就靠那点血缘关系维持着了。
    没过十几分钟，池显扬就到了，他对这种场合还有点不习惯，因为经常出入这种场合的人是原泽，不是他。
    池云凡一看见他就朝他招手，池家不是活动的负责人，他们是主要赞助商，所以给安排在了贵宾席的位置。池显扬过去了，抬头扫了一眼顿时就愣住了。他怎么看见顾梦跟顾平昌坐一起呢，挨的还那么近。
    他第一反应是天道有轮回啊，原泽啊原泽啊，你也有这一天，让人绿了吧。
    后来他一想可能不太对，俩人应该已经分手了。

 第33章

    “唉，看见没，女明星，漂亮吧。”池云凡碰了碰池显扬给他指着顾梦。
    池显扬嗤笑一声，“还成吧。”虽然他也觉得顾梦好看，但是他总也不能跟别人说他觉得顾梦好看吧。
    池云凡淡淡道：“哦对，我忘了，你对女的没感觉。”
    池显扬就坡下驴，“知道就好。”
    他特别喜欢的那位设计师过来给池景山敬酒，池显扬登时就蹭了过去，想在偶像面前刷了个脸熟。他感叹金钱还是伟大的，他爹的一场赞助让他加上了偶像的微信。
    池显扬一高兴就喝了点小酒，好久没喝了，他酒量不太好，抿几口威士忌就有点儿飘飘欲仙了。
    在一片觥筹交错中他看见一个人朝着他走过来。
    顾梦？他过来干什么？
    第36章 他好像有病
    “你好啊，显扬。”顾梦端着一杯红酒过来，朝着池显扬笑笑。
    池显扬默默地拢回自己四散的神志，脑子瞬间清明了不少，他点点头，“你好。”
    前任的前任来找你搭话是什么感觉，就是往嗓子眼里塞棉花的感觉。
    池显扬此刻如鲠在喉，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顾梦再一次开口：“之前我弟那件事儿，实在是对不起，他打扰了你很多吧？是我没有教好他。”
    顾梦的声音充满了歉意，仿佛她专程过来就是来道歉的。
    池显扬抿了一口果汁，状似无意地说着：“嗯，是有一点儿，经常神出鬼没地在我们家堵我，他还把我朋友给伤了。”
    顾梦没想到池显扬能这么直白，脸上表情有一些尴尬，“很抱歉，milo已经被我送去国外了，一段时间内他绝对不会回来的。”
    池显扬的眼睛看向远处，慢慢地消化着自己对顾梦有敌意这件事，“那就好。”
    顾梦丝毫未察觉，她问池显扬：“你跟原泽.....应该不是普通朋友关系吧？”
    其实顾梦在话剧团见到池显扬的第一眼，就已经想问这个问题了。
    池显扬的回答也没让她失望。
    “跟你一样，也是前任。”池显扬坦然道：“怎么了，顾小姐？”
    顾梦的眼珠滴溜溜地四处转了一下，小声说：“显扬，你可能有些误会，我和原泽在一起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我们其实从来都没真正地在一起过。”
    池显扬轻轻地放下手里的杯子，轻笑一声，“你喝多了？”
    顾梦轻啧了一声，还不忘先左顾右盼，“我和原泽只是炒作而已，真的，没有骗你。”
    按理来说这种事儿也不能到处乱说，但是顾梦血液里流淌着八卦的基因，她早就嗅到了原泽和池显扬的关系不一般。
    只是没想到真的被她猜中了，这可不是一般的激动。
    “我以为娱乐圈的潜规则你也能知道呢。”顾梦索性破罐子破摔了，一副对着池显扬很有兴趣的样子摇晃着红酒杯。
    她接着小声蛐蛐，“唉，不过你们俩好可惜啊，你们什么时候复合？”
    “啊？”池显扬撑着桌子，他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儿站不住，他是漏掉了什么重要信息吗？怎么他和原泽之间就突然跳到复合这一步了。
    他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让自己清醒点儿。
    池显扬强撑着调侃，他有些木讷地地说，“你们之前不还在一起呢么，要复合也是你们先啊。”
    顾梦飘飘然地说，“那些都是都是巧合啊，赶巧有几次碰到一起了，而且现在原泽都已经退圈了，我跟他也不需要怎么避嫌。媒体就是这样，只对当下有热度的事情捕风捉影。”
    “不过我跟你说，原泽好像有病你知道吗？”
    听到这话，池显扬瞳仁紧缩，声音不由得抬高了一些，“你说什么？”
    “有几次跟他一起参加活动，经常能看见他兜里放着药。有一次好像还在他车座里看见了医院药袋子。”
    “哪家医院？”
    顾梦说了个名。
    竟然是他前几天送黄丘去的那个医院。
    “他是什么病？”池显扬听见自己问，他突然有点儿慌。
    顾梦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没有和原泽真的谈恋爱。”
    “不过我见他有一次好像是吐血了，所以我怀疑应该是胃病。”
    池显扬喃喃道：“是因为得了胃病，所以才那么瘦吗。”
    “你说什么？”顾梦疑惑着问。
    池显扬苦笑一声，“没事。”
    当晚他没有等到宴会结束就叫了代驾匆匆离开了，池显扬心中填满了无数个为什么。
    他心里有一个不好的猜想，但是却又觉得很离谱，太不真实了。
    他和原泽只是谈个恋爱而已，又不是演电影。
    代驾把车开到家的时候，池显扬的酒几乎已经醒了。
    他没着急上楼，一个人默默地在楼下的小花园里面坐着，慢慢地捋着自己的思绪。
    原泽做事一向很稳重低调，他只专心演戏，很少炒作。
    但是三年前那次，恋情宣布大张旗鼓到不像是他的风格，热搜足足挂了好几天，似乎要着急和池显扬决裂。
    似乎是，害怕池显扬会恨不上他。
    池显扬一向不喜欢拖泥带水，与人纠缠。
    虽说当初是他追的原泽，但是如果是原泽先不喜欢了，不爱了，那池显扬可以不浪费一秒就转身离开。
    就像三年前那样。
    雪，突然落下，雪花慢慢地飘着。
    飘到池显扬的头发上，飘进他的眼睫里，打湿了他的眼眶。
    池显扬用手接住，他手上残留的余温很快就让还未成型的雪花化掉了。
    这是冬天的第一场雪。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细碎的雪花卷进肺里，再顺着温热的呼吸吐出。
    至此，酒已经完全醒了。
    池显扬起身上楼，他在家里寻觅着，没找到有关于原泽的任何东西。
    他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顾梦的一番话，原泽生病了？为什么他没看出来？
    为什么原泽生病了还可以陪他一起去蹦极，去跳伞，去玩赛车，甚至还答应了毕业可以一起和他去撒哈拉。
    池显扬把自己窝在沙发上，落地窗隔绝了凛冽的北风，在这样一间温室里，池显扬坠入了梦境。
    他喃喃着：“原泽可以和别人在一起，但是他不可以生病。”
    不要生病好不好。
    池显扬是被从落地窗透进来的大太阳晒醒的，他从沙发上皱着眉头起身，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池显扬对于昨天所发生的事，记忆是很朦胧的，他潜意识里记得自己好像有点喝多，然后被代驾送回了家。
    他顺着窗外望去，看见停在外面车，感觉自己应该是没有记错。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他还记得，今天是黄丘出院的日子。
    作为师傅，池显扬很有必要去接他唯一的徒弟出院。
    他也很关心黄丘恢复成什么样了。
    池显扬决定要给他一个惊喜，所以并没有提前给黄丘打电话。
    他开着车向目的地行驶，想起那个医院，他思考着昨天顾梦和他说过的话。

 第34章

    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医院，池显扬径直上楼。
    看护的护工告诉池显扬黄丘不在病房里。
    “请问他去哪里了？”池显扬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提前出院了吧。
    “黄先生好像是去楼上了，他好像有朋友在楼上住院。”
    池显扬的心怦怦地跳着，“您知道他朋友叫什么吗？”
    “抱歉，这个不清楚。”
    “好的，谢谢。”
    第37章 你撞到人了
    池显扬上了楼，走在医院的走廊里，他突然感觉自己喉头发紧又有些口渴。
    心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池显扬默默地祈祷着。
    顺着病房的号码牌，他一间一间地走过，双手紧攥，一颗心从未如此吵闹过。
    “咚...咚...咚”，在这过于安静的走廊里，肆无忌惮地激荡着他的耳膜。
    走到这条长廊的后段位置，他突然停下来，耳边的擂鼓声停止了。
    因为他看见一辆黑色轮椅，慢慢地从尽头的房间里滑出来。
    池显扬看着背着光，慢慢地滑过来的人，那幅轮椅上形容萧索的样子打破了他的妄想，他不得不承认，原泽是真的生病了。
    心中原本有些朦胧的荒谬想法也渐渐地清晰起来。
    池显扬把自己钉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他就在那里等着，等着自己阔别了一千多天的念念不忘，再次向他而来。
    今天是原泽入院以来第一次去做伽马刀的日子，他慢慢地自己推着轮椅，小虎和黄丘跟在身后。
    走廊里没什么人，所以原泽开玩笑说他自己也能推，“告诉你们，谁也别帮忙啊。”
    他两只手被纱布包着，所以动作不是很灵活。
    “砰...."突然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轮椅停了下来。
    “哟.....”原泽被吓了一下，但是他不敢乱动，向黄丘求助，“大丘，我撞到了什么东西吗？前面有根儿柱子？”
    黄丘刚才注意力都在原泽身上，这才抬头看见池显扬，瞬间眼珠子瞪得老大，“卧槽....”他张了张嘴，咳了一下，看着这根儿会呼吸的柱子，底气不足地说，“嗯，你撞到，人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原泽嘴里连连道歉，想要后退。
    他拨弄了两下轮圈，轮椅纹丝不动，耳边却多了一道沉闷的呼吸声。
    “人还没走吗？”原泽微微侧过头，问黄丘。
    “没有，好像走不了了。”黄丘看着池显扬，一语道破天机。
    原泽不明所以，他非常好脾气地对着空气笑笑，“抱歉，我看不到，可以让开一下吗？“
    “谢谢。”
    池显扬低声开口：“不可以，不让。”
    好一个平地惊雷。
    把原泽震得耳鸣了一瞬，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先是欲盖弥彰地低下头，潜意识里不想让池显扬看到他的眼睛。
    随即又觉得这样有些刻意，假装四处张望着，两只手慢慢地从轮椅的侧轮上挪开，想要往身后藏，却又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你们去哪？”池显扬弯下腰，两只手扶住轮椅，把原泽困住，仔细地观察着他不安的眼睛，那双曾经像宝石似的眼睛如今没有任何焦距，刚刚的一点点笑意也退去了，此刻正有些不安地滚动着。
    黄丘如实说了。
    池显扬他妈是医生，这种在脑袋上上刑的治疗他肯定也知道。
    心里疼吗？疼啊，不是一般的疼。
    疼到窒息，疼到休克。
    就像是徒手在已经荒废成一片瓦砾废墟的心中翻找着，试图把埋得最深的那一块儿挖出来，然后弄明白：原泽是什么时候学会撒这样的弥天大谎的？
    原泽确实说谎了，他也能感觉得到，池显扬在观察他。
    他熟悉的温暖气息扑在原泽脸上，钻进他的每一个毛孔，搅动着每一丝神经，堆砌成了巨大的不安。
    “好巧啊。”原泽有些尴尬地轻声说，眼睛像是在找哪里有地缝，他想钻进去。
    “嗯，好巧。”池显扬勉强挤出简短发疼的字句。。
    不用再多说些什么，黄丘早就有眼力见地让了位，池显扬接过轮椅。“丘哥，麻烦你带路。”
    一路上被池显扬推着，原泽有些如芒在背，是心虚吗，还是别的什么？一向从容又游刃有余的原泽，此刻竟有不是一般的紧张。
    紧张在于池显扬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也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他竟然如此地平静，是因为早就知道他那些堪称幼稚的谎言了吗。
    并且对此不屑一顾吗？
    原泽看不到，他不知道，池显扬的眼眶已经忍得通红。
    池显扬需要忍，至少在原泽面前，在这个已经脆弱到不堪一击的人面前，任何的眼泪，都是在示弱，池显扬没有这个资格。
    把原泽推去治疗室，黄丘和小虎非常自觉地等在门外。池显扬看着医生拿过来的铁架子，虽然早有准备，但是他还是心里一惊。
    “哦，这个待会儿要夹在他头上。”医生在一旁核对着原泽的身份信息，很随意地说着，这种操作他一天要做很多，像池显扬这种一脸心碎的家属他也见过很多。
    毕竟往往都是一个人生病，疼的人却不止一个。
    池显扬突然心跳得很快，感觉有些呼吸不上来，他一手扶着轮椅，一手扶着医院的白墙，试图自己调整。
    “您没事儿吧。”医生察觉到了池显扬的的异样，“是不是过呼吸。”
    “怎么了？不舒服？”原泽不顾心虚，试图转动轮椅，伸出手去找池显扬的方向，很焦急地询问。
    池显扬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轻声说，“我没事。”
    医生见池显扬的脸色恢复过来一点，“真没事儿啊？别一会儿给你整晕倒了。”
    池显扬摇了摇头，脸上勉强装饰着歉意的笑，“抱歉，我没事，您正常操作就好。”
    医生摘掉了原泽的帽子，露出一颗白皙的光头，“哎呀，这脑袋，真好看。”他看出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紧绷，有意缓和。
    原泽笑笑，“还行吧。”
    话音刚落，池显扬也在旁边接了一句，“嗯，好看。”
    原泽抿了抿嘴。
    在原泽脑袋上定完点之后就开始装架子了，池显扬看着医生操作，一颗一颗螺丝拧进去，一共四颗。螺丝拧完，他的一颗心快都要碎成渣渣了。
    原泽装完架子，大铁箍在他脑袋上罩着，他不能躺，也不能大幅度移动。他又看不见，只能在轮椅上坐着。
    “医生，他这是第几次了？”池显扬找了半天，才找回点理智，想到要问点儿什么。
    医生在系统内录入信息，随意地回答，“第六次。”他把单子递给池显扬，“先推他去做磁共振，四个小时之后再推去手术室。”
    池显扬接过点了点头道谢，做完磁共振之后他把原泽推回了病房。
    原泽的头带着架子不能动，只能坐着，池显扬用毛毯把他包住，把他的轮椅拉到身边，问原泽，“看一下你的病例，可以吗？”
    虽然俩人刚刚见面还不到两个小时，但是原泽没办法用“我们不熟”的这个理由，只得大方地指路，“可以，在床头柜的最下层。”

 第35章

    池显扬走过去取出来，回到他身边，一页一页地翻着，他看的很慢很仔细。
    原泽听着，感觉此时此刻不只是他的头在备受煎熬，还有一颗心，简直像是被放在油锅里煎了几个来回。
    黑纸白字儿的病情写的再清楚不过，他想瞒也瞒不了了。
    “所以，从三年前就开始了？”池显扬停下了翻病历的手，眼睛看着原泽，轻轻地问。
    他只需要这一个问题的答案就好，其他的不是很重要。
    原泽很老实地回答，“嗯。”他接着自嘲道，“对不起啊，我.....”
    “本来以为活不多久就会死.......没想到会活这么久的......”
    话还没说完，他就轻轻被抱住了，这是一个隔着薄薄的一层毛毯，隔着一千多天的时光，却又压抑的，克制的，极轻极轻的拥抱。
    池显扬环着他，吸了吸鼻子恳求道，“别再说，别再说死.......”
    第39章 去吃饭吧
    “嗯，不说。”
    眼看着池显扬强装的那点儿镇定理智全部都恐惧冲散了，似乎也并没有要对着他审讯一番的架势，原泽用包着纱布的手轻轻地抚着他的头发，先安抚，“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池显扬仍旧在抱着他，原泽的手放在他头上，他不敢乱动。说话的震动声传递到原泽的胸腔，震得他心里麻酥酥的，“是来接丘哥出院的。”
    “哦，这样。”原泽估摸着罪魁祸首黄丘已经卷铺盖逃了，“我没事。”他再一次强调着，“可能看着有些....严重。”
    原泽的眼睛已经好几天都完全看不到了，估计后面也是维持这个状态。但是即使看不到他也可以想象出自己的惨样。
    突然吓到池显扬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池显扬轻轻地制止住他的手，然后放进毯子里包住，他看着原泽头上的架子，鼻腔里的肠管，还有脖颈和衣领处伸出的静脉管，怎么看都不太想相信原泽说的话。
    更别提他刚刚抱住的，只剩下一副骨架的身躯。
    他把手伸进原泽的腿弯，另一个手搂住他的后背，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用不着去掂量，原泽真的好轻好轻，像是在拖住一片纸。
    池显扬的动作很轻，原泽很难得地并没有感觉到眩晕。如果按照他自己平常的粗暴程度，他自己从轮椅中起来还要眩晕一会儿。
    他把原泽放到床上，自己在后面扶着他，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其实不用的，我坐着就好了。”原泽感觉有些赧然，让池显扬来照顾自己，这算什么。
    池显扬没有说话，他就这样一直抱着原泽，抱了四个小时。
    原泽动不了，那池显扬也陪着他，一动不动地。
    手术完成之后，原泽头上的架子终于拆掉了，他头上包着纱布，没办法戴帽子。池显扬一路上抱着他回了病房。
    小虎推着轮椅在一旁跟着，感觉自己很多余。
    “几点了？”原泽被池显扬包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裹着纱布的脑袋，好几袋药水挂在输液架上。
    “下午五点了。”
    “吃晚饭了没？”原泽白着一张脸问。
    池显扬坐在床边，如实回答，“还没。”
    “你和小虎去吃晚饭吧，我自己一个人没事的。”原泽自己都不记得，这是他今天第几次在池显扬面前说自己没事了。
    因为那次追尾池显扬和小虎也有过一面之缘，他对小虎笑了一下，很温和地说，“小虎，你先去吧。”
    “我没事，你也去吧。”原泽再一次说，好像成了什么口头禅。
    池显扬露出一抹苦笑，“想陪陪你，不行吗。”
    原泽想说自己不用人陪，即使需要的话，他也不希望这个人是池显扬。
    “我应该是活不了多久了。”不能说死，那就再换一种说法。
    原泽此刻有一种执拗，池显扬的怀抱，他只能短暂地贪婪那一瞬。
    他伸出手，去找寻池显扬的位置，继续用温柔的声音说着让池显扬疼到断肠的话，“显扬，你听到了吗？我活不了多久了。”
    “所以你别.....”
    别再对我好，别再围着我转，别再拥抱我，别再让我燃起希望。
    “谁说的？”池显扬的声音明显有着很浓重的鼻音，他捉住了原泽的手，情绪终于要绷不住了，已经开始外泄。
    原泽无奈，“你也看到了，病例上....”
    病在原泽身上，他却说不出口去刺疼池显扬，他可能还对自己有着残留的感情，一开始接受不了打击很正常，但是他需要让池显扬认清现实。
    三年前那次可能是虚晃一枪，但是这次，是真的。
    池显扬的确看到了，病历本上写的清清白白，胃癌脑转移，原泽的脑子里现在长了四个瘤子。而且位置都很刁钻，手术风险很大，所以才一直做伽马刀维持。
    而且他已经没有胃了。
    池显扬吸了一下鼻子，“你不会......”
    “原泽，我说的，你不会......”
    那个字，池显扬说不出口。
    池显扬的抽气声让原泽心慌，他叹了口气，很顺从地答应着他：“嗯，所以你先去吃饭好吗。”他不想让池显扬把胃饿坏了，胃难受的滋味他自己最清楚不过了。
    秦朗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池显扬坐在床边瘪着嘴，说他不想吃。
    他是个人精，估摸着池显扬已经多多少少知道点了，而且黄丘已经跟他告过状了，他很自然地问着，“显扬什么时候来的。”
    池显扬抹了把脸，说，“上午。”
    秦朗是照例有时间来看一下原泽，不然即使有小虎在，他也不是很放心，但是看着池显扬的架势，他感觉自己以后不用来了。
    “能带我去见见原泽的医生吗？”池显扬问秦朗。
    躺在床上的原泽毫无还手之力，他想拦着，但是好像不太现实，这俩人现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是一丘之貉了，想拦着谁都拦不住。
    索性就直接开口了，“秦朗，你们去吧，然后带他去吃个饭。”原泽是真的很在意池显扬有没有按时吃饭这件事。
    原泽的主治医生把前几天刚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池显扬听着，感觉每一句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他现在脑子里的肿瘤不单单是影响视神经，脑干也受到影响，所以贸然手术的话很可能损伤延髓，这个部位与脊髓相连，他的功能主要是控制呼吸、心跳。”
    医生认真地解说着，池显扬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渐渐地听不到声音了。
    “所以说，手术过后他很有可能会变成一个废人是吗？”他听见自己问。
    “是的，好一点的话会变成植物人。”
    坏一点的情况不言而喻，原泽的确是会死。
    池显扬出了医院，一路上脚踩棉花般地跟着秦朗。
    秦朗带着池显扬在医院旁边随便找了家炒菜店，两个人点了几道菜。拜原泽所赐，秦朗对池显扬喜欢吃什么了如指掌。
    所以桌上都是池显扬爱吃的。
    “能让原泽转院吗？”池显扬夹了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没尝出什么味道，反而腻的有点想吐。

 第36章

    “转去我妈的医院。”
    秦朗苦笑一声，“原泽当初就是怕这个，所以才没去协和。”
    眼看着池显扬的表情又有点不太对了，秦朗忙着解释，“你别多想，不完全是这个原因，他在这儿控制的也挺好的，不然也不会多活了三年。”
    池显扬嘴里嚼着米饭，他慢慢地咀嚼着这番话，这三年是偷来的吗，原来原泽已经准备好接受死亡了吗.....
    米饭应该是甜甜的，但是池显扬咽下去却觉得整个胸腔都发苦。
    池显扬疯狂地扒拉着米饭，想把这股苦意压下去。他填鸭式地机械着动作，眼中却突然两股热流涌出，掉落到碗里。
    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
    第40章 意外之客
    吃完了饭只有秦朗一个人回了医院，原泽窝在被子里，先是松了一口气。他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见秦朗告诉他池显扬是回去取行李了。
    原泽最了解池显扬的性格，他这是准备要打长期战了。
    他深感无奈，向秦朗求助：“能给我转院吗？”
    “你想躲池显扬？”秦朗很直白地问。
    “也不能说是躲着吧。”原泽试图狡辩，“他来照顾我算什么啊，我们俩已经没关系了，多麻烦啊。”
    原泽对池显扬心软的不行，池显扬非要过来，他根本不可能拦着他，他也不可能对池显扬恶语相向，所以只能躲了。
    秦朗笑：“那是他愿意，而且你觉得你跑到哪去，他找不到你？”
    原泽十分无助地啧了一声：“还说风凉话呢，行行好，帮我想想办法啊。”
    秦朗只希望他能早点认清现实，“暂时你先别想着这个了，你这个疗程的化疗还没完成呢，想去哪啊？”
    原泽不说话了，他又坏笑，“你要是能从这个门出去，我也就不拦着你了。”
    原泽彻底不想搭理他了。
    秦朗在一旁弄着电脑，噼里啪啦的。原泽默默地听着，感觉这是对他的嘲讽，怎么现在他就沦落到如此任人摆布的境地了。
    按照原泽的计划，什么时候他死了，池显扬才知道他的病情最好，或者是永远都不知道也行。这么寻思着，他突然又想怨念起黄丘了，要不是黄丘，他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
    没那个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啊，玩个滑板还能卡裆了。
    黄丘此时在家里摆弄着自己新买的滑板，耳尖一热。
    也不知道谁念叨他呢。
    他就是有这么一个习惯，每次玩滑板不是很顺利的时候他就觉得是板的问题，想买新的。
    这次卡裆之后，黄丘一鼓作气下单了十块滑板。快递小哥送过来反复确认是不是他买错了。
    黄丘正在快乐地拆着包装呢，“咚咚咚。”这门又响了。
    黄丘的快乐时光被打断，他有些不耐烦地去敲门。
    一打开门竟然是闻野，闻野垂着个头站在他家门口，一副眼神很迷离的样子。
    黄丘一闻，他身上还带着一股酒气，喝多了这是。
    “哎呦，闻导演，您这是？有什么事儿吗？”黄丘看似随意地堵在门口，不是很想让他进门。
    闻野能来找他黄丘并不感觉意外，在片场的时候，闻野就旁敲侧击地问了他的感情状况，一开始黄丘以为闻野只是爱八卦，但是后来闻野几次三番地要求他拍一些剧本上根本就没有的内容。
    黄丘终于觉出不对味儿来了，虽然他一向是一副硬汉的派头，入行以来很少遇见这种事儿。
    但是娱乐圈嘛，有的人口味儿特殊，也都算正常。
    毕竟这个人脉是原泽介绍的，碍于原泽的面子，黄丘选择忍，反正戏拍完了，闻野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但是现在怎么感觉情况怎么稍微有点复杂，怎么都追到他家里来了，再说了闻野是怎么搞到他们家地址的。
    黄丘瞅着闻野是有点上头，眼神黏糊糊地在他身上流连，但是说话还是挺清楚的，“黄丘，我就是来看看你。”
    “闻导，你这不是开玩笑呢吗，怎么会百忙之中来看我呢。”黄丘默默地关上了门，打着哈哈。
    闻野一看他关门，眼神若有若无地盯着他的胸肌，问“你要出去吗？”
    这眼神让黄丘浑身都不舒服，他嘭地一声把门关紧了，“是啊，我突然有点事儿，得去我朋友那一趟。您这个时间赶得也是挺寸的”
    闻野稍稍还残留着一点意识，他吐出一股酒气，笑着看黄丘，“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一起下楼？”
    “啊。行。”黄丘着急想把这尊神送走，顺口就答应了。
    闻野的车就停在楼下，车里还坐着一个人，他以为是代驾。
    没想到等黄丘走近了，这人下车了，打扮的像个花枝招展的蚂蚱，慢悠悠地摇晃过来。他到闻野的脖子上搂了一下，亲昵地叫了闻野一声，“闻先生~”
    黄丘差点被这种黏糊糊的声音恶心了个倒仰，他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人怎么还化妆啊？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特么的闻野拿他当什么了？黄丘顿时脸上蒙上了一层愠色，他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对面的俩人，“闻导，您这是什么意思啊？您是想找我一起玩儿是吧。”
    “您一个不够是吧？”
    闻野对黄丘这种反应似乎是很感兴趣，挺符合他对黄丘的印象的。他拨掉了肩膀上的手，点了一根烟，语气轻松道：“没啊，你嫌人多的话，也可以就我们俩。”
    黄丘嗤笑一声，“艹，闻导，先给你说明白啊，我不玩这个，以后别再来找我了，不然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他说完了就大步流星地走了，黄丘撂完话就着急回去。特么的就穿一卫衣拖鞋就下楼了，晚上刚飘了点小雪，正是冷的时候。
    黄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闻野在后面悠悠道：“黄丘，你真没这个意思啊。”
    “没有。”
    黄丘连头都没回，扔下两个字儿就进了地下车库了。
    身后的花蚂蚱摸了一下闻野的脸，一口嗓音甜如蜜，听着都有点齁得慌，“闻先生，那咱们今天还是去你家？”
    闻野转过头，他看着那个人脸上糊的一层厚粉，一张脸被冷风一吹，面目有些狰狞，结块的粉底形成了不少沟壑。
    看着这么一张森罗万象般的脸，他忽然感觉自己酒醒了大半，“今天不了，你自己回去吧，我叫个代驾。”
    花蚂蚱倒也没多意外，做他们这行的，被放鸽子很正常。闻野钱也已经付了，收了钱不用办事可是千载难逢。
    闻野在后面看湳楓着他一扭一扭的屁股，陷入了沉思。
    黄丘坐在车里才反应过来，自己要去找哪个朋友啊。他刚才只是顺着闻野的话随口那么一说，他自己新买的板还没稀罕完呢。
    但是他都出来了，也不想那么快就回去了，出去玩一圈也行，他给池显扬打了一个电话。
    “喂，显扬，你在哪呢。”
    “丘哥，我在收拾行李呢。”
    池显扬此时正在家里收拾着行李，挑挑拣拣的也收拾出一个大的行李箱。看样子是要和原泽硬抗到底了。
    “你要出去玩啊？”黄丘已经启动了车子。

 第37章

    池显扬把行李箱的盖子合上，“不是去玩，是去医院。”
    “哦，我送你？”
    “行啊，来呗。”
    第41章 1v3
    等池显扬提着一个大箱子下楼的时候黄丘人都傻了，这是把半个家都搬出来了，他问，“显扬，你不会是真要出国吧？”
    池显扬把行李放进后备箱，笑笑：“没啊，就是去陪陪原泽。”
    一副很轻松的样子。
    黄丘嘴上不敢说，心里寻思着，这是去陪人啊，还是把家搬去。
    “你们俩，复合了？”黄丘把车子启动，对池显扬挑了挑眉。
    池显扬咧了一下嘴角，“没啊。”
    “丘哥，你以为谈个恋爱那么容易。说分就分，说复合就复合的。再说我和原泽都分开三年了，不是三天，也不是三个月。”
    黄丘仔细一想是这么个理儿，车刚开，暖气还没太上得来，他穿着拖鞋卫衣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那你还去陪他干嘛啊？”
    池显扬望着窗外叹了口气，淡淡道，“我不放心。”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眯着眼睛问黄丘，“丘哥，我今天突然想起个事儿。”
    黄丘打了个转向，问他，“什么事儿？”
    池显扬用几根手指在腿上敲了几下，“前几个月你给我投资的钱，哪来的？”
    黄丘抿了抿嘴，心虚地笑了，“猜出来了？”
    “嗯。”池显扬点了点头。
    他接着说，“不是说丘哥你跟我关系不好，而是那笔钱数目确实挺大的，我当时没敢往原泽身上想。”
    “我以为......”
    池显扬喃喃着：“我以为他真不爱我了。”
    黄丘心说，他爱你爱到要死了好吧。
    但是黄丘也没有立场就这么断言，小情侣的事儿自己解决吧。
    “显扬？”
    “嗯？”
    “不恨他吗。”
    池显扬默了默，苦笑一声：“恨啊，恨他不相信我。”
    黄丘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突然拔高声音问池显扬，“唉，对了显扬，你是怎么确认自己是同性恋的。”他刚才被闻野搞得那个恶心劲儿还没过呢。
    池显扬看着他，“怎么的，丘哥。你有情况？”
    黄丘赶紧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似得，“那没有，就是问问。”
    池显扬玩着羽绒服衣领上的带子，“我应该不是同性恋吧。”
    “啊？”
    原泽不是男的？
    “我当初就是对原泽一见钟情，然后追他，我们俩就在一起了啊。我还没喜欢过别的男的。”
    池显扬不仅不喜欢别的男的，相反别人接近他，他第一反应是排斥，除了原泽，他还没接受过任何人。
    即使是在国外的三年，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池显扬像是谁也不能靠近的一只刺猬，但是在原泽面前，他可以把刺都收起来，对他露出软软的肚皮。
    黄丘像是明白似了的点点头，心里寻思着：那闻野是犯了什么病啊？专门想找他玩么？
    “怎么着，黄丘，你看上谁了？”池显扬难得的八卦。
    这话问的黄丘眼前一黑，“显扬，这可不兴瞎猜啊，哥专注事业。”
    池显扬点了点头，”哥，你那个电影拍完了？”
    得，专门往雷点上踩。
    黄丘含糊着，“嗯，差不多了。”
    池显扬家里离原泽的医院挺远的，渐渐地俩人就都不说话了。
    车厢里一片安静。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外面又飘起了小雪，雪花夹裹着冷风，一粒一粒地拍打在车窗上。池显扬闭着眼睛窝在副驾驶，默默地祈祷着，“带来这场风雪的神明，不管你是谁，让原泽快点好起来好吗，我想要一个健康的他。”
    黄丘把车内的暖气调高了温度，池显扬感受着胸口慢慢涌上来的暖意，脑子里却是原泽有些冰冷的身躯。
    人往往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最喜欢祈求神明。
    见到原泽的那一瞬，池显扬多么希望那只是一个梦。
    但是看着原泽慢慢地滑着轮椅向他而来，一步一步地碾碎了池显扬的妄想。池显扬瞬间清醒过来，心就开始疼了，随着原泽的每一个动作。
    他的一颗心像是被原泽牵着，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细细密密的钝痛，就没有停止过。
    池显扬他不怕疼，原泽应该好好地活着.....
    “喂，显扬，醒醒，已经到了。”
    池显扬睁开眼睛，感觉自己的脑浆要被黄丘摇匀了，他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就连忙说，“丘哥，我醒了，醒了。”
    两个人上了楼，发现原泽和秦朗正在玩你说我猜的游戏。
    “你给我喝的到底是什么？黏黏糊糊的。”原泽坐在床上，被一堆输液管包围着，他脑袋上还缠着纱布，就没有戴黄丘买的硬汉粉香奈儿。
    乖巧的像是一个水煮蛋。
    秦朗“接着猜，就不告诉你。”
    “原泽能吃东西了？”黄丘进来问。
    “不能，吐了。”
    秦朗看着黄丘和池显扬过来了，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牛马接着干活了。
    “大丘，帮我看看，到底给我吃的什么？”原泽问。
    池显扬抢答，“藕粉。”
    原泽听见池显扬也来了身子明显僵硬了，张了张嘴说了句，“谢谢。”
    “显扬，这儿只有一张床，我让小虎回去了。”秦朗还在扒拉着电脑，随意地说着。
    池显扬摊开行李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嗯。”
    原泽心说你经过我同意了么，但是他现在一个盲僧1v3有点困难。
    “我晚上很麻烦的，还是叫小虎回来吧。”原泽试探着说，早知道这样就让小虎给他擦完身再走了，他现在有点儿欲哭无泪。
    看着原泽揪着被子一脸手足无措的，秦朗勉强没笑出声，“最近公司忙，我让小虎回去给我帮忙了。”
    原泽扯了扯嘴角，特么的之前怎么不忙？秦朗这人真不仗义。
    秦朗啪地一下把电脑合上了，他对着黄丘说，“大丘走啊，今儿下雪了，请你吃烧烤。”
    “下雪了为什么要吃烧烤啊。”原泽挣扎着，他是真的不想让他们俩走。
    黄丘补刀，“想吃就吃了。”
    秦朗临走前嘱咐池显扬，“显扬，原泽每天晚上需要给他擦擦身体。他身上挺多管子的，手和头上都有伤，小心点别碰到水。”
    “嗯。”池显扬回答。
    “我不用。”原泽试图反抗。
    秦朗啧了一声，“什么不用啊，这都是医嘱，不然你出汗什么的容易感冒。”
    原泽哼哼了一声不想说话了。
    第42章 不要再骗我
    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原泽僵坐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子。
    他也确实是受了欺负，没有一个人肯听他的！
    原泽别无他法，他只好默默地竖起耳朵听着，想把池显扬每一个细微的动静都听清楚，似乎池显扬每发出的一点动静，他都很珍惜。
    原泽微微地侧着头，想让自己的偷听的动作不那么明显。
    简直是掩耳盗铃。
    突然，池显扬收拾东西的窸窣声停止了，原泽正感觉疑惑，床边的一角陷落下去。

 第38章

    池显扬两只骨节修长的手轻轻地揽住他单薄的肩膀，大拇指在上面轻轻地摩挲着，说“累了吧，要不要躺下休息？”
    原泽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池显扬扶着躺下了。他才反应过来这其实不是一个问句，只是一个通知。
    他动了动陷在被褥里面的僵硬的身体，“你.....”原泽犹豫着说，“不用这样。”
    一副如此委曲求全受气包的样子，仿佛当初把池显扬甩掉的人不是他。
    原泽可以跟池显扬隔空断崖式分手，可以把池显扬逼到出国，甚至连绿帽都给池显扬戴上了。
    但是面对着面，他真的对池显扬说不出一句重话。
    他本来就心存着愧疚。
    “原泽。”
    池显扬看着原泽，轻声叫了他一句。
    他的眼睛一寸一寸地在眼前这个堪称形销骨立，不堪一击的人身上描摹着。
    温柔的眼神像是一片片的羽毛，慢慢地，密不透风地将原泽包裹住。轻轻地掠过，似乎想要抚平他的每一处伤痛。
    池显扬看着原泽无神的眼珠，心里疼的一阵紧缩。
    这是他曾经的爱人，再一见面，却已经是被沉溺在病痛里，变得面目全非。
    而他在过去的三年里却毫不知情。
    “啊。”原泽不自然地答应着，连嗓音都有些沙哑了，上次池显扬这么认真地叫他是什么时候？
    “还会再骗我吗？”池显扬突然问。
    “啊？”原泽没想到是这个问题。
    他把头微微偏向池显扬的方向，仿佛是在确认，池显扬是不是真的就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了。
    刚开始眼睛看不到的时候，某些刚睡醒的时刻，在一片黑暗里，他确实是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
    有时候他会梦见池显扬回到了他身边，而现在，梦境变成了现实，并且没有给原泽太多的时间去消化。
    “就像你听到的那样。”池显扬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耳垂，给了他肯定得答案。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再骗我了好吗。”因为池显扬真的很好骗，天生就不会死缠烂打的人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原泽还有些不习惯这种突然的触碰，他紧抿着嘴，慢慢消化着池显扬的指尖留下的触感，独自悄悄地平复着内心掀起的波澜，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又听见池显扬轻声说，“虽然我们之间的已经不是过去关系，但是我们可以回到过去的对吗？”
    “只要我们想。”池显扬好像不准备给原泽拒绝的机会。
    原泽的眼珠不安地转动着，“可是我已经......”
    他的话被一个吻打断。
    池显扬亲吻了那颗鼻梁上的小痣，他以前吻过无数次的地方。
    时隔三年，从哪里结束就还是从哪里开始。
    只不过现在那颗痣的下面，多了一根管子。
    原泽的身体里，多了让池显扬痛彻心扉的东西。
    他好像听见池显扬轻笑了一下，他说“原泽，你可以拒绝。”
    “不过，我不答应。”
    “你三年前把我甩了，好像也没问过我的意见。”
    原泽无言，池显扬好像说的句句在理，他实在是找不到话语去反驳。
    他酝酿了一会儿说，“你不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大丘和我说过的，你在忙着弄工作室。其实，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的。”
    原泽没听到池显扬的回答，四周又变得静悄悄的。
    “生气了吗？”他试探着问，刚才的话好像确实说的有一些直白了，不应该这么着急的。
    过了一会儿，池显扬回答他，“为什么要生气？他轻声叹着气，“在你心里，我喜欢和病人计较吗？”
    “没。”原泽小声说。
    他试探着去拿自己的手机。
    “要想什么？”池显扬握住了他的手，“我帮你拿。”
    “要手机。”
    池显扬把原泽的手机递给他，原泽拿到手以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耳根突然红成一片，然后就把手机放下了。
    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池显扬一脸懵，他放下手里装着热水的脸盆，问他“怎么了？”
    原泽没说话，下一秒，池显扬看着扣在枕头上的手机屏幕瞬间了然，“我都已经看到了。”
    “啊。”原泽没什么力气地答应着。
    要说这事儿也真够寸的了，还是之前黄丘发给秦朗，秦朗在发给他的那张池显扬玩滑板的照片，当时他就在手机里存着了。
    住院之后没事儿也喜欢翻出来看看，但是后来眼睛一天不如一天了，原泽索性就在能看见的时候把那张照片设置成屏保了，结果彻底失明之后，他看不到，也就忘了这件事儿了。
    结果被当事人抓个正行。
    “要不要，我帮你换一张？”
    池显扬似乎真的是在很认真地问。
    原泽秒回答，“不了谢谢。”他现在坚决不能让池显扬碰他的手机。
    “嗯，听你的。”池显扬说。
    他掀开原泽的被子，“帮你脱衣服擦身。”
    “不，不用了，我困了 ，今天就算了吧。”原泽挣扎着拒绝道，他刚才耳根的红痕还未褪去，此时一脸纠结地扯着衣领的样子好像池显扬要拿他怎么样了。
    池显扬顿感原泽的可爱，心里一片酸软，他哄道：“我很快的，不会耽误你睡觉。”
    原泽依旧用手捂住衣领，“真的不用.......”感觉下句话就是脱口而出，你饶了我吧。
    池显扬没再继续说话，他轻轻地拨开了原泽捂在衣领上的手，一颗一颗地开始解起了病号服的扣子。
    被池显扬一只手就摁在了床上，原泽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真的不用。”
    第43章 为什么要欺负病号
    池显扬嘴里答应着，“嗯，都听你的。”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原泽阻拦无果，只好就地躺尸。
    池显扬沉默地动作着，几个呼吸的时间，原泽的病号服扣子全都被解开了，连裤子都被脱了，全身上下只留了一件短裤。
    原泽等了一会儿，却没有温热的毛巾覆盖上来。
    原泽就这么一丝不挂地躺在病床上，微弱的心跳鼓动着薄薄的胸腔。
    他知道，池显扬正在盯着他看，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无所遁形。
    原泽的心砰砰地跳着，一下一下地，似乎是在这个过于安静的空间内被放大了。
    白皙的皮肤被笼罩在医院惨白的灯光下，整个人像是被一张玻璃纸似得外壳包裹着，似乎是碰一下就会碎。
    池显扬抬起发颤的手，轻轻地覆在了他胃部那些陈年旧疤上。
    由两扇肋骨夹着，一共三道，狰狞着像是要把整个上半身给豁开。
    最新的那道伤口，也是最长的一道，还没完全愈合。前阵子才刚拆了钉子，肉眼看着还有些红肿，颇像是一只红色的蜈蚣。
    随着原泽的呼吸起伏，像是要活了过来。
    池显扬眼睛盯着这些伤疤，全都是在他不知情的时刻，被刻在了原泽的身上并且永远都除不掉的烙印。
    空气安静了好会儿。
    “疼么？”
    原泽听见池显扬带着鼻音问。

 第39章

    然后，是池显扬吸鼻子的声音。
    原泽心里被这声抽泣激起一片酸疼，“不疼，真的，都过去很久了。”他为什么当初要那么做，就是不想看见池显扬的眼泪，池显扬如果只是恨他就好了。
    “内个，有点冷。”原泽试图破坏掉这种凝重的气氛。
    他真的不想让池显扬伤心。
    池显扬吸了吸鼻子，说了句，“嗯。”
    然后他慢慢地低下头，在那些狰狞的伤疤边缘极轻极轻地吻了一下。
    池显扬闭了闭眼睛，一地泪水滑落，顺着池显扬的眼角，又掠过原泽的皮肤，最后砸在了洁白的床单上。
    一滴泪水，需要由两个人来承担这些苦涩。
    水盆里面的水已经凉了，池显扬又去换了一盆新的。
    然后池显扬沉默着一点一点仔细地擦拭着原泽的身体，他手下的力度很轻，却又反反复复，似乎是想把这三年来的遗憾全部都抹掉。
    擦完了，池显扬又给原泽穿上病号服，盯着他通红的耳根说，“记得吗，以前你也帮我洗过澡的，不止一次。”
    原泽感觉自己皮肤上还残存着刚才那滴眼泪的余温，让他的小腹变得有些灼烫，他含糊着回答，“大概.......记得吧。”
    池显扬把他整个人用被子包裹住，像是警告般地说着，“所以，你可以理所当然地接受。这是我的要求。”
    原泽就在这个要求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池显扬把病房里面的灯都关了，只留了一盏小小的夜灯。
    他坐在床头，借着这一小簇温暖的光，终于可以好好地看一看原泽。
    池显扬用手轻抚着他的眉眼，原泽比以前瘦了太多了，瘦的眼眶都有些凹陷下去。
    即使在一片昏黄的灯光下，脸色也透着惨白。
    睡着时候的眉眼稍微皱着，嘴角紧绷着。
    池显扬一阵心疼，是因为疼吗？
    白天理智尚存的时候原泽还可以忍，在睡梦中，这些痛苦就会自然而然地倾泻出来。
    池显扬俯下身，轻轻地吻了吻原泽的眉眼。
    他妄想着，妄想可以帮他分担一些痛苦。
    第二天原泽一醒过来，就听见池显扬已经开始在收拾了。
    池显扬见他醒了，就过去把原泽从被子里捞出来，把他抱在怀里让他缓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扶着你去洗漱？”
    原泽眼睛还未睁开，他每天早上刚睡醒的时候会有一些低血糖，平时都是自己靠着缓一会儿就好了。
    但是今天他默默地靠在池显扬地怀里，或许是刚睡醒脑袋还迷糊着，不自觉中有些贪婪地吮吸着池显扬身上的味道。
    池显扬已经洗漱过后，他身上的气味儿很清新。原泽微微把头扬起来，去找他的脖颈。
    “小心点儿你脖子上的针。”池显扬扶着他的头，温柔地提醒。
    一连串自然无比的动作过后，原泽猛然惊醒。
    他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脑子里开始头脑风暴。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怎么就开始撒娇了？！
    怎么办？！
    池显扬抱着他，轻抚着他的后背，“睡醒了吗？”
    这句话原泽听得清清楚楚，他慢慢地点了点头，试图从池显扬的怀里撤退。
    池显扬似乎是丝毫未觉，他顺着原泽的动作，始终把他困在怀里，“要不要带你去洗漱？”
    原泽用手摸了摸脸，“不了，我可以自己弄的。”
    “忘了？你不能碰水”池显扬点了点他的手。
    原泽瞬感无语，简直了，这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池显扬给他穿上拖鞋，扶着他下了床。
    “我可以自己走的。”原泽扶着床，这点他真的没撒谎，这间屋子的布局他已经很熟悉了。
    “有我在，你不用。”
    说着池显扬把原泽打横抱了起来。
    “！”原泽感觉自己的小尊严快没有了，以前不都是他抱池显扬的吗？！
    “真的不用。”
    池显扬走得很慢，原泽在他怀里恳求着。
    生怕秦朗或者是谁突然闯进来看见这一幕。
    “哎呦，显扬服务真到位啊。”
    要不说原泽的乌鸦嘴还是挺灵的，秦朗来了。
    他是来给原泽送材料的。
    “羡慕吧。”原泽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秦朗似乎是真心回答，“可真羡慕。”
    到了卫生间池显扬把原泽轻轻地撂在了地下，他的手不能沾水，刷牙洗脸等一众要务，全部都由池显扬全权负责。
    洗完漱出来，原泽的脸已经红到耳根子了。
    秦朗一脸地幸灾乐祸，不过他是找原泽来说正事儿的，“原泽，顾导问我你什么时候能上剧组。”
    “电影快要开拍了？”
    “嗯，日子大概定了一个，但是地点还没选呢，等你拍板呢。”
    原泽点点头，“我随时都可以啊，这个疗程之后我就出院。”
    “不行。”
    秦朗和池显扬异口同声地说着。
    第44章 晦气
    原泽被吓得虎躯一震。
    他张了张嘴，没想出反驳的话来。主要是一张嘴和两张嘴是有区别的，况且光是在嘴上较劲也没什么用。
    而且，他都能感觉得出来池显扬和秦朗俩人都把目光钉在他身上了。感觉他要是再敢辩论一句，这俩人要把他架起来拷问了。
    “嗯，那就再说。”他从善如流地说着。
    秦朗和池显扬同时松了口气。
    “最终版本的剧本，你再发我一遍吧，我再过一遍。”原泽跟秦朗说。
    秦朗的声音悠悠地传过来，“早都发你了。”
    原泽这才想起来自己手机塞枕头底下了，昨天晚上到现在还没拿出来过。又想起那个壁纸了，他尴尬地轻咳了一下，试探着摸了摸手机的位置，表示自己知道了。
    秦朗把一沓纸塞到他怀里，说，“还有一份纸质的，需要你签字。”
    原泽想了一会儿才知道这是什么，“哦，之前看过的内合同是吧，行。”
    “签哪啊？”
    原泽手里拿着一沓子纸，怎么弄也不是，根本找不到签字的地儿。
    他用手摸摸索索地在纸上划楞着，手里连个笔都没有，他求助，“秦朗，你帮帮我啊，我找不着地方。”
    秦朗就在一旁笑，也不说话。
    “签这里。”
    没一会儿池显扬过来，从身后把一只笔塞到原泽手里，再握住他的手，在纸上定了一个点。
    “直接签。”他的鼻息喷在原泽的颈侧，是他平常打针的那一侧，原泽突然感觉那一块儿皮肤变得又疼又痒。
    明明平时只有疼。
    他脑子突然空白了一瞬，，此刻也不想管什么签不签错了，闭着眼睛就是一顿龙飞凤舞。他感觉池显扬的怀抱特别像火炉，很灼人。
    池显扬把签完的递给秦朗，说，“还有一份。”
    说着又握住了原泽的手，签了一份儿。
    原泽的手被池显扬握住，笔尖在纸上游走。池显扬握的不紧，原泽的笔触可以自由移动，但是却有一种很强的包裹感，莫名其妙地让原泽有一种无法逃脱的感觉。

 第40章

    其实原泽早就意识到了，虽然池显扬没对他做什么亲密的举动，但是一举一动中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怕原泽跑了一样。
    “签的真好看，闭着眼睛都签的比我好。”秦朗把另一份儿也接过，啧了一声。
    护士过来给原泽输液，池显扬扶着他躺下，终于脱离了那个怀抱，原泽像是松了一口气，他笑道，“去你的。”
    “行了，走了啊，回去忙了。”
    秦朗站起来，带动身后的椅子，发出一阵轻响。
    “唉，别啊，再待一会儿呗。”原泽真心是不想让他走。
    秦朗和池显扬对视了一眼，秦朗一笑，“可别，我忙得很，而且我感觉我很是多余啊。”
    原泽抿了抿嘴，犹如一个老父亲般地叹了口气，“忙吧，都忙点儿好啊。”俨然一副秦朗是个不孝子的架势。
    不孝子没有对他流露出任何同情，转身溜之大吉了。
    原泽身上一堆瓶瓶罐罐的药又挂上了，不能乱动，只能在床上躺着。池显扬不知道在弄什么，一直都没出声。
    其实他正在用电脑画稿子，是他毕业之前给原泽设计出那套西服，虽然之前已经有成品了。但是池显扬现在想在原来的基础上改动一下，再设计出一套新的，他感觉之前那套已经不太适合原泽了。
    虽然想不出这么做的理由，但是池显扬想这么做，就做了。
    今天早上包工队长联系他说工作室的工程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了，让他有时间回去验收。池显扬跟他说不着急，毕竟他现在是真的没什么心思，池显扬看着在床上输液的原泽，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现在真的一分钟都不敢跟原泽分开。
    他总是觉得一眼看不见，原泽就会消失不见。
    原泽一直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才放心。
    今天早上护士把原泽头上的绷带拆了，池显扬已经仔细检查过了，倒是没留下什么痕迹。
    池显扬盯着床上的人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原泽的病床靠近一扇很大的窗户，他安安静静地闭着眼躺着，阳光撒在他脸上。
    他和原泽隔着几十厘米的距离，连他脸上的绒毛都看的很清楚。
    或许是在病中，原泽的脸上一直都没什么血色。一层薄薄的皮肤附在骨头上，眼皮薄的都能看到青紫的血管。
    但是原泽的耳朵倒是一直都红红的，池显扬默默地想着，这应该是原泽身上最可爱的特点之一吧，动不动就耳朵红，尤其是再配上原泽面无波澜的表情，真的很可爱。
    池显扬嘴角翘起来，无声地笑着。
    原泽倏地睁开了眼，没听到池显扬有什么动静，他假装上刚睡醒的样子偷偷摸摸地去拿自己的手机。
    真的不是原泽心虚，他是真的想把壁纸换一个，偷偷用前男友的壁纸简直是太尴尬了。
    摸了半天没有摸到，原泽心里一惊，手机呢？！
    “在这儿。”池显扬先是出了个声儿，然后把手机塞到原泽手里，刚刚他一直怕吓到原泽就没有说话，他特别不喜欢看原泽摸索的样子，会很心疼。
    “啊，谢谢。”原泽非常有礼貌地道谢。
    “你想找什么？”池显扬把电脑合上，问他。
    原泽脑子一抽，说，“想看电影。”他终究不是一个瞎习惯了的，随口扯谎都能露馅。他现在这个眼睛，还能看哪门子的电影啊。
    池显扬没说什么，原泽尬笑一声，“我看看微信。”
    “你中午吃饭了吗？”池显扬一直都没说话，原泽试探着问。
    “没。”池显扬还沉溺在原泽说的看这个字眼儿里，伤心了。
    原泽把手机解锁，打开报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他顿时就有点着急，“你得去吃啊。”
    “不吃饭不行。”
    池显扬笑了一下，他问原泽，“怎么了，怕我也和你一样生病吗？”
    原泽皱起眉头，“别这么说。”
    他真的不想让池显扬把他自己联系到一起，他嫌弃自己，太晦气了。
    第45章 我很麻烦
    “要不要一起吃？”池显扬问原泽。
    “不了吧。”原泽根本吃不了东西，光是闻见食物的味道他都想吐。
    更别提吃了。
    “那我也不吃了。”池显扬很干脆地说着，他也不再看原泽，回头打开电脑继续画稿子了。
    原泽连忙说，“别别别，我吃，我吃，一起吃吧。”他一激动起来带着身上的管子跟着一阵晃动。
    池显扬又是一阵心疼，声音不自觉子软了下来，“我.......你别勉强自己。”
    别再为了我委屈自己了，好吗？
    原泽摇摇头，“没，我真想吃。一起吃吧。”
    “真的？”
    原泽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嗯。”
    池显扬翻着手机上的外卖软件，“排骨汤怎么样？你以前喜欢吃的那家，可以吗？会不会太油了？”
    原泽还没说话，池显扬默默地把这个给否了，他觉得原泽可能吃不下去这个。
    “你想吃什么，吃你想吃的，我应该吃不了多少的。”
    “我都可以。”池显扬说。
    “那就这个吧。”原泽点点头。
    等外卖的功夫池显扬接了一个黄丘打过来的电话，黄丘来找他玩滑板，说脚又开始痒了。
    他以为原泽和池显扬已经完全和好了，没想到原泽和处于被池显扬“监管”的阶段。
    池显扬不打算让原泽一个人在医院，他出不去。
    “丘哥，怎么了？有不顺心的事儿啊。”
    池显扬听着黄丘声音有气无力的，刚杀青的时候不是挺开心的么。
    黄丘支支吾吾地不说话。
    “还是那个问题没整明白？”他突然想起来黄丘那天跟他谈的性取向的问题。
    “什么问题？”原泽没忍住，插了一句。
    池显扬笑着说，“丘哥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弯，是吗丘哥？”
    黄丘嗷地一嗓子，“显扬，你可别造谣啊，这我可比窦娥冤，咱们纯铁直好吗。”
    “那到底怎么了？”池显扬把手机开着免提，让原泽也能听到。
    “唉，就是内闻野么。他特么得说他看上我了，卧槽。我以为他只是想跟我玩玩，但怎么感觉他要来真的。”
    “多新鲜呐，我都不知道他什么眼神。看不出来我是直的么？”
    黄丘话音刚落，池显扬看了原泽一眼，因为据他所知闻野和原泽关系好像还可以，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免提关了，就听原泽问，“大丘，闻野骚扰你了？”
    毕竟这部戏的资源的原泽帮着争取的，他牵线让闻野和黄丘认识的，发生这么尴尬的事儿，他有些过意不去。
    黄丘没想到原泽也在听着，他感觉自己刚才好像有点口不择言了，他含糊着，“啊，是有点儿把，到我家里堵过我几次。唉，其实没多大事儿。”
    “你就甭操心了。”
    “我待会儿问问闻野吧。”原泽说，不过据他所知闻野是挺爱玩的，但是他们平时交流都在专业上，对他的私生活还真不是很了解。
    “我去，你可千万别啊。”黄丘又咆哮起来，“你这样我多怂啊，怎么说我也是一个大老爷们，你搞得我像个小媳妇一样。”

 第41章

    “搞得好像我受了什么欺负似得。”黄丘能跟原泽和池显扬关系这么好，说明他肯定不在意这个，但是闻野可能有点攻势太猛烈，他没见过这阵仗。
    他只见过原泽和池显扬轰轰烈烈的。
    原泽笑，“真不用？”
    其实原泽比较怕闻野在电影上给黄丘使绊子，毕竟黄丘好不容易当一次主角。但是以他的了解，闻野虽说是花了一点，但是应该也不是那样的人。
    黄丘的语气不容置疑，“不用啊 ，我可警告你，这事儿我自己解决。”
    原泽淡定地说着，“嗯，行，你要实在和他说不通就来找我。”
    “你们有什么事儿继续聊吧。”
    “丘哥，要不要我找几个人陪你玩？”池显扬问。
    “行啊。”黄丘估计必须要用什么方式来排解一下了。
    “嗯，那你先过去吧。把场地定好，我找几个人一会儿过去，都是之前跟咱们一起玩过的。”
    “行，谢了，显扬。”
    在电话要挂断之前，原泽插了一句，“大丘，这次可小心点儿。别再出点儿什么意外了。”
    黄丘瞬间了然，他轻笑一声把电话挂了。
    池显扬在微信群里给黄丘摇人，他找了几个经常一起玩滑板的，一共三个人和黄丘一起玩。
    这几个人都是人品比较好的，技术也不错，顺便还能再教教黄丘。
    池显扬为了把他丘哥心中的伤痛抚平，可谓是煞费苦心。
    打完电话，外卖也到了。
    池显扬特意备注让商家做的清淡点儿。
    他先把屋里的新风系统打开，然后把外卖盒放在远处的小茶几上，把盖子打开，问原泽，“能闻到吗？”
    原泽摇了摇头，“没事儿的，你就正常吃就行。”
    池显扬拿出一个备用的小碗给原泽盛出来一碗，用嘴吹了吹，准备喂他，“来尝尝。”
    “我自己来。”原泽试探着去够碗。
    池显扬很轻易地躲过，“我喂你。”
    原泽瞬间感觉自己该不是会是已经七老八十了，他无法想象自己以后瘫痪在床还要被人喂的画面，尤其那个人还可能是池显扬。
    不行，绝对不能是池显扬。
    原泽没办法和他争这个，毕竟他现在是真的有些不方便。
    他叹了口气，“内个，垃圾桶。”
    “不然还是你先吃吧，不然一会儿就凉了。”原泽又犹豫了，他知道自己肯定会吐，他不想影响池显扬的食欲。
    池显扬还是稳稳地端着碗，哄着他，“你先尝尝呗。”即使是只能喝的进去一口，他也想让原泽喝热乎的。
    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原泽真的是招架不住，他大义凛然地尝了一口。
    果然一口排骨汤还没到嗓子眼呢，就吐出来了。
    连个润喉的作用都没起到。
    把池显扬心疼坏了，把原泽抱在怀里一下一下顺着后背，轻声问他，“还难受吗？”
    就这一口汤都快把原泽弄虚脱了，他有气无力地靠在池显扬怀里，苦笑道：“所以我没骗你，我是真的很麻烦。”
    第46章 暂时恢复视力
    池显扬在原泽粉色的帽子上轻轻地亲了一下，说，“你没有。”
    他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原泽瘦骨嶙峋的后背，帮他平复着一波一波而来的痉挛。
    “还难受吗？”池显扬把手移到上面，在他突出的颈椎骨后面捏了两下，问。
    原泽摇了摇头，“没事儿了，你不用管我了。”一股无力感在刚刚的瞬间向他袭来，自己真的是太麻烦了，他无法接受这么照顾他的人是池显扬。
    如果再回到过去，然后让池显扬为了他担惊受怕，那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不是都白费了？
    池显扬很好，但是他不能贪恋，而且万一他死了.......
    池显扬不知道原泽内心的翻涌，他感觉怀中身体的反应不那么剧烈了，就扶着原泽让他躺下。
    就刚刚折腾了那么一下，原泽都没什么力气了，躺在床上慢慢地就昏睡过去了。
    等原泽睡去之后池显扬把已经冷掉的排骨汤都喝了，然后他去找了原泽的主治医生。
    “所以他现在的情况是只能尽量维持是吗。”池显扬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带着一抹苦笑问。
    面对这种重病患者的家属，医生一般都很温柔，而且池显扬对原泽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也都看在眼里，“是，他现在的情况，只要不恶化就已经很好了。但是您不用过于担心，他目前的状态还是挺稳定的。”
    “这个疗程过后可以先短暂地停一停，药物用的太频繁，他也会承受不住的。”
    “所以如果现在的治疗没有效果，后面还是必须要手术的对吗？”
    医生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池显扬道了谢准备转身离开了，他突然回过头问，“医生，我可以带他去旅行吗？”
    医生笑了，“适当出去散散心是对病人有好处的，但是也要看他的身体状态，太长时间的旅途劳累，可能不行。”
    “当然了，具体还是要看病人本身的意愿。”
    “谢谢您，我知道了。”池显扬鞠躬道谢，然后离开了。
    看来目前还是不行，他要带原泽去的地方.......有点远。
    出了医生的办公室，池显扬几乎是小跑着回了原泽的病房，他推开门发现原泽竟然面前摆着电脑。
    原泽戴着眼镜，很认真地盯着电脑在看。
    他身上的输液管已经都拔了，看来上午的药已经输完了。
    “睡醒了？”池显扬很自然地问他，没有提原泽眼睛突然能看到这件事。
    原泽听见池显扬的声音猛地抬头，终于这么多天以来原泽第一次恢复了视力，这也算是他第一次和池显扬“坦诚相见”，想起之前还无意识地对着人撒过娇，原泽的耳根又有变红的迹象。
    池显扬慢慢地走过来，他穿着一件柔软的白色的毛衣，整个人浸泡在阳光里，像是在发光。
    原泽的目光钉在他身上随着他移动，本来他只是想抓紧时间赶紧处理一下堆在一起的工作。
    但是，现在他只想好好地看看池显扬。
    为什么觉得池显扬变瘦了？好像还憔悴了不少，是不是因为晚上在医院睡不好？
    “要不要出去走走？”
    池显扬走到近前弯下腰，看着原泽的眼睛，这双终于短暂地恢复了一些光泽的眼睛。
    然后笑了一下。
    原泽被看的心跳极速，眼珠子也不敢眨了，他磕巴着说，“好，好啊。”
    等池显扬已经给他穿起棉衣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去哪里？”
    池显扬把他的鞋带系好，“你想去哪？”
    “都行。”其实他们俩以前出去去哪里玩都是池显扬说了算的，原泽只要在后面跟着就行。
    池显扬从行李箱里拿出自己的围巾给原泽系上，“去什刹海逛一逛？我也好久都没去了。”
    一想到池显扬这阵子一直都跟他在医院待着，原泽心里又有一些难受。
    自己这是耽误了他多少事儿啊？为什么他生了一场病要把池显扬给困住了。
    把脸埋在围巾里，闻着围巾上专属于池显扬的香味儿，他点点头。默默地盘算着一会儿要跟池显扬说的话。

