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弱男主黑化前》 第1章 [穿越重生] 《回到病弱男主黑化前》作者:山外云雀【完结】 简介: 【假疯批真清醒公主x白切黑美强惨驸马】 一朝穿书,叶楚悦成了男频烂尾文的炮灰女配。 书中她恶名响彻天下,折辱入赘高岭之花男主数十年,待他挟势弄权后,第一个没放过的便是她。 堂堂瑞阳公主,落了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为了不重蹈覆辙,绑定锻造系统后,叶楚悦望着家徒四壁的公主府,还有个总哭红眼的貌美夫君,她决定翻身先搞钱! 于是乎她女扮男装,拯救濒危铁铺建厂,赚取人生第一桶金。 一时间,乔家铁厂之名震彻朝野,就连骠骑大将都慕名前来拜师学艺,之后战场捷报频传,与男主关系逐渐好转。 —— 某晚,叶楚悦喝醉酒,迷离地胡乱唤了声,后颈被扣住。 “好好看清楚,我是谁。” 烛火摇曳,那生得丰姿如玉的驸马眼尾泛红,蛇一般紧咬她掌心: “你、你真是因这张脸生得像他,才与我成婚。” 他琥珀色的浅瞳闪过一丝玩味,“娘子,洞房花烛夜……” 高挺的鼻梁埋进她发间,蹭了蹭 “欠下的我们好好补上。” —— 叶楚悦:??? 说好的男主病得不轻呢,怎地从轮椅上站起来了?还能舞刀弄剑大杀四方? 简直是医学奇迹! 段南箫:“摊牌了,我没病我装的。” 叶楚悦一拍桌板:“哟~跟谁没点马甲似的,我不是公主——” 滴!系统警告!“嘿嘿我乱说的。” 11v1 sc 2先后爱,男女都有马甲,男主恋爱脑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系统 穿书 经营 先婚后爱 主角视角:叶楚悦 段南萧 一句话简介:男主哭红了眼,又争又抢 立意:变强是为更好保家卫国 第1章 反击 ◎    熹宁二十二年,隆冬。夜色渐深,天地素白一片。 霰◎ 熹宁二十二年,隆冬。夜色渐深,天地素白一片。 霰雪纷纷扬扬打在公主府的吻兽屋脊之上,很快便积了厚厚的雪。街道寂寥,里坊无声,唯有铃铎轻响。 喉间仿若被冰冷的铁锁牢牢栓住,叫人喘不上气,胸膛不断起伏,极力挣出一丝薄缝。 “呼……” 叶楚悦迷瞪睁开双眸,鬓角汗水顺着眉骨不断下滑,坠入眼尾。 猝不及防间,一道虚弱的男声随冷风灌入脑内。 “咳咳咳……段某身卑患疾,自知配不上金枝玉叶,还请殿下……高抬贵手。” 虎口处被这道哀求振得酥麻,叶楚悦拧住发胀的太阳穴,垂眸看去,原本握着的宝剑—— 不知何时化作一张陌生男脸。 男子面色白如薄纸,瞧着尚不过弱冠之年。 他身披朱红金纹鸳鸯喜袍,生双茶褐色浅瞳,长睫半垂,唇缝抿成直线,喘出的微弱热气划过硬朗的下颚线。脖颈青筋暴起,宛如一条条小蛇在皮肤里蜿蜒游走。 她握剑的手正用力掐他脖子?! 叶楚悦手一松,惊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大红婚床上。肩头霞帔似红莲散开,烛影摇晃,视线也跟着清明。 这婚房布置极为简陋,除去身下喜床,堪余一张破四方樟木桌子和几把竹凳。 细瞧,绿皮发霉的桌上,东倒西歪地摆放两盘干瘪红枣。 冷风刮骨而过,掀起栆皮积落的尘屑,有如柳絮飘来荡去,空气中飘荡一股子酸败味。 叶楚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不是在挑灯熬夜打磨剑身吗?闭眼打了个小盹就开始遨游梦乡了? 思索之际,冰冷的机械音在脑中猛然炸开。 【滴——】 一块蓝色电子屏跳到眼前: 【恭喜亲绑定锻造系统,因原书结尾极不合理,翼国将于五年后被轩国歼灭,宿主也会被剧情杀死。 请您抓紧时间协助男主段南萧,逆转朝中重文轻武局面,并攻破敌国。 成功后,您可选择返回现实世界。】 【原始积分:30 现阶段任务:摆脱今晚危机。奖励积分:10 您还可通过锻造、增加武力值来获取积分。】 叶楚悦幡然醒悟,她穿书了。 好巧不巧,这本《无妄》还是自己曾吐槽过的一本男频烂尾文。 原书讲述男主段南箫本为翼国将军,不幸遭奸人算计,替半只脚踏进棺材的病残哥哥,入赘公主府。 他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十余年,终得将施暴为乐的瑞阳公主叶楚悦五马分尸,丢到乱葬岗喂野狗。 叶楚悦不禁后背发凉,这恶女不仅与她同名同姓,模样亦与她有七八分相似,死状惨烈。 书中提及,轩国兵力强盛,骑在翼国头上作威百年,平民命如草芥。 男主好不容易掌管兵权,反败为胜,率领将士攻破轩国主城时,谁知作者一句老婆要生了,见不得杀戮。 硬是让男主强落把柄,被敌军袭击,成了低贱俘虏。 最后,以一句天下太平收尾。 而段南箫,就这么老死在一场鹅毛初雪中,身葬异乡,为万人唾骂千夫所指,实在可悲可叹。 忆完剧情,叶楚悦咬牙,“既如此……我便奉陪到底。” 身为龙泉剑锻造师,叶楚悦平生最不怕的,便是比耐力。 从备料、淬火、打磨到加工最后检验,整整二十八道工序。锻造的每一把宝剑,凝聚的是二千五百年铸剑师流传的心血。 此剑亦名七星剑,传闻山间有井七口,汲水淬剑,剑成时,忽化两道金光,如龙凤翱游于天。 然,锻造耗时极长,每个节点都需把握好火候,淬炼力度,最后还得把制水温。若杂质清除未净,需重头再来。 可眼下手上连块趁手的材料都没有,更别谈火炉了。 叶楚悦头疼地拍了拍锻造系统,这一拍,屏幕闪动,新的界面突然出现。 她眉眼一挑,难不成这锻造系统还是手动挡的? 屏幕中央凝聚成一个用木板拼成的长方箱体,前后端设有通气活门,内装可以推拉的大活塞。这设施虽然简朴,但外露拉手可推拉鼓风,倒是方便。 另一旁放着个铁砧,供坯料锻打之用。 从上到下,每一栏由大到小置着几把铁锤,分为大锤,二锤,手锤。 叶楚悦点开武器一栏,房间里突地传来一阵咻咻翻腾声,背后像被银针刮了几道口子,她一股脑向前扑倒。 地板冷硬,硌得指尖发痛。 不多时,疼痛连着脊椎筋脉扯得头皮发麻,她向背后抹去,五指霎时鲜血淋漓,醒目可怖。 有刺客! 叶楚悦嘶了声,忍痛爬起,手伸向灯芯,半路被另一人截腕。仰头间,她冷不丁撞上一双鹰隼眼眸,似要将她吞噬。 这淬毒眸子的主人正是段南箫。 他不疾不徐道:“殿下幼年在北地饱受霜寒苦楚,不比锦城悬灯结彩,想来喜亮,这灯还是不要掐灭好。” 第2章 “若因惧黑损伤玉体,宫中怪罪下来,臣担待不起。” 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叶楚悦硬着头皮冷笑,凭着记忆吐出些狠辣之词,“本宫抽筋骨拔人舌尚且未惧,怎会唬怕这些。” “莫不是驸马还想受皮肉之苦?” 言毕,她伸手洋装要掐他。透过双喜窗花缝,一支冰冷黝黑的箭袖尖正对准她眉心,蓄势待发。 手一松便可置她于死地。 叶楚悦兀地抽手,转而解开外衣。里衣着一件赤色流云胭脂纱衣,白皙脸庞浮现迷离之态,指尖微微勾住他宽大掌心。 “罢了,本宫乏了,还不快伺候更衣。” 浓烈的腥味扑鼻而来,段南箫修长玉白的指节僵住,摸不清她脾性,滞在原地不动。 叶楚悦拧眉,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哗啦啦打到他手背,配合她裂嘴笑,活像个讨命的红衣女鬼。 段南箫面色顿时凝结,身形后仰。木轮跟着吱呀叫,恨不得找个门缝窜出去。 抓住间隙,叶楚悦一涌而上撂倒烛火,沉重的倒地声盖过箭声,整个人扑进黑暗中。 鼻尖钻入一股清雅香味,直冲脑门。 细细嗅来,其中夹杂淡淡草药味,似能暂抚背部的伤口,铁腥味登时被隐没。 叶楚悦转头,床柱斜斜插着根小型箭袖,深深凿入木板,若是晚上一瞬,只怕她小命休矣。 深吸几口气后,她点开系统快速翻动,选择小型冷兵器一栏,耳畔响起系统提醒声。 【宿主,确定花费29积分锻造一把刺刀?】 “29积分?!”叶楚悦瞪大双眸,扯得伤口发烫,随即撕下条布捆扎腰间,“你明明可以抢,却还要假装送我一把刀。” 【宿主,您现在是付费享受生活哦,一天需耗费一积分。】 听完这句,她白眼一翻,掐住人中。 敢情它留下一积分,只为吊着她一口气啊。 要么被刺杀,要么剧情杀,身边还有个想将她千刀万剐的便宜男主,横竖都是个死。 她这一生当真是如履薄冰。 盯着屏幕,叶楚悦深吸一口气,额间布满汗珠。 如今处境,怕是等不了这么久。 段南萧料叶楚悦会起身避开,不想她竟赖着不动,挪动膝盖小声试探,“殿下……殿下。” 趴腿上的人没反应,她双目紧闭,发髻散乱,宽大的红袖如同鸟翼垂到地上,似是疼昏过去。 月色下,段南萧半边脸隐入黑影,另一半被照得寒芒四射。寂静无声中,他抬起宽袖,缓缓靠近娇嫩白皙的后颈。 银针从指缝探出,停在后脑勺连脖子处,针尖轻轻旋转。 此为哑穴,稍稍用力…… “沙沙沙——” 门外传来轻踩枯枝积雪声,窗户映照门沿两道细长黑影,直直挺立。 段南萧陡然收回银针。 这一收却被身下之人攥住,叶楚悦不知何时睁眼,目移至他左手针尖,摘下来细细揣摩。 “驸马这双手生得莹润通透,若是染血,可就不好看了。” “此针是臣偶见锦城圣手使得,可医白骨,故买下私藏,若殿下喜欢收便下是。” 段南箫勾唇,浓密长睫下投下一片阴影,眸光微冷。 是啊,若只当个哑人,倒真便宜了叶楚悦。 叶楚悦却是撇去针头,指尖微微触碰他脖间红痕,朝下探去。 “它?哪有你半分……” 她倾身而上,将段南箫逼至墙角,两人不过一指。 丝丝疼痛不难忍耐,反倒是若有若无的轻抚引人酥麻。她衣襟熏染一股沉香,盖过霜寒,若有万钧之力,叫他难以承受。 衣袍半敞,段南箫咬紧牙关轻咳几声,汗珠从发鬓滴落,他攥紧拳心,玉面泛起一抹薄红。 “殿下何故羞汝于我。” 见他这模样,叶楚悦本觉有趣,奈何眼前人影开始摇晃,捂头稳住心神。 屋内半天没动静,视野格挡无法出手,刺客早就急不可耐,两人相视一眼,揭窗翻入。 细碎的风雪跟着脚步卷进来,月光将两道影子拖得老长,叶楚悦细听脚步声,越走越近。 两人轻盈,身法娴熟,善用小型暗器,应当是官宦私养的死士,刚才描射的位置,显是冲她来的。 两刺客不顾轮椅上坐着的人,齐齐把目光对准靠在一旁的娇小身影,手执飞镖直射而出,夹带破风声,疾如闪电。 一眨眼到跟前。 叶楚悦长袖甩动,猛然转动轮椅,叮叮几声响,飞镖被椅身挡回去,反弹到地上。 她站起身,见段南箫被转得脸色煞白,拍他肩头道:“驸马还是省点力气,别反倒自个儿栽了跟头。” 一阵眩晕后,段南箫喉间发哽,眼尾泛红,野兽般狠盯住她上扬的眼角。 此女果真恶毒。 刺客很快反应,再次袭来,见叶楚悦快步迎上,无一物伴身遮挡,心笑她不知死活。 刀尖旋即刺向她眼珠。 不过一瞬,手悬置半空动弹不得,他蓦地一惊。 胸口猛烈撕扯,缓慢低头,一支银簪已穿透他胸膛。叶楚悦手回抽,带出一串血花,嘴角带着讥讽的笑。 她用29积分换取一分钟速度力量加成,能杀此人,不枉她用剑二十年。 见刺客倒地,另一人眼神发狠,往后解开纽扣,几尺铁鞭在掌心摊开,蛇一般朝她狠咬过来。 两人堪不过一米,叶楚悦拼力躲闪,手指仍被鞭头敲中,火辣辣地疼,指尖微微蜷缩,嵌入泥土。 可恶,她背后伤口染寒,本就痛得发麻,方才又倒腾几下,体力消耗实在太快。 一阵眩晕击中脑海,速度加成失效。 眼见下一道鞭影甩过来,使不上劲儿。 作者有话说: 欢迎来看文的宝子们[加油] 下本开:《成为阴湿反派的白月光》,求收藏~ 【无情道清冷师姐x自卑偏执阴湿男】 江青瑶穿书了,她忍辱负重数百年,等着池厌呱呱坠地、长大、求学问道,终于在成婚之日,杀死这个大反派。 看着眼前的大boss逐渐消散,江青瑶愉悦地闭上眼。她,一个每日想着躺平社畜,终于要拥抱美好的明天了。 谁曾想,青鸾剑告诉她……她杀错人了,而这一切,都是她亲手造成的?! 原来,在她循循善诱下,原书的反派早就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魔头。他温柔善良,弱小可怜又无助,滴血未沾,能有什么错呢。 他,已被天道选为气运之子。 而她,这一次要找回池厌的残魂,让他回到正轨,助他走向康庄大道,飞升成仙。 江青瑶:“敢情任务完成度太高了,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青鸾剑:“由于宿主积分耗尽,无法维持剑灵……滋滋滋。” 江青瑶:…… * 江青瑶知道池厌是妖物,却一直看不透他的真身。直到他害羞的伸出黑鳞尾巴,灵巧地伸进她裙摆。 江青瑶冷得浑身打颤,耳边传来他低语,“瑶瑶,告诉我……你现在想什么?” 第3章 握剑的手发出嗡鸣,她红着脸动弹不得,咬牙切齿。 “我要……杀了你。” 这声唤得他浑身战栗,他兴奋地俯身舔舐她指节伤口上的血。那眼神,像是要张牙将她吞个干净。 清理完,他哭得有些哽咽,豆大的眼珠似断线的珍珠,“瑶瑶已经杀了我一次,厌厌真的好痛,你真的忍心嘛。” 江青瑶气笑了,要不是腰间的尾巴不断箍紧,她还真信了他的邪。 呵,原来以前的乖巧可怜都是装出来的。 食用指南: 1.sc,1v1,he 2.男主卑微求爱,真阴暗爬行,男主控慎入 3.女主非完美人设,前期有点怕男主,后期训狗。战斗力会重回巅峰。 4.全文基调偏轻松。 第2章 收救 ◎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箭光兀地从身后飞出,那人叫痛一声。 ◎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箭光兀地从身后飞出,那人叫痛一声。 没看清是何状况,叶楚悦头胀欲裂,再也撑不住昏死过去。 彼时,一道黑影闪身到段南箫身后,微微抱拳。 “将军,是轩国余孽,不知为何盯上瑞阳公主。” 碎雪随月光洒落到叶楚悦脸上,须臾,段南箫缓身从轮椅上站起,目光幽深。 “我知晓,你且查查此女身份。” 一缕晨光透过稀薄云层,洒落在锦城街道的砖瓦上,白雪染上黄色暖光,冰湖面波光粼粼。 湖旁树梢枯枝摇摆,落下几瓣残梅。 寒风入窗,叶楚悦浑身被绷带缠住,裹紧棉被躺在破烂枣木床上,抬眼就是一面破墙。 墙面发黄,布满纵横交错的裂痕,渗出细碎沙砾,雪水混沙不断下流,地龙张嘴将其吞噬,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叶楚悦捂住发烫额头,松口气。 系统没提示,想来任务完成了。 彼时木门推开,一个穿着嫩绿罗裙的小丫鬟跨门而入,手里端着碗药汤。 小丫鬟吹了口悄悄放下药汤,缓步靠近床沿,默不作声。 叶楚悦面朝床内,墙面那道瘦小影子开始微微颤抖,哇地一声抽泣起来,她转头,小丫鬟哭得梨花带雨。 “翠桃,你哭甚。’’叶楚悦刚出声就忍不住捂脖子,喉咙疼得像是被刀片划破。 她醒来时浑身虚脱,显是发了一身热汗才退烧。 这翠桃是陪原身在轩国受苦的婢子,当初国君有意与轩国结盟,便将最不受宠的幼女送去当人质。 一个不受宠公主,换十年两国平和,算盘倒打得真响。 原身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去轩国北地性子不收敛,反倒愈发跋扈,鞭笞幼童,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轩国百姓苦不堪言,奈何誓皇威浩荡,只得忍气吞声。有人将其恶行杜撰成书,遍及南北,世人皆云: 翼国有夜叉,人面兽心,是为叶皇幼女。 翠桃一面抹泪,一面将她扶坐起,递上汤碗,"殿下受苦了,翠桃愚笨,车队碾过湿地来不及擦拭,进城车轮冻结,这才耽搁了时辰。" 她扑通跪地,“请公主责罚!” 汤药温热,叶楚悦小抿一口,苦味入腹,借此将那冷气从体内倒逼出来。 喉咙总算好受了些。 她眉毛上扬,学着原身那股子傲劲,“起吧,昨晚昏迷后发生何事。” 翠桃起身站在一旁,低头支支吾吾道,“昨夜,我同云杉推门见殿下倒在地上,浑身是血,吓出一身冷汗。后来,宫里派刘太医来为殿下诊治,好在……未伤及要害。” 说着,她递上两物,一把匕首,还有一根袖箭。 叶楚悦突地想起一人,“怎不见驸马?” 提此事,翠桃脸上闪过疑惑。续而低头答道:“按殿下之前所言,关驸马禁闭,受二十道鞭刑后敞衣扔进雪地,待明日绑在公主府大门口,以示威严。” “刚被侍卫拖去柴房。” 见过作死的,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 这一桩又一桩劈得叶楚悦差点没稳住脚跟,心头哽住,顾不得身上的伤口,朝门外跑去。 雪地尚在消融,一阵冷风拂面,叶楚悦倏地脚底打滑,双袖灌风,险些摔倒。一小厮飞奔赶来将她虚扶起,神色紧张。 忍住脚踝的疼痛,叶楚悦拍他肩头,指向南方喊道:“快去柴房!” 空气中弥漫潮湿腐朽的气息,夹杂淡淡的烟尘味。 角落里,男子紧绑在一根生霉的木柱上,胸前白色衣襟被汗水浸透,紧贴瘦削而结实的肌肉。 “啪!”一记清响声在柴房内回荡,鞭子狠狠地抽打他脊背,落下一道深红色的鞭痕,霎时皮开肉绽。 “爷几个今日替瑞阳公主教你规矩,这二十鞭你逃不了,别急~后头有更好玩的法子。” 段南箫嘴里未吐出一字,一张脸苍白得病态,眼睫与发梢沾满水珠,嘴角血迹干涸暗红。 “看他这残废样,这三鞭落下怕是会咽气。” “住嘴,给我打——” “我看谁敢!”叶楚悦破门而入,眼见鞭子快落到段南箫身上,她拿起扫帚扔向小厮,打得两人手背发红。 两人顿住,刚要破口大骂,却见门口站着的人是叶楚悦,吓得屁滚尿流,嘴巴子合不拢。 “殿、殿下您怎么来了。” 叶楚悦犀利,红唇轻启,“出去。” 领头的几个微怔,后偷摸着相视一笑。 “殿下这是要自个儿来呢。” 待众人离去,叶楚悦暗舒口气,为段南箫解开铁链,拿出一瓶金疮药,落向他背后血肉模糊伤口。 指尖刚伸出上药,他却猛地偏头,冷白如玉的脸庞尽是孤傲,额前一缕碎发随风飘扬,添几分脆弱。 “殿下身子金贵,到此等腌臜之地怕是有损身份。” 她早就下令处罚他,如今惺惺作态为他出头,也不知演给谁看。 叶楚悦动作未停,转而将药上在背部伤口,丝丝凉凉的药力,缓缓渗入皮肉,蔓延全身,她指尖在周围轻打圈。 段南箫皱眉嘶一声,身子一抖:“你莫要……” “你什么你,本宫赏的好好受着。” 她倒是佩服他的耐性,都要被人骑头上当马使了,还是一声不吭,当真能成大事。 叶楚悦嘴上叨得凶,力度却无比轻柔,仿若在抚揉一只绵羊。 几缕光顺墨发落至她胸前,略微上挑的眉眼轻垂,眼眶发黑,宽松衣袍衬得她身形愈发消瘦。 段南箫心底闪过一丝怪异,微微拧住衣角。 彼时,翠桃忽记起今日宫中徐公公会来府上探望,敲门提醒。 “殿下,宫里来人了。” 叶楚悦褪去外罩衣袍,披盖在段南箫腰间,方才起身。 刚打开门,不远处便传来道尖细男声,一太监甩拂尘疾步而来,素衣傍身,头戴黑色巾帽,面容略显消瘦。 眉宇间透露着一股子精明,正是徐元盛。 他瞅一眼门内,身子朝前微倾,“杂家奉圣上旨意送来些汤药补品,陛下今早还念叨您,不知公主可否入宫报喜。” 第4章 叶楚悦转身合上门,笑颜苍白,“若非身子欠佳,儿臣万不会拂了父皇一片苦心,可……” 彼时,门内传来几声急促咳嗽。 徐元盛蹙眉,皱巴的眼角眯成一条线。 不等他发话,叶楚悦双肩霍然耸立,也止不住跟着咳起来,翠桃忙用手帕替她擦嘴。 一股刺鼻腥味荡开,白帕落下点点红梅。 “说来也怪,本宫途经蛮荒之地时,那讨饭丐人个个生得骨瘦如柴,脸上长满红斑。”叶楚悦捂嘴,泛着恶心继续道,“不知为何,胸口这会闷得慌。” 说着说着,她抬手要翠桃去取痰盂。 额头渗出冷汗,身体前倾,肩膀随胃部的痉挛不停颤抖。 仿若下一瞬,腹中之物便要倾泻而出。 徐元盛后退半步,脑海蓦地闪过去年那位犯疾疫的萧美人,染病时与今日所见分毫不差,当即腿就软了。 “杂家这就回宫复命。” 他奉旨试探是不错,但也没说要把自个命搭进去。 见他转身欲走,叶楚悦扯嗓子忙道:“翠桃,还不快送徐公公,这天寒地冻地来府里一趟。” “不容易。” “谢殿下好意。”徐元盛边快走边回头望了眼后背紧跟的翠桃,嗐了声甩甩拂尘,“莫送了莫送了。” 宫人散作鸟雀,叶楚悦吩咐下人把木箱都抬去仓库,忽记起一事。 “备马车,本公主要出趟门。” 翠桃一听那还得了,“万万不可啊殿下,太医吩咐您的身子要静养,已是气血两亏,切不可再受风寒。” 云杉听到动静,也是急急赶来,两人跪在她跟前,怯生生挡住去路。 “本宫要如何,岂容尔等置喙?!”叶楚悦一踹痰盂,飞出老远。 两人见她气势汹汹,好似方才那个虚声泄气的九殿下不复存在,抖着身子退下。 门外对话尽收耳中,段南箫冷笑一声,瞳色由浅转深,一把扯开背后大髦,摔在地上,冷风立马窜上脊背。 呵,他倒是不知她使得这般好手段。 朱雀街青石板路上铺满枯枝落叶,两旁的梧桐树投下斑驳阴影。微风拂过,缕缕木香夹带冷意,丝丝入鼻。 犊车行至一处飞檐翘角的建筑。 此处朱门黛瓦,门前摆放几株清香木,铁铺牌匾迷蒙刻“乔氏铁铺”四个大字,锈迹斑斑,有一半约莫被昨夜大雪隐了去。 只听得一声啷当巨响,一八尺壮汉一身酒气,踏进门槛半步,脸黑如锅底,瞪着狼样的眸子,似要将人给生吞活剥。 “爷的金柄镶嵌松石铁剑呢,上月可付了十两银子。”他嫌恶地踹一脚铁剑,铁剑飞出门外摔作两截。 断裂的剑锋没入雪中,划出一道齿痕。 “要不是天冻,昨个就要交货的,你个老匹夫做的什么杂碎,这剑胚还不及轩国地摊随手一柄!” 这声吼得街巷邻里探头观望,乔家世代为匠,只是到乔丰这代人丁稀少,老伴前脚刚走,家中唯二的儿子都被拉去战场充军。 众邻里心有不忍,却是远远窥察,唯恐祸事上身。 乔丰佝偻着背从雪地里扒出碎铁,手背冻得发红,声音轻颤,“官爷莫恼,老朽这就回炉重造一把。” 壮汉冷哼,“小爷锦城骁骑尉高朔是也,此剑可是要献给昭王当寿礼,如今只余三日,你要如何使得。” 说罢他甩出一张图纸,“后日若不能铸成宝剑,要你老小提头来见!” 乔丰一听,当即以头抢地,“您有所不知,裴洲战事吃紧,铁铺手头兵器已上缴铸造局,如何去寻此等之物,军爷饶命啊!” 高朔听得皱眉,抬腿跨上马背,执鞭狠抽乔丰脊背,也不管他是死是活,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众人见状,不由唏嘘,一见过世面的妇人小声嘀咕。 “这高朔乃昭王侄辈,自幼纨绔,又深得皇后喜爱,在锦城呼风唤雨的。原先还有段家小郎为咱们出头,次次压得他头都不抬。” “只可惜……段小将军现今被圣上暂革职位,闭门不出,想是为大郎入赘公主府发愁。” “唉,乔老这次撞上高家,触大霉头咯。” 乔丰倒吸口凉气,双眼突突望向天际,“天要亡我乔族啊。” 说罢他一口老血喷出,溅洒白雪,痛得几近昏厥。 周围看热闹的皆是一声长叹,纷至离去。 叶楚悦捡起地上的图纸,纸上画着把十寸铁剑,剑身似柳叶,剑柄镶嵌绿松石,两侧各有五对突齿,两两相对。 此剑华美,单说这金柄就价值不菲,放眼翼国,怕只有皇族可把玩。 “十两银子断不可练成此剑。”叶楚悦摸下巴思忖道,“若将毛铁淬炼,再灌以熟铁折叠捶打,百炼成钢,不止佩戴,还可上阵杀敌。” 乔丰循声而去,一白衣站立雪中,头戴斗笠,薄纱随风层叠扬起又落,遮住半张脸颊。 第3章 破局 ◎    此人腰间系着黑色丝绦,衣袂飘然,犹如神仙中人。 ◎ 此人腰间系着黑色丝绦,衣袂飘然,犹如神仙中人。 看身形装束,应是位少年郎。 乔丰提起口气,恼道:“老朽锻造十年从未听过此法,小儿休得胡言。” 他方被小辈所欺,又来个无知小卒在此指手画脚,怎叫他舒畅。 叶楚悦不怒反笑,“天之大,未闻未见之物常有,单说轩国弓箭式样,就远超翼川两国数倍不止,你怎知此法不可锻造。” 乔丰只当她打诨,叹气摇了摇头,捡起碎片回铁铺,行至半路,背后传来一声脆响。 他回眸,置在门口的一把勾镰枪,不知何时,折作好几截。 叶楚悦轻抚短刀,“此剑若铸成可削铁如泥,乔老何不一试?” “你!”乔丰急得跳脚,朝廷命铸造局发令,要锦城所有铁铺再铸百件长枪,这批就差这把,翌日卯时就要上缴。 如若交不上,克扣的可是三个月的月钱。 见他气涌心头,叶楚悦也不想他骤然西去,毕竟是她自己找上门,又坏了人家东西。 今早她躺床上思来想去,若想救国必得强兵,可眼下翼国兵厂定无一人听命于她,既无,那她便孤身劈开这条道。 “先看看此物也不迟。”叶楚悦抿嘴,不由分说地递上刀柄。 刀刃光滑平整,表面有异光若花纹。 细看其上若现松针纹,层见叠出,恰似浮在眼前,触手可及,实则早与刀身融为一体。 整把刀在阳光照射下,泛着微微白光,未动其身,却可窥探其一二。 堪堪一握,其外钢内柔,□□又有韧性。 “妙哉怪哉。”乔丰爱不释手地抚着刀面,啧啧称赞,“此物出自何许人也,饶是轩国,也少见这等质地的宝刀。” 叶楚悦却是将刀抽回,环腰而站。 “此刀是我锻造,若乔老觉得有趣,不如听我细道一桩生意。” 乔丰年近半百,走南闯北多年,历经沧桑苦楚,也识过人性丑态,有几分经商手段,对此事心存孤疑。 “你说得冠冕堂皇,何见此刀为你所造?” 第5章 “乔老怕我诓骗于你,实乃常态。”叶楚悦移步铺内,眼波微闪,“不如去铁砧处一探?就知所言是否属实。” 乔丰蹙眉,紧抿嘴唇,思忖了须臾。 眼下再无别的法子能试此子深浅,况且时不待人。 “罢了,你且随我来。”他叹息一声,抚着白须掀开门帘,叶楚悦随后朝里走去。 半露天的屋顶之上,覆盖一层厚重灰瓦,几缕阳光透过瓦缝洒落在地面。 四周墙面因岁月侵蚀斑驳陆离。往里走去,一股热浪夹带炭火金属的气息扑面而来,驱散身上携带的风寒。 中央摆放一台巨大炼铁炉。 炉火熊熊燃烧直冲天花板,散发红橙色的光芒,映照墙面吊挂的各式工具,墙角处静放着形态各异的半成铁制武器。 此时,铁砧上置着一块烧红的热铁,已被捶打得初具剑形。 一旁的乔丰让位,视线落到她身上,两人目光对接的一瞬间,相继点头。 叶楚悦撩开斗笠,薄纱上杏眸亮的发光,瞳孔里倒影出暖融融的黄,长睫颤动。 她素手拉起左旁小锤,举起又迅速下落。一声清脆“叮”响起,铁锤铁块相碰一刹那,迸发出点点火星,犹如流星划过夜空,照得屋内通亮。 另一只手抡起大锤又是一敲。 又是一声响,火光伴随声音一同飞舞,宛如古老鼓乐的前奏。 紧接着是几声连续而密集的“铛铛铛”,此声犹如夏日午后突地劈下的隆隆雷声,雨水细细碎碎,不停敲打青石板,急促有力。 乔丰边观边添木炭,拉风箱,叶楚悦边打边把控火候。 不过一盏茶,热铁由平直到扭曲再到翻折,每一层锻打,铁块纯度便提升一分。就在乔丰以为快结束时,叶楚悦伸手再取一块生铁,置入火炉。 三斤毛铁只能锻得半斤钢,更何况此铁杂质过多,唯控制含碳比例间的差距,方能锻得宝剑几分神似。 见她开始锻打折叠,乔丰嘴里喃喃自语:“折叠一次为四层,两次为八层,若是往上走……” “怪不得那宝刀纹路仿若天生。” 叶楚悦锻到三次便停下,额间生出冷汗,非她不愿继续,而是这具身子实在过于柔弱。 没有系统加持,打几下便大气直喘,早经不起这番折腾。 剑胚发红发烫,她凝神静气,随即起身将其浸入冷水,两级相碰,胚子滋滋冒烟,亮红转暗红,再到黑色。 淬火后复而回火,加热后缓慢退火,直至完全冷却。 “只能锻打到这程度,若是寻到更好铁料,可更进一步。”叶楚悦弓腰撑住膝盖,腹部一阵绞痛,若非她强忍支撑到此刻,恐怕早就倒地不起。 她朝背后递上剑身。 半晌,未听到身后之人出声。 叶楚悦转身,却见乔丰已是老泪纵横,嘴角微微抽动,泪水随脸上的沟壑纵横悄然滑落,打湿青衣。 “老朽今日算豁出这张老脸了,求恩人出手解救乔家!”他眼底满是懊恼与激动,呜咽一声,“愿将此铺双手奉上,只求能渡此劫难。” 乔丰朝她又是一拜。 未料他会如此,叶楚悦自觉世事艰难,战乱之下能填饱肚子也是万幸,想来乔老不过一孤寡老人,又如何受得起这飞来横祸。 “先看这个再做决定。”叶楚悦忙上前扶他,从衣袖内取出一张黄皮契书,乔丰擦去泪痕,缓缓接过。 契书上标明叶楚悦欲租用乔家铁铺,为期一年,提供兵器图纸和技艺,以及打铁学徒,由乔老教授。 至于铁铺所得,按乔老平日的两倍月奉来分,每日足有六百文。 叶楚悦拉回斗笠,压低声音道: “我单名一个楚字,乔老平日唤我楚公子即可,私铸兵器非易事,之后还会雇佣他人,若乔老觉有不妥之处,可——” “楚公子大恩,老朽没齿难忘!”乔丰抱拳一礼,喉结滚动,眼里又泛起泪光。 叶楚悦掩面,叫他再莫折腰。 签订契书后,耳边传来久违的系统声: 【变声丸失效,恭喜宿主锻造成功,奖励25积分,剩余24积分。 由于宿主态度积极,附赠新手大礼包,关乎下一阶段任务,是否现在打开?】 这声宛若天籁,叶楚悦松口气,腹中疼痛减缓不少,她又有半月多可活了,旋即点开礼包。 【信息收集反馈:当前翼国含铁量最高的铁矿,位于沛洲天虞山,若寻得此山,锻造效率可提升两倍不止。】 听罢,叶楚悦迟疑一阵。 翼国所有矿石归属朝廷,要想开山凿石,还得同当地官府商议,垫付一定银两方可取材。现今公主府上出入不敷,穷得响叮当。 此事需从长计议。 付过租金,又将断枪接好,叶楚悦这才走出铁铺大门,踏上犊车。 此刻已近黄昏,天空渲染一层橙红色,太阳随寒风缓缓沉入西山。 耳畔传来一阵沙沙细响,吹起街道树梢上高挂的铜铃。街道旁传来小贩嘹亮地吆喝声,伴着炊烟袅袅。 装横朴素的饭馆前站满人,大多数是身形矮胖,皮肤黝黑的农工,时不时传来一阵爽朗笑声,清冷的天际平添一丝人气。 雪花似细碎银粉,从天幕飘洒而下。 续而在空中旋转、跳跃,最终轻柔地覆盖在她手心。 冰冷地触感蔓延掌纹,叶楚悦回头瞥一眼,忽问道:“翠桃,你可知天虞山位于何处。” 翠桃微怔,替她披盖狐裘的手僵住,好似想起了什么,神色惶恐不安。 见状,叶楚悦把手覆在她肩上,定定看向她,“你且敞开说。” 对上炽烈深邃的眼眸,小丫鬟身子微微蜷缩,心底又涌上一股底气。 “殿下,我说出来你莫气。”翠桃瞧一眼四周,方道,“此山位于沛洲,原属您的封地,如今……昭王暂为代管。” “我听闻沛洲原为边境要塞,山高水远,历朝历代都言此处易守难攻,若非蓄意挑衅,外敌断不会选此处攻破。” 说罢,翠桃长舒口气,不知为何,自家公主自打来到锦城,不似从前那般急躁,如今是阴晴不定,叫人瘆得慌。 昭王?叶楚悦挑了挑眉,放下车帘,原身对此人的印象实属不多。 只知他姓高名赫,为皇后胞弟,因救驾有功,又学识渊博,特封异姓王。 自那后,高赫广设学府书塾,还建立了一所供世家子弟念书的中央学院,名为太清书院,类似于国子监。 朝中大臣有七八位曾为高赫门徒,可谓桃李满天下,故而他在翼国声望极高,深受锦城百姓爱戴。 然,一个不能舞刀弄剑的王爷,为何会接手边疆事务。 “昭王近日举办寿宴,若能见上一面,讨回此山……”叶楚悦小声嘀咕,抬眸望向远处耸立朱楼金殿,琼楼玉宇,好不耀眼。 看来,有必要去会会那位十年未见的父皇了。 青车一路平稳,行至公主府门口。彼时府内亮起灯火,照得瓦片银白,如霜似雪,映出一室亮堂。 “殿下,到了。”马夫勒住缰绳,下车轻扣门环。 第6章 门帘轻掀,叶楚悦探头跨出车槛。 不一会门开了,冷不丁冲出个约莫十一二十岁的小丫鬟,粉衣桃面,正是云杉。 她红着眼眶,边跑边高呼:“大事不好了,柴房把守的小厮方才说、说驸马爷流血不止,快断气了。” “什么?”叶楚悦心头一惊,褪下狐裘,三步并做两步跳下马车,抬脚往府内奔去。 头顶的斗笠随风扬起,悬置半空,又落到地上,刮起一阵细碎雪浪。 叶楚悦边跑边召唤出系统。 “段南萧现在如何?” 【宿主,现在系统未升级,暂时无法定位男主。】 【不过男主是本书气运之子,一般情况不会遇险,但他要是真死了,整个空间将会崩塌瓦解,宿主自然也活不了。】 “天杀的,凭什么要我一块陪葬!”叶楚悦加快脚程,直冲冲赶到柴房门口,几名小厮想要上前阻拦,被她一脚踹开。 她破门而入,火急火燎寻找段南箫的身影,却发现房内空空如也,人不见踪影。 目及尽头,枯草上落下一滩黑色瘀血。 第4章 面圣 ◎    听响动,小厮前脚刚踏进门槛,顿时瞠目结舌,“殿、殿下,我分◎ 听响动,小厮前脚刚踏进门槛,顿时瞠目结舌,“殿、殿下,我分明见他躺在此处歇脚。” 破窗吱呀摇晃,裂墙黄得发黑,映照几道斑驳老旧血痕,一路延伸爬向窗外。 雪地中,残枝抖动,花瓣散落满地。 这柴房唯一出口摆在此处,叶楚悦心下有几分猜忌,刚抬手,身后的几人哆嗦起身子,大气不喘。 她突地轻笑一声:“你们下去,驸马在与本宫闹着玩呢。” “是。”众人掐了把冷汗,快步退下。 窗外风声四起,叶楚悦径直走出柴房,绕过房檐拐角。 树下一道人影如竹,撑住树干,几声急促咳嗽,白雪落了红,竟将满院红梅比下去。 见她上前几步,段南萧抹去嘴角血迹,抬起琥珀色眼眸,苍白笑道,“殿下,你瞧这满地斑驳,皆因你落,当真要全践踏了去。” 叶楚悦被这目光刺痛,她岂会不知,段南萧此言旁敲她适可而止,饶是他身子骨再硬,也经不起这般折腾。 亦或,他在掩盖适才所行之事。 无论哪种,于她而言,眼下最重要是养好身子,她才有机会苟下去。 “夫君真会说笑,几朵残花有什么好瞧的。”叶楚悦拉起他冻得通红的手,哈热气,“若明日父皇见你这般,倒会怪我待不周。” 这一声夫君唤得比骄阳还暖,可段南萧顿觉刺骨,她原是为面圣之事发愁,想在陛下面前搏几分情面。 他段南萧偏不如她所愿。 冰冷指节紧扣她虎口,叶楚悦冻得发颤,听他耳畔细语,“好啊,那便……谨遵殿下吩咐。” 叶楚悦要翠桃传话宫中管事。 徐元盛行至书房,暖光照得四壁鹅黄,叶川柏一袭龙袍傍身,硬朗的眉眼已有疲态,放下奏折,揉了揉眉心。 “这么晚了,所谓何事。” “陛下。”徐元盛行一礼,凑近同他小声说几句。 话越说越密,叶川柏面色登时铁青,声音拔高几度,“当真如此?” 见徐元盛点头,他气涌心上,一拍桌案,滚烫茶水洒了一地,地衣滋滋冒烟。 “陛下,当心龙体。”徐元盛忙上前帮他顺气,叶川柏却一把推开,沉下脸。 “十年未见,她能耐是愈发大了,你且回话,明日辰时传召。” 翌日,叶楚悦两人坐马车前往皇宫,车轮碾过冰路,嘎吱作响。 入至宫内,叶楚悦掀开车帘往外望去,皇宫殿宇每一处修得气势不凡。 暖阳照得琉璃瓦顶程亮,层叠交错,宛如游龙御行其上。 两侧红墙衬得雪地鲜亮,隐约嗅到几缕梅香,她不由深吸口气,嘴角微微上扬。 她曾在梦中窥见一雪景,与今日所见有几分相似,也算是美梦成真。 “今日殿下心情不错。”段南萧见她眉眼舒展,那神情似从未进过宫,不知其中深浅。 叶楚悦抚额道:“本宫为质十年,如今重归故土,怎不感慨。” 原身势单力薄,三岁时生母生寒疾,遭人污蔑成邪祟作梗,关入冷宫。五年后她香消玉殒,留下原身在宫中残喘。 待到去轩国为质,才有人记起宫中还有一位九公主,叶皇为解敌国疑虑,冠她瑞阳封号,命嬷嬷教授宫中规矩。 生母含冤而亡,又多年无人照看,原身岂会不知,落地轩国时便肆意而为,恶名怕是早传回叶皇耳中。 叶楚悦倒觉着,此法过于激进,无异是损敌一百而自损八百,不值当。 思绪拉回,叶楚悦回眸挑眉,“驸马莫不是第一次进宫?毫不见你惊异。” “幼时曾与父来宫中游玩罢了。”段南萧从容回应。 叶楚悦笑了笑,他一个镇南将军,进宫还少么,她倒要看他能装到几时。 车外宫婢传唤,叶楚悦原想下马车,谁知段南萧先行撩袍起身,站在车下迎她。 他伸手摊开掌心,叶楚悦轻搭上去,她腰身纤细,着一袭淡紫长裙,裙面翻滚掀起,几朵金玉兰跃然其上。 “有劳夫君了。” 转而朝他嫣然一笑,眼睫扑闪,清澈的眸子宛如池中泉水,清冽甘甜。 一时间,段南萧竟看晃眼,明知她秉性顽劣,待回神只觉羞恼。 两人并肩而行,不远处静停一辆华车,宫婢见叶楚悦视线转移那处,小声道。 “殿下,那是昭王马车,” “昭王?”叶楚悦红唇轻启,“我不知翼国何时有皇子封号,储君未立,倒是让异姓之人先抢风头,真乃稀奇。” 宫人慌忙道:“殿下慎言。” 叶楚悦余光瞟一眼段南萧,见他嘴角快压不住,心下便坐实猜想。 原书中拉他下马的奸诈之辈,十有八九是昭王,两人本就不和,如今段南萧沦落至此,保不成有他一半手笔。 这才骂昭王一句,就给他钓翘嘴,得,给他爽到了。 彼时,从殿门跑来一宦官,“陛下急着要见你呢。” 两人颔首,刚步入殿中,高座上的人就甩了纸文书,啪嗒一声响,落在叶楚悦跟前。 “他轩国欺人太甚,欺我朝未有后生武将,竟将边疆军粮活活劫了去!” 叶楚悦后退半步,朝前一礼。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叶川柏似才瞧见殿中站着两人,神色稍有缓和,落到她身旁之人,手臂一顿。 “段卿,你……你可是来向朕献策的。” 叶楚悦心下一紧,难不成这叶皇认出段南萧身份了?他相貌并无遮掩,该如何辩解。 段南萧眼底闪过疑惑,恭手道:“家弟他尚在家中静养,谢陛下挂念。” 叶川柏拧眉,上下打量他一番,豁然哼笑,“哈哈是朕糊涂了,段卿是朕亲自革职,岂敢再入宫门。” 谈话之际,叶楚悦思付后记起。 原书提及段南萧与段南星本为双生子。 第7章 两人相貌有八九分相似,只是性子稍有不同,一位温润如玉,另一位则内敛狠辣。 双生子在世家大族视为不详,段家本想溺死其弟,然另一胎患有先天心疾,只能靠灵芝人参吊命,段家这才将目光落到段南萧身上,继承父业。 叶皇此举是在试探他。 大殿刮来一阵冷风,吹得金銮殿上烛火忽明忽灭,叶川柏身后一片昏暗,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中。 他转头看向叶楚悦,笑不达眼底,“瑞阳,听闻你这些年在轩国所行之举……” “实在令朕大开眼界。” “儿臣不敢。”叶楚悦听完这句,就开始汉流浃背了,原身干的桩桩件件,实在令人发指。 “不敢?”叶川柏三步并两步,走下御台,“轩国之事暂且不谈,他李家二公子虽为庶子,也由不得你强抢!” 叶楚悦蹙眉道,“李家二公子是何人?” “儿臣前日刚回锦城与驸马完婚,怎得空闲见其他人。” “中书令的折子都摆到朕面前了!”叶川柏来回踱步,偏头瞟向段南萧。 “你是如何对待驸马,我也略有耳闻,他身上的伤,怕是到此刻尚未痊愈。” 见他发难,段南萧解释道:“殿下待我极好,视如己出。” 话毕,他掩嘴咳了声,眼神稍暗,笑中带着几分苦涩,身子消瘦得仿若一吹就倒。 任谁看了不说一声可怜。 这手一抬,宽袖下滑堆叠,臂上几道紫红鞭痕暴露在空气中,寒风拂过,能闻到股血腥味。 别说叶川柏,叶楚悦也着实吓一跳。 昨晚,她吩咐大夫好生为他包扎,按理还不到拆解之时。不想他竟先拆了绷带,伤势愈发严重。 原来他表面乖顺,装的却是一肚子坏水。 好一朵黑莲花。 “你!”叶川柏直指她鼻尖,“这叫朕如何向段家交代。” 叶楚悦张嘴欲辩驳,身后兀地传来一道爽朗笑声,清冷好听。 “陛下莫急,我尚未与九妹叙旧,不如先办个接风宴,再罚也不迟。” 众人回头看去,一青衣男子浅笑迎风,立于殿门。 他生得清秀,目光淡漠,墨发用白绫高束成马尾,手中折扇轻摇,腰际一块玉佩若隐若现。 细看,那扇上山水画层峦叠翠,似与他衣袖青竹融为一体,高雅似雪。 俨然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 看到来者,叶川柏气焰消去大半,摇头叹口气,“季青,你向来心善,莫要为她说话。” 听到这名字,叶楚悦豁然开朗。 此人,竟是传闻中的昭王。 “陛下误会了,现如今,诽谤九妹的流言遍及轩国,若其余两国也这么认为,翼国名声难免有损。” “三年一度的四国会面在即,此时出岔子,怕是不妥。” 听罢,叶川柏沉吟不语,后又觉在理。大袖一挥,登上台阶。 “罢了,既是你开口,那这接风宴便由你安排。” 方季青应声,继而看向叶楚悦,似笑非笑。 “九妹意下如何?” 黄昏下,几声雁鸣划过天际,金轮半沉,叶楚悦逆光而立,身上紫衣随寒风飘动,在夕阳余晖中,越显脱尘出世。 “昭王殿下真是生得一张巧嘴,让我不得不佩服。” 她拢了拢衣袍,半眯起眼,“不过……本宫之事,还轮不到你做主。” 作者有话说: 感谢看到这里的宝子,撒泼打滚求收藏,比心~ 第5章 碰瓷 ◎    方季青听罢,反握折扇,笑不达眼底。 “此言差矣,……◎ 方季青听罢,反握折扇,笑不达眼底。 “此言差矣,毕竟这十年间,九妹尚未设宴会,又对这翼国世族生疏,我不过是尽些地主之谊。” “好一个地主之谊。”叶楚悦拱手,“此事暂且不谈,方才父皇对我确有偏见。” 不等叶川柏发难,她先抢话头。 “新婚夜我与驸马遭刺客暗算,险些丟了性命,父皇是知情之人。” 叶川柏对此事有印象,“是又如何,朕已经派人去查探。” 她伸手挽起段南萧臂膀,小心翼翼碰伤痕,“您有所不知,这伤,明是那晚他舍命护我时留下,不想却、却落了大逆不道的口实。” 话毕,她眼眶泛红,蓄满豆大的泪珠子,直打在沟壑纵横的鞭伤上。 情到悲处,她又抽泣一声,死死抠住他手腕。 伤口因撕扯撑开,加之泪水粘腻生咸,段南萧额前生了层薄汗,指握成拳。 看向叶楚悦时,她幽幽掀开眼皮,那猩红的眼眸闪过一丝狡黠,满是嘲弄。 一旁的叶川柏问道:“驸马,她所言是否属实?若是她逼你,朕自会为你做主。” 腕间脉搏疯跳,段南萧试图抽回手臂,叶楚悦却是不放手,紧盯住他。 “夫君,你可要想好了。” 彼时,两人目光皆聚焦于一人,一时陷入僵局。 昭王不嫌事大的摇起折扇,饶有兴趣地看着叶楚悦。 若说这瑞阳公主是个蠢笨之人,那外面信以为真的,简直无脑。 仅凭三言两语,便将矛头对准一旁看戏的驸马。此举若成,那她恶毒之名便摘了个干净,还要送他们夫妻二人伉俪情深四字。 此人要是不能为他所用…… 方季青笑着,眼底黑色浓郁几分。 半晌,两人终于听到段南萧开口。 “只要殿下安然无恙,即便断送性命,我也无悔。” 此言感人肺腑,叶楚悦松开手,紧紧握住他袖袍,泪眼汪汪。 “夫君,你、你不至于此呐!” 段南萧深情回望,声音竟也有几分哽咽,“殿下。” 叶楚悦加了把火候,“夫君~” “咳咳,殿下……”段南萧这声唤得几近断气。 “夫——” “罢了,见你们两人和睦,朕也就放心了。”叶川柏嘴角抽动,生怕两人当场把嗓子夹破。 此时,唯有两人知道是何滋味。 手一松,叶楚悦心底一阵翻腾,若非有人在场,早就将隔夜饭给吐出来。另一边的段南萧也不好受,手里拧着的衣袖皱皱巴巴,险些掐出个窟窿。 两人相视时,互瞪白眼。 轻咳一声后,叶楚悦续而说道,“至于接风宴,还是不劳烦昭王操心,我倒是有个法子,若能办成,定然喜上加喜。” 昭王挑眉,折扇一收,“哦?说来听听。” “进宫前我听百姓谈论,昭王不久举办寿宴,依我之见,不如寿宴与接风宴在同一天合办,倒不显铺张浪费。” 如此,她便能借机开了那道口子。 此举令众人意外,叶川柏估摸着前线战事,形势摇摆不定,宫内吃穿虽未变更,但国库实乃空虚。 他早有意已下令缩减用度,只是迟迟未下这道旨意,如今倒是个好时机。 “甚好,徐元盛——” “传令下去,瑞阳接风宴将与季青寿宴一同在宫中操办,以往皇子公主若宴请时日相近,也同如此。” 第8章 这声令下,叶楚悦悬在半空的心,也一同落下了。 此后,叶楚悦两人与叶川柏辞别,便登马车返程。 临走前,身后传来方季青叫唤。 叶楚悦回眸,“昭王可还有想说的?” “今日之事,我倒小瞧了九妹。”他眼睛眯做狐状,耳边响起低沉男声,“咱们,来、日、方、长。” “好啊。” 叶楚悦心道他故作高深,挥袖而去。 冷风吹开马车内帘,透过窗口,段南萧见两人谈话时距离极近,方才她转身后,那方季青神色满是愉悦。 显然是谈及两人共宴之事。 不知怎地,他心头突地被刺了下,待回神时,叶楚悦在他身旁坐下。 叶楚悦见他对自己不予理会,便也别过头。 呵,这祖宗谁爱谁伺候去好了。 与他合作,一坑一个准。 今日若非她脑瓜子转得快,原身名声定会黑上加黑,其余人她尚且管不着,但叶皇若对她心怀芥蒂,定会在公主府安插人手。 到时,她私铸武器的事就不好瞒了。 两人各怀心思,马车内寂寥无声。 清晨梳妆花了不少功夫,叶楚悦本就疲倦,车内燃起熏香又似有安眠之效,嗅小会便开始打盹了。 段南萧余光瞟一眼身侧,却见叶楚悦趴在木台上憨睡,发丝凌乱,桌前灯火照得她小脸红扑扑,暖光为轮廓渡了层金。 不知是梦到什么,她嘴角竟挂起抹笑,嘴里嘟哝几句后,又小声笑了。 “东坡肉,大大滴烤、烤全羊……美滋滋子儿。” 段南萧撑手看她入神,不知马车抵达何处。 外头突地一女声哭喊,惊得马儿前蹄腾飞,一时间天旋地转。 两人头“砰”地撞在一块,桌上茶具炸了个粉碎。 瓷渣嵌进肩头,段南萧吃痛一声,低头见血水顺手臂一路下流,滴落到叶楚悦白皙的脸上。 最惨的,还得是叶楚悦。 这才入梦小会儿,头似被活生生撕开一道口子,睁眼便是一阵头晕目眩,险些又昏死过去。 待视线清明,叶楚悦才发觉她正躺地上,而段南萧撑住地板,身子前倾,眼见往她身上倒。 “唉别别别。” 又是闷哼一声,叶楚悦双目一瞪,死抵住他胸膛,发丝拂过她脸颊,有些痒意。 段南萧瞧着虽体瘦,但他毕竟习武多年,这一身肌肉可不是白锻炼的,这一顿冲击下来。 她五根手指,少说要折断四根。 “你快起来!”叶楚悦咬牙切齿地望向他。 段南萧这才反应两人是何姿势,尴尬着从身上起开。叶楚悦也快速起身,拍了拍裙角沾的碎渣。 这一站,全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痛得发颤,深呼吸几口气,用尽意念,手指才缓缓恢复知觉。 她的老天奶,谁告诉电视演的主角相撞,撞出的是爱情火花?分明是撞个你死我活! “殿下,我下车看看。”段南萧见她刚回神,撩开门帘。 叶楚悦夺过车帘,“不,我要亲自去,看何人敢顶撞本宫。” 马车外,一妇孺身着素色麻衣,哭天喊地扑倒在车前,手中菜篮滚落,眼里蓄满泪水。 她身旁还跟着个八尺壮汉,那壮汉紧抓马夫缰绳,生得凶神恶煞。 两人见叶楚悦露头,哭喊得愈发厉害,“苍天呐,这翼国公主杀我全家老小,还能活得这般逍遥快活!既然老天不公,这公道我亲自来讨!” “娘子你让开,我拆了这破车!” “大胆!”见壮汉上前,马夫扬鞭催马,马蹄一脚踢到他腹部,喷一口热血,直直躺在地上。 这幕被几个买东西的青年撞见,纷纷惊叹不已,“天哪,谁家的马夫,下手也太狠了吧。” 有人认出那马车上的标识,“这种级别,怕是只有皇族才有资格使用。” “刚那婆娘不是说,这是公主的马车吗?” “你是说……从轩国回来的那个?” 这声引得周围看戏的越来越多,妇人见势扑倒在壮汉面前,颤颤巍巍地伸出只手,探向他鼻尖。 下一瞬,她吓整个人身子僵住,屏住了呼吸。 “死、死了。” “什么?死了?!”众人倒吸一口气,只听见哒哒几声响,一双双眼往上看去,一女子不紧不慢走下马车,举手投足间,不似寻常之人。 叶楚悦冷眼看向哭成泪人的妇孺,缓缓开口。 “你确定他死了?” 女声上扬,颇有威压,听得妇人身子一顿,她抹了把眼角的泪,满眼怨恨。 “好,那便死了。”叶楚悦侧伸一只手,对马夫道,“鞭子。” 皮鞭稳稳当当落手中,叶楚悦挥了几下,地板被打得啪啪作响,她脸上绽出抹笑,宛如地狱里的罂粟。 “也好,这几鞭子下去,他也不会闹得本宫头疼。” 此话说得惊耳骇目,众人也没想到,这瑞阳公主刚回翼国没几天,就要当街抽打尸体,羞辱百姓。 着实可恨。 “我本以为跋扈狠毒只是个名头,今儿个算是见着了。” “嘘你小点声,不要命啦。” 风言风语灌入耳中,叶楚悦已然猜想到结果。 不出半日,此事便会被闹得满城皆知,若传到各家子弟耳中,又有谁会参加她的接风宴。 原身手上沾的几条人命,全是自己府上的。是以,这两人所言,断不可能是真的。 那妇人见她在原地发呆不动,当是她怕了,刚打算站起来作妖,叶楚悦突地从袖内取出一瓷瓶。 转而揭盖往皮鞭倒,白色粉末星星点点沾在上面,格外醒目。 “这断肠散若是沾在皮肤上,不至于丧命,就是会全身溃烂发臭,犹如百虫噬骨。” “用在他身上再好不过了,全吞了个干净。” 此言一出,躺在地上的人手指微微蜷缩,眼皮冷不丁跳动。 第6章 辩解 ◎    妇人听罢,眼扫周围看戏的人,哭喊求救,“来人呐,还有没有王◎ 妇人听罢,眼扫周围看戏的人,哭喊求救,“来人呐,还有没有王法了?!” 众人皆后退几步,有人生出怯意,挥袖转头离去。 要说,谁会惹一个爱发疯的公主,她虽不受恩宠,终是皇室所出。与他们这些百姓相比,云泥之别。 如今翼国局势动荡,寻找百姓能有容生之所,已是不易。 “既如此恩爱,那本宫也不棒打鸳鸯,这就送你们上路!”叶楚悦执鞭扬起,还没落到妇人身上,她尖叫一声,抱头滚出老远。 皮鞭打得雪地脆响,溅起一簇簇白花。 她不抽这下,倒对不住原主这满身狼藉。 见妇人神情惊恐万状,叶楚悦笑了。 “他不是你的亲亲夫郎么,怎么,连替他受一鞭都不行?” “也好,留个人守寡。”言罢她又朝地上之人打去,鞭子滞在他眼皮几寸,鞭尖狠刮过脸颊。 “饶、饶命啊!” 壮汉猛地睁眼,边吼边往后退,摸了摸被打得通红的脸,一时疼得发憷。 第9章 再看向叶楚悦时,正好落在她沾血的耳根上,色泽鲜红。 难不成,这女魔头刚杀完人回来? “走,咱们快走。”惊慌之余,他起身扯那妇人,横冲直撞往人群外跑。 见两人仓惶逃窜,叶楚悦声音抬高几分,冲背影挥手喊道,“别走啊,灭门之仇还落在这儿,这就不报了? 话音刚落,雪地里那妇人身体踉跄,头上咻地飞出一物,定睛看去,竟是一黑色发团。 无毛发遮掩,那妇孺,哦不,那老头顶光秃秃一片。与之一同落下的,还有一块棕色檀木令牌。 叶楚悦眯眼眺望,令牌上纂刻几朵兰草,两只杜鹃鸟相互交望,正中印着个“七”字。 那人慌忙拾起,一眨眼便不见踪影。 见状,众人也知被两人当猴耍了,这闹事的两人别说是夫妻,那妇孺竟是个善用口技的糟老头子扮的。 其中不乏有人想为“她”出头,如今想来真是臊面。 马夫上前,为叶楚悦驱散,“去去去都别看了。” 这事揭过,众人就此散去。 彼时已近夜晚,炊烟升起同楼间茶香碰撞萦绕,寒风入帏。 “婉茹,我说了,这招对她无用。”不远处一素雅茶楼上,一青衣男谈笑着与一粉衣女子对坐,两人将视线从楼下收回。 叶婉茹娇哼一声,蹭地从桌前站起,撩裙跑下茶楼,脚腕银链撞得叮铃铃作响。 方季青抿一口热茶,垂眸之际,碰巧对上叶楚悦凌冽的眸光。 这角度瞧上去,她身段窈窕,翻飞的兰紫裙裾染上点灯火黄光,风中似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散开。 分明是冬日,她眼底燃起的不屈之意,犹如天边那抹灼目火焰,让人心悸。 果真是他。 方才,叶楚悦就察觉周围有双眼睛一直紧盯她,刚料理完这事,一抬头就瞧见方季青,看戏似的俯视她。 他还时不时吃几块桂花糕,好不惬意。 “殿下,夜里风大雪冷。”彼时,身后响起一道低沉轻柔的男声,叶楚悦身子忽热,肩上多出一件白色斗篷。 她往后看,段南萧只着一件素色里衣,身姿挺拔,站在此处像精心雕琢的玉像,三千长发如墨。 一黑一白,尽是殊色。 怪了,他何时这般好心? 顺他抬起的视线望去,所看之人,正是方季青。 两人视线擦撞,段南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晦暗不明,剑眉紧蹙,欲将对方拉入深渊漩涡。 方季青也不多承让,尖锐眼角化作千把利刃,齐齐刺入湖中,登时石破天惊,掀起一阵巨浪。 段南萧手背拧出一层青筋,神色顿时猛沉,势如蛟龙。 见此情形,叶楚悦一拍脑门,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方才在金銮殿前,两人之间毫无交集,原是在这儿等着呢。 叶楚悦怕段南萧再这么瞪下去,会怒得拔刀飞上去砍人,他还嫌马甲掉得不够快。 “夫君等久,该回去用晚膳了。”叶楚悦拉住他手心,快步回马车。 小手如炭炉般暖烘烘的,掌心冰冷霎时被驱散,段南萧望着两人相握的手指,唇角不觉牵起,悠然清浅。 两人不久抵达公主府。 用完晚膳,叶楚悦掩嘴看向段南萧,“驸马今早在殿前的表现,着实让本宫刮目相看。” 段南萧眼睫低垂,“殿下可是在怨我。” “我想与你商讨一事。”叶楚悦转移话头,“东苑那处已经收拾好了,以后你就住那吧。” “若少了点什么,与翠桃说一声,自会为你置办。” 他保他的身份,她藏她的马甲。 她可不想在哪天深睡时,他一个心情不好,将自己给掐死了。 见段南萧也不做声,叶楚悦就当他默认了。 烛火摇曳,夜风徐徐,窗外繁星闪烁,月光皎洁,清凉如水。 看了小会兵书,叶楚悦弯腰想吹灭灯火,门外兀地响起扣门声,是翠桃。 “殿下,这信是乔家铁铺传来的。” 叶楚悦接过,展开纸条,扫视几眼后,心中了然。 她下的这盘棋,已经布局妥当了。 夜色阑珊,与此同时,另一处清冷无比。 咳嗽声夹带血腥味充斥在房内,段南萧拱腰,突起的一排脊骨顶住衣袍,指间满是冻痕。 他嘴唇一张一合,将手中攥着的大块雪团生生吞下去。 “咳咳咳!” 身旁之人轻拍了拍他背后,“将军,这雪你不能再吃了!” 段南萧咳得眼尾泛红,偏头道,“林洋,再拿些过来。” “叶川柏已经开始怀疑我了,这戏必须得做足。” 林洋于心不忍地递上冰袋,一面汇报军营的情况。 “轩国已有动静,军营眼下还缺一批铁矛,可我找遍了全锦城,没有一处能敌过翼国新产出的矛樾。” “如此不是办法。”段南萧颤抖撑起身子,指向窗外,“那处柴房附近,有颗老梅树,埋着我之前私藏兵库的钥匙。” “还有一事……告诉段家那头,不日我会找机会回府。” 时光飞逝,转眼已至办接风宴的日子。 作者有话说: 谢谢收藏的宝子们,祝天天开心[比心] 第7章 惊弓 ◎    未到午时,御花园内已聚集了不少官家子弟,他们或三五成群围坐……◎ 未到午时,御花园内已聚集了不少官家子弟,他们或三五成群围坐洽谈,或在池边漫步。 绒绒白雪中,亭中各家小姐打扮得花枝招展,时不时传来几句莺声燕语。 竟觉初春展露,寒意退却。 几人正站在枯树林下赏雪,背后走来一粉衣少女,她生一双杏眼,桃腮衬得皮肤白皙,眉宇有化不开的愁绪。 “你们适才聊什么?” 几位小姐被这声吓得一阵激灵。 “七殿下……”她们互相推搡,挺身挤出一人,眼神飘忽,“听闻那瑞阳公主今日办、办接风宴,觉着新鲜便来看看。” 叶婉茹环腰而站,“你们不是参加我皇兄寿宴的?” “我们……”众人面面相觑,轻摇了摇头。 昭王宴请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官眷,像她们这种小户的千金,本就难得进宫。 如今瑞阳公主宴请的,竟邀全锦城世家小姐参与,她们不想错过此番机会。 眼前这位七公主,也是出了名的不好惹,她与昭王素来交好,加之母妃与皇后情同姐妹,最是骄横。 叶婉茹怒目斜扬,昂起下巴,正要与之争辩,一宦官疾步跑来,在她耳边叨几句,两人随之离去。 暖阳普照,方季青狐裘加身,立于高处,台下之人正纷至献礼。 “中书侍郎高家二郎,献宝剑一把。” 高朔哈腰递上,方季青接过,这剑身极薄,一面刻镂蛟龙吐珠,细纹似用黄铜所制。 细细瞧来,那藏在云里半颗龙首上,刻缕七星,排列弯曲,错落有致。 他试挽剑花,手感刚劲又不失轻盈,惊异道,“此剑为何人所铸?” “小舅,我随便寻的一家铺子,才花了我十两银子!”高朔思付着,“那乔家铁匠言此剑为……龙泉剑。” 第10章 泉生蛟龙,扶摇直上。 “好名字!”方季青爱不释手,又把玩几下。 斜瞟他一眼,“城外那庄子,你且拿去吧。” 高朔喜极,连连作揖,“多谢小舅!” 已至午时,众人入座备宴,方季青轻咳一声,续道。 “各位想必早有耳闻,今日不止是本王的寿宴,还是我那归国不久的九妹的接风宴。” 言罢,他转而看向不远处的亭台,众人跟着放眼望去。 娥见一白衣女子缓步而来,青玉簪子半挽黑发,发尾如瀑倾泻腰间,眼眸清亮如泉,嘴角噙着淡然笑意。 原身气质本就清雅,却喜浓妆艳抹,如今她粉黛淡施,反倒出尘。 与叶楚悦并肩而站的男子,身披宝蓝色薄袍,面容清疏,鼻高唇薄,狭长的眼眶半遮琥珀浅瞳。 两人站在一块,犹如皎月星辰。 行至高台,叶楚悦举杯对望众人,“诸位能来参加这接风宴,我在此谢过。” 酒入腹中,热气在体内腾升,暖意从胃四溢至血脉全身。 垂眸间,她被另一道炙热目光吸引。 叶婉茹正坐对面,攥紧的绣帕已然变形,那双杏眸一眨不眨紧盯她身旁之人,那满脸的热切与急迫快要溢出来。 再看向段南萧,他神色淡然,不知望向何处。 是了,原书中提及,段南萧曾有一位青梅,两人幼时曾在宫中游玩,交集颇深。 想必就是这位七公主。 脑子猝然闪过一道画面,她曾要翠桃寻那茶楼掌柜,询问令牌一事。 那令牌刻缕花鸟秀雅,不可能是方季青留下的。 莫不是…… 彼时,身后传来方季青提议声。 “九妹,翼国人素喜诗词歌赋,按规矩,每次宴请都需择人对诗,如此便能搏个好彩头,不知你想选哪位——” “本宫不会吟诗作对。”叶楚悦打断,答得掷地有声。 不会就是不会,老祖宗写的东西再好,终究不是自己的。 此话一出,引起一阵骚乱。 “终是个不受宠的质女,十年未入私塾,怕是大字都不识几个。” 另一人打趣道,“唉,别这么说嘛,小心瑞阳公主拿鞭子抽你。” “哈哈哈哈。” 虽说上次碰瓷的事没闹出人命,但总有人喜欢添油加醋。这以一传百,事情自然越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嘎嘎嘎——” 彼时,几声嘶哑鸟鸣回荡天际,凄凉又悲切,让人心慌。 叶楚悦冷眼抬头,那群鸟儿约莫五只,眼眸血红,全身黑得发亮,羽翼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斑斓,正围着头顶盘旋飞舞。 有人认出:“是、是乌鸦!” 鸦旋高空,视为不详之兆。 传闻翼国百前,曾有位妖妃貌美至极,惑乱朝纲,引朝中众臣极力抵抗。 先帝一怒之下处死百余大臣,那日万千黑鸦似得妖妃号令,咬得处死之人狂吠,全身被分食,尸骨无存,先帝遂将叶国改为翼国。 这传闻实在慌谬。 叶楚悦可不信这些,小声召唤系统。 “我要花十积分,换千里眼。” 【千里眼效果只有十秒,且扣除后仅剩三积分,宿主你不想活啦?】 之前疗伤铸剑就已耗费了不少。 叶楚悦红唇微弯,怎会不想活,她不仅要活,还要让惹她之人付出代价。 她转头看向众人,昂首道,“我虽不会作诗,倒是在轩国习得一绝技,可为大家展示一二。” 众人目光凝聚在她身上,眼神带着轻蔑,似要看她还能折腾出什么来,默不作声。 她转而看向身侧献的一排兵器,轻扫一遍后,最终停在一把弓箭处。 那弓箭通体光滑,由桑木制成,形态似半月,弓梢系着几根翠绿羽翎,好似青鸾展翅。 “昭王,可否借青羽宝弓一用。” “请便。”方季青摊手。 得他首肯,她左手取一根箭矢,架在青羽弓上,将弓身立在跟前,拇指第二关节勾线。 随即右手一拉弓弦,拉至弓满,箭尖偏转随身体摆动。 最终在叶婉茹面前稳稳停下。 逆光下,箭尖寒芒四射。弓后,一双美眸闪过一抹冷酷的杀意。 “谁来替本宫试试。” “叶楚悦你、你疯啦!”叶婉茹尖叫,惊得四处躲闪,头上珠钗登时啷当落地。 众人不想她会行此举,心脏也跟着是漏一拍。 第8章 余韵 ◎    叶婉茹扯过一旁伺候的宫婢,挡在身前,桌上酒水洒落一地,打湿……◎ 叶婉茹扯过一旁伺候的宫婢,挡在身前,桌上酒水洒落一地,打湿裙裾,几位官家小姐惊得连连退步。 “系统,千里眼。” 【宿主,提醒你哦,原书中后期,叶婉茹舍命相救了男主哦,杀她很可能影响剧情。】 “麻利点,大不了换我替她挡刀。” 系统:“……” 脑内嗡鸣一声响,叶楚悦顿觉视野开阔。 清晰地连远处上山的树干老旧纹路都看得见,阳光照射白雪反射到眼内,略微刺痛。 耳畔传来冰冷的机械倒计时声:【十、九、八……】 叶楚悦骤然抬手调转方向,腰身挺直,鼻息凝神之际。 手中箭失闪电一般脱弓飞出。 “咻咻咻——” 伴随尖锐的破空啸响,箭穿鸟翼,连擦过另外两只胸脯,几道痛苦的鸟鸣撕扯放大,急转下落。 其余两只疯狂扑窜,眨眼消失于云际。 “这、这是如何做到的?”众人一阵骇然,眼瞪得贼大。 段南萧也是被此举吸引,微眯深邃双眸,目光久久停留在叶楚悦身上。 饶是他,也不能瞬息将三只鸟雀同时击落,加之正午光线缭乱晃眼,瞄射难度愈发加大。 她,究竟是何人。 即便林洋搜查此女身份属实,他还是无法全然相信,一个孤女身处异乡数载,生性娇蛮,怎会习得此般弓术。 还未回神,那几只受伤的黑鸦急乱俯冲,竟朝叶婉茹的方向袭去,她此刻惊魂未定,就见黑影陡然放大。 挥袖挡住脸,“啊啊啊,快把这畜牲赶出去!” 两侍卫闪身落地,旋即斩落惊鸟,血洒白雪,冷风带着股刺鼻腥味,那些个小姐久居闺阁,哪曾见过这骇人场景。 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 “宫中竟生邪祟,本宫自当除之。”叶楚悦放下弓箭,眼底冰冷一闪而逝。 “试问,方才若无人有力制止,诸位该当如何,是继续吟风弄月,亦或寻个道长驱邪做法?” 一时间,竟无人辩驳。 翼国以往国力强盛,凭得都是时新的经营买卖。 那时晚市小本地摊问鼎全城,手工瓷器制品更是做工精细,其余<a href=https:///tags_nan/sanguo.html target=_blank >三国百姓若想做些私营生意,都会来此。 加之翼国地处平原山陵,景色宜人,自然引得不少离人骚客卖弄笔墨,久而久之,官场上举荐良策之人不少。 由此,翼国文官地位骤然上升,至于武官本不喜朝前争斗,更多心思花在武刀论剑上。 第11章 如今处境极为尴尬,叶皇每提拔一位每武将,都要经过众文臣点头。 “叶楚悦,我与你素未结仇,你何故针对我。”叶婉茹镇定心神后望向她。 见她怒火中烧,叶楚悦淡淡瞥了她一眼。 “七皇姐,不知你为何总盯我夫君,你当知道,有些人你碰不得看不得……" “更想不得。” 这话她自己都不信,她这般说,自是以彼之道还至彼身。 早在叶婉茹给方季青献礼时,她就在不远处瞧见,那家仆腰间挂的令牌,与那日掉落之物,分毫不差。 既有胆量派人讹她,就别怪她下手不知轻重。 被戳痛处,叶婉茹羞恼道,"你胡说什么!我我不过好奇罢了。" 一个无人撑腰的野丫头,竟敢公然羞辱她,且等着,母妃有的是法子对付她。 经过此番,叶婉茹游玩的心思荡然无存,领着一众宫婢气冲冲离去。 见状,众人一阵唏嘘,调笑看向段南萧。无人之处,一抹粉从他耳根延伸到脖颈,藏进玉白衣襟内。 谁也不知,他眼底突地泛起一涟漪,仿佛有爪子在心尖挠,酥酥麻麻。 记事起,从未有人当众人的面公然护他,她……这是宣誓他在她心中的地位? 一想到他本惨败不堪,竟可以占一席容身之处,哪怕只有一小点。 一点点…… 心跳突地加快,他呼吸急促,宛如快要溺水的人儿,想牢牢抓住那伸出的手。 这只手属于叶楚悦。 “好。”他故意拉长尾音,慵懒的声调似笑非笑。 那双轻笑浅开的点点星眸,似雪狐直勾勾盯着她,摄人心魄。 他分明时常展露笑意,不知为何,叶楚悦心跳加快几分。不过一瞬,她又摇了摇头,不行,不能为美色所惑。 只是,他方才回了个好字,是为何意。 “九妹许是说了些胡话,”方季青轻咳声打圆场,忽记起一事,“对了,本王还未赠礼,不知九妹想要什么珠钗宝饰。” 谈到此处,叶楚悦顿时不困了,本想找机会讨要,眼下正是好时机。 “说来也巧,我想要的,碰巧在王爷那儿。” 方季青挑眉,“何物?” “天虞山。” 这几字重重打在心上。 方季青微怔,折扇收拢,抵住下巴思付片刻道。 “天虞山本为九妹封地……只是,那荒芜之地多流民,盗寇横行,不如待我处理妥当,再交予九妹也不迟。” 见他表情晦暗不明,叶楚悦知眼下收不回此地,好在她另有计划,便探他口气。 “既如此,那改日登门拜访时——” 方季青恢复神色,微微一礼,“自当物归原主。” 待两人入座时,天色全然暗下,长空如墨,洒下万点星光,御花园内已是歌舞升平。 觥筹交错间,方季青也起了雅兴,“今夜月色浓郁,本王出题,若谁能答上来,这将这青羽宝弓便赠予。” 段南萧侧眸看叶楚悦,她略有醉意,双眼迷离,眼神飘忽移向不远处的台上,似在看那宝弓。 “公主可喜欢此弓?” 段南萧悄然从她身后靠近,呼吸也比平日重几分,嗓音带着沙沙哑意。 彼时,叶楚悦浑然不知,哼哼唧唧,似小声嗯了句。 她倾斜着身子,转头傻乎乎望他,唇边挂起抹微醺的笑容,眼里秋水朦胧,如同一只懒洋洋的猫儿。 段南萧与她对视,酒香萦绕鼻尖,浓浓醉意将两人紧缠在一起。 借着淡淡月色,又凑近几分。 他眼尾泛起抹艳红,浅瞳若有一汪深潭,细细描摹她白皙的脸庞,贪婪而缱绻,长睫扑闪颤动。 “既是你想要………那我便夺。” 第9章 对诗 ◎    此时更深夜露,冰冷凉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透进骨子里。 ◎ 此时更深夜露,冰冷凉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透进骨子里。 尤是那些贵府的金枝玉叶本娇弱,更受不得风寒,纷纷抖着身子。 方季青一声令下,宫人赶来放火盆,驱逐四周寒意。众座前摆一张红木小几,都已放好笔墨。 墨香与炭火交织在一起,热气冲得众人肺腑舒畅,脸上映照暖融融的橙黄。 夜空月明星稀,方季青侧首,缓缓吟出: “寒江独对千山白,空月高悬万里乡。” 声落笔停,风吹宣纸,字迹清秀隽永,一气呵成,笔走龙蛇间透出磅礴气度。 “应景,好诗!我也来。”台下蓦地站起一人,仰头饮酒,望向对面。 “雪满山中高士卧,窗外林下美人来。” 此句颇有些风流之意,引得不少小姐掩嘴嗤鼻,羞得别过头去。 又有人折下枝残梅,“手执梅花冰雪嚼,含香一缕入诗肠。” 另一娇俏小娘道,“落花闲听人独立,微雪初迎燕双飞。” 在座雅士贵女把酒言欢,作诗成对,好不畅快。 待以为已近此事尾声,高台旁猝然站起一人,白衣墨发,眉间带着清冷气息,正是段南萧。 他微微一福,“王爷出的这题,我愿斗胆一试。” 此言一出,引得众人注目,方季青停放酒樽,走到台前落下目光。 “哦?本王早就听闻段家大郎饱读经书,墨宝名动锦城,只可惜病痛缠身,久不出门。” “如今倒让先我们享了耳福。” “不敢,略知一二罢了。” 段南萧缓缓抬眸,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笑意,狭长而深邃的眼眸鹰隼般锐利地盯着对面之人。 两人视线交接,火光电石,犹如惊雷炸起。 台下之人顿生燥意,借酒劲朝不远处瞧,恍惚间竟将驸马看成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倘若他真是那段小将军,定然对吟诗诵月一窍不通,也不知来献什么丑。 再者,这驸马虽入赘公主府,终归是个倒插门,自古都是女嫁男娶,谁家好男儿会甘为赘婿。 是以,众人从不正眼瞧段南萧,神色里有意无意带着讥讽之色。 恶女配病子,实乃绝配。 “笔墨已干,我便只吟不作。”段南萧眼神微闪,锦城远处亮起零星灯火,他放缓声线道。 “雪飘长吟出玉门。” “边城骨寒思如霜。” 仰头不见风雪飘扬,玉门又远出数百里,众人嗤笑,心道不过是泛泛之词罢了。 谁知转眸间,一阵寒风轻拂吹过,呼啸声声夹藏凄凉,好似能听到荒漠上幽魂哭诉。 天上下起细碎的小雪,亭间池岸披上洁白羽衣,凝结成镜面。 “好,好一个骨寒思如霜!” 喊出这声的大司马长子葛光,其胞弟曾在军中为谋,斯人已逝,闻诗不由回想战场告祭,泪意阑珊。 段南萧弓腰道:“葛公子。” 葛光回礼,“驸马之词无关风月,正好与王爷那万里乡相互映衬,既不浮夸,又对仗公正,我投驸马一票!” 有了这票,便有第二位站出。 “适才是我肤浅,我也投驸马!” 第12章 “我也投!” 高呼一声高过一声,翼国最重文才,饶是乞儿亦或孩提,只要满腹诗伦,便能在锦城抬起头。 段南萧面色从容,目光悄然落在方季青身上,只见他莞尔一笑。 “既然大家都举荐驸马,那这青羽宝弓,我便赠与九妹。” 这句说得,压根没把段南萧放眼里。 他拿起弓箭,下台时,段南萧却上前抓住弓身,用力往回抽,他又收手焊住。 “我是他夫君,自能替她取弓。”段南萧“夫君”二字咬得极重,似要吞进骨子里。 方季青用力几分,弓首嘎吱掰开,几近扭曲时突地松手。 “嗯,还劳烦驸马待九妹醒时,同她说……” “这弓,是本王送的。” 半晌,段南萧挤出一词,“好啊。” 他细细摩挲弓弦,将其交予一旁候着的翠桃。转身抱起叶楚悦,偏眼回望众人。 “夜已深,我带殿下先行告退。” 段南萧垂眸看着怀中酣睡的人儿,神色黯淡,眉眼炽烈深邃,宛如无底深渊。 叶楚悦,我且信你一次。 不要让我失望…… 黑夜中,风雪愈发大。 两人赤红发带翻滚纠缠,犹如神仙中人,化作白影,踏月而去。 方季青望着,眸子里一潭幽蓝湖水激起涟漪,霎时波涛暗涌。 早春下一场小雨,雨水淅淅沥沥地打在青砖上,车轮碾过,溅起点点水渍。 经过上次昭王寿宴,乔家铁铺之名在各家子弟流传,不少达官显贵觉着新鲜,又对昭王有攀附之意,前来定制。 乔丰包好剑,唤小厮来取,回头见来者是叶楚悦,再也压不住脸上的笑,递上一蓝色册子。 “这是这月入账的册子,请楚公子过目。” 叶楚悦虚扶他一把,“快请起,近日铺子忙,多亏有您老掌眼,省去不少麻烦。” “哈哈,应该的应该的。”乔丰倒一碗茶递上,顿了顿道。 “这生意是火了,可眼下打铁人手实在不够,老朽也四处找过,锦城里的娃都送去念书,哪肯当学徒。” “年轻体壮的都被发配去前线。” 叶楚悦孤疑一阵,蹙眉道:“真的没其他法子了?若是去人市买点些人回来呢。” “现在牙子哪里还敢公然卖男仆,剩下都是身子有缺的,或者年纪尚小。” 叶楚悦敲打桌面,一时之间陷入两难之境。 话到此处,乔丰猝然心生一计,瞟一眼四周,放轻声音。 “朝廷行征兵制,今日城门口聚集了一群流民,正绑着往里武练场送呢,听说是训练当援军用的。” 流民? 翼国流民本就多,大多居无定所,好不容易熬过寒冬,储备的灾粮耗了个干净,应征尚有口热粥喝。 如今国难在即,充军倒不失为一个法子,只是她若贸然讨人,兵部不会轻易放人。 叶楚悦喝一口热茶,缓缓放下。 彼时,门外传来一阵哄闹声,街道行人躲闪,硬生生让出一条道来。 “锦城都尉在此,不要打扰公务,都让开!” 作者有话说: 喜欢的宝子可以点点收藏嘛,你们的支持是最大的动力~ 第10章 格挡 ◎    叶楚悦激起一阵鸡皮疙瘩,耳边一同传来的,还有系统冰冷的提醒◎ 叶楚悦激起一阵鸡皮疙瘩,耳边一同传来的,还有系统冰冷的提醒声。 【宿主,乔氏铁铺售出五十余把,获得五十积分,这月又耗费三十积分,来之前你花十积分购买图纸。 当前积分:十积分。】 它叽里呱啦放大堆信息,叶楚悦堪堪捕捉到最后余额——十积分。 就这点能做甚,苟活十日罢了。 似泄气的皮球,她耷拉着半趴在桌面上,余光忽地飘向门外,有车队行来,后头跟着一帮流民,乌压压一片,个个生得面黄肌瘦。 等等,若她能搭上朝廷军用的武器,是不是…… 思及此,她心神微动。 决定了,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马蹄踩得雨水飞溅,街道两旁闲杂已清,空荡荡的道上偶有几个行人,远远瞧着,却是不敢靠近。 为首的差役示意车队放行,刚应下这句。 谁知,一道白影骤然闪过,直直挡在跟前。 “何人敢拦?!”马上差役怒目圆睁,执鞭打去,不成想还没甩到那人身上,几道剑光豁然乍现,顿觉掌心一轻。 待到回神之时,手中鞭子竟被砍去几寸,切口极为平整。 “这……” 抬起头,马前侧站一白衣小生,头戴斗笠瞧不清面容,身如杨柳,发丝随微风扬起。 他怒道,"还不快闪开!" “我要见你们都尉,有东西可解大人燃眉之急,兴许有兴趣看看。” “大胆!”差役拔出佩刀,直对准她眉心,“都尉岂是你说见就能见,敢打搅官差办事,来人,将他押入牢中,杖责十二!” 眼下这帮流民,其中不乏有人曾是锦城百姓,因获罪下了边城,如今归城,保不准有人想钻空子把人抢回去。 过路的百姓小心瞅一眼叶楚悦,纷纷轻叹口气。也不知道是哪家公子,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连官府的人都敢拦。 听到指令,几人突地冲出,举剑袭来,叶楚悦本想挡这刀,却闻一阵嘶啼声。 抬头之际光晕刺目,一道黑影压来,那几人被冲得连连退步。 马儿前蹄高仰,掀起一阵泥沙,雨腥味扑鼻,稳稳停在面前。 一男子身形高大,端坐在马上。 他着一身墨色云纹窄腰锦衣,修长的手指紧勒马绳,黑色面具遮住半张脸,露出浓郁的剑眉。 一双冷眸似蛇上下扫视她。 雨势渐大,鞋底进了些污水,叶楚悦将这眸光收入眼中,脚底冷不丁窜上股冷风,直冲天灵盖。 身后的差役见状,纷纷抖索着身子让出条道,大气不喘。 这位新上的主可不好惹。 前不久捉拿私贩官盐的犯人,进牢房前顶多受点皮肉伤。落到这位爷手上,说是抽筋拔骨也不为过,不到半个时辰,全招了。 听闻还是圣上钦点的官职。 “这虎鞭,是你斩断的?”他缓缓开口,随意瞥了眼她手上的刀刃,似在细细揣摩。 “是。”叶楚悦抱拳,“草、草民想做些小本生意,不知大人可否赏脸。” 说着便将短剑递去,他顿了顿,伸手时露出半截手腕,上有几处深紫色伤痕。 奇怪,这道疤痕,她好似在哪儿见过。 还未多想,只听得“嗡”地一声鸣响。 那剑尖竟直冲她跟前,撕开斗笠,猝然在眼前停滞,只差一毫,便能戳破她眼珠子。 雨水打在平滑的剑面上,啪嗒啪嗒。 水溅进眼眶,酸得发痒。 “大、大人。” 扑通扑通…… 心快跳出来。 叶楚悦不敢动,只能眨巴眨巴眼,生怕他下一个举动,直接人头落地。 他挑眉,若无其事地声收回短剑,握了握剑柄,听不出喜怒,“是挺锋利的。” 第13章 “你做的?” “是、是草民所造。” 还未回神,他自顾自调转马头,溅她一身泥泞,风似的丢下一句。 “未时西南练武场,过时不候。” 听罢,他身旁的差役丢了块令牌给她,叶楚悦接过,下意识弯腰送他远去。 “多谢都尉。” 待这大马子人离去,叶楚悦僵直的身子才逐渐缓和,拍了拍尚在跳动的胸脯,深吸几口鲜活空气。 好险,差点小命不保。 好在,她赌对了。 这月她四处拜访铁铺,发现翼国兵器锻造技艺非但没有进步,反而有大批铁匠背井离乡,投奔轩国。 除去朝廷鼓吹百姓从文,还有一点,便是无处可去,亦无人教授。 这场国难,正需一位贤才。 水不觉钻进眼窝,她捡起地上湿透的头纱,拂去泥灰,背后窜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乔丰忙撑伞迎上去,掐捏了把冷汗,"楚公子,你适才实在过于莽撞,官兵无情,这万一……" 叶楚悦笑着摇头,转眸看向他,“乔老,你可曾听过一句话。” 乔丰拧眉,“老朽愚钝。” 叶楚悦伸出手,雨水打落衣袖,浸染透明。 “有道是……富贵险中求。” 雨渐停,天也放亮。 日落西山,黄昏余光从远处散落下来,落在铺满水泽的练武场上,空气弥漫着野草打湿的清香。 林洋撩开帘子,端了些瓜果茶水,放在桌上,找地方坐下。 “将军,陛下命咱们暗中行事,是想避开朝中耳目,眼下又不让回军营,反接管这流民之事——” “说过多少次,我如今是锦城都尉。” 段南萧落座后取下面具,斜瞥他一眼,“再叫错,自己去领十大板。” 林洋所言之事,他岂会不知。 叶川柏是在敲打他段家,不要既要又要。 前些年,段家威名一时震彻朝野。 家中一连出了三位文官,一位武官,担任的皆为朝中要职,压得他方家抬不起头。之后皇后那边弄出了些动静,后宫插手公务,惹得朝堂鸡犬不宁。 大叔跟二叔被接连革职。 林洋吐了吐舌头,转移话题,“对了,您为何答应那小白脸,就他这小胳膊小腿的,能行吗。” 段南萧颔首,“待会自见分晓。” 步入练武场,叶楚悦让人通报一声,便跟着来到都尉所在的幄帐,刚掀开一角门帘。 一把长矛横腰而截,两旁的守卫冷冷道。 “站住,入帐者不得遮掩面容,把斗笠摘下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6-20 20:37:36~2024-06-21 20:4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桉、72777387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洽谈 ◎    叶楚悦双手一举,笑呵呵道,“官爷莫急,我摘我摘。” ◎ 叶楚悦双手一举,笑呵呵道,“官爷莫急,我摘我摘。” 将斗笠拿手上,她朝前走出半步,又被挡了回来,守卫语气愈发凶横。 “还有面纱,一并摘下来!快点!” 把面纱摘下?这跟自爆有何区别? 叶楚悦汗流浃背,顿了顿,背过脸召唤系统。 “上次不是说,可以兑换那个易容天资丹么,搞快点。” 系统快速查询显示: 【宿主,由于你周围人员过于繁杂,易容丹的时效也比较短,需要花费七个积分。】 有如一道晴天霹雳,叶楚悦当她听错了,再次确认后,她双眼发昏。 “七个积分,你知道七个积分意味着什么吗?” 她心肝疼得发颤,从腹中挤出一连串词,“哈哈哈,这辈子都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系统给她提了个醒: 【难道……宿主想当着众人社死一回吗?失忆丹十积分一枚哦。】 “不不不,打住。”叶楚悦捂头,“头可断,人可死,但不能社死。” 吞下易容丹后,叶楚悦摸了摸这张相貌崎岖的小脸蛋,长舒了口气。 待她取下面纱,那两侍卫先是扫了眼,后骤然凑近,细细端详这张精妙绝伦的脸。 叶楚悦无辜地眨巴眼,做西子捧心状:“官爷可还有想问的?” “没、没什么。”其中一人面容逐渐扭曲,嘴角抽筋似的蹦跶几下,涨得满脸通红。 “你快些进去吧。” 叶楚悦挑眉,难不成,这张脸真有化狼豺为猫狗的奇效? 想罢,她兴致冲冲地抬脚走进,刚将门帘掩上,后边蓦地传来惊天动地的惨笑。 “哈哈哈哈怎么会人长得像鞋拔子,被人往中间踩了一脚,上半张脸勉强入眼,下半张丑如鬼煞。” “他……”对面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你看,他眼神跟头驴似地哈哈,清澈中带着几分愚蠢。” “呸少说两句,被里面那位主听到,咱俩能有好果子吃?” 早就听完的叶楚悦:……得,哪哪都有容貌歧视。 这易容丹的效果,也就比社死好上那么一丢丢。 她转身朝里走去,帐内点了熏香,香炉飘出一缕白烟,冉冉升起。 莹白的薄纱后,男子眉眼浓似泼墨,长睫微垂,将瞳色掩在暗处,整个人仿佛笼罩漆黑的云雾中,不知深浅。 他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审视般望向她,好似拷问一个刚入狱的囚犯。 叶楚悦捻了捻手指,原先隔层薄纱,眼下细细瞧这位都督,倒是与段南萧生得……有几分相似。 不过,叶楚悦心下很快否认。 原书也是到后期才提到男主复职镇南将军之位,且他尚在府中养伤,所以怎可能是他。 