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线》 第1章 [现代情感] 《越线》作者:周许【完结】 简介: 外人都知,宁纷脾性温和,温婉懂事,尽管后才知道,郑子扬娶她,不过是在跟自己的白月光怄气,她也从未大吵大闹,更没想过要报复郑子扬,难怪郑太太的位置,她坐得稳。 郑子扬知道宁纷有一双含情眼,却没想到,明明她对他那么死心塌地,怎么会真的会爱上别人。 标签:言情小说 现代言情 都市豪门 先婚后爱 年上 熟男熟女 第1章 上嫁吞针(一) 郑子扬出差回来那天,刚好是暑假的最后一天。 像婚后无数个午后一样,宁纷独自在小区对面的珠江公园闲逛。她在高校做行政工作,工资不算高,但胜在有寒暑假,因而能在好友困于写字楼的时候,悠闲地在公园里晒太阳。 珠江公园地处市中心,是政府近两年修建的,面积不算不大,但周边环境很好,被写字楼和高档小区包围,平时人不多,有很多流浪猫栖息于此,宁纷很喜欢这里,常带着猫粮来投喂。 将提前准备好的猫粮洒在投喂点,灌木丛立刻就有了动静,宁纷知道是她常喂的那只三花猫来了。猫咪从灌木中跃出,翘着尾巴看了她一会儿,探头嗅了嗅眼前这堆猫粮,宁纷笑了笑,轻柔摸了摸它的小脑袋,不再打扰它进食,慢慢起身。 沿着绿道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秋日的风温暖干燥,拂过路边高耸的杜英和糖胶树。 在树叶的婆娑作响中,宁纷接到郑子扬的电话。 “在哪?” 听到男人的声音,宁纷有些意外,郑子扬没有提前跟她说他的行程。郑子扬工作繁忙,白天的时间多花在会议中,很少花在旅途上,过往他回家的行程一般都安排在晚上,所以,她也没有料到郑子扬会在今天中午回来。 宁纷下意识看向公园对面的那座小区,小区大门口林荫茂盛,安保森严,“粤尊府”几个字若隐若现。 宁纷握紧手机,说:“……我在家楼下的公园散步,你出差回来了吗?” 电话那边似乎沉默了会儿,接着传来略显冰冷的声线。 “宁纷,你有什么烦心事么?” 没头尾的一句话,宁纷愣了愣:“什么?” “我问,你有什么烦心事么?”男人声音低沉,“你没上班,大中午的,不在家午休,跑楼下散步?” 宁纷很快就意识到他在表达他的不悦,至于这不悦的来源,或许来自于出差旅途的不顺,又或许来自于他满身疲惫地回家,却没有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如愿看到在家等他、美丽温顺的妻子。 他的语气实在不好,冷漠不耐,丝毫没有任何丈夫对妻子的温情,虽然已经习惯,但宁纷仍有心口下坠的感觉。 她是前年嫁给郑子扬的,郑子扬家世显赫,而她只是一个县城里出来的女孩,二人家世悬殊。 上嫁吞针,宁纷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可郑子扬高大英俊又多金,贵重礼物,高档餐厅,讨好她的手段层出不穷,郑子扬追求她的攻势实在猛烈,再加上年龄到了,宁纷最终还是没抵挡住诱惑,嫁了他。 富二代的新鲜感总是一阵一阵的,婚后郑子扬急速冷淡下来,宁纷才明白茨威格的那句,命运所有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婚前所有的追求,并非爱意作祟,不过是为了能娶一个合适的女人做郑太太。 而幸好,她早有预判,因而接受起来,也不算太过困难。 宁纷垂眼,隔了会儿才开口,语调柔顺:“没有,我只是随便走走。” “现在回来。”郑子扬不容置喙地吐出四个字,挂了电话。 宁纷将手机放回到包里。 阳光下,粉色的奢牌羊皮小包异常精致,这是上个月刚买的。 她在婚姻里虽未获得丈夫的宠爱,但物质却从未匮乏。郑子扬不单单是个富二代,还是个有能力的富二代,踩在家族的肩膀上,自己赚了很多钱,因而在家里的话事权高,当初要娶宁纷进门,他父母看不上她这样县城出身的小门户,原是不允许的,但郑子扬翅膀硬,他们也拿他没办法,不办婚礼是郑子扬最后的妥协,她就这样跟他领了证。 郑子扬虽阴晴不定,但是他出手阔绰,是个大方的男人,陪宁纷去逛商场,但凡引她视线停留的地方,他都会买下。 宁纷想,虽然没有爱,但她有钱。相比那些被假富二代骗,赔钱又赔感情的案例,她这样的婚姻已经算很好。 所以,她平静地接受了如今守活寡般的婚姻现状。 刚摸过猫粮的手有些腥味,宁纷知道郑子扬不会喜欢,走到视线处的洗手台处洗手。 镜子里映出女人姣好的脸蛋,饱满的鹅蛋脸,一双美目似含秋水,极其通透的皮肤,轻薄的白色无袖上衣,露出白皙细嫩的手臂。 毋庸置疑她是个美人,再加上性格温柔,学历不错,家世清白,这样的条件,的确让她成为想要尽快结婚的郑子扬心目中不错的新娘人选。 对郑子扬这样的男人来说,女人的家世和能力反倒是次要的,重要的是看着舒心称眼,懂事温柔。 宁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算老公半个月没回家,在穿着打扮上,她也依然没有偷懒,乌发柔顺,妆容清透。 宁纷平静地拿出气垫和口红补妆。 两年多的婚姻生活,她已对郑子扬没有太多期待。 第2章 既然他喜欢,那她就如他所愿,扮演一个温柔美丽的阔太太。 二十分钟后,宁纷到家,门口鞋架上多了一双皮鞋,男人深灰色的拖鞋被穿走,郑子扬的行李箱静静地矗立在玄关处。 客厅灯开了一盏,主卧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郑子扬低沉严肃的声音,这是他工作时的惯用声线。 “合同拿给法务过一下,尽快敲定下来。” “评估完后我看一眼。” “行。” “……” 宁纷依稀听到这么几句,从门缝处,她看见男人一截深蓝色的睡裤裤腿,判定他回来后应该已经洗过澡。 郑子扬有洁癖,不洗澡不上床,也不允许别人这样。宁纷跟他做了一年的夫妻,这个习惯还是知道的。 宁纷没推开房门,直接走进洗手间洗澡。 浴后,她在蒸汽朦胧的镜面上划开一块清晰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充盈的水汽下,脸蛋微红仿佛能掐出水来。 宁纷迟迟没有穿衣,想到郑子扬方才在电话里的不耐,她明白自己或许需要做点什么补救。 卫生间的出口处留下一串水痕。 宁纷裹着浴巾,赤脚走到卧室内。 郑子扬在电话的过程中已听到大门口的关门声,他看着虚掩的房门,宁纷的碎花裙在门口晃动几秒,而后又消失不见。 他对宁纷到家后没有第一时间找他的举动表现得不甚满意,皱眉。 然后他听见了浴室的水声。 再过了十几二十分钟,宁纷裹着浴巾出现在他面前。 宁纷的五官很漂亮,皮肤极好,即使是素颜,也挑不出任何毛病,其实像宁纷这样先天条件优越的美女,郑子扬也见过不少,有一些女孩仗着自己五官漂亮,便在打扮上松懈,宁纷不一样,跟她们不同的是,即便先天条件好,宁纷依然懂得维护自己的美丽,花心思放大自己身上的魅力点。 就像现在,宁纷裹着浴巾,眼含秋水地抬眼看他,眉毛上的细细水珠点缀,姣好脸蛋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郑子扬从她身上的淡淡的身体乳的香味感受到她有意的取悦,原本紧绷的神色有所缓和,因回来没见到她人产生的不悦消散了几分。 宁纷见他神情转好,小步走到他面前,坐在他的大腿上,她抬起眼观察他的神情,确认他未表现出反感后,两只纤长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 郑子扬手指从她浴巾下的皮肤穿过,滑到平坦的腰腹。 “几点去的公园?” 宁纷答:“没有特别记时间,十二点自己下楼吃了个早午餐,然后就去公园消食了。” 郑子扬对她主动汇报行程的举动还算满意,嗯了声,手指用力,她身上的浴袍洒落在地面,男人带有侵略气息的嘴唇覆上了她的唇。 宁纷闭着眼任由他摆弄,极为配合地发出愉悦的叫声。 短暂的刺激过后,便只剩下索然无味。宁纷一边配合一边想,自己真是个好演员,明明没有快感,却能装得那么快乐。 事后郑子扬去洗澡,宁纷才睁开眼,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法式风情主卧装潢发愣。 床头白色的香薰机徐徐喷出白色的烟雾,依兰香的味道在房间内幽幽散开。 这精油是宁纷在常消费那家高档美容院买的,美容院的老板娘告诉她,将这精油加到香薰机里,能增加男人的性欲。 老板娘语重心长地跟她讲,像她这样的,富二代老公常在外面出长差的情况,自己见了不少,最后不出轨的,没有几个。 老板娘还告诉她,再严肃正经的男人,也抵挡不了风骚的女人。要是不想他被外面那群骚货诱惑,自己要先成为骚货。要想留住男人的心,要先留住男人的身体。 宁纷虽看透老板娘跟她说这些话,主要是为了卖货,毕竟这小小一瓶精油,需要几千块钱,还真不便宜。 可一方面她不擅长拒绝别人,另一方面,或许老板娘的某句话落在了她的心上,她最终还是购买了这款精油,并按老板娘说的,将它加入了主卧的香薰机。 郑子扬是个很自律的男人,在性事方面,不算很痴迷,她偶尔要用一些手段,才能让他起兴致。 可即便如此,郑子扬也不会怜香惜玉,发泄完后,他甚至不会给她一个亲吻,每次完事后他都会立即去洗澡,仿佛跟她做,是一件多么不干净的事。 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巨大的空虚感袭来。 第2章 上嫁吞针(二) 郑子扬常在外面出差,大多数时候,偌大的家里只有宁纷一个人,学校行政的工作不算忙碌,宁纷基本上不加班,下班后便回到家,为了打发时间,宁纷常坐在客厅独自看电视剧,插播广告的间隙,望向落地窗外的万家灯火,常觉得有些孤单寂寞。 她想过要个孩子,陪伴自己。当她将这个想法跟郑子扬提起,郑子扬却冷淡地拒绝了她。 “我不喜欢孩子。”郑子扬当时这样讲。 男人拒绝的语气太过果断,宁纷觉得有些失落,她忍不住为自己的想法做进一步的努力:“为什么呢?” 郑子扬当时只是睨了她一眼,没有继续说话。 宁纷能感觉到有些尴尬,主动跟人讲话却得不到回应的感觉不好受,但在郑子扬这里,却是她的常态。 她将自己的想法咽回去。 她安慰自己不要过分在意这些细节,郑子扬这样的天之骄子,一生顺遂,一贯就是这样拿鼻孔看人的,这是他的性格,应该也不是刻意针对她的。 第3章 可直到有一次,在一场聚会上,她看见了郑子扬如何对待另一个女人。 她方才明白,原来郑子扬有温柔的一面,只是那温柔并不是留给她的。 宁纷陷入深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她被郑子扬手机震动的声音吵醒。 “子扬,你到家了吧?” 是黎雪的声音,宁纷再熟悉不过。 郑子扬的嗓音带着刚醒来的沙哑,即便被吵醒,他的声音依然保持着尽量温柔:“嗯,到了。” “今晚来我家一起吃饭吧?客户送了我一些自家养的大闸蟹。” 郑子扬看了宁纷一眼,宁纷也醒了,她捏着被子,圆润白皙的肩膀裸露出来,她应该是听到了自己跟黎雪的对话内容,眼眸似有水光,微微仰着头看他。 郑子扬掀开被子,穿拖鞋走出房门。 房门隔绝了他们后续的对话内容,窗帘紧闭,房间里只剩下香薰机发出微弱的光线。 在这个昏暗又密闭的空间里,宁纷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即便两人都已婚,郑子扬跟黎雪的相处也是毫不避讳。 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好朋友。 短暂在一起,又因为女方爱上别人而回归朋友身份的前情侣关系。 他们的羁绊实在太深,是任何后来者都无法插足的第三种关系。 宁纷第一次见到黎雪,是跟郑子扬领证后,他首次带她参加的朋友聚会上。 黎雪穿一身做工精细的驼色挂脖长裙,落落大方地挽着老公的手臂,款款前来跟郑子扬打招呼。 “子扬,好久不见。” 她抬起的手,无名指上巨大的鸽子蛋钻戒晃人。 