 第42章

    有些话，必须要说清楚。
    等原泽被池显扬捂得像一只粽子一样才算收拾好了，全身上下就露出俩眼睛，原泽感觉池显扬好像有点儿太夸张了，他小声吐槽，“没这么冷吧。”
    池显扬把轮椅推过来示意他坐上去，“等你出去就知道了。”像是家长在训小孩。
    这回原泽是真的拒绝了，“别呀，就是想跟你一起走走，用不着这个。”
    其实原泽现在体力还真不怎么样，身体连正常的营养吸收都做不到，人瘦的像纸片似得，体力更是虚得很。
    池显扬没说话他直接把原泽抱起来，轻轻地放进轮椅里面，说，“只是想跟跟你多呆一会儿。”原泽两条腿根上还都有输液的静脉置管，池显扬不舍得让他走那么多路。
    而且原泽不舒服了只会硬撑着，根本也不会说出来。
    不等原泽拒绝，池显扬又拿了一张毛毯盖在了原泽腿上，还没等出屋呢，原泽感觉自己已经开始冒汗了。
    有可能是因为穿的多，也有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
    等他们下了楼池显扬订的车也到了，他来医院那天是黄丘送他过来的，他自己的车还在家放着呢。
    司机把车开到地方了就下车了，然后把车钥匙交给了池显扬。
    这个车是池显扬租的，租了二十四个小时。
    池显扬弯腰准备把原泽抱上副驾驶，原泽连忙阻拦着，“不麻烦你。”说着自己就站起来上车了。
    池显扬站在那想笑，他想跟原泽说也就是顺手的事儿，但是好歹咱们原泽没生病以前也是相当猛的，为了他的小尊严，池显扬还是什么都不说了。
    他把轮椅折起来放到后座上，然后自己也上车了。
    医院的位置比较偏，开到什刹海也要半个多小时，池显扬把副驾驶放低，让原泽躺着，“先睡一觉，到了叫你。”
    原泽点点头，但是他没睡。
    他眼睛一直睁着，从后面看着池显扬。
    池显扬专注地开着车，原泽就这么痴痴地看着，仿佛是要把池显扬每一根头发丝儿的样子都记下来。
    第47章 糖葫芦
    快要到了的时候，原泽才闭上眼装睡。但他没想到他这个身体都不用装，自己有些太过于精力不济，直接就睡着了。
    等他再睁眼的时候，池显扬已经在旁边守着他好一会儿了。
    正在笑着盯着他看。
    “抱歉。”原泽脸上一热，他撑着想自己坐起来。
    池显扬轻轻地把他摁回去，然后稍稍调整了一下座椅靠背，他看着原泽的眼睛问，“还要继续睡吗？”
    池显扬很喜欢看着原泽的眼睛，尤其是在这对宝石恢复了光明之后。
    原泽被看的略微有些闪躲，他轻咳了一下，“不要了，下车吧。”
    池显扬把轮椅放在地上，趁着原泽还迷糊的时候把他抱着上了轮椅。
    他推着原泽到了什刹海边，停在一根栏杆前，“夕阳真美呀！”池显扬眯着眼睛抻了个懒腰，原泽拿出手机，偷偷地拍下了这一幕。
    他没心思欣赏此时的落日余晖，目光一直都在池显扬身上。
    他只知道此时的池显扬身披霞光，眼睛亮晶晶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在他再次失明之前，他只想把池显扬的样子刻在心里。
    越深越好。
    “还记得吗，那一家我们一起吃过的。”池显扬回过头，指着远处的一家小店。
    原泽眯着眼睛看了看，原来是一家卖糖葫芦和双皮奶的店铺。
    以前他和池显扬谈恋爱的时候，因为原泽白天出门太显眼了，所以他们最喜欢吃完晚饭过后，夜色落下的时候这里遛弯，池显扬每次都要买那家的山楂糖葫芦。
    可惜在过去的三年里，他一次都没来过了，池显扬应该也没有。
    等他回神来，池显扬已经把他推到了小摊门口，“您好，给我来一串山楂的。”
    池显扬接过糖葫芦，用手碰了碰原泽，“付钱。”
    “哦，哦。”原泽反应过来扫了边上的二维码。
    池显扬一手举着糖葫芦，一手推着原泽的轮椅，在后面嘴里嘟囔着，“唉，现在都八块钱了，我记得之前明明只要五块的。”
    原泽听着，心里软软的。他觉得池显扬好像是回到了以前跟他一起谈恋爱的状态，没什么烦恼，像一个小朋友。
    他笑了一下，“味道都一样。”
    池显扬找了路边背风处的一个小椅子坐下，然后他用两只手护着把原泽的轮椅挪到里面，又把原泽腿上的毛毯掖了掖，一顿忙活完，一抬头就对上了原泽的眼睛，他笑着问他，“你冷不冷？”
    原泽偷着看池显扬被抓包，他有些僵硬地移开了目光，轻声说，“不冷。”
    其实池显扬早就感觉到了，原泽的眼神这一路上就没离开过他。
    当然池显扬可以任由他看着。
    “你先吃。”
    两个人坐在一棵树下，池显扬一只手拨开原泽脸上的围巾，然后把糖葫芦外面的一层纸拨开，递到他嘴边。
    原泽在最上面的凸起的糖片上舔了一口，一点点甜味儿在舌尖上化开。他好久没吃带味道的东西，这么一点点甜味儿，竟然觉得有点齁。
    “要不要再尝一口？”池显扬看几乎是纹丝不的糖葫芦，感觉跟被猫儿舔了一口差不多。
    原泽眯着眼睛，摇了摇头。
    池显扬拿过来，就从刚才原则泽舔过的地方开始，咬了一口。他嘴里塞着一整个大山楂，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味道....确实是.......一样的。”
    原泽笑，“你慢点儿吃，别噎到。”
    “这么吃才爽。”池显扬接着又塞嘴里一个。”他始终把一只胳膊搭在一侧轮椅把手上，然后两条腿岔开摆到轮椅两侧，是一个保护的姿势。
    原泽抬起头，看着他们头顶这一棵光秃秃的树。树上一片叶子都没有，严酷的寒冬暂时收走了他的生命力，但是春天一到这棵树还会复活。
    原泽感觉自己目前的状态和这棵树差不多，区别就是，他再也恢复不了生机了。
    池显扬把最后一颗糖葫芦吃了，然后对着不远处的垃圾桶，把棍儿??像是扔飞镖一样的给扔进去。
    “对的挺准。”原泽夸他。
    池显扬笑，他就感觉听着怎么着都不太对呢。他推着原泽的轮椅要走，“都冷了吧，带你回车里。”
    “先别，去吃个饭吧。”
    原泽说，“先把晚饭吃了再回去。”
    池显扬估摸着是在想着可行性，他没说话，原泽接着又说，“就去吃后海的那家炒肝儿和肉包子，你把车开过去。”
    “别去了。”池显扬想了想，他还是真不想带着原泽去，店里那个味儿那么大，原泽根本就受不了。
    “去吧，我轮椅后面的兜里有口罩，拿出来带上就行了。”
    原泽看着池显扬，笑了笑，“让我陪你去吧，想陪你吃顿饭。”
    池显扬叹了口气儿“要不然打包吧，打包回去吃。”
    原泽也退让了一步，点了点头，答应了。
    一路上也就不到十分钟的车程，俩人都没说话，池显扬总是觉得原泽哪块儿不太对。

 第43章

    所以他基本上过了一个路口就要往副驾驶上看一眼。
    “看路。”原泽放下手机，淡淡地提醒他。
    到了地方池显扬把车在路边儿停好，解开了安全带，对着原泽说“你别下去了，就在车里等我。”
    “嗯。”原泽也不逞强，他现在确实没什么力气了，刚才还是池显扬抱着他上车的。
    池显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拔下了车钥匙。
    “放心，我不跑。”原泽小声说。
    池显扬点了点头，下车了。
    原泽盯着他的背影，一直到那个小小的黑点儿钻进店里，然后掏出了手机，给秦朗拨了一个电话。
    他眼睛已经有点儿看不清了，找了半天才找到号码。
    等他放下手机的时候池显扬已经从店里出来了。
    池显扬一路小跑着回了车里。
    “你这是套了多少塑料袋儿啊。”原泽看着池显扬提溜着的外卖盒子，问。
    池显扬把车启动，回，“没多少个，另付钱了。”
    他刚才把车钥匙拔了，车里的空调也就没了。他把副驾驶的座位放低，然后把后座的毯子拿过来盖在原泽身上，仔细掖好。
    原泽小声叹气，池显扬出去还没有五分钟，真的没有冷到他。
    池显扬把车子启动，车里的广播自动开始播放歌曲。
    他手里握着方向盘，余光里是原泽安睡的侧脸，天已经完全黑了，明明路上的行人不少，池显扬却总觉得自己的心里很萧索。
    池显扬没有安全感，即使原泽已经在他身边。
    他听着广播，在心里也跟着唱，“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第48章 早死的命
    原泽没有睡着，他默默地睁着眼睛，盯在池显扬身上，慢慢地描摹着。
    他看着看着，直到那个影子渐渐变得模糊，心里一瞬间涌上了万般的不舍。
    人生可能就是由无数个无可奈何组成的，如果是万般事由皆由己，那可能就不算是活着了。
    原泽可能一辈子都被一种叫做命运的东西裹挟着。
    命运让他失去双亲，将他变成一个孤儿，让他去流浪。又给了他机遇让他遇到贵人，顺风顺水一炮而红。又让他在人生的至高点让他身患重病，生命垂危，将他狠狠摔落。
    以前在街上流浪的时候，原泽经常在街边的快餐店桌上捡别人的剩饭吃。
    很多那种路边的小摊子，天气好的时候，会摆几张桌在外面。客人吃完了，服务员没来得及收的话，他可以上去捡着吃。
    有时候是半碗面，也可能是半张饼，运气不好的时候就只有一口汤。
    原泽最喜欢的就是饼，他没有打包的工具，像是面这种东西，只能在服务员来收之前匆忙吃上那么几口。
    他曾经吃过好几次很辣的面，被呛到泪流。
    如果是饼的话，他可以拿在手里边走边吃。
    虽然很不文雅，但又似乎是谁家的孩子玩疯了跑出来，他至少也可以装作自己是一个有家的人。
    某一天，那是一个晴好的天气，原泽蹲在街边的一个角落里等着一桌客人吃完。
    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那几张饼。
    因为前几天这条街的摊子被城管严查，他已经整整两天吃不到饭了，他被饿的有些头晕。
    终于，那桌客人走了，竟然真的剩下了一张饼，还有一些菜汤。
    原泽站起来，不顾已经发麻的腿。
    他几乎是小跑着，奔向那桌残羹的。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叫住了他，“喂，小子！”
    这声音犹如霹雳，让他的心突然砰砰地跳起来。
    十几岁的孩子真的禁不住吓，怎么，捡剩饭吃，还犯法吗？
    原泽刹住脚步，他把头偏过去一半，眼睛还在斜盯着那张饼。服务员已经开始从别桌收拾了，他内心祈求着那张饼千万不要被收走。
    叫住他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瘦老头，拄着一根木棍，站在那里。
    跟原泽一样，一副和周围干净整洁的环境格格不入的样子。
    倒也像是个吃不上饭的。
    “叫我？”原泽轻声问，他在心里想着：那张饼要是拿到了可以分你一半。
    老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眼睛眯起来，只说了一句，“你是早死的命。”
    “砰！”这句话竟像是一颗实心儿的铅球，突然砸过来，击中了原泽的太阳穴。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虚虚实实，那一瞬间他竟是什么都听不见了，大脑空白的有些发硬。
    不管活成什么样，人都是怕死的，更何况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儿。
    他还未曾真正地感受过生命，他还好好地喘着气，怎么就会死了？！
    “让开！”
    一个过路人狠推了原泽一把，将他推回了人间。
    他被推的一个踉跄，扶着胸口轻喘了几口气。
    掌下是一阵剧烈的跳动，这不是还在好好地活着？
    胃部的一阵抽动终于让他想起，眼前还有比生死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吃饱饭。
    要死也得先吃饱。
    虽然，一张饼是吃不饱的。
    然后他转过头，只看见了空空如也的桌子，那张饼早已经被收走了。
    再一转头，老头消失了。
    那一天，原泽没能吃上饭。
    他趿拉着一双不合脚的鞋子，又重新缩回了角落里。
    大太阳下，周围人来人往，可是没人知道这里蜷着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男孩儿。
    他饿着的肚子，正奏起一阵哀鸣。
    原泽那个时候撑着一颗被饿到低血糖的脑袋，以为的早死是几天后，或者几个月后，再或者几年后。
    他还因此战战兢兢了一阵子。
    此时他坐在池显扬的副驾上，看着那道渐渐模糊的影子，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这次应该是真的快了吧。
    池显扬一路深深浅浅地开着，他有些莫名地不安，隔一会儿就要用余光确认原泽确实是在车里。
    他紧绷了一路，回了医院竟然感觉有些放松。他潜意识里觉得这里可以给原泽治病，是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池显扬把车停好，原泽闭着眼，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他在原泽的眼皮上轻轻地偷亲了一口，然后把他包着毛毯放在了轮椅里。
    突然一阵风吹过，像是裹着冰渣，冰得池显扬一阵瑟缩。他急忙想推着原泽进去，突然就听见秦朗在后面叫他，“显扬，你跟原泽干什么去了。”
    池显扬一边把原泽身上被风吹起一个角的毛毯掖好，一边回答，“我们俩....”
    池显扬话还没说完，余光就看见一个什么东西从后面朝他过来了，他的心忽然重重地跳了一下！
    但是他还没做出任何反应，接着就神志不清了。身体像面条似得软了下去，秦朗连忙从后面接住他。
    “艹，这还真管用啊。”看着池显扬一动不动了，秦朗在后面轻喝了一句。
    原泽没说话，他从轮椅上站起来，然后两个人把池显扬扶了上去。
    一路上，秦朗在前面推着，原泽在后面跟着。
    回了病房，原泽想把池显扬抱上床，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第44章

    最后还是秦朗帮忙的，“我先出去了。”他轻声说着。
    原泽点了点头。
    他坐在床边，把自己的手搓热。没那么冰了以后，覆在池显扬的脸上，慢慢地摩挲着，轻轻地把他皱着的眉头抚平。
    原泽看着池显扬躺在他曾经躺过的床上，这么一张小小的病床，承载过无数次的生死离别。现在两个人的位置调换了，原泽完完全全地能够明白，池显扬的不安。
    如果是池显扬生了病躺在这里，他不敢想象。
    他默默地庆幸：还好，池显扬是健康的。
    但是他的男孩真的憔悴了不少，原泽知道这几天池显扬根本就睡不好。
    每天晚上枕戈待旦，听着他发出的微小的动静。
    害怕他磕了碰了。
    或者是，没有呼吸了。
    原泽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都是池显扬给的，一生包括过去现在和将来的所有时间。
    他曾经躺在一只名为池显扬的摇篮里，整整四年的时间美好到像是一段编织的梦。
    只是梦终究都会醒的。
    第49章 告别
    一道已经不甚清明的目光在池显扬的脸上流连着，看啊看啊，带着极度的不舍。像是考前背题一样，想深深地刻在脑子里，留下抹不掉的印记。
    随着时间的一分分钟地流逝，直到那道目光一点一点地灰暗下去，慢慢地就聚不了焦了。
    原泽最后再用手指细细地描摹了一遍池显扬的眉眼，然后把他的脸小心地贴了上去。
    两个人鼻尖对着鼻尖，原泽屏息感受着池显扬清浅的呼吸。他找到了柔软的唇瓣，极轻极轻地吻了上了去。
    接着是，眉毛，眼睛，耳垂，鼻尖。
    然后猝不及防地两行温热的清泪落下，一下子打湿了两张脸。
    原泽慌忙移开。
    “啪嗒，啪嗒。”
    白色的床单承接住了这股巨大的悲伤。
    泪水在织物的纹理中爬行，一点一点地晕染开来，企图将这种悲伤带到到更远的地方，但是最终，也只蔓延了那么一小块。
    和原泽一样，让自己身陷囹圄，画地为牢了。
    只不过眼泪是水，它会消失，会蒸发。
    它会再一次拥抱自由，化为空气，化为尘土，化为这世间的生生万物。
    而原泽自己设的牢笼，却是永恒的。
    他判给自己的刑期，是永远。
    原泽仔细用衣袖摸索着，擦拭掉他在池显扬脸上留下的泪痕。
    “再见了，我的男孩。”
    “我爱你。”
    最后，是落在池显扬手指上的一个吻。
    原泽能找得到的，那个曾经戴过情侣对戒的地方。
    然后，就是要离开了。
    无数个寂静的夜里，原泽的眼前皆是一片黑暗。
    但是没有一个夜晚像现在这样，在一个极安静的小屋里，耳边是他最爱的人的呼吸声，他却迈着坚定的步子，坠入了一个再也没有他的永恒。
    门，轻轻地被拉开。
    在安静的走廊里，像是一声痛苦的呻吟。
    秦朗在门口坐在轮椅上等着原泽，旁边还站着小虎。
    他看见原泽出来了，手扶着墙探路，站起来问他，“又看不到了？”
    原泽点点头，说话还带着点鼻音，“明天在他醒之前，你陪着他做一遍身体检查。确认完全没事了，再让他离开。”
    秦朗轻嗯了一句，然后说，“原泽，我真服了你了，这招你都能想得出来。”
    “你丫的真行。”
    原泽听着秦朗的唠叨，心脏此时有些钝痛，他已经有些分不清这是否是生理性疼痛了。看着池显扬无知无觉地躺着的样子，他是真的很心疼。
    秦朗看着他惨白的脸色，连忙扶着他在轮椅上坐下，“哪不舒服？哎呦，这眼睛都红了。”
    原泽闭着有些发胀的眼睛，摇了摇头，“医院的手续都办好了？”
    “都弄好了，飞机是明天最早的一班，今天让小虎跟着你回去。”
    原泽点点头说了句谢谢。
    秦朗一哂，“这时候知道谢了，接到你电话之后风风火火的，我办了多少事儿啊。到时候池显扬要报警抓我，我可全赖你身上啊。”
    原泽叹了口气，“他不会的。”
    “嗯，他不像你这么没良心。”秦朗推着轮椅，“这边的医生已经加急帮忙跟那边联系好了，需要你过去装一个二十四小时心电监护，一路上以防万一。”
    原泽小声嗯了一句。
    心电监护弄好以后，秦朗调侃了一句，“你现在这身上又是针又是管子的，挂的像一棵圣诞树。”
    “就是不会发光。”
    原泽扯了扯嘴角，送了他一个敷衍的笑。
    秦朗推着轮椅出了处理室，“我送你下去吧，早点回去歇着。我已经联系好家庭医生了，一会儿上门给你输药还有肠营养。”
    原泽连忙说，“别，你留在这儿看着他。叫小虎送我吧，反正他也是要一直跟着的。”
    秦朗呼出一口气，“行吧，明儿一起坐飞机还有黄丘。他俩应该也能照顾好你，我就不跟着了。”
    “谢谢你，秦朗。”原泽突然笑了一下，“是不是终于要熬出头了？”
    秦朗没理他熬出头那句，他在原泽旁边蹲下，手放在原泽腿上，敲打两下，“甭在嘴上谢了，要谢涨工资啊。”
    原泽一个“行”字还没说出口，秦朗又说，“我说的可不是现在啊，我说的是三十年以后。”
    原泽苦笑，“嗯，我尽量。”
    “再说了，过阵子我可是要去找你的啊，一个大明星身边没个经纪人怎么能行。原泽我警告你，不在我眼皮子底下也得好好听话，我可让黄丘和小虎盯着呢。”
    原泽乖巧地一声声应着，就差站起来敬个礼了。
    秦朗站在走廊里，直到看着小虎推着原泽离开了视线，才回了病房。
    池显扬是在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才醒过来的，他睁开眼睛被自己吓了一跳。
    第一件事儿是先找原泽，但是屋里没看见人。
    他很快反应过来他躺的地方是医院，甚至知道这是原泽的病房。
    池显扬还不知道自己昨天怎么就突然晕过去了，他依稀记得秦朗好像是拿了个什么东西，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接着他就没意识了。
    不过身上倒是没什么不舒服的。
    他是不知道的是，一大早秦朗就已经带着他检查过了，并且严格遵循原泽的要求，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个遍。
    池显扬没啥大问题，秦朗松了一口气儿。
    反正体检报告到时候都发原泽那边儿去了，让他自己看吧。
    秦朗不在是因为他出去给池显扬买午饭去了，这也是原泽嘱咐的，池显扬醒过来必须先吃饭，然后才能送他回家。
    他推开病房门就看见池显扬已经醒了，正在靠窗的小沙发上坐着呢，眼睛一直看着窗外，看着脸色不太好。
    看见秦朗进来，池显扬苦笑一下，问，“原泽呢。”
    他刚才已经把这屋翻得底朝天了，就差拿个探照灯查找一下下水道了。
    但是不可能，原泽不可能在那里边儿。

 第45章

    “显扬......”秦朗尬笑一声，他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像是生怕哪步迈错了。
    秦朗把满满当当一兜子午餐放小桌上，里面都是池显扬爱吃的，他心里把原泽浑身上下都数落了个遍，特么的真损友啊，自己一个人潇洒走了，留着他在这里煎熬。
    第50章 那就算了
    秦朗多么希望这会儿来个人，一棒子把他抽晕过去了得了。
    池显扬平静的让他有点害怕。
    “显扬，有几句话想跟你说。”秦朗一边儿把袋子里的午餐都摆出来，一边说。
    池显扬看着眼前还在冒热气的饭菜，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在飘着，完全没有实感。
    这个屋里面到处都是原泽存在过的痕迹，但是他一觉醒来，这里却没有他。
    为什么原泽可以随随便便地，连个招呼都不打就从他的生命里消失？
    而且还是两次。
    但是他又能怎么样呢，他能再发一次疯吗。
    虽然现在他心里远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但是他能发疯给谁看？发疯会有用吗？
    池显扬感觉自己就像被人捅了一刀，现在正处于肾上腺素飙升，感觉不到疼的阶段。只要眼睛不去看那道伤口，就不知道其实已经血流成河了。
    他心里明镜似得，原泽就是想躲着他，又一次把他给抛开了，这就是事实。他宁愿拖着个病体，只吊着一口气儿也得离开他。
    他池显扬就这么让人靠不住吗？
    望着池显扬黑沉沉的脸色，一句话到嘴边打了好几个转，秦朗才开口，“原泽说虽然你们俩早已经没关系了，但是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他递了一双筷子给池显扬，无论如何得让他把这顿饭吃上。
    池显扬垂着眼，抿着嘴唇，默不作声地接过了筷子，很平静地说，“嗯，还有吗。”刚才这句话倒也是意料之中，但是他心里还是被重重地锤了一下，揪在了一起，什么叫早就没关系了。
    池显扬狠狠地把筷子插到一颗鱼丸上面，卸了那股劲儿。
    秦朗深吸一口气，再次艰难地开启了牙关，继续替原泽冲锋，“他还是受不起你对他的好，无法就那么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池显扬感觉自己都快被原泽气笑了，现在像是他这么有觉悟的人不多了。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笑出来，接着又是一记重锤落下，“你们，以后也没必要再联系了，你别再找他了。”
    终于说出口了，秦朗长舒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好像需要个呼吸机。
    他得谢谢原泽，让他好好地体会了一把当渣男的感觉。
    真特么刺激。
    池显扬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把那颗鱼丸夹到碗里，也没吃，就这么一直戳来戳去。
    “然后就没了？”他问。
    “嗯。”秦朗怀疑，他把那颗鱼丸当原泽了。
    鱼丸已经稀巴烂的时候，池显扬突然轻笑一声，“秦朗，我先帮他跟你道个歉，他也挺不仗义的，还让你来跟我说这些。”
    秦朗心虚，“没。”
    他一直都站在原泽那边的，也没怎么管池显扬的死活，何尝不是一丘之貉。
    池显扬悠悠道：“我真没想到他能这么绝，我就这么让他瞧不起么，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句话说的毫无波澜，四平八稳，用着想去散步的语气说着想死。
    秦朗心里一惊，恨不得当即就把原泽叫回来，给池显扬赔礼道歉。
    都把人逼成什么样了？
    池显扬撂下筷子，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从沙发上起身，面儿上丝毫未有崩塌的样子，“抱歉，饭就不吃了，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秦朗像个弹簧一样直接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显扬，我送你。”原泽交代的，必须把池显扬安全送回家。
    “别，你忙吧。”
    秦朗无奈点头，“哦，对。”他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原泽说这是给你的，他说密码你知道，你想用着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着又往前递了一下。
    池显扬没接，他看着那张卡，然后对秦朗苦笑了一下，“我们俩都没关系了，我还要他的钱干嘛？再说我们又没在一起，也用不着分手费。”
    他走到自己的行李箱前，“而且我之前还欠他那么多没还呢。”
    “就先走了。”
    池显扬撂下这句话，就准备迈步离开了。
    池显扬不接受也在秦朗意料之中，但是他觉得有几句话，还有再强调一下的必要，他叫住池显扬，“显扬，原泽他就一渣男，你也别把他想的太好了，你看他几次三番的这点儿屁事，咱可不能因为他做点儿什么傻事儿啊。”
    “多不值当啊。”
    池显扬笑，“放心，我没那么幼稚。”
    他摩挲着行李箱的拉杆，“我们俩，算了就算了吧。死缠烂打的，没意思。”在完全踏出这个屋子前，他又补充，“你可以把这句话转告给原泽。”
    秦朗微笑着目送池显扬离开，他在心里寻思着，“呵呵原泽，你就作吧。这回儿你事儿大了。”
    池显扬站在医院的楼下，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突然感觉自己这些天好像什么都没做。
    来医院找原泽是假的，在医院陪床也是假的，和原泽一起吃东西是假的，陪原泽去什刹海也是假的。
    那串糖葫芦好像也从来都没吃过。
    这段时间似乎是虚无缥缈的，寒风一吹就散了。
    要不是心里还疼着，他会觉得原泽这个人也是假的。
    天空突然就飘起了雪花，池显扬拿手接住了几片，他觉得自己有点儿想家了，他掏出手机给温莺莺女士打了个电话，“喂，妈。今天您休假吗？”
    温莺莺一下子就听出池显扬情绪不太对，她倚在沙发上，甩开池景山在她身上作乱的手，“哎呦儿子，在家呢，妈今天休假，你怎么啦？”
    听见他妈的声音，池显扬突然有些委屈，“妈，有点儿想你了，我今天能回家吗？”
    温莺莺站起来把池景山推到一边，“那必须能啊，想吃什么妈给你做。正好我叫你哥也回来。”
    池显扬吸了吸鼻子，“嗯，吃什么都行。我一会儿就到。”
    “好嘞，妈在家等你，你一会儿来的路上多穿点儿啊。”
    “嗯。”池显扬应着，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您好，去哪？”
    司机师傅问，没听到回答。
    “您去哪？”
    池显扬回过神来，道了声歉，报了家里的地址。
    第51章 先吃饺子吧
    池显扬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司机正听着广播里的相声，各种捧哏逗乐充斥在这淡淡烟草味儿的一个小小的空间里，霸占着池显扬的耳朵。
    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坠入到人间的烟火气里，司机师傅几声爽朗的笑把他的思绪搅合的一块一块的，晃荡着，像是一碗被摇匀了的豆腐脑，所有的酸甜苦辣拌在一块儿，让他已经没办法思考了。
    不解风情的气氛好像让人脑启动了自动保护的模式，已经没办法去伤感了。
    甚至还想有点想笑。

 第46章

    这不能怪池显扬，实在是不知道说相声的是哪两位人才，玩的梗都太有意思了，池显扬想要憋住笑真的太困难了。
    感觉比他再一次被原泽踹了都好笑。
    一通笑完之后池显扬轻啧了一声，他此时此刻不是应该扮演一个再次被甩受了情伤的忧郁男青年吗？怎么开始傻笑上了。
    兜兜转转间，他脑子里竟然突然冒出四个字儿：悲极生乐。
    池显扬这么寻思着，感觉自己太二了，又开始笑了。
    此时广播里的相声又是一波高潮迭起，他这一笑就有点儿止不住了，就开始前仰后合捶胸顿足。
    司机往后面瞄了一眼，这孩子没事儿吧。
    池显扬注意到司机的目光，他在后排的位置上坐正，轻咳一声，声音缓缓道：“师傅您听这段子真不错。”
    司机师傅看这孩子没疯，他笑了，“是吧，我也觉得，我就爱听这个。”
    “您有品。”
    池显扬收起嘴边翘起的弧度，整张脸都沉下来了，他慢慢地转过头看着窗外，想往远处看，但是高楼大厦将他的视线切断。
    高潮迭起的相声还在耳边翻腾着，他好像再也笑不出来了。
    被这种假装的不在意牵着走的感觉太耗神了，池显扬得缓缓。
    车窗隔绝了外面的风雪，也没什么景色可以欣赏，他闭着眼，脑袋有些发沉。
    池显扬只觉得自己突然好累好累，仿佛被刚才那几声不由心也不由己的大笑耗光了精气神儿，累到连呼吸都轻轻的。
    思绪在游走，四散的情绪终于归拢了，在某个若即若离的崩溃边缘试探着。
    如今他狼狈地逃回家里，似乎这才是应该有的结局。
    “您到地儿了。”
    池显扬睁开眼，是司机师傅灿然的笑，他竟然睡着了。
    他在付款界面多付了一百块，随即在司机师傅疑惑的目光中下车了。
    “哟，我二宝怎么瘦了这么多呀。”温莺莺一开门，就跟着惊叫起来。
    池显扬笑，“没有吧，还跟原来差不多。”
    池云凡帮他把行李箱拖进来，“池显扬你跑又到哪玩去了？这箱子怎么这么沉。”
    “那是你虚。”池显扬穿拖鞋进屋，白了他一眼，“哎哎，内箱子别拿进来啊，得消消毒。”
    “我去，你不早说。”池云凡像扔炸弹似得把箱子扔一边，去卫生间洗手了。
    温莺莺啧了一声，“你哥可真不稳重。”她又笑，俩手放在池显扬两边胳膊上搓了搓，“二宝你也洗洗手，准备吃饭，尝尝妈的新菜式。”
    一听说有新菜式，池显扬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行。”
    “呦爸，你也在啊。”
    池显扬一进餐厅就看见池景山举着个红酒杯，眯着眼摇晃着头，那陶醉的表情以为自己演教父呢。
    温莺莺过来直接在教父的地中海上拍了一下，“别装了，吃饭了。”
    池景山捉住了自己脑袋上的手，然后十分享受地亲了一下，“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池显扬落座的屁股停在空中，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日子，他第二次被原泽踹了的日子？消息应该传的没那么快吧。
    温莺莺端着两盘饺子过来，“二宝啊，今天是冬至，妈特意包得饺子，今天就算你不说要回来，晚点也让你哥给你打电话了。”
    “哦，是么，我都忘了这日子了。”池显扬的屁股安心落地了。
    温莺莺望着池显扬，向他投来殷切的目光，“来尝尝，猜猜妈包得什么馅儿的。”
    “啊。”
    池显扬看着这几盘外表光鲜亮丽的饺子，理智告诉他这个味道肯定不会简单。但显然他在母慈子孝方面已经是炉火纯青，他冲着温莺莺微微一笑，带着仿佛第一次吃饺子般的希冀夹了一个放在嘴里，快速地在嘴里空嚼了几下然后直接吞了下去。
    还好只尝到了一丢丢咸味儿，飙高的心率渐渐回升，池显扬当即对温莺莺竖起了大拇指，“真不错。”
    随即他抬头注意到细嚼慢咽的池景山和池云凡脸上都不约而同地冒了了诡异的绿光，他们又颇有默契地端起水杯试图拿水冲刷掉刚刚那几秒艰难的时光。
    池显扬再一次感叹，自己的操作流程实在是非常之完美。
    “二宝吃出什么馅儿的了吗？”
    听到这句话，池显扬心里一惊，自己是露出了什么破绽吗？
    他眯起眼睛似乎是在回味，小心翼翼地问道：“猪肉大白菜？”
    温莺莺微微一笑，又赏赐给了池显扬一个，“那个馅儿妈不太拿手，你再好好尝尝。”
    看来凡事都是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那就直面风暴吧！
    池显扬一狠心直接咬开了饺子，黑绿相间的馅儿混着汁水直接爆出，对于如此的视觉冲击，他还未来得及惊诧，大脑就自动控制咬肌开始咀嚼了起来。
    他嚼着嚼着就笑了，池显扬忽然觉得，特么得被原则泽踹了算什么啊？！
    这有什么可伤心的，世界上有几个幸运儿能吃到这个味儿的饺子。
    对于池显扬的微笑，温莺莺感觉到很满意，“咋样儿，好吃吧，妈就说这个黄瓜海参馅儿的饺子能行。”
    “还好没听他们的。”
    池显扬把另一半儿塞进嘴里，陶醉地品味着，“妈，您做的真好吃。”
    池景山和池云凡在喝了个水饱之后一致认为：这孩子好像疯了。
    接着池显扬又做了一个让他们眼珠子都瞪出来的举动，他把盘子端到自己身前，疯狂地往嘴里塞着饺子，嘴里含糊不清地重复着，“妈您做的真好吃，真好吃.......”
    不到三分钟光盘了，其他三个人都呆了。
    突然，两滴眼泪砸在空空如也的盘子里，啪嗒一声，池显扬终于回过味儿来，“哕！”
    第52章 委屈
    温莺莺连忙扯过来一个垃圾桶让池显扬抱住吐，呕吐物混着泪水纷然落下，眼看着他浑身颤抖着脸色越来越白，吐得昏天黑地，根本抬不起头。
    她顿觉不对，瞬间惊嚎一声，“云凡，你快点儿去楼下开车，得送他去医院！”
    “池景山赶紧的，快！”
    池显扬听着他妈的慌张的叫喊，想说自己没事儿，但是他还没站起来脑子里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直接就摔在池景山背上了。
    一家四口都穿着拖鞋，冲到了协和医院急诊。
    到了急诊就直接下胃镜，洗胃，挂水。
    不出温莺莺所料，池显扬是轻微食物中毒。
    急诊的赵医师是温莺莺老朋友了，她看着本来应该在家休假的温莺莺急火火地回了医院，调侃她，“莺莺还真是不负众望啊，我们都说以她的厨艺，早晚都得有这么一天么，没想到先把自己亲儿子送来了。”
    “这回是做的什么好吃的啊？”
    池云凡抢答，“包的饺子，黄瓜海参馅儿的。”
    整个屋的医护人员都安静了。
    没见过这么时尚的饺子。
    温莺莺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老赵，你可别拿我开涮了，刚才我都快被吓破胆了。”她站在池显扬的急诊床前，一颗心终于落地了，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第47章

    赵医师笑笑，“你们都不用担心，他的胃很健康，就是可能是吃的东西没处理干净。他之前又没吃什么东西，被刺激住了。这两瓶水挂完了直接出院就行，然后让他先吃点儿清淡的，其他都没事儿的啊。”
    惊魂未定的几个人终于安下心来，池云凡这才发现他自己拖鞋都跑掉一只，他瘸着腿，在急诊床边坐下了。
    温莺莺瞪着他，小声嗔怒，“哎呦，你别碰着你弟了。”
    “没事儿，哪那么矫情，海参饺子我弟都吃了，吃了一盘子呢。”
    池云凡说完了，自己转过头去偷着乐，他不经意间跟一旁的池景山对视上了，俩人感觉要憋出内伤了。
    温莺莺还没来得及发作，急诊床上的池显扬悠悠转醒，她连忙上前，“二宝，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池显扬半睁着眼睛，感觉阎王爷怎么跟他妈长那么像啊。
    随即就是鼻腔里一阵火辣辣的痛感袭来，整个食道里面像是插了一根烧火棍。
    啊，这是没死。
    因为他闻到了一股消毒水味。
    等他完全清醒了，就看见头顶上有三只脑袋，六只眼睛，像探照灯似的盯着他，仿佛正在检查他有没有生命体征。
    池显扬突然感觉这可能就是他们家的基因，眼睛大。
    “没事儿，不难受了。”估计是让胃酸腐蚀的，池显扬的嗓音很沙哑。
    这可把温莺莺心疼坏了，她想起老赵说可以让池显扬吃点儿清淡的，顺嘴说道：“等一会儿妈回家给你弄点粥 。”
    池景山和池云凡当即异口同声：“停！”
    “爸妈，你们俩都回去吧，等会显扬挂完水我带他回去。他想吃什么我给他点外卖。”池云凡赶紧将他弟从魔爪中拯救出来。
    “外卖多不干净啊？”
    父子三人齐刷刷地看着温莺莺。
    她闭嘴了。
    过了一会儿，温莺莺哼了一口气儿又说，“那行，我跟你爸就先回去了。”她瞧着池显扬，颜值爆表的儿子啥时候这么憔悴过，这把她给心疼的，“那你好好休息，让你哥在这儿陪你。”
    “妈，生病好难受啊。”池显扬有气无力地扯出一个苍白的笑。
    温莺莺顿感自己“罪孽深重”了，“傻孩子，生病哪有不难受的，这回是妈错了，等回去妈给你补偿，啊。”
    池显扬点了点头。
    等二老都走了，池云凡搬个凳子，抱着胳膊翘个脚看着池显扬，“不是，你真觉得妈包内饺子好吃啊？使劲往里塞，是不是味觉有问题啊你，要不要再给你挂个号？”
    池显扬白了他一眼，“去你的。”
    池云凡轻啧一声，“我这不怕你落了病根儿么。”
    池显扬转过身去，不想再搭理他。
    他看着那堵空空的白墙，很认真地感受着胃部残余的丝丝钝痛，池显扬第一次希望疼痛别那么快地就消散，他此时有些病态地珍惜这种感觉。
    池显扬的身体一直都太健康了，他很少有难受成这样的时候。
    整个鼻腔到食道间那种火烧火燎的痛感也还未褪去，他光是想想胃镜在嗓子眼儿里捅着的感觉，就已经开始心悸。
    这滋味儿，池显扬只体会过一次，就已经生死不能了。
    原泽在过去的三年里到底做过多少次，疼过多少次，这些他都不知道。
    他只是食物中毒一次就已经难受到要死了，那原泽呢，他生了那么重得病，会不会时时刻刻都感觉自己在死亡边缘上徘徊着呢。
    池显扬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悲恸，接着咸涩的液体顺着眼角爬到了枕头上。
    积攒了一整天的委屈终于肯倾泻一点出来。
    池显扬的哭，是无声的，他只是在流着眼泪而已。
    原泽的离开，也是无声的，他只是在一个普通的冬至的早晨，突然消失了而已。
    池显扬再也没法装作若无其事，他不知道原泽又跑到哪里去独自舔舐伤口，生病的样子太过于狼狈了，就这么不愿意让他看到吗？
    池云凡对于池显扬内心的翻云覆雨未觉，他拿着手机在外卖软件上划拉着，“显扬，哥给你点这个行吗，瑶柱香菇粥，我记得你爱吃这个。”
    池显扬没有回答。
    他看着池显扬微微颤抖的肩膀，以为他又哪不舒服了，池云凡连忙把池显扬从枕头里面挖出来，转过来的一整张脸上布满了潮湿，他焦急道：“显扬醒醒，唉，你这是汗还是眼泪啊。”
    池显扬起来自己抽了两张纸抹了把脸，“没事儿，出的汗。”他又擤了擤鼻子，“行，就点你说的那个吧。”
    虽然他没听见刚刚池云凡在说什么，但总归是不能再一次食物中毒了。
    池云凡三下五除二地点完，一脸忧愁地问池显扬，“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啊，要不要跟哥说说。”
    “没有，我能有什么事儿啊。”池显扬说话还有鼻音。
    “不会是又让人甩了？”池云凡自以为很潇洒地挑了挑眉。
    池显扬艰难地把一句卧槽咽下，言语间尽显兄友弟恭，“哥，我再睡一会儿，你千万把嘴闭好。”
    池云凡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第53章 他很容易死
    池显扬在医院输完液，又简单吃了个饭，出了院之后直接让池云凡把他送回自己家了，他急需一个人静一静。
    这一顿海参饺子好像把他给吃清醒了，趁着热乎劲儿，池显扬需要赶紧把自己的思绪捋出来一点儿。
    他到了家第一件事儿就是把家里所有的音箱都打开，一首爵士乐的功夫给自己放了一缸子热水。
    池显扬躺在洒满干玫瑰的浴缸里，开始打电话。
    直接打黄丘电话没打通，池显扬换微信电话打，这回通了，“喂，丘哥，你干嘛呢。”偌大的浴室里，有池显扬说话的回音。
    黄丘过了一会儿才接，“唉，显扬，我待着呢呗，没忙什么。”
    “你有事儿？”
    “丘哥我没事儿，就是最近想玩滑板了，我明天能去找你吗？”池显扬用手玩着水面上的干花，两根手指轻轻一捻，碎成了两半。
    黄丘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啊显扬，内个，哥最近好像要开始忙着拍戏了，咱过段时间再约呗。”
    池显扬笑，他问，“哥，你这怎么是“好像”要开始了啊，多重要的戏？连你自己都不能做主了。”
    他的手在水里画着圈，在心里默默地给黄丘这个“共犯”记上了一小笔。
    黄丘尬笑一声，“没，就是时间还没定下来，需要随时待命。”
    池显扬又开始捏花瓣，他一低头，胸口已经捏碎了一堆，红红的，像是一滩血，“那行，哥，你忙你的，我也没什么事儿。”
    “唉，哥有时间就去找你聚，那就先挂了啊。”
    “拜拜。”
    黄丘挂了电话，靠在医院的墙壁上，长舒一口气，刚才池显扬这个电话实实在在地给他吓出一脑门子的汗。
    他抬头看了一眼医院走廊里的电子钟，现在他才刚落地伦敦几个小时，连时差都还没来得及倒，直接就干到医院来了。
    黄丘这次到伦敦的牌面挺隆重，都不用打车，刚一落地就被救护车拉走了。

 第48章

    只不过该救的不是他，是原泽。
    原泽在飞机上起了高烧，这次他照例发挥了不麻烦他人的一贯作风，难受也一个人在机舱里默默地躺着，忍着。
    黄丘以为原泽身体不好，坐飞机就是嗜睡，结果等他发现不对劲儿的时候，原泽已经烧晕过去了，完全不省人事了。
    黄丘当时急成了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儿，万幸飞机上有医护人员，在他还没来得及抓耳挠腮的时候就对原泽进行了紧急处理，而且那个时候飞机也马上落地了。
    虽然秦朗早就给他打过预防针，黄丘也料想着原泽这个身体不会太好，但是没想到能这么脆，连时差都没来得及倒，一落地直接就进医院了。
    等人都进了icu，黄丘才开始后怕，估计要是落地再晚一点儿，原泽都快能烧成一具尸体了。
    黄丘之前经常在国外拍戏，所以他英语也挺好的，跟医生沟通没什么问题。
    医生告诉他，几个小时的高烧直接把原泽的塑料身体烧成了重症肺炎，差点儿就下病危了。
    虽然目前已经脱离了危险，但估计一时半会儿都离不开icu，脱不了呼吸机。
    黄丘不像秦朗一样，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终于对原泽很容易死这件事儿有了一个确切的认知。
    原泽真的就是如朝露般脆弱，说不上什么时候就消失了。
    在推下一次镇定的间隙，医生说可以给黄丘几分钟的时间，让他进去看看原泽。
    所谓是一回生二回熟，黄丘这次对原泽半死不活地躺着的样子稍微有了一点儿免疫。
    他上前看见原泽微睁着眼，眼睛没有任何焦距。
    “喂，原泽，醒着呢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我是黄丘。”
    黄丘不敢碰他，手在他眼前来回挥着。
    他并没有期盼着原泽的眼睛能感光，只要原泽能感觉到有人在给他扇风就行。
    原泽缓慢地眨了眨眼，像一只刚刚破茧而出的蝴蝶，有些笨拙地撑开了翅膀。
    黄丘看原泽有反应，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儿，说，“祖宗，你现在在icu，你烧成肺炎啦。”
    不指望原泽能给他什么回应，黄丘继续说，“等你出了icu再给你转院，其他的事儿都不用担心，剧组别人都还没到呢，咱们是第一批。”
    本来由于原泽的身体原因，《鸿梦》一直都没能启动，刚好这次他离开北京也算是一个契机，这部作品终于有点儿苗头了。
    但是万万没想到，原泽现在和之前的区别只不过是换了一家医院躺着。
    不过现在倒还没那么着急，怎么着剧组的人也得预计一个月才能到齐，本来原泽他们也是先到这边适应的。
    这不第一站就先到医院打了个卡。
    “他们一会儿还要给你上镇定，我只能待几分钟，晚上我和小虎先去附近的酒店，明天还来看你。”
    黄丘犹豫着，决定还是和原泽说说，“刚才我接到显扬电话了，他没问你的事儿，但听着感觉他情绪还行，你也别担心了，国内都有秦朗呢。”
    说到这儿，原泽终于有了点儿反应，眼睛又眨了眨。
    黄丘正搜刮着还有没有别的要说的，护士就直接过来把原泽的眼皮用医用胶带贴上了。
    他登时就有点急，原泽还醒着呢。
    他问为什么把他眼皮黏上了，人本来就看不见。
    医生一边推镇定一边告诉他，原泽的镇定剂需要加量，病人醒着容易产生呼吸机抵抗，他们要让原泽昏迷几天，为了防止惊动，所以才贴。
    黄丘叹了口气，他不敢再看原泽的可怜模样了，只好皱着眉头出去了。
    他跟小虎离开医院之后，没去之前在国内就已经定好的酒店，直接就近找了一家。
    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儿是得要联系一下原泽在这边儿的主治医生，原泽的病历已经被他在北京的主治医生发给他读博期间的的一位华裔同学。
    这位沈同学在脑肿瘤方面很有建树，是个专家，他正在另一家医院准备接收原泽呢，没想到被一辆救护车抢先了。
    黄丘说明了一下情况，告知了一个大致可以转院的日期。
    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终于能躺床上歇歇了。
    结果他一打开微信就看到条让他心惊肉跳的消息，池显扬问，“丘哥，你是不是跟原泽在一起呢。”
    第54章 快来亲亲他抱抱他
    黄丘直接在床上来了一个鲤鱼打挺，他突然脑子一抽，特别想回给他：“对，你猜对了，我现在就跟原泽在一起呢，原泽就在异国他乡的icu里吊着一口气儿呢。你快点儿过来，亲亲他抱抱他，让他快点儿好起来。”
    但是这些话黄丘不能说，所以他也只能自己脑high一下，原泽最后的这点尊严，他得给守住了。
    他在床上正襟危坐地回，“没啊显扬，原泽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呢，我都好几天没联系他了，哥骗你是狗。”
    黄丘为了兄弟，一狠心自己连物种都变了。
    池显扬秒回，阻止了他丘哥的基因突变，“别，丘哥，我就是问问。”
    “你可能也知道，原泽不知道去哪了，我现在找不到他，我就是想问问你。”
    黄丘煞有介事地说，“哦，他可能忙着呢吧。我最近也忙，没太注意。”
    “嗯，没事儿，丘哥你早点休息。”
    黄丘给池显扬回了一个晚安的表情包。
    他正沉浸式感叹自己演技不错，拿奥斯卡都没问题，结果关了微信突然惊呼出一句，“卧槽！”
    黄丘反应过来自己好像露馅儿了，现在国内时间明明应该是凌晨，他还跟池显扬聊的热火朝天。
    他有一个众所周知的习惯，那就是半夜十二点前必须睡觉。
    但黄丘很快冷静下来，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像他这种没有性生活的人偶尔熬熬夜也很正常。
    嗯，很正常。
    这一通电话把黄丘搅和的，他躺在床上抓心挠肝，池显扬搞得这些弯弯绕绕的，真的是防不胜防，他分明是半夜失眠故意来试探他的！
    小虎就在隔壁屋睡着，黄丘不好搞出什么动静，只好狠掐自己大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本来就脑子不太清明，先是被原泽吓了一下，而且连时差都还没倒得过来，但是后悔也没用，话都说出去了，黄丘只能见招拆招了。
    他优点可能就是心大吧，原泽没事儿他也就彻底放心了，一顿头脑风暴过后，他放下手机就沾枕头秒睡了。
    池显扬也放下手机，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
    他回家之后，就把所有能试探到的人都试探了个遍，连顾梦他都联系了。
    现在看，是黄丘跟着原泽呢，肯定是没跑了。
    池显扬心里明镜似得，直接问他们在哪，黄丘肯定不能告诉他，而且还会打草惊蛇。
    原泽的身体本来就很脆，舍不得折腾他。
    他看秦朗的反应，估摸着原泽应该是已经不在国内了，但至少他应该还在坚持治病，他还没放弃。
    池显扬这么想着，强行让自己松了口气儿。
    不知不觉中天渐渐亮了起来，他闭着眼，把自己铺成一个大字，躺在落地窗前的厚毛毯上，数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第49章

    朝阳的霞光透进来，慢慢地爬到他脸上，肆无忌惮地触摸着池显扬发烫的眼球，激得他眼睫震颤，一直都缭绕在心头的不安还来不及囫囵咽下，又被这束光打的四散奔逃，扑到某个角落里，悄悄地又蓄起了一堆咸涩。
    池显扬的睡意散了，他起身，逃离了那束光。
    他给自己猛灌了一杯冰咖啡，不准备再睡了。
    池显扬心里盘算着现在能做的事儿，把自己简单收拾收拾，直接就准备出门了。
    第一要务是要先处理一下他的工作室。
    工作室的工头前几天就跟他说可以交工，但那时候他正围着原泽转呢，就一直拖着。
    现在没什么事儿好拖着的，他必须得去看看了。
    他的车停在地下车库好多天都没开，离着还有几米的时候，池显扬解锁，车灯一晃，他一眼就看见了前面明晃晃地贴着的创可贴。
    池显扬当即就在原地立正了，都说一个习惯的形成需要二十一天，这个从原泽身上捡的创可贴已经贴了几个月了，但是池显扬却像是第一次见着一样，一点都不习惯。
    就像是前夫的遗物一样猝不及防地出现，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眼看着眼眶又要热起来，池显扬狠瞪了几下眼睛，他僵着步子上前摸了摸，创可贴粘的很牢靠，稍微用手一摁就能感觉到下面那个小坑。
    原泽人很脆，车倒是挺结实的。
    池显扬苦笑一下，最终他还是没舍得撕掉。
    其实他撕不撕都没事儿，原泽身上多的是。
    自从原泽被医生用镇定剂让他彻底陷入昏迷之后，黄丘和小虎还是会每天都来看他。
    每天足足一个小时的探视时间，他们俩人就开始在原泽面前说免费相声。
    黄丘一张苦瓜脸耷拉着，“原泽，怎么办啊，池显扬这个家伙太鸡贼了，他试探我，我感觉我好像要露馅儿了。”
    原泽的眼皮还用胶布贴着，丝毫没有反应。
    “你这找的什么男朋友啊，忒狡猾！”反正没人反驳他，黄丘一张嘴就开始颠三倒四，“唉，也是我自己交友不慎吧。”
    “我现在对他的消息都ptsd了，你快起来帮我想想主意啊。”
    “唉，你起不来就算了。”黄丘自己哄自己。
    他转头寄希望于一旁一头雾水的小虎，“小虎，你说我怎么办？”
    朴实的小虎尬笑一声，“凉.....凉拌？”
    黄丘眼睛亮了，他微微一笑，“咱们俩一会儿去吃凉拌菜？那边好像有一家特好吃的中餐。”
    这弯拐的猝不及防，小虎懵逼一般地点了点头。
    黄丘抱着胳膊接着开始数落原泽，“原泽，我警告你，你快点醒，我要是兜不住了可不负责啊。”
    原泽还是以沉默回应。
    黄丘感觉自己“演讲”了没一会儿时间就到了。
    临走了他再次“警告”原泽，“有什么事儿抓紧时间自己起来解决。”
    这回旁边儿的心电监护简单滴了两声，以作回应。
    滔滔不绝了一个小时，黄丘嗓子有点儿干。
    小虎拿了瓶水递给他，安慰道：“丘哥，您不用说那么多应该也行。原先生他又不是植物人，他只是昏迷了而已，他还会再醒过来的。”
    黄丘猛灌了半瓶水，轻笑了一下，“我这不是怕他寂寞吗，他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多可怜啊。”
    小虎顿时心头也有点儿泛酸，黄丘所言极是，他还没来得及说点别的安慰话，黄丘把剩下半瓶水干了，打了个水嗝，接着又说，“虽说有医生护士在吧，但是说英文原泽不一定爱听，所以我觉得还是说中文好，是不是小虎？你觉得呢？”
    小虎再次懵逼，他磕巴着，“啊？.......啊........是是。”
    第55章 争取早日还钱
    正当黄丘和小虎数着日子等原泽苏醒的时候，池显扬已经把他工作室的软装都弄完了。他特意在二楼给自己弄了一个超大的双人床，把家都搬过来，准备以后就在这儿住着了。
    这几天他也挺忙的，先是话剧团的宋老师联系他，让他帮着把之前那套戏服改一改。
    就是之前原泽参演的那部话剧，吸血鬼的角色换人了，之前的那套衣服，新来的演员穿着不太合适。
    当初那套衣服是池显扬给原泽量身定做的的，基本上是严丝合缝，别人能穿进去就怪了。
    池显扬也差不多能预料到，原泽应该是早就解约了，先不说他的身体能不能在舞台上坚持那么长时间，他眼睛看不见也是个麻烦事儿。
    宋老师跟他提的时候他很痛快地就答应了，人家说要给他加点儿钱，毕竟池显扬之前已经完工了，现在又要改，确实很麻烦。
    池显扬婉拒了，但是他跟宋老师说之前那套就不改了，他想自己留着，他会直接重新再免费做一套。
    宋老师连连答应，虽然她不知道池显扬是什么原因想把衣服留着，但是她也能理解，可能是自己的作品想留个纪念。
    挺多人都有这样的习惯的。
    池显扬把之前那几套原泽穿过的衣服拿回工作室，放进怀里抱了抱，然后挂在自己卧室衣柜最里面的位置，用自己的衬衫罩住了。
    那之后，就再也没打开过那扇衣柜门了。
    话剧马上就要正式开演了，所以时间还挺紧的，他这会儿有了他自己的工作室，就没再用话剧团的地方，池显扬自己在工作室加班加点弄了一个星期，把这几套衣服弄好了。
    这事儿忙完之后，话剧团还送了他一张第一排的票，池显扬犹豫了一下还是去看了。
    毕竟，他还没完整地欣赏过一次演出。
    吸血鬼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戴着面具。
    但是他知道，那不是原泽。
    没想到演出完毕过后顾梦直接找到他，竟然让他帮忙设计一套晚礼服。
    池显扬一开始没答应，倒不是别的，女明星一般出席活动都是找品牌高定，找他一独立设计师干嘛啊。
    再说国内有锋芒的独立设计师多的是，他一刚刚才毕业回国的小设计师能有什么分量。
    这事儿顾梦是真冤枉，自从上回原泽被milo用剪刀扎进医院那次事儿之后，她才知道池显扬和milo在一个学校，他是个设计师。
    她特意到他们学校官网上看过他设计的作品，虽然已经毕业了，但是池显扬的作品还都是挂在最醒目的位置展示的。
    顾梦是真的欣赏。
    而且她背后的整个团队也很想邀请池显扬帮忙设计。
    看顾梦挺诚恳的，池显扬就答应了。
    毕竟他也没什么可别扭的，之前的误会都解开了，扭扭捏捏的不是他风格。
    顾梦带着她们团队的几个朋友到池显扬工作室参观，所有人都对着池显扬的工作室连连赞叹，审美是真的好。
    池显扬大大方方地任由他们参观拍照，她自己和顾梦讨论衣服的设计。
    俩人聊了不少，言语间池显扬才发现顾梦性格挺好的，一点都没有女明星的架子，也不端着。
    可能因为这是以工作室的名义接的第一个单子，池显扬此时一改之前随性自由的穿搭风格，他破天荒地穿了一件白衬衫。

 第50章

    但是衣领并没有规规矩矩地系着，而是上面几粒扣子随意地散开，藏在里面的两根平直细腻的锁骨呼之欲出。他颈间还松松垮垮地搭着一条黑色领带，两只衣袖半挽起来，一呼一吸间，手臂舒展的骨骼也跟着跃动。
    他低着头，坐在工作台前改着稿子，桌子上摆着一束玻璃瓶装的白色水仙花，阳光透过百叶窗，玻璃瓶中的清水折了些柔光点在他脸上，犹如一滴斑驳的清泪。
    池显扬丝毫未觉，他手里握着电容笔来来回回地描摹着，白皙又灵活的手腕也在空中拖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这就是池显扬工作时的状态，整个人都神情镇定，甚至有些悠然自得。
    仿佛他只要随意地往那一坐，就落得一身的沉稳的清筋奇骨。
    这是顾梦第一次仔细观察他，她暗自感叹：原泽的眼光还真的是好啊，他是怎么发现的这个干净匀称的，犹如一个古希腊美少年般的男孩的？
    池显扬早就注意到顾梦的目光，他暗自好笑，以前是她对着顾梦从脑袋打量到脚底板儿，如今倒是轮到他自己了。
    他状似随意地问着，“顾大导演内片子开拍了吗。”
    顾梦猛然惊醒，她没想到池显扬会突然这么问，因为她知道顾平昌前几天刚飞的伦敦，过几天她也要去，原泽他们那部电影确实是要开拍了。
    她还记得之前她们开会池显扬也参加过，秦朗已经跟顾梦说过了：原泽躲着池显扬呢，就是不想跟池显扬见面。
    虽然顾梦不知道他们俩现在是什么情况，但具体拍摄时间地点她肯定不能说出去。
    她喝了口果汁，然后笑笑，“是啊，应该是快了。”
    池显扬抬起头，“嗯，我就问问。”他把改好的稿子推到顾梦面前，笑着说，“反正你们也不能跟我说什么。”
    顾梦好像被定住了，她尬笑一声，点了点头。
    池显扬又笑，他点了点电子屏，“别愣着啊，您看看满意吗？您是甲方。”
    顾梦长舒一口气，她眼前一亮，“哎呦喂，可以可以。”
    池显扬把电子屏收起来，“那成，这几天我就着手准备了。”
    俩人挺顺利地把合同签了，最终顾梦给的价格是池显扬开价的两倍，因为之前发生的一些事儿她也确实过意不去的。
    其实池显扬本来就已经暗自给顾梦打过折了，毕竟他之前还没毕业的时候设计一套稿子都要五位数。但他也没推脱，他现在还欠着原泽一大笔钱呢。
    虽然他没有狮子大开口的调性，但能多赚一点儿也可以。
    而且他还得抓紧时间把原泽找到，争取早日还钱啊。
    第56章 苏醒
    原泽可能是受到了金钱的召唤，在睡了十多天之后终于能被慢慢地撤了镇定剂，人渐渐清醒了。
    黄丘接到医生电话之后，第一时间跑过去探视。
    他风风火火地到了医院一看，原泽竟然是坐着的，三四个医生前前后后地围着他，原泽身上就挂着两片薄薄的布料，嘴里和鼻腔里都插着管子，身上上上下下拖着的，更是数不清有多少根。
    黄丘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他突然感觉有点儿近乡情怯，这段时间他一直都等着盼着原泽能醒过来。
    但是现在看着他这状态，他怎么感觉原泽还不如一直睡着呢，这得多难受啊。
    他不敢上前，只能看着医生扶着原泽在床边，一会儿坐一会儿站的，像摆弄人偶似的摆弄他。
    黄丘紧张的腿软，原泽看起来也不像是能坐起来的样子啊，他身上明显完全没力气，都靠医生扶着才能坐得住。
    “这.....这是要干嘛啊。”黄丘没忍住，上前问了问。
    医生看着黄丘紧张的脸上五官都要错位了，很耐心地给他解释：原泽的自主呼吸能力才堪堪恢复，但是他现在咳痰力量弱，所以还不能脱机。
    他现在得练习下床站立，锻炼好自己的心肺肌肉能力。
    原泽现在的状态不合适用太多镇定剂，清醒着插管太痛苦了，插时间长了，还容易感染。
    早点儿练好了，早点儿脱机。
    黄丘明白为什么之后，在一旁连连道谢。
    知道这是有助于原泽康复呢，他急的差点儿就上前搀着他走两步了，简直是刻在中国人dna里面的意识：做什么事儿都得抓紧。
    不过原泽这玻璃身体可禁不住，医生也就让他锻炼几次就扶着他回床上躺着了。为了防止他出现意识不清拔管的情况，照例把他手脚都用约束带绑上了，除了没用镇定剂，其余的都跟他昏迷的时候一样。
    医生告诉黄丘，他可以在里面多陪原泽说说话，帮他转移一下注意力。
    不然他清醒着承受这些，不是一般的痛苦。
    原泽听到黄丘的动静才知道他来了，他现在虽然才刚醒没多久，但是自己已经完全能复盘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他在飞机上后半程就觉得自己不太舒服，呼吸困难，而且浑身发冷。他知道肯定是发烧了，只不过原泽以为自己是大清早赶飞机穿少了，寻思着睡一觉，捂捂汗就好了，黄丘和小虎一路照顾他都挺累的了，他就没惊动别人。
    还是他对自己的身体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这身体根本就不听使唤，直接跳过感冒这一步，一步到位成肺炎了。
    直到上了救护车那会儿他还有点儿意识，但是之后的一段时间，他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来他清醒的那一小会儿黄丘过来跟他说话，他才对自己的处境有了一个认知。
    他第一反应是，自己好像又闯祸了，又麻烦别人了。
    黄丘跟小虎肯定都还没休息好呢，就跟着他一起折腾医院来了。
    但是原泽还没时间去想别的呢，护士就过来，一针镇定又给他撂到了。
    他一直到今天才清醒过来。
    起初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睡了多少天，他迷迷糊糊地睁着没有焦距的眼睛，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医生看着原泽，为了让他在时间上有一个认知，直接在他耳边告诉他，他睡了整整十二天。
    原泽登时就有点着急，自己太耽误事儿了，怎么能睡这么长时间。
    他这一着急，直接把心电监护都急的报警了，所以医生赶紧打电话叫黄丘过来了。
    他们之前早就观察过，黄丘每次探视都能在原泽床前用中文滔滔不绝一个小时。
    像是在念经。
    可能是黄丘掌握着某种古老又神秘的力量吧，所以他们赶紧叫黄丘过来安抚一下原泽。
    原泽着急主要是刚醒那会儿，因为眼睛又看不见，所以他很容易没有安全感。
    他连自己在哪躺着都不知道，身边儿没一个说中文的人，他还以为自己穿越了，脑袋里闪回出好几部市面上流行的小说名，例如什么：《娱乐圈前影帝重生之我要主演美国大片》，《一觉醒来我竟然流落他乡》。
    等他完全清醒了才发现，身体上的感觉，除了疼也没有别的了，全身上下就没有不疼的地方。
    而且他还一动都不能动，只能随意地被人摆弄着。
    话也不能说，完全跟外界沟通不了。