林洋见她,面露尬色,轻咳了声问道: “还不知公子姓甚名谁。” 叶楚悦一愣,很快答道,“草民单名一个楚字,甘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林洋将目光放在了别处,语气不自然道,“楚公子,你还是将面纱遮上吧,对咱们都好。” 听这句,叶楚悦心底叫了他一声活菩萨,不止面纱,斗笠也带得牢牢地,抠都扣不下来的那种。 整理好后,她立在原地良久,不见这尊佛开口说话。 他撑着半边脸,修长如玉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打,仿若闲云野鹤。 “大人,不知您可否听闻锦城乔家铁铺,近日不少贵人来此购剑。” “不曾。”他顿了顿道,“我从沛洲天虞迁西至锦城,这才上任月余,怎知这些小贩小铺。” 突地被折煞,叶楚悦表情僵住,这厮怎么不按常理出牌,旋即改了口风。 “适才我递与大人的短剑,是为店铺新款,若将此运于军中,想必能助朝廷一臂之力。” 段南萧思付道:“那刀做工精妙是不错,若没看错,仅锻造一把就需七日,不出一月,下批军用的五百把武器便到此处。” “你如何相比?” 门外之人尚且知晓其中不易,叶楚悦自是明了,若使用系统加速,也只能缩短时四日,三日锻打一把,终究供不应求。 第14章 彼时,正好开了这口子。 叶楚悦舒口气道:“草民此番前来,就是想让大人满意,奈何铺中铁匠不够,若能加派人手,一月……不,不出半月,便能锻造四百把长矛。” 四百把半月,那一个月便能锻出八百,比铸造局快上了许多,加之这锻造精妙,或许是能与翼国碰一碰。 “好大的口气。”段南萧斜瞟她一眼,“说吧,想要何物。” 叶楚悦心道他是个聪明的,便也不卖关子,伸出三根手指,见他眼神冷淡,又偷偷放下一根。 “二十个打铁的学徒罢了。” “再宽限几日,我定然教会他们。” 言毕,林洋也是转向段南萧。 他正一瞬不瞬盯着叶楚悦伸出的手指,又白又纤细,光滑小巧,完全不像是干粗活的人。 隐约还能瞧见被擦去的丹蔻,泛着模糊的朱红。 他不免嗤笑,男子貌丑本非无过,却爱捯饬这种东西,奇人也。 叶楚悦也是随他视线,转移到她手上,霎时明白他所为何意,心里咯噔一声,完了完了,不会露馅了吧。 不对,看他这鄙夷眼神,该不会把她当成什么男装大佬…… 又不能立马开口解释,反倒弄巧成拙。 是以,她只能保持手指不抖动,僵直地几近抽筋。 半晌,那头才轻缓缓飘来一句。 “带他去,半个时辰回来。” 林洋应道:“是。” 叶楚悦紧着步子跟上去,生怕慢一拍,后头猛虎就会扑过来咬她一口。 地牢阴暗,开裂的墙上爬满青苔。 叶楚悦刚走没几步,一股刺鼻的腐烂味充斥鼻息,抬眼望去,铁杆上挂满红绣,坚硬又带着冷意。 她余光扫视到一旁的林洋,他倒是比他家都督生得面善,提起的心舒缓不少。 “前面那间牢房就是,我在此处候着,记得早些出来,万一都督责罚,后果自负。” 叶楚悦脖子一梗,轻点了点头。 捻鼻子往深处去,地板粘腻,走出一点动静,便能引得两旁刑犯注目,他们身形异常消瘦,眼神空洞凹陷,瞳孔程亮,犹如幽幽绿鬼火。 跟着她步子一闪一晃。 “啪啪啪!” 牢门吱呀吱呀叫,铁锁碰撞发出刺耳声响,远处传来犯人的叫喊和铁链拖地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久久不散。 “放我出去!叶狗帝你不得好死!夺我儿杀我妻,叫轩国打进来才好!” “呜呜呜好饿,公子施点吃的吧,一口都行。” 几只黑手突地冲出来,猛地扯住她衣袍。 叶楚悦后退三步,“砰”地背靠冷墙,险些摔倒。 待心跳平缓,四周转为平静。 耳边传来一阵婴儿哭吟,一麻衣妇女抹泪哄着,“小宝不哭,娘给你唱,头九二九……五九六九,娃娃拍拍手。” 小姑娘本怕黑,听着阿娘哄唱几句,却是不哭不闹了,眼睛圆溜溜像葡萄,嘴里吐泡泡,暖暖糯糯笑着。 黯淡无光的牢中散出一些暖意。 见此不由动容,叶楚悦眉眼低垂,取下腰间挂的锦囊,蹲在铁笼旁,小声唤了句。 “阿姐,这个你……” 妇人抬起眼皮,烛火照进她沾满污血眼眶,白眼珠子微微颤动,她似感受有光芒照射,抱紧怀中的孩子。 瞎、瞎了。 鼻息凝神,叶楚悦担心再出声会吓着她,握住锦囊的手缓缓往回收,深呼口气。 方才是她冲动,且不说这妇人能不能出牢房,就算侥幸出来,钱财于她们而言,终是祸大于福。 一股无力感从脚底窜上膝盖。 步伐灌铅般沉重,她拖着身子起来,走出几步。 眼前走来一狱卒,他努嘴吐了口茶渣子,“都尉要你来的吧,这边早就备好十余人,你再挑三个。” 叶楚悦呆呆应了声,踏进尽头的大牢房。 彼时有墙边站着一排壮汉,一个个生得孔武有力,脑袋低垂,丢了魂似的。 他们本以为背井离乡,投奔锦城能稍有好转,不想刚来便被送进牢中,暗无天日。 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叶楚悦轻扫了他们一眼,不得不说,狱卒眼睛毒辣,选的几人根骨硬朗,眼目清明,尤其是手臂粗壮。 只要不是个蠢的,尚且可塑。 叶楚悦往里走去,正打算好好瞧有其余适合的人选。 脚腕一紧,她抬不起步子,好似被什么东西绊住。 “唔唔。” 低头看去,一少年竟死死抓住她脚跟,素麻兜帽下露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左眼与常人无异,右眼却蓝如宝石,澄澈动人。 他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气息微弱。 叶楚悦看懂了,他说的是…… 姐姐,救救我,可以服侍你。 可她分明遮挡了容貌,想到此处,心突地慌乱,胡乱在胸膛横冲直撞。 还未多想,卒狱一把拎小鸡似的抓住他领子,狠狠往刑具处拖去,咬牙切齿拧住他头发。 “你个小子再不安分,今晚爷在地上弄你!” 眼泪夺眶而出,少年小狗般眼巴巴地望着,向叶楚悦哀求,嗯嗯几声拼命挣扎,整个人快碎掉。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6-21 20:40:38~2024-06-22 16:2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哑奴 ◎    狱卒还嫌不够,啪啪几记脆掌扇去,抓住他脑袋对墙面就是哐哐几……◎ 狱卒还嫌不够,啪啪几记脆掌扇去,抓住他脑袋对墙面就是哐哐几顿乱撞。 “砰砰砰!” “唔。” 少年光洁的额头破出个窟窿,血顺着鬓角蜿蜒流下,红色染进湛蓝的眼眸,蜘蛛网般爬满煞白的脸,诡秘而艳丽。 他的目光始终望向叶楚悦,狱卒也是发现这点,嘴角扬起嘲讽笑意。 “狗眼睛往哪看呢,别以为有人在这儿,劳资就不敢了。” “小哑巴叫不出来难受得紧,爷帮帮你。” 说罢,他竟当场宽衣解带,绿豆大小的眸子腻在白瓷的脸上,肆意地舔着肥唇。 见此情形,身后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却是默默退下,细细看去,他们臂膀也落了不少新旧刀痕。 不用想,这桩桩件件,定然少不了他的手笔。 一行清泪混着血水从眼角溢出,少年无力抵抗,眼里满是倔强,紧咬牙关。 眼见狱卒邪笑弯腰,死死摁住他的脸,在地上摩擦,那双漂亮的眸子逐渐变得灰暗,几近绝望。 看吧,无论身处何处,世人总是袖手旁观,无人助他…… 他如是想着,浑身如坠冰窖,双睫颤抖,痛苦地闭上眼。 “唰——” 耳边突地一阵怪叫撕裂,血腥味充斥鼻息,豁然睁眼,一滴血影徒然放大,打在眼角。 这血,不是他的。 那是……脑子嗡嗡作响,偏头看去,墙上正斜插一枚飞镖,将那墙面压来的鬼影撕了个粉碎。 第15章 狱卒抹一把脸上的血,伤口疼得发烫,从少年身上跨下来,脸上横肉跟着摇晃,烛光映照得愈发狰狞。 待看清飞镖来处,竟是叶楚悦,指她鼻尖骂道:“你、这是作甚?!敢伤我,也不掂量自己什么身份。” 叶楚悦冷眼扫去,不紧不慢回应,“是,我不过一寻常百姓,但也在都督手下做事。这批流民已上册入户,以后要为翼国征战沙场。” “你今日这般对他们,不怕有朝一日遭报应吗,亦或……我现在就禀报大人,让他来评评理!” “嗐你个小白脸找打是吧!” 他随手举起桌上铁锤,迈开称重步子,朝她狠砸去。 衣诀翻飞,她一个闪身躲过,反揪住肥手,毫不客气地狠狠往后一折。 铁锤滚落。 “啊啊啊!” 骨裂脆响,牢房里猪叫声回荡,引得众人捂耳。 “你说我是小白脸,连我都打不过,”叶楚悦压得他单膝跪地,右手反拧猪耳瞪他。 “那你算什么,老猪肉吗?!” 此言一出,不止背后之人,就连地上躺着的少年也被逗笑了。 “气煞我也,你给我等着!” 那狱卒正要反抗,抬眼见一道熟悉身影走来,豆眼放光,恍若救星降临。 “林教头,这厮要杀我!快将他拿下!” 林洋拧眉,目光落到他身后之人,白衣飘然,姿态傲然挺拔,犹如一只仙鹤踏在头肥猪上。 若非见过此人真面目,他都要险些被骗了去。 见到来者,叶楚悦豁然松手,调笑道:“他方才打人打得手酸,我在帮他活动筋骨呢。” 鬼知道她适才忍了多久,要不是此处只有些小型暗器,她早就拿刀直接砍上了。 这种畜牲,来一个她杀一双。 对此,林洋见怪不怪,一个狱卒受伤,找人顶替了就是,眼下最重要是回去复命,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人可选好了,莫让都督久等。” 听罢,叶楚悦转头,伸手默数着铁杆站成一排的壮汉,连带着几个冒头的。 一二三……十八、十九,还差一个。 她忽然想起一人。 “还有他,一并送上马车吧。” 众人顺着她指尖瞧去,那少年蜷缩在墙角,正紧盯人群,额前卷曲的黑发下脸上泪痕未干,泛着点点光芒。 昏暗的光线勾勒白影宛如仙人,在脑海深深扎根,不知僵冷多久的心脏,竟开始不知羞耻地跳动起来。 他好像……看到光了。 走出练武场,叶楚悦将人送到乔家铁铺,由乔丰接管后才安心离开。 回到公主府已是戍时,夜幕降临,天色昏沉沉一片,院外零星闪过几颗白点。 厨子下了晚宴,一碗皮蛋瘦肉米粥,再配上一道杏仁佛手垫肚子。 叶楚悦吃完后,便唤翠桃将账本子取来。 府上除去内务府发下五十两月奉,还有零零散散一百封户外,三十几个奴仆上下加起来,耗费不少银两。 再加上前段时日置办府内,调派侍卫,才到月中,这月钱便已耗去大半。 翠桃见她从外头回来,一直颓丧着脸,时不时叹气,当她是为银两的事发愁。 “殿下不必忧心,昨儿个陛下赏赐了咱公主府不少东西,整整二十箱呢。” 叶楚悦摇摇头,“本宫担忧的并非这些。” 今日,牢房中那对母女相依为命的情形,一直映入脑海中。 原身再不受宠,终究是个有身份的,平日起居断不会被亏待。 可如今翼轩两国战火初交,百姓日子本就不好过,徭役和赋税更是压得喘不过气,又有多少人因此挣得头破血流。 她心神一动,“翠桃,吩咐下去,本宫的手底的那一百户,无需他们赋税。” 翠桃啊了声,转眸就对上叶楚悦那双冷眸,吓得直哆嗦,“是。” 殿下最喜打扮,可自从回到翼国,每日梳妆用的都是些素朴簪子,穿的那红裙全压箱底了。 回神后,她忽记起一事,递上去封信。 “公主,昭王那边刚送来的。” 拆开信封,叶楚悦垂眸看去。 九妹,青羽弓用得顺手?后日卯时,可否在杏花园一叙。 信中又提及那晚宴上她所托之事,想来定是与天虞山有关,她不得不去,旋即传话翠桃。 “告诉他,我会赴约。” 翠桃刚出去不久,门外突地传来到温润地男声,带着丝丝凉意。 “殿下,我备了些暖胃的山药莲子汤,夜寒易冷,还是趁热喝了吧。” 听罢,叶楚悦猛地攥紧手中的信,蹙眉望向窗外,一道高挺的身影随灯火摇晃。 这声音是……段南萧? 他不是躺床上养了十天半月的病吗? 第13章 夜谈 ◎    胡乱揉皱手中的信纸,叶楚悦正慌忙找地方将它藏起来,谁知段南◎ 胡乱揉皱手中的信纸,叶楚悦正慌忙找地方将它藏起来,谁知段南萧直接推门而入。 他垂眸就瞧见她弯腰趴在地上,背影蚯蚓般扭动,神色闪烁不定,仿若在找什么。 “殿下可要找什么,不如放着让我来。” 他好生将热汤放在桌上,低头跟着她视线望去,那处却是空空如也。 叶楚悦缓缓回头,偷摸着将纸条塞进衣袖,扯出一句。 “你怎地来了?” 她睁大的双眼闪过一丝诧异,红唇微张,好似受惊的兔子,比平日更加鲜活。 他心跳猛然撞动,声音不自觉放轻柔,带着轻微抖动。 “莫非……我来的不是时候?” 叶楚悦觉着他今日有些不对劲,具体又说不上来,轻咳了声,“看来驸马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说着便要把手放他肩上,他肩头却突然耸动,“咳咳咳……多、多谢殿下挂念,我的身体确有好转。” 叶楚悦默默抽回手,抿了抿嘴。 得,他还是这般脆弱,跟尊玉雕似的,一碰就碎。 伸手端起热汤,饮入腹中,一股鲜香味在胃中盘旋,渗进全身筋脉,毛孔都舒展开了。 她毫不客气,几口便将其全部吞下,擦了擦嘴道,“若还有别的事,一同说了。” “公主是在下逐客令么。” 她动了动唇,转头刚想回应,便撞进双氤氲的眸子里。 那浅瞳折射出耀眼的晕光,在缠绵的夜色里,泛起水光。 像、太像了。 呼吸紧了一分,叶楚悦缓缓抬手,隔空遮挡他下半张脸。 一时间,血液仿若凝固。 若单独看这双独特的眼,段南萧与那锦城都督,好似孪生兄弟。 对了,他手腕上有鞭伤。刚想到此处,她正要抓他手,先被反攥住。 修长如玉的大手紧紧包裹住小手,触及食指泛红的烫痕,他脸上闪过一丝疼惜,“是我不好,这汤该晚些端上来的。” 她低头往下瞧,才发觉他穿得异于平常。 他墨发披肩,仅披一件白银细花纹底锦服,衣襟领口微敞,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俊雅中带几分蛊惑。 第16章 长袖口堆积卷到手肘处,伸出一截修长白皙的手臂。 手腕伤痕长出新肉来,已经结痂,若养上一段时日,定不会留痕迹。 他往指尖轻吹了口气,唇角微弯,眉目低垂温顺,长睫扇子似的扑闪,又浓又密。 这满满的人夫感是怎么回事? 回想今早差点被那狠人戳瞎,叶楚悦心中放下猜忌。 两人差异实在过大,加之手腕上的伤,足以证明——段南萧不是他。 若他真是那位都督……嘶,不敢想不敢想。 “殿下,你知道段家那边……自从大婚,我们还未回门。”他说得很小声,好似在边缘小心翼翼试探。 她松口气,原来是见家长,她当多大点事呢,搞得这么紧张兮兮。 “那何时去。” 似早有准备,段南萧回答得不紧不慢:“定在后日卯时,爹那边我已同他说好,届时家中定备好晚宴迎殿下来。” “还有,殿下爱吃的菜,昨日我已命家中厨子记下。” 他又细细叮嘱了几句,可对面之人未应,呆滞地望向前方,一言不发。 “殿下?” 掌心的小手豁然抽离,眼前娇艳的小脸逐渐扭曲,痛苦地挠住头丝。 “咳咳咳,我。” 体内一阵热浪翻腾,太阳穴突突跳,叶楚悦喷出口热血,脚发软朝前扑去,直直倒入他怀中。 “殿下!”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段南萧微愣,手臂挽住她泛冷的躯体,衣袖上沾满大片血迹。 血、她流血了……心燃起股无名火,压得喘不过气,扯嗓朝门外喊,“来人!快传太医!” 迷迷糊糊中,叶楚悦目光瞟到桌上白瓷碗,喝得几近一滴不剩,难道是…… 背部窜起股凉意,拼尽所有力气将段南萧推开,侧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嘴唇微微颤动。 “别碰本宫。” 心跳漏一拍,段南萧无措地看向她,似没想到她会做出此举,起身想要再靠近时,又被那刀子般的冰冷眼神划伤。 叶楚悦忍痛问,“系统,男主这时候毒死我,有什么好处?” 这月分明差遣了几人照顾他,还亲自请太医为他诊治,好吃好喝地供着这尊佛。 可他为何还想痛下下手,思及此,她的头又痛了几分。 此时,叮地一声响,一块蓝色屏幕浮现出来。 【宿主,这是生命线倒计时出现的征兆哦,与男主无关,您现在还剩两天半。】 她呵呵两声闭上双眼,这征兆做得还挺壮烈的,血洒百米,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快死了。 忽的想起适才那封信,“若我后日与昭王要回天虞山,是不是能——” 【理论上是这样,毕竟矿山资源与武力值紧密挂钩,保守估计,能攒50积分。】 “那……我这病、咳咳,何时能好。” “明日会恢复正常,等下次吐血,就是、就是任务失败之时。” “我知道了。” 见她即便浑身无力,还是毫不犹豫抗拒他,段南萧胸口刺痛,心仿若一瞬间抽空,嘴角扬起苦涩的笑。 原来她说得那些,都是假的。 转念一想,也是,她刚回翼国,若能在晚宴上谋个护夫好名声,谁又会提她在轩国那些嗅事拿乔。 正要转头,另一道声音闯进心里。 想想,她要不信任他,断不会将这汤喝下,也不会寻人照看疗伤。 闭嘴!段南萧猛地咬牙,一股血腥充斥唇齿,血丝爬满眼珠子,喘着热气。 他段南萧不是狗,绝不会因一点施舍,就对人摇尾乞怜,绝不。 她既不愿同他回段家,那他一人去便是! 思及此,他扭头,大步流星地朝出门外去。 打开门,碰巧撞见带郎中进来的翠桃,她一抬头,就见段南萧沉着脸,眉毛拧得可以夹苍蝇,乌云密布,骇人得紧。 “驸、驸马……” “哼。”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走出多远,就听翠桃惊叫一声,“公主你不要吓奴婢啊!大夫你快帮她看看,怎么血越流越多了……” 他脚步突地顿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6-23 13:33:09~2024-06-24 17:05: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误解 ◎    “快,先将她抬到床上去。”老郎中抚着胡须急急催促,瞥向地上◎ “快,先将她抬到床上去。”老郎中抚着胡须急急催促,瞥向地上一摊鲜血,醒目无比。 “血色暗淡,神疲乏力……怕是气虚血溢啊。” 翠桃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提裙一溜烟跑出门去,“我、我去找几个小厮过来。” 郎中一拍手板叫住她,“嗨呀,殿下身子金贵,这如何使得。” “那、那当怎样。” 两人顿时犯了难。 都知这位瑞阳公主性子傲,若是让她知道被下人碰了去,指不定要降罪。 翠桃又生一计,“对了,我先找张草席子给殿下垫着,先将就一晚。” 郎中:……你不想活就直说。 见两人踌躇不定,叶楚悦使出浑身泄气,气若游丝,从齿缝里挤出几字,“本……本宫可以,真的。” 呜呜呜救命,人都要寄了,还有什么忌不忌的。 屋内动静尽收段南萧耳中,不知为何,适才心里窝的那团火,霎时被浇灭大半。 一想到那些个粗鄙外人要近她身,他突地暗骂一声,转身冲进屋内。 罢了,看在她这段时日没来烦他,便帮这一次。 彼时,叶楚悦已疼得不省人事。 额头全是冷汗,眉心紧皱,双目紧闭,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宛如受重伤的小兽,奄奄一息。 段南萧长袖一展,她还未反应,便被紧密拢在他怀中,一股淡淡的冷香萦绕鼻息,袖影在墙上晃动,好似仙鹤展翅。 身子猝然一轻,双脚离地,贴近宽厚的胸膛,那处传来的心跳声,刚劲有力。 转眼落在柔软的床上,叶楚悦豁然放松,眼皮子承重地开始打架,迷蒙望着那背影清瘦,又如竹般坚韧。 在为她遮挡风雨。 见段南萧动作一气呵成,翠桃不由瞪大双目,这位驸马爷身子骨弱,全府上下都是知晓的。 想当初殿下万般叮咛,让他们都留神驸马的身子,切不可磕着碰着,驸马这自幼便体弱,已落下病根子。 就连太医院都没辙。 可他方才抱人,大气都不喘一下,莫……莫不是有仙人相助? 此时,一道凛冽的眼神瞟来,老郎中吓得一个激灵,立马意会,擦把汗上前为叶楚悦把脉。 段南萧即刻问:“如何?” “爷莫急,这把脉还是需点时间的。”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真乃后生可畏,看诊都不给人反应。 这脉把着,是愈发奇怪,郎中“嘶”了声,估摸道:“殿下筋脉起初较为紊乱,不知怎地,眼下倒平稳不少,与常人无异。” 第17章 他又细细思索,当下便断定,“好在淤血已经吐了出来,应当无什么大事,先抓一副药,七日后再问诊一次即可。” 说罢,他开了道镇定的方子递与,段南萧接过,拱手目送他远走,“有劳了。” 天色已晚,饶是两人想寻太医问诊也是难事,便试着抓些简单药先熬着,撑过今晚再说。 待翠桃服侍叶楚悦喝完药后,段南萧方才离开。 翌日,艳阳高照。 万里无云,天幕湛蓝得好似被雨水洗涤,澄净无垢,细细嗅来,马车外飘来若有若无的清香。 “奴婢听闻星月湖旁的开得极好,不少官家小姐在园中赏花。”翠桃回眸,小心扶起叶楚悦,将药端上来。 “殿下快些把药喝了吧,等会出去散散病气。” 见药已服下,便帮她顺气,“较昨晚,感觉可好些了。” 抬头望去,叶楚悦披散一头青丝,外罩层月牙白大麾,衬得双颊愈发白嫩,微蹙的眉眼透出一股子病气。 她放下药碗,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死感,苦笑一声,“死不了,微活。” 她如今可是掰着指头过日子。 彼时,脑海中闪出一事,她急忙摸了摸袖内,空空如也,又在马车内翻找,翠桃问她。 “殿下可是落了什么。” 垂眼见身上换了衣裳,叶楚悦舒口气,心道那东西应当是丢了,压下汹涌。 “无事。” 就当它凭空消失好了。 另一头,段南萧本想晚些再唤叶楚悦,却见她房门半开半阖,应当是醒来的。 正欲敲房门,却见一青衣婢女赶来。 送上封信,“公主今一大早出去了,让驸马别久等,先行去段府,她定会按时赴约。” “她去了何处?又去作甚。”段南萧连连发问,声音晦暗不明,不自觉颤抖一瞬。 那婢女摇了摇头,“殿下行踪怎会告知我等,不过,奴、奴婢瞧着马车是往西处走的。” 无言以对,一阵清风徐来,拂过脸颊,吱呀吹开房门,掀起地上一层细碎沙砾。 目光悄然下移,明亮的光线下,一成球的白纸团翻折滚动。 在檀木桌脚疯狂打转,起起伏伏,那揉皱的痕迹,显是有人故意为之。 心头涌上疑惑,段南萧唤那婢女下去,抬脚便跨进房门,捡起那地上的纸团,本欲找地方将它扔去。 又是一阵好奇,她会胡乱做些什么字画,他想着将它轻轻展开,嘴角微微上扬。 蓦地,一道凌冽的字迹充斥眼前。 这字,不是她写的。 缓缓触及字条上内容,读完那瞬,段南萧瞳孔猛缩,脊背紧绷成一个僵硬的弧度,浑身血液凝固。 随即,他缓慢抬起手,信纸在指尖微微抖动,带着丝丝凉意。 停滞许久,他才找回声音,沙哑颤动,“为何,为何瞒我……” 死死盯住手中的字条,似要将它燃为灰烬。 满腔怒火翻涌而出,紧扣在上的指节青筋暴起,抬眸间,已是一片翻江倒海的墨色。 他早该知道的。 自那日叶楚悦入宫,她便与方季青暗有联系,无论茶楼相遇亦或邀约赏花,她都不曾让他知晓半分。 连同上次宴会对诗,他那些所为,传到外人耳中,反倒成了驸马为讨瑞阳公主欢喜,抛头露面。 是昭王心系其妹,自愿赠予宝弓。 两人相视洽谈的画面,一遍遍在脑海浮现,胸口突地传来一阵绞痛。 他眼尾泛起层薄红,浅瞳里氤氲出莹光,如玉的脸生出道裂痕。 长袖忽地伸手往桌上一拂,茶壶茶盏落地即碎。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6-24 17:05:17~2024-06-25 21:13: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游园 ◎    杏花圆。 园内繁花似锦,翠柳含烟,露滴顺着花瓣滴◎ 杏花圆。 园内繁花似锦,翠柳含烟,露滴顺着花瓣滴落,泥土散发淡淡清香,远处亭台阁楼错落有致,朦朦胧胧笼罩一层云雾。 影影绰绰,如诗如画。 一阵悠扬笛声传来,叶楚悦隔水望去,遥见方季青立在船头,青衣依旧,手拿玉笛,面容清隽。 他微微勾起嘴角,笑容如沐春风,目光温柔地扫过她的脸颊。 缓步绕过小院,叶楚悦搭着翠桃的手上船,微风扬起,裙摆鱼尾般散开。 “还以为你不会来。” “王爷今日好雅兴。”放眼望去,这游船放翼国绝对是顶顶好,甲板宽敞平坦,行不偏颇,容得下百余人。 船上雕栏画皆由香楠木精巧雕琢而成,屏扇之后,几位小姐装扮雅致,围坐在木栏前。 从此处俯瞰,可见湖水清澈透明,水有锦鲤嬉戏。 其中一粉衣小姐觉着有趣,撒了把饲料,五花十色的鱼儿竞相争夺,泛起粼粼水光。 “哈哈七公主,你看这小鱼,甚是有趣。” 叶婉茹敷衍应了声,面容略有疲态。 目光飘到屏画下沿,一截白色裙裾在甲板上翻动,是叶楚悦最常的款式。 她突地笑了,半眯起眼唤来一婢子。 “去找张同,你这样……” 听罢,那婢子惊道,“殿下,这……” 叶婉茹瞪她,“按我说的做。” ** 叶楚悦见船头走来一名身材纤细的妇人,那妇人长相清秀,朝她一拜。 笑吟吟地道,“里面已摆桌备了各式糕点,二位随我来。” 船舱内,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洒在木板上,光影斑驳。两人落坐紫檀桌前,旁边摆放一紫砂壶和两只精美瓷杯。 叶楚悦轻轻提起紫砂壶,手腕一转,将茶水缓缓倒入杯中。 淡青色茶水在杯中激起圈圈涟漪,抬手递与方季青一杯。 “这新摘的龙井,果真香甜。” 方季青接过,轻抿一口,细细品味后,笑不达眼底,“九妹,本王今日只问你一句,若答得上,我便请陛下完璧归赵。” “若答不上……你下次饮这茶,可就没这般好喝了。” 说着,一张黄皮纸映入眼帘,摊开的半角露出鲜红章印,他显然是早有准备。 叶楚悦微怔片刻,轻吐几字。 “洗耳恭听。” 瓷白“铛”地一声放下,方季青缓道,“你觉得,驸马……他当真是驸马?” 她举壶动作一顿,方季青此番发话,是在试探段南萧的身份,是否属实。 恐怕他早就对此怀疑,然段南萧久居公主府养伤,探查不到虚实,竟找上她这个正主。 如今,她与段南萧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一旦揭露他的短,断绝段叶姻亲,那叶皇会让她有好果子吃? 一个本就不受宠的公主,倘若真成了形影单只,保不准又会将她塞给边境小国和亲,且不说任务能否完成,活下去都成了奢望。 是以,她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虽不知王爷为何这般问,但我夫君自是与我登堂对拜之人,何来是否之一词。” 第18章 方季青“哦”了声,又道,“段家两位郎君,相貌都是顶好的,若不仔细瞧,倒真容易恍神。” 这话说得,只差一戳,这层薄纸便能撕破。 叶楚悦沉思片刻,笑呵呵道,“王爷这话倒提醒了本宫,若那段小将军自愿与我结缘,我断不会推辞这婚事。” “也算是,两全其美。” 当然,这只是她的玩笑话。 一个段南萧就够她吃一通了,再来个段南星,怕是吞得她骨头都不剩。 茶水洒落,方季青脸上的笑快挂不住,饶是他也没想到,叶楚悦满脑子装的,竟是这等腌臜龌龊事。 “九、九妹这话若传出去,百姓会如何看待皇室。” 叶楚悦道,“本宫名声一向如此。” 方季青:…… 他冷哼一声,以往风轻云淡的模样形如泡影,“我当九妹是个聪明的,既如此,那这文书也无需上交陛下了。” 眼见那纸从手底下灰溜溜窜走,叶楚悦惊得一把压住。 “且慢。” 她知他一口咬定这条件,便开口周旋,“我今晚会去段家赴宴,王爷若想知道什么,大可同我说,只要速将文书送到陛下跟前。” “我如何能信你?” 久久未得到回应,正当方季青以为,此事作罢时。 她却掷出一惊言: “若不能……本宫会将铸造局贪污一事告知父皇,他官府惹得民心尽毁,父皇一向宅心仁厚。” “定会派大理寺的人,查个水落石出。” 此言一出,叶楚悦望向眼前之人,他的神色显然变了,惊愕、孤疑,还有一丝慌乱。 此事她是从乔丰口中隐约猜到的,何止贪污,这其中,还连带着几条人命。这铸造局,前段时日才交由昭王保管。 若此时出岔子,方季青也脱不了干系。 不过,此刻动方季青,于她而言,也是步险棋。 见他闭口不言,叶楚悦又道,“王爷不必忧虑,既然我们同处一舟之上,自当荣辱与共。” 她饶有兴趣地抬眼与他对视,似笑非笑,眼中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直直融进他破涛汹涌的巨浪中。 眼神闪烁交互间,已分出高下。 风浪过后,方季青递与她一张信封,撩袍起身,“那就静候佳音了。” 叶楚悦起身走到船尾,目送他远去。 低头见信上,这上面标注的,竟是段府各处位置的地图,一个红心落在一处僻静宅院。 这应当就是方季青要她找的东西。 叶楚悦收好此图,正要转身—— “哒哒哒……” 水声中隐约夹杂轻缓脚步声,悄悄向她逼近。 彼时,暗中一道冰冷的目光紧缠住她,寒意霎时窜上天灵盖。 “谁?!” 猛地回头,腹部撕扯,一只手臂扣住她颈脖,往后勒去。 窒息感袭来,她挣扎着要掰开铁链般的禁锢,却越来越紧。 情急之际,她肘击身后之人,闷哼一声响,转头见一张极为陌生的脸,还未喘息几口。 那人竟拽她长袖,缠斗之际。 两人“扑通”一声落入湖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6-25 21:13:33~2024-06-26 17:1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钰钰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落水 ◎    冰冷的湖水漫过全身,寒气侵蚀肌肤,刺骨的凉意一阵又一阵,蛇……◎ 冰冷的湖水漫过全身,寒气侵蚀肌肤,刺骨的凉意一阵又一阵,蛇般爬上鼻息。 “唔。” 水深阻力过大,叶楚悦抽不出内腰间备的刀,只得拼命踹那男人,可男人身形极重,狼一样死死攥住她的腿,两人不断往下沉去。 光线愈发昏暗,眼见远离湖面,她慌了神,气没憋住。湖水又咸又腥,直直灌入口中,险些吐出来。 彼时,耳畔响起机械声,宛如天籁。 【宿主,检测到您的求生欲望过于强烈,且积分过少,启动一次自救模式,有且仅有一次。】 【但使用后,您必须在今日内完成任务,否则自动死亡。】 胸口发闷,心跳压得几近扭曲,叶楚悦知道,她这是在赌。 在赌方季青会不会真的在今晚送文书,赌铸造局在他心中的分量,是否能撼动他在朝中扎根的势力。 游船上,翠桃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不见自家公主踪影,急得晕头转向,抬头之际。 面前走来一人,扭着细腰。 “你就是叶楚悦的贴身丫鬟吧。”叶婉茹斜瞥她一眼,细细端详指甲涂满的艳紫,“别找了,她回不来了。” 翠桃知这位七公主向来与殿下不和,心中多了几分芥蒂,攥紧拳头。 “不劳烦七公主,殿下我会寻回来。” 转身时,背后传来一道嘲讽声,带着漫不经心,“我亲眼看见她掉入湖中,这眼下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怕早被鱼给吞了。” 黄昏下,那一双美人眸深沉黑暗,嘴角扬起的弧度仿若钩子,剜得皮肉鲜血淋漓。 翠桃浑身发凉,眼眶泛红,“是、是你。” “她死了,你以为你能逃脱?”叶婉茹三步并作两步,缓缓靠近,“不如跟我,不但能活命,好处自然也少不了。” 手轻轻搭在她肩上,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她要知道,与叶楚悦成婚之人,是不是段南萧。 她曾在段家见过段南星,蓝衣无尘,手握檀珠,眉宇间尽是慈悲,没有一丁点戾气。 而宫宴上那人,绝非是他。 不知过去多久,叶楚悦拖着一身湿衣,发丝紧贴头皮,颤颤巍巍爬上岸,一丝凉意从脚趾传来,冻得打了个哆嗦。 她也算是倒霉到了家,耗费心神游上来不说,拖她下水的男人没死,跟条泥鳅似的游走了。 一游一个不吱声。 好在从他身上拽了点东西,手里这根布条,色彩明亮艳丽,纹路细如雨丝,是雨丝锦所制,不是平民可以用得起。 如此一来,范围又缩小不少。 思及此,她打了个喷嚏,紧了紧裹在身上的湿外衫,咬牙站起身向林间小道走去。 没走多远,不远处游船上传来一阵嬉闹。 站在船头的几个婢女笑容狰狞,拿着绳子,狠狠缠住一人脖子,发狠话。 “狗叫几声给七殿下听听,兴许还能放你一马哈哈哈。” 垂头的女子没有出声,任由他们打骂,绳子勒得脖颈生疼,白皙的皮肤布满红痕,一颗颗豆大地泪珠打在手背上。 透过额前碎发,叶楚悦看见一双熟悉的圆眼,是翠桃。 脑子被打得嗡嗡作响,待神志恢复,头顶传来叶婉茹冷笑声,渗入骨髓。 “我给过你机会,雀儿,送她去陪葬,好成她们主仆之情。” 叫雀儿的婢女架着她脖子,另外两人捆住她手背在身后。翠桃欲挣扎,但面对冰冷的湖水,她苍白的脸上慢慢平静,眼神空洞。 她们这些当奴婢的,本就生若浮萍,战战兢兢活着,逃出去,又能往何处? 第19章 到头来还是死得悄然无声。 绳子一吊,整个人升入高空,脚下是湖水。 一滴清泪滑落,视野逐渐模糊,目及中央,一个不大不小的黑点闪烁跳跃。 越来越大,泛光的轮廓好似一人影向她奔来,是来救她的。 大抵是死前幻觉吧,她缓缓闭上眼。 叶婉茹侧坐在软椅上,风吹过发稍,一道冰冷刺痛,悄无声息地爬上身体,疼得皱眉,不耐烦地摸向那处。 垂眸就见一把刀泛着冷光,架在脖颈处,割出道不深不浅地红印子。 稍稍动几分,便会血溅三尺。 她吓得浑身直哆嗦,脸色惨白如纸,颤声发问。 “是、是谁?” 一股浓烈刺鼻的水腥味席卷而来,她斜瞟身后之人,冷不丁撞上一双漆黑深邃的凤眸,配上那抹嘴角扬起的诡笑,宛如厉鬼。 她张唇想要呼救,却被捂嘴,耳边传来低沉女声,尾音微微上扬。 “怎么……又要骂我疯子?” “在惹本宫前,也不派人查查我会不会水。”叶楚悦拧她下巴,指甲刀片般摩挲,“叶婉茹,论狠毒,我还真不敌你。” “派人拦车造谣,宴会放鸟污蔑我,如今又设计我溺水身死,这桩桩件件够你死千百回……” “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刀口在娇嫩的脸上轻轻滑动,传来的刺骨凉意犹如冰川深窖,叶婉茹是真的怕了,她的眼神不像开玩笑。 她是真的想杀她! “放开七殿下!”那几个婢子也是惊慌失措,拉的绳子放开,吊着的人豁然倒地,几番呕吐,咳出一地酸水。 叶楚悦直接抛条件,“放开翠桃,送我们上马车,我就放了她。” “愣着干嘛。让她们走!”惊慌之余,叶婉茹余光瞟到不远处阁楼上,一支箭羽正对准她身后,蓄势待发。 那是季青哥哥的人,高悬的心松下几分。 对面拉拉扯扯将翠桃推过来,迷蒙中,翠桃见来的人竟是叶楚悦,鼻头一酸,险些哭出声来。 殿下没死,还孤身跑来救她。 她何德何能。 “有什么话都收着,回府再说。”叶楚悦叫上马夫,三人聚拢成一团,将叶婉茹团团围住。 叶婉茹哼笑,“你以为,你们逃得掉吗?” 顺着她的目光,叶楚悦也是瞧见静候在高楼暗处的弓箭手,护她之人,应当不止一个。 若非方才注意力都被翠桃吸引,她还真不一定有机会接近叶婉茹。 她踏上马车,勒住缰绳。 叶婉茹本以为她会松手,不成想竟捆住腰身,紧紧一收,往她身上靠,挡住一大半。 这是拿她当挡箭牌? “你敢——啪!” 这一声直接给她打懵了。 尾骨处传来一阵疼痛,良久才反应打的地方是何处,她又羞又恼,脸涨成红柿子,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叶楚悦动了动身子,“马蹄不长眼,我若放你下去,你可要想好了。” “恰!” 马车速度极快,风灌得耳膜发涨,呼啸而过,车轮在地上哒哒转飞快。 身后有护卫骑马鞭笞追来,街道两旁不少百姓手里踹着菜篮子,指甲缝里粘着点土星子,虎视眈眈地望着车上驰骋的人。 从这摔下去,不是挨一刀这么简单了。 叶婉茹攥紧衣袖,向前望去,周围的景象愈发熟悉,一时间恍惚。 这条路,不是通往瑞阳公主府的。 *** 段府后院,一座偏僻的小角门里,一道白影挺直静静候在木门前,男子眉眼如画,仿若一尊玉雕像。 门内传来几声急促咳嗽,段南萧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光线暗沉下来。 天快黑了。 彼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传入耳中。随即,两名家丁打扮的人走到他跟前,道: “二少爷,夫人说,大少爷身子虚在发汗,今儿个是出不来了,她先行去后院备晚膳。” “他呢。” 此话一出,周围空气瞬间凝固,那家丁抿了抿嘴,估摸着这爷的性子,缓缓回应。 “老爷唤你,去、去祠堂候着。” 段南萧颔首,缓步消失于庭院中。 祠堂内静谧庄重,偶尔传来香火燃烧声和微风拂树叶的沙沙声。 檀香缭绕弥漫,漫过贡桌和香案,朝外散出,珠帘泛着通透的光,映衬出窗外树木苍翠。 门口站着位中年男子,玄色背影傲然挺立,手背身后,起茧的拇指节带着枚翡翠指环,泛着点点冷光。 段南萧微微一福,“父亲。” 那背影只是轻应一声,又问。 “近日陛下可对你说了什么。” “未曾。” 段达海转过身来,眼睛深邃明亮,眼角爬上几道皱纹,虽不复年轻时矫健,却依旧保持着一种沉稳感。 见他沉默不语,心口窝火。 “我听闻,你在公主府过的日子,倒比段府好了不少。” 他哼一声又道,“段家世代忠良,革职之罪我还未与你算清。莫要忘了……你这条命,是你大哥给的。” “凡他所愿,你都要替他完成。” 冰冷紧密的视线压到段南萧身上,似要将他整个人洞穿。 他不免自嘲一笑,世人都说段家出了两个好郎儿,一文一武,举世无双。 殊不知,段南星对所谓俗事置若罔闻,一心礼佛,鲜少读书识字。 段家想要为段南星正名,便叫他这个做弟弟的替他读私塾。是以,锦城的先生当在给段南星教书,夸他伶俐好学,写得一手好字。 相反,段二郎胸无点墨,只知干些粗鄙之事。 他从来都是他的影子。 只是,有一事他尚且不明,今日定要弄清。 “娶叶楚悦,也是他所愿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6-26 17:15:31~2024-06-27 20:2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钰钰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回门 ◎    风吹来丝丝凉意,穿过几棵梧桐树,打得叶片发出阵鬼啸声,段达◎ 风吹来丝丝凉意,穿过几棵梧桐树,打得叶片发出阵鬼啸声,段达海侧颜笼罩在一片昏暗中。 他拿起桌案上那根长鞭,鞭子磨得发毛,鞭尾开出朵朵黑紫色血花,携带浓重的檀木腥味。 鞭子打地上划出沙沙声,伴着沉重的脚步声,一步步逼近。 段南萧垂下眼眸,说不清是何滋味。 犹记八岁那年,段家兄弟参加宫中太后寿辰,段南星身子尚好,与许多贵族子弟在雪中玩耍。他贪玩,爬到树上扔雪球,未察觉另一人悄悄离开。 待回过神时,段南星早已不见踪影。 宫人打着灯笼,冒着风雪,跑了大半个皇宫也没找到。 最后是个穿粉袄子的女娃娃,跑来说冷宫旁躺了个人,昏迷不醒。 听她所言才知,段南星四处走动,在宫中迷路,倒在雪中险些丟了性命。 第20章 而那粉衣女娃,正是还未被送去轩国的叶楚悦。 她成了段南星的救命恩人,倘若没有那场大病,他们本为同林鸟。 而他,竟替兄入赘,与她结为夫妻。 呵,真是阴差阳错。 思绪回笼,一双黑金锦靴停在眼前,段达海居高临下看着他,眉宇间尽是冷傲。 “你可知错。” 彼时,段南萧猝然跪下。 褪去衣袍,露出白皙精壮的胸膛,光打在脊背,一道道狰狞巨大的鞭痕蜘蛛般趴在肩胛处,犬牙交错,几近占满整个背部。 归家一次,这上面便会新添一道鞭痕,年复一年,新旧交加。 他风轻云淡地抬头看他,勾起一个讥讽的笑。 他曾跪地求饶,曾拼力反抗,曾把从小到大琐碎事认了个遍。 可他从未信他,亦从未心疼过他。 “不说,就当你认了。”与这道声音一同扫来的,还有一记鞭打。 只听得“啪”一声脆响,顿时皮开肉绽,血水顺着破开的旧痂流下。 段南萧疼地身子发颤,双手紧握成拳,又是几下猛打,隔着布料,膝盖被冰冷石板磨得通红。 额前青筋暴起,手背筋骨凸起,却是一声不吭。 “这般都不倒,果真顽固不灵。”他加重力度,“记住,这是在帮你,若在公主府暴露身份,段家难逃一劫。” 僻静的祠堂,只能听到一声又一声狠辣的抽打声,不知不觉,日落西山。 彼时,嗒嗒嗒几声急促脚步声赶来,一青衣小厮额前布满汗珠,气喘吁吁道: “老爷,门外来了个女子,自称是瑞阳公主,但、但小的实在不敢放进来。” 段达海停了鞭打,目光幽幽往这边看,下颚沾了点血,格外渗人。 他身前跪的人,背上没一块好皮,血如同一条蜿蜒的蛇,缠绕手臂,漫过白玉指尖,一滴滴落到地上。 晕染到白袖口上,红白的强烈对比,刺目鲜艳。 那小厮不敢细看,支支吾吾道,“她身后跟着几个带刀的,瞧着不像是寻常之人,她给了信物,说一看便知她的身份。” 他没敢说出另一层缘由,那女人模样疯疯癫癫的,哪里像个公主,倒像个逃荒的乞丐。 段达海接过信物,这是一支丹凤牡丹嵌东珠金钗。雏凤衔珠,钗身随摆动折射出流光,钗子背面印着造办处特有的标识。 确实为皇室专供。 段达海思付片刻,这瑞阳公主,再不济,也是翼国皇族,若在府门口出事,叫外人如何编排段家。 更何况,段叶两家还有姻亲关系。 府门外,叶楚悦一手拿刀抵住叶婉茹下巴,一步步朝后退去,背靠冰冷铁门。 门开了,那小厮身后跟着几名侍卫,手持刀,快速将叶楚悦三人护在身后,对面举剑的也毫不承让,步步紧逼。 “叫你的人先退下。”叶楚悦在她耳边低语,“我自会放开。” 叶婉茹不想她会调转方向到段府,此处戒备森严,段家又是世代为武的大族,保不准周围还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舒口气。 “好,我数到三,都松手。” 心脏伴着倒数扑通跳动,叶楚悦缓缓启唇。 “一、二——” 还未到三,她手一推,叶婉茹便一个前倾扑倒在地,掀起一层灰,对面的暗卫赶忙将她扶起。 细沙入口,唇齿嘎吱作响,叶婉茹撑起爬起,像炸毛的狮子,想回眸瞪叶楚悦。 段府大门早已关闭。 “七殿下恕罪。” 一道道黑影半跪在身前,叶婉茹气得眼皮暴跳,跺向那几人的脚,见他们一声不吭,愈发恼火。 “滚,都滚啊!” 头也不回,直直冲出府门口数米。 入府后,叶楚悦问奴仆客房在何处,好在段府还有位三小姐,库内备了些小姐家添置的新衣裳。 那奴仆过问库房管事后,便领着她与翠桃入客房更换湿衣。 两人隔了扇木屏,叶楚悦穿上中衣,顿觉舒爽,突地出声问:“翠桃,你对这段府了解多少?” 适才从杏花园出来,她本想直奔公主府。 可一想到身后那群追的不是善茬,原身刚回国,还未来得及培养侍卫,便朝着段府来了。 半晌,那头传来翠桃的声音。 “段府是锦城中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段老祖是翼国开国大将。” “眼下这位段老爷曾是镇国大将军,征战沙场二十余年,可惜犯腿疾,骑不了马,只能在府中休养。” “段夫人是陛下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出生尊贵,是林国公府嫡出的小女儿,待人温婉和顺,殿下不必忧心。” 听罢,叶楚悦只觉原身招这段府赘婿,是赚大了。 又拌嘴几句,两人很快换衣,门外的小厮领着去后院。 踏进半圆式的石拱门,一阵花香扑鼻,穿过小竹林,遥见用鹅卵石铺成的空旷之地,一张大圆桌摆在中央。 几个小丫鬟背着脸扫落叶,靠在东窗外栏换花瓶,视线放远,两位女子端坐在太师椅上。 一人面容娇俏,瞧着尚不过及笄之年。另一人温婉优雅,看不出年龄,着一身淡蓝素雅衣裙,脸庞如玉般温润。 尤其是那双浅色瞳孔,长睫卷翘,猫儿般漂亮。 不知为何,叶楚悦倒想起段南萧那双眼,生得也是这般摄人心魄。 翠桃在一旁小声提醒,“殿下,那位着蓝衣的就是段家主母,林倩。” “旁边坐着的,便是段三小姐,段语蓉。” 叶楚悦微微颔首。 段语蓉本捻手发呆,抬头便瞧见一女子静静站在不远处,眼尾上扬,即便未施粉黛,却不怒自威。 两人视线触碰,对方脸上绽出抹笑,鼻挺唇红,仿若红莲盛开,烧得人心慌。 她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身旁之人,“娘,她、她不会就是那叶楚悦吧。” 林倩也是突然看见,掩嘴小声唬她,“语蓉,公主的名讳岂能直呼,要是叫你爹知道——” “好了娘,明面上的样子还是要做做,我知道。” 两人交谈时,叶楚悦款步朝她们走来,见林倩站起,她微微欠身。 “母亲安好,楚悦来得有些晚了,还请多担待。” 林倩微怔,莞尔一笑,托起她双臂。 “殿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命下人备了些酒菜,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 桌上大大小小有三十道菜,灯火映照下,糖醋排骨色泽鲜艳,深红色酱汁包裹外外酥里嫩的排骨,散发诱人香味。 紧接着是一盘青菜炒虾仁,泛红的虾肉与青叶相互映衬,还有清蒸鱼,外翻鱼片,瞧着鲜嫩可口…… 叶楚悦吞了吞唾沫,眨巴眨巴眼,这菜做得比公主府的厨子还好,这是可以说的吗。 要不是碍于面生,她想常来段府蹭蹭饭。 “别光站着,快坐。”林倩见她双眼放光,轻笑一声,“说来也巧,萧儿跟你口味差不多,不愧是……” 空气突地一滞。 两双眼直勾勾盯着她,一道是段语蓉,另一道是叶楚悦,豁然反应,她才发觉说错话了。 第21章 “哈哈你瞧我这记性,是星儿,星儿小时候还嚷着要进宫找殿下。” 叶楚悦微微蹙眉,这话是为何意。 段南星她连个影子都未见着,听这段夫人所言,他小时候便认得原身,还说要见她。 莫非,这婚约不全是叶皇一个人的主意? 正要开口问她,身旁的两人噤了声,婢女们也突然神色紧张,揣紧手让出一条道来,周围安静地出奇。 连树上鸟雀煽动翅膀的声响,都听得一清二楚。 两道高大人影一前一后走来,为首的中年男子玄色锦袍伴身,气宇轩昂,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 叶楚悦一眼便认出此人身份,段府家主,段达海。 他身后跟着的段南萧身形颀长,垂眸不语,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轻微颤动着。 细细看来,他眼框不知为何,竟红了一圈,露出的半边瞳孔有雾霭遮挡,积满一摊死水。 昏黄的灯火衬得皮肤愈发苍白。 如同一盏琉璃玉灯,轻轻一碰就碎。 察觉到他身体不适,叶楚悦上前想扶一把,他却侧身躲开,冷漠地好似一块冰雕,触碰不得。 两人一个擦肩而过,飘来一股细微的血腥味。 叶楚悦转身,孤疑地望向背影,扶下巴。 嘶,不对劲,是真不对劲。 第18章 醉酒 ◎    叶楚悦估摸着,平日他再对她心存嫌隙,也不会当众怫然不悦。 ◎ 叶楚悦估摸着,平日他再对她心存嫌隙,也不会当众怫然不悦。 回想上次在柴房,饶是被打个半死不活,他那叫一个能忍。 思来想去,也找不出何处冒犯了他。 这爷真难伺候。 目光转移,段南萧独自落座,悠然自得地夹几块鱼肉落入碗中,缓缓吞咽,又拿起帕子轻拭嘴角,举止雍容闲雅。 正当众人鼻息凝神之际,段达海眉眼一压,神色顿时猛沉。 “孽子,还不见过殿下。” 这声吼得叶楚悦太阳穴猝然一跳。 据翠桃所言,这段家家主性子烈,她当是为人坦率,胸无城府。 不想,他竟当着众人的面,驳了段南萧的面。 仔细回忆,原书没有提及,男主入赘公主府之前过得如何,只知他善于隐忍,手段却异常狠辣,性子阴郁。 现在看来,怕不是跟他在段府幼年生活有关。 见他无动于衷,段达海转头连连赔笑道,“是我管教不周,污了殿下的眼,此子纨绔,不如让他段府一段时日——” 她打断,“父亲,夫君的性子我知晓,今儿个在段家失礼,终究是我的不是。” “回府我定好生教他规矩。” 这声父亲唤得段达海眉头一松,神色缓和。 可思量后,她哪是在奉承,这分明是在划清段南萧与段府的关系。 公主府的事他段家少管。 “言来语去,都是此子的不是。”他又斜瞟周围,冷冷下令,“还不快服侍公主用膳。” 叶楚悦摆手,“不必了,本宫用膳不喜旁人。” 此言一出,五人磕磕绊绊下,终于落了座。 叶楚悦坐在段南萧右侧,见他拿起酒壶,她抢先夺过壶把,似是触电,两人手指刚碰到,他便缩了回去。 她给自己倒了半杯,酒壶还未沾桌。 抬手为林倩和段大海倒一杯,“母亲父亲喝。” “好。”两人齐齐回应。 还觉不够客气,又起身给对面坐的段语蓉满上,笑吟吟,“三妹也喝。” 见她这般周到,段语蓉有些受宠若惊,道了声谢,眼珠子不由自主瞅一眼她身旁之人。 段南萧抿嘴不语,斡旋杯盏,玉白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杯沿。 碗里的菜却是一口未动。 那漂亮的浅瞳一瞬不瞬盯她手上的酒壶。她轮了一圈,又是嘘寒问暖,又是把酒言欢,对他不闻不问就罢了。 竟还故意将酒壶放到他拿不到的地方。 长睫遮住的眸光深沉,眉稍挑起的弧度透出一股子冷戾。 也是头一回见自家二哥在外人面前吃瘪,段语蓉忍不住窃笑,眼角弯弯,津津有味地抿一口酒。 叶楚悦自顾自地吃菜,见他动筷子夹那道红烧肉,本着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的原则。 她毫不客气地,争先将最后一块夹入碗中,得意地斜瞥他一眼。 段南萧拧眉,又伸手夹那青菜,还未沾筷,身旁的人三下五除二夹走,框框一顿狂炫。 他眼睛看哪盘,她便夹哪盘。 几翻争夺后,她吃得两边腮帮子鼓鼓。 握拳抵住下颚,瞪向他的那双眼中满是愤然,红唇沾点油渍,亮闪闪地。 头上的两侧发髻跟着一摇一晃。 不知为何,他想起幼时在山间野地里毛绒绒的小雪狐,也这般有野性,想慢慢靠近,却被突地挠了一爪子。 咧开小虎牙气呼呼朝他瞪,眼睛亮亮地。 不觉间,段南萧指节发痒,呼吸轻微急促。 冰川炙烤得融化,慢慢塌陷。 未察觉到他的变化,叶楚悦心道这菜好是好吃,嘴上吃是热乎了。 可身体反倒还越来越冷了? 刹那间,心脏像被一双大手揪住。 闷闷地疼痛传来,寒意从头顶往下,宛如一把把利刃,割得她快喘不过气。 混沌的脑内闪过一丝清明。 对,她怎么忘了。 方季青还未入宫,封地还未收回,任务还未完成。 最后一次活命的机会,也在落水中用完了。 她,已穷途末路。 望着满桌佳肴,她扶住桌沿,脸色发白,这顿不是回门宴,怕是她的断魂饭。 夜风徐徐吹拂,树梢摇曳,天气渐冷。 段南萧见她眼睛泛红,目光飘到段语蓉面前那盘水晶龙凤糕,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吓得对面的段语蓉弹回夹菜的手。 原来,她喜欢吃这糕点。 他默默记下。 此刻,叶楚悦身子冻成浆糊,似被冰晶包裹,死死拧紧大腿,偏生现在还不能倒。 那些太医指不定会断她个什么怪病。 原身本就惹得一身污名,若再添个无故冻死,这比原书中写的五马分尸,好不到哪去。 她不甘心。 眼皮愈发沉重,视野模糊之际…… 脑内一声“叮咚”响,系统报道: 【恭喜宿主,昭王已将文书送上,叶川柏也已下诏书划回封地。天虞山归瑞阳公主。 奖励积分:六十。】 仿若从深水中挣脱。 叶楚悦大口呼吸几口空气。 这一口,便吸入碗里的饭飘来香气,勾得她馋虫直叫,眼角冻结的湿热缓缓流下,打湿袖口。 劫后余生,胸口那股冰冷感缓缓消散,尸体暖暖的。 好险,差点躺板板了。 回神之际,才发觉有道炙热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身上,偏头看去。 一张清冷如玉的脸映入眼中,他好看的眉头微微颤动,眸光随她动作闪烁,闪过一丝疼惜。 第22章 他动了。 他伸手轻碰她脸颊,拇指缓缓摩挲她眼帘下,似在擦泪。 泪水滑入他掌心,带着丝丝凉意,却一路烫进心底,烫得他心神慌乱。 见她下闪躲,段南萧看向手时,才发觉他刚刚做了什么。 一声轻哼,别过脸去。 月色下,冷光衬得他下颚愈发分明,耳根蔓上抹红,好似日落红霞。 美得她移不开眼。 她笑了笑,突然记起一事。 方季青说归还封地的条件,便是潜入段府。 可昭王给他的图……那处地方犄角旮旯地,恐怕不好找。 若直接去寻这地方,难免打草惊蛇。 如此,只能先使点小手段支开某人了。 用完晚膳,林倩抬眼见他们小两口还未动什么,也不便叨扰。 掩嘴起身,挽起段达海臂膀。 “老爷,我乏了。” 见她眉心紧皱,段达海轻点头,与叶楚悦两人道别,便领着下人一同离去。 段语蓉哪会留下,也眼巴巴跟着溜走了,翠桃得眼神意会退下。 偌大的后院,只余两人。 桌上饭菜尚热,叶楚悦夹了块肉放入他碗中,“夫君吃菜。” 段南萧本想回绝,可看到她眼底闪烁的光亮。不觉间缓缓张口,冷脸吞下,不耐烦地嚼着。 这一张一顿模样,像个吃草的老马。 “味道如何?” 他冷冷回应。 “尚可。” 叶楚悦又为他添杯,一脸灿笑。 “夫君喝酒。” 此时段南萧再傻,也知道无事献殷勤,他看着笑意盈盈的小脸,放下筷子。 “殿下有什么不妨直说,臣定当竭力而为。” 他又这样,气虽然消了,却带上一层厚厚的面具,举止儒雅得挑不出一丝裂痕。 心神一动,她故意贴近他,在他耳畔轻吐,带着几分狡黠。 “本宫让你喝……你就喝。” 一阵风夹带着少女唇齿间的酒香,飘进心底,激起涟漪。 他身子豁然僵住,手不知往哪放,佯装镇定,冷漠玉白的脸上藏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慌乱。 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叶楚悦挑起他一缕墨发,在掌心内打着圈,他突然闭口不言。 另一只手端起酒杯,递到他面前。 不成想,他先夺过,一饮而尽。 当他是个爱喝的,叶楚悦一杯又一杯满上,他便一次次喝下。 她故意没夹菜,怕冲散了酒劲。 酒壶见了底,叶楚悦正想着再向婢女讨要点,只听得“扑通”一声响,段南萧竟直接伏倒在桌上。 一动不动。 叶楚悦瞪大双眼。 他、他该不会喝不得酒吧。 寒光斜照在他冷白的脸上,褪去几分清冷,醉意涣散,双颊染上一丝淡淡胭色。 凌乱的碎发下,一双眼水光盈盈,显出几分多情来,竟比身后满墙的娇花还艳。 醉玉颓山,博粉何郎。 四处寂寥无人,凭他这重量,是万不可能一人送他上马车的,叶楚悦一拍脑门,头疼得厉害。 既不能喝,那方才他这一杯杯地下肚,逞什么强? 她打心底给他取了个绰号,醉美人。 醉美人不知是醉还是醒,歪头抬头望向她,眼神迷离。 “驸马,该回府了。”叶楚悦转换思路。 看能不能混水摸鱼,先把这厮弄上马车再说。 段南萧眯着眼,猛地撑桌站起,眼前的人影摇摇晃晃,“你,你是谁?我没……见过。” 得,醉得连人都不出了。 舒口气,叶楚悦耐心解释,“你是我夫君,不久前我们登堂对拜,结为夫妻。” 他眨眨眼,似在思索什么,半晌才反应。 “我、我是你夫君,那你就是、是我娘子咯。”段南萧细细凝视她侧脸,突地浅笑颜开。 目光流转间,眼中闪出的光芒好似夜幕之下的点点萤火,温柔而神秘,让人忍不住沉醉。 叶楚悦轻轻点头。 她正要开口时,脸颊忽然一热,一个柔软的之物好似棉花,一触即离。 “娘子亲亲。”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6-28 22:04:57~2024-06-29 19:46: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钰钰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白月光 ◎    刹那间,一道绚烂烟火炸开,脑内“砰”地一声响,星光噼里啪啦◎ 刹那间,一道绚烂烟火炸开,脑内“砰”地一声响,星光噼里啪啦落了满地。 脸颊温热残存,冷风吹得心口发胀,愈来愈烫,深深烙印在胸口。 叶楚悦抚上泛红滚烫的脸颊,愣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这、这厮在发什么酒疯。 见他傻乎乎冲她笑,握紧手不放。 她拍了拍这双多话的嘴,早知如此,便先将他放这儿歇会。 事成后,再来料理也成。 “娘子,也亲亲我吧。”段南萧见她不搭理他,指尖戳了戳右颊,朝她贴近。 眼里亮晶晶地,像只讨糖的小狗,尾巴摇成螺旋桨式。 她一把别开这张漂亮的脸,“别闹,我有正事要干。” 段南萧不依不饶,他高出叶楚悦半个身子,从身后紧紧环抱,将她笼罩在一片阴影下,颇有压迫感。 仿若有毛茸茸的大型犬紧贴着后背,鼻尖充斥他身上好闻的冷香,轻微呼吸时带出的热气在耳边环绕。 叶楚悦无奈,只好哄着他。 “乖,你松手,我就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说出这话时,她微微一怔。 是了,她方才怎地没想到,论谁最了解段府,除了她身旁这位段家二少,还能有谁? 灵光闪动,她从兜里掏出一张被揉得皱皱巴巴的纸团,小心翼翼地轻捏展开。 纸上四角晕染成一片黑色,几处位置被冲淡。 定睛瞧去,右上角的红色笔墨未褪去,仔细看还是能找到。 背后传来一道清冷黏腻的男声,“不要嘛,我就要娘子。” “我有一事需要你帮忙,不知你——” 他抢先道,“好啊,只要娘子想,我定然达成。” 他轻轻弯腰,硬朗的下巴耷拉在她肩上,喷出的热气带着股酒气,低沉的笑声萦绕耳畔。 带着浅浅倦意,撩人心悸。 面颊又是一热,叶楚悦索性将图纸怼到他眼前。 “这个红点你知道在何处?” 顷刻,身后的人沉默不语,她偏头,他满是兴奋的眸子豁然平静,炽热聚集成一簇强烈的光。 欲将那红点燃成灰烬。 厌厌道,“不要,娘子你别去那儿,一点也不好玩。” 不想他竟如此抗拒,叶楚悦有些不解,难不成,这段府真藏了不得了的东西。 “不行,我必须去,你方才答应我的。” 叶楚悦直溜溜看向他,语气比平日软了几分,弯起的唇角勾得人心荡漾。 两人距离极近,能够看清对方细微的表情,一声轻叹。 第23章 “好吧。” 段南萧终敌不过她,低头握住被风吹得发凉的小手,他指尖有点薄茧,触碰时有粗粝的摩挲感。 宽大的掌心传来温热,叶楚悦莫名安心几分。 两人绕过座小型假山,一片浓密林荫后,远远见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小巧别致。 院前小道的两侧,种了几颗枫树。 尚未入秋,树上苍翠的枝丫摇摆起伏,月光从缝隙间倾斜而出,打在褐青色砖瓦上。 此处极为安静,一路朝前望去,一间木质小屋紧闭门,窗内隐约透出些许亮光,不仔细瞧压根看不出。 四周虽无人修缮,地面诸多杂草清了个干净,应当是有奴仆修剪清理。 行至屋子附近,叶楚悦骤然挣开紧握的手,对段南萧做个噤声,同他磨了许久的嘴,他才肯放开她。 她贴近墙角,屋内寂寥无声。 一股浓郁的檀香从门缝溢出来,仿若听到梵音响起,又似置身于寺庙中,耳边满是诵经声。 莫非,这是段府礼佛的地方,怪僻静的。 叶楚悦状着胆,蹑手蹑脚推门而入。 “吱呀——” 不想刚开门,却先嗅到一阵浓郁的不知名药味,与檀香缭绕混合,闻着叫人有些头晕。 她微微蹙眉捂鼻,继续往里走去。 昏暗晃动的光线下,一道浅蓝色消瘦的身影静静跪在一尊玉佛前,双手合十,身前点上三柱细香。 他墨发披散落地,手带佛珠,手腕干瘦见骨,指尖枯树枝般转动珠头,冷光为他整个人渡上一层薄雾般的蓝光。 浑身飘渺如纱,不似凡人。 这幕看得叶楚悦眼皮直跳。 原来,这地图标注的地方,里面藏的,不是什么宝物…… 而是人? 呼吸一紧,她小心挪动步子,却听到一声轻笑。 “姑娘不必紧张,我瞧不清。” 此声好似从天外飘来,只能听到虚弱地吐息。 她怀疑再眨眼,眼前之人会随风轻轻飞走。 既发现,躲在此处倒多此一举。 她僵硬地搭腔,“公子怎知,我并非男子。” “若是男子,行事不会如此小心,况且……段府鲜少有男眷来。” 他放下佛珠,回眸望她,露出惊艳俊朗的侧颜。 似不能视物,白如霜雪的面庞上,系了层薄薄的白纱,隐约可以窥见掩住的眼,灰蒙蒙一片。 再定睛一看,叶楚悦差点没站稳,后退几步。 老天奶,这、这像过头了吧。 除去被薄纱挡住的双眸,鼻梁挺直的角度,不厚不薄的唇,还有下颚扬起的弧度。 很难不怀疑,此人是段南萧孪生兄弟。 孪生兄弟,双生子…… 他、他难道就是那段南星。 心惊之余,她忽地记起,方季青给她这张图纸时的神情。戏谑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原来在那时,他就想到这般情形。 细细琢磨,段南星确不该出现在段府。 双子生得相像,但站在一块对比,一眼便能将两人分出。 好啊,原来那方季青打的是这主意。 瞧见自家夫郎被偷梁换柱,依照原身冲动的性子,怕早就同段家闹得个天翻地覆。届时段叶两家接下梁子,再闹到朝堂之上。 最终受益的,唯有只手遮天的方家。 好一招坐山观虎斗。 空气凝滞半晌,段南星轻咳一声,淡淡道。 “可是吓到姑娘了?” 如檀木燃尽,碎香满地。 思绪回笼,叶楚悦连连摆手。 “非也,公子仙人之姿,岂会可怖。” 想着此地不宜久留,她匆忙转身,道了句。 “多有叨扰,我先行告退。” 言罢,她紧着步子踏出门槛,将木门合拢,耳边突地响起一声轻唤。 “姑娘。” 她微怔,冷风卷起他一身衣袍,夹带着丝丝缕缕的药味,从鼻尖钻过,脑内冲上一道极艳的画面。 一少年躺在雪地之中,浑身冻得发红,蜷缩成一团,他颤抖掀起沉重的眼皮。 那双眼眸宛如黑曜石般清亮,清澈地倒影出一张小脸。 站在他跟前的,是个小女娃。 生的粉粉糯糯,眨着小鹿般的眼眸,好奇地蹲下瞧他,戳了戳脸颊。 “咦,你怎么冰冰地,是雪人嘛?” 想要再看清那女娃的样貌时,画面突然一转,便再也看不见,黑乎乎的。 叶楚悦凝神,缓缓睁开双眼。 一阵风穿过胸膛,掀起玉佛前半透明的帷幕,薄纱扯得松动,一路向上盘旋飞舞,轻巧落在他身前。 他嘴唇轻启,一抹苦笑挂上眼角。 “忆昔相逢负霜寒,梅花笑语映粉鸾。” 话音刚落,不知为何,她胸膛一热。 扑通扑通…… 这声心跳,不是她的。 叶楚悦从段府出来后,便一直魂不守舍,洗漱后便躺在床上,连兵书都未碰。 原身究竟与段南星是何关系,为何一想到他方才破碎不堪的模样,胸口便疼得慌,好似被一块巨石压着。 一夜未眠。 翌日。 花窗半开,朝阳的余晖整整齐齐地铺躺窗沿,梧桐叶影照进屋内,一阵风扬起湛蓝蓝色袍边。 林洋见叶楚悦的马车匆忙离去,便翻身入院,推门进入一间小房,段南萧正起身开窗。 他抱拳,“都督。” 段南萧手一顿,缓缓回头,面色比平日还要苍白几分,嘴唇毫无血色。 他眼下一点淤青,捂着头。 不知昨晚具体发生何事,许是喝多了酒,总觉头晕目眩。 今早见叶楚悦时,她的眼神十分怪异,闪躲中带着几分怯意,就连平日的颔首问候都未有,便急着回房收拾。 见林洋上前要扶,他摆摆手。 “我无事,说吧。” 林洋顿了顿,眉头越拧越紧,“沛洲来信,轩国已开战数日,铸造局的兵器提前送达,只是……边城那边兵微将寡。” “怕是顶不过半月。” 眼下这战打得正紧,朝廷派出的武将不过五人,且都是新任职位,还未有实战经验。 如何抵得过对方十万精兵精将。 尤是那轩国摄政王时玄,骁勇善战,从小便在军营中长大,手中沾的人命更是不计其数,只是鲜少出征。 他本次亲征战场,听闻是要寻回被歹人劫走的二皇子时钰,而那歹徒竟是翼国人。 “真是荒唐,若非有人故意为之,一个要即将被立为储君的皇子,怎会被一群山贼强盗掳走,还未有半点下落。” 这些,不过是他轩国攻打翼国的借口罢了。 彼时,窗外的光线霎时昏暗,一阵凉风刮过树梢,沙沙作响,好似野兽咆哮。 乌云压顶,风雨欲来。 思付片刻后,段南萧起身,眸子瞬间冷了下去,反复敲打桌面。 “十日,十日内我一定要到沛洲,等不到下月了。” 不过,得想法子从这公主府脱身。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感谢在2024-06-29 19:46:17~2024-06-30 21:44: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桉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试探 ◎    马车走得急,车轮碾过青石板,泛起点点水花,溅落四周,碎了满◎ 马车走得急,车轮碾过青石板,泛起点点水花,溅落四周,碎了满地泥土。 不过一盏茶功夫,便行至朱雀街。 一路上,许多紧闭破旧的铁铺,竟开始张罗起来,时不时传来几声啷当打铁声。 叶楚悦拂去衣角沾染的灰尘,抬眼见牌匾上纂刻的四个大字“乔氏铁铺”,前些日子生意红火,这旧牌匾便也花钱添办了新的。 台前聚集许多门客。 其中一妇人听完卖价,翻了个白眼,“大伙儿快来看看,就这铁剑卖五两?还只能佩戴当个饰品,怎么不去抢啊。” 另一人立马附和,“我看隔壁张家铁铺就不错,那个菜刀也打得好,只花了咱五十文。” 后边排着的大伙一听,道了声晦气,转身屁颠屁颠朝对家跑去。 霎时门庭冷落。 叶楚悦眉头轻蹙,缄默不语,缓步绕过台前。 刚走进后院,乔丰是个眼尖的,一下便瞧见她,笑呵呵迎上来。 “楚公子,多亏你送了些来人过来,老朽这才教了五日,他们几个都能独自锻打了。” 放眼望去,几人累得面红耳赤,卖力地抡起铁锤敲打,霎时火花四溅,时不时伸手擦拭额上的汗珠。 见她来了,笑容满面,一个个迎上前。 叶楚悦也是莞尔一笑,朝他们微微弓腰,行如流水,好似林中野鹤。 “诸位愿相信楚某,是我之幸事。” 见她为人如此谦卑,其中一壮汉不好意思,挠头笑呵呵,“多亏公子照拂,能把俺们救出来,都是应该的。” “是啊,这些粗活咱来锦城前都干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叶楚悦点点头,随口一说,“你们若还有什么需要的,大可同我说。” 此话掷出,房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众人面面相觑,似有难言之隐。 就在此时,一人突地跪下,忍不住哭出声来。 “公子,实在是走投无路,不然俺也不会拉下脸皮,求您救救慧娘!” 说罢又朝她嗑了几个响头,声声入耳。 谁知此言一出,周围一众高大身影纷纷以头抢地,连地板都跟着震颤几分,哭喊得震耳欲聋。 “我也求您救我家婆娘,她身子骨弱又受了点风寒,如何能在那阴冷之地久待!” “我也是!我有个五岁的娃娃在牢里受苦!您菩萨心肠,求您发发善心吧!” 何事竟到这般地步。 叶楚悦询问才知,不止他们,所有到锦城避难的流民都是如此。 他们拖家带口闯这方天地,以当会有一线生机,不想要受朝廷反倒以此要挟,让他们为翼国征战,不死不休。 这是要将他们逼上绝路。 一想到在牢中见过的那对母女,她鼻尖便觉发酸,她们无罪无过,本就生存艰苦,眼下又要受这无妄之灾。 她如今身份尴尬,虽为公主,却手无实权,搅不得朝堂之事,正是要避风头之时。 若贸然行事,怕引得众人怀疑。 万事先稳住心态。 “诸位的苦衷我都明白,只是,在下不过一介草民,无从置喙官府之事,”叶楚悦顿了顿又道。 “不过,我倒是可以向都督探一探,看能否送些吃食衣物进去。” 见他们面容有所缓和,叶楚悦劝道。 “不妨想想,若妻儿有朝一日能救出,你们安身立命的本钱在何处,锦城如今正是需要贤才之时。” “今朝学得一门好手艺,来日何愁吃穿。” 众人听罢,觉得此言有理。 身为流民,他们本就为挣钱养家才来锦城闯荡,现在虽无法与亲人团聚,但好歹能饭吃有地方可去。 总比眼巴巴在外边等着好。 到时有钱花,又有本事可施展,是一举两得。 “方才是我莽撞,谨遵公子教诲!” “公子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 叶楚悦虚扶他们一把,忽想起方才见到的场景,一同在此说了。 乔丰心中也有疑虑,“近日铸造局收购兵器,所以周边的铺子也开始开凿打铁,以低价上缴,还能挣点赏钱。” “我担心——” “担心生意会被别人夺了去?” 见他点头,叶楚悦却笑道,“适才所见,都不过是唬人的罢了。” 无论哪国,剑本身耗费不低,一把普通剑,算上成本也得三四两,懂剑之人自不会对此芥蒂,反倒是那群惹是非之人。 本就想买把菜刀,结果非得往这卖武器的地方闯。 很难不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之。 叶楚悦转念一想,心下有了主意。 “你们可知一个词,叫拓展业务。” 众人皆摇头。 她道,“我们这铁铺虽价贵,可终究需求少,若运用于锦城百姓的生活,是否可扩大销售市场。” 听她说得一阵又一阵,乔丰犯了愁,“可咱们这些铁器,寻常人家根本用不着,高门贵府又瞧不上,如何出售。” 叶楚悦随手拿起桌上一个铁盆,往地上砸去,“砰”地一声响。 那盆底凹出个巨大的窟窿,几近洞破。 还未等众人反应,她指向地面。 “这铁性脆不耐用,若长期受水浸泡,还会腐蚀,生出锈斑。” “曾有官家子弟误食大量铁锈,吐血吐得半月下不了床,寻遍锦城大夫也是束手无策。” “若能缓解这问题,不但能节省百姓开支,还能用于军中。” “这、这怎么可能?” 锻造数十载,都知道这铁生锈乃常事,怎还有法子能解决。 众人不知道的是,叶楚悦早在前往练武场时,便想好下步如何走。 那时,她在系统架台上,一眼便锁定一物——不锈钢。 不锈钢耐腐耐摔,就是要加入两种原料,铬和镍,这两者一个可更好隔绝空气,一个使得钢体更加耐热。 只是这铬提取不易,且有毒性。 就剩下个镍,需要找些镍矿石提炼。 叶楚悦拿出一张图纸,“乔老可见过此物?” 乔丰定睛瞧去,这石头长得棱角分明,方方正正,呈块状结构,与寻常铁矿并无不同。 叶楚悦见他犯难,又补充道,“此石色泽呈点灰绿色,光照下熠熠生辉,无磁性。” 听这般描述,脑中忽地画面一闪,乔丰嘶了声,“你这么一说,倒真有点印象,不过那地方偏僻……” 话未说完,外头突地传来一阵闹声,只听得几声马鸣嘶啼。 “官府查案,闲杂人等退避!” 话音刚落,门“砰”地一声破开,来者虎臂鼠目,生得凶神恶煞。 正是高朔。 “有人告你们私铸兵器,超出朝廷规定数量。”他横扫在场之人,手一扬,“来人,把这铁铺给爷封了!” 第25章 彼时,他身后冲出十几个官兵,来势凶猛。 手持长矛,将他们团团包围,他一个眼神示意,那官兵便冲上前,挑起桌上摆件。 劈哩叭啦一阵响,周遭的打铁用具,眨眼被拂了个干净。 身旁之人一怒,抬步要上前阻止,叶楚悦拦住他,小声道。 “别轻举妄动,他们不会真毁。” 经过几番折腾,台前桌面被翻了个遍,搜查的官兵未找出可疑之物。 高朔不悦,既然来了,怎能空手而归。 视线穿梭于几人之间,很快便锁定那一身白衣,鹰眸闪过寒芒,扬鞭一甩。 叶楚悦侧身躲过,本想着将这鞭子摁脚下。 “咻!” 突地,耳边破空一声烈响。 一支铁箭飞速擦过,朝高朔头颅射去,他双目瞪得骇然,连连后退。 箭穿发髻,几缕发丝缓缓掉落。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何逞出生名门,高朔气得脸发红。 “谁?!” 叶楚悦也是惊了,这距离极短,没点准头她是不信的。 众人屏息回望,石墙的尽头,一黑发少年手持弓箭,冷冷地站在那儿,目光凌冽如刀。 他穿的这身破旧的白袍,不像是翼国服饰,兜帽遮住头顶,额前几缕发丝,卷曲细碎,生得唇红齿白。 脚上草鞋沾了点泥土,还有一股淡淡地雨腥味,宛如刚从外头猎食回来的野狼。 这一幕,与牢中蓄满泪水的人,缓缓重叠。 原来是他。 从初见起,叶楚悦便觉此人不简单。 一个哑奴如何能一眼辨出她的性别,还有他满手的厚茧,怎么瞧都不像是个弱的。 高朔不敢看少年那只湛蓝的瞳孔,什么怪物,竟生得如此可怖。 惊慌之余,他又把矛头对准叶楚悦,“你、你就是这铺子的老板吧。” “来人!先押下去打个二十大板。” 乔丰身子霎那间凉了大截,楚公子待他不薄,万不能叫此人苛待了去,想先认了这身份。 谁知叶楚悦先一步道,“慢着,饶是死罪也得先查清,不知高骑尉奉谁的命收了谁的好处。” “竟不分青红皂白,欺压良民!” 乔丰小声对她嘀咕,“公子,要不还是让我走一趟吧。” 叶楚悦示意要他放宽心,眼下他们人多势众,这般硬刚怕迟早吃亏。 她面向高朔,话锋一转,笑着缓缓开口。 “方才是草民失言,想必高骑尉是个懂事理的,若在小店看上什么——” “我双手奉上。” 此言一出,众人诧异。 高朔却突地笑了,“想不到你是个聪明的,那我也不买关子。” “爷实话实说,昭王早看上这铁铺,你开个价。” “查案的事呢……这么过去了。” 第21章 起心 ◎    听到这名字,叶楚悦拳头硬了。 方季青方季青,还是◎ 听到这名字,叶楚悦拳头硬了。 方季青方季青,还是他丫的方季青…… 这厮放着好好的太清书院不教,昭王府不管,偏生要插手铸造局,还要夺百姓生意。 皇帝老儿都没他管得宽。 见她沉默不语,高朔当她乐傻了,当即一拍大腿,“爷说个数,一百两,一百两够买你这些破铜烂铁了。” “东西跟人留下,你走。” 这等小民,只需先给点甜头,再打压一番,还不是任他拿捏。 愣了半会,叶楚悦嗤笑一声。 一百两?他当打发乞丐呢。 单剑卖五两,一月卖出二十把,一个月也有一百两,还不包括雇人用的钱,零零散散加起来,一月能挣个七十两。 “既是破铜烂铁,那还要买它们作甚。”叶楚悦,“莫非高骑尉觉得,昭王眼拙,没脑子才会买这破地方?” 未料她会这般说。 方季青是谁,是他高朔在锦城安身立本的命根子。 就连在铸造局的这份差事,也是受他照拂。这话要传入他人耳中,那这逍遥快活的日子算过到头了。 “你到底卖不卖?!” 叶楚悦斩钉截铁:“不卖。” “不卖是吧。”他怒眸一瞪,吩咐官差,去其他地方搜查,“嘴皮子倒挺硬,待会别跪着求爷。” 得令,那几个官差转身,疯狂摸索四周墙壁。只听得“啪嗒”一声,墙面微微松动,有一面像是空心的。 抬腿踹开挡住的门板。 定睛一看,竟是个小型仓库。 库内光线昏暗,隐约见里头摆着几辆板车,板车上堆叠的东西,都被黑布遮住。 见状,官差笑乐呵了。 果然,这地方大不到哪去,只要动点脑子,便能找着。 方才他们只是略微做样子,既得罪了高骑尉,自然没有好果子吃。再者,这谣言并非空穴来风。 店铺一日进出多少人,难免会有有心之人泄露消息。 片刻后,急匆匆跑出来,“报,在后备仓库内发现一批兵器,应当是刚制出不久。” 听到这消息,高朔眉毛高挑,眯眼看向叶楚悦,有些幸灾乐祸。 “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带走!” 话毕,众人气势如虹,一堵墙似的,将叶楚悦挡在身后,包裹得严严实实。 那几个官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举枪欲支开她身旁之人,对方举起铁剑抵挡。 叶楚悦冷瞥一眼,“里面这些兵器量,绝对没超出朝廷准许的范围,你们不清点就抓人。” “要得罪官府上头那位,休怪我没提醒你。” “官府?”高朔手指自己,嚣张道,“爷就是官大压民。” “有本事打我呀?来来来。” 他还觉不够,拍了拍长满胡须刀下颚,油光满面。 这模样简直无耻,众铁匠心底升腾一股子怒火,紧握住衣角,指尖快抠出个破洞。 火光电石之间,门外传来道急促的通报声,“官府巡查!” 听这声,高朔心道是那个不长眼的,敢跟他抢活干。 刚转头,一阵冷风似刀般横在他脖颈处,动弹不得。 斜瞟看去,便见一人浓墨似的眉头轻挑,睁开双冷芒闪烁的深邃眼眸,猛虎般死紧盯住他。 他高出他半个头,身穿银色软甲,面具遮挡容貌,视线缓缓下移,腰间系一块玄铁令牌。 令牌上刻个显眼的“都”字。 高朔认得,此人是前段时日,在刑部传得沸沸扬扬的锦城都尉,传言他是刑部尚书私生子,接回来享清福的。 他偏要谋个一职半官,受人举荐,还真就入了陛下的眼。 一上任就压在头顶。 高朔松动眉头,狗腿子笑,“嘿嘿嘿大人,怎地今日得空,跑这儿来了。” 段南萧动了动手腕,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我听闻高骑尉,在严查民铺私铸一事。” “觉着有趣便来看看。” 高朔一听,当下犯难。 昭王命他三日办完此事,眼下已过两日…… 目光游离之际,碰巧对上他腰间那把承影剑,宝剑出鞘半截,反射的寒芒叫人胆战心惊。 第26章 传闻此人受叶皇特许,五品以下,可先斩后奏。 心猛地跟着一颤,他弓腰走出去,“您好生瞧,咱就不打扰了。” 没走几步,背后又是一声叫喊。 “把你的人带走。”段南萧抽出剑,指尖轻轻摩挲程亮的剑面,“碍眼。” 那几个官差哪敢多做停留,纷纷收起铁矛,屁颠屁颠跑了。 人都散了,众铁匠紧绷的心豁然放松。 饶是他高朔官威再大,在锦城都尉面前,还不是只有磕头的份儿。 不管这都尉目的是何,也在关键时刻伸手相助。 叶楚悦上前一步,拱手道。 “多谢大人出手相助,小的愿为大人肝脑涂地!” 段南萧没瞅她,手一抬,“我可不是为此事来。” 他只是静静地望手中的剑,沉吟片刻,眼中闪出凌冽的气息,比冬日霜雪还要寒冷。 怕是有大事要发生。 “军队计划有变,这月底,你送七百把兵器到练武场,按铁铺常规价格算,到时候报给林洋。” 七百把?! 叶楚悦怀疑她耳聋了。 前几日商讨的是,一个月八百把,眼下离月底不过二十日,要锻造近一月的量。 生产队的驴都没这么累。 莫气,莫气,不能跟他一般见识。 叶楚悦缓气凝神,整理好情绪。 “大人,这造兵器不是买菜。”她顿了顿,思量有没有回旋余地,“这样吧,我这里还需要二十人——” 谁知这声又被打断。 “剩余的人被拉去前线应战了。”段南萧掀起眼皮,慵懒地轻瞥她一眼,“你自己看着办。” 丟完这句,肩膀处军甲发出摩擦响动声,他踩着一双玄泉翘靴,头也不回地走了。 云淡风轻,没有一丝犹豫。 叶楚悦骇得眼睛睁得核桃似的,怒火烧起,差点没抡起桌上的大铁锤,往他后脑勺砸去。 好啊,姐把此事放心里。 他把姐们踹沟里。 