女人的第六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尽管宁纷不过第一次见到黎雪,她的直觉却让她感受到,黎雪跟郑子扬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 她下意识地看向郑子扬,只见他的目光落在黎雪手指的鸽子蛋上,面部线条紧绷。 “新婚快乐。”郑子扬抬手揽住宁纷的肩膀,从他拉扯的力道上,宁纷能感觉到他平静外表下的隐隐不甘。 “我太太,宁纷。”他给黎雪这样介绍道。 黎雪的目光转向宁纷,上下打量一番后,她笑着开口:“子扬,你还是喜欢这种类型的。” 黎雪的视线落在宁纷空落落的无名指上:“你怎么回事,把女孩子骗回家,连戒指也不给人家买。” 宁纷几乎是立刻感觉到了自己的不适。 的确,郑子扬没有给她买戒指,连婚纱照也没有拍,当时宁纷百思不得其解,她安慰自己,或许郑子扬不是那么注重形式的男人,婚纱照和婚戒也不是必须的,结婚证已经领了,他们就是要相伴一生的夫妻了。 如今看到黎雪,宁纷细细地观察黎雪的五官,又透过远处的镜面瞧自己精心打扮过的脸颊,忽然一下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郑子扬娶她,并不是什么王子爱上灰姑娘的爱情故事,而是老天给了她一张跟他白月光相似的脸蛋。 这样的发现让她的心情愈发低落,然而郑子扬却没有帮她解围,他的注意力始终在对面黎雪那里。 倒是黎雪的丈夫林锦琛替她开了口。 “黎雪,你怎么知道子扬没买戒指?” 宁纷感激地看向林锦琛,对方的目光在她楚楚动人的眼眸上停留一秒,又淡淡地挪开。 郑子扬揽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他看着黎雪的眼说:“国外定做的,还在路上。” 黎雪被怼回来,表情有点尴尬。 她找了个由头,离开郑子扬和宁纷这边。 宁纷陪在郑子扬身边,直到宴会结束,他都面色紧绷,没有再跟她说过一句话。 漫长的通话终于结束,郑子扬回房间,看见宁纷坐在床上发呆,似乎心情低落。 她看起来可怜兮兮,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动物。郑子扬知道是刚刚那通电话让她多想,心里难得涌起淡淡的愧疚,在她身边坐下。 他摸了摸她的脸,抬起她的下巴:“怎么了?” 宁纷摇头,说没什么。 她的大度懂事让郑子扬很满意,尽管没那么爱,他却从未后悔自己娶了宁纷。 抛开跟黎雪怄气的缘故,他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这个时候宁纷出现了,知书达理,温婉懂事,不做不闹,又有一张酷似黎雪的漂亮脸蛋。 郑子扬几乎是在见她第一面就确信,她就是他心目中的郑太太。 宁纷轻轻抚摸他触碰自己脸蛋的那只手,仰起脸问:“晚上你在家吃饭吗?” 郑子扬说:“不在。” 宁纷静了一会儿,也没等到郑子扬跟她解释他为什么不在,不过郑子扬的确没有跟她解释的必要,刚她也听见了,应该是要去黎雪那里。 她没再继续等,说了句好的。 郑子扬很快就离开了家。 宁纷望着空荡荡的房子,淡淡地想,尽管郑子扬在婚后仍对黎雪痴心不忘,她却应该庆幸才是。 他心里有黎雪,所以他不会滥交,她也不用担心染上什么病。 她没办法改变郑子扬,但她却可以调整自己。 宁纷拿出手机,从相册里挑选了几张自己今天在珠江公园散步拍摄的几张照片,太多了显得刻意,太少了不够丰富,宁纷最终选择了四张。 一张是公园湖边的水杉林,一张是她投喂的三花猫,一张是路边的小野花,另一张是她的自拍。 第4章 宁纷将她的自拍放进修图软件做了一些加工,不留痕迹地对照片的光线做了一些调整,感觉差不多还原自己的美貌后,将图片保存了下来。 附上一句文案:人生缓缓,自有答案。 宁纷点击发布。 吃过晚饭后,宁纷在江边溜达一会儿,然后去了美容院。 店里人不算多,老板娘兰姐热情地迎了过来:“纷纷过来了?吃饭了没有啊。” 宁纷说:“刚吃了的。” 兰姐仔细瞧着她面若桃花的小脸:“郑总下午回来了?” 宁纷颇为意外地看着她,疑惑她这都能看出来。 兰姐仿佛看透了她的疑惑一般,笑着说:“像你这样的小贵妇,兰姐见得多了,什么不知道呀。那依兰香好使?” 宁纷迟疑地点头。 兰姐说:“这就对了。男人啊,喜新厌旧是本性,婚姻要保鲜,离不开一些小情趣小手段。” 宁纷没说话,的确,郑子扬虽然心里有别人,却似乎无法抗拒她的身体,这副皮囊或许是惟一能留住郑子扬的东西,她要想坐稳郑太太的位置,就要好好维护这副身体才对。 宁纷说:“兰姐,帮我安排个全身护理吧。” 兰姐喜笑颜开:“好。” 家附近的美容院有很多,但宁纷却更喜欢来兰姐这里,原因不光是兰姐这里的护理做的不错,更是因为,兰姐可以陪她聊天。 虽然大部分时候,是兰姐自己在跟她讲八卦。 “女人啊,还是要学会爱自己,不要总把注意力放在男人身上。”兰姐说,“兰姐有一个客户,原本跟你一样,也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嫁了个有钱的老公,叫人羡慕。可是自从发现老公出轨,心态没有调整好,在家里大吵大闹,美容院也不来了,也不打扮了,整天跟老公和小三掰扯。” “她一个小姑娘,哪里斗得过比她大十岁的老男人,兰姐都劝她不要继续闹了,趁男人对她还有愧疚,跟他提要求,把财产握在自己的手里,坐稳正妻的位置,至少能继续享受现在富太太的生活。可她非要撕破脸,最后离婚,什么好处也没拿到……” “她学历不高,没什么能力,现在也不年轻了,再找一个男人也很难。离开老公,她根本无法维持原来的生活质量。最近还来问我,有没有什么工作能介绍,你看看,一手好牌打烂,真是叫人唏嘘。” 宁纷安静听着,没有发表评论。 兰姐似乎意识到自己有点说多,她看着宁纷落寞的小脸,说道:“纷纷,你跟她不一样啊,你性格比她好多了。所以啊,她只能嫁个比自己大十岁的二婚男人,你却能嫁给郑总这样的青年才俊。” 宁纷忽然抬起头,睫毛上有晶莹水珠:“兰姐,我哪里好呀。” 兰姐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脸蛋:“你哪里都好,长得好看,身材也好,最重要的是,性格特别好,温柔懂事,叫人忍不住疼,兰姐看到你,就像看到自己的亲女一样。” 室内只有兰姐和她两个人,宁纷抿了抿唇,轻声问:“那如果我离开郑子扬,能找到更好的吗?” 兰姐愣了愣,宁纷一贯温静,像是高原上一汪碧蓝色的安静湖泊,能够包容一切。 她没想到看起来温柔懂事的宁纷竟然会有这样反叛的想法。 兰姐神色微敛:“纷纷,你想听实话吗?” “嗯。” “估计有点难。”兰姐说,“虽然你很漂亮,但世界上漂亮的女孩子还有很多,你的家世和工作都很普通,能遇到郑总这样的男人,已经是你的上限了。” 宁纷隔了一会儿才轻轻点头:“嗯。” 兰姐见她神色不对,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纷纷?郑总他在外面……?” 宁纷摇头,关于郑子扬和黎雪的事情,她从未跟外人讲过,虽说圈子里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但郑子扬应该不希望,这些绯闻是从郑太太口里传出去的。 宁纷朝兰姐笑了笑:“兰姐,我知道你都是跟我讲心里话,谢谢你。” 兰姐笑着说:“都是小事。” 宁纷垂眸,兰姐说的话,的确没错。 当初嫁给郑子扬,也是觉得,这是她能遇到的最优质的男人。 她出身平凡,在一所不入流的高校当行政,月入寥寥几千块,如果换做他人,这样的收入,在寸土寸金的省城,刨开房租,只够精打细算地生活。而她却能因为跟郑子扬结婚,住在市中心均价二十万一平的豪宅,随意地购买自己想要的奢牌衣物,随意进入任何一家餐厅,不问价格地点菜。 由奢入俭难,跟郑子扬在一起后,宁纷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阔太生活。 离婚对如今的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因为一旦离婚,也就意味着她不光失去了一个光鲜的老公,还意味着她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优渥物质条件,为生计奔波、被生活打磨。 一切命运的馈赠都是有代价的。 所以,她只能不断地在婚姻里退让,即便他出轨。 第3章 女人不要太主动 在美容院轻盈的音乐和细致的按摩中,宁纷暂且忘记了婚姻里的烦恼,度过了愉快的两小时。 跟兰姐告别,从美容院出来,宁纷沿着江边慢慢走。 傍晚江边有很多人,一阵风似的跑来跑去的小朋友,遛狗的年轻人,手牵手散步的热恋情侣,脚步同频、眉目相似的夫妻。 第5章 宁纷的注意力被不远处的临湖餐厅的歌声吸引,外摆餐区坐满了年轻人,一位外国歌手正在低缓的萨克斯声中吟唱一首外文歌,引得周围不少人驻足。 她常来散步,路过过这家临湖餐厅数次,很少见到有演奏,今日撞上,不免觉得有些新奇。她走上前去,音乐却骤然小了许多。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们相聚在这里,既是为了庆祝部门成立两周年,也为了欢迎我们的新总监——leo。” “leo是老板专门从深圳挖来的技术大牛,过往的履历大家可以自行百度哦,总结起来就一个字:牛!而且,leo不光技术过硬,人也很帅哦!” “大家一起掌声欢迎,请leo来给我们做个自我介绍好不好——” 在一片掌声和起哄声中,走出来一个年轻男人,他的身高有一八五左右,皮肤很白,身着一件简单的灰色polo,以及深蓝色轻薄长裤,脖子上挂着蓝色的工牌。 这样年轻有为又长相帅气的研发总监实在罕见,因此更加引人注目,他还没走几步路,就有人发出欢呼和尖叫:“好帅!好帅!好帅!” “大家好,我是leo,中文名叫秦书林,大家叫我书林、秦哥、leo哥都可以,我毕业于华工计算机系,此前在深圳di公司担任x项目总监……” “哇哦,华工计算机很厉害的诶!” “天呐为什么他那么会读书会打码但是!他头发完好,而且看不出植发痕迹……” “啥?植发还能被看出来?那你看看我?” “呜呜呜有这样的老大真的好幸福!” “上班有盼头了!上班有盼头了!” 台上欢欣热闹起着哄,台下宁纷却全身发冷,浑身的血液仿佛静止了一般。 她看向台上灯光下那个五官英俊清爽的男人,心上仿佛压了一块巨大的冰冷石块,叫她喘不过气,眼前的这一切让她确认,台上那个人群中央的男人,就是她大学时期的初恋,秦书林。 五年不见,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青涩贫穷的大学生,摇身一变成为在职场里独当一面的技术总监。 在他更新频率不高的朋友圈里,宁纷窥见过他这些年的努力,她知道他过得很好,却不知道他过得这么好,不光职场上如鱼得水,连样貌也更加英俊,她更加没想过,自己还能再见到他。 起哄声不断,宁纷听到有人问:“leo哥有女朋友吗?” “这是隐私问题哦!这能问吗!” 秦书林顿了顿:“没关系,我目前……” 没人会希望前任过得比自己好,宁纷也不例外。 她已经无意间知道了他事业的成功,不再想听到任何关于他感情的甜蜜,尤其是在自己婚姻不顺的情况下。 宁纷咬牙,往后退了两步,灌木的枝桠划伤她的小腿,她却毫无知觉,扶住冰冷的路灯杆,一种莫名的惶恐情绪汹涌而来,她落荒而逃。 回到家,宁纷看向玄关处的拖鞋,深灰色的拖鞋还在,这意味着郑子扬还没回来,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晚上十点,宁纷将包包放在置物架上,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搜索郑子扬的名字,点开对话框。 两人最后的对话停留在一天前,宁纷主动跟他说晚安,没得到回复。 