 第51章

    他只知道自己睡过去之前就记得一件事儿，黄丘好像跟他说：池显扬在国内好好的呢，没生气。
    原泽是真想求证一下这件事，是不是他那个时候幻听了，但是他目不能视口不能言的，手脚还都被绑着，连个表达的桥梁都没有。
    黄丘不知道原泽内心的想法，他眉毛揪着，轻声说，“我都不忍心看着你，是不是都要难受死了？”
    原泽现在差不多能听声辨位了，他眼睛睁着“看着”黄丘，这脑袋根本就不想动，插着一堆管子，他不晃动都疼，但是他连个眼神都没法使。
    为了不让黄丘担心，只好轻轻地摇了摇头。
    原泽耳边传来黄丘的叹气声，他显然没有原泽昏迷着的时候话多了。
    黄丘感觉怎么安慰都是徒劳的，原泽身上这些疼，他念多少经都缓解不了一点儿。
    他就没想到原泽根本也不用他安慰，他伫立在一片黑暗和疼痛中，就等着黄丘说点儿有用的呢。
    再跟他说说还有没有池显扬的消息，他可真不希望池显扬因为他走了就陷入颓唐，这就不是他本意了。
    可能是因为病的太重了，原泽变得有些执拗，他只希望池显扬能轻松自在地活着。
    至于他和池显扬之间的感情。
    原泽是时间的信徒，他觉得时间长了什么都会忘记的，虽然他在这件事儿上并没有以身作则，池显扬都被他刻到骨子里了。
    但是池显扬是不一样的，他还那么年轻。
    一身残躯，不应该成为他的拖累。
    第57章 逮捕任务
    不管别人怎么说，原泽都认定他已经到了要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的程度了，他能感觉得到，日渐衰败的身体，越来越没有生机了。
    虽然说这次来英国也有想要治病的原因，但是手术他已经不打算做了。
    他现在只想坚持着把电影拍完。
    手术之后的路大概率只有两条，要么死，要么成植物人，生存下来的几率太太太小了。
    原泽倒是不怕死，他已经疼够了，早死早解脱。
    但是变成植物人简直太可怕了，他接受不了秦朗，黄丘，或者是别的谁，一辈子拴在他身上，他承受不起。
    所以他不能去赌那个概率。
    他可以把自己给疼死，但是他不想因为他的疼而让别人难受一点儿。
    原泽就像是一棵树，即使根系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却也还能撑着，坚持开枝散叶。
    而当人们发现他的枝叶都已经开始枯萎的时候，说明他已经藏不住了，纸糊的身体已经包不住重重的病气。
    此时他已经想好在哪个地方，埋葬自己的一身枯骨了。
    但是原泽现在倒是没工夫想这些。
    他床边儿的气氛组简直是尽职尽责。
    黄丘谨记医嘱，要多和原泽说话。
    原泽就耳听着黄丘在他床前说着说着，就开始鼻涕一把泪一把，他都怕黄丘把他病床淹了。
    他终于坐不住了，不对，他现在确实连坐都坐不住，他只能躺。
    原泽直挺挺地躺着，他试探着想打断施法，奈何他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他只要一动，痛感就直接从脑门儿窜到脚趾尖，身上的每一处都不会放过。
    这特么得，原泽感觉自己赶紧原地嗝屁得了。
    终于默默地攒了点儿力气，原泽试探着抬了抬被绑在床边的手，轻敲了一下床栏杆。
    就这么一个小幅度的动作直接用尽了他的全部力气，此时原泽再想抬一下手都不可能了。
    他手上还被裹着约束手套，发不出太大的声音，但就是这一声微弱的闷响直接打断了黄丘的沉浸式演讲。
    信号接收成功！
    两个空间站终于可以对接了！
    黄丘他连忙站起来，屁股底下的凳子“刺啦”一声，惹的原泽又是一阵耳鸣。
    得，对接出现重大失误。
    “原泽原泽，你要说什么，你是不是有事儿？”
    黄丘抹了把脸，他顿感自己此时任务艰巨，牟足了精神准备破译原泽即将发出的求救信号。
    原泽是真的没电了，他就剩下点儿眨眼的力气了，他寻找着黄丘的方位，很努力地向他 传递着自己的“眼神”。
    黄丘看他一直眨眼，试探着问，“是不是不眼睛舒服？还是哪不舒服？”
    原泽：“..........”
    真是个大聪明。
    奈何他连口型都做不了，只能等着黄丘自己悟了。
    黄丘终于反应过来，方才自己的演讲里好像是少了点儿东西，他把重点拎出来，“你问显扬吗？”
    信号接收成功！
    听到这句话，原泽仿佛久旱逢甘霖，他的手又动了动，能行的话他都想给黄丘竖个大拇指了。
    你终于上道了。
    黄丘知道自己这是说中了，其实原泽昏迷的时候，池显扬那点事儿他都念叨好多遍了，黄丘再次照实禀报，“他......他挺好的，就那天咱们刚到的时候跟我聊了几句，他说他找不到你了。”
    原泽皱眉。
    “我说我也不知道你在哪呢，然后他也没问太多。”
    他感觉还是给原泽打一个预防针吧，“但是我觉得显扬肯定是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呢，人家就是给你面子呢，没仔细问。”
    原泽挑眉。
    他接着试探，“要不你就告诉他吧，我觉得有些事儿自己坦白从宽，跟让人家当场逮捕，那罪名可是不太一样的。”
    原泽摇头。
    坦白从宽是不可能的，什么时候当场逮捕了再说吧。
    池显扬的逮捕任务最近受到点儿阻碍，他前两天不死心又找秦朗聊了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希望能够感化他。
    他一想到原泽在哪受罪呢都快急死了，但池显扬不能让别人看出来他快疯了，暂时还得强装镇定。
    但没想到秦朗这嘴比502还要严，死活撬不开。
    相反池显扬把自己的近况抖落出去不少，其实不用他说秦朗也知道，他奉原泽之命时时刻刻关注着他呢。
    池显扬给顾梦设计的那套礼服火了，还登上热搜了。
    其实他在那次话剧演出完之后就小火了一把，但只是在业内得到了很多认可，没太出圈。
    这次不太一样，顾梦的造型在热搜上挂了好几个小时，很多人都在扒这套礼服到底是谁做的，不太像是娱乐圈的普遍风格。
    当晚池显扬就第一次体会到被别人把底裤都扒出来是什么感觉，还好他生活轨迹比较简单，没什么黑历史。
    池显扬想到以前跟他约个会原泽都要捂得跟个恐怖分子一样，每次一有点儿风吹草动，俩人就必须马上拉开距离。
    虽然池显扬不矫情，原泽一哄他就好了，但有时候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儿的。
    就现在他才算是完完全全能明白原泽的不易了。
    池显扬工作室的信息被公开之后，好多品牌方和艺人都找他，想跟他合作。
    只要能接受的池显扬基本上是来者不拒，池显扬本来还衡量着该怎么定价，后来他发现自己还是不够了解娱乐圈。
    他自己还没开价呢，就有人帮他把价格抬起来了。

 第52章

    为什么呢？
    因为当今的社会有一条心照不宣的规则，那就是装饰外表的东西，价格就等于逼格。
    更不用说那些靠着外表吃饭的人了。
    池显扬这阵子虽然忙，但是他忙中有序，因为他发现自己忙起来才能把思路捋顺了。
    而且他得抓紧时间赚钱，赶紧还债。
    想找到原泽，越是着急越是找不着。
    但只要你心中有山，你就一定能找到那座山。
    秦朗看池显扬这么忙，主动问他要不要帮忙，毕竟他以前可是职业经纪人。
    而且秦朗留在国内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他自己的一摊子事业已经稳定了，除了帮原泽打理打理投资，原泽也希望他能帮他盯着点儿池显扬。
    这个请求秦朗多少有点儿恨铁不成钢了，原泽想帮池显扬，自己上不行么，拖着个病体都能跑万里之外去拍电影。
    到了池显扬这儿，就非得躲起来。
    但是他不能跟一个病人较劲，否则动不动就被遗言警告了。
    但是这样也有好处。
    秦朗让原泽锻炼的，低血压都治好了。
    第58章 他也爱我，他也喜欢我
    这个忙池显扬说不用帮，秦朗也不能多说什么，他总不能上去告诉池显扬：“你可别把自己累坏了，原泽知道了该心疼死了。”
    秦朗有时候感觉该给他们俩报个学习班。
    原泽就给他报：《如何正确对待病情之拒绝躲躲藏藏，勇于投案自首》。
    池显扬就给他报：《恋爱刑侦篇之重症患者缉拿归案的正确方法，寻找蛛丝马迹》。
    说实话，秦朗也年轻过，也疯狂过，也要死要活过。
    谁还没点儿轰轰烈烈的时候。
    谁还没做过七情六欲的傀儡。
    但是原泽和池显扬他们俩，一个两个的都太有节目了，秦朗在他们面前都不够看的。
    池显扬一战成名身价飙升之后，他为了感谢顾梦，特意请她吃了个饭。顾梦的经纪人也跟着一起，可以说这次成功的营销就是她策划的。
    几个人吃的四川火锅，以前池显扬和原泽在一起的时候，原泽胃就不太好，池显扬喜欢吃重口，辣的。
    但他每次都会迁就原泽，一点辣味儿都不沾。
    好久都没吃辣的这么爽的东西了，池显扬吃的小脸红扑扑的，一双桃花眼辣的水汪汪的。
    他突然想起来上次碰见顾梦挽着顾平昌，他感觉这包间隔音还行，四处看了看，小声地问，“你跟内顾大导演，是真的吗？”
    他求知若渴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竟然还有点儿孩子气。
    顾梦的经纪人看着池显扬偷感如此重地问出这个问题，禁不住在一旁哈哈大笑，顾梦也笑，没看出来池显扬也挺爱八卦啊。
    她坦言，“当然真的啊，我们是正经恋爱好吗？”
    “那内....干爹...”池显扬喝了口山楂汁，他感觉自己舌头被辣的有点麻。
    “叫着玩的，他不让我叫，我偏要叫。”
    池显扬了然地点点头，可能每对恋人间的情趣不太一样吧，能理解。
    他又喝了点儿果酒，决定下次他也想跟原泽试试。
    顾梦可能是小时候缺爱吧，她还要照顾弟弟。长大以后又受了几次情伤，慢慢地就只喜欢年纪比她大的了，她说这样有安全感。
    而且顾平昌才华横溢，这个世界上又不只有颜性恋。
    顾梦问池显扬，“那你呢，喜欢原泽什么？”
    池显扬笑，“最开始可能是看脸吧，然后慢慢发现这人声音也好听，身材也好，手也好看，演技也好，人品也特好，脾气特也好，还特有品味，浑身上下哪哪都好，就连腿上的汗毛都特别优美。”
    “最最最大的优点是他也喜欢我，他也爱我。”
    他的语气就像是：我最喜欢的那颗苹果，他就是为了我才长那么甜的。
    顾梦轻声问了一句，“那现在呢。”
    池显扬往嘴里塞了口红糖糍粑，“跟以前一样啊。”
    他断断续续又喝了点儿果酒，在火锅的一片咕嘟声中，眼睛里渐渐地涌起了温柔的水光，像是高悬明月下的潮水，静静地，缱绻地，一下一下地，似乎是想寻找一些谁的伤痛，去触摸，去抚平。
    池显扬不知道是想说给自己，还是想说给别人，他缓缓道：“我很想告诉他，不管他是瞎了残了，还是吃不了东西走不了路，或者是变成植物人。我都会陪着他的，他不是我的负担。”
    “只不过他........总想着自己很快就会死。”他抿了抿嘴，眼睛盯着火锅里面的红色泡泡，“身体上的病痛，我无法感同身受，但是我知道，他生了那么严重的病，肯定很无助，所以才想要离开，他给不了我任何承诺。”
    “其实我什么都不需要，我只要他就行了，所以我真的很害怕，万一哪天他偷偷死了，我却不知道。”
    “我不敢想，也不能去想。”
    池显扬苦笑一下，“怎么可以让他孤身一人去到那么冰冷的世界，原泽是路痴，他会迷路的。他想去的地方，只能百年之后我带着他，我牵着他的手，我必须还在他身边。”
    “原泽肯定不知道我有多么的舍不得他，他也不知道，即使把我再推开一千次一万次我都会找到他的。这个傻子，如果我不对他坚定一点儿，谁还会把他当宝一样疼啊。”
    “只有我能把他放在心尖上，埋起来，再上一道谁也打不开的锁，连我自己都不行。”
    “但是我没来得及告诉他这些呢，他就跑了。”
    似乎是只为了发泄，不指望能和谁产生共鸣，池显扬说，“不好意思啊，我酒量不太好，喝多了就想说话。”
    他又笑了一下，戳了戳碗里的牛肉丸，然后一口吃掉。
    这颗牛肉丸太烫了，里面的汁水把整个上牙膛都冲洗了一遍，把池显扬烫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听着池显扬说完这些话，顾梦皱起眉头，她忽然觉得这个吃相斯斯文文，外表光鲜亮丽的男孩儿，有点儿......可怜。
    他像是背着一个隐形的十字架，那上面是原泽一身的苦楚。
    伤痛无法施加于身，他无法帮原泽承伤，却天真地妄想用自己的背脊去为他减轻重担。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任谁都随时能和原泽见面，唯独他不行。
    “明天我飞到英国就能见到原泽了。”这种话她不能说，但她决定明天落地第一件事儿就去给原泽上一课。
    原泽不知道还有一课等着他呢，这段时间他折腾来折腾去，努力了一个多星期才脱机。
    把黄丘都折腾瘦了。
    转院的路上，黄丘跟他抱怨，“原泽，你可得请我吃饭啊，这段时间我都饿瘦了你知道么。”
    他手掐着自己的胳膊，“不信你一会儿摸摸我的小胳膊，都快瘦成芦柴棒了。”
    原泽躺在专用救护车的轮床上，身上盖着被子用绑带绑着。
    他先是摇了摇头，意思是，不摸，滚。
    然后又点了点头，意思是，请你吃，撑死你。
    他刚拔了管，还带着呼吸面罩，他这嗓子插管时间太长了，一时半会儿都恢复不过来，现在气声都发不出来。

 第53章

    可能看原泽彻底脱离危险了，黄丘这一路上松弛的像要去郊游似得，他趴在他耳边悄咪咪地说，“原泽，你知道么，你现在的造型就跟电视剧里一样的。”
    然后他接着小声蛐蛐，“你要上去演都不用准备，直接就能开拍了。”
    有时候原泽真挺怀疑黄丘智商的，这周围谁能听懂他说话啊，用得着像苍蝇似得在他耳边嗡嗡么。
    再说电视剧能不能拍他不知道，他现在想拿个苍蝇拍先把黄丘拍了。
    当然不能有苍蝇拍来制裁他，黄丘自由自在地嘚吧了一路。
    等到地方了，他成功地把原泽哄睡着了。
    第59章 手术成功率
    转院之后，原泽被安排在了特护病房。
    他本来睡得挺香的，但是一群人来来去去地在他身上忙活，把他给弄醒了。他就听着旁边儿影影绰绰的好像有人在聊天。
    原泽睁开眼睛，果然来了一个人跟他打招呼。
    “嗨~你醒了，我叫沈拓，是你的主治医生。”
    原来是他的主治医生过来跟他沟通病情，据说这位医生是个医学方面的天才，年龄足足比原泽在北京的主治医生年轻了二十岁，也就要比原泽他们大那么一丢丢。
    原泽点了点头，就当是打招呼了。
    “嘿，这眼睛是真的是一点都看不见。”
    原泽这次听清了，这个声音真的挺年轻的。
    “那沈医生，我给他经纪人拨个视频通话，您看看咱们一起聊聊。”
    “行，麻烦你了。”
    这动静一出，原泽还以为谁在说话呢，这怎么一觉醒来黄丘还变异了，嗓子眼儿好像变细了，他在心中腹诽：黄丘终于“出落”得彬彬有礼，落落大方了，不然原泽这位“老父亲”还真挺不放心的。
    过了一会儿，秦朗把视频通话接了。
    秦朗和黄丘每个人都只能算半个家属，两个一半儿加起来也能算是一整个了。
    “您好，我秦朗。”秦朗隔着视频笑着跟沈拓打了个招呼。
    黄丘看秦朗在办公室里面西装革履的，估摸着他是刚开完会，又不像刚才那么掐着嗓子说话了，直接就现原形了，“呦，秦总上班呢，大办公室真气派啊。”
    “嗯，原泽呢。”秦朗问。
    “来来来，看看这还有个大帅哥儿呢，刚新鲜出炉的睡美人儿。”黄丘说着，把镜头对准原泽。
    前几天秦朗听黄丘说原泽得了肺炎把他担心坏了，现在看到他状态了，虽然还扣着氧气面罩，脸色也不太好，但起码有点精气神儿了，俩眼睛还知道找镜头呢，秦朗笑，问，“原泽肺炎都好了？”
    黄丘把摄像头转过来，手机放桌上，让自己和沈拓一起入镜，“好的妥妥的了，有我在能不好么，不信让原泽起来给你走两步。”
    原泽听着，默默地用口型说了一句，“去你的。”
    这几个人一唱一和的把沈拓弄得一愣一愣的，他们是都在德云社进修过么。
    黄丘尬笑一声，他帮着“解释”，“内什么，他们俩就这样，没个正形，都不像我，稳重。”
    沈拓笑笑，“没，挺好挺好。”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嗯，你也挺稳重的。”
    他家人早就回国内生活了，沈拓一个人在国外常年和冰冷的学术打交道，习惯了独来独往，上回见到这么有活人气儿的人，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沈拓咳了一下嗓子，“那咱们说说？原泽的病情。”
    此话一出气氛马上就沉下来了，秦朗和黄丘俩人都不说话了，这俩人不仅学过相声，应该还学过四川变脸。
    沈拓顿时感觉他要是把原泽治坏了，这不得背上官司。
    他也跟着严肃起来，“原泽的片子我已经看过了，他脑部的肿瘤现在应该只是影响到了视神经，但如果还是坚持不做手术的话，估计以后语言功能，呼吸系统，记忆力方面都会受影响。”
    “没办法，他那几个瘤子的位置都太寸了。”沈拓翻着原泽的病例，“而且他现在已经开始有点儿嗜睡了，说明大脑已经开始跟不上身体的供应了。”
    他就早已经跟北京方面的医生沟通过了，沈拓知道原泽拒绝手术，只是让他帮忙尽量维持。
    但有些时候不能完全听病人的，身体一旦脆弱起来，人的魂儿也容易跟着散了，他可能就没那么理性，很多时候做的决定都会后悔。
    病来如山倒，一座大山压下来，人就容易慌，不信可以问问原泽，三年前的决定他肯定后悔了。
    沈拓查过很多资料，他觉得原泽完全还有救，因为原泽身上现在有一个很好的现象，那就是他连续化疗之后，并没有再出现转移。
    当然想要维持此现状，也只能靠大量的化疗药维持着。
    要不然也不会把原泽扎成了个筛子。
    所以他本着救死扶伤的原则还是要提一提，“他这次肺炎挺严重的，心肺功能肯定不能像以前那么好了，其他方面的身体机能也在逐渐下降，我的建议是尽早手术，越往后拖越麻烦。”
    他感觉他越说下去秦朗和黄丘的脸色就越阴沉，仿佛在脑门儿上刻一个月牙，他们俩都能直接去断案了。
    原泽这位大爷倒是躺的很安稳，他没什么反应，脑袋上还带着黄丘给他买的硬汉粉香奈儿，平静的像是在听别人讲故事。
    感觉眼看着又要被哄睡了。
    “当然我会尽量选择一个完美的方案，提高手术的成功率。”
    “请问您，手术的成功率大概有多少？”秦朗问。
    “其实概率还是挺大的。”
    秦朗和黄丘默默地吐出一口气。
    “百分之七。”
    铡刀落下，鸟兽四散，鸦雀无声。
    原泽有心想说几句话安慰一下另外两只胆小鬼。
    他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只有氧气面罩上面扑出来的水雾，昭示着他刚刚想要开口说话。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个，他感觉到有心无力的时刻了。
    黄丘嘴里突然冒出一段奇怪的腔调，“塞塞塞.......seven？”
    沈拓被吓了一下跳，“啊？.........啊？”随即他又很快地反应过来，“啊，是是。”
    秦朗就看着这俩人的信号奇怪地对接上了。
    “这个就是最终的结果吗？”他问。
    沈拓继续说，“当然不是，这只是一个保守的估计，我会尽我所能地将成功率提高，尽量保证在十个百分点以上。而且有时候也不能光看概率。还得看运气，玄学。”
    秦朗和黄丘的眉头松动下来一点儿，但是也没松多少。
    “原泽就你们这两个重要的朋友吗？”按说这样问挺没礼貌的，但是沈拓言语间分明暗示着：原泽就没点别的，没了他就要死要活的朋友吗？！
    赶紧把这祖宗请过来，劝他做手术啊！
    黄丘跟秦朗对视一眼，他斗胆磕巴着，“有.....是，有.......吧，有有.....有吗？”
    秦朗白了他一眼，“可停吧你，yoyoyo的，你要唱rap当rapper啊。”
    沈拓笑了一下继续问，“所以，你们考虑考虑？最多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过了一个月之后再手术，就真的没有意义了。”

 第54章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沈拓都已经开诚布公地说了，而且他也给原泽打了预防针，为了保证手术成功率，他给的用药应该比国内的更猛一点，原泽的身体肯定会加倍难受。
    虽然原泽没打算手术，但是他肯定是不介意。
    首先沈拓是好心，而且不就是在身上多扎几个眼儿吗，忍疼方面他还没找到过对手。
    第60章 疼痛和录音
    等真正开始治疗的时候，原泽感觉自己见的世面还不够。
    沈拓好像不是在给他治病，是在上刑。
    原泽以为自己已经身经百战来者不拒了，但沈拓不知道给他输的什么，每天二十四个小时不带停的，疼的他连胳膊腿儿都抬不起来，他感觉自己眼前仿佛已经闪过走无数次马灯了。
    有多少次他都疼得，感觉内俩拿镰刀的黑白小人儿要过来了。
    终于到第四天的时候，原泽作为一个病人的“职业生涯”，有史以来第一次要求给他吸氧止疼。
    “真有那么疼啊？”黄丘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儿坐下，他看着原泽，虽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脸色都快白成一张纸了，而且人也瘦了一大湳楓圈。
    看起来就像是强撑着一副支离的病骨。
    剧组人都到齐了，马上开拍了，黄丘这几天一直在忙着电影的事儿，都是小虎照顾着，他有几天没来看原泽了。
    “你来.....试试。”原泽干裂苍白的嘴唇上下碰了碰，能发出来点儿气音。
    他已经好几天都没怎么睡觉了，大半夜的都有人来给他换药。
    虽然他已经习惯了黑暗，但还是容易惊醒。
    黄丘刚要安慰他，就听原泽说，“算了，你....还是.....别试了，这可比.....卡裆.....疼多了。”
    黄丘叹气一声，他真的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原泽听到他微弱的叹气声，说，“其实还行，就是不太适应。”他问，“帮我......看看，药.....还剩多少了。”
    黄丘眼睛掠过原泽已经被扎到青紫的手脚，眼睛一热，“床头的架子上还有四袋没开封，床尾还有....六袋。”
    “卧....槽....”原泽这脏话骂的跟蚊子哼哼似得，他刚听完报时，都特么已经下午一点了，还有那么多。
    他感觉自己一上午全白干了。
    输这么多药，都够让他洗个澡了。
    原泽的期盼是有原因的，沈拓终于同意今天开始可以给他打镇定剂，让他好好地睡一觉。但不是每天一次，而是每三天一次，镇定剂打多了对脑子不好，沈拓不是很想给他打。
    但由于原泽实在是太疼了，身上还拖着一堆管子，他想蜷缩起来缓解一下都不行。
    沈拓决定“网开一面”，得让人好好地活到做手术的时候，不然他制订的手术方案都没地儿实施了。
    原泽也发现了，黄丘这次真的是异常的沉默，估计是看他太惨了，心里难受，不愿意说话。
    “角色.....选好了吗？”原泽问他。
    其实《鸿梦》这部电影很特别，虽然女主定下来了，但是男主谁来演还没定。
    因为角色的特质，他们需要找两个在英国有过生活经验的素人，年龄分别是十岁和十八岁左右，一个扮演男主儿童时期，一个扮演男主的学生时期，顾平昌和黄丘这几天就一直在忙着这个呢。
    黄丘盯着原泽露在被子外面的右手，手腕上插着动脉针，为了固定，上面用医用胶带缠了好几圈，让他没办法打弯。
    手背也有些肿，透过固定留置针的透明敷贴，还能看到下面的青紫。
    黄丘只是看着，仿佛都能感觉到那只手彻骨的温度。
    但这已经是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上，最不起眼的一处了。
    他悄悄地叹了口气。“顾导筛选的差不多了已经，他说先把那几个选好的小演员培训一下，改天再听听你的意见。”
    “行。”
    怕原泽着急，黄丘说，“这个没那么紧迫，可以先拍别的，顾梦前几天已经到了。”
    一说到这个黄丘好像想起什么了，他语气终于松快点儿了，“顾梦带过来点儿国内特产，你要听吗？”
    “啊？”哪种特产是用耳朵听的？原泽笑，“专门为我量身定做的？”
    “嗯，是。”黄丘打开手机，点开顾梦发给他的音频，“先说好啊，听完了可不许哭。”
    原泽身上的疼痛又上来一波，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专心抵抗。
    刚刚被炼狱般疼痛捶打过的原泽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他哭的，“哭了请你吃一辈子饭。”
    黄丘没说话，但是他内心：手拿把掐。
    一会儿他必须弄个合同，找原泽签字画押，下半辈子有着落了。
    “我把你放下吧。”黄丘拿着遥控器，想要把病床调低，“不然我怕你一会儿坐不住。”
    原泽被神神叨叨的黄丘弄得有点儿心里没底，“到底是什么啊，有那么大杀伤力？”
    黄丘露出一副同情的表情，“我已经听过一次了，我觉得有。”
    说实话黄丘前段时间照顾原泽没变瘦，但是听完这段录音，他难受的瘦了两斤。
    “行吧。”原泽妥协。
    黄丘犹豫着，“不然我让沈拓也过来吧，我怕你一会儿心脏又不舒服了。”他记得原泽肺炎过后心肺就不太好来着，每天必须二十四小时心电监护。
    原泽小声一哂，“别废话。”
    黄丘把手机避开重重管线放到原泽枕边，音频开始播放，先是咕嘟咕嘟火锅冒泡的声音，原泽向空气投来一个疑惑的目光，这是要让他听asmr？
    然后就没有任何准备的，一片窸窣中，池显扬的声音传来：“我很想告诉他..........”
    原泽的心突然刺疼了一下，犹如一根钢针直捣心脏，心电监护上的心率突然升高，已经飙到临界值，黄丘连忙按了暂停，他吓得要去按呼叫铃，“你怎么了？是不是难受？”
    原泽摇摇头，他闭着眼气喘了几下，氧气面罩里面的水汽不断地蒸腾着，单薄的胸腔像是被几根管线拉扯着，起伏有些剧烈，他缓了一会儿，说“没，还有吗，能不能......再让我听一遍。”
    黄丘正犹豫着要不要让原泽继续听下去。
    原泽的反应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对待一条本就已经缺氧濒死的鱼，向它施舍一汪淡盐水解决不了什么，因为这一点点水分最终还是会蒸发掉，根本延续不了残损的生命。
    回不去那片海，终究还是会死的。
    原泽好不容易才狠心割断了数根连着池显扬的筋骨，留下周身鲜血淋漓的伤口，任由它们崩裂溃烂，无法愈合。
    他又何必，在伤口上撒盐呢。
    池显扬的声音断了，原泽很着急，他不知道是黄丘摁断的，他的眼球震颤着，“黄丘.......你还在吗，求求你，再给我......听听，我请你吃两辈子饭。”
    原泽自己坐不起来，只好摸索着去找手机，想要继续听，丝毫未觉手背上的留置针已经有回血。
    黄丘回过神来，心里一酸，他连忙说，“还有还有，还没播完，我给你弄。”
    算了，就当是撒的止血药粉吧。
    原泽突然没了力气，他维持着一个比较比别扭的躺姿，点点头，“再让我听听。”

 第55章

    录音继续，池显扬那天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落地进了原泽的耳朵里，“我只要他就行了.......我必须还在他身边.......即使把我再推开一千次一万次我都会找到他的.....”
    原泽的耳朵紧紧地贴着枕头，贪婪地听着，就像是池显扬趴在他耳边说话一样。
    最后是池显扬的轻声叹息，“但是我没来得及告诉他这些呢，他就跑了。”
    “啪嗒。”
    一滴灼烫的清泪，打湿了氧气面罩。
    第61章 故校重游
    但也只流下了那么一滴而已，掺杂着委屈和不甘，重重地落下，砸的原泽浑身战栗不已，只是身体的其他地方没办法抵抗，徒留两只红红的眼圈。
    一遍播完，又开始从头播放，黄丘直接关掉了。
    池显扬的声音又断了，原泽瓮声瓮气儿的说了句，“别关，再让我听听。”
    黄丘把这段录音发到原泽的手机里，放到他耳边，开始了循环播放。
    于是俩人就一直在池显扬的说话声中交谈着，着实有点儿奇怪。
    听得黄丘感觉池显扬有一种......阴魂不散的感觉。
    又听了一会儿，鼻腔里面的肠管被压着，原泽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有了感觉，他声音虚虚的，“大丘过来，帮我......翻一下身，有点疼。”
    黄丘终于得到指示，他刚才都不敢动他。
    他一接触到原泽的身体，两只手差点儿抖得用不上劲儿，冰冷的药水输入的太多，把原泽身上仅有的一点儿热度也冲刷没了，导致他身上根本就没有活人的体温。
    黄丘感觉自己手下的，是一副没有温度的骨架。
    病房里空调开的很足，黄丘都只穿了一件t恤，但是对于原泽来说是没什么用的。
    为了方便随时抢救，原泽里面一丝不挂，身上只有两片儿单薄的罩衣，松松垮垮地系着，一动弹，就露出瘦削锋利的肩膀，割的人心生疼。
    让原泽躺好，黄丘搜肠刮肚终于又想出点儿能让他解疼的事儿，“哦对对，昨天我看到池显扬以前画的手稿了，他老师拿给我看的。”
    “画的真牛逼。”
    原泽笑的很无力，但不影响他表达，“你说的......那不是废话么。”
    《鸿梦》主要拍摄地点之一是池显扬留学的学校，他们还找到了池显扬当初的老师当顾问。这个地址是原泽选的，其实只要选一座比较有艺术气息的学校就可以，但是原泽坚持在这里拍。
    因为《鸿梦》的灵感来源就是他自己，主角阿水是一个被遗弃在伦敦街头的小男孩，他被一个拾荒者捡到，养到了十岁。十岁那年，拾荒者为了多赚点钱，去做垃圾场的夜工，因为疲惫过度被卷进了垃圾车，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从此阿水变成孤身一人，他无处可去，只好蹲在一家画室外面，捡垃圾桶里面的颜料画画，画完的作品又全部都随意地丢回垃圾桶里。
    直到有一天，垃圾车破了一个洞。漏了一幅画出来。
    一位过路的老师看到了，她把这幅惊为天人的作品捡回来，决定要给这位学生一个大大的奖励，但是过了很久都没有人来认领。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她看见了在角落里用折断的水笔涂涂画画的阿水。
    垃圾车上面的洞，是不是拾荒者留给他的最后一份礼物呢。
    璞玉蒙尘，于是乎那位老师便收留他，让阿水在画室边打工边画画，慢慢学文化课，最终考上了大学，成为了一名炙手可热的设计师。
    逆天改命，一飞冲天，这些往往是观众喜闻乐见的内容。
    但这些都不是原泽想要表达的。
    如果有一天肉体消散，他希望自己无处可去的灵魂能被塑成池显扬的样子，他所爱的样子。
    但是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灵魂呢，所以这只是一个轻飘飘的梦啊。
    这个梦，至少可以用电影来实现。
    梦外才是原泽真正的人生。
    轻若鸿毛，翩然易逝。
    抛魂弃骨，得以永存。
    当天晚上沈拓过来给原泽打镇定剂的时候，他发现原泽竟然在戴着耳机听音乐。
    此等奇景他可是从来都没见过，原泽这段时间已经被疼痛折磨得不成样子，浑身的筋骨都错了位。
    而此时的他，表情平和得不像是之前疼的生死不能的样子。
    沈拓在原泽的手腕上抽了一管子动脉血，他有所感觉才睁开眼。
    原泽拿掉耳机，问了句，“是沈医生吗？”
    沈拓在那管子血上标好记号，“对啊，是我。”他又一边把原泽俩腿根连着的药水换了一遍，一边笑着问，“听什么歌呢，好听吗？”
    原泽笑，“没，就随便听听，有点太无聊了。”
    他偷偷地按着耳机按钮，想把音量调小，防止池显扬的声音突然漏出来。
    这个堪称掩耳盗铃的举动，尽收沈拓眼底，他突然觉得原泽这个人......非常地有救！
    等他快要走的时候，原泽跟他提了一个请求，能不能让他“假释”一天，理由是要去工作。
    沈拓对原泽要拍电影的事儿也有所耳闻，他非常能理解，说可以是可以，但是要看原泽的表现，“如果你这次疗程结束，各项指标都能达标，且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下，可以让你出院............”
    原泽竖起耳朵听着。
    沈拓微微一笑，“两个小时。”
    “啊。”原泽脸上冒出来点儿小失望，池显扬那个学校，两个小时应该逛不完。
    沈拓颇为“宽宏大量”，“这个时间倒是可以弹性着来，反正就看你自己争不争气了。”
    “恢复的好一些，时间就可以适当增加。”
    “恢复的不理想，那就不能出去了呗。”原泽有样学样，以此类推。
    沈拓点点头，“你这脑子现在还可以啊，完全都没傻。”
    这是夸人的话？
    终于五天后，原泽第一个疗程结束，沈拓看着结果还算满意，答应他可以出去三个小时。
    当天原泽的阵仗堪比总统出行，医院专门配车，还有一车的医护人员跟着，就差前边儿再摆几辆警车开道了。
    当然，这些都是刷的他自己的卡。
    那没事儿，这些对于原泽来说都是小钱。
    但是该少的“刑”真的一点儿都没给他少上了，黄丘推着他的轮椅，旁边小虎推着他身上连着的一堆输液袋，备用的氧气，还有移动的心电监护。
    原泽感觉自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那一瞬间他都不想出去了。
    但是不行，他还是想去看看池显扬生活过的学校。
    “这就是我跟您说的那位，这部片子的发起者。”黄丘推着原泽的轮椅，对着池显扬的老师爱丽丝介绍。
    开场白还没说完，爱丽丝的电话就突然响了，她是个汉文化爱好者，中文颇为标准，她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我先接个电话。”
    她走到隔壁的小办公室，小声地对着听筒，“喂，显扬，是你吗？”
    第62章 他的画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爱丽丝笑着问，“显扬，那你什么时候能过来？还有几套稿子没画完？大概下周？”

 第56章

    黄丘和原泽还在隔壁等着，她长话短说，“咱们的校友会大概在下周末，院长特意跟我提了，专门指定让你过来呢，你不来的话我可交不了差啊。”
    “大家都听说你最近炙手可热，赚了不少，等你请吃饭呢。”
    “那就这么定了？”
    “嗯，好的，等你回来。”
    爱丽丝挂了电话，匆忙地回了刚才的办公室，她脸上带着歉意的笑，还没来得及说话，黄丘在沙发上坐着，他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对着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她立马噤声，爱丽丝看见原泽的轮椅停在小桌旁，他竟然倚在里面睡着了。
    原泽眉眼平和，脸上带着白色的口罩，脆弱的的脖颈被埋在柔软的白色的围巾里，宽大的黑色的棉外套里面是一件病号服，深蓝色的牛仔裤包裹着两只膝盖上瘦到突出的骨骼。
    脚上踩的是一双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黄丘擅自给他买的棕色毛绒短靴，鞋面上还趴着两只耀武扬威的小熊。
    他腿上还铺着一本池显扬的作品集，手部还停留在一个触摸的动作。
    而其他同学的画集都被原模原样地摆在一边，像是没有翻开过。
    如果忽略掉口罩里面还有身上各处延伸出来的管子，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上课偷偷睡觉的男大学生。
    原泽平时疼的根本睡不了觉，刚被这本画集安抚着睡着了，所以黄丘就自作主张地没有叫醒他。
    他连忙用手机备忘录打字给爱丽丝解释，表示了歉意，并且恳请她的谅解。
    原泽的情况，爱丽丝也多多少少能看得出来，虽然黄丘之前有跟她提过，但是真正见了之后才知道，他的身体是真的非常不好。
    对于爱丽丝来说，这个剧组的人全部都是为了追求艺术远道而来，所以她也很尊重他们，表示非常能理解。她不知道的是，别人来可能确实是为了追求艺术。
    但唯独眼前这位，应该是有独属于他自己的心之所向。
    二人用备忘录安静地交流着。
    爱丽丝打字：他对池显扬的作品很感兴趣？
    然后指了指原泽。
    黄丘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使劲儿地摇了摇头，按键盘的手速飞快：没，都很感兴趣。
    他看着睡梦中的原泽咬着牙笑了笑：呵呵哒，原泽，你就睡吧，为了你我又要开始胡说八道了。
    黄丘内心在咆哮：醒了赶紧补偿我！
    至此，原泽已经不知不觉中欠了黄丘整整两辈子的饭，还有一大堆的补偿。
    爱丽丝不知道轮椅上的人已经债台高筑，她点点头，继续打字：还有一个优秀毕业生的油画展，一会儿要去一起看看吗？有很多学生作品。
    黄丘想问，有池显扬的吗，但是他也不能这么直白，他估摸着池显扬肯定是在这个优秀的范围内的，索性就点了点头：好的，麻烦您了。
    然后他就看着熟睡的原泽开始犯愁了。
    沈拓给原泽的时间是三个小时，眼看着原泽都快睡过去一个小时了，一点都没有要清醒的迹象，要不是他呼吸均匀，黄丘都怀疑他昏迷了。
    来回的路程就要花费掉一个小时，这点儿时间已经被挤得不剩下什么了。
    如果原泽清醒着让他自己选，停止疼痛和池显扬之间他选择哪一个。
    答案毫无疑问是池显扬。
    但黄丘现在以半个家属的角度上来说，肯定是要让原泽继续睡，因为他总有预感，原泽和池显扬也就分别这一时半刻的。
    后面见面的机会肯定多了去了。
    正当他脑内天人交战，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原泽的时候，原泽自己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黄丘瞬间松了口气儿，估计他如果不叫醒原泽，任由他睡，原泽醒了之后，嘴上肯定不能说什么，没准儿回去还得偷偷抹眼泪儿呢。
    这罪过就大了。
    原泽睁开眼睛，像是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自己在哪，他习惯性地用手摸了摸腿上的画集，继续摸索着想要往下翻。
    黄丘知道他是彻底醒了，“醒了？”他问。
    原泽循着他的方向，点了点头，“嗯。”他目前还以为自己只睡了几分钟，想趁着爱丽丝还没打完电话，准备再翻一遍。
    看着原泽的动作，爱丽丝的声音有些吃惊，“他的眼睛......”
    原泽这才反应过来，他顿觉自己有些失礼，他在轮椅上对着空气欠了欠身，因为刚睡醒，语气还软软的，“您好....抱歉，我.....因为生病，看不见了。”
    他很不好意地笑了笑，“希望您别介意，我其实只是想感受一下这里的艺术氛围。”
    原泽的右手在池显扬的作品集上有些不安轻抚着，手背上狰狞的疤痕也跟着游移。
    他似乎是很想还回去，但又舍不得。
    原泽陷入了不安的谷底，把画集拿给一个瞎子欣赏，好像是有一些没这个必要......甚至有一点浪费。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您别这么想。”爱丽丝只是呆愣了一瞬，她没再继续说别的，表情有些忧伤地提出了邀请他们一起去看油画展。
    没给别人添麻烦，原泽松了一口气，“我睡了多久？”他问黄丘。
    黄丘在后面推着轮椅，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一个小时。”
    “什么？！”
    原泽顿时被自己气的差点儿从轮椅上弹起来。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然后一路上原泽就嫌弃黄丘推得太慢了，几次催促。
    黄丘回复他，“我能开车把你挂车后面儿拉着你，高速都能上，但是你能受得了吗？也不怕自己的破身体颠散架了。”
    原泽气的不说话了。
    爱丽丝完全能听懂他们的对话，但是不好意思笑。
    她不自觉地提高了点儿速度，想要帮原泽多争取点儿时间。
    “请进。”
    爱丽丝带着他们到了一栋学校里面的独栋小别墅，这里面是专门存放作品的。
    门打开的一瞬，湳楓黄丘发出一句惊呼，“我....次奥.......的天哪！”
    在这栋别墅里面，每个创作者都有一面自己的展示墙，他看见属于池显扬的那面墙上，排列着八幅大尺寸的油画，每幅画里面都有一个小人儿，或站，或坐，或奔跑，亦或是在看书，与画中的景色浑然一体，完美融入。
    而且画的无一不是侧脸。
    黄丘刚刚的一瞬间就已经了然，池显扬画的是谁。
    他低头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画中人。
    那颗鼻梁上的小痣，不要太好认了。
    第63章 画的你
    “看到什么了？”
    原泽微微地侧过头，问的着急，也有点儿可怜。
    “.........”
    黄丘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震撼，他低头看着原泽：呵呵哒，赶紧把人家池显扬找回来吧，你个大猪蹄子！
    大猪蹄子浑然未觉，只能徒劳地眨着茫然的眼睛。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现在的状态不靠着别人，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不然，他是想踢黄丘一脚的。
    黄丘指着池显扬那面墙，对着爱丽丝笑笑，“麻烦你给他介绍一下，我怕我不专业。”

 第57章

    爱丽丝欣然应允，“当然可以。”
    她指着那面墙缓缓道：“这一个系列都是池显扬的作品，名字叫《夜昼》。”
    黄丘也把原泽的手抬起来指了指，让他有一个大致的方位。
    刚听到第一句话，原泽尚在空中的手指就瑟缩了一下。
    夜昼.....为什么不是昼夜？
    原泽望着画的方向，有些僵硬地听着爱丽丝的声音。
    “画一共有八幅，分别画的是：春夏秋冬四个季节，雷雨晴雪四种天气。再加上作者的命名：夜晚和白昼。意味着：任凭时间怎么流转，人生在世的任何一秒都跳不出这些因素。”
    “我问过他，这几幅画想表达的是不是：不管是任何季节，任何天气，我都想在陪你身边的意思。他并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回答，他只说了一句：老师，我觉得两情相悦世间罕有，爱而不得才稀松平常。”
    这句话吓得黄丘赶紧拿出手机，看了看原泽身上连着的移动心电监护的数值，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还成。
    “关于画中的小人我也有问过显扬，他坦白说画的是一个对于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原泽伸出一只手去找黄丘，低声问，“画上还有人？是谁？”
    黄丘没说话，他抓着原泽的一根手指，点了点他自己。
    那一瞬间，心疼，后悔，自责，绝望，好几种情绪混杂着，像铁钳一样钳制住他的五脏六腑，毫不犹豫地直接来了一场决绝的车裂 ！
    痛感比那些二十四小时都不能停的药水....还要更甚......
    说话的人丝毫未觉这一场悄无声息的惨烈行刑，她继续说着：
    “我问他创作的初衷是什么？”
    “他说：曾经有些事，很后悔，后悔当时没有问清楚，后悔情绪太过于激烈。”
    “但如今，还是念念不忘。”
    “我疑惑为什么现在不去仔细地问问呢？万一真的有什么误会呢？”
    “他说：我已经和他相隔万里，不只是路途上的距离，还有时间.....我们的积攒下来遗憾太多，再也无法从头说起......”
    爱丽丝也有一些哽住了，“唉，就是在这样的情绪下，才有了这些作品。”
    她意犹未尽地一只手托住下巴，“据我所知池显扬好像一直都是单身来着，但是我觉得这几幅画.....还挺适合表白的。”
    “不过当初池显扬毕业回国前，选择把这几幅画捐赠给学校，估计是已经不想让自己再留恋，想要了断了吧。”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
    爱丽丝回头才注意到，身后一坐一站的两个人，已经都凝固成一副透骨心酸的模样。
    尤其是坐着的那个，像是被抽离了魂魄。
    她以为他们是被画的故事打动了，爱丽丝拍拍手，“哦对了，过段时间的校友会，会有慈善拍卖，会拍卖这个房间里面的作品，你们要来参加吗？需要的话我可以提前把请柬发给你们。”
    “要！”
    空气仿佛都抖了一下，爱丽丝和黄丘都被吓了一跳。
    黄丘捏着轮椅的把手，尬笑一声，“那麻烦您了，要来，要来的.......”
    爱丽丝很高兴，“好啊，稍等我去上楼把请柬拿给你们，你们在门口礼堂里面等我？”
    “xi.....ng”黄丘一个行字没说完，原泽插嘴，“请问，我们可以在这里等着吗？”
    “当然可以，那我先上去了。”
    “嗯，麻烦您了。”
    刚传来门被关上的声音，原泽就开口了，只不过他的声音没什么力气，低低的，“黄丘，你再给我说说，说说这些画吧.......”
    “池显扬画的都是你。”
    一句话概括完了。
    原泽不甘心，一句话说的颠三倒四，“你把我推近点儿，让我看看，把我推过去吧，我想看。”
    黄丘推着他沿着那几幅画慢慢转了一圈，让原泽“看”了一遍。
    “慢一点，再看一遍。”
    爱丽丝把请柬拿过来的时候，黄丘还在推着轮椅转圈。
    比老牛拉磨还要虔诚。
    “这么喜欢啊？”爱丽丝为他的学生感觉到很自豪。
    原泽是不可能再说话了，黄丘再一次挺身而出，“嗯，您学生真的很优秀。谢谢您带我们来看这些。”
    爱丽丝是真的开心，“不客气，很高兴你们能喜欢。”
    “那我们拍卖会见。”
    临走的时候黄丘推着轮椅，爱丽丝侧身为他们让路，他看着原泽的侧脸，又看了看那几幅画，嘴里不自觉地喃喃着：“怎么感觉，有点...像........”
    原泽在回医院的路上就睡着了，然后他就一直睡着，那天晚上没有再用镇定剂，也不需要池显扬的录音。
    怕第二天原泽的情绪会不好，黄丘没有去剧组，决定再陪他一天，他出门买早饭的时候原泽还没醒。结果再回来的时候，眼前的场景登时吓得他肝胆俱裂，血液倒流。
    原泽整个人身体扭曲着躺在地上，输液管散落了一地，床单地面上还散布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他面部朝下，似乎已经是没了意识。
    沈拓带着一堆医护人员匆匆赶来，给原泽做了全身检查。
    比较严重的是左边脚踝，轻微骨折了，不用开刀，但是需要固定。
    身上有几处缝着的管线崩开了，脸上也擦伤了几处。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全部都处理完，再回到病房的时候原泽已经彻底清醒了。
    他躺在床上，手腕上缠着绷带，左脚上带着护具，脸上还贴着几片白色的创可贴，神情恹恹的，憔悴委屈的像一个破布娃娃，“对不起，真不是故意的，我睡懵了。”
    黄丘不说话，他自己嘟囔着继续复盘，“我醒来的时候想听语音，结果....没找到手机，然后被输液架绊倒了。”
    黄丘坐在一旁，叹气叹气再叹气。
    原泽有心想狡辩，但是找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角度，好像怎么着都是自己的不小心。
    “那内个，拍卖会.......”
    黄丘这脸顿时变得比池显扬内帽子还绿，他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面包，“都这时候了，还关心这个？”
    “啊，不去不行。”原泽一副特别理直气壮的样子。
    黄丘气的把剩下的面包一口塞了，噎的直翻白眼儿，“咳.....嗯，去去，咳.....”
    “没事儿吧，喝点儿水。”原泽立刻对他展现出了十二万分的关心。
    黄丘得活着，不然拍卖会谁带他去啊。
    结果拍卖会当天。
    “我穿一套西装吧。”原泽试探着问。
    “不行。”黄丘说着，把一套粉色的羽绒衣羽绒裤套他身上了。
    这也是前几天他给原泽新买的，跟香奈儿帽子是一套的，特意去的专柜给原泽配套买回来的，找到原泽这种大高个穿的尺码还真不容易。
    “那我这固定腿的能去了吗？”原泽再一次试探着问。
    “不行。”沈拓进来，递给他一小瓶不知道什么药，让原泽接着喝了。
    原泽只是想正式点儿，“这形象......”
    黄丘和沈拓异口同声说，“完美。”
    结果就是原泽坐在轮椅上，穿着一身香奈儿硬汉粉，右脚上还是那只趴着小熊的毛绒鞋，左脚上是骨折支具，脸上还贴着几块白色创可贴，看上去像是要玩儿cosplay。

 第58章

    黄丘对自己的时尚品味特别满意，他在车上开始对着原泽忽悠，“原泽，知道么，你现在特别特别帅。”
    “呵呵，信你。”原泽事儿还没办完，他能伸能屈。
    到了现场，原泽更引人注目了，黄丘推着他，乖的像是轮椅里面坐着一团子草莓雪媚娘。
    拍卖会到了后半程还没轮到池显扬的作品，原泽有点儿累了，黄丘说让他先回去，自己替他，不跟他要中介费。
    原泽坚决不同意，不能花一点儿冤枉钱。
    最后终于等到了，原泽一下把价格叫到顶了。
    这个价格也是整场拍卖会的全场最高。
    草莓雪媚娘再一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正当原泽还没弄明白，怎么大家都突然开始鼓掌的时候，他耳边响起爱丽丝的声音：“这部作品的作者也来到了现场，他会把亲自作品交接出去。”
    “来让我们掌声有请好吗 ？”
    原泽一个没坐住，差点儿从轮椅上栽下去。
    第64章 我在呢
    黄丘连忙收起脸上的幸灾乐祸，将他扶稳，“小心点儿。”
    “没.......没事儿，大丘刚才你听见了吗？”
    黄丘跟刚上台的池显扬对视一眼，“听见了。”
    他没告诉原泽，他不止听见了，还看见了。
    现场忽然有人弹起了luv letter，原泽听见爱丽丝温和的声音掺杂在流水般的音符里，“显扬，作为创作者，你有什么话想对这位买家说的吗？”
    池显扬眼睛盯住最远处的那颗属于他的粉色草莓，嘴角微微翘起，“我想说。”
    “谢谢你，我捉住你了。”
    “砰！”
    一颗以爱之名的子弹击中了原泽的心脏，在这样一场温柔的行刑里，毫不留情地将他重创，在他的心上留下了一处不会流血的贯穿伤。
    他被笼罩在名为愧疚的阴影里，疼得有些窒息。
    “bang！”
    而后法槌落下，罪名成立。
    原泽罔顾真心，私自叛逃，理应当是无期徒刑。
    似乎周围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原泽知道自己已经犯下滔天的罪过，他极度慌张着，想跑，想逃，“大丘，快，推着我........快跑，快点呀。”
    “求求你...快点吧。”原泽的声音都抖着，简直是如临大敌。
    一片喧闹声中，拍卖会已经开始散场，黄丘看着缓缓走过来的池显扬，强压住带着笑意的声音问原泽，“你刚才拍下来的东西不要了吗？”
    这句话拉回了一点原泽的理智，“对对.......要的，当然还要，但是咱们先找个地儿躲一躲。”
    “啊，听话，大丘，咱们先躲一躲。”原泽试探着自己驱动轮椅，他手腕上还有伤，手上没什么力气，挪了半天几乎是纹丝不动。
    池显扬已经走过来，他笑着跟黄丘点了点头，打了个无声的招呼。
    然后单只手拉住想要逃跑的轮椅，他弯下腰看着原泽两只眼眶中不安转动着的星河，语气温温的，“想去哪？”
    刚才还突然一片纷乱的耳边突然只剩下池显扬的呼吸声，原泽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座密不透风的监牢，身上也被拷住了无形的锁链。
    但是他却没那么想挣脱，也不是很想出去。
    即使已经心如擂鼓，却还是在强装镇定，原泽手上依然煞有介事地动作着，“我.....我去内个，我去领东西，...对，我要......去领我的东西。”
    一副看着很忙，但是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的样子。
    原泽摸摸自己脸上的口罩，哐当一声把黄丘这块盾牌搬出来，“是吧，大丘？咱是不是得去？别让人家等着急了。”
    黄丘很识相地没说话，原泽和池显扬同时在场的时候，他当然能分辨出谁才是大小王。
    池显扬把轮椅转过来面向自己，不让原泽吹到风。
    他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一边给原泽系上一边说，“丘哥，那几幅画我跟老师说了，尺寸太大，先让她帮着保管一下。等以后回国了再带着，你去跟她走一下流程吧，她应该在登记处等你呢。”
    池显扬默默地系了一个白色蝴蝶结，眼睛没离开过原泽，“然后应该还有一个慈善证书，我提前打好招呼了，你帮着原泽签个字就行，可以先拿过来。”
    “妥了。”黄丘点点头。
    围巾上还带着池显扬的体温，热热软软的一圈围住脖子，威力堪比猫薄荷般地搅碎了原泽为数不多的神志。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突然变成了一颗草莓果冻，摇摇晃晃，一晃就散了，逐渐变得说都不会话了，语气也越来越软，“我也......我也去，是我买的，我要去.....我.......”
    原泽嘴里断断续续地冒出的这几个词，背负着最后的徒劳挣扎，轻飘飘的，不经意间就被风吹散了。
    “丘哥，那你先去。”池显扬指着不远处的刚刚开进来的医疗车，“我带着他先去车里，这里有点冷。”
    黄丘震惊了，池显扬竟然连原泽医院的车都联系好了，本来是不让开进来的。
    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他到底处理好了多少事情？
    随即他又看了看在原地呆呆的原泽，笑了，“行，那我过去了啊。”
    黄丘走了，原泽如芒在背，如坐针毡，他低着头，嘴里磕巴着，“内个，我该.....我该回去了，我就在这里等着大丘就行。”
    他看不到，还以为池显扬要带他去自己的车里。
    池显扬轻轻地勾住原泽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没说不让你回，这就送你回去。”
    走几步路就到了医疗车前，医护人员下来想要跟池显扬一起把轮椅抬上去。
    他微笑了一下直接用英文沟通，“麻烦您帮我把轮椅抬上去就行。”
    然后池显扬把原泽打横抱起来，上了车，轻轻地把他放在了医疗床上。
    刚才他偷偷地掂量了一下，原泽又瘦了。
    池显扬把医疗床稍稍调高，然后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裹在他身上，“冷不冷？”
    原泽有些木然地摇了摇头。
    然后他听见池显扬的温声细语，“送你回医院，不去别的地方。”
    “我没有生你的气，不用紧张，也不用先想着解释。”
    “车里都是你们医院的工作人员，不止有我们两个，还有丘哥，他一会儿也就过来了。”
    知道自己的出现很突然，害怕把原泽给紧张坏了，池显扬转移了话题，“累不累？不然你闭上眼睛先睡一觉？”
    原泽先是摇了摇头，然后睁着眼睛去找池显扬的方向。
    “我在呢。”池显扬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这是怎么弄的？”他碰了碰原泽手腕上的纱布，轻声问。
    “前几天不小心，摔了。”原泽老实回答。
    “嗯。”池显扬点点头，低下头轻轻地在手腕上亲了一下，然后接着循循善诱，“脚呢，脚也是摔的？”
    “嗯，一起摔得。”原泽用另一只手点了点自己的口罩，声音低低的，“然后还有脸，也摔破相了。”
    他小声叹了口气，声音喃喃地，“可能已经不好看了。”
    池显扬把他另一手也拉过来亲了亲，然后一起包在手掌里给他捂着，“没事，不会的，一会儿我帮你再好好看看。”

 第59章

    第65章 我没有生气
    或许是真的太累，而且又受了如此大的冲击，原泽迷糊着点了点头，慢慢地睡着了。
    池显扬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他本来在北京还有还一堆事儿要忙，院长极力邀请他参加校友会，说要把他的画拍卖掉。
    他实在是没办法了，而且他也很想再最后看一眼那几幅画，才答应抽出一周的时间回来。
    结果临开场前，在拍卖会参加者的名单上看到了原泽的名字，他赶紧联系了秦朗，确认到底是不是真的是原泽。
    然后又去跟爱丽丝确认了一遍，爱丽丝连忙把那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包括黄丘推着原泽一遍一遍地在他的作品面前流连的场景。
    池显扬听得心酸。
    秦朗则是一看已经东窗事发了，他害怕池显扬秋后算账，跟着受牵连，就不瞒着了，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都秃噜出去了。
    池显扬又是一阵心惊。
    主要是后怕。
    然后从原泽开始入场，他就在后台用眼睛一直跟着呢。
    本来开始看原泽这一身衣服就知道是黄丘的主意，感觉还挺可爱的，一看就是他的宝贝。然后又一看原泽脚的都伤了，心疼坏了。
    但池显扬不想吓着他，想来想去想了这么个办法。他知道只要原泽在现场，这些画就不会是别人的。
    结果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好像还是把人给吓着了。
    “这证书真挺不错啊。”黄丘裹着一身的凉气上了车。
    池显扬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小声说，“嗯，还可以。”
    车子启动，俩人一直低声交流。
    黄丘咧嘴笑笑，“显扬，你没跟哥生气真的是太好了，我都怕你跟我绝交。”
    池显扬垂着眼，轻抚原泽手上伤疤，“怎么会，真的没生气。”然后下巴抬向原泽，轻笑一声，“我要是跟你们生气了，他会怪我的。”
    “秦朗也害怕我跟他翻脸呢，但是真的不会。”
    黄丘竖起了大拇指。
    池显扬笑，“丘哥，谢谢你，帮我照顾他。”
    “没。”黄丘怪不好意的，他太糙了，没那么仔细，前几天还让原泽受伤了，他问池显扬，“准备在这儿呆多长时间？”
    原泽的手终于焐热了一点儿，池显扬又低头轻轻地亲了一口，轻声说，“跟原泽一起回吧，陪他把病治好，陪他把电影拍完。”
    池显扬本来是三天后的机票，早就让他退了，他也已经找之前认识的中介在原泽医院旁边儿租好了公寓。
    沈拓的联系方式也加上了，俩人聊了一些，但有些具体的情况他还没来得及问。
    到了医院原泽还是没醒，一直在池显扬怀里呼吸平稳地睡着。
    池显扬抱着他，一路抱回了病房。
    沈拓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这位原泽的心肝儿给盼来了，这几天不管他给原泽做了多少思想工作，都是雷打不动地拒绝。
    看到救星了，感觉他比原泽本人还要激动，当即就给原泽推了一针镇定剂，然后几个人就在他床前开起了小会。
    照例给秦朗拨的视频通话，秦总一看见池显扬，尬笑一声，“显扬，好久不见啊。”
    池显扬也笑，“嗯，好几个小时了，都快不认识了吧。”
    沈拓已经完全能完美融入了，他说：“最近我跟其他几位医生又联合评估了一下，手术的成功率基本上可以控制在百分之十五左右。”
    这已经比之前提高了很多，但几个人还是挺沉默的。
    池显扬他妈是医生，他大致是对这个数字有一个概念，而其他两个人现在都只有一个宗旨：都听池显扬的。
    原泽被打了镇定剂，见这几个人都不说话，沈拓无所畏惧地激动起来，他感觉这些人简直是不识货，“这可是百分之十五！”
    “可以。”池显扬突然说。
    “那就做吧。”
    沈拓这一看也不用等另两位的意见了，“反正最多再给两个星期的考虑时间，但我可告诉你，原泽可是死活不要手术的啊，他还没答应。”
    池显扬笑笑，“您放心，我说可以就可以，他会答应的。”
    “啧啧。”沈拓已经完全能看明白了，这不是半个家属，这是一整个。
    不，这是主心骨。
    沈拓心满意足地出接着去拉磨了，秦朗还有事儿，也就跟着下线了。
    黄丘问池显扬，“显扬，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原泽打了镇定剂，他醒不了。”
    池显扬撑着床边看了看原泽，“抱歉丘哥，我想先陪陪他，咱们改天。”
    他把校友会的答谢晚宴还有后面几天的活动都推了，电话都快被打爆了都没去。
    黄丘十分能理解，“那成，我就回剧组了，你有什么事儿直接找我。你晚上也早点歇着，就是半夜经常会有医生过来给原泽换药水，要留一个门缝。”
    池显扬点点头，“嗯，知道了。”
    黄丘出门之前池显扬又叫住他，“丘哥。”
    “嗯？”
    “还是谢谢你。”
    黄丘心里一沉 ，苦笑一下点了点头，轻轻地掩上了门。
    池显扬给原泽掖了掖被子，在他鼻梁上亲了一口，然后趴在床边，第一件事儿就是拿起原泽的手机，想把自己从微信黑名单里面拉出来。
    原泽这家伙每次都是这几招，微信拉黑，其他的联系方式都删除，然后剩下微博乱七八糟的一大堆软件全部都注销。
    池显扬有时候感觉，这种完全不符合原泽气质的，幼儿园儿童的行为还挺可爱的。
    他输入自己的生日解锁，界面还停留在上次没播完的视频，池显扬不小心点了一下，直接就开始了自动播放。
    可能是时间太久远了，画面有点模糊。
    他自己拿着块儿滑板对着镜头，手扶着腰，声音听着有些气喘，“原泽，你看我。”然后接着用板头敲了两下地面，眉宇间带着愠怒，“哎呀，你看着我啊。看我怎么做这个高抛的，我刚刚学会的。”
    镜头微微地抖了一下，然后原泽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出来，“嗯，我看我看，我看着你呢，开始吧，你小心点儿。”
    只录到一个点板的动作，接着就直接黑屏了，池显扬还记得，这应该是他刚和原泽谈恋爱的时候拍的，那个时候他太菜鸡，应该是摔倒了。
    看完这个视频他不自觉地笑了，感觉自己刚和原泽谈恋爱的时候，好像特别的，不成熟？
    然后接着往下翻，几乎都是池显扬早期玩滑板的视频，其实也没多少个，毕竟原泽真挺忙的，真正能陪着池显扬的时候还是比较少的。
    翻到最后一个，完全是一片儿黑屏。
    他疑惑着点开，原泽的虚弱的声音传出来，“显扬，对不起，这可能是一份遗书吧.....”
    池显扬眼眶一热，一瞬间泪如雨下。
    第66章 对不起
    原泽带着氧气面罩的声音闷闷的，“因为现在写不了字，所以以这样的形式，抱歉。”
    接着是一阵床单布料的摩擦声，他轻轻地呼出一口很沉闷的气，“显扬，这部手机应该会在我死后的某一天送到你的手上。”