半晌,她掐一把人中,深呼吸几口气,问乔丰,“现在铁铺制出多少把铁矛了?” 乔丰瞥她一脸焦灼,也是不好意思,迟疑开口。 “他们刚学会,三十余把,都是新练手的。” 叶楚悦双眼突突,望向天际,来个人鲨了她吧。 彼时,系统音响起。 【宿主,你可以启动极速模式,让他们效率提升两倍,半个月便能完成这个任务。】 叶楚悦知与练武场合谋,本为积攒武力值,不想却掉进个无底洞,开弓没有回头箭。 不得不一路走到底。 叶楚悦伸出根手指:“这样吧,姐给个数,十个积分。” “够买你这破功能了。” 系统:……我怀疑你在玩梗,但我没证据。 【不讲价,五十积分保底八百把。】 叶楚悦:“没必要超额完成吧。” 【你铁铺不做生意了?】 好有道理。 叶楚悦含泪拿下极速模式,望着仅剩二十积分的电子钱包,她感觉有只小狗在背后追着跑,还时不时爆点金币。 没办法,他们打两份工的是这样的。 经过一番疏通,铁铺各位又开始各司其职,不过片刻,一切恢复平静。 叶楚悦又问了乔老,那矿石竟也是出自天虞山。 冥冥之中,好似有一根线在牵着她的手,无论是矿源亦或沛洲战役,都与那地方脱不开干系。 “楚公子,此事需商榷,我听闻此山刚归还瑞阳公主。”怕她不识人,又补充。 “就是去轩国为质的九公主,过去这么多年了,多少记恨咱翼国百姓。” “昭王能把封地归还,实乃胸襟宽广。” 听完,叶楚悦心情有些复杂。 若站在旁人角度,原身身世可悲可怜,亦有些让百姓忌惮,流言蜚语传播的速度难以想象。 她虽贵为公主,在宫中步履维艰,尤其母妃去世后,过的日子,比最低贱的下人还不如。 想要逆转名声,非一朝一夕。 一切,就从这天虞山开始。 思索之际,视线穿过乔丰,悄然落在不远处一个白色影子上。 从头到尾,卷发少年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 耳边传来乔丰声音:“这孩子,不开口说话,也不告诉咱们名字,只好先在这住。” 趁此时,叶楚悦径直走向他。 见她突然凑上前,他隐约有些欣喜。 眉眼弯弯,湛蓝的狗狗眼闪出异样的神采,仿若海水般澄澈动人,波光粼粼。 叶楚悦却冷静道,“几个问题,你只需点头或摇头。” 他轻点头。 她目光落到他手上那物,“这弓,是不是你做的。” 迟疑片刻,他缓缓点头,像是求夸的小兔,脸颊浮现一抹粉。 未察觉对方细微变化,叶楚悦好生握紧此弓,重心正好聚集在掌心,拉动弓弦。 弓弦韧性极好,拉满近半臂。 看得出来,这弓箭是寻常木料所制,可平衡性和灵巧度,不是翼国工匠该有的水准。 如此说来…… 叶楚悦缓缓看向他,眯起眼,轻掷一句。 “若没说错,你是……” “轩国人。” 话罢,他眼神一变,面露僵色,长睫跟着颤动,不自觉后挪几步。 她紧逼着抓起他手腕,冷冷道。 “若扯谎,我就把你送回去。” 第22章 启程 ◎    不止于此,还有他身上穿这件的白衣,用的是十几年前锦城的兴起◎ 不止于此,还有他身上穿这件的白衣,用的是十几年前锦城的兴起的羊毛面料,边角都磨起了球。 翼国气候地域不宜发展畜牧,衣物多为桑蚕、亚麻、黄麻植物材质加工制成。 况且,兜帽式样也鲜少见,锦城又无极端天气。 这衣服,倒像轩国那边天冷挡风用的。 不等他开口,她又拎起他手腕,张开五指,“这满手的茧,你又作何解释?” 少年惊慌失措地眨眼,不过片刻,他又点了点,默认自己的身份。 一个轩国人,这时候竟能混入流民,来到翼国,说是误打误撞,她是不信的。 但贸然行事,恐不能探出他的真实面目,叶楚悦旋即转换话头。 “轩国人又如何,既来了锦城,便要守这里的规矩。” 这话说得硬气些,但懂的人自知,这是认了他在此处的身份。 少年乖巧地望着她,伸出手,在她掌心写着什么,掌心略有些发痒。 像是在描绘两字,叶楚悦估摸着缓缓念出。 “小……煜?” 这当是他的名字。 见他颔首,她便也这么称呼了。 行走在外,谁没有点隐秘之事,只要他好生做事,她也不会挑破这层皮。 又同他说几句,才知当时在牢中,为何知晓她为女子,原是女子脚裸大多纤细,与男子有极大的差距。 再者,他瞥见她穿的那布鞋,起码垫高了三寸,于是他便下了这步险棋。 第27章 若成了便能引得她注意,有出去的机会。 若不成,也认命了。 瞧他这干巴巴的小手臂,实在不适合打铁,叶楚悦吩咐他干了些整理打扫的活,又让他多做几把弓。 回公主府时,正值日悬高空。 阳光洒在院中的梨树上,白色花瓣玉雕般剔透,一阵微风吹来,梨花香夹带着悠扬动听的古琴音。 一同飘来,扬起裙摆,叶楚悦顿觉舒爽。 梨树下,一道高挺身影静坐在石椅上,修长的指尖拨动琴弦,轻缓悠扬的旋律流淌而出,清冷又空灵。 段南萧一袭水蓝色素衣,乌黑如墨的发丝散落肩头,察觉有人来,抬起一双清澈的琥珀色眼眸。 弹琴的手猝然顿住。 叶楚悦也是跟着一愣。 不知为何,盯他时间越长,恍惚片刻,越觉得他与那都督生得相似。 段南萧见她放松的眉头,忽然又紧锁,笑问。 “殿下为何闷闷不乐?” 叶楚悦话堵喉咙,当然不可能将此事掀出来,踩着莲步在石桌前坐下,添上杯绿茶。 “今儿个本宫碰巧遇到个人,生得过于碍眼,只是远远看着,就觉着厌烦。” 段南萧站起身来,端起茶盏,小酌一口,“我虽久居府中,但对锦城之人还算有点了解,不妨说说。” 叶楚悦凝神盯住他眉眼,“姓甚名谁具体我不知——” “但听闻他是锦城都尉。” 段南萧:…… 空气一时间凝结,两人皆噤声,顷刻。 叶楚悦打趣道:“你说,他是不是因生得过于貌丑,总带着面具,那面具又沉得紧,不累么。” “不会。” 叶楚悦:??? “我、我只是猜测。” 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段南萧手中的茶水偏颇几分,洒落在衣角处。 水蓝色布料浸染点点茶棕。 彼时,不远处树梢传来一阵响动,还有一声闷哼轻笑。 叶楚悦皱眉,“什么声音?” 顺着源头,段南萧朝那处剜了眼,见她疑惑,解释道,“不过是只贪玩的猫儿罢了。” 两人沉吟不语,又喝了点茶,几个婢子端上些瓣状糕点。 那糕点粉色中透着点翠绿,四瓣拼接成一朵小花,圆润饱满。表面覆盖一层细碎的糖霜,闪闪发亮。 叶楚悦觉着新奇,放入嘴中。 外皮酥脆得轻轻一咬就能化开,内里却是绵密细腻,甜而不腻,仿佛每一口都在舌尖上跳起舞。 忍不住一口接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叶楚悦嘴角微微上扬,又吃了一块。 抬眼,段南萧正默默注视她,那眼神好似沐浴春风,轻轻一碰,便能化开愁绪。 “公主若爱吃,臣再做些。” 良久才反应,叶楚悦瞪大双眼,指着桌上这些,“你做的?” “以前娘喜欢做给爹吃,我便也想学着做些。” 叶楚悦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钦佩。 不愧是原书中最抗造的天选之子,不止武力高强,还精通琴棋书画,就连糕点也做得这般好吃。 放她们那个时代,高低是个卷王。 叶楚悦吃得尽兴,一时间得意忘形,“哈哈,你学这个,莫不是做给未来的娘子吃?” 见他微怔,眼神飘忽不定,她才反应适才说了些什么。 乖乖,他哪来的娘子,她不就是么。 那日醉酒的场景触电似的,幻灯片般,一遍遍放映,醒目刺耳。 一股热气融入空中,抽丝剥茧地不断发酵,扩散到两人脸上,皆是红了面。 情急之中,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 叶楚悦扯开话题,“我、我忽然觉得这锦城闷得慌,想去别处走走。” 她连忙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温度逐渐降低,“天虞山如何,名字听着倒不错。” 刹那间,粘腻的氛围霎时散去,一抹冷意窜上眼底。 段南萧抿嘴,语气凝重。 “万万不可,如今交战口就处在沛洲,殿下不妨看看离锦城不远的台城。 “那处风景甚好,民风淳朴。” 叶楚悦轻叹一声,不是她不听劝,而是她必须去,不去如何为之后的大战做准备,便拉下脸。 “本宫没征求你的意见,知会一声罢了。” 段南萧正要再开口劝说,不远处传来一阵尖锐鸟鸣声,手指微停。 林洋这是在提醒,若叶楚悦去了天虞山,他便能抽身前往战场。 既能掩盖身份,又能打消叶川柏的疑虑。 可她孤身前往,终是不妥。 看来,得在府中安插些人手进去。 忽听到她出声,“你身上伤势如何了,前些时日你面色苍白,走路连抬脚都费劲儿。” “难道,上次太医为你开的药方不见效?” 每逢太医查看,段南萧都只撩开前面的衣袍,背部从未让他们瞧过。是以,那些鞭伤都是林洋为他上的药。 只是,春时发丝,新伤搅着旧伤,时常惹得寝食难安。 她豁然凑近,轻轻挑起他下颚,“说起这个,本宫倒有一事想问。” “你那日敢当面甩本宫的脸,嗯?” 清甜的气息喷洒在耳根,少女眼尾上挑,娇嫩的肌肤透出点点粉色,神采奕奕的模样,好似一只漂亮的小红狐狸。 翘着尾巴,朝他撒泼打滚。 一点点填满整个心房。 段南萧鬼使神差般吐露真声。 “你去见了昭王。” 叶楚悦眨了眨眼,半晌才知他所谓何意。 方季青一向跟他不对付,那时她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掩盖此事,现在反倒让他起了疑心。 “这个啊。”她低笑一声,“放心,本宫自然站在你这边,去那杏花园,不过是讨回封地罢了。” 毕竟,她跟段南萧的命可是绑在一起的。他好,她自然也活得了。 只希望,到时他若恢复职位,能放她一马。 熬到轩国覆灭,她便能安心回去了。 紧绷的心豁然一松,一股不知名的风吹进心门,吹散了阴霾,吹得他有些找不着北。 恍惚间,段南萧细细咀嚼她方才所言。 她在向他认真解释那日之事,还宽慰他,不会与那昭贼同流合污。 她说,她跟他是一起的。 是不是意味,她对他也…… 愣神之际,叶楚悦已松手,自顾自回房收拾东西去了。 须臾,林洋现身。 走近等了许久,也不见段南萧出声,反倒呆呆地望向一处,还时不时发出细微的笑声。 联想到叶楚悦对他的所言所行,林洋壮着胆猜测。 “都督,你,该不会……看上她了吧。” 他皱眉道,“莫忘了她以往是如何待你的,这忽然间转了性子。” “指不定是对你另有所图。” 另有所图? 段南萧挑眉,细细想来,她倒是说喜欢这张脸……忽然觉得,生得这般也不错。 以往在军中,还有人调侃他长得不够硬朗。 直到对面传来阵猛烈的咳嗦声。 第28章 他思绪才猛然拉回,顿觉懊恼,心底窜起团无名火。 茶盏一捻即碎。 血水顺着指尖,渗入掌心。 另一头,叶楚悦已经收拾完毕。 带着云杉翠桃上了马车,本想着先知会天虞山那头,却等不了回信。 便一路南下,快马加鞭。 三日后,便抵达天虞山脚下的天虞城。 初次过城门,门口聚集了不少百姓。 一个个瘦得脱骨,其中一老人拄着拐杖,混浊的眼珠子泛出黄水,嘴里咿咿呀呀说着什么。 他身旁跟着刚会走路的孩童,饿得慌,扒开地上的野草根,含着泪吞进嘴中,泥土腥味引人作呕。 见状,许多人也在开始地里翻找些树皮野植,干裂的唇发出呜咽,令人心痛。 叶楚悦呼吸一窒,鼻尖发酸。 视线停滞时,马车蓦地停住,外头突地传开一声。 “瑞阳公主有令,赈灾粮不予发放,想要的,自己掏钱。” “二十文一斤,先到先得。” 叶楚悦一惊,往日锦城一斤米才六文钱,收成好的那一年,四文都能买到。 这些百姓能活着已是不易,如何负担。 分明就是把他们逼向绝路。 第23章 闹事 ◎    愣神之际,一旁的云杉动了身,欲踏下马车讨个说法,叶楚悦却叫……◎ 愣神之际,一旁的云杉动了身,欲踏下马车讨个说法,叶楚悦却叫住她。 “不可贸然行事。” 云杉气不过,“那畜牲竟敢诋毁殿下,这命令分明是那天虞城府尹下的套!” 叶楚悦不知此话为何意。 听她所言,才知这天虞城府尹是京官。 曾在昭王手下做事,职位亦是他一手提拔。天虞山位置偏僻,且常年无人问津,捞点蝇头小利不成问题。 是以,此事必然与昭王有所联系。 方季青这是在给她一个下马威呢。 叶楚悦思付片刻,道,“如此说来,此人曾出现在那晚接风宴上。” 府尹官职三品,极有可能在那日见过她。 此刻,马车外引起一阵骚动。 “这狗屁公主,没吃没穿她的,凭什么要咱们付钱?!” 这声刚落,几个健硕的中年男子突地冲出人群,抡起拳头就往官兵头上砸去。 那官兵被打倒,头破出块血窟窿,想站起来反击,又被其余三个人按倒在地。 他们一人拉住一条胳膊,往旁边一甩。 一下子轮倒三个官兵。 那些官兵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反应,长矛一挡,便将那几人猛地弹开,几番争斗。 那中年男子很快败了,跟着的几个也没有好果子吃。 五人被麻绳捆起来,嘴里塞着破布。 半晌,他们身上挨了不少揍,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眼睛肿得像核桃,嘴角都破裂了。 有妇人当下就哭出来,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跪下,声音犹如枯木腐朽般沙哑。 “我可怜的囡囡,三日滴水未进,瘦的只剩块骨头,我也不想活了。” “苍天开开眼呐,最好天将火种,一把烧了那锦城妖女,要她为咱们陪葬。” 众人也知她口中的妖女,是为瑞阳公主,本就为此事闹心,也开始跟着嚷嚷起来。 举的举树枝,举的举拐杖。 “我要见陛下,求他将这封地还给昭王殿下,他宅心仁厚,定会为咱们讨回公道!” 有一人,接着便有后来者喊,“斩杀恶女,归还封地,讨回公道!” “归还封地,讨回公道!” “讨回公道!” 一时间众木成林,抗议一声高过一声,灌得耳朵发涨,叶楚悦听着,心中不是滋味。 原身死后要背负骂名,纵然她轩国犯下种种罪过,这也与幼时经历息息相关。 叶川柏没生她没养她,更没关照过她,只是见她有些残存价值,便赏赐了名存实亡的瑞阳封号。 如今在翼国,有些罪名。 既无,就不必受百姓唾骂。 城门前,闹事的几个被拖到官差前面跪好,另外两人扬起木棍,狠狠打在他们身上。 一边抽还一边骂:"混账东西!劳资给你机会,你不要,竟然敢辱骂殿下。” “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正要再抽一鞭。 “谁吃了虎胆,还不一定呢。” 突地,一声骄横的女声在人群中散开,引得众人回望。 几名护卫和婢女的簇拥下,一女子从华贵马车走下,缓步来到眼前。 她身穿浅鹅黄色宫装,外罩一层丹绣白色薄纱,颈戴湖蓝翠点璎珞。一张清秀的瓜子脸,肌肤胜雪。 柳叶眉细长弯翘,凤眸里透着灵气。 众人从未瞧见过如此水灵的人,浑身气度,一看就知非富即贵,默默退步,让出条小道来。 看着满眼震惊的官差,叶楚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说这用钱买赈灾粮,是瑞阳公主下令。” “空口无凭,文书呢,信物呢?” 面对连连发问,那为首的官差缓缓回神,恶狠狠瞪她,“小娘们,别打扰官差办事,一边去,别待会被抽得哭会去叫爹爹。” 今日所见,他早已见怪不怪。 在官府半差多年,是有官家子弟乐好善施,打搅官府驱逐轩国难民出境,饶是父辈官职再高,最后呢。 面对昭王殿下,也只有低头认错的份儿。 若披的是楚公子这层皮,叶楚悦断不会多言,可她这张脸没有掩盖,身份也无需保留。 老虎不发威,当她是阿猫阿狗呢。 她举出一块金色令牌,令牌上纂刻一只鸾鸟,停滞在金花上,望着轮明月。 明月中央有个“瑞”字,这牌子是受封号时叶皇给予原身的,只此一块。 口中振振有词,“我乃当今圣上之女,瑞阳公主,叶楚悦。” “也是天虞山领主。” 那官差先怔住,被她周身气势震慑。 转念一想,山高路远的,那瑞阳公主又身子娇贵,定会知会一声,让他们好生准备再来。 所以,这小丫头骗子不是她。 众难民听她所言,也是猛然一震。按理说,这公主听他们适才那般诽谤,应当大怒才对。 为何看着,颇有几分为民出头的意思。 很快便否认,他们这些寻常百姓,怎会引贵人垂怜。 叶楚悦见他不语,又道,“这令牌,你不认得,但天虞城的府尹定然认得。” 说罢,便朝着半开半闭的城门望去,喊出这名号时,一道模糊的黑色衣角缩进去,似在躲闪。 “府尹若再不出来,我的护卫可要动手了。” “没闯进去不要紧,若本宫因舟车劳顿,伤了神,来日在云旗大会上,此事报上去。” “丟的不仅是你李角的脸,还有整个大翼的颜面。” 云旗大会为四国聚会,三年一度,为期十五日,距离下次仅有月余。 不止四国皇帝,所有的皇族子弟,只要及笄,均要参加。 到时官员都在,大不了一起丢脸。 第29章 话音刚落,城门突然开了道口子。 几个官差受命,让叶楚悦的车夫跟上来,为其放行。 叶楚悦也跟着一同入内。 前脚刚踏进去,后脚门就关了。 抬眸间,一道黑色身影紧着步子快速走来,官差也自动为其让道,那人见叶楚悦面露不爽,弓着腰。 此人正是天虞山府尹,李角。 李角笑呵呵迎上来,“瑞阳殿下,臣有失远迎。” 他扫一眼关着四周,“这地方蹩脚,不如随我去城中一叙,有处园子梨花开得正好,去那儿倒是舒坦些。” 叶楚悦冷笑一声。 若放任外头不管,跟着他进了这府门,才是真的踩坑了。 她凤眼斜瞟一圈堵在城门的官兵。 “你们几个,把城门给本宫打开,让他们进来,至于赈灾粮,按朝廷规定的按日发放。” “若敢私吞私藏,鞭刑伺候!” 这声令下,门外的官差也傻了眼,府尹在暗地告诫他们万不能开这城门,开了便是死罪一条。 谁知突然蹦出个公主,命他们开这门,着实犯了难。 “殿下,这……恐怕不妥吧。”李角顿了顿道,“这帮难民出身低贱,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养着他们有何用。” 叶楚悦挑剔地上下扫视他,眼底迸射出寒芒,“我瞧你这身软骨头,怕是铁锹都拿不动。” “你倒说说,本宫要你有何用?” 叶楚悦,“嗯?” “是是是。” 李角剜她一眼,心底将她咒骂个千百遍,无奈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发作,转身挥袖。 城门“哗啦”拉来,露出一双双洞穿的眼,远远望去,这些流民,倒像是一群骷髅架子。 眼白发黄,视线混浊,干涸的嘴唇几近吐不出一句话。那些官兵喊了几声可以入城,他们才反应。 有人本倒在了城门口,嗅到店铺飘来的饭菜香,竟直接连滚带爬站起来,丧尸般往里面跑去,没站稳趴倒在地。 可用膳需要花销,灾粮又不能短时间做好,难民入城也是呆呆站在原地,不敢抬头。 一时间陷入两难。 半晌,叶楚悦望着两旁贩卖的小商小贩,“你们谁愿意施粥分粮,按每日三百文算。” 众商贩一听,喜上心头。 这一日的钱抵得上他们三日挣的了,只是做些粗粮杂食,又不是什么体力活,不做白不做。 前段日子,还听别人说这公主这不好那不好,可他们不管,给钱就干活。 那些原本垂着头的难民,听她这般安排,怀疑听错了,眼见城民打开铺子,放他们进来用饭。 粮食刚入口中,当即就哭了,边扒饭边跪下对着叶楚悦磕头,一声比一声响。 “呜呜呜多谢公主,方才是咱们有眼不识泰山。” “多谢公主。” 每人领吃食,都会在她面前道谢。 此刻,那几个闹事的中年男子被松绑,怪不好意思,缓缓走到她跟前,“殿下,只要你一声令下,咱们仨愿为你赴汤蹈火!” “是我张五对不住你,辱了名声。” 细细回想,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对着一素不相识的小丫头一通乱骂,还为此整个你死我活。 这说出去,怕不会被人笑掉大牙。 “无妨。”叶楚悦摆摆手,“还望你们以后先辨别是非,别到时候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 她说这话时,不自觉斜瞟一眼城门口那道瘦长的侧颜,不想,李角竟也朝着这边看来,眯缝眼里满是精光。 勾起的嘴角宛如一把锋利的刀子。 三人自懂她话中深意,抱拳退下。 一同往那处看去的,还有翠桃,她意识到不对劲,“殿下,你说……这府尹会不会对咱们下狠手啊。” 第24章 上山 ◎    这李角生得贼眉鼠眼,瞧着不像是好人。 方才殿下说……◎ 这李角生得贼眉鼠眼,瞧着不像是好人。 方才殿下说完要开城门放人,他那眉头一直没松过,眼神也怪怪地。 叶楚悦却摇头,“若我真交代在这儿,那他也不必活了。” 公主出城都需上报朝廷,她出锦城的事,想必此时已传入叶川柏耳中。再者,方季青还等着她给他送情报呢。 怎会让她这么快就死了。 视线重新落回跟前,这些难民大多从边城那头来的,眼下轩国攻势凶猛,不过三日便攻破边境。 百姓颠沛流离,漂泊到此处。 一路跋山涉水已是不易,得寻个安置的地方。 待他们吃饱喝足后,叶楚悦命李角打开空余的粮仓,让他们住进去。等候沛洲一战过去,再重返故土。 如此便能缓解眼下焦灼。 夜晚,空中繁星点缀。 万籁俱寂,偶有几声蝉鸣在树梢上回响,夜风卷起片片落叶,轻盈地在空中飘来荡去。 落停在一金丝绒雀绣鞋上。 叶楚悦动了动脚,饮一口茶,点灯在树下坐着,石桌上摆放一张泛黄图纸,上面标注着山头各个重要洞口,还有上山的路线。 “确认这图是真的?” “我查验过,府尹给咱们的图,与民间所买的,别无二致。”一旁侍卫道。 她盯着这图看了许久,愈发觉着奇怪。 山体开挖凿洞一般都是从山脚开始,有活水可饮,要么从山顶往下,再分道两边挖,保证石质稳固。 可这图上,竟有五十来个密密麻麻的小洞口,有山脚有山间,压根瞧不出什么通道,蜂巢似的。 她上哪找这镍矿石跟纯度高的铁矿。 彼时,门外来了几个婢女,手里端着些衣物手饰,莞尔一笑。 “府尹说殿下周车劳顿,要好生歇息,明日会派人送你们去四处逛逛。” 翠桃叫他们放下,这些衣物款式虽不比锦城,可做工跟布料算得是上乘,摸起来丝丝滑滑,刚撩起一角。 “这味道真好闻啊,可是用了什么香料。” 那婢女窃笑,“是咱们天虞山盛产的迷迭香,撒些在衣襟上,能安神助眠。” 叶楚悦眼底闪过一阵思量,缓缓开口。 “如此,便多谢李府尹了。” 见她拿了衣物转身回房,守卫跟婢女便也退下了。已至夜半,翠桃本想着不便打搅,没走出几步。 听到后头传来一声。 “翠桃,这衣服你若喜欢,便挑两件同云杉一块穿吧。” 她转头,瞪大双眼。 “真的嘛?”到底还是孩童心性,翠桃见她颔首,小蝴蝶似的,雀跃地拿着东西走了。 一阵风吹来,满院迷迭香散开。 叶楚悦撑住桌面,舒出几口气。不知为何,这香起初觉着清甜好闻,越久便越犯困。 那些染香的衣服已经被翠桃拿去隔壁,按理说,这味道不会这般浓…… 缓缓望向不远处的客房,灯火映照出一缕青烟,底下是小型香炉。 原来如此。 紧捂住嘴鼻,房门“吱呀”一声破开。 一股子浓香铺天盖地涌来,刺得眼睛发痛,屏息之际,眯着眼快速将周遭门窗敞开。 第30章 一脚踢翻塌上的香炉。 香炉翻滚倒地,灰白色粉末洒落,涌起一股呛鼻的浓烟。 “咳咳咳。” 缓了好一会,摇晃的景象才恢复清明,叶楚悦弯腰捡起香炉,转身要扔出窗外,却眼前一黑。 一道黑影陡然放大,叶楚悦没止住步子,豁然撞上去。 “砰”地一声响。 头疼得发涨,她晃了晃脑袋,好在额头没碰出印子,恍惚间那一道黑影也后退几步,半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心跳得厉害,手一松,铜制的香炉啷当落地。 本想开口唤几声翠桃,可一想到就算来了,她尸体也凉得差不多了。 提起口气,点燃手中的油灯。 冷蓝月光混着暖黄打在黑影脸上,竟是一位精瘦的女子,黑衣紧贴着凹凸有致的身材,腰间佩戴把弯月短刀。 目光炯炯有神,在暗中好似两盏明灯。 “你是……” “奴是段府暗卫,少爷命奴保护殿下,请收下奴。” 听到这句,叶楚悦心下松一口气,她说是段府少爷,没说是哪一位,略微想想,怕只有段南萧。 她疑惑道,“那为何,一路上我没瞧见你。” “奴自个儿骑马跟在马车后边。” 叶楚悦闪过一丝惊异,原来真有人来去无踪迹,莫不是会点轻功。 不过,她一口一个奴,听着怪不舒服。叶楚悦见窗外春意盎然,浓香尽散,树木新抽的枝条在微微摇曳,似在窃窃私语。 春来冬去,香染霜尽。 轻缓吐出,“无霜。” “以后,这便是你的名字。” “谢殿下赐名。” 既赐名,那便是收下她了,无霜心头悸动,笑了笑,道了声任凭吩咐。 叶楚悦倒真有事托她,换了身简便的装束,双手合上门,从侧门悄咪咪溜出来。 见无霜跟过来,安排的事算是办好了。 府门口,不远处几点黄色灯火映照墙壁,通红一片,好似鬼火游行。 彼时,两三个巡逻的侍卫走来,身后紧跟着一人,正是李角。他同周边几个门卫说了声,似是有急事,往门外疾步跑去。 转眼他跨上马背,朝着东南方向去。 果然,那迷迭香不至于致死,是想掩盖今晚所行之事。 正巧看看,方季青手下这帮狗东西,到底在暗中谋划些什么。 叶楚悦转眸望向无霜,想一同跟上去,但无霜眼底闪过一丝犹豫,主子吩咐,万不可让公主受半点惊吓,骑马这事…… 看出她心中所想,拍拍肩,“我在轩国早就会骑马射箭了,你不必担忧。” 嘴角扬起一抹笑,原身会不会骑马不知道。但,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 天虞山上,冷风吹来,带来了丝丝清凉。 夜已深,整座山林陷入了沉寂之中,偶尔夹带着鸟雀呼叫声,高低不平的鹅暖石在静谧的空气里缓缓流淌,叮咚叮咚响。 "砰!" 一道撞击声打破这片宁静,随着轰隆隆的脚步声,远处的一座山间小院亮起了火把。 火光照的周围通亮,李角勒住马,在院前停下,门口聚集一片黑压压人群。 一张张饱经风霜的面孔映入眼帘。 他们皮肤粗糙,晒得黝黑,眼尾的皱纹如同干裂开叉的黄土,眼神小而锐利,好似山间野狼。 似穿得太久,染黄的布衣口上,满是补丁和磨损的痕迹,腰间挂着各式各样的小型兵器。 叶楚悦看得入神。 早就听方季青说,天虞山多强盗山贼,眼下这些马贼竟当着府尹的面,住小院,喝小酒,过得这般逍遥肆意。 这其中定有猫腻。 那几个马贼似认得李角,笑起来皮皱成橘子,“大人,这么晚了有什么吩咐。” 李角沉默未应,不似白日那般点头哈腰,不紧不慢下马,同他们一起走入小院,勾肩搭背地,好似哥们儿。 好啊,原来李角早就与山野盗贼暗通曲款了。 怪不得直奔此处,对方还毫不惊慌。 “无霜。” “我要查证一件事,拿着这张图纸去最近的洞口,看有没有类似的贼人在附近游荡。” 倘若她没猜错,这地图上的洞口白日是矿工洞口。可一到夜晚,便成了这帮游走马贼容身的据点。 无霜轻应一声,带上图纸消失不见。 除去院外零星几个守门的,剩余的都扛着大刀大摇大摆走进去,不一会,飘出一股子酒味。 叶楚悦摸着地面缓步靠近,前方墙角外围摆个大水缸,挡住了光线,正好在此处落脚。 透过石墙缝,里面几个马贼喝得正畅快,一个个满头大汗端着酒盏划拳。 只有李角那处尚且安静,他对面坐着一位穿着尚可的壮汉,胸前悬挂的玉石成色极好,连佩刀都镶嵌绿松石。 应当是马贼帮的头儿。 两人已聊许久。 “一千两白银,不然这事我可管不了。” 李角眼神黯淡几分,“只是截住马车,再恐吓几下,她再怎么嚣张,终究是个女娃娃,转头一跑。” “这事就算过去了。” 那马贼不以为然,“皇室的底细你我都不清楚,谁知道她旁边跟着什么杀手,我们兄弟几个一起出生入死。” “断不能为此事丢了性命。” 李角拍案而起,“莫要忘了,当初我是如何从昭王手下将你救下的。” 那马贼先是一愣,似又想起什么趣事。 “你大可带人来抓劳资,只不过,你背着昭王干的那些勾当……” “一个也别想瞒住!” “你!” 两人对话是越来越精彩,叶楚悦皱眉想要再听得仔细些。 蹲了许久,起身时脚发软,往水缸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挪动几寸。 下一瞬。 树枝被踩得“嘎吱”一声脆响,有如惊雷降世,惊动众人。 唰唰几声剑鸣乍起,都站起身来。 “有人!” 糟了,叶楚悦起身转头,拔腿就跑。 边跑边低头回望,瞥见水缸旁静躺着的枯树枝,五米之外,仅此一根独苗。 她欲哭无泪,适才踩的这声,比他们喝酒划拳的声音还小,要不要这么夸张。 剧情爹,她这是触发了什么躲暗处,必被发现的桥段吗? 作者有话说: 好耶,日六打卡,感谢看到这里宝子~ 第25章 逃生 ◎    另一边,那些个马贼本就生得高大骇人,眼下举起大刀翻墙,好似◎ 另一边,那些个马贼本就生得高大骇人,眼下举起大刀翻墙,好似一匹匹野狼,朝着四处撕咬散去。 有人很快瞧见,一道蓝色身影跑出不远,一挥手,身旁的几个纷纷窜上去。 与此同时,有人骑马来,神色紧张,“报,大当家,咱们南处的据点有人来过,往这方向跑来。” 天虞山上一向荒无人烟,除了他们夜间在这里活动,鲜少有人踏足。 看来此人与躲在墙角偷听的人,明显是一伙的,越想越恼火。 第31章 “他奶奶的。”为首的马贼拍得桌案近碎,“追!务必将那贼人碎尸万段!” 身后几声怒吼,叶楚悦知道被发现了,心下豁然一紧。 使出毕生之力,化作奔跑动力,小马达似的越跑越快,绣鞋几近磨出火星子。 奈何,原身娇弱,平日缺乏锻炼,即便拉开了一段距离,终是不敌那些练家子。 不过须臾,土地传来不平整的振动,耳边传来“哒哒哒”奔跑声。 才回头瞥一眼,一刀砍来,寒芒乍现,眨眼到后脑勺,叶楚悦猛地闭眼。 “嗡”地一声剑鸣。 “你先走,我断后。”耳边传来熟悉的女声。 叶楚悦睁眼,无霜挡在她身后,心跳还未减缓。 无霜一剑弹开那马贼,取下头顶斗笠,朝叶楚悦方向甩去,转眼便与贼人缠斗在一起,打得难舍难分。 指尖一紧,焦灼无比,叶楚悦决定先保住性命,若执意留下,也只会拖累她。 深吸口气,带上斗笠,朝相反的北方跑去。 快速跑进一片小树林。 “嗒嗒嗒。” 身后又一批马贼骑马赶来,脚不敌马蹄,很快拉进了距离,叶楚悦往东西两侧跑,不想被挡住去路,又转脚朝前踏去。 没跑出几步,马蹄划过头顶,一匹黑马横腰挡在眼前。 顷刻,四匹马围着她缓缓转,将她围在中央,形成一个小型牢笼。 彼时,夜风携带一阵细雨,斜斜打在斗笠的薄纱上,浸染近半透明,隐约映出一张小巧美艳的脸。 打湿的衣袍紧贴皮肤,包裹着少女玲珑有致的身材,在火光下愈发娇俏,如出水芙蓉。 一时间,马贼都看傻眼了。 “区区一个弱女子,也敢闯咱们马帮?”为首的马贼满脸横肉、眼神阴鸷,嘴角勾起抹冷笑,声线粗犷嚣张。 “小娘子陪爷们几个玩玩,还留你个全尸,哈哈哈哈。” 身后的马贼们也是阵阵哄笑,那笑声在空旷的林中回荡,格外刺耳。 叶楚悦却是沉默不语,警惕地盯住他们手上的刀,长袖下,指尖捏一叶铁片。 美人瞪眼,馋得马贼牙痒痒。 想着直接抗回去当小妾,手刚伸出的一瞬,她旋转躲开,挥拳打在马身上,惊起一阵泥水。 “小娘子脾气挺暴,不错。”那马贼邪笑一声,“让爷先陪她玩玩——” 还未说完这句,他脖颈传来一阵剧痛,连带着全身血脉抽搐着,一股窒息感袭来,热血喷洒到马背上,滚烫无比。 霎时被雨水冲洗干净。 转瞬之间,眼前之人脖子被划破道口子,扑通一声闷响,直接坠下马去。 死了。 其余几个马贼愣神,半晌反应是这少女出的手,甚至没看清她的动作,看伤痕,应当是某种投掷的暗器。 叶楚悦冰冷地看向尸体,未等众人回神,快速取下那人腰间的大刀,斜扫一圈。 马儿受惊,纷纷扬蹄,她趁乱抬腿骑上一旁的马去。 “恰!” 眼见她的身影远去,马贼气得双目发红,一拳打在树干上。 “气煞我也,竟给这娘们钻了空子”,话罢,猛地拔出腰间佩剑,“非剁了这贱人不可!” 这要是让大当家知道,他们四个大老爷们,被一个小丫头耍得团团转,这马帮也甭待下去。 雨越来越大,身后的人也跟得愈来愈紧,叶楚悦心跳如鼓,臂间衣袖也因浸水而无比沉重,缰绳快跳出掌心。 有几次险些滑下马背。 体力消耗太大,颠得她胃部一阵翻腾,忍住恶心,急急往前冲去。 前方树木逐渐稀疏,视野变开阔。 一坦如平的小路尽头,是一处陡崖。 两崖之间,隔着一片大湖,雨下得紧,湖水湍流如猛兽奔腾。 叶楚悦后仰回拉马绳,一阵撕扯,掌心勒出道红,火辣辣地疼,马儿终于是停住了。 众马贼赶来,一步步紧逼,身下马蹄已踩到崖边,此刻已是绝路。 “系统,查一下余额。” 【宿主,这几日铁铺效率提高,减去近日开花销,还剩四十积分。】 “我花二十积分,买三分钟的体力速度加成。” 现在不是肉疼的时候,留个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跑啊,你不是挺能跑的吗。”为首的马贼发出阵阵讥笑,见她竟从容不迫地下马,手拿大刀。 一步步往这边靠近。 众马贼心道她不自量力,拿得起跟会用,是两码事。 正当以为她是穷途末路时。 一阵猛烈的冷风骤然卷起,霎时,天地为之色变。 叶楚悦身形一闪,如同幽灵般穿梭于大雨中,挥舞大刀。刀光如龙,朝众人袭卷而来。 刹那间,两名马贼被斩断双腿,惨叫着跌落马下。 众人瞳孔猛缩,退却几步。 不过一盏茶功夫,林中传来一阵由远到近的闹声。 后面众多马贼跟了上来,黑压压一片,将她围成半圈,形势愈发危急。 叶楚悦迅速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崖边那颗粗壮的老树上。 还剩六十秒,她必须做决定。 【五十、四十九……三十】 等不了了,扔下大刀,拖着灌铅的身子往悬崖奔去。 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纵身跃去,双手紧抓住一根突出枝干。 身体悬空,摇摇欲坠。 众人见状,停下马儿,低头俯视悬挂在半空的叶楚悦,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别以为抓那儿,哥几个就没办法了。” 旋即拿出一个弓弩,对准那树枝,“咻”地一声射出,树枝霎时洞穿,硬生生折断。 “啪嗒。” 叶楚悦脚底一空。 失重感猝然涌上全身,彼时,她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死定了。 耳边是风刮骨的呼啸声,手臂被崖峭树枝打得疼,雨腥为混着血味涌入嘴中,咸味灌鼻,咳得她睁不开眼。 整个人直直往下坠去。 那些马贼见人没影,估摸着摔死了,快活地吹一声口哨,勒马离去。 翌日,清晨。 细雨绵绵,随点点暖光,洒满整个天虞山。 天虞府内,一只胖乎乎地鸟儿停在树梢,啄着树洞里,不一会儿咬住条青色小虫。 “殿、殿下你在哪儿!” 一声尖叫惊得扑翅飞窜,小虫子也脱离雀口,哆哆嗦嗦地爬回去。 翠桃低头见身上套着的衣服,竟也是叶楚悦的,吓得直哆嗦,啪啪打双颊,痛得皱眉。 她,没做梦。 “对了,还有云杉。”她摸爬滚打下了床,跑到门口,门外却传来那晚几个婢女的询问声。 “殿下洗漱可需要我们帮忙。”话罢,便要推门而入。 开出一道小口。 “唉等、等一下。”翠桃拼命抵住门,飞速转动头脑,沉下声回应,“殿下这边有我伺候就行,你们先去院门外候着。” 直到门外的人应了声是,高悬的心才放下半分。 她身子一软,背靠木门坐下。 第32章 怎么办怎么办,殿下不可能出事,她说过的。 翠桃紧捻住手指,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闭着眼,祈祷云杉赶快过来,不然要顶不住了。 走着走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她疑惑地睁开眼。 差点没被眼前这幕吓傻。 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踏晨光而来。 手臂上的伤口被绷带缠住,脸上还有尚未干涸的血迹,眼里的寒光变成两把利剑,向她直刺过来。 心提到了嗓子眼,翠桃胡乱抓着钗子,“别、别过来,我可喊人了啊。” “我是殿下的人。”无霜面无表情地解释,一把夺过她手中钗子,“你写封信交予沛洲军营,说瑞阳公主下落,急需几人来天虞山找人。” “什么?!殿下不见——”翠桃被她捂住嘴,呜呜几声。 “怎么,你是想把外头的人都引来吗?” 见翠桃疯狂眨眼点头,她才缓缓松开手。 刚取出笔纸,翠桃不免有些疑惑,握笔的手指顿住。 “为何不写信给公主府,沛洲的人会听命于咱们吗?” “锦城离此处太远,在那边泄露消息,于殿下而言,终究不好。” 无霜自不会当着她的面,暴露段南萧的底细。 昨夜战况惊险,她负伤太重,能活着逃出来已是不易。后来又独自折返,蹲在那处附近一晚,也不见那帮马贼抓人回来。 只希望,殿下不要真遇到什么危险…… *** 天渐亮,雨未歇。 冰冷的雨水细细碎碎打在鼻尖,丝丝滑滑,叶楚悦意识恍惚,清爽的空气涌入鼻尖,试图动了动手指。 一股裂骨钻心的刺痛涌上心头,贯穿胸膛,在五府六脏内横冲直撞。 彼时,耳旁响起滴答滴答的机械音,嗅着浓郁久违的药水味,后背也是柔软地一片。 她眉头松动。 难道……死后真能回到现实?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7-04 22:00:22~2024-07-05 14:4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钰钰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慌乱 ◎    此时,叶楚悦心里默念有个小人,双手合十,碎碎念。 ◎ 此时,叶楚悦心里默念有个小人,双手合十,碎碎念。 回去、回去好啊,冰箱空调洗衣机,电脑平板热水器,姐回来啦。 她已经能够想象,自己本来僵死地躺在icu病房里,竟奇迹般苏醒过来,护士姐姐惊喜地跑出叫监护人。 她兴奋地抖着睫毛,然后缓缓地、悄悄地掀开半个眼皮。 现实给她重重一拳。 她躺在一个不知名的灌木丛中。 眼前高大的树木拔地而起,挡住了些风雨,翠绿的叶片弯曲下压,雨水打落到她酸涩的眼球上。 划过脸颊,落到光滑凹陷的锁骨上,激起一阵鸡皮疙瘩,不知是痛还是冷,她鼻尖溢出声笑来。 哈哈哈好啊,她不仅没死,还处于一个半死不活的状态。 残了。 不知过去多久,系统急得忙里忙外,终于出了声。 【宿主,刚才你求生欲强烈,所以系统自动使用五积分为你重塑筋骨,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叶楚悦心如死灰,叶楚悦面无表情。 空气凝滞半晌后,她呆滞地眨眨眼,示意她在听。 系统:【一是再花十积分,将剩下的五根肋骨接好,保你安康,能直立行走。 二是耗费剩余二十积分,瞬移到公主府,有人突然发现并认领你的尸体,风光大葬。】 叶楚悦:“你确定这不是个鬼故事?” 【宿主,难道你想死在荒郊野外,昨晚数了数,有三只老虎馋得慌,往你身子上闻了闻,得亏帮你遮掩气息。】 【今晚,你副身子奄奄一息,还要经受皮肉撕咬,每一个神经都在崩裂,筋骨嘎嘣脆……】 系统越说,她听得越胆战心惊,血肉模糊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好了好了,我选一还不行吗。”叶楚悦冷地喘不过气,再受点刺激,不知道还能否坚持住。 按下选项后的那一刻,好似有十来个热风哗啦啦朝着她背后涌来。 暖意霎时如火花蔓延全身,慢慢地,疼痛逐渐减缓,血液逐渐开始涌动,呼吸顿时舒畅起来。 直到热意消散,她才缓缓坐起。 动了动全身筋骨,除了手臂和背部几道明显的划痕,没什么大问题,又换上合身的男装,下山去。 她暂且不能回天虞府。 那李角狡诈,定不会轻易让她逃离官府视线。此番冒险坠崖,倒方便查验办事,也算是因祸得福。 黄昏,夕阳如血。 柔光洒落在古朴的客栈外墙上,披上一层细细的金纱。 客栈外,几盏灯笼悬挂杆头,轻轻摇曳,散出柔和温暖的光芒,映照一张张过路行客的脸。 客栈内,三四个食客围成一桌,或低声交谈,或举杯共饮,大多都是些大老爷们。 叶楚悦寻处靠窗的位置坐下,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偶尔传来几声小贩的叫卖声,染上一丝丝烟火气。 小二快步上前,笑着展开手中的菜单,上面列着各式各样的菜肴。 她目光轻扫而过,当下做出决定,轻声道:“就这道清蒸鲈鱼吧,再上一壶你们店里的招牌茶。” “好嘞,客官你稍等。” 小二应声退下。 不多时,热腾腾的清蒸鲈鱼便端上了桌。 鱼肉细嫩,色泽白如玉,点缀着翠绿的葱花和几片红椒,香气扑鼻,引人垂涎欲滴。 她舔舔唇,轻拿起筷子,咬一口鱼肉,鲜美瞬间在口中绽放,几口下来,喉内顿腻。 缓放下筷子,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温热的茶水,茶香与鱼鲜在口中交织。 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妙涌上心头。 活着好啊,不活哪里来这么多好吃的。 没想到天虞山的菜这般好吃。 只是,一路走来,别说孩童了,就连妇孺的影子都少见,大多带着东西遮掩面容。 彼时,邻座的食客围坐一圈,嗑瓜子,窃窃私语。 “你们听说了吗?边境最近那边不太平,轩国蠢蠢欲动。”一中年男子,夹起块红烧肉放入口中,压低声音,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忧虑。 一位面容清癯的老者闻言,眉头紧锁。“早就打起来了,咱们可得小心,天虞山虽说不直接挨着边境。” “但若是战火蔓延开来,难免受到波及。” 众人点头,那帮难民能走这么远的路跑来,可见战况何等激烈。 “话说回来,你们昨晚听到山上那动静?怪吓人的。”那男子朝周围瞥一眼,神秘兮兮。 “闹女鬼呢。” “嗐,怎么可能,真当咱们府尹吃素的,昨日不是来了个瑞阳公主,听说啊,比鬼还可怕。” 此言一出,引得众人发笑。 笑着笑着,喝到醉时,一大汉竟开始抽泣,嗷嗷大哭起来,“我、我那夫人,自新婚燕尔后,说是跑出去,已经十日未归家了。 第33章 “什么?”老者关心道,“报了官?那衙门可有线索。” “有是有,但……他们说极可能被那马贼掳走,这我一个人上哪找去,不止我家,还有我大哥二哥的媳妇。” “也都是刚登堂对拜,明儿个便不见踪影,有人找上门,说花些银两能赎回来,哥们哪会相信,只好作罢。” “我还记得,几年前,李府尹还未上任,那时候啊……” 众人听罢,皆是沉默。 天虞山人杰地灵,乃一方宝地。然近年那山上强盗愈发强横,拦住过路的马车不说,还常常在城中行坑蒙拐骗之事。 尤其是那些女娃娃,稍不留神,一个夜里便消失不见。 似触及到什么不该说的,几人默默低头吃菜,没了下半句。 彼时,叶楚悦的视线越过这桌,一路望到尽头,那处坐着个身材精瘦的蒙面人,从一开始,便紧盯桌上的锦囊。 蠢蠢欲动。 他头上有道陈年旧疤,深可见骨,她不由回想起昨日雨中,将她围困于山崖的那帮人。 其中一人,头上的疤痕与此人位置长在一处,连眼神也别无二致。 那人等待良久,许是等不及了,站起身急匆匆往楼下走去。 叶楚悦放下碗筷跟上去。 这一跟,便又上了天虞山。 那日雨中的情形历历在目,宛如一把弯刀,深深扎进心里。 叶楚悦紧盯背影,不就是再来一次吗,人不可能同时踩进一个坑。 她深呼几口气,继续跟上去。 翻过一座陡峭的山峰后,那贼人停在了一处隐蔽的山洞前。 山洞位于悬崖峭壁之下,四周被茂密的植被所遮掩,小如蚁穴,若非有心寻找,绝难发现其踪迹。 贼人回头望了望,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踪迹,迅速闪身进入山洞之中。 见状,叶楚悦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洞口。 伸手轻轻拨开遮挡洞口的藤蔓,弓着腰,探头向洞内望去。 洞内幽深莫测,漆黑一片,只有远处似一丝微弱的火光在闪烁,映照出贼人鬼魅般的身影。 放远望去,一群女子抖着身子,紧紧盯住他,满脸都是泪痕。 沛洲军营 夜幕低垂,如蓝紫色薄纱,轻轻覆盖整个天际。 星星点点的营火在夜色中跳跃,火光与远处稀疏的星光遥相呼应,在寂静的深夜中格外耀眼。 一位须发皆白老兵,坐在火堆旁,缓缓举起雕花酒碗,声音低沉有力:“兄弟们,这一碗,敬逝去的战友,愿安息。” “这一碗,敬自己,为了翼国,为了妻儿,无怨无悔!” 言罢,他仰首一饮而尽,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泪光。 周围的将士们闻言,纷纷举起酒碗,齐声高呼:“敬战友!敬自己!” 一时间,酒香四溢,与夜色、火光交织在一起,画面动人心魄。 段南萧坐在军帐的案几前,望着帐外热闹的景象,心却是空荡荡。 无数战场之下,死去的都是多少百姓的挚爱,又有多少人妻离子散。战乱若能早日结束。 天下便能太平。 “都尉,这封信是天虞山传来的,说是有急事找咱们,你要不要……”林洋从军帐外走进,递来一封信纸。 “烧了。”段南萧近日收到诸多战报,都是轩国伪造的,这个时辰,更不会有人通风报信。 兴许是酒劲过了,一阵风吹得头脑清醒,他片刻反应,天虞山,那不是…… “等等,拿过来。” 林洋只好又原路折返。 展开信纸,段南萧垂眸看去。 纸上寥寥数语,每一个字都像是锋利的刀刃,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地割他的心,险些喘不过气。 信纸在指间几乎被捏碎。 叶楚悦失踪了。 眸中若有火焰在跳跃,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膛内翻涌。 “她怎么敢!”他猛地站起身,“那天虞山她本不该去……” 方季青不知耍了下贱手段,竟引她如此执意,那厮惯会招蜂引蝶,又生得一副放浪公子哥的脸。 若是她中了圈套,在天虞山被人欺辱…… 思及此,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书房内烛火摇曳不定,空气仿佛都在颤抖。 百思不得其故,段南萧在屋内来回踱步,每一步踏得异常沉重,似要将心中的怒火发泄在这方寸之间。 林洋小心翼翼地问,“都尉,怎么了?” 他突然顿住,下令。 “全员备战,今晚杀了时玄。” 林洋:??? 这不五日后的事儿吗。 第27章 设局 ◎    饶是段南萧被迫入赘公主府,林洋也从未见他这般焦灼,他知方才……◎ 饶是段南萧被迫入赘公主府,林洋也从未见他这般焦灼,他知方才那只是句气话。 总算问清此事的来龙去脉。 “天虞山确实有马贼横行的传闻,既然咱们的人说他们没将公主带回来,眼下还是个未知数。” “不必太过忧心。” 段南萧不知思绪转向何处,冷不丁抛出一句。 “待回锦城,昭王那边,该收网了。” 林洋有点摸不着头脑,“此事不是公主自个儿要求的吗,与昭王有何干系。” 段南萧却道,“你不懂,她不善言辞,定是方季青威逼利诱,她不知其中险恶,这才着了道。” 要不是那日林洋在树上偷听,他还真信了,他摸下巴,小声嘀咕着。 “可公主若记挂你,犯险时也会提前知会一声才对……” 抬起头,一双微眯起深邃的双眸,正久久停在他身上,只觉背脊窜过了一抹冷意,闭嘴不语。 “她将我的暗卫收下,这还不能证明——” 证明她心里有他吗。 这一句直接将火气消了大半。 林洋瞧他上扬的嘴角,猛地一拍脑门。 没救了,彻底没救了,这病花多少银子都整治不好。 他以前怎就没发现,都尉对女子之事如此上心,还浑然不觉的。 那公主来之锦城前,他可是亲眼瞧见她命人把几个过路难民打得瘸腿,还骂得那些办事的狗血淋头。 能是什么好人? 这次,怕不是有心之人将她劫走。 鱼咬了钩还知道扑棱挣扎几下,他倒好,咬了瑞阳公主的钩,那是一声不吭。 段南萧冷静片刻后,迅速整理思绪,开始部署计划。 “你即刻带十人前往天虞山,重点搜查在中下游的水流附近,务必找到,将她安全带回。” 军帐离天虞山不算远,约莫半日能抵达,林洋知他心急如焚,便应下了,末了听他在身后缓缓补充一句。 “死要见人……活要见尸。” 幽深莫测的山洞中,昏黄的火光摇曳,映照石壁斑驳的影子,寂静又压抑的空间里,只听得见水滴石穿的嘀嗒声。 一群妙龄少女,蜷缩在山洞的一角,眼眸闪烁着泪光,强忍不让泪落下,让人心生怜悯。 面前的男人,毫不客气地抽打在她们身上,霎时皮开肉绽。 第34章 “看什么看!巧儿、莲儿她们夫郎啊,给他们花钱,愿意为她们赎身,爱得死去活来。” “你们呢,一年都没男人上钩,养着你们有何用。” 他伸手指一圈,“你、你、还有你,明日下山去路边拦人,我不管你用什么苦肉计还是美人计。” “务必要骗些银两回来,还有,劳资酒没了,让他买!” “听懂了吗?!”又是一踹,那些少女抖得跟鹌鹑似的,连连点头。 空气中弥漫一种腥味,夹杂着细微的抽泣与颤抖的呼吸声,如寒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暗处,叶楚悦听这套路,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先用女色引诱,再设局陷害男方,最后再哄骗银两赎罪,这不就古代版的仙人跳吗? 如此说来,那在客栈里,新妇突然失踪,报官无果又要钱赎身之事,恐怕与此人脱不了干系。 没想到她误打误撞,竟追到了贼人老巢里了。 她适才想过,这群女子下山后,怎么不找人求助,可眼下这天虞山府尹,与那马贼厮混成一团,连她这个公主都敢迷晕。 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半晌,有人怯怯出声,“我、我们已经三日未进食了,能不能先给点——” “啪!臭婆娘还当自己是根葱呢,吃吃吃,让你吃!” 男人的身影在火光边缘若隐若现,笑声粗犷残忍,如同野兽在低吼,每一声都重重击打在心尖上。 呼吸一窒,叶楚悦按耐不住了。 系统传来提示音。 【宿主,别忘了昨晚你是如何熬过来的,这种原书npc不值得你犯险,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完成剧情。】 叶楚悦手指一顿,然后毫不犹豫地对着山洞喵了一声。 这声穿得整个山洞听得一清二楚。 扬起的鞭子忽然停住,贼人冷笑一声,朝洞口外看去,少女们也是紧着心纷至看去。 叶楚悦镇定心神。 此时不救,她怕以后良心难安。 系统说她们是纸片人,但此刻,在她眼中,她们就是活生生的人命。天之大,又如何证明,她不是一段漂泊历史中,一个书中的人物而已呢。 她只活在当下。 突然,她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脚下散落的石子上。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以及那贼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沉重而急促。 迅速捡起一块石子。 就是现在! 她手腕轻抖,石子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那贼人头部,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在寂静的山野中显得格外刺耳。 “谁在那里?!”惨叫声炸起,夹杂着几分惊慌与愤怒。 贼人停下脚步,捂住冒血的额头,四处张望,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 下一瞬便锁定了目标,拿出短刀追上去。 叶楚悦趁机转身,身形如燕,轻盈地跃过一块巨石,迅速向与贼人相反的方向跑去。 那贼人一个回撤步,后脚一蹬,调转身体。 叶楚悦步伐迅捷有力,步步踏在落叶与枯枝之上,凉风拂面,带着丝丝寒意,脑中分外清醒。 贼人反应过来,加速追赶。 两人一个转身,穿梭于林间小道。 叶楚悦想再花些积分速度加成,系统却说,不能在短时间使用两次,若执意使用。 必须念出屏幕界面显示的一行台词。 她看了看,差点没岔气。 【还有十秒关闭界面,宿主抓紧了。】 【十、九……四。】 不管了。 叶楚悦大喊:“我是山里灵活的狗!” 喊完这句,她忽然浑身畅快,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 快活地快飞起来了。 两人时而弯腰避开低矮的灌木,时而跃过横亘路上的小溪。 那贼人跑得快喘不过气,停顿一瞬,“她奶奶的,吃什么的,跑这么快。” 没歇几口气,他又紧着步子赶上。 叶楚悦的身影在夕阳下,与树影交错中忽隐忽现,仿佛与自然融为一体,让人难以捉摸其行踪。 她回头看了眼,咬牙切齿。 “呵呵快吗,脸皮换的。” 跑着跑着,正当沿着蜿蜒的山路下坡时,一阵轻微的马蹄声打破了山间寂静。 她心头一紧,迅速转身,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远处,渐渐靠近的轮廓逐渐清晰,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惊异—— 那是一辆过路的马车,车灯昏黄,在风中摇曳,好似黑暗中的一盏明灯。马车旁跟着几个带刀侍卫,面容冷峻,身形高大威猛。 看起来是官府之人。 她毫不犹豫地奔向马车,边跑边挥舞手臂,大声呼救,“救命!有人要杀我!” 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惊动林间鸟雀。 待跑近马车时,叶楚悦愣住了。 这、这不她的马车吗? “大胆!瑞阳公主在此,何人敢拦!”那些守卫立刻拔出腰间长刀,怒目而视。 彼时,马车内一声喝止,引得众守卫退回半步。 车帘被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掀开,露出一个娇弱的身影。 车中的女子,衣着华丽,半掩住脸,圆眼中闪烁疑惑。 叶楚悦认出是翠桃所扮。 她望向她,轻声问道:“公子,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话到半句,很快一愣,显然也认出她来。 叶楚悦瞥向坐在内侧的无霜,两人相视一眼,单独旁侧走出来,不一会儿,马车便走了。 无霜正要开口,“殿下你……” 叶楚悦捂住她的嘴,两人往坡上看去。 一道黑影逐渐放大,那贼人喘着热气,跑到路上,左顾右盼一圈,也不见人影。 无霜眼神一凛,一个闪身,手中投掷一飞镖,正中那人大腿内侧,血水顺着膝盖流到地面。 他痛呼出声跪地,对她们磕了个响头,一双眼瞪得骇然,转眸便见两人站在竹林旁,居高临下俯视他。 “你、你们……” 无霜抽出腰间细绳,绳如蛇一般套住他脖颈,猛地一拉,整个人被倒吊起来。 不知是不是恐高,天旋地转间,他竟受不住,双眼突突,昏死过去。 叶楚悦不由得为她竖起大拇指。 处理好那人后,无霜拉住她衣袖,“殿下,翠桃她们还在等着,快些回去吧。” 一翻拉扯。 叶楚悦摇头,沉声道,“不,如今情形你也看到了,府尹之人与方才那贼人,是一路之丘。” “我暂且还不能回去,那张图纸你可还带在身上。” 无霜取岀递与她,一边说着。 “今日我与翠桃向沛洲军营求助,不出半日便能抵达,到时那府尹奈何不了咱们。” 叶楚悦觉着奇怪,沛洲战事紧急,兵源极度紧缺,如何有空搭理此事,还有,无霜怎会向那处发信? “如何有把握,他们明日能来。” 无霜紧声道,“那是因为段……” 话说出半句,才发觉差点将那事抖出来,闭口不言。 第35章 叶楚悦看出她有些不对劲,舒口气道。 “你可有事情瞒着我?” 第28章 搭救 ◎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打破这份压抑的◎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打破这份压抑的寂静。 无霜继道:“没有,我只是想着沛洲边境离这里不远,一时心急便传了信。” 彼时,一同传来的还有系统的机械声,掩盖上道声音。 【宿主,检测到昨日锻打武器为八十把,扣除方才的积分。 现积分:六十。】 叶楚悦忽而记起,原书中,距离沛洲大战不过数日,眼下武器锻造完成三分之二,剩余的…… 轩国人在战场上善用弓箭,远程战最具优势。除了盾牌,若使用矛剑这种武器应对,恐会磨损兵力,后期疲软。 唯一可取的办法是——以毒攻毒。 此刻,脑海浮现一张少年的脸。 犹记他会制作弓箭,虽不知与轩国工匠比如何,但铁定是超过了翼国寻常手艺。 “殿下,你真不与我们一起回去?”无霜皱眉道。 这野外多蛇蚁虫兽,有毒性的甚多,若是被咬上一口,凶多吉少。思及此,她从衣袖内取出瓶驱虫的草药,放入叶楚悦手中。 “拿着。” 药瓶冰凉的触感蔓延掌心,叶楚悦眉头微微一蹙,随即舒展开来,温柔地回握,“对了,你身上的伤势如何,我来时备了点疗伤的药膏,回府记得擦。” 一股暖流从脚底蔓延到四肢。 无霜微微怔住,主子派她来时,她还担忧,凭瑞阳公主的性子,未必会将她收下。 可如今,她感受到从未拥有的温暖,而这份暖意,竟是外面疯传的极恶之人给予的。 不知不觉,眼角湿润。 叶楚悦关切道,“无论如何,先保住性命,再谈其它。” 她又道,“还有一事,你快写信给乔氏铁铺,我在那处订制了宝剑,还有弓箭一同送来,最后标个楚字即可。” “不要暴露身份。” 她说得含糊其词,无霜当她是买着防身,不想被其他人发现,倒也正常。 她拭去眼角的泪意,抱拳道,“那明日辰时,我与殿下在山脚无喜洞汇合。” 说着,便将配剑一同交予叶楚悦,以备不时之需。 离开后,叶楚悦决定先将被困山洞的人救出,兴许能发现线索,抬头望了眼吊在半空中的人。 半昏半醒。 她解开绳子,那贼人昏昏砸向地面,扑做饼状。又踹了一他脚,嫌恶地将用绳子将他捆牢,拖着走。 山林间,风声呼啸,似有鬼魅低语。 忽然,云层之上响起一道轰鸣雷声,一道闪电划破长空,霎时照得大地通亮。 她手持长剑,剑尖轻点地面,心跳与四周的虫鸣交织在一起,有节奏地跳动。 洞内,光线昏暗,唯有零星的荧光石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微微照亮前行之路。 空气中弥漫阴冷与潮湿的气息,还夹杂着丝丝血腥与抽泣的声音。 叶楚悦紧握长剑,警惕地环顾四周,每一步走得小心翼翼,以防周围有余孽未清除。 待走入一片较开阔的洞室时,她找到了被囚禁的众人。 她们面容憔悴,破旧的衣裙上沾满淤泥,娇嫩的脸颊残余道道血痕,头发凌乱地遮住半张脸。 身子佝偻成虾米状。 三两紧紧依偎在一起,眼中满是恐惧与无助。 浑浑噩噩中,她们恍惚抬头。 竟有一位白衣公子踏着轻盈的步伐,如自月华中走出,缓缓步入这片幽暗之地。 他身着白衣,衣袂飘飘。 抬手撩开斗笠,露出的眉宇透露着不凡之气,好似从古画中走出的仙人,不染尘埃。 此人出现,一时间让人觉得不真实,揉了揉眼,发现是真的。 她们本想轻呼出声,但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连忙噤声,生怕引来那贼人。 叶楚悦直径走向她们,露出温柔的笑容:“嘘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言罢,她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火折子,轻轻一吹。顿时,一抹暖光照亮石壁,驱散了四周的黑暗。 女人们见状,心中的恐惧稍减,纷纷投来感激的目光。 “多谢公子。” 吐出的声音却是沙哑无比,显然很久未饮水,叶楚悦叫她们稍等,半晌端了些清泉水来,她们虽有些不好意思,实在太渴。 咕噜咕噜喝着,险些呛住。 喝罢,她们喘着气道,“公子还是快些走吧,万一那歹徒回来,怕是凶险。” 有人闯这虎穴带来些温热,她们已是感激不尽,若恩公因此受伤,叫她们如何自处? “你们说的,就是他吧。”叶楚悦冷笑一声,踢球似的,从洞外狠拽出一个黑色身影。 她们定睛望去,那男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头被打成猪头,右侧脸颊肿起个大包,右眼皮抽筋似地上下跳动。 “唔,泥们……步德豪私!” 他支支吾吾挤出几字,眼底迸射的杀意如烈火般汹涌,引众人心头一跳。 就算化成灰也认得,此人就是毒害她们的罪魁祸首。 叶楚悦皱眉,无霜鞭子有毒,他活不了多久,暂且将此人交予她们。 似找到了发泄口,她们将满腔的怒火凝结于拳脚上,打沙包似的往死里锤,劈哩叭啦地响。 一时间,山洞内传来哭天喊地呼救声。 好好收拾一番那贼人后,她们面面相觑,沉寂下来。眼巴巴望着站在洞口的叶楚悦,欲言又止。 叶楚悦疑惑道。 “既自由了,为何不走?” 此话刚落,一位身着蓝衣的妇人抽泣一声,轻声回应。 “奴叫李娘,我们本是清白人家的女子,被久困在这山野中,又染上诓骗别人的骂名,已经颜面扫地。” “我们姐妹几个既无容身之所,不如在此处搭建个毛胚房,苟活于世罢了。” 妇人的哭声凄凄惨惨,听得叶楚悦心中动容。是啊,就算她们从这洞穴中逃出,如果没人为其申冤,又该去何处生存。 只能先揪出此事的幕后黑手,才能还她们清白。 她镇定心神,问:“当年你们被这贼人带走时,可有发现什么异常之物,或者特别的人。” 思量片刻,李娘倒真记起些模糊片段来。 “那贼人不知往我放里放了什么,我本想着下床喝口水,嗅到那股味道,刹那间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就躺了在漆黑的山洞里。” 叶楚悦猜测,“你是说,迷迭香?” 李娘摇摇头,“我自幼在天虞山长大,怎会没见过迷迭香,那东西,绝不是迷迭香。” 正当两人停下来思付之际,背后传开一道清脆的女声,转头看去,是位年纪尚浅的小姑娘。 “姐姐,我、我上次看到他手里拿着几朵紫色的花,就是这、这个。”小姑娘一面指着地上半死不活的人,一面将怀中的东西取出来。 递给叶楚悦。 第36章 这花虽摘下来许久,有些干瘪,还是依稀看见完整的形状,此花艳紫,花瓣呈卵形,聚集到顶端逐渐尖锐。 细细看来,边缘有起伏不定的波浪线裂痕,宛如一个带刺的紫色喇叭。 “这花……”叶楚悦眸中闪过一丝惊异,“是曼陀罗!” “什么?!”众人也听过这花的名号,连连问那小姑娘,“你在何处见过!又见过多少?” 一阵阵发问压来,那小姑娘有懵,抖着身子继续道,“这花具体种在何处我不知,但、但我每夜偷摸着起来吹风,都碰见他提着个麻袋回来。” “里面全是这、这种花。” 听罢,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相传,这曼陀罗为蒙汗药的一味材料,具有麻痹的功效。也常被有心之人,当做迷药使用,祸害众人。 可此花早就被朝廷管控,是为禁养植株,天虞山岂会明目张胆地种植,过路之人见到定会向锦城汇报,赚点赏钱。 既不能光明正大地养,要是能…… 顷刻,叶楚悦突然想到了什么,背后吓出一身冷汗。 原书提及,沛洲有一战,轩国军队夜袭,打得翼国措手不及,神奇的是,那些翼国士兵好似睡死过去。 有些甚至躺在床上,被捅了刀子都浑然不觉。 什么样的谋划,能让那贼人夙兴夜寐采那曼陀罗制迷药?除了大面积使用的需求,再想不出其他理由。 况且无霜也说,这里离沛洲边境不远。 若此时送去,正好今晚能到,眼下五月初五…… 对了,就是今晚! 叶楚悦额头生了层薄汗,心跳地愈发猛烈,拼命朝洞外跑去。 溅起阵阵泥泞。 深夜,万籁俱寂。 星辰隐匿于厚重的云层后,只留一抹淡淡的月光,照亮沉寂的军营。 营寨之外,是漆黑一片的荒野。 寒风拂过,暗中擦地一声燃起簇火苗,好似野兽的幽幽双眼,紧盯不远处的猎物。 突然,一阵急促而低沉的号角声划破了宁静,如同远古的呼唤,霎时点燃整个夜空。 紧接着,远处传来了隐隐的马蹄声与兵器交击的清脆声响,一道雄浑有力的呼喊响彻整个荒漠。 “轩国的战士们,给我杀!!” 一支支利箭脱弓飞出,天空下起阵阵密如潮水般的箭雨,噼里啪啦穿透看守巡逻的翼国士兵,血洒土地。 “有敌袭,快!快找掩护!”翼兵此刻反应,一声声惨叫前仆后继涌来,转眼没了生息。 慌乱之中,轩国士兵已至军帐边缘,团团包围,再次将弓箭拉满。 对准最中间的军帐。 第29章 听风 ◎    苍茫夜色中,天际星河漫布,为战场披上层冷光。 军◎ 苍茫夜色中,天际星河漫布,为战场披上层冷光。 军帐之外,局势愈发紧张。 “准备——” 众人屏息拉满弓弦,欲松弦放箭,却听见一声喝止,不由得放下武器。 一阵尘土飞扬,一匹毛色黑亮的骏马穿过人群,静静地矗立在前头,双眸闪烁野兽般的光芒。 夜光下,男人跨坐于骏马之上,身姿挺拔,宛如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 古铜色肌肤在火光映照下染上红光,好似蕴含无尽的力量。 尤是那双眼眸,深邃而锐利,让人不敢直视。 男人轻轻摩挲腰间悬挂的长剑,剑鞘上的宝石,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冷光芒。 “你们翼国领头的人呢。”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若再不出来,我的人可要放箭了。” 言罢,他轻轻一挥马鞭。 骏马顿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四蹄翻飞,卷起阵阵尘土,仿佛大地在为之颤抖。 彼时,军帐内的士兵面面相觑,无人敢言。 心中暗自思量,这位锦城都尉究竟意欲何为,又如何应对外头突如其来的威胁。 那时玄,乃轩国摄政王,最喜夺敌方首级,在放在火炉上炙烤,直到烧焦成灰烬,翼国不少将领死于他手。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不安,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光线昏暗,烛火摇曳,一道消瘦人影被绳索捆住。蜷缩成一团,衣衫凌乱,眼中满是惊恐与绝望。 “你们王爷带人来救你了。”段南萧不急不缓,拿出短刀,挑起他下巴,声音猛沉。 “说,军营还有多少人携带迷药。” “呜……呜呜……”他试图发出求救的声音,喉咙被眼前之人扼住,只能发出断断续续、几不可闻的呜咽。 一刀划下去,那人右颊瞬间见血,血水混杂泪水,顺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霎时被吸收得无影无踪。 喉咙豁然松开,几声猛烈呼吸。 “我,我不知道,每、每人只需放倒两人就可以。” 听罢,段南萧抿嘴不语,短刀往下伸去,一动不动。 若非天虞山那头来了封密函,今晚怕是正中那时玄的陷阱,虽不知军帐中还有多少人投奔轩国。 眼下看,尚且在可控制的范围。 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冷风吹过军帐,灯火闪烁中,将椅子上那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刀尖上行走。 那人突然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两腿滑落,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 尿、尿了。 周围的士兵或冷漠或嘲笑地看着这幕,无人敢出声打扰压抑到极点的氛围。 那人未想过会落得如此下场,但此刻,除了默默承受,别无选择。 “既然不知道,那就……好好享受。”段南萧往他嘴中塞纸团,挥手之际,军帐内的众人纷纷退出去。 半晌,未瞧见有什么动静,时玄嗤笑,“呵,原来翼国将领都是孬种,露面的本事都没有。” 话音刚落,那军帐内红光乍起。 伴随一声声凄惨的叫喊,一股皮肉烧焦味随冷风扑到脸上,熏得眼睛生疼。 众人捂住口鼻,时玄怒了,当即挥手。 “真是疯子,连营地都烧,放箭!” 他身形暴起,如猎豹扑食,率先将长弓瞬间拉满,箭矢破空而出,带着尖锐的啸声,直奔军帐而去。 刹那间,空气仿佛被撕裂,箭矢所及之处,留下一道淡淡的寒光轨迹。 “嗖——” 更多箭矢穿透军帐的布幔,深深地扎进去,火星四溅,瞬间点燃了帐内的易燃之物。 火光冲天而起,红光反射到时玄冷酷无情的面容上,映照眼底一抹不易察觉的疯狂。 “没了军粮,看你们能撑多久。” 他当然知晓,这不过是翼国的缓兵之计,跑不远的。 与此同时,段南萧披甲执剑,立于营寨的高墙上,目光如炬,直视不远处火光漫天,没有一丝波澜。 “多亏都督提前将粮草转移,检验军营食物,不然今晚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他身后的副将,望了眼远处闯进营地的轩兵,沉声问。 “现在动手吗?” “不。”段南萧缓缓闭眼。 第37章 “再等等。” 耳边是荒原上传来的细细风沙声,一阵高过一阵,不过瞬息,便调转方向,往相反的方位吹去。 轩国人善捕风,故而射出的弓箭总能借势发挥,达到最大的威力。 这一刻,风似乎停止流动,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除了骏马偶尔的嘶鸣和远处隐约可闻的战鼓声外,再无其他声响,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段南萧手指朝前挥去。 “杀。”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通过传令兵迅速传遍整个军队。 一时间,火把便将高墙照得灯火通明,士兵们迅速集结摆阵,有条不紊地迎战。 时玄抬眼望着不远处的军队,勾唇笑道,“真是找死,弓箭手准备!” 倾刻,轩兵霎时气势高涨,昂首阔步。 那翼兵与他们相隔的距离,正好作一个个人靶子,真是个傻子。 谁知,当他们拿起弓箭时,一阵阵白色浓烟滚滚扑来,挡住视线,熏地眼睛发红,眼泪止不住流下。 试图用手扇动,奈何这军营中摆了大量枯草,全都是当地人去年农作时所留。 这随便一烧,烧出的烟足达百米。 适才有大风吹散,身处其中倒不觉异样,但,总有风停之时。 “咳咳咳。” 浓烟入鼻,轩兵只顾着捂鼻,并未瞧见白烟豁然闪烁的黑影,如猎豹突击而来,刀入胸膛。 带出一连串血丝。 “敌袭!快撤!” 时玄眯着眼,一面拔剑御敌,一面挥袖散去烟雾。 再抬眼之时,一道墨色挺拔的身影,银色面具挡面,手持长剑风一般袭来。 “嗡”地一声剑鸣,两人缠斗再一起。 交织间,时玄一阵惊异。 这肃杀的眼神,这剑法,他永远忘不了。 是他。 可,叶皇不是将他革职了吗? 思索之际,两把宝剑相撞,火光四溅。 段南萧曾与时玄交手数次,自摸出些他技法的门道,奈何他身有旧伤,暂且只能打个平手。 正当两人打得激烈时,身后传来一声通报,“不好了都督,营中有份情报被人抢走了!” 那人捂着流血的大腿,朝着南方指去。 段南萧心头一紧,情报是锦城传来的。 愣神之际,时玄的剑已到脖颈,他一个闪身躲过,剑气割下一缕黑发,滑落到地上。 “恰!” 来不及多想,段南萧调转马头,往那方向追去。 另一边,轩兵士气大减。 时玄知此刻不宜久留,暗骂一声,下令先撤兵。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掩,余下几点稀疏的星光。 一名身形瘦削、面容阴鸷的男子,怀揣着一卷信件,穿梭在错综复杂的林间小径上。 喘着大气,好似身后被一双眼睛紧盯。 不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逐渐逼近。 “放下情报!”凌冽声音在寂静的夜空回荡,段南萧见他跑入竹林,跳下马继续跟上去。 他穿梭在林间,身形矫健,挥剑斩断阻碍的藤蔓,与那奸细的距离不断缩短。 奸细心中大骇,胡乱往后扔匕首,都被他一一躲过。 一次急转弯后,段南萧猛然发力。 一个飞跃,几乎与奸细擦肩而过,长剑化作一道寒光,精准地斩断奸细手中包着情报的麻布。 卷轴在空中翻滚几圈,最终落在他脚边。 奸细见状,脸色惨白,双腿一软,爬起来转身穿过一片密林。 踉踉跄跄间,一道白色身影猝然映入眼帘。 那男子身形消瘦,带着斗笠,弓着腰鬼鬼祟祟地,不知在做些什么。 他心中一动,用尽最后力气扑向他,紧紧抱住。 猝不及防,叶楚悦惊呼一声,身子一抖,差点没把魂丢掉。 这场景不亚于走夜路,突然从路边蹦出个人大的黑耗子,往身上咬来。 她不就是想借着今晚,去那洞口探探风口么,到时候好拿些抓府尹的证据。 谁知,半路中碰上这么一茬。 “别动!否则我杀了他!”奸细声音因紧张而颤抖,手中的匕首紧贴他的颈项,锋利的刀刃反射出冷冽的寒光。 感受到那冰冷的触感,叶楚悦脸色微变,深吸口气,很快平静下来。 半路劫挡无非两种,劫色或劫财。 就她这副打扮,劫财的概率较大,旋即出声,“你、你要多少,我现在可以给你。” “闭嘴!” 此时,不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另一道低沉的男声也随之传来。 “杀吧,杀完好把你带去刑牢。” 奸细闻声,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与疯狂,他加大了力气,将她搂得更紧,匕首也贴得更近。 “别过来!再靠近一步,我就让他血溅当场!”奸细嘶吼着。 叶楚悦吞了口唾沫,心跳地厉害。 她、她可能遇到概率最小的第三种——末路狂徒。 不要钱,要命。 段南萧停下脚步,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奸细,但并未轻举妄动。 看清眼前这张脸时,叶楚悦愣住了,一双眼豁然瞪大,没想到,竟能在这里遇到他。 真是冤家路窄。 彼时,段南萧也看清他模样,没想到,这厮放着好好的铁铺不管,竟跑到这天虞山的荒郊野岭。 实在可疑。 三人保持原有的姿势,一动不动,一阵风吹过。 叶楚悦思索,按照剧情里常见的动作,根本不起作用,那只能…… 她深呼口气,轻轻拍了拍奸细的手。 “来哥们,用点力哈,往这里砍。” 说罢,她抓起奸细的手臂,狠狠往脖颈作力。隔着头笠,白嫩的皮肤划破道红痕, 薄纱浸染成红色。 “你他丫想死吗!” 奸细吓得把刀抽回,一个反作用力,刀直接被甩飞出去。 当啷一声掉进旁边的小溪里。 飘走了。 段南萧:??? 叶楚悦:??? 奸细抱头看了他们一眼:??? 第30章 探洞 ◎    就在这微妙的一刻,段南萧身形一闪。 鬼魅般出现在……◎ 就在这微妙的一刻,段南萧身形一闪。 鬼魅般出现在奸细身后,一记手刀精准地击中他后颈,将其打晕。 看着地上昏睡过去的人,叶楚悦紧绷的身子骤然放松,拍了拍胸口。 方才说不慌都是假的,她赌的,便是此人想借机逃脱,不会轻易丢掉手中砝码。 他也不知她与都尉的关系,没有把握能一命换一命。 不过,更深夜露的,这锦城都尉怎会为一亡徒追到此处。何况今晚应当是沛洲夜战之日…… 难不成,翼国派出的武将中,有他? 目光落至他手中那卷信件,她心中了然,看来是真的。 “没想到。”段南萧眉头紧拧,长剑搭在她肩上,“今晚的天虞山,竟如此热闹。” 叶楚悦脑子轰得一声响,刚放松的肩膀豁然高耸,被冰冷的剑面压得生疼。 第38章 他这眼神,不会在怀疑她与这贼人是一伙的,毕竟正常人,谁会无端深夜闯入深山老林,还恰好碰到了。 “都尉误会了,我前日就来了天虞山,听闻此处矿源成色极好,便挑个好日子上山寻矿。” 叶楚悦也算是坦白真实目的,这厮万一执意跟上来,可不好糊弄。 “好日子?”段南萧用力几分,“别告诉我,你半夜来此,只为找几块石头?” 话罢,他突地转念一想,这天虞山不正是叶楚悦封地么。 那这山里的东西,自然也是她的,即便是开采铁矿,也要经过她的准许…… 这人竟妄想动她的东西? 越想越恼火,段南萧执剑的手臂猛烈颤动,仿若下一刻就要削掉他脑袋。 彼时,另一道声音响起,及时制止。 此人还有些用处,能造些可用之物,待战火平息,再杀他也不迟。 叶楚悦眼见他从极怒到平静,那叫一个阴晴不定,跌宕起伏。待他的剑缓缓移开时,手腕处猛跳的脉搏才逐渐舒缓。 这厮如此恐怖,未来哪家娘子敢进他家门? 动不动就是拿剑架脖子,半夜见着岂不会吓破胆,谁嫁谁倒霉。 她弯腰撑住膝盖,缓了好一会才站起来。 半晌听他在背后道,“带路。” 群山深处,云雾缭绕。 夜光偶尔穿透云层,斑驳地洒在蜿蜒曲折的小径上,随两人深入,四周环境愈发显得原始粗犷。 古木参天,枝叶交叠,形成一片片浓密的绿荫,隔绝外界的光线与喧嚣。 偶尔,几声不知名的鸟鸣穿透林梢,在寂静的山野中徘徊,扎得耳朵发胀。 行至一处,叶楚悦停下脚步。 蹲下身子,仔细地观察脚边的土壤与岩石。用手指轻轻拨开一层薄土,下面露出略显暗红的石质。 她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我们应当离那处不远了。”叶楚悦站起身,望向远方。 两人翻过一座陡峭的山岭后,一片开阔的矿洞入口展现在眼前。 洞口被岁月侵蚀得略显斑驳,山体呈背断状,她与段南萧对视一眼,继续前进。 矿洞内,光线昏暗,唯有几缕微弱的光线从洞顶的缝隙中透入,勉强照亮前方几尺之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湿的味道,混合着矿石特有的冷冽与土腥味,让人不由自主地发颤。 叶楚悦跟在段南萧身后,轻步前行,斗笠不方便通过狭窄通道,将其取下。 她低下头,墨发柔顺地滑落在肩头,面纱遮掩了半张清秀的脸庞,只留下一双清亮的眸子。 微弱火光的照亮四壁,她小心看着脚下的路,眼睫轻颤。 铁矿算是找到些门路,不过这镍矿石却是难寻,即便乔丰说了大概方位,可天虞山不小,恐怕得耗费些心神。 不经意间,叶楚悦视线随步伐前移,缓缓抬起,在即将看清前方之时。 一个细微的失衡,身子轻轻一晃,如风中落叶,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 此刻,时间仿佛凝固。 矿洞内地形本就复杂多变,加上光线昏暗,她一不留神,竟在转角处撞了到段南萧后背。 