宁纷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几秒,最后没有向他发送任何消息。 如果男人没有回信息,那也不要再主动,否则只会显得廉价。 宁纷将手机放回桌面,去洗了个澡,下午出门前她叫保洁阿姨来做了卫生,被子刚换洗过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拿起床头柜上的外国小说,宁纷读了会儿,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朋友圈出现好几个小红点,宁纷知道是有人点赞了她在珠江公园拍的那条朋友圈,点开看了互动人,大多数是她作为vip常去消费的地方的工作人员。 例如,兰姐帮她点了赞,还评论了一条“好靓哦[玫瑰][玫瑰][玫瑰]”,主打一个情绪价值拉满 还有几个奢牌包包、大牌护肤品的柜姐、柜哥也帮她点了赞,有个柜哥在点赞后还给她发了一条微信:“姐,最近店里有几款包包到货了,您要不要过来试试。[图片][图片][图片]”。 要是以往,宁纷或许还会回复一下,跟柜哥约个时间,但今天她兴致缺缺。 她不知道郑子扬现在在哪,今晚到底回不回来。 如果郑子扬真的去了黎雪那里,按照她的性格,必然有所动作。 宁纷抿了抿唇,刷新界面,果然发现黎雪刚发了条朋友圈,点开照片,不断放大再放大—— 照片内能看到一盘大闸蟹、两杯红酒、一盘水果,以及,一个穿着围裙的男人的背影。 配文:“美好的夜晚~” 很快这条朋友圈下方就出现了好几个赞,都是郑子扬朋友圈那些人点的。 宁纷认得那个背影,那是郑子扬的。 宁纷知道自己不必再去问郑子扬今晚是否回来,良辰美景佳人,他应该抓紧时间跟自己的心上人彻夜谈心。 尘埃落定,宁纷闭上眼躺下。 房间很安静,她却久久不能平静。 一种奇怪的念头窜入宁纷的脑海,如果她当初没有跟秦书林分手就好了,如果她嫁给秦书林,现在会不会过得更幸福? 秦书林没有那么忙,应该会有时间跟她手牵手在江边散步,他们会生一个可爱的宝宝,她会教他读书写字,秦书林会教他数学和计算机。 第6章 她不必担忧自己的老公明天就跟自己离婚,也不必担忧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顷刻化为乌有。 想着想着,宁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可她仿佛又睡得很浅,在两个小时后,宁纷忍不住睁开眼。 一片黑暗中,她再次刷新自己的朋友圈。 朋友圈出现一个小红点,宁纷点开,发现自己的评论区多了一条最新评论。 秦书林:一切安好? 第4章 成年人的爱是奢侈品 等到半夜,郑子扬也没回来,宁纷抱着手机,不自知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是宁纷新学期上班的第一天,她画了个淡妆回到学校,九月的校园生机勃勃,返校的学生成群结队,叽叽喳喳地拿着红彤彤的学生证来到教务处排队盖章。 宁纷写完校领导交代的材料,拿起桌上的水杯起身,走到饮水机附近,被前来盖章的学生叫住:“宁老师!” 宁纷抬眼看过去,原来是自己上学期偶然认识的学生何泽,她笑了笑:“早。” 眼前的女老师穿一身白色的v领长裙,长裙上点缀一些黄色小雏菊,泡泡袖增添几分法式风情,长发披肩,温柔美丽。 原本何泽是不认识宁纷的,有一次中午来学院盖章,遇到倾盆大雨,他被困在学院楼里,饥肠辘辘又不知所措,是宁纷走出来给了他一袋面包和一把伞,从此他便记下了这位行政老师,后来听同学说起过,学院有个宁老师很温柔漂亮,人也很好,他才知道原来她叫宁纷。 何泽看向她手里空荡荡的杯子,问道:“宁老师,你去接水吗?我刚看饮水机那儿没水了,我帮你换一下吧。” 宁纷愣了下,笑着说好。 何泽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过去,先将饮水机上的水桶卸下来,然后将地上那桶未开封的水拆封,扎了个马步,有些费劲地将水桶抱起,倾倒后插在了饮水机上。 饮水机发出咕噜咕噜的下水声,宁纷对何泽说:“谢谢你。” “不客气呀。”何泽挠了挠脑袋。 “今天是来教务处注册吗?” “是。” 宁纷点点头,将杯子放在饮水机下方接水,又朝何泽笑了笑:“新学期加油。” 何泽脸红了红:“好,那我先回去了,舍友在等我。” “好,去吧。” 宁纷将快接满水的杯子拿起,方才温柔的神情褪去了几分。 在学校里工作,何泽这样的小男生的喜爱她遇见过不少,可这种廉价的喜欢只会给她带来困扰和麻烦。 她却因为要维持温柔的表象,而不得不亲疏得当地回应。 这让宁纷偶尔有些厌倦和疲惫,尤其是在昨晚没睡好的情况下。 宁纷神色木然地走回到工位区,今天早上学校有大会,领导们都去开会了,不在办公室。 科室跟她同一批入职的冉冉从门口走来,似乎是听到了宁纷跟何泽的对话,冉冉眨着眼睛,学着何泽喊她的语气,跟她打趣:“宁老师~~” 宁纷重新带上温柔的面具,朝她笑了笑。 冉冉顿了顿,笑眯眯地在她脸蛋上摸了一把:“一个假期不见,宁老师又美了呢!” 宁纷捉住她的手,含笑说:“冉冉的朋友,必须好看呀。” 冉冉跟她笑作一团。 宁纷跟冉冉是同一批入职的,相近的年龄和相似的生活方式让两人关系很好,宁纷不知道冉冉家里是做什么的,但从她平时的吃穿用度看,她家里条件应该很不错,两人都没什么事业心,不会刻意内卷互相竞争。除上班黏在一起之外,周末偶尔两人也会出来小聚。 冉冉拿起宁纷今天背的小包,左右端详:“新买的吗?很好看!” 宁纷笑着说:“是呀,国内的牌子,不算特别贵,但设计挺好看的,质量也很好。” 在体制内上班,总是要低调些。 宁纷衣帽间里的包共有三类,一类是她平时用来上班的,多是一些轻奢品牌,不会太引人注目。第二类是相对贵一些的奢牌小包,一个人逛公园或者做美容,她会背这类包。第三类则是需要配货才能买到的包包,太太圈聚会,宁纷会用它们来撑场面。 冉冉哦了一声,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她:“老公给买的?” 宁纷:“自己在直播间买的。” 她说的是实话,郑子扬看不上这种便宜包,他每次给她买的包都很贵。每当看见她在直播间下单这种千把块钱的包包,他都会嗤之以鼻,说这点钱能买到什么好货,问她零花钱是不是不够了,怎么连这种东西都买。 宁纷只会握着他的手,笑笑说他赚钱不容易,再多零花钱也不能乱花。 听完这话,郑子扬虽仍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冷傲脸,但眼里的柔软让宁纷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到了他心里,很难有人能够抗拒总能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的人,就算他是君扬集团的郑总也不例外。 冉冉啧了声:“我可不信,你这么漂亮又温柔,我要是你老公,天上的星星我都摘下来给你。” “哪有这么夸张。” 冉冉单手托腮,轻轻叹了口气:“不过纷纷,我还有点羡慕你呢。以前年轻的时候呢,我是看到男人就烦,现在年岁渐长,看着身边的朋友一个个结婚生子,我竟然也有了想找个男人结婚的念头。” 宁纷摸了摸她的手,温柔道:“顺其自然就好,不用刻意为了结婚而结婚,要找个自己喜欢的。” 第7章 “你说得对,可是,我现在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呀!”冉冉叹了口气,她看向宁纷,好奇道,“都说结婚是一种冲动,纷纷,你当初是怎么下定决心跟自己的老公结婚的呀?” 宁纷眼神微微一滞。 当初是怎么跟郑子扬结婚的呢? 其实她跟郑子扬之间,一直是郑子扬主导。对她进行为期半年的追求,已是他对她的耐心的极限,确认关系的时候,郑子扬是有些半强迫的意思,他这样的身份地位,她无力拒绝。 再加上这几个月的相处,郑子扬又温柔又强势地带给她他所认为好的一切,说不一点都没动心,挺假的。 他们就这样迅速地结了婚,赶在黎雪结婚之前。 “纷纷?” 冉冉的声音将她拉回当下,宁纷抬眼,笑着说:“就觉得年龄到了,该结了。” “啊。”冉冉讶异地看着她,“就这么简单?难道不是因为爱吗?” 爱?宁纷垂眼,长睫扇动。 成年人的爱多么奢侈。六个月,鲜花和铜臭堆砌起来的感情,也能称之为爱吗。 如果说爱,她只能联想到一个人…… 宁纷脑海里不由得浮现昨晚在湖边散步遇到秦书林的样子,他被人群簇拥着,站在聚光灯下,年轻英俊,自信、强大而温柔。 校园恋爱总是最纯粹的,那时他在南校区,她在北校区,南北校各属两个行政区,隔着一条珠江,计算机系功课那么忙,他却愿意每周三次坐着晃荡的专线一,从番禺区来到天河区找她,就为了来接她下晚课,陪她在校园里散一圈步,又急匆匆地赶末班车回去。 宁纷端起水杯喝了口水,长长的睫毛掩盖眼里的情绪。 知道冉冉在等待自己的答案,宁纷转移了话题:“冉冉,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呀?” 冉冉一听就来劲了:“你要给我介绍对象?!那我说一下我的要求啊,首先,年龄不能太大,超过五岁我就不考虑了,爹味太重,但也不能太小,我不想帮人养孩子。所以呢,在我的年龄基础上,上下浮动三岁是比较理想的。其次是长相,一定要比我高,五官清爽干净就好。家世方面,最好也是本地人,跟我门当户对就行,不要太有钱,太有钱的人我怕拿不住他会出轨。” 宁纷将她的要求写在桌面上的白纸,冉冉见她这么认真,笑了:“纷纷,你身边真有这样的人呀?” 宁纷摇头:“暂时没有,我先记下来你的要求,再慢慢帮你留意看。” 冉冉抱住她的手臂撒娇:“纷纷你太好啦。” 这是她特别喜欢宁纷的地方,她会认真倾听每个人说的话,即便是别人的玩笑话,她也会记在心里,这让冉冉觉得,自己是被人理解的。 可冉冉不知道的是,实际上宁纷并未听进去几个字。 科室的领导开完会回来,在门口听到两人的聊天内容:“在聊什么呢?冉冉想找对象啊?” 冉冉没想到自己方才的话会被领导听到,收敛了神色,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尴尬地笑笑:“王姐,您开完会回来啦?” 王姐将笔记本和钢笔放回到桌面上,洒了些茶叶到桌上的茶杯,到饮水机处冲茶,她回头看着冉冉:“冉冉,你老大不小了,也确实该找对象了,学校工会最近组织了一场跟外部单位的联谊,有不少青年才俊,你要不去相看相看?” “联谊?是去哪里呀。” “说是去什么公园吧,我没注意看有点忘了,哦,我想起来了,是去植物园,这种活动一般就是骑车、露营一起吃饭玩游戏。” 冉冉神情兴奋起来:“好呀好呀!怎么报名呀王姐!” “我跟工会那边打个招呼就行,小宁去不去呀?” 宁纷愣了下,王姐或许不记得她已经结婚的事情:“王姐,我就不去了,我已经……” 冉冉打断她的话:“去去去!王姐,宁纷也去啊!” 宁纷用眼神示意她自己并不想去,冉冉拉着她的手小声说:“只是联谊,又不是相亲,反正你老公在出差,周末你也闲着没事,不如出去一起玩,你也去帮我把把关,出出主意嘛。” 见宁纷露出犹豫的神情,冉冉又说:“这关乎你姐妹的终身大事,帮帮我嘛!” 宁纷想,冉冉说的对,反正周末也闲着没事,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 九月,鸡蛋花该开了,枫林也该红了,植物园许是一番别样景色。 宁纷缓缓点头:“好,我跟你一起去。” 第5章 彻底放下的人才会平静 联谊前一天,冉冉很兴奋,她给宁纷打电话。 “纷纷,我去问了工会那边的同事,咱们学校出息了!这次联谊可不得了啊,含金量特别高!你知道联谊单位有哪些嘛?都是互联网大厂!我给你截个图啊,你看看有bd公司、xp公司、te公司……纷纷啊,这里面都是高质量男性,可比我爸妈给我介绍那些拆迁户好多了!” 