 第60章

    “虽然不知道你会不会接受。但我还是有几句话想对你，对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我永远的挚爱，好好地说上几句。”
    “其实我现在，有点疼。”说完这句，原泽轻笑了一下，“对不起，都这种时候了，我就不要再说谎了。”
    他叹了口气：“好吧，呃........应该是很疼，从来都没有这么疼过，所以......所以我现在才敢来想你。”
    “想你止疼这种方法，可能用多了就不太好用了，我最近已经用的很频繁了，但可能今天实在是太疼了，所以才会非常非常地想你。”
    “一想到你，总是想跟你说对不起，因为我确实是很对不起你，我觉得自己好坏好残忍，你那么好，我为什么......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伤你的心呢。”
    原泽有些气喘，“我知道，这次以后，你可能已经对我很失望。”
    “不奢求你的原谅，但是请求你，别为我伤心，也别为我难过，我不值得。”
    “呵....我好像又在说一些自私的话了，又这么自私地要求你。”
    “但是....好吧，我承诺，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原泽的气不是很足，他说几句就要歇一下，停顿了几秒他继续说，“其实我好矛盾好纠结，我希望我就像一只蝴蝶那样，能为你煽动几下翅膀，只是短暂地为你而存在那么一段时间就好。”
    “可我也好害怕，你会忘了我........。”
    “因为我真的......好爱你，好爱好爱好爱你。”
    “我不怕死，可是我一想到.......我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再也不能触摸到你，也看不见你的笑容，也没办法再陪你去看日出日落，我真的......”
    原泽很小声地抽泣了一下，“........我真的很无助，也很想哭。”
    “我只能在梦中描摹着你的模样，那样真的不够啊，我好想拥抱你，亲亲你，陪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但是我的身体太拖累了，这些我都做不到。”
    “还是对不起......”
    原泽的声音渐渐有了哭腔，“所以显扬......让我最后再叫你一次吧。”
    “下辈子希望我们都能做一个健健康康的人，我还去找你好吗，虽然我们之间没有暗号，但是我已经将你记得很清楚了，我一定会找到你的，相信我好吗。”
    又是暂停了一下才继续开口，“据说人死以后魂魄还有七天可以自由的时间，我好想再去你身边看看你，只是想再看看你的脸，远远的就可以。”
    这种想法随即又被原泽自己否决了，“哦不，还是算了吧，你连鬼片都不敢看，我还是不要去吓到你。
    “活着的时候已经给你带来了苦恼，要做，也要做一个善解人意的鬼吧。”
    “所以你放心，所以我会尽量控制住我自己.........不要飘去你的方向。”
    “虽然已经很啰嗦了，但是最后还是想说.....“
    “显扬，我亲爱的宝贝，千言万语都表达不了我对你的爱，所以还是想说对不起，别生我的气，委屈你收下我这段廉价的道歉。“
    “再见了，我会永远地.....爱你。”
    视频播放完就自动黑屏了，池显扬趴在床边，已经是泣不成声，他死死地咬住自己的胳膊，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努力地抑制着这场灾难级别的声嘶力竭。
    余震过后，池显扬终于能起身，他用冷水洗了把脸，洗掉一脸的心碎绝望，然后把屋里的灯都关了，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小夜灯。
    原泽还在安静地睡着，苍白的脸上粘着几块创可贴，看上去显得尤为的可怜。
    但是他又看上去是那么地平静，平静到池显扬真的很想把他叫醒，不要再睡了。因为原泽这样一动不动地睡着的样子，真的有一点像.....他已经死掉了。
    只是这样想着，池显扬的眼泪又忽然涌出，他轻轻地把手覆在原泽脸上，一只手很轻松地就把他整张脸都包住，再次确认了一遍，那上面的体温。
    他突然轻笑了一下，“告诉你原泽，你没有破相，别不高兴，你还是特别的好看。”
    池显扬一夜未睡，他就这样看着原泽，时不时地摸摸他的脸，时不时再俯下身听听他的心跳。
    甚至有几次，他颤抖着伸出手，去探一探原泽的鼻息。
    原泽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池显扬正趴在他的肚子上，感受着他的呼吸。
    池显扬环抱住他，只是虚虚地把脸贴在原泽腹部的衣料上，他时时刻刻都记得，那下面有三道狰狞的伤疤，所以不敢用力。
    原泽一动，池显扬就立刻起身，“睡醒了？”
    他腹部还残存着池显扬的体温，原泽抿着嘴点了点头。
    “你不舒服吗？”原泽试探着问，池显扬的声音好哑，听得他难受。
    池显扬说，“有一点吧。”
    “哪里？”原泽挣扎着想要起身，“叫沈拓帮你看看吧，我，我担心.....”
    池显扬把他抱起来，避开管线和伤口搂在怀里，“不用沈拓，你帮我治一下吧。”
    “我？”原泽陷在池显扬怀里，不敢乱动。
    “是啊，有些话想对你说，想听吗？”
    原泽僵硬地点了点头，“嗯。”
    池显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知道吗，最开始我找不到你的时候，我想过一些很极端的想法。”
    原泽身体一抖，池显扬连忙安抚他，“别害怕，我没有那么做。”
    “我想，如果我在手上划一刀。”池显扬捉住原泽的手，比划着手腕的位置，“就在这里。”原泽立刻像是被烫到似得湳楓缩回了手，池显扬不再强求他，“然后我再跑到秦朗面前大呼小叫，你知道以后是不是就会不躲着我了？”
    原泽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但是我舍不得，我在我自己身上多划少刀子都可以，我流多少血都可以。”
    “但是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你伤心啊，我怎么舍得啊。”
    “你的那颗心，我恨不得把我自己的心剖开再把你的包在里面，想那样保护着，我怎么会，怎么会让它疼上一点儿。”
    “但是原泽，你好残忍啊，你怎么会想到一次又一次地来剜我的心啊，你是要让我疼死吗，我要疼死了。”
    “你疼死我了，知道吗？”
    原泽颤抖着开口，“我对不起你.........”
    霎时间，两个人的泪水交织着。
    苍天啊，为何不肯放过这一对恋人呢。
    第67章 听你的话
    病房内静静地，只剩下医疗仪器偶尔发出的声响。
    原泽哭都没什么力气，单薄的身体窝池显扬在怀里，微微地颤抖着，拉扯着池显扬的胸腔，引发了一波又一波无声的巨震。
    池显扬轻叹了一口气，他和原泽互相捅刀子，真的分不清谁的伤口更惨烈一些。
    但还是能看得出来，他们都已经无可救药了。
    他扯过纸巾先给原泽擦眼泪，然后低下头亲了亲原泽的耳朵。
    从耳尖到耳垂，慢慢地，一下一下地，似乎是在给原泽一些缓冲的时间，然后轻声在他耳边说，“你没有对不起我。”
    “我真的也很珍惜你，所以我的感觉就不重要了吗，嗯？”池显扬一只手给原泽轻揉着胸口，帮着把他的气儿捋顺，“你不管不顾地想把自己藏起来，就想不到我可能会疯掉的吗？”

 第61章

    “再有一次，我觉得你能在疯人院找到我，这样行不行？”
    “嗯？”池显扬侧过身，让原泽枕在腿上，然后低头轻吻了他的眉心，“原泽，说话。”
    原泽脸上还带着斑驳的泪痕，一双眼睛里铺满了伤心欲绝，表情木木的，像是被吓傻了。
    池显扬就这么一块心尖儿肉，此刻像是被摁在生了铁锈的刨丝器上，一下又一下地循环往复，周遭缠绕着生冷的血腥气，不要命一样地往死里磋磨着。
    他轻呼一口气，想吐出这点儿郁结的竭症。
    池显扬捏了捏原泽脸上为数不多的脸颊肉，手指轻碰了一下他干燥的嘴唇，“说话，你哑巴了？”
    “别让我一个人一直说，我嗓子快冒烟了。”说着，池显扬还像模像样地喝了口水，故意地把水瓶弄得噼啪作响。
    他又拿棉棒沾了点水，在原泽嘴唇上蘸了蘸，“这回能说了吧？”
    原泽丝毫不介意已经蹦到他脸上的算盘珠子，他好像是缓的差不多了，终于嘴巴张了张，嘟囔出一句，“我，我错了......”然后又匆忙地补充，“我不会了，我再也不会了.....”
    池显扬假装轻咳了两下，“嗯，认错态度良好，已经原谅你了。”
    “但如果你要是再这样，我会觉得。”池显扬突然挤出一点坏水儿，用一本正经颇为牙酸的语气说着，“你讨厌我。”
    趁着原泽的脑回路还没处理完这句话，池显扬又逗他，“唉，说了这么多是不是都烦我了？”他作势要起身，“要不我还是走？感觉你也不是很欢迎我过来啊。”
    原泽连忙摸索着要抱住他的大腿，声音哑哑的，“别...别走，不要走。我会听你话的。”
    他突然就通上电了，吓得池显扬心里一惊，连忙把他扶正，“别动别动，你的腿 ，我不走不走，啊。”
    池显扬哄他，“我去拧个毛巾给你擦擦脸，你现在都成小花猫了知道吗。”
    “啊......”原泽感觉自己现在应该是不太好看了，急着想要去抓住被子把脸埋在里面，躲一躲。
    他脸上的创可贴早上的时候池显扬给他揭掉了，下巴和侧脸有几处小擦伤，不严重，已经要开始结痂了。
    池显扬把原泽捞起来，然后把床升高，再把他的伤腿垫起来，轻轻地刮了一下他的鼻梁，“别乱动，我去弄热水。”
    “嗯。”原泽现在已经不敢再忤逆池显扬一点儿，池显扬说让他别喘气儿他都能照办，他拉着池显扬的袖口，末了竟然说了句，“那你快点儿回来。”
    严格遵循自然规律，原泽撒娇可导致池显扬心脏停跳一秒！
    他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双手捧住他的脸颊，用自己已经里里外外刷了三遍的牙，才敢轻碰了一下嘴唇，“盖个戳，以后表现好的话，还可以有。”
    原泽耳根通红地默默数了三十个数，池显扬回来了，他一只手拖住原泽的后脑勺，另一只手避开原泽脸上的伤处，用软热的毛巾轻轻地擦着。
    “我现在表现怎么样？”原泽脸埋在毛巾里，突然闷闷地问。
    一只猫爪忽然从池显扬左心房挠到右心室，挠得他心窝都软了一下。
    明明嘴角已经快要咧到耳后根，但他却还是强装镇定地说，“嗯，特别好，我很满意。以后继续保持。”
    原泽连忙点点头，然后他仰起头，等了一会儿。
    池显扬却毫无动作。
    啊？这就完啦？！怎么可以点评完一句话就没了！
    他鼓起勇气，声音虚虚的“你，你刚才说的，那个，盖章..........”
    “刺啦！”另一只猫爪又直接从池显扬右心房扒拉到左心室，不过这次是恶狠狠地，临走的时候还踩了一脚。
    池显扬的心窝子已经塌陷成一片，他看着原泽已经恢复了白白净净的一张脸，把毛巾放到一边。
    然后忽然低下头，两只手包住他的后脑勺，狠狠地咬住了原泽的喉结。
    突如其来的灼热气息喷在原泽的颈侧，那一面本来插着管子缝着针，是很麻木的。
    但是原泽却被烫的全身一阵紧缩，他不自觉用手去揽住池显扬的后背，毫无反抗地默默数着。
    大概二十秒池显扬才放开。
    他埋在原泽的肩窝里，猛吸了一下之后才抬起头。
    随后用还残留着温热的毛巾给原泽擦了擦，又轻轻地戳了戳那一圈，锁住喉骨，还泛着红的牙印，轻笑着问他，“这样行吗？”
    原泽的喉结上下滚动几下，连带着上面刚刚盖上的章也跟着颤动，他神志却都已经不知道飘到了哪个国度了，胡言乱语着，“行....行，行的.......”
    池显扬把他放下躺好，又把毛巾浸了一遍热水，拧了拧敷在原泽的眼睛上，“敷一会儿，别动。”
    原泽一动不动地，“哦....”
    “还有一件事儿要跟你说。”
    “嗯？”原泽循着池显扬的声音，肉眼可见地又紧张起来，他已经认真地承认错误了呀。
    但是他觉得不管池显扬说什么，还是先拿出一个比较积极的态度比较好，“你说，我都改，你说什么我都改。”
    池显扬感觉自己是不是有点儿矫枉过正，顿时心疼了，“别紧张啊，你没有犯错误。”
    “就是沈拓跟我说，你之前不想做吞咽训练，有这回事儿吗？”
    “啊，啊.....是，有吧.....”
    也不是原泽不想做，一个是他确实咽不下去，一吃就吐。
    而且他比较抗拒别人喂他吃东西，谁都不行。
    所以几个月都没有过自主进食，沈拓跟他说，前几天刚给原泽做的胃镜，这胃几乎是一点儿都没长起来。
    “要不从明天开始，让沈拓给你弄个计划表，我喂你吃，咱们从头开始来？”
    “嗯，嗯都听你的。”
    “吃下去了，有内个.....还能，盖章吗.......”
    池显扬看着原泽，他嘴上没说话，但是已经酸软成一片的内心：你可爱死我算了........
    第68章 这是命令
    沈拓下午的时候来查房，就看见原泽脸上的创可贴虽然没了，但是脖子上又多出好几块儿，贴的歪七扭八的，都快连成片儿了。
    他一边假装翻查着手里的资料一边尬笑，“咳......虽然原泽这个第一疗程结束之后，效果还可以。”
    “但是他这个身体，咳咳......嗯，心率还是不要过快比较好啊，呵呵。”
    “而且.....额咳咳......而且这脖子上的血管啊经络什么的，也比较复杂，原泽都是两边换着，得经常扎针，每天都要输液的，咳嗯....本来就是容易有淤血。”
    “咳....咱所以就......”
    见沈拓这一句话恨不得按三个暂停，原泽立马就对他的救命恩人表达了关心，“沈医生，您是嗓子眼儿难受？”
    他语气神情都诚恳的要命，“我记得我这儿有黄丘之前留下来的喉糖，他本来好像也是想给您吃的，您要吗？”
    沈拓十分地感动，然后咬着后槽牙微笑着，“嗯，非常感谢，还是不用了。”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可能是喝水有点儿少，咳...没事。”
    原泽听后煞有介事点点头，“那您注意身体。”

 第62章

    呵呵，一个重病号让他的主治医生注意身体，简直是倒反天罡！
    池显扬轻捏了一下他的后颈示意他闭嘴，然后抿嘴笑笑，“嗯，知道了沈医生。以后不会了，我会注意的。”
    “嗯嗯，别.....太，激烈就行。”
    原泽悄默声地啧了一下，也不敢再说话了。
    沈拓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他递给池显扬几张单子，“主要是想来给你们看一下这个手术知情书，没什么问题我就拿正式的过来让原泽签字。没关系，这个不着急，你们慢慢看，好好考虑考虑。”
    池显扬点点头接过，只扫了几眼，脸色就沉了下来。
    沈拓感觉自己怎么着都是有点儿多余，他十分有眼色地说，“那行，你们慢慢看，我就先去忙了。有什么事儿随时叫我。”
    “嗯，你慢走。”池显扬抬头勉强扯出一个笑。
    沈拓临走前，无意间瞟了一眼原泽身上松松垮垮的病号服。
    这一看可不得了了，他眼珠子差点儿没瞪出来，嚯，这锁骨胸口那一块儿，池显扬是在那上面玩了什么我画你猜游戏吗？
    他出了病房，震惊之余嘴里还叨咕着，“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有劲儿啊。”
    迎面走过来一个刚从对面查完房的医生，沈拓心虚地背过手，面带微笑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说这天天查房是有点费事儿啊。”
    俩人微笑着擦身而过之后，他才觉得不对，对面一老外，他能听懂什么啊？！
    “啧啧啧。”沈拓感觉赶紧把原泽治好吧，再跟这些人厮混下去，智商没准儿都要下降一半儿。
    “啊！啾！”正在片场忙活着的黄丘十分孔雀开屏自作多情地寻思着，原泽是不是想他了，要不要改天去医院看看他啊。
    虽然池显扬是极好的，但他黄丘也是不可替代的啊。
    而且他内主治医生好像也挺帅的，“卧槽.......”黄丘赶紧停止自己可怕的脑内风暴，身板子站的溜直，脸红心跳慌慌张张地接着拉磨了。
    沈医生是什么态度那不知道。
    但对于原泽，黄丘不是自作多情，他是自恋癌晚期了。
    原泽是真没工夫想他。
    人家忙着呢。
    特别有劲儿的年轻人晚上给原泽擦完身，又用白色绒毯把他从头到脚裹成了一个蛋糕卷。
    原泽被平放在病床上，一颗秃瓢用淡粉色的干发帽裹着（黄丘买的）。
    池显扬看着他，勉强忍住了想吃蛋糕的冲动，他也换了睡衣，就坐在床边虚虚地半环抱住他，“知道你现在看着像个什么吗？”
    “什么啊？”原泽循着他的声音歪了歪头。
    池显扬在他身上轻拍了两下，“天使蛋糕卷。”
    “吃过没？”
    原泽摇摇头，他小的时候买不起蛋糕这种东西，长大以后又不喜欢吃甜食了，唯一吃过的那点儿甜，都是陪着池显扬一起吃的。
    “以后带你吃。”
    “好啊。”原泽朝着池显扬笑。
    池显扬看着这个笑容，忽然感觉自己眼眶微热，他赶紧闭了闭眼睛，抽了一张纸在眼睛上擦了几下。
    “你怎么了？”原泽连忙问。
    池显扬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常，“没事，眼睛里进睫毛了。”他呵呵地笑了两下，“唉，没办法，我睫毛实在是太长了。”
    “嗯，要不要去卫生间弄？”
    “乖乖地等我啊，我马上回来。”池显扬匆忙起身，带着身后的椅子一阵轻响。
    原泽听着哗哗地水流声，望着卫生间的方向，轻声说，“别再哭，我是真的很心疼。”
    下午他们已经把手术知情书都看了，池显扬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原泽听了，也就两页纸几百个字而已。
    字里行间却好像浸着毒，疼的池显扬肝肠寸断。
    老天爷真的是不公平，他给原泽的，通往那条生的路.......实在是太窄了。
    但实在是没办法，就是摆着根儿独木桥，也是一样要过。
    池显扬只恨自己不能去替他。
    他过了一好会儿才回来，原泽还在原模原样地躺着，脸还朝着他的方向。
    “哎呦，这真不好弄，弄了半天才弄出来。”池显扬一边慢慢地朝他走过去，一边说。
    “要不要我再帮你吹吹。”
    “行啊，再帮我盖个戳。”
    原泽扬着脖子去找池显扬的脸，轻轻地吹了吹，声音低低的，“你脸上好像有水，滴到我这儿了。”
    池显扬吸了吸鼻子，“嗯，我刚才洗了把脸。”
    “原泽”他突然叫了一句。
    “嗯？”
    “以后不许再躲我了，知道吗？”
    “嗯，不会。”
    “这是命令，不是商量。”
    “遵命。”
    原泽想了想，那我也......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池显扬手机里的视频通话铃声打断。
    池显扬看了眼手机，心脏砰砰直跳，把脸上那点儿泪花都跳没了
    “原泽，我怎么突然有点儿紧张。”池显扬举着手机坐在床边儿。
    “啊？谁，谁啊。”原泽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然后他就听见池显扬说：
    “我亲妈。”
    第69章 谁是谁老婆
    “啊？！”原泽差点儿一跃而起。
    “我内个，我，快，给我带个口罩，给我遮一遮。”原泽动了动，想要从绒毯里面出来。
    池显扬连忙俯身抱住他，在他身上轻拍了拍，“别紧张，不用，你别乱动。”
    “放心，我妈不吃人。”
    “那不行，我这也不好看啊，你给我换个衣服吧。”原泽被包在绒毯里，全身都光溜溜的，他快要急哭了。
    他正思考着自己的形象呢，然后他就听见池显扬突然说，“呵呵，妈。”
    池显扬怎么接了？！
    原泽吓得都浑身僵硬了，他被池显扬搂在怀里，这眼睛都不知道往该哪看。
    他紧急调动起来为数不多的健康脑细胞，随便找了个方向微微一笑，“阿，阿姨好。”
    池显扬轻轻地把他的脑袋扶正，“在这呢。”
    万幸他再怎么生病，都留着那一口光洁整齐地小白牙，原影帝再次重操旧业，献上非常标准的笑容，“阿姨您好。”
    “唉，您好您好。”温莺莺温柔的声音传过来。
    池显扬仔细一看，镜头里他妈穿的像个火龙果成精了一样，他笑，“妈，这是原泽。”
    “我给您找的儿媳妇，瞧瞧吧，这就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找回来的老婆。”
    “哎呦，好好好，这孩子长得可真好看，像大明星似得呢。”温莺莺微微一笑，他看原泽躺在池显扬肘弯儿里，脖子上让他儿子给嘬了一大堆记号。
    她一脸八卦挤眉弄眼地问，“哟，那妈是不是打扰你们了，你们这是.......啊？”
    池显扬一哂，“妈您瞎说什么呢。”
    原泽还以为自己刚刚的一瞬间耳鸣了，他也不管方向对不对了，连忙找补，“阿姨您别听他乱说，他说反了，他是我老婆，啊，不是，我们俩其实不是....我们........”
    池显扬默默地把手机移过去让他对着镜头说，但是原泽语言系统已经完全紊乱了，“不对，我们俩都是男的，阿姨，他乱说的。我不是他老婆，我是他.......”

 第63章

    眼看着原泽有些气喘，池显扬在他嘴角亲了一下，轻声说，“好了好了，你歇歇，我来解释好吗。”
    其实池显扬刚在学校看见原泽的时候就跟温莺莺说了，自己找回了一个特别重要的人，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
    但是他匆匆忙忙的，话也没说清楚，温莺莺就寻思着问问，没想到这一问，还问出个大儿媳妇。
    温莺莺没纠结他俩到底谁是谁老婆的问题，他以一个医生的敏锐度发现了原泽的不对劲儿，“哎呦，这孩子怎么啦？生病了？”
    池显扬扯过被子给原泽盖上，“嗯，挺严重的，我们现在在医院呢。”
    他又把原泽的病情给温莺莺描述了一遍，“他眼睛已经看不见很久了，这种情况以后还能恢复吗？”
    温莺莺把眼镜架上了，又仔细看了看原泽，“得看视神经损坏程度吧，没那么严重还行，现在有光感吗？”
    池显扬捏了捏他的脸，又轻声问了一遍，“有吗？”
    原泽摇了摇头。
    温莺莺朝着池显扬皱了皱眉，悄悄地叹了口气，接着语调又扬起来，“嗨，应该没什么问题，咱先把手术做了，然后再看后续恢复，这都甭担心啊。”
    “到时候国外治不好咱回国治，回来阿姨让院长亲自给治。”
    “要不要把原泽的那些资料再发给妈，妈让院长看看？”
    池显扬低头小声问原泽，“可以吗，让我妈帮着再看看。”
    原泽连忙点头，“当然可以，当然可以。”然后又笑了笑。“阿姨谢谢您。”
    “这孩子，客气啥。”一家子好像都是颜控，温莺莺看起来特别满意这个“儿媳妇”，遂开始大包大揽，“原泽爹妈呢？也在北京吗，你们过年如果回不来，要不要我和你爸去帮着照看一下？”
    池显扬沉默了一下，然后低声说，“妈，原泽他从小就是孤儿。”
    “他没有爹妈，他没亲人。”
    “啊.....”温莺莺顿时心疼的眼圈都红了，“这么好个孩子，长这么好看，怎么这么可怜见儿的。”
    池显扬把手贴上原泽的脸揉了揉，“所以妈，对不起，我们之前发生过的一些事儿回去再跟您说。但是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必须要陪着他，他不能没有我。”
    “我只能先告诉您，我很爱他，我也不能没有他。”
    温莺莺难受的抹了两把眼泪儿，“别说对不起二宝，你得陪着他，必须陪着，妈支持，啊。”
    “你陪原泽把病治好了，然后回北京接到咱们家慢慢养着。”
    “你爸那个老登要是敢碍事儿，妈就把他踹出去，你们甭担心，啊。”
    池显扬笑了，“妈，您别激动，我自己也能照顾他。”
    结果他就突然听见池云凡在一旁见缝插针地叭叭，“就是，人家小情侣的事儿，您跟着凑合什么劲啊，帮着给人治病还成。”
    “再说有病救治，有什么大不了的啊。不管什么病，都甭害怕，现在医疗这么发达呢，都能给治好喽。”
    原泽听见池云凡的声音，本来有些昏昏欲睡，这会儿又清醒了，他仰头轻声问了问，“是谁？”
    池显扬跟他贴贴脸，“不用管，我们家门口石狮子成精了。”
    原泽听得一头雾水，池显扬看他这副懵懵的小表情，不忍心欺负他了，“是我哥，很久之前应该跟你提过一嘴。”
    “就是出来那年可能被产钳夹到脑袋了，有点儿先天性疾病。”
    “啊，什么病啊？”
    “先天性脑部智力残缺病，简称脑残。”
    “严重吗？”
    “不严重，你继续睡吧啊，乖。”
    “池显扬你可别跟着给我造谣啊。”刚才池云凡都在旁边儿听得差不多了，他凑过来看着镜头，“我滴个老天爷啊，原泽可真帅啊，好像内电影明星，他是不是年纪跟我差不多大？”
    池显扬把原泽抱的更紧了一点儿，“滚，池云凡，告诉你别来碰瓷儿啊，我们可比你长得年轻多了好看多了好吗。”
    “你这都不是登月碰瓷儿了，你这是跨宇宙碰瓷儿。”
    温莺莺擤了擤鼻涕，在一旁补充道：“那确实。”
    “我长得也不错好吗？”池云凡站到温莺莺身后一叉腰。
    “嗯，你也美。”池显扬点点头。
    “那肯定的。”
    “你有一种脑干残缺的美。”
    “不是？......”
    池云凡还要再说什么就让温莺莺给挤到后面去了，“好了，你先退下吧。”
    原泽像是睡着了，温莺莺小声说，“妈本来就寻思着还有一周就过要年了，年货都置办好了，就想问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现在妈都知道了，你不用着急嗷，好好陪着他吧。”
    池显扬起身把原泽身上的被子掖了掖，“嗯，原泽得要早点睡，他晚上还得挂药水，休息不好。”
    “那快挂了吧，告诉原泽什么都别多想，妈全力支持你们。”
    “生病了也别着急，医疗资源妈都可以帮你们联系，别担心治不好，啊。”
    池显扬眼眶一热，点了点头，挂掉之前他又小声说了句，“谢谢你，妈，我爱你。”
    温莺莺哽咽着，“嗯，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原泽。妈等你们回来，一定要带着原泽回来，听见没。”
    池显扬笑着点点头，给她妈挥了挥手，如此温馨的时刻，池云凡像个大蟑螂一样地也扑过来挥了挥手，吓得他赶紧挂了视频。
    轻轻地把手机放到一边，原泽已经睡得很熟了。
    池显扬亲了亲他的脸，轻声说，“原泽你乖一点儿，好好治病，然后带你回家见公婆知道吗？”
    第70章 你是宇宙中心
    第二天一早，原泽被池显扬带着，坐在医院附近的一早茶店包厢里，心情瞅着有点儿忧郁。
    池显扬拿着消毒纸巾给他擦手，“不用担心，等你好了就带你上门赔礼道歉，行吗。”
    原泽正自责着呢，昨天自己怎么就睡的那么死呢，都没跟池显扬家人说上几句话，太没礼貌了这也。
    之前谈恋爱的时候，原泽对池显扬的家庭情况倒是有所了解，但是他实在是太忙了，加上那个时候俩人一致同意，秉持着先不公开的原则，他也就没怎么跟池显扬家人接触过。
    昨天算是第一次会晤，结果让他给睡过去了。
    “你说，你妈他们认出我了吗？”原泽一脸纠结地问。
    毕竟他好几年前有过不良的前科记录，这要是被池显扬家里发现了，好嘛，这不就是一渣男吗。
    池显扬用自带的勺子舀了一小勺米糊吹凉，“估计差不多了吧，可能现在还没反应过来。”他呵呵一笑，“我之前只是跟他们提过，我男朋友不是普通人，让他们自己慢慢悟去吧。”
    虽然现在原泽看着还是特别好看，但其实跟之前比，变化还是挺大的，毕竟拖拖拉拉的生了这么长时间的病，苍白又憔悴的，人都快给折磨完了。
    他今天身上穿的，里里外外连带着裤衩儿都是池显扬的，病号服外面套着一件白色带毛领的羽绒服，下身穿着浅色的牛仔裤，围着毛茸茸的米色围巾，干净易碎的样子像一株蒲公英似得。

 第64章

    池显扬给原泽打扮的挺水灵的，给自己穿了一身儿黑，瞅着像是个生人勿近的酷哥。
    他们俩今天其实是有正事儿的，跟沈拓说好了，要去片场待上一小天。
    电影这几天正在池显扬他们学校拍着呢，而且原泽那天都没怎么参观好，池显扬就想带着他回去看看。
    他这个主心骨都发话了，沈拓那必须得开恩了，“嗯，原泽这段时间表现还可以，但还是得早点回来啊。”
    第一次被恩准这么长时间的外出，原泽激动的千恩万谢的。池显扬倒是挺淡定，还有心思带着原泽出来吃个早茶。
    不过这米糊不是早茶店的，是池显扬趁着原泽还没醒的时候，凌晨三点去他租的公寓，自己熬得。
    虽然沈拓说了，只要原泽能吃得下去，喂他吃什么都行，只要不是辛辣刺激的。
    但他真是不想让原泽碰一点儿外面卖的东西。
    “来，尝尝。”池显扬感觉米糊没那么热也没那么凉的时候，用勺子碰了碰原泽的嘴。
    原泽先是躲了一下，刚才那一点儿小情绪都飘到九霄云外了，“那内个.....奖励的事儿。”
    池显扬笑了，“那必须有啊。”
    其实这两天只要原泽醒着，基本上他每隔十分钟就要问一次池显扬，自己表现得怎么样，能不能给奖励。
    原泽放心地点了点头，张开嘴。
    结果食物还没接触到他嗓子眼儿，就开始自动犯恶心。
    这一口米糊撺掇着整个腹腔都跟着痉挛了，根本还没咽下去呢，就要往外吐，连个反应时间都没有。
    到嘴里打了个转儿就被原泽吐出来了，池显扬直接拿手接了，他随意地擦了一下，把纸巾扔到垃圾桶里，然后去用另一只手给原泽揉着，连忙安慰，“没事没事，别着急， 啊，吃不进去也没事儿，咱们慢慢来。”
    原泽喘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他轻碰了碰在腹部游移的温热的手，声音低低的，“对不起，我....”
    “还难不难受？”池显扬拿出自己带的保温杯，用杯盖儿给原泽倒了点儿温水，让他漱口。
    原泽反应太强烈了，而且一大早上的，池显扬不想硬喂他，“下次吧，我做点儿别的，这个可能没味儿，你不爱吃。”
    他就着原泽用过的勺，几口把剩下的喝了。
    原泽表情木木的，还是不说话。
    池显扬拿消毒纸巾擦了四五遍手，然后把原泽的轮椅拉过来，面对着面捧着他的脸，问，“怎么了？不就是一口米糊喝不下去么，多大点事儿啊，你又想跑？”
    “又觉得自己成个拖累了？又想把自己塞到哪去？”
    原泽连忙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没，没有......”
    池显扬戳戳他的脸，“嗯，你有这个觉悟就行。”他一只手牵着原泽，另一只手拿筷子往嘴里塞了个小笼包，“你等我一会儿啊，我吃完就带你过去。”
    他点的东西早都上了，跟原泽折腾这么一会儿都有点儿凉了。
    桌上还有几个保温的打包盒，是给黄丘他们打包的。
    “你慢点儿吃，不着急。”原泽眉头皱着，池显扬吃东西没有声儿，但是原泽能根据池显扬的动作幅度判断出来，他吃的着急。
    池显扬噎到了，他喝口汤顺顺，“我这不是怕你馋么。”
    原泽笑了，“嗯，小狼狗吃东西都着急。”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池显扬漱口的动静，然后右手被牵起来，无名指突然就刺疼了一下，他摸了摸，那上面多出一个牙印。
    池显扬又在他手背那片儿疤上亲了一下，然后淡淡道：“你小心点儿，还会咬人。”
    原泽彻底不说话了，他耳根子红的快要着火了，脑门子上放俩地瓜都能烤熟了。
    池显扬继续美滋滋地吃了，也就几分钟他就吃完了。
    俩人还是坐着医院的医疗车去。
    池显扬把原泽抱上去，刚要把原泽撂在轮床上就听他说，“我不躺。”
    “躺着呗。”池显扬就维持着抱着他的姿势，没动。
    原泽摇摇头，“我坐着就行。”
    “嗯，行。”池显扬也不强迫他，把他放轮椅上了。
    “你躺这儿。”原泽拍了拍。
    池显扬笑，“我躺干嘛啊？我不用。”
    原泽抿了抿嘴，“你都累了。”
    “我什么时候说我累了啊。”
    “你......”
    “好，我躺我躺，我躺这儿行吗。”说着，池显扬把原泽的轮椅拉过来，轻轻地把脑袋枕在他腿上了。
    原泽左腿的护具还都没拆呢，池显扬就虚虚地枕着，他仰头看原泽还带着淡淡擦痕的那一小截下巴，两只胳膊抱住他的腿，“这样行了吧，来，你哄我睡吧，我正好歇歇。”
    原泽点点头，一下一下地在他身上轻拍着。
    不一会儿，池显扬就真的没动静了。
    他是真的睡着了，因为原泽能感觉到，自己的膝盖这时候才是真的在受力。
    原泽低着头，“看着”池显扬，他把自己的手放在后脖颈上，焐了几下才去摸池显扬的脸。
    循着记忆去找他的眉毛，眼睛，耳朵，嘴巴，鼻梁，下巴。
    这具不敢用力触碰的躯壳里面包裹着一颗让他爱到心疼的灵魂。
    他的男孩，轮廓已经变得更锋利了，过于疼痛的雕琢，都是拜他所赐。
    原泽俯下身，轻轻地吻了他的头发。
    池显扬，如果我以后变成了星星，我永远都围着你转好不好。
    你就是我的恒星。
    我的宇宙中心。
    第71章 重复一遍
    等池显扬睡醒的时候，车已经在学校里停了半个小时了。
    而黄丘已经趴在车门口等二十多分钟了。
    没办法，原泽不让开车门，他不让弄出一点儿动静。
    黄丘在外面举着根儿香蕉，盯着那几盒小笼包急的张牙舞爪。
    全车人都一动不动地，陪着池显扬睡觉。
    池显扬一睡醒，就看见车外的大猩猩，啊不，黄丘，拎着个香蕉皮，一蹦三尺高，急的快能上树了。
    他连忙起身把车门打开了，亲自把他请进来了，冲他尬笑一声，“不好意思啊丘哥，不小心睡着了。”
    黄丘一哂，“呵呵哒。”
    原泽听见他动静，“哎呦，大丘什么时候来的？”
    黄丘捏着个嗓子，“啧啧，可别跟我攀谈，我不跟见色忘友的人说话啊。”
    他把那几盒小笼包抱怀里，对着池显扬，“显扬，我们现在就在你们内小别墅里面拍内景呢，你们一会儿直接过去就行，正好顾导也在。”
    池显扬点点头。
    黄丘又故意叹了口气儿，那怨气儿好像整个地球都要容不下了，音调拐的比珠穆朗玛峰还要崎岖，“哎呦，我得赶紧过去吃早饭了~不然我这身娇体弱的，我都要饿晕倒了~都是让某人给我害的~”
    原泽张了张嘴，最终寻思着还是算了吧，跟一类人猿就别较劲了。
    黄丘走了，池显扬给原泽揉揉腿，“是不是都给你压麻了？”
    原泽摇摇头，“你睡好了吗？”
    池显扬抻了个懒腰，又趴在他腿上蹭了蹭，“睡得特别香。”他抓住原泽的手贴在脸上，轻吻了一下他的手心儿，“咱们也过去？”

 第65章

    “走吧。”
    这剧组原泽熟悉的人不少，他虽然朋友不多，但是他人品好，拍戏的时候从来都没有架子，让怎么拍怎么拍，业务能力和态度都让人挑不出任何的毛病，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起早熬大夜，都没有一句怨言。所以挺多人都是看他面子才来的。
    这些人看他病的这么严重都跟着心疼。摄像的组长，一个彪形大汉心疼的都直抹眼泪儿。当时他还是一个小摄像的时候，设备让人偷了。那时候他才十九岁刚入行，爹早就没了，家里老母亲还生着病，穷的连赔设备的钱都没有，差点儿就把工作丢了。
    大半夜的他一个人去剧组河边抹眼泪儿，有点儿想不开。
    原泽看见了，就上去旁敲侧击地跟他聊，后来跟他说，让他帮着原泽拍点儿营业的写真。结果就是写真没拍几张，拍摄费给了不少。
    这事儿都过去好多年了，小哥儿现在早都结婚生子，老母亲最终也没治好，去世了，但是这件事儿他能记一辈子。
    后来他给原泽还钱，原泽没要，原泽只笑着告诉他一句话，“凡事儿别总是想不开，万一有转机呢。”
    结果后来他自己好几次命悬一线的时候，没人来告诉他这句话。
    他就像传说的武林高手一样，一个人立在孤日悬影下，身中奇毒，又要退敌又要瞒伤。
    所有人都以为他强大到没边儿，都被他武装出的一副好皮囊给骗了，没人知道他五脏六腑都已经溃烂成疮了。
    孤寂的月光洒下来缠着单薄的身影，直到他实在是撑不住了，暗地里血都吐了二斤，才想着要去吊命。
    走投无路就容易病急乱投医，他像个江湖骗子一样，骗完这个骗那个，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到最后人都被他赶跑了，还把自己戳了一身血流不止的洞。
    他带着这一身伤口浑噩了三年，有朝一日终于落到当初他伤过的，命中之敌手里了。
    那人二话不说，直接就拿根儿无形的锁链把他给拴上了，还上了一把打不开的锁。
    除了地府黄泉，他哪都去不了。
    原泽现在不怕别的，他就怕自己到阎王殿报到，他也会跟过来。
    “唉，唉，想什么呢。”池显扬捏了捏他的手心，他已经把原泽推到一个小办公室了，外面人太多太杂，他不愿意原泽在那呆着，都跟着耳边喊半天了，原泽还跟神游一样。
    原泽惊醒过来，“没，没啊。”
    池显扬给他整理整理身上的衣服，“顾导说，刚好今天那几个小孩儿都过来试镜了，要准备正式开拍了，说让你过去看看。”
    “行，那现在去？”
    “嗯。”
    “原泽，你没事儿瞒着我吧？”池显扬现在敏锐的要命，原泽有一丁点儿的不正常他都能给揪出来。
    原泽竖起三根手指，笑着说，“真没啊，骗你是王八。”
    池显扬推着他出去，“王八好啊，寿命长。”
    原泽一寻思：好像也是？
    他们过去的时候，正围着一堆人看录像呢，一看原泽过来了都连忙给原泽让位。
    黄丘帮着清场子，“来都让一让啊，这位爷可不能给磕着碰着，咱谁都赔不起。”
    原泽笑，“去你的。”
    顾平昌坐在机子前跟他打招呼，“来了，小原。”然后又瞅瞅他身后的池显扬，“啧啧，我就说么，这帅哥儿肯定跟你不一般关系。”
    他上回见过池显扬一次，当导演的对长相都敏锐，他第一眼就看这小伙也相当的不错。
    只不过看原泽一直放身边儿护着，估摸着要让他入行，原泽得第一个拦着。
    “我是给他推轮椅的。”池显扬笑笑。
    顾平昌咂咂嘴，“我没看错，多幽默个小孩儿啊。”
    他们俩又寒暄了几句，就开始干正事儿了。
    原泽看不见画面，但是他能听声儿，听着小演员念台词的音色，主要是看抑扬顿挫的节奏对不对，有没有那个该有的腔调，这些他都能听出来。
    坐了俩小时也琢磨的差不多了，原泽最后和顾平昌意见一致，选了俩小孩儿出来。
    角色定下来了，黄丘在旁边瞅着显示器，“这俩孩子，我看小的跟原泽有点儿像，大的像池显扬。”
    原泽和顾平昌异口同声，“这就对了。”
    顾平昌为什么会出山？就是他懂原泽想要表达的东西，原泽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是他看着过来的。
    他一个人流着血泪，单枪匹马，爬过断骨荒山。
    所以以一个电影人的身份，他愿意去为原泽实现这个愿望。
    “秦朗说，国内忙完就过来。”原泽说。
    其实他前期工作都做的差不多了，主要是差执行这一块儿，原泽实在是没办法，顾平昌和黄丘也能帮着，但终究是分身乏术，秦朗免不了得过来一趟。
    “嗯，你就不用操心了，专心治病。”
    顾平昌笑，“别到时候我内电影出来了，上映之后，制片人名字外面还带一方框，我可不喜欢啊，我嫌弃不吉利，我还要拿奖呢。”
    “那是那是。”原泽笑着跟着附和。
    顾平昌看了看池显扬，然后坏笑一声儿，“原泽你快回吧，我看你这位推轮椅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大概一个多小时前吧，池显扬小脸就一直绷着。
    原泽内轮椅坐着时间长了根本就不舒服，而且他左腿也不能一直控着那么长时间。
    池显扬一直手指头掰着数，原泽都坐了三个多小时了，他急的都快火上房了。本来还想看看电影是怎么拍的，结果一眼没往那边儿瞅，净盯着原泽跟着干着急了。
    一路上池显扬着急让原泽赶紧回车里躺着，一路上轮椅推得又稳又快。
    “原泽，你饿不饿？”池显扬突然想起来要问问，原泽早上打的肠营养都好几个小时了，虽然胃还没太长起来，但是他也会有饥饿感。
    “饿不饿？”
    “嗯？问你话呢？”
    “啊？”原泽稍稍把头偏过来。
    “我刚才问你什么了？你重复一遍。”
    池显扬把轮椅停下来，弯腰扶着两侧把手，站在对面儿看着他。
    第72章 儿媳妇的新年红包
    “你说，问我饿不饿。”原泽抿了抿嘴，老老实实地回答。
    池显扬来来回回地在他脸上巡视着，不说话。
    原泽伸手去找他的脸，摸到了之后轻揉了几下，笑着说，“怎么了？刚才在想关于电影的事儿呢，走神儿了。”
    池显扬握住他的手，侧过头，轻吻了一下他的手指，“嗯，没事。”
    到了车上，原泽半躺着在床上打营养液，池显扬随便买了个三明治，沉默着在旁边儿啃。
    医护人员都去吃饭了，车里就剩他们俩了。
    静悄悄的。
    “你说说话呗。”原泽笑笑，刚才从上车开始，池显扬把他抱到床上之后，就不怎么说话了。
    “怎么的，刚才冷落你了？生气了？”他搓搓手指，“对不起，一谈起事儿来就忘了时间了。”
    “下次我注意，好不好？”
    “没生气。”池显扬怎么舍得跟原泽生气，他几口就把三明治吃完了，把包装袋扔到垃圾桶里，然后在原泽床前正襟危坐，又问了一遍，“你真没事儿瞒着我？”

 第66章

    “真没啊，我能有什么事儿啊，我一直不都在你眼皮子底下。”原泽说的坦然，他伸出手，“你刚才是不是还买苹果汁了，给我喝一口呗。”
    池显扬捉住他的手塞回被子里，“你别喝，太凉了。”
    “好吧。”
    “原泽你如果......”池显扬一句话还没说完，电话响了。
    “喂，妈？”
    “唉，二宝啊，干嘛呢？原泽今天好些了吗？”
    “陪原泽在我们学校呢拍电影呢，他挺好的。”
    “哦，那行那行，妈没别的事儿，你把原泽卡号给妈一个呗。”池显扬一听这个，轻拍了两下原泽，然后把电话调到外放。
    原泽竖起耳朵听着。
    池显扬笑，“这儿媳妇不是还没过门呢吗，又干嘛啊？”
    “哎呦，这不是你爸嘛，说过年了，想给原泽买点儿东西。他买什么不好，想买块儿手表，还说什么全球限量九十九块儿的，什么镶了多少多少颗钻石，镀了多少多少金。
    温莺莺一激动，声调就高起来，“你说说他脑子是不是让驴踢了 ，大过年的给人原泽送钟啊。”
    原泽使劲儿地捂着嘴，怕笑出声。
    池显扬也觉得好笑，他们小年轻儿肯定不讲究这个。
    但是他看温莺莺是真的生气了，就没敢跟着吱声。
    池显扬一咬牙一闭眼，索性直接就把他爸往火坑里推，“那是有点儿不太吉利，我爸有点儿欠考虑。”
    “就是，我看你哥好像就是跟你爸这个老登遗传了。前几天说他也要送，说要送原泽一辆车。我说你先不提人家现在能不能开车，你送人一辆车，要把原泽拉哪儿去啊？”
    “可能当时别人就放两只驴，你爸和你哥他俩站旁边儿了。”
    “俩人儿同时被踢了。”
    原泽忍笑忍得脸都红了，池显扬怕他被鼻腔里的管子呛到，给他顺着胸口，轻拍着，让他好好喘气儿。
    “那可能是吧。”池显扬附和着。
    “嗯，你把原泽卡号给妈一个，妈让你爸跟你哥折现了，再加上妈给的，到时候给原泽转过去，就当是新年红包了。”
    原泽连忙摇头，疯狂做口型说不要。
    池显扬轻轻地按住他，不让他脸上的管子也跟着晃动。
    他竖起手指放在原泽嘴边儿，示意他别出声儿。
    “行，多少啊？”池显扬也就这么随口一问。
    温莺莺说了个数儿，好嘛，够他盖俩工作室的了。
    池显扬感觉原泽嘴唇有点儿干，他单手从兜里掏出润唇膏，在他嘴唇上慢慢地涂了薄薄一层，然后用温热的手指一点一点儿地轻轻涂抹开，“嗯，行，一会儿把原泽卡号发过去。”
    “还有啊二宝，你爸转告你，过完年把原泽领回来，就不跟你计较之前内事儿了。”
    池显扬一笑，“嗯，我谢谢他。”
    “你爸说了，想要原泽签名，原泽演那些电影，他都看好几遍了。”
    完了，池显扬一看原泽，一副天塌了的表情，觉得好笑。
    他俯身跟他贴了一下嘴唇，然后自己也抿了抿，把沾到的润唇膏抿开。
    “你们都知道了？认出来了？”
    池显扬抱住原泽，把他身上的被子裹好，搂在怀里轻拍着。
    “嗯，我们都看见了。”
    怀里的身体紧绷了起来，池显扬亲吻着他的额头眉眼，让他放松。
    “妈都知道，原泽的病例我们都看了，他都病了这么久了，都能理解。”
    “这孩子肯定不是故意的，你们这些啊，都是我们年轻时候玩儿剩下的，是什么心态我们都知道。”
    “爱过头了就容易这样，知道吗？”
    “你看你爸都这样了，我不也是不离不弃的吗？”
    池显扬能听见池景山在一旁小声问，“我哪样了？”
    温莺莺一哂，“而且你哥说他挺羡慕的，他也想跟女明星传绯闻，我给他发了二百块钱，让他去买面镜子照照。”
    池显扬呵呵笑。
    “妈估摸着人原泽不爱出镜，就没给你发视频，就是想跟你说一下这个事儿。你记得啊，挂了电话就把卡号发给我。”
    “嗯，知道了妈。没事儿，下次你直接发视频就行，原泽不介意这个。”
    原泽在池显扬怀里点点头。
    “那行，没什么事儿就说再见吧，你爸晚饭吃了我做的馄饨，一直嚷嚷着说肚子疼呢，我去给他找点儿蒙脱石散。”
    关于这个池显扬可有经验，“嗯，那妈您快去吧，可别一会儿还得给我爸洗裤子。”
    温莺莺匆匆把电话挂了。
    池显扬也挂了电话，直接把原泽卡号发过去了。
    他从怀里掏出来一盒有些温热的苹果汁，插上吸管递到原泽嘴边，“这回喝吧。”
    原泽哪还想喝啊，他早就紧张的喝不下了，也就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别着急，慢慢咽。”
    池显扬撑着胳膊看着原泽，原泽对粘管子的胶布有点儿过敏，换了好几种都没用，这会儿鼻头又有点儿红了，涂过唇膏的嘴唇也亮晶晶的，刚才又沾上点儿苹果汁。
    池显扬没忍住，又上去跟他贴了贴，“嗯，真甜。”
    原泽没这个心思，“内个，内钱能不要吗？”这数额太大了，他感觉自己何德何能啊。
    池显扬把剩下的苹果汁喝了，感觉不如刚才尝到的甜，“给你你就拿着，这是我爸妈还有我哥的心意。”
    “怎么，你不是我家儿媳妇？”池显扬把小纸盒隔空投射到垃圾桶里。
    原泽直接脱口而出，“没有，我是。”
    池显扬一笑，“那不就行？”
    原泽现在是真的说不过池显扬，“哎呦，你又绕我.......”
    “嗯嗯嗯，对不起，我错啦。”池显扬又给他身上的被子掖了掖，“给你你就安心收着吧，别跟自己家人客气。”
    池显扬时时刻刻都记得，当初他一回国，原泽不声不响地给他花了那么多钱呢，但他现在也不好跟他掰扯这个，等原泽好了再跟他慢慢算吧。
    “你睡一会儿，醒了再带你去玩儿。”
    “真的？”
    “嗯，带你在我们学校转转，体验一下我的留学生活。”
    带你看看，没有你的那三年，我都是怎么过的。
    原泽躺在池显扬怀里蹭了蹭，闭上了眼睛。
    第73章 手术同意书
    原泽的呼吸刚平稳下来，温莺莺就给池显扬发消息，说钱已经汇过去了。
    接着她又给池显扬发了几页会诊报告，温莺莺基本上把医院里的脑科大拿都请到一起开会研究了。上面说沈拓的手术方法算是比较保险，成功率是比较高的了，而且大概率能根除，就是人得遭点儿罪，要双侧开颅。
    而且术后胳膊腿儿什么的都容易不好使，恢复时间也长。
    恢复时间长倒是不怕，但池显扬不想让原泽受那么多罪了，“还有别的办法吗？”他问。
    温莺莺说原泽的情况本身就根本没有一个温和的疗法，能把命保住就算成功。后续康复什么的都可以回国慢慢做，让他别担心。
    “预计手术时间什么时候？”她问。

 第67章

    池显扬给她回，“国内大年三十那天。”
    所以原泽是要在一个，本该是万家灯火的团圆夜里，孤身一人在这个世界上某个不起眼儿的冰冷角落里，被人用刀，用剪子，把他积满了沉疴的脑壳给撬开吗？
    两个人都沉默了。
    池显扬放下手机低下头，轻抚着怀中人微皱着的眉头。
    原泽一直都是疼的，他知道。
    普通的止疼药对于原泽来说已经不管用了，他也知道。
    他睡着的时候几乎都皱着眉，因为没了清醒时候的武装，那些压不住的痛苦，便要狰狞着张牙舞爪地爬出来。
    但原泽不说也不表现出来，永远都是那么若无其事地，明明身上都已经千疮百孔，哪怕流出一滴血来，都得自己用手接着。
    生怕落到了哪里，留下一点儿命不久矣的痕迹。
    实在是藏不住的时候，才敢自己对着手机留着遗言，说自己“有点儿疼。”
    池显扬一动不动地，把自己立成了一座柔软又坚韧的堡垒。
    柔软的那一面包裹着原泽的身躯，坚韧的那一面冲向他假想中的“外敌。”
    那些伤害过原泽的贫穷饥饿与伤痛。
    原泽，下辈子让我来养你吧，我会给你很多爱，永远都不会抛弃你。
    每天都给你做好吃的，不会让你去街上捡垃圾吃。
    也不让你做这么劳累的工作，会带你定期去做体检，连个感冒都不让你得，行不行？
    “嗯？”
    原泽刚醒过来声音还哑哑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池显扬的脸。
    池显扬一动不动地任他摸索着，他轻声问，“怎么了？”
    “没事，不是说要带我出去吗？”原泽作势要起身。
    池显扬很轻松地就把他摁了回去，然后用另一只手接住，随即把原泽塞进他的黑色夹克里，说着，“再让我抱一会儿。”
    “哦，哦哦，好的，你抱。”
    原泽在一片黑暗中试探着，两只手环住他的腰，这是原泽最喜欢的距离，因为可以听得很清楚。
    他侧过头就可以听到池显扬沉稳的心跳声，呼吸间都是他身上温暖的味道。
    “你好香啊。”原泽把鼻尖儿抵住他的胸口。
    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池显扬被弄得有点痒，他想笑，“沐浴露都是在超市随便买的。”
    对，就是这种声音，先是声带振动，然后再透过胸腔，顺着一层骨骼爬过来。
    原泽的世界里，可以只剩下池显扬的声音。
    “不是沐浴露的味道。”他说，“是你。”
    池显扬把原泽的外套拿过来给他穿上，先套上一只胳膊，问他，“有这么好闻吗？”
    原泽仍把耳朵贴在他身上，这次却只能感受得到震动，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喜欢。”
    把拉链拉好，池显扬又去给他穿鞋。原泽脚有点儿凉，池显扬抱在怀里给他先暖着，“嗯，喜欢以后每天都让你闻闻。”
    原泽轻咳了一下，抿了抿嘴，“也，也行。”
    池显扬把他抱上轮椅，偷着笑，“不勉强你，不想闻就不闻。”
    原泽又成功地被绕进了去了，“没勉强，一点儿都没勉强，自愿的。”
    “你要带我去哪？”他抬起头问。
    池显扬一只手把他的脑袋扶正，“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原泽隔着二离地都能听见内轮子搓地的动静儿了，“你要玩滑板？”
    “不是我，是我们俩。”到了地方，池显扬把轮椅停下，拉了手刹。
    滑板场的负责人一看见池显扬过来了，几乎是蹦着出来的，好久没见的大神出没了啊这是。池显扬从他那借了块儿板，然后简单跟他交谈了几句，不一会儿整个滑板厂就清场了。
    这里算是他们学校的滑板圣地，以前池显扬没课的时候经常到这儿玩。他还出钱给滑板厂翻过新，虽然他没参加学校的滑板社，但他算是“元老”级人物了，堪称无冕之王。
    虽然最适合他的地方还是街头。
    原泽笑，“你这跟让蜗牛跑八百米有什么区别，我怎么玩啊。”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不会让你摔的。”池显扬在一旁的椅子上垫了好几个垫子，然后把原泽抱过去坐着。
    “我不是怕摔。”原泽走不了路的原因，一个主要是他摄入能量不足，身上都没什么力气，能省点儿是点儿。
    另一个就是因为他疼啊，天天让那么多药水儿浸着，连骨缝儿都是疼的，能少动弹就少动弹。
    他靠着自己，几乎连站都站不住。
    池显扬已经把外套脱了，在旁边儿热身。
    “来吧。”他突然把原泽抱起来。
    “哎呦！”原泽被吓了一跳，“这是要到哪去？”
    池显扬扶着他，让他站到滑板上，“带你飞。”
    原泽的两条腿被池显扬一前一后摆放好，然后池显扬把自己的一只脚也放滑板上。
    他反戴着鸭舌帽，双手交叉，一手扣住原泽的腰，另一只手环抱住他的胸口，几乎是把他固定在胸前，然后另一只脚开始慢慢蹬地，“走喽~”
    夕阳下，一块儿小小的板子就这样慢慢地滑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耳边已经有了风声。
    “这个速度可以吗。”原泽心肺不太好，池显扬担心。
    原泽用力地点点头，“能再快点儿吗？”
    池显扬笑，提高了另一只脚蹬地的频率，“可以啊，坐稳喽。”
    他们滑啊滑啊，乘着风，把所有的事情都抛在脑后，包括他们可能无法打败的疾病和死亡。
    小小的轮子碾碎了终日的惶恐和不安。
    别害怕，即使连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因为他们连灵魂都已经纠缠到一起，拧成一个死结，彻底地分不开了。
    原泽把两只胳膊伸出来，去拥抱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了一句，“i am the king of the world ！”
    “哈哈哈哈....哈哈。”池显扬哈哈大笑，但是脚下的板子却还是很稳。
    耳边一片呼啸声中，他在原泽的后颈上轻吻了一下，“你是我的宝贝。”
    回去的路上，原泽一路上睡在池显扬的怀里，一直到医院的病床上，池显扬都抱着他。
    “嘘。”
    池显扬刚不好意思地朝沈拓做了个口型，结果他一低头，就看见原泽已经醒了。
    沈拓直接把手术同意书塞到他怀里，让原泽签字。
    玩完滑板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直接就在池显扬怀里昏睡过去了，这会儿人刚醒，他还是懵的，“这是什么？”
    “手术同意书。”
    池显扬说话了，原泽耳侧的胸腔跟着震动。
    “哦哦，我知道了。”原泽手指在那几页纸上摸索了几下，他笑着，“我直接签就行，那天不都是已经看过了。”
    “显扬，你帮我找到地方吧。”
    池显扬握住他的手，一笔一划地把原泽的名字签好。
    沈拓着急要去开会，原泽签完名他把东西收好，就急火火地走了，话都没说几句。
    可能是刚才玩滑板有些灌风，池显扬突然觉得喉咙有点儿痒，他轻咳了两下。

 第68章

    原泽点点头说了句，“嗯。”
    池显扬愣了一下，然后把原泽搭在他腰上的手拿开，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原泽突然没了支撑，他自己撑着床坐着，“怎么了？”他笑着低了低头，问。
    池显扬扶着他的肩膀，一颗心沉下来，“原泽，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第74章 我听不见
    原泽还是想去抱住池显扬，他试探着想往前，想去贴着他的胸口，嘴角还挂着笑，脸朝着错误的方向，“怎么了？字不是已经签好了？”
    “过来呀，让我抱抱，嫌弃我了？”
    池显扬还是一动不动。
    一片黑暗和寂静中，原泽能感觉得到，扶在他肩膀上的手颤抖个不停。
    他再一次伸出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来我抱抱你。”
    “过来让我看看，你别生.......”
    一下秒，很突然地，原泽被紧勒在一个密不透风的怀抱里，平时那个怀抱都是温柔的，小心翼翼的，似乎生怕碰疼了单薄衣衫下的哪一道伤口。
    但是现在，池显扬却觉得自己怎么都不够用力，他想要将原泽的肋骨肩膀心脏脊椎统统都碾碎，他想把原泽拆开来，然后再将他融入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不能替他承担这种痛！
    “啪嗒，啪嗒，啪嗒.....”硕大的泪滴砸在原泽肩头，灼烫得犹如岩浆，流淌进血液里，泵入到心脏里，再浸入到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里，每一处伤痛都积满了池显扬的伤心欲绝。
    池显扬在不停地亲吻着他的耳朵和眼睛，原泽耳边一直盘桓着温热的痒意，那是池显扬在哭着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他紧抱着原泽，嘴里不停地哭喊着，“到底谁能，谁能来.....谁能来帮帮他啊........他这么好，都别来害他啊........到底要让他怎么样啊.........”
    “都来伤我吧！来伤我吧..............别伤他啊啊啊........”
    “神明啊！到底有没有谁，有没有谁能来听到我到的哀求！”
    “求求了......怎么才能救他啊啊啊啊.........让我下跪磕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响头都行.....把我抽筋扒皮也可以..........为什么啊，为什么要逼死他啊........”
    “谁来帮帮我们啊！到底谁来帮帮我们........”
    小小的病房外，月明星稀，天地寂静，无人应答。
    “嘶.....”原泽肩膀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紧接着，池显扬和他一起摔落在病床上，他开始来来回回地在他身上撕咬着，发了疯般地掠夺过他的脖颈肩膀和锁骨，直到那些地方统统都迸出了鲜红的血珠。
    原泽被池显扬颤栗的骨骼锁住，丝毫动弹不得，身上的几根输液管被扯断，一波又一波地巨大疼痛袭来，他却毫不挣扎地温声安慰，“别害怕.....我不难受，真的一点都不难受，我也.......不疼......你别难过，别难过，好不好？”
    几滴血，落在雪白的床单上，透过被褥，刺穿了床板，跌落在地。
    又沿着木地板的纹理，载着悲怆爬满了这间充斥着绝望的病房。
    他一下又一下地轻吻着池显扬脸上滚烫的泪滴，他吃湳楓不进去别的，却能咽下这钻心的苦涩。
    原泽轻声哄他，“我在呢，我在呢，我还没有走......我不走，好不好？”
    “我不疼，真的不疼........我也不走...别怕......”
    池显扬突然间停下了动作，只是依旧紧抱着他，铁钳一样的手臂将他紧紧地箍住，呼吸非常急促，整个身体都身体颤栗不已。
    原泽的身体已经疼到麻木，他的声音却还是那么温柔，不停地安抚着，“你冷静，.....冷静一点好不好？我在呢，我还在.......”
    “池显扬，我爱你，我爱你......”
    擦伤刚恢复的位置，皮肤还很薄，原泽的嘴唇和下巴上又新添了伤口，池显扬的眼泪干涸在脸上，每说一句话都牵扯着，像是撒了盐般的剧痛。
    “我爱你，池显扬，我爱你......”
    他在疼痛中说爱。
    “我还在呢.......我还在爱着你，你听到了吗，听到就冷静下来，好不好？”
    突然几名医生推门而入，原泽从周围急速的空气流动中判断出是有人过来了。
    他还被困在池显扬的怀里，嗓子已经哑了，连忙出声想要求助，“是沈医生吗，麻烦您先听我说，我现在听不见了，但您先不用管我。”
    “先帮我看看池显扬怎么了，他好像没有意识了。”
    是在其他房间查房的医生听到了池显扬的无助的哭喊，便连忙叫来了沈拓。
    池显扬的叫喊声几乎穿透了整个走廊，。
    入目皆是一片惨烈，池显扬抱着原泽躺在床上，原泽身上的管线也都崩的差不多了，病号服堪堪能挂在身上，很多处伤口都还在淌血。
    带着血迹的床单被褥都散落在地，床头的几个输液架也都已经东倒西歪。
    池显扬的额头上被床头柜磕出了一个口子，此时正在噗噗地流着血。
    沈拓连忙上前查看，池显扬的意识已经很微弱，瞳孔紧缩，他判断池显扬是突然受了刺激，过度悲伤导致的惊厥，直接给他注射了短效的镇定剂。
    原泽和池显扬身上的伤口都需要处理，几名医生试图将他们两个分开。
    但即使是被注射了镇定剂，池显扬的手臂却是怎么都不肯松开，始终紧紧地箍在原泽身上，和他紧贴着。
    像是有一把无形的锁，将他们两个锁住。
    池显扬的身体渐渐地停止了颤栗，呼吸逐渐平稳，原泽知道应该是沈拓有帮他处理过，他松了一口气，“沈医生，我没关系的，您先帮他治疗，不用管我。”
    没办法，池显扬额头上的伤口需要缝针，沈拓只好就这这个姿势给他缝合。
    他看着另一名医生在给原泽上药包扎，一边缝合一边嘴里吐槽，“池显扬是把你当周黑鸭啃了吗？”
    一想原泽又听不到，他叹了口气，又闭了嘴。
    所幸伤口不是很深，但是也缝了三针，他给池显扬包扎好，“呵呵，破相了吧。”
    池显扬两三个小时就会醒，原泽身上的管子可以一会儿再重置，沈拓叫小护士去拿了一床新的被子先给他们盖上。
    这俩人没有一个能交流的，沈拓收拾好东西就准备离开。
    关上门之前，他忽然听见原泽说，“沈医生，我有一个请求。”
    他停下来，听着原泽继续说。
    “我知道，还有三天就要手术了，我这个状态.......你们可能要把手术时间提前。”
    “请别这么做，也别给我打镇定。”
    感受着池显扬趋于平稳的心跳，原泽笑了一下，“麻烦您，让我最后再陪他几天吧。”
    “这是我最后的愿望了。”
    第75章 失魂木偶
    沈拓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即叹了口气，关上门离开了。
    原泽一动不动地躺在池显扬怀里。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遗弃在一个黑洞中，他只能漂浮着，四周好黑也好安静，他听不到也看不到，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只有不断渡过来的体温提醒着他，他还存在着，他还活着。