叶楚悦惊呼一声,身形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段南萧眼疾手快,连忙伸手将她扶住,两人瞬间胸膛紧紧贴在一起,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晰可闻,热意从脚底窜上来。 扑通心跳声在暗中缓缓荡开。 叶楚悦抬眼见他清晰的下颚线,还有凸出的喉结,慢慢吞咽。 他在紧张? 段南萧也不知为何,会下意识接住他,垂眸看向时,那双抬起的漂亮凤眸,正撞向他。 像、太像了。 两人心中齐齐出声,霎时望出神来。 待反应时,段南萧神色顿时猛沉,手一推,将眼前之人推远。 可笑,他怎会是她,这双眼睛与她毫无相似之处。 他适才真是瞎了。 被狠推倒在地,叶楚悦嘶了一声,站起时摸了摸疼痛的后背,揉了揉,糊了一手湿土。 瞪了眼面前高大的身影,嗤笑一声。 “都尉既不愿搭把手,便叫草民直个儿摔倒便是。” 她皱眉道,“如今这伤可比掌心那点擦碰,严重多了。” 这话叫外人听了,倒像是段南萧做了亏心事,借机报复于她。叶楚悦虽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但这都尉显然不喜她,还是莫名其妙的那种。 怪胚。 段南萧冷着脸转身走了,两人沉默着继续前进,随着深入矿洞,光线愈发昏暗,耳边传来水滴凝结落下的嘀嗒声。 突然,一阵奇异淡雅的香气冷不丁扑鼻而来,不同于矿洞内原有的冷冽与土腥,这股香气带着一丝妖异与诱惑。 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追寻其源头。 “你闻到了吗?”叶楚悦轻声问道,眼中闪烁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看来离那地方不远了。 段南萧微微皱眉,他也察觉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香气,心中暗自警惕。 他未表露出过多,只是捂鼻轻轻点了点头,示意继续前行,同时更加小心地观察着四周。 绕过一块巨大的岩石,眼前豁然开朗。 一翻奇异的景象映入眼帘——矿洞的一个露天通光的隐蔽角落,竟然种满一大片盛开的曼陀罗花。 这些花生得妖艳,花瓣层层叠叠,宛如黑夜中的火焰,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白色、粉色、紫色各种颜色交杂在一起,虽微风摇摇晃晃,看得人眼花缭乱,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事实上,这香味确实有麻痹之效。 “曼陀罗……”叶楚悦轻声喃喃,眼中既有惊叹也有恐惧,难以想象这些数量的花,若全部制作出来。 恐怕整座天虞城的人,都难逃一劫。 看着这花,段南萧瞳孔猛缩。 原来那密函中所说的,都是真的,天子脚下,竟有人如此肆意妄为,只是不知那送信之人,是如何发现的。 当视线落到身旁时,内心闪过一个念想。 不会是他吧。 “都尉看着我作甚?” “你不单只想着寻矿,怕也是为了此花而来吧。”段南萧旋即掏出一张纸条,摆在她眼前,“你写的?” 叶楚悦也是未料到,传去沛洲边境的信件,竟阴差阳错地到了他手中,不,不是巧合。 是他本就是军营将领。 叶楚悦阴阳怪气道,“看来都尉公务不仅限于锦城,远到沛洲这种荒芜之地,也要你插手。” 这话说得,不带点私人恩怨他是不信,不过,眼下处理曼陀罗要紧,没功夫陪此人拌嘴。 正当两人对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震动打破矿洞内的宁静。地面开始微微颤抖,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接近。 “不好,有情况!”叶楚悦脸色骤变,他迅速拉起段南萧的手,想退到更安全的地方。 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一声巨响,一块巨大的岩石从洞顶轰然落下,正好堵住了他们来时的洞口,将两人困在了这幽深的矿洞之中。 第39章 不止洞口,就连那大片曼陀罗,也被损毁大半,花瓣惨败,散落一地。 背后与头顶的出口皆被堵死,很难不怀疑,此举是人为。 至于目的,一是想置他们于死地,二是销毁所有证据。看来沛洲的消息泄露极快。 待镇定后,两人借助着手中的火把,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石壁和岩石。 虽然洞口被巨石堵住,但周围的石壁并非完全无法穿透。一些地方,岩石的纹理显尤为特殊,弯弯绕绕的,瞧上去像龟纹。 “这里有个石盘。” 叶楚悦闻言,连忙凑近细看。 果然,那些看似杂乱的纹理汇集一处,成了脸盘大小的石盘,似乎隐藏着某种规律性的排列。 她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都尉,这些纹理,会不会是指示某种机关或是暗道? 段南萧顿住,这些矿洞本就不止一处,若想保险,一般会预留后路,至于小道有没有被堵死,全凭运气了。 相视点头后,两人立刻行动,开始按照石壁上的纹理摸索。火光照到另一侧,一行刻字出现,叶楚悦缓缓念出。 “玄龟锁,开锁者一次需成,若不成。” “死。” 她缓缓转向段南萧。 “你来还是我来?” 段南萧,“你。” 随后,他往后退出几步,抱臂静静看着她,俨然一副她先死先垫背的模样。 直接给她整无语了。 她深呼吸几口气,搓搓手。 开始转动玄龟背后的小蛇。 第31章 掉马 ◎    闷响一声,内置的轮盘好似被什么硬物堵住,怎么样也转不动。 ◎ 闷响一声,内置的轮盘好似被什么硬物堵住,怎么样也转不动。 图像与凹槽尚未对准,看来另有玄机。 叶楚悦又蹲下身,指尖轻轻触碰那石纹,冰凉触感仿佛能直透心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她转身慢慢挪动步子,灯火摇曳,照亮一小片区域,显得周围愈发深邃可怖。 突然,脚步一顿。 她视线敏锐地捕捉地上一处不起眼的石纹,那石纹看似杂乱无章,按照排列分布,彼时,脑海中浮现出一副图案。 原来是这样。 四周静谧,只能听见不远处段南萧的脚步声与偶尔传来的滴水声,在幽闭的空间里回响。 叶楚悦望向他。 “都尉,你可否站在那处空位。” 本以为他不会照做,没想他竟三步并做两步,在手指的那处站定,分毫不差。 他双手环腰,昂头冷冷地斜瞟她。 叶楚悦怀疑,他是不是早知道这玄龟锁是按洛书排布,却想看她忙里忙外,毫不慌张。 她捏紧灯柄,眼下不是争执之时,凭着记忆中模样,试探着抬脚走几步,停一凹陷处。 两人站了不过片刻,背后的机关响了。 石盘的小圈飞速转动,大圈在外头追。 转到一处位置时,脚下的图案归位。 随着一阵轻微的轰鸣声响起,看似坚不可摧的石壁,缓缓向两侧移开。 露出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看来,这锁应当是解开了。叶楚悦眯眼定睛看去,暗黑的通道“咻咻”几声蓦地射出几支冰冷的箭袖,直冲天灵盖。 就在退后一刹那,石纹之下,仿佛有股力量被唤醒,一阵轻微的震颤自地面传来,迅速蔓延至脚底。 她脸色微变,正欲抽身而退,却已是不及。“轰隆”一声巨响,脚下的石板猛然塌陷,如同巨兽张开了巨口。 瞬间将她吞噬。 她紧咬牙关,双手迅速在虚空中抓握,试图寻找支撑点,然而四周皆是冰冷的石壁与急速下落的黑暗。 叶楚悦愤然,原来这石门从一开始,便是个圈套。适才在那洞,有两双眼睛狼一般盯住她,就等着他们上钩。 油灯在这一刻也脱离了掌控,化作一道火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绚烂的轨迹,最终熄灭在无尽的深渊之中。 随着身体的不断下坠,耳边风声呼啸,空气似乎都变得沉重而压抑。 她闭上了眼睛,心中召唤系统。 机械声贼贼地出声: 【宿主,又坠崖了呀。】 叶楚悦:“别废话,快想办法。” 【有一个身体轻盈药水,可以加大缓冲几率,10积分。】 离坑底越来越近,她心道来不及了,紧握剑柄,抱住双腿。一声巨响,一顿冲击下,骨裂脆响。 握剑的手背溢出血,顺着剑身一路流到磕到的膝盖,撕裂钻心的疼痛很快蔓延全身,她无力地平躺在地上,冷汗不停从额头冒出。 剑咣当扔到一旁。 不一会,油灯落地的声音,砸得四周清亮。 “我记得……接个骨只要5积分。” 疼得快昏厥,叶楚悦停了半晌,才喘着气微弱吐出这么一句。 系统:【消耗5积分,剩余50积分。】 错位的骨重新接回,叶楚悦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抬头向坍塌口望去,粗略估算,约莫三百尺。 除非她有力气爬半日,不然,这坑底是出不去了。 隐约印象中,她身下坍塌后,那都尉镇定无比,纹丝不动,也不知他有没有将那些贼人捉住,只要他有机会逃出去。 她兴许能等到救援。 叶楚悦正要捡起摔瘪半边的油灯时,一阵冷风从头顶往下吹,耳畔响起碎石坠落的声音。 顺着声源仰头望去,一道黑影徒然放大,她心底只有一个念头,跑。 跑得越远越好。 那人似无力反抗,就四肢张开,这么直直坠落。此时,叶楚悦心头突地一痛,叫她折回去,未做多想。 叫系统立即使用轻盈药水。 在离地面十寸时,空气宛如凝固一般,那人下坠的速度极度减缓,稳稳落到她双臂。 直到药水失效,叶楚悦突觉身体一重,接他的手霎时砸进地板,若不是条件反射蹲下。 这手恐怕要再脱臼一次。 叶楚悦本想打一下小脑瓜,清醒一番。 低头无意看清怀中的人,竟然是都尉,大脑差点宕机。 得,唯一的希望都没了。 以为他有两把刷子,如今看来…… 突然,她目光转移到他手臂上,碰他的手沾满了污血。看来,他是被那些贼人所伤,坠落坑底。 “喂,醒醒!”她轻轻摇晃沉重的身体,拍了拍肩膀。然,段南萧像是沉入了无尽的梦魇中,僵直着一动不动。 情急之下,叶楚悦伸手去探鼻息,确认还有呼吸后,心中稍安。 但随即,目光落在那覆盖半边脸庞的银制面具上,放缓的心又开始紧绷。 此人,究竟是何模样…… 鬼使神差般,她伸出手指,呼吸放缓,轻轻掀开那张冰冷的面具。 待看清时,叶楚悦愣住了,面具落地,滚出老远,碰撞声回荡在坑底。 面具之下,是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段南萧眉头骤然拧起,苍白的唇紧抿着,又长又密的睫毛连带眼皮,轻轻抖动。隆起的青筋,宛如一条条小蛇,爬满如玉的手背。 第40章 整个人好似一尊玉雕,几近破碎。 叶楚悦后退半步,又惊又怕。 她从未想过,锦城都尉,竟然真的是段南萧。 分明两人身上散发的气场全然不同,一人内敛阴郁,一个张扬狠辣。还是说,段南萧本性如此。 是啊,她怎么能忘记。 忘记原书中提及,段南萧困在公主府多年,实则养精蓄锐多年,暗中抓住原身诸多把柄。 诋毁翼国,与轩国集合谋反,私藏卧底……这桩桩件件告到陛下面前,每一个都是能杀头的罪名。 即便放到公主身上,亦是如此。 若段南萧真是她看到的那般只会耍点小手段,那可太天真了。只因在原身被行极刑之时,他在她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 “殿下,假罪名又何妨,臣自有办法变真的,满意吗?” 他这是在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原身在公主府时,常凭空捏造些罪名,强加到他身上,惩罚打骂,虐身虐心,进而加速他最后的蜕变。 或许,本就没有所谓的黑化,他骨子里本是如此。 又黑又狠。 指尖突然窜来一阵冷意,叶楚悦打了个寒颤。另一个念头从心底泛起,在黑暗中滋生,生根发芽。 黑暗中,她拿起地上的剑,剑尖在石堆磨出噼里啪啦的火花,眼神一凛,对着地上狠狠砍去。 …… 空气弥漫着潮湿与阴冷的气息,伴随着不知名的铁矿味,一同钻入鼻息。 不知过了多久,段南萧再次感受到意识的波动时,耳边隐约传来一阵细碎的动静。 努力想睁开眼睛,眼皮却沉重如铅,怎么也抬不起来。 就在这时,一股温暖而熟悉的气息轻轻拂过他的面颊,那是女儿家特有的衣料熏香。 他认得,是她常用的沉香。 恍惚之中,记忆如同潮水翻涌浮现。 叶楚悦不在时,他好似一个窃贼,白日溜到她房内,将床上的枕头与他的调换,饶是被下人发现…… 他自有法子叫人闭嘴。 每晚,他都幻想她躺在身侧,嗅着那股熟悉的香味,安然入睡。 “楚……楚悦。” 段南萧的声音颤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耳根蔓上一抹红,眼泪顺着眼角滴落她手背上,滚烫无比。 给他包扎的手顿住,叶楚悦拧眉。 这箭扎得太深,若贸然取出,怕直接失血过多而死,只能先把箭尾砍断,再就着系统提供的疗伤药止血包扎。 看着他眼角滴落的泪愈来愈多,眨眼浸湿她衣袖,叶楚悦不由疑惑,有这么痛?痛得哭了。 痛就痛吧,怎地不醒来。 正当她将东西收好,将他拖到坑底一角,刚转头时,一道强有力的视线,好似能穿透背部。 扎进心脏,她莫名抬不起脚,回眸。 段南萧醒了,那双阴鸷的眸子直直地朝她投去,俊逸的脸庞微微抬起,无比轻蔑。 那神情,是她身为瑞阳公主时,从未见过的。 微弱的光线下,他眼尾的红还未褪去,站起身来,直接高出她半个身子。 苍白的唇因吐血染红,缓缓抬起一双妖冶的桃花眼,琥珀色瞳孔迸射出的寒芒,似能穿透人性。 看得人脚底发软。 “都尉,我、我是为了给你疗伤,所以才……”叶楚悦瞥一眼地上被揭开的面具,扯出句。 她知道与此事有关,颇有几分先斩后奏的意味,要早知道是他,打死她都不会揭开那面具。 虚着气,还没退出几步。 却被他死死钳住,动弹不得,他压低嗓音,“你啊,怎么能逃的掉呢。” 他凌冽的目光仔细盯着,“这双眼生得极好,不如我帮你保管,还有这双手……白如凝脂。” 怎么都这般像她呢,不该长的,通通砍掉就好。心底莫名窜上股火气,杀了,杀了他…… 此话刚出,叶楚悦身子一僵,全身冰凉,大汗涔涔。 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心凉大半截。 他是真的想杀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7-09 17:09:12~2024-07-10 17:1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桉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拉扯 ◎    叶楚悦强忍惧意,镇定心神,盯着被掐红的手腕,“嘶”了声道。◎ 叶楚悦强忍惧意,镇定心神,盯着被掐红的手腕,“嘶”了声道。 “发肤受之父母,若都尉觉得我貌丑,不看便是,何必咄咄相逼。” 说着说着,她低头垂眸,睫毛接连地动了几下,隐约有泪意。 叶楚悦再怎么坚韧,终归是个普通人。且不说今晚性命接连被人威胁三次,单说坠坑遭遇偷袭。 常人又有几个受得住这等惊吓。 再加上段南萧骇人的眼神,她忍不住鼻头一酸,眼眶里打转的泪,一滴滴从脸颊滚落下来,砸在他手背上。 易声丹的效果也在缓缓失效,抽泣声愈发尖细,此丹若情绪激动,便会消减。叶楚悦没有理会系统的提醒,只想把心底淤积的都发泄出来。 段南萧离她不远,即便声音只有细微差别,他也听出,这绝非男子可以发出。 这声音越听越熟悉。 他记起,有人确实会伪装声音,军中曾有奸细模仿他的声音,险些被骗了去。 攥紧她手腕的手松动几分,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冷不丁抛出,重重打在心口,叫他喘不过气。 见他发愣,叶楚悦趁机把手抽出,破罐子破摔,转手把剑递到他手里,抵住下巴。 四周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她屏住呼吸。 “若都尉执意杀我,那我也无话可说。” “动手吧。” 话音未落,鼻梁蓦地一轻。 段南萧手指尖轻轻挑起了她面纱的一角,颤抖着,缓缓向两侧拉开。 此刻,时间仿佛静止,眼中只余下了她的容颜—— 那是一再张熟悉不过脸庞。 眉如远山含黛,凤眼含着一汪秋水盈盈,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苦笑,似能瞬间直击人的内心。 是叶楚悦。 真的是她,他没在做梦。 心脏被一只大手攫住,续而被尖锐的刀刃翻搅着,段南萧用力地摁住胸膛,弓腰喘着大气。 大颗眼泪顺着长睫滚落下来,玉白的脸庞生出一道裂痕。 怎么会是她,不可能,不可能…… 他不敢瞧她,原本还凌人的气势,霎时变得低眉顺眼,好似瘪了的茄子,耷拉着脑袋。 一切来得措不及防,叶楚悦不料他会直接掀开面纱,瞧他这模样,显然是震惊到了。 她快步上前,将剑柄塞入他掌心,像是摸到块烫铁,他一把甩开,下意识按住她肩膀,抬头对准她蓄满泪水的双眸时。 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 叶楚悦看出他的心虚,动不动就想置人于死地,怎样都是他理亏,也不藏着掖着。 “驸马真是好手段,背着满身的伤,可以逃出府去,进得了这刑部,还能谋个一官半职。” 第41章 她字字扎心,“能出征上战场,筋骨如此硬朗。若本宫猜得不错,你并非段家大郎,而是段家二郎。” “段南萧。” 反正都暴露了,所幸都脱了这层表皮,坦诚相待。 这一声噔噔打在他心底,吹散心中惧意,段南萧转而捂住胸口,越来越热,好似能开出花来。 这是她第一次直呼他名字。 她没叫他段南星,是段南萧。 他勾了勾唇,眉眼多出几分柔软缱绻。 顷刻未得到回应,叶楚悦见他,眼睛发红,笑了笑,好似一只傻笑的兔子。 “怎么,你敢做,不敢认?” 看着布满泪痕的小脸,段南萧愉悦的眼底泛起一丝惊慌失措。她怕是早就对他的身份怀疑,方才掀开面具,只是验证猜想。 而他缕缕将杀人的刀,架在她脖子上。还对她发狠话,一次次逼向绝境。方才险些失手杀了她…… 心底一阵恐慌。 刹那间,不等叶楚悦缓神,一道巨影压来,浓郁的冷香充斥鼻息,热气从紧绷臂膀间传来,将她牢牢囚住。 “段南萧,你放、放开我!” 他抱得越来越紧,似要把她揉进骨肉中,叶楚悦隐约听到骨头快散架,耳边是酥麻的热意,还有急促的呼吸声。 段南萧用鼻尖轻蹭她肩膀,发现她比往日还要消瘦许多,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带着点哭腔。 “殿下我知错了。” 他不敢放开她,怕下一瞬,她便会化作一缕清风,悄然无声离去。 滚烫的情愫从心底蔓上眼尾,越抱越紧。 肩膀上尽是滚烫湿意,叶楚悦挣扎着抬手别开他脸,心道他长得这般魁梧高大。 泪腺却比她一个弱女子还发达。 原书中,原身可是把他虐得体无完肤,他也只是吐几口血,压根没把那边穿肠灌肚的伤放心底。 怎地眼下呵斥几句,便哭了出来。 见她只是细微抗拒,没再打罚他,段南萧雀跃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泪,好看的眉眼弯作月牙状,汪汪似一潭清泉。 倒影出她慌乱的神情。 叶楚悦脸颊发烫,若说他抱一下是赔礼道歉,那他动不动发笑,是为何意。 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她想着又觉得不对,他大可将她杀了,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趁他愣神那刻,她绣鞋一踩脚尖,他拧眉松手,她趁机从怀中挣脱,全身被箍得发麻,深呼吸几口气后。 “驸马大可放心,从此处出去后,我们就当没看见对方,若你想离开公主府,到时可互写封和离书,好聚好散。” “定不会打扰你的谋划。” 她只觉他的眼神愈发不对劲,不是恨亦不是厌恶,是一种野兽紧盯猎物,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占有。 一旦陷入,万劫不复。 叶楚悦向来有边界感。 既确认他身体并无大碍,那只要确保提供改进武器,再助他战胜轩国,一切便回归正规。 她记得,段南萧最终听从段家安排,娶了太师之女何嫣然。只是他成为轩国战俘后,那何嫣然转眼便改嫁他人,亦非良人。 叶楚悦想着,到时候提醒他一句便是,至于其他,她没那个心思管。 “好聚好散?”段南萧呢喃着,眼神晦暗不明,“我与殿下从未好聚过,何谈各自离去。” “还是说……你在怕我。” 见她话堵喉咙,他心里琢磨,看来方才太操之过急,惹她不快。 他勾起一抹邪笑,不过,他反正有的是时间,温水煮青蛙。 旋即转换口风,“我知道,殿下是厌弃了我,可从小到大,我不争不抢。” “没关系,若殿下有了新欢,大可视我于不见,殿下心里放得下众人,而我心中……只能放得下一人。” “当初殿下执意要在段家挑选赘婿,如今又想退了去,怎能出尔反尔。” 他当然不会提及,这门婚事是段家强加于他。还有,这驸马之位,本属于段南星。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他放缓声音,袖子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轻咳几声,颇有几分凄凄惨惨的味道。 叶楚悦挑眉,这厮怎么茶里茶气。 如此果断拒了去,倒显得她不识大体。再者,他们成婚不过半年,眼下和离倒会让那帮有心之人钻口子。 何况,她还未在锦城站稳脚跟。 段南萧定当是这般想,不然也不会使出浑身解数,也要留在公主府。 “罢了,暂且不提此事。”叶楚悦转头环视周围,“这坑应当是很久前挖的,山底一般藏些暗道,以便通风。” 虽不知那些马贼耗费心思,挖这么大个坑是为何意,但经过刚才那刺激,她心态倒是放平了许多。 站在一旁,段南萧只觉她浑身发着光,眼底的柔意怎么也盖不住,眉眼舒展。 她没赶他走,她心软了。 她心里有他。 黑暗中,无风灌入,静谧得叫人发麻。两人一面摸索着坑内四壁,一面向更深处走去。 坑的内里,有个狭窄的通道,约莫半米,叶楚悦弯着腰探进去,无意中踢到一块石头。 段南萧身上带着火折子,火光照得四周通亮,驱散寒意。 那石子长得规整,似被人切割过,呈现膏状,用指甲划开一道痕迹,露出淡淡的红色,越磨越暗红。 “是赭石。”身后的人突地出声,叶楚悦转头眨巴着眼,似在疑惑他竟然对矿石有所了解。 他弯了弯唇,“我曾在一本书中见过。” 行军打仗难免要备些见闻。 这赭石,是为磁铁矿风化之后的产物,亦唤作赤矿石,提纯铁再适合不过。 叶楚悦召唤系统,不过片刻,检测出纯度为百分之六十八,已经接近赤矿石最高品位。 若能大批开采,何愁锻造不出更好的武器。 太好了,没想到在此处捡到宝了。 就在她沉浸在喜悦中时,耳边传开一阵沙沙声,从头顶一路往下,打在脚边。 灯火照去,袍边沾了些黄色的粉末,细细碎碎,与周围灰黑色岩石,形成明显的差别。 不明所以,叶楚悦抬眸望去,那黄沙下雨似的一把接着一把下,眼见有把直冲眼前,段南萧挥袍替她挡住,细沙落下,掀起阵阵灰。 “咳咳咳。” 顷刻,那黄沙已没过鞋底,涨水似的往上抬高,眼见要盖过脚背。叶楚悦捂住口鼻,望了望段南萧手里的火光,转瞬有眉目。 黑暗中,只需要一点点光,便显得格外耀眼,想必站在坑边的人,早就看见他们手中的油灯。 紧张的心跳声,均匀的呼吸,在静的诡谲的气氛下,异常清晰。 叶楚悦缓缓开口: “那帮贼人,怕是想将我们活埋。” 作者有话说: 段茶萧自以为攻略悦悦的进度:70% 实际上:15% 哈哈哈,追妻路漫漫 感谢看到这里的宝子,求收藏求评论~ 第33章 黄沙 ◎    黄沙越积越多,流水般往上涌,快要没过脚背。 叶楚◎ 第42章 黄沙越积越多,流水般往上涌,快要没过脚背。 叶楚悦踩在沙堆上,奈何怎么抬脚,也不敌沙子流积的速度,周围空气逐渐混浊,吸食小口参杂了许多灰尘。 重新将面纱遮住,才好受些。 正在思索之时,叶楚悦只觉身子一轻,眨眼时,段南萧便她举过头顶,双腿架在他双肩,她瞪大眼眸。 “你这是做甚?!” “你再往上些,抓住凸起的石块,兴许有机会逃出去。” 那石坑上处,像是还未施工平整,用惯性抛上去,倒是可以试着扣住最低处的石块。 “我……”她低头看他,“那你怎么办?” “殿下莫不是,想同我殉情?”段南萧苍白的面容绽出一抹艳笑,琥珀色的瞳孔熠熠生辉,叫人晃了眼。 叶楚悦又羞又恼,自从坦诚相待后,这厮净开始说些胡话,也不知跟谁学的。 她不知道的是,段南萧只不过参加些宫宴,听了些纨绔子弟的浑话,实属是无师自通。何况,还有一肚子话还未吐出。 叶楚悦深呼吸几口气,沉声道,“要出去就一起出去,先放我下来,定还有其他法子。” 一番折腾,段南萧还是将她放下。 刚落地,叶楚悦拧眉,大脑飞速转动。 若消耗体力,一直往黄沙上爬。逃出去的几率,无限接近于零。 既然不能往上通过,那下面…… 沙子漫过大腿,她脸色苍白如纸,额头的汗珠与细沙混杂在一起,滑落到紧咬的唇边,留下淡淡痕迹。 下面方才探查过,除去那个狭窄小洞,没有其他特别之处,那便再试试。她凭着记忆,在那处方位蹲下,往下挖去。 挖到一半时,突然顿住,耳朵动了动。 “你有没有听到,流水的声音。” 段南萧与她蹲在同处,剔除落沙声,确实有不大不小的水流声,仅有一墙之隔。 “是暗流。” 暗流多分布在复杂山脉冰川之下,亦或溶洞断层,若游着往外走,能顺流出去。 两人相视一眼,提起剑开始撬那处。 叶楚悦用力捅去,那洞口处的矿石好似焊在上面,纹丝不动,掌心越磨越红,几近割出血来。 咔嚓一声,剑断作两半。 这点冲击力太小,单凭手劲,无法抵御黄沙的阻力。 段南萧忙过来,想帮她查看伤势,却被一把推开。 “别管我,快挖。” 不过瞬息,身下的黄沙已过腰线,空气愈来愈稀少。叶楚悦手抖得厉害,冷汗侵湿后背。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出一盏茶,他们就会被黄沙淹没,窒息而亡。 一定,一定还有其他打开洞口的办法。 彼时,系统传来一阵嘀嗒警报声。 【宿主,您现在的心跳频率异于平常,有概率猝死,请注意身体健康。】 叶楚悦扯出一抹苦笑,敲了敲蓝色屏幕,咬牙切齿道,“有时间不如多想点办法如何逃出去,我怕先被你气死了。” 系统闪烁几秒后:【宿主可以选择炸开那个洞口,只不过,要付出点小小的代价。】 炸开? 此话一出,叶楚悦灵光闪动。 她方才一直在联想,那小洞该如何打开,却没想到她有个巨大的武器储备资源,可这个时代尚未发明火药,若冒然使用…… 叶楚悦转头,望向正在挖洞的段南萧。 不知是不是牵动了旧伤,他手臂明显在颤抖,黄沙沾到白玉的脸颊,与冷汗一同滴落到指尖。 心头一横,她闭眼咬牙,“说吧,要花多少积分。” 系统调出资料: 【今日送往沛洲的武器到达,恭喜宿主获得一百积分,制作火药违背翼国常理,所以你不仅要消耗一百二十的积分。】 【还会随机失去一种五感,时限五日。】 五感,视听嗅味触,除了视觉,她现在失去哪一种,暂且没有大碍。雪妈赚。 【交易是否达成?】 是否 毫不犹豫,叶楚悦按下“是”的按键。 一阵炫目的光芒亮起,待光散去后,腰间突然多出一个圆鼓鼓的锦囊,细细嗅来,还有点硝石加硫磺的味道。 系统由为她抽取随机的负面效果,眼前出现一个不得不小的轮盘,五感各占等分分量,耳边传来哒哒哒的传动声。 叶楚悦闭眼,心中祈求: 触觉或者味觉……再不济嗅觉也行。 就在指针快停止时,系统提醒道: 【宿主可以先使用道具,再接受惩罚。】 听罢,她睁眼,黄沙已经漫过胸部, 她迅速从腰间解下布袋,彼时手抖得厉害,调整呼吸后,努力平静下来。 脚往下探查底部,她选定一个感觉较为坚固,足以让炸药发挥威力的位置,然后取出,迅速准确地将锦囊塞进洞口。 “段南萧,退后。”她声音虽轻,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 段南萧闻言,虽不知是为何意,却察觉到,紧紧拉住她的手,两人一同抬起沉重的步子,向后退去。 “殿下,你……”他担忧地看着她,眼中满是不舍与忧虑。但叶楚悦只是对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既有决绝也有坦然。 “你信我吗?”她轻声问出。 段南萧紧盯她,眼底泛起一丝懊悔与心疼,“若有来世……我定护殿下周全。” 来世,他定要登上高位,换他求娶。 他心底默念着,握着她的手越来越紧。 没料到他会这般说,颔首之际,叶楚悦闭眼,随即按下引爆器的按钮。 “轰!” 一声巨响在狭小的空间内炸响,震得整个沙坑都为之颤抖。烟尘四起,黄沙漫天,仿佛连天地都为之色变。 混浊中,一个崭新的洞口却赫然出现在眼前,黄沙好似一条小溪流,向下汇入那黑暗中,眨眼不见踪迹。 待烟尘稍散,两人抬袖扇了扇,小心翼翼地靠近洞口。 探头望去,只见洞内幽深莫测,一条潺潺流动的暗河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银光,宛如一条生命的纽带,曲折蜿蜒。 “成、成功了?” 叶楚悦先是一愣,高悬的心缓缓落了地。再也忍不住雀跃起来,眼中闪烁激动喜悦的光芒,紧紧握住段南萧的手。 两人踏入暗河之中。 没走出几步,她脑子蓦地轰鸣作响,眼前的暗流模糊起来,与之一同传来的,还有系统的提醒声。 【宿主,您抽取的负面效果是…… 失去视觉。】 “扑通”一声,眼前漆黑一片。 膝盖向前滑倒,耳边传来段南萧略带焦灼的声音,掌心传来一阵温热。 “怎么了?” 叶楚悦支撑起来,额头冒冷汗,颤颤巍巍道,“无事,只是眼睛进了点沙子。” 她扯了个谎,另一手胡乱抓着,突地摸到个柔软的东西,触碰到下端时,却是无比硬朗,她皱着眉,不明所以。 段南萧低笑一声,拖长的尾音暧昧又缱绻,“噗,殿下摸我的脸做甚?” 滚烫的鼻息热气喷洒到手背,蔓延到心底。 第43章 叶楚悦烫得抽回了手,若非他稳住了步子,她早就掉下河去,定了定神道。 “快顺着流水走。” 河水冰凉刺骨,清澈见底。 借助着微弱的光线,两人小心翼翼地沿着河岸前行。周围是奇形怪状的岩石和偶尔掠过的鱼苗,光怪陆离。 随着深入,暗河逐渐变得宽阔起来,水流也变得更加湍急,两岸愈发狭窄,直到不能容下一人。 叶楚悦见他停下,知道情况不太妙,暗河两旁不可能一直能通行。 “下水吧。” 两人搀扶着下了暗流,水虽凉,好在是夏日,太阳还未西落归山,还是受得住。 顺着暗流流了一段距离。 突然,前方河道骤变。 一块巨大的礁石突兀地出现,犹如一头沉睡的巨兽,静静地横亘在暗河之中。 段南萧心头一紧,连忙将叶楚悦拉向身后,以身作为屏障,试图抵挡巨石。 然,暗河激流远比想象要凶猛得多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瞬间袭来,将两人猛地抛向半空中。 电光火石之间,段南萧凭借着本能反应,用尽全身力气将叶楚悦推向一旁,试图让她远离礁石。 “殿下,小心!” 就在段南萧转身,准备迎接冲击的那一刻,一块被激流冲起的尖锐石块,狠狠地撞他胸口。 “噗!”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他喷出一口热血,身体不由自主地失去了平衡。拼命地想要抓住什么,但周围除了冷水与呼啸的风声外,一无所有。 激流无情冲刷包裹,逐渐失去力气,慢慢地,他的身影被湍急的水流所吞噬,沉入暗河。 “段南萧。”叶楚悦轻唤一声,耳畔是风声夹带着流水,无人回应。 “段南萧!”她又大喊一声,“你在哪?!” 冰冷的水流一浪接着浪,往胸膛横冲直撞,又痛又凉,叶楚悦心底一沉,脑海回想着方才那个声音,那个方向。 只觉头皮发麻,愣在原地。 【宿主,男主为救你,被水流冲走了,快想想办法!】 叶楚悦没有回应,岿然不动,任凭系统如何叫喊。 迷蒙之中,紧握的手掌松开,一个布条摊开,在她身前打转,眼见被流水冲走。 宛如惊醒,叶楚悦一把抓住布条,死死攥住。 此物,是他最后塞到手里的。 第34章 责罚 ◎    既是最后托付给她的,那定是极重要的东西。 叶楚悦◎ 既是最后托付给她的,那定是极重要的东西。 叶楚悦将它好生收好,喘着冷气,回想段南萧适才流走的声音,抬腿往那处跑去,耳边响起系统警告声。 【宿主,男主就是被礁石撞击冲走的,现在你按他的路线走,非但救不了他,还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感受到面前的激流愈发汹涌,几近要将裙摆卷走。她缩回了脚,将心底那阵惊慌失措压下去,理智逐渐回笼。 “你说得不错,既然时空尚未崩塌,那说明,段南萧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慌乱无用,现在她要做的,便是从这里逃出去,再搬救兵过来。叶楚悦使用系统定位,标记他被冲走的位置。 眼下还剩五积分,勉强能撑到她复明之日。 河畔悠长曲折,夕阳如血,天际染作斑驳画卷,余晖轻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落下一道道散发金光轻柔的笔触。 一位身着白色素雅长袍的女子,步履蹒跚地行走在浅滩之上,河水时不时漫过白皙的脚踝,带着几分凉意。 叶楚悦脸色苍白如纸,额间细密的汗珠在夕阳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不知往上游走了多久,已略有些倦意。 【宿主,你只要穿过这条小河,便能到达无喜洞了。】 不知是饿还是冷,叶楚悦蓦地腹部一阵绞痛,刚探出脚尖,就被冻得直打哆嗦。 按理说,她在河岸走了许久,早该适应了这水的温度。她在心里默数着日子,忽地想到,怕是……来葵水的日子提前了。 她拧眉,捂住腹部那处揪心的疼痛,脚底冰冷的石子霎时变得尖锐,一块块扎进皮肉。 系统担忧道:【宿主,要不你先歇息片刻,再渡此河吧。】 “不可,再等太阳就落山了,到时只会更冷。” 段南萧还等她救。 河水轻拍着河岸,发出细碎悠长的声响,叶楚悦一面紧抓河岸边的碎石杂草,指甲用力,微微泛白。一面谨慎挪动步子。 即便如此,也抵不过这具身体的极限。 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她踉跄几步,脚下的河石顿生苔藓,突地变得滑腻难行。 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缓缓向前倾倒,落叶般轻飘飘地落入河水中。 河水瞬间将身体包围,腥味的湖水灌进鼻尖,脑内逐渐混沌。 夜幕低垂,星辰点点,银辉如练,铺洒在静谧的河岸上。 远处,虫鸣与夜鸟啼声相互交织,宛如一声声哀怨。 此刻,一阵急促而小心的脚步声打破夜晚的宁静,叶楚悦头痛欲裂,半晌才听到一句。 “殿下,快醒醒!” 见叶楚悦半死不活地躺在那处,翠桃快步上前,跪倒在身旁,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轻轻地解下一件披风盖在她身上,试图驱走夜晚寒意。 其他人也纷纷围拢过来,检查叶楚悦的伤势。不一会,一股热流从嘴边灌下,暖气宛如一双手,暂时抚平了腹部那处凶寒之地。 多喝热水,真的有用。 她缓缓睁开眼,关切的眼神和忙碌的身影映入眼帘,其中有几个面生的,应当是从军营赶来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是无霜她们,真的赶到了。 努力挤出一丝笑:“我无碍,只是……” 目光落到其余几人身上,话到一半,她止住了嘴,段南萧的真实身份,怕只有心腹知晓。 思及此,她闭目养神,由着他们倒腾。 回天虞府时,已近戌时。 月色中天,凉风驱散白日淤积的燥热,小院前的树下,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叶楚悦坐在石桌前乘凉,眼处蒙上一层白纱。 李角命下人备了几碗温补的药,带着大夫急急赶来,见她安然无恙,皱成橘皮的眼尾挤作一团。 “是臣失职,让殿下受了惊吓。” 叶楚悦窝着一肚火未发泄,“砰”地一拍石桌,桌上瓷碗滚落下来,茶水洒到他袍边。 几滴热茶溅到指尖,疼得他直打哆嗦。 头顶传来哒哒来回踱步声,带着几分压迫,“本宫不过是去河边漫步,你手下却个个蠢笨如猪,下雨涨水也不告知婢女。若非本宫会水。” “恐怕今日你见到的,是一具死尸!” “还有,本宫的双目生了疾,你当如何整治。” 翠桃方才与她通气,为了与她会面,故意支开府尹的奴仆,又制造落水的假象。最后再让沛洲来的人去无喜洞汇合。 只是没想到,再见到她时,真就差点溺水而亡。 这声吼得李角扑通一声跪下,豆大的汗珠从腊肉般的双颊流下,身后的奴仆见状,脸色惨白,纷纷跪下。 第44章 “殿下息怒!” “您若是瞧上什么,尽管拿去。” 他低头,眼底泛起一抹狠色,宛如把刀,欲将地上那道晃动影子砍断。 不就是比寻常女子身份尊贵些,也敢在他头上撒野,他就不信,昭王殿下治不了个小娘们。 叶楚悦扫视他一圈,绕过身后时,踩在他后摆上,紫色的衣袍上多出两个脚印。又反复在地上摩擦,冷笑一声。 “府尹这么着急赶来。”她顿了顿道,“一定口渴了吧。” “不渴不渴。”他笑嘻嘻连连摆手,眼见她又往杯盏中倒茶,咕噜咕噜响,刚满上。 手一扬,便洒在他手背上,烫得红一块,李角痛叫着抱住手,她伸手,一旁的翠桃见状,又递上一杯。 “不。” 不等他话落,又是一道滚烫席卷而来,滋溜滋溜烧得皮开肉绽,他双目瞪大,颤抖着站起身,退出几步。 掀起阵风,叶楚悦知他动了。 “跪下!”一声厉呵,好似刀刃钉在脊背,打得他直不起腰来。 惊恐之余,李角发觉身子不停使唤似的,伏跪在地,宛如一只头埋进羽翼的鹌鹑。 不止他,就连身后的翠桃与无霜,也为之一震。尤是无霜,自打认识叶楚悦以来,从未见她发火,平日是如沐春风。 原身的记忆犹新,叶楚悦自知如何整人,“整座天虞山都是本宫的,谈什么拿不拿,包括你这府尹之位,若做不好……” 口出半句,裙袍被人紧绊住,耳畔是哭天喊地叫声,“殿下有什么吩咐尽管提,小的为您马首是瞻,肝脑涂地,只求您放小的一马。” 又连连磕了几个响头。 李角是真的慌了,这职位若是先被革职,饶是昭王有通天本事,也难以复职。 叶楚悦心底一阵恶寒,这厮不提个醒,真当自个儿能只手遮天了。若她不急着讨回封地,这天虞山的百姓,不知要受多少苦头。 “本宫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做得好,兴许考虑不换人。” “无霜。”说罢,身旁之人朝前递上一份卷轴,“这里面有一百个条律,完成了,便能留你。” “一、一百条?” 地上跪着的人懵了,但瞅见她面色又沉下来,擦把汗慌忙接过,连连道谢。 屁颠屁颠带着一马子人溜走了。 见他走得急,叶楚悦又要翠桃与云杉跟着,看看此人又生了什么其他心思。 待人都走后,无霜扶她走入房内,本欲转身离去,吱呀一声开门。 身后的叶楚悦冷不丁吐出一句。 “他……不见了。” 这声有如惊雷,无霜仿若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句信息太大,她刚收到沛洲传信,都尉昨晚追那贼人,直至今日还未归来,恐遭不测。 然,轩国已修整完毕,蓄势待发。 彼时翼兵群龙无首,又损耗了一波兵力。 是以,叶楚悦口中的“他”,指的究竟是远在锦城的驸马爷,还是身处沛洲的都尉。她不敢妄下定论,只得试探着开口。 “殿下你莫不是……” 叶楚悦颔首,旋即从长袖中取出一布条,递与无霜。 “这是段南萧留与我的,方才我已暗中叫翠桃写信,告知沛洲士兵他失踪的大体位置,兴许能寻到。” 无霜听她直呼段南萧其名,便知晓她知晓自家原主子的真实身份,便也没那般警惕,接过布条,定睛看去。 “这是……翼国与轩国军营布局图,还有虎、虎符的位置。” 叶楚悦微微张唇,她有想过这是什么信物,但未想到,这竟是他的拖嘱。 一股酸涩发芽般从心底冒出。 原书中提及,段南萧是武痴,剑与虎符,是旁人碰都碰不得的逆鳞,叶楚悦身为锻造传人,亦是感同身受。 人可死血可流,宝剑不可被人夺。 而他竟为她,挖断了宝剑,毫无保留地告诉他虎符的位置。 叶楚悦眼角微微湿热,泪水打得空洞的瞳孔刺痛。“他身旁可有深信之人,此物断不能落入歹人手中。” 她信他至此,她定不辜负。 无霜思来想去,“细究下来,除去林洋,其余都不在沛洲,可林洋军营中人都熟识。” “唯恐少了点威信。” 林洋虽有官职,可要想调动翼军,还是有难度,况且虎符一旦亮出,会引得诸多同级将士不服。 她本想着等那搜寻的士兵回来再说,谁知,耳边一阵剑鸣响起,冷风卷起一地尘沙,偏头看去。 清冷月光下,一道窈窕白影静立窗边,眼纱高扬,增添一丝仙气,她背手执剑,偏头之际,三千墨发散开。 她道:“既无,那我便替他上。” 第35章 来战 ◎    “殿下你……”无霜惊耳骇目,“战场不比单打独斗,不可儿戏。◎ “殿下你……”无霜惊耳骇目,“战场不比单打独斗,不可儿戏。” 纵然叶楚悦身手超过多数人,但战场如修罗场,一去非死即伤,亦或丢了性命。 她一时口快,竟将心中疑虑吐出大半,又沉下声音,低头道,“望殿下恕罪,我并非——” 叶楚悦托起她的手,她的顾虑能理解,眼下翼兵似惊弓之鸟,处境极为尴尬。这战乱本就是轩国一手挑起,却被扣了个窝藏储君的名头。 试问,那轩国皇子时钰,若真如那时玄所说,被翼国贼人拐走,那真乃天下之稽,他轩国兵力天下第一的噱头,也该易主了。 叶楚悦又问,她对那时钰有多少了解。 无霜却知,这二皇子母妃虽为皇后,却常年卧病在床,自五岁便被时玄生母吴贵妃养着,鲜少露面。 直到立储为太子,才被众人提及,只是恰逢皇后身死,他一个人竟私自跑出宫去,再之后,便是那时玄说的。 听罢,叶楚悦扶额,看来又是一个后妈不爱爹不疼的小可怜。这被人拐走,怕也是有心之人下的手。 烛光将她侧脸轮廓勾勒得愈发柔和,长而翘的睫毛轻轻颤动,宛如蝶翅扑闪,尽力挣脱昏光的囚禁。 “无霜,我便是锦城乔氏铁铺的老板,楚公子,除了段南萧,没有比我懂得锦城送来的武器的用法。” 既然段南萧已知晓她的底牌,那她无需对她保留,所幸将底牌都露出来。 无霜先是怔住,再之后惊异不易,扬起的眉头骤然聚拢,脱口而出。 “你你……当真是林洋说的,那个貌丑力强的小白脸?!” 叶楚悦:???这是什么逆天绰号。 后细想来,她确实服过那易容丹,瞧见那副面容,定是留下什么奇葩印象。 无霜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眼底也是止不住的愉悦,“都尉曾言,乔家铁铺所锻之物,称得上翼国数一数二。” 段南萧先前是个少将军,随军征战数年,自是见过不少器物宝具,曾将安国长剑长戟、轩国弓箭、衡国刀枪例举了个遍。 唯独翼国,拿不出个像样的武器。 能被他夸赞的手艺,怎么说也不会差。 有此等手艺,未必没有谋略,无霜又道,“只是,殿下的眼睛,怕是不好去那凶险之地。” 第45章 叶楚悦指了指太阳穴,“我还能听。” 她自不会说,系统暂且可当做半只眼。 她读过几本兵书,虽无实战经验,但此时不前往沛洲稳住军心,胜算只会更小。 再者,原书也提及,那轩国喜欢实行的战术,到时反其道而行之,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段南萧失踪之事因她而起,那她更要承担后果,当缩头乌龟,又能躲得了几时。 叶楚悦与无霜商讨后,决计明日启程,留云杉与翠桃在此地把关,接洽段南萧的消息。 彼时,云杉两人探查归来,拱手道。 “殿下,那李角果真按耐不住性子,刚踏出府门,便往北方发信。” 叶楚悦掩嘴冷笑,“这是在搬救兵呢。” 搬的还是远在锦城的方季青,那个披着人皮的老狐狸。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至少得解决沛洲之急,随即要她们二人多多留意粮仓内的情况,就怕她前脚刚走,李角就忍不住对难民下手。 那粮仓内不仅收留了难民,还有上次在洞中救下的一干人。拐卖妇女案暂未解决,只能退一步,先让她们扮做难民,混入其中。 “对了,还有一事,无霜你速去天虞山。”叶楚悦小声在她耳畔低语几句,无霜越听,越觉得此法冒险。 “殿下,距离边城,中间还路过个郭城,那东西怕是进不了城门。” 叶楚悦眼中眸光闪烁,忽明忽灭。 有了那东西,胜算便大了一分。 “不过,也得过。” 翌日 晴空万里,天空不留一丝云彩,无风亦无雨。 三辆马车一前两后,车轮碾过发烫的石路,震得四周的蝉鸣高升,耳朵发麻。 叶楚悦撩开车帘,不远处一座城门屹立在眼前,似是离荒漠近了些,周遭草木愈发稀少,一株株针扎似的嵌进泥土。 城墙之上,两三守卫身着铠甲,阳光打在宛如鳞片的甲片上,泛着冷冷寒芒,目光也往这边飘来,凌冽如刀。 叶楚悦觉着有些燥意,缓缓放下车帘。 今早同那李角说,返回锦城一趟,实则让翠桃扮做她的模样,待探查的人回到府尹,她才与无霜乔装打扮,朝相反的郭城去。 躲过天虞山一关,还有此处。 段南萧给的布条,虎符就藏这郭城的某个铺子里,可眼下进城门都难。 不觉之间,已停至城门前,车外传来士兵催促声,“车上何人?速速报名!” 车帘轻撩而起,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缓步走下马车,斗笠遮掩面容,被马夫搀扶着的手。 无霜在后递上令牌,那士兵一看,竟是锦城来的,说话的气焰霎时灭了,点点头道: “公子,人可通行,只是……后面那两辆马车上的东西,还需查验,稍等片刻——” “那些都是本少爷的宝物,若是磕了碰了,你赔得起吗?”叶楚悦语气上扬几分。 “可郭城临近边城,再往南下,便到了轩国,这些东西咱们不得不查啊。” 她昂头环腰,“那好,最后一车都是些衣物,你们要查便查好了。” 此言一出,无霜心底咯噔一声。 那东西不就藏在最后那马车上么,殿下竟明摆着要他们查,这万一…… 风扬起头笠,露出光洁的下巴,鼻梁上紧裹着一层薄纱,众士兵见状,心中鄙夷,一小瞎子还怎么横。 那士兵对着身后的人使眼色,两人举枪越过第一辆马车,直径朝第二辆过去,几番查验后,除了点日常用物,找不到什么贵重之物。 最后那辆车身腐蚀得厉害,木板跟着抖动吱呀作响,沙子顺着缝隙流下,怕没藏什么值钱之物,便也作罢。 士兵冷笑:“原来是个穷小子,装什么少爷。” 叶楚悦让无霜,塞了点碎银给他们,才肯放行。 走入城门,叶楚悦才放下心来。 “殿……公子,你怎知他们不会搜查。” 还壮胆反其行之,未免过于冒险。 “此地贫瘠,又身处偏远之地,见我眼盲,定会生出其他心思,我故意傲慢,他们便不会把我的话当回事。” “再者,我听到,后边还有辆马车紧跟过来,且数量不少,那些人不会舍大取小,揪着咱们这些穷的不放。” 要是真如那些人所说,那翼国何故出现这么多轩国的盗贼,边城又何状况乱频出。 “原来如此。”无霜点头。 夜色如墨,轻纱般的月华洒满青石小径。 叶楚悦找了一家客栈落脚后,便与无霜一同找到了那虎符的藏身之处,竟是个当铺。 牌匾上“来喜阁”三字,在月光的映照下格外幽静神秘,门楣上挂两盏灯笼,昏黄的光晕在风中摇曳。 “吱呀——”,厚重的木门轻推下缓缓打开,一股混着陈旧与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店内昏暗,几盏油灯摇曳,将四周影子拉得老长。无霜扶着她入内。 彼时,一位白发老人拱手来迎,“客官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无霜将暗号与他对了遍,那老人眉眼舒展,走入后里取出一木盒,说了个数。 “五十两。” 叶楚悦皱眉,按理说,一个上锁木盒,不清楚里面装的是何物,不应当值这个价,她正要开口辩驳时,背后突然窜出道黑影。 直直朝着那老人冲去,差点扑跪下去,“掌柜的,大事不好了!” “慌慌张张地作甚,快起来。” “小、小的适才听边城那边传言,轩、轩国的大军已经踏破边城城门,往郭城的方向来了!” “不出半个时辰抵达朝露河,咱们快逃!” 郭城离朝露河不过百米,踏过河,转瞬便能捅开城门,长驱直入。 一切来得措不及防,那老人似是浑身抽干力气,拐杖一松,哗啦一声瘫倒在地,后又爬起来,对着叶楚悦道。 “嗐也罢,这东西你们拿去吧。” 说罢,便跑进房内,开始清点东西,显然是要跑路了,地儿都要被别人占了去,眼下逃命要紧。 叶楚悦还是让无霜取出五十两,摆在桌上,拉着她往门外冲去。 夜色比以往还要阴沉,紧了紧手中的木盒,拐向一处寂静的小巷,不过瞬息,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与叫喊声。 显然郭城百姓也是受到不小惊慌。 叶楚悦心跳得极快,脊背发凉,紧咬嘴唇。 不知是不是因上次轩国战场失利,引发蝴蝶效应,激得他们提前行动,翼兵能预判一次夜袭已是不易,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你叫守卫拉马车速来,在朝露河前汇面。”她召唤系统,当即拔剑劈开木盒,取出一半虎符,转身跨上马,扬鞭催马。 虎符还有一半,在那使臣手中,必须加快与他会面。 夜风吹得掌心冰冷,无霜还没来得及拉住,眼前之人化作一道黑点,扬长而去。 转瞬消失在街道尽头。 第36章 入水 ◎    朝露河 宁静湖畔上,碧波轻荡,柳丝轻拂水面,几声◎ 朝露河 宁静湖畔上,碧波轻荡,柳丝轻拂水面,几声鸟鸣穿林掠水,泛起阵阵涟漪。 第46章 湖畔边,几位村妇正低头捣衣,身后有几个孩童背竹篓,篓里装着刚清洗过的衣物。 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打破周围的宁静,尘土飞扬中,一群衣衫不整的士兵步履蹒跚,拖着疲惫的身子赶来。 铠甲沾满泥土与血迹,满脸疲倦,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激战。 妇女见状,纷纷停下手中活计,惊恐地举起木棍,“你们是何人?来郭城作甚?!” 孩童们更是吓得躲在她们身后,好奇又害怕地探出头来。士兵们喘息未定,有的撑不住跪倒在地,有的相互搀扶。 领头的副将,名唤关荣,他努力稳住身形,上前几步,拱手作揖道: “娘子,我等翼国朝廷军队,不幸遭遇轩军突袭,仓促逃至此地,还望诸位能施以援手,容我等稍作休整。” 妇人握紧木棍的手微微蜷缩,“这……我哪能做主。”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两人对话。 遥见一位白衣飘然的清瘦少年,头戴斗笠,俊俏的面容若隐若现,骑一匹雄壮的黑马,疾风骤雨般撞入人群之中。 他手持一把长剑,剑尖在月下闪烁寒光,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右手高举起的虎符。 虎符是调兵遣将、号令三军的最高信物。 陛下早就交予都尉,如今都尉下落不明,竟出现在一生人手中,众人不由得捏紧武器。 叶楚悦环视一圈,掷地有声,“我乃锦城都尉亲信,持虎符至此,即刻起,尔等需听我号令!” 言罢,她一挥长枪,指向远方那片枯树林。黑马似感应,仰天长啸一声,四蹄生风,卷起阵子沙尘。 关荣先是怔住,后瞪向马上之人,手中长枪直指他眉心,“大胆逆贼,竟敢偷盗虎符。” “说,都尉如今身在何处,速速交代!” 战士们一听,也觉得有理,都尉下落不明,虎符凭空出现,定与此人有关。他倒好,竟傻到冲到此处耀武扬威。 “诛逆贼,夺虎符!” “关副将,跟他客气干嘛,直接把他脑子给削了!” 本还气势沉闷的翼兵,顷刻间复苏般汹涌澎湃,纷纷扬起武器,对准叶楚悦。 叶楚悦紧捏缰绳,说不怕是假的,好在她无法视物,只听到兵器碰撞的声音。 能被众人称为副将的,唯有关荣,听闻此人坦率,便有条不紊地解释起来。 “关副将,事发突然,一时半会难以解释。” 她话锋一转,“但,你们手中拿的兵器,是我铁铺提供的,至于都尉,我已派人寻找,这虎符是他亲手托付。” 关荣一听,更觉荒谬,那位楚公子远在锦城,天高地远怎会来到此处,顿时怒目圆睁。 “嗡嗡”一声响,手中长枪直冲黑马。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利箭闪电般飞驰而来,猝然将那长枪打偏几分,力度之大,关荣竟不受控制,将它给甩出去。 众人回望,干瘦的人影,宛如一只孤狼站在不远处,湛蓝的双眸尽是戾气,缓缓放下弓箭。 关荣嘶一声吼道,“小哑巴,你什么意思?!” 小煜冲上前,护犊子似的,将马上的人挡在身后。 这小哑巴送兵器来的时候,一句话都不搭理,一手弓箭却是拉得极好,比轩国那帮狗贼还好。 方才,却不管不顾救此人,实在稀奇。 关荣嘴里喃喃:“他不会……真是那楚公子吧。” 彼时,无霜也带着两辆马车疾速赶来,见众士兵把枪对准叶楚悦,心跳漏了一拍,抡起皮鞭疾步而去。 “五哥,速将兵器放下!” 这要是叫都尉瞧见,那还得了。 “六妹。”关荣见她瞳孔猛缩,“你不是派去保护那瑞阳公主吗?怎会在此。” 早在五年前,关荣与无霜、林洋等人,曾在山头燃香拜把,互以兄妹相称,七人本是江湖漂泊之客,后投奔到段南萧手下做事。 是以,段南萧对七人有知遇之恩。 无霜将叶楚悦护身后,“楚、楚公子是都尉可信之人,不然断不会将虎符授予。” 听罢,关荣眉头有了松动。 “不能再磨蹭了,且听我一言。”叶楚悦下马,小声在他耳畔低语几句。 不过须臾,湖面水纹波动,引发几分震颤,远处传来的低沉鼓声和马蹄声。 众人抬头望向远方,只见尘土飞扬,轩兵正沿河岸集结,气势汹汹,显然是在为跨水作准备。 时玄立于高处,手持长剑,目光冷冽地扫视着前方,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身后轩兵排列整齐,战旗猎猎作响。 “传令下去,准备船只,今夜子时,全军渡河,直取对岸!”这声通过号角传遍全军,每个士兵领命而动,开始忙碌地搬运船只、加固索桥。 河对岸,关荣与众士兵察觉对面的动向,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紧迫感,身上的旧伤也在隐隐作痛。 一但轩兵渡过朝露河,无异于瓮中捉鳖,郭城本就兵力稀薄,如何抵挡七万精兵。 而翼兵零零总总加起来,不过三万余人。 叶楚悦深知,轩兵选择今夜跨水而战,必然是想一股作气拿下郭城,郭城后便是天虞山。 届时有了粮草,再想攻陷其他城池,是迟早的事。 她对关荣道:“关副将,若再迟疑,折损的可不仅是一个郭城了。” 关荣眉头拧作一座小山,这楚公子适才提议的战术闻所未闻,贸然使用怕是不妥,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好咬牙道声好。 听他应允,叶楚悦沉声下令。 “传令全军,加强防守,特别是河岸一线,务必要万无一失。” 仅凭现有的兵力与轩兵硬碰硬,胜算不大,必须智取。 夜色如墨,月光稀薄。 郭城对岸本就有许多废弃木船,如今只需一番调修,便能翻新使用。 时玄眺望水面,对岸的翼兵竟也派出百艘木船,船头燃起的灯火忽明忽灭,映照出船上站立的几道黑色背影,随风摆动。 “不过以卵击石,先夺了那几艘破船!” “是,王爷。” 随着令下,一艘艘船只迅速推入河中,对岸进发,一浪接着一浪。 木船在夜色的掩护下,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接近目标。 第一艘船缓缓靠近,一名轩兵踏上甲板,双目凝神,举起长枪直冲那些黑色背影,枪尖刺入。 这些“士兵”却左摇右晃,咔嚓一声,腰身翻折,异常诡异。 “这……这是什么鬼把戏?”他颤抖着问道,其余人也纷纷投来疑惑和惊恐的目光。 领头的闻讯赶来,脸色阴沉地查看一番。掀开掩盖的破布,底下藏着的竟是个稻草人,腰身则用枯枝连接,怪不得一戳就断。 显然是在迷惑和拖延他们的行动。 一股怒火胸中熊熊燃烧,“这帮翼贼,竟使得如此卑劣的手段!” 愤怒之余,他又细细思索,这不过是个障眼法,船不都被他们占据了么,本来船少人多。 如此,他们今夜就能渡过朝露河,直取郭城! 迅速冷静下来后,命令士兵们停止前进,召集商议对策,一番激烈讨论后。 第47章 决计采用围困和骚扰的战术,试图消耗翼兵的粮食和士气,从而攻破。 这第一步,需要更多人渡河。 与此同时,叶楚悦在望到轩兵发现假人后,嘴角勾起了一抹淡笑。 上钩了。 夜幕降临,星河璀璨,河面上却是一片肃杀之气。越来越多的轩兵踏上船,开始渡河。 水声潺潺,船桨划破水面的声音在夜空中分外清晰。 划至半路,领头的突地摆手停止前进。 到深夜,郭城黑灯瞎火一片,再加上刮风,隔岸射箭破有难度,河中央相对平稳,眼下正是好时机。 “全员准备!” 全军迅速架起弓箭,对准岸边一排盾,微微上扬几寸,欲借风射中盾后之人。 千支弓箭蓄势待发,箭尖折射的寒芒扎得眼睛生疼,叶楚悦坐于马背,对关荣微微颔首。 彼时,平静的河面突然泛起阵阵涟漪。 刹那间,凭数百名身着紧身黑衣、面戴黑巾士兵,悄然从水中冒出。 水流微微波动,迅速准确地接近船只,利用夜色和船只之间的空隙作为掩护,悄无声息地爬上甲板。 “动手!”随着一声低沉的命令,迅速分散开来,各自寻找目标。 他们悄无声息地接近士兵,迅雷不及之间,将迷药捂住士兵的口鼻。 曼陀罗粉的药效极为猛烈,只需片刻,那些被捂住口鼻的士兵纷纷失去意识,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整个过程,几乎未发出任何声响,只有轻微的衣物摩擦声和偶尔传来的低沉闷哼。 领头的很快察觉到不对劲,猛地回头,背后的人正一个接一个倒下,甲板上多出了几个神秘黑衣人。 他很快认出,怒吼一声,“翼贼,拿命来!” 拔剑欲战,与之缠斗。 夜风掀起黑袍,时玄盯住水面上的动静。眸子瞬间沉下去,越来越冷,暴虐渐起。 视线放远,落到对岸马背上的人,取出一把银制弓箭,拉满弓弦。 箭尖与半眯的鹰眸,一同对准叶楚悦眉心。 第37章 被绑 ◎    他从开始注意到,翼国军营这几日严防死守,按理说,不久前击退◎ 他从开始注意到,翼国军营这几日严防死守,按理说,不久前击退外敌,不应当如此提防。 直到那头来信,说翼国都尉不知所踪。 正是攻打的好时机。 率领全军追杀到朝露河时,这些翼贼已是穷途末路。 不想却碰到这白衣小子,竟懂得迂回引诱之术。若没猜错,那些捂嘴的迷药来自天虞山,更留不得他。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过一丝杀戮的兴奋。缓缓拉开弓弦,手指微颤。 不过瞬息,箭矢宛如一道流星,划破长空,朝叶楚悦额头射来。 箭矢飞至半路。 另一支羽箭骤然划破空气,带着破风之声,直奔高处去。 两支箭矢,在空中交汇,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火花四溅。 时玄的箭被此箭精准地碰开,偏离原本的轨迹,擦着叶楚悦的发梢飞过,惊起她一身冷汗。 摸了摸脖子,凉飕飕地。 “怎么回事?” 【宿主,刚才检测到附近有极端危险,不过已经过去了,是一支箭。】 叶楚悦捏紧缰绳,掌心生汗,看来有人在暗中盯着她,而且箭术不低。 看来得提高警惕了。 另一边,时玄见到箭尖偏转,脸色骤变。 他的箭术不说是轩国第一,至少远超翼国绝大数人,那人竟能这么快反应,还能瞬息之间做出判断。 此人实非常人。 定睛往低处望去时,窥见一个带着白色兜帽的身影,帽下的森冷的眸子如鹰一般锐利,顷刻拉弦对准他。 “咻”地一声。 时玄心惊,闪身躲过突如其来的箭矢,背后响起一阵惊马嘶啼声,有人腿上中了一箭,引起骚乱。 “王爷,咱们要不要再派些人渡河,他们人少势弱,定然不敌咱们。” 时玄退后几步,很快恢复冷静,方才那人身着的服饰,显然是轩国的,这他倒真没料到。 月色下,清冷的光晕渐亮,他的视线愈发清晰,茫茫河水之上,反照出一道不亮不暗的道路。 那是一座废弃已久的独木桥。 渡河不通,自有另路。 他眸底的光亮忽明忽灭,吐出一句。 “下山。” 另一头,船上的翼兵已将昏迷的敌军士兵捆绑起来,为后续的处置做准备。 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 那领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时,他竟成了阶下囚。不由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一切,拼命挣扎。 脑后又是一阵剧痛,疼昏过去。 船上的翼兵朝对岸招手,潜入水中,关荣一声令下,埋伏的士兵如潮水般涌出,箭如雨下,木船霎时沾上火苗。 风一吹,火苗越烧越旺,在夜风中狂舞,宛如红橙的巨龙,伴随着一声声炙烤的惨叫。 一同涌上寒冷的天际。 又一轮箭雨袭来,对岸的轩兵望着满天星火,他们也未料到,翼兵会制作射程如此远的弓箭,眉头突突跳。 眼下摄政王未发布号令,他们只能静观其变,举着兵器退后几步。 “兄弟们冲啊!杀轩贼一个片甲不留!” “劳资早就看不惯这帮狗贼了!” “杀!” 不少翼兵在沿水沿海边上长大,水性极好,朝露河两头设有连接的铁链,纷纷下马潜入水中,伴着铁链一路游到对岸。 不过一盏茶功夫,关荣率领翼兵主力成功渡河,发起进攻。 逼得轩兵连连退却。 与此同时,叶楚悦决计领精锐骑兵,打算从侧翼发起突袭,直捣轩军大营。 如此便能搬回一局。 “公子,我记得郭城有一座小桥,藏在林间,可以渡人。”军队中有人自告奋勇站出,想要当引路之人。 叶楚悦颔首,带着一千精骑紧随其后。 路途不算近,抵达那条小路时,天色昏沉沉,四周越走越安静,潺潺流水逐渐平,死寂一片。 叶楚悦不由得停下马来。 “无霜,到了吗?” 这声在林间回荡,惊动林间鸟雀,耳畔只有鸟雀扑翅的声音,无人回应。 也听不到方才领路之人的脚步声。 一抹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无霜身手不差,按道理不会被…… 突地,斗笠被一股强烈力量撕扯下来,叶楚悦拔剑欲刺穿背后之人,奈何手刚触碰到剑柄,就被一只粗壮的手擒住,手腕剧痛。 紧接着,一股浓郁令人发晕的气味扑鼻而来,霎时失去意识。 夜色如墨,月光稀薄,森林边缘被一层厚重的阴影所笼罩。 废弃的木屋内,昏黄的烛火摇曳,映照着四周斑驳的墙壁和散落的杂物,空气中弥漫一股酸涩臭味。 叶楚悦动了,手被牢牢绑在身后,椅子破旧,稍微动弹几下便吱呀作响,耳边传来几声吱吱吱的鼠叫。 背脊窜过一抹冷意,强忍着咬紧嘴唇不出声。 第48章 不能视物,只能凭借其他感官感知周围,方才几个交替巡逻的脚步声,现在却突然停了。 正想着如何挣脱束缚时,房外传来一道不大不小的汇报声。 听起来是个探子。 “这弓箭是轩国的手法,至于这枪头,恕属下无能,无法看出用得是何手法,却是比、比咱们的坚固不少。” 对面传来一道低沉男声:“做得不错……” 叶楚悦再想细听时,却发觉回应的那人说的并非官话,看来翼兵中混入了不少细作,还是偏远之地的人。 就在这时,屋门突然被巡逻的推开,一阵冷风涌入,夹带一丝凉意。 “啪!” 一记清脆的响指打破房内的寂静,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步入,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中回响,显得格外刺耳。 叶楚悦心跳不禁加速,扣住椅背边缘,指尖发热。 “楚公子。”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玩味嘲讽,“一个女儿家能掩藏得这么深,倒是稀奇。” 随着声音的靠近,叶楚悦感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袭来。 那人似乎并不急于揭开她的眼纱,绕着她走了一圈,细细打量着她,又在跟前停下。 她努力保持呼吸平稳,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知晓她真实性别之人并不多,而此人凭借一眼她辩识出来,要知道自上次小煜认出她,她便要系统将身子做得真些。 身形比以往高瘦,喉结也突出些来。 是以,不可能一眼就看出。 “你是谁?”叶楚悦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坚毅。 “我是谁并不重要。”那人轻笑一声,语气中满是自信与狂妄,“重要的是,你现在在我的手上。” 他眉目骤寒,猛地踩在椅子一角,木椅哗啦一声,快要散架。 惯性使然,叶楚悦朝前倒去,失重感涌来,本以为脸也会跟着一块砸下去。 谁知后背传来一阵剧烈拉扯,发丝垂在地面,充血感刹那间涌上眼珠子,猝然发昏。 迷糊中听他道,“说,这些翼兵的弓箭出自谁手?” 缓神后,叶楚悦心中微沉,扯出一句。 “自、自然是从远处的商贩购来,怎么,只许你们轩国造弓用弓?” 她大概知晓此人身份了,如此在意兵器锻造,又能暗中培养细作,周围那些巡逻对他毕恭毕敬。 除了领头的轩国摄政王,还能有谁。 她想过迟早会与他碰面,但想不到会这般被动,敌在暗,她在明。 心头仿若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时玄知她是想激怒他,“收起那点心思,不说,我自有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他又问,“那铁铺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心猛地抽动,叶楚悦没想到他竟会怀疑,那铺子并非她所开,真是可笑。 忽然,她记起适才外面传来的对话。心中一动,这倒可能是个契机。 “铁铺就是我开的,弓箭非我之手,那人我也不知身份,但长枪是我带头锻造,你问的我都答了。” 她偏头淡然一笑。 “要杀要剐,随意。” 时玄否认:“不可能,一个弱女子理当相夫教子,怎可舞刀弄剑,将来又有哪个男子会娶你。” “这种女子注定孤独终老。” 听罢,叶楚悦怒了:你孤独终老,你全家都孤独终老! 这声深深打入心门,以往有无数个人“苦口婆心”这般劝她,可她偏不信。 喜锻造打铁,凭什么女子不可为。换而言之,会刺绣裁衣,为何男子不可做。 总有一日,她会褪下这层皮,光明正大站在天下面前,为饱受偏见之人正名。 哪怕粉身碎骨。 收回思绪,她指尖飞镖暗暗蓄势,准备发力。 即将行动的那瞬,一只手突然按住肩膀,力度之大差点拧断她肩头,她嘶一声,手上的东西落地。 时玄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冷冽: “若再动什么歪心思……我拧断你的脖子。” 叶楚悦身体僵住半瞬,又想起什么,嘲讽道,“你口口声声说,女子只能为妇孺所为,若没记错,轩国开国大将,其中一人便是女子,弓箭之术响彻天下。” “那女子便是轩国吴贵妃,照你这般说,她要孤老终生,那你们轩国皇帝就要——” 脖颈处传来一阵裂骨撕痛,叶楚悦抓住掐住脖子的手,越来越紧,空气从鼻尖溜走,几近窒息。 时玄眼底的寒芒化作两把利剑,向她直刺过来,手背青筋暴起。 “呵,既然找死,那便死吧。” 第38章 解救 ◎    与骨碎声一同传来的,还有系统的叫喊,【宿主,你明明知道这摄◎ 与骨碎声一同传来的,还有系统的叫喊,【宿主,你明明知道这摄政王的逆鳞是他母妃,还要火上浇油。】 【别忘了,咱们现在只剩下3积分,没有退路可言。】 叶楚悦倒吸一口凉气,她也知道啊,但他这般羞辱女子,绝不能忍。 原书中提到,时玄并非吴贵妃所出,而是与她一样,是宫女所生。 吴贵妃不能生育,救下幼年落水的时玄后,便一直养在宫中。她于时玄而言,不止有救命之恩,还一路扶持他走到今日。 叶楚悦是想试探此人底线,逞一时口快,却不想直接惹毛了他。 她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几字: “我……说……” 时玄的手松动几分,又蹙眉紧握。 敢诽谤母妃,定要拧下她的头。 “呃。” 月色如练,银辉洒满青石砖,微风轻拂,院中竹叶沙沙作响,叶楚悦双眼上翻,内里一阵撕扯。 完了,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千钧一发之际,残破的木窗口突然划过一道璀璨的银线,精准地擦破时玄手腕,裂开道口子。 他叫痛一声,掌心鲜血四溅,往外喊道。 “有刺客!” 这声吼得门外的士兵浑身一震。 竟有人能闯入此处,这地方鸟不拉屎的,如果不是跟踪而来,倒真奇了怪了。 众人惊愕之余,只见月光之下,一名男子身着夜行衣,浑身气势冷峻,头戴面具立于屋顶之上,看不清面容。 他手中未拿任何兵器,那凛冽的目光叫人心悸,好似从深渊而来的鬼魅。 巡逻的面面相觑,瞬间乱了阵脚,纷纷拔出兵器,壮胆子迎上前去。 那人身形灵动,宛如轻烟般,穿梭于众轩兵之间,每一次刺出,必有人应声倒下,无一落空。 沉重的一声巨响,甩出的人影砸得木屋门破碎。 时玄豁然放开叶楚悦,远见此人身影如风,喃喃自语。 “啧,找死。” 叶楚悦被他甩得头晕目眩,知是有人出手相助,心底涌动出暖流与安心,脖颈的疼愈发汹涌,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呼……”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应当是去追那人了。 似是经过一番激烈战斗,那人缠斗一阵,朝着其余方向跑,门外的士兵或追或死,木屋周围再次恢复了平静。 第49章 她干咳几声后撑起身子,喉间酸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正要找东西割开双腕连接的绳索,背后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她摸到地上破碎的木屑,指节紧扣,脊背僵直着。 呼吸愈来愈急促。 “是我。” 黑暗中,后背之人先出声,叶楚悦心一跳,是林洋。 他不是去寻段南萧了吗? 她很快反应,看来段南萧不仅回来了,还赶来救她,太好了。 再也忍不住,她疲软的身子一松,侧躺在枯草垫上,深呼吸几口气,胸口逐渐回暖。 林洋迅速解开她身上的绳索。 “楚公子,没事吧?” 动了动手腕,叶楚悦站起身道,“没事,多谢。” 也不知关荣带翼兵攻打到何处了,轩兵占领后,在边城驻扎,过于深入怕是有诈,好在时玄暂时不会回去。 这句刚脱口而出,木屋外又响起一阵急促地脚步声,显是那帮士兵回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林洋拉她衣袖,翻窗往外跑去。 夜色如墨,星辰隐匿厚重的云层后。 竹林下,只留一抹淡淡的月影,带着几分朦胧之色。 那些士兵很快发现人不见了,根据血迹一路追到一条小路,叶楚悦匆忙跨上马背,林洋扬鞭催马,马儿嘶啼着往前跑。 “你先走,我断后。” 后背这声越飘越远。 黑马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疾驰,有几人紧追不舍追上来,马蹄声与急促的呼吸声交织一起,心跳如鼓。 叶楚悦眼前乌黑一片,努力想要看清前方的路,却无法掌控方向,只能凭着感觉让马自个儿跑。 速度加快,两旁压弯的竹子好似一把把锋利小刀,刮得衣袖破碎,露出里面的雪白的肌肤。 手臂、大腿划出小口,顿时见血。 她双腿夹紧马背,咬牙俯身冲刺。 彼时,身前骤然一沉。 冰冷的手背被一股热烘烘的暖意包裹,还未缓神,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带着几分颤抖。 “殿下,我回来了。” 是段南萧。 叶楚悦愣神半刻,一股酸涩刺得鼻尖发痛,想要张嘴说什么,却是喉间哽住。 脑中回闪几个画面,他曾数次想杀她,不管如何,也是在洞里舍身救她一命,算是扯平了。 自他坠入暗河,说不担忧是假的,但想起他在洞里的所作所为,心中万千思绪化作一句。 “回来就好。” 听罢,段南萧嘴角微微上扬几分,紧握缰绳,细细说道。 “醒来后,暗河带我流入一个山洞,那山洞是个密室,里面藏着许多密函。” “文书记录的,皆是天虞山之事,其中还有多年前发生的数桩血案,每一条都能让那府尹死千万遍。” 叶楚悦睫毛轻颤几下,疑惑道。 “不知为何,我总觉着他背后之人,不止是方季青。” 方季青惯会做些表面功夫,不常来这偏远之地。顶多让那李角贪点银钱,至于种植曼陀罗,结识马贼拐卖妇女,若没有其他人帮衬。 迟早会有人泄露出去。 听她提及方季青,段南萧眉眼微压,那抹妒火又重新燃烧,心不由自主揪成一团,碎碎念道。 “方季青为人狡诈,就算那些事不全是他的手笔,这六年间,天虞山的百姓也受了不少苦。” “若殿下次欲找人合作,不如选我。” “断不会背叛殿下。” 他嘴里飘来一句,“毕竟……我的命在殿下手中。” 叶楚悦未察觉到其中的酸意,只是听不懂他最后一句。听他所言,也是察觉到另有其人。 “那人是谁?” 段南萧目光如炬,不时回头瞥向身后,那些贼人追紧几分,他恰了声,黑马奔腾的速度愈发加快。 “与宁家有关。” 宁家? 能在锦城以宁氏命名的,怕是只有丞相府,宁世忠乃翼国当朝丞相。 此人原名宁屈,先帝言他劳苦功高,又望他宁家世代辅佐叶家。 故赐名宁世忠。 宁世忠辅佐两代帝王,在朝中地位声望极高,不少大臣都是他一手提拔。是以,他在众人眼中,是大翼的中流砥柱。 原本以为,他的势力与方季青分庭抗礼,能够互相制衡。 这下好了,说不准两人是一路之丘。 叶楚悦头疼,将来若是碰上,该如何应对。 “前面是朝露河。”段南萧的声音透过风声传入她耳中,“抓紧了。” 叶楚悦闻言,收回心中忐忑。 点了点头,双手紧紧环抱他的腰,脸贴在宽厚的背上,坚实的胸膛传来一声又一声沉稳的心跳。 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儿如同离弦之箭,冲向前方湍急的河流。 河水在月光照耀泛起粼粼银光,其下隐藏的暗流和漩涡却让人不寒而栗,稍有不慎便会搅入其中。 触水的那瞬,段南萧猛地一勒缰绳,借助马蹄扬起的冲力,两人腾空而起,欲以最小的冲击力落入水中。 然,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卷起河面的波浪,两人的身体刹那失去平衡。 叶楚悦惊呼一声,身体一轻,冰冷刺骨的河水骤然将她包围,奈何她不能视物,一时间慌了手脚。 本能地想要挣扎,但段南萧的手已经紧紧抓住她,拉向自己。 两人在水中奋力游动。 河水湍急,不断冲击着身体,激起阵阵浪花,段南萧将她护在怀中,不被水流冲散。 “别怕。” 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股沉稳的力量,叶楚悦心中的恐惧渐渐消散。 她抓住段南萧的手,憋住一口气后,稳住心神。 一番艰难挣扎后,终于找到一块凸起的岩石作为支撑,暂时脱离水流的威胁。 两人相互搀扶爬上岸时,浑身湿透,拖着沉重的身子坐在礁石堆上。 对面追来的轩兵,见昏暗的天际泛起一抹白。知此地不宜久留,便调转马头速速离去。 “我们这次……成功了。”叶楚悦喘着冷气说道,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 段南萧点头,目光温柔地落在她的脸上,琥珀色的眼底盛满惑人的笑意。 晨曦下,两人的身影紧紧相靠,哈着气,相互取暖。 不知过去多久,无霜与林洋带人赶来,见两人安然无恙,松了口气。 林洋见段南萧紧抓住这楚公子的手不放,还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松开的眉头又拧起来。 转头又见无霜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心中警铃大作。 此事若是传入瑞阳公主耳中,后果不堪设想。他猛地上前,立马扯开两人,瞪了叶楚悦一眼。 “楚公子,我家都尉心有所属,你莫要纠缠。” “我……” 叶楚悦怔了怔,手呆呆地指向自己,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后听到无霜噗嗤一声笑出声。 才明白他所谓何意。 站起来,拍了拍身上落到灰,抬眼见段南萧目光阴沉地瞥了林洋一眼,转身往郭城的方向走去。 第50章 无霜见两人离去,骤然收回笑意,凑近叶楚悦道。 “殿下,天虞山那边传信,说昭王来了。” “他来做甚。” “说是要……亲手处置李角。” 听罢,叶楚悦猛地一震。 糟了,他这哪是为民除害啊,分明是想着要销毁证据。 第39章 插足 ◎    绝不能让他得逞,一旦方季青给李角安了个不轻不重的罪名,流放◎ 绝不能让他得逞,一旦方季青给李角安了个不轻不重的罪名,流放或者罢免官职,那这么多天的苦都白受了。 她要的,是扒下方季青披的狐狸皮,是让天虞山喊冤之人得以昭雪,是讨回原身的名声。 而不仅仅是赶走一只臭虫。 “明日启程,前往天虞山。” 无霜见她满身狼藉,心疼道,“可是殿下,你身上的伤——” 叶楚悦摸索着刺痛的脖颈,眉头轻蹙,“无碍,处理一下便是。” 天虞山 春风拂过水面,柳丝轻摆,波纹荡漾,碧绿荷叶上缀着点点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荷香。 晨曦初破,阳光透过稀疏云层,斑驳地洒在青砖铺成的街道上。 