宁纷点开她给自己发来的截图,果然都是一些知名度很高的新兴互联网公司。 宁纷将刚从抽屉里找出来的野餐垫和驱蚊水收拾进明天要带的包里:“那就好,那要好好准备。” “是呀!我刚给你发了三套战袍,你帮我看看哪套好!” 宁纷扫了眼她发来的三张图片,根据自己的经验引用了其中一套看起来比较温柔的:“这个。” 第8章 “跟我想的一样!那就这套了!” 选完战袍后,冉冉又拉着宁纷聊了会儿,兴奋之余也流露出对自己魅力的忧虑,宁纷一边收拾明天要带的东西,一边柔声安慰她,说你漂亮又可爱,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放轻松就好。 冉冉终于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宁纷收拾得差不多,最后清点了一边包包里的物品,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她走到书房,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诗集,放进包包里。 一切准备就绪后,宁纷准备去洗澡,在此之前,她拿起手机,给郑子扬的秘书琳达发了条微信,询问他的行程。 然后放下手机进淋浴间,再出来的时候,秘书琳达回复了她的微信。 琳达:太太晚上好,郑总从上周开始就开始到厦门出差,预计最早下个周末才回广州。 宁纷:好的,谢谢琳达。 琳达:[笑脸] 宁纷的手指从屏幕抬起,悬空了一阵,才缓缓敲下几个字:郑总这次是一个人去出差吗? 琳达:还有我和黎总。 宁纷垂眼握紧手机,久久没回复。 琳达:太太,这次黎总跟郑总是有公事要谈,您别多想,我会帮您看住郑总的哦~ 宁纷回复了一个笑脸。 放下手机,女人一贯温柔的眼中不自觉流露出冷漠。 她知道琳达这么说不过是在安慰自己,毕竟,给琳达发工资的是郑子扬,她自然而然地站在郑子扬的立场。 如果郑子扬真的跟黎雪做了什么,她一定会极力遮掩,而不是像她方才所说的,帮她“看住”。 宁纷觉得不甘,却又什么也不能做,这种情况下闹起来只会惹得男人的叛逆跟厌烦,不闹或许还能搏得一些怜惜。 不过还好目前郑子扬还没有离婚的倾向,花无百日红,郑子扬对黎雪再有感情,黎雪嫁给林锦琛的的时候,无疑被伤了心,这已是两人之间不可磨灭的裂痕。 或许她应该静待时机。 宁纷平复心情,打开香薰机,换了一款能够帮助入眠的精油,坐在床上做了一套瑜伽动作,缓缓入睡。 翌日天气晴好,可冉冉的心情却不那么美丽。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场联谊活动的开展方式,竟然是抽签配对,然后双人骑行。 她在微信里跟宁纷疯狂吐槽:“太傻逼了!到底是谁想出来这种活动方式!纷纷你刚看到了吗?跟我配对的是啥,他老得都能当我爹了,不对,我爹都比他帅。” 宁纷安慰她:“就当是拓展人脉。” “什么鬼人脉,我在学校里上班,以后能跟他有什么关系!” 宁纷抿了抿唇,问:“那刚集合的时候,你有看见喜欢的人吗?” “有啊!我看见两三个起码有一八五的大帅哥!!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上了其他女生的车,我的心好痛!!!” 宁纷回了个摸摸头的表情。 她没有参与抽签,一个人在植物园慢慢地走,想找一个合适野餐的地方坐下来,读书晒太阳,等冉冉那边结束了,就跟她一起回去。 宁纷得目光被湖对面的红枫林吸引,湖水如镜,倒映着这美丽景色,她找了个远离人群的阴凉处,铺开野餐垫坐了下来,从包里翻出自己带的书,日光透过叶片和枝桠的缝隙洒了下来,落在黄白色的书页上。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带着略微的不确信:“纷纷?” 宁纷正准备翻页的手指僵住,她仿佛被什么咒语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耳后穿在鞋底跟落叶摩擦的沙沙声。 “真的是你?” 宁纷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见到秦书林。 宁纷抬起眼看他,嘴唇蠕动,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同他对话:“书林,好久不见。” “你怎么在这儿?”宁纷装作轻松的样子,“毕业后不是一直在深圳工作吗?” “我刚跳槽来广州了。”秦书林说,“上周的事情。” “哦,这样。”宁纷点了点头,她不敢跟秦书林那双温柔的眸子对视,视线挪向地上干燥到微微蜷缩的落叶。 “你呢?”秦书林问,“看你朋友圈,现在还是在学校工作?” “嗯。”为了表现得自然些,宁纷多问了一句,“你还是在互联网行业吗?” “是。”秦书林点头,“我跳槽到xp公司了,目前在做自动驾驶。” 秦书林问:“今天是来公园闲逛放松?” “对。”宁纷看向他,“你呢?” “我来参加单位组织的活动。你知道的,新人需要积极一点。”秦书林不动声色道,他没告诉宁纷,他原本是不想来的,是因为看到联谊单位上有她单位的名字,他才过来碰碰运气。 宁纷恍然大悟:“哦,你是xp公司的……” “你也是来参加联谊?”秦书林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眸问,“你不是……” 他的眸子里有隐隐的期盼,如果宁纷也来参加这样的相亲活动,是不是意味着她恢复了单身? 宁纷立马接过话:“我陪朋友来。” 秦书林眼中的期盼陡然间被浇灭,他努力维持自己相对轻松的笑容:“那你朋友呢?” 宁纷往他身后看了看:“她跟人配对了,现在应该还在骑行。” 她目光转向秦书林:“你没有配对吗?” 秦书林说:“我也是陪朋友来的,没参与。” 第9章 宁纷点点头,她忍不住想,秦书林为什么不参与配对呢,难道他已经有了女朋友? 他们已经五年没见了,她知道这漫长的两千多天里,他很可能已经有了新的感情…… 他们分手不算特别和平,对于秦书林来说,她提分手几乎是断崖式的,如今他却能这样平静温和地同她讲话,或许,应该是彻底放下了。 两人沉默了一阵。 秦书林问:“最近过得还好么?” 宁纷睫毛颤动,笑了笑:“我挺好的。” 或许连宁纷都不知道,秦书林有多么了解她,他甚至能准确地分辨她的哪个笑容是真心的,哪个又是在逞强,即便她现在打扮得光鲜亮丽,他却也能轻易读懂她眼里的哀伤。 像是被心魔驱使,秦书林朝宁纷逼近,他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你真的过的好吗?如果你真的过的好,今天你丈夫为什么不陪你?为什么你总是一个人逛公园?” 宁纷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没站稳,晃荡了一下,却被秦书林抓住手腕。 男人的掌心温热干燥,轻而易举地捏住纤细的手腕,宁纷怔愣片刻,继而警钟大作。 她并不是什么懵懂少女,而是一个有过三年婚姻经历的成熟女人,如果是之前的对话内容只是让她有些猜测,此时此刻她已经清醒地意识到秦书林对自己还存在为了的情愫。 她下意识地挣脱:“秦书林,你干什么?!我已经结婚了!” 秦书林眸光似乎掠过伤痛,可男人的自尊心让他依然没放手:“可你过的好么?!如果你真的过得好,为什么要发那样的朋友圈?” 俊男美女的拉扯引得湖边许多人驻足,宁纷摆脱他的欲望更加强烈:“秦书林!这与你无关!我们已经分手了!你放开我!” 他的关心于她而言不过是累赘,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秦书林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怔怔松了手。 “与我无关……”秦书林自嘲地笑了笑,“宁纷,你很残忍。” 宁纷站在原地平复自己的心情,缓缓道:“我该回去了。” 顿了顿,她抬眼看向秦书林,眼前的男人还没有放下,这个认知让她有隐隐的窃喜,可他们之间已是不可能。 即便郑子扬跟黎雪纠缠不清,宁纷也清醒地明白这段婚姻对如今的自己来说有多么重要。 秦书林再努力获得的一切,也比不上郑子扬生下来就拥有的,他们之间的差距,是阶级。 她好不容易通过嫁给郑子扬实现阶级的跃升,又在婚姻里吃尽了不能与人道说的苦,不可能因为心里那点对年少爱情的缅怀,就放弃自己费尽心思拥有的一切。 宁纷沉下心,看向秦书林的目光分外冷静:“之前忘了跟你说,我已经结婚了,我丈夫对我很好。” 她太懂如何让秦书林死心,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奢牌项链:“这是他给我买的,好看吗?” 秦书林看着她疏离的眼神,明明没有风,却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碎掉。 他别过脸去,不再看她:“我明白了。” 第6章 他一向说一不二 宁纷没有心情在公园再待下去,跟冉冉打了声招呼,便提前回家了。 周末的联谊出师不利,宁纷原本以为,冉冉会垂头丧气地跟她抱怨,没想到周一见到冉冉,她看起来竟然神清气爽,拎着小包哼着小调走到工位上,甜腻着嗓音跟宁纷打招呼:“纷纷早呀。” 宁纷笑着问:“今天心情不错?” 冉冉用精心做过指甲的食指按下电脑的开机键,然后伸长脖子到宁纷的工位,悄咪咪地说:“还好昨天我没提前走。” 宁纷:“怎么啦?” “你走之后,我遇上个大帅哥!超级帅的大帅哥!”冉冉语调控制不住地激动,“我远远看一眼就觉得心动得不得了!” 宁纷笑着问:“有多帅?” “特别高!特别白!看起来就像是学生时代的校草学长一样!”冉冉回忆那天自己遇到他的样子,“我只看一眼就知道,他就是我的菜!” 窗棂外一只白色的小鸟停在枝桠上,双翅震动,发出婉转的啼叫声。 “然后我就冲上去,果断地找他要了微信,现在想起来确实有点武断,但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他竟然同意了!然后我现在已经跟他聊上了!你看!” 冉冉激动地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给宁纷看自己的聊天置顶。 宁纷看到那个熟悉的简笔画卡通男孩头像,心沉了下去。 冉冉遇到的帅哥竟然是秦书林。 对话框内两人的聊天并不多,冉冉先打了声招呼,然后又问下了对方的名字,秦书林的回复看起来有点冷淡。 冉冉沉浸在这段美妙的邂逅当中,完全没注意到宁纷有些僵硬的表情,她闭着眼陶醉状:“纷纷,自从被渣男伤害后,我已经三年没谈恋爱了,难道,这都是老天给我的考验,就是为了让我遇见他?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正缘?” 宁纷握着杯子的手收紧,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嗯,可能还真是呢。” 她不得不承认,此时的自己很难做到对冉冉的全然祝福,但她又对这样的自己感到不齿和羞愧,明明是自己先推开秦书林的,她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一辈子不找女朋友? 为了避免泄露眼里复杂的情绪,宁纷拿起杯子前去饮水机旁接水,她看着水柱徐徐流在马克杯里,出神,水溢出来了也没发现。 第10章 “小宁,在想什么呢?”部门领导王姐按下开关,“水装满了。” 宁纷回神,抱歉道:“不好意思,谢谢王姐。” 王姐和蔼地笑笑:“没事,是还没睡醒?昨晚又熬夜看电视剧啦?” 没想到王姐也知道自己爱看电视剧的事情,一定是冉冉说的。宁纷有些不好意思,她胡诌了个理由:“王姐,没有啦,刚在想工作的事情。” 王姐说:“那你算是心想事成了,临时有个任务交给你。