 第69章

    或许是罪孽深重吧，才让他跌入这种看不见底的绝望。
    可是任原泽怎么想，他都没想到自己到底做错了哪些事，才会遭此极刑。
    事已至此，也已经无力回天，他只想好好地哄一哄池显扬，不想再让他的小狼狗变成小疯狗了。
    他的小狗跟着他，已经淋了太多的雨了。
    不知过了多久，钳制住他的手臂已经开始慢慢放松，耳边的心跳震动趋于平稳，脸侧的胸膛均匀地起伏着。
    池显扬正在睡梦中，渐渐地笼回自己的理智。
    “嘶....”原泽慢慢地抽出一只僵疼的手臂，一阵刺痛过后，又缓了一会儿才能抬得起来。
    一只手背淤肿青紫的手，摸索着，轻轻地覆上了池显扬的脸颊，所触及之处，皆是一片冰凉。
    当他触摸到那块儿额角的纱布时，原泽猛地缩回了手，他害怕自己手下没有轻重，再弄伤了池显扬。
    他默默叹气一声，不敢再乱动了。
    这，才是真正的惩罚啊......
    无事可做，原泽只好默默地去数着池显扬的呼吸。
    温热的胸口一起一伏，就是一下。
    原泽一边数着，一边自己心中想着池显扬呼吸的声音，就像是在给一出哑剧配乐。
    数到第一百下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听不到看不到，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他知道在这座暗无天日的囚笼里，会有一个人，不离不弃地一直守着他。
    池显扬还未睁眼就先感受到了额角的刺痛，他缓缓睁眼，周围皆是一片寂静昏黑。
    还未完全清醒前，他忽然惊喜了那么一瞬，这种铺天盖地而来的压抑和黑暗，让他以为自己已经和原泽一起被埋进了坟墓里。
    随即他低下头，看到了怀中呼吸微弱的爱人。
    他忽然间想起自己置身何处。
    惊喜褪去，一阵狂渴的恐惧感忽然涌了上来，池显扬猛然惊醒，摁亮了床头的灯，他才看清了原泽伤痕累累的身体。
    他还没来得及沉浸在没有和原泽“共死”的失落里，一瞬间泪水又夺眶而出。
    他珍重而又珍重地抱着原泽，轻声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都做了什么啊........我都做了什么......”
    原泽很轻易地就能分辨出池显扬是在哭，颤抖的身体让他心疼不已，他仰着脸对着池显扬的位置，轻轻地问，“你醒了？感觉还好吗？头还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问完这些又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池显扬要怎么回答呢。
    对着一个耳聋眼瞎的人，有什么可说的呢。
    他正思忖着怎么和池显扬沟通，就感觉到池显扬抱着他缓缓起身，把他圈在怀里，然后在一寸一寸地检查着他的身体。
    伤口，好多伤口。
    从下巴开始，一直到胸口的位置，几乎连成了一片，有一些因为他刚才紧抱住不放的原因，根本无法处理到，还在微微地渗着血。
    原泽的脖颈上面，几乎一圈都遍布着伤口，连深静脉置管处都被池显扬啃了。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破掉的嘴角微微翘起，甚至嘴边还挂着一滴干涸不久的血珠，但他还是在笑着，伸出手，想要着去摸池显扬的的脸。
    因为害怕碰到那块儿纱布，他只能慢慢地试探，终于找到了下巴，那里意料之中地蓄积起一股温热，他轻轻地叹气，“别哭啊，傻瓜，我不疼，没骗你。”
    “听话，别哭，一会儿眼睛都肿了。”
    “你一哭我心里难受，知道吗？”
    “嗯？”
    原泽学会了一个“技巧”，那就是不要去进行“问”的对话，他直接向池显扬提出“命令”就好。
    池显扬捉住他的手，反反复复地轻吻着，从指尖到手腕，温热的嘴唇试图去驱逐这只手上彻骨的温度。
    无能无力就是无能为力，直到池显扬的唇瓣已经都毫无温度，这只手还是毫无起色，冰冷到，让池显扬心尖儿上也跟着染上了冻疮。
    在整个心脏都要开裂以前，他放弃了这种徒劳。
    其他的地方，他已经不敢再去触碰。
    池显扬用毛毯把单薄的人裹住，抱着他，一路上时不时地轻吻着他的额头和眉眼，一开口已是沙哑至极，“我带你去找医生。”
    知道自己被池显扬抱起来，但是去哪里，原泽不太关心，他耳边一直都有池显扬鼓动着的心跳，起伏的呼吸。
    看不见听不见也没关系，只要池显扬还能再踏入他的世界里，即使只剩下他的呼吸和心跳。
    他现在唯一能确认自己一定会拥有的，是池显扬一定不会离开他的笃定。
    药水刺痛皮肤，鼻尖缭绕着苦涩，原来是池显扬来带着他处理伤口。
    池显扬从始终将他抱在怀里，只是拨开毛毯，便有人在他皮肤上涂抹着药水，替他包扎，又重新在他身上扎上了针。
    “可以提前给他手术吗？”
    面对着沈拓，池显扬哑着嗓子最先问出这一句。
    沈拓突然觉得这对情侣还真的是绝顶的默契。
    他摇了摇头，决定还是帮助原泽守住一个善意的谎言，“我们需要严格按照手术时间来执行。”
    池显扬的怀抱又开始颤抖起来，“为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
    “他现在很痛苦！很辛苦！”
    “他很无助！”
    沈拓望着池显扬那张泪水干了又落下，眼眶已经红肿不堪的憔悴面容。
    然后又看了看他怀里的那个，已经被残忍地隔绝在真空中，完全失去对外界的反应，像个失了灵魂般的木偶一样的人。
    是啊，他都那么痛苦了，还想要多陪陪你。
    谁又能保证他手术过后一定会醒过来呢？
    或者说，他一定会活下来呢？
    第76章 他会害怕
    但是沈拓说不出这么残忍的话，这对苦命的鸳鸯早已经都被扒掉了一层皮。
    他们身上仅剩下的那些美丽羽毛，是再也不忍心惊动的了。
    包扎好原泽身上最后一处伤口，沈拓递给池显扬一张单子，“这些是明天要带他做的检查，检查结果出来之后，我们再研究做决定。”
    他安慰起人来不算太熟练，“他这种情况也比较突然，也有可能是暂时性的，万一明天一早就恢复了呢，你先不要着急，好不好？”
    手抖着大致略过那张单子，池显扬的神色忽然又痛苦起来，“别让他做这些行吗？一个人躺在那种机器里面，他会害怕的，他不能离开我的，求求你了.....”
    伤口已经全部都处理完，池显扬连忙把原泽身上的毛毯拢好，然后又将他抱紧了一些。
    “他听不见也看不见，他真的会害怕的........”
    “或者，或者我进去跟他一起。”池显扬红着眼睛哀求道，“可以吗？”
    池显扬悲求着的样子让沈拓觉得，即使现在告诉他，能有一个办法把原泽的身上的病，统统都转移到他自己身上，他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同意的。
    沈拓心里一酸，他还未来得及张嘴，就听见原泽突然开口，“是沈医生吗？”
    两个人突然都愣住，沈拓率先反应过来，“原泽，你能听到我们说话了吗？”

 第70章

    “能不能听到？”
    他们一起屏息盯住那张木然的，毫无血色的脸。
    理所当然地，没有等到任何的回音。
    池显扬拉出毛毯里的手，在他手心里画了个对号。
    原泽立刻说，“哦，知道了知道了。”
    他又笑了，“显扬，你好聪明。”
    池显扬眼含着泪，低头轻吻着他的耳朵，“嗯，所以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原泽的耳边又被蹭上了滚烫的湿润，他伸出手，大概判断着沈拓的位置，“沈医生，想跟您说几句话，现在您方便吗？”
    沈拓点点头，说了句方便。
    池显扬帮他在原泽手心里打了个对号。
    原泽开口“嘱托”沈拓，“沈医生，麻烦您等下帮显扬拿一点能热敷的眼贴还有眼药水，他哭太多了，我担心他的眼睛会发炎。”
    “还有，他额头的伤口麻烦您监督他按时换药。”
    原泽讪笑了一下，“不然我不放心。”
    他点点头，“就这两件事，没有了，谢谢。”
    沈拓连忙回答，“好的好的。”
    池显扬提着沈拓给他的一小袋子药，抱着原泽回了病房。
    手术前夕，原泽又要挂很多药水，池显扬抱着原泽，说什么都不肯放手，一旦有人试图将他和原泽分开，他就会忽然呼吸急促，眼泪不要钱似得往下掉。
    护士战战兢兢地给原泽打完针，去找沈拓投诉。
    得到的答复是，由着他去吧。
    沈拓本人正在办公室里面发愁，他刚刚和黄丘通完电话，告知了原泽现在的情况。
    黄丘在那头急的火烧屁股，奈何他现在正在机场，给大半夜抵达的秦朗接机。
    沈拓不由得感叹，秦朗来的还真是时候。
    不然以他的功力，池显扬发起疯来，他是真的招架不住。
    后面几天，原泽的各种检查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看池显扬的架势，要是敢把他们两个分开，他还指不定要疯成什么样。
    沈拓思忖了一下，还是决定把镇定剂的库存都先补好。
    看来这事儿还得靠原泽本人亲自解决。
    病房里，静悄悄的。
    池显扬坐在床上，他怀抱着原泽，用温柔如水的目光锁住了他。
    原泽的脸上很干净，池显扬已经用热毛巾细细地帮他擦了，嘴角和下巴上的伤口，也都涂好了药。
    原泽仰起头，“看着”他，“你的眼药水要记得用知道吗？额头上的伤口也要记得换药。”
    池显扬不给他回答，只是抱着他，轻吻了一下他的眼睛，没有任何动作。
    原泽叹了口气，他现在不敢随便地再去触碰池显扬的脸了，他把手覆在池显扬的颈侧，感受着他脉搏的跳动，“听话，下次我醒过来之前，不要让我看到你受任何伤了，知道吗？”
    “让我摸摸你的眼睛。”原泽缓缓地抬起手。
    池显扬不想让他摸，他轻轻地躲了一下。
    “快点，不要躲我。”原泽手还在举着，他两只手背上都被扎了留置针，他身上已经实在是没什么能扎针的地方了。
    池显扬在他身上发了一阵疯过后，尤为更甚。
    得到了这个“指令”，池显扬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贴上了自己的眼睛。
    原泽的心被灼的疼了一下，他强撑起笑，“哎呦，脸上这是长了俩毛桃？桃花眼变毛桃啦？”
    “怎么就能哭成这样呢，你是要心疼死我吗？”
    “这眼睛肿成这样，得多疼啊。”
    “你可真让我操心啊。”
    “向我保证，你能照顾好自己，可以吗？”
    “嗯？”
    原泽“数落”完，他伸出手，“回答我呀。”
    池显扬正努力地抑制住自己的抽泣，他不知道他身上的微小震颤已经让原泽的心，疼了好了一会儿了。
    他颤抖着手，在原泽手上轻轻地打了一个对号。
    原泽反手握住了他的手，他拉到嘴边亲了亲，“别哭了，好不好？”
    “我心疼，我真心疼了。”
    话说多了，原泽的声音渐渐变低了，“别让我疼，行不行？”
    池显扬回握住他的手放在嘴边，温热的气氛喷洒在他的指尖，哑着嗓子忏悔，“嗯，对不起，是我不好。”
    “我再也不让你担心了，对不起，我不哭了。”
    “再也不会哭了，你别担心。”
    原泽自己拆解着池显扬的话，也不知道是读懂了多少，他点点头，该夸就夸，“嗯，你认错态度很好。”
    然后他轻轻地动了动身体，“但是还有一件事，你准备就一直这么抱着我吗？嗯？”
    “放我下来吧，我没事的，你需要睡觉，知道吗？”
    没了视觉和听觉，原泽无法感受时间的流逝。
    但即使在他睡醒的那一刻，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他还是能估算出，现在已经很晚了。
    没错，床头的电子表，刚好在报时，已经是深夜两点了。
    这个曾经用来提醒他时间流逝的东西，耗尽了最后一丝电量，尖叫着，发出了最后一声哀鸣。
    第77章 我好爱你
    “我不困。”池显扬再一次把原泽的手指放在他嘴边，轻轻地说着。
    其实原泽根本无法分辨他说了什么，他笑，“说什么呢，在说我爱你？”
    “我知道，你爱我。”
    “所以现在把我放下好吗，你去睡，我真的没事的。”
    池显扬听不得这样的话，为什么原泽总是要说自己没事，他是真的有事，而且，很严重.......
    但是刚刚才做出的，不会再哭的承诺，池显扬要守住。他努力地调整着呼吸，因为哭的太多了，每喘息一次，他喉间就犹如吞刀片般剧痛。
    但是这样的痛，不及原泽所遭受的千万分之一！
    他握住原泽的手，然后用他的手掌轻轻地拍了拍床铺。
    原泽不太健康的小脑瓜立马会意，“你是说，要和我一起睡？”
    池显扬在他手心打了个对号。
    “嗯嗯，那我们躺下吧，你快睡。”
    原泽若有所感地把脸对准他的方向，问，“我们是不是最有默契的情侣？”
    池显扬打了一个大大的对号。
    他扶着原泽慢慢躺下，避开他的伤口，用背脊和双臂，把他圈在怀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池显扬觉得，原泽是安全的。
    原泽身上贴着很多纱布和敷贴，触目惊心的伤口多到，如果池显扬不是一个人，沈拓都觉得他需要给原泽打狂犬疫苗的程度。
    看到这些，池显扬又想哭。
    一阵压抑过后，喉间忽然涌起一股血腥气，久久无法散去。
    池显扬知道，那是他已经吞下的，原泽的血。
    他已经施加给原泽多少的伤害？他的思绪纷乱着，根本数不清！
    池显扬绝望着，到底要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那些伤口，他现在连碰都不敢再去碰，嘴里一直喃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他们脸对着脸，互相交错着呼吸。
    能感觉到有微弱的气流流动，池显扬的呼吸也不是那么的均匀，“你说话了？”原泽轻声问。

 第71章

    池显扬勉强在他肩膀处找到一小块儿没有伤的地方，打了一个对号。
    随后又凑近，在他脖颈上缠绕的纱布上面吹了吹。
    原泽瞬间了然，他笑，“这都是一只小狼狗给我咬的。”
    “不过事先警告你，不要哭，真的一点都不疼。”
    池显扬轻声说了句，“不会哭。”
    原泽似乎是累了，他闭上了眼睛，“因为，只有在他咬我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得到，自己........还在活着。”
    池显扬捉住原泽的几根手指，让他触碰到干爽又有一些微热的皮肤，示意他自己很听话，没有哭。而后他又握着原泽的手指，碰了碰自己的眼睛，轻声说着，“我想把你放进我的眼睛里，这样保护你，好不好？”
    原泽紧闭着眼睛，没了回答。
    他沉溺在睡梦中，不知道自己穿梭到了哪个午后，忽然间就变成了一名生物老师，下面坐着的学生只有一个。
    “池显扬同学，我今天有一些知识要教给你，你知道吗？”
    唯一的学生池显扬，此刻眼含泪光，神情严肃，正襟危坐。
    “人呼吸的时候，吸入的是氧气，呼出的是二氧化碳。但是植物的光合作用的时候，却是吸收二氧化碳，释放氧气。”
    “这个知识点你知道的吧？”
    学生池显扬点点头。
    “所以你可以把我当成一株你养的植物，只给我你的二氧化碳就好了，因为只要有你的存在，我身边就会有光。”
    原泽敲了敲黑板，“你明白了吗？池显扬。”
    池显扬未做回答。
    他走近瞧了瞧，“你为什么在哭呢？我讲的很难听懂吗？”
    “我说了呀，我能好好地活着，只要有你的存在......即使我的世界只剩下你.....即使我已经一无所有.....”
    “呃......呼.......”
    原泽睁眼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自己脸上冷硬的氧气面罩，他连忙张了张嘴，还好，没有给他插管，他还可以说话。
    根据经验之谈，他又动了动手脚，虽然还是没什么力气，但也没有被绑住。
    而且，池显扬还在握着他的手。
    看来应该还是在原来的那间病房了。
    原泽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呼吸很困难，即使有氧气面罩，他也只是能勉强维持呼吸而已。
    氧气不够，池显扬来凑，他一张口，却都是气音，“显扬.....我好....爱...你.....”
    再不说，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池显扬瞪着通红的眼珠，听见原泽叫了他一句，后面的那句话，他并没有听清。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的八点钟，原泽昏睡了整整十六个小时，沈拓也已经给他做完了一系列的检查。
    原泽的嘴唇已经完全没有了血色，久病成医，他已经知道下一个步骤是什么，他喘息着，“先别给我......插管.....好吗，等一等，让我再说.....几句话，谢谢了。”
    池显扬先是在他手心打了一个对号，然后又在他手心里划了两横。
    其实原泽现在已经不太能思考了，他条件反射般地问，“是有两个人......来看我的......意思吗？”
    池显扬划了一个对号。
    两个人，那就不用去猜测是谁了。
    原泽极轻极轻地笑了一下，“哦哦，是大丘和.......郎朗.....对吗？”
    他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氧气面罩内的水汽越来越多，原泽又喘了几口气才张口，“真好呀....你们都在呢......别伤心........”
    他又很艰难地笑了一下，“让我猜猜......他们俩......是不是都.....哭了？”
    池显扬默默地转过头，看了看旁边已经哭成了悲伤蛙的黄丘和秦朗，然后画了一个大大的勾。
    “我就......知道，他们真的......很没种....的，就知道.......哭。”
    黄丘在一旁哑着嗓子嘟囔着，“原泽你什么意思啊？池显扬哭你就是心疼，能不能也管管我们的死活。”
    “你有种你倒是起来啊......咱俩理论理论.......谁怂谁是王八龟...”黄丘说着说着，就自己又起了一个高音，哭的说不下去了。
    原泽对于他的的地动山摇毫无知觉，他握了握池显扬的手，眼角流下了一滴泪，似乎只剩下最后一丝力气，他动了动嘴，“显扬......我好......爱你，还有你一定要........”
    “滴！....滴！........”
    心电监护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
    池显扬踉跄着避让，他突然眼前一片模糊，天旋地转。
    他只能看到一堆医生在原泽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他明明英文很好的，为什么他们说的话他却听不懂了？
    什么是脑疝，怎么要这么突然就要开颅了，为什么还要气切？
    只是眨了一下眼睛而已，连带着那张床，原泽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池显扬看着沈拓一张一合的嘴唇，艰难地分辨着他的话，他忽然像是被抽了脊椎骨一样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管不顾地哭喊着，“我给你跪下了，求求了，快救救他吧！求你了........”
    “他这样，太痛了！他太痛了......”
    “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
    “呜呜啊啊啊啊啊........”
    第78章 幻觉
    “哎呦，快看，他的眼睫毛动了！”
    “呀，是不是要醒了？”
    “可真不容易......这都多长时间了。”
    “来，咱把他身上这冰给他破开吧。”
    原泽缓慢地睁开眼，他感觉自己眼睛上好像蒙着什么东西，入目皆是一片朦胧，什么都看不清，他想抬抬手，却发现自己一动都不能动，随后他就听见一阵凿冰的声音。
    “砰！.........砰！.........砰！.......”
    原泽想提醒他们轻点凿，他一会儿出去还有事儿呢，结果他刚想说话就听见有一个人问，“这怎么冻的这么结实啊？这冰结的也忒厚了点儿。”
    原泽心说也是啊，他都动不了了。
    然后另一个人接着回答，“是因为他昏迷太久啦！”
    这俩人动作挺快，很快原泽就听见其中一个人提醒他，“你可千万别动啊，我们现在得把你这个脑袋上的冰给破开，这可是关键位置，搞不好容易成植物人儿了。”
    “知道吗，可别乱动啊。”
    原泽听后立马闭上眼睛，一动都不敢动了。
    紧接着又是一阵子，小铁锤子敲的，“铛铛铛”的声音。
    正当原泽感觉自己耳朵都要被震聋的时候，有人告诉他，“成了，你可以起来了，抓紧时间啊，得赶紧腾地方，一会儿还有别人等着我们处理呢。”
    他这才敢睁开眼，四处看了看，这地方跟他想的一样，是一间病房。
    周围一片寂静，刚才说话内俩人都不知道去哪了。
    原泽试探着起身，满身的冰块都稀里哗啦地垂落下来，张牙舞爪般的飞溅的到处都是，像是凭空下了一场冰雹。
    “嘶....哈........”他被身上残余的冰渣子激起了一个寒战。
    这胳膊腿儿好久都没用了，一动就咔咔作响。
    原泽僵硬着下了床，一不小心，就先来了一个踉跄。
    然后他就听见，“咕咚.....咕咚.......”

 第72章

    哪里来的水声？
    原泽晃了晃脑袋，听取“咕咚”声一片。
    他皱了皱眉头，“啧......”这是没治好吗？怎么还治出来一脑袋水啊。
    原泽正满心思盘算着，自己是不是还没治好，就看着一个穿着防护服，捂得都看不见脸的医生走过来，“哎呦，恢复的不错。”
    听见这句，原泽连忙问，“医生您好，我能出院了，是吗？”
    “那必须能啊 ！你这个手术特别成功。”这位医生很利落地把原泽手上的手环扯了，床头的病历本什么的也都收起来了。
    “我怎么感觉我脑袋还有点儿疼啊，而且........感觉里边儿好像还有点水声。”原泽疑惑着问。
    医生头也不抬地在一旁做着记录，他很随意地敷衍着，“没事儿的啊，这都是正常的术后反应。你基本上已经痊愈了，回去慢慢养着就行。”
    见原泽在一旁没动弹，他继续说，“你家属还在外面等你呢，抓紧时间出去吧啊，别让他等着急了。”
    原泽一拍脑门儿，这脑袋也不疼了，“哎呦对对，谢谢您提醒我。”
    他转身儿就出了病房，什么后遗症都忘脑后了。
    原泽这一激动，本来就没太驯化好的胳膊腿儿跟着着急起来，几步路走的天花乱坠的，累的他时不时地就要扶着墙歇一歇。
    还离着挺老远，他就看见远处墙角蹲着一个人，不用看脸他都知道是谁，原泽笑起来，他一边扶着墙一边走过去，“池显扬，我病都治好啦，我回来啦！”
    “你怎么跟那儿蹲着呢？没找个地方坐坐。”
    池显扬不说话，也不抬头，整个走廊都寂静无声。
    原泽默默地叹了口气儿，“唉，我知道，我让你等太长时间了，你又是担心又是害怕的。是不是都被吓傻了？”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近前，他也蹲下，俯身抱了抱那个人，“我都好了，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担心了。”
    “对不起，我刚一开始生病的时候，有点儿害怕，一时想不开么，给你添堵了。”
    他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地安抚着怀中颤抖的身体，“现在我都好啦，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了，咱们回家吧，好不好？”
    “而且我听说现在国外也能结婚了，要不咱去找个地方，看看能不能登记结婚？”
    果不其然，一听到这句话，池显扬抬起头，却是一张满是泪痕的脸。
    原泽连忙拿衣袖给擦着，“哎呦，看这哭的，咱这正宗的桃花眼都哭成毛桃了。”
    池显扬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流着泪。
    原泽捧起他的脸，轻轻地揉搓着他滚烫的脸颊，“你好好看看我，医生说，我已经都痊愈啦！”
    “咱们赶紧回家吧好不好？”原泽笑了一下，他轻晃着池显扬的的肩膀，“我有点儿饿了，我都好久没吃东西了。之前在里面躺着的时候，他们都不给我东西吃。”
    他歪着头问池显扬，“我想吃你煮的面，能给我做吗？”
    池显扬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原泽被池显扬架着站起来，他讪笑一声，“哎呦真是不好意思，这一蹲下去就站不起来了。但是你不用担心啊，医生说了，这都是暂时性的，后面恢复一阵子就好了。”
    “那咱们现在回家？”他连忙问。
    池显扬点了点头，然后扶着他去找出口。
    七拐八拐地走了很久，都没找到出口。
    走到一个昏暗的走廊里，他们俩忽然路过一间病房，刚好门是敞开的，原泽就随意地往里面瞟了一眼，登时就被吓了一跳，“我天，那里面躺着的是谁啊？看着怎么那么惨呢。”
    只见里面有几名医生，他们围着一张周围挂着好几个引流袋的病床。仔细看才发现，有一副单薄的身躯深陷在被褥里，他身上连一件衣服都没有，全身上下都被插满了管子，四肢都被捆在床边，无法动弹。
    原泽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那个人还有呼吸。他孱弱的肋骨支撑着薄薄的一层肚皮，那上面缠绕着的几道狰狞的刀口，正缓慢起伏着。
    哦，原来是他喉咙也被切开，接着呼吸机。
    他又踮起脚，瞧了瞧，又看见那个人整颗脑袋都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头顶上还绕着好几根带血的引流管，让人看不出个模样。
    原泽正腹诽着这造型怎么好像美杜莎，就看见一位医生断开那个人喉间呼吸机的管子，然后拿着一个什么东西深深地捅了进去，紧接着快准狠地旋转了几下。
    随后纸片一样薄的身体连带着身上的管子，狠狠地抽动了起来，但是碍于手脚都被捆着，他能动作的幅度并不是很大。
    医生很快就操作完，又利落地又接上了他喉间的管子。
    一身精瓷一样的骨骼接着又震颤了几下，这才慢慢地平息下来。
    原泽一脸难受地看完，他知道这个，这估计是在吸痰。
    他害怕池显扬看到这些又想起自己以前的惨状，连忙捂住他的眼睛，“快走吧，别看了，咱们赶紧找找出口在哪呢。”
    他们俩走了，检查也做得差不多了。
    一名医生在本子上记录着：患者原泽，开颅手术后深度昏迷第二十天........目前无自主呼吸，暂时对外界无任何感知.......每日需用药.......颅压高......仍需引流.........需随时观察.........”
    最后提笔落款日期。
    记录人：沈拓。
    全部记录完毕后，他推开门，一直守在门口的人瞬间从冰冷的地瓷砖上起身。
    他轻声叹气，“显扬，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第79章 我想陪着他
    池显扬笑了一下，他“啊”了一声，然后拿出手机，亮出早就打好的字，“您昨天说今天给他换一间带窗的病房，所以我早点儿来看看。”
    沈拓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那也得是下午啊，还有好几个小时呢，你先回去歇着吧啊。”
    池显扬摇了摇头，他直接就席地而坐，膝盖上放着一个平板，手里还拿着根儿电容笔，噼里啪啦地又在备忘录上打了一行字，然后神色淡然地举起来，“没事儿，我在这儿等着就好，您先去忙。”
    沈拓还有会要开，他只得妥协，“那行，我忙完了早点儿过来，他今天状态还可以，下午就让你进去，别担心啊。”
    池显扬笑着点了点头，摆手示意他去忙。
    沈拓走了几步路，回头看了看，就看见池显扬已经开始低着头在平板上画画了。
    他一想起来那天还心惊肉跳的，那天原泽突然就陷入了昏迷，呼吸心跳减速，血压升高，沈拓当即判断原泽应该是脑疝，直接就进行了紧急手术。
    其实手术还是挺顺利的，虽然当时做了快十二个小时，但是原泽脑子里该切的东西都切了，伤口虽然大了点儿，但是沈拓给缝的很齐整，以后头发都长出来了，也能遮盖个七七八八。
    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他人都要散架了，但是万幸，原泽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原泽要是救不回来，沈拓还有一个担忧，那就是池显扬。
    那天池显扬具体什么情况，沈拓还是后来听黄丘说的。
    池显扬那天勉强在崩溃中捡回了点理智，黄丘和秦朗陪着他在手术室门口等着的那个十几个小时，他除了人看起来有点儿木讷，其他还挺稳定的。

 第73章

    等原泽被推出来，要送去icu的时候，池显扬上前看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直接导致沈拓当场又给池显扬扎了一针镇定剂，这回直接让他睡了一天一夜，一下就睡到大年三十了。
    池显扬醒过来的时候还好，大概能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况，他被安置在普通病房内，睁眼就看见黄丘和秦朗面前摆着不知道在哪买的牛肉饺子。
    池显扬闻着感觉还挺香的，就是看他们俩吃的像咽药似得。
    “今天是不是过年了？”
    池显扬刚张嘴想问这句，结果他发现自己说话根本就没声儿！
    黄丘和秦朗本来也没什么心思吃，他们俩就看见池显扬在那儿，憋得脸红脖子粗像是演哑剧似得，慌忙地把饺子放下。
    直接把人给拉到沈拓那去做了一堆检查，还好不是什么器质性的病变，池显扬是受了极端的刺激才出现的短暂性的失语。
    他这一失语，把黄丘和秦朗都整无语了，这饺子彻底是没心思吃了。
    那时候原泽刚做完手术还不到四十八小时，还不能探视。池显扬和黄丘，秦朗一起，几个人一起在icu外面守着原泽。
    异国他乡，大年三十，里里外外四个人，谁也没吃上年夜饭。
    池显扬刚开始那几天，一个字儿都蹦不出来，沟通只能靠手机。
    沈拓每天给他两个小时的探视时间，告诉他得多和原泽说说话，说原泽有可能会听见的。
    黄丘和秦朗都不会和他抢，这两个小时理所当然都是池显扬的。
    结果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刚开始那几天池显扬急的满嘴起大泡。
    他说不出来话，他又不敢去碰原泽。
    原泽就躺他面前，结果跟躺在真空玻璃里面没区别，他不敢摸不敢碰的。
    而且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来，一个多星期之后才能蹦出个单字儿，到了现在才能勉强说点儿短句子，也是进步不少了。
    沈拓刚开始说让他别着急，肯定会恢复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后来没两天又告诉他，着急一下也行，原泽状态不错，万一哪天忽然就醒了呢，到时候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多尴尬啊。
    池显扬拿沈拓的话当圣旨，这几天正抓紧练习呢，寻思着今天好好地给原泽表现一下。
    因为原泽现在住的病房没有走廊窗，另一面窗户在十二楼，池显扬倒是有心想上另一面窗户趴着看，但实在没办法，他也不是蜘蛛侠。
    所以他每天就两个小时能看见原泽，其余时间都看不着。
    池显扬有时候就在外面冰冷的地瓷砖上守着，看不见也想守着。
    他有时候也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里面的动静，结果门太厚了，他什么都听不见。
    icu外面都没有座椅，池显扬有时候就一宿一宿地，在外面坐着等。
    沈拓让他回去。
    他只会笑着在手机上噼里啪啦地打字，“我想陪着他。”或者是，“我等等他。”
    沈拓后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终于有一个带玻璃窗的病房腾出位置了，他二话不说第一个给原泽安排上了。
    能让池显扬多看几眼是几眼吧，不然他都感觉自己有罪 。
    听说今天原泽要转病房，黄丘和秦朗也过来了。
    他们俩就在原泽做完手术那天瞅了一眼，再后来一眼都没看上。
    这几个人挺有默契的，池显扬刚坐下不一会儿，黄丘和秦朗就过来了，他们俩一起从片场过来的。
    “显扬，给你的早饭，我用脚后跟儿想都知道你肯定没吃。”黄丘递给池显扬一个袋子，里面是三明治和牛奶。
    他一直在贴身的兜里放着了，还是热的。
    池显扬接过，他张了张嘴，说了个，“谢。”
    黄丘一笑，“特。”
    秦朗在一旁抱着胳膊靠着墙，他一哂，“哎哎哎，医院重地，禁止爆粗啊。”
    说完三个人都笑了。
    池显扬打开三明治，咬了一口，嚼了半天才用牛奶顺下去。
    “显扬，还剩多少了？”秦朗看着他的平板屏幕，用下巴指了指。
    池显扬用手指比划了个五。
    他有一阵子没回国了，之前在北京没做完的设计还得接着做，有些着急的单子，池显扬给全额退款了，不着急的池显扬也给打了个折，但是说周期不能保证。
    有些人就喜欢他的作品，只要池显扬能接，周期不是问题，他调整了几天，正式进入工作状态了，就又来了一堆单子。
    池显扬现在必须得靠着去做点什么事儿，能让自己头脑清醒点儿。
    黄丘和秦朗都说让他好好休息一下，他们眼看着池显扬这么熬着，原泽知道了不得心疼死，生怕醒了之后唯他们是问。
    池显扬就打字告诉他们，“我必须得找点事情做，不然我。”
    “会发疯的。”
    第80章 只是有点想你
    池显扬把自己公寓的钥匙拿出来，让黄丘和秦朗去他那休息休息。
    这几天他们拍戏换地方了，不在池显扬他们学校了，环境不怎么好，估计也是休息不好。
    “那可不兴啊，别想把我们赶跑。”黄丘嘴里嘬着一根儿棒棒糖哼哼着，“而且到时候原泽出来了，我可得好好看看他，都多少天没看见了，我也想他了。”
    黄丘嘎嘣一声儿把糖咬碎，眉毛一挑，“秦朗，你是不是也想原泽了？”
    秦朗蹲在角落里摁着电脑，眼睛都不抬，“你想吧，我不想。”
    “啧，那你来干嘛啊。”
    “我看热闹，不行吗。”
    黄丘嘴里叼着棒棒糖的小棍儿，来回地嚼着，还剩下一点儿甜味，舌尖儿上甜丝丝的，“你就嘴硬吧，到时候原泽醒了，我把你内哭成悲伤蛙的照片儿给他看看。”
    秦朗一哂，“嗯，你的我也有。”
    黄丘不吭声了。
    池显扬在一旁一边笑着，一边儿画图。
    “哎呦，你们几个开会呢，这是。”
    沈拓过来了，三个人齐刷刷地站起来了，又齐刷刷地盯着他。
    如此阵仗给他整的差点儿也直接原地立正了，他感觉自己当初博士毕业答辩都没这么紧张。
    沈拓本来寻思着，怕池显扬等着的时间太长了，就趁着开会的间隙，叫几个医生一起过来，把原泽先转移出去，好让人家小情侣赶紧团聚啊。
    感情现在不是小情侣团聚了，这是一家人团聚了。
    也是，他那天忘记问黄丘了，要是原泽和池显扬离婚了，他跟谁。
    沈拓呵呵一笑，“都等我那？”
    “是啊，沈医生，好久不见了啊。”黄丘把身板儿站的溜直儿，容貌精神焕发。
    秦朗瞪他一眼，“你不是想原泽了吗？”
    黄丘咬着牙笑，“是，是。”
    几名医生听着沈拓的吩咐先进去给原泽做准备，池显扬赶紧趁着开门的间隙看了一眼，有点儿可惜，什么都没看到。
    “原泽现在情况怎么样？秦朗问。
    三个人又齐刷刷地盯着沈拓。
    沈拓赶紧用舌头在嘴里抿了几下才张嘴，生怕自己牙上有菜叶子 ，“其实要说他现在完全没有意识肯定也不准确，前几天刚测的脑波，他肯定是有脑内活动的。”

 第74章

    “就是可能他自己脑子里面会有一些幻觉，有一些自主的活动，只不过目前还没跟外界联系上。”
    “就相当于一个已经死机的电脑，他还没找到自己的开机方式，但是他并不是完全报废了，还能用，就是得好好修一修，修好了还能再开机。”
    “想让他早点儿醒过来，最好是外界多刺激刺激。”
    “原泽现在可能是迷路了，他找不到出口了，得有个人把他呼唤回来。”
    这句话说完了，几个人又齐刷刷地盯着池显扬。
    池显扬掐了掐嗓子，“啊.....我...尽量...努力。”
    沈拓点点头，“反正就尽量和他多说说话，但是你也别太着急，这刚有点儿起色，咱们慢慢来。”
    池显扬点点头。
    然后沈拓又看着黄丘笑，“一会儿黄丘看见原泽了，可以多和他说点儿，万一他笑醒了呢？”
    黄丘瞬间挺起腰板儿，“能，能吗？这要是真能行，等回了北京，显扬赶紧给我买一套别墅啊。”
    池显扬连忙点头，“买....肯定...买。”
    黄丘的笑声被开门声夹断了。
    几个人原地立正，都很有默契地把口罩带上，然后看着原泽被推出来了。
    病床边周围还连着很多仪器，他们几个人怕碰到，都不太敢上前了，保持着距离，脖子抻得跟长颈鹿似得看着。
    沈拓看了眼他们几个人，特意嘱咐了一句其他医生，让慢点儿推。
    “我怎么看着原泽好像跟刚出生的婴儿没两样呢。”黄丘突然开口。
    沈拓笑了一下，“颜值高可能就是有这个好处吧，一般人病成这样早就没人样了。原泽现在就是太瘦了，以后好好养养，再多长点儿肉就好了。”
    他扫了一眼他们三个，发现都拿原泽当宝一样地看着。
    尤其池显扬，感觉他眼珠子都快镶在原泽身上了。
    沈拓轻咳了一下，“你们都说点儿什么啊，都别不说话啊。”
    黄丘立马就送上了自己的“嘱托”，“原泽，你自己和自己玩儿有什么意思啊，别给自己演小品了，赶紧醒过来啊，你醒了我跟你一起演。”
    “赶紧都把你那个系统都处理处理，抓紧时间开机。”
    “知道么，我能不能住上别墅就看你的了啊。”
    几个听不懂中文的人偷瞄着黄丘，估摸着这可能又是开始唱rap了。
    他们又齐刷刷地看着病床上的人，原泽得把他家池显扬的钱包保护好，肯定不能实现他这个愿望，没理他。
    黄丘眼圈红着，“你个抠门儿原泽，至于吗，就为一个别墅，你就不起来。”
    沈拓听着：这是人能说出来话吗？
    黄丘对着秦朗抻了抻脖子，“秦朗，你也说两句啊，别光我说啊。咱俩有一个人能睡上别墅也行啊。”
    秦朗轻轻地叹了口气，“原泽，睡够了就起来吧啊，我家老二都没玩具了，没人给买。还有我家闹闹也是，说还想要变形金刚，反正你看着办吧。”
    沈拓心里寻思着：要不原泽再睡睡呢，这都什么朋友啊？
    一条走廊就那么长，再怎么慢，没走几步就到了，原泽直接就被推进去了，沈拓转过头嘱咐，“得，就送到这儿吧，等会儿显扬换上衣服跟我进去就行。”
    黄丘和秦朗俩人都一直目送着原泽的病床被推进去。
    沈拓偷笑一声寻思着：原泽你起来也行，这朋友好像也还可以。
    他也没在病房待多久，确认原泽没什么问题了，就带着一帮人撤退了，很贴心地留下了情侣空间。
    正午的阳光刚好洒在原泽脸上，他的呼吸很轻，眉眼平和，如果忽略掉头上的绷带和引流管，他似乎只是在闭目养神。
    池显扬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才开口，“原.......泽，其实......你......可以......睡一睡，你....要.....休息......好。”
    他停顿了一下，捏了捏嗓子，然后继续说，“不管.....你......睡多....久，我都......会喜....欢你，都会......爱你，所以.....你可以.....不用.....那么.....着急的。”
    池显扬只敢碰一碰他的指尖，轻轻地捏了捏，“ 我......只是，只是.....有....点想....你.....而已。”
    第81章 等你回来
    “我先去前面等你。”池显扬忽然说。
    原泽有些不情愿地拉住他的手，“别啊，我们一起吧，再找一找，会找到出口的。”
    他们两个已经在这里游荡了很久了，都还没找到出口。
    池显扬拉过来他的手亲了亲，然后摇了摇头，“不行，你要靠你自己找到出口才行。”
    “你看，你得回到那个地方，出口就在那里。”说着，池显扬拉着原泽又回到了刚刚那间病房前，然后指给他看。
    门，依旧是开着的。
    原泽又看了一眼那个病床上的人，他们已经路过好多次了，但是每次，原泽都逃避着，不想去看，也不想让池显扬去看，他觉得那个人实在是太惨了，他一定很痛苦，也不想让别人看到吧。
    “那是谁？”原泽终于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池显扬忽然就落下两行泪来，“那是你........”
    原泽拉住池显扬的手想要逃，他很紧张地笑了一下，“你看错了吧，我都治好了呀，他病的那样重........而且........”
    池显扬上前抱住了他，是一只手把后脑勺都包住的那种抱，然后慢慢地轻吻着他的颈侧，“你很不想接受对吧，为什么，自己会变成那样？”
    他继续吻着原泽的耳垂，“别担心，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很爱很爱你。”
    “我......”原泽说不出话，似乎还在思考。
    池显扬轻捏了一下他的脸颊，双手覆在他脸上，温柔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你变成小傻子我都爱，行不行？”
    “别难过，也别害怕，我知道的，你太痛苦了，也太疼了。”池显扬又笑着流下一滴泪，“所以，所以.......你不愿意........不愿意醒过来，不愿意回来。”
    “没关系，我可以等着你，等你不那么痛的时候，能愿意醒过来。”池显扬仍旧是笑着，但是眼泪也没有停，“但是对不起，这个过程，我不能陪你，要你自己努努力才行。”
    他在原泽额头上亲了一下，“你只要记住，我会一直等你的，好不好？”
    “等你找到出口的时候，无论如何，我都会牵起你的手。”
    说完这句话，池显扬又拉过原泽的手，亲了亲他的手掌心，然后就直接原地消失了。
    原泽低下头，怅然地着看着掌心的纹路，生命线长长的，一直蜿蜒到手腕的位置。
    他终于肯鼓起勇气推开门，慢慢走近，想看一看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
    原泽左绕右绕才终于绕过了一大堆仪器，来到了他身边。
    哦，原来他是真的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整个人都毫无血色，看起来不是普通的憔悴。
    像是被抽离了魂魄，只有一具残损的躯壳躺在那里。
    或许是刚刚有人来看过他，他身上的被子盖的很严实，除了一些蜿蜒出来的管线，原泽看不到那下面有什么。
    他只好去仔细地看着他的脸。

 第75章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他喉间的管子，嗯，看起来好血腥的装置，像一个项圈一样地勒在脖子上，机械通气的声音听起来就很疼，原泽仿佛感觉到了一呼一吸间的铁锈味儿。
    那张脸，没什么好看的，原泽看多了，有一种在照镜子的不适感，而且他鼻腔里面插着的管子看起来就很不舒服。
    目光继续游移，原泽仔细地观察着他的头部，包得这么严实，到底是受了什么伤？
    “一，二，三，四。”原泽默默地数着，好家伙，一颗脑袋上竟然插了四根管子，里面还都流着血。
    他想象不到那下面的伤口。
    原泽转过身，四处看了看这间病房，心里盘算着：要回去吗，不会又要让我听不到看不到吧，那种感觉，其实不太好受的，很像是被关在一个又黑又没有声音的罩子里面。
    就像是一株植物。
    哦，他应该是池显扬的植物。
    原泽非常认命地嘴里喃喃着，“算了，还是回去吧，不然池显扬会伤心的，真的不想看到他哭。”
    “听不见看不到也没关系，再忍一忍就好了。”
    下一秒，在一片滴滴声中，一直躺在病床上毫无反应的人，轻皱了一下眉头。
    “回来”的那一刹那，原泽第一反应是他被池显扬“哄骗”了！
    疼，真的好疼，疼到要死的那种疼，疼到死后还下了地狱的那种疼。
    他的身体根本就毫无知觉，但是现在，全身上下，他竟然分辨不出来到底哪里最难受。
    虽然一动都不能动，不过他可以确认的是，他脑子里确实是应该有水，不然也不会插着那么多管子。
    原泽自己心里默默地做了一个评分，第一疼的还是这个浸满了水的脑子，里面像是灌满了水泥，塞满了石头，疼到像是要炸裂。
    哦不，是应该已经炸裂过，然后被缝合起来了，
    第二疼的是被扼住的喉咙，虽然他不用自己呼吸了，但是这也太特么疼了啊，肺也疼，气管也疼，被切开的伤口也疼，一呼一吸间都缭绕着淡淡的血腥味儿。
    第三疼的应该是.......是那里吧，原泽知道那里插了什么东西，他以前做手术的时候有过多次经验，但是这次不知道是不是插得时间太长了，他有很强烈的痛感。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以让他疼，以后他还怎么用！
    不过下一秒，腰间传来的一阵刺痛让他感觉自己搞错了，第三疼的应该是他的腰！
    但是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窸窣间好像有几个人走进来，随即他听到笔尖儿在纸面上滑动的声音。
    然后一个人说，“等一会儿再给他做一次腰穿，他的颅内血肿还是要清一清，不然光靠着引流，脑水肿下去的太慢。”
    腰穿听起来很可怕，可能腰疼的原因就是这个，但是原泽无暇顾及，他发现自己可以听见声音！
    那是不是也能看到了？
    原泽慌忙地想要动动眼皮睁开眼，动一动，快动一动啊！
    不停地震颤的眼睫终于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几名医生立马就围了上来。
    接着有个人轻笑一声，“哎呦，这是要醒了？”
    第82章 想看你笑（醒啦）
    原泽慢慢地睁开眼，看到医院天花板的那一刻，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他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躺着？为什么这么多人围着他？
    他只记得，好像是有什么人让他回来的。
    但是具体是谁，却记不清了。
    很多医生来来回回地在他身上检查着，让他感觉有些烦躁。他全身都不太能动，只有眼珠可以转一转。
    忽然，他看见一位医生带着一个身高腿长又巨帅气的男生进来了。但那个人只是站在了床尾处，没有靠近。
    原泽就一直盯着他看，一直盯着，不知道是为什么，眼睛就移不开了.......
    他心里想着他为什么不过来呢，站的有点远啊，看的不太清楚。
    原泽很努力地想张开嘴巴，朝着那个人说了句，“过来。”
    好吧，他的喉咙会漏气，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但是他的无声呼唤真的很有用，那个人真的过来了！
    是眼眶红红的池显扬。
    他刚刚用完两个小时的探视时间过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到外面的窗前看着原泽，由于他眼珠都不错地盯着，所以没有错过原泽的皱眉，随即就立刻叫来了沈拓。
    “原泽 ，你醒的不太是时候啊，做腰穿可是很疼的啊。”沈拓给原泽做好记录，叉着胳膊跟他说话。
    旁边已经有医生开始准备腰穿要用到的工具。
    原泽听到了，但是并没有分给他什么眼神，还只是在盯着池显扬看。
    还有为什么他的眼睛红红的，是谁欺负他了吗？
    谁会欺负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呢？
    原泽的头无法大幅度地转动，而池显扬站的又很高，所以从沈拓的角度上看就是原泽的眼睛好像有点儿不太正常。
    他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要给原泽安排检查，“原泽这眼睛没问题吧？不会是斜视吧？这眼珠子怎么好像不太会动呢。”
    沈拓扫视一眼，其他几位医生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表示赞同。
    虽然原泽现在的脑袋处理不了这句话，但是他能根据沈拓的语气判断出来，好像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
    他艰难地把自己的眼睛从池显扬脸上撕下来，勉强分给沈拓一些眼神，也就那么0.1秒，随即立刻又将自己的眼珠子安放到了池显扬身上。
    沈拓连忙挥退了几个要上前来给原泽检查的人，“啧，没事儿了，他眼睛没问题。”
    然后他对着池显扬，笑了一下说，“显扬你以后左右换着站，不要总是站在一边儿，不然原泽容易斜视。”
    “哦哦。”池显扬抿嘴笑了一下。
    看着池显扬的笑容，原泽非常疑惑：为什么他一说话他就笑了，看到我却要哭？
    不过他也就难受了0.5秒，因为池显扬笑起来是非常好看的，而且哭起来眼睛也会很难受。
    原泽叹了口无声的气，眼前这个人要是也能对着他多笑笑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想看他笑。
    然而他还没等到池显扬的笑容，等来的却是一根细长的钢针。
    就是这根钢针，让池显扬退出他的视线范围，取而代之地，几名医生围了上来，他们掀开被子，解着原泽身上的绑带。
    随后有人把他扶着，让他微微地侧过身，这一整个动作让他彻底看不到池显扬了，连一块儿衣角都看不到。
    他立刻皱起眉头，眼睛慌忙地寻找着池显扬的身影，嘴里不自觉地无声喃喃着，“回来，回来。”
    沈拓见状，连忙把池显扬请过来，在原泽的床头留了一个位置给他。
    原泽无法仰头，池显扬就微微倾身，把自己放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这个距离原泽很满意，只不过池显扬戴上了口罩，他不是很喜欢。
    正常来说做腰穿需要把整个身体躬成一只虾米，但是原泽不用，他的整个背部几乎都没什么肉，一整根珠圆玉润的脊椎骨毫无遮掩地镶嵌在上面，他只需要微微地弯一下腰就好。

 第76章

    但也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几名医护人员扶着他，十几分钟才摆好一个合适的姿势。
    原泽这时候倒是不觉得烦了，因为他在很认真地，一根一根地数着池显扬的眼睫毛。
    他数着数着就把他的眼圈数红了，原泽很疑惑，他立刻很潇洒地挑了挑眉，意思是问：怎么了？
    丝毫未察觉自己的腰椎处已经被插入了一根七厘米的钢针，并且医生正来回地在伤口处抽插。
    池显扬勉强朝他笑了一下，一双桃花眼弯起来，轻声问了一句，“疼不疼？”
    原泽无法摇头，只好用口型回答，“不。”
    抽出第一管脑脊液的时候原泽皱了一下眉，结果就是，他发现他一皱眉，池显扬也不笑了。但是他又想看池显扬笑，所以原泽拼命地管理好自己的眉毛，然后“命令”着池显扬，“笑一笑。”
    他不知道自己无形之中给池显扬上了一场酷刑。
    池显扬很听他的话，不再去看他腰间抽出来的一片血腥，很努力地笑给他看。
    原泽盯着那一双湿润的桃花眼，很满足地沉溺了进去，来不及感受腰间伤口的钻心疼痛，再一次被绑好手脚，嘴角翘起，睡了过去。
    离开病房前，沈拓看着池显扬不舍的眼神，他轻咳了一下，然后很贴心地问了一句，“要不要亲一下再走？”
    池显扬这次是真的笑了，他摇摇头，“谢谢，但，还是.....先别....了吧。”
    原泽现在还是太脆弱了。
    依依不舍地出了icu之后，池显扬问，“沈医生，你有没有.....觉得.....原泽好像......哪里不太对？”他眼睛还在盯着玻璃窗里面的原泽。
    沈拓笑，“你觉得他不认识你了？”
    池显扬垂着眼睛，点了点头。
    沈拓抱着胳膊，“告诉你，真不用担心，原泽这种情况都是正常的，他昏迷了近一个月才醒，脑袋又做了一个这么大的手术，现在可能身上的零件儿他还不太会用，还不是很适应。”
    “他现在对自身和外界还是一个探索的状态，就是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
    “目前来说，他能知道自己是个人就够了。”
    “他没失忆，也没残废，后面都会慢慢恢复的，别担心啊。”
    池显扬看着玻璃窗里安静睡着的原泽，点了点头。
    沈拓轻哼了一声，“但我倒觉得，他确实有一个地方不太正常。”
    池显扬又很紧张地问，“哪里？”
    沈拓拢了拢白大褂，大步一迈，只扔下一句，“切，他怎么一睁眼睛就喜欢上你了？”
    第83章 傻乎乎
    真不怪沈拓如此不屑，按照他的预计，原泽醒过来的表现倒是挺符合他的预期的，他还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反应过来。
    就像是一张白纸一样。
    但沈拓还没见过，哪个患者刚醒过来，刚睁开眼睛，就能精准地锁定住某一个人，眼睛都粘在人家身上的。
    原泽真的是让他开了眼了。
    沈拓背着手，落寞的身影意味着，资深光棍儿可能都不懂这种玄学。
    池显扬笑着抿了抿嘴，一转过头来，看见原泽竟然醒了。
    他叹气一声，沈拓没有给他打镇定剂，估计是被疼醒的。
    只不过这个时候他应该还没发现池显扬，正在眼珠转悠着找他呢。
    池显扬轻轻地敲了敲玻璃窗，吸引原泽的注意力，原泽可能还不太会辨别声音的方向，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微微转过头，看见了池显扬，先是皱了一下眉头，估计是在想为什么他会站的那么远。
    原泽发现池显扬一直都站在原地不动之后，果不其然地要喊他，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不停地念叨着一个词。
    池显扬知道，原泽说的是，“过来。”
    他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做了一个闭眼睛的动作，示意原泽他该睡觉了。
    原泽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自己该要做些什么。
    池显扬舍不得走开，但是原泽一直以同一个角度看人，他是担心真的会像沈拓说的，变成斜视了。
    可千万别呀，这视力好不容易恢复的。
    而且原泽都没什么力气转头，转转眼珠对于他来说也已经是很大的消耗了，这样真的会很累。
    池显扬狠狠心，朝着原泽挥了挥手，在原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离开了那扇玻璃窗。
    但是他并没有走，而是蹲在墙角默默地等着原泽睡着，再去看他。
    池显扬顺便把原泽醒来的消息告诉了黄丘，秦朗，还有远在北京的老母亲。
    这几个人激动的，好像是要把他手机给炸了。
    和外界有了联系之后，池显扬才慢慢地回过神儿来。
    当他看见原泽醒过来的时候，第一感觉是不真实。
    他这段时间已经把自己说服的差不多了，包括他的家人也已经被他打上了预防针了，说他有可能会带着一个不会说话不会睁眼不会动弹的原泽回北京。
    池显扬已经被吓怕了，所以他对原泽的要求很低的，他只要能呼吸就行。
    所以当沈拓带着他，靠近刚醒过来的原泽的时候，池显扬还有点儿没缓过来。
    直到原泽嘴巴一张一合地叫他过去的时候，池显扬的心软得都化成一摊水了。那个时候他确认了，病床上这株脆弱的白色水仙花是他的。
    原泽能醒过来，池显扬的愿望就更加松弛了。
    即使原泽一直都像一个傻傻的小宝宝一样，他也能照顾他一辈子，
    他静悄悄地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觉得原泽应该已经撑不住睡了。
    池显扬也很着急，想多看原泽几眼。
    结果他回到玻璃窗前的那一瞬间，池显扬感觉自己疼的心都快碎了。
    原泽竟然还在朝着刚才他站的方向看！
    池显扬被原泽的眼巴巴的眼神割的生疼，他没办法了，又麻烦了沈拓一下。
    沈拓说原泽应该是疼的睡不着了，做完腰穿，疼痛起码要持续六个小时以上，可以给他打一针镇定。
    池显扬跟着他进去，原泽一路上用眼神迎接他，然后就又像个复读机一样地让池显扬“过来。”
    池显扬走到近前后，他又挑了挑眉，意思是：你怎么这会儿才过来呢！
    池显扬想哭也想笑，他轻捏了一下原泽的手，非常诚恳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句话原泽听得一知半解，他大概知道池显扬是在道歉，但其实他觉得还不到要道歉的程度。
    他刚才其实也没有等的很辛苦。
    不过原泽非常地想回握住池显扬的手，但是他还没学会怎么控制这具身体，连动动手指都不太会。
    沈拓十分贴心地让池显扬再和原泽说几句话，一会儿再给他打镇定。
    池显扬立刻摇摇头说，“还是不了，让他早点儿睡吧，他太疼了。”
    原泽能听懂“睡”这个字，但是他满脑子都是不要睡，他还没看够呢。
    所以当沈拓举着针管儿过来的时候，他是想躲的，但是奈何他又没办法挣扎，只好非常不满地看了沈拓一眼。

 第77章

    随即他又盯着池显扬看，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儿好像是在说：我这么信任你，你怎么不帮我拦着他呢......
    沈拓一哂，“呵呵，原泽，你这是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你等着，好了以后给我赔礼道歉吧啊。”
    原泽没听也没看，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镇定剂很快起效，在一片强烈的眩晕下，他看见池显扬竟然吻了他的的手！
    完全没有看错！
    原泽迷迷糊糊中莫名其妙地觉得进展很顺利，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进展，他只知道，他被亲了，那就是有大进展。
    原泽带着有大进展的喜悦，在镇定剂的作用下甜蜜入睡。
    一副十分不值钱的样子看的沈拓直倒牙。
    他再一看池显扬看原泽睡觉都能看的津津有味儿。
    直接嘴里满口牙全都倒了。
    酸的。
    他们俩刚出了门，就碰见黄丘和秦朗脚踩风火轮，风风火火地过来了。
    尤其是黄丘，他在原泽的戏里有客串，看样子是妆都没卸呢，内头发像是让炮轰了，俩眼睛画的像大熊猫似得，竟然就这么直接赶过来了。
    沈拓死拧了一下胳膊才勉强憋住笑，他还有事儿要忙，反正这儿有窗户，就让他们自己看吧，反正今天说什么都不能再放人进去了，原泽禁不起。
    于是乎，三个人趴在窗前，欣赏着呼呼大睡的原泽。
    “原泽怎么样？意识都清醒吗？”秦朗问。
    池显扬点点头，“嗯放心，都挺好的，就是......”
    “就是什么？”黄丘和秦朗同时问。
    池显扬笑了，“有点儿傻乎乎的。”
    第84章 守护你的稻草人
    黄丘嘿嘿一笑，“那没事儿，傻点儿好，他内眼睛和耳朵都恢复了吧？”
    池显扬眼睛看着原泽，目光如水般温柔，“嗯，都正常，现在就是有点儿不太会认人。像个小孩儿似得。”
    秦朗点点头，“没事儿，这也才不到二十四小时呢，让他慢慢恢复。怎么着也是昏迷了这么长时间呢。”
    “哎对了，显扬，我们过几天要换地儿了。”黄丘从兜里掏出一包湿巾，靠着墙边儿席地而坐，开始自己给自己卸妆，一张脸抹的跟太极八卦阵一样。
    原泽的嘴唇有点儿干巴巴的，池显扬心里寻思着下次进去要给他涂点儿唇膏，“去哪？”他问。
    “拍最后一部分外景，从伦敦出发到摩洛哥，然后直达卡萨布兰卡，再到马拉喀什，然后途径瓦尔扎扎特，最后一站就是撒哈拉了。”
    池显扬深吸一口气，使劲儿地眨眨眼，“这些都是原泽安排的？”
    黄丘把自己的一张脸搓的像红脸关公似得，“是啊，到时候我会跟全程，秦朗家里面儿不能离开太长时间，他可能得提前回北京。”
    “本来内时候说他身体不好，在国内搭景拍算了，原泽不同意，但是赞助大部分都是他拉的，他说上哪那就上哪呗。”
    “拍外景也行，效果好。”秦朗又把电脑拿出来，噼里啪啦地敲着。
    他又笑笑，看了一眼池显扬，“他可能想要自己亲眼看看，你一直想去看的那片苍穹。”
    “当初病都不想治了，就想着把这电影拍完呢，我看内时候他这脑子就已经有点儿傻了。”黄丘接着补充，他用湿巾挤出来点水，想把自己这爆炸头摁下去。
    池显扬听着这番话，望着原泽安然沉睡的面容，兜里的双手紧攥，指尖一用力，红的像是要滴血。
    心脏处的一阵抽疼震得他胸腔发抖，他眨了眨眼，勉强把这点儿彻骨的心酸咽回肚子里，却苦的他喉咙发紧。
    池显扬深吸一口气，“能把他内剧本再给我看看吗？”
    黄丘把自己弄得一大堆垃圾都收好，“那必须能啊。”接着他又眉毛一挑，“不对啊，唉，原泽手机里应该有啊。他内时候一会儿看得见，一会儿又看不见的，估计都存手机里了，你直接看呗。”
    他一坏笑，“原泽手机里，应该还没有你不能看的东西吧。”
    秦朗白了他一眼，意思是你管的有点儿宽。
    他直接就在电脑上操作了，“显扬我再发你一份儿，你直接在原泽手机看也行。”
    池显扬点点头。
    黄丘站起来，他看着原泽，“啧啧，没想到这家伙还挺浪漫，等原泽好一点儿了，你们来找我们怎么样？”
    池显扬把胳膊搭在窗沿儿上，轻呼出一口气，“到时候看他身体情况吧，不能着急。”
    然后黄丘就不说话了，在旁边儿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池显扬终于扭过头看了看黄丘，他笑，“怎么了丘哥？”
    黄丘轻啧了一声，他对着池显扬指指点点，“心病，还是心病。”
    “啊？”
    黄丘手挠着下巴，“你没发现，原泽这一醒过来，你嗓子都好了么。”
    池显扬像是刚反应过来似得轻咳了两声儿，“是，是啊。”随后他又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到时候原泽好了，别跟他提这事儿啊。”
    “嗯，放心，不说。”秦朗在一旁抢答。
    黄丘颇为不屑，“切~”
    秦朗把电脑合上，“那行显扬，我们就是来看看，原泽也挺好的，剧组还有事儿呢，我们俩就先回了啊。”
    “再待一会儿呗，过几天就走了。”黄丘把脸趴窗户上，不愿走似得。
    秦朗一哂，“你灯泡成精了啊。”
    “你让显扬一个人安静一会儿行么。”
    黄丘把脸撤回来，“我这不也是陪陪显扬吗，显扬你什么时候走？”
    “等后半夜吧，沈医生说得开始锻炼一下他肠胃，每天可以自己熬点儿东西给他打进去，总是打营养液不利于恢复。”
    “我回去给他弄完，早上再过来。”
    黄丘和秦朗同时叹了口气儿，替原泽心疼一下池显扬。
    他们俩后来在外面吃完了，又回医院给池显扬送了一趟饭，结果发现池显扬像一个稻草人似得，连歇都不带歇的，就那么站在玻璃窗前守着。
    黑夜中静静伫立的稻草人，用他自己的目光，又给原泽身上加盖了一层温柔的薄被，坚定到任何恶灵都伤不了他。
    回去的路上，黄丘坐在车里念叨，“我以后找对象也要按照显扬这个标准。”
    秦朗连哂都不稀罕哂他了，“就你？呵呵，那你准备单身一辈子吧。”
    “你有人家原泽帅吗，你有人家内才华吗，你有人家多金吗，你有人内人品吗，你有人内.......”
    黄丘一捂耳朵，往座位上一摊，“得得得，秦大师，我不找了，我不找了，我愿意单身，我就是这命。”
    秦朗呵呵一笑，“别介啊，你也人品好，你也有钱，你也有才华，你现在脑子还比原泽好使。”
    “怎么的我不帅啊？”黄丘斜着眼儿看他。
    秦朗十分宠溺地，“帅是你最不值一提的优点。”
    呵呵。
    俩人正说着，前面一老奶奶过马路，引得周围一片喇叭声此起彼伏。
    “滴！.......滴！.......”
    “嗡！.......”
    池显扬被一阵刺耳的闹铃声惊醒，他猛然睁眼，连手机上面的时间都没来得及看。就赶紧洗漱完，拎上保温桶就往医院跑。