衙内,氛围凝重,大堂之上。 县令林涵之眉头紧锁,面前摆放几封密信,信中字字句句皆指向李角。 言他贪赃赈灾粮,民怨沸腾,逍遥法外。 可他只是个小小县令,顶多管点平民滋扰之事,哪能轻易定了府尹的罪名。 再者,这信纸上所言之事,他都隐约知晓些,那时昭王都不曾提及,怎么今儿个突然重翻旧账? 彼时,方季青着一袭淡雅的青衫,脚踏轻云步,摇着一副墨水折扇,缓缓步入。 “王爷,您来了。”林涵之见他步入,忙起身相迎,笑容可掬。 方季青微微颔首,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放于桌案,“此乃李府尹多年来贪污受贿的铁证,每一笔交易,皆有详尽记录,人证物证俱全。” 林涵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又恢复冷静,此事非同小可。 一旦处理不妥,恐会引火烧身。 “王爷,你可知其中利害?”他试探着开口,“李大人为官数载,这时候闹出点岔子……” “放心,本王自会替你担保。”方季青打断他,折扇半掩,“只愿林大人能秉持公心,为民除害,让天虞山再次恢复清明。” “为民除害”四字深深打入心门,看来,昭王是真动了念头,他深吸一口气: “好,既是王爷开口,那我即便是深入火海,也要将那罪人绳之以法!” 正午时分,衙内鼓声震天,全城百姓闻讯而来,聚集在大堂之外,议论纷纷。 “昭王殿下,真是咱们的大恩人啊。”一位年迈的妇人颤巍巍地走上前来,双手紧握住一旁的小姑娘,泪光闪烁。 “我那苦命的儿子,就是被李府尹冤枉入狱,如今,家里就剩我一个孤家寡人。” 小姑娘的轻拍她手背,温柔地安慰道: “大娘,您放心,此事定能解决。” 李角被押解至堂前,一脸不可置信,从未想过,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只是写信给昭王,说再不派人,瑞阳公主就要将天虞山翻天了,怎地亲自过来,还说要定他贪污的罪名? 望着堂内高处的两人,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好似两只盘踞的吊睛白虎,瘆得慌。 “府尹,你可知罪?” 林涵之威严庄重的声音在大堂内回荡,堂内旁站着两排壮汉生得孔武有力,手拿长棍。 李角本想骂他算什么东西,刚抬头,就触碰到方季青那双犀利的眸子,只一眼就能将人洞穿。 他脸色苍白,嘴唇颤抖:“此乃诬陷,李某一生清廉,怎可能做出这等违法乱纪之事?” 方季青冷笑一声,上前几步,将账册掷于堂前,朗声道: “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你可知,你所贪墨的每一两银子,都是百姓的血汗钱。” “还是说,本王的话,你都不听了?” 闻言,李角面如死灰。 昭王这是铁了心让他退这官职,这些年,他为他们干了不少腌臜事,这些倘若传出,足以震彻朝野。 眼下是要弃了他这枚棋子。 见他不语,方季青三步并做两步,弯腰在他耳边低语。 “你该谢我,留你一命。” “要是落到他手上,可不仅是革职。” 提及那人,李角颤抖的身子更甚,冷汗从掌心一直蔓延到全身,头压得极低。 “谢、谢王爷不杀之恩。” 一丝冷风越过阳光,直直击中脊骨,快要掀开地上那人的天灵盖,堂内的烛火刹那间熄灭,只余一缕青烟冉冉升起。 衙外的天虞百姓,见李角被官兵押上马车,气势不似以往嚣张,反倒是灰头土脸,顿时喜上心头。 “以往这李狗对咱们的事不闻不问,这下好了,哈哈哈,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另一人应和,“是啊,如今终于看到恶有恶报,我这心里头啊,别提多痛快了!” 阳光之下,方季青的身影被拉得极长,行至衙门口,整个人渡上一层耀眼的白光,宛如圣人降临。 百姓们聚集在县衙外,久久不愿散去,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见他走出几步,他们纷纷围拢过来,有的递上自家种的瓜果以示感激,有的则口头称赞不绝于耳。 “王爷,您真是侠肝义胆,为民除害!” “是啊,没有您,我们还不知要被那贪官欺压到何时!” “大家过誉了,本王不过是公事公办。”他拱手一笑,谦逊地回应道,“那贼人回到锦城后,陛下自会给予惩治。” 话音刚落,四周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欢送他离去。 正当方季青踏上马车时。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周遭喧闹。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疾驰而来。马车猝然停滞,走下一位身着华丽衣裳的女子,面容清冷,神色不悦。 叶楚悦轻挥玉手,几名随从迅速散开,拦住了方季青的去路。 “昭王,留步。”这声清冷有力,似能穿透整个小巷,方季青不禁顿住脚步。 他眉头微皱,回望之际,见来者是叶楚悦,先是一愣,后又恢复了以往的风轻云淡,调侃道。 “原来是九妹,许久未见,出落得愈发水灵了,害本王差点没认出来。” 叶楚悦知他故意扯开话题,微微一笑,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深意。 “王爷好大的面子,能私定了我天虞山府尹的罪名,还亲手将人送进牢狱。” “当本宫不存在吗。” 方季青似料到她会恼怒,不紧不慢回应。 “九妹……是在为李角开脱罪名?就算本王考虑,可你要天虞山的百姓如何自处,他们都盼着府尹能早些受处置。” 他三言两语,便将矛盾转移到她与百姓身上,还给她带了顶包庇罪臣的高帽,真是生了张巧嘴。 此言一出,周围的百姓看向她的眼神变了,带着几分鄙夷,还有些微怒气。 第51章 这瑞阳公主不早就丢下他们,独自回锦城享清福了么,留下几个丫鬟分发赈灾粮,做做样子。 放着天虞山一摊子烂事不管,如今昭王好不容易为他们讨回公道。 她好巧不巧出现,还要拦下办事的马车。 莫不是,她与那李角是一伙的? 叶楚悦冷笑,“昭王,李角虽已伏法,但他背后势力并未根除。你今日之举,依本宫看,才是包庇。” 方季青脸色微变,很快镇定,转头望向关押的马车。 “再不走,就要误了进锦城的时辰,先将他送走。” 他说出这句,叶楚悦身后的侍卫迅速拔剑,训练有素,迅速将两辆马车团团围住。 方季青眉眼一压,尾音拖长,“这是何意?” 他边说边将手中折扇一收,扇尖的银针缓缓探出,对准身前,捻住木柄的手指微微用力。 看来,她知晓了不少事,若祸从口出,就别怪他不义了。 一个低贱婢子诞下的蝼蚁,死了便死了。 叶楚悦分毫不惧,半眯起眼道。 “李角的罪名,不止私藏灾粮,不止贪污银两……他勾结马贼,闹出数桩血案,还命人坑骗幼女。” “更重要的是,那马贼竟私种曼陀罗,制作大批迷药,还与那轩国——” “咻”地一股凉风刮过,夹带着三道凛冽银光齐齐射来。 叶楚悦瞳孔猛缩,一个转身躲过。 银针射在侍卫衣袍上,哔哩啪啦灼烧,手臂开出几道洞,烫得极红,皮肤霎时肿出几个泡。 方季青指尖摸索扇边,笑了笑,“怎么,不继续说了。” 叶楚悦心底一团怒火上升,好在今日那副作用消散,眼睛恢复清明。不然,他这道杀招是冲着她眼睛去的。 若慢上半瞬,她这双眼便真的废了。 这厮不是一般狠毒。 无霜见状,挡在叶楚悦身前。方季青身旁的官兵也举刀挡在他面前。 刹那间,气氛剑拔弩张。双方僵持,谁也不愿后退一步。 围观的百姓见状,纷纷退散开来。这两人都出身高贵,万万得罪不起,真是神仙打架,百姓遭罪。 天色渐暗,叶楚悦问无霜,“现下几时了?” “马上就是申时。” 这声落地,身后蓦地响起一阵烈马嘶鸣,伴随着哒哒蹄声由远及近,惊起飞鸟仓促逃走。 众人转眸,一身形挺拔的男子骑马疾驰而来,身披软甲,眉宇英气逼人,手持长剑朝那关押的马车刺来。 “大胆!”守卫出手欲拦,奈何剑已出鞘,迸射的剑光惊动马儿,前蹄高扬,颠簸得车上的人破帘飞出。 “砰”地一声,李角一头栽进地上的一摊烂菜叶子里,直不起腰来。 第40章 申冤 ◎    李角叫痛着摸了摸后背,扭头吼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拦截昭王◎ 李角叫痛着摸了摸后背,扭头吼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拦截昭王的马车!” 脖颈发凉,一把长剑搭在他肩膀,下半句话哽在喉间,头顶传来一道冰冷刺骨的男声。 “我乃锦城都尉,俸大理寺卿之命,途径天虞山,捉拿叛贼李角。” 李角心头一顿,他记得此人在边城打仗,这仗不可能这么快打完,怎地会到天虞山来。 还有,锦城都尉不过正四品,胆敢架着他一个从三品的府尹,心底顿时窝起团火苗。 抬眸那瞬,背光下,段南萧下半张脸戴的银制面具,那图纹藤蔓般爬上他眼角,泛起道刺目的寒芒,晃得眼睛生疼。 李角低头眨巴着眼,这一眨,眼眶里的泪止不住滑落下来。 彼时,一名士兵低声抱拳禀报。“都尉,人都差不多到了。” 段南萧微微颔首,抬手一挥,身后的队伍迅速散开,霎时间包围了衙门四周。 彼时,一阵突兀的笑声打破众人行动,夹带着嘲讽,“这点小事,还劳烦都尉大人亲自上阵,真是辛苦。” 话音未落,方季青走入众人眼中,护在身前的守卫纷纷退散,让出条道。 不宽不窄的街道上,一青一黑,分明恍若两半天地,偏要比出个高低来。 “昭王,你可知阻拦大理寺办案,是何罪名?”段南萧语气冷冽,目光如炬,目光落到他手中的折扇。 就是这把破扇子险些伤了她,得找机会,一把烧了他这身破皮毛。 “罪名?”方季青轻笑,似不将警告放在心上,“依本王看,你截挡官兵办案,强加府尹谋逆之罪,才是真的不可理喻。” 叶楚悦上前一步,“你怎知,这谋逆的罪名是子虚乌有。” 适才她与方季青,表面是在辩驳,实则是为段南萧所行之事拖延时间,好在他及时赶来。 不然,凭方季青之力,强行带人并非难事。 正当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一阵微弱幽怨的哭泣声从街巷深处传来,打破僵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衣衫褴褛的妇人,手持一盏微弱油灯,颤颤巍巍地走来,眼中蓄满泪水。 “大人,民妇愿为人证,那李角,正是拐卖我等的幕后主使!”妇人声音虽弱,却字字清晰,用尽全身力气。 放眼望去,她身后还跟着数十个女子,上至半老徐娘,下至及笄少女,皆穿着流民服饰,脸上满是灰尘。 她们见到叶楚悦,当即一跪,声泪聚下。 “多谢殿下施舍方寸之地,让我们活到罪人重审之日。” 叶楚悦折返山洞时,换回了公主身份,言是一位白衣公子告知她,这才圆了此事。 身后又传来一阵熙熙囔囔的哄闹声,几个马贼你推我搡挤作一块,手被绳子绑得极紧,背后红痕满布。 见段南萧回望,几个胆小的吓得抖机灵,头顶冒冷汗,一致指向趴在地上的李角。 “是、是他挑唆咱们马帮种那个什么曼陀罗,然后会给我们一笔钱,让我们下山拐卖妇女,然后哄骗那些男的给钱赎、赎身。” “后来才知,这、这些药粉是暗地给了轩国那边,要知道是用于作战偷袭,说什么都不会干。” “我们都招了……大、大人饶命啊!” 这锦城都尉不知使的什么功夫,仅凭一晚,将他们马帮上下搅了个天翻地覆,头儿早跑到边境那边。 索性将所有脏水往李角吐,至于是真是假,让他在牢里去闹。思索完,又双手奉上几份账本。 那账本清清楚楚写着,李角与马贼于哪日交接,又于何时交货交人,每月都有足有三日会面。 这一瞬,在场之人皆愣在原地,被这出整得合不拢嘴。 其中不少人认出,这些被拐卖的女子中,有自家妻女,相望时已是泪眼婆娑,时隔数年,不想再见会是这般情形。 李角听他们指认,瞬间急了眼。 这种种,都顺水推舟指向叶楚悦,没有她插手天虞山之事,本该烂在肚子里的事,今日都凑巧全抖了出来。 一定是她! 紧扣在地的手指青筋暴起,他瞪起如鹰一般锐利的眸子,怒不可遏地朝叶楚悦扑去,宛如一只发狂的野犬。 第52章 还未触碰到衣角,段南萧迅速上前,将她护在身后,命令道。 “速速拿下李角,不得有误!” 几人突地冲出,按住李角胡乱飞舞的手,眨眼便将他拖到马背上,用绳子绑牢,任他如何挣扎,也无法摆脱。 恶人伏法,旁边一众百姓摆手叫绝,高呼彻查此事,一阵高过一阵,饶是想将李角绑回马车,也会引起公愤。 方季青见状,脸色微变。 这趟浑水,没有必要搅下去。 他未再行阻挠,只是朝段南萧冷冷一笑,转身离去。 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都尉此番胜战归城,会有喜事降临,本王提前祝你……” “喜得佳偶。” 此声掷出,轻似鸿毛,激得段南萧脑内轰鸣雷响。缓神后,那双深邃眸子泛出隐隐的冷色,握紧的指节咔嚓作响。 看来,叶川柏又按耐不住了。 听到这番话,叶楚悦有点发懵。方季青莫名抛出句阴阳怪气的话,无异于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一根刺隐隐扎在心口,生出道裂缝。 待方季青走后,有一人大步流星,兴冲冲跑来,喊道。 “乡亲们,昨夜边城传信,说轩兵撤兵,率领全军离开翼国边境,咱们士兵听锦城都尉之命,暂时落脚天虞山。” “沛洲这战,是咱们胜了!” 这一消息如惊雷炸响,引起轩然大波。 五年了,五年间翼国未能轩国驱逐出境,顶多让轩国之人退居翼国边境几座不起眼小城。 听闻那些小城,背地里干了不少拐卖贩卖私奴的勾当。 半晌,有人才反应,那人口中的都尉,原是眼前这位捉拿李角的大人,顿时血液沸腾。 “大人,您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带头的妇人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段南萧轻轻扶起她,温声道:“不必言谢,守护翼国安宁,是我等职责。” “大人这样的官员,才是真正为百姓做事!”一位年轻的书生附和道,眼中闪烁点点星芒。 段南萧边说边望向叶楚悦,眼底不自觉带着几分柔意。 “诸位谬赞,能打赢这场战,多亏瑞阳公主,若非她将迷药的消息传信于我,翼军也不会这么快反击得胜。” 这话说的是实情,叶楚悦此番执意前往天虞山,本当她是过来游玩,却暗中查到这么多,真是料事如神。 此话一出,众人都看向叶楚悦,心底倍感羞愧。 算上城外赈灾粮那次,他们已经诽谤她两回了,不想次次都打了自个儿的脸。回想之前这位瑞阳公主的反应,不似传闻那般娇纵。 倒是个明事理的性子。 “殿下,无论外界如何编排,您是天虞山的福星,请受老朽一拜。”说话的这位老人,家中走丢的孙女,他孙女就是叶楚悦从山洞救出的女娃。 叶楚悦上前几步,虚扶他一把,“既然父皇重新将天虞山托付于我,我定当为诸位尽心尽力。” “鞠躬尽瘁。” 说话间,她已想好如何翻身。 一切,便从这矿山开始。有矿即是有生财之路,何愁不能发展。 此话无疑成了颗定心丸,百姓性子热,又受了那么多年的苦,眼下有人为他们撑腰,如何不感激涕零。 一番关怀备至后,才将今日之事了却,段南萧先行带李角,回锦城接受大理寺审讯。 傍晚,叶楚悦收到锦城来信,说叶皇有事召见众高门子弟,包括皇族,想来是不久后的四国会面做准备。 昏暗暮色,渐渐压低下来,几颗星光点缀其上,天地间恍若融为一线。 正是暑夏,白日过于燥热。叶楚悦决定夜晚赶回锦城。 乔丰传消息给她,按照所给的方位往下深挖,果真挖出许多纯度极高的赭石,还意外发现少量镍矿石。 叶楚悦让他先带一批人采矿锻造,即山冶铸,待出了成品再返回锦城,如此便让那些人少几分猜忌。 亥时,系统的播报声才在耳畔响起: 【恭喜宿主打赢沛洲一战,又成功开垦天虞山矿石,奖励积分:250 是否耗费50积分系统升级?】 是否 望着蓝色屏幕蹦出的两百积分,叶楚悦只觉清风拂面,吹得她身子都轻盈起来,手指不知觉按下了确定键。 一道白光乍起,她抬袖挡住,待光亮逐渐消散后,才见系统变了模样。 武器栏旁多出一本金色的书,定睛看去,上面印着两个大字——《无妄》。 叶楚悦白眼上翻,“有何区别?这破书我都看完了。” 她每日闭眼前,都会在心底咒骂几遍。 系统:【这是完整版的原书哦,是我费尽千辛万苦,才从原作者草稿箱里翻到的。】 叶楚悦:…… 【里面不止介绍翼国与轩国,还有安衡两国的往事。】 【除此之外,每日还附带一次读心术。】 叶楚悦眉眼一挑,读心术?那跟开挂有什么区别? 说到这她就不困了,顿时直起身来。 “快快快,让我试试。” 系统沉吟片刻道:【只能听男主的。】 叶楚悦本想拒绝,但系统默认她试一试。 还未张嘴,一道熟悉愉悦的男声响起,似是捧着脸说的: “五回,她今日整整看了我五回,改日再一把烧了方季青的庄子,把里面那些折扇都烧干净。” “她定会欢喜,再多看我几眼。” 叶楚悦:…… 作者有话说: 悦悦:不是你给我干哪儿来了,这还是段南萧吗。 系统:包准的,嘻嘻。 悦悦:不嘻嘻。 被扒光裤底的萧某叼玫瑰:娘子,你也在为我着迷吧。 悦悦:一拳打爆 第41章 回城 ◎    他又低笑了几声,清清冷冷,在静夜中更像击玉般冰凉,似能驱散◎ 他又低笑了几声,清清冷冷,在静夜中更像击玉般冰凉,似能驱散白日淤积的燥热。 这次没心声,系统关闭了读心术。 沉吟片刻,叶楚悦思来想去,也想不到段南萧为何这般想,他心中的那个“她”又是何人。 叶楚悦孤疑着,“我怎么觉得,他脑子有点不好使。” 系统: 【宿主,请不要质疑男主。多关心一下之后的剧情走向,注意,原书中未提及的四国宴会。】 【升级后,你每日可查看一次男主位置,心率等健康信息,若遇到生死问题,可耗费积分抢救一下。】 叶楚悦一拍额头,这跟给段南萧买了个私人医生有何区别,真就天选之子。 只是,系统提到的宴会,原书一笔带过,至于谁输谁赢,她不曾知晓。 这四国宴会说是团聚一堂,实则是比拼国力。 分为文比与武比。 文比比的是琴棋书画,而武比,并非单比谁的武技更胜一筹,还有谁的兵器更为精妙。 系统说此事是个重要节点,叶楚悦看了原书补充版才知,轩国蝉联三次宴会第一。 是以,它对翼国发动战争时,其余两国无一国愿站出来援助。 第53章 她捻紧透光的纸页,这次宴会,若能夺魁,就能打通其余两国的贸易通口,战胜轩国又多几分把握。 烈阳高照,荷香扑鼻。 垂柳轻扬,锦城街道两旁,万物肆意生长,一片生机勃勃。潮热扑来,湿气夹带着要下暴雨的粘腻感,压得胸口闷。 一匹青骢马拉着华车,缓缓踏入锦城。 叶楚悦撩开帘,垂眸望去,竟有几个路人上身披短截皮草,下身看不清什么材质,反正不是翼国之人常穿。 “翠桃,他们可是安国人?” 昨日她看了一晚的书,介绍其余两国的习俗。其中安国久居密林,善于捕猎,故而常用兽皮制衣,制作的长枪最为突出。 翠桃顺视线向外看去,眨巴眼点点头。 “听闻这次四国宴会,选在锦城举行,殿下近日可要小心,那些外邦人大多粗鄙,以往有人被绑去安国。” “被他们生吃了。” 这声说得极小,却引得那几个安国人转头看来,蹙起的眉头似抢食的毛虫,眼底闪过一丝野性气息,让人发怵。 叶楚悦悄然拉下帘幕,这些人骨子带着点兽性,与原书提到的,常傍狼群虎群生存大差不差。 属于能动手,绝不动口的一类。 行至市集,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马夫勒马缓行,不经意掠过一群围坐谈笑的百姓。 突然,一句清晰的议论声拂过耳畔:“听说了吗?前几日翼军大败轩军,锦城都尉已凯旋而归。” “圣上提拔他为镇国将军!” 叶楚悦微怔,示意马车停住,又听外头道。 “可是,都尉到镇国,整整提拔了三级啊,这……” 从四品到正一品武官,别说翼国,就连整个大陆,也鲜少出现。除了几个开辟疆土的先烈。 再者,沛洲是偏远之地,守住是本分,又未占了他国几座城池,那都尉临时调往当将领的,眼下却捡了个大漏。 回话的人聊得起劲:“欸这你就不知道了,那都尉呀并非刑部尚书私生子。” “而是段家二郎,段南萧。” “如今,段小将军不仅复职,还被拔了一级,别提段家家主有多高兴了。现在有不少名门望族家的小姐,赶忙着要攀一门婚事。” “也不知道,谁能有这福气。” 不知为何,她脑海突地响起方季青那句喜得佳偶,他想必早就知道,段南萧回城会是什么场景。 转念一想,豁然开朗。 其实从开始,叶川柏便授意段南萧暗中办事,严防朝中几个大臣,假意让他在段府修养。 而她呢,还傻乎乎想着帮他隐瞒身份,助他复职,就连她开铁铺的真实身份,也暴露给他。 可他,从未向她坦白过这些。 叶楚悦心跳加速,手微抖,热水从杯盏滑落,耳后传来翠桃关切声,“殿下你手没事吧,都烫红了。” “我、我无事。”心乱做一团,轻轻叹口气,决计先回府安顿,再作打算。 回到公主府,府内一切如旧。 叶楚悦简单梳洗后,坐于窗前,凝视窗外纷飞的紫薇花,花瓣散落翻飞落于指尖,芬芳馥郁。 紫色花瓣略微擦过指腹,悄然归于尘土,一旦沾染,无法挣脱。 她思付了许久,如今段南萧复职拔擢,再加上与世家联姻,怎样都比待在公主府强。 毕竟驸马身份,始终不宜征战四方。 再者,倘若他与段南星替婚的事暴露,被方季青拿乔,于他们而言,都不是好事。 翻个身继续倚靠木窗,叶楚悦按住微微发涨的胸口,若他选择离去,她定不会阻拦,还可帮他拟造个卧病在床的风声。 到那时,她锻造她的兵器,他打他的战,从此天各一方。 可为何……胸口闷得慌。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喧闹的街道旁,有不少买花灯的小商小贩,抬眼望去,暖黄光与两旁的柳树遥相呼应,摇晃着泛起阵阵波光。 马车上,叶楚悦身穿粉牡丹金锈纱裙,长发挽起,发髻斜插碧玉点翠步摇,瓷白的脖颈戴银白璎珞。 似一朵娇花侧卧在软榻上,花瓣却比往日多了几分戾气,花芯黯淡无光。 翠桃与云杉蹲在一旁为她扇风,翠桃小声嘀咕着,“怎地一回锦城,殿下瞧上去脸色不太好。” “这地方有谁是真心待殿下的,再说,待会还要见几个公主皇子,殿下喜欢清静。”云杉应道。 翠桃听着,觉着有理。 殿下在轩国时,四处皆为荒漠,这些年虽在那处极寒之地,人烟稀少,没几个人敢在她背后嚼舌根。 倒是翼国百姓,从回锦城起,谣言接连不断,更有甚者,言殿下早就是轩国走狗,忘了自己的本。 想到此处,翠桃气鼓鼓。 “进宫后,莫要多言。”叶楚悦末了提醒一句。 两人住嘴,微微点头。 皇宫门口,已是人头攒动,百姓们纷纷议论段将军得胜归来,前头堵得水泄不通,马车不得已停下。 叶楚悦朝窗外看去。 不远处,一支队伍缓缓而来,旁人纷纷让出条道,鼻息凝神朝中间望去。 段南萧领头,身着金色流云铠甲,胸前甲上几只龙虎攀附,腰配金错银蛟绣春刀,黑马嘶啼几声,风吹得翼国旗帜猎猎作响。 月光勾勒出他凌冽硬朗的轮廓,鼻梁挺直,轻挑的眉眼,肆意轻狂。 这是她第一见他将军装扮,也是第一次体会到,鲜衣怒马,众星捧月。 尤是那双琥珀色眼眸,如一潭清澈见底的金池,只一眼便能沉溺其中。 他抬起下巴,目扫人群,与叶楚悦的视线交汇时,两人皆是一愣。 此刻,时间仿佛静止,所有的喧嚣都远去,只剩下彼此的心跳。 “殿下……”段南萧声音有些沙哑,微压的眉头豁然舒缓,噙着一抹疏朗的笑意。 两人视线触及之时,周围人群爆出热烈的掌声与欢呼,似为两人喝彩,满城的灯火在身后亮起。 叶楚悦瞳孔微缩,别过脸去。 心底猝然拧紧,段南萧不知她为何这般,刚想勒马上前。 “将军,瑞阳公主到了,劳烦引她入极光殿。”宫人在一旁提醒道。 段南萧蓦地想到,如今他身份不同,下巴抱拳对着马车道。 “请公主下车。” 顷刻,叶楚悦搭着翠桃的手下车,步履从容,与他擦肩而过,未瞥一眼,红唇轻吐一词。 “嗯。” 段南萧转头望向她窈窕背影,似发银光的长剑,坚韧不拔,一刀劈开这龙潭虎穴。 心神微动,紧步跟上去。 夜色渐深,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月光洒在身上,拉长两道清冷的影子。 窝着一团闷气,段南萧眉头微蹙,转头看她,带着一丝委屈:“殿下今日为何……” 不曾看他一眼。 叶楚悦沉默片刻,冷不丁抛出一句。 “对了,本宫还未祝段小将军升官复职,论起来,你得称我一声大嫂。” 她顿住脚步,“不开玩笑了,劳请将军带路。” 第54章 这话似一道裂痕,将两人身份隔离开来,饶是不了解之人,也知是她生了气。 至于针对谁,不言而喻。 段南萧闻言,脸色凝重。停下脚步,拧目地盯住她:“有什么不妨说出来,于我们都好。” 他受不了她这般,对他故设防备,吐出来的话语叫他揪心,一刀刀剜得胸口血肉模糊。 叶楚悦回眸,他染红的眼尾在玉白的脸上,开出两朵血花,眉宇尽是化不开的浓墨。 对,就算是离去,也得把话说清楚。 她深呼一口气,“好,我问你,父皇委任你都尉时,是否知晓你的真实身份,若我没揭开面具,你要装到几时。” “你处处隐瞒于我。” 还有,他分明未受重伤,却无时不刻装柔弱。她时常为他求医诊治,耗费大笔银子购买药材。 却换不来他一句真话。 此言一出,段南萧微愣,指节发凉。 他本想等一切安稳下来,再将所有坦白,没想到她先知道了。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喉结滚动。 “我——” “萧哥哥,你怎么在这儿?”背后响起一阵娇俏女声,突地打断对话。 两人循声望去,眉头紧锁。 第42章 隔阂 ◎    竟是叶婉茹。 叶婉茹见两人挨得极近,若非她知道段◎ 竟是叶婉茹。 叶婉茹见两人挨得极近,若非她知道段南萧刚出宫。单看两人背影,倒真像一寻常对夫妻,在耳磨私语。 不宽不窄的小道上,三人占去大半,红墙内,杏树被风吹得哗啦响,一片树叶垂落,划开两人微微摇晃的影子。 叶楚悦快速眨眼,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多谢将军指路,便送到此处。” 言罢,朝着极光殿方向走去。 翠桃与云杉远见她独自一人快步离开,也迈开步子,紧随其后。 段南萧袖下微抬的手臂怔住,指尖颤动,描摹她背影边缘,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悬空的手似打了败仗,狼狈地放下,热风吹得眼睛生疼。脑内那根线豁然拉紧,又失去弹性,疲软下来。 她,是不要他了吗。 怎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 双琥珀色瞳孔刺痛,他眼睛微阖,一行泪顺着瓷白的脸颊流下,比吹来的热风还烫。 烫得他喘不过气。 见她离去,叶婉茹眼巴巴凑上去,提起长裙紧跟他身后,笑吟吟。 “萧哥哥,我当你一直在府中修养,没想到眨眼间,就胜仗归来,婉茹在此恭贺。” 话音刚落,他缓缓回头,露出张极艳的脸。 深邃的眉目纂刻在瓷白肌肤上,浓墨重彩,月光下眼尾那抹红愈发妖冶,宛如染血的白莲。 嘴角上扬一个戏谑的弧度,诡异邪肆。 一道凛冽目光袭来,扼住咽喉,叶婉茹面色惨白,吓得抖身子退后几步,踩到裙边显些摔倒。 “走、我马上走。”边说边往侧门小步跑去。 跑出数百米,悬着的心才缓慢放下,直到后边传来婢女的呼喊声,脑内的嗡嗡声逐渐消散。 从小到大,她从未见他露出这种眼神。 太、太可怕了。 极光殿 殿内灯火通明,理石铺地,白玉石柱纂刻两只振翅欲飞的凤凰,祥云之上,几颗明星镶嵌在皎月旁。 好似仙境。 叶楚悦刚踏入殿中,嗅到一阵淡淡的龙延香,宝座上闭目养神的人动了动,掀开微垂的眼帘,带着几分倦意。 “你此番去天虞山,倒是帮上边城不少。”叶川柏拉回身子,端坐着俯视她,“瑞阳,以往是朕小瞧你了。” “想要什么赏赐。” 威严的眼神投来,摄得人心惶惶。 叶楚悦垂头掩去锋芒,拱手道,“儿臣不过是凑巧碰到那贼人犯险,搭把手罢了,怎可邀功。” 她传信提醒段南萧的事,竟传入了他的耳中,眼下她根基未稳固,不可在这种事上显才扬己。 一个不谙世事的公主,出去游玩,可窥查到这么多隐秘之事,还将消息泄露出去,难免引人怀疑,她背后有什么人。 四国宴会在即,这时候暴露身份,怕是要遭大罪。 不过片刻,后面传来宫人的传报声,是叶婉茹与段南萧。 叶楚悦回眸,却见叶婉茹走得匆忙,头上几支珠钗耷拉在脑后,额头生出点薄汗,神色紧张。 像是身后跟着只烈犬,慢走一步就会被咬得粉身碎骨,可后面跟着的,不是段南萧么。 段南萧合上门,步入殿中。 “陛下,昭王与长公主随后就到。” 叶川柏嗯了声,拨弄拇指上的玉扳指,擦出一丝燥意,目光来回在叶楚悦与段南萧之间徘徊。 突地蹦出一句,“段卿,你看太师之女何嫣然如何,锦城第一才女与你这镇国将军,倒是般配。” “前些日子,段府还写信来,说他儿无意娶亲,只愿为朝廷效忠,朕不爱听这话。” “婚姻大事,岂非儿戏,既是选,便要选最好的。” 殿中三人皆是一愣。 有谁不知,叶川柏身为太子时,何太师身为伴读,常傍身侧行吟坐咏,两人情谊深厚。待他登基,即刻封他为太师。 何太师为官数载,未与皇子有过多交集,实为保皇派。 如今向段南萧伸出手,无异于将他拉入这潭泥水中,段府这块肥肉,不知被多少人觊觎。 长袖下,段南萧的手指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低头看不清神情,不悦的气息毫不掩饰的扩散。 “楚悦认为如何?” 叶川柏见他不语,抚着胡须看向叶楚悦,“你也算半个段家人,对此事倒说得上几句。” 突然被点,叶楚悦心底嗤笑一声,这老狐狸是在试探她反应呢,怀疑驸马是否为段南星。 旋即瞪大双目,故作惊讶。 “父皇说笑了,我与小叔子只有几面之缘,怎可插手他的终身大事。” 她道,“不如待我回府与南星商议,让爹娘也参谋。” 边说边掩嘴瞟了眼段南萧。 他眼尾蔓上一抹红,那双漂亮的眸子一瞬不瞬望着她,紧抿的嘴唇微微抖动。 她只字片语,一座山拔地而起,格挡在前,高不可越,高得他望不到尽头。 心头跳跃的温度逐渐熄灭,转而冰冷。 空气凝滞半晌,只听得他一句。 “陛下,臣的婚事,臣自己做主,旁人做不得。” “她、更做不得。” 他抬起一双冷眸,咄咄逼人的目光投来,叶楚悦只觉背后蔓上冰冷刺骨的寒气,如坠冰窖。 “那你可有心悦之人,朕可为段卿做主。” 段南萧喉结滚动,声音减弱,微微吐出。 “未有。” 叶川柏见他对她敌意不少,顿时放下芥蒂,朗笑几声后,召见门口候着的两人。 收回思绪,叶楚悦转头看去,殿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入两人。 方季青她认得,至于另一位貌美女子,瞧着有些面生。 那女子身长玉立,折纤腰以微步,皓腕抬起露出半截雪肌,一身缕金百蝶翠烟纱,头戴雏凤朝暮金钗,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从容不迫。 第55章 叶婉茹见着她,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小跑着挽起小臂,“慕雅姐,你出宫这么久,现在才回来,可想死我了。” 听她说,叶楚悦才知此女是皇后所出,乃翼国长公主——叶慕雅。 原书谈及此人琴技绝然,天资超群,论起历年宴会的四国琴手,次次争了第一,为翼国搬回不少脸面。 叶川柏对她另眼相看。 “七妹,我随皇祖母礼佛归来,你有没有好好听父皇的话,少添了点乱。”叶慕雅伸手点了点她鼻头。 叶婉茹吐吐舌头,“才没有,大姐惯会笑我。” 真论起来,不过是给那叶楚悦使了几个绊子,她却命硬得狠,能活到现在。 说完这句,叶慕雅抬头,眉目流转,细细打量一番叶楚悦,忽而笑道。 “原来是九妹,我常听季青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真变化极大,从小爱哭,长大倒出落得如此端庄。” “天虞山的人都说你心系百姓,文武双全,盼着父皇多提点你几句呢。” 叶楚悦一听,当即有了判断。 她前半句是在敲打叶皇,她不似传闻,怕有人顶替皇族,亦或一直在藏拙。表面是把她夸上天,实则玩得一手挑拨是非。 看来,此人不是个省油灯。 她微微一礼,不卑不亢,“大姐谬赞,我出来得匆忙,没备点薄礼,改日得空再续。” “好好,见你们齐心朕也就放心了。”叶川柏一碗水端平,话锋又是一转。 “此次四国宴会,你们心中想必有数,文比朕已有人选。” “琴试与棋试与往年一样,慕雅季青补上空位。” “至于书画两项,从太清院的学子中挑选,若我没记错,婉茹的画技是今年书院第一。” 叶婉茹眉眼上扬,回道,“父皇放心,儿臣定在本次画试中夺魁!” 听罢,叶川柏眉头舒展。翼国文比往年名次都不低,稳居前三名。反观武比,就成了弱项。 单论骑马射箭,制弓不如轩国精良轻巧,马匹不如安国健壮,更别逞剑术耍刀。 往年都是几个武将强行上场,力量差距倒是不大,就是所用兵器过于落后,还没打到最后一场,刀剑就破损严重。 即便是段南萧,也只能靠智取,与轩国武将打平手,没有机会对上时玄。 殿内沉默片刻,半晌叶川柏缓缓望向叶楚悦,笑着开口。 “楚悦啊,你对武比有何想法?不妨说出来听听。” 此话打得众人心头发颤,一时间,目光凝聚到她身上。 翼国武将都束手无策,困扰多年,叶皇却将此事寄托在一个弱女子身上,实在稀奇。 若提得好,最终受益的是整个翼国。若提得不好,叶楚悦的名声,可不仅是嚣张跋扈这般简单了。 叶川柏这是将她推上风口浪尖。 方季青摆弄着折扇,与叶慕雅交换眼神,掩嘴笑了笑,那笑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话说到这份儿上,她不得不应。叶楚悦凤眼越挑越翘,眸光微冷,慢慢道。 “儿臣以为,这武比可以让段将军放弃。” 听到这句,叶婉茹虽怕段南萧,也是惊道,“你这是何意,镇国将军乃国之栋梁,难不成你替他上?!” “我还未说完,七姐急什么。”叶楚悦随意瞅她一眼,微垂的眼睫轻轻扑闪,眼底闪过一丝狠色。 “不过,你后半句说得不错。” “剑试,我替他上。” 不等众人反应,她又语出惊言。 “不止剑试,射箭骑马,我可一并代替。” 她笑了笑望向高坐上的人,“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作者有话说: 感谢看到这里的宝子,欢迎评论哦~ 第43章 下雨 ◎    既然都不想端碗,那就索性把这碗…… 给踹了。 ◎ 既然都不想端碗,那就索性把这碗…… 给踹了。 系统呼喊的声音刺得耳膜颤动: 【宿主,你疯了,这场宴会可是原书男主的高光时刻,你绑定的是锻造系统。】 【不是比武系统。】 叶楚悦双手环腰,“这么好的营销机会,不抓住我傻吗?” 那头传来的声音略微迟疑,【什么意思?】 “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就算真抢了男主剧本,那也是她的本事,人生大事,她暂且不放心交予他人。 既然来了,就玩个大的。 这般想着,叶楚悦欣赏起殿内几人脸上的表情,五光十色,满是惊异。 尤其是叶川柏,本来生得双眯缝眼,瞪起来,眼睛竟然比旁边的方季青还大了一圈,脸像刷了层浆糊般地紧绷着。 有一种踢到铁板美感。 叶慕雅挑起眉头,斜扫周围众人的眼神,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她见过许多为名利争得头破血流之人,哪一个不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愚笨至极。 “段卿以为如何?”叶川柏久久才回神,揉了揉太阳穴,偏头望向段南萧,原以为他会将此事打个圆场。 谁想他低头抱拳道,“臣以为,除了剑试,其余殿下随意。” 一想到她可能会在剑试中,与那些男子对视比拼,胸口就闷得慌。再者,刀剑不长眼,若她有个三长两段…… 叶川柏转眸瞟向方季青,他静静望着叶楚悦,并未开口反驳,长叹一声道。 “这样吧,剑试交予段将军,楚悦你在其余比试中择一项。” 叶楚悦知道,这是她暂且能谈到的最大限度,再进一步,此局就会崩盘。 “父皇说的在理,”她顿了顿道,“只是,我还有一个提议,比试时用的兵器,由我亲自挑选。” 众人各怀心思,但对此事皆无异议,待商榷完宴会那日的流程,叶川柏才放他们离去。 月光如水,洒满青石板路,夜晚寂静,平添上一抹柔和光晕。 段南萧候在宫门外,目光不时地望向宫门口,脑中不断回放进宫前的画面。 叶楚悦同她说,他才知晓她为何发怒。 是他不好,没有将计划全盘脱出,其中牵扯太多势力,他不想让她陷入其中。一旦沾染,便难以全身而退。 原是想让她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她并非笼中的金丝雀,她是翱翔天际的凤,是天上皎皎月。 而他,妄图折断她翅膀。 不远处,一道车轮滚滚声音由远及近,熟悉的马车映入眼帘。翠桃远见段南萧候在一旁,独自一人。 马夫见他伸出一只手拦截,慢慢停滞。 提起口气,他轻轻拉开车帘,踏入马车。 昏暗的光线下,叶楚悦正低头摸索手中的剑柄,似并未察觉。 “我……”段南萧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本想直接解释,但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 叶楚悦闻言,手上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恢复正常。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回应道: “段将军,夜深了,有何贵干?” 段南萧的心沉了沉,知她还在为那事耿耿于怀。 第56章 深吸一口气,“殿下,我想与你谈谈。其实,我并没有……” “云杉。”叶楚悦打断,阖上眼皮。 云杉知她还在气头上,殿下虽比以往通情达理,但生起气还是一样地固执,从他身后打开车帘。 “段将军,你早些回去吧,殿下乏了。” 段南萧捻紧佩刀,瞥见她眼下一圈淤青,眼底闪过一丝心疼,满腔话语尽数收回腹中。 转身下了马车。 待马车行出一段距离,叶楚悦僵直的姿势才猝然放松,余光从窗外拉回。 从极光殿离开,叶慕雅视线始终在她身上,饶是方才离开宫门,她的马车也在背后跟了小段距离。 得亏段南萧没闹出什么动静,不然叫她看去,极易节外生枝。 另一旁,云杉送上封信,说是乔丰他们已经制出成品,不日便会送回锦城。这其中按照她给的图纸,刀剑表面渡上一层镍。 此物若现世,必定引众人瞩目。 可这还远远不够,锻造之物若不能融入百姓生活中,何以打破偏见,又何以扭转朝堂局势。 明日她要亲自去集市挑拣原料。 公主府 阴月蔽云,燥热的空气又湿又重,一块石头似的,压得呼吸沉闷。 叶楚悦饮下碗解暑的莲子汤,满身的火气缓解不少,原想着再小看会原书,耳畔响起一阵隆隆雷鸣。 一道紫色闪电划破长空。 风吹开木窗,啪嗒敲打,一股凉意钻入鼻息,淅淅沥沥的雨水落在脸上,打湿纸面,她端起摇曳的灯火。 起身转头,朝床头走去。 门不知被谁叩响,转眸看去,一道高挺的黑影好似仙鹤,静静伫立在门外,小心翼翼地朝里张望。 澄澈中带着几分憨态。 暖光洒向门外,段南萧褪下铠甲,玉冠未摘,墨发半披,如玉的脸上带着些淡淡愁绪,平添一丝病态。 眼巴巴望着她。 他总能装得一副可怜模样,再摇尾乞怜,一双亮晶晶的眼望入她心底,意志悄然松动几分。 但想到他在极光殿回应的话,历历在目,心底涌上燥意。 “有什么明日再说。”叶楚悦猛地退回,拉回木门。 段南萧愣住,强硬地撑开这条不宽不窄的门缝。 两人对视,空气逐渐凝固。 “隆隆隆!” 背后一阵轰鸣响起,绒毛般的细雨骤然加大,豆大的雨水斜飘到眼睛里,顺着睫毛滑落,冰冰凉凉。 雨势加大,若再不离开,他今夜只能留在这儿了。叶楚悦眨了眨眼,困意席卷而来,下逐客令。 “我不想见你。” “你走。” 声音似带着几分恼怒。 喉间堵塞,段南萧当她还心存埋怨,眨眨眼望她,缓缓吐出。 “今日在殿内,我说的话都是假的,我的事,你都能定夺。” 后半句,他本想说他已有心悦之人,可触及到她凌冽如刀的眼神,好不容易涨起的底气,又熄灭了。 缓缓上前几步,想抓住她的手臂。然,似触碰到逆鳞般,叶楚悦猛地甩开他的手。 桌案上的茶盏碰倒,发出杂乱的声响,与争执的背影交织一起,好似池塘沉入一块巨石,泛起阵阵浪花。 段南萧紧紧粘住她的手,不愿放开。 叶楚悦看他八爪鱼似的,手腕一扯,他的手也随着她摆动,生怕伤到她半分。 “放手。” “殿下……还生我的气吗?”段南萧弱弱问,仔细盯着她表情变化。 “啪”得一声,他退后半步,门合上了。 夜已深,万籁俱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声打破这份宁静。 一尊玉雕停在院中,膝盖半弯。 段南萧竟跪在房门外,月光洒在白衣上,泛出流光,玉白的脸庞镀上了一层银边,雨水冲洗脊背,浸染全身成半透明。 跪姿保持太长,背部的旧伤开始隐隐作痛。 他曾在一次战役中受过重伤,性命虽无虞,可每到阴雨天或者寒冷,疼痛便如潮水般涌来。 此刻,膝盖仿佛被万针穿刺,每一次呼吸都伴随一阵冰冷,煎熬无比。 他咬紧牙关,将疼痛深埋心底,抬眼紧紧盯住关闭的房门,带着几分乞求。 宛如一只被主人抛弃的玉瓷雕像。 房门,叶楚悦睡得不安稳。 【宿主,你管管吧,再这么淋下去,他迟早会染病。】 叶楚悦翻了身,盖好棉被,“没事,累的话他会自己回去。” 系统使出杀手锏:【你想想,他万一发烧触发旧伤,生命受到威胁,到时候耗费的,还不是你的积分。】 叶楚悦脑瓜子被吵得疼,捂住双耳。 【四国宴会他也不能缺席,万一他病倒在床,你还得照顾他,给他买药,得花不少银子呢。】 “够了,我出去劝劝还不行吗。”她叹口气,重新点上烛火,匆忙踏着绣鞋往门跑去。 透过窗棂的缝隙,段南萧的身影弯曲几分。雨水混着月光,打得他白皙的脸上,湿漉漉一片,斑驳陆离。 一分一秒过去,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如纸。 房门轻轻打开半角,另一道黑影徒然出现,惊得叶楚悦把门合上,偷摸着紧贴门板。 林洋刚步入院内,就见段南萧跪在地上,浑身淋湿,瞪大双眼,本以为是走到段家后院了。 又回头看一眼,没错啊,是公主府。 难道…… 那瑞阳公主终于暴露本性,忍不住了? 段南萧偏头,语气稀疏平常。 “何事。” 林洋收回表情,轻咳一声道。 “将军,段府那头传了句话,说是、是大少爷眼疾被衡国圣手好了。” “让你马上过去,有要事商讨。” 他虽知这是个好消息,但对于段南萧来说,未必。大少爷尚未痊愈时,段家那般苛刻他,现在病突地好了。 往后的日子,怕更不好过。 听罢,段南萧瞳孔猛缩,手捂住双目,雨水顺着指缝溢出,小蛇般钻进半敞的衣襟,胸口疼得厉害。 半晌,他缓缓垂头,湿透的黑发下,琥珀色瞳孔在夜中熠熠生辉,金池激起阵阵涟漪,波涛暗涌。 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说过,要夺走他的一切。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7-23 17:24:46~2024-07-24 21:2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钰钰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上门 ◎    “为何……为何如此待我?”雨声掩埋段南萧虚弱的呼吸声,似能◎ “为何……为何如此待我?”雨声掩埋段南萧虚弱的呼吸声,似能穿透这层层雨幕,直达天际。 他从未与段南星争,亦不想争。 可他偏要在此刻起心动念,五年了,段南星上的伤与眼疾都未治好,却在叶楚悦归来时,不出两个月好了大半。 他要的,是他仅有的。 雨水沿屋檐缓缓滴落,积成一摊浅浅水洼,他白衣湿透,紧贴瘦削脊背,显得格外单薄。 第57章 触及冰冷的石板,雨水急促地拍打眉骨,混杂嘴角溢出的血,一点一滴,融入骨髓。 雨声太大,叶楚悦只听到只字片语,说什么段府,去一趟。应当是那边出了点急事。 再朝窗外瞥去,他嘴角不知何时流血,看来真伤了筋骨。 随即拿起伞,推门赶忙出去,眸光微抬。 瓢泼大雨漫过眼睫,斑驳交错织成网,白茫茫一片。苍翠树木在风雨中猛烈摇晃,折断的枝丫卷入流淌的溪水中,沉入水底。 唯独不见院中之人。 心头颤动,叶楚悦扔下油纸伞,提裙朝门外奔去。 日月交替,雨过天晴。 晨曦染得朱雀街半边天通亮,映照在灰赤红色铁铺牌匾之上。铁锤与铁砧碰撞,发出当啷清响。 后屋闷热。 “小煜,快将溶液倒进去。”叶楚悦擦一把额头的汗,取下斗笠。 见溶液入炉中,拉下扳手,方状铁柱落入橙黄色滚烫液体中,猛地一压,滋啦滋啦响。她小声唤出系统。 【宿主,现为您启动除杂模式,注入氩气和氧气,需等待半个时辰。】 叶楚悦早起前往集市,收购了些废铁,那些废铁混点精炼的镍矿石,正好可以凑一凑不锈钢的原料。 韧性硬度比不上工业化所制,好歹比一般的钢铁要好。 只是精炼扎制需要些特殊手段,若无系统加持,她手动锻造个八百次,也不如它来得利索。 叶楚悦正准备出去看看,外面的模具是否打磨好,却听外头一声叫喊,说是有人来。 忍着燥热,她重新带上头笠朝外走去,一人身着青绿翠竹长袍,面容俊逸,就是这微斜的眉眼看着不讨喜。 正是方季青。 方季青环视四周,一面摊开折扇扇风,眼见四周设施陈旧,桌面上摆的刀面做得精致,刀柄只打磨初个原型,满是不屑。 “楚老板,你们这可还有别的式样,本王听人说起乔家铁铺,赞不绝口,今儿个得空来看。” “不过是些粗俗烂造之物,如何与皇族工匠相比。” 听到这声,叶楚悦停下手中活计,拧眉往门旁看去,他还跟着位高大体壮的男子,是高朔。 谈价不成,拉人来告状了。 她淡淡一笑,道:“王爷此言差矣,技艺无分贵贱,只要能让锦城百姓行便利,便值得。” “他们多添置点防身之物,有何不可,不止长剑,还有短刀、长鞭。” “哪一个不比别处来得轻巧。” 城中售卖的武器,不可做得太大,每做一批,都要上报铸造局。是以,她做得这些挑不出毛病。 闻言,方季青嘴角勾起抹冷笑,“你可知,十日后的宴会,瑞阳公主会来取些兵器。” 原是此事而来,昨日她提了嘴乔家铁铺,这厮闻着味儿就来了。也好,让他长长见识,就怕闪瞎他狗眼。 她走到一旁,拿起块圆盘状的不锈钢样品,轻轻擦拭其上光泽,道:“若是不信,大可一试。” “这材质,坚硬耐磨,难生锈,比起市面上的普通铁器,不知好上多少倍。” 方季青接过样品,仔细端详,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此物极为光滑平整,阳光折射出的光芒略微刺目,定睛望去,一张扭曲扩大的脸在金属上放大缩小。 连头冠上纂刻的纹路,都照得一清二楚。 显出颜色比铜镜更鲜亮、还原。 没想到,此人看似平平无奇,竟真的能做出如此不凡之物。 但随即,他又恢复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压低声音。 “东西再好又能如何,没有世族背景,你终究是蝼蚁,只能窝在这方寸之地。” “若与本王处在同一条船,你往后的日子,兴许轻松些。” 叶楚悦面色微沉,他嘲讽不成,改挖墙角了。先点头评足一番,再假意危机时伸出援手,好一招威逼利诱。 “千里马常有,认定的伯乐唯有一人,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昭王请回吧。” 这无异于打了他的脸,执意与瑞阳公主站在一处。高朔见方季青面色不好,急得跳脚。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信不信我……”他抡起拳头,作势要捶来,却被方季青挡住,低头退后几步。 叶楚悦不予理会,转身朝屋内走去。 背后突地传来一声,“沛洲那战,你们制出轩国弓箭攻打轩兵,就不怕有心之人……上告朝廷么?” 叶楚悦顿住,他怎知那弓是轩国人所造。本当他是误打误撞,再抬脚往前走时,又听方季青吐出一句。 “三日后,轩雅阁。” 旋即往桌上甩出一张纸条,带着高朔转身离去。 顷刻后,叶楚悦摸索着桌沿,拿起纸条,上面标识具体时辰。 还有一副图纸,图纸上画着一支箭矢,箭头鸟喙状,箭尾内扣弯钩,钩后挂着几根黄色羽毛,与小煜独用的大差不差。 上面写着——飞羽箭。 那不是轩国特贡的一种箭矢么,她只在书中见过,具体什么模样没有记载。但它的名字贯穿翼轩两国的战争史,历代想仿造此弓者,难以下手。 只因,它出自轩国皇室之手,制作技艺特殊。 弓箭确实为小煜所造,难道说…… 一个惊人的猜想宛如惊雷,在心底豁然炸开,顿时惊涛拍岸。 可方季青一个翼国王爷,手握轩国皇室图纸,嫌隙更大。 眼下还不能轻举妄动。 空气中弥漫泥土腥味与花草清香,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翻飞的裙尾上。 叶楚悦换了身淡雅衣裙,随丫鬟引路,缓缓步入段府府邸。 昨夜她冒雨赶出去,却见段南萧快马加鞭,往段府的方向走了。一夜未归,如今又过去半日,也不见他踪影。 决计直接上门,一探究竟。 穿过曲折回廊,绕过一座假山,来到一处开阔的小庭院。 院中,一位身着青蓝色锦衣华服的男子,身形似松雪,正背对她。他站在一株盛开的紫薇树下,轻摇杯盏,似沉浸在思绪之中。 那背影,那举止,乍一看与段南萧极为相似,但蓝衣从未见他穿过,叶楚悦不禁愣住了脚步。 “这位是……”低声询问身旁的丫鬟,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丫鬟低头惊道:“是驸马呀,殿下莫不是没睡好,晃眼认不出了。” 叶楚悦孤疑着,手抚下巴,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眼前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那男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缓缓转过身来。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 男子身骨挺拔,低垂的眉眼好似一副水墨画,腰间佩着一块翡翠飞鱼玉珏,随光线流转折射出五彩光辉,煞是好看。 他指节干瘦如柴,一阵热风吹来,夹带着淡淡的药味,涌入鼻尖。 他不是段南萧。 是段南星。 自上次见面,叶楚悦对他过目不忘。 此人过于消瘦,尤其他眼皮上藏的那颗的红痣,为他这张苍白的脸,添上一抹艳色。 段南星眼底闪过一丝惊异,随即被温文尔雅的笑容所取代,轻轻上前几步,微微一礼。 第58章 “殿下,让你久等了。”他声音温润如玉,与段南萧清冷有几分相似,又不似那般孤傲。 彼时已分不清,是段南萧模仿他,还是段南星学着他的语气,与她谈话。 叶楚悦回过神,连连欠身回礼,“无妨。” 她暂且不挑明来意,倒要看看,这段家卖的什么关子。半天未等到人,却抖出个多年未露面的大郎,还称是驸马,与她会面。 两人寒暄了几句,气氛渐渐变得融洽。叶楚悦发现,两人虽外貌相似,但性格与气质却截然不同。 段南萧更像是雪中寒梅,高处不胜寒,而段南星说话时,如春日沐浴,让人舒适。 与此同时,一抹昏暗的阴影,悄然笼罩在偏僻角落。 段南萧双臂被绳索紧紧束缚,藏身于一堆高叠的枯草后,动弹不得。眼神锐利如鹰,紧盯远处两道人影。 两人并肩走在鹅卵石路上,时而低语交谈,时而相视一笑。 这幕宛如一根刺扎入胸口,痛楚挠得心头。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嵌入掌心,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散开。 “殿下……”段南萧嘴中挤出两字,喉间捆住的铁链越勒越紧,一道强硬的回拉,踏出的半步又缩回去。 挣扎之际,背后响起一道苍老的男声,段达海从暗中走出,甩了甩铁链,似在冷笑。 “好好看着,有南星,她还会选你吗?” 日落西山,黄昏降临。 不远处,两人谈话越来越深入,虽听不清内容,但肢体交流愈发自然,脸上堆满笑意,似默契十足。 段南萧收回目光,胸口愈发沉重,被千斤巨石压住,难以喘息。 刹那间,叶楚悦胸口一窒,停下脚步。 第45章 蛊虫 ◎    “殿下,可是哪里不舒服?”段南星见她额头冒冷汗,想虚扶她把◎ “殿下,可是哪里不舒服?”段南星见她额头冒冷汗,想虚扶她把,却被推开。 叶楚悦清楚,这不是她身体的问题,而是段南萧出了岔子。系统说过,一旦他反应剧烈,她感官也会牵动。 “系统,使用一次读心术。” 【宿主,现男主情绪过于激烈,不建议你使用读心术,需不需要改成定位。】 胸口疼痛此起彼伏,叶楚悦喘着冷气点了点头。 不一会,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圆形定位图,她认得,是那小屋附近,图上只圈出小范围,具体何方,还得问她身旁之人。 夜色深沉,庭院内凉风吹起两人衣袍,扬起又落下。 月光下,叶楚悦身影拉长,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剑尖直指地面。 四周空气仿若凝固,唯有夜风穿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增添几分寒意。 “说,段南萧在哪里?”她声音冷冽,每个字似从牙缝中挤出,尾音拖长。 那眼神利剑般锐利,直刺段南星心底。 段南星微微一怔,不紧不慢吐出一句:“殿下若想找二弟,便去军营找,莫要动怒。” “天色已晚,不如殿下随我一同回府。” 说罢,他朝她伸出只手,目光温热。 从一开始,段南星便未否认下人称他为驸马,脸上的笑从未停止。叶楚悦本想慢慢掀开此事,现在没那么多时间陪他演戏了。 他反倒自个还装起来,当驸马当上瘾了。 她握剑的手加紧几分,剑尖微微颤抖,抬手指向他衣角。 再往前用力,便能划破衣襟。 “我不管你们段家背后有何谋划,但他若有丝毫闪失。” “本宫必定让你们付出代价。” 此言掷出,段南星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掩饰过去。 露出一副无辜模样,指尖别开剑头:“我真不知他身在何处。殿下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他呼吸急促几分,放低声音,“你可曾记得,小时候在宫中,救过一个少年郎。” “他……一直在等你。” 说话间,药味扑鼻而来,段南星的脸在月光下,直直印入脑海中,一阵炫目,叶楚悦捂头退后几步。 几个鲜亮的画面浮现眼前,似是原身的亲身经历,上次出现这种状况,也是在见他的时候。 那股子药香愈发浓郁,叶楚悦心头一紧,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少废话。”她怒喝一声,身形猛地向前冲,破开脑中迷雾,剑光如龙,直取他咽喉。 段南星迅速反应,身形闪动,避开致命一击。 待神志清明时,叶楚悦发觉手中的剑,不由自主地抵住他下巴,惊得抽回手来。 方才她失控了。 彼时,耳边飘入一句轻声叹息,“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 段南星抿了抿嘴,眉目流转,指节缓缓抬起,默默指向某处。 叶楚悦站在原地,凝视他手指的方向,正是他们初次见面的地方,微微拧眉。 这极可能是段府设下的陷阱,但为了段南萧,她别无选择。 夜色如墨,月光轻纱般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古旧的庭院之中。 院内,满树梨花绽放,白色花瓣散发淡淡香气。偏院内,烛火摇曳,映照段达海一张凹凸不平的脸。 他打开只精致的玉盒,盒中隐约可见一只蠕动的蛊虫,色泽幽暗,发出吱吱刺耳叫声。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时间差不多,你若选择她,就必须将这蛊虫吞下去,不然……只能让南星代替你。” “与她琴瑟和鸣了。” 听到这句,段南萧瞪大的眼珠布满血丝,身上的鞭痕越勒越用力,鲜血顺着绳索流到趾骨间,刺痛无比。 从记事起,父亲从未正眼看过他。 他笑眼里只装得下一人,便是段南星。世人皆道双生子是为不详之兆,他也曾将一切归结为天道不公。 可直到十岁,那晚雨下得极大,他好玩,偷摸着跟在父亲身后去浮玉山,四周光线极暗,父亲蹲在矮小的坟墓前,低声喃喃几句。 一道闪电劈来,天地亮暗,他看见段达海起皱脸上的表情,满是不屑。放眼望去,墓碑上刻着“段弛”二字,一股莫名阴霾笼罩在心底。 原来,段达海也曾有个同胞弟弟,但不知为何,那人本本该成为段家家主,却在前一晚遭刺客暗杀,尸骨都未寻到。 不想碰到这幕,因回府鞋底沾染泥土,被他发现。 自那后,每当他归家,段达海就会将他关押,受尽各种折磨。 门外传来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段达海急得拧住他下颚,另一只手取出虫子,强迫他张嘴。 “住手!”一道清冷女声穿透屋内黑暗。 叶楚悦破门就见此场景,疾步上前,挡在两人之间,紧盯着段达海。 段达海微微愣住,露出一脸狐狸笑,道:“殿下怎地来了,我在为南萧治病呢,南星也真是……” “人都看不住。” 叶楚悦转眸望去,铁链虽已解开,段南萧满背部是伤痕,脖颈的勒痕发红发紫,宛如一只蟒蛇紧紧缠绕,狰狞刺目。 她紧握双拳,周身气势高涨。 “本宫未动之人,你竟敢伤他。” 第59章 本以为他只受点皮肉之苦,毕竟虎毒不食子,没想段达海竟做出此等龌龊之事,他手上拿的蛊虫,她曾在原书中见过。 这虫子名为“同心蛊”,传闻可医白骨,只需一味药引,便是血脉相连者的精血。原书也是在后半段提及,有衡国之人善用此术。 这东西为何下给段南萧,不言而喻。 段南萧闻言,胸口酸涩翻涌而出,冲上喉咙,顿觉一阵血腥。 缓过片刻,他琥珀色眼眸斜扫过来,狼般狠狠瞪向段达海。 段达海见状,脸上闪过狠厉,半眯起眼,猛地向前一步,欲强行将蛊虫喂给段南萧。 瞬息之间,叶楚悦往前甩出一飞镖,直接将那虫打了个对穿,紫红色浓液洒落到衣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味。 段达海脸色大变,万万没想到,她一个弱女子,竟能有如此身手。 眼见蛊虫扭曲挣扎几下,眨眼没了动静,他脸色苍白如纸。 “你……你究竟是谁?”段达海难以置信地望她,干枯的嘴唇微微颤抖。 他不得不怀疑她的真实身份。 叶楚悦未应,转身看向段南萧,轻轻将他扶起。 “还能走吗?” 段南萧踉跄几步,随即站稳,转眸回望她,夜风吹得鼻尖酸涩,眼尾蔓上一抹红,沙哑开口。 “殿下,可是专程来找我的。” “自然,不然还能找谁?”叶楚悦随口回应,只是她未想到,这句直接让段南萧如坐云海。 他轻轻按住胸膛,那处疼痛仿若灌了蜜糖,甜得他心尖发颤,嘴角微微漾着一丝清浅的笑。 她没有抛弃我,她来救我了。 好似一尊破碎的白玉雕像,重新生出血肉,铸成一颗完整的心脏,生机盎然。 见两人嘘寒问暖几句,不把旁人放眼里,段达海怒不可遏,却不敢轻举妄动。 他再怎么怀疑叶楚悦的身份,没有拿出确凿的证据前,贸然得罪皇族,段家暂且没这个胆子。 叶楚悦扶他往外走,回眸冷冷道,“楚悦在此谢过父亲,替我照顾夫君了。” 她语气不善,故意咬重“夫君”二字,段达海岂会不知,她是在敲打他们段家,瑞阳公主的驸马…… 只能是段南萧。 夕阳西下,天边染上一抹淡淡的橙红。 一辆檀木马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车轮碾压过石子路面,发出沉闷的响声,愈发模糊。 马车内,段南萧眼皮沉重,头顺势一歪。 靠在叶楚悦肩头,感受她身上传来的体温与清香,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长睫颤抖,好似一只受伤的野犬。 叶楚悦没有抗拒,知他浑身疼痛难忍,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便将脸转向别处。 马车外景色不断变换,缓缓行至繁华的街道上,两旁店铺林立,人声鼎沸,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途径一家酒楼,那酒楼修建得高大,在一排店铺中鹤立鸡群,不经意吸引过去。 她微微掀开车帘一角,从下往上望去。 一个熟悉身影映入眼帘。 酒楼上,方季青端坐在一张靠窗的桌旁,与对面之人交谈,时不时举樽饮酒。 距离较远,虽无法看清那人的面容,但可以从背影看出,那男子身材魁梧,宽肩窄腰,穿着独特,墙上靠着把大刀。 不似翼国人,倒像衡国人。 她眉头微微皱起,暗自思量。 方季青说的轩雅阁,恐怕就是此处。他此时与一个异国人洽谈,又为何意。 回想他在乔家铁铺所言,她眸光又黯淡几分,能寻到轩国皇族的飞羽箭图纸,说明他在暗处的势力,不止翼国一处。 此人生性多疑狡诈,若莽撞赴约,且不说势单力薄,单是暴露身份这一条,就够他在叶川柏面前大做文章了。 思及此,她轻轻放下车帘,遮住身影。 殊不知,这一切尽收方季青眼中。 谈到畅快之处,他小抿一口茶,去去酒味。 放下后望向对面之人,笑不达眼底。 “子尧兄,你可知翼国有一佳人,美则美矣。” “就是这性子泼辣,身份尊贵。” 第46章 开幕 ◎    “哦?与你七妹相比,如何?”对面那人“砰”地放下酒盏,顿时◎ “哦?与你七妹相比,如何?”对面那人“砰”地放下酒盏,顿时来了兴趣。 他生得虎背熊腰,肩宽胸阔,好似头壮硕的牛,粗矿的眉尾上,横着道老旧的刀疤。 一双吊眼眯作条缝,露出口黄牙,似能嗅到股臭味。 衡国四周多为海域,因地处偏远,多大风大浪,雨水充沛,天色常年灰蒙蒙一片。百姓以捕鱼为生。 面前这人是衡国大皇子,肖子尧。传闻他力大如虎,可举千斤,耍得一手大刀,普天之下无人能敌。 此人还有个癖好,喜欢收集各国美人,前不久迎娶了轩国三公主,后院妻妾成群。 方季青摇着杯中茶水,回想一张美艳的脸,“她呀,过犹不及。” 此事自然不能明说,话到此处,两人各自已有了些眉目,只隔一层薄纱。 “哈哈哈好。”肖子尧朗笑几声,抿一口酒,“我就喜欢性子烈的,季青兄可得好好引荐。” “那是自然。” 两人举杯相碰,屏风倒映的人影随烛火越拉越长,化作两道狰狞鬼魅,缭绕在屋顶上空。 叶楚悦回府后,一面安顿段南萧,一面在铁铺里忙碌周转。不觉间,日子过得飞快。 七日后,四国宴会。 皇宫御园,夜幕低垂,几颗星辰点缀天,一阵微凉的夜风吹来,连带着花香,一同涌入鼻尖。 领头的是四方使臣,着各式官服,缓缓走入御园。身后还跟着排侍卫,围着一辆辆华车,一同入内。 那华车里坐着的,是各国皇族子弟,不少是为宴会的比试而来。衡国与安国皇帝下令,谁能夺魁,谁便有资格成为下一任储君。 “咚咚——” 随着一声悠长钟鸣,全场静默,众人目光不约而同汇聚于高台之上。 叶川柏龙袍加身,头戴冕旒,仪态威严,缓缓站起身来,全场响起一片跪拜之声,皆是翼国百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轻抬手,示意众人平身,展开一卷。 “朕,今日有幸在此,与四方友邦共襄盛举,举办此次四国宴会。” “自古以来,翼国与各国睦邻友好,互通有无,此乃天下之大幸,百姓之福祉也。” “朕代表翼国,向远道而来诸位使节,致以谢意。” 言罢,他高举金樽,一仰而尽,全场宾客纷纷响应。杯觥交错间,宴会拉开帷幕。 叶楚悦扫视对面坐着的人,大多是些生面孔,唯有轩国高坐上,一人肤色古铜,眸光犀利如鹰,身后背把银制宝弓。 仅凭这几点,她断定此人是时玄。那晩差点死于他手,今日见他与方季青交谈甚欢。 两人关系怕是不简单。 月光皎洁,透过雕花窗棂,斑驳地洒在红砖瓦片上,蓝赤交错,空气中弥漫淡淡的茶香。 第60章 御园中央,轻纱曼舞,乐声悠扬。 叶慕雅莞尔,缓缓站起,“今夜四方宾客齐聚,实乃我朝之幸。 “我翼国藏龙卧虎,尤以技艺出众者众多。本宫愿请一位佳人,以舞助兴,共赏风华。” 言罢,她目光轻轻掠过,最终停留在叶楚悦身上,淡然一笑。 “九妹,你来吧。” 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叶楚悦,瞳孔地震。尤是轩国人,惊得嘴都合不拢,此女他们能不熟吗? 这女魔头害得他们边境人心惶惶,所行之处血洒三尺,流民纷纷逃窜,驻守的士兵都不敢招惹。 翼国长公主所言,实在荒谬。 风言风语传入耳中,叶楚悦站起身,行礼道:“大姐莫不是记错了,我对舞技一窍不通。” 不等众人出声嘲讽,她又道: “楚悦不才,愿以剑代舞,为诸位献上一曲。” 献舞她是没这个本事,但献武,她可是从小玩到大的。每逢过年,家中几个亲戚催促要她展示,还好师父他老人家教过些耍剑的招式。 没想到在这儿派上用场了。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身为皇族公主,未有一技之长本是笑话。她大字不识几个,倒想着以剑术服人。 有谁不知,翼国藏拙,从不向其余三国展示兵器武力。都是吟诗作词,送些针织锈品,再不济献曲献舞。 她倒好,将这块遮羞布扯了个干净。 高座上叶川柏面色不悦,眉宇拧成座小山,指节扣得椅座嘎吱响。 此女拒了便拒了,若使不好,丢的可是整个翼国的颜面。 叶慕雅掩嘴笑了笑,吩咐宫人,“九妹好雅兴,既如此,还不奏乐。” 未理会她的嘲讽,叶楚悦一个眼神示意。 随着悠扬笛声响起,她身形一动,跃至中央空地上。手执长剑,剑光如练,随鼓乐节奏,轻盈如燕,时而凌厉如风。 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璀璨轨迹,似夜空中星辰,引众人瞩目。 轩国高坐上,时玄摩挲手上玉珏,触及叶楚悦那双凤眸时,手指微微顿住,脑海中闪过一张清秀的脸,那人却是个瞎子。 但方季青曾说,那截断箭出自锦城铁铺,而箭头绝是他轩国之物。那楚公子又与这瑞阳公主关系密切,两人说不准。 是同一人。 若这样……倒是有趣。 “咚咚咚!” 鼓声再震,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经过之处,凉风习习,吹动紫薇树上花瓣飘落而下。 剑光再现。 时而旋转跳跃,剑影重重,如狂风骤雨,让人目不暇接;时而又缓缓收势,剑尖轻点地面,宛如春水落石,泛起阵阵涟漪。 乐声渐入高潮,剑舞达到顶点。 叶楚悦高跃而起,长剑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随后猛然落地,剑尖深深插入地面,发出“嗡”的一声震颤。 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这一刻,全场寂静无声。 屏息凝神望着叶楚悦,白衣胜雪,月光照得美艳的侧颜出尘,清逸如仙,高束的乌发随风扬起,平添一丝侠气。 段南萧看晃了神,心跳如鼓。 彼时,掌声潮水般响起。 “好好好!舞得好!” “这不比那些搔首弄姿的好看多了,瑞阳公主乃女中豪杰!”另一群人应和道。 收剑入鞘,叶楚悦向众人鞠躬,顺手引向一旁。 “诸位使节,我愿献上翼国新奇之物,以表四国友好。”此声清脆悦耳,如同山间清泉,将众人思索拉回。 她从侍女手中接过长形木盒,轻轻打开。顿时,一股异样的光泽在盒内闪烁,映得众人眼前发亮。 盒内所放之物,并非金银珠宝,亦非玉石瓷器。而是几件金属制品。 定睛看去,锅碗瓢盆,小勺筷子,竟是再寻常不过之物。 “这、这……”一位安国使节面露迟疑,左右扫视身旁之人,不知从何说起。 若是华贵之物,他还可夸赞其外形,做工精细,若是画作笔墨,还可夸出自名家之手, 但这几个盆他要怎么夸? 打人疼?还是炒菜香? 见众人愣住,叶楚悦微微一笑,解释道:“此乃乔家铁铺研制的不锈制品,看似寻常铁器,实则材质耐性极好。无论用膳,亦或用于装物,皆是上乘之选。” 说罢,她拿起一双筷子,轻轻敲击旁边的盘子,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与寻常金属发出声音截然不同。 旋即将手上之物朝地上摔去,当啷几声响,那几个盘子完好无损的躺在地上,无半点折损。 “竟有此等奇物?”众使节瞪大双眼,纷纷围拢过来,细细端详,无不啧啧称奇。 有人伸手触摸,质感冰凉光滑,不似瓷器性脆,亦不似铁盆那般笨重,轻巧又不失华美。 “瑞阳公主,此物当真永不腐锈?”有人半信半疑地问道。 叶楚悦却摇头,“非也,此物至少可保十年不腐,那乔家铁铺也是经年累月,反复试验,终得此宝。” 话音刚落,四周掀起阵惊呼。 要知道瓷器烧制本就费力,容易出错,更重要是,只要稍稍用力,磕着碰着,便会粉身碎骨,再难重塑。 是以,此物若能用于民间,无异于造福百姓,若是作用于兵器之上,不敢想象。 众人纷纷赞叹不已,有贵族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制品带回本国,作为奇珍异宝收藏。 “啪、啪、啪。” 一阵不合时宜的掌声突然响起,打断众人思绪。 循声望去,一名身着黄色华服,眼神轻佻的高壮男子缓缓步入,嘴角挂着抹玩味的笑。 肖子尧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叶楚悦身上,那双豆大的眼睛冒着精光,带着轻浮挑衅。 “哟,这不是翼国大名鼎鼎的瑞阳公主么?怎么今日也来这里献宝了,我们那日离别,还未好好续上一杯。” “还是说,小美人想用这些冷冰冰的铁器,来讨本皇子欢心?” 此言轻浮,引得些不明真相的宾客窃笑不已。 叶慕雅也笑得幸灾乐祸,原来方季青说的惊喜,竟然是这个。有谁不知,这厮最大的爱好。 便是夺人妻。 叶楚悦惹到他,算是好日子到头了。 闻言,叶楚悦脸色微变,很快恢复镇定,正欲开口反驳,却被段南萧抢先一步。 “肖大皇子,这是朝廷举办的宴会,不是肆意妄为之地。瑞阳公主身为皇族,岂容你如此轻浮无礼。” 肖子尧见状,嘴角勾起抹冷笑。 “段将军这是想英雄救美?” “不过,还轮不到你教本皇子行事。” 第47章 夜梦 ◎    段南萧眉头紧锁,周身气势陡然高涨,长剑抽出一截,却被叶楚悦◎ 段南萧眉头紧锁,周身气势陡然高涨,长剑抽出一截,却被叶楚悦按住。 “肖皇子既认得我,那该熟悉本宫的性子。”她眉梢微微上扬,映着皎洁月光,冷白色肌肤衬得红唇愈发鲜艳。 第61章 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红牡丹。 这张小脸挠得肖子尧心痒痒,搓了搓粗糙的掌心,咧嘴笑起来。 叶楚悦知他是故意的,原身一生都在轩翼两国游离,不可能认得此人。方才他身后背的大刀有些眼熟,回想那日马车外所见,立马有了眉目。 这事,显然是方季青手的笔。 待肖子尧又凑近几分,叶楚悦眉眼一凛,猛地踩向他小腿,撕拉一声响,袍边裂开道缝隙,粘着点灰。 “你、你个臭婆娘敢踩我?!”肖子尧疼得跳脚,一面指着她鼻尖骂道,唾沫星子乱飞。 叶楚悦双手环腰,昂起头轻瞥他一眼。 “你与本宫从未见过,休要糊言,再者,这铁器送谁是我说了算,你还没这个资格定夺。” 见她如此,肖子尧怒急,拔出大刀作势要砍她,叶楚悦还未抬手拔剑,身后突地传来一道低沉男声。 “本王倒觉得,瑞阳公主说得有理。”转头却见来者是时玄。 肖子尧顿住,手臂微微颤抖。 衡国这些年能在诸国中吃开,少不了轩国的帮衬。母妃曾是轩国世家小姐,对时玄很是忌惮。 是以,他压根不敢与他作对。 “既是摄政王开口,那、那此事就作罢。”肖子尧说完这句,瞥了眼面露不悦的方季青,转身灰溜溜地回到座位上。 众人被幕撞得迫不及防,轩国王爷竟出手帮翼国公主,说出去谁信。前不久,两国还在沛洲争得你死我活。 叶楚悦不懂他为何如此,但根据此人脾性,绝不会轻易出手。 思索之际,时玄声音冷冷穿过耳膜,似一条毒蛇盘踞到肩上。 “我帮了你……你该如何报答本王。” 这声听得叶楚悦抖机灵,捻了捻鼻子,这油都要倒她脸上了,算哪门子帮。但碍于情面,先按兵不动。 见她不语,他也不卖关子了。“本王很感兴趣,你口中的楚公子究竟是为何人,能制出此等宝物。” 叶楚悦呵呵笑几声,原是为这个。怪不得方季青亲自找上门,还带着轩国箭矢图纸,这背后势力不止他一人。 看来沛洲一战,轩国彻底破防了,恨不得把翼国铁铺翻个底朝天,眼下有了点线索,怎会放过。 “摄政王真是说笑,我与楚公子不过萍水相逢,怎知他的底细。” 不止时玄,就连四周坐着的皇室贵族也蠢蠢欲动。贤才诸国是不缺,但手握兵器锻造技艺之人,那是万里挑一。 轩国便是有制造弓箭之才,方能在诸国面前屹立不倒。听闻有人想出高价购买弓箭图纸,却无人回应。 叶川柏也是凝神望着叶楚悦,这人就在翼国,不得不留。 一阵阵目光汇集到身上,再推辞也不好,叶楚悦轻咳一声,“既然诸位都想见,本宫明日便叫他过来。” 这话放出,周围的人才缓缓将视线转移,放到文比上。 月色如洗,银辉轻洒,一株古松傲然挺立,暗香浮动,与夜风缠绵。 高台上的宫人长吟一声,“琴比开始——” “第一位,翼国长公主叶慕雅。” 回想叶楚悦舞剑上大出风头,叶慕雅心思不知转向何处,耐着性子,轻移莲步,缓缓走向置于青石之上的古琴。 一袭淡雅的月白色长裙随风轻扬,发间仅以一支玉簪轻轻挽起,添了几分超脱尘世的清丽。 她轻抚琴面,指尖微凉,在琴弦上跳跃翻飞。 “铮——” 一声清脆琴音划破夜空,如同晨曦初露。紧接着,琴音泉水般潺潺流出,时而激昂高亢,万马奔腾,气势磅礴。 古琴轻轻颤动着,发出低沉悠扬的共鸣。 叶慕雅深吸一口气,闭目凝神,再想拨弄琴弦时,心跳跟着手指偏颇几分。一道歪斜的弦音倾斜而出,又急着续上时,指尖划破琴弦。 弦、弦断了。 一道沉重的威压袭来,众人倒吸口凉气,此刻再弹便是要出丑了。叶慕雅抖身子,垂眸缓缓退下。 之后的琴比照常进行,最终结果与往常不同,竟是安国的一位世家小姐夺得魁首。 叶川柏当即下令,让叶慕雅回宫好好反省,免得再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 待到亥时,众人才从宫中出来。 夜色如墨,银辉轻洒,清冷的月光溜进屋内。 房内一片寂静,烛火摇曳。 暖光映照叶楚悦如玉的脸,坐于铜镜前,抬手轻梳如瀑的长发,眼底掠过淡淡愁绪。 “你说,我上哪找替身啊。”叶楚悦轻叹一声,放下木梳,无力趴在桌子上。 自宫中放出那句狠话后,她一直将此事埋心底。本想随便找人顶替楚公子的身份,但想到万一遭人刁难,露出马脚。 可就功亏一篑了。 “算了,睡觉。”叶楚悦揉了揉太阳穴,转身走向床头。 【宿主,这个年纪你怎么睡得着?快想想办法啊。】 系统的声音一直在耳边打转,闹得脑袋疼。 情急之下,她脑海中闪现出一张俊秀的脸,那小哑巴高是比她高点,但身形倒是相似,又不会说话…… “不如,先让他顶替一下。” 正想着,一阵细微的声响自窗棂边传来,夜风轻拂,门外咚得响起声叫痛,似是位男子。 她心中一紧,正欲唤来翠桃,却见道高挺的身影踉跄着闯入房内。他生得一张玉面,黑发披肩面容清疏,抬起头来。 那双清浅的琥珀色眼眸,敛在长睫之下,清冷如谪仙,轻轻颤动荡开涟漪。 是段南萧。 “殿下,我……”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指节微微拧紧,似遇上了难事。 他本想在门外听着,未曾想一块石头从屋檐上滑下,砸到脚,闹出这等动静。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叶楚悦见状,缓缓放下戒备,关切道:“这是怎么了?” 自打从段府回来,两人间隐约牵起根线,来回拉扯。嘴上不说,却比之前融洽不少。 “可是身体不适?” 她边说边快步上前,想要搀扶他。 段南萧顺势倒下,半倚在她肩上,故作虚弱地说:“昨夜雨下得极大,我……我房内被辱湿透。不知为何,额头越来越烫。” “殿下能否让我在此避一避?” 他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叶楚悦心中虽有疑虑,但见他如此模样,脑海中浮现在段府的场景,上次因对他不闻不问,差点酿成大祸。 他身上本就有伤,如今受风寒,怕是发烧了。只是天色已晚,大夫是寻不到了。他倒在此处,又不好叫人来。 罢了,算她欠他的。 她点了点头,搀扶着他走向床边:“你先躺下休息,我去给你熬些药来。” 待她转身之际,段南萧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随即又迅速化作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缓缓躺下,目光紧紧追随那道背影。 不多时,叶楚悦端着药碗归来。 见他似安然入睡,她轻轻放下药碗,坐在床边,凝视如玉的脸庞,脸颊处竟有一点褐色,硬生生破坏份美感。 第62章 “这是……在哪沾的泥星子?” 叶楚悦喃喃自语,手指不自觉地触碰到脸颊,冰凉小蛇般咬住指尖,连忙缩回手,生怕吵醒了他。 段南萧并未睡着,感受到她的触碰,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她碰我了。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深邃,似能洞察人心,耳根不由自主地染上抹红。 叶楚悦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一跳,脸颊微红,慌忙起身:“你……你醒了?