刚我接到通知,说学院里要来一个大人物,需要人去接待,小宁,你过去一趟?” 办公室里的两个小姑娘虽然年龄相似,但性格很不一样。冉冉性格活泼,鬼点子多,所以策划类的事情,王姐一般交给冉冉。宁纷呢,文静内向一些,但做事细致,所以像重要的接待,会交给宁纷。 宁纷点点头,多问了一句:“王姐,是什么大人物呀?” “好像是什么大公司的老总吧,你过去就知道了,一号楼3号会议室,快去吧。” 接待来访是行政的工作之一,宁纷已经做得很熟练了,原本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接待,没想到却看到了郑子扬,面对男人那张英俊立体的脸,宁纷愣了一下。 算了算日子,他应该还需要一周才会回来才对,怎么会提前出现在这儿? 郑子扬目光落在眼前的女人身上,今日的宁纷跟他在家里看到她的样子不一样,她换了身正装,白色的衬衫扎进黑色的修身西装裙,腰腹纤薄,胸脯却挺拔圆润,长发披肩,小鹿一样的眸子满是意外,就这么直直地跟他对视,眸中似有不解。 郑子扬唇角勾了勾,指了下自己的桌面,对她说:“帮我倒杯热水。” 校领导对郑子扬和宁纷的关系早有猜测,郑子扬作为学校的捐赠人,大手一挥捐赠五百万,却不愿意学校发布任何捐赠相关的新闻,只是点名要经管学院的行政宁纷过来接待,这足以证明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校领导朝宁纷笑了笑:“小宁,知道饮水机在哪儿不?” 宁纷点头:“我知道。” 宁纷接完水过来的时候,会议已经开始了,她视线落在大屏幕上火红的捐赠仪式几个字上,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温热的陶瓷杯放在郑子扬的手边,女人两根发丝落在他的耳廓,温柔的淡香水味漫过来,撩得他心痒。 郑子扬微微眯眼。 尽管结婚已经快三年,他依然时不时对宁纷有心动的感觉,就像是温煦日光下被微风掀动的一片书页,悠悠扬起,又缓缓垂下。 宁纷在会议室外等候,会议很快就结束,校领导陆续走出来后,宁纷才回到会议室。 她需要将桌上的排插,未开封的矿泉水都收进纸箱里,在拔排插的时候,遇到些阻力,拔了两下没拔出来。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覆在了她的手背,捏着她纤瘦的手腕微微用力,一声闷响,插座顺利拔出。 宁纷回过头看他,郑子扬的手已经搭在了她的腰上,将她圈在怀中,她的眼睛几乎要撞到他的嘴唇。 郑子扬顺势在她眼睛上亲了一下:“力这么小,怎么干活?” 宁纷下意识地看向周围,幸好会议室里人已经走光了,她的视线落在虚掩着、并未关紧的门缝,忍不住说:“门没关……” “那又怎样?” 宁纷又急又无奈,想挣脱他又不够力气:“这不是在家里,可能会被领导看见……” “你怕什么?胆小得跟兔子似的。”郑子扬嗤笑,“今天我点名让你过来,你以为他猜不到我们的关系?” 宁纷泄了气,她不再挣扎。 尽管她不想让任何单位里的人知道她跟郑子扬的关系,但郑子扬做事情怎么会跟她商量,他一向说一不二。 “怎么?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郑子扬不悦道,“做郑太太是很丢脸么?” “你别误会。”宁纷无奈地回头看他,“我只是怕在学校被特殊对待。” 郑子扬松了手,将她放开。 宁纷轻轻喘气,她垂着眼,长发散落在上下起伏的胸口。 郑子扬不悦地皱眉:“你整天也就干这些给人端茶送水的活儿?你缺这点钱么?干脆别干了。” 宁纷沉默了会儿,说:“我不缺钱,但我需要这份工作。” “为什么?” 宁纷别过脸去,眼眶有水光,郑子扬很快猜测到她是又在想他跟黎雪的事情。他想想也是,丈夫总是出差,她自己一个人在家也无聊,找点事做还能转换下心情。 看着她的眼泪莫名觉得心情烦躁,郑子扬看向别处,没说话。 宁纷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个小时前。”郑子扬说。 宁纷点点头,没多问,她将桌上最后一瓶瓶装水放进纸箱里,对郑子扬说:“那我先回学院了。” 郑子扬:“晚上一起吃饭。” 宁纷说好。 郑子扬看着她独自抱着纸箱离开,女人背脊笔直,肩膀纤瘦,明明是跟他同床共枕的妻子,面对他却浑身透着股疏离。 郑子扬点了根烟,给琳达发了条语音:晚上帮我定个餐厅。 第7章 蝴蝶效应 郑子扬语焉不详,并未点名是跟谁吃饭,要定什么样的餐厅。 但作为总裁办的秘书,懂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工作技能,琳达从老板的异于日常工作的语调中敏锐地感知到这顿饭是一场约会。 第11章 于是她选择了一家郑子扬认可过的、环境优美、风景靓丽的私房菜。 就像南美洲的蝴蝶扇动翅膀,却没想到会引来德克萨斯州的龙卷风。此时琳达未想到,今晚的这个决定会引来怎样的惊涛骇浪。 宁纷挽着郑子扬的手臂走进餐厅,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二楼,往预留好的窗边位走去,却在发现相邻座位上坐着的两个人的时候,笑容凝固。 黎雪似乎跟林锦琛起了争执,她面色不好,眼眶通红:“林锦琛,所以这件事是你干的对吗?” 高大英俊的男人不置可否,淡漠地看着她,似乎注意到了电梯口走来的两人,他视线往那处放了放,又不留痕迹地收回。 宁纷不自觉地抓紧了郑子扬的袖口,她抬眼看身侧男人的表情,他双眉紧皱,颇为担心地盯着窗户边上一身红裙的女人。 林锦琛的沉默让黎雪更加难过,她眼泪掉了下来:“为了你的利益,你就可以出卖我?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明明结婚前你不是这样的。” 见黎雪落泪,郑子扬眉头愈拧愈深,他脚步往前迈了半步,是宁纷将他拉了回来,她朝他摇头,用嘴型说,这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 那边林锦琛终于开口,他看着黎雪,眉目依旧冷淡:“我一直是这样。” “……” “林锦琛你混蛋!” 黎雪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她拿起沙发上的包,冲了出去,在电梯口见到郑子扬和宁纷,她愣了愣,然后一股更加羞恼的情绪涌上来,骄傲如黎雪,怎么会愿意让外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她招呼也没打,直接走楼梯冲了下去。 郑子扬甩开宁纷的手,大步走到林锦琛面前,劈头盖脸地质问:“你干了什么?惹她这么难过。” 林锦琛淡淡地看他:“子扬,你知道我在林家处境有多艰难。” 郑子扬眼神复杂,作为林锦琛打小的好兄弟,他不是不知道林锦琛这些年来的不易,也并非不知道林锦琛那些叔伯对他手上的东西有多虎视眈眈。 “那你也不该这样对黎雪。”郑子扬指着楼梯的方向,“你不去追么?万一出事怎么办?” 林锦琛:“司机在楼下,她不会有事。” 郑子扬深深叹了口气,转过身下楼。 他走的毫不犹豫,丝毫没注意到他身侧还站了个宁纷。 她一身单薄的白色长裙,就这么远远地看着郑子扬头也不回的背影。 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的肉里。 宁纷的死死地咬着后槽牙,一贯温柔美丽的双眸露出从未在外人面前显露出的嫉恨。 又是黎雪。 上次郑子扬出差回来,也是被黎雪叫走,这次又是去追黎雪。 他这么爱黎雪,当初为什么要娶她,黎雪这么需要他,当初为什么要嫁给别人? 阴郁的念头陡然升起,要是黎雪今晚真的出事死掉就好了。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连宁纷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她怎么会有这么阴暗的想法? 女人精心装扮过,柔顺的长发盘起,露出美丽纤细的颈项,白皙又脆弱,可眼眸里分明不是柔弱脆弱的神情。 “宁小姐。” 宁纷回神,来不及收回眼底的情绪,就跟林锦琛一双透着淡淡探究的眼对上。 林锦琛还在这里。 宁纷忙收敛神情,不自然地抿了抿唇,往后退了两步,朝他微微点头,打了声招呼。 “林总。” 她跟林锦琛并不熟,两人的相处仅限于郑子扬的几次朋友聚会,几乎没有单独说过话。 林锦琛问:“刚是跟子扬来吃饭?” 宁纷:“嗯。” 她视线挪开,不过没吃成,她丈夫就跟别的女人走了。 宁纷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挺巧的。” 出来吃个饭也能遇到丈夫的白月光。 她笑得落寞,偏头的时候,睫毛垂落颤动,像是一只扇动翅膀的轻盈蝴蝶。 就像他第一次见她出现在子扬身边一样,也是这样楚楚可怜的神情。 林锦琛食指叩响桌面:“坐。” 宁纷没反应过来:“什么?” “不是没吃饭么?”林锦琛抬眼淡淡道,“坐下来吃,我点了菜。” 宁纷微微蹙眉,她站在原地没动。 实话说,她并不想跟林锦琛有过多的相处。 宁纷对林锦琛的了解,仅限于太太圈下午茶聚会听到的只言片语。 当时有个太太聊起黎雪,言语里有些酸意,说是黎雪真命好,投胎做了黎家的千金小姐,又从小受到郑子扬和林锦琛的宠爱,哪像她们,一个个都得费尽心思讨丈夫宠爱,在婆家忍气吞声。 当时宁纷的想法跟一样,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端起茶杯喝茶。 然后听到另一个太太嗤笑:“黎雪?不论她出嫁前有多风光,嫁给林锦琛,有她受的。” 有人问:“为什么?” “林锦琛可不是一般人,他是林家的私生子,原先不受待见,他有个大哥,后来突然间出车祸死掉了,他这才上位,好多人都猜测,他大哥的死,是不是跟他有关联。” “不可能吧!这么狗血?” “爱信不信,反正我是听我老公说的,我老公还说,林锦琛这个人看着人模人样,实际上心狠手辣,冷酷无情。我老公一般不跟他合作……” 第12章 “是你老公攀不上林家吧!”黎雪的好姐妹嘲讽道,“我们家跟他合作挺好,前段时间刚赚了一笔,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啊。别攀不上人家就在这儿造谣!” “什么造谣?你自己看看黎雪这些年嫁给他过得好吗?如果他们夫妻真过得好,哪有郑子扬什么事?” “你在乱说什么?小雪跟子扬什么也没有好吗!别胡说!” “对对对,你家小雪冰清玉洁,才不会跟人乱搞呢……”那位太太早看不惯黎雪,阴阳怪气道,“到底是谁胡说,你跟黎雪自己心里清楚!” 当时宁纷一颗心颤了颤。 大家都知道宁纷性子软脾气好,又没什么娘家背景,势单力薄,所以吵起架来口不择言也不顾她在场,事后象征性道个歉就好了。 虽说太太圈对林锦琛的评价褒贬不一,但这天的关于林锦琛的传言在宁纷心中种下了种子。 任何传闻都不是空穴来风,既然有人说他心狠手辣,那想必是他的确做过什么缺德的事情。 好女不立于危墙之下,所以,此时此刻,宁纷也不愿与他多相处,即便他是黎雪的丈夫。 即便林锦琛邀请她共进晚餐,即便她知道,在今晚郑子扬抛下她去追黎雪的狗血剧情下,与林锦琛共进晚餐,或许能让她获得报复的快感。 宁纷摇摇头拒绝:“不了,我回家吃就好,说不定子扬很快就会回来。” 她显然一脸防备,林锦琛勾了勾唇:“你在害怕什么?” 第8章 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尽管宁纷跟林锦琛接触并不多,但黎雪丈夫这一重身份,让宁纷对这个男人有过无意间的关注。 林锦琛的确是一个足够有魅力的男性,成功、英俊更甚郑子扬,虽说林锦琛和郑子扬都是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人士,但两人的气质是截然不同的,这或许是因为两人不同的家庭背景——郑子扬出身名门,父母双全,家里人是有底蕴的老钱,虽说成长环境少不了严厉,但起码他是家里的独子,受过的风浪不会太大。 