 第78章

    昨天半夜里他回到公寓，把给原泽弄的玉米糊糊放砂锅上慢慢煮着，然后自己洗了个澡就在沙发上歇下了。
    玉米糊糊弄好了之后他盛到保温桶里，定好闹钟，寻思着就躺沙发上小睡一会儿。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这一下就睡过头了。
    等他到了医院，果不其然地看见原泽正跟着沈拓大眼儿瞪小眼儿的，俩人不知道僵持什么呢。
    旁边儿还站着几个医生，地上不知道怎么弄得，扔了一地的小球。
    池显扬没进去，就站在玻璃窗那看着呢。
    结果原泽比沈拓还要先发现的他。
    他把头转过来。
    池显扬一看，嘿呦，这脸上怎么还带两朵泪花呢。
    第85章 我和他是情侣（肯定脸）
    一看见池显扬过来了，沈拓连忙把人请进来了。
    他抱着胳膊站在病床前，朝着池显扬，“来，看看吧，看看你们家这原泽，好像我欺负他了似得。”
    池显扬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连忙走到近前儿，俯下身，拿着手帕轻轻地把他脸上挂着的两滴泪珠给擦了，又捏了捏他的手，问他，“你怎么啦？嗯？”
    原泽这系统好像又重启了一遍，他有点儿看呆了，只张了张嘴，说了一个无声的，“啊。”
    沈拓呵呵一笑，接着告原泽的状。
    一大早上的，原泽醒了之后，照例是护工过来给他擦身按摩，这些跟他昏迷的时候流程一样，这个时候还好，可能他脑袋还迷糊着，没表现出多抗拒。
    沈拓说身上这些零件儿得让他学会用，得让他知道哪儿是哪儿，胳膊腿儿都是干什么的。
    虽然他现在连坐都不能坐，但是复健必须要讲究黄金时间段儿，越早开始越好。
    结果等到后面沈拓安排人过来，正式给他做复健就不行了。
    原泽就是各种的不配合，眼睛时不时地就要往玻璃窗那转转，看不着池显扬，他就小球也不捏，腿也不让碰，脚也不让碰，哪哪都不让碰。
    沈拓寻思着干脆就不管那事儿，告诉康复医生直接来，反正原泽也反抗不了，结果还硬是把他逼出两滴眼泪出来。
    他也觉得好笑，“呵，好像他受了多大委屈似得。”
    池显扬对着原泽笑，“对不起，我来晚啦，你听话好不好。”
    他握着他的手，“你早点儿恢复好，就能早点儿带你出去玩，你内俩损友都要扔下你跑了，知道吗？”
    原泽只能听懂“扔下”，“跑”这几个字眼儿。
    登时眼圈又红了。
    这大帅哥是要把自己给扔了么？
    池显扬已经完全地了解他了，他知道原泽又是在“断章取义”，他轻轻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尖儿，然后一只手指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我留下，陪你。”
    原泽反应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肯让医生接着做复健了。
    池显扬看着原泽头上的引流管少了两根，他问沈拓，“沈医生，他这是快都能撤了吗？”
    沈拓把池显扬带过来的玉米糊糊给原泽打进去，“嗯，这几次腰穿效果都挺好的，后面再给他做几次，抓紧把他头上这管子给他去了，转到加护病房去。”
    他心里寻思着，赶紧把原泽弄出去吧，你们俩赶紧团聚，别再时间长了真成斜视了。
    沈拓都弄完了，他没忍住说了一句，“显扬，你做的这个好香啊。”
    池显扬一边儿给原泽喊加油一边笑，“是吗？那明天我多弄点儿，沈医生你也尝尝。”
    沈拓连忙摆手，“不了，不了。”他又看了眼原泽，“啧啧，我可不敢喝。”
    原泽没工夫理他，他眼睛看着池显扬，手里拿着个小球，还必须要池显扬捏一下，他才肯跟着捏一下。
    沈拓看这个架势，只要原泽清醒着就不可能让他走了，而且原泽现在不合适经常用镇定剂，这脑子本来就不太好使，需要康复呢。
    他都记录完了，准备出去忙别的事儿了，“显扬，你跟康复的老师就在这儿待着吧，原泽中午他自己困了就睡了，到时候你再出去就行。”
    池显扬抿了抿嘴，“别了吧，我就在外面儿就行。”他总害怕自己身上带什么细菌，把原泽弄感染了。
    “真没事儿，他现在没那么脆弱。”
    沈拓又笑笑，“他离开你，才是真正的脆弱。”
    池显扬就留下来，跟着原泽一起捏小球，然后又跟康复医生学着给原泽按摩。
    如此这般地过了一个多星期，沈拓又给原泽做了六次腰穿过后，他头上的引流管终于能给撤了，可以转到加护病房了。
    撤引流管的时候池显扬也在旁边儿看着呢，他还是第一次看原泽头上的伤口。
    沈拓给他的建议是先不让他看，虽说他是当医生的，对这些都见怪不怪了，但是以他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害怕池显扬看了会晕过去。
    但是还成，池显扬也就是看了之后脸色白的吓人，心有点慌，手有点儿抖，牙尖直打颤，有点儿站不住，还笑的像哭一样。
    没办法，他不笑不行，原泽眼睛一直都看着他呢，而且他这几天已经能明白很多事儿了，池显扬总不能当着他面儿哭啊。
    沈拓一边儿给原泽换药一边儿紧着安慰，“没事儿，等以后他头发都长出来了，其实看不出来的。”
    池显扬艰难地调动着语言系统，“啊，啊....是，是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原泽转到加护病房这天，黄丘和秦朗正好来看他，他们俩已经准备好第二天就要启程了。
    “走啊，原泽，跟着我们一起啊。”黄丘坐在床边儿，给自己剥橙子吃。
    这果篮儿还是他和秦朗特意去中超买的，他看着哪个里面儿的水果他自己爱吃，就买的哪个。
    此刻原泽就顶着一颗白色的小脑袋，靠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原因是黄丘崩了他一脸的橙皮汁儿。
    如果此刻原泽有记忆，他应该能回想起来，上次住院应该是秦朗崩了他一脸的橘子皮汁儿。
    池显扬给秦朗洗了一盆儿草莓，他见状连忙过来给原泽用手帕擦擦脸，然后握住原泽的手，对着黄丘指指点点，一边笑着，“你说你，怎么就不注意点儿呢，都崩我们脸上了。”
    黄丘被酸的面部有点儿扭曲，“呜.....对不起啊，不是.....故意的。”
    原泽拿起小桌板上面的手机，非常大度地原谅了黄丘，“没事。”
    他现在能听懂简单的句子，而且手指也已经能控制的已经很好了，池显扬教了他几次，他就能打字了。
    不愧是原泽，进步神速。
    黄丘还想逗原泽，他故意朝着池显扬说，“显扬，明天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让原泽自己在医院待着吧，反正他还什么都不懂。”
    原泽先是皱了下眉，然后摁了几下手机，一只手举起来指着池显扬，手机屏幕对着黄丘，“告诉你，我和他是情侣。”
    第86章 要抱抱
    “哈哈哈哈哈........”黄丘被逗得哈哈大笑，他又从果篮儿里拿出根儿香蕉，想把刚才吃橙子的内个酸压一压。

 第79章

    他一边剥香蕉皮一边问原泽，“那你说我是什么？”
    原泽扫了他几眼，“大猩猩？”
    “咳.....咳......快！......给我点儿水。”黄丘差点儿没被噎死。
    秦朗在一旁幸灾乐祸，“大丘注意点儿，明天咱就出发了，别把自己弄出个好歹儿来。”
    黄丘被池显扬递过来的茶水烫的直皱眉，随即又指着秦朗问原泽，“他是谁？”
    原泽看着头也不抬，一直摁电脑的秦朗，瞬间了然，“加班狗。”
    秦朗一笑，“合计我们俩都不是人是吧。”
    原泽不知道他们在笑些什么，接着在手机上打字，然后拉过池显扬的手，“他很帅，他也很好，他是我的。”
    池显扬一看，立刻夸夸他，“你真棒。”
    黄丘笑的脸红脖子粗的，一边儿说，“唉可惜了，刚才这段儿应该给原泽录下来，等他好了以后自己看看。”
    刚才香蕉吃的太齁了，他小茶水儿一口接着一口想要顺下去，“呵呵，原泽你就忘恩负义吧，信不信我拔你氧气管。”
    原泽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系的东西，寻思着这玩意儿真给拔了也行啊，带着特别不舒服，特别疼，还让自己不能说话，也出不了声。
    于是乎他点了点头，在手机上打字，“帮我拔了吧，谢谢。”
    “噗.........咳....咳........”
    黄丘刚到这屋还没几分钟，已经好一次命悬一线了。
    原泽看着黄丘在一旁咳嗽的像个飞舞的大猩猩似得，一脸疑惑地向池显扬求助。
    池显扬看了看黄丘，然后淡定地说，“没事儿，丘哥他就爱跳街舞。”
    原泽点了点头，然后拉过池显扬的手背，用自己的脸贴了贴。
    池显扬捏捏他的脸，问他，“你困不困，要不要再睡一湳楓下？”
    原泽摇头，在手机上打字，“我想要你抱。”
    然后他就自己揽住池显扬的腰，眼神迷蒙地把头埋进他怀里，还一直拿自己的脸轻轻地在他的白色毛衣上蹭着。
    池显扬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他的嶙峋的后背，低着头在他脑袋缠着的纱布上亲了亲，哄他，“你躺下吧，好不好？你睡醒了我再抱你。”
    沈拓有嘱咐过，原泽最好还是躺着，他现在颅压不稳，一直坐着容易控的脑袋疼，而且他自己反应又迟钝，有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疼。
    “嗯？你先睡，好不好？”池显扬揉了揉他的耳朵。
    原泽没有回答。
    他已经睡着了，靠在池显扬的怀里，两扇软乎乎的睫毛垂着，没了醒着的时候气死人不偿命的影子，看起来乖的要命。
    池显扬轻轻地把他放下，然后亲了亲他的眉眼，把他的手机从手里抽了出来。
    池显扬摁了几下原泽的手机，调出来一段儿语音拿给黄丘看。黄丘登时脸就红一阵白一阵，心虚又小声地说着，“内个，是.....是我发给....原泽的。”
    “内时候，不是.....他都不想....活......”
    池显扬轻叹了一口气，“没事儿丘哥，我没怪你，这是顾梦发给你的？”
    黄丘点点头。
    池显扬给黄丘看的，还是他在北京的时候，跟顾梦一起吃火锅时候的录音，估计是顾梦她经纪人录下来的，池显扬前几天拿着原泽手机看剧本的时候，在他微信收藏夹里发现了这段语音。
    他也是从黄丘和原泽聊天的字里行间才得知，原来他刚刚回国的时候，原泽就已经惦记着要帮他了。
    而且，他那个时候就已经病的很重了。
    池显扬抿了抿嘴，“嗯，帮我谢谢她，以后回北京请她吃饭。”
    黄丘呵呵一笑，竖起了大拇指。
    原泽再一次睁眼，屋儿里的大猩猩和加班狗都不见了，只剩下池显扬在床边，正在笑着看着他。
    “你醒啦。”池显扬拉过他的手亲了亲。
    此刻午后的夕阳奔腾着透过窗，洋洋洒洒地给池显扬镶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儿，他沉落在一份安宁的静谧里，如水一般的桃花眼里盛满了他的宝贝。
    原泽望着他，好一会儿过后，他功能还尚未齐全的大脑自动地驱动着尚不能发声的喉咙，无意识地喃喃出一句，“我...爱....你。”
    池显扬又亲了亲他的指尖儿，“嗯，我也是。”
    原泽伸出手，要抱抱。
    池显扬用被子把他包好，然后把他半抱着搂在怀里，一边慢悠悠地晃悠着，“只能抱一小会儿，听见没？”
    原泽把眼睛闭上了，假装没听见。
    池显扬抬起头，就看见沈拓站在门口，像是踩了电门一样，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他笑，“沈医生，你来了。”
    “啊，啊...”沈拓有些拘谨地进来，“来给原泽做复健。”
    今天要让原泽练习一会儿站立，沈拓带着几名医生在一旁准备着，“他们剧组要走了？”他看似随意地问。
    池显扬倒是挺惊讶沈拓会关注这个事儿，“是啊，丘哥和秦朗他们明天就出发了。”
    “哦......”沈拓拍拍手，“来吧，把原泽抱下来。”
    原泽被池显扬抱起来的那一瞬间是很开心的，小表情竟然还带着点儿神气，但是当他看见池显扬要把他抱到另一个都是绑带的床上，手就一直圈着池显扬的脖子，说什么都不肯松开了。
    池显扬从来都不会勉强他，就抱着他在地上转着圈哄，“你听我说，这个是帮助你恢复的，你只有慢慢站得起来才能走路，知道吗？以后不想跟我一起出去玩儿了吗？嗯？”
    这点沈拓倒是早就习惯了，池显扬哄原泽都快哄出花样来了，他也有样学样，“原泽，你以后也想像这样，只能让他抱着你走路吗？”说完，他对着池显扬抬了抬下巴。
    原泽点点头，他挺喜欢的。
    沈拓轻咳一句，“这样可是很累的，唉，我都怕你把他累坏了。”
    这句话的效果立竿见影，原泽当即作势要自己下地跑两步。
    池显扬当然不可能让他摔下去，他轻轻地把原泽放在站立床上，又亲了亲他的脸颊，声音温温的，“放心，我不会累，一辈子都抱着你也不累，听见没？”
    第87章 关于我们的事
    原泽摇头，他不想让池显扬累。
    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词。
    于是乎，他十分听话地被沈拓五花大绑，绑在了站立床上，站立床慢慢抬高，由于他还不太能适应这种由于体位变换而引起的颅压和血压的变化，原泽其实很不舒服，脸色和唇色都白白的。
    但他还是一直对池显扬笑着，他知道，如果自己皱眉了，池显扬也会不开心。
    甚至会哭。
    原泽的表情看起来实在不是很自然，甚至有些战战兢兢，池显扬很担心，“沈医生，他好像有点儿不太舒服。”
    沈拓把原泽身上的带子勒紧，“没事儿的，他才第一次，都会有一个这个过程，这都是正常的，慢慢适应就好了。”
    原泽身上本来就没什么肉，被很多根儿带子勒着，看起来尤其的瘦削又可怜。
    他自己身上又没什么力气，全靠着那几根带子才能站得起来，一动都不动的样子像是一株漂亮又毫无生命力的标本。

 第80章

    池显扬牵着原泽的手，仰头看着他，满眼心疼，“是不是很难受？”
    原泽笑着，很吃力地摇了摇头。
    第一次只练习了十五分钟，本来沈拓规定的是至少半个小时，但池显扬说什么都不同意了，他看着太心疼了。
    原泽可以好的慢一点，但是池显扬舍不得再让他疼上一点儿。
    这十五分钟换来的是疼到虚脱的身体，还有池显扬的怀抱。因为身体很难受，所以原泽神色恹恹的，但是躺在池显扬怀里又很开心，嘴角又翘得高高的。
    池显扬心疼之余又觉得很好笑，他俯身亲了亲原泽的眼皮，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补习”的机会，“你想听听我们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吗？”
    沈拓说过，可以给原泽讲讲以前发生过的事情，有助于原泽弄明白自己的处境，总体地来说就是，他是谁，他从哪里来的，他和周围的人都是什么关系。
    这些记忆不是原泽忘记了，而是现在在他脑子里埋得太深了，需要有一个人来帮助他把根系挖出来，帮他理清思路。
    但是今天池显扬不想一上来就搞那么难的话题，他觉得有一些很重要的知识点需要让原泽记住。
    原泽躺在池显扬怀里，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然后点了点头。
    池显扬捉住他的手亲了亲，然后缓缓道来，“知道吗，我们两个曾经在一起过四年。所谓的在一起，就是你所理解的情侣的状态。”
    原泽笑着眨了眨眼，他果然想的没错，他们就是情侣的关系！
    “但是呢，后来我们又分开了，分开了三年。”池显扬停顿了一下，“是你把我甩掉了。”
    原泽先是反应了一下，随后便是呼吸变得很不规律，单薄的胸腔颤抖着，似乎是配合不上呼吸机的节奏，眼珠乱转着，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很想要说话。
    池显扬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原泽的胸口，帮他顺气，“好了，好了，不激动不激动，好不好，我会帮你解释的。”
    “乖乖听我说，不要激动好不好？”
    原泽的呼吸已经平复下来，但是却眼眶微红地眉头皱着。
    池显扬看着他，忽然就笑了，原泽的后遗症会不会就是以后比较爱哭啊？
    嗯，那好像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可爱。
    原泽不懂池显扬在笑什么，他戳了戳他的嘴角，让他快点儿说下去，他不相信自己怎么会把池显扬给抛弃了。
    池显扬继续给他解释，“因为，那个时候你就生病了，很严重，严重到吐血，吃不下饭，但是我却......没有发现，才让你那么无助又走投无路。”
    他吸了吸鼻子，“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演的再好，也没有人会颁给你一个奥斯卡小金人。”
    “嗯？对不对？”
    原泽觉得池显扬说的很有道理，连忙点头，那样做简直是太傻了。
    “而且你还找了一个女明星，和她成为了情侣，还专门买了热搜。”在原泽发作之前，下一句话池显扬无缝衔接“我还没说完，没说完，假的假的，你们没有真的在一起，我已经看到啦，你们连微信都没加。”
    池显扬轻戳了一下他的小脑门，呵呵一声，“做戏都不太认真啊。”
    他又笑，“等你好了以后记得给我也买一个热搜啊，我还没上过热搜呢。”
    原泽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没想明白热搜是什么东西，但是没关系，他可以点点头先答应。
    池显扬要什么都可以买。
    “然后呢，过了三年我留学回国了，我们又相遇了，第一次见面就是我把你的车撞了。”
    原泽眯起眼睛，嗯，撞的好。
    “你车没事儿，我车坏了。”
    原泽抿了抿嘴，什么车啊，真结实。
    池显扬在他身上一下一下地轻拍着，“但是其实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根本就放不下你，见你第一面就觉得你变得太瘦了，其实心里是很不舒服的，但是我表现出来的........却又像是很不在乎。”
    “有些人就是这样，在真正喜欢的人面前就很容易跳脚。”
    池显扬觉得自己那个时候幼稚的有点可笑，“果然到后面就发现，你其实过得非常辛苦，你把所有的伤都藏起来，不让我看。”
    “你这样真的很过分，知道吗？”
    原泽在池显扬怀里蹭了蹭，承认了错误。
    池显扬连忙护住他的头，不让他乱动，“当时我在医院碰到你，那个时候你眼睛还看不见，还不能走路，就今天白天的那只大猩猩跟在你身后，你自己划着轮椅。”
    “那个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心碎成多少瓣儿了。”
    原泽试探着，在池显扬心口处摸了摸。
    池显扬不理他的殷勤，“后来，我才刚照顾了你几天，我们之间的关系还不是很自然，结果你又跑了。”
    “原泽，你是真的有点过分啊。”
    原泽讪笑了一下，表情很讨好地碰了碰池显扬的手，希望自己不要再听到自己还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了。
    池显扬捏捏他的脸，“但是还好，可能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吧，你并没有跑出去很久，阴差阳错地，我又把你找回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你病的更重了，你逐渐听不到看不到，到最后......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第88章 悄悄话
    有些事是经不起触碰的，当你想把那些已经皱了回忆铺展平整，却才刚刚只触碰到一个角落，潮水般的绝望便铺天盖地而来。
    池显扬曾经被这种绝望淹到窒息，像是独自在一片苦海里挣扎，却无法放任自流。
    因为，还有一个人比他还要苦。
    那个人，连挣扎的权利都没有，破烂的身体被关进一个黑又密闭真空罩子里，那是一层池显扬把双手敲烂都打不破的坚硬外壳。
    他低下头，一直压抑着的咸涩悲恸翻涌而出，在眼下凝聚出透明的一团，池显扬眨了眨眼睛，慌忙地想要将这种不合时宜的情绪收起，钻石般的泪珠仓皇之下飞落在心爱之人的眼角处。
    坠成了一片水晶似的湖泊。
    为什么池显扬在哭？
    原泽连忙点了点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示意它们现在是好的。
    最终还是白色毛衣的袖口，吸走了那一片苦涩，池显扬笑着看向他，“嗯，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原泽作势要抬起手给池显扬擦擦眼泪，我都这么厉害了，你就别哭了呗。
    池显扬在他手背上轻吻了一下，“所以，你知道吗，你一开始对我的隐瞒，让我最终只能得到一个伤痕累累的你。我那么想去帮你，但是我却什么都做不到。”
    只可惜，我不是神，我不能拿我自己的去换你。
    池显扬轻咳了两下，“所以你以后都要听话知道吗？我告诉你的事，你要认真听，并且记下来。”
    原泽连忙点头，自己又摸索到了手机，准备开始录音。
    池显扬被他可爱到心都化了，“你真聪明。”
    原泽点了点手机，示意他快点儿开始。
    池显扬一字一句慢慢地交给他，“以后身体不舒服要及时说，有一点点的不舒服都一定要说出来告诉我，即使你只是打了个喷嚏或者是被蚊子叮了一下，也要让我知道，千万千万不许忍着，知道吗？”

 第81章

    原泽连忙点头，记下了第一个知识点。
    “还有啊，你心里不舒服也要及时说出来，别让自己受委屈，你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以后吃了什么苦，不要不管不顾地就自己往下吞。你不知道如果你总是那样的话，会有一个人，比你还要苦的。”
    原泽抬起一只手，点了点池显扬的心口处。
    “对，就是我。”
    原泽垂下眼，环住池显扬的腰，在他身上亲了亲。
    池显扬搂住他，“我没事......倒是你，以后不许再逃避，也不许说谎，也不许遇到什么问题了，就自己偷偷躲起来写什么遗书，知道吗？”
    “有我在，你永远都不会有走投无路的时候。”
    “但是你可以变成胆小鬼，因为我会保护你。”
    原泽立刻点了点自己，又点了点池显扬。
    池显扬点点头，“你当然也可以保护我啊，你健康的身体，你的笑容，都是对我的一种保护。”
    还有你给予我的，我们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是。
    “所以我说的这些，你都记住了吗？”
    原泽连忙点头。
    “希望你不要再犯这些错误，你如果再犯......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池显扬低下头看着他，轻笑了一下，“我又舍不得惩罚你。”
    原泽在键盘上摁来摁去，“没事的！你可以尽情地惩罚我！我不怕！”
    池显扬使劲儿地咬了咬嘴唇才憋的住笑，“行啊，等我以后好好地惩罚惩罚你。”
    “其他的，等你好了再找你算账，你现在连氧气管都能让别人随便拔掉。”他低下头狠 亲了原泽一口，“现在我是真的舍不得啊！”
    原泽被这一口彻底地亲迷糊了，嘴角快要翘到天上，竟然就这么地睡了过去。
    池显扬轻轻地将他放下，又给他掖好被子。
    然后把自己的脑袋虚虚地枕在原泽胳膊上，轻声说了句，“你哄我睡吧。”
    此时夕阳已经落下，月亮正在缓慢地攀爬着，周遭零星地闪耀出几处光点，它们一同地眨着眼睛望向那一间小小的病房，温柔的灯光裹着两幅酣然又平和的睡颜，可喜可贺，这偌大的天地间，终于肯容得下这样一对小小的情侣。
    头疼的病号不多时就睁开了眼，因为他也确实是头很疼，醒过来的每一天都是。
    这应该算是他的一个小秘密。
    他悄悄地侧过身，轻轻地把手覆在池显扬的侧脸上，欣赏着他密如森林般的睫毛，可以滑滑梯的鼻梁，手掌下的皮肤也滑滑的，原泽感觉自己好像捡到了什么宝贝，内心禁不住傻笑。
    头还是很疼，太阳穴也砰砰地在跳着。
    哦，原泽忽然想起来，这个人告诉他，以后都不可以再忍了，有任何的不舒服都要说出来。
    但是他现在正在睡着，怎么办，那现在要叫醒他吗？
    算了，原泽决定还是再听一听录音，确认一遍，老师到底是不是这么教的。
    他轻啧了一声，为什么会忘记备注呢，只好随便地胡乱点开一个，是了，这是他的声音，只不过，内容好像有点不太能对的上。
    原泽把声音调小，仔细地听着，池显扬的声音也低低的，像是在说悄悄话一样，“原泽，你现在正在睡觉，看起来很乖。但是呢，我只能在外面隔着玻璃窗看着你。因为你还在icu里面，我不能时时刻刻地进去看你。即使近在咫尺，但还是好想你啊.......想要触碰你，想要亲吻你。”
    原泽点点头，即使池显扬在他身边，此时此刻他也有这样的想法。
    想亲他，想抱他。
    但是池显扬还在睡觉，所以现在还是要忍一忍。
    录音继续播放，池显扬轻叹了一口气，“你终于醒过来了，我很开心，但是..........也有一点难过，因为你现在看上去有一点笨笨的.......放心，不是在嫌弃你，而是这样的你，真的有一点.....可怜，太过于脆弱又不安，我很心疼。”
    “你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就像一张白纸一样，我不在你身边，你会害怕。”
    “说实话这样的感觉，很幸福，但是也很苦。”
    “所以我...........”
    这句话还没说完，紧接着是一阵窸窣的声音，“哦哦好的，沈医生，我马上......”
    录音到这里就断掉了。
    原泽莫名其妙地有些烦躁，为什么不让他说完呢？他胡乱地点着，点开了一个全黑的视频。
    然后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显扬，对不起，这可能是一份遗书吧.......”
    第89章 正式开机
    原泽一字不落地听完，一张脸上彻底地没了血色，他手抖着点了关闭的按钮。
    从某个时刻开始，头就疼的像是要炸裂一样。
    但是，他没有白疼，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像是神游一样的梦境陡然惊醒了。
    池显扬睁开眼，先是看到外面天完全都黑透了，被吓了一跳。他觉得自己睡得太久了，又连忙去看原泽，果然他已经醒了，正乖乖地躺着看他，一条胳膊还被自己抱在怀里。
    池显扬对他笑笑，“你醒啦。”他又搓搓原泽的胳膊，“对不起，是不是胳膊都被我压麻了。”
    只是又对视了一眼，池显扬立刻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他突然整张脸都红了，站起来一副又想笑又想哭的样子，“你，......你醒了？！”
    原泽笑着点点头，然后举起了双手，快来吧，先让我抱抱。
    池显扬还尚存有一丝的理智，他很轻地抱着原泽不敢用力，声音抖着，“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头疼？嗯？”接着他就小声抽泣起来，“你是个傻瓜吗，为什么醒了不喊我呢，我都没有看到.........我睡的太死了........我还一直压着你的胳膊......我都不知道.......”
    慢慢地，抽泣声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一部分眼泪挂在脸上，一部分躲在了原泽的肩窝里，“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这段日子的担惊受怕都酝酿成了胡言乱语，“你虽然很依赖我.....但是你根本就不认识我！你只是看我长得帅而已！.....你像个渣男.....离开我这么久，回来还要跟我一见钟情！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啊？”
    “我都快要想死你了......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原泽笑着，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无声地说着对不起。
    他又看了眼紧闭的病房门，嗯，没关系，让他哭吧，门关的很严实。
    心碎之余，池显扬很快地反应过来，但是又因为某种莫名其妙的害羞而抬不起头，他埋在原泽的肩窝里，望着自己制造出来的那一小片儿人工池塘，语气闷闷地问着，“你是不是头疼？嗯？”
    这次原泽没有说谎，点了点头。
    他还特地用手机打字，然后用智能语音机械的声音念出来，“头疼，很疼。”
    池显扬慌忙地站起来，摁了呼叫铃，来不及再和原泽说上一句话，就立刻跑到卫生间去用冰水洗了把脸，等他非常体面地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沈拓已经过来了。
    沈拓看见池显扬，就一脸轻松愉快地调侃着，“哎呦，怎么着，这就给显扬弄哭了？”

 第82章

    池显扬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清了清嗓子，硬邦邦地狡辩着，“我没哭。”随后立刻又问，“他怎么了？”
    “没事儿，应该问题不大，给他开了几个检查，这就推过去看看。”
    沈拓说完，几名医生就过来要把原泽转移到医疗床上。
    池显扬突然应激，“别动他！”
    随即他又突然反应过来，原泽已经不再是那个幼儿园小朋友了，他表情有点儿尴尬地磕巴着，“哦，哦........对不起，你们来，你们来......”
    随后所有人都听见，原泽的手机里面，传出来循环播放的电子机械声，“要你抱，要你抱，要你抱.......”
    池显扬只是咧了一下嘴角，随后轻咳了一声，表示自己并没有要笑出来的样子，上前轻轻地把原泽抱起来。
    原泽照例还是窝在他怀里看着他，但是眼神确实跟之前是截然不同的了，他依次地扫过池显扬的喉结和锁骨，然后居然抬起手捏了一下他的下巴。
    池显扬是最受不了原泽的眼神的，就像是上次在话剧团那样，可以把他的半身都盯到麻木，只不过原泽之前看不见的时间太久了，久到池显扬已经忘记了，这种深入骨髓的灼热，足以让他的血液沸腾。
    他强忍着想啃原泽一口的冲动，面色镇定，犹如老僧入定般地，手下还是稳稳的，慢慢地把原泽放下，因为他知道原泽现在肯定头很疼。
    原泽确实头疼，疼到连坐都坐不起来，沈拓先给他吊了镇痛的药水，才继续给他检查。
    检查完毕，原泽已经昏睡过去了，池显扬把他抱到病床上，在他的眼皮上亲了亲。
    沈拓眼不见心不烦地叮嘱，“没什么大问题，因为他还没恢复好，所以头疼也很正常。可能是短时间内思考的东西太多了。”他一哂，“呵呵，具体思考了什么，一会儿他醒了你可以问问。”
    池显扬松了一口气，“那他这次还会........”
    沈拓抢答，“像之前那样？智商不高的样子？”
    池显扬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倒也没智商不高吧........
    沈拓对这样战战兢兢的家属已经是见怪不怪，“那肯定不会啊，他不是想起来了，人家本来也没忘啊，只不过是脑子里断了的弦儿突然接上了。”
    “啧啧，放心吧啊，这家伙真的没有失忆。”沈拓不厌其烦地紧着叮嘱，“不信等他醒了，你盘问盘问他，银行卡密码都多少。”
    池显扬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这一折腾就到了后半夜，池显扬把病房内的其他灯都关了，只留了一盏暗暗的小夜灯，原泽估计还是疼，眉头都皱着。
    池显扬牵起他的手亲了亲，小声喃喃，“快点儿好起来，好不好........”
    随后他抬起头，看见了原泽的笑脸，池显扬无奈叹气，为什么都那么疼了，还要笑。
    原泽摸索着去找手机，池显扬先他一步拿到，但是没有递给他，“你今天看的太多了，沈医生已经说了，你的眼睛刚恢复，不能看那么多手机，知道吗？”
    原泽点点头，然后竖起一根食指，只说一句话就好。
    “好吧。”池显扬把手机递给他，“就一句，多了不行。”
    原泽在手机上打字：离我近一点。
    池显扬接过看了看，然后把手机放到一边，眉头沉下来，“你看不清？”
    原泽摇头，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小夜灯，只是太暗了。
    第90章 丈母娘来袭
    池显扬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也没松多少。
    这种情况，沈拓之前已经打过预防针了，原泽可能会有点儿夜盲。
    这个没办法，被肿瘤压迫了那么久，对视力的损伤还是挺大的，能恢复到可以看清东西，已经很好了。
    池显扬看着他，把自己挪近了一点儿，语气十分地认真，“明天开始给你喝胡萝卜汁，给你蒸胡萝卜泥，给你做胡萝卜粥，给你煮胡萝卜汤，还有.......”
    原泽捏了捏他的手，摇了摇头，不喜欢胡萝卜。
    池显扬笑，“只有小朋友才不喜欢胡萝卜，你现在又尝不到味儿，都得听我的。”
    原泽望着他，很郑重地“说”了一句，“嗯，都听你的。”
    随即两个人对视一眼，突然都不说话了，只剩下呼吸机和心电监护的声音。
    原泽的眼睛里盛满了爱和想念，池显扬的眼睛里盛满了爱和心疼。
    这一刻的安宁，是用多少个痛苦挣扎的垂危日夜才换来的？
    “怎么了？是不是还很疼？”原泽只是突然皱了一下眉而已，池显扬立刻很紧张地问。
    原泽先是习惯性地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池显扬握着他的手覆在自己脸上，在他手心里亲了亲，“真乖，都记得呢？我教给你的？”
    原泽点了点还缠着纱布的脑袋，笑了。
    “现在不要过度用脑，会很累，不记得也没关系，我以后还可以教给你很多遍。”
    原泽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池显扬在他身上轻拍着，竟然用自己不着四六的歌声哄了起来，“快睡吧~我的宝贝~.....宝贝快快睡~........”
    此歌声大概止疼镇定效果卓群，竟然真的把原泽哄睡了。
    池显扬没唱几句，自己也没音儿了。
    他第二天早上是被一阵手机铃声震醒的，惊醒的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原泽的床上！
    池显扬连忙光着脚就下了地，翻遍了整个病房，连床缝儿里都找遍了，原泽呢？！
    他一瞬间心跳飙高，顾不得一直嗡嗡作响的手机，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出去找原泽了。
    不能怪他，谁的无价之宝丢了，都得着急。
    池显扬都快急出眼泪了，整栋楼几乎都快跑了一圈了，一对儿脚底板儿都快黑成熊掌了，都没找到原泽。
    他知道，原泽肯定不会再跑的，他也不会消失，但是他就是着急，必须立刻马上就想要看到他。
    池显扬又回了病房想要拿手机打电话，结果一推开门，被吓了个倒仰，屋里什么时候来了两尊大佛啊，地上还堆了一堆大包小包的。
    他当即在原地立正了，“哎呦.......爸，妈。”
    只见池景山和温莺莺端坐在原泽的病床前，正和蔼可亲地一人拉着一只原泽的手，俩人儿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子了。
    原泽在床上僵坐着，闻声回头，向他投来求助的眼神，似乎是急的想说话：我能不能装睡啊！
    池显扬见状连忙上前，他先是把床摇得低了一点儿，“这谁给原泽弄的床啊，调的这么高，他脑袋根本就受不了。”随即又岔开了他们，“哎呦，你们别乱摸好吗，原泽昨天刚打完针，这手还肿着呢。”他扯过几张湿纸巾轻轻地给原泽擦着，“再说你们洗手消毒了吗？”
    温莺莺和池景山相视一笑，还是温莺莺先开的腔，她在一旁抱着胳膊，“二宝，人家原泽都没说什么呢，你怎么这么多事儿啊。”
    池显扬把原泽的手脚都摸了一遍，还行，没那么凉，应该是没出去太长时间。
    他呵呵一笑，“废话么这不，他连一个音儿都发不出来。”
    池景山摘了帽子，露出地中海，“人家小原还对我们笑着呢，啧啧，可比电影里还帅。”

 第83章

    温莺莺跟着附和，“是啊，小原本人真不是一般的帅。”
    池显扬把原泽身上的被子掖了掖，“那是我们又帅又有礼貌。”
    他靠在床边儿看着屋里一堆的盒子，里面儿有营养品，保健品甚至还有奢侈品，池显扬笑，“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池景山连忙数落，“你妈给你电话都快打爆了，我们俩在医院楼下站了半个多小时。”
    “我们要是再接着在楼下傻等你，直接都能被吹回国了。”
    池显扬想起来自己是因为什么醒的了，他讪笑一下，“不好意思啊，早上一睁眼原泽不在，我出去找他了，忘记接电话了。”
    原泽在一旁打字告诉他，“早上只是去复健室做复健了，回来的路上碰见阿姨和叔叔了。”
    池显扬登时就心疼了，一大早上的做什么复健啊，但是温莺莺和池景山在，他也不好“审问”。
    “你们专程来看原泽的？”
    池显扬说着，他走到那堆礼物里面儿，开始帮原泽拆上了。
    温莺莺笑意盈盈的，“是啊，你前阵子不是说小原醒了吗，我们就一直惦记着。”
    “你爸是和你哥争来的名额，你哥石头剪刀布输了，就没来上。”
    “我也是来陪你妈消费，给你妈当钱包，不然你妈一个人出国我不放心。”池景山接着补充自己的作用，“对，还得要一张小原的签名照。”
    池显扬嗤笑一声，从一堆奢侈品里面掏出一个红色的小袋子，拎起来，“这什么啊？”
    温莺莺一把上前，十分利落地抖搂开，“嗨呀，这是妈特意去给你们买的，红秋衣秋裤！你们过年都没在国内，尤其是像小原生了一场大病，穿这个最好了，可以辟邪，懂吗？”
    池景山，池显扬和原泽同时摇头，“不懂。”
    温莺莺把两套红秋衣秋裤叠好，“我一猜你们也不懂，我这还特意买的情侣款，妈已经给你们洗好了，直接穿就行，啊。”
    池显扬上前给了温莺莺一个大大的拥抱，“妈我爱你，还是你最好了。”
    只不过温莺莺的头发有点儿扎脸，母子亲情也就温馨了那么一下。
    温莺莺呵呵一笑，“刚才小原的主治医生都在呢，我已经问过了，都恢复的挺好的，我们就放心了。”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池显扬拿出一件儿红秋衣在原泽身上比划着，“喜欢吗？”
    原泽在温莺莺殷切地目光下，忙不迭地点点头。
    话说有不喜欢这个选项吗？
    第91章 骑着骆驼飞
    池显扬又把其他几件儿衣服拿出来瞅瞅，还成，他妈这审美还可以，也挺贴心的，都买的情侣款。
    温莺莺从包里掏出个化妆镜整理自己的造型，“妈寻思着你们俩尺码应该差不多，就是小原现在可能有点儿太瘦了，后面养养就好了。”
    “嗯，放心都能穿。”池显扬把地上的一堆东西收起来，让出个过道。
    看他光着脚来来回回地在地上溜达，温莺莺突然惊叫一声儿，“呀！二宝，你这怎么都没穿鞋啊！”
    “这儿可不像家里面儿，还有地暖的啊。”
    池显扬连忙在原泽身上轻拍了拍，压低声音，“哎呦喂，您别吓着他了行吗。”
    温莺莺咳了咳嗓子，讪笑一下，“小原这不是没睡吗。”
    “他一大早就出去做复健了，肯定累啊。”池显扬把原泽搂在怀里，“人看你们来了，本来就精神紧张，头疼呢。”
    温莺莺闻言，十分有眼力见儿地一拍池景山脑袋，“嘿呦喂，那咱们俩快撤退吧。”
    池显扬笑，“妈，你们先去逛逛，等后面原泽好了，我带他们回去看你们，啊。”
    他爸妈都不是第一次过来了，池显扬留学的时候他们已经来过很多次了，所以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温莺莺拢了拢自己的羊绒大衣，“这可不用着急啊，你带小原好好慢慢儿地养着，你爸公司走不开太长时间，你哥一个人在北京也怪寂寞空虚冷的，我们逛两天就回去了。
    池景山在一旁跟着点头，“是，是，你妈就是想买几个包。”然后他又补充，“内签名照......”
    温莺莺拉着他的手悄悄地走到门口，“啧啧，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啊，人小原又跑不了，回去再给你签不成吗？”
    他们俩这一折腾，彻底把原泽的这点儿困意搅合没了，他窝在池显扬怀里，笑着跟着二位老人挥了挥手。
    温莺莺也连忙挥了挥手，“哎呦喂，小原你好好休息啊，以后回了北京，让显扬带你回家。”
    原泽点点头，池显扬也紧着挥手，“嗯，放心吧，妈。”
    门轻轻地一关，一场小型粉丝见面会就这样结束了。
    原泽躺在池显扬怀里笑，他打字，“你爸妈人都真的很好。”
    池显扬不吃他这套，“别想着转移话题啊。”他捏捏原泽的脸，“说说吧，你这么早出去做复健干什么呀，嗯？着急了？”
    “都练了什么，跟我说说吧。”
    原泽依旧从侧面儿出击，“你的脚，快把鞋穿上吧，别着凉了。”
    “一会儿我就洗澡去了，这个不用你担心。”
    池显扬拉过他的手来来回回地亲着，“快跟我说说，你都练了什么了。”
    “练站立。”原泽一只手，打字慢慢的。
    “不止吧，站立这屋儿里不能练吗。”池显扬用下巴指了指角落里的站床。
    原泽也不挣扎了，直接坦白从宽了，“练了一会儿走路.......”
    池显扬听了，赶紧深吸了一口气儿，他知道，原泽现在自己连坐着都坐不住，这就相当于路还走不稳，就想要跑了。
    他着急又心疼的，“怎么就那么着急呢，嗯？你能走吗？”
    原泽笑笑，“能走两步。”
    “沈医生也同意让你这么练？你这呼吸机还带着呢，这要是万一摔了........”
    原泽连忙解释，“就是他带着我走的，本来说想把这呼吸机摘了的，但是试了试，还是不行，摘不掉。”他抿了抿嘴，“沈医生说还是没恢复好，自己喘不了气儿。”
    池显扬轻轻地把他用被子裹好，让他躺床上，“咱们别着急，好不好？”
    他突然一下就想起来了，“啧啧，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看见丘哥他们在群里发的东西了。”
    这群还是秦朗过来的时候他们几个一起建的，就是之前都忙着，原泽还一直都昏迷，也没人有心情在里面说话。
    这几天估计是被黄丘翻出来了，时不时地就要在里面叨叨几句。主要是在里发发他们沿途的风光，还有他一天都吃什么，玩的什么。
    其实也能理解，单身狗实在是太寂寞了，必须要找个地方儿排解排解。奈何群里面的另外其他三个人都没这需求，没人愿意搭理他。
    池显扬直接用原泽的手机在群里发言，“你们到哪儿了？”
    终于有人搭理黄丘，而且还是原泽，他一激动，直接拨了个视频过来，结果对面不是原泽，“嘿呦，是你啊显扬，快，猜猜我在哪呢？”
    镜头一直晃悠着，池显扬看不太出来，他笑，“丘哥，你还能飞到月球上去么。”

 第84章

    黄丘十分神气地把镜头转过去，“怎么样？显扬，没骑过吧！”
    池显扬点点头，他还真没骑过骆驼，他连忙拿给原泽看，原泽笑笑，这他以前早都骑过了，以前拍戏的时候他连牦牛都骑过。
    原泽知道，这应该是剧组的道具，成黄丘的陪玩儿了。
    他对着镜头给黄丘竖了一个大拇指。
    “哎呦，这不原泽吗？！”黄丘十分地激动，连忙把在远处整理剧本的秦朗喊过来，要让他看看。
    结果秦朗脑袋刚露出个头，他们就听见几声儿非常低沉的“嗷呜....嗷呜”的叫声。
    突然镜头一阵剧烈的晃动，然后就是黄丘的叫喊，“卧槽！这骆驼怎么跑起来了！”
    紧接着就是秦朗快要背过气的笑声，他把手机接过来，镜头对着黄丘。
    原泽和池显扬就看见黄丘骑着骆驼，就在一块儿小院里疯狂地转着圈，他两只手死死地扒住前面的驼峰，在背上被颠的快要飞起来。
    还有秦朗帮着解说的画外音，“来来来，第一届骆驼vs单身狗大战啊，咱们看看谁能赢，卧槽，这单身狗不行啊，太虚了这也。”
    池显扬连连夸赞，“牛逼啊，丘哥，你这是真要起飞了啊。”
    黄丘可能脑浆都快被摇匀了，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卧槽，谁快来救救啊。”他也不管不顾了，放声求救，“我特么还受过伤呢，这么颠可受不了啊！”
    最终还是道具组的人发现自己道具没了，人想找自己的道具，顺手把黄丘搭救了。
    第92章 太般配了！
    眼看着黄丘下来的时候走路有点儿不太自然，秦朗连忙关心，“大丘，你这该不会是旧伤复发了吧。”
    黄丘立马就站的绷直，他连忙抬高了声调，“你可别造谣啊，那哪能啊，不信你上去试试，不把你这老腰颠散架了算你厉害。”
    秦朗把手机递给他，“还是算了吧，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不像你们年轻人有活力。”
    俩人都在剧组的小马扎上坐下了，把手机摆前面的小桌子上。
    “原泽这是都好了？”秦朗问。
    池显扬点点头，“嗯，都好了。”
    黄丘不知道哪弄的两杯果茶端过来了，他递给秦朗一杯，“好了就抓紧时间来啊，原泽，我可想死你了。”
    “人要来也是跟显扬一起，你凑什么热闹。”秦朗感觉他脑袋好像有点儿让内骆驼颠坏了。
    黄丘被酸的一个机灵，“我当护卫犬不行么。”
    秦朗被齁的直咳嗽，他点点头，“嗯，那还行。”
    “唉，原泽脑子里那根弦儿是怎么搭上的。”黄丘问完，就和秦朗俩人直勾勾地盯着镜头，看来他们的求知欲都很旺盛。
    原泽看了看池显扬，池显扬笑，“唉，不能告诉你们啊，不该问的别问。”
    其实他也还没和原泽正式地谈过这个问题，但是池显扬能猜出来，原泽肯定是看了哪段视频，或者是听了什么录音，不然也不会受这么大冲击。
    但是池显扬一点儿都不着急知道这些，他现在还不愿意让原泽想这些，一想肯定会头疼。
    黄丘一呵呵，“切，不说就不说，唉对，这几天看微博了吗？”
    池显扬和原泽同时摇头，“没有。”微博这玩意儿他们俩早都八百辈子不玩了，那上面现在还哪有活人啊。
    秦朗笑，“你们俩要上热搜了，知道吗。”他把一段视频发到群里，池显扬拿自己手机看了。
    他一看，这不是之前在咖啡店碰见原泽内段儿吗，内时候他还和荀易相亲呢，池显扬一看这个，就浑身不适直起鸡皮疙瘩，那个拉着原泽上蹿下跳无理取闹的人是他吗？
    他好不容易把这段儿记忆都删除了，这谁给录下来还发到网上了，“不是，这谁拍的啊？”池显扬有点儿无语。
    池显扬一激动，他有心想问问是不是荀易拍的，但想想还是算了吧，微信什么的早都删了。而且他应该也没那么无聊，一个大老板躲起来偷偷摸摸地拍小视频，他想象不到那个画面。
    黄丘把本来给骆驼吃的苹果啃了，啃得咔咔的，苹果汁儿崩的到处都是，“不知道，这视频都传播好几天了，但是原泽捂得太严实了，估计好多人都没认出来视频里的人是谁，所以只是小范围地爆了一下。”
    秦朗一脸地轻松，“嗨，没事儿，这能算什么事儿啊。估计就有人听着风声儿了，知道原泽电影快拍完了，紧跟着找事儿呢。”
    他已经身经百战了，都知道这种套路，这视频指不定是从哪传来的，但原泽一直以来都低调，他也不是走流量路线的，也不搞什么饭圈，还真不怕这个。而且原泽拍的这个本来也是比较小众的文艺电影，没指望能有什么票房，只要能把投资收回来就行。
    倒是原泽病了这么久，都好几年没什么新闻了，竟然还有人上赶着给他上热度，他们几个都感觉挺搞笑的。
    连原泽自己都拿着池显扬手机，一边儿翻着下面的评论，边看边笑。
    就池显扬看着一脸紧张，他这还真的是第一次有和明星谈恋爱的感觉。
    就感觉....怎么，不太好呢。
    黄丘帮着出主意，“实在不行，你们俩就公布恋情呗，我看底下评论区都说你俩挺般配的呢，已经有人开始磕上了。”
    他坏笑，“不过你俩可以等电影制作完，上映的时候再公布，到了内个时候才能有效地炒热度。”
    池显扬一听，“可别别别。”
    他没这兴趣，可能就是人怕出名猪怕壮，池显扬忽然一阵子心烦，他也不懂什么磕不磕的，急忙就要把视频挂断，“我们俩先挂了啊，我得看看，到底怎么个情况。”
    黄丘十分地能理解，他连忙摆摆手，“真甭担心，出了事儿就找秦朗，没有秦朗解决不了的。”
    “啊，知道知道。”池显扬连连答应，直接就把视频给挂了。
    他第一件事儿就是先把自己的手机给静音了，然后对原泽笑笑，“咱静音看。”
    池显扬真是听不了内动静，他简直想穿越回去抽自己两嘴巴，你喊什么啊。
    他跟着原泽一块儿看下面的评论，其实评论区也都没说什么，就一段儿十几秒的视频而已，周围环境又很嘈杂，捕风捉影的，连个脸都看不清，也就池显扬露了个侧脸。
    俩人跳着随便翻翻，其中几条评论挺有意思。
    「#520楼」少女眼袋七尺长：“根据我多年品鉴帅哥的经验，即使只是个侧脸，也能看得出来，这位绝对是一个攻击型的小狼狗，看着就劲劲儿的，啧啧啧，帅是帅，但是估计是很不好拿捏啊。”
    池显扬一脸的问号，我真是这样的吗？
    原泽笑笑，然后继续往下翻。
    「#1314楼」头发掉成葛大爷：“这真是原泽吗？我天，这什么时候的视频啊，怎么看着病恹恹的呢，我男神没生病吧。”
    池显扬叹气，他当时可能确实眼神儿不太好，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原泽生病了。
    原泽火速又往下翻。
    「#3344楼」倒刺撕到肩膀：“啧啧，我不管了，我要先磕了，这俩人站一起都不用说话，这也太般配了！”（此条评论+1回复999+）。

 第85章

    原泽还要继续往下翻，因为这下面一堆说池显扬帅的，还有要磕他俩cp的，他饶有兴致地正想看看他们都怎么磕的。
    但是池显扬不让了，他把手机收起来，有点儿心虚，“乖，咱歇歇吧啊，你看手机时间太长了。”
    原泽很顺从地，让他把手机收走了。
    他知道，池显扬现在肯定特别后悔，他当时不管不顾气急败坏的，一身刺儿扎得原泽满身是伤。
    但是原泽毫不在意，小狼狗偶尔咬咬人，这不是正常。
    第93章 占有
    池显扬再没说什么，他一个人走到病房内的浴室，哗啦哗啦地一阵水声过后，把自己洗的香喷喷地就出来了。
    他头上搭着一条干毛巾，似乎是没怎么擦。黑棕色的发梢还在滴水，还散发着洗发水香气的水珠蜿蜒出来，顺着又坚实又整齐的脊椎骨奔流而下，依次播撒过柔软的汗毛，随着池显扬的动作，最后在他的白色t恤后背上洇出一小块儿水渍。
    原泽很听话地没在看手机，就躺在床上等他，他笑着望向那双桃花眼，只是敲了敲床边，让他过来。
    池显扬没有立刻过去，他先是在床边儿站了一会儿，正午的阳光聚在身上，裹着他满身的温热。
    他的一双桃花眼下铺撒着一片炙红，似乎是刚刚水汽的蒸腾还未褪去，仍有余温滞留。
    池显扬抿了抿嘴，两片唇瓣被碾压至殷红，然后他突然把原泽的腿抬起来，轻吻了一下他白皙的脚腕。
    熟透了的樱桃肉沁润着一块儿清冷的白玉。
    精瓷一样的腕骨被烫了一下，原泽想把腿抽回来，池显扬一只手握住，不让他动弹。
    想干嘛？原泽一挑眉。
    池显扬苦笑了一下，原泽仍旧苍白的面色钉在眼底，他望着这个还无法自主呼吸的人，心中又冒出一股酸涩的怅然来。
    算了，他还能干嘛。
    池显扬又在原泽脚背上亲了亲，便就轻轻放地下。
    他轻咳一声，破开了刚才有些哽住的喉头，“逗你玩儿呢，看你痒痒肉在哪儿？”
    这里呢，原泽点了点自己的肋骨处。十分坦然地招供。
    “真的？”池显扬把原泽的一双脚放在毛毯里裹好，然后慢慢靠近，精准定位到病号服下那两扇冰冷瓷白，又透不出温热的玉简。
    他只是轻轻地摁了摁，就像是摁到了什么开关，原泽立刻就吐出一个无声的“啊。”
    似乎是很满意，池显扬翘起嘴角，点了点头。
    然后他俯身，轻撩起病号服的一角，环住原泽的腰，找准了最漂亮的那一根儿，从容地叼起来那上面包覆着的那一层薄薄的皮肉，贝齿慢慢地磨合，鼻尖儿点在温润又白皙的皮肤上，呼出的的热气儿几乎要将原泽烫伤，他紧绷着身体，池显扬轻拍着他腰侧，让他放松。
    然而这似乎没什么作用，连呼吸都不太会的人解决不了这种紧张。
    池显扬不再忍心，大概过了十几秒，他松开了钳制，亮出了一个亮晶晶的鲜红牙印儿。
    那是一个轮廓很深的印记，像是被一丝不苟地烙上去的钢印。
    下面似乎还流淌着过剩的血液，正酝酿着，快要破皮而出。
    池显扬拿掉头上的白色毛巾，轻轻地擦了擦，然后笑了，“这样可以保留很多天。”
    原泽平躺着，他看不到，他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然后被池显扬捉住，吻了一下他还在发抖的指尖儿，“别碰，没有出血。”
    原泽摇了摇头，没事的，出血了也没关系。
    池显扬把原泽的病号服盖好，然后两只手支撑在他的枕头两侧，把自己的半个身体悬空，“啪嗒。”一枚水珠滴落在原泽的眉心，池显扬俯下身来，用嘴唇帮他蹭掉了。
    他盯着原泽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笑了，“知道我为什么会咬你吗？”
    原泽摇了摇头，但是他也在笑着，其实不需要什么理由，池显扬想咬就可以咬。
    池显扬垂下眼，盯着原泽喉间的呼吸机管，声音低低的，“在我觉得......我，于你有愧的时候。”
    “其实我不只是想咬你，我还很想吃掉你。”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原泽抬起一只手，捏住池显扬的下巴，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别压抑你自己。”
    你对我想做什么都行。
    池显扬可以读懂他在说什么，他把还未完全干透的头发都捋到后面，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然后卸了力，把一整张脸虚虚地搭在原泽的一侧肩膀上，“我知道。”
    凸起的骨头硌得池显扬鼻梁微疼，他声音闷闷的，“你是上天的恩赐，我不想...让你疼。”
    原泽摸过了手机，纠正他，“不疼，只是有点痒。”
    池显扬抬起头，轻吻了一下原泽的肩膀，“可是，你的每一条神经，每一寸骨骼，甚至是每一根头发丝儿，彻彻底底地从头顶到脚趾尖儿，凡是填满这具身体的每一块儿血肉，我都想占有。”
    原泽告诉他，“没说不给你啊。”
    冰冷的电子音震得池显扬头皮发麻，他眨了眨眼睛，“我太后悔了，我当初什么都没看出来，还要让你受伤。”
    “我为什么.......”
    原泽笑着，晃了晃他的肩膀，“你眼睛也不是x光，你想看出来什么？”
    “而且，你应该恨我才对。”
    池显扬艰难地把自己从原泽肩膀上挪下来，又把自己窝在他身边，随便地捉起他的几根手指玩儿着，“一开始，........是挺恨的吧，我很诚实的，我要承认。”
    “你知道吗？我看见你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我气到想光着脚跑五十公里，想从八十八楼跳下去，想把自己淹没在太平洋里，想把自己吊死在月光下，还想把自己扔进焚尸炉里.......”
    “你当时把我脑回路都气皱了。”
    原泽摸了摸他的头，对不起。
    “但是你也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任何的对不起，你承受的已经够多了。”
    池显扬又猛地抬起头，“啊，不，你还是说吧，快点儿给我赔礼道歉。”
    “把我价值连城的宝贝丢了，你赔得起吗？”
    原泽笑，“我赔，我都赔给你。”
    原泽这一笑，池显扬觉得自己刚才还没餍足，他刚作势想要饿虎扑食，余光就瞥见沈拓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了。
    这位悄无声息的神游使者突然被四只眼睛盯住，他心虚的眼神儿里，夹杂着没看成好戏的失望。
    两只胳膊都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放，只好原地指挥了一顿交通，“咳.....内个，原泽不是说下午要继续复健吗？”
    第94章 胡萝卜克星
    池显扬把原泽扶起来，“沈医生，咱用得着这么着急吗？”
    沈拓走进来，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他笑笑，用下巴点了点原泽，“那你得问他啊。”
    池显扬垂着眼看了看原泽，那他肯定没什么好问的。
    他知道，原泽比谁都想早点儿恢复，池显扬知道他在急什么。
    所以池显扬就一声不吭地默默陪着他，陪着他摘掉呼吸机，陪着他可以自己慢慢地走上一段路，陪着他可以慢慢地自己吃一点东西。