快把药喝了。” 段南萧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擦了擦嘴,笑了笑:“谢殿下。” 喝完后,他欲言又止。 叶楚悦见状,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既然喝完了,那、那睡吧。” 段南萧颔首,深吸一口气,往里挪动身子,空出一半。 叶楚悦心跳得越来越快,若非这房里只有一张床,公主府的客房用得少,尚且未打扫干净。 不然,她何苦与他挤在一起。 见他翻了个身,心又松动几分,中间隔开一个枕头,闭了闭眼躺上去。 月华如练,轻轻洒落在古朴雕花木窗上,透过半开的缝隙。 床榻之上,轻纱曼舞,随风轻轻摇曳。 段南萧身着素衣,发髻松散,几缕青丝不经意垂落肩头,宛如一尊半卧的玉雕。 他眉梢微抬,目光柔和地落在身旁,眼底凝聚汪秋水,融入夜色中。 叶楚悦蜷缩在锦被中,发丝微乱,与平日相比,有几分柔弱之态。 脸颊染着淡淡的红晕,双眸紧闭,似在梦中,嘴角不经意间勾勒抹浅笑。 无边的夜色缓缓靠近。 段南萧轻轻抬手,指尖几乎要触碰乌黑的发梢,又在半空中停滞,生怕惊扰睡梦中的人儿。 “楚悦……”他低语,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如山间清泉,缓缓流进心田。 叶楚悦睫毛微微颤动,未睁眼,习惯性翻转身子,往里靠去。 两颗心渐渐贴近,吹来的凉风带着一丝甜腻。段南萧撑起身子,弯腰缓缓凑近。 第48章 骑射 ◎    温热的鼻息喷洒到脸上,叶楚悦眉头松动,夜里本就有些凉,不止◎ 温热的鼻息喷洒到脸上,叶楚悦眉头松动,夜里本就有些凉,不止脸,手腕被一阵温热包裹。 段南萧眼神暗沉,目光游离,伸出玉白修长的指节,细细描摹她轮廓,抚去额前垂着的碎发。 指尖轻轻划过耳畔,她耳垂生得小巧玲珑,月光洒下,似颗透光的粉色珍珠。 愣神之际,一只小手突地袭来,冰凉蔓延,碰到了他脸颊,顺势捏了捏,黑暗中传来她宠溺的轻笑。 “哪来的小狗,这么粘人。” 这声“咚”地撞进胸膛,他抚上狂跳的心脏,仿若泉水流淌进荒漠,种子生根发芽,开出一朵朵小花。 夜风微凉,叶楚悦贪图他身上的温热,从棉被抽出另左手,双手猛拉,引得段南萧身子前倾,失去重心倒她身上。 发丝散落,挠得脸痒痒的,清香扑鼻,段南萧只觉脊背窜上道电流,呼吸急促,蹭了蹭柔软的脖颈。 不多时,滚烫的泪顺着他狭长眉眼流下,琥珀色瞳孔逐渐猩红,嘴角掠过一丝浅笑。 指尖抚上她柔软的脸颊。 窗外,月华依旧,星光点点。 室内,烛光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兰香,映照出依偎的人影。 叶楚悦醒来时,已是艳阳高照。 望着另一侧空空如也,紧绷的心缓缓放松。还好她起得迟,不至于醒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洗漱后,才记起今日比的是骑马和射箭两项。 此次与往年不同,文比与武比交替进行,骑马与射箭合并进行。不仅加大了难度,奖励更丰厚。 在武比夺魁之人,可在翼国委任职位,五品以下皆可。 叶川柏敢下这个旨意,是算准了无人符合这项条件。叶楚悦他没做指望,将骑射合比,是不想翼国连着出丑两次。 至于剑试,就算段南萧夺魁,他官职一品,怎会看得上这种芝麻小位。可这正是叶楚悦想要的,铸造局总压她一头。 若是有个正当职位,办事便容易得多。 除此之外,还有最后一项武艺,多为耍大刀,比谁力气大。 要知道,翼国处处培养文官,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武将老的老,告老还乡的数不胜数。 剩下几个年纪尚浅,难成气候。 叶楚悦坐在马车上,望着外头人声鼎沸,许多百姓聚集在宫门口,几辆马车停在门前,车身旁斜挂一面蓝色旗帜,在阳光下飘扬。 是衡国的标识。 车上走下位貌美女子,身段玲珑有致,柔顺乌亮的长发高高盘起,斜插支翠碧玛瑙钗,上挑的眉眼似孔雀高傲。 翠桃提醒道:“殿下,此人你可小心些。” “为何?” “此人是轩国三公主,今日会在皇家马场上,代表衡国参加骑射。” 叶楚悦疑惑道,“轩国皇族帮衡国?又与我何干。” 翠桃本不想提,但眼下不得不说出来。 “她前不久与肖大皇子完婚,将他后院那些婢子小妾都赶了出去,昨夜又听到肖皇子轻、轻薄殿下,所以……” 叶楚悦叫她打住,头疼得揉了揉太阳穴。这人定是以为她招惹自家夫君,又是敌国公主,视她为眼中钉。 本来时玄就够棘手了,眼下又来一个轩国三公主,难上加难。 下马车时,马场内聚集了不少人,阳光洒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反射出点点金色,微风拂过,似一片金绿的海洋。 见叶楚悦来了,不少使臣赶忙迎过来,笑吟吟。 “瑞阳公主来这么早啊,昨夜可睡得安稳。” 回想昨日情景,叶楚悦脸颊微热,扯出一抹笑意。知他们是为何事而来,心中琢磨着微微一礼。 “楚公子随后就到,诸位稍等。” 众人一听,笑容更甚。 他们试验过那制品,且不说抗摔程度,单是耐热这点,就吊打那些生铁制成的锅碗瓢盆。若能攀上此人,何愁不能讨主君欢心。 不远处,方季青与时玄并肩而站,方季青瞅一眼身旁之人,手指敲打折扇边缘。 “你最好有点把握。” 时玄冷哼一声,“只要他是男子,那就证明,他与她是同一人。” 昨日两人暗中交接过,方季青虽看不清楚公子面容,但描述的身形与时玄捉到的那人,分毫不差,时玄已经看出他并非男子。 而是一位女子。 若叶楚悦找人顶替,定会找个男子来。是以,只要这位楚公子敢来赴约,便能一探真假。 坐下后,叶楚悦双目紧闭,强压心中的忐忑,待会能不能成,就得看“他”的发挥了。 一盏茶功夫后,一抹白影映入眼帘,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此人头戴斗笠,薄纱随风摆动。 他迈开步子走过来,只是这走路的姿势略微有些古怪,挥出右手时,他撑直右腿向前买去,同手同脚,好似一个机械木偶。 “这……这楚公子真乃奇人也。”一位使节试着跟他走几步,越来越不对劲,竟也走顺拐了。 第63章 叶楚悦一拍脑门,心中嘀咕着,“都花了一百积分,能不能给点力啊。” “第一次当人?” 听到这句,系统哼着歌发出抗议,机械声中带着几分幽怨。【宿主,为了你,我变成人类模样~】 此事是临时想出来的,叶楚悦思来想去,谁上都不靠谱,唯一知晓事情来龙去脉的,唯有眼前这块发光屏幕。 软磨硬泡了一个时辰,它才肯披上这层皮,想想一天一百积分的扮演费就肉疼。 看着他僵硬地驯服四肢,叶楚悦站起身,直径走向那抹人影,步履从容,轻启朱唇。 “诸位。”她伸手引向一旁。 “这、这位……是乔家铁铺的老板,楚公子。”叶楚悦嘴角抽搐,看着他跌跌撞撞来到众人面前,轻咳一声。 系统怕了拍身上灰尘,接过话茬: “本公子在此感谢瑞阳公主盛情款待。乔家铁铺锻造,是翼国铁匠几代人的心血结晶。” “每一把刀剑、每一件兵器,都是对火候的极致把控。” “为感谢诸位的支持与厚爱,铁铺特地为宴会,献上我亲自锻造的‘龙凤呈祥’宝剑。” 话罢,宴会现场气氛变得愈发热烈。宾客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话音刚落,有侍者手捧宝剑,缓缓步入会场中央。 龙凤宝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耀眼光芒,尤其那蜿蜒曲折的纹路,年轮般圈圈层层,每道都可以清晰看见。 众人纷纷赞叹不已。 系统见状,趁热打铁: “此剑不仅锋利无比,还有吉祥之意。乔家铁铺希望能借此机会,将此匠心之作,献给有缘之人。” “哪方能在武比夺魁,铁铺愿无偿给予此剑,除此之外,还有锻造图纸。” 送剑倒不起什么作用,重要的是锻造技艺的传承。授人以渔不如授人以渔。 按理来说,这种东西不会贸然外传,但这楚公子敢放出此话,是笃定了翼国获胜。 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 夏风拂面,荷花笑映日,皇家马场,骑马射箭拉开帷幕。 叶楚悦换了身淡蓝骑装,马尾高束,缓缓步入场地。 阳光透过轻纱般的云层,洒在她精致的脸庞上,平添几分英气。 轻抚身下毛色油亮的黑骏马,抬眼望去,从左往右,依次是轩国的时玄,衡国的时艳如,还有安国太子秦怀仁。 骑马本是安国人的强项,射箭是轩国人强项,而翼国人……两项都不占。 彼时,三道强劲鄙夷的目光投来,强硬地压在叶楚悦肩上,她笑了笑,伸出一根大拇指,缓缓朝下。 伤害不高,侮辱性极强。 “准备好了吗?” 系统掀开斗笠一角,小声问道。 叶楚悦笑了笑,眼里似装满了星辰。 “自然,你就等着看吧。”说罢,她轻夹马腹,骏马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去,留下一串清脆的马蹄声,在空旷的马场上回荡。 随着一声令下,比赛正式开始。 参赛者策马扬鞭,向远处的靶心飞驰而去。 叶楚悦紧握缰绳,身体随着马匹起伏而摆动,目光瞄准前方小小的靶心。 “嗖——”随着一声清脆的弓弦响,箭矢划破长空,直奔靶心而去。 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稳稳地钉在了靶心之上,引起阵惊叹。 “好箭法!”有人不禁振臂高呼,叶楚悦勾唇一笑,随即又拉满弓弦。 又是一射击中。 其余三人虽中了靶子,但见她一套动作形如流水,心中不禁孤疑。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会舞剑已是意料之外,这骑马射箭的功夫竟不比他们差。 实在可疑。 时玄与时艳如相视一眼,眼底闪过抹狠色,转而往不远处草丛中的望去,几道人影静静蹲在那处,与身后的林子融为一体。 比赛逐渐进入白热化,叶楚悦一路领先,甩出三人数百米。 骑射分为三道考验,第一道不论距离只要射中即可,是个开胃菜。第二道距离要求一百五十米开外,最终靶上只能留下三箭。 叶楚悦勒马,在拦截的细绳外停下,瞄准靶心后手指松动几分,就在脱弓而出时—— “嘎嘎嘎。”几只突如其来的飞鸟掠过,干扰视线,射出的箭矢偏离靶心。 糟了! 心头骤紧,她深吸口气,再次拉满弓弦。后一支箭紧射出去。 第49章 疑惑 ◎    “嗖——”又是一声弓弦响,众人屏息凝神望去。 后◎ “嗖——”又是一声弓弦响,众人屏息凝神望去。 后箭夹带破风声,银蛇般紧咬前箭,从箭尾一路穿透,“唰”地将它分做两半。随后“砰”地落正中靶心。 箭头穿过靶心后的薄木板,透出几寸。 时艳如见状,瞳孔地震。 她震惊的并非她射箭的准头,而是这把弓箭的韧性硬度。一般弓箭的射程不过两百米。 往年翼国的箭矢,能摸到靶子就不错了。 就连轩国所制的弓箭,也只是打中,没那么大力度穿透,更别谈能打穿前一箭,还力透木板了。 她手上这把弓,究竟出自何人之手。 风吹得树叶沙沙响,日光刺得眼珠子生疼,叶楚悦拧眉连射两箭,虽偏颇几分,但都打中九环之内。 后面的三人,也射出三箭,依次三个九环,三个八环,一十环二七环。 第二轮比赛,比的便是谁射中靶心的次数多,其次才是总分。不出半刻便有宫人报出排名。 “一轮四人平局,二轮排名为叶楚悦、时玄、时艳如、秦怀仁。” 一时间,全场的翼国人都沸腾了,掌声、欢呼声此起彼伏,按耐不住地站起身来。 “九殿下好样的!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只要撑过第三轮,咱们就赢了!” 不止百姓,还有高座上坐着的叶川柏,也忍不住坐直身子,凝目紧盯着马背上的人,手指微微蜷缩。 叶楚悦收回弓箭,策马回到起点。接下来的第三轮,比的不是技艺,而是弓箭的做工精细。 就算弓箭射得再远弓箭手再强,做工方面不过关,也难以持久保存。 要知道,一把好弓从选材到制成少说也要三年,不同季节需要采取不同材料拼接成。 是以,若叶楚悦手上这把弓箭,做工不如时玄,就需要加赛分出高下。但,翼国产出的弓箭,如何比得上打磨百年弓箭的轩国。 时玄紧跟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手上的弓箭上,扬起嘴角,邪邪一笑。 这制弓的手法他再熟悉不过,没想到那小畜生还没死,跑到翼国避难了。 世人皆知,轩国的吴贵妃出身武将世家,打仗武技样样精通。 殊不知,她姐姐才是真正的武才女,替妹上战场。不仅为轩皇打下半壁江山,还改良了飞羽箭。被封皇后,身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 传闻改良的飞羽箭,她只传给一人,便是轩国二皇子,时钰。 此事,只有轩国的几人知晓。 叶楚悦轻抚弓弦,她手上这把弓箭,是小煜给的,只不过她私自做了些改良。 第64章 十几名宫人上前,将几张木桌拼成一张长条,示意四人将弓箭摆在上面。 时玄身着黑蛟玄袍,面容冷峻,轻扬的嘴唇透着几分不羁,手握暗月弓。 “瑞阳公主。”他声音低沉而,难掩挑衅之意,“我看你手中这把弓,做工质地不凡,定花了不少功夫。” “但比起我这把……还是差点。” 叶楚悦笑了笑,“摄政王,箭术之道,重在实质,不单是耍嘴皮子。” 此刻,背后走来几个年长的老者,都是各国来的制弓老手,眼光毒辣。 第三轮规则是四进二,再二进一,抽签的对手,早在宴会开始时决定。方才安衡两国的比较,时艳如的那把风行弓胜出。 老者目光穿梭两人之间,伸出一只手,“请两位展示弓箭。” 时玄轻弹了弹弓弦,摆在桌上,众人定睛望去,这把暗月弓通体银色,弦尾纂刻月牙印记。 细看之下,其材质坚韧,线条流畅。 此弓材质取自轩国的桑橙树,与水牛的筋腱相接,弓身轻便,威力惊人,能轻易在夜间隐去身形,让人防不胜防。 时玄曾用此弓,杀人无数,尤其是上过战场的几位翼国武将,见到此弓时,脊骨窜上股凉意。 一人抚着胡须,双目放光,“这暗月弓已用十年,弓弦虽磨损了点,弓身毫无断痕。” 一般弓箭常年累月使用,不是弦松了就是掉磅扭片。但这把暗月弓,显然是时玄拉弓手法到位,加之保养得当。 这才有了今日。 其余三人上前,翻来覆去,越瞧越稀罕,爱不释手,有两位当即就想选这把。放下暗月弓人后,众人又转向叶楚悦。 “瑞阳公主,请。” 叶楚悦点头,缓缓展开弓箭,弓身流转着淡淡蓝光,共有十条纹路,每道纹路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波纹。 其中一老者轻轻瞥了眼,心底里暗自摇头,花里胡哨,上面渡的这层不知名的材质,怕是会加重弓身负担。 另几人纵横四海,也不知这把弓的名字。叶楚悦看出他们所想,不紧不慢解释道: “这把碧落弓,以檀木拼接牛角为骨,弓身镂空可以减轻压力,辅以铁丝弦,经九九八十一道工序方成。” “其韧性,非寻常弓箭可比。” 光说不做假把式,她朝空旷的马场射出一箭,箭矢化作流星飞向远处,插进一匹白马蹄前,泥土飞溅,惊起阵子嘶啼声。 此处离马厩足有四百多米,单射程竟这般远,倘若方才是男子拉弓,说不准能穿过马厩,达到五百米。 “此弓可上穷碧落,下黄泉。” 叶楚悦说着递与面前的老者,老者接住,弓身没有预想那般重,反倒轻似树枝。 比暗月弓还要小巧几分。 “这、这。”他斜瞅一眼背后三人,吞了吞道,“我选碧落弓。” 叶楚悦朝其余三人扫来,见他们几人面面相觑,转而拿起暗月弓,拉满后豁然射出,箭矢本飞得极快,眼看着接近马厩。 不过瞬息泄了气,晃荡一声落在草地中。 这一下,明眼人都看得出,孰强孰弱。 饶是从轩国来的老者,也不得不承认,这场骑射比试,是他们输了,输得彻底。时艳如本想拿出风行,与叶楚悦一比。 却被时玄压住。 “你是想让轩国颜面扫地么?” “我……” 时艳如虽不服输,但见他面色暗沉得可怖,也不得不罢休。 夕阳西下,金色余晖洒满马场,叶楚悦望着远方渐渐沉没的夕阳,阳光洒在头顶,发丝随风摆动。 “本轮比试,恭喜翼国夺魁!” “我、我没听错吧,这可是武比。”有人眨了眨眼,难以置信道。 “没看错也没听错,是真的。” 十年了,翼国已经有十年未在武比上夺魁,有个大佬爷们潸然泪下,欢呼着拍起手来。 马场外掌声雷动,叶楚悦眉眼舒展,轻轻勒马,不经意间扫过人群,捕捉到一抹阴冷的目光。 方季青坐在台上,摇了摇折扇,垂眸盯住她身旁的系统,突地挪动姿势,站起身大步走向两人。 “楚公子,不知可否赏脸摘下斗笠,让我等一睹真容?”他声音不高,延长的尾音微微下压,带着几分威严。 系统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平静地与他对视。 “我不过一介江湖浪子,面容丑陋,恐惊扰了诸位雅兴。” 叶楚悦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挡在系统身前,目光如炬,“王爷,锻造拼的是技艺,非是相貌,楚兄不愿摘笠。” “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方季青冷笑一声,在两人来回扫视,望向叶楚悦,嘲讽道:“九妹如此维护此人,莫非你们有什么隐情,会损你名声?” 此言掷出,四周顿时一片哗然。叶楚悦眉眼一压。 “王爷多虑了,本宫向来行事磊落。若楚公子真有隐情,我自会查明,无需你费心。” 说着,突闻一阵尖锐的女笑,时艳如扭腰而来,与方季青站在同一条线上。 “瑞阳公主,暂且不说这个,这么重要的武比,你那位驸马怎就没来。”她勾唇一笑,“反倒与那位镇国将军,亲密无间。” “三公主这话未免说得太过。”叶楚悦环腰而视。她岂会不知,这是方季青借她之口,来挑拨是非。 蛇鼠一窝。 “你去锦城打听,我驸马自小体弱,马场风大,不宜久待。” 时艳如转了口锋,“哈哈哈,我倒是好奇,你口中那位驸马病成什么样,门都出不来。” “该不会,早就瘸了吧。” 她眉眼微挑,带着几分挑衅,更加确信,这翼国瑞阳公主,就是奔着她夫君来的,自家夫君体弱。 哪里比得上衡国皇子,一手就可以把那病秧子的头拧下来,当蹴鞠踢。 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一阵悠扬的笛声突然响起,打断两人对话。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立于不远处,手持玉笛,笑意吟吟。 好似画中人。 “大好春光,诸位何必为些许小事伤了和气?”他声音清冷,带着几分柔意。 他缓步走向叶楚悦,手轻搭在她肩上,“殿下,我来晚了。” 叶楚悦转眸望去,竟是段南星。 恰好此时,段南萧料理完案子,兴致冲冲地赶来马场看武比,谁知撞见两人并肩而站,挨得极近。 望着那只搭在叶楚悦肩上的手,眸光暗沉,眼角微挑。 他竟敢碰她。 感受到一股炽热的目光,段南星缓缓回眸,视线相撞那刻,他嘴角微微扬起,眼底闪过几分挑衅。 叶楚悦回眸,见两人暗自较劲,脑内一阵轰鸣,瞪大双眸。 完犊子,这要怎么解释? 第50章 修罗场 ◎    她下意识想唤出系统,却发觉系统不在脑海,站在身旁。 ◎ 她下意识想唤出系统,却发觉系统不在脑海,站在身旁。 一人一统面面相觑,笑容僵直。 第65章 叶楚悦小声嘀咕:怎么办,在线等,急。 系统摇了摇头叹气:茫茫人海,你们三相识,也算是一场报应。 叶楚悦皱眉,倘若她承认段南星是驸马,那等于是打自己的脸,着了段府的道。若她选择段南萧,这不摆明了,他们关系不一般。 两边无论走哪一头,都能掉坑底。 她退后几步,挣脱段南星的掌心,低下头,段南萧见状想扶住她,却抓了个空。 “本宫突然觉着头有点疼。”叶楚悦摸额头,右手攥住身旁的系统,“楚公子,劳烦扶我回公主府。” 蓦地,两道强劲的视线齐齐射来,系统臂膀僵直。 叶楚悦抬眼望去,两人立于原地,段南星身着竹绣长尾青衫,气质清冷如月,眉眼深邃。 目光不悦地游离于她与系统之间。 另一边,段南萧与往日不同,身穿暗红色锦绣长袍,腰悬宝剑,凛冽英气的眉宇下,长睫扑闪,半掩琥珀色瞳孔。 殿下在何处认识此人,又是在什么时候,是在他之前,亦或是他坠河之后。 触及他们双手交接之处时,心口开出道裂缝,像被撒了盐,翻涌出无法抑制的酸涩。 两人相貌惊人,宛如镜中倒影,一浓一淡,似双生并蒂莲,开于极北冰川。 对于颜狗来说,一倍快乐变双倍。 叶楚悦吞了吞,退一万步说,就不能两个都要吗。又摇了摇头,使不得使不得。 顶不住两人压力,系统悄咪咪脱开她的手,瑟瑟发抖,退出对话。 叶楚悦正要开口,耳畔响起时艳如嘲讽声:“瑞阳公主蓝颜知己可真多呀,两个都不够,怕还有不少吧。” 话毕,不少轩国人哗然一笑。 早就听闻瑞阳公主性子跋扈,没想到还如此不检点,与段府两人不清不楚。在外头惹了个情公子。 时艳如越听心中越舒畅,要不了多久,叶楚悦头顶上叩的帽子,不止毒辣这一顶了。 “是啊,我知己可真多。”叶楚悦挑眉,扶了扶后脑勺,双手环腰,“不像某些人,一个都守不住。” 这话说得猝不及防,时艳如当她会辩驳,没想到如此恬不知耻。一想到肖子尧那些莺莺燕燕,暗地里不知还有多少人缠着,顿时恼怒。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尖锐女声耳膜震得发麻,叶楚悦不想同她吵下去,转身欲走。 夕阳如血,染红半边天际,余晖下,参天古木旁,一道黑影徒然放大。 时玄躲站在暗处,悄无声息地拉满弓弦,箭尖闪烁冷冽的寒光,对准马场上那抹白影。 系统拉下斗笠,低垂着头,偷摸着跟在叶楚悦身后。 “唰——”箭矢划破空气,带着呼啸之声,直奔系统而来。 时间仿佛凝固,四周沉寂,只留下箭矢划破空气时尖锐刺耳声响。 转眸间,一支箭飞来,叶楚悦惊得眉眼高耸,正要推开系统,却已经来不及了。 “砰!”箭矢精准无误地击中某处,并非预想的要害,而是不偏不倚地穿过系统的斗笠之上。 细绳豁然断裂,薄纱飘扬,斗笠似被狂风骤雨侵袭的残叶,瞬间被掀飞,露出隐藏在斗笠下的面容。 系统愣住了,清澈眼眸闪过一丝惊愕,阳光普照而来。 青丝如瀑,随风轻扬,她面容清丽脱俗,浓郁的眉宇间含几分忧郁之色,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周围的风似为之静止。 时玄见状,瞳孔微缩,未料到他竟是一位女子。 同样惊异的,还有叶楚悦,本以为系统只是随意捏张脸蒙混过关,没想到出场自带特效,还套了个女子模样。 系统朝她邪魅一笑:它要悄悄变美,然后惊艳所有人。 叶楚悦:…… “怎么回事?”叶川柏怒目斜扬,蹭地站起身来,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又听他缓缓吐出一句。 “锻造之所,不是女子该踏足之地。” 翼国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便是女子不得踏足军事之地,更不得为男子所为,打仗锻造更是不行。 此事若不解释清楚,可是欺君之罪。 系统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笑容里带着轻蔑。 “陛下,天下之大,何处不是路,男女之别,岂能束缚我心?若非此弓出自我手,今日翼国,拿什么得胜?” 她字字重锤般,敲击众人心底。 树叶沙沙作响,众人不由得屏住呼吸,来回在两人间穿梭,她好大的口气,竟敢当面驳了叶皇的质问。 叶楚悦见状,灵光闪动,朝前一步。 “父皇,儿臣有个不情之请。” 焦点转移到她身上,叶川柏默不作声,神色平缓几分,微微抬手,示意她说下去。 “按理说,这骑射的魁首当得奖赏,但此番若没有楚小姐协助,我也难以完成。” “所以,我想将这封官的奖赏,赠予她。” 她正愁没机会破开这条口子,眼下正是好时机。这样就算以后有人发觉她是女子,也能光明正大行事。 叶川柏沉吟片刻。 叶楚悦身为公主,不得干涉朝政。而这位楚小姐虽不知底细,但这锻造技艺,非常人所及…… 叶楚悦是在给他台阶下,方才是他冲动了。 一个五品小官换一个锻造天才,不亏。 “说吧。” 叶楚悦肘子轻撞了一下,心头默念几个字,系统立马意会,低头拱手道。 “陛下,草民愿担任库部员外郎,为翼国尽绵薄之力。” 库部负责军械兵藉等事务,倒是与她匹配,只是铸造局那边是方季青接手,职位有些冲突。 叶川柏唤了声徐元盛,旋即拟了道旨意,“既如此,传令下去,待宴会结束后,就带她去铸造局领职。” “让季青安排事务。” 说罢,他揉了揉眉心,“朕乏了,明日还有书试与剑比,都退下。” 叶楚悦与系统一同道:“谢主隆恩。” 方季青拱手,眼底晦暗不明望向两人。 “臣领命。” 叶皇不言方才之事,饶是时艳如再不懂审时度势,也知他是不想管了,提裙气冲冲地离开马场。 天色昏沉沉,段南萧追出来,叶楚悦转身见他跑得匆忙,似是有什么急事,让系统先回铁铺。 两人寻了处僻静之处,见段府的马车远去,才放下心来。 低垂的几缕云从夜空缓缓掠过,簌簌凉风里夹杂着起伏不定的虫鸣,似绵绵细雨。 “大理寺案子已了结。”段南萧冷冷道,低头眼巴巴望她,琥珀色瞳孔在夜里亮晶晶的。 那些人都走了,殿下能不能多看他几眼。 叶楚悦道:“从李角口中……可查出些什么。” “他服毒自尽了。”段南萧顿了顿又道,“不过,从身上搜出这个。” 是一枚磨的发白的印章,上面纂刻的字迹模糊不清,定睛望去,隐约看出个“铸”字。 “铸造局?” 见他点头,叶楚悦估摸着,此地是方季青把控,李角与他勾结不是意外,重点是要查出他与宁家,暗地里是否有联系。 第66章 好在今日她让系统打入铸造局,往后还得亲自去一探究竟。 古朴的街巷深处,月光懒散地洒落斑驳的青石板路,温柔地拂过行人脸颊,吹得心头舒爽。 乔家铁铺前,人声鼎沸。 自从昨日宴会的消息传开后,无论是翼国人还是轩国人,都争相来购买,生怕明日消息扩散,卖都买不着了。 有人在外头排了两个时辰,才进了铺门。 “别急,人人有份。” “给我来个碗,再来双筷子,包起来。”一个穿兽皮的成年男子拍桌子道。 “好嘞,稍等。”乔丰身着素雅蓝布衣袍,衣角随风轻轻摇曳,“一共六十文。” 若是往日,一套碗筷寻常的不过二十文,但大伙听闻不腐朽耐用,都是图个新鲜,想着买回去试试。 彼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啪嗒啪嗒几声兵器摩擦声,十几道人影团团冲上来。 乔丰:“你、你们这是……” 定睛望去,竟是铸造局的人,其中一人身着官服,面色凝重,迈开大步走店铺前。 如乌云蔽日,周围空气凝固几分。后面哄闹的百姓霎时安静,眼珠子紧盯着铁铺内的动静,小声问。 “出了何事,怎地这般着急。” “嘘。”回应的那人压低声音,“他们都是昭王的人。” 此话点到为止,懂得人自然知晓,乔家铁铺在宴会上出尽风头,到底挡了谁的道。 真是铺红是非多。 “有人举报你们铁铺哄骗百姓,以次充好,售卖不合格的器具!”为首的官员掷地有声,摆出一张纸条亮在众人眼前。 上面确实标注着几人名字,名字下方还按了红手印,还未看清具体写着什么,就唰地抽回去。 乔丰脸色微变,随即恢复镇定。 他深吸一口气,迎上那些官差的视线,缓缓开口:“大人此言差矣,老朽做生意童叟无欺,所售不锈制品皆是精挑细选,质量上乘。” “若有半分虚假,愿受天打雷劈!” 言罢,他弓着腰转身步入店内,从货架上取下几件器具,打算逐一展示给他看,颤颤巍巍摆在桌上。 那官员未等他反应,一脚踩飞桌椅。 桌椅“啪”地粉碎。 他嫌恶地皱眉,大手一挥,“先把这老头押走!再听候发落。” 第51章 喝药 ◎    “是,大人!” 几个官差抱拳回应,手持棍棒,气势……◎ “是,大人!” 几个官差抱拳回应,手持棍棒,气势汹汹地冲进店铺。百姓纷纷避让,生怕殃及池鱼。 乔丰两鬓斑白,伸出生厚茧的手掌,望着散落满地的器具,小心翼翼地捧起来。 他们抓人就抓,恨不得将铁铺翻个底朝天。 真是欺人太甚。 “老头儿,听你手上有锻造的图纸,识相的赶快交出来,免受些皮肉之苦!”为首官差满脸横肉,皱起的眼尾似一张网。 闻言,乔丰眼神一凛,放下手中之物,沉声道:“老朽这里只有些寻常用物,没有你们想要的图纸。” 那帮人显然不信,大步上前,向他弯曲的腿踹去。咔嚓脆响,乔丰扑通跪倒在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出。 他年轻时曾上山采石摔倒,腿上本就有旧疾,如今再填新伤,疼得揪心。 那人见他吃痛还想踩,铁铺内登时冲出几个壮汉,身穿粗布,肌肉虬结。 “住手!”领头的壮汉大喝,身形如电,霎时挡在乔丰面前,硬生生接下官差一脚,闷哼隐忍。 他叫赵铁柱,本为流民,从牢中出来后,一身武艺皆是乔丰所授。乔老于他有恩。 “哼,又来几个送死的?”官差冷笑,挥手示意都围上来。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紧张至极。 “这群宵小,胆敢在这里撒野,今日就让你们知道厉害!”赵铁柱怒喝,身形暴起,如同猛虎下山,与之缠斗在一起。 乔丰本欲阻抗,不想其余壮汉也纷纷加入战局,将他紧紧护在身后。 壮汉们前不久收到消息,说朝廷他们这些流民沛洲一战有功,特意放宽条件,为流民妻儿提供容身之所。 若非楚公子,他们难以与妻儿团聚。 他们绝不能让铁铺落入歹人之手! 几拳下来,那为首的官员连连退却,差点被打到,“给本官都押回去审问,还不信治不了他们!” 战斗激烈异常,铁器碰撞声夹杂呼喝声,响彻云霄。 双方激战正酣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身着铠甲的官兵现身街头,手持长枪,气势汹汹。 “住手!都给我住手!”领队之人高声喝止,眯眼扫视全场。 大伙见状,心中一凛,那不是兵部的人么,怎会掺和铸造局之事。 要知道,兵部本设置库部管理兵器,没想到,昭王前年提议将库部分出,单独设置铸造局。那之后,兵部调兵器都要通过铸造局。 是以,兵部侍郎与方季青暗地里有隔阂,此事除非陛下亲自下令,不然断不会管铸造局的事。 彼时,一位身着淡雅白衫的女子,缓缓步入视线,宛如春日幽兰,双目清明。 系统穿过拥挤的人群,精准地停在铁铺面前。 那铸造局长,一身紫色华服,生得油头粉面,恶狠狠地瞪向对面一众人,周围虽有人围观,却无人敢上前劝阻。 她轻移莲步,声音清脆,“这位大人,你可知,你管的是谁的事?” 他一愣,转头望向突如其来的女子,不屑道,“哼,我管你是谁,这朱雀街的规矩,由不得你来定!” 她莞尔,轻轻抬手,一枚精致的官印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映得周围人的眼眸为之一亮。 “我乃新任库部员外郎,虽初来乍到,但亦知法度不可轻违。乔丰若有过错,自有官府按律处置。” “而非任由你私刑相待。” 此言一出,四周哗然。 官员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万万没想到,此女竟是朝廷命官。 不对啊,库部不早就没了吗?笑话。 “我可是铸造局长,你休得口出狂言,还不快速速退下!” 彼时,身后领头的官员开口了。 “陛下今日已下旨,在铸造局设库部员外郎一职,至于原来的铸造局长……上缴的兵器还不及个小铁铺,便罢免了吧。 他又望向系统,“这位楚小姐,可是陛下钦点的官职,你想抗旨不成。” “什、什么。”官员再想辩驳,却话堵在喉,身子骨霎那凉了一大截。 原来,昭王命他深夜前来抄铺子,不为别的,就为压榨他最后一点官权,拿他当刀使。 给新任的库部员外郎个下马威。 系统转向乔丰,目光柔和几分,轻声道:“乔老,你且安心,此事我会妥善处理。” “你、你是楚公……小姐?”乔丰脑海闪现猜想,缓缓站起身,手指微微颤抖。 见她点头,他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他本以为楚公子是个柔弱书生,但天生力大。 没想到,竟是个女娇娥。 第67章 奇了,真奇了。 晚风清凉,树枝轻扬。 公主府庭院内,段南萧身着一袭宽松素色长袍,面色苍白,眉宇拧成小山,眼眶略微乌青。 他静静地坐在木制轮椅上,望向不远处来的人,指尖轻轻摩挲扶手。 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他手背上,修长的手指似透光的璞玉,泛出冷光。 叶楚悦手提食盒,步入庭院。 见段南萧唇色发乌,她快步上前,“我带了些新煎的药来,趁热喝了吧。” 段南萧抬头,目含柔意,轻轻咳嗽几声,多了几分沙哑,“殿下。” 回公主府时,叶楚悦听他身子不适,应是旧疾复发,命下人备了些汤药来。 段南萧仰头喝下汤药,擦了擦嘴,紧紧攥住膝盖,半晌未出声。 叶楚悦心一紧,连忙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抚了抚他额头。 “感觉可好些了?” 冰凉紧贴额头蔓延至全身,段南萧强压微翘的嘴角,如玉的面容添了几分凄楚,狭长的眼尾泛红。 叶楚悦结果他手中的碗,再端出一碗药,“来,再喝几口。” 望着她微蹙的眉头,段南萧乖顺地点了点头,心底飘飘然。 殿下她定是心疼他了,还亲自送药来,段南星可没有这样的待遇,送药的都是几个府里的婆子。 他有殿下,他没有。 思及此,他忍不住轻笑一声,这声随风飘散天地间,钻进夜空星辰中。 汤药再次入喉,带着些温热,比方才更加苦涩,但他却隐约尝到点甜味,沁人心脾。 喝得一滴都不剩。 看着光洁如初的碗,叶楚悦直呼牛。她特意嘱咐翠桃多放点黄连,给他泻火解毒。刚端出来时,闻着都想作呕。 段南萧本欲回屋歇息,谁知叶楚悦按住他,眨巴眨巴眼,轻声道。 “别急,还有呢。” 他急着推了推碗,“不、不必了。” “欸那怎么行,你这病得好好治,来,本宫喂你。”说罢她笑着弯腰,端出碗一模一样的汤药来。 段南萧定睛望去,不由瞪大双眼,原来她方才被在身后的,而是……另一个食盒。 一、二……九、十、十碗药?! 他真慌了,今日在大理寺办案陪朱清羽喝过几杯,腹中酒水在胃底翻腾,如今饮了三碗药。 再这么喝下去,怕真喝出点病来。 见他脸色发白,叶楚悦收回笑意,双手“啪”地放在椅手上,倾身下来。 望着放大的小脸,清晰地可以看见她脸上的小绒毛,清香扑鼻,段南萧身子僵直,不由屏住呼吸。近、太近了。 叶楚悦伸手拖住他下巴,指腹轻扫过他的唇,暗暗压低声音。 “好喝吗?” 段南萧呼吸带着微微颤意,脸颊薄红,“好、好喝。” 叶楚悦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喝个鬼啊,转而沉下声来。 “你为何坐轮椅?” 上次见他坐还是在冬日,她知他是在装病。太医早就告知她,他身上的伤多在冬季与雨天发作,今日天晴,不太可能疼得坐轮椅。 是以,她方才给他喝的,都是些温补的药物。 段南萧愣了愣,良久才知她所谓何意。 “今日我大哥现身马场,引起轩然大波,让殿下为难,我已命林洋写封信告知段府。” “他莫要再来了。” 他当然不会说出私情,一想到段南星与她并肩的场景,心就疼得发酸。 “所以,你明日坐轮椅去武场?”叶楚悦又道,“那剑试又当如何?” “剑试让殿下参加,我……” “我自当扮好你的……驸马。”段南萧笑了笑,“娘子,你意下如何?” 叶楚悦震惊了,他是想走段南星的路,让他无路可走。 这是假替身打算干掉真身,上位了? 夺笋呐。 为好好配合,她勾起红唇,捏了捏他脸颊。 “求之不得,夫君。” 翌日午后。 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得大地白茫茫一片,反射出耀眼的金光,晃得眼睛生疼。 武场四周,观战的众人或坐或立,议论纷纷。剑试非同小可,往年都是安国与轩国争夺魁首之位。 今年翼国派出段将军,又得那楚公子相助,胜算未必会小。不少人暗地里下了赌注。 彼时,一名身着紧身劲装的女子,步入武场中央,她身姿挺拔,步履轻盈,似山间清风,利落清爽。 她手持一柄长剑,剑身狭长,寒光闪烁。 此人是安国八公主,秦芝。 传闻她来翼国之前,曾与皇室内一众皇子比剑,竟打得他们抬不起头来,深得安皇赏识,遂命她前往宴会。 秦芝环视四周,落于无人的擂台另一端,嘴角勾起挑衅的笑,浑身透着骨子傲气。 “翼国段将军何在,本公主愿与之一战!” 第52章 剑试 ◎    一宫人上前小声提醒,“殿下,还有半刻才开始呢,稍安勿躁。”◎ 一宫人上前小声提醒,“殿下,还有半刻才开始呢,稍安勿躁。” 秦芝收剑回鞘,“往年剑试都是午时开始,怎么到锦城就延迟一个时辰?” “他该不会是……不敢来了吧。” 众人听罢,掩嘴笑了笑。晨间棋试方季青未拔得头筹,被轩国抢了先。 眼下翼国琴棋两比,都落后于轩国,八项比试前四个,只占一个头筹。除非后两场武试全胜,不然翼国本次宴会,难以夺魁。 是以,这场剑试至关重要。 “咚咚咚——”不多时,宫人抬手敲钟,“第一场对决,翼国与安国,请双方上台。” “谁出擂台,算谁输。” 擂台纵横不过六十尺,四周未设遮挡,勉强够两人握剑周旋,稍微退十步,便可能跌出局。 台旁的观众左顾右盼,也不见段南萧的,偷摸着小声嘀咕。 “完了,不会真如她所言,不敢应战吧……也是,安国铸剑闻名,以往段将军用的那剑,才比一场就缺了个角。” “那咱们岂不是开局就输了。” 正当焦灼时,有人指道,“快看那儿,有人来了!” 烈日当空,微风拂过,擂台四周竹叶轻轻摇曳,一道纤细轻盈的身影自竹影走出。 叶楚悦一袭淡蓝缎织长裙,发髻高挽,一根白玉簪固定,宛如出水芙蓉,清丽脱俗。 手中紧握长剑,剑鞘上纂刻繁复云纹,七星由剑尖一路延伸到剑柄,犹如北斗盘旋其上,蕴含玄机。 “我替段将军,与你一战。” “你是何人,敢在此大放厥词。”秦芝目光如炬,剑尖直指她。 “翼国,叶楚悦是也。”叶楚悦抱拳,眼底战意盎然。轻轻挥动七星剑,剑尖轻点地面,脱出滋啦一条火花。 【宿主,她手上这把承影剑做工不俗,与你手上这把七星龙渊比,不相上下,可要小心对付。】 “知道。” 上次天虞山发现镍矿石,本想着为此剑渡上层镍,没想到昨日出那岔子,积分都花在系统身上了。 第68章 安国承影剑威名震彻天下,秦芝手中这把,与安皇手上存的,怕是同一把。 【打个商量,若宿主演累了,可再找我。】 叶楚悦知它说的是假扮楚公子,皮笑肉不笑,使劲捏紧屏幕,“你不是抗拒此事吗?” 机械声闪过一丝不自然,【咳咳,若你真心要我帮忙,我就勉为其难……】 实在是昨日惩治那恶人,过于舒爽,意犹未尽啊。 叶楚悦扒拉下来,“想得倒美,照这么演下去,我怕裤衩子都不剩。” 秦芝微微颔首,随即拔出长剑,剑身出鞘瞬间,若有凤鸣回荡,引得一片惊叹。 “原来是瑞阳公主。” “怎不见段将军。”她半眯起眼,昂头望向旁处,“真是无趣。” 显是不把她放眼底。 叶楚悦回应:“军中事务繁忙,需将军亲自处理,故将此事托付于我。” “啪!”耳畔响起开战的铜锣声。 “看剑!” 秦芝率先发难,身形一晃,鬼魅般欺近叶楚悦,承影剑化作银色匹练,直取咽喉。 叶楚悦身形轻盈,避开凌厉一击,长剑出鞘,剑光如织,与身前剑影交织,难分伯仲。 两人剑招又快又狠,阳光下剑花反射出惊人光亮,闪得眼晃。 观战的翼国大臣孤疑道:“瑞阳公主这身法在哪学的,难不成从轩国取经回来。” 身旁的轩国使节听了,冷哼声,憋着股闷气。这话说得,倒是他们轩国帮衬翼国,与安国对抗。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秦芝身法刚猛,每一剑似雷鸣电闪,叶楚悦以柔克刚,剑法灵动飘逸,避其锋芒,依次化解。 一刚一柔,似龙凤相争。 “好剑法!”秦芝越战越勇,战意更浓,叶楚悦这剑不一般,剑法亦不俗。 “彼此彼此。”叶楚悦微微一笑,剑招愈发凌厉,直刺对方胸膛。 激战正酣之际,叶楚悦身形顿住,剑尖轻点地面,整个人借力腾空而起,剑光如满月,直逼而来。 秦芝见状,心中一惊,不甘示弱,横在胸前,准备硬接。 “破!”叶楚悦清喝一声,剑光如流星划破天际,瞬间与之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两股强大力量在空中碰撞、激荡,掀起一阵狂风,吹得四周宫人衣袂飘飘,抬袖遮挡。 半晌,两剑相交之处,剑光消散。叶楚悦稳稳落地,望着对面的秦芝身形微晃,脸上落了许多灰尘。 回神之际,到了擂台下,显是略逊一筹。 “哼,你赢了。”秦芝收起承影剑,不情愿地别过脸去。 “承让。” 叶楚悦收起长剑,嫣然一笑。 台下掌声雷动,谁也未想到,叶楚悦竟能胜过秦芝。轩国使节瞥一眼身旁之人,眼底闪过惊慌,小声道: “她手中的剑究竟……” “是很不错。”时玄拍了拍手中包裹的木匣,“但只要是剑,本王就能打得她抬不起手来。” 待轩衡两国比试后,第二轮比试开始。 彼时夕阳西下,天空渐渐泛起金黄的光晕,照得大地万物染上一片暖意。 不出所料,轩国胜出。 本次剑试轩国派出之人,依旧是时玄。 台下翠桃一看那时玄背影魁梧,弓腰宛如林间野兽,瞪目骇人,小声对轮椅上的段南萧道。 “驸马,那轩国摄政王生得如此生猛,奴婢担心殿下会吃亏。” 男女力量悬殊过大,若驸马肯换上甲衣,替殿下迎战,胜算兴许会大几分。 段南萧端起桌边茶杯,小抿一口。热气腾上他如玉的脸颊,长睫凝结一层薄雾,缓缓放下。 “她不行,谁行。” 擂台上,时玄半张脸融进阴影中。手持包白布的长剑,剑尖轻点地面,发出细微声响。 “公主,别来无恙。”他声音低沉,从牙缝挤出。 “别急,本王这就送你上路。” 叶楚悦立于昏光之下,神色从容。紧握剑身流转着淡淡的银光,凝视他手上的剑。 这究竟是把什么剑,用布包着,瞧他手腕青筋暴起,应当是不轻的。施展剑法讲究轻巧,此剑却如此笨重,实在奇怪。 “摄政王言重了,宴会之上不可伤人性命,不过往日之事,倒可做个了断。” 她声音虽轻,却字字珠玑。 随着一声清啸,叶楚悦身形暴起,化作夜空流星,直扑时玄而来。 时玄冷哼一声,身形瞬间化为黑影,与她缠斗。 剑光如织,两人在狭小空间中激烈交锋。七星剑与白色长剑不断碰撞,发出闷闷的轰鸣声。 叶楚悦身姿轻盈,每一剑都直指要害。然,时玄只是以剑挡身,包裹的白布忽然裂开,露出银色剑身。 双剑再交锋时,一阵剧烈的吸力向前扯去,叶楚悦定睛看去,七星剑上不知何时,多出块银灰色石块,甩都甩不掉。 这是……吸铁石?! 说时迟那时快,剩下五块硕大的吸铁石“啪”地几声,尽数吸住剑身。手腕剧痛,叶楚悦差点将它扔出去。 抬头望向时玄时,他手中银剑,在此刻竟变成铜黄色。 吸铁石可吸铁剑,但不吸铜剑,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这损招究竟是何人想出来的? 她再次迎上,双方打得难解难分之际,时玄蓦地使出一招回风落雁,剑势凌厉,直取她咽喉。 叶楚悦心中一惊,连忙侧身闪避,慢半拍。 只听“嗤”的一声轻响,剑尖划破衣袖,留下鲜红的血痕。紧接着,剧痛从伤口处传来,叶楚悦闷哼一声。 “你!”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从未想过,会栽在这种人手中。 不能,绝不能! 她咬紧牙关,强忍住疼痛,眼底涌起怒火。手中的剑更加凌厉地挥出,掌心磨得火辣辣地疼。 台下段南萧身子前倾,险些从轮椅上站起来。 【宿主你手不想要了吗?这吸铁石里灌了铁,不能强取啊。】 清晰的机械声激得颅内清明,叶楚悦闭眼,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 系统说得对,莽撞行事只会败得更快。 倒不如静观其变。 头顶传来时玄的讥讽,“那吸铁石上抹了黏胶,别想着能取下。” 他声音上挑,“这样吧,你认输,再给本王磕三个响头。” “我就放你一马。” “你休想!” 叶楚悦拭去嘴角血迹,将剑插在地面。手一松,七星剑咣当落地,攥紧拳头,鲜血顺指缝流下。 “愚笨至极。”时玄见她手无寸铁,当她是无力应战,邪笑着举剑袭来,剑尖无限放大。 叶楚悦瞳孔猛缩。 仰头倒身欲躲闪,他又逼近几分。 就在两人鼻尖几乎相碰时,叶楚悦眼神一凛,手猛向上刺去,时玄疼得叫痛,低头看。 大腿根插了快铁片,当是七星剑的碎片。 什么时候的事?! 未做多想,叶楚悦一个滑铲,趁机从他身旁闪过,猛地回旋踢。 “啪!” 这一脚,踢中他屁股。 第69章 时玄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直接掉下擂台,摔了个狗吃屎。 真是奇耻大辱! 站起来再想与叶楚悦对决时,一旁的宫人喊了停。他恍然想起,剑试对决,比的是谁能把谁踹下去,而非置对方于死地。 比武心急,实乃大忌。 “赢了,是咱们大翼赢了!” 不多时,周围的翼国人喊声如鼓,撞得他心头炽热,快滴出血来。 叶楚悦身影鹤立,居高临下。 他,似一只丧家之犬。 夜色浓重。 月华如练,轻轻洒落在琉璃瓦上,映出一片片斑驳光影。殿内灯火通明,摆了酒席。 叶川柏端坐龙椅,喜笑颜开,喝得正畅快。 彼时,门外传来一道通报。 方季青紫袍傍身,神色凝重,大步流星进入殿中央。 “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何事?”叶川柏微微抬手,示意他继续。 方季青躬身,冷冷道,“陛下,臣近日得知一桩惊天大案,关乎我大翼安危。九妹她……” “竟私藏轩国二皇子,意图不轨!” 第53章 辨认 ◎    此言引得哗然,群臣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轩国二皇◎ 此言引得哗然,群臣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轩国二皇子失踪的事已有月余,还为此与翼国大战一场。如今昭王当着翼国众臣的面,冷不丁提及此事,还言此事与瑞阳公主有关。 实在荒谬。 气氛骤然凝固,殿内乐师舞姬放下琴鼓,垂头纷至紧步子退出极光殿,霎时一片寂静。 只听得鸟雀在夜间扑哧。 “父皇,此乃污蔑,儿臣问心无愧,不认。”叶楚悦站起,斜瞟方季青,“再者王爷可有证据?” 方季青挥手,“自是有,把东西带上来。” 一个奴仆端着红木盘,上面摆放半截箭矢,虽无箭尾,但箭头状如鸟喙,做工不俗,非翼国工匠之手。 “此物是在沛洲战场上发现的,是轩国人所造,它还有个名字,名为飞羽箭。” “听军中人言,此物出自乔家铁铺某位工匠之手,九妹与楚小姐相熟,断不会不知,有窝藏之嫌。” 一个官员惊呼道,“飞羽箭不是轩国皇室特制吗,怎会随意用在战场上,莫不是……这箭矢是轩国时玄的?” 在场的都是翼国人,大可敞开话匣谈论此事。这官员说的并无道理,打仗的时候谁会注意谁用的什么箭,还给找回来保存。 众人目光又转移到方季青身上,方季青轻笑一声道。 “本王敢放出这话,自是先前请时玄辨认,这飞羽箭非他所射。” “倒有不少人见过,沛洲战场上有一少年不善言辞,长得与众不同,查证后不在流民之册,倒像轩国人。” “算算日子,恰是轩国传出丢失储君后,偷偷溜入锦城的。” 众官员顿觉有理。 圣上不是没有安排人手在边城把关,搜查一路而来的山间,锦城全城上下也张贴告示,若有消息必重赏答谢。 难的是,没几人见过这位二皇子。 叶川柏望向叶楚悦,沉吟半晌道。 “楚悦,你作何解释?” 叶楚悦微微一礼,“那乔氏铁铺确有一少年,穿着异于常人,有一瞳孔颜色非同寻常。” “但听楚小姐说,他身世惨淡。不久前被继母灌下铁水,成了哑巴,故从家中逃出,穿得破衣烂裳的……” “楚小姐念他可怜,让他在铺里打打杂。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还请父皇明察。” 这身世是方季青在铺里闹事后,小煜写给她的。也是在那时起,叶楚悦知他身份不俗。 他字迹秀逸,笔法虽有些稚嫩,但从握笔还有平日里用膳的姿态,绝非乞丐所有。 两人各执一词,在座的不乏有太清院的门徒,本欲为方季青说几句,但眼下叶楚悦助翼国夺得两场武比的魁首,今非昔比啊。 方季青不依不饶,冷哼道,“这还不简单,将两人唤来相认,一切便水落石出。”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小太监匆匆跑入殿内,跪倒在地,气喘吁吁道:“启禀陛下,轩国摄政王求见,声称有要事相告!” 众人未从方才震惊中回神,就见时玄步入殿内,手持一封密信,呈于叶川柏前。 “本王得知有钰儿的消息,特前来,若事情属实,轩国不会追究旁人,只是要向瑞阳公主讨个说法。” 他直指叶楚悦,怒吼道,“你,何故劫持我大轩皇子?!” 不知是不是饮了些酒,叶楚悦笑声中多了些疯意,“哈哈哈,你放屁,本宫刚回锦城与驸马新婚燕尔,哪来这么多闲工夫弄这些。” “再说,我公主府上侍卫都没几个,自保都难。” “你!”时玄欲言又止,缓缓了片刻,才放下手。 一旁的翠桃听了,惊得张嘴,殿下倒有了几分从前的张狂。默默竖起大拇指。 这事非同小可,弄不好会闹出第二个沛洲之战。叶川柏拧眉不语,余光有意无意瞟向叶楚悦。 一道道暗压席卷而来,叶楚悦不免冷笑,这便宜爹锅甩得那叫一个快,还好她早有准备。 “别急,我已命人去唤小煜,是或不是,摄政王自己定夺。” 方季青笑着摆弄折扇,她竟如此愚笨。先前他命人将那少年的大致面貌画下来,时玄当即就认了出来。 此事十拿九稳,错不了。 叶楚悦,难逃其咎。 片刻沉默后,一道身影自暗处缓缓走出,是位面容清瘦的少年。 他身着素色长袍,袖口磨得发白,衣襟随风轻扬,眼巴巴望着叶楚悦背影,那双眼眸生得夺目,湛蓝瞳孔似湖泊,清澈见底。 面对满堂官员的凝视,他低头攥紧拳头,抿着唇。 叶楚悦转过身,轻声开口,“小煜,需你为我指认一件事。” “好好看,他,是不是你哥哥。” 她说着,轻轻侧头,示意不远处。 顺着她的动作,小煜见时玄,面容冷峻,相视时不由得身子僵直。 两人对立而站,半晌沉默不语,就连时玄也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忽地,小煜咧开嘴,刀尖子狠狠地盯剜他,宛如野兽。 叶楚悦打破僵局,“若小煜真是令弟,那他被毒哑定出自吴贵妃之手,没想到轩国的宫闱,风波四起啊。” 她语气带着几分挑衅,“你可要仔细瞧好了。” 闻言,时玄面露惊异,挪却半步,旋即恢复神色。冷淡地在两人之间流转,最终落在小煜身上,眼底闪过一抹狠色。 这小畜生根本就没哑,平日里是苛待了些,但吃穿用度都是按宫里来的,在父皇面前装疯卖傻惯了。 到翼国竟还装哑,够狠。 既然他想演,他便再演一会,以免坏了母妃的大事。 “哼,说他是我时玄的弟弟,未免太过抬举。” 小煜脸色微变,刚欲上前,却被叶楚悦打断。 “这么说,他并非时钰。”她上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今日这么多人可以作证。” 第70章 “别到时候反悔了。”她边说边瞟向方季青,他气得浑身发抖,扇子扯弯一角,就差没冲上前理论了。 “夜寒深重,告辞。” 时玄说罢,转身欲走,却迈出几步后突然停下,背对着众人留下一句。 “你,好自为之。” 叶楚悦知道,这话是说给小煜听的。眼见他大步离去,殿内的气氛渐渐缓和。小煜望向叶楚悦,两人相视一笑。 叶川柏脸色逐渐缓和,端起酒盏,“楚悦,是朕错怪你了。” “父皇,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 叶楚悦心道声老狐狸,抬手敬了他一杯,忽见不远处的方季青紧绷着脸,猛挥长袖,转身欲离去。 “王爷就怎么走了,怕是不妥吧。” 他有些咬牙切齿,“九妹还有何事?” “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污蔑本宫,总该给个说法。” 人要脸树要皮,方季青脸皮不是一般的厚,闹了事还想全身而退,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见他面露不善,叶楚悦直言不讳。 “依本宫看,锦城一里外那庄子就不错,不如将它赔于本宫,这事就算过去了。” 自上次段南萧提及扇子,叶楚悦就抽空去了城外一趟,经过探查才知,方季青几年前买了处庄子,专制作各种稀奇的手工艺品。 他手中这把扇子,可把玩观赏,亦能当做暗器使用。上次就差点栽在他手里了。 他的老巢,极有可能也在那处。 方季青背影微微发颤,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顷刻飘来一句。 “好,待四国宴会结束,你亲自来取庄子。” 看他想干她却又干不掉的样子,爽。 叶楚悦笑笑,仰头喝了口酒,目光投向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时,蓦地瞥见一抹人影。 那人影藏匿于殿内的暗处,瞧着不矮,与夜色融为一体。 捏杯的手猛地一紧,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她,暗处藏着的,绝非等闲之辈。 那人影的眼睛射来寒光,让人发怵,心跳愈发急促,急如鼓点。 有宫人注意到此人,忙上前为他点了盏灯,暖光照亮了暗处,原是一位中年男子。 他身着黑色锦袍,面白无须,鹰钩鼻,深邃的眼神里透着几分阴冷。 刹那间,两人视线对撞,若有万道寒芒于空中交汇,眨眼消散于无形。 竟是翼国当朝权倾的丞相,宁世忠。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中,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更鼓声。 公主府一隅,一座古朴雅致的院落内,灯火通明。 案上铺展着宣纸,砚中墨色幽深,段南萧手执骨雕笔,笔尖轻触纸面,墨水浸染成黑色。 每一笔、每一划,力透纸背。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他微微蹙眉,放下笔,起身走向门口。 打开门,一名宦官手持黄绢,神色肃穆地驻在门外。 “驸马,深夜打扰,实属无奈。皇上有旨,特召您明日入宫,参加书试。”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打入心底。 段南萧闻言,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波澜。 “我记得,书试不是宁府的宁三小姐参与吗?” “驸马有所不知,宁三小姐今日去马场骑马,不慎坠马摔伤了手。宁相情急之下举荐了驸马您。” “这是个好机会啊……你可要好好把握。” 原来是宁世忠,看来某些人早按耐不住了。他迅速调整,向宦官行礼道:“臣接旨。” 那宦官闭门时,视线放远,对面屋前走来两道人影。一道是叶楚悦,另一道虽瞧不起面容,但从身形看…… 是个男子。 第54章 计划 ◎    他记得,殿下在剑试夺魁后,便去宴会上赴约了。眼下才到公主府◎ 他记得,殿下在剑试夺魁后,便去宴会上赴约了。眼下才到公主府中,不成想,还带了个少年回来。 以往倒有过几面之缘,难道他…… 心底涌出一股无名火,被凉风刮得越来越旺,怒气直冲双眸,刹那间血丝密布。 宦官抬眼见他拧眉,顺视线扭转身子,对面屋内的灯火亮起,映照出两道人影,摇摇晃晃,似一对璧人在耳鬓厮磨。 像是瞧见不得了的事,他弓腰赔笑道,“嘿嘿您早些歇息,杂家就不打扰了。” 看来这夫妻两人,不似传闻那般恩爱啊。 夜幕低垂,月隐星稀。 空气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格外静谧。昏黄灯火,映照两张白皙的脸庞。 叶楚悦神色紧张,边瞧小煜更换外袍,细听门外的声响愈来愈近,不像是脚步,倒像轮子滚动的声响。 等等,轮子,那不是…… “殿下,是我。”耳畔响起段南萧声音,她暗地里松口气,缓缓拉开门。蓦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轮椅上站起,风似的与她擦肩而过。 “砰!” 还未回神,身后就传来茶具破碎声,回荡在屋内,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散开,萦绕鼻息。 不好。 叶楚悦猛地回头,只见段南萧提起小煜衣领,挥拳朝他身上打去,小煜哪有力气抵抗,疼得倒地上捂胸口,大口喘着冷气。 “快住手!” 叶楚悦冲上前拉开两人,将小煜护在身后,双目瞪大,“你发什么疯?!” 她好不容易躲过宫中眼线,把小煜带回公主府。他倒好,若那宦官还在,方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定会引起注意。 这声吼得段南萧心尖发颤,见她气得眼睛发红,他气焰浇灭大半,深呼吸几口气,高举的手臂缓缓放下。 “是我莽撞了,殿下莫要动怒。” 她身后的小煜突地咧嘴笑了。 额前垂下的几缕黑发微微卷曲,揉了揉红肿的右颊,那双湛蓝眼眸逐渐猩红,竖起瞳孔猫儿般犀利。 这厮在嘲笑他。 拳头又硬了。 叶楚悦偏头,“小煜,你先去门外等候,我与驸马有要事商量。” 待房内清静,叶楚悦沉下声来,向段南萧讲了今夜殿中发生之事。眼下此举实属无奈。 “殿下既知晓他身份,为何还要留在身边?”段南萧冷哼声,“把他从流民中救出,已是仁至义尽,久留在此恐怕不妥。” 这话说得怨气冲天,他岂会不知那时钰故意装哑扮柔弱,为的就是博取同情。刚才抓到手臂时,他骨骼坚韧,肌肉紧实。 只有常年习武之人才有。 叶楚悦虽不知段南萧为何这般,但他说得不无道理。 “所以,我即刻他送去天虞山,那里尚缺一人管理矿山事务,如此又可避开锦城眼目。” 今日殿内,时玄定认出了小煜,动手夺人是迟早的事。小煜一日不回轩国,轩国储君之争一日不会消停。 如此,她便能拖延些时日。 “对了,适才那宦官找你,所为何事。” 段南萧将明日参加书试告知她,两人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宁府三小姐久居深闺闭门不出,怎地突然去马场骑马? “不瞒你说,本宫在殿中还见到一人。”叶楚悦顿了顿又道。 第71章 “宁世忠。” “他可说了些什么?” 叶楚悦摇头,那宁世忠生得阴森可怖,又躲在暗处,初见时着实吓了一跳。宁三小姐退避之事,与他怕是脱不了干系。 风声鹤唳,窗外竹叶摇晃,几道黑影擦墙而过,头顶传来砖瓦咔哒声,打破周围寂静。 听声响,来者有两人,皆步履轻盈,是练家子。 叶楚悦迅速将段南萧推向床尾,转身站于门边,偷摸着从衣袖内拿出匕首。 “躲好,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她低声说着,他如今身份特殊,保不准还有人盯着。 “殿下……”段南萧欲拒绝,但触及她目光,想到这些天旁人猜忌,门外还有无霜候着,旋即点了点头。 伴着轻微响动,木门悄无声息打开,一道黑影趁机闪入屋内。 叶楚悦定睛看去,是一名身着夜行衣的刺客,脸戴铁质面具,浓眉压下一双杀气冲天的眼眸。 他环视四周,目光瞬间锁定叶楚悦,长刀直指。 “说,时钰何在?” “你眼神不好使啊,我就是时钰。” “少废话。”刺客冷笑一声,身形鬼魅般朝她扑来。 “无霜,你去对付外面那人!” 叶楚悦边唤边侧身躲过,抬手扬起,匕首划出一道银光,直取刺客咽喉。刺客未料她身手如此迅猛,退后几步续而迎上。 顷刻,两人陷入激烈的搏斗中。 屋内,刀光剑影交错纵横,茶水洒落一地,浸湿裙摆。 叶楚悦出手利落,与刺客不断周旋。不多时,体力消耗极快,对付起来愈发吃力,额头布了层薄汗。 刺客攻势越来越猛,显是想速战速决。 趁叶楚悦分神,他借机挑去她手中匕首,直刺胸膛。 就在这时,时钰突然从隐蔽处冲出来,手里握根不知何处寻来的木棍,看起来有些笨拙,但胜在足够长。 他挥木棍向刺客冲去。 叶楚悦见状,弯腰凑近捡起短刀,朝刺客大腿剜去,叫痛一声,鲜血迸出。两人继续缠斗,叶楚悦屏息片刻,将时钰拉回安全处。 经过一番苦战,那刺客终于显露出破绽,她抬腿猛地一记重击,将他手中长剑打飞。 她趁势而上,匕首精准地刺入刺客的心脏。刺客身体一僵,缓缓倒下,面具下的双眼圆睁,满是愤恨。 与此同时,无霜处理好门外那人,转身进入房内,禀道,“公主,事不迟疑,容我先带他走。” 叶楚悦送时钰到府门外,直到马车跑出数百米,她才安心返回。 翌日 马车在晨光中疾驰,向皇宫驶去。天气转凉,微风吹得车帘飞扬,宣纸在桌上翻滚,哗啦作响。 叶楚悦右手压住纸张,左手抚平,一笔一划留下几字,这几字写得清雅灵秀,转眸望向段南萧。 “你记住了?” 段南萧抱拳,“殿下真是文武双全,在下敬佩不已。” 叶楚悦笑了笑,没好气地往他手中塞毛笔,不过片刻,他便将方才她所写重新写下来。 叶楚悦看完后,满意点头,“确有七八分相似。” “殿下为何让我仿造你的字迹。”段南萧蹙眉,有些不解,“外面传闻段南星的笔墨由我写,只需按以往的来,何谈不能掩盖。” “这比试你需随意而为,不可毕露锋芒。”叶楚悦望着窗外聚集的各国人,“名气太盛并非好事。” 眼下正是风口浪尖,这比试又有宁世忠在背后推波助澜,就怕他不按套路出牌。 不觉中,马车停在皇宫的侧门,叶楚悦两人在宦官的引领下,穿过一道道宫门,来到专为书比准备的宫殿。 阳光散入殿内,已有不少文人在此等候,三两人围坐低声交谈,或独自沉思, 两人环视四周,叶楚悦推着段南萧到一僻静之处,背后传来一道男声。 “哟,这不是瑞阳驸马吗,怎么,连走路都困难了,还想来这儿凑热闹?” 人群走出一位身着华丽锦袍的青年男子,嘴角挂着讥讽的笑。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听清楚。 此人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李然,李家排行老二,素对段南萧心存芥蒂。 他本以今天来的是宁三小姐,但听到替换的人竟是公主府病秧子,火气立马冲上来。 他爹乃当朝中书令,书法造诣在翼国首屈一指,他也继承了衣钵,多年前与宁府三小姐并称为“锦城双书。” 奈何几年前,段府不知从哪里来的黄毛小子,竟在一年内完成了太清院所有课程,还在学院书试中排他前头,与宁三小姐并列第一。 只是,听闻他身子骨极弱,次年学了不过一个月,便退居段府养病。 谁知今日竟能卷土重来。 段南萧闻言,面色淡然,轻轻转动轮椅,缓缓驶入比试区域。 “呵,装模作样。”李然不屑地冷哼一声,随即转身坐回位置。 叶楚悦眯眼望着李然,不多时,脑海闪过一个画面。 记忆中她手中紧握根发带,刚从湖中脱险,几月前她溺水,情急之下扯胡乱那歹人的发髻。 扯下的发带,与这李然头上的,竟分毫不差。 原来,他的老相好是叶婉茹,可外头不是传,他一直在追求宁三小姐么,不会是……看着碗里吃着锅里的吧。 若真如她所想,那事情就有趣了。 “嗡嗡嗡——” 巳时的钟声敲响,殿中央的四人已抽好顺序,两两对立而站。 站在段南萧对面的,是位安国老者,指节间磨出厚厚的老茧,双目清明,一看便知是老手。 “没想到,老夫竟沦落到与你一个毛头小子比试,唉。” 他抚了抚胡子,回想如今安国皆是习武之人,书法传到这代是彻底断了,顿觉唏嘘。 段南萧未回应,坐在轮椅上,深吸一口气,排除杂念,静候指令。 “半柱香的时间,题目《古寺》。” 随着宫人令下,比试正式开始。 两人提笔蘸墨,那老者望着殿外景色,凝神片刻便落了笔,笔法劲道,一气呵成。 一盏茶功夫后,老者已写下一行字,而段南萧迟迟未动。 作者有话说: 下本预收《成为阴湿反派的白月光》,《师妹她不知悔改》欢迎转专栏康康[玫瑰] 第55章 古寺 ◎  传闻,这《古寺》是百年前一位看守安宁寺的老僧所留。 ◎ 传闻,这《古寺》是百年前一位看守安宁寺的老僧所留。 老僧本为翼国国师,早年为民间百姓祈福求雨,久旱逢甘霖,拯救众人于水火。 水充盈生万物,可好景不长,雨下得愈来愈大,下着下着旱灾竟成水涝之灾。淹死不少禾苗,大量流民饿死,喜事变丧事。 国师难辞其咎,褪去锦服换袈裟,入安宁寺几十年闭关不出,再未现世人眼中。 待寺庙里的一位小和尚打扫旧屋时,发现老僧已是一具骨架,森然地背坐在佛塌上,破墙上却留下行诗—— 其名为《古寺》。 这首诗传遍大陆,有人言这诗是忏悔,有人言它是不屈,众说纷纭。 第72章 定睛望去,安国那位老者所写字迹苍劲,笔尖轻触宣纸,落下时如龙腾九天,气势磅礴。 有人道:“好好好,这手字颇有当年宇老的风范,他当年可是名满锦城乃至天下啊。” 落笔停下,老者叹息道,“正是老朽师父,他老人家十年前西去,我不过学得一点皮毛,献丑了。” 老者名唤李望飞,说罢他微微朝前,随后宫人拿起他所做之词,自成气候,一派豪放之意,不少人拍手称奇。 “宇老虽出生安国,却是在锦城长大,这手好字确实继承了几分神韵,岂是后辈能比。”说话之人,是锦城太清书院教书的先生,李然亦是他亲传弟子。 这话分明意指段南萧一个黄毛小子,不自量力。说这话时,不由对上叶楚悦一记眼神,登时就闭了嘴。 彼时,殿前忽地飘来淡淡檀香,伴着细微的铃铃声吹入耳中。一众蓝衣僧人迎风缓步,鹤立在高台上,慈目微垂。 为首的老僧袈裟傍身,两鬓虽斑白,双目有神,绝非泛泛之辈。 问过才知,他竟是小和尚的后辈,法号如心,手上留着祖辈传下来的国师字迹,是以,他才是当今最有资格评判仿《古寺》一诗的人。 见高台上鹤发僧人闭目转珠,面容和善,李望飞捏揉宣纸,走上前,其余两国的人作完,哈腰低头呈到台前。 正午当头,红木桌上的檀香烧得更旺,浓郁的香烟喷得双目发酸,瞧不清对面之人是何神态。 众人的心跳声慢几拍,迎冷风瑟瑟站立,未作催促。 半晌,老僧掐珠子的手顿住,树皮般的眼尾微抬,眸光一开一合,末了一句。 “烧了。” 冷风呼啸而过,扇得人脸生疼,众人呆愣在原地。 宫人小声试探:“大师,您还未——” “啪!”佛珠挣脱断开的红绳,噼里啪啦地从台阶上滚落,逼得等候的三人哆嗦连退几步。 后觉气不过。 饶是翼国皇帝也不会折煞他们面子,如今一个老头却叫他们下不得台。 李望飞是几人中最大的,自认有脸面,踏前讨个说法,却被一道脆脆的童声打断,“哼师父说了,你们纸张上写的,不堪入目!” 循声而去,原是老僧身旁的小和尚开了口,小和尚生得唇红齿白,登时张大一双铜铃大小的眼,叉腰挺立。 李望飞被这声震得找不到调儿,他名声响彻安国,何时被一个黄毛小儿辱过? 可在场之人都是有身份的,不知是气还是冷,风吹得胡子猛烈抖动。 栽了苦头,三人目光交接,阴郁地看向身后还在答题的段南萧,死死地锁定在他身上。 就不信了,这病秧子能比他们写得好。 叶楚悦转眸回望,段南萧墨发披散。白色狐裘包裹一张脱俗的脸,顺着修长如玉的指尖望去。 桌前的纸张浸染了几处黑墨,赏心悦目。 可这字……真算不得好看。 宣纸翻飞,题眼下歪歪斜斜地写着“古寺”二字,句末的最后一笔断开半截,颇有几分残败之意。 半柱香的时间,他堪堪写了前半首,后半句迟迟不肯落笔。 一旁的翠桃开了口:“驸马爷这字,当、当真别具一格。” 叶楚悦嘴角微抽,眨巴眨巴眼。叫他藏拙,也没让他藏着掖着。 罢了,随他去吧,她扶额一笑,抬眼便撞入一双琥珀色湖泊中。 湖泊的主人眯笑着,湖心荡起阵阵炫目的微光,缱绻,舒展的眉眼似泼墨的山水画。 那微翘的眼尾勾得心痒,叶楚悦耳根有些发热,一个偏颇,手上的茶水轻撒而出,险些咳出声。 “依我看啊……驸马不像是个生病的,倒像个将死的。”不知是谁嘴碎毒似的,鼻腔溢出讥讽冷笑。 这声飘进台前三人的耳根子里,嘴角上扬了几度。 “小和尚,你看那位公子写得如何?”李望飞拱手说着,弯起的眉眼皱起十八层皮,挡不住满眼精光。 其余两人默不作声,心底默默冷笑几声。无他相衬,何以见得他们风骨不俗?自是巴不得将他的丑态呈上去。 话音刚落,香火燃尽,“隆隆隆——”钟响震得脑袋发昏,比试停止。 小和尚不看旁人一眼,轻巧跳下高台,三步并做两步,玩闹似的扯下段南萧桌案上的宣纸,皱眉看着。 笔停墨未歇,冷风吹得最后一字扭曲,弯弯绕绕得不成形,字不成字,画不成画。 别说台下的文人墨客,就连未及笄小姐公子,平日里写的也比这好出不少。 直到最后一字被冷风吹得干涸,小和尚嘟着的小嘴松动,转身轻巧地蹦跳到高台前,“师父瞧瞧,他写得倒是有趣。” 这童声脆脆的,炸得大殿寂静无声。这鬼画符都算写得好,那他们苦练几十年的笔墨算什么,笑话吗? 是小和尚不识几大字罢了。 还未回神,老僧眼皮动了动。 他先是轻瞥了眼纸上写的字,摩挲衣角。定神盯半天,蓦地张大双目,连带光秃程亮的脑门发光发亮。 像、太像了。 饶是让老国师本人再写一次,都不可能做到这般。至于那几个在他跟前卖弄的,实在可笑。 他轻咳声,扫向台下,最终落到不远处,指向静静伫立的段南萧, “就他了。” 宫人呆愣,顺着方向望去,“可是那位坐在轮椅上的公、公子?” 见老僧点头,宫人险些丢了手上的拂尘,四周的使者快坐不住,个个气得双颊涨红,“啪”地按住佩剑。 老僧尽收眼底,道:“百年前,那老国师将自己锁在宁安寺,欲服毒药忘却前尘,无果。反倒是药性早已侵蚀身子,无法握笔撰写。” “你们一个个写得苍劲,垂暮病死之人如何使得,又如何仿到其根骨?” 叶楚悦听他说了这么多,大概知晓了。 是写这诗的人晚年身患绝症,写在墙上的字已经不成型,指不定误传了几个字,流传到现在。 而段南萧扮演个病秧子,反倒是贴合了当时的情境。 实属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叶楚悦默默为他竖起大拇指,不愧是男主光环,想输都不行。 知晓真相后,三人憋屈极了。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气得哗啦撕开手上的宣纸,愤恨地朝地上甩去,扬长而去。 李然站在人群中,脸色铁青,万万没想到,本想借此机会羞辱这厮,反而让他名声大噪。 他狠狠地瞪了眼,转身悻悻离去。 望着仓促的背影,叶楚勾唇笑了笑,对翠桃低声耳语几句。 马车粼粼而过,车轮压路发出咕噜噜声。天愈发冷了,寒风吹在脸上,刀子一样割得脸颊生疼。 叶楚悦裹紧身上的披风,哈出一口热气。书法比试后,她忽记起明日翼国还有最后一项武试。 其一是比试力量,男女悬殊过大,她不可强试,思来想去,未找到合适的人选。 行至偏僻的巷口,冷风卷起车帘,飘来一阵细微的低吟声,苍老无比。她微微皱眉,示意车夫停车。 掀开窗帘,一个赤脚的老头蜷缩在路边,面容憔悴,酒槽鼻上布满红肿的疤,一双豆大的小眼扫视过路的行人,四处张望。 第73章 他身穿件破旧紫色袍子,袖袍尾部长着鳞片似的,在阳光反射下闪烁,胸前戴串银质项链,下尾点缀几个云纹小铃铛,倒从未见过。 “发生了何事?”叶楚悦出声问道。 老伯抬头,目光触及叶楚悦那张艳丽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低下了头,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有些窘迫。 干瘦的身形宛如骨架在寒风中颤抖,似一吹就散。 许是别处的难民投奔,她回头吩咐车夫:“李叔,你去车上取些干粮和水来。” 李叔应声而去,不一会儿,捧着几个馒头和一壶清水回到了马车旁。叶楚悦接过,递给老头。“老人家,先吃点吧。” 老头抖手接过馒头,眼中似泪光闪烁。 “小姑娘,你真是好个人。”他边吃边感激地说着,“比我那个徒弟好多了,学了点手艺就把师父给踹咯。当什么锦城公子哥,哪有跟着老夫学厉害。” 原来是寻人来的,叶楚悦心神一动,开口问,“可还记得他叫什么?” 老头摇了摇头,神色黯然,“都过去七八年了,只是他眼皮上有颗红痣,模样倒是悄,要不是老夫及时出手,他啊……早病死了。” 听他所言之人,叶楚悦总觉有些熟悉。 她在锦城识得的人不算多,还都是些有脸面的,但这会却是想不起来。 第56章 悬殊 ◎   眼见风大了,她朝李叔轻咳一声。 “老人家若不嫌弃,……◎ 眼见风大了,她朝李叔轻咳一声。 “老人家若不嫌弃,不若去附近的极隐寺一避。那里虽还在修缮,但总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等寒风一过,再做打算也不迟。” 上次守住沛洲得胜,战乱后的流民无处安置。 叶皇便下令叫各地方寺庙施粥收留,以平定民心。除去锦城的宁安寺香火正旺,荒废的几座寺庙皆已开始修补。 老头却笑呵呵摆摆手,“哈哈哈,没想到能碰到这般合眼缘的人,也不枉来锦城一趟,你且把手伸出来。” 叶楚悦刚把手伸出车帘,却被另一只手拦住。 “公……小姐,此人来路不明,切要小心。”翠桃出声提醒。 眼下四国宴会尾声,怕的就是有有心之对城中百姓下手下手,宴会一旦结束,外人再想入翼国可就难了。 叶楚悦轻摇头,她有预感,这老头的徒弟她兴许认识,再说锦城之下,不至于这般光明正大行坑骗之举。 刚探出手,一个冰凉圆滚的小东西“叮咚”滑入掌心,竟是个铜铁做的小葫芦,纂刻云纹状的细丝连接首尾,葫芦堵口处堵着小塞子。 她摇了摇,里面咕噜咕噜响,应是装着什么。 “这是……” 再抬头时,风雪漫过眼前,越发猛烈,那老头已不见踪影。 风李叔觉着此人可疑,“殿下,要不要派人跟着。” “不必。” 翌日清晨。 竞技场中央,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在一尊厚重的青铜巨鼎上。 巨鼎四面镶嵌方正巨石,每块巨石上面雕刻各式符文,只是年代久远,看不懂写的什么,鼎底的石路开裂斑驳,磨得极为光滑。 这巨鼎,据传是翼国一位帝王为彰显国威所铸,重达五百斤,后代将此地围起修建,筑起一所竞技场。 自这竞技场建立以来,无数人曾尝试挑战,皆以失败告终,抬也不是,毁也不是,后来叶川柏下令将场子封起来,仅供皇族玩赏。 只是不知为何,此次宴会,叶川柏竟舍得将此物当做竞赛的标准。为了简化比赛流程,本次武比缩减成这一项,谁能搬动这巨鼎,谁胜出。 四周人群攒动,议论声此起彼伏。 众人目光聚焦于一位黑袍使者身上,缓缓步入场中。此人来自衡国,传闻能手抗百斤的海鱼,单枪驯服海兽。 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对此不屑,缓缓行至巨鼎前,双手轻轻搭在鼎沿之上。 “哼,区区凡物,也敢挡我李虎的路?”他低喝一声,粗壮的臂膀往青铜鼎下伸去,掌心扣住鼎底,五指吸盘似的回缩,双腿稳稳在地上扎稳。 已使出三层力,他眉头却早已挤作小山丘,额间生了层薄汗。 “嘿!”李虎猛地深吸一口气,全身肌肉紧绷,古鼎却跟扎根似的,纹丝不动,只是轻轻地震颤几下,似在嘲笑他无力。 怎么可能?!他不甘心,再次发力,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双手上,嘴里发出低沉的“啊”声。 这声过后瞬息泄了气,但眼前的古鼎依然如故,无丝毫移动的迹象。 周围的观众纷纷投来目光,有的窃笑,有的摇头。 目光针一般密密麻麻扎在背上,李虎无力地放下双手,喘着粗气。 “楚悦,你找的人,当真有法子撼动此鼎?”叶川柏惴惴不安,偏头看向叶楚悦。 她着水蓝色云锦累珠披风,满头墨发用一支银色珠钗轻挽,半垂的眉眼拢起层霜雾,水润的红唇张合。 “若我说是,父皇也不一定会信,何不相信眼前所见。”她眼波流转,落在他苍老的脸上。几月未细瞧,叶川柏竟消瘦这么多,颧骨高耸,眼框凹陷。 原书对这位便宜爹描述甚少……他死得突然,昭王在男主死后不久,成为翼国新帝,她也是看了《无妄》番外才知。 若正如书中所述,那翼轩两国的仗还未打完,就被方季青抢占先机,全玩完了。 “父皇,近日天寒,应多注意点身子,小心风寒。” 叶川柏与她交际甚少,只当为接下来的比赛打幌子,冷冷回应句嗯。 接下来,上场的两位的使者来自安轩两国,单看这鼎高过头顶就双眼发昏,对着它比划半天,手臂拖发白发青,满面通红,皆是惨败。 台下的人叹气着,“我就说,那两个人练得还不如第一个呢,肯定挪动不了。” “哈哈哈哈你看,他使劲儿时还放了个屁,屁都不是嘛。” “不是还有咱翼国的没来吗?” “做梦吧你,就哥几个还是城里壮实的,手臂还没人家一半粗,待会那人别把手给扯断了。” 伴着“砰砰砰”锣鼓声响起,议论声渐渐平息。 “请翼国派出的比武强者……赵、赵铁柱。” 宫人念到名字时,带几分极易察觉的抖动。彼时一位身材魁梧,皮肤熏得微微发红的铁匠,大步流星地走上前。 他头戴破旧草帽,嘴角挂起耀眼的笑,白花花的牙齿暴露在空气中。 众人不由瞪大双目,不乞求瑞阳公主找到能人异士,至少找个靠谱点的武将吧。叶川柏也快坐不住了,死死扣住椅把手,身子前倾要站起来。 这就是她找来的人,一个登不得台面的铁匠?! 叶楚悦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系统悄悄冒出来,翻动最后一栏的特殊药剂: 【宿主,最近铁铺赚了不少,不如……试试这款刚解锁的增强丹,可使人力壮如牛!童叟无欺!】 叶楚悦白了它一眼,此时她手握上千积分,自打回锦城,除去升级不锈钢的材料,就只在让系统化身时用了一回。 第74章 她知给赵铁柱服下药剂,胜算极大,可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作弊呀。 见系统眼巴巴贴上去,她玩味地笑了笑,“你好像说过,我绑定的是锻造系统,不是比武系统。” 耳边晃动的机械音骤然消失。 “各位,赵某虽是一介莽夫,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但还请诸位给我一次机会。”赵铁柱目光炯炯,声音洪亮如钟,盖过四周嘈杂。 说罢,他解开束在腰间的布带,露出布满肌肉、线条分明的上身,坚实的胸膛。 随后走到青铜鼎前,缓缓绕一圈,深吸口气,握住鼎耳。 他双眼微闭,肌肉似紧绷的弓弦,全身蓄满气力。 猛然睁眼的一刹那,爆发出两道锐利的光芒。