而从传言来看,林锦琛似乎是血淋淋地往上爬,才走到今天的位置。 虽说乍一眼看去,郑子扬和林锦琛是同类人,但宁纷隐隐感觉,相对郑子扬而言,林锦琛身上有股淡漠,仿佛是个漠视一切的无情狠人,这也让他似乎更加深不可测。 就像此时此刻,虽然林锦琛才是坐在沙发上仰视她的那个人,宁纷却感觉到不自在的反而是自己,特别是在她发觉林锦琛唇角淡淡的玩味之后。 宁纷有种被人看穿的羞恼,她抿了抿唇,正色道:“林总,你是黎雪的丈夫,我是郑子扬的妻子,郑子扬跟你是好朋友,我想我们应该保持距离。” 眼前的女人一脸正派,声音却娇柔,像是一块纯白香软的棉花糖落在地上。 林锦琛唇角的玩味更甚:“你是在避嫌?” 宁纷轻轻蹙眉,是字还没发出来,就听见林锦琛淡淡的嗤笑:“宁小姐。” 下一秒,他漫不经心道:“你是把子扬想得太小气,还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他的语气很淡,说出来的话却仿佛利刃毫不留情地捅进心窝。 宁纷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她垂在腿侧的五指迅速蜷缩,指甲几乎要陷进掌心的肉里。 她知道自己在郑子扬心里没有那么重要,但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这无疑是赤裸裸地嘲笑,她所有的粉饰太平不过是笑话。 尤其,眼前这个人还是黎雪的丈夫。 今晚这是个倒霉的夜晚,自己的丈夫跟黎雪走了,自己还要在原地被黎雪的丈夫嘲笑。 “……” 宁纷站在原地,半个字也说出不来,眼眶发红,就像是一只被逼急了,却只能在原地转圈圈的兔子,林锦琛清楚地看见了她眼里的愤恨,是针对他的。 林锦琛心情愉悦地笑了,他再度叩响桌面:“坐下来吃饭吧,今天化了这么漂亮的妆,空着肚子回去算怎么回事。” 虽然他在夸她漂亮,但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又算什么。 宁纷站在原地没动,桌上林锦琛的手机闪了下,她看见男人点开消息通知,看了眼。 林锦琛站起来,将手机屏幕放置在她眼前,淡淡说:“子扬找到黎雪了,他正在帮她做饭。” “你看,现在饿着肚子的就你一个人。” 自己的老婆深夜在别的男人家吃别的男人做的饭,宁纷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无动于衷,她冷笑着问:“你们有钱人都有戴绿帽的癖好么?” 林锦琛挑眉,只见宁纷突然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宁纷指了指菜牌:“今晚是你请客?” 林锦琛绅士地将菜单递给她:“请便。” 宁纷叫来服务员,连续点了好几个天价主菜。 林锦琛知道她在用这种方式泄恨,他靠在沙发上,淡淡地看着她。 白色缎面长裙衬得她肤如凝脂,一颗小小的粉钻垂在饱满的胸前,双臂纤细莹白,三年的阔太太生活已经将她身上那股穷酸味彻底洗去,她无疑更加迷人了。 圈子里的好几个人在一起玩的时候都聊起过她,说她好靓,比黎雪都要靓,脸长得漂亮,身材也好,性格又温温柔柔的,郑子扬好福气,怎么不懂得珍惜。 有个人还说要是郑子扬不要她了,自己会接盘。 当时林锦琛吐了口烟,看了那人一眼,那人才想起他是郑子扬的好兄弟,不敢多言,噤声。 第13章 宁纷将菜单还给服务员,坐在沙发上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象发呆。 林锦琛淡淡出声:“发泄完了?” 宁纷没看他,也不说话。 林锦琛没戳穿她,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除了滚滚车流什么也没有。 他突然问:“你跟子扬是怎么认识的?” 宁纷睫毛动了动,回想自己跟郑子扬的初见,是一个阳光晴好的春天,珠江公园。 她蹲在公园门口喂猫,那猫却像是受了惊,抓伤了她的小腿,坐在地上查看伤势的时候,视线处出现一双名贵的皮鞋,以及裁剪得宜、面料精良的西裤。 郑子扬低头俯视他,阳光洒在他的高大挺拔的身形轮廓,泛起淡淡光晕,他手里抓着宾利的车钥匙,低眸看着她,唇角泛起兴味十足的笑:“需要帮忙么?”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以为他对她是一见钟情,现在想来只是在那个时候就把她当成了黎雪的替代品,初见的美好落到现在竟成为一个笑话。 宁纷眼里没了温度:“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难道不想听黎雪跟我们是怎么认识么?” 宁纷搁在桌上的手指蜷缩了下,她抿了抿唇,内心有动摇。 她的确很想知道他们三个人的事情,她很想弄明白,黎雪究竟是做了什么,才能得到郑子扬这样的痴心爱人。 可她又很清楚,知道了又怎样,那不过是个潘多拉的盒子,除了给人添堵,并不能改变任何东西,既不能让郑子扬爱上自己,也不能让郑子扬停止爱黎雪。 宁纷摇头:“你们三个人之间那些事,你们清楚就好。我不想知道。” 林锦琛勾了勾唇,他又笑了。 宁纷并非没发现他的细微神情,蹙眉看他:“你笑什么?” “听过掩耳盗铃的故事么?你还要自欺欺人多久。” 这一晚上他已经嘲讽她很多次,宁纷愤愤地看着他:“那我能做什么?我什么也做不了。” 林锦琛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宁纷的视线从他轻轻震动的喉结,挪到带着引诱和玩味的黑眸上。 她抿了抿唇,男人低沉的嗓音落在她耳边。 “你错了。” “我可以帮你。” 第9章 不要考验男人的耐心 没等到菜上齐,宁纷就匆匆离开了饭店。 夜雨微凉,车灯闪动,郑子扬安排了司机过来接她回家,宁纷弯身坐进车内。 她脸色不好,唇色发白,双颊却发红发烫。 车行驶至半途,司机通过后视镜瞥了几眼后排的女人,见她神色依旧不好,关切道: “太太,您发烧了吗?”他问,“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宁纷摇头。 她摸了摸自己的双颊:“我只是感觉有点热,麻烦你把空调开大一些……” 司机颔首,伸出手将车内空调调低亮度,风速调高:“好。” “谢谢。” 宁纷垂眸,视线落在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 窗外的路灯透过车窗洒在宁纷的半张脸,另一半轮廓仍然隐匿在黑暗中。 她咬住唇,攥紧了裙子,回想到刚刚饭桌上男人对她说的话。 “你想要的,不过是安安稳稳地坐在郑太太的位置上,这对你来说很难,对我来说却很简单。” “为什么?” “我可以让黎雪不再去找子扬。” “真的吗?” “真的。”男人不动声色地勾唇,“相信我,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 被他温柔的语调蛊惑,宁纷犹豫着问:“那……你可以帮我吗?” “你知道我是个商人,不是慈善家。” “你……是什么意思?想要我给你什么?可我什么都没有……” 林锦琛的目光从她的水汪汪的眼缓慢挪到她莹润饱满的两瓣唇,最后到她胸口的水钻上。 男人的目光似乎带着隐隐的侵略性,宁纷下意识地捂住胸口,瞪大眼:“你……!” 再抬眸的时候,林锦琛的目光恢复了淡漠,仿佛那一瞬间的侵略性只是她的错觉,他似乎是笑了,淡淡道:“宁小姐,开个玩笑。你在想什么?” “是我在想什么还是你在想什么?”宁纷近乎羞愤地看着他。 “黎雪跟子扬还有我是很好的朋友,他们之间的交往不会越界,你不用想多。”林锦琛勾了勾唇,“项链很好看,子扬买的?” 尽管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淡漠无情的精英人士,可宁纷并不觉得刚刚侵略性的目光是自己的错觉。 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而此时此刻她的直觉告诉她,她不应该再跟眼前这个男人多待一分一秒。 所以,她逃难似的离开了餐厅。 回到家,屋内格外亮堂,宁纷刚拉开门,就听见屋内隐约传来男人和女人的谈话声。 她视线往客厅看过去,果然看见了黎雪那一袭红色长裙,她背对着门,坐在的沙发上,郑子扬站在她面前,皱着眉在跟她讲些什么。 意识到有人回来,黎雪忽地站起来,看到门口的宁纷,高傲美丽的面容上出现一丝尴尬。 她没跟宁纷打招呼,她一向看不惯宁纷,觉得她出身平凡不配当郑子扬的太太,尽管她从未明说,但宁纷却能从她看自己的眼神以及对自己的态度轻易地感受到这一点,或许她从未当她是郑太太,顶多算郑子扬的女朋友。 第14章 所以,宁纷一般也不会自讨没趣地主动跟她说话,更何况今晚发生的事情让她思绪混乱,朝黎雪看一眼,点了点头,就算打招呼了。 黎雪对郑子扬说:“你太太回来了,我先走了。” 郑子扬看了宁纷一眼,她神色似乎不是特别好,他对黎雪说:“外面下雨,我让司机送你。” “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你借我一把伞。” “我让司机送你,如果你不肯,那我亲自送你。”男人的语调不容置喙。 “子扬……” 宁纷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多么像偶像剧的情节,男女主小心翼翼地掩藏自己的真心,互相试探,而她——不过是男女主感情纠葛当中的过路人,一个炮灰女配。 喉咙有点痒,宁纷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慢慢地走向主卧。 郑子扬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随宁纷单薄瘦弱的背影。 今晚原本是要陪她吃饭的。 男人的神情看上去并无变化,可黎雪太过了解他,因此并未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怜惜,她心里陡然出现一种怪异的感觉,就像是从小把玩的玩具掉在地上,被人捡走了一样。 可她又迅速对自己的这种感觉感到可笑,宁纷一个县城来的土包子,怎么跟她黎雪比。 黎雪整理表情,咳嗽了一声:“那我先走了。” 郑子扬没阻拦:“嗯。” 黎雪说:“今晚谢谢你,还有你亲手下的面,如果不是你,我恐怕现在还饿着肚子。” 郑子扬看着她,没吭声,过一会儿才淡淡叮嘱道:“黎雪,你已经跟锦琛结婚了,好好过日子,不要考验男人的耐心。” 黎雪表情变了变:“你的意思是,今晚我是在考验锦琛的耐心?” “不止今晚。”郑子扬说,“包括你跟我之间。” 黎雪怔了怔,她看着面前男人有些冷漠的面容,感到一阵羞愤:“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怪我跟你走得太近?” 她语调陡然拔高:“郑子扬,别忘了今晚是你要追过来的,不是我求着你!” 郑子扬眉拧得更深,她永远带着刺:“黎雪。” 黎雪冲他喊道:“管好你自己。我用不着你教我怎么经营婚姻。” 郑子扬看着被重重摔下的大门,心烦气躁地揉了揉眉心。 纵然对黎雪有再多年少的情谊,可婚后她反复无常的情绪也让他心累。 更何况,她是跟别人结的婚。 宁纷觉得有些累,进主卧后就直接去洗手间洗澡,洗完澡出来,发觉郑子扬就站在浴室门口,他一只手抵着门框,一只手揉着眉心。 宁纷抿了抿唇,觉得他的神情有些不对,不知道他站在这里蹲守她是什么意思。 “黎小姐走了么?”宁纷问。 郑子扬:“刚走。” “噢。”宁纷点头。 她洗了头发,发尾有水珠滴落在锁骨和胸口。 她淡淡的态度让郑子扬有些不悦: “你不想知道今晚我跟她发生了什么?” 