 第86章

    一直到六十六天以后。
    原泽刚在复健室练习完，累的都快虚脱了，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沈拓把他推回了病房。
    结果他刚一进屋就和池显扬大眼瞪小眼儿的，池显扬一个箭步冲上来，两只手扶住轮椅把手，眼睛眯起来，“为什么我在卫生间的洗手池里面，发现了没冲干净的胡萝卜汁？”
    “啊？啊，内个.......”原泽刚能说话没多久，他嗓音还是哑的，他急中生智一回头，嘴里磕巴着，“内个，沈医生，是不是......你不小心......弄的。”
    这一口大锅下去，差点儿没把沈拓砸出个脑震荡，他连忙松了手，紧急避险，“我可没，你别是累傻了吧。”
    他临走的时候还特别“叮嘱”池显扬，“显扬，这事儿你好好调查一下，啊。”
    池显扬把轮椅拉过来，自己坐在小沙发上，拿着温热的消毒湿巾给原泽擦手，“说说吧，这是第几次了？”
    趁着原泽犹犹豫豫的时候，池显扬又拉过他的胳膊腿儿，全都检查了一遍，看看身上有没有多出来的淤青。
    手腕上上有一小块儿淤青，应该是又被磕了一下，池显扬把跌打药膏焐热，轻轻地给他揉着，又很随意地替他开解，“没事儿，我知道，你是一个不小心没拿住，是吗？”
    “啊，是，是......”原泽四处张望着，果然看见有一小瓶儿新的胡萝卜汁已经被池显扬放保温箱里温着了，他立刻自告奋勇，脸上带着极其谦虚的笑容，“我一会儿当你面儿喝，不会再出现失误了。”
    池显扬按摩完，给他手腕上缠了一块儿膏药，他帮原泽把胡萝卜汁儿拧开，笑笑，“来吧，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
    原泽深吸了一口气，就是这心肺功能还破破烂烂的，他还没怎么吸到底儿呢，就松劲儿了，但是这也不耽误他调动毅然决然的意志力。
    正当他准备仰头一口干掉的时候，池显扬中途拦截，给他插了一根吸管儿，“唉，唉，你慢点儿，别这么喝，会呛到的。”
    长痛不如短痛啊！
    如果要是正常的胡萝卜汁味道的话，那其实还好。
    妙就妙在这个胡萝卜汁是池显扬自己给原泽特制的，保质期只有两个小时的，完全没有任何添加剂的，因为原泽不能吃凉的还必须要温温的，总结起来就是难喝到可以螺旋升天的，一种味道。
    原泽调动起来自己久未生疏的演技，一脸“享受”地，把这一小瓶充满了爱意的浓缩胡萝卜汁喝完了，圆满地完成了一次对自己味蕾的挑战。
    “真棒。”池显扬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又从保温箱里掏出来一小碗胡萝卜蒸蛋递到原泽面前，然后用三十七的嘴唇吐出冰冷的话语，“这个现在温度刚刚好。”
    池显扬作势要喂他吃，原泽婉拒了，他窝在轮椅上，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他吃着吃着，就感觉自己已经原地化形成一根儿胡萝卜。
    刚才的胡萝卜汁，原泽喝剩下一个小底儿，池显扬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尝了一口，这味蕾受到的刺激登时就直窜天灵盖，他眉头皱起来，表情有点儿尴尬，“啧啧，你还真别说，这玩意儿好像.......是不太好喝啊。”
    原泽点点头，你自己知道就好。
    池显扬之所以如此地执着，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他，他完全是被沈拓恐吓的。
    前阵子沈拓又全面地给原泽里里外外地做了个耳目的检查，这耳朵还好，毕竟当初受的压迫没那么严重，但是这个眼睛可不行，要是不好好保养的话可就不是夜盲那么简单了，沈拓说了，原泽以后年纪大了，可能会瞎。
    虽说也只是个概率问题，但是在池显扬这儿就不是这样的了，本来他给原泽安排的恢复期的食谱，都充分地尊重了他本人的意愿。
    但是在吃胡萝卜这个方面是绝对地不能让步，必须要吃，而且一周最少吃五次。因为烹饪过后可能会流失营养，池显扬的解决办法就是加量。
    但是原泽内小破胃一次性根本吃不了那么多，所以池显扬就少量多次。一个胡萝卜让他研究出几十种吃法，只不过就是目前为止，他还没发现有什么好吃的做法。
    原泽拿着小勺抿了半天，一小碗蛋羹也就受了点儿皮外伤，这还是趁着原泽去做复健的时候，池显扬特地回公寓给他做的。
    “怎么着？不好吃？”池显扬把原泽抱起来，轻轻地撂到床上，然后掀开他的病号服，帮他解下来一直绑着的护腰，里面儿还夹着一堆池显扬塞到里面的加热贴。
    原泽神秘一笑，“要不你尝尝。”
    “吃不完也没事儿。”池显扬接过来，大发慈悲地几口就下肚了，脸不红心不跳地辩解着，“还行啊，没什么怪味儿啊。”
    原泽不服气地捏捏他的脸：“你根本都没吃到味儿！”
    池显扬哈哈大笑，“乖啊，等明天，明天，我重新再研究研究。”
    原泽嘴上没说，心里可祈祷着池显扬别再研究了，再研究下去味觉都要失灵了。
    他趁着池显扬去洗碗的功夫，想要摸索枕头下的手机，现在池显扬还严格限制了原泽的用眼时间，手机是万万不能多看，原泽想看看电脑平板什么的，处理一下工作，那更是想都别想。
    原泽刚摸到一个边儿，池显扬就瞬移到他面前，“亲爱哒，你该洗洗睡啦。”
    “别啊。”原泽一脸地纠结，一大早上秦朗给他发的文件他还没看呢。
    池显扬把他抱起来，一边向浴室走去，一边细细密密地在他脸上吻着，“那你一会儿好好配合，洗完澡可以让你看十分钟。”
    “二十分钟。”
    “那行吧，十五分钟。”
    第95章 捕梦网
    原泽头上的伤口已经拆线有一阵日子了，现在已经基本上长好了，可以正常洗头了。
    只不过这头发满打满算地也才长了两个月，也就是草坪上刚冒出来点儿青茬，但是配上原泽非常圆又立体的脑型，看上去倒也是一个非常好看的寸头。
    但是这头发现在还是不够长，盖不住头上的两道几乎连在一起的长长伤疤。
    原泽泡在浴缸里闭着眼睛，池显扬拖住他的头轻轻地给他揉搓出泡沫，他弄着弄着，就捧着一颗圆圆的头开始玩了起来，先是在原泽头上用泡沫撸出了两个牛角，又觉得不太满意，接着又换了对儿羊角。
    原泽终于若有所感地眯起眼睛，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谁啊？牛魔王啊。”
    池显扬用温水细细地把他头上的泡沫冲掉，“错，懒羊羊。”
    原泽又闭起眼睛，得意洋洋，“懒羊羊的牛魔王版。”
    “嗯，是，是......”池显扬满口答应着，他把原泽的头用干发帽裹起来，然后拿着浴球在他身上涂着香香的泡泡。
    任由池显扬再怎么动作，原泽的眼睛始终就再也没有睁开，池显扬知道，他是睡着了，自从开颅手术过后，原泽的精力大不如以前，每天都至少要睡十二个小时以上，人也没什么力气，大部分时间都恹恹的，每天仅存的那点儿活力都花在复健上了。
    池显扬心疼在眼里，但是他却舍不得阻拦，原泽哪里受伤了，他可以给他涂药，累了可以在他怀里歇着。

 第87章

    原泽被这具破烂的身体束缚得太久了，所以他想做什么，池显扬都会尽量满足。
    嗯，当然除了吃胡萝卜这一件事。
    热水哗啦啦地散下来，还闪着鳞光的泡沫四散奔逃，争先恐后地把自己葬在了下水道入口处。藏在下面的嶙峋身躯被露出，原泽坐在已经被放干了水的白色浴缸里，被池显扬裹上厚厚的毛绒浴巾，闭眼安睡的样子，安静的像是一朵棉花云。
    一朵云是禁不起惊动的，池显扬放轻了动作，吸干了他表面的水珠，刚被温润的水流释放的身体，此刻又被浸着悲伤的目光裹挟了，因为池显扬翻来覆去也没在原泽身上找到几处没有伤的地方，就连两侧的腿根儿位置都有缝针留下来的针眼儿。
    池显扬抛不掉疼惜的目光，只好扯过一方薄毯，把罪魁祸首掩盖住。他抱着熟睡的爱人回到了病床上，但是并没有急于将他安放进入梦乡，而是就那么抱着他，为他修理着圆润整洁的指甲。
    其实也只是长出来那么一点点而已，白净透明，未曾沾染任何的灰尘，但是他知道，原泽有那么一点点的强迫症，他不喜欢自己的指甲越过甲床，只是因为这一份小小的执着，池显扬拿着一片儿小小的搓条儿，不厌其烦地，慢慢地，为他一点一点地磨掉那几毫米的不安。
    没了最外面的那一层，前赴后继地被搓掉的老化细胞，指甲的边缘显得有些干燥，所以最后一个步骤，是在十个手指上依次地涂上一点儿凡士林。
    哦对，还要再亲一下。
    原泽还在沉沉地睡着，双脚的指甲也被同样的工序修整完毕后，他终于被寄放到了温暖的被窝里。
    池显扬匆匆地给自己冲了澡，等他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也就过了七分半分钟而已。
    但是他并没有立刻去睡，此刻时间也只是才夜晚的八点半而已，池显扬不需要原泽这样健康的作息，他守在床边，只留了一盏小夜灯，为明天的小旅行做着计划。
    这是原泽陷入昏迷醒来之后的第一次出门，要去哪里，池显扬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想法，但是必须事先准备好要给原泽穿什么，准备好原泽的饮用水，准备好他吃的东西，原泽走不了太多路，他会累，所以到提前找好哪里有可以出租的轮椅。
    池显扬在手机上一项一项地列着这些细小但是不冗余的杂事。
    当他把这些事情都做完，从床头柜最下一层拿出一个布包，准备开始自己的神秘工作时候，又听见了原泽睡梦中的小声喃喃，“别走，对不起，你别走.......不要走......”
    池显扬立刻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握住他的手，又俯下身在他身上轻轻地拍着，“没有走，一辈子都不走.....放心吧，不会走.......”
    最近原泽有些时候就会这样，似乎并不是惊醒，也不会睁开眼睛，只是会默默地喃喃出几句。沈拓有说过，这可能是因为原泽的思维之前是比较钝的，现在越来越活跃，渐渐地就会做梦，可能会偶尔地吐出几句梦话。
    但是原泽很少说别的，大部分时间都是翻来覆去的几句，“不要走，不要走.....”或者是一直重复着，“对不起.....”
    看来并不是什么好梦。
    池显扬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自己和原泽的灵魂分居两地，原泽的身体受了伤，他可以把他抱在怀里，为他温养伤口。
    但是原泽像现在这样，被恶梦折磨着，好看的眉眼被磋磨出褶皱，他却毫无办法，就像是站在一条银河的两岸，看似近在咫尺，实则中间隔着一道天堑。
    可能是白天的复健太过于劳累，所以原泽的神经还很虚弱，也只是喃喃的那么两句，就没了声音了。池显扬把他的被子掖好，然后拿出布包里的东西，挂在了床头，这是他这几天趁着原泽睡觉的时间偷偷编好的，纯白色的捕梦网。
    其实只有巴掌般的大小，最外圈是一层白色的牛皮，中间编织着花瓣儿一般的紧实纹路，下面坠着几片纯白色的羽毛，上面并没有什么繁复的串珠和铃铛，挂在床边很不起眼。
    池显扬苦笑，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和十八世纪的北美印第安人产生了共鸣，竟然开始迷信起来这些东西。对于这枚小小的东西，他其实并没有特别重大的嘱托，只是祈求能让原泽睡一个好觉。
    原泽的护身符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池显扬只是扯出了自己的一份灵魂出来，附在了白色的捕梦网上，小小的羽毛化为了信使，来守护原泽的一夜安眠。
    池显扬轻吻了一下他喉间插管留下来的伤疤，轻轻地说了一句：“晚安。”
    第96章 出游
    原泽再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的十点钟，池显扬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床边，他先是轻捏了捏原泽的脸，“哎呦....醒啦。”
    他知道原泽每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血压和血糖都偏低，刚睁眼的时候是非常迷糊的，也说不出几句话。
    池显扬慢慢地把原泽抱起来，然后揽在怀里，让他的下巴垫在自己肩膀上，一下一下地在他后背上轻拍着，慢慢地晃悠着让他醒神，“睡醒了没，嗯？”
    “嗯.....”原泽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只是小声哼哼了一句。
    池显扬把一杯插着吸管的温热淡盐水递到他嘴边，“先漱漱口。”
    在他嘴巴一鼓一鼓的时候，池显扬把他抱起来，抱到卫生间，原泽闭着眼睛把嘴巴里的淡盐水吐到水池里。至此，他就已经差不多醒了，只是脑袋还迷糊着。
    他双手环住池显扬的脖颈，没什么血色的薄唇一下一下地在他的颈侧轻点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池显扬把他安放在床上，然后又递给他一杯温热的蜂蜜水，一边给他穿着袜子，“喝一口吧，然后吃早饭。”
    说一口就一口，原泽只是抿了一下，剩下的池显扬接过来喝了。
    “我们.....待会儿去哪？”原泽自己拿着小勺子，喝着胡萝卜味儿的米糊，表情还呆呆的。
    池显扬在一旁收拾着原泽一会儿要穿的衣服，他路过顺便捏了捏原泽的鼓起的脸颊，“你什么都不用管，一会儿只要跟着我就行。”
    原泽十分有自知之明且听话地，把米糊喝得干干净净，语气还是温温的，“好的，都听老大的安排。”
    两个人已经全部都收拾完毕之后，沈拓过来给原泽送他每天要吃的药，原泽接过来那一大把，连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都吞了，喝了大半杯水顺下去了。
    他吃完还悄咪咪地看了池显扬一眼，心里寻思着，这可比喝那些胡萝卜汁儿顺畅多了。
    “显扬，其他手续都办好了？”沈拓把药盒收起来，看着池显扬一丝不苟地给原泽系着鞋带儿。
    池显扬抬头看了一眼，含糊着，“啊”了一句。
    原泽顿觉不对，他立刻瞪大了眼睛，两只手搭住池显扬的肩膀摇晃着，“什么手续，什么手续，我是可以出院了吗！”
    沈拓顿觉自己失言了，“哎呦，他还不知道呢？”
    也是，原泽的手机还有乱七八糟的证件护照什么的一直都在池显扬那，等哪天人家把他卖了，他都不知道。
    还得在一旁帮着池显扬数钱。

 第88章

    “是是是，你可以出院了。”池显扬把他头上的兜帽戴好，“但是，是两个星期以后啊，不是现在，别激动。”
    原泽点点头，然后抱住池显扬，挂在他身上，“然后呢，然后呢？出院之后带我去哪？直接回国吗？不会吧不会吧？”
    池显扬把保温袋收好，笑了一下，“不是说好了都听老大的安排吗，先别问。”
    “好好好，我都听你的。”原泽转头看向沈拓，笑笑，“沈医生，你给透个气儿呗。”
    沈拓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似得，“这我可真不知道啊，真没骗你。”
    “行了，走吧。”池显扬把东西都收好，然后拉起了原泽的手。
    三个人一同下了楼，沈拓继续去做他的牛马，池显扬租的车就停在医院楼下，他给原泽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来吧。”
    原泽吃惊地，“你竟然有驾照。”
    池显扬笑，“这不是小菜一碟。”他当初来英国第一年就考了这里的驾照，其实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当时什么都想弄一弄，就是不想闲着。
    他俯身给原泽系上安全带，然后原泽捧着他的脸，在他脑门上亲了亲，看着他的眼睛，“警告”他，“啧啧，小心点儿别追尾啊。”
    池显扬哭笑不得，“放心，谁要是被我追尾了，那可是要被我纠缠一辈子的，你不希望还有别人吧。”
    “啧，那肯定不行，这天大的福气还是让我来承受吧。”
    池显扬抿了抿嘴，“嗯，只有你。”
    “咱们这是要去哪啊？”原泽眼睛紧盯着车窗外，外面的车流都感觉瞅着新鲜。
    池显扬打着方向盘，“猜猜吧。”
    “你们学校？”
    池显扬点点头，“真聪明。”
    “那肯定的，这脑子里面现在干净着呢。”原泽回过头笑笑。
    接着，他又忘我地，把脑袋枕在车窗上，扮演起池显扬曾经扮演失败的忧郁文艺小青年。
    是一个红灯，池显扬把车稳稳地停下来，他碰了碰原泽的胳膊，“唉，别那样，把头抬起来。”
    原泽听话地坐好，“怎么啦？”
    绿灯了，池显扬再一次把车子启动，“有颠簸，会振脑袋。”
    “还行啊，就一点点吧，没事的。”原泽说着，作势还想要靠回去。
    池显扬微皱起眉头，眼睛看着路，“不行。”
    “好好好，我不弄了，我不弄了。”原泽倚在副驾上靠背上，小声嘟囔着，“这脑袋哪儿这么金贵啊。”
    池显扬笑，“你这个脑袋的管理权现在归我。”随后他又纠正，“哦不，是你的整个身体，知道了吗？”
    原泽或许是把沾枕头就睡着发挥到了极致，只是发出了一声气若蚊蝇的，“是.......归你......”
    接着就没音儿了。
    到了学校，池显扬默默地把车停在马路边等着，原泽盖着小毛毯，在副驾驶上睡成了一团。
    爱丽丝给池显扬发消息问他到了没，池显扬说到了，但是还需要再等一会儿。
    爱丽丝：“？”
    池显扬：“抱歉老师，他还在睡着。”
    爱丽丝：“不可以叫醒吗？”
    池显扬：“抱歉，不行。您先去忙，留个钥匙在门口就好，谢谢啦。”
    爱丽丝：“ok，希望他别睡到晚上。”
    原泽没睡到晚上，只是一下子睡掉了一个半小时而已，他睁眼看到灰蒙蒙的天，一下子就天塌了，“卧槽........怎么办？.........”
    池显扬笑，“什么怎么办？”
    “你怎么......”原泽抿了抿嘴，把后半句咽下了，池显扬会主动叫醒他就怪了，他现在基本上就是随地大小睡，他不管在医院的哪个角落里睡着，醒来都是在床上或者池显扬的怀里。
    他索性转移了话题，一脸得意地，“我知道你们学校里有一个卖棉花糖的地方，等会儿我给你买。”
    “行啊。”池显扬把钥匙拔了，空调直接关了，“我要吃俩。”
    “没问题，给我也尝尝。”
    “.....行吧。”
    第97章 非主流涂鸦
    池显扬其实也不是很爱吃甜，俩人最终也只买了一个，走在校园里，边走边啃。
    “快给我咬一口。”原泽扑上来，咬了一小口。
    “好吃吗？”
    “唔.......还成.....就是有点儿甜....”
    “知道我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吗？”原泽指了指刚刚那辆棉花糖车。
    池显扬摇摇头。
    “我之前来的时候，我闻出来的，再加上听。”
    池显扬笑，“可真不容易。”
    “那可不。”原泽又伸手一指，“哎呦，那个是不是上次你带我来的滑板场？”
    池显扬点点头，“要过去看看吗。”
    原泽已经作势要把池显扬甩在后边儿了，池显扬连忙拉住他，“慢点儿，别走那么快。”
    现在原泽这续航能力也就半天时间，池显扬得让他悠着点儿，别一会儿就给蹦跶没了。
    “这里原来有这么多涂鸦啊，还有不少中文。”原泽顺着墙走着。
    池显扬随便找了椅子坐着，用眼睛盯着原泽，“嗯，滑板和涂鸦是分不开的。”
    “今天还可以玩儿吗？”
    “不行。”池显扬用脚踢了踢地面儿，“刚下过雨，太湿了。”
    “哦，好吧。”原泽的新鲜劲儿还没过，一面儿墙都能研究半天，“哎呦，你看这个，还有人写表白的呢。”他踮起脚，很仔细地研究着，“这什么啊，怎么看不懂，像鬼画符呢..........i miss， u yz......是这么念的吗？”
    原泽朝着池显扬招手，“你过来来看看，是这几个字母吗？这图有点儿太奇怪了。”
    池显扬笑，“你非要知道别人写的什么干嘛呀......”他站起来走过去，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一看，卧槽，这不是他第一年来的时候，搞得陈年老涂鸦吗。
    内时候他还沉浸在失恋的伤感中呢。
    他摇摇头，“看不懂，估计哪个非主流吧，乱写的。”
    原泽很同意地点点头，“不认识就算了，那咱们走吧，去办正事儿。”
    池显扬松了一口气儿，带着他去了存放作品的小别墅，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需要把这几幅画寄回北京，他还有计划去带着原泽干点儿别的事，不能随身携带。
    原泽先是转着圈欣赏了半个小时，然后拿出手机，开始左拍拍，右拍拍。
    邮递局的工作人员在一旁等着，脸色十分地焦灼，但是焦灼中又透着点儿愉悦，因为实在是没有办法，池显扬给加钱了，他给的又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他也就一个要求：等原泽看完。
    “这个直接寄到我家吗？”原泽问。
    池显扬推了个转椅过去，让他坐下，“都可以，听你的。”
    原泽猛然地想起来自己生病之后还搬了一次家，这个他还没打算和池显扬说，他讪笑了一下，“不然先寄到你那吧，我们回去的话，不是要内个，不是........”
    池显扬笑，“嗯，是。”
    “那就寄到我工作室吧，正好有地方挂着。”
    原泽点点头，事情就这么轻松愉快地决定了。

 第89章

    “累不累？”池显扬从保温杯里倒了一杯温水给原泽。
    他就着池显扬的手，喝了两口，很坦然地，“有一点儿。”
    两个人吃完饭后，池显扬把车开到了一个商场附近的一家酒店，开了一个套房让原泽歇着。
    此时原泽正被迫地躺在被窝里，池显扬就在旁边儿看着他，不让他乱动。
    “我真的就一点点累而已，不至于让我躺下吧。”原泽眨巴着眼睛。
    “听话，闭上眼睛，睡一觉。”
    “那你上来陪我睡吧。”原泽拍了拍旁边儿的空位。
    其实两个人恢复了关系之后好像还真的没有“同床共枕”过，因为池显扬总是会在一旁看着原泽睡，谨防着他各种突发的小情况。
    “嗯........”池显扬思考了一会儿也上了床，他掀开被子钻进去，“行了，把眼睛闭上吧。”
    “我抱抱你。”说着，原泽就要往被窝里钻。
    池显扬连忙拦住他，护着他的脑袋，把他揽在怀里，“诶.....诶，诶，你别乱动。”
    原泽很无辜地，“怎么了？”他看着看着，怎么觉得池显扬这脸，莫名其妙地有点儿红，半晌，他眯起眼睛，“你不对劲儿。”
    池显扬确实有某个地方不太对劲儿，他本来是想把原泽哄睡的，哄来哄去把自己哄到床上，还给哄清醒了。
    他缓了缓，然后拿出了出自己钢铁般的意志，勉强笑了一下，“你睡，你睡着了.........我就好了。”
    原泽把手伸进去，十分诚恳地，“还是我帮你吧，就是可能会有一点儿生疏。”实在是没办法，他现在做不了任何的剧烈运动，非常之有心无力。
    “卧槽......”原泽还什么都没做呢，池显扬就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冲进了卫生间。
    没办法，原泽只能靠在床上等着。
    过了一会儿，池显扬回来了，面儿上看不出丝毫地波动，他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秘法，竟然冷静得如此地迅速。
    “还难受吗？”原泽一脸担忧地。
    池显扬脸不红心不跳地摇摇头，“你真睡不着吗？”
    原泽点点头。
    池显扬十分干脆地，“那咱们走吧。”
    再躺下去真要出事儿了。
    原泽掀开被子，看起来好像有点儿委屈，“那我现在能碰你吗？”
    池显扬一百八十迈的脑回路一下就懂了，他突然就笑了，上前抱住原泽，“你这联想什么呢？当然可以啊。”
    原泽一个激灵，“我该不会是不行了吧！”
    “你别逗我成吗......”池显扬笑，他紧着安慰，“放心，法拉利也有熄火的时候，这都正常，啊，再说咱这身体还没恢复好呢。”
    “但是我可以帮你试试，发动机肯定还是好的。”
    橘子味儿的香薰缭绕下，池显扬的喉结滚动几下，他站起来擦擦嘴，不紧不慢地拿湿纸巾擦给原泽擦着。
    擦完了他也没着急，先把原泽的衣服给他穿好，然后突然笑了一下，“一会儿等我一下啊，我得去洗个脸。”
    原泽飘飘然般地点了点头，他突然感觉自己是真有点困了.......
    第98章 wish you were here
    池显扬弄完了回来，见原泽歪倒在床上，问他，“要不要再睡一下？”
    原泽摇摇头，他把池显扬拉过来，俩人并排躺在床上，水蜜桃味儿的香气扑过来，他用手指抹掉池显扬嘴边儿的水渍，“你刷牙啦？”
    池显扬笑，“嗯，没嫌弃你。”他牵起原泽的手亲了亲，“我这不是还得亲你呢么？”
    原泽垂着眼睛不说话，就是耳朵红的要滴血。
    池显扬连忙给人铺上台阶，“一会儿带你去一个地方，要不要去？嗯？”
    原泽点点头，“哪里？”
    池显扬笑着拉他起来，“去了你就知道了。”
    于是乎，原泽就被池显扬带到了泰晤士河边，他指了指远处的在夕阳下转动着的巨大摩天轮，“你要带我坐那个！”
    “嗯，是。”
    池显扬拉着原泽的手，没走几步路就走到了近前，他们一路过了vip通道，上了楼，一位穿着西装的服务生看到池显扬后，立刻上来跟他交谈。
    他递过来一个竹编的提篮，酒红色绒布下面竟然是威士忌和巧克力，池显扬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不需要。
    然后他在周围排队的百来号人的注视下，继续牵着原泽，直接走到队伍最前面。
    这个时候，刚好一个舱位空出来，池显扬带着原泽上去，然后他对着门口的另一位服务生说了几句话，舱门就直接关闭了。
    原泽有些错愕，“只有我们两个人？”
    池显扬点点头，“嗯。”
    他先走过去坐着，然后双手伸出来，朝着在原地发呆的原泽，笑着，“在想什么呢，过来呀。”
    原泽走过去，脑子里满是自己早年跑龙套的时候，参演的霸总爱情戏，然后一脸期待地，“你该不会是要跟我求婚吧......”
    池显扬很坦然地，“行呀，愿意嫁给我吗？”
    原泽坐在他身边，点点头。
    两个人面向着泛着金光泰晤士河，此时伦敦眼缓缓开始转动，大本钟声响起，一群海鸥身披着霞光，从眼前掠过。
    池显扬转头看向原泽，他的一双眼睛被浸泡在夕阳里，仍有余温的光束轻抚过长而微垂着的睫毛，十分温顺地散落下来，丝丝缕缕地缠绕着琥珀色的虹膜，池显扬被这一小片温柔又绮丽的美景所吸引，眼波流转间，他只是凑近望了那么一眼，就险些跌落进去。
    见池显扬迟迟不说话，原泽把头转过来，很无辜地问，“怎么啦？”
    池显扬回过神来，笑着告诉他，“其实呢，这里是算是我的伤心之地。”
    原泽的心脏紧缩了一下，他站起来走到窗边，有些不知所措地笑了一下，“那一定是因为......”
    池显扬没给他自厌的机会，他上前，从背后环抱住原泽，在他耳边轻声说着，“别担心，那都是过去了。因为以前的时候，我每一次来这里，都是因为心情不好才来的。”
    巨大的金色光环仍在缓慢地转动着，池显扬的声音比静静沉睡的河水还要温柔，“因为，那代表着.........我其实已经很想你了。”
    他轻吻了一下原泽的颈侧，“只不过，那个时候还很天真，总是给自己创造出什么秘密守则，比如说：每次坐着这个摩天轮转动一圈，我就会忘记你一次。”
    原泽的眼睛看得到大本钟，也看得到圣保罗大教堂，还有碎片大厦，但是他却无心欣赏。他从池显扬的怀里转过身来，眼睛里没了风景，只装着他的身影。
    池显扬笑着贴了一下他的鼻尖儿，然后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伦敦眼转动一圈需要三十分钟，在这段时间里，大本钟会敲响两次。知道吗，有人说，大本钟的钟声是伦敦的心跳，在那三十分钟的时间里，伦敦的心，会跳动两次。”
    他紧抱住原泽，在他耳边喃喃着：“而我的心.......每一次都会为你跳动一千八百秒。”
    原泽的身体有些微微地发抖，池显扬轻拍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地安抚着，“如果要让我找到一个，完完全全可以信任的，能让我抛却所有的遗憾和不安的地方，那就是这里了。”

 第90章

    他们的小世界，终于高悬在这个巨大的金色光环的最高处，似乎是想要用尽全力，去拥抱彩色琉璃般的天空。
    池显扬的眼睛里也只有原泽，他看着他，“所以我想在这里，郑重地询问你，请求你。”原泽的左手无名指处，被套上了一枚微凉的白金指环，池显扬轻声宣布，“能不能和我签订一场永不毁灭的契约，余生就来做我的心跳吧。”
    原泽红着眼睛点头，眼泪砸在池显扬的肩膀上，此时舱内一直介绍景色的广播停止了，转而开始播放pink floyd的《wish you were here》。
    两个人抱在一起，在空中慢悠悠地转着圈，任由歌声爬进耳朵：
    “how i wish「我多么希望」”
    “how i wish you were here「我多么希望你能够在这里」”
    “we're just two lost souls swimming in a fish bowl「我们只是两个游弋在鱼缸中走失的灵魂」”
    “year after year「年复一年」”
    池显扬告诉原泽，“知道吗，以前我每次来都会听这首歌。”他笑，“因为，那个时候，我是真的....wish you were here......”
    即使知道这不可能，但还是希望你会在我身边。
    原泽吸了吸鼻子，他捧起池显扬的脸，“那三年，是不是很孤独？”
    池显扬没有回答，他用纸巾给原泽擦擦脸，问他，“那你呢？在你数次被开膛破肚又被缝好，被钻开脑壳疼到生死不能，又被插满管子昏迷不醒，三年来全麻都数不清做了多少次，饭也不能吃，只会吐血，被折磨到连基本的行动能力都没有了。”
    “在那些无数个独自忍受病痛的时刻，在那些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日日夜夜，你是不是.......又疼又孤独？”
    原泽摇了摇头，他一字一句地告诉池显扬，“把你推开这件事，才是最疼的。”
    “也是.....最后悔的。”
    池显扬捏了捏他的脸，然后笑，“我当初只是，没有勇气去质疑，像是不太聪明又爱钻牛角尖的儿的胆小鬼。”
    “但是现在。”池显扬轻吻了一下原泽的无名指，“我已经盖章确认过了，你跑不掉的。”
    泰晤士河依旧在静静地流淌着，大本钟的钟声敲响了第二次，二人缓缓贴近地面，川流不息的声音渐渐传来，他们马上就要坠落回人间。
    原泽也做出了他的永恒承诺，“嗯，我不跑，以后都任凭你处置。”
    完全落地的那一瞬间，单曲循环的歌，也唱到了最后一句，还是那句同样的：wish you were here.
    愿你在此。
    第99章 旅行的前夕
    “你醒啦？”
    原泽睁开眼，还未看得清什么，耳边先传来池显扬的声音。
    只开了一盏小夜灯，他伸手想要去找声音的来源，池显扬握住了他的手，“别动，手上有针。”
    然后原泽听见池显扬的轻声叹气，“小傻瓜，你发烧啦。”
    脑内持续着针扎似的疼痛，原泽只记得，他们刚从摩天轮上下来，就有人送过来一辆轮椅，然后池显扬只是推着他走了几步路，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原泽闭眼复盘了那么几秒，然后转动着失焦的眼珠，哑着嗓子抢先为池显扬开脱，“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
    池显扬无奈，“嗯，谢谢你，青天大老爷。”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池显扬握住原泽没扎针的那只手，牵过来亲了亲。
    原泽非常听话且诚实地：“有一点头疼。”
    “怎么样的疼？”
    这也是他第一次试图具象化自己的感受，被池显扬牵住的手指动了动，然后安慰般地笑了笑，“像是有人拿着两根钩针，在用我的脑神经织围巾。”
    原泽还是有所保留的，其实每次的痛感都是不太一样的，过一会儿可能就会换一种疼法。比如，换成几个人在他脑子里塞冰块儿，或者是灌水泥。再或者，是在他脑子里用电钻挖地基。
    织围巾是他觉得尚且还可以忍受的疼法，而且这种形容好像还蛮好笑的？
    原泽说完了，发现池显扬没声音，他望着那个不太清晰的轮廓，有些赧然地，“怎么不说话？其实还好啦.......也不是很疼的，就那么一点点而已......”
    他突然又有一些后悔，自己没有“说谎”了。何必把这些可以独吞的痛苦说出来，又让它凭空多出来一份儿，拿出来做要挟，让心爱之人也跟着难受。
    原泽故作轻松地准备要改口，“哎呀，其实没事的，现在已经不.......”
    “嗯，好啦，我知道了.....”池显扬温柔地打断，没给他重蹈覆辙的机会。
    他刚刚听完，一颗心像是被无数海草缠住，狠狠地沉了下去。原泽能如此具体地描述出来，说明这种疼痛不是偶尔的，也不是短暂的，肯定是循环往复地持续了很久，也肯定不止有这一种疼法。
    而且原泽即使说出来的是一，池显扬会自动把等级扩大到十。
    然而，事实确实也是如此。
    原泽没说几句话就昏睡了过去，池显扬看着他，心疼这个词被具象化了无数次，可惜他没什么武林秘籍，心尖血也救不了所爱之人。
    每每在这种时候，浪潮般的无助感便向着他涌来，濒死般的窒息可能要伴随一生，这是池显扬无论如何都消解不了的。
    他们之间，终究是爱与疼痛难舍难分。
    而且，这两者又都很极端。
    原泽这一病就是一个星期，他一发起烧来，视力也跟着下降，即使是在白天，视野里也只剩下斑驳模糊的色块，到了晚上，又是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了。
    沈拓告诉池显扬，“这个实在是没什么办法，原泽的身体现在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自身的保护屏障就像蝉翼那么薄，脆弱到让他多走几步路都能掉两滴血。”
    池显扬苦笑，“真想把他放到温室里养着。”
    “啧啧，倒是也没那么脆弱，这体质都是锻炼出来的。”沈拓非常无情地给池显扬打着预防针，“唉，可不是我诅咒他啊，这以后原泽的小毛病都不会断的，说得好听一点儿，等你回国了，你看看哪家医院能办vip，你先去办一个都成了。”
    池显扬垂着眼，似乎是在很艰难地消化这件事情。
    “即使是这样，你还能把他弄个小窝天天摆在身边养着吗？”
    “也不是不行。”池显扬毫不犹豫地回答。
    沈拓呵呵一声，一扭头，走了。他打算回头看看哪有合适的窝，帮着池显扬给原泽订做一个。
    但是应该来个人告诉沈拓，其实根本没这个必要，因为最合适的地方，就是池显扬的怀抱。
    连续几天都一直在发着烧，原泽的意识其实并不清晰，他只是模模糊糊地记得，池显扬要带着他去什么地方，因此总是不甘于被束缚在床上，甚至还迷迷糊糊地想要起来做复健。
    于是池显扬就抱着他，在输液架能允许的范围内转圈儿溜达着，还要时不时地回答一些某人傻傻的问题。
    “池显扬.......”
    “嗯，在呢。”
    “你说好了......要带我去的。”
    “放心，没有反悔。”
    “嗯......我放心的，你最爱我了......”

 第91章

    “是，你说的很对。”
    原泽时不时地就要念叨着这样的车轱辘话，他每天都要向池显扬反复确认好几次，池显扬也一遍又一遍地回答着，一直到完全把原泽哄睡。
    等他好了一点儿之后，吃饭也变得相当地积极，因为前几天只能打营养液，刚恢复饮食的第一顿饭，池显扬给他煮的青菜虾仁小米粥，青菜和虾仁都剁得细细的，一起在砂锅里面多煲一会儿，出锅前少放一点调味料，吃起来不会有什么腥味儿，比较好入口。
    原泽的眼睛还看不太清楚，池显扬就抱着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喂他吃，原泽非常努力地，吃掉了小半碗。
    然后他又非常豪爽地放言，“我的胡萝卜汁儿呢？”
    “你真想喝？”池显扬拿手帕给他擦擦嘴，他是怕原泽胃口不好，喝了就吐，太伤身了，就没给他弄。
    原泽神秘一笑，他没说，自己现在吃东西其实都没什么味道的，趁着这个时候还不赶紧喝！
    还有那些什么胡萝卜泥，胡萝卜蛋羹，都赶紧呈上来啊！
    然而池显扬无情地打断了施法，“嗯，可以，但是再等一等，等你胃口恢复好了，这几天先别喝了。”
    几天后沈拓照例查房，就看见原泽捧着一小瓶没喝几口的胡萝卜汁，生无可恋地半躺在床上放空。
    沈拓强行压住幸灾乐祸，他轻咳了两下掩去了笑意，“内个显扬，你们东西都收拾好了？”
    他们即将在三天后出发，池显扬拨弄了两下行李箱上的密码锁，“嗯，都差不多了。”其实要去池显扬要带着原泽去哪里，都已经心照不宣，两个人共同都想去的地方就那么一个。
    “沈医生，要不要一起啊？正好电影还都没拍完，可以请你免费观摩。”原泽试探着下了床，一个人捋着床边儿锻炼，“还可以骑骆驼，黄丘有经验，到时候让他带着你。”
    “啊....啊？我，我能去吗？”沈拓突然有些手足无措地，耳尖都有点红。
    池显扬走过去，把原泽抱起来放到轮椅上，给他穿上拖鞋，让他自己推着玩，“那必须能啊，沈医生，跟着我们一起吧，一切费用都给你报销。”
    其实池显扬已经准备好要请一个随行的医生了，只不过都不如沈拓让人安心。但是做人要讲究分寸，沈拓也有自己生活，不能随随便便地就把人带出来。
    沈拓故作镇定地，“啊.....啊，那也行，也行啊。”
    原泽激动地喝了一大口胡萝卜汁，“快快，咳，咳......赶紧给沈医生买机票。”
    池显扬不紧不慢地给他揉着胸口，“嗯，都听你的，别着急，这就买。”
    “显扬，那一会儿原泽的药你记得喂他吃啊，我先回去收拾了。”沈拓也不知道在紧张个什么劲儿，竟然就这样夺门而逃了。
    池显扬继续收拾着，他把原泽的轮椅拉到身边，不让他乱跑了。
    原泽捧着胡萝卜汁喃喃着，“我怎么感觉沈医生好像有点儿奇怪？他好像有点脸红？”
    他歪着头，看着池显扬，“这是为什么呢？”
    池显扬笑而不语，他把已经凉掉的胡萝卜汁拿过来喝完，心里寻思着，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100章 抵达
    飞机落地阿尤恩城的那一刻，黄丘刚好把车开到了机场。
    他独自一人开着一辆外面沾了沙土的黑色大吉普，秦朗没有来，他公司临时有事，而且电影已经在收尾阶段，索性他上周就直接回国了。
    过海关需要一点时间，黄丘下了车，戴着墨镜靠在车边等着。
    他身上穿着白色背心和迷彩工装裤，脚上蹬着一双同样沾了一些沙土的八孔马丁靴，手腕间缠绕着两条亮亮的古巴链，再搭配上深小麦色皮肤，看上去已经完美地融入了当地的风土人情。
    嗯，是一个颜值还不错的黑车司机。
    只不过这个黑车司机非常地有良心，黄丘昨天收工之后，特意开车三个小时，七拐八拐地找到当地一家比较大药店，给原泽买了一辆轮椅。
    当他看见原泽气色还不错地朝他走来的时候，还是松了口气，看来治疗是蛮成功的，原泽的状态比他想象中好了很多。
    而且，这怎么还把主治医生给带过来了。
    “师傅，我要打车。”原泽把黄丘挂在耳后的墨镜摘掉，戴到了自己脸上。
    黄丘接过沈拓和池显扬手里的行李，帮着放进后备箱，然后笑，“行啊，去哪？”
    原泽把池显扬拉过来，躲在他身后，脑袋搁在他肩膀上，“问他，我们家都是他说了算的。”
    黄丘把副驾驶车门给沈拓拉开，又贴心地把手抵在车门沿上，“得，我不吃狗粮啊，我一会儿还要吃饭呢。”
    把门关好后，他自己也上了车，他一边慢慢地打着转向一边说，“咱们先回酒店，先去把行李放着，然后咱们再.......”
    黄丘也就扫了那么一眼后视镜，刚刚拒绝的狗粮又被塞了一嘴。
    吉普车的后座非常宽大，原泽已经蜷缩着躺下，他把脑袋枕在池显扬腿上，手里还攥着自己的墨镜，眼睛紧闭着，彻底没音儿了。
    掉完头，黄丘把车停在路边，他转过头问小声问池显扬，“怎么了，他不舒服？”
    池显扬摇了摇头，他慢慢地把黄丘的墨镜从原泽手里抽出来，然后递给他，声音轻轻的，“应该没事，他就是太累了。”
    黄丘接过墨镜戴上，他一挑眉，无奈地笑了笑，这就没电了？
    吉普车一路安静地回了酒店，酒店就在主干道上，黄丘选的是一家沙漠城堡酒店，后面就是一片沙漠，而且酒店里面竟然还有泳池。
    没怎么离开过英国的沈拓偷偷感慨，看来人类文明的现代化进步，不会放过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几个人办完了入住手续，原泽都还在池显扬怀里睡着，下车的时候，黄丘告诉池显扬，后备箱有轮椅，池显扬笑着摇了摇头。
    整个二楼的几间房都被黄丘包了，最大的一间是留给原泽和池显扬的，起初他是因为害怕原泽会休息不好。
    但是当沈拓把房间选在他隔壁的时候，他又忽然觉得，这个决定太特么的正确了！
    安顿好之后，黄丘带着沈拓去吃了午饭，池显扬抱着原泽直接回了房间。
    原泽和池显扬的房间很大也很漂亮，整个房间都是白色调，像是一扇白色的贝壳，而且直接就能看得到院子里面湛蓝色的游泳池。
    此时正午的阳光洒下来，从二楼望下去，两片轻舞着的白色窗纱间，盛放着一片浮光跃金，风一吹过来，水面上绽放起朵朵摇曳的金色水花，真的非常美丽。
    池显扬轻轻地把原泽放在干净的床铺上，把被子给他盖好，然后轻吻了一下他的鼻梁，嘴角带笑地小声喃喃着，“终于能够来到这里，我和你一起。”
    原泽睡得很沉，池显扬放轻手脚慢慢地收拾起行李，他打开其中一个行李箱，里面有毛毯睡袋这些东西自不用说，因为非洲当地刷卡比较困难，所以池显扬也准备了多币种的大量现金，分别是摩洛哥迪拉姆、美元、欧元、英镑还有人民币，甚至还有马币。
    他打开另一个夹层，里面竟然还装着各种锅碗瓢盆和消毒用具，甚至还有瓶装饮用水。这些东西自然有他的用武之地，池显扬对这套房间很满意的一点，就是这里有一个自带的小厨房，如果没有的话，他也会想其他办法。

 第92章

    “丘哥，麻烦帮我买一点青菜和干贝回来。”信息发出去的一瞬间，池显扬就笑了，当地的电话卡是黄丘提前帮忙办好的，信号竟然还可以。
    看着手机上面显示的信号标志，这一瞬间他竟然有一种奇怪的满足感，原来已经真的到了这个地方，他的梦中腹地。
    池显扬又看了看还在床上睡着的原泽，想想几个月之前他还被吊在生死边缘。
    一阵劫后余生的狂喜突然涌了上来，池显扬忽然心跳加速，火山喷发一样的情绪喷涌而出，他一时激动到想要落泪。
    因为一直关心着原泽的身体，所以即使已经能远远地看到那片沙漠，他一路都没什么实感，甚至在看到酒店的泳池的时候，他都在暗自感慨，这里真的有沙漠吗。
    直到现在这个万籁俱静的瞬间，即使眼前只有沉睡着的爱人，他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已经踩在了这片土地上。
    他一直梦寐以求的地方，就在身后。
    他一直梦寐以求的时刻，就是现在。
    原泽醒来，就模模糊糊地看到池显扬端着一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走过来。
    池显扬看见原泽微睁着眼睛趴在床上，他把小碗放在窗边的桌子上晾着，“哎呦，醒啦。”
    他走过去坐在床边，把原泽抱起来，轻吻了一下他的眼睛，“睡好了没？饿不饿？”
    池显扬已经洗过澡，也换了衣服，身上的味道香香的。
    这对于神志还不太清楚的原泽来说，是致命的。
    他没骨头似得依在池显扬怀里，埋在他胸口闻一闻，又抱住他的脖颈闻一闻，又蹬鼻子上脸地去找他的嘴唇。
    因为这一层只有他们几个人住，池显扬也提前说过，为了防止惊醒原泽，进屋不用敲门。所以当黄丘说想要尝尝池显扬煮的粥，他带着沈拓第二次推门而入的时候。
    就看见池显扬抱着原泽在屋里转圈儿溜达着，而原泽好像猫薄荷吸上头了一样的，闭着眼睛窝在薄毯里，鼻尖儿点在他锁骨那一片儿，一下一下地嗅闻着。
    闻一会儿累了，还要靠在白t恤上歇一歇。
    如此情景让黄丘和沈拓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原泽几乎是睡了一个下午，本来他们说这午饭吃完了又有点儿饿呢。
    结果这一瞬间，他们不仅饱了，简直都撑了。
    黄丘真的想说：感谢老铁不远万里，送来的狗粮。
    第101章 我们打赌
    池显扬看见他们两个站在门口，他先是笑了一下，然后下巴朝着小厨房的方向扬了一下，示意他们里面有东西吃。
    黄丘带着沈拓轻手轻脚地进了厨房，发现里面不仅有池显扬煮的粥，竟然还有已经烤好的烤肉和黄油千层饼。
    他知道，这是酒店的特殊服务，应该是池显扬给酒店的经理打了电话，付了钱又加了小费，他们才给做的。
    黄丘把食物分出去一份儿放到微波炉里加热，然后剩下的拿到窗边的小桌前，又一人盛了一碗粥，和沈拓一起悄无声息地吃着。
    他们吃到一半儿，原泽已经醒了大半，他在池显扬怀里赖了很久才肯睁开眼睛。
    他一睁开眼睛，就看见黄丘和沈拓俩人吃得正香，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原泽仰起头看着池显扬，声音低低的，“我也想吃.........”
    池显扬笑，“行啊。”他直接把原泽放到餐桌前的椅子上，让他挨着黄丘坐着，“等一会儿，我去给你弄。”
    原泽这一醒，黄丘和沈拓才敢大声喘气儿。
    “显扬，你这粥熬得真不错啊。”黄丘把一碗粥吃的干干净净。
    池显扬端着一个小碗儿过来，他笑，“是吗？我也就会这个了。”他把微波炉加热完的烤肉和饼切成小块儿放到小碗儿里，和刚才晾好的青菜干贝粥一起摆在原泽面前，“吃吧，哪个喜欢吃哪个。”
    见池显扬过来了，黄丘连忙几口把剩下的东西吃了，给池显扬让位。他还不忘嘱咐沈拓慢慢吃，不用着急。
    原泽嘴里嚼着一小块儿烤肉，看着他笑，“大丘，你真懂事儿。”
    黄丘躺在小沙发上，撑的有些神魂颠倒，“那可不，咱这电灯泡都是专业的。”
    沈拓也跟着笑。
    原泽把小碗推到一边，他只吃了一口烤肉就示意不吃了，然后专心地喝起了粥，“沈医生，怎么样，还待得习惯吗？”
    沈拓也吃完了，他笑着点点头，“挺好的。”
    池显扬把原泽拒绝的烤肉和饼拿过来一起吃掉，“那就好，怕你对这里不习惯呢。”
    沈拓摇摇头，“没，挺好的。”
    黄丘歪躺在沙发上，“显扬你们一会儿吃完了，直接到楼下集合，待会儿咱们要在五点日落前出发啊，还要去搭帐篷呢。”然后他站起来对着沈拓，“晚上可能会有点儿冷，沈医生，你要不要回去加点儿衣服。”
    “好啊，那我们一起？”
    等他们俩出去了，原泽对着池显扬神秘一笑，然后把脸凑过去，埋在他颈间一下一下地轻蹭着，“你有没有看出来什么？”
    池显扬一只手扶着他，任由他蹭着，他知道原泽要说什么，“丘哥不是说铁直的吗？很早以前就说过了啊。”以前黄丘跟闻野内事儿，池显扬可都记着呢。
    原泽很认真地，“人都是会变的，大丘不会在英国待了了一阵子，换了水土导致的吧，这个可是很有可能啊。”
    “完了，不会是我害的吧，这得算工伤。”
    池显扬不说话，只是笑。
    原泽闭着眼睛一下一下地轻吻着池显扬的颈侧，“你不信，咱们俩打赌。”
    “好啊，赌什么？”池显扬饶有兴趣地听着他说。
    “..........”
    原泽思考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池显扬也吃完了，他把原泽抱到床上，给他换了身儿厚一点儿的衣服，他看着原泽一脸纠结的样子觉得好笑，“说啊，到底赌什么？说来我听听。”
    原泽看着为自己拉着拉链的一双手，垂下眼睛，声音低低的，“你对我太好了，我想不出还能跟你要什么........”
    池显扬看着他，在心里默默想着：怎么对你好，都觉得还不够啊。
    不过他万万没想到，就这么一个问题把原泽给弄蔫吧了，这也太可爱了，他勉强咬了咬嘴唇，按捺住笑，“唉，要不这么着吧，他们要是真成了，咱们可以给他们送点儿礼物啊，怎么样？”
    原泽的眼睛又亮了起来，“这个可以啊。”他激动地开始盘算着，仿佛沈拓和黄丘已经领完证了，“那咱们送什么呢？送车？送他们一次蜜月旅行？或者送钻石？”
    “有点儿太俗了吧？”
    池显扬把他背起来下了楼，原泽趴在他背上，手上还挂着相机，他把脸埋在池显扬后颈，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闷闷的，“哎呦，要不要问问秦朗，听听他的意见，嗯？”
    热气儿一股一股地喷在他后脖颈处，池显扬笑，“你先别说话。”
    “怎么啦？”
    池显扬把他掂了掂，“痒。”
    “哦。”原泽答应着，随即就吐出舌尖儿，轻轻地在池显扬耳后蘸了一下，然后很无辜地，“那现在那？”

 第93章

    池显湳楓扬放弃了挣扎，“你随便吧。”
    于是乎，原泽这一路上就在池显扬身后搂着他又舔又蹭，不知道还以为他肩膀上趴了一只猫呢。
    夕阳西下，黄丘把车停在酒店对面的马路上等着，池显扬走近就看见俩人倚在车边，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笑意吟吟的，而且脸上都莫名其妙地有点儿红。
    这池显扬就很双标了，沈拓人家可能是常年做学术研究，接触的人少，人比较内向，但你黄丘一大老爷们，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也跟着脸红什么啊。
    他走过去轻咳了一声，“丘哥，向导找好了？”
    正在沉浸式演讲的黄丘被吓得一个机灵，“哎呦我.............咳........”他回头看清是池显扬之后，面带微笑地指了指远处的一辆白色面包车，“嗯，放心，找好了。”
    池显扬点点头，然后把原泽带到了吉普车的后座。
    原泽这时候才想起来问，“咱们要去哪啊？”
    池显扬捏捏他的脸，“带你去看沙漠的落日银河。”
    黄丘雇了两名当地会讲英语的撒哈拉威人当向导，按照两百迪拉姆每小时的价格，包了他们一整晚的时间。
    黑色的吉普车跟在破旧的白色面包车后面，车轮翻滚着，向着沙漠奔去。
    第102章 前奏
    他们开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营地，这里没有路，也没有路标，这片巨大的沙地上没有主人，但是浩瀚的黄沙和广袤的天，温柔又包容地接纳了来自于文明世界的旅人。
    没费什么力气就选好了位置，两名雇佣的向导很利落地就开始搭起了帐篷，燃起了篝火。
    “客人，要吃烤鸡吗？要不要小吃呢？还有披萨，什么都有的.....”
    “我这里还有酒水，客人，来买一点吧！”
    几个人刚下车不久，就有几名脸孔稚嫩的撒哈拉威半大孩子围上来兜售，他们都穿着米白色的长袍，眼珠浑黑，而且说的竟然是英法混杂的语言。
    池显扬是会讲法语的，他们说的话，他几乎都能听得懂。
    他连忙把原泽护在身后，不让蹦蹦跳跳的孩子们碰到他，然后他也用英法混杂的语言笑着回，“我们要买的。”池显扬指了指搭帐篷的位置，“我们去那边选，一起再问问他们，好不好？”
    最后买了两只烤鸡还有小吃披萨和饮料果酒，一共花费了七十八美刀。几名半大孩子拿着池显扬付好的票子，赤足奔向远处橙色天空下的纯白色帐篷，那里就是这一带的沙漠厨房了。
    两名雇佣工的动作很迅速，他们很快就搭好了帐篷，铺好了垫子，砖垛垒砌的篝火也在熊熊地燃烧着。其实这个时候天还未黑，灼烫的太阳仍在沙漠的尽头处高悬着，只不过一会儿气温降下来，还可以取暖。
    幕天席地下，他们在厚垫子上围着坐成一圈，食物很快就被送过来，都用锃光瓦亮的圆形铁盘盛着，还在冒着热气，看起来还算是比较干净卫生。
    池显扬分了一只烤鸡还有一些小吃给两名雇佣工，他们似乎受宠若惊，纷纷双手合十表示感谢，然后都很有分寸地，在不远处的沙地上盘腿而坐，悄无声息地吃着。
    “看出来了没？他们应该是一对父子。”池显扬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条薄毯围在原泽身上，现在的沙漠正值春季，酷热的天气还未来得及降临，早晚都很阴凉。
    黄丘撕了一只鸡腿递给沈拓，“刚刚就一直觉得，他们长得很像，而且看起来年龄都不大。”即使是做父亲的，看起来也就三十岁而已。
    那一对父子皮肤黝黑，但是一双眼睛却都是极清亮的，不带丝毫杂质，像是拿这世间最纯净的水，冲刷了很多次。他们私下里讲的是西班牙语，池显扬能听个一知半解，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能听出来，似乎是几天都没有吃一次饱饭了。
    这片第三世界的沙土地太过于贫瘠，现实在这里无比残酷地被割裂着，这块现代化文明的失地，不能喂饱她所有的子民。
    但是至少是现在，因为她的美景而来的客人们，还可以帮忙多填饱两只胃。
    池显扬把另一条鸡腿撕下来，把外面一层口味重的调料去掉，再用塑料纸包好末端的骨头，让原泽拿着啃。
    原泽本来有些晕晕的，但是接过鸡腿啃了一口之后竟然精神了不少，他把鸡腿递到池显扬嘴边，“你尝一尝，很好吃的。”
    池显扬笑，“真的吗？”他咬了一小口，点点头，“嗯，确实还不错。”
    但即使是说很好吃，原泽也就只咬了两口而已，还是嚼了很多下才咽得下去，池显扬把剩下的鸡腿几口吃完，然后给他擦擦手，“睡吧，你累了。”
    原泽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他摇摇头，“我不困，我陪你。”
    池显扬把他揽在怀里，又把他身上的毛毯掖好，“听话，你先睡，你睡着了也可以陪我。”
    原泽还是摇头，他坚持要清醒着陪池显扬。
    时间还早，距离天黑还要一会儿，池显扬小声哄他，“一会儿星星出来了我会叫你的，我保证，我们不是还要一起拍照？”
    “你不是有带相机过来吗？嗯？”
    池显扬没说几句，原泽窝在他怀里，呼吸平稳，已经没了回答。
    黄丘笑，“真好哄。”
    “原泽有点儿嗜睡，他现在精力不足，这都是正常的。”沈拓帮忙解释。
    “丘哥，听见没有，跟人家沈医生好好学一学。”池显扬偷笑，他得多说几句，得让原泽把这赌注给赢了。
    黄丘摇头晃脑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点头。
    黄沙之上，苍穹之下，在这片世界上最大的沙漠，几个来自万里之外的人，被周围的一片广袤无垠包裹着，围在一起吃吃喝喝，小声地聊着天。
    这似乎就是生命的神奇，一群人远离故乡，辗转又到了他乡，竟然在做着在家中客厅都能完成的事， 但这是一种有智慧的迁徙，人类需要这种无用功，不然怎么才能填补好残缺的灵魂呢？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一颗太阳被打散了，浓密的卷云被染成橙红色，像是刚刚被喷射出来的滚烫岩浆，笔走游龙般地在天空中肆意挥洒，落成了这片黄沙和穹宇的分界线。
    此时刚好一队进入沙漠观赏落日的骆驼队路过，十几头骆驼连成一条直线，洋洋洒洒地越过沙丘，清脆的摇铃叮当作响，给这幅风景画加了点儿点缀。
    黄丘和沈拓过去拍照，池显扬连忙捂住了原泽的耳朵，用衣服罩住他的头，一直到最后一只骆驼也脱离了视线。
    温度逐渐降低，天空已经暗的有些发紫，万籁俱静中，似乎脚下的沙土也都歇息了，风一吹过，也只是发出细微的呻吟。
    雇佣工过来添柴，“滋啦”一声，吊着一口气的篝火瞬间变得有些狰狞，犹如被点燃的鬼魅，挣扎尖叫着想要逃离。
    一片窸窣的噼里啪啦声中，原泽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片黑，耳侧是池显扬平稳的呼吸，他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自己是在哪里。
    伴随着柔软唇瓣落下来的，是池显扬的声音，“你醒啦，星星还没升起来呢。”
    原泽把手伸出来，去找他的脸，他笑，“我的星星在这儿呢。”

 第94章

    第103章 落日银河
    “嗯。”池显扬捉住原泽的手，轻吻了一下，然后轻声问他，“眼睛看得到吗？”
    撒哈拉的黑夜是不同的，过于浓重的黑，是篝火驱散不了的。
    原泽躺在池显扬怀里眨了几下眼睛，似乎是确认了几遍之后，他摇了摇头，然后又笑了一下，“没事的，你能看得到就好了。”
    池显扬亲了亲他的眼睛，“别担心，你忘了我是谁吗，嗯？”
    随即原泽感觉着自己被池显扬抱了起来，池显扬走的很慢，原泽甚至都能感觉到白色球鞋踩在柔软砂砾上的，深浅不一的步调。
    然后他被放到了吉普车的副驾驶上，薄毯还是裹在身上，副驾驶的门没关，池显扬就站在座位旁边，让原泽倒在自己胸前，一只胳膊环抱住他，把他拢在工装夹克里，给黄丘打了一个电话，“喂丘哥，吉普车的钥匙在哪里？”
    沙漠里的信号不是很好，黄丘的声音断断续续，池显扬勉强听出个大概就挂了电话。
    他先是牵着原泽的手，在副驾驶的范围内搜寻了一圈，没有找到。
    然后池显扬又抱着原泽坐到了驾驶位上，仍然牵着他的手，又摸索了一遍，还是没有。
    接着他又把后备箱打开，铺了个厚垫子，把原泽抱上去，让他坐着，然后牵着他的手，继续找。
    原泽用另一只手找到池显扬的手腕，握住，然后面带笑意地，“没事的，我就在一个地方坐着就行了，你慢慢找就好。”
    池显扬眼睛锁定住后车轱辘上的一个光点，声音淡淡地，“不可以，那样我会有事。”
    距离有点远，池显扬把原泽和垫子一起挪动了二十公分，还是一只手牵着他，另一只手拔下了插在后车轱辘上面的车钥匙。
    “走喽~”藏宝游戏终于大功告成，池显扬抱着原泽，长腿一抬，关上了后备箱。
    只要是池显扬在身边，去哪里这个问题，原泽总是慢半拍地，“我们去哪里？”
    池显扬直接抱着原泽坐在了驾驶位上，他把座位调整了几次之后，轻叹一声，似乎是很无奈地，才把他送到了副驾驶上。
    他一边给原泽系着安全带一边回复，“不是说好了吗，带你去看沙漠银河，这么快就忘啦？”
    原泽连忙点头，“哦，哦.....没忘，没忘。”
    然后他举起来两个人一直牵着的手，拉到嘴边，亲了亲池显扬的手背，“那你要怎么开车啊？你打算一直就这么牵着吗？”
    池显扬笑着看着他，“是啊。”
    原泽找到他的脸，轻轻地捏了捏，然后很认真地开始分析，“我真的没事的，你看啊，我现在只是眼睛看不到，我耳朵还是好的啊，我就自己坐着一会儿，完全没关系的。”
    “我不会害怕的。”
    “不行，一秒钟都不行。”池显扬插好车钥匙，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放心，一根手指头都能开，十几分钟就到了。”
    车子启动之前他又跟原泽确认了一遍，“别担心，别紧张，也别生气好不好？”
    “没有，怎么会........”
    哪有人像你这样珍惜我，我怎么舍得会生你的气呢。
    吉普车在缓慢地爬着着沙坡，他们远离篝火，距离那片散落下来的星河越来越近了。
    池显扬握了握原泽的手，“先把眼睛闭上，等一会儿再睁开。”
    “哦，好的。”原泽很听话地，就把眼睛闭上了。
    他还把头转过去，让池显扬确认。
    池显扬被可爱到一个激灵，他无声地笑着，一双桃花眼都弯起来，但是他还是手下很稳地，让吉普车爬上了最高点。
    车子熄了火，池显扬把原泽抱过来坐在腿上，他拔了钥匙，把驾驶位的车门打开，没着急下车。
    “我们到了吗？”原泽摸索着，捧住池显扬的脸问。
    池显扬点点头，“嗯。”
    随即出现了一个操着浓重口音的当地人过来和池显扬交谈，赤脚在沙地上行走，是没什么声音的。
    原泽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池显扬隔着兜帽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一只手放在他后背上，一边慢慢游移着，一边交谈。
    原泽听见池显扬说了几句话，便数了几张钞票出去。
    过了一会儿，池显扬抱着他下了车，他轻吻了一下原泽的眼睛，“别害怕。”
    原泽闭着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
    “叮铃”一声脆响，一阵温热的淡淡香味儿扑面而来，甜中带着微苦，闻起来像是被喂了一颗浸泡了糖浆的酒渍樱桃。
    池显扬轻轻地把原泽放在干净又柔软的纯白色床铺上，然后把一只手覆在他眼睛上，随即在一个什么开关上摁了几下，又亲了亲他的鼻梁，“好了，睁开眼睛吧，慢一点。”
    长长的眼睫轻扫着池显扬温热的手掌心，原泽缓缓睁眼，这个白色的小房间内没有主灯，周围环绕着温馨且不刺眼的淡黄色灯光，足够让他能看得清眼前的人。
    他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池显扬，因为他就在站在床前，正面带着笑意看着原泽。
    他的头顶上，是一片悬而欲落的璀璨银河。
    原泽伸出双臂，望向池显扬的眼睛，“想要抱抱你。”
    属于原泽的银河坠落到他怀里。
    池显扬护住他的头，两个人一起在床上打了个滚儿，然后他们并肩躺着，手牵着手，一同望向那片透明的屋顶。
    明净的玻璃窗外，紫金色的河流在暗蓝色的天空间奔腾而过，夹裹着无数的繁星，洋洋洒洒地四散开来，不声不响地汇成了一幅永恒。
    沉甸甸地，落入了两个人的心底。
    然而这样的夜晚是没有月亮的，但这一条银河却若似一条铺满了蟾光的仙路，毫不吝啬地，散发着震撼心灵的美丽。
    这样的美景之下，任何的情不自禁都是很自然的。
    于是在这张被柔软沙土围绕着的纯白床铺上，他们相视一笑，一呼一吸之间，床单被折出一些褶皱。
    原泽的下巴和脖颈上多出几个牙印儿，嘴角也带了血。池显扬轻轻地吮吸着，直到那里不再有血珠冒出。
    接着他把原泽抱起来，向着红色小沙发走去。
    原泽耳根的潮红还未褪去，他迷迷糊糊地笑，“继续啊，不疼的。”
    池显扬点点头，他向窗外望了一眼就突然被钉在原地，然后便闭上了眼睛，几秒钟之后他睁开眼，原泽问，“有流星吗？”
    “嗯。”池显扬轻轻地把他放下。
    原泽陷入在红色沙发里，显得脸色有些苍白，“许了什么愿？”
    细细密密的吻再一次散落下来，池显扬抽空说了两个字，“秘密。”
    第104章 星空帐篷
    沙发就在一扇明亮的落地窗边，窗外只有一望无际的沙漠和漫天的星河，除此之外，便是什么都没有了。
    仿佛偌大的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原泽已经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他只是闭眼躺着，池显扬护住他的头，圈住他，在他脸上和脖颈上嘬嘬啃啃，然后再一次叼住了那一小块儿喉骨。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原泽的嗓音哑哑的，他的喉结在池显扬的唇齿间滑动。