一股无形的暗风瞬间在周身凝聚,逐渐凝重。 “我去还真别说,看着有两下子。” “呵,我看他就是虚有其表,中看不中用。” 赵铁柱一声低喝,猛然发力,肌肉如同虬龙般暴起,青筋毕露。 “起!”伴随震耳欲聋的吼叫,他双臂振动,焊死的青铜鼎竟缓缓脱离地面。 众人难以置信,捂嘴瞪眼,却是不敢吐出半个字,生怕惊扰这惊天一幕。 赵铁柱涨红的脸咧嘴笑起来,并未止步,不断调整后脚跟的着力点。 众目睽睽下,巨鼎起初是轻轻摇晃,缓慢艰难地升起,直至完全脱离地面,悬于半空中。 动作稳稳停留数秒之久,阳光透过鼎底的空洞,洒在他的脸上,好似初阳打开一条史无前例的道路。 翼国赢了。 …… “我没做梦吧,你、你快掐我一下。” “没有、没有眼花……是真的!”一个满头苍发的老头子呜咽着,“你知道老朽等了多久吗?孙子都娶亲了。” 台上,寒风不敌暖阳炽热。 张铁柱满身冰寒尽数消散。他放下举过头顶的鼎,“砰”地闷声大响,掀起一层巨浪似的灰尘。 这幕霎时引爆全场,汹涌的惊呼声一阵接着一阵,如海浪般席卷涌来,几近将竞技场吞没。 成功了。 叶楚悦望向欢呼雀跃的百姓,鼻头被风吹得发酸,一抹湿润在眼眶内蓄满,阳光洒在脖间的璎珞上。 热得心口发烫。 夜晚,月黑风高。 醉仙居上,寒风吹得屋檐上的红纱飞舞,梨花簌簌落下,摇晃的树枝倒映在杯影中,扭曲诡异。 偏僻角落处,两道黑影对面而坐,清冷的月光洒在半遮面的面具上,折射出寒芒的化作利刃斩断落下的残枝。 “轩国那边不好交代啊。”年纪稍大的冷哼一声,“早知今日,就该在段南萧入府前除掉她。” “也不知怎地,大婚之时派去的两人竟失手了,难道段南萧之前的伤是假的?”另一人扣动桌上的瓷杯,眼底阴鸷闪烁,“不过,她已入局,何愁没有法子对付。” “王爷既然知晓瑞阳驸马的真实身份,何不顺水推舟……” 话到半句,对面的人动了,手里的折扇“啪”地响,轻笑道,“本王一人信有何用,不过,相爷倒是说到点子上了。” 蓝衣俊容,束发折扇,正是方季青。 “叶川柏生性多疑,锦城最近不太平,流出点什么再正常不过。”宁世忠不紧不慢喝口热茶,从怀中掏出张纸条,递与方季青,“宫里来的。” 方季青接过纸条,看了眼,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朗笑几声,“没想到啊,段南星也是会藏的。” “这下……有好戏看了。” 第57章 任职 ◎  锦城玄武门,铸造局。 晨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门前堆◎ 锦城玄武门,铸造局。 晨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门前堆积雪上,寒气顺木质门槛爬上破旧的牌匾,笼罩一片沉闷的黑气。 叶楚悦收回目光,拍了拍笔挺的官服走近大门,门口的侍卫紧瞄她手上的令牌,在原地打量老一会,才放她入堂。 距离四国宴会过去五日,叶皇龙颜大悦,趁这波热风未过,下令扩建乔氏铁铺,并参与改造铸造局。 既授予她官职,此事自是由她担着。 只是……世人皆传楚小姐靠着瑞阳公主这座小山,偷摸在背地里赚取大量金银,极为狡诈。 叶楚悦却巴不得这样,至少认为她与楚小姐是两人,以后行事更加方便。 朝廷任命的铸造局官员本就少,眼下堂内清净,放眼望去,几位老官员围坐一桌,捏紧的茶水摆了又放,身子却是往这边挪动,时而瞟她眼。 叶楚悦心神微动,缓步走向最高处的案牍,寒风吹过,一层厚厚的灰扑面而来,她挥袖后退几步。 “咳咳咳!” 脸上虽蒙着面具,却挡不住刺鼻的味道。 “哟,您就是新上任的楚大人吧,老夫高宇费,叫我高老便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官员迎上来。 叶楚悦抬眼看向他,心中不免冷笑。 来之前她调查了一番,此人是高家旁支的一个族长。高家人都想着攀附方季青,至于铸造局的官员,起码有九成是他手下的人。 她放下长袖,拱手回道,“高老安好,诸位大人亦是。” 这声无人应和,一个职场新人,无人帮衬又是草根出身,这些大老爷岂会向小辈低头。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鸟,索性无视好了。 叶楚悦取下木架上的账本,找到张还算整洁的桌子。刚要落座,一名小吏匆匆跑来,手中拿叠公文,神色紧张。 “楚大人,需您即刻处理。” 她接过公文,快速扫视,不由得紧锁眉头。 铸造局发配的五百件兵器,遭土匪劫持,如今下落不明。 那处地往东去是安国,如今冬季寒冷,安国渔业停滞,往年这个时候会来边境挑衅,偷取粮食,或掠夺牲畜。 如今四国宴会翼国得胜,难保不会心生嫉恨,在背后搞小动作。 此事关乎边疆安危,刻不容缓。 她抬头准备吩咐时,冷不丁对上一排虎视眈眈的老狼眼。 狼的前爪摁住雪地,后腿紧绷发力,只差一个失误,便能将她撕个粉碎。 “楚大人,你处理得了吗?”高宇费阴阳怪气道。 周围官员纷纷附和,“太清学院的夫子,都不敢说处理得了,她恐怕大字都不识几个,万一看错公文……” “受苦的可是边境那些官兵呐。” 嘲笑之意溢于言表。 叶楚悦心里窝了团火,深吸一口气后,将公文轻轻放下,一双凤眼扫视全场。 “我能助翼国得胜,能不考功名坐上那把椅子,你们在铸造局数十年,也不见得为朝廷效力多少。”叶楚悦不想争辩,沉声道,“此事非同小可,我官职既是陛下亲任,便有责任处理这里的一切。” 话音未落,一名老官员突地站起身,指她鼻子呵斥,“你一个小小女子,有何能耐?铸造局之事,岂容你插手!” “别以为库部只你一个员外郎就了不得了,不日上头会派人担任尚书一职,你也只是暂代管理而已。” 叶楚悦眼神一凛,真当她是好捏的软柿子?若不挫他们威风,恐怕要被踩在泥里。她猛地站起身,右手悄然摸向腰间佩刀。 第75章 “今日,若有人胆敢阻挠公务,休怪我刀下无情!” 言罢,她身形一闪,已至那老官员跟前。长刀出鞘,寒光乍现,直指其咽喉。 “你你……”老官员吓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丝毫不敢动弹。 周围的官员见状,纷纷惊呼,有的后退,有的上前大叫。 “如此嚣张,就不怕陛下知道了治你的罪吗?!快将她拿下!” “唰唰唰!”几个凶狠的衙役拔刀将她围住。 叶楚悦握住剑柄,快步迎上去,快刀斩乱麻。耳边传来兵器猛烈的碰撞声,白雪折射出凛冽刀光,尽是萧杀之气。 养在此地的衙役吃了几年的闲饭,平日不是吃喝就是到处转悠,一身功夫早就荒废。片刻便趴在地嗷嗷惨叫,无一人能近她身。 “陛下此番派我来,就是要整顿铸造局,有何意见自个儿说去。”她收刀入鞘,语气冰冷。 “你们……还有谁。” 这声震得大堂内一片寂静,头顶飞过的鸟雀叽叽喳喳,嘲弄地扑腾着翅膀。 一时间,官员们干瞪起老眼,紧紧攥住衣角。 没想到她一个小丫头骗子行事如此果敢,武艺更是高强。早知如此,给他们八百个胆子也不敢招惹啊。 一个人嘴硬,能有武夫的拳头硬? 风雪下,叶楚悦身影如竹,消瘦纤细的腰直直挺立,孤傲清冷。她转身坐回案牍前,拿起公文。 “乔氏铁铺有些兵器可调配,高老,此事你搁置了半月,理应由你前往边疆护送兵器,直到交到薛副将手里。” “也算是将功补过。” 边疆本就荒凉,眼下正是严寒之际,年年都有官员马车滚下山崖,死在风雪中。 上次护送兵器只派了一支小队,东西被抢,还把人折损在那里。 “你、我……”高宇费本想拒绝,但方才闹的那出历历在目,不禁后背发凉,只得应了句是。 接到任务的人走了,站在原地的几个官员有些发愣。见叶楚悦抬头,连连拱手退却,“楚、楚大人,老身想起库里还有些兵器未清点,我这就去。” “我我也是,那库里有地方发霉许久,马上派人清理干净。” 都灰溜溜地跑了。 夜幕降临,喧嚣逐渐沉寂,偶尔传来更鼓声和远处的犬吠。 铸造局灯火阑珊,多数官员尽已离去,只余一两盏孤灯,在夜风中摇曳。 忙完一天的公务,叶楚悦揉捏脖子,活动活动筋骨,走出大堂,抬眼望向后院的阁楼。 月光如水,洒在阁楼的青瓦上,泛起清冷的光芒。 听闻,这阁楼建的比铸造局还要早,先帝曾在此设立库部司学堂,专供兵器兵法的书籍,铸造业当年盛极一时,至少能与轩国打个平手。 只可惜,叶川柏登基不久此地就荒废了。 轻推开积尘已久的木门,她捂住口鼻,刺鼻的霉味没有到来,反倒闻到一股淡淡的墨香。 奇怪,这阁楼旁杂草丛生,不像是有人看守的,也没上把锁,地板却净得像是常年清扫。 她估摸着走到窗边,目光在窗边的书架上游离。 书架共三层,书侧的边缘已经发黄,散出股淡淡的锈味,每本都紧紧挨在一起…… 唯有一本突出一角。 走近细看,那古籍的封面微微隆起,未落下一字,似夹藏着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封面,里面藏着一份密信,打开一看,越看心里越发毛。 信上密密麻麻地记录近年来的进出银两。 五年前,铸造局以低价向轩国出售铁矿等原材料,换回来的兵器都是些次品,边境小国用的都不是这个档。 是以,每次铸造局援助军队发出的武器,都是轩国来的次品,力量悬殊本来就大。 早些年,翼国出征无一不惨败。 段家接管部分兵器后,战况才有了好转,所以铸造局一直视段南萧为眼中钉,断了这帮人的财路,难怪要置他于死地。 这些都是官员贪污军饷、中饱私囊的证据。 叶楚悦心头微动,此处竟藏着这么重要的东西。这些文书一旦公之于众,必将引起轩然大波,甚至会动摇朝廷根基。 正欲将密信收起,阁楼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心中一紧,连忙将密信藏入怀中,躲在屏风后,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男子推开门走进来,步履轻盈,背影清瘦,定然不是那帮铸造局的老官员。 可深夜来访之人,绝非善类。 那男子环顾四周,径直走向书架,似在寻找着什么。 糟了,若他是匿藏文书之人,定会发觉东西不见了,那帮老东西知她是最后一个离开铸造局的。 迟早会怀疑到她头上。 叶楚悦心中一动,手中的匕首飞出,击碎摆在木架上的瓷器,瓷器“啪”地倒地上,四分五裂。 男子闻声而来,走到屏风前,猛地掀开。 看清对方面目,叶楚悦瞳孔微缩,真是冤家路窄,这厮总会在关键时刻搅乱她的计划,跟根搅屎棍似的。 呵,大冷天还拿把扇子扇风,也不怕冻到骨头。 “公主深夜在此,是在寻找什么?”方季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折扇微摇,眼底透出几分试探。 叶楚悦刚想开口,才想起如今的身份,淡淡笑道,“哈哈哈王爷此言何意?楚某不过是一介女流,怎会是公主之尊。” 好险,差点着了他的道。 方季青笑了笑,步步走近,“大人还没回答本王,你来此地所谓何事?” 他眼神死死揪住她脸上的面具,手缓缓伸出,悬置半空,眼见着要掀开面具。 叶楚悦一把按住他的手,扯着眼摸了摸,皮笑肉不笑。 “自是来……见王爷的。”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元旦快乐~[玫瑰][玫瑰] 第58章 风月 ◎  叶楚悦说这话时,胃底一阵翻腾。但不这样,又怎会逼退这厮。 ◎ 叶楚悦说这话时,胃底一阵翻腾。但不这样,又怎会逼退这厮。 手背传来极冷的温度,不知接触了何物,她的手上竟有股霉味,方季青低头一瞬脸色刷白,后退几步。 趁着他低头的功夫,叶楚悦迅速放回架子上的书信,见他拍拍身上的灰尘,她忍不住笑了笑。 果然,洁癖忍不住了吧。 原书的番外写了段方季青登基后的场景,一日需沐浴三次,每次都要撒花瓣用羊乳擦身,里三层外三层包裹起来。 每到一处地方都要用熏香浸染…… 看到这段时,叶楚悦不禁一阵恶寒。这整套流程下来,比宫里的娘娘还娇贵,多半是有些特殊癖好。 未等他再开口问话,她打着马虎,“小的刚上任,自是要将铸造局里里外外认个清楚,万一误闯某些地方,还请王爷多担待。” 方季青沉默不语,转头仔细打量叶楚悦,想从她眼神中找到破绽。 “楚大人为陛下效力,受器重是难免的。但……你与九妹之间,本王还真想不明白,她从回翼国不过半年,便与你结识形同知己。” 第76章 “实在叫本王怀疑啊。” 叶楚悦冷笑,他是见乔氏铁铺日渐壮大,又揪不出什么把柄,才会如此试探她吧。 “公主与我早在轩国结识,王爷若不信我,大可问殿下,何必在此与我对峙。” 言罢,她转身打开木门,头也不回地离去。 方季青站在原地,望她离去的背影,月光下寒光照得半边脸煞白,眼底闪过阴郁之色。 “叶楚悦,你不承认也没关系,要不了多久……你就会跪下求着要本王救你。” 月上枝头。 叶楚悦回到府中,却见书房里的灯还亮着。烛火倒影出高瘦的背影,清冷如竹,静静伫立在原地。 她推开门,段南萧转头,眼眶下淤积些黑青色,他紧锁眉头,直到见她才松动几分。 “殿下,段府那边来信,段南星的病情复发了……我不能不去。” 听罢,叶楚悦垂下眉眼。 原书中提到,段南星从小因风寒染上恶疾,每到寒冬腊月病发,日日咯血。段府常备名贵药材,为他吊命。 段南萧对他的感情极为复杂。 双生子本是同根生,难免心意相通。自打上次离开段家后,他们再也未提过段府。 若非寻常,定不会提及此事。 清冷的月色下,冰霜在空气中凝结,段南萧长睫扑闪,琥珀色的瞳孔宛如一盏炽热的灯火,摇晃闪烁。 “我陪你一起去。”叶楚悦取下椅子上的灰黑景云大袄,垫脚为他披上。 段南萧扣住她的手腕,好看的脸猫儿般贴在她掌心,双颊的冰凉激得她发颤,他轻笑出声。 “殿下明明最怕冷,却还想着我,在下不知如何报答。” “唯有……” 叶楚悦捂住他的嘴,生怕他语出惊人,掌心的柔软喷出温热的气息,酥麻感触电蔓延全身。 她想抽回手,一道高大的阴影扑来。 段南萧抱得她很紧,袄内传来的热浪将她包裹,似在保护一件稀世珍宝。直到看到冷光下起伏不定的发丝,她才发觉,他在抖。 他在害怕。 她听到他鼻息钻出的几个字,被夜风吹散,断断续续灌入脑内。 “殿下,我梦见你走了,去了很远的地方,比轩国的还远……所以不要离开我……好吗?” 他声音轻飘飘地,带着幼兽的颤抖,指尖在她发间摩挲。叶楚悦呆愣在原地,虽不知他突然这般,但看他难受的样子,心也软了下来。 以前在段府时,他那渣爹打得他皮开肉绽,全府上下没几人真心待他。 “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她安抚着,她会一直陪到翼国安定下来,到那时再分别也不迟。 昏暗的光线下,段南萧缓缓眯眼,嘴角上扬,拉出一个满足的弧度。 “殿下亲口说的,不许反悔。” 直到他死皮赖脸地钻进被褥时,叶楚悦才知上当了。客房内搁置了许久,夜深不便惊扰翠桃,到时候十张嘴都说不清。 她只能硬着头皮走进来。 叶楚悦无视地抬手盖好被子,盖到一半,一只大手攀上纤细的脚裸,掌心炽热,烫得她缩回。 她抬头,对上双狭长的眼眸,琥珀色的瞳孔在昏黄的烛光下愈发深沉,晦暗不明。 他弯腰在耳畔低吟,“今夜冷,殿下怕是睡不好,不若让我先把床暖暖。” 浓郁的潮汐在黑暗里无限放大,张牙舞爪地织成一张密网,误闯兽笼的鸟雀,呆滞地禁锢在原地。 见叶楚悦别开脸,他捻住她下颚,强迫她看向他,“呵,殿下怜我,是不是因为这张脸,与他长得像。” 叶楚悦瞳孔微缩,一张俊脸在眼前无限放大,几近看见皮肤上的绒毛,还未从冲击中缓神。 突地,他眼尾蔓上一抹红。 “啪嗒”声响,湿润砸在脸上,泪水顺着她的鼻尖流下。他卑微地低头,像舔舐伤口一样吻着她的掌心的泪珠,缱绻滚烫。 他、他竟哭了。 “不,我……”感受掌心的湿意,叶楚悦声音有些发颤,耳边不断传来他潮湿带着粘意的声音,起起伏伏。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眉间、额头,嘴边吐出的字尽数被他的唇熄灭。 似要将她生吞。 寒风刺骨,房中摇曳的烛火与轻晃的人影相互交映,恍若寒风吹拂梅树,纠缠不休。 …… 段南萧去段府去得早,马车停了许久,叶楚悦出府时已是巳时。 风雪愈发大了,路过的行人哆嗦着搓手路过,瞥向换新的公主府牌匾,眼神极其怪异。 “听说了吗,段家大郎一病,就回段府疗养去了,好像啊……得的是心病。”途经此处的商贩扯话。 有人疑惑,“他不是驸马爷吗,好端端不在公主府修养,为何回家了。” 说话人声音放小了,“跟你说,我早些时候看到公主府出来个男人,那模样啊与段大郎相差无几……” “哎那不段府二郎吗——”回应的人被人捂嘴,耳边传来低声警告,直到公主府的马车离开,才缓缓松口气。 这话前不久在锦城里传遍,段大郎自从上次书法笔试后,再也未出众人眼中。 反倒是段二郎与瑞阳公主走得极近,停靠的马车时常出现在乔氏铁铺。 两人苟且后,不出三日就传来段南星病倒的消息,也没见瑞阳公主有多心急,过两日才去段府探望, 再加上今早段南萧从公主府出来…… 说两人没关系那是不信的。 “殿下,看翠桃不撕烂他们的嘴!”翠桃言罢,气愤地掀开车帘,欲叫马夫停车,被叶楚悦摁住。 “过去才是真着了他们的道。” 自打宴会结束后,不少人往她和段南萧身上泼脏水。 先是楚小姐的身份遭排挤,后脚又言她与段南萧关系不清不楚,气得段南星卧床不醒。 这种种的背后……定有推手。 兴许是原主的情绪带动她,向来被冠以恶名,实非辱没闺誉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性子,叶楚悦倒没觉得如何。 抵达段府时,候着的奴仆引她入了堂内。 凌冽的冷风中,一股浓郁的药味冲得鼻腔发麻,门口站着两道水蓝色的身影,是段夫人与段语蓉。 见她们神色紧张,叶楚悦刚走近被段语蓉拦住,她身子发颤,长睫凝结层霜。 “屋里病气重,殿下身子娇贵,不若去前休整片刻。” “三妹,我诚心来探望大哥的,怎就不能进去?”叶楚悦蹙起眉头,“段南萧如今在何处?” 众奴仆抬眼望着,瑞阳公主与大郎早有婚约,如今冒着风雪前来,为的却是替赘的二郎,实在叫人唏嘘。 只可惜二郎是个不受宠的。 正是寒冬,院子里种满的梅树开得盛,风中藏匿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与梅香混杂。不仔细辨别,还真以为是树皮泥土的铁锈味。 这血味奇浓,难道是……叶楚悦心里咯噔一声,绕开段语蓉,风似的闯入屋内。 “砰——” 屋门内伏跪一排垂头的老郎中,为首的背影穿着官服,叶楚悦认得,是宫里的邬太医。 第77章 她跨过门槛,风雪灌入屋内,冲散浓烈到极致的药味,激得跪在地上的人打哆嗦。 一双双疲惫的老眼回头看向她,登时瞪大双眸。 她抬脚,衣袖被人扯住,邬太医喘着大气,“眼下正是为大郎医治的紧要关头,公、公主你不能去呐。” 叶楚悦扯回,“哼,这也看不到得那也去不得,本宫倒要看看,他得的是什么病,再有人阻拦,休怪我无情。” 瑞阳公主的恶名,他们早有耳闻。 虽说在四国宴会上大放异彩,为百姓做了不少事,可她终究是皇族,怒火非他们能承受。 绕过重重叠叠的白纱,叶楚悦不由得捂住嘴鼻,空气中满是药味,檀香,与血味,实在难以消受。 扑通扑通…… 心跳声在静谧的环境中听得很清楚,光线透出里面两三道人影,她憋气掀开最后一层厚重的帘子。 看到眼前场景时,叶楚悦五感先是受到刺激,后鼻尖一酸,再也不住吼叫出声。 “你、你们在做什么?!” 第59章 出气 ◎  段南萧躺一片血泊中。 他痛苦地皱起眉头,长睫抽搐颤抖◎ 段南萧躺一片血泊中。 他痛苦地皱起眉头,长睫抽搐颤抖,琥珀色的瞳孔快要破碎,玉白的指节捂住的胸口,伤口还在不停渗血。 出公主府时他还好好的,想到此处,叶楚悦喉间酸涩,上前稳住他身子。 “咳咳咳!” 他猛烈地弓腰,额头的冷汗簌簌流下,皮肤染上病态,像是快要破碎的白瓷玩偶。 迷迷糊糊中,段南萧看到一抹鲜红的身影飞来。 风拂过,她衣袖翻起,宛如神鸟降临,暖意驱散阴霾,刹那间照得屋内亮堂。 一张脸在眼前慢慢浮现,心头疯狂悸动,是殿下来了,怎么哭了,不能哭…… 想为她拭去,却抬不起手。 “夫君,我带你离开这里。”叶楚悦扯下一块布,撒了些止血的金疮药,按在他伤口处。 深呼吸几口气后,她抬眼看向段南星。 他倚靠在床上,端一碗带点点血色的药,唇色红润,饕餮般吞着那碗温热的汤药,宛如吸人精气的恶鬼。 看到她时,他猛地撑起身体,手中的碗滑落,破碎成几瓣。 “殿下不是你想的那样,二弟这是在为我——” “为你什么?为你习得好字名满天下,为你场杀敌护国周全,为你入赘我公主府,为你养蛊取血做药引?!” “他是你阿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你口口声声认他的身份,他却过得不如段府的一个下人。”叶楚悦字字珠玑,毫不留情地打在他苍白无力的辩驳上。 “你恨他。” “我……”段南星抬不起头,胸口闷得透不过气。 原来她都知道了。 是啊,从何时开始,他想着在段南萧的饭菜里下蛊,直到段南萧被爹打得吐血,他身上的病气才逐渐消减。 他享受这种快感,凌驾在段南萧之上的快感,这是蛊虫啃咬他心头血也代替不了的。 他眼神发狠,“哈哈哈哈我是恨他。” “我卧在床时,他功成名就,还妄图高攀殿下,凭什么他被千刀万剐尚且苟活,我这般拼命却落得一个终身荒废。一月、再过一个月我所有的病痛会转到他身上。” “到那时,殿下便能与我团聚了,我定当好好对你……” 叶楚悦听愣了,她知他给段南萧下蛊,极可能想拿他做药人。没想到,这疯子想将他赶尽杀绝,还妄图取而代之。 “无耻!” “嗡”地鸣响,叶楚悦拔出藏匿在长袖中的佩剑,剑身泛着寒光,直指其喉。 不看段府送来的信也知道,定是他们软磨硬泡了许久,南萧才愿前来,却被反咬一口。 【滴滴滴滴!宿主,由于您情绪激动,对剧情的关键人物起杀念,系统将在怒气值达到百分之九十,强行执行昏迷!时限为一个月。】 百分之六十、七十、八十…… 数值飙升,叶楚悦突地一阵眩晕。 听到这话,段达海气得一拳打向床栏,挡在段南星身前,“叶楚悦,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能插手段府家事!” “让开!”她强忍不适,刀尖对准他额前,“把南萧身上的蛊毒解开,不然本宫就劈了你这破地方!” 段南星深吐一口气,似是无奈,“换灵蛊毒是我师父亲手炼制,我都无法解,不与我换骨髓,不出半月他必死无疑。” “若殿下现在杀我,他也会死。” 说这话时他神态得意,叶楚悦真想废了他,拿剑的手跟着偏颇几分。 怒气值百分之八十五、八十八、八十九…… “滴滴滴!” 机械声夹带着焦灼,【宿主,醒醒啊。】 【想想受伤的男主,想想沛洲那些矿还等着运回锦城,要是昏迷一个月,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就在数值无限接近九十九时,紧绷的神经松懈一瞬。 叶楚悦从水里挣脱出来,耳目变清明,背后飘来道沙哑的男声。 “殿下,我无事。”段南萧虚弱地眨眼,干瘦的指节枯枝般在冷风中抖动,唇色发紫。 她蹲下查看伤势,嘴唇紧抿。 段家砍下的刀痕离他心房不过三寸,偏移几分便直入心门,再加上蛊毒长期傍身,金疮药效不明显,这时候要是感染可就麻烦了。 拖不得。 她转身踏出房门,斜看向伏跪在地的邬太医,“大人,劳烦您扶段将军去府上疗养。” 夜色如墨,月隐星藏。 冷风穿过稀疏的林木,萧瑟凄凉,树枝间沙沙声响犹如鬼魅嘶吼。 这几日雪停了,风却刮得愈发猛烈。 叶楚悦站在房前,一袭红衣在黑夜中似盛开的红莲,叫人移不开眼。身后的门开了,走出位紫袍老者。 “殿下,将军身上的伤已处理好,暂无性命之忧,只是……” “大人是想说,他身上的毒无药可解。” “是、是这样,此毒名为换身蛊,产自苗疆,不止翼国,整个大陆都静止使用这种邪术。染上这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将军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逢凶化吉。” 邬太医压嗓子小心试探,这两位关系不一般,他只得小声说话,背后窜起股冷意。 面前红色的背影发话,“大人可知,从何处能找到苗疆术士。” 邬太医被这话惊到,不止背后,浑身都跟着冷风抖起来,这瑞阳公主当真与传闻一样,语惊不休人。 但又不能不回应,他忽而想到,“十年前,臣曾见过一位苗疆术士,穿得稀奇古怪,脚裸上都挂了银链,走起来浑身响。” 灵光闪过,叶楚悦脑海浮现一张脸。 前几日,途经街道遇到的那个老头子,他穿的一身紫袍材质着实古怪。尤其是戴的那串项链,上面有吊坠曲折成蛇的图案。 她取出当日他给的小葫芦,拧住塞子往外拔,两颗丹药滚入掌心,红似朱砂,表面光滑圆润,看起来与寻常药丸无异。 “此物可认得?” 第78章 邬太医接过,在鼻尖嗅了嗅,思虑片刻道,“除去寻常的一些温补的草药,其中有几味药老夫暂无法辨认,殿下是从何处得来。” “一位友人相赠。”叶楚悦低喃道,若她的猜想属实,那段南星干过的亏心事,可是一件都不少。 送走邬太医后,叶楚悦进屋为段南萧盖好被子。 他缓缓睁开双眼,见她眉间尽是倦意,眼珠蔓上血丝,心也跟着揪起来。 “殿下早些歇息吧,我已无大碍。”他忽然想到,“今日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入公主府……” 叶楚悦摇摇头,眼波流转,“外头早就传出此事,坐实也无妨。你现在要做的,是安心养伤。” 见他入睡,她点上安神熏香,走出院子。 清冷的月光下,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戴半边银质面具,朱红色官服在月色下艳似火。叶楚悦让云杉扮作楚小姐模样,以便掩人耳目。 云杉走到跟前。 “殿下,奴婢并未找到那阁楼里藏的东西,兴许是被人拿走了。”她低头,快眨几下眼。 “奴婢还听闻,天虞山矿山那边,有人挟持其中一个管事的,现人被带去轩国,不知所踪。” 叶楚悦皱眉道,“何人?” “好像叫……小钰。” “什么。”叶楚悦声音提高几分,问道,“那管事的乔老如何了?” 云杉面露难色,“矿场的人性子刚硬,惹得贼人恼怒,一、一并绑走了。” 一股寒风吹来,叶楚悦冷得打颤,双手捏得极紧,心却是空了一半。 前几日乔老刚抵达天虞山,回信说储备的镍矿石已打成千把武器,待明日启程回锦城,却遭到一帮贼人袭击。 不对…… 天虞山向来不为人重视,马车安排的行程又极其隐秘,若非有人故意监视,怎么会在那种穷乡僻野的地方下手。 轩国人更不可能怎么快得到消息。 回想起近日发生的事,叶楚悦心下有了猜想,与她一直作对的,应该是翼国人。 而能把手伸到天虞山的……唯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朝堂上与她有交集的人并不多,脑海中浮现一张脸。 “云杉,你以库部员外郎的身份去兵部,就说天虞山上缴给朝廷的兵器被劫持了,速来营救。” 叶楚悦知道叶川柏性子,没有点甜头,怎会搬得动救兵。 “是。”云杉得令,消失于黑暗中。 一夜无眠。 细碎的雪洒在梅花枝头,轻盈地将艳红包裹,仿若一层薄纱盖住深棕色的枝丫,压得梅香凛冽。 一阵阵嘈杂声灌入脑内,叶楚悦头疼地撑起身子,穿戴整齐后抬手推开门,雪折射的光白得晃眼,视线缓缓聚焦。 一群奴仆黑压压伏跪在院前,腰弯得极低,单薄的身子在风雪中摇摆。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刚要开口,却见翠桃抖唇,牙齿打战。 “殿下,段将军他、他快死了。” “死、死了?”叶楚悦怀疑耳朵出了问题,深吸口气,“把话给本宫说清楚些。” 翠桃哭得厉害,“奴、奴婢也不知,分明半个时辰前还好好的,段将军刚起身突然倒在地上,眼睛鼻子血流不止,血都是黑的。” “邬太医方才来过,说是毒素攻心所致……要殿下为他准备后事。” 话音刚落,叶楚悦已不见踪影。 第60章 喂药 ◎  叶楚悦跑到床头时,段南萧已昏迷不醒。 他的伤本是止了◎ 叶楚悦跑到床头时,段南萧已昏迷不醒。 他的伤本是止了血,眼下开始溃烂,黑血从斜切的刀口处流淌,青筋暴起,宛如虫子在皮下蠕动。 一时间,血腥味充斥整个屋内。 “系统,有什么法子医治?”叶楚悦慌了神,掌心发虚汗,目光停留在他紧拧扭曲的脸上。 【宿主,这边有解蛊的情报哦,就是这个价格嘛……】 它话锋一转:【哎呀,其实你不救他也死不了,大不了变成植物人,以男主的气运,只要不出其他岔子,可以一直撑到任务完成的那天。】 叶楚悦沉声道,“无论多少,先治好。” 她不能袖手旁观,段南萧已经在段府经历太多,又受蛊毒侵蚀,身体若不调理,也是凶多吉少。 【治好男主蛊毒,相当于买了两年寿命,友情价600积分不过分吧。】 叶楚悦心一横,按下确定。 扣除了600积分,她手头一空。辛辛苦苦攒了半月的银子,唰唰花去大半,她的心好痛啊。 “快告诉我,解药在何处?” 话音未落,眼前半透明的屏幕发出道强光,白色分散光点凝聚,汇成一个箭头形状的指向标。 她垂头看去,机械声再次响起。 【在你兜里。】 兜里? 叶楚悦疑惑着往袖子里摸,一个小巧熟悉的轮廓落入手心。看到那物时,她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一口血涌上头。 真想一刀劈了这破屏幕。 感受到她的杀气,机械声颤抖:【宿主啊,我、我也不知道这葫芦就是解药啊,知道早告诉你了不是。】 “咳咳咳!” 耳边传来段南萧咳嗽声,叶楚悦低头倒出一颗红色丹药。掐他下巴,想将丹药塞进去。 可他疼得快不省人事,咬得极紧。 如此下去不是办法。 她深吸口气做好心理准备,衔住红珠子,低头对准他颤抖的唇贴上去。 刹那间,苦涩的药味直通鼻腔,与血腥味冲得喉咙酸涩,叫她忍不住流泪。 唇间含着软肉,药效来得极快。 无尽绞痛中,段南萧只觉一股暖流窜进五脏六腑,疼痛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清香。 似是梅子酥的味道,好甜。 他贪恋地舔了舔,猫儿似的。 叶楚悦炸红了脸,吃药就吃药,怎、怎么还…… 段南萧睁眼看清是她,心尖发颤,神色黯淡,玉白的指节慢慢攀上她脖子,“药好苦,殿下帮帮我好不好。” 低哑的声音震得耳朵酥麻,叶楚悦惊觉,却被狠狠按住后脑勺,望进一双琥珀色的漩涡中。 “唔……唔唔。” 他毒刚解,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削骨凌冽的冰寒在唇齿间消融,滚烫的气息引得她呼吸不畅,稀薄的空气尽数被夺走。 一阵冷风刮在小脸上,发热的双颊愈发明显,比窗外开满的寒梅还艳红。 彼时,一道喘气的声音由远及近,冲进房内,“公、公主,段府那边传信。” 翠桃心底踌躇许久,才沉重地吐出几字。 “段大郎今早……死了。” 她慌慌张张抬起头,才看到自家殿下,正与段将军纠缠,两人姿势着实是惊到了。 即便知道驸马的真实身份,她还是羞得捂住眼睛,张开的五指漏出几道缝隙,嘴角微微上扬。 猛,驸马爷真猛啊。 一道惊雷劈下,叶楚悦羞愤地用力推开段南萧。 完了完了,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夜色如墨,乌云遮蔽星辰。 第79章 段府内烛光摇曳,映照出墙上乌压压的人影。灵堂前摆放一口漆黑的棺材,静放在牌位前。 四周摆放各式祭品,香烟缭绕,空气中弥漫透出一股淡淡的死气。 段语蓉身着素衣,面容憔悴,静静站在棺材前,空洞地望向冰冷的木板,“娘,大哥真就这样走了吗?” “你身子不好,别再折腾了。”段夫人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紧咬下唇。 段语蓉没有回头,微微摇了摇头,“我要陪着大哥,直到他入土为安。” 段夫人无奈地叹口气。 语蓉与南星从小亲近,自从星儿病重后,她常在窗前发呆,茶饭不思。眼下离世更是雪上加霜。 清冷的逆光下,灵堂门口来一女子,身形纤瘦,白衣胜雪。 众人看到那人时,神色各异。有好奇、鄙夷、多数是惊讶。 这瑞阳公主,驸马死的时候怎的没来,段家人泪流干了才过来守灵。听闻她还与那段二郎不清不楚,真是水性杨花。 叶楚悦看到棺材时,起先疑惑,忽然回想到段南萧今早突然毒发,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换身蛊连接两人性命,段南星身亡,段南萧自然难逃一死,有人想一箭双雕。 思及此,从段府开始查最合适。 段语蓉微微侧头,语气疏离,“殿下不愿来,段家也不会强迫。” “本宫算半个段家人,自然要送他最后一程。”叶楚悦双手环腰,目光仔细搜查灵堂里的一切。 就在此时,段语蓉突觉头晕目眩,身体摇摇欲坠。 “蓉儿,怎么了?”段夫人伸手扶住,却见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 “无事,可能是近日操劳。”她挤出一丝笑。话音未落,便软软地倒在段夫人怀中。 “快、快去请郎中!” 郎中匆匆赶来,探查完后,他脸色凝重,“小姐似乎中了某种蛊毒,看样子应当中毒不久。” “蛊毒?怎么可能。”段夫人难以置信。蛊毒罕见,段家戒备森严,语蓉从太清书院求学后便鲜少出门。 “可有解救之法?” 郎中摇头,“蛊毒难解,尤其是这种急性蛊毒,更是棘手。我只能暂时压制住毒性,想彻底解毒……” “恐怕要找到下蛊之人。” 一旁的叶楚悦听着,不由皱起眉。 段南星再怎么狠毒,也绝不会对段语蓉下手,原书中两人可是过命的交情,莫不是段府内有细作。 她正要开口,一股奇异的熏香钻入鼻尖,脑袋昏沉,眼前的灵堂突然摇晃,出现叠影。 她闭眼撑住身旁的木柱。 黑暗中,有个声音一直在脑海中徘徊,无限放大,脑内膨胀炸裂。 “咳咳。”她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宿、宿主你怎么了?】 【叶楚悦,你清醒一点!】系统觉着不对劲,拼命叫唤,而叶楚悦仿佛陷入某种诡异的梦境中,无法自拔。 她眼神空洞,一步步走向棺材,手轻搭在管盖边缘。她心像是缺了半块,里面似乎……有遗失多年的东西。 想着想着,叶楚悦禁不住疼痛哭出来,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滑落,一颗一颗砸在棺材盖上,眼眶圈圈泛红。 “南星,你死得好惨啊,呜呜呜呜本宫还没见你最后一眼,你就、你就走了。”她边说边敲打木板,哐哐几下脆响,盖子挪动几分。 她摸向边缘,双眼赤红,紧抓棺材的边缘,猛地向上抬。 “不好,她要开棺。”在座之人惊得站起身,上去拉住她,“把棺材板钉死!” 几个小吏攥住她手腕,却被狠狠甩开。不曾想一个娇弱公主,力气竟比牛还大。 再想上前阻拦时,已经晚了。 棺盖开了,一具冰冷的尸体闯入眼中,段南星静躺在棺材里,除了乌黑的唇色和煞白的脸,其他与常人无异。 叶楚悦呆滞的眼神松动,背后传来段夫人凄惨的哭声。 “我儿啊!殿下为何要苦苦相逼。” 听灵堂的动静,段达海赶来,看到快气晕过去的段夫人,怒吼道,“快来人啊,将她拿下!” 此声一出,却无人敢上前。瑞阳公主何等身份,动她一根手指还想在锦城混? 一时间陷入僵局。 叶楚悦苏醒过来时,见身旁围着一群官员,不由得愣住。低头才发现她正跪在棺材前,紧抓段南星的衣袖,他那模样瘆得慌。 天姥爷,她都干了什么?来灵堂祭奠,把场子给砸了。 机械声如负释重:【宿主,你总算醒了。】 “我昏迷了多久?”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 叶楚悦一阵心惊,没过去多久,就出了这么大的岔子,若是再耽搁些,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灵堂外传来一阵喧闹。 方季青身着水蓝色大袄,折扇上绣白梅,束发的飘带随冷风飘荡。他抬脚踏进灵堂,身后跟着七八个黑衣衙役,个个面露凶光,气势汹汹。 “学院有事耽搁,本王来晚了,段大人勿怪。”他握住扇子,朝前微微一礼,身后几人将备好的挽联承上来。 段达海见了,连连点头。 身后两三个官员见到他,恍若见到神仙降世,眼巴巴上前寒暄几句,方季青拱手回应。 “王爷,你要为我段家做主啊,九公主搅得段某家宅不宁。”段达海脸色阴沉,紧攥怀中人的手,“一入我段府,她们母女两人就遭殃。” 虽说段府与方家向来不合,但眼下能压叶楚悦一头的,唯有方季青,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 “哦?”方季青拧眉,在叶楚悦身上扫视一圈,最终落在棺材上,不由扬起嘴角。 “九妹真是用情至深,夫君死了,还开棺送他最后一程。”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看到这里的宝子们!!欢迎评论[比心] 下本预收《成为阴湿反派的白月光》感兴趣的宝子可以康康~求收藏~[玫瑰] 第61章 要挟 ◎  “段府吊唁,王爷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叶楚悦站起身,定定望向他,……◎ “段府吊唁,王爷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叶楚悦站起身,定定望向他,“方才我见夫君站在眼前笑,本宫思君心切才开棺见人。” 系统小声嘀咕,【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不信也得信,这么多人看我搁棺材旁边哭,那还有假。”叶楚悦想着,抬袖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小吏们见她离棺材远了,忙上前将棺位扶正,点上三根蜡烛。 方季青见段语蓉被人扶下去,笑道,“既是这样,九妹理当为驸马守灵三日,不然如何让段府上下心安。” 三日?天虞山的事还未解决,拖一天都是凶险。 虽说云杉将信送去兵部求援,但眼下无战乱,天虞山又是她的地方,去轩国寻夺一堆铁器回来,朝廷不一定会冒险搭救。 “王爷的手何时伸到段府了,本宫此次来为的就是守灵,从你口中吐出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第80章 “哦?殿下可带了什么东西来,何谈诚心。” “我与段府的家事,还轮不到外人来挑唆。” 方季青眉眼微压,“九妹膝下无子嗣,自是比旁人轻佻些,本王身为太清院长,应训诫不服管教之人。” “包括皇室。” 叶楚悦扇了扇鼻息,快被这股爹味给熏死了。 “本宫的事你少管。” 眼见两人争执,哪边都不是好惹的主,围观的众人发怵,借天色已晚为由头,纷纷离去。 段达海自知此事闹大,丢的可是段家的脸面,主动上前打个圆场。叶楚悦却执意今晚在此守灵,只好由着她来。 直到方季青的身影消失,叶楚悦暗自松口气。这厮真是阴魂不散,大晚上来段府串门,也不知道抽什么风。 等等,他不应该来段府啊。 方季青前些日子还弹劾段家,说段达海对一名囚犯动私刑,插手刑部之事,在锦城里闹得沸沸扬扬。 遣散完客人,段达海身后跟着群侍女,见叶楚悦对棺材发愣,轻咳一声。 “殿下,方才是我失言,若是缺些什么,尽管同她们说。” 叶楚悦瞥了眼,说是来服侍的,却是怕棺材里的人给弄丢咯。她站直身子,拂袖朝门外走去。 “不必,本宫在客房守着,翠桃是我贴身婢女,由她陪着便是。” 桌面洒下一片清辉,风吹得花窗不断拍打,吸来一阵梅香,叶楚悦抬眼望枝头的系红铜铃。 叮铃作响,撞入心扉。 不觉中,她来这里已有一年,说不想家是假的。记忆中家的模样逐渐模糊,她有些心悸,脑海中努力勾勒房间的样子。 温暖的阳台上,两三盆绿萝摆放在大理石桌上,微风吹过,能嗅到楼下炒板栗的香味。她斜躺在吊椅上酣睡,耳边流淌着一首不知名的轻音乐,轻盈优雅。 手中的书啪嗒滑落。 “殿下、殿下?”身后的云杉见她垂着头,以为睡着了。 叶楚悦惊醒,凉风吹得头皮发麻。 原来,她还在这里。 听云杉说完,她心中了然。 自从时钰被劫走,他是轩国细作的谣言如野火燎原,迅速在翼国蔓延,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更有甚者,疑她有叛国之嫌。 “殿下,再这样下去,人心涣散,恐怕不等轩国来攻,我们先乱了。”云杉忧心道,头压得极低。 云杉说得不无道理,轩国一向喜欢偷袭,既然敢光明正大在翼国地盘上抢人,说明有充分把握对抗朝廷。 轩国的国力恢复得比想象中快。 叶楚悦握拳,指甲嵌入掌心,“传令下去,加强天虞山戒备,同时派人暗中调查此事,注意避开方季青手下那几人。” “对了还有一事。”云杉从怀中掏出一份账本,“您说的信件,今日有人偷偷潜入阁楼,审过才知,锻造局一直与几家铁铺有来往。” 叶楚悦接过账本,里面详细记录两年铺子的流水出入,细细看来并无差错。可她记得,五年前这笔生意就开始了。 只有一家铁铺留存至今。 “留意醉仙居楼下这家,看有人是五年前就在此处做事,切勿打草惊蛇。” 清晨。 天空阴沉沉,风雨欲来,微弱的烛火在冷风中摇晃,忽明忽暗。 叶楚悦坐在窗前,揉了揉太阳穴,手握书卷,无心阅读。 昨日在灵堂上神志不清,脑内一直重复回响几道声音,伴着股奇异的香味,搅得她彻夜难眠。 【宿主,检测到精神衰竭,是否开启强制睡眠模式。】 叶楚悦摇头,问道,“你说……有什么熏香有致幻效果。” 不过她很快推翻,灵堂在场之人待的时间比她长多了,没有任何异样。除去段语蓉中蛊毒,再无其他。 她微微一愣,慢着……蛊毒。 彼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黑袍男人翻窗而入,眼底闪烁着寒光,他缓步靠近床头,墙上的阴影拉长,一匹孤狼悄然靠近。 “九妹。” 方季青声音低沉沙哑,似从地狱深处传来。 这声激得头顶发麻,怎会是他?叶楚悦转头看他,握紧藏在袖底下的小刀。以往方季青来,都会弄出点阵仗。 这次却只身前来,一定有猫腻。 “王爷来此何干?” 方季青微微一笑,走到她跟前,缓缓道,“本王知道你一直在忍受蛊毒之苦。不过放心,我今日来,就是要为解除此毒来的。” 叶楚悦闻言,眼底波涛汹涌,从桌前站起。 “毒是你下的。” 见他笑不达眼底,她更加确认是他手笔,至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应当是不久的。毕竟她识得会蛊之人,只有段南星。 可他要是想找个下毒之人,很容易,甚至可以与段南星联手,何必大费周章杀他。 “你有什么条件?” 方季青似早料到有此一问,他轻笑,“九妹果然聪慧,这几日一过,你与段府便再无瓜葛,空房难守,公主府日子不好过。” “不如嫁给本王当昭王妃,既了却陛下一桩心事,又保得住九妹在锦城的地位,两全其美。” 叶楚悦闻言,脸色骤变。 万万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条件。 “混账东西!”她怒喝一声,狠狠掷出飞刀。 方季青后仰,连连退却,扇子在半空中打转,发出“沙沙”碰撞声,飞刀顺着扇边甩向床柱,死死钉住。 “九妹别急着拒绝。”方季青站定后,淡淡地笑了笑。 “这情蛊在段南星身上种着,我只不过是加了点料,诱发毒性罢了。只要殿下你一声令下,本王便可将情蛊转移。” “免你再受思人之苦——” “啪!” 叶楚悦一记脆响扇来,落下通红的巴掌印,力度之大,震得他双眼发昏,险些摔倒。 方季青被打懵了。冷风刮来,左脸火辣辣地疼,心底的怒火喷涌而出。 从小到大,还没人敢扇他! “你找死。”他猛然挥手,白粉撒开,刹那化作一道白雾,充斥整个屋内。 叶楚悦腹部传来钻心刺痛,窜上胸口,闷得喘不过气,这股味道竟如此熟悉。 她恍然大悟,问题果然出现在这里。 他口中加的料,就是灵堂上燃的檀香,旁人闻着无事,只有中蛊之人才有反应。 那段语蓉又是怎么回事? 脑中闪现一种可能,叶楚悦暗骂声,段南星竟然连胞妹都不放过,下情蛊多半是为了绑她在身边伺候,怪不得两人情比金坚。 脑中过完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有个问题不得其解。 方季青娶她,图她什么? 图她这个公主身份? 显然不可能,原主的名声在锦城人尽皆知,他一个开太清书院的万贤之首,巴不得与她撇清关系。 图她这个人? 更加不可能,他三番五次想置她于死地,倒也大可不必背上杀妻的骂名。 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天虞山的事。 她深吸口气,“王爷再口出狂言,休怪本宫将此事捅出去。” 第81章 方季青见她脸色苍白,浑身无力,只能撑住桌案维持镇定,顿觉畅快。 要不是她这张脸还有些用处,早就被他扇子毁了,不过…… 他笑着一脚踩在她膝盖上,叶楚悦疼得跪下,指甲嵌进冰冷潮湿的地面,拉出一丝血痕。 他低头在耳边道,“可别后悔,蛊毒一旦发作起来,是会要人命的。” 说完,他戴好兜帽,翻身出窗。 叶楚悦召唤系统,服下断绝五感的药才好受点,她擦了把头顶的汗,跑出去数百米。 新鲜的空气钻入鼻息,神志逐渐清明。 她忽然想到那老头给的药,既然对段南萧身上的蛊毒有用,那她身上的情蛊,是否有解? 这般想着,她取出小葫芦,将最后一颗丹药吞入腹中。 彼时,翠桃神色慌张地跑来。 “殿下不好了!宫里传来消息,说陛下病重了!”她带着哭腔,显然是吓坏了。 叶楚悦闻言,如遭雷击。 她猛地站起身,抓住她肩膀,“你说什么?父皇病重了?” 翠桃被她煞白的脸色吓一跳,抖着身子,“奴婢也不知具体是怎么回事。只是听说,陛下上早朝时突然昏倒,御医都束手无策。” “现在整个皇宫都乱成一团了。” 想到那天赛场看到的,叶川柏病倒绝非偶然。 “随我去皇宫一趟。”叶楚悦系好披风,往府门口跑去。 第62章 治疗 ◎  冷风吹过,御花园百花凋零。 唯有几株寒梅随风摇曳,枝……◎ 冷风吹过,御花园百花凋零。 唯有几株寒梅随风摇曳,枝丫垂落,时不时飘来花瓣。 叶楚悦目光落在红瓦砾上,积压的白雪恍如朵朵白梨,噼里啪啦开满整个房檐,晃得眼睛疼,她收回目光。 叶川柏病重算不得好消息,原书中他是在轩国开战后才发作的,眼下却提前了几个月。 翼国皇室子嗣不算少。 除去战死沙场的大皇子,远在边疆的三皇子,贪污军饷被流放的四皇子,年纪尚小的十皇子。 唯有六皇子和八皇子尚在锦城中,而这两人都为方季青马首是瞻,想借力坐上太子之位。 至于剩下的公主母族中,未能有与他抗衡的。 叶楚悦不禁头疼,九个人里五个废,还有四个胳膊肘往外拐,这要怎么赢。 “系统,叶川柏的病有把握治好吗?” 【只要不是绝症,还是有七八成可能的,前提是,你要亲自看他把药服下。】 看来,不违反原书剧情走向的,还是有机会补救的。 “殿下,到了。”一旁的翠桃低声提醒。 华清殿大门紧闭,门前候着四五名侍卫,神色严肃。一群穿着红色官服的大臣抬头观望,时不时来回踱步。 叶楚悦深吸口气,走到侍卫面前,“麻烦禀报一声,本宫要见父皇。” 侍卫闻言,面露难色。 陛下病情严重,受不得半点风寒,但眼前这瑞阳公主,他们也不敢得罪。 “殿下恕罪,昭王下令,不允许任何人进殿,您还是请回吧。”一名侍卫只好搬出方季青。 提到方季青,方才包扎好的膝盖隐隐作痛,叶楚悦怒得冷哼声,双手环腰。 “昭王管太清书院和铸造局不够,还要管到陛下头上,莫不是想只手遮天。” 侍卫们虽惶恐,还是劝道,“殿下慎言,王爷为朝廷鞠躬尽瘁,这些年咱们都看在眼里。” 身后求见的大臣不免冷笑,“九殿下不若先让我们进去,早朝还有几份要紧的奏折要陛下过目。” 一个胸无点墨的公主这时候着急闯殿,又没什么要紧的事,简直胡闹。 叶楚悦不退,对方也不让。 双方就站在原地僵持着,路过的宫女不嫌事大似的,在墙角处偷看,窃窃私语。 就在她打算硬闯时,身后传来一道严厉男声,“本将军有事禀报,闲杂人等速速退开。” 循声望去,一男人身着黑色玄袍,金色暖阳洒在银色的铠甲上,泛出粼粼波光,泼墨眉眼微压,分明生得玉树兰芝,却掩盖不住肃杀之气。 他摩挲腰间佩剑,挺拔的身姿掠过众人,在叶楚悦背后缓缓站定。 侍卫看到来者,嘴巴打哆嗦,“段、段将军有何事禀报。” 他长剑一挥,斜眼瞟他,“本将军行事,何须过问你。” “是是是。”侍卫连忙退后,让出条道。 段将军手握朝廷禁军,前不久又在沛洲屡立战功,在锦城百姓眼中,威望早就超过了昭王。 “殿下莫要担心。”段南萧声音透过冷风传入她耳中。 叶楚悦微微侧头,鲜少看他穿这身,站在原地盯了他许久,瞥见玉白的耳廓逐渐变粉,透着红,声音带着几分玩味。 “有将军在,本宫自是安心。” 众人抬头,两人并肩而立,斑驳金光穿过枝叶缝隙打在头上,渡上层不真实的光彩。 “殿下先行。”段南萧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叶楚悦有些忍俊不禁,快步走进寝宫。看来他身上的蛊毒好得差不多,总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寝宫内昏暗,几盏微弱烛光摇曳。 一股药味冲上鼻息,昏黄中映照出一张张疲惫的脸,两位御医望着盛汤药的空碗端出来后,皆松了口气。 “瑞阳公主驾到!”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寝宫,众人纷纷跪拜迎接。 叶楚悦扶两位御医起身,唤宫人取水,“两位大人辛苦了,可否同本宫说说,父皇到底如何了?” 两人面如菜色,眼底满是忧愁,接过递来的茶水才缓过神来。 “半月前,陛下每逢晨夜咳嗽不止,常冒虚汗。起初当是受了点风寒,喝完几服药好了点。” “可谁知……今日竟直接在大殿上昏过去。” 说到此处,叶楚悦倒有些眉目,估摸着问道,“父皇冒虚汗时,可伴随头脑发热?” 御医点头,“是,咳嗽时痰中带血,着实不寻常。” 听这话,叶楚悦想起那日叶川柏明显消瘦许多,不像是为国事操劳所致。 她脑海灵光一闪,是肺痨。 这个时代没有防范病毒措施,染上点风寒都能出人命,更何况肺痨是慢性病,久拖不治,即死。 思及此,她掀开帘子走到床前,叶川柏正无力躺在龙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 她心头微动,快步上前,跪在榻前,“父皇,儿臣来看您了。” 叶川柏缓缓睁开眼,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他先是一愣,后实在撑不住昏死过去。 叶楚悦小声对系统道,“开始吧。” 月黑风高,城边小木屋旁。 风雪噼里啪啦打在瓦片上,两三个黑衣人手持利刃,眼中闪烁寒光,一步步逼近居所,眨眼包围木屋。 屋内的人早已察觉到异样,弯腰站在窗前,望向外面的几道残影,胸前的银铃随风响起。 “老朽此生不会再炼制情蛊,王爷不必在我这个老头身上花功夫。” 背后的人影摇着扇子,从阴影中走出,正是方季青。 第82章 他不紧不慢端起桌上茶水,在掌心斟酌,“段南星已死,你恐怕还不知吧。” “你徒儿偷换身蛊被逐出师门,又在瑞阳公主身上下情蛊,罪不可赦,你来锦城是想解了这蛊毒,奈何被段府拒之门外。” “本王说的可对。” 他缓缓吐出,“江寺卿。” 老头脸色骤变。 他退隐朝廷十余年,竟还有人识得他身份。既然那孽徒已死,就没有留在锦城的必要了。 “王爷应该知道,中情蛊若五年不诚心相爱,轻则失去神志,重则心绞难耐而亡,非决意者不能轻易下蛊。” “少废话。” 方季青手一挥,命人将他手脚捆住,三两步走到跟前,手上的鞭子“啪”地抽打。 “本王自然知道,不过他情蛊已转移到本王身上,若没猜错,解药在你身上。” 要让叶楚悦听话,自然要费些功夫。他也是偶然在一本古籍上看到,施情蛊者只要用熏香辅佐。 便可让中蛊者行施者所愿之事。 乔家铁厂在锦城名声远扬,颇有在四国流通贩卖之势。不少太清学院的子弟不愿留在学堂研学。 反倒跑到各处铁铺拜师学艺。 铸造局那边传信,有人上门找楚小姐拜师学艺,朝中几个大臣暗地与铁铺勾结。 只要拿到解药,无论想杀或者操控叶楚悦,还不是轻而易举。 “哈哈哈哈!”江余蓦地大笑起来,一身戾气豁然驱散,“王爷,你机关算尽,却算不到老头我早把解药给了别人。” “你说什么?!你给谁了!” 方季青怒得揪住他衣领,弯折的鞭子在他脸上拍打。不过瞬息,他突然笑了,笑得肆意,显然是不相信。 “不说,有的是法子治你。” 几番折磨下来,江余被打得口吐黑血,紫袍上的血顺流到脚裸,银铃从胸前滚落,落到冰冷的地面上。 “铃铃铃。” 光滑的银面倒映一张凶狠的脸,方季青将它踩了个粉碎,陷进泥土渣子里。 呵,得不到的东西……那就毁掉。 * 忙活了整日,叶川柏病情稳定了不少,叶楚悦见他睡下,交给宫里的御医好生照料。 回到公主府时已是亥时,屋内寒冷,她裹着一层棉被蹲在碳炉旁取暖,耳边响起细碎的敲门声。 想来是翠桃热的桂花酒好了,叶楚悦笑着起身开门。一道高大的阴影投下来,高过头顶,她呆滞片刻。 刚要抬头,肩上一沉,不知名的清香侵涌扑来,低哑磁性的男声随冷风灌入耳中。 “殿下昨夜去了何处?为夫找了好久好久,是在为我兄长守灵,还是在开棺哭丧……” “嗯?”段南萧眉眼微挑。 叶楚悦心底咯噔声,退后半步,看来他都知道了。 “不是我——” 正要同他解释,她忽然身体一轻,反应过来时,已被他抱在怀里,强劲有力的心跳如鼓声,震得耳朵发麻。 明明是他先僭越,心跳得比她还快。 段南萧把她放床上,伸手去拿带来的酒壶,倒上一杯,那姿势犹如闲云野鹤。 月色下,他伸出的指骨透着淡淡粉色,“上好的桂花酿,娘子不若尝尝……” 叶楚悦没好气瞪他,好啊,殿下也不叫了,胆子愈发大了。 她想拒绝,却被轻捻下巴,猝不及防间,一股温甜的酒香涌入唇齿。 他欺身轻啄,觉得不够,扣住她柔软的发丝,克制隐忍地咬起来,越演越烈,密密麻麻的吻雨点般落在唇角处。 一股酒香浓滑在缠绕的舌尖流连,勾得叶楚悦脑袋空白,闭上眼,本能撑住柔软的被褥。 宽大滚烫的掌心攥住她手腕,酒杯滑落,咕噜滚到床边,温热的酒香漫了一地。 窗外的风雪呼啸而过,吹乱满院红梅,惹得积雪压弯枯枝,簌簌洒下。 第63章 污蔑 ◎  直到她撑不住软倒下去,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见她小脸……◎ 直到她撑不住软倒下去,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见她小脸通红,他满足地舔了舔下唇,琥珀色的眼底满是汹涌醋意,“殿下我好怕啊,明日去天虞山,那里天寒地冻的。” “你都摸他,替他暖手了。” 叶楚悦羞愤地望向他,轻轻擦拭残余的酒水。她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人是谁,却想不到他竟同一个死人置气。 喘过气后,她脑袋发昏。 背后贴来热乎乎一片,段南萧起身到她身后,修长的手指探向她纤细的腰,温热的鼻息在脖颈喷洒。 “娘子……也摸摸我……” 她抬手别开他脸,他一把抓住,轻蹭掌心,嗅着她指尖的酒香,忍不住勾起嘴角,那模样宛如饕餮后的猫儿。 饶是叶楚悦见惯他惹人的模样,也忍不住脸红,手不自主地揉搓几下,看着他亮晶晶的眼,她翘起嘴角。 嗯,软乎乎的,手感确实不错。 寒风凛冽,刮骨似的拍打脸颊。 叶楚悦送段南萧去天虞山后,与云杉于乔厂一聚,信上写的打探清楚了。 醉仙居酒楼下面的那家铁铺,叫方宁铁铺,平日没什么人去过,听说里面的铁器是铸造局专供。云杉也是在原地打转许久,才有点眉目。 这铺里卖的,不是寻常铁器,还有大量军事用具。可铸造局要是缺点什么,完全可以批量订购,何必在锦城建这么一个铁铺。 叶楚悦看到账本时,顿觉这家铺子不简单,朝廷发放下来的银响买到的兵器,价格比平日高处四成。 换句话说,就是高价买了些破铜烂铁,上战场拿着残次品跟轩国硬碰硬。 不输才怪。 叶楚悦望着杯中的倒影,摩挲着账本,“接货的人长什么样?” 云杉道:“都是些练家子,约莫三十来岁,身上穿的不像是翼国的,奴、奴婢不敢靠太近。” 叶楚悦想到她不是习武之人,搭她肩头,“云杉,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待查明此事,你拿着这笔银子,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卖身契我会命人给你。” 云杉瞳孔微缩,声音带着颤抖,“殿、殿下是不要奴婢了吗,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奴婢这就改!” 她站起身要跪下,叶楚悦连忙扶她起身。 “你做得很好,只是公主府将来的日子想来不太平,留着你在这里受苦……” 云杉摇头,"只要云杉能在殿下身边伺候,就什么都不怕。" 叶楚悦与她相视一笑。 有这些,足够在叶皇面前参他一本了。 铁厂日渐壮大,不少年轻子弟慕名而来,褪去长袖衫,打铁学艺。既然求学无门,何苦将一生耗费在学道上。 叶楚悦为此,留出间专供外人求学的隔间供人观学。只是……乔老和无霜,希望天虞山相安无事。 彼时,几人拿了件趁手的佩剑把玩,挥砍刺挑,“嗡”地鸣响,挽得一手剑花,为首的郎君爽朗笑道。 “好剑!” 赵铁柱上前替他包好,摸头嘿嘿笑道:“这把剑是新出来的款式,吴公子喜欢便好。” 第83章 一听此人是吴府公子,当朝太傅之子,旁人立马就感兴趣了。纷纷凑上前观摩,那剑身在光线下泛银光。 仔细瞧更是不得了,透光下,平滑的剑面蔓上几道纹理,好似云丝彩锈,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早就听闻七星剑不输承影剑,如今咱也算是开开眼界了。” “别说承影剑,就是他轩国打造的弓箭,也不如咱们,要说也是瑞阳公主的功劳。” 片刻沉默,有人道,“……赵师傅,我要一把普通铁剑,正好拿回去给小儿练手。” “我也要我也要,正好娘子砍肉的菜刀丢了。” 提到瑞阳公主时,在场之人不约而同没说下去,现在锦城对叶楚悦褒贬不一,赢得宴会魁首自是为翼国争光,可她与段府二郎传出的那点嗅事…… 简直不堪入耳啊。 叶楚悦坐在二楼,望着底下的众人窃窃私语,正要下楼出去逛逛,门外传来一道嘈杂声。 “铸造局办公,闲杂人等退散!” 佝偻的行人听到动静,转头望去,一群黑衣侍卫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持刀长驱直入,逼退采买的民众。 高宇费走进来,抬眼看到两人在二楼,上楼坐到桌边,翘起二郎腿,似笑非笑。 不等他放话,叶楚悦眉眼微眯,“铸造局有事,为何要到乔厂来议?” 高芋费道:“既然殿下知道本官是铸造局的,那就不卖关子了。” 他看眼云杉,“本不想为难楚大人,只是……你们这里贩卖的铁器差点闹出人命,我在铸造局任职多年,理应维护朝廷名声。” 他又添油加醋,说那些百姓要乔家铁厂赔他们一条命,不赔命,就要偿还百两白银。 “楚大人,你可知罪?!”他突地一拍桌案。 云杉慌了神,面具下的眼睛不安定地颤动,她转动眼珠子,往叶楚悦的方向瞟。 叶楚悦蹭地站起来,盯着许久高宇费,红唇缓缓吐出毒舌字眼。 “你放屁。” “乔氏铁厂里有朝廷的人把关,你说的有百姓用铁锅炒菜腹痛不止,乃食物中毒,怎就怪到器具头上了。” 高宇费带着人气势汹汹闯入铁厂,丢了张口说无凭的证据,就想定罪? 仗着新派来的侍卫武功高强,高宇费气也不虚了,冷笑一声,从桌上拿起张文书,扔在她面前。 “这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二十余人前后在你铁厂购买铁具,不止锅碗瓢盆,还有首饰佩刀,接触后不出十日必中毒。” “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 云杉拿起,看着看着,纸角捻出个洞来,这文书确实是朝廷下的令,要去牢中审问。 叶楚悦察觉她脸色不对,抽过文书,不由得皱眉。 她上任不过二十日,铸造局的人便从前前一日开始关注乔厂,怕是早有预谋。没想到那厮下手这么快。 叶皇尚未痊愈,此时要是反抗,指不定有坑等着她跳,再加上段南萧远在天虞山。 只能静观其变了。 高宇费见她们沉默,顿时觉得扬眉吐气,手一挥,几个人将云杉围住。 “不过是去衙门走一遭,九公主不会插手吧。” 叶楚悦冷哼道:“楚小姐是本宫引荐之人,自会证明乔厂清白,你们要是敢动她一根汗毛,本宫定不饶他。” “哈哈哈,那是自然。”高宇费挑眉笑道,眼底精光乍现。 月悬高空。 一道皎洁的冷光洒在雪地上,泛出银色微芒,皇宫里几盏行灯在路上穿梭,宫人哈着热气掩门入睡。 干裂的旁,两道轻盈的身影紧贴墙壁走,脸上蒙黑纱,只露出两双明亮的眼眸。 叶楚悦紧握密封竹筒,身后跟着翠桃。 “殿下,不知道为何,我有些怵。”翠桃抖着身子,冷风从脚底一直窜到头顶。 “嘎吱嘎吱——” 脚底传来踩雪的轻声,白雪折射的光衬得四周极静,背后的翠桃小心攥住她衣袖,叶楚悦停住步子。 “信都已经交上去了,慌什么。” 今夜入宫,本以为叶皇刚痊愈,进寝宫没那么容易,没想到竟这般顺利,除去看守寝宫的婢子,只有几个侍卫把手。 叶川柏看到账本后的神情,那叫一个精彩,恨不得把铸造局给掀了,云杉的事,想必明日就能解决。 两人沿宫墙阴影,小心翼翼地向宫门方向潜行,一路避开巡逻的侍卫,抵达宫门。 来时的马车离宫门数百米,出宫后,叶楚悦眯眼在冷风中辨别方向,走着走着,却不见马车踪影。 “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窜近,她心跳得飞快。 瞬息间,背后的影子快速飘来,一群穿盔甲的侍卫突然从暗处涌出,将两人团团围住。 “尔等竟敢夜里潜入皇宫,是何居心?!” 为首的侍卫冷笑,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刀,雪落在刀剑尖上,溅起白色浪花。 叶楚悦心下一紧,很快回神,差点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她摘下面纱,一张艳丽的脸暴露在冷风中,如绽放的寒梅。 “见到本宫,还不快退下?” 对面没有人出声,只有呼呼风啸刮过,耳朵痛得发麻。 不对劲,就算是御前侍卫,见到公主也只有行礼的份,可这帮人毫不惊讶,反而逼得更紧了。 叶楚悦恍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哈哈,这时候还装傻吗?”领头的侍卫大笑道,“殿下要是跟我乖乖走一趟,便什么事都没有。” 他余光落到翠桃,“包括你身边的人。” 翠桃察觉不对劲,连忙从腰间抽出软剑,护在叶楚悦身前。 “殿、殿下你快走!” 为首的侍卫见状,一挥手,身后的暗卫如鬼魅般向朝两人扑去。 叶楚悦推开翠桃,手中竹筒滑落,龙泉剑破鞘而出,直冲迎来的几人。 “唰唰唰!” 雪亮刀光来得极快,侍卫退后,叫痛捂住双眼,鲜血顺着指缝流下,在雪地里绽出红花。 叶楚悦转头看翠桃,“快走,通知李叔!” 为首的侍卫狠笑道:“别急,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刹那间,剑影碰撞出火花,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续而被冷风吹散,叶楚悦抹去嘴角的血。 暗卫人数众多,握剑的手动得,被冷风吹得发麻,腿踩在陷进雪地,寒气窜得膝盖发软。 喘息间,叶楚悦喘气望向前方,两个侍卫手各拿着白色绸带的两端。 还未看清是何物,侍卫飞来,绸带无限放大,直冲鼻息,她闻到后一阵头晕,眼前发黑。 糟了,这绸带被迷药侵染过。 第64章 逼嫁 ◎  地牢阴暗潮湿,台阶爬满青苔,空气中弥漫霉味,四周传来老鼠的窸窣……◎ 地牢阴暗潮湿,台阶爬满青苔,空气中弥漫霉味,四周传来老鼠的窸窣声、滴水声。 “叮咚叮咚……” 烛火摇曳,铁栏旁摆放各式各样的刑具,昏暗的光线下,透着股淡淡的血腥味。 叶楚悦缓慢撑开双眼,活动手脚,四肢被铁链紧紧锁住,嗅到股酸臭味。 第84章 “呕。”她忍不住干吐,低头之际,一抹艳红刺入眼帘。 她身上穿的,竟是一件大红鸳鸯婚服,脖子上的如意珠微动,锁骨发凉,衣袖绣金色牡丹,裙摆层层叠叠,绣鞋上的白珠发出柔光。 挣扎之际,头上的步摇打得脸疼。 怎么回事,她不是在皇宫与那帮侍卫搏斗吗?这又是哪儿? 她动了动身体,腰间传来刺痛。那时候受的伤还在,看来,不是做梦。 “系统,我现在在哪儿?” 机械音低声道:【宿主,有人来了。】 铁栏外,一道阴影缓步朝这边走来,叶楚悦警觉。看到那人的面目时,她先是愣神片刻,怒火突地从脚底涌上心头。 “快放了本宫。” 那人淡然一笑,饶有兴趣地围她转一圈,在身侧停下,“知道你在这里昏迷了多久吗?” “亲爱的……九妹。” 被他这般唤着,叶楚悦胃底一阵翻腾,只想一拳打在他脸上,却使不上劲儿来。 方季青静静看着她泄气,道:“别心急。” “三日前,本王已昭告天下,九妹对本王早已情根深种,如今过了丧期,本王愿意屈尊降贵,娶瑞阳公主为昭王妃。” “以成殿下心愿。” 疯子,当真是个疯子。 “畜生!”叶楚悦怒吼道,“段南萧他不会放过你!” 方季青拍了拍手中折扇,风轻云淡道:“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他呀……昨日就死在了轩国边疆的雪原上。” “尸、骨、无、存。” 叶楚悦心头一空,“你、你说什么……” 她盯着方季青许久,那眼神不像骗人。 她怎么忘了,天虞山冬季极易积雪滑坡,又与轩国的天圣山连成一脉。若那些贼人藏匿在天圣山中,山高路险,易守难难攻。 她胸口抽痛,双目像失去聚焦,眼前模糊,滚烫的泪珠从脸颊滑落。 不可能、不可能……他说过会平安回来的。 他不会说话不算话。 “如果你没让他去天虞山,他也不会死,是你亲手杀了他。”方季青从未见过她这般,说的时候还不忘添油加醋。 心头千万只蚂蚁啃食,叶楚悦干裂的唇一张一合,“是我……是我害了他。” 他刚解蛊毒,就向叶皇提出应对天虞山之事,他好不容易从十年痛苦中解脱,却还是选择上山救人。 叶楚悦抬眸,“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本宫没时间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想死?没那么容易。” “哗啦”一声响,方季青扯开衣襟,露出片黑紫的皮肤,伤口像树枝盘踞在胸前,一直攀上脖颈,恐怖狰狞。 “这情蛊是本王为你种下的,自然让你承担后果。”方季青紧抓她身旁的铁链,发疯似的摇晃,“毕竟乔厂在你手中,毁了实在可惜。” 直到这刻,叶楚悦才明白,他为何处心积虑在她身上下功夫。 原来方季青早知道她是楚小姐,先是逼她承认身份,拿捏不成,就盯上了段南星的情蛊,妄图控制她的心神。 至于婚事,翼国律法规定,夫妻其中一人丧偶后,另一人会继承亡者的家产,天虞山和乔厂,无论哪个都是香饽饽。 他是想杀鸡取卵。 “情蛊发作时,只有人血能抑制,尤其是至亲。”方季青眯眼望她,一把掐住下巴,“九妹虽与本王无血缘关系,但做药引却是再好不过。” 叶楚悦声音沙哑,“你要做什么?” 方季青命人把她手铐解了,从腰间抽出一把刀,放在她眼前。 “自己来,还是本王来。” 叶楚悦跌坐在地上,骨头跟散了架似的。腰间的伤隐隐作痛,刀面折射寒光携带血腥味,冲入颅内。 她夺过刀刃,在掌心划拉,一条血红开出道口子,旁边的奴婢抖碗一滴滴接着。 方季青轻瞥了眼,笑道:“青黛,还不快为殿下包扎,送点吃食过来。” 青黛刚拿出布条,却被叶楚悦扯过,她自顾自包扎起来。 婢女们见状,低头退下,方季青看了眼她手上的血,大摇大摆走出铁栏。 待人影散尽,叶楚悦心脏才回暖,宛如溺水,大口呼吸周围的冷空气,她抚上发烫的额头。 “咳咳咳,系统,药。” 【宿主不必太过伤心,男主要是真死了,空间会崩塌的。】 “我没那么傻。”叶楚悦掩去眼角的泪,缓缓站起身,扎紧绷带。 方才不哭,方季青肯定起疑心,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打消防他的备心,苟到逃出去的那日。 别到时段南萧没回来,她就先交代这里了。 上好药后,她靠近铁栏向外看去,外面静悄悄地,清冷的月光洒在墙上,投下片阴影,听不到一丝脚步声。 此地应当是昭王府内,不然也不会放着她一个人在牢里,不怕她溜出去。 是以,门外定有人把手。 叶楚悦用积分换取短刀后,趴在四处墙角探查,牢房常年没关人,石墙表面有些松软。 昏暗光线下,一股冷风从手背喷上脸颊。 她眼睛发亮,往那处挖去,是块松动的石砖。刀尖反复凿刺,一点点地将碎石挖出。 洞口打通,白光夹着冷风打在短刀上,映照出一张苍白的脸,叶楚悦刚要继续深入,背后传来婢女的声音。 “殿下,王爷命奴婢送来点热粥。” “放桌上吧。”叶楚悦虚弱地背靠墙面,缩在墙角,手中的纸团捻得极紧,额头布了层冷汗。 不能走,她怎么忘了,翠桃如今下落不明,若是逃出去,他不会放过她。 就算她侥幸逃出去,只要方季青打死不承认,又有什么能证明他动用私刑,妄图侵占家产。 三日,足够他在锦城胡乱编排了。 叶楚悦捂住掌心的伤,必须拿出些有力的证据来,不仅如此,还要正中眉心。 最好……一击毙命。 “隆隆隆——” 乌云密布,雷声轰鸣。 一道光亮撕开天际,银蛇般劈向大地,大雨滂沱落下,打在蹭亮的瓦片上,反弹的水珠啪得砸向路过的行人。 那行人捂头叫痛一声,嫌恶地吐口唾沫,“呸!段大郎尸骨未寒,端阳公主就眼巴巴攀上段将军。” “不过眨眼的功夫,竟嫁到昭王府了。” “是啊,克死夫君不成,还把段将军撘进天虞山,真是晦气。” “咱们王爷也是发善心,竟娶了这个么水性杨花的女人。”这消息放出,不少锦城贵女心碎了一地,更有甚者,去公主府门口蹲着,盼着叶楚悦出门。 自昭王府的婚事昭告天下,整个翼国百姓仿佛记忆复苏,把叶楚悦出生到现在做的恶全数落一遍。 彼时,乔厂前聚集一群怒气冲冲的民众,手持木棍,捡起地上的石头狠狠向牌匾砸去,口中高喊。 “乔厂滚出锦城!瑞阳公主滚出翼国!” “他家的铁器越来越差了,根本不值这个价钱!”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大汉高声喊道,声音粗犷有力,瞬间吸引周围人的注意。 第85章 “对,我家那把菜刀,没用多久就卷刃了。”一妇人点头附和道,气得往门口撒一把菜叶。 众人怒火点燃,纷至控诉乔厂的铁器质量下滑,有人动手推翻店前的摊位,将摆放在门口的铁器摔得七零八落。 厂内,赵铁柱坐在炉火旁,拧紧布满老茧的手,听着门外的喧闹声,手中的热铁快夹不住。 “大哥,咱们该怎么办?”一个年轻的铁匠,站在他身旁,原地来回踱步。 自那天楚小姐被带走,铸造局的人就蠢蠢欲动,隔三差五来乔厂质检,稍有一点怠慢就要罚钱。 这月半数银子花在管控上。 本想找九殿下帮忙,她突然与昭王订婚,已经三日没出门迎人,送进公主府的信也没半点着落。 赵铁柱一拍大腿,“唉,只能给天虞山送信了。” “可……”铁匠面露僵色,城里都在传段将军死在天圣雪原,就算信送到了又有何用。 他叹口气,放飞手中的信鸽。 * 夜色如墨。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段南萧脸上,映照出紧锁的眉头,他脖颈青筋暴起,眼角泪水滑落。 半敞的衣襟下,白皙的胸膛不断起伏。 梦中,叶楚悦身着红嫁衣,身旁站着一位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她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红唇娇艳欲滴,宛如盛开的牡丹。 那笑容如锋利刀刃,将他全身割遍,心脏一片血肉模糊,胸口不断抽痛。 眼见叶楚悦踏过火盆,两人相视一笑,那男人的侧脸逐渐显现,玉容冠面,手中的折扇换成红色,正是方季青。 “殿下不要!”段南萧伸手叫住她,却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携手步入喜堂。 而他是局外人,隔绝在空气墙外。 突然,一阵剧烈的胸痛撕扯,他惊醒坐起,汗水浸湿衣襟,大口喘着粗气。 第65章 惊梦 ◎  “悦儿……”段南萧喃喃自语,望着空荡的掌心,久久不能回神。 ◎ “悦儿……”段南萧喃喃自语,望着空荡的掌心,久久不能回神。 回想梦中的那幕,他心如刀绞,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不行,他要去找她。 他撑起身子走到窗前,望向外面漆黑一片的夜空。冷风透过单薄衣衫,血色绷带下,腹部的伤口深可见骨。 门外的林洋撞见这幕,瞪大双目,“将军你伤刚好,郎中说了,近三日不能下床。” “快把药先喝了。” 天虞山一战,将军将乔厂的人救回来,身子骨本来刚好,又被敌军射中腹部,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不易。 不出几日,轩国那边必会派来援兵,到时候免不了一场硬仗。 段南萧望向他,瞥见他手中的信笺,一把夺过。 “将军那不是——” 看到消息时,他脑内混乱,苍白的唇微微颤抖,努力吞咽,强压喉咙里的酸涩,哽咽在唇齿间打转。 “真的……竟是真的。” 手中的纸飘转掉落,原来她亲自为他送行,脸上的笑不是给他看的,而是巴不得他滚远点才好。好与方季青私定终身。 紧拧的剑眉下,一双琥珀色的双眸似深不见底的潭水,他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嘴角的弧度如弯刀。 想嫁人?他不许! 披上外衣后,他跌跌撞撞跑出房门,寒风撞入胸口,疼得喷出一口热血。血在白雪中开出朵朵红花,凝结成冰。 耳后传来林洋的跪地声,“将军你不能去啊,想想天虞山的兄弟们,想想翼国的百姓。” “末将求你了!” 段南萧赤脚踩在雪地上,额前的墨发胡乱拍打脸颊,高挺的鼻骨在风雪下愈发挺立,投下小片阴影。 他抬头望向天际,迷蒙云层遮掩,风一吹,霎时拨云见月,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结霜的眉梢,心头愁绪被照了个干净。 若翼国陷入险境,血染天空,红光笼罩,她是不是也看不到这般美景了。 回应他的,唯有耳边刮来的风,偷摸着钻进衣襟,冰冷刺骨。 他苦笑着,只可惜那个时候,护在她身侧的,不是他。 良久,风中飘来一句。 “好。” 公主府内。 红绸高挂,喜字成双,一派喜庆之色。 窗外雷声轰鸣,叶楚悦坐在闺房中,身着大红嫁衣,美艳的脸庞没有一丝笑容,柳眉紧蹙。 “殿下,别伤心了。”翠桃在一旁劝慰,紧握喜帕,眼中泪光闪烁。 叶楚悦刚要开口,门外响起不耐烦的催促声:“九殿下,时辰不早了,该上轿了。” “走吧。”她缓步走出闺房,踏上喜轿。 喜轿途径朱雀街,叶楚悦撩开车帘,轿外的百姓乌压压一片,垫脚观望,投来的目光,或好奇、或愤怒、或失望。 一路上冷不丁传来唾骂,骂得比她刚来时还难听,还有的扔几个臭鸡蛋过来。若非轿旁有侍卫把手,恐怕这轿子早就给掀翻了。 鸳鸯红盖头下,叶楚悦捏紧手帕,想来方季青大肆在锦城宣传此事,哪怕冒雨,百姓也要跑过来凑热闹。 真是恶心。 喜轿停在府邸外,不见有人迎接,门口的侍卫既不放行,也不做声,静得不像在办喜事。 叶楚悦问:“发生了何事?” “我也不知,按理说吉时已过,王爷早该来了才对。”翠桃也是一脸茫然。 喜轿外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发出微弱光芒,叶楚悦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彼时,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身着黑色劲装,面容冷峻的男子出现在喜轿前。 “昭王呢?”小翠见状,忙上前问道。 那男子冷哼一声,道:“王爷有令,今日有要事处理,不能回来拜堂,你们就先在这里等着吧。” 言罢,他转身欲走,被叶楚悦叫住:“等等,何时能回来。” 侍卫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一眼,那眼神毒辣得要将她掐死,片刻消失在转角后。 叶楚悦愣神片刻,忽然想到什么,莫不是,那日去皇宫送的信笺奏效了? 铸造局伪造证据,又以次充好,叶皇又大兴锻造业,定然不会放任不管。若真是如此,怪不得那人脸色发黑。 “殿下,我们是不是可以……”翠桃声音渐小,攥紧她衣袖,“跑啊。” 叶楚悦摇摇头,这笔债不能就怎么算了,她要亲自上门讨。 思及此,她掀起轿帘,提裙走下来,步入府内。 一群身着华服的公子小姐,见她来了,掩嘴笑出声,眼底满是鄙夷,不像来祝贺,倒像是看热闹。 “哟,这不是九殿下吗?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新郎官呢?”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引得众人哄笑。 叶楚悦认出,说话的是当朝丞相的嫡子宁锋,平日里欺压百姓、玩弄女子为乐。即便在锦城名声不好,也无人敢管。 翠桃见状,忙上前护住叶楚悦。 “今日是昭王府的大喜之日,我家殿下乃圣上亲封的瑞阳公主,何时轮到你嚼舌根?” 宁锋闻言,笑容更甚。 第86章 “大喜之日?哈哈哈,本公子看是大悲之日才对。你们看看,这府里几个拿贺礼的人影都没有,王爷根本不想来。” “九殿下,你是要和地上的雪渣子成婚吧。” 话音刚落,在场的宾客笑得前仰后合,似找到点乐子,对叶楚悦指指点点起来。 