宁纷抿了抿唇,心想你难道会有耐心跟我讲么?但还是顺着他意思问:“你们发生了什么?” 郑子扬不语,宁纷似乎早就已经接受了他跟黎雪的纠葛,所以才能不听不看不问,表现得像现在这样平静。 明明这是他当初所期望的郑太太,可现在黎雪都到家里来了,她还是如此平淡的样子,这让郑子扬隐隐有些不甘愿。 他没细想这份不甘愿的缘由,只觉得她不应该这样平淡,她应该做一做,闹一闹。 宁纷从洗手台下边的柜子里拿出吹风机,插上电源,吹风口传来呜呜呜的风声。 她的动作慢吞吞的,才刚吹一会儿,郑子扬便拿走她手里的风筒。 郑子扬放下吹风筒:“今晚吃过饭了么?” “没有……” “锦琛没带你吃饭?” 宁纷听到这个名字就眉心一跳:“没,我不怎么饿,就自己回来了。” “你呢?吃饭了么……唔。” 她的温柔总是带着淡淡的疏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失去掌控,郑子扬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下意识地想撕碎她表面的平静。 她话还没说完,郑子扬就低眸含住了她的嘴唇,他吻得有些急切,带着点撕咬的意思,宁纷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抵上冰凉的墙壁。 第10章 你不是很早就知道么 郑子扬突如其来的吻让宁纷怔了片刻,直到感受到唇舌间淡淡的血腥味,她方才清醒过来,这并非夫妻之间的温柔缠绵,而是一种掠夺和掌控—— 他在黎雪那里碰了钉子,所以要来她这重新找回主动权。 一种面对现状无能为力的羞愤感让她几乎要忍不住扬起手。 婚姻里长期的隐忍让所有人都以为她不过是个没有脾气的瓷娃娃,但郑子扬其实并不了解她,她爱温柔而非粗暴,她崇尚专一的感情,而并非左右摇摆,反复无常,她虽性格温顺,但并非天生的隐忍的受虐狂。 她能隐忍,不代表她喜欢隐忍。 就像今晚,他先是抛下她不管不顾地去追黎雪,将她扔给林锦琛那样危险的男人,她被嘲弄被当作一个物品一样打量,她感到羞愤难堪,却不能与任何人说。 温热的湿润让郑子扬停下动作,他低眸看怀里的女人,双目通红着泪水涟涟,他心中生出一种如愿以偿的快感。 第15章 “怎么了?”郑子扬手指覆上她软嫩的脸颊,温柔地问,“怎么哭了?” “欺负我,你很开心是么。”她低着头,眼泪掉了下来,大颗大颗,吧哒吧哒落在木地板上。 郑子扬指腹压在她眼角:“为什么会觉得我在欺负你?” 他怎么能问出这样的话? 宁纷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把别的女人带到家里来,这还不叫欺负么?” 郑子扬并不解释,只是笑了笑:“你很委屈?可你不是很早就知道么。” 宁纷忽然觉得全身发冷,她看着眼前跟自己同床共枕三年的男人,他虽然笑着,目光却轻巧浅薄,看着她如同看着一只宠物,抑或是一个小丑,被他逗弄,流泪,让他如愿获得操纵者的快感。 原来他早就知道她在婚姻里的所有纠结、无奈和痛苦,并对此熟视无睹。 宁纷苦笑着说:“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知道。” 郑子扬摸了摸她的下巴:“我还知道,即便如此,你也不想离婚。” 宁纷双眸微微睁大,她看着男人洞悉一切的目光,突然觉得害怕,想要后退却又无路可退。 她的底牌还没亮出,就好像已经被他猜到,刹那间她快要不能呼吸。 “因为你爱我。”郑子扬轻笑,笃定地说,“你舍不得离开我。” 在他没注意到的片刻,女人双睫垂落,松了口气。 “纷纷。”郑子扬轻抚她湿润的漂亮脸颊,嗓音低沉,仿佛能蛊惑人心,“听话,你永远是郑太太。” 宁纷分不清这句话是男人在特定时分哄人的情话,还是真正的诺言。 她双眸泛红,张开莹润的双唇,在男人唇压上来的那一刻,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缠绵一晚,宁纷再次睁眼的时候郑子扬已经不在身边,她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离上班只剩半个小时,于是飞快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淋浴间洗漱。 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门铃响了,宁纷拉开门,琳达一身职业装,笑盈盈地出现在她面前,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子。 “琳达?”宁纷抿了抿唇,“你来找子扬么?他好像不在。” 琳达摇头,双手将手里的纸袋递给她:“我是来找您的,郑总让我把这个给你。” 宁纷往袋子里看了一眼,是某奢牌的最新爆款包包。 是她最近看了很久,但因为价格犹豫要不要下手的,如今看到实物摆在自己眼前,宁纷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质感果然很好。 琳达解释道:“郑总今天早上赶飞机回厦门开会了,这周末会回来陪您过中秋节,他交代我今天早上把这个给您,应该是提前送您的节日礼物。” 宁纷接过琳达手里的包包,说了声谢谢。 她关上门跟琳达一起下电梯,电梯里琳达跟她寒暄了几句,说她的衣服和包包好看,不知为何,琳达最近似乎有意跟她套近乎,宁纷心不在焉地回应,电梯快下到一楼的时候,琳达却突然在她耳边说:“这周郑总的行程,黎总都没参加了。” 宁纷愣了下:“为什么?之前不是说他们一起投资厦门的项目么?” 琳达说:“不知道黎总跟郑总之间发生了啥,好像两个人闹矛盾,黎总直接撤资了。” “撤资?”这可不是小事,宁纷没想到黎雪会做这么冲动的事情,“有大影响吗?” 琳达说:“还好君扬资金充沛,没什么大影响,不过这次郑总是真的有点生气。” 宁纷抿了抿唇,心想黎雪真够任性的,发生再大的矛盾,也不能说撤资就撤资,生意场上刀光剑影,此一时彼一时,贸然撤资要是害君扬资金链断了怎么办,虽说还有郑家兜底,但这可是郑子扬的心血。 电梯门开了,琳达按着开门键做了个请的姿势,宁纷点点头,先走出了电梯。 见琳达穿着高跟鞋,宁纷问:“这么早麻烦你给我送东西,辛苦你了。你去哪里?要不要坐我的车?” 琳达笑了笑,看了眼时间:“不用了,都是我应该做的,您快去上班吧。” 宁纷一看时间,确实快要迟到,朝琳达颔首:“好。” 琳达笑了笑,看着她小步快跑朝门口走去。 或许连宁纷自己也不知道,郑总其实对她有超乎寻常的耐心。 给宁纷所在的学校捐款是他专门提的,就是为了让校领导多照看她些,昨天的捐赠仪式他本不需要参加的,可为了见宁纷一面,他专门从厦门飞回来参加这个他根本看不上的仪式。 或许,这份耐心连郑总自己也没察觉。 琳达在郑子扬身边做了十年秘书,除开黎雪,她 第一回见他对一个女人这样有耐心。 可黎雪并不领情,没有人会愿意一直捂着一块冰冷的石头般的心,尤其是郑总这样的天之骄子,尤其是他身边还有个百依百顺的温柔乡。 一开始她对宁纷也并不看好,认为郑总只是图一时新鲜,才娶了这么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人。 却没想到,这三年下来,她非但没被郑总厌倦,反而似乎在郑总心里扎了根。 琳达缓缓勾唇,或许她以后应该跟宁纷再走得近一些。 第11章 她很贪心 宁纷今早起得晚,只涂了个防晒就出了门,急匆匆地赶到学校,还是迟到了十分钟。 停好车走进办公室之前她已经想好要怎么跟王姐解释,就说昨晚看电视剧看得太晚,今早闹钟响了也没听见,所以才迟到。 第16章 可当她踏进办公室的时候,却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王姐也没向往常一样跟她打招呼,只是抿着唇看向她,办公室里平时不怎么搭理人的几位领导也都朝她看了几眼。 宁纷觉得有些古怪,她朝王姐点头:“王姐早。” 王姐只是轻微颔首,没跟她说话,宁纷觉得她有些冷淡。 冉冉也发觉了气氛的怪异,待宁纷走到工位上的时候,轻轻地戳了下她的胳膊:“怎么了?你惹领导生气了?” 宁纷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王姐心情不好吗?” 冉冉愣了下:“没有啊!刚还跟其他几个领导聊天呢!” 宁纷沉默着拿起水杯,缓步走到饮水机前接水,余光飘向王姐的方向,她面容难得严肃,一分目光也没给她。 宁纷垂眸,抱着水杯回到工位上,继续做昨天没做完的材料。 一个小时后,王姐突然走过来:“冉冉。” “哎!” “今天有个接待活动,你去帮下忙。” “我?”冉冉指着自己,有些懵,“可之前不都是纷纷负责接待嘛……” 王姐:“你不想去吗?” 冉冉说:“怎么会?我是怕我不熟悉捅娄子。” “凡是都有第一次。”王姐说,“你要是忙不过来,手头一些工作可以让宁纷帮忙。” 两人的工作一直都很稳定,如今怎么突然调换了,冉冉看了宁纷一眼,用眼神问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可宁纷只是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王姐已经开始催促她:“快去吧,快开始了。” 冉冉忙收拾东西:“哦哦好的。” 冉冉走后,王姐才对宁纷说:“宁纷,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宁纷抱着笔记本和笔起身,轻声说:“好。” 她将笔记本抱在胸前,穿过狭长的走道,跟着王姐的高跟鞋来到办公室,低眉顺目地进门,王姐背对着她说:“把门带上。” 宁纷依言关了门。 她站在办公桌面前,一身淡粉色的日系泡泡袖长裙,尽管是素颜,但依然不掩美丽和贵气,细看她从头上的发饰、脖子上的项链,身上穿的衣服,脚上的鞋都是很好的质地,王姐细细打量着她,学校几千块的工资如何能支撑这样的生活品质?她早该猜到的。 王姐轻轻叹了口气:“小宁,我平时对你怎么样?” 宁纷垂眼:“您对我很好,当年您是我的面试官,面试的时候我有些紧张,是您微笑着鼓励我,让我不要紧张,入职之后,您对我也很照顾……” 她的语气低缓而真挚,王姐无奈地看着她:“既然你都记得,为什么要在校领导面前背刺我?” 宁纷忽地抬起头,王姐如今的反应证实了她的猜测,她咬唇:“我没有。” “校领导昨天找到我,问我是不是对你不好,总让你干一些接待的活儿。”王姐缓缓道,“他还说,你是君扬集团郑总的太太。” “宁纷,你是行政,在入职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接待是工作内容的一部分,怎么现在又觉得我让你干接待,是委屈你了呢?”王姐问,“如果对工作安排有异议,可以私下提出,为什么要通过丈夫闹到校领导那边去?” 宁纷垂着眼,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郑子扬还是介入到了她的学校,这方她唯一可以摆脱郑太太身份的净土。 宁纷低声说:“王姐,对不起。” 她跟丢了魂似的,低眉顺目,王姐微微皱眉,打心底里不觉得这会是宁纷干出来的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我做的。”宁纷摇着头,嘶哑着声音说道,“王姐,您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背刺您。” 王姐看了她几秒,缓缓道:“我相信你。但你能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么?你从来没在单位提起过自己的丈夫,为什么?可他明明是位成功人士,大多数人都会拿来炫耀的,你为什么不希望别人知道?” 宁纷咬着唇不说话,王姐试探着问:“怎么了?