 第95章

    池显扬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他的眼神在自己留下的痕迹上流连着，嘴角翘着，似乎很是满意，“这是沙漠里的星空帐篷，其实是用来住宿的，每一个营地附近都会有。”
    “有些人想要看沙漠日出，就会住在这里。”
    然后他又看了看原泽，笑着，“其实做什么都行。”
    原泽也轻笑了一下，“嗯，随你。”
    “怎么办，怎么亲你都亲不够。”池显扬把脸埋在原泽肩窝处，找到锁骨，轻咬了一下，声音低低的，“还特别特别特别想咬你。”简直直白到要命。
    原泽闻言，他努力仰起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开最上面的几颗衬衫扣子，露出细白脆弱又满是痕迹的脖颈，他把自己的咽喉交给池显扬，很温柔地说，“来吧，直到你满意为止。”
    池显扬垂着眼，略过了原泽脖颈锁骨间的一片狼藉，他盯住原泽不小心露出的腹部的疤痕，心脏猛地一阵紧缩，瞬间完全没了旖旎的心思，
    其实也只露出了一小块儿而已，仍未窥见全貌，那片被很多颗排钉订过的皮肉，还好好地藏在下面。
    但是池显扬早已经见过无数次，亲吻过无数次。
    他沉默着，把原泽身上的衣服都整理好，然后把自己的夹克脱下来，裹住他，抱在怀里。
    池显扬把原泽头上的兜帽往下拉了拉，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盯着原泽的鼻梁和嘴唇看了一会儿，然后很轻声说着，“知道吗，这是一个我只想和你一起来的地方。”
    “没错，非你不可。”
    远在一千三百五十光年以外的猎户座就挂在眼前，池显扬的心，却不是很平静，“曾经，有很多个时刻，我都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能来这里了。”
    他苦笑，“比如当初一意孤行出国留学和你断了联系，还有第一次......看见你双目失明坐在轮椅上，还有啊，几个月前你昏迷不醒几十天。”
    “我是真的很倔强，曾经固执地以为，以为我再也不会喜欢你，再也不会爱上你。”
    “为了维持好人设，我甚至不惜把自己骗得晕头转向。”
    池显扬低头，和原泽轻碰了一下鼻尖儿，“但是你，真的比我倔强太多了，你有多少陈伤旧痛不肯让我看到呢，嗯？”
    “你让我心疼到要发疯了.........”
    “因为我爱你，爱你也爱到要发疯了。”
    一片寂静声中，没有人回答，池显扬突然笑了一下，他自问自答般地，“我都在说些什么呢......”
    真的是没有办法，这样的夜晚，实在是太温柔了。
    小到一粒沙，大到头顶的一整片天，它们在此盘桓了整整两百五十万年，它们都如此安静地伏卧着，看似不闻不问地，却逼得他倾倒出一些深埋在心底的衷肠。
    池显扬沉默下来，只专心地看着怀里的人，不再说话了。
    原泽其实并未完全睡着，他还尚有一些残存的意识，他很想告诉池显扬别难过，自己早都已经不疼了。
    而且，他也很爱他，池显扬可以随意地对着他发疯，他这一身骨血都是他的。
    但是原泽的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支配，他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他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紧紧捆住，然后被从高处扔下来，只能一刻不停地坠落。
    永远都触不到底，也不会有人把他拉上去。
    他无法挣扎，也无法醒来，只能到承受不住的时候，完全地丧失意识，才能算是真正地睡着了。
    原泽就这样昏睡着，在这座温暖的沙漠帐篷里，在这个世界上最偏爱他的一隅，在池显扬为他筑起的温暖巢穴里。
    沙漠的游牧民族在五公里外的营地内有篝火晚宴，两名当地雇佣工带着黄丘和沈拓过去疯玩了，池显扬给他们发了消息，在这里集合。所以当二人推门而入，他看到黄丘的第一眼，池显扬是真的很想让他克制一下。
    他很想告诉黄丘：你的嘴，看起来快要咧到耳后了。
    倒是沈拓一眼就注意到了躺在池显扬怀里的原泽，兜帽掩盖住了他的上半张脸，露出来的嘴唇有一些红肿，上面还带着丝丝血迹，白皙的下巴上也带着一些细小的伤口。
    沈拓看着那张苍白又伤痕累累的小半张脸，想象不出来那些看不见的地方被蹂躏成了什么样儿。
    他不禁偷偷地倒抽了一口气儿，毕竟他早已经见识过池显扬的实力。
    嗯，感觉像是会把原泽绑在床上，然后自己在上面全自动，再把他弄晕过去那种。
    沈拓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他在屋里转悠着，不小心将墙壁上的沙漏碰在了地上，还好地上都是细沙，并没有摔破，他慌慌张张地捡起来放了回去。
    黄丘和池显扬同时看着他：“怎么了？”
    沈拓讪笑了一下，眼睛迅速瞟过黄丘，他狠咬了一下舌头，然后很平静地说了一句，“没事。”
    回去的时候，沈拓帮着池显扬开门，他不小心瞟见了原泽的脖颈。
    不禁又开始分析：啧啧，看来弄晕过去还不够，池显扬肯定还会在原泽全身都打满记号，连脚指头都不放过。
    黄丘路过他，又看了他一眼，问他，“你到底怎么了？”
    沈拓脸上瞬间蒙上了一层火烧云，情不自禁地对号入座了，他连忙几步就跨坐上了副驾驶，看似很淡定地，“没，没事啊。”
    一路安稳地回了沙漠城堡酒店，在各自回屋之前，黄丘告诉池显扬，“哎，显扬，明天我们要去西区的教堂拍最后一场戏，我早点儿带着沈拓过去，地址原泽知道的，他睡醒了你们再去过吧。”
    “吉普车留给你们，你们按照导航走就可以，我和沈拓叫了剧组的车，明天过来接。”
    池显扬点点头。
    他回房间给原泽擦洗完，就把他放进了被窝，他一边给原泽轻轻地擦着头发一边对着他小声喃喃地，“啧啧，知道吗，丘哥马上就要抛弃我们了。”
    第105章 黄丘型大漏勺（实在不知道取什么标题好痛苦）
    忽然摆在床头的手机亮了，池显扬拿起来看了眼，是黄莺莺发来的视频通话，他接起来笑着打了个招呼，“嗨，妈妈。”
    然后他把镜头对准原泽的睡颜，“他睡着啦......”
    温莺莺很小声地，“哎呦，这孩子睡的这么乖啊。”
    池显扬把镜头转过来对准自己，笑着点了点头，“嗯，他今天太累了。”
    他趴在床上，“您老人家有什么事儿吗，再过几天我们就回去啦，您甭担心。”
    当初池显扬跟家里说要带着原泽出来的时候，温莺莺是一万个不同意的，她真怕着自己儿子把原泽给折腾坏了。她是医生，最了解大病初愈的人有多脆弱，所以直到池显扬告诉她，沈拓也跟着一起，她才勉强放心了一点儿。
    温莺莺点点头，“妈没什么事儿，就是告诉你，正好最近北京有组会，妈已经都安排好了，等你回来带着原泽，再给他好好检查检查。”
    “妈，谢谢你，我爱你。”池显扬隔空给温莺莺来了个飞吻。
    温莺莺连忙故作嫌弃地摆摆手，她笑，“那成，挂了吧，那边儿都挺晚了吧，你也别太累了，早点睡吧，啊，妈去上班了。”

 第96章

    池显扬点点头，挂了视频。
    他把手机往旁边儿一扔，侧过身子支起脑袋看着原泽，他一只手在他耳朵上轻轻地揉搓着，学着温莺莺的语气，“哎呦，这孩子怎么这么乖啊.........”
    “这睫毛怎么这么长啊~这鼻梁怎么这么挺啊~这嘴唇怎么也这么性感那~”
    “怎么会这么招人疼啊~”
    池显扬说着说着就笑起来，他牵起原泽的手在脸上蹭蹭，“我怎么会这么喜欢啊~”
    如此招人喜欢的原泽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十二点，他醒来的时候池显扬不在身边，但是这眼睛都还没睁开呢，就闻到香味儿了。
    他想自己坐起来，去找池显扬，结果他稍微一动弹，脑内就一片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浑黑，这脑袋上像是带了个紧箍咒似得发着闷疼 。
    原泽试了半天都动不了，他只好自己抱着被子窝成一团，慢慢缓着。
    其实池显扬没到一分钟就过来了，他一看原泽的状态就知道不太对，连忙把人抱起来，给他喂完淡盐水，又喂蜂蜜水。
    “好点没。”池显扬一下一下地给他顺着胸口，看着原泽的脸色稍微好一点儿了，才松了一口气儿。
    原泽张了张嘴，发出两声气音，“........没..........事。”
    这嗓子不是哑了，这是让池显扬给啃没声儿了。
    池显扬端着温热的蜂蜜水，给原泽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着，他叹气，“明天要不给我弄一个内什么止咬器，带上吧。”
    原泽先是摇了摇头，然后他把池显扬的手机摸过来，打字，“也行，你带，我要看。”
    随即又接着补充，“一定要我给你带。”
    池显扬非常淡定地，“嗯，你今天好好多喝点儿水，以后满足你，想给我带什么就带什么。”
    原泽直接把一杯蜂蜜水干了，然后他仰头看着池显扬，还有吗？
    池显扬一边给他穿衣服一边儿笑，“你悠着点啊，逗你玩呢，放心，喝多少都可以满足你。”
    “而且别喝个水饱就完了，还给你炖了鸡汤，一会儿尝尝。”
    原泽一脸疑惑地，这地方哪来的鸡啊？
    池显扬拿出一包创可贴，撕开几个贴在原泽脖子上，“剧组有人听说你过来了，特意去集市上给买的，黄丘今天早上送过来的，说是正宗的沙漠野生走地鸡。”
    原泽笑，他摇摇头，没听说过。
    池显扬用了半包创可贴，把原泽脖子上的痕迹遮了个七七八八，他左看看又看看，突然轻叹了一声儿。
    原泽皮肤太白了，这创可贴贴上去太明显了，而且白天气温怎么着也有三十度了，也不能穿个高领，太奇怪了也。
    池显扬站在床前叉着腰皱着眉，关键原泽还那么多同事呢，这让人看见多不好啊。
    “没.......事.......”原泽把他拉过来，他举起手机，“就这样就行，没关系。”
    池显扬蹲下来，抱着他的腿，把脸埋下去，声音闷闷地，“怕被人看见了觉得不好，议论你。”
    他脑袋来来回回地在原泽腿上轱辘着，小声地嘟囔着，“啊........怎么办啊.......”
    原泽捧起他的脸，挑了挑眉，我还会怕这个？
    池显扬把脸埋在他手里，不说话。
    原泽转移了话题，“鸡，汤.....呢？.......饿.....了。”
    “哦，对！”池显扬一下子弹了起来。
    不一会儿他就端着一碗鸡汤回来了，看上去卖相还不错，汤色清亮，上面也没什么油星，里面还有一只撕好的鸡腿。
    池显扬搁在桌子上，“这就是传说中的沙漠野生走地鸡了，尝尝吧。”
    “要是喝不下去，还给你煮了牛奶。”
    原泽走到桌边坐下了，他先是神秘一笑，然后拿出手机摁了几下，再给池显扬看。池显扬笑笑，原泽选的止咬器还挺好看，还是个带锁的。
    关键原泽还是拿他的账号买的。
    池显扬把鸡汤往他面前推了推，“先吃饭，一会儿凉了。”
    原泽歪着头看他，不会反悔吧？
    池显扬坐他身边，盛了一小汤匙喂他，“只要你身体健康我带一辈子都行。”然后他抬了抬下巴，“听话，先吃饭。”
    原泽还是没喝几口，对于他来说还是太油了，才喝两口就差点儿没给吐了。
    他刚恢复过来的脸色，又让这两口汤给折腾到像白纸一样。
    沙漠走地鸡直接就被池显扬拉进黑名单了。
    俩人吃完了饭，也往片场赶了，这地方是很久之前就选好的，当地就这么一座比较像样一点儿的教堂，但是特别美，而且离他们住的酒店不是很远，也就半个小时的路程。
    一路上，池显扬时不时地就要扭过头看看副驾驶上的原泽，之前原泽从来都不带鸭舌帽，因为内时候他头发还不算太长，鸭舌帽遮不住头上的疤，不如兜帽遮得严实，但是现在好一点儿了，不近看，看不太出来。
    原泽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和墨镜，低着头靠在副驾驶上，只露出一小截白皙的下巴。
    他明明只是在呼吸而已，但是池显扬一路上都抿着嘴，感觉自己饭没吃饱。
    他们到了之后，黄丘就在门口迎接呢，他欢天喜地迎上来问，“内沙漠走地鸡味道怎么样？”
    原泽和池显扬同时摇摇头，池显扬说，“一般吧。”
    几个人一边儿往里走着，黄丘瞅了瞅原泽，“哟，这怎么了？这是嗓子哑了？”
    他昨天没看见原泽身上的“盛况”，还不知道这是池显扬“害的”。
    原泽抬头看了看深红色的穹顶，点了点头。
    “卧槽，你这不失声了吗，这跟显扬内时候一样啊。”黄丘连忙问，“怎么了这是，怎么突然就病了？”
    “走地鸡吃中毒啦？”
    原泽只听了第一句就转过头，他把墨镜摘下来看着池显扬，“什么....时候？”
    第106章 暂时不知道什么标题
    “原泽！顾导找你。”
    这时候导演助理过来叫他。
    原泽摆了摆手，示意他等一下。
    黄丘在旁边儿，突然感觉自己好像站在了滚烫的沙地上，人活着最忌讳的就是话多，他刚才秃噜完那一句，顿感自己该遭雷劈，他忙不迭地，“那，那我先过，过去了啊，我去看看.......怎么个事儿。”
    原泽点点头。
    黄丘一顿左脚绊右脚，踩出了屁滚尿流的步伐。
    池显扬也抬头假装四处看看，他非常自然地，“我，我刚才看那边挺好看的。”接着他抬腿也要走，“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我过去看看，溜达一下，你去忙吧，啊。”
    原泽轻轻地捏住他的后颈，微凉的手冰得池显扬一个激灵，他单手掏出手机摁了几下，举到池显扬面前，“别走，今天你待在我身边。”
    池显扬转过身，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地，“啊.....啊，行，行啊。”
    原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他牵起池显扬的手，拉着他往片场走去。
    这座外表纯白色的教堂由于种种原因已经失去了宗教功能，虽然也有断断续续的游客，但是并不是很多。
    池显扬跟在原泽身后，看着他清瘦的肩背和棒球帽里冒出的发茬，才开始后知后觉地，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地跟着过来了？

 第97章

    池显扬是很坦荡的，他对原泽毫无保留，为了他，他可以变成一个被拔掉满身刺的刺猬，被砍掉驼峰的骆驼，被拔掉羽毛的孔雀。
    但是相爱之人之间都是有连接的，对于他来说的那么一点点的痛苦，辐射到原泽身上，说不定又要变成多大的一个疤。
    原泽已经是形神皆褴褛，还要再去为他添什么伤呢。
    事先将自己审判一番的池显扬被带到了临时搭建的休息室，导演组都在休息，黄丘正一脸心虚地拉着沈拓讨论墙上的壁画，时不时地还要瞟他们几眼。
    顾平昌看见他们两个，他摘掉脸上的蛤蟆镜，瞅了瞅，“哎呦喂，推轮椅的改行当保镖了？”
    原泽笑，然后点了点头，他指了指嗓子，很小声地说了句，“感....冒....了。”
    顾平昌吐槽，“啧啧，这体质还是不行啊，这天气还能生病。”
    原泽无声地“啊”了一句，然后他给池显扬拉过来一把导演椅让他坐下，又在手机上发了条消息，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剧务过来，给原泽递了一顶黑色的帽子。
    他接过来带上了，然后把自己头上那顶棒球帽扣在了池显扬脑袋上，又把墨镜架在他鼻梁上，捏了捏他的耳朵，举起手机笑了一下，“先待一会儿。”
    虽然前期的融资和统筹什么的都是原泽做的，但后期实际落地主要还是秦朗跟的，所以剧组里面也有和原泽不那么熟的人，他们刚刚往这边儿走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了，有人在拍，这些人倒也不是什么恶意，好奇心人人都有。
    只不过原泽自己可以随便被拍，但是池显扬不行。
    池显扬很顺从地接受了安排，他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等他回过神儿来，原泽和顾平昌已经慢慢走远了，他们交谈的声音断断续续，“内个中间的镜头我觉得需要再加一个变焦........因为它是........”
    他透过黑色的镜片描摹着远处身姿修长的单薄背影，原泽就站在深红色的穹顶下，他手里还拿着剧本，时不时地点点头，几束光洒下来，穷追不舍地跟着他，倒像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池显扬戴着他的棒球帽，一颗头被原泽接触过的布料包裹着，仿佛有两只温柔的手，将那些狰狞的疤痕也拓印了下来。
    他忽然有些心慌，这里的氛围明明是那么的五彩斑斓，他却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失了颜色，眼中只有那么一个小小的光点，原泽只是离开他几十米而已，他为什么会突然如此难过呢。
    是觉得他带着那一身的伤疤，走到哪里都不安全吗。
    池显扬几乎想要立刻站起来，飞到他身边，直到黄丘迈着四方步，一脸讪笑地端过来小吃果盘，跌跌撞撞地闯进他的视野，他才回过神来。
    黄丘挨着他坐下，他把果盘往池显扬那边儿推了推，轻咳了一下，“内个，显扬，你们没事儿吧？”
    池显扬叉了块儿菠萝吃了，紧张的口渴褪下去一点，他逗黄丘，故意叹气一声，“丘哥，有事儿啊，非常地有事儿啊，回去说不定要对我家法伺候。”
    他又抓了两粒沙棘果扔嘴里，“在我们家里，撒谎隐瞒，后果可都是很严重的。”
    黄丘这就一点儿都不怕了，“卧槽，原泽还会欺负你啊？！”
    池显扬忽然觉得黄丘没准儿比池云凡还要靠谱，他紧着解释，“唉，丘哥你别激动啊，没事儿的，我逗你玩呢。”
    沙棘果酸的上瘾，池显扬又扔进嘴里几粒，眼睛还盯在远处的原泽身上，“他知道就知道了吧，没事儿的，不然总也不能一直欺负他，什么都不让他知道。”
    黄丘顿时觉得自己的形象非常地光辉，“啧啧，我就说么，看你丘哥我，为了你们的爱情，不惜以身犯险。”
    池显扬终于舍得看他一眼，他非常真心诚意地，“嗯，我可真是谢谢你。”
    黄丘十分大度地，“没事儿。”
    “沈医生呢？”池显扬问。
    黄丘手一指，“他在前面的小广场上呢，有几个当地的老头老太太，正排着队让他号脉。”
    池显扬点点头，“沈医生是一个很好的人。”
    黄丘嘿嘿一笑，“我觉得也是。”
    地表的高温蒸腾起热浪，穿堂风轻轻掠过，时不时地夹带着几缕细沙，头顶有些破旧的风扇在嗡嗡作响，两个人都很默契地不再说话了。
    因为他们的眼神，都有各自的故乡。
    池显扬就坐在那里，把原泽框住了一整个下午，他还时不时地抓狂一下，为什么要那么用力地和他握手，他的手受过伤！
    他就这样紧绷了几个小时，等原泽再一次朝他走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了。
    倦鸟归巢的路途并不十分地顺利，池显扬就看见原泽像一个行走的立牌一样，每走几步路就会被拦下来拍照。
    原泽已经说不出一句话，但是他不厌其烦地，一直都带着很有礼貌的笑，即使他的一双眼睛已经是那么的疲累，但是消瘦的背脊始终挺直。
    十几米的距离而已，池显扬却心急如焚，因为他知道，原泽肯定已经到了极限。
    终于太阳都落得差不多了，原泽才能笑着跟他摆了摆手，在池显扬的眼里，那只勉强抬起来的手臂，重似千斤。
    他努力地说服着自己，提醒自己身在何处，才能勉强克制住想要把原泽抱在怀里，赶快逃离这个地方的冲动。
    池显扬的白t恤上挂着原泽的墨镜，他几乎是小跑着上前，眼睛迅速在原泽身上扫了一遍，勉强笑笑，“我们快回去吧，我好饿，你的工作真的一点都不好玩儿。”
    原泽点点头，然后打字给他看，“先闭上眼睛，给你看个东西。”
    觉得多打几个字都能累到他，池显扬立马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好啦好啦，要给我看什么，看完我们就快点回去。”
    “回去你想问什么都可以，我都告诉你。”
    他站在原地等了一秒，两秒，三秒.......
    突然，耳边掠过一阵细微的风声，电光石火间，池显扬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他条件反射般地伸出手，手臂间填满了重量，接住了即将落地的原泽。
    第107章 沙漠暴雨
    池显扬睁开眼，那一瞬间，他耳边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耳鸣声，几乎堪比毁灭性的啸叫，将他的一颗心震得四分五裂。
    这里难道不是遥远的非洲大地？为什么已经都逃到了这么远的地方，上天还是不肯放过他呢。
    霎时间，几颗豆大的雨滴落下，天空中有蓝紫色的雷光闪过，轰隆隆地降下了几声混浊的悲鸣。
    一场沙漠中的暴雨，就这样倾盆而来。
    雨，一直在下着。
    这一场雨，不知道能滋润多少双干裂的嘴唇，挽救多少濒危的生命，又能拉扯回多少条即将消散的灵魂。
    池显扬眼挂泪痕地面向着洁白的墙壁，手里攥着原泽要给他的东西，在这个信仰遍布的地方，并不知道到底要祈求哪一位神祇。
    这一场罕有的恩泽雨露，并没有让他沾身。
    沈拓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他只是有点太累了，才会再一次发烧。”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口了，“但你以后还是，好好地看着他吧.......因为，像这样对视神经反复冲击，真的很容易永久地失明。

 第98章

    “而且他总是这样发烧晕倒的话........”
    黄丘在一旁接话，“别把脑子给弄坏了。”
    池显扬点点头，他苦笑了一下，“我太胡闹了，不该带着他来的。”
    黄丘连忙纠正他，“别这么说，你再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他一会儿醒了，我可要告状了啊。”
    他看着池显扬手里一直紧攥着不放的东西，“原泽给你的是什么啊？这家伙神神秘秘的。”
    池显扬摊开手掌，是一枚被雕琢成小水滴的白色骆驼骨吊坠。
    光泽莹润，洁白无瑕。
    这种一般都是自然老去的骆驼，在它们彻底地被黄沙掩埋之前，当地人喜欢取它们身上的骨头，磨成吊坠。
    但是一般都是给小孩子戴的，防止受惊，可以驱邪保平安的。
    池显扬把吊坠带上，沈拓看了看，然后笑了，“我看着原泽买的，猜猜他给了多少钱。”
    黄丘和池显扬同时看着他。
    沈拓竖起一根手指，“一万埃镑。”
    黄丘很惊讶地，“不是，啊？这玩意在当地都能买一百个了，原泽这脑子真傻了啊。”
    他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在当事人的病床前擅自替他诊断出了病情。
    沈拓慢悠悠地解释，“那可没有啊，没办法，内老头拄着个木头棍子，腰都快弯到地上了，背上还背着个瘦的像骷髅一样的孩子，身上连件衣服都没有，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喘没喘气儿呢。”
    他叹气一声儿，“本来我也想买的，但是他应该是一天只能磨出来几个，都是纯手工磨的，就只剩下一个了，被原泽抢先了。”
    黄丘点点头，“那是有点儿遗憾。”
    原泽意识刚回笼他就听见这句，他简直是太感同身受了，他记得很清楚，自己说要给池显扬看样东西，结果整个人像突然断电了似得，突然间就没意识了。
    他拖着个灌了水泥的脑子，伴着断断续续的剧痛想着：完了，肯定又把人给吓着了。
    “你醒啦。”
    果然，池显扬的声音带着鼻音。
    原泽眼前还黑着，他抬起手想要去找池显扬，池显扬轻轻地摁住了他，“我在这儿呢，你手别动，有针。”
    沈拓也提醒他，“原泽你别乱动啊，这地方只有钢针，随意动很容易跑针。”
    原泽点点头，他想抬另一只手，结果右手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这回仨人一块儿把他给摁住了，黄丘叽叽喳喳的，“哎哎哎，你别动，手骨折了不知道吗。”
    沈拓帮着解释，“没事儿，没骨折，就是有点儿错位加轻微的骨裂，固定几个月就好了。等回国可以再拍个片子。”
    池显扬又开始忏悔，“对不起啊，我反应有点慢。”
    “原泽这不是脸都没着地吗，挺好的。”
    黄丘非常真心实意地点评，简直是久病床前无孝子啊！
    沈拓轻啧了一声儿，他眼神示意黄丘，还好什么啊？还不赶紧出去！
    他抬抬头，这屋灯泡不是已经有一个了吗？
    黄丘立马就原地立正了，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哦哦，那我和沈医生先出去，我们俩在附近转转，显扬你们俩先聊，一会儿原泽打完针回来接你们。”
    池显扬点点头。
    沈拓临走前还在嘱咐，“没事的，别担心，他挂完这一瓶药，就可以出院了。药品我都看过了，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们离开之后，房间内并没有安静下来，原泽耳边时不时地还有嘈杂的说话声。
    实在是没有办法，他们来的急，单人病房也只剩下这一间了，满满的简约风，就一张床，连个门都没有。
    外面走廊里，还一直都有一个小孩儿不知道在模仿什么叫声，听不出来，但是不耽误搞笑。
    在一片两岸猿声啼不住下，原泽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儿，他哑着嗓子问，“你，有吃.....吗......”
    池显扬摇摇头，“没有，现在不饿了。”
    “你，跟.....他们...，我.....没事...”
    池显扬深吸了一口气，他俯下身，把自己埋在原泽的颈窝处，那里满是创可贴上面的药味儿，他声音闷闷的，“嗯，你没事。”
    池显扬轻轻地蹭了蹭，“那好吧，其实我也不是很伤心。”
    原泽侧过头亲了亲他，“真...的......”
    池显扬不肯起来，他知道原泽的头肯定很疼，他轻轻地扶着，不让他乱动，声音却越来越抖了，“我也说的真的啊。”
    他眼睛里冒出来的那点儿人工降雨全都贡献给原泽了，池显扬一下一下地拿着手帕轻轻擦着，“不好意思，天气太热了，我的眼睛一直在出汗，有些止不住。”
    “知道吗，今天还下了一场雨，刚刚才停下来的。”
    池显扬趴在他手边，轻轻地碰了碰原泽手上的护具，“好可惜啊，沙漠里的雨，你没有看到。“
    脑袋里又被塞了几颗铅球，原泽沉沉地闭着眼。
    他想，看到了，雨滴都落在我心上了。
    第108章 飞回北京
    原泽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头还是疼的，视力还没恢复，手上的针已经没了，他摸索着，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池显扬马上就牵起了他的手，他声音有些委屈地，“原泽，你睡了整整一天。”
    “啊.......”原泽也觉得有点儿离谱。
    “去.....哪儿.....？”他问，原泽总感觉哪儿不太对呢，这身底下好像是床，又好像不是。
    池显扬简短有力地，“回北京。”
    原泽震惊地，“啊？”
    他怎么一觉睡到了天上去！
    池显扬抱着他，“没开玩笑啊，我要带你回北京，已经跟妈妈说好了，落地直接带你去她们医院，给你做检查。”
    “我们现在路程已经过半了。”
    不是？
    原泽嗓子发紧，他说不出话，他一只手找到池显扬的脸，捏住他的下巴，然后一字一顿地，“.......为.....什....么...？”
    他不就是受了个小伤，晕倒了一下吗，至于吗，这就回家了。
    池显扬把他放到酒店，自己出去玩也行啊。
    他们去的是北非，又不是北海公园。
    去一次多不容易啊。
    头等舱套房的床可以展开当双人床，原泽躺着，池显扬一直窝在旁边儿抱着他，脑袋枕在他身上，不说话。
    “说，话。”原泽轻轻地揉了揉池显扬的头发。
    池显扬半天才嘟囔出一句，“哎呀，我害怕。”
    然后他不给原泽说话的机会，他十分殷勤地把原泽抱起来，“出发之前已经给你洗过澡了，现在带你去洗漱，然后咱们吃点儿东西。剩下的一会儿再给你解释，行吗？”
    原泽突然间头疼的不太敢动，他嗯了一声儿，示意池显扬随意。
    池显扬全程动作都轻轻地，没让他更难受一点儿。
    也就是洗漱的时候，又偷偷亲了他百八十下吧。
    原泽的右手在出院之前又做了一下固定，现在被固定在身前，动弹不了。池显扬避开那只手，把他抱在怀里，一小口一小口地喂他喝南瓜粥。
    原泽吞咽能力不是很好，这种带着块儿状的东西不他太容易咽的下去，喝了几口就不喝了。

 第99章

    池显扬有心想监督他锻炼一下吞咽能力，但一想自己现在理亏，便又十分殷勤地给人呈上热牛奶。
    原泽实在是没什么胃口，他闭着眼睛抿了两口就不要了。
    还不如一只猫吃得多。
    池显扬不敢硬劝，但是他顿时觉得回北京这个决定，简直是太正确了，回去他必须和温莺莺一起，好好地“治理”一下原泽。
    他悄默声地把原泽剩下的东西吃了，又慢悠悠地晃悠着，妄想着把原泽哄睡了。
    池显扬没想到的是，他把原泽给晃悠精神了，而且人家这头也不是很疼了，这是彻底缓过来了。
    “说....说吧.......”原泽始终闭着眼睛窝在池显扬怀里，懒洋洋地。
    “啊。”虽然池显扬不知道原泽让他说哪件事儿，但是原泽让他说，他就得说，他清了清嗓子，脑子里搜罗着，“内个，丘哥他们还在呢，沈拓也没走。”
    “我走的时候送了他们一个欧洲自由行的套餐，已经划到他们俩账户上了，反正过了一个月之后，丘哥能不能把沈拓带回北京，就看他的本事了。”
    原泽点点头，他嘴角忽然翘起来，他想跟池显扬说：你还挺会操心。
    池显扬不知道自己无形中已经完成了一部分kpi，他知道交代这些肯定不够，接着继续交代，“哦对，你给我的项链我一直都戴着呢，”他牵起原泽的手，让他摸了摸。
    “喜....欢吗？”
    这句话问的池显扬心里一个咯噔，说实话他对这条项链真没什么好印象，他永远都忘不了，原泽都晕倒了，手里还攥着这个。
    但是他也没那么迷信，而且这是原泽给的，就算是上面淬了毒他也得带啊。
    “喜欢啊。”池显扬说完又笑，“不是喜欢项链，是喜欢你。”
    原泽对这个漂亮的马屁充耳不闻，“嗯，接....着....说。”
    池显扬磕磕巴巴地，“反正就担心你嘛，心里没底......挺害怕的。我也......不知道，我在怕什么。”
    “就忽然觉得，内地方也不美了。”
    “哎呀......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想......带着你回北京。”
    “反正就是感觉，不回不行了.......”
    池显扬没说，他回了酒店之后，几乎抱着原泽在床上枯坐了一宿，根本不敢闭眼，他现在对这个动作都有点儿抵触，上飞机之后也没怎么睡过。
    原泽苦笑了一下，“对...不起.......”
    他本来还幻想着，池显扬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原因，他还抱着那么一丁点的希望，池显扬能别这么爱他，他能留一些爱给他自己。
    原泽没想到，真的只是因为他出了点儿小意外，池显扬就毫不犹豫地抛却了那么多风景，带着昏睡的他飞上了万米高空，带着他奔向万里之外。
    如此毫无保留的爱，到底要怎么偿还呢？
    原泽此生只接收过仅此一份的厚礼，不知道用余生去偿还，到底够不够。
    池显扬知道原泽不太开心，甚至是很自责，他有理有据地给他分析，“你看啊，首先，沈医生说了，你的眼睛要过几天才能恢复，出去玩什么的也不方便，而且你现在还没好利索呢，他说你休息不好还会起高烧。”“
    “而且你的手，回去必须要好好拍一下片子，他觉得还需要再进一步检查。”池显扬感慨，“啧啧，其实我也是很不放心，我总觉得他们内机器那么奇怪呢。”
    他继续说，“再而且，你最近胃口也不好，还不如之前住院的时候呢，再这么折腾下去，你是不是就只能喝点儿水啦？嗯？”
    听完这一场“批斗”，原泽无形之中感觉自己好像差点儿又惹出什么大麻烦，他连连点头，这说的简直是太对了。
    那就可以进入下一个话题了，他问，“大丘，之前....说的......你失声了，是，什么......时候？”
    池显扬突然哎呦一下，他轻轻地把原泽放下，试图跟他拉开距离，“这飞机好像有点儿颠簸，你感觉到了吗，我怎么突然感觉有点儿困呢。”
    原泽面无表情地，“没...感觉......”
    他一只手在空中挥着，去找池显扬，近乎恳求地，“告诉........我吧，求你.......”
    池显扬叹了口气，终于又把他抱起来，“你是要要了我的命吗。”
    第109章 瘾的名字
    “说.......”
    原泽很随意地把手搭在池显扬大腿上，轻轻捏了一下。
    池显扬抽动了一下，他谨慎着措辞，“就是那个时候，你刚手术完，看见你........浑身都插满管子，我有点儿.......受不了。”
    “就是.....实在是，太疼了.......”
    气流有点儿小颠簸，池显扬连忙把人给抱紧了，他声调又扬起来，“哎呀，但是后来很快就好了，本来就是不疼不痒的，而且也不怎么难受。真的，我没骗你。”
    “多久......好的？”
    池显扬观察着原泽的脸色，眼珠子转悠着，“你醒了之后吧，好像.........是吧，记不太清了，内时候丘哥和秦朗也忙着呢，也不怎么用说话，所以真的其实都没什么影响。”
    他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你看我现在活蹦乱跳的，真没事儿了。”
    “不许伤心，也不许难过，听到没？而且我发誓，再没有瞒着你的事儿了，有的话我天打雷劈。”
    池显扬还像模像样地竖起三根手指，不过他连忙观察了一下外面的云层。
    还成，天气不错，应该劈不了。
    “嗯.......”原泽很轻地笑了一下，他摸索着，找到池显扬上次撞到的额角，也不知道沈拓给的什么药，竟然没怎么留疤，但这已经是他所能接受的极限了，再往池显扬身上多添些什么伤，他是真的不知道要该怎么办了.....
    被“无罪释放”的池显扬连忙想把这篇儿给揭过去，他开始来来回回地在原泽的眼睛上吻着，一开始只是规规矩矩地轻吻，柔软的唇瓣触碰过薄又微凉的眼皮，撩拨着一对浑圆的眼珠，再轻抚过根根分明的睫毛。
    原泽很顺从地任由他动作，被包在毛毯里的身体略微有些震颤，但似乎这样还不够，池显扬紧接着时不时地就要去咬一下他的鼻梁。
    不，还是不够，池显扬再慢慢向下，掠夺过他的嘴唇和下巴，一路上又迸出了血珠，他很轻柔地打扫完，再一次侵略过仍留有不少痕迹的脖颈和锁骨。
    池显扬没有放过那里的每一寸皮肉，包括耳后，他都要上去啃咬一番。
    原泽已经彻底地没了力气，他指尖都是软的，黑色衬衫的扣子被解开几粒，他的身上几乎没什么肉，胸前骨骼更是清晰可见。
    飞机跃进云层，窗外是一片泛着金光的云海，温热的光透过双层玻璃，包裹住单薄又白皙的胸膛。
    池显扬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可以下嘴的地方。
    过于长时间的凝视，扰乱了原泽浅淡的呼吸。
    他说不出话，也没力气睁眼，他在池显扬怀里歪了歪头，想把赧然的自己藏起来。
    池显扬笑了一下，他把原泽头上的黑色兜帽往下拉了拉，直到盖住了他大半张脸，接着他亲了亲那一小截瓷白的还带着伤痕的下巴，然后通知他，“别紧张，还没完。”

 第100章

    池显扬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有瘾，瘾的名字叫原泽。
    而现在的他，还远远地没有餍足。
    池显扬在自己的领地上巡视了一番，终于找准了那一小块儿目的地，他撒欢般缱绻肆意地挥洒着，深深浅浅地，来来回回毫不留情地蹂躏着牙齿间的皮肉。
    如此反复的冲击，让原泽的身体时不时地就要震颤一下，这样的后果就是把他身上的衣服都给震没了。
    在飞机落地之前，池显扬先去刷了个牙，他把原泽放在洁净的浴缸里，一边刷牙一边看着他，原泽睡得很沉，毛毯没有掩盖住的一双脚上还有不少牙印，脚趾头上面也有一些细小的伤口，脚趾尖儿红的像是要滴血。
    直到池显扬给原泽穿好衣服，他才悠悠地醒来。
    他其实已经睡了很久了，在池显扬叼住他的大腿根儿的时候，他就已经睡了过去。原泽能感觉的到，自己全身上下肯定被招呼了个遍，他随便动动，都能感觉得到侧腰上的伤口。这种情况放在一般人身上可能是剧痛，但是对于原泽来说跟挠痒痒差不多。
    池显扬把他叼回自己的窝，给原泽挠了几个小时的痒。
    原泽不敢随意地乱动，因为他身上某几个地方，现在已经禁不起触碰，尤其是上半身那两点。池显扬还很贴心地给他套上了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他还知道把自己的作案现场遮一遮。
    落地北京已经是晚上了，池显扬仗着夜黑风高，他抱着原泽大摇大摆地下了飞机，还好他很有先见之明地没有叫别人，提前告诉秦朗来接。
    秦朗特意把原泽的大g开过来，他扭头看着在后座池显扬怀里窝成一团，面色微红的原泽，他非常疑惑地，“原泽病的这么严重吗？”他又看了看池显扬，“大丘已经跟我说了，他说不是很严重啊？”
    “怎么着，他手疼啊？头疼？发烧了？”
    面对着秦朗的疑问三连，池显扬讪笑了一下，“没，不严重，他就是有点儿困，时差没倒过来。”
    不然呢？难道如实招供他差点儿把原泽给吃了吗！
    秦朗抿了抿嘴，把车开去了医院。
    池显扬透过后视镜看着他翘起的嘴角，到底还是太嫩了一些，脸色禁不住一阵红一阵白，窘迫的想要跳车。
    原泽也都听见了，他倒是稳如泰山，因为以他对秦朗的了解，就知道他是在明知故问，趁着他没力气的时候欺负他家小狗，啧啧，这都不知道哪来的损友啊.........
    他有心想插嘴，但还是算了吧，池显扬给他反向“治疗”完，他是彻底地没声儿了，还是别再招人笑话了。
    池显扬没他这么松弛，他还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呢，等他们到了医院，离老远的他就看见温莺莺，池景山甚至还有池云凡，全家都在医院门口列队迎接。
    那一刻他感觉天都塌了。
    第110章 小原闯祸
    秦朗把车停稳，他扭头把车钥匙递给池显扬，“显扬，过几天原泽出院你们俩就开这个吧，我一会儿还有点儿事儿，明天再过来看他。”
    他又笑，“你们俩回来了就好好休息，但最好是悠着点儿，都注意点儿身体。”
    “啊，啊.......行，知道。”池显扬颠三倒四地答应着，秦朗都已经走了，他还如坐针毡犹犹豫豫地不肯下车。
    这一家子都是个急性子，以温莺莺为首的迎接大队已经过来敲起了车窗，不过他们都是轻轻地，“二宝啊，怎么不下车那？”
    “妈都想你了，小原呢？”
    池显扬狠狠心，他一咬牙，打开了车门，脸上笑意盈盈地，“原泽睡着啦......”
    几个人连忙蹑手蹑脚地簇拥他下了车，温莺莺在后面紧跟着，“哎呦，那快，病房预定好了，赶紧上去吧。”
    池显扬拒绝了池景山推过来的轮椅，一路上抱着原泽回了病房。
    池云凡非常有眼力见儿地帮他们把行李提上来，池显扬看见他手里还有一个黑色的小盒儿，他问，“这是什么，一起拿下来的？”
    池云凡往桌子上一放，“这你的快递，寄到家里了。”
    “谁寄错了吧，我没买啊。”池显扬扶着原泽躺下，把他身上的大衣脱下来。
    温莺莺看见原泽的手，她连忙上前，眉头都皱着，心疼坏了，“哎呦喂，这孩子这手是怎么了？怎么摔的啊？”
    池显扬给原泽的袜子脱到一半儿又给他穿上了，“没事的儿的妈，就是崴了一下，能帮我再预约个检查吗？再给他照一下。”
    “唉，成。”然后温莺莺扭头差遣池景山，“老公你去吧，就在二楼大厅，还是刚才内地儿。”
    池景山领了任务出去了。
    池云凡指着快递盒，“这不是你买的吗？上面都是你的名字。”
    原泽应该是真睡着了，池显扬给他盖上被子，“啊，那可能是吧，我忘了。”
    “原泽这衣服给他脱了呀，这大高领在屋里穿着得多热啊，妈给领过来的全新的病号服呢？赶紧给他换上啊。”温莺莺小声提醒池显扬。
    “先不用妈，一会儿你们走了再换吧。”
    温莺莺点点头，也行。
    池云凡在一旁鼓捣内个快递盒子，他很热心地，“我帮你拆开看看。”
    池显扬头都没抬，很随意地嗯了一句。
    “这包装可是挺结实的啊。”屋里没有剪刀什么的，池云凡最终是用牙给咬开的。
    这时候刚好池景山也回来了。
    然后他们几个就看着池云凡，提溜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听令哐啷地满屋溜达着，“唉？这什么啊？这是马嚼子？还是给狗带的？你们俩什么时候养狗了？”
    说着，他还要往脸上招呼。
    池显扬瞬间间大脑一片空白，他登时倒抽了一口冷气，直接上去一把就把东西抢过来了，他还装模作样地看了眼快递盒，“啊，啊....啊，是是是，我们俩准备过两天去提一辆狗。”
    “啊，不是，准备买条狗。”
    池显扬动作飞快地随便找了个塑料袋把内东西套上了，团吧团吧，“啪嗒”就往床底下一扔，“嗯，是，要买狗。”
    他在床边上一会儿坐一会站的，“哈哈，我们还没想好呢......”池显扬脸上挂着朴实的笑容，“呵呵，对，还没想好......”
    屋儿里几个人都惊呆了，尤其是温莺莺和池景山，都杵在那跟石膏像似得。池云凡内小眼神儿盯着池显扬，稍显复杂。
    自己家的孩子他们都了解，都知道平时池显扬是有点儿桀骜不驯的，喜欢的东西和普通人都不太一样，但是这孩子怎么去趟非洲还给开发出这么狂野的爱好呢。
    这在外面儿都学什么了都？
    还是温莺莺先反应过来，她笑眯眯地，“二宝，打算买什么品种的狗呀？”
    池显扬顺嘴一秃噜，“吉娃娃吧。”
    但是这尺寸好像不太对啊......他又立刻反应过来，“啊，不是，内个......哎呦我们还不一定呢。”
    “妈，您先别管了，成吗.......”
    “嗯呐行，妈不问。”温莺莺依旧笑着，“妈就是告诉你，小原他气管被切开过，才刚恢复不久，呼吸功能什么的肯定比不上正常人，稍微一个不注意，他喘气儿就要受影响，你们平时玩内个什么，什么........”

 第101章

    “什么”了半天，温莺莺终于找到了措辞，“唉对！你们玩的........游戏，他身体不好.........得注意分寸，啊。”
    池景山跟着附和，“就是。”
    “哎呀，知道知道........”池显扬站起来满屋子溜达着，“哎呦，不是，谁玩游戏啦！我们没有......”
    他找半天没找着能往哪个缝儿里钻，池显扬把几个人都拢到一起，“家人们，你们快回去吧，啊，别耽误我们休息了.......”
    池景山和池云凡已经都很自觉地站到门口了，温莺莺还在嘱咐，“小原的检查妈都给安排好了，明天有人过来带着你们，要不要妈来陪同？”
    池显扬给她妈来了个九十度鞠躬，“母亲大人，您快点儿歇着吧，谢谢了.......”
    终于把这几尊大佛送走了，池显扬松了口气儿，他看着人家原泽睡的正香，还不知道自己闯下的大祸。池显扬拿自己手机看了眼订单，好嘛，果然是，估计原泽下单的时候光顾着激动了，地址看都没看就直接下单了。
    池显扬一边给原泽换上病号服，一边小声唠叨着，“知道你闯下多大的祸吗？嗯？”他洗了一块儿温热的毛巾给原泽擦擦脸，笑着，“你怎么就这么不让我省心啊.......”
    说是这么说着，等池显扬自己也洗完澡，他把床底下的塑料袋掏出来，迅速地把里面儿的东西塞进了行李箱里，他倒是没怎么仔细看都什么构造，反正原泽买的，到时候让他自己研究吧。
    第二天的检查折腾了一天，医生说脑部手术效果挺好的，回去慢慢养着就行。原泽的手腕被重新打了石膏，他以后这只手得尽量减少受力，最好是能不用就不用。
    除此之外还给原泽做了个专业的吞咽能力测试，不测不知道，一测吓一跳，他这吞咽能力简直是太差了，正常人的分数是十，原泽勉强才达到三，他也就比那些需要插管的强了那么一点点。
    这就导致他长期摄入不足，结果就是原泽有点儿营养不良，这跟他动不动就晕倒也有点儿关系，还是得输一阵子营养液。池显扬顿感这简直是跟自己有大关系了，他太纵容原泽了，都是让他给惯得，原泽一皱眉他就舍不得逼他了。
    他心里难受，都快心疼死了，池显扬十分严肃地“警告”原泽，“从今以后你吃东西必须得听我的，知道吗？”
    原泽拿出了十二分的敬意，坐在轮椅上连连点头。
    第111章 对你爱不完
    一旁的护士看着他们两个，觉得这也太可爱了，她笑盈盈地过来，准备给原泽扎留置，她一眼就看出来这俩人在话语权都在池显扬身上呢，她很有礼貌地问他，“您看看，扎在哪里呀。”
    “请问，扎哪里不疼啊？”
    “胳膊上会好一点儿。”
    池显扬捏了捏原泽的手心，问他，“扎胳膊可以吗？”
    原泽点头，其实对于他来说都没区别，哪儿他没扎过啊。
    池显扬朝着护士笑了笑，“那麻烦您，就扎这儿啊。”
    “诶，好嘞。”漂亮温柔的小护士一撸起来原泽病号服的袖子，差点儿失去了表情管理，这，这这......玩的这么....狂野......的吗？
    她勉强在原泽小臂上找着个没什么痕迹的地方，用她短暂的职业生涯的最高水平，把这个针扎上了。这时候她才注意到原泽病号服里面还一高领打底衫，她一边儿推着小车一边儿寻思着，嗯，那里面儿肯定还另有千秋。
    这营养液怎么也得扎到原泽稍微能正常吃东西了，但是他也不用住院，池显扬当天就给办了出院手续，彻底地把原泽接回家养着。
    温莺莺还是过来了，她还穿着自己的白大褂，在病房里转悠着，“二宝你会做饭吗？要不要妈给小原......”
    池显扬连忙打住，“得，妈，不用，您歇着吧。”
    温莺莺一想也是，原泽的身体肯定扛不住她做的饭。
    对于他来说，毒性有点儿大。
    她呵呵一笑，“那你要带小原回哪住？回公寓吗？”
    “回工作室。”
    “二宝，你内地方都能住人啦？”
    “早都能啦。”池显扬给原泽捂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这就是我的金主爸爸。”
    温莺莺叹气，“唉，这孩子.......”
    “啧啧，让我爸后悔去吧，没了他，我还有别的靠山呢。”
    “嗯，你到也别着急和你爸断绝父子关系，过两天你爸说给惊喜。”
    原泽刚开始输营养液有点儿头晕，池显扬抱着他缓缓，“什么惊喜啊，别一惊吓吧，除非给我买一别墅吧，要不其他的都不算。”
    温莺莺笑，“呦呵，你还真挺了解你爸呢。”
    池显扬眯着眼睛，“真是别墅啊？别是咱家内老的啊，内我不要。”
    “没，给你买新的，你和你哥一人一套，你爸说他也就这点儿能耐了，让你们以后能幸福就行。”
    “妈。”池显扬忽然叫了一句。
    “啊？”
    他眼圈通红地，“我好感动.......我爸他，我是不是错怪他了......”
    温莺莺马上就有一台手术，她得赶紧去做准备，她匆忙地看了眼手表，“二宝，你不用感动，啊，你爸内个老登说到时候你得拿着原泽的签名照去找他拿钥匙，拿不来一切都免谈。”
    她临走前留下一句，“啧啧，你爸已经跟人吹出去了，他跟原泽是多年好友，好几个人都跟他要照片呢，他就等着装内一下呢。”
    “啊.....”池显扬及时把眼泪收住了，然后他低头亲了亲原泽，“你听见了吗.......没有你，我都住不上别墅了......”
    原泽茫然地睁开眼睛，朝着他的方向眨了眨，说啥呢？
    池显扬跟他碰了碰鼻尖儿，“我说，我太爱你啦！”
    “对你爱爱爱不完~”
    “我可以天天月月年年到永远~”
    回家一路上池显扬都在单曲循环着这首歌，听得原泽昏昏欲睡。
    一到家池显扬就把原泽火速塞进了被窝，他落地那天就预约了保洁公司，家里可谓是焕然一新，连地板都冒着亮光。
    屋里的暖气很足，池显扬终于可以把原泽身上的高领衫给脱了，内衣服特别紧，穿着不舒服，但是原泽还在输液，手上也还有新打的石膏，他左思右想，索性把那件衣服给剪了。
    然后他给原泽套上了一件儿自己的宽松背心，原泽只是在他床上躺着而已，池显扬看着看着，就忽然变得很激动，他高兴地在床上围着原泽直打滚，“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好幸福......啊哈哈哈哈哈，我好幸福~”
    原泽笑着用手去找池显扬，他在心里想着，我觉得我也是。
    一回到自己的地盘，池显扬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把人给捧在手心里养着。
    原泽看不见也说不了话的第一个星期，池显扬根本都没让他的脚落过地，走到哪都必须要抱着，卧室，浴缸，还有沙发，反正是包括了这个房间内的所有角落。
    而且池显扬堆了一大堆的工作，他其实是非常忙的，他经常在一边儿画图或者裁衣服，就把原泽搁在躺椅上，走到哪带到哪，让他一边打针一边给他放电影听。

 第102章

    原泽需要少食多餐，虽然他还是每次都吃那么两口，但是池显扬可以一天给他做六顿饭，他当时警告的多么严厉，实操的时候就多心软。
    原泽勉强一点儿，他都会心疼。
    精心呵护了半个月，虽然吃饭上还是没什么长进，但原泽好歹是能看见了，说话也基本上都正常了，天知道，池显扬天天躺在原泽身边儿是怎么样的忍者模式，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下来的。
    此时池显扬正在给一件衣服改型，原泽窝在他旁边儿的沙发上，他带着防蓝光眼镜，慢悠悠地挖着一小碗鸡蛋布丁。
    对面的白墙上是一面投影，上面正在放着纪录片，《非洲大迁徙》。
    这几天池显扬开恩了，每天都能允许原泽看一会，当然手机平板什么的还是不行，这投影也就能看一个小时。
    时间一到，定好的计时器就响了，池显扬一秒钟都不耽误地把投影给关了，惹来了原泽有些幽怨的眼神，他默默地小声嘟囔着，“唉，真欺负人啊。”
    “啊？说什么呢？”
    池显扬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朝他走过来，他把原泽的眼镜摘了，然后直接把他抱起来，往二楼走，“要吃饭吗？煲了三鲜汤，应该已经好了。”
    心里明镜似的这不是什么疑问句，原泽非常有眼力见儿地在他胸口上亲了亲，“那肯定得吃啊。”
    第112章 life is golden（完结）
    池显扬抱着他慢悠悠地溜达到餐厅，他把原泽放在用餐椅上，又从砂锅里盛了一碗汤给他，“先晾晾，有点烫。”
    “哦哦。”原泽右手吊在胸前，盘腿坐着，眼睛追着池显扬。
    池显扬洗了一盘草莓，然后挑出最大最红的两个，用陶瓷刀去蒂切成小块儿，盛到小碗儿里，给他一个小勺让他挖着吃。
    原泽磨蹭着，一次也就挖起来那么两粒。
    池显扬给自己扔嘴里一个，他瞬间皱起眉头，“卧槽，这怎么有点儿酸啊。”
    “就是啊，我觉得也是，这个季节的可能就这样，都没甜味儿。”原泽终于找到一个为自己开脱的理由，连忙跟着附和，顺便把小碗往旁边儿推了推。
    池显扬笑，“嗯，那你别吃了，喝汤吧。”
    “啊，啊.........”原泽又一脸壮士赴死般地，换了个小勺，开始喝汤。
    池显扬一点儿都不干涉他，原泽现在能做到少食多餐就行，吃不了多少都没事儿，他可以多做几顿。
    他给原泽剥了两只大虾，又把虾肉细细地剁了，放在一个小碟里，推到他面前，“尝尝。”
    “哦。”原泽嘴里答应着，手上做了一百八十个假动作，才挖起来一点点。
    几口汤而已，原泽能磨蹭半俩点儿，桌子下面铺着加热桌垫，他磨蹭一个小时都凉不了，池显扬也不催他，就在旁边一边儿画图一边儿等着。
    俩人慢悠悠地聊着天。
    “哦对了，知道吗，过阵子丘哥要回北京了。”池显扬转悠着手里的电容笔。
    原泽立刻找准了重点，“带着沈医生吗？”
    池显扬点点头，“应该吧，他们现在在比利时呢。但是我听丘哥说，他们应该还是得回趟英国，要把沈医生的工作处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原泽，“知道沈医生回来，最大受益人是谁吗？”
    突然间的对视让原泽手里的勺子都跟着抖了一下，他刚才一直在盯着池显扬看，看着他亮晶晶一张一合的嘴唇，其实根本都没注意到池显扬说了什么，他很心虚地磕巴着，“啊，是，是啊......”
    池显扬笑，“你傻啦？什么是啊是啊的。”
    “啊....那你刚刚在问什么........”原泽有些可怜兮兮地，白色的t恤上蹦上了一点油星儿，池显扬把他抱起来带着他去换，“我说，知道沈医生回来，最大受益人是谁吗？”
    原泽仰头看着他，“不是大丘吗？”
    池显扬把他放到床上，“丘哥也算是一个吧，但是他爸妈也很高兴啊，之前他们劝了很久，沈医生都不肯回国。”
    “啧啧，爱情的力量真的不是一般的强大啊。”池显扬感慨，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新的t恤，准备给原泽换上。
    原泽作势要下床，“唉，唉门别关。”
    “怎么了？想要什么跟我说，”池显扬摁住他，不让他动。
    原泽抬起手指了指，“内个衣柜门再拉开一下。”
    池显扬笑了一下，他直接把里面那几套吸血鬼的戏服拎出来，“要看这个？”
    原泽很小声地，似乎还有点儿害羞，“你，你.......怎么会留着......”他刚才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毕竟内个时候他和池显扬的关系，堪称天崩地裂。
    池显扬把衣服挂回去，“因为喜欢啊。”他转过身弯下腰亲了亲原泽，“不是喜欢衣服，是喜欢你。”
    “哦，哦........知道.......”原泽晕乎乎地，任由池显扬给他换上衣服。
    他每次吃完饭都会有点困，池显扬只要轻轻地拍他几下，他直接就能睡着了。
    池显扬看了眼表，其实才晚上七点钟，但是他知道，原泽这一睡能睡到第二天上午，一会儿等他睡熟了再给他洗澡就行。
    他对这一套流程已经很熟悉了。
    他把原泽放进被窝，悄悄地给他换了个枕头，原泽最近不知道怎么就形成了一个习惯，他一个人睡的时候，一定要用池显扬用过的枕头，不然他就很容易惊醒。
    池显扬对此甚至连温莺莺都询问了，都没找到这件事的科学依据在哪，硬要解释的话，可能是因为枕头上的气味儿能让他安心。
    他坐在地毯上改着稿子，时不时地抬起头凝望着原泽的睡颜，池显扬趴在床边嘴里喃喃着，“你看起来真的好像一个小傻瓜啊........可是我好喜欢......”
    就这样日复一日，原泽在池显扬怀里度过了一整个春天。
    直到北京的初夏来临了，原泽才被允许出门放放风。
    “就让我试试呗。”
    “不行。”
    原泽和池显扬俩人站在朝阳公园的草地上，中间摆着个秋千。
    池显扬跟他商量着，“他这个晃起来很厉害的，你根本承受不住。”他指了指远处在草地上躺的横七竖八的黄丘沈拓秦朗若干人等，“你也过去呗，大家都在那边儿晒太阳呢。”
    原泽一个大跨步上前，他一屁股坐在了秋千上，笑眯眯地，“我就试一下嘛，求求了....真的想玩儿。”
    “我小时候都没机会呢.........”
    原泽最近终于找到池显扬软肋中的软肋了，他只要一提到自己小时候，就算他想要星星月亮，池显扬都能立刻飞上天。
    池显扬一只手抓住秋千的绳子，另一只手掏出手机，“喂，妈。”
    一听到这个字儿，原泽登时就站起来了，想要跑，可惜他反应速度还不够池显扬的一半儿，池显扬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儿，朝着电话笑的喜气洋洋，“我没什么事儿，就是原泽说有点儿想您了。”
    原泽抿了抿嘴，认命地接过了手机，他呵呵地笑了两声，“喂，妈，您最近身体还好吗。我？我没事的，我很好的。”
    “我最近都有在好好吃饭，嗯嗯，我很注意身体的，我很听显扬话的....”

 第103章

    “那过阵子我和显扬回家看您和爸，嗯嗯，好的，我会注意的......您别担心。”
    知道温莺莺肯定车轱辘话一说起来就没完了，池显扬直接把电话接过来，“妈您先忙啊，没其他的事儿了，我们也忙着呢，这就挂了啊，爱你，么么哒。”
    他挂了电话，原泽还在呆呆地看着秋千，看起来很不甘心。
    池显扬顿时心里又酸软成一片了，他刚想着要不就让原泽稍稍玩一下吧。
    这时候一个小男孩跑过来，他朝着原泽大喊，“大哥哥，你还要玩吗！”
    原泽后退一步，摇了摇头，“你玩吧，小朋友。”
    “好的！”
    只见小男孩几乎是一个飞奔坐了上去，两只将将能够到地面的脚狠狠地向后蹬地，完全没有任何前摇地，他瞬间就飞到了半空中。
    原泽站在那里，看的目瞪口呆。
    池显扬强忍住笑意，他过去牵住他的手，“走啦.......带你回家。”
    剩下的若干人等打算在公园烧烤，原泽吃不了，池显扬也不是很想让他闻到那种油烟味儿。而且原泽也确实是累了，所以再不回去，池显扬都快应激了。
    果然，原泽在副驾驶睡了一路，到了家之后，池显扬等到日落西山，他都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池显扬只好轻手轻脚地把人抱到屋里，顺手又收了门口的快递。
    他刚要把原泽放到沙发上给他换个衣服，原泽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他声音低低的，“想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呀？”池显扬很谨慎地问。
    他现在对这句话有点儿ptsd，毕竟上次原泽上一秒跟他说给他看个东西，下一秒就倒地不起了。
    原泽笑，“你先把我放下呗。”
    “哦哦。”池显扬放开了怀抱。
    然后他就看着原泽把快递拆开，里面是一个方形的小盒子，打开是一个光盘。
    原泽又在电脑和投影仪上弄了弄，然后把房间里的大灯都关了，只留了一圈暗暗的围灯，他牵住池显扬的手，两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
    “哇塞，是那部电影吗，已经可以看了吗。”池显扬笑着问。
    然后他又眯起眼睛，“我就知道你这阵子在偷偷地工作，啧啧，一会儿要找你算账啊。”
    “好的没问题.......”原泽笑，他圈住池显扬，下巴放在他肩膀上，盯住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然后按下开始按钮。
    视频开始播放，一阵丝丝拉拉地响声过后，第一个出现的镜头是医院的地面。
    然后是黄丘的声音，“哎呦，您差不多就得了，这形象已经很完美了，一会儿相机都没电了。”
    “唉，好吧好吧。”原泽的声音哑哑的，接着镜头抬起来，照到了他。
    池显扬的心，疼的猛地紧缩了一下，眼泪瞬间落下。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摇摇欲坠地站在两个输液架前，消瘦不堪的身体几乎已经没了活人的气息，宽大的口罩遮住了憔悴的面容，仅仅只露出了一双无神的眼。
    病号服下单薄的身躯因为病痛，几乎是佝偻着。
    “镜头在哪里啊？”
    他又很无助地在原地转了个圈，眼睛弯弯的，竟然还是在笑着问。
    “这里呢。”旁边的秦朗上前，帮他找准了位置。
    “哦，好。”然后他抬起还连着输液管的手，轻轻地打了个招呼，“嗨，你好，我就不说你的名字了，因为.......怕你觉得不舒服，会膈应......”
    他咳嗽了一阵之后继续说，“有件事还是先告诉你，我一直都很爱你的，从未改变过，这是我录这个视频的......前提。”
    池显扬泪眼婆娑地转过头看着原泽，原泽有些不好意思地给他擦擦眼泪，“哎呀，继续看嘛....”
    视频里的声音一直都那么沙哑又温柔，“首先，请你放心，这段视频只有你看得到，我会放到制片特别剪辑版里面，和正式上映的是不同的，你不用担心别人会看到，再来.......猜测你。”
    旁边儿黄丘突然笑了一下，“哎呦祖宗，这快没电了呀。”
    接着秦朗也过来摁了什么按钮，镜头晃动了几下，“哎呦喂，真的啊........”
    原泽的手在空中挥了几下，最后找到一根输液架扶住，“哦，那我就长话短说，然后呢，这部电影，我想请你看一下，可能我没那么多精力，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但是我还是希望它能被拍完。”
    “之所以现在拍这个视频呢，是因为到时候我会自己播给你看，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顿了几秒钟，苦笑了一下，继续说，“前提是，那个时候我还在活着，那么我会重新地追求你......”
    “因为我爱......”
    “没电.....”
    两种声音同时响起，然后视频戛然而止了，紧接着电影的片头曲响起。
    是山羊皮乐队的，《life is golden》。
    池显扬紧紧地抱住了原泽，把他扑倒在沙发上，还不忘护住他的头，但是泪水蹭了他满身“我答应你答应你答应你..........”
    伴随着悲恸的哭声和温柔的安慰，这样的夜晚显得如此的可爱。
    修炼终成，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了曾经那些要死要活，数次堪称生离死别的痛彻心扉。
    至此以后。
    life is golden.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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