瑞阳公主入昭王府不说是下嫁,但从此公主府无主可依,叶楚悦若在昭王府没有容身之处,那只能苟且偷生。 这都是她自找的。 宁锋见叶楚悦沉默不语,当她是吓傻了。低头之际,瞥见她下颚轮廓分明,赤红的耳坠衬得肌肤雪白,将满院的梅树比下去。 尤其是那一双小手柔软无骨,风一吹,身上的甜香冲得他心痒痒,浑身暖烘烘地。 反正昭王不要她,他又与爹爹交好,一个女人而已,他就替他收下了。 “嘿嘿嘿。”宁锋邪笑,伸手抓向她手腕。 叶楚悦后退半步,躲过咸猪手,反手一记清脆的耳光,重重甩他脸上。 “啪!”这声脆响在堂前回荡,宁锋的脸瞬间红肿,难以置信地瞪向叶楚悦。 “你……你竟敢打我?!”他颤抖着捂脸,显是被打蒙了。 叶楚悦冷冷地瞥他,“放肆。” “就算是你爹见到本宫,也要行礼,何况我与昭王还未拜堂,算不得昭王妃。” “你,又算什么东西。” 这声掷出,有如惊雷。在场之人不由得鼻息凝神,这瑞阳公主怎么跟宁公子说的不一样,不说她是个软柿子吗。 叶楚悦掀开盖头,稀碎的下,一双凤眸淡漠地扫视众人,周身气势如虹,压得抬不起头来。 有人主动上前,恭敬道,“瑞阳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声落地,其他人再没眼力,也得跟着行叩拜礼。 叶楚悦转身,背后传来宇锋怒喝:“你给小爷等着!” 她脚步顿住,“好啊,尽管放马过来。” “你、你!”宁锋半天吐出一句完整的,身后的婢女急忙跑来给他顺气,将他扶下去。 见叶楚悦进入堂内,紧闭大门,众宾客顿觉扫兴,低着头匆匆离去了。 夜色如墨,一轮弯月挂在天边,洒下淡淡的银辉,窗前的红烛越燃越短。 叶楚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翠桃睡在隔壁,看来方季青还未回府,多半在皇宫留宿。正是打探的好机会。 可门外的侍卫没有走……该从何处出去。 她坐起身,视线在四周来回穿梭,掠过窗户,落在一旁的墙壁上。 那面墙看着并无异常,但在月光的照耀下,隐约透出不同寻常的纹路。似云纹又似某种图腾。 她往外看一眼,下床点亮油灯,走近仔细端详。 明黄的光线下,那些纹路变得清晰可见,竟是一幅山水图,蜿蜒的水纹下的石块,似是某种标志。 叶楚悦心跳不禁加速,伸手触碰那些纹路。 “咔咔咔——” 指尖触碰到石墙,一阵轻微的机关转动声响起,墙壁缓缓向右移开,露出一条幽深的密道,一眼望不到尽头。 叶楚悦挑眉,方季青屋子里,果真暗藏玄机。虽然不知里面有什么,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添了一些灯油,捂住闪烁的火苗,小心翼翼地踏入密道。 密道内阴冷潮湿,弥漫着一股霉味。她沿着蜿蜒曲折的通道前行,时不时停下脚步,没动静才继续前进。 墙壁倒是干净,无蛛丝杂乱,看来是有定期清理过。 走了许久,转过拐角,眼前豁然开朗。 前方是一间宽敞的石室,四角高挂红灯笼,红光衬得周围愈发阴冷,她忍不住了打个哆嗦。 石室中央摆放一张石桌,桌上散落纸张和笔墨,一直延伸到桌底下。 叶楚悦缓步靠近,纸张上记录一些从未见过的文字和符号,看起来像是某种通信。 “系统,这上面写的什么?” 【宿主,天下没有免费的——】 “快点。”叶楚悦催促着,身子冷得打颤,进来时忘记多穿点了,她哈口气摩挲双臂。 一道金光降下,纸张上的字开始变幻,零散的墨迹聚拢,演变成清晰可见的文字。 上面好像写的朝廷字据,看落款上的红印章,是轩国边境那边的传供,红印颜色鲜红,应当是不久前按下的。 方季青果真与那边有联系。 正当她准备细看时,门外突地传来一道细碎的脚步声,急促嘈杂,有人朝这边赶来。 第66章 逃生 ◎  "砰!"大门猛地被推开,三个黑衣侍卫走进来,手持火把,面色阴沉……◎ "砰!"大门猛地被推开,三个黑衣侍卫走进来,手持火把,面色阴沉,在四处巡查。 火光照到地面,“地上有脚印,你们两个去那边,务必把昭王妃找到。” “是。” 叶楚悦屏住呼吸,背贴墙壁,迅速掐灭手中的油灯。 余光瞥到两个侍卫的战靴,他们在原地转一圈后,弯腰握剑往下探查,她双腿往后缩,用旁边的扫帚遮挡。 昏光照亮角落,鼠虫遇火退散,发出吱吱喳喳的声响,两人各自退步。 “这角落多久没打扫了,要不告诉管事,不然又会被王爷责罚。”说话的侍卫拧眉。 叶楚悦心跳加速,脖颈处发痒,痒意从后颈一路蔓延到背部,这清晰的触感,是蚂蚁没跑了。 额前生层薄汗,手往上挪动一寸。 “沙沙沙。” 那人越看越觉得里面有什么,想伸手遮挡之物掀开。 “啪。” 另一人扯他回来,嫌恶地扇扇鼻子,“头儿还等着咱们汇报,快去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 两人未发现异样,上报给门口那位,便匆匆离开了。 待他们走远后,叶楚悦松口气,从桌底下钻出来,拍拍胸膛。 好险,差点就露馅了。 她拂去灰尘,重新点亮油灯,纸张的内容映入眼帘。 铸造局前不久正暗中制造一种长枪,这长枪虽然外形奇特、看似威力巨大,枪柄却用杉木所制,极易变形开裂。 叶楚悦皱眉,手指在图上比划,此物已产出数千件,不日便会送往各方边境,以充军库。 这盖章批准之人,正是当朝丞相,宁世忠。可这些,还不够搬倒丞相府。万一宁世忠把黑锅甩到方季青脸上,一样可以全身而退。 她拿起桌上摆放的长枪,“系统,帮我看看此物内里结构。” 【好的宿主,透视眼正在启动中。】 嘀呜一声响,银光将枪身照得透亮。 定睛看去,里面早就千疮百孔,大大小小的漏洞不说,单是腐朽发黑的木根就看得人头皮发麻,恐怕东西未送到就坏了。 严重的偷工减料。 此物一旦使用,多少翼国战士会惨死战场?不行,此事定要上报,片刻都不能拖。 她将文书卷起,放入袖中,又取下一截木棍小心翼翼收好,弯腰走出去,走着走着觉得不对劲。 方才来了四人,按理说地上脚印更多才对,怎么一串脚印都未留下,包括……她的脚印也不见踪影。 第87章 刚把身上的东西收入系统,一股子凉风从脚底窜入手臂,激起鸡皮疙瘩。 “扑通扑通……” 叶楚悦退后几步,黑影悄无声息地接近,等她反应过来时,已被对方制住脖颈,动弹不得。 冰冷的刀刃在皮肉上摩擦,带着细微刺痛,稍微用力,划出一道血痕。 “嘶。” “九妹真叫本王不省心呢,偷偷跑到这里。”耳边响起阴冷的男声,似一条毒舌盘踞在肩头,吐着蛇信子。 叶楚悦嗅到一股莫名的酒香和胭脂味,是现下时兴的醉仙酒。 看来,他出宫后,还去了其他地方。 她强忍冷意,嘴里哈热气,“本宫不过是觉得夜间无趣,误打误撞到了这里,正愁如何回去呢。” “不若王爷指条明路?” 方季青眼神轻蔑,“昭王府中的一举一动,都在我掌控之中。你以为你那些小动作能瞒得过本王?” 余光看到另一侧的紧闭的石门时,叶楚悦恍然大悟,这次大意了,来的时候没注意石室里有两张门。 这厮一直站在这扇门后,看着她的所作所为,趁她不注意把左侧门关了,直接来了个瓮中捉鳖。 “本宫来此逛逛,不可吗?” “是吗?那你手中的东西,又是什么?”方季青一挥手,将她怀中的纸张夺过来。 叶楚悦声音渐弱,有些慌张,“只、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废纸。” 废纸?这时候还在哄骗他,真是愚不可及。 方季青脸色阴沉,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打开纸张,仔细查看。 没了刀刃挟持,叶楚悦似入水之鱼,捂住脖子,抹出一把红血,转头看向方季青。 他僵直着身体,双目无神,显然是不相信纸上看到的。她突地笑出声来,越笑越大声,直不起腰来。 “哈哈哈这些宣纸王爷若喜欢,拿过去用便是,本宫还不差这点钱。” 这声刺得方季青耳朵发麻,纸上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他亲眼见她藏在怀中,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不见了。 莫不是……藏在其他地方? 叶楚悦刚捡起掉在地上的油灯,黑暗中一只大手伸来,狠狠拧住她脖子。 “说,东西藏在何处?!” 他挨得近,这声吼险些耳膜震碎,叶楚悦挣扎着掰开他的手,呼吸在鼻尖溜走,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情……蛊。” 他松开手,空气灌入鼻尖。 叶楚悦摸了摸红肿的脖子,幸好把证据放入了系统,不然这几道伤白挨了。 “你倒提醒了本王,这身血倒是有点用处,留着慢慢享用。”方季青见她眉头紧锁,眼底满是不屈,突地笑了。 “本王知道,铸造局的事与你脱不了干系,圣上龙颜大怒,在一众老臣面前折煞本王,还差点把铸造局掀翻。” “多亏你那婢女来得及时,救本王一命。” 叶楚悦脸色苍白,长睫在冷风下轻微颤抖。 方季青抛开手中的纸张,一条弧线划过,似雪花飘飘洒洒落在叶楚悦头上,滑到手掌心。 “那婢女已经招了,她并非楚小姐,而是你的贴身婢女,云杉。” “而你,才是真正的楚小姐。” “你知道陛下当时什么神情吗。”提起此事他好不畅快,“直接免了本王的罪,毕竟一个骗子同他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叶楚悦沉默片刻,捏紧手中的碎纸,没想到这厮能这么快脱身,后转念一想。 云杉会背叛她? 自八岁起,小丫头就陪在原主身边,虽不如翠桃活泼,却相伴十年,她知晓那么多私密之事,不可能等到此时。 “是你背地里调查她底细,后在百官面前揭她面具强迫于她吧,至于你后面说的那些,全是添油加醋。” 方季青显然是恼了,冷哼一声,命人架住她双臂,往外拖去。 迷迷糊糊中,叶楚悦看到门口还绑着一个人,正瑟瑟发抖,眼角滑下两道泪痕。 翠桃看到她,止住了哭声。 “有什么冲本宫来,放了她。”叶楚悦咬牙,眸中两簇火焰跳动。 “你没有资格和本王谈条件,既然你们主仆情深,那两人的血都取吧。” 侍卫上前一刀对准翠桃胸膛,猛地砍下去,被一道声音制止,“乔厂,王爷可想要。” 她道:“地契的位置只有我知道。” 方季青抬手让人退下,转身望向叶楚悦,握折扇的手摊开。 果然,他最终的目的还是这个。 【宿主,你千万别犯傻啊,一旦给他了,积分极有可能清零。】 【你会死的!】 叶楚悦未回应系统,一瞬不瞬盯着周围的人,“送我们到府门,自会双手奉上。” 方季青额头青筋浮现,眯眼与她对视,红光闯入他眼底,燃起火焰,似要把满屋烧个干净。 半晌,他忍耐着吐出几字,“好啊。” 叶楚悦带翠桃一路走出前院,后面的侍卫步步紧逼到府门口,不远处屋顶上还有两三个弓箭手,对准两人。 门口备着辆马车,她先让翠桃上去,从长袖里取出地契,扔过去。 方季青接过地契,目光掠过其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九妹倒是舍得,这地契价值连城,你当真愿意用它来换?” 叶楚悦踏上马车,微微颔首,“只要能离开此地,区区地契何足挂齿。” 方季青沉默片刻,邪笑着缓缓开口,“好啊,那便成全你。” 这声令下,侍卫和弓箭手眼底凶光乍现,挥刀射箭,却见马车突然动了,打出的刀和弓箭都落了个空。 为首的倒吸口凉气,“不好,咱们的马车被掉包了!” 低头之际,方季青发现地契上的盖章缺了大半块,根本没有律法效应。 竟敢耍他。 “给本王追!” 叶楚悦大喊:“快走!”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前行,车轮与石子碰撞,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车内,烛光摇曳,映照出翠桃苍白的脸,显然是被吓昏过去。 叶楚悦紧握窗棂,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大,夹杂着风雪呼啸声,愈发阴冷。 “驾!驾!” “殿下我们现在去哪。”李叔挥鞭催马。 “嗖——” 一支冷箭划破夜空,擦过马车侧壁,嵌入泥土中,箭尾震颤。 车内颠簸,叶楚悦也随之猛地一颤。 马车继续狂奔,山路崎岖,加之马匹已近极限,速度渐渐慢下来。 叶楚悦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去,那些人如同鬼魅,在夜色中若隐若现,越来越近。 马车离公主府太远,短时间无法到达,眼下离锦城边境越来越近了,人多的地方才安全。 “殿下,有片密林。”李叔急中生智,指向前方。 “冲进去。” 马车驶入密林,树木层层叠叠,遮挡部分视线,刷刷刷几声响,背后的人斩断垂落的树枝,紧随其后。 “嘭——”一声巨响,利箭击中马车左侧,车身剧烈摇晃,差点翻倒。 叶楚悦紧抓座椅,才勉强稳住身形,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 第88章 “停车!”她突然喊道。 李叔微愣,但还是迅速勒停马车,却见叶楚悦掀开帘幕,跳下车,从车上取出一段长剑。 “您……”他惊愕地看她。 “你带翠桃走,我断后。” 第67章 扮演 ◎  李叔闻言,眼眶微红,“使不得啊,老奴答应过娘娘要照顾好殿下…………◎ 李叔闻言,眼眶微红,“使不得啊,老奴答应过娘娘要照顾好殿下……” “这是命令。” 身后的人越来越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叶楚悦挥剑拍向马背。 一声嘶啼,马儿前蹄高扬,朝北方狂奔而去,李叔望着她身影越来越远,心里默念平安。 叶楚悦轻踩枯枝,借着头顶的枝叶做遮挡,偷摸绕到后方,瞄准后脑勺甩出匕首,几人应声倒地。 领头勒住缰绳,往反方向追,“想跑?没那么容易!” 他挥手,另几个人迅速散开,霎时将叶楚悦团团围住。 叶楚悦紧握短剑,小声召唤系统。 “使用火药。” 【宿主,现在只剩下200积分。火药若不一击毙命,就需要耗费额外的积分消除记忆,你确定消耗100积分。】 听到此处,她有些迟疑。 天虞山危机尚未解除,乔厂名声在锦城大跌,已经三日未获取积分。若不扭转局面,唯恐撑不到大战之日。 “动手!”刺客饿狼般扑上来,叶楚悦身形一闪,躲过一击,反手挥剑,刺向最近的刺客。 剑光如电,划破几人胸膛,激起阵阵惨叫。 “嗡嗡嗡——”剑光穿过众人,直冲前方。 领头的刺客大惊失色,忙侧身躲避。但这剑太过突然,虽躲过要害,肩膀仍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染红衣襟。 “杀了她!” 这声激得攻势愈发猛烈,对面人数众多,个个身手不俗,叶楚悦顿觉吃力,握紧剑柄连连后退,剑尖撑住地面。 “管不了那么多了,系统快放。” 【正在为您启动火药,外加自身防御,倒计时十秒。】 【十、九……】 “前摇这么长?”叶楚悦抬剑抵挡,弯腰躲开短刀,腹部一阵撕扯,血腥味充斥口腔,险些吐出来。 “她奶奶的,兄弟们咱们一起上!” 这声刚落,三道弓箭飞到眼前,她咬牙忍痛闪身,箭头擦过小腿,带出一条血痕,眼见一道剑光直冲脑门。 【三、二……】 【一。】 光芒乍现。 “怎、怎么回事?” 刺客还未反应,巨大的亮光越涨越大,膨胀成一个球,耳畔“砰”地声响,光亮霎时吞噬了方圆百米。 夜色如织,繁星点点。 嗅着竹林新鲜的空气,叶楚悦捂住受伤的大腿,蹒跚向前挪动,回头望一眼炸出来的巨坑,还有股烧焦的味道。 人暂时是甩开了,但昭王府人手填补极快,这次是彻底惹恼了方季青,随时会卷土重来。 叶楚悦抚了抚发汗的额头,现在去公主府不行,指不定有人守株待兔。迷糊间,她回想到方季青身上的酒气。 那酒名唤醉仙,自是产于锦城最有名气的醉仙居。说来也怪,这家店开了十余年,从来没人见过老板,官府巡查也刻意避开那处。 难道……这家店也与昭王府有关系?叶楚悦估摸着。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再者,那里人多眼杂,便于藏匿身形。 醉仙居。 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朱红色的漆面在暖光下折射出金芒,中央台上,几名身姿妖娆歌姬手弹琵琶,飘扬的蓝色发带携带酒香冲入鼻尖,让人心旷神怡。 入门后,叶楚悦小心在人群中穿梭,找个偏僻位置坐下,挡住腿上的伤。 小二道:“客官,你看要来点什么?” “一碟小菜,一坛醉仙酒。” 叶楚悦随口点完,小酌几杯暖暖身子,一阵喧闹声在耳边响起。 一群穿着锦袍官家子弟簇拥一位身材高瘦的男子走进来。那男子眉宇间透露出傲气,举手投足尽是富态。 “陈妈妈,天字号房一间。” “好嘞宁公子,往这边走。”老鸨笑扭腰往二楼指去,眼尾上翘。 是宁锋,叶楚悦眼底闪光,正愁如何破局。她迅速起身,在桌上放了点碎银,尾随一行人到二楼雅间。 趁人不备,悄悄溜进隔壁房间,搁着屏风,她隐约看到有五个舞娘在更换服饰,一道尖细发颤的女声传来。 “宁公子不是昨儿来过吗,今天怎么——” “嘘。”另一道女声制止,“昨晚晴儿被赎身是没错,可她……死在了宁府。” “啊。” 屏风外传来胭脂盒子倒地声,几个舞娘退散开来,纷纷商议如何躲过宁锋视线。能被丞相府公子看上,不是一件好事,搞不好会丢了性命。 “小青呢,你们看到她了吗?”另几个人摇摇头,都慌了神,这次来了六位公子,少一人,陈妈妈定会责罚。 叶楚悦往脸上抹了把白粉,对镜描摹细眉丹唇,套上舞裙走出来,“小、小青她身子不适,换我来吧。” 舞娘觉得面生,“你是新来的吗?” “奴家小叶,还望姐姐们多多关照。”叶楚悦微微欠身。 门外响起陈妈妈催促声,众人也不管她是不是舞娘,只能由着她跟着上了。 不多时,舞姬随琴声翩翩起舞,舞姿轻盈曼妙,宛如仙子下凡,引得面前几位世家子弟侧目。 “好好好,这几个苗子找得不错。”宁锋喝得正畅快,双颊酡红,“赏!” “宁公子尽兴就好。”陈妈妈接过赏钱,笑着关上房门。 酒香和胭脂香混杂在空气中,目光交接时,宁锋被为首的女子所吸引,虽蒙着红纱,但那双眼睛生得极美,赤红的细线蔓延到眼尾,平添一份仙气。 像、太像了。 昨日在叶楚悦手上吃瘪,今日就遇见这般像她的人,真乃天助。 一曲终了,他忍不住起身,想窥探那女子的容颜,又觉得旁人碍眼,狠踹桌脚,茶水滚落一地。 另几人见状,懂得什么意思,提酒壶去隔壁房间,留在原地的舞姬垂头站直,神色惶恐,生怕被注意到。 “她留下。”宁锋邪笑着指向叶楚悦,其他舞姬巴不得脱身,道了声是,眨眼没了人影。 无人碍事,他彻底不装了。解开皮带丢一旁,舔唇张开五指往叶楚悦脸袭来。 叶楚悦抬手,迅雷不及掩耳点中宁锋穴道,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银钗抵在脖颈处。 “公子莫怕,小女子并无恶意。”她低声道,带着一丝调笑的歉意,“只因家中身陷险境,急需公子相助,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本公子爹可是当朝丞相,识相点赶紧放开,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叶楚悦手中的刀用力几分,在他耳边道:“奴家好怕怕呀,公子若是带我去一个地方,倒是可以考虑不杀你。” 二人离开醉仙居,到楼下的铁铺里。 铁铺内,炉火熊熊,叶楚悦环顾四周,看守的人早就被她迷晕,带着宁锋进入一间密室。 第89章 “你、你究竟想要做甚。” 叶楚悦没有回答,从他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摆在眼前。令牌上刻一只展翅待飞的孔雀,鸟眼黑得发亮,栩栩如生。 “很简单,还要劳烦公子打开令牌,取出里面藏的钥匙。” 宁锋自惊得说不出话,宁府有位贵妃,极喜孔雀,宁世忠便令铁匠打造三块孔雀令,每块令牌里面装着的东西,乃府中机密。 也可随意调动宁府人手和资源。 可,这只有宁府家主及嫡亲的子嗣知晓,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叶楚悦自是从原书中看到的,见他发愣,她催促,“快点!” 言罢,她抬手解开他穴位,刀尖对准他惶恐不安的瞳孔。 恢复了行动,宁锋吓得嘴唇打颤,立马拿过那令牌,快速转动后面暗藏的齿轮。 只听得咔咔咔几声响,令牌侧面掉出一小块铜片,叶楚悦捡起,转手插入地上的箱子口。 里面装着一堆杂乱无章的锻造图纸,她把纸撮成团,塞入宁锋口中,又拿起地上的绳子将他绑住。 她翻来覆去,最底下藏着一个赤红色的盒子,里面层层叠叠堆着十几本册子。 叶楚悦打开一看,这些文书不仅记录宁府与轩国暗中通信,还涉及诸多朝中重臣暗地里勾结,触目惊心。 没想到,这般隐秘的东西,竟藏在一处铁铺里。 机械声冷不丁响起:【宿主,证据已拿到,扣除50积分,现余额30积分。】 这声刚落,叶楚悦腹部一阵绞痛,艰难地将文书收入长袖中,撑腿站起来。 还剩半月,不等方季青杀她,她就要被任务抹杀了。这些证据,必须尽快交到叶川柏手中,以免夜长梦多。 “呜呜呜。”宁锋胡乱踹了踹身旁的铁器,几把长枪失去支撑,噼里啪啦一阵响,门外昏睡的铁匠惊醒过来。 叶楚悦握掌成拳,打在他腹部,他疼得脸色涨红,奈何手脚被绑住,只能发出呜呜声。 就在她准备离开铁铺时,身后的门开了,冲出几个拿刀壮汉,他们一眼便认出宁锋。 “宁少爷,你怎么了!” 宁锋双目发红,瞪向两人,另一人快些给他松绑,他终于吐出了句,“快抓住那小贱人!” 腿上的伤还在不断恶化,叶楚悦心底一沉,打开窗迎着雪往外翻去,背后的壮汉怒得拿起旁边的弓箭,对准她射去。 脑内嗡鸣,她只觉手臂一阵剧痛,低头时,鲜红的血已顺着手背流到指尖。 头晕之际,她倒在了雪中。 第68章 登殿 ◎  冰冷的雪浪漫过鼻息,一只暖烘烘的手将她拉回正轨,抬眸间,叶楚悦◎ 冰冷的雪浪漫过鼻息,一只暖烘烘的手将她拉回正轨,抬眸间,叶楚悦看清那人是云杉。 不过瞬息,一道凛冽的剑光劈来,云杉护在她身后,嘴角溢出血,却始终不敢看她,垂着的睫毛蝴蝶般震动。 “殿下,奴婢带你回公主府。” “杀了她们!”领头的铁匠一声令下,众人如猛虎下山扑向两人,叶楚悦抓住云杉双臂闪开,掌心没入雪地中。 她忍痛吸气,“系统,我要一颗强力丹恢复体力。” 机械声带着几分焦灼,【宿主你疯了吗,扣完只有五积分了,她就是原书里一个npc,你下令要她挡在后面,肯定能逃出去。】 “再不兑换,我就要流血而亡了。” 系统说云杉是npc,可她何尝又不是,不完成任务便会被抹杀,这些只是糊弄她的说辞罢了。 此话刚落,一股奇异的暖流从脚底往上攀爬,缠绕在脖颈间,手上和腿上的伤口虽未消减,却是痛感全无。 云杉将披肩套在她身上,不知道从何处掏出把剑,风雪刮得她鼻尖发红,却挡不住周身气势,耳边传来她轻飘飘的声音。 “殿下,对不起,奴婢还是被昭王发现了。” 叶楚悦知她说的是身份暴露之事,隐约觉得不对劲,轻声道,“不怪你,跟我走好不好。” 云杉回眸点头,笑容宛如春花绽放,“咻”地一声弓箭划破,嘴角的笑意凝固,温热的血扑来。 “噗通噗通……”,心跳得极快,叶楚悦呆滞地抹了把眼尾。 血,都是血。不会的、不会的……这都是假的。 风中飘来小丫头一声,“保重。” “云杉!”叶楚悦低吼一声,想要将她推开,可小丫头的双臂好似铜墙铁壁,将她护得死死的,像是雏鸟张开稚嫩的双翼,强撑着颤抖的身体。 她在抖,明明她也很害怕。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她啊。”叶楚悦眼神空洞,泪水夺眶而出,轻抚上云杉血肉模糊的背,血红凝固在白雪中,凉到几近窒息。 云杉身体的温度极快消散,握住她的手霎时僵直,她缓缓闭上双眼,嘴角是满足的笑意。 这一次,她没有来晚,殿下没受苦。 太好了。 叶楚悦缓缓站起身,眼底燃起灼灼怒火,不能辜负云杉,不能让她白白牺牲。唯有变强,变强才能保身边之人,护所爱之人。 “等本宫,等本宫为你报仇。” 有了强力丹,叶楚悦快速抵挡几剑,往街道闪身跑去,很快甩掉尾随的壮汉,带着满身伤痕,一路奔向皇宫。 太阳初升。 宛如一轮圆盘倒放在高耸的楼宇上,金色光辉洒满皇宫,白雪消融,湿润的瓦片凝结成一滴滴冰锥,流泪般扎进泥土里,开出水花。 满城的光辉下,一道纤瘦坚韧的身影踏阳而来,手执七星长剑,剑尖在石板上划出火花,滋啦滋啦响。 叶楚悦拖残破的身子,一步一步地踩在通往金殿的台阶上。破损的长袖随风舞动,好似振翅待飞的羽翼。 金殿外,站着一群身穿铁甲的御前侍卫,手持长枪,严阵以待。看着满身伤痕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皇宫戒备森严,若无令牌通行,根本不可能进来,更别说金銮殿,非传召女子不得擅闯。 “站住!”一名侍卫上前一步,大声喝道,“此乃朝堂重地,闲杂人等不得擅入。你究竟是何人?来此有何目的?” 叶楚悦停下脚步,抬头望向殿上的牌匾,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本宫有要事求见父皇。”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令牌刻的“瑞”字,在金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侍卫们皆退后半步,不是害怕,是惊讶。 言传瑞阳公主与昭王成婚,在院子里闭门不出,躲着外头的人。如今突然出现,还弄成这幅模样,实在可疑。 “哼,就算你是公主,也无权扰乱朝堂。更何况殿下有孕在身,这里煞气重,女子不宜久留。”有侍卫上次见过她,自是认出身份,冷笑道。 这话也没错,翼国历代朝廷大臣判有重罪,会在锦城巡视一圈,受尽百姓冷眼。最后在登上这金銮殿前,或斩首示众,或五马分尸。 此地怨气冲天。 “有孕在身?”叶楚悦有些听不懂了,若说是谣言未免也太过荒谬。她进昭王府不过一日,不可能这么快就有了。 她猛地抽出七星剑,刀光闪现,寒气逼人。 第90章 “让开!”她眼底迸射寒光光,一声怒喝,手持剑柄,向前一步。 侍卫见状,纷纷拔剑出鞘。 然而,他们并未立即动手,瑞阳公主现在既是昭王妃,又身怀六甲,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再磕着碰着,怕是不好交代。 就在这时,殿内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何人在外喧哗?带进来!” 侍卫们闻言,纷纷收剑退让,为叶楚悦让出了一条道。她深吸口气,收起刀鞘,迈步靠近金銮殿。 “吱呀——” 叶楚悦推开大门,步伐稳重,每一步似踏在众人心尖上,沉重又艰难。 一双双淬毒的眸子蛇蝎一样,紧盯着逆光而来的瘦小身影,盘踞在阴影处,最猛烈的那道目光打来,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叶楚悦行了礼,回望一众人,从宁世忠那张老脸开始,落在方季青身上时,嘴角讽刺的笑意尤为明显。 就算满朝大臣站在他这边又如何,今日,她偏要逆了这半边天。 大殿之上,叶皇坐在金灿灿的龙椅上,目光如炬,竖起的剑眉不怒自威。 “叶楚悦,你好好的不在昭王府呆着,偏要往皇宫里闯作甚。”这声低沉威严,回荡在大殿之中。 那日叶楚悦深夜医治,他当她是个好心的,便允她在皇宫里出入自由。后半夜收到铸造局谋逆之举,也是深信不疑,治了季青的罪。 可谁知,这一切都是她提前谋划好的。 没下旨治罪已是仁至义尽。 他大手一指,“擅闯金銮殿搅乱朝堂,还殿前失仪,叶楚悦你可知罪?” 叶楚悦跪伏在地,不卑不亢,“儿臣知罪,特来向父皇请罪。” 没想到她这么快认了,叶川柏眉头微皱,“哦?你何罪之有?” 她正要开口回应,头顶传来方季青淡淡的声音,“陛下,楚悦她身子不适又患有风寒,犯迷糊才会闹出此等荒唐事。” 叶川柏苦笑着,“季青,你何必护着她,她将你推进火坑,没有半分感激,反倒拖累于你。” “如今成婚了,也没个正型。” 宁世忠站出来,“陛下勿怪,昭王殿下臣看着长大,本性纯良,九殿下又有身孕,自然是心疼的。” “殿下,快回昭王府好生修养吧。” 说这话时,他眼神飘向叶楚悦,高挑的眉毛下,冒精光的双眼一瞬不瞬揪住她,让人心底发毛。 本性纯良?患有身孕?还真是好人都让他来当了。 叶楚悦总算知道,为何一路上百姓都在传颂方季青的丰功伟绩了,还处处贬低她,言她不知好歹,用尽手段嫁入昭王府。 原来是造谣她未婚先孕,没人知道孩子是谁的,方季青大发慈悲收留她们母女俩,真是荒唐至极。 众目睽睽下,她轻咳声,道:“儿臣……儿臣不敢欺瞒父皇,手上有叛臣谋逆的文书,今日呈于朝堂。” 文书高高被她举起,“丞相,刑部尚书……还有户部参与其中,利用铸造局的残次兵器传信给轩国,让时玄提前知道翼国行动,找准时机偷袭。” “不仅如此,那些武器还散布到各地军营,以备大战反水。” 此言掷出,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众臣惊讶之余,交头接耳起来。这瑞阳公主胆子也太大了,口中讨伐的都是翼国的栋梁,传到别国去,岂不是笑掉大牙。 叶皇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目光如刀,直刺叶楚悦,“叶楚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污蔑方季青还不够,这次把诸位大臣抬上来,安上如此荒谬的罪名。好,她真是他的好女儿啊。 叶楚悦不依不挠,“父皇若是不信,大可看看。” “够了!”他怒喝一声,猛地拂开堆叠的文书,“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来人呐,将九公主带下去。” 他的话如一把利刃,狠狠地插进叶楚悦心脏。她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跪在原地,强撑着地面。 这阵痛,应当是原主残留在身上的余念。也是,身为父皇,没有给予原主应有的公主待遇,还派她出国为质,饱受欺凌。 原主一身性子,八成都是他造成的。 “儿臣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她抱拳望向高座上的人。 她忽然站起身,猝不及防之际——拔剑架在宁世忠脖子上,冷冽的刀锋在脖颈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此举惊动众臣,纷纷跪下,大喊求公主莫要动气,放过丞相。一时间局势倾倒,叶楚悦似发疯的恶人,在朝堂上胡作非为。 叶川柏拍案而气,气得胡子发颤。 “你、你!” “孽女!” 叶楚悦笑道,“只要父皇能好好看这些文书,儿臣的罪,之后再治也无妨。” 第69章 鸣冤 ◎  这一刀没点个人恩怨,叶楚悦自己都不信。宁锋杀了云杉,她也要他爹……◎ 这一刀没点个人恩怨,叶楚悦自己都不信。宁锋杀了云杉,她也要他爹尝尝,在刀尖舔血是何滋味。 两人僵持不动,宁府势力遍布翼国大江南北,不可一日无主。叶川柏只能妥协,硬着头皮捡起地上的文书。 “你、你这逆贼,带剑入殿已是重罪,还敢行刺本官!”宁世忠一时间慌了神,对叶楚悦嘶吼,“来人,给我拿下!” 话音未落,叶楚悦手中短刀紧贴他脖子,“丞相大人慌什么,莫不是真如文书上所说……你早已犯下叛国之罪,绝不能让父皇发现?” 说罢,叶楚悦余光扫视殿内。 群臣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唯有方季青悠然自得,见她这惊天动地的架势,摇了摇折扇,倒像是看一出好戏。 宁世忠冷静下来,低声在她耳畔道:“哼,我宁家的东西,岂会轻易落入你手?” 叶楚悦笑而不语,他当然不会相信,孔雀令的钥匙已被她拿到,还恰好知道情报所在的位置。 此时,一位年迈的大臣跪倒在地,颤抖地哀求。 “陛下,请您明察秋毫……为臣等做主啊。” “有没有罪,自有父皇定夺,吴尚书何必如此惊慌。”叶楚悦一记眼神甩去,众人鸦雀无声。未曾想,他们久居朝堂,会被一个小女娃震慑。 叶川柏缓缓展开文书,先是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慢慢地,像是看见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神色随信中的内容逐渐凝重起来。 看完最后一行字时,已是面色铁青,捏纸的指尖发红。 “朕、朕竟然被你这老匹夫蒙蔽这么久!”他冷哼一声,手中的密信狠狠甩在金殿中央。“一群废物!” “宁府暗地里制造残缺铁器、三部勾结,意图谋反,你们好好看看吧!” 群臣纷纷上前,小心翼翼地拾起那份密信,仔细看完后,个个惊若寒蝉,手脚发凉。 这些年国库空缺,户部交不上军粮,兵器厂被迫关闭,民间崇文废武。 翼国表面繁荣,实则除了锦城,其余许多小地方的百姓,连口热粥都喝不上,流民难民更是数不胜数。 这一切的一切,都出自宁世忠之手。 他早在十年前,就开始谋划此事。 “将丞相拿下,翌日问斩!传令全城,捉拿叛党余孽!”叶川柏大声喝道,长袖一挥,阳光散落到撑起的衣摆,恍如盛开的金莲。 第91章 宁世忠脸色苍白,抖着唇,扑跪到地上,朝叶川柏磕三个响头,额前快洞出个窟窿来。 “陛下,臣罪该万死,可、可是宁府世世代代都忠于翼国啊,芸儿她是无辜的!” “求陛下,放她一条生路!” 说着,他瞟到散落的文书上,最末尾的章印,清清楚楚刻着宁府专有的红盖章,尤其是末尾的那串落笔,出自他手。 作不得假。 宁世忠双目瞪大,血丝犹如细虫在瞳孔附近盘旋。不、不可能,她不过一介草包,在轩国除了施虐玩乐,就是使些性子,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 叶川柏一步步踏下台阶,怒目圆睁。 “你那好女儿谋害皇后腹中子嗣,其罪当诛,朕当时看在宁府的份上,贬她为庶人打入冷宫。” “她,本就是该死之人!” 宁世忠恍若雷劈,双手冰得发麻。 怪不得这些天收不到芸儿回信,原来她早就遇难,他望着空荡荡的地面,久久不能回神。 愣神之际,侍卫领命将他拖下去。 一众大臣跟着伏跪求饶,吵得叶川柏耳朵疼,他揉了揉惺忪的眉眼,抬手将他们压下去,等候大理寺发落。 叶楚悦看着这幕,心中恶气消散大半。午时的阳光慢慢洒在皑皑雪地上,映照出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娇若春花,她胸口发闷。 云杉,你看到了吗。 我替你报仇了。 转头之际,她望向不远处身着华丽长袍的男子,不,这还远远不够,怎么能忘记他呢。 方季青绑她入昭王府,在牢中逼她成婚,命人割她的血养蛊,造谣她怀有子嗣却攀附他人,这桩桩件件,都是他的手笔。 放过他?不可能。 感受到一股炙热的目光,方季青与她对视,三步并作两步走上来,伸手想让她放下手中的剑。 他笑道:“九妹受苦了,若无其他事,随本王回府吧。” 叶楚悦未语,先是抬眼上下扫视他一番,瞥到他握着的折扇时,嗤笑一声。 长得没段南萧好看,又打不过他,品行不端,也不知道他这股子莫名的自信,从何而来。 她挑起剑,在他眼睫划拉半圈,收剑回鞘,“父皇可还记得,三年前边疆一战,轩国夜晚偷袭,斩断输送军粮的道路,害翼国折损数万精兵精将。” “儿臣以为,此事非段将军之罪,实乃有人暗中作梗,陷害忠良。” 叶川柏拧眉,“此事已是两年前旧案,军粮应当早些送到才是,是段南萧谋略不当,致使战场失利,罢免他三年官职。” “如今也还回来了。” 叶楚悦冷笑,他一句还回来,便抵掉段南萧三年受的屈辱,一句给瑞阳公主赐婚,便是对原主的补偿。 帝王果真无情。 她继续道:“边疆一战另有隐情,儿臣以为粮草丢失,与昭王有关。” 方季青面色阴沉,“九妹此言何意,为何污蔑本王?” 叶楚悦抬头直视他,“本宫并无此意,但事实胜于雄辩,曾有密信传来,言及粮草不济,援军不至。” “若非有人从中作梗,何以至此?” 他冷笑一声:“哼,密信,你所谓的密信,从何而来,又有何证据证明,是本王所为?” 叶楚悦从袖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件,缓缓展开:“此乃一位边疆将领死前所留,信中言及,昭王以陛下之名,调走援军,切断粮草。” “致使边疆大军孤立无援,最终惨败。” 这封信段南萧交予她的,他早就想当面与方季青对峙,奈何天虞山情况紧急,只能代由她保管。 可如今,不搬倒方季青,叶川柏如何信她,又如何调兵援救。 叶川柏接过信件,细细阅读,眉头紧锁。大殿内,气氛紧张到极点,似一根紧绷的弦,随时会断裂。 “昭王,你可有话说?”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寒意。 方季青低头抱拳,“陛下,此信是伪造。” 叶楚悦道:“伪造?王爷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方才本宫说宁府伪造兵器,你昭王府又何尝不是呢?” 听到此处,方季青捏紧扇柄,嘴唇紧抿。密报和图纸果然在她身上,早知如此,当时就该杀了她。 叶楚悦说完,取出半截枪和图纸,上面的标识和官印的时间,与当年在铸造局运往边疆对得上。 她横刀砍下那枪身,露出内里腐烂的木料,几条白色飞虫冒出来,展翅直冲叶川柏眼前。 叶川柏挥袖挡住,发怒的眼神落到方季青身上,“你好大的胆子,来人,一并将他拖下去,朕要亲自审问!” 众臣惶恐。 这端阳公主真是雷霆手段,冲上朝堂做出惊人之举,五位大臣接连发落。 还有昭王,一向是清廉代表,又是太清书院院长,在翼国执政近十年,从未出错。再者,他与宁府向来不合,在朝堂上争得你死我活。 没想到,两人竟然是一伙的,她这是捅了个马蜂窝啊。 方季青离开之际,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真当你赢了吗?” 叶楚悦回以冷笑,这厮全身上下就数嘴最硬,叶川柏再怎么护他,眼里也容不得一点沙子。 待方季青离去,叶川柏摩挲指间发光发亮的玉扳指,拧紧的眉头突然松开。 “楚悦,你今日之举,朕心甚慰。” “可想要什么赏赐?” 叶楚悦正欲开口,突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的叮当声。 一个侍卫风尘仆仆闯入,跪倒在地,神色慌张:“启禀陛下,不好了,轩国大肆进攻,沛洲告急!” “滴滴滴!” 【警告警告,检测到男主病危,请宿主即刻前往天虞山,一日不抵达则视作放弃,任务直接判失败。】 怎会如此突然,距离原书中大战还有一个月。叶楚悦皱眉,看来只能提前启动计划了。 “父皇,儿臣愿带兵前往沛洲,协助抵御外敌。只希望,您能彻查当年边疆战事失利之事。” “还段将军一个公道。” 话落,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看来,带着几分猜忌,更多的是惊异。她一个弱女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去了也送死。 众臣这般想着,却是没人敢上前。能把昭王拉下水的人,能简单吗。 高座上的叶川柏应了句,“好,朕就依你所言。” 天虞山 层层叠叠的白云下,雪山蔓延,漫天飞雪洒在茅草屋上,破烂的窗户吱呀吱呀响,飘出一股浓郁的药味。 林洋擦了把额前的汗,走进茅屋,床上的人已不省人事。 段南萧口中神志不清地喃喃,紧紧蜷缩起消瘦的身体,苍白的面容痛苦地扭曲成一团,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血液顺下颚淌到胸前,白色的衣襟霎时被染红,他猛然睁眼,“噗”地喷出一口黑血。 第70章 一线 ◎   “将军!” “你的病势越来越沉重了,若再不下休养,……◎ “将军!” “你的病势越来越沉重了,若再不下休养,只怕……”林洋替段南掖好被角,放下熬好的汤药。 第92章 段南萧身着素白色寝衣,胸膛微微起伏,将汤药一饮而尽,碗“啪”地放回桌上。 “退下。” 林洋闻言,心中五味杂陈。 自从锦城那边传出瑞阳公主再嫁的消息,将军夜不能寐,茶饭不思。 从天圣山救出乔厂的人后,轩国每到徬晚会来天虞山劫人,段南萧加派了许多人手,可敌在暗处,根本防不住。 将军为此落下一身伤势,花了一日才找到个瞎眼的老郎中,他说此伤难以根除,需要多加修养。 见段南萧抬手,林洋只能无奈退下。 门扉轻合,屋内归于寂静。 段南萧端坐在床上,耳边是刮骨的风声,细雪噼里啪啦打在烛火旁的窗花上,凝结成冰,映照出一道漆黑的人影。 “听了这么久,还不现身。” 话音未落,门口出现一名黑袍男人,面容隐于兜帽之下,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声音闷闷地。 “考虑得如何了?还望将军莫要自误。” 段南萧抬起琥珀色的眼眸,冷笑道,“回去告诉时玄,要人让他亲自来,当什么缩头乌龟。” 当时时玄与他谈判,说只要将乔老双手奉上,就立马撤兵,绝不会再来天虞山。 他们想要乔老的目的很简单,他知晓七星剑锻造之术。若得此术,轩国兵器铸造定会更上一层楼。 到那时,别说横扫翼国国了,即便是整个大陆,也难找到对手。 今日是洽谈的最后期限,过了今晚,时玄必来开战。 那黑袍人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咬牙道:“将军何必如此固执?若不交人,不仅你,整个天虞山都将难逃一劫。” “或者,段将军投奔我轩国,为殿下效命,想必王爷不会少了你的好处,你这身伤更是不在话下,如何?” “滚。” 黑袍人见他度坚决,转身离去,留下一记阴冷的眼神,“哼,不识抬举。” 屋内恢复平静。 银辉洒满静谧的屋内,夜色勾勒出段南萧消瘦坚韧的身影,他发丝凌乱,空洞地望向窗外,月挂中天。 皎洁的光晕下,脑海无法遏制地浮现一张娇艳的脸,叶楚悦笑靥如花,在一片雪地中翩翩起舞。 风吹落树上摇曳的梅花,携带芳香一同涌入他心脏,溅起阵阵涟漪。 “殿下……”段南萧低声呢喃,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被褥,冷风中似残留她的气息,温柔地轻抚他指尖。 脑海的画面旋转,雪地中起舞的人儿忽然倒下,一抹诡异的鲜红爬上裙摆,蔓延到脖颈处,缠绕成一道深可见骨的勒痕。 她穿着鸳鸯嫁衣,绝望地朝他伸手,他却怎么也抓不住那双颤抖的手,直到她消失殆尽。 他紧咬牙关,深埋心底的情愫抽丝成茧,不断包裹着神经。越是压抑,那缠丝就越是汹涌澎湃,如决堤洪水,冲进五脏六腑。 段南萧眼角渐渐湿润,泪水在眼眶打转。 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他猛地俯身,一口鲜血喷出,霎时染红衣襟,床榻开出朵朵血花。 良久后,他低声喘气,吐出一道温热的气息。 “林洋,速去召集所有将领,我有要事相商。 * 宁府一党的叛军覆灭,此事被锦城里百姓口口相传,方季青自然也脱不了干系,在大牢里受鞭五十后昏厥过去。 与此同时,段南萧因构陷而革职的冤情,终于澄清,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晨光携带微风穿过厚重的城墙,拂面而来,这会儿雪下得没几天前大了,可冰雪融化的时候,最是寒冷。 叶楚悦裹紧身上的狐裘。 车轮咕噜咕噜碾过雪地,马车在城门口停下,后面跟着一押送兵器的军队,里面装着乔厂新制的千余把长枪。 看到马车上悬挂的红色旗帜,清楚刻着个“瑞”字,百姓知道是叶楚悦马车,纷纷涌至,高声呼喊。 “谢九殿下为民除害!为段将军洗刷冤屈!” “是啊,若没有您,咱们不知道要被那奸臣蒙在鼓里多久。” “那宁锋在城中作恶多端,咱们寻常人哪敢出声,如今宁府满门抄斩,真是大快人心!” 一声声高喊热浪般淹没耳畔,说着说着,许多百姓弯膝跪下。叶楚悦心神微动,没想到她上殿告了通御状,倒是促成一桩好事。 “叮咚。” 机械声冷不丁响起:【宿主,天虞山不锈钢铁器已尽数归还,恭喜获得1000积分。剩余积分1004。】 这几日积分快耗尽,身子越来越沉,直到系统这声通报后,叶楚悦才好受些,肩膀忽然一轻。 她心头炽热,看来段南萧不仅没死,还把乔老他们救回来了。此举惹恼时玄,怪不得大战会提前。 得加快速度了。 见外面伏跪的百姓,一旁的翠桃低声道,“哼,虚伪。” “殿下之前平白受骂的时候,他们去哪儿了,这会儿风口突然转向,就眼巴巴凑上来。” 叶楚悦温柔地抚上她的手,“骂得好。” 又笑了笑,“好了,骂完气就消了,百姓身处锦城屋檐下,有时候不得不低头。” 若非原主有点身份,指不定也会成为战火纷飞后的亡魂,他们只是想活命罢了,她又何尝不是呢。 思及此,她掀起车帘,“诸位,本宫定不负大家所望,踏破轩国铁骑,清除奸佞,还我翼国大好河山!” 言罢,车夫跃上骏马,马蹄声雷鸣般响起,马车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冲出城门,直奔朝阳尽头而去。 日悬高空,灰暗厚重的云层遮掩缕缕阳光。 冷风凛冽,细碎的雪花纷飞,战场覆盖一层银白,飘洒的鲜红仿若人间地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段南萧身穿银白铠甲,手持长剑,身形如鬼魅般穿梭于血海中,速度极快,所到之处的敌军纷纷倒地。 惨叫声,嘶吼声,混杂着烈马嘶啼在雪原上回荡,满天箭矢化作一道道流星划破天际,坠入雪地。 他抹去眼角沾的血,对上一双双杀得血红的眼眸,他们龇牙咧嘴,宛若从笼中挣脱野兽,越战越勇。 轩军人数众多,又骁勇善战,从天亮之前就发起进攻,翼军抵御了整整三个时辰,才堪堪挡住这一线天。 分神之际,剑光闪过,段南萧肩膀一阵剧烈抽痛,鲜血染红铠甲,顺着指尖滴落下来。 “咳咳咳。” “将军!”林洋见状,想要扶住他,却被一声喝住。 “别管我。”段南萧捂住受伤的手臂,不退半步,剑法愈发凌冽,披散泼墨的长发随剑光飞舞,好似一尊杀神。 那眼神震得对面愣神,握剑的手发软,面面相觑,不过瞬息,被他取走性命。 日光慢慢昏黄,寒气倒流加之持续时间极长,翼兵力不从心,伤亡越来越惨重,士气逐渐低落。 身边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林洋吐着冷气,咬牙道。 “将军,我们撤吧,城门关上,他们一时半会攻不进来的。” “不能输。”段南萧的声音在寒风中回荡,沙哑无比。 敌军攻势越来越猛烈,似一群疯狂的野兽,不断发起冲锋。翼军顺着山路往下退却,逼入雪原深处一个狭窄山谷中。 第93章 “呜——” 只听得一声鸣角吹响,山谷两侧的雪地突然冒出数排黑影,手持长弓,箭搭在弦上,箭尖冒出的寒气逼人。 越来越多的黑影逼近,段南萧紧紧盯着,他们故意将人引到此处,想要在此地绞杀所有人,如今已没有退路。 他高举长剑,旋即翻身骑马,马儿踏雪扬蹄,发出一声悠长嘶鸣。 士兵们闻言,纷纷振作精神,紧随其后,众人跑过一个独木桥时,段南萧忽然折返原地,挥剑砍断木桥上打结的麻绳。 众人觉得不对劲,“将军,你要干什么!” “咻”地一声响。 一箭射中段南萧大腿根部,鲜血如泉涌般喷出。他痛苦地半跪在地上,手中长剑随之滑落。 “快救人!”士兵纷纷惊呼道,想要冲上前,桥链摇摇欲坠,前脚还未落到踏板上,木桥就支离破碎,眨眼坠入山崖。 段南萧艰难地抬头,望向不远处那抹灰色阴影,琥珀色的瞳孔微微闪烁寒芒。 风雪中,黑马上的人显现出真面目,古铜色的皮肤在白雪中愈发阴冷,时玄勒住缰绳,垂眸看他。 “段南萧,天虞山的人就这么值得你救,本王最后给你一次机会,降还是不降?” 他拉弓对准他胸口。 “哈哈哈哈。”段南萧笑容极艳,嘴角淌的血好似盛开的曼陀罗,开满整个胸膛,修长玉白的指节冻得通红,他抓起地上的剑,直指马背上的人。 “你休想!” “扑通扑通……” 林洋满脸污血,瞳孔不断震动,手中的剑猛烈颤抖。将军分明可以离开,却将自己留在桥对岸,回想到之前种种…… 原来,他一开始,就没想着活下去。 将军从瑞阳公主嫁人的那刻起,他的心跟着一块死了。 冷风吹着,他眼眶的泪不觉蓄满,从眼角滑落,模糊的视线中。 时玄将弓拉满,手微微松动,一箭射出去。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看到这里的宝子![玫瑰][玫瑰] 悦悦和萧萧的故事要接近尾声了~ 下本预收《成为阴湿反派的白月光》爱看阴湿男的宝子可以来康康呀,求收藏~[三花猫头] 第71章 换药 ◎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携带箭矢破风而来,◎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携带箭矢破风而来,冷光击中时玄肩膀,他拉弓箭的手偏颇几分,箭光从段南萧耳边擦过。 倒插在雪地中。 段南萧摸摸发烫擦过的耳廓,眼皮轻轻发颤,目光穿透层层迷雾。 远处尘土飞扬,一道纤细的身影渐渐清晰。叶楚悦骑着骏马,墨发高束,缓缓放下长弓,上挑的眉眼神采飞扬,宛如战神降临。 两军相距不过百米,叶楚悦勒紧缰绳,骏马前蹄腾空,稳稳坐定,与他四目相对。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寒冷的气息中,她望进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倒映出灰蒙蒙的天空,几只黑鸦盘旋而上,冲破阴霾。 “我来了。” 段南萧看到她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眼中闪烁点点微光化作热浪,融化整片雪原。 他朝她伸手,匍匐前进,冰冷刺骨的枯枝扎进软肉,搅得掌心抽痛。 时玄一眼认出她,“怎、怎么可能,方季青不是说,已将叶楚悦囚禁在王府吗?” “可,就算她逃出来了,叶皇也不会让她一个弱女子带兵上战场。” 一旁的林洋也是看愣了,不是说瑞阳公主已嫁入昭王府,闭门不出吗,怎会赶到天虞山。 叶楚悦望着地上的人影,眼角发红。 往日段南萧受的伤再严重,也不会像这般,在雪地里挣扎残喘,卑微绝望,宛如一只丧家之犬。 满腔怒火从嘴中爆破,“将士们,杀!” 一道一道箭矢化作银光,从她身后飞出,为首的几个轩兵应声坠落。时玄捂住肩膀勒马后退,惊异地看向地上的箭矢。 此箭射程竟如此远,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他半眯着眼,方季青说那铁铺是她的,制造的铁器也是出自她手。莫非……她并不是真正的叶楚悦。 思及此,他眼神愈发深邃,冒出尖牙,蛇一般缠上那道纤瘦的身影。 机械声笑道,【宿主,这道力量加成的效果还不错吧。】 叶楚悦颔首,乱跳的心脏逐渐缓和,握住缰绳的手松了几分。好险,差点没赶到。 “杀!杀!杀!” 翼军顿时士气大振,齐声高呼,迎雪推倒旁边一棵摇摇欲坠的巨大古树,古树顶头倒在悬崖另一侧,形成一条不宽不窄的通道。 眼见对面气势上涨,不少轩兵汗毛倒竖,退出数百步,握长枪的手在冷风中微微抖动。看样子是来了数万人,这、这要怎么打。 时玄一个眼神示意,轩兵布下铁阵,方盾落地,长弓齐刷刷从盾后亮出来,向着前方。 叶楚悦目光如炬,一箭对准时玄眼睛,脱弓飞出的那瞬,翼兵举枪前进,气势如虹。 原本败退的战局瞬间逆转,一番激烈的交锋后,轩军如秋风扫落叶般溃败,一个个在原地强撑,血洒入雪地,绽放出朵朵红莲。 时玄见状,知道再这般耗下去,迟早要败,大喊一声撤,调转马头匆匆离去。 不过一息功夫,轩军连带着山谷的黑影,一同消失于茫茫白雪中。 日落西山,天边泛起一抹红霞,硝烟散去,只剩一片狼藉。血腥味冲刷着雪林,雪下得越来越大,掩埋横倒在地的大半个尸身。 叶楚悦下马,快步朝对面走去,触碰到段南萧时,他浑身凉得吓人,嘴唇干裂发白,凸起的肩甲像是倒刺般,扎得掌心疼。 “我……来晚了。” 她轻唤一声,泪眼在眶里打转,将他紧紧拥入怀中,身体止不住地微微抖动,似要揉进骨肉。 身体回暖,段南萧缓缓睁开眼,颤颤巍巍抬起手,想为她擦去眼角的泪。 “殿下。” 叶楚悦憋住泪珠,轻轻点头。 雪原距离天虞山有几十里路,天色渐晚,雪密得看不清路,众人只能等明日归城。 好在找到一个小村庄,虽荒废许久,好歹有个避避风寒的地方,林洋安顿好将士们后,将备好的药交给叶楚悦。 叶楚悦接过药材,昏黄的暖光下,林洋的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中。 “殿下……”话堵嘴边,他只吐出一句,“好好照顾他。” 叶楚悦自是真的他口中之人是谁,只是……他为何还要强调一遍。 听了林洋说,她才知,原来段南萧早就知她嫁入昭王府的事。他还说,也是因为此事,段南萧他自愿斩断绳索,差点死在时玄箭下。 乔厂的人,他前不久安置在天虞山,至于时钰,听说是被时玄抓挥军营中,至今下落不明。 叶楚悦心头一窒,又心疼又气愤。 他蛊毒刚解不久,就上战场,可抵御轩军时,他分明可以借助那些铁器杀敌,却不动用分毫。 熬好药后,她端一碗热腾腾的药汤走进屋内,段南萧静静地躺在床上。 第94章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将药汤放在桌上。他伤得很重,换上的绷带沁满鲜血,若不及时处理,很可能会感染。 黄红摇晃的烛火下,她小心掀起他的衣襟,半敞的里衣下,露出劲瘦精壮的上半身,宽肩窄腰,肌肉线条分明。 兴许因为疼痛,他锁骨生了一层薄汗,锁骨窝的朱砂痣上,随起伏不定的胸膛驰骋,红点与淡淡药香碰撞,她耳根发热。 之前黑灯瞎火的,还是第一次看清楚,她摇摇头,想不得这么多,正准备解开染血的绷带。 床上的人脸上突地泛起一抹红晕,眉头不自然地紧拧,似要躲闪。 叶楚悦按住他的手:“别动,换药。” 柔声安抚下,床上昏迷的人似听懂了,胡乱摆放的身体逐渐放松,将头慢悠悠摆了回来。 药涂抹在快结痂的伤口上,打着圈,感受纤细指尖传来的温暖,泛起点点的刺痛似触电。 段南萧心底涌起一股热浪,形成一股汹涌的浪潮,快将他淹没。 那双手触碰到胸前裸露的伤口时,他忍不住从鼻息挤出一声轻哼,紧咬嘴唇。 叶楚悦笑而不语,上好药后,取出长截绷带,环抱住他,绷带绕后缠住。她动作轻柔熟练,弯弯绕绕包了三层。 末了靠近胸口时,他心跳得极快,与窗外风声交汇,好似动听的琴音,叫人魂牵梦萦。 她突然停下动作,仰头凝视他轻颤的眼皮,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还要装多久?”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甜腻得让人发颤,段南萧一愣,呼吸更加急促,心跳如鼓,快跳出胸膛。 他扶额退后,本想借此避开触碰,却没想到被她一把摁住,指尖掐住他下巴,猛得将他的头搬回原位。 炽热的眼神似要将人洞穿,段南萧微微睁眼,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娘子什么时候知道的。” 望着那略带羞涩的脸,叶楚悦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轻轻一笑,道:“知道吗?你害羞的样子。” “很可爱。” 段南萧闻言,脸色更红了,修长宽大的的掌心抵住嘴角,却是止不住的上扬:“殿、殿下,别……别开玩笑了。” 连带着指尖都泛着粉色。 叶楚悦轻笑着,没有回答。只是突然凑近,在他的唇上轻轻吻住。段南萧浑身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惊愕羞涩。 不过很快,他神色黯淡下来。 她分明已穿上喜服,嫁入昭王府,给方季青正夫的名分,就连段南星,也是她明面上的前夫。 那,他算什么? 无名无份,还不如一只会飞的臭虫,至少能在窗外偷偷看她。 这般想着,一股阴暗的情愫在心底落地生根,粗壮的枝条抽打着心脏,他捂住发酸的胸膛,呼出的气宛如断线的珠子,急促短暂地抽痛。 他垂眸看着她,长睫下,琥珀色瞳孔里的光逐渐黯淡。 粘糊的思绪中,一道女声声音断断续续传入耳中,“方季青关入大牢,宁世忠斩首示众,还有对付段府的那些余党,都被本宫清理干净……” 叶楚悦指尖勾住,戏谑笑道,“夫君不应当好好奖励我吗?” 空气片刻间凝固,窗外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打在两张白玉的脸上。 段南萧紧紧握住她的手,嘴唇微张,瞳孔不安地震动着,明显是呆愣住了。她当然知道他方才在置气,若不把话说清楚,不知道他想到何处去。 她肩膀肩膀忽然一重,一个脑袋贴在她耳旁,暖绒绒的,有些痒,也有些粘人。 磁性清冷的气息喷洒在脖颈。 “娘子,我疼……” …… 翌日,皇宫传来一道消息。 叶川柏病倒了。 昨晚他在御书房里口吐鲜血后,就昏迷不醒。经御医诊断病情,说是因长期劳累过度,加心力交瘁过大,患上了严重的心疾。 要准备后事了。 消息传出,朝野上下一片动荡,群龙无首,轩国大肆进攻的消息也传了回去,锦城百姓惶恐不安,乱成一锅粥。 “殿下,我们该怎么办?”翠桃拧着帕子,“听闻前日,昭王已被六皇子救出来,现在正同满朝文武商议选储君的事。” 叶楚悦眉头紧锁,是不是因为大战提前,叶川柏的病也被催化了。 眼下形式不容乐观,锦城里那几个皇子还乐呵呵跟着方季青谋划,以为靠着他在太清书院那点势头,能够稳坐皇位。 殊不知,他才是披着羊皮的狼。 可这边轩国随暂时撤兵,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再来,亦不能松懈半分。 “翠桃,立马写一封信给乔老,雪原有难,速带着兵器来。” “殿、殿下,我们不回锦城吗?” “当然回,不过不是现在。”叶楚悦眉眼压低,目光如炬,“既然时玄不来,那就……” “先下手为强。” 第72章 雪崩 ◎   晨光熹微,寒风刀割般吹打帷幕,吹得哗啦啦响。 主营◎ 晨光熹微,寒风刀割般吹打帷幕,吹得哗啦啦响。 主营帐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一众将领凝重的面容。案上铺一张地图,大大小小标记许多据点。 “不可,此举太过冒险。”林洋紧紧锁定其中一处,叹了口气。 “轩军兵力与我们不相上下,但地形从地形上看,对他们极为有利,正面硬碰硬,咱们定会成瓮中之鳖。”另一人附和道。 帐内气氛瞬间凝固,众将士面面相觑,不敢多说。余光有意无意扫过银白的一角。 平日里,他们兄弟几个在军中谈的那叫一个畅快,此时却多出一双眼睛盯着他们,又不得不顾忌。 叶楚悦缓缓站起身,银甲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她声音不高,却每一字都敲打在心上。 “我知道此行凶险,但正因如此,才是天虞山唯一的生机。” “不破不立。” 她环视四周,眼神在他们身上徘徊:“试问以往两国开战,哪次不是轩国先开战,我们眼巴巴接茬,打了个措手不及。” “每次都要提心吊胆,猜测他们何时会打来,又会使出何种手段——” 林洋打断她,“您有所不知,轩国改良后的弓箭,射程极远,威力更是比以往多出两倍,昨日、昨日是他们要动手抢人。” “不然凭我们之力,极难伤到时玄。” 看来天虞山的兵器,已经被不少人盯准了。正好,她要试试那东西的威力。 “正好我手上有他们想要的,林副将应该知道,愿者上钩。” 林洋语气强硬,“殿下不若照顾好该照顾的人,亦或者,锦城的百姓更需要一位明君。” 叶楚悦愣住,原来他们已经知道了,怪不得一大早就赶忙往外出送信,她当以为是给天虞山报信,没想到这信是给锦城的。 气氛凝固之际,一个低沉的男声兀地传来,“我信得过殿下。” 众人循声望去,风雪映照的逆光下,段南萧缓步走进营帐。他身着黑衣长袍,面容冷峻,身上的伤好了不少,脸色也不似昨日憔悴。 第95章 林洋欲言又止,知道此刻多说无异,他家将军,是彻底栽在公主手上了。 段南萧一双琥珀眼眸扫过众人,最终在停在叶楚悦身上,“可还记得,是谁昨日救了八千翼军,又是谁逼退了轩军。” “若非她出手相救,坐在此处的,恐怕就是你们的尸骨!” 叶楚悦回眸,望向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空气中有片刻的凝固,她撇撇嘴别过头去,看向远处满雪的山脉上。 “既如此,我去准备。”林洋深吸一口气,率先表态。 其余将领见状,也纷纷点头,收起地图,紧随林洋退了出去。不过片刻,偌大的营帐只剩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段南萧抬头看她一眼,从长袖中取出块燃烧一半的香料,捻住摩挲,灰烬从指尖流下来。 “不解释一下吗?” 叶楚悦沉默不语,可无法忽视旁边炙热的视线,轻咳声道,“醒、醒了啊。” 一道高大的阴影从身侧笼罩而来,压在她头顶,“这么名贵的催眠香,也舍得给我用,是想等我睡醒后,听到的是你身葬雪原的消息吗。” “还是你根本,就没把我当做你的……夫君。” 落到最后一字时,他声音沙哑至极,如断裂的琴弦,弹不出半个音节。 叶楚悦同他解释,“我知道你在怪我,但你伤势尚未痊愈,天虞山又随时会陷入危险。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 他死了谁来回锦城对付方季青,他死了整个空间都会坍塌,到时候谁也救不了。 可她不能说。 段南萧怒气未消,猛地抓住她手腕,“保护我,那殿下有没有想过,若失去你,我的心会有多痛?!” 他嘶吼着,身上的伤连带着心脏一同撕扯,疼得发怵,可她说是为了保护他,那丝抽痛竟冒落地生根,转瞬遍地开花。 这道吼声在耳边悠悠回荡,丝丝缕缕传入心神,叶楚悦微微愣住,瞳孔不安地震动。 直到这刻,她才真真实实感受到,眼前的人,不是话本里的角色,也不是冷冰冰的将军,更不是任她摆布的傀儡。 他活生生的人,是牵挂她的人。 是她的夫君。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不是一定要独自面对这一切。 她眼底闪过一丝泪光,鼻尖酸涩,垫脚凑近他,轻轻吻在他颤抖的唇角。 段南萧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愣住了,怒气渐渐消散。他紧紧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中。 “对不起。”叶楚悦在他耳边轻声道。 * 叶楚悦身披银甲霜华,风雪呼啸而过,打在七星剑平滑的剑面上,当啷作响,转瞬即逝。 她见段南萧站在远处,身影在阳光下格外高大。翼军有序地前进,手中拿的武器皆换了模样,这些都出自乔厂之手。 乔老之前被绑天圣山,知道些轩军真实情况,这一次时玄是动真格了。 翼军有援兵,他们也备了后手,早在乔厂的被救的前一日,时玄就写信给轩国。 算算日子,今日轩皇派出的五万大军即刻抵达,即便有新产出的铁器加持,也比他们多出三万人。 这差距可不小。 她与段南萧商议,兵分两路,兵力集中在雪原中,深入山谷后,吸引大部分轩军出洞。 她可以带小队沿河岸饶过山腰,抵达轩兵本营,无论时玄是否守在原处,也可绕后拖住剩下的人。 不过半个时辰,两军交战,远处传来一阵阵喊杀声,震天动地,火光照亮半边天。 叶楚悦收回目光,绕远路需要经过一片茂密竹林,大雪下了几夜,路上堆积厚厚白雪,没过膝盖。 众人踩在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响,四周偶尔传来竹叶碰撞的沙沙声,一声鸟鸣都不曾听到。 “哗哗哗……” 叶楚悦挥手,军队站定,一双双眼睛紧盯着前方,茫茫薄雾中,似有灰色的影子窜动。 不对劲,这条路若没人走过,为何前面的竹子歪倒的方向如此一致。叶楚悦凝眸看向不远处凹凸不平的地面。 是一串不深不浅的脚印。 说时迟那时快,几道凌冽的寒光冲眼前来,叶楚悦头皮发麻,下意识后仰,耳垂一阵绞痛。 金色的耳坠马而下,连带着一串血丝。 她捂住耳廓,热痛之际,竹林里传来急促短暂的马蹄声,还有兵器碰撞的脆响,来势汹汹。 众人警觉,“殿下快跑!这里有我们。” 身后的士兵冲到眼前,将她紧紧护在后面。 叶楚悦冷笑,拉弓朝对面射出一箭。 箭矢劈开重重迷雾,视线霎时清明,坐在马背上的男人偏头躲过,露出狼一样的双眸。 时玄眯眼瞪她,高抬下巴。 “瑞阳公主,本王可是在此处等了许久。”他顽劣的笑,指了指脑袋,“这里还是不够用。” “聒噪。”叶楚悦脱手又是一箭,对面一人应声倒地。 战斗一触即发,双方士兵拔剑扭打,血腥味弥漫开来,带油的火光唰得点燃四周的枯草,在雪地上烫出深褐色的窟窿。 翼军在雪地里厮杀,血肉横飞,竹林红了一片又一片。对面人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杀到了跟前。 叶楚悦手砍得发麻,冰冷的剑柄硌得掌心抽搐,又硬又疼。 一道凌冽的刀光朝马头砍来,几道黑影闪到她面前挡住,温热的血液喷洒到脸上,片刻分神之际,手臂被砍了一刀,她摔下了马。 剧烈的疼痛撕扯神经,她趁机躲进一片竹林,倒下的竹子覆盖一层白雪,有些不好走。 “系统,积分还剩多少?” 【宿主,由于你方才给翼军武器加持,现在只有500积分,检测到你身体状况不好,现为您修复。】 叶楚悦头发吹得有些凌乱,眸子寒星般明亮,她捂住血迹斑斑的左臂,紧握长剑。 待系统处理好后,手臂总算好受些。 身后突然炸起一道男声。 “交出锻造七星剑的方法,饶你不死!”时玄挥刀向她砍去。 刀光如电,划破雪地枯枝,带起一阵阵刺骨的寒风。 叶楚悦身形一闪,灵巧躲过。 “做梦。”看清他狰狞的面容,她挥剑迎向。 刀光剑影,雪地上交织一出道道长痕。伤口撕扯,叶楚悦忍住疼痛,剑法越发凌厉,一招一式直指他要害。 时玄也不甘示弱,刀法凶猛,挥砍带着阵呼啸的风声。 战斗持续了很久,叶楚悦体力逐渐耗尽,垂着脑袋,铁甲被砍得发皮,冷风侵蚀着消瘦的身子。 她似乎,提不起劲了。 时玄居高临下看着她,剑慢慢架在她肩膀上,冰冷的刀面寒得发毛。 “破!” 叶楚悦身形暴起,长剑化作一道璀璨的流光,直奔他胸膛去。 时玄大惊失色,没想到她还能爆发如此强大的力量。想躲避来不及了。 只听“噗嗤”一声,长剑洞穿他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染红雪地。 模糊的视线中,他缓缓仰头,望向远处雪山,摇摇欲坠。 第96章 “哈哈哈哈……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吗?” 他喷出口鲜血咧嘴大笑,瞳孔涣散,侧身倒下,雪地上砸出个深坑。 叶楚悦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大口喘粗气,胸口传来的疼痛几近窒息。 她孤身独立,脚下是鲜血染红的雪地。艰难地站起后,远方渐渐亮起曙光。 不知为何,心底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轰隆隆!” 天边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宛如远古巨兽的咆哮,震颤整个山谷。 抬头望去,远处的雪山之巅上,一片迷蒙的洁白中,一道巨大的裂缝豁然裂开。 伴随轰鸣声,无数雪浪如同脱缰的野马,汹涌而下。 “滴呜滴呜!” 【宿主快跑,是雪崩!】 第73章 终章 ◎  雪、雪崩? 叶楚悦嘴中喃喃,呆愣地站在原地,手中的剑◎ 雪、雪崩? 叶楚悦嘴中喃喃,呆愣地站在原地,手中的剑当啷落地。 “咔咔咔。” 寒风折断竹枝,发出脆响,她恍然回过神来,觉得不可思议。 原书没提到大战之后有雪崩,男主因兵力问题,打了败仗后,被敌国摄政王抓走,关在牢中孤老终生。 等等,敌国摄政王……不就是时玄吗。 她看了看地上横躺着的尸体,冷得不能再冷,依旧保持癫狂的姿势,眼珠子凝固在眼眶里,眼膜结冰。 难道,她虽扭转剧情,却触发了更大的蝴蝶效应?这么想着也是,原主按照原书来走,此刻坟头草都老高了。 所以……她是唯一的变数。 另一边,轩兵群龙无首,节节退败,听到远处的动静后,更是慌乱得骑马离去。 “快撤!” 有经验的翼兵大喊,惊恐的呼声迅速蔓延,雪崩比打战可怕多了,就算战死沙场,也总好过活埋。 雪顶坍塌的速度极快,转眼间,洁白的雪峰化作一片翻滚洪流,向山下的位置奔腾而来。 “将军,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林洋拉住段南萧,快速翻上马背。 段南萧似没有听见,目光紧紧锁定在肆虐的冰雪之上,脑海只剩下一个念头。 她还在竹林里,我要去找她。 “将军你疯啦!” “快回来!” 他加快脚程,背后的呼喊声越来越远,心跳声蹦到耳边。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雪花。 段南萧踏在厚厚的积雪上,眼神空洞,失魂落魄地穿梭在竹林中。雪花打湿衣杉,冷风穿过单薄的衣料,直刺骨髓。 竹林深处,竹叶被积雪压得低垂,风吹过,簌簌落下大片雪花。脚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四处张望。 “殿下、殿下……” “你不能死。” 段南萧低声唤着,说不清是给谁听,他停下了脚步,那双琥珀色因极度恐慌而泛红,一行清泪从双颊滑落,落进掌心。 都怪他,当时就该与她一同来这片竹林,就不会找不到她。 想到此处,他眼神腥红。 就算是死,也要同她葬在一处。 …… “系统,可有解决的办法?” 机械声回答得极快,【宿主,以你现在的实力,无法对抗这场雪崩。本系统建议你立即、马上、毫不犹豫地撤离。】 【只要服下加速丹,可速到天虞山避难。】 叶楚悦眉头紧锁,撤离? 雪浪排山倒海,从四面八方来,这架势,就算翼军退到天虞山,怕也会被波及,难逃一死。 舍弃数万人的性命,她做不到。 “不、不能走。”她紧握剑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你说以我的实力不行,但没说,你不行。” 系统沉默片刻,【宿主,你要知道,时玄现在死,本身就是逆天而行,若这场雪崩没取走这些人的性命,只会引发更大的变数。】 【你不仅不能回去,你会死。】 “你是说,耗费所有的积分吗。”叶楚悦咬牙,声音渐弱。 她怕死吗,当然怕。 从接手锻造系统起,她比任何人都想活命。躲过刺杀,逃过马贼,坠落山崖,被埋深坑,被下情蛊……她都没想死。 她本想独善其身,将他们看做是纸上的一行字,一个符号,甚至不着笔墨,无人问津。 可经历这么多,她看清了这个世界,他们不是书上的npc,他们会哭会笑,也有放不下的执念。 他们是翼国的子民。 而她,是翼国的公主。 叶楚悦深口气,眼角的泪不觉滑落,既然雪崩是她杀时玄引发的,那这场灾难。 就应由她来结束。 “砰砰砰!” 耳边一道巨响乍起,倾泄而下的雪浪,冲下山脚,溅起百丈高的余波,一眼望不到边界。 巨大凛冽的寒风折断周围的一切,清明的景色骤然混浊,眼前笼罩一片白茫茫。 冷风推动脚跟,她快速眨眼,眼角有些湿意,轻缓着吐出几个字。 “我愿意。” 机械声有些难以置信,声音在耳边无限放大,【好的,现为您耗费所有积分,延缓雪崩速度。】 她闭上眼睛,体内腾起热光,似有万千星辰心头凝聚,汇聚成一道巨型透明的墙。 再次睁开眼睛时,她眼底闪过一道金光,高举七星剑,剑尖直指苍穹。 段南萧赶到时,她浑身发光,青筋顺着长颈攀爬,脸上尽是决绝。 一股莫名的预感从脚底窜上心头,有个冰冷的声音告诉他,他的妻子在救人,在救所有人。 代价是,付出生命。 滚烫的泪水从眼眶拖出,在冰冷的空气中凝固,时空静止。 他伸出手,拼了命想抓住眼前若隐若现的人影,双腿却被焊在雪地中,越陷越深,凌冽的风削得指尖露骨,血顺手臂滴落到翻飞的衣袖上。 口中喷出腥甜味,他艰难地张唇,从口中挤出几个干哑的字节。 “不……要。” 一股温暖的光芒从叶楚悦胸口迸发,霎时照亮整个雪原。 那股光芒爆发炸开,在空中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肆虐的冰雪牢牢束住,将所有人护住。 最后一片雪花落地时,整个山谷恢复平静。 叶楚悦轻飘飘倒在雪地中。 春三日里,芳草如茵。 晨光斜斜地洒在窗前枝头上,两只白色小鸟张开翅膀,蹦蹦跳跳,抽条的柳丝随风垂在发烫的香炉上。 一股浓郁的檀香钻入鼻息,叶楚悦缓缓睁开惺忪的双眼。 周遭极为陌生,零碎的光洒在红凤毛毡,金丝楠木桌上摆放一对青花瓷,旁边立着一面百鸟屏扇。 “这是在哪……”叶楚悦捂住刺痛的额头,试图回忆,剥开厚重的迷雾。 那些曾经的战斗、与段南萧的点点滴滴,如同遥远梦境,清晰又模糊。 “陛下,您终于醒了!”激动地女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轻握住她手背。 陛下?! 叶楚悦瞳孔震动,难道她一觉醒来,成了某个国家的皇帝? 第97章 她摇摇头,不对不对,她已经死了。 直到看清塌前的人时,一股喜悦从心底窜上眉梢,惊讶地眨眼,又不敢确认。 翠桃? 见塌上的人一瞬不瞬愣在原地,翠桃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咦”了一声。 “睡傻了?” 叶楚悦笑着拍开她的手,泪花在眼眶打转,喉咙像堵了一块石头。 “我回来了。” 翠桃搀扶她缓缓起身,走出房间,春日的阳光温柔地洒在脸上,带来一丝丝暖意。 她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思绪逐渐清明。 原来她昏迷后,段南萧回到锦城后,方季青死在了黄金龙椅上。 只因他身中情蛊,寻药无果后,虽做了几天皇帝,可死得极惨,紫色的长虫穿透全身,五脏六腑都被啃了个干净。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到后来,锦城百姓砸烂六皇子府邸,叶婉茹等皇族人人自危,缩在穷乡僻野不敢出来,这皇位就顺应民心推到她的头上。 至于她昏睡的这三年,诸位大臣在那几个皇族里选来选去,也没找到个合适的人暂代。 段南萧便成了最佳人选,他替她批了三年的奏折。乔厂代替了铸造局,成为翼国最大的锻造学院。 每年都有各国的学子前来学习。 时玄死后,轩皇震怒,本想派兵剿灭翼国,却被流落在外的三皇子篡位。 没想到时钰能从军营里逃出来,还培养了一批精良的军队,完全不输轩国禁军,他登基时与翼国签订了盟约。 百年内,互不侵犯。 叶楚悦从未想过自己会当皇帝,但……这么爽的事,岂能拱手相让? “系统、系统?”她低声唤了几声。 没有回应。 她吸了口气,发闷的胸口豁然顺畅,往日阴霾一扫而空。太好了,她自由了。 眼前是一座古朴的红墙庭院,透过半开的木门朝里面望去。 院中,一棵巨大桃树拔地而起,粉嫩的花瓣随风轻舞,轻巧地落在肩头,淡淡花香萦绕鼻尖。 弯曲的树根旁,倒插一把长剑,那长剑极美,折射的刀光倒影出桃花,带着股仙气,上面的腾云纹路栩栩如生,笼着薄薄一层雾气。 剑柄上挂着一个金铃铛,随风摇晃。 细碎的光影后,一抹白色高挺的背影映入眼帘。那人站在桃树下,背对她,仰头看向满树桃花。 叶楚悦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放慢脚步。 靠近的那刻,那人缓缓转身,清冷若仙的面容绽出一抹浅笑。那笑容,如春日灿阳,刹那照亮眼前的世界。 “夫君……”叶楚悦喃喃自语,神色恍惚。 段南萧容貌没变多少,只是如今的他,轮廓更加硬朗,眉宇间透露出一股沉稳的英气,不怒自威。 尤其是那双澄澈的琥珀瞳孔,染上一丝不明意味的暗潮,深邃夺目。 一股冷香席卷而来,叶楚悦撞入一个结实的怀抱,炽热的温度将她紧紧包裹。 所有疑惑、所有迷茫烟在一刻消云散,只剩两颗紧紧相依的心脏,炽热又虔诚。 “太好了,你还在。”段南萧紧搂她,声音闷闷地,他轻抚柔软的发丝,颤抖的指尖勾住纤细的后颈,不敢用力。 他怕这是一场梦,一场老天特意为他编织的玩笑。 这三年,每晚躺在床上时,他都会侧头看向身旁的她,就好似她还活着,会睁开双眼对他说话,陪他笑。 叶楚悦依偎在他怀里,闭上双眼,泪水滑落,嘴角勾起一抹灿笑。 “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是她,是真的。 段南萧欣喜若狂,拭去她的泪,低头吻上光洁的额头,眼尾发红。 “悦儿,无论在哪,我都会找到你。” 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两道极艳的身影在桃树下纠缠,春风吹过,桃花瓣轻轻飘落。 伴着清脆铃铃声,一同涌入满天春色。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悦悦和萧萧的故事告一段落了,哈哈哈哈过年就要看he,烦恼通通甩掉,爽就对了。[加油][加油] 本文番外可能会在专栏随机掉落。 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感谢看到结尾的宝子,雀雀子在这里祝大家新年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