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既然不是你不想做这份工作,那是你的丈夫不想让你做?” 宁纷仰起头看她,眼眶似有水光:“王姐,关于我是郑太太的事情,您能不能帮我保密?就当……您什么也不知道,就像以前那样对待我。” “您知道这份工作是我自己考进来的,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让我短暂脱离这段婚姻的地方。” 年轻的女人小声啜泣着,一双美目泪水涟涟,莹润的嘴唇微微翕动,目光渴求地看着她。 她什么都没明说,但却仿佛她真的有好多难言之隐。 王姐的心渐渐软化,她心想,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 宁纷应该不会故意隐瞒什么,只是有不可言说的难处。 她没再多问,点头说好。 冉冉接待完回来,发觉办公室的气氛没有自己刚出去时候那么古怪,于是放松了些,在饮水机旁喝了好大一杯水,回到工位跟宁纷聊天:“纷纷啊,接待这活真不好干啊,今天差点忘了发水,被校领导瞪了好几眼,终于想起来,还好及时补上,没酿成大错。” 宁纷眨眨眼:“哪会是什么大错?” 冉冉摆摆手:“你说的也是,真是惯着那群老头,少喝两口也不会渴死。” 宁纷笑了笑,冉冉低头刷了会儿手机,刷着刷着,唇角扬起,甚至忍不住笑了声。 第17章 宁纷偏头看她:“在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冉冉将手机屏幕递给她,美滋滋地说:“你看!秦帅哥回我了!” 宁纷笑容微僵,接过她的屏幕,对着聊天框反复看了好几遍,这两天冉冉跟秦书林聊了不少,从mbti、星座,到兴趣爱好,喜欢的书和运动…… 虽然的确是冉冉比较热情,可秦书林的回复也似乎有所转变——至少越来越长了。 第12章 钱买不来尊重和爱 对话的最后,宁纷看见冉冉对秦书林发出周末一起去公园散步的邀约,秦书林回了个好字。 她轻轻吸了口气,握着手机的手指不断收紧,眸光冷淡,男人的喜欢如此廉价,上周还在湖边对自己深情泛滥的男人,这周就答应了别的女人的游玩邀请。 冉冉沉浸在爱情降临的喜悦里,并未察觉到好友的异样,美滋滋地跟宁纷说:“纷纷,最近我觉得自己好幸运啊,加到自己喜欢的人,发现他没有女朋友,现在我的攻略下,他竟然答应周末跟我一起出去玩儿!” “纷纷,你说我穿什么衣服过去好啊。”冉冉从宁纷手里拿回自己的手机,点开橙色软件购物车,“你看啊,我加购了三条裙子,你看哪条合适。” 宁纷牵强地笑了笑,她的手指在一条浅褐色的裙子上停留两秒,挪到了另一条嫩黄色的长裙。 “跟我想的一样!”冉冉说,“他是程序员,应该是比较直男的风格,走温柔公主风应该没错!” 宁纷敷衍地点了点头,她没告诉冉冉,秦书林跟其他程序员不一样,因为从小失去母亲的缘故,他会更喜欢成熟风格的女人,从前约会的时候,他最喜欢看她穿的衣服,就是一件浅褐色的挂脖短上衣,搭配牛仔裤。 冉冉果断地下单了那条嫩黄色的长裙:“周五应该能到,周六洗一洗,周日能穿上!” 宁纷没再跟她说话,目光回到屏幕上的申报材料,可注意力怎么也集中不了。 黎雪跟郑子扬大吵一架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在家附近的酒店住了一晚。 她隐隐期待林锦琛过来找自己,可等了一夜,也没见人来酒店敲门。 不仅林锦琛没来,郑子扬也没来。 黎雪的心凉了半截,她生着闷气,于是深夜做了一个很不理智的决定,那就是在跟君扬合作的项目上,撤资。 她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后悔,但骄傲不允许她回头。 郑子扬打来的电话,她一个也没接,她享受这种有人为自己着急的感觉。 早餐时刻,房门终于被人敲响,黎雪以为是郑子扬,唇角扬起笑意,快速走到门口拉开门,却在看见助理安娜的脸的那一刻,笑意凝固。 “怎么是你?”黎雪的语气难掩失望。 “我来给你送早饭。” 她举起手里的纸袋子,上面印着黎雪最爱的那家酒楼的logo。 黎雪泄气地坐在床上:“以前没结婚的时候我跑出去,他们一个个跟丢了魂似的找我,现在倒好了,一晚上都没动静。” 安娜将纸袋里的包装盒拿出来,一个一个揭开,鲜虾饺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 “安娜,你说他们为什么不来找我?”面对自己的好友兼助理,黎雪吐露心声,闷闷不乐道,“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安娜思索片刻,男人在爱情中的突然冷淡一向是女人热衷研究的课题,但其实答案非常简单,显而易见——没那么爱了而已,可偏偏很多女人找不到答案,或者说,她们不愿意相信这个答案。 但此时此刻面对自己的老板,安娜只是笑了笑,说:“黎总,郑总和林总或许只是在忙。” 安娜将食物和餐具递到黎雪手边,黎雪拿起筷子夹起一个,放进唇里。 “子扬去厦门出差了,锦琛呢?”黎雪问。 安娜说:“林总应该还在市内。” 黎雪顿时觉得嘴里的虾饺索然无味,她有些难过地想,他即便跟她同处一个城市,也不愿意低头来找她吗? 难道,真的是她昨晚太任性了? 的确,他推了一场重要会议来陪她吃完饭,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发飙走掉,确实有点不给他面子。 她幽幽说:“安娜,你说如果我当初选子扬,现在会不会过的更幸福?” “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黎雪面露难色,即便目前的她需要人安慰,但她仍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在婚姻里的不幸。 林锦琛不但反复利用她,而且,他还从来没有碰过她。 这意味着她对他没有任何的性吸引力,对于黎雪这样骄傲的女人来说,这无疑是难以启齿的。 精致漂亮的妆容掩盖不了女人眼中的不甘,她五指攥紧了被单,不自知地咬着后槽牙。 安娜微笑着说:“人总会美化自己没走过的那条路。” 黎雪醍醐灌顶般看着她。 “你说得对。” “子扬和锦琛,对我而言就是红玫瑰和白玫瑰。结婚前,我仔细思考过,他们一个是爱我的人,一个是我爱的人,我应该怎么选?最后我选择了我爱的人,也就是锦琛。”黎雪跟安娜说道,同时也是跟自己强调,“男人的喜欢对我黎雪来说,多如牛毛,可我黎雪喜欢的人,却只有一个。” “安娜,你知道吗,十四岁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锦琛,他才刚被认回林家,虽然全身脏兮兮的,但他依然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孩子,神秘、忧郁,似乎有很多故事。”黎雪说,“从那一刻我就发誓,我长大后要嫁给他,一开始他也是不搭理我的,后来慢慢地,我掏心掏肺地对他好,逐渐获得了他的心,而且,他顺利继承了林家的财产,这也证明了我的眼光没有错。” 第18章 安娜微笑着看着她,她知道黎雪是在告诫她自己她的选择没有错。 天之骄女黎雪怎么会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呢? 大学里她跟黎雪一个宿舍,她是靠奖学金和助学金生存的贫困生,可黎雪却是货真价实的白富美,尽管一开始她表现得很有礼貌,可安娜很快便意识到礼貌下隐藏的疏离和轻蔑。 黎雪总是麻烦自己做一些琐碎的小事——例如帮她下楼拿外卖,又例如帮她扔垃圾,与此同时黎雪也很大方——会把自己吃剩的东西和用剩的物品送给她。 有一天,黎雪丢了一个很贵的粉饼,即便她反复解释,她仍然不相信,直接把警察叫来扬言要把她送进监狱,还说小偷不配做自己的舍友。 后来调查结果出来了,她什么也没做,是黎雪自己把东西放在包里忘记拿出来了。 她一直在等黎雪跟自己道歉,等到大学毕业,也没等来。 她等来了黎雪抛来的橄榄枝——来黎雪的家族企业做她的私人助理,薪酬丰厚,是她手头最好offer的两倍。 有钱人就是可以轻松地改变很多人的命运,安娜选择接下了这个并不喜欢的offer,因为——她需要钱,偿还助学贷款,偿还家里的债务。 安娜看向黎雪,精致高傲的外壳下她能轻而易举地看见一个不安脆弱的灵魂,黎雪或许不知道,有两样东西是钱买不来的,尊重和爱。 就像她所目睹的,黎雪在自以为的,跟林锦琛的爱情里,黎雪依然未能明白这个道理。 没当过穷人的人怎么能理解穷人。 所以,林锦琛怎么可能会爱上她,即便她为林锦琛付出所有。 黎雪说服了自己,偏头跟安娜确认:“我说的对吗?我得到了我喜欢的人,这已经足够。” 就让她这样错下去,在自己的婚姻里自欺欺人,在别人的婚姻里当个小丑,安娜隐隐的报复心让她微笑着,继续给黎雪灌下迷魂汤:“黎总,您的选择当然没有错。” 第13章 舒心 入秋天气转凉,下了蒙蒙细雨,写字楼穿过厚厚云层矗立在城市中央。 林锦琛上午开了一上午会议,听市场部门的人汇报第四季度的工作规划,这个汇报人是他亲自提拔上来的,有几个叔伯安插的老员工打断数次质疑计划的可执行性,汇报人还年轻,有些乱阵脚。林锦琛虽是笑着的,目光已然沉了下去,冷不丁诘问那几个插手的老不死有什么更好的法子,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他才平淡又不容置喙地说就按汇报人说的办,当然也给了点余地,说有问题再及时调整。 大哥去世,父亲病倒。接手林氏的林锦琛并不延续他大哥的温和做派,独断的处理方式惹得叔伯很不满,然而面对压力,他依旧我行我素,逐渐清退叔伯在集团的许多亲信。 不得不说,林锦琛虽然独断,但许多决策再后来被证明是正确的,例如决定在众人都不看好的新cbd投资建设高档酒店,随着周边政府规划地不断落地,城市面貌迅速迭代,酒店也展现出了良好的业绩。 会议结束,林锦琛微笑着扶老人出门:“二叔慢走。” 老人拄着拐杖冷脸,用粤语大骂:“二叔?你眼里哪还有我这个二叔!” 林锦琛也不生气,微微笑着,目送他乘电梯离去。随着两扇电梯门缓缓合上,眸光一寸一寸冷了下去。秘书走到他面前,轻声说:“林总,太太打开两个电话,说晚上一起吃晚餐。” 林锦琛静了会儿,眸中划过淡淡的不易叫人察觉的厌烦,他颔首,秘书离开后,他才拿出手机,显示有五个未接来电,会议的时候就已经响个不停。 这样的行为黎雪不是第一次做,她从不会延迟满足,只要她想做的事情,她立马就做,不会顾及别人。年轻的时候,还可以说这是一种可爱的率真,现在就很难说是一种可爱的举动了。 林锦琛回拨电话,黎雪的嗓音带着不满:“锦琛,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刚在忙。” 黎雪说:“噢。晚上陪我一起吃饭嘛?” 林锦琛知道,这已是黎雪在给他台阶,如果不下,只会爆发更加激烈的吵闹。 “好,想吃什么?”为了避免麻烦,他答应道。 黎雪说:“我定好啦,晚点发你地址哦。” 林锦琛说好,挂了电话,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半。 要是往常,他还会继续处理工作,但今日他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站了会儿,应付黎雪是他早已修得满分的必修课,但或许是叠加下午应付叔伯的疲惫,他有些倦怠。 微凉雨水铺在玻璃窗,繁华城市景观尽在眼前,他脑海中突然浮现那个穿着白裙带着粉钻项链,被丈夫独自扔在餐厅,纤弱又楚楚可怜的女人。 林锦琛勾了勾唇,下楼驱车驶离公司。 宁纷处理完手头工作的时候,冉冉早就已经离开,她这几天忙着购置周末约会的战袍,很早就下班了。宁纷出办公室前她看了眼窗外的景象,下着蒙蒙细雨,一拉开门,感受到冷空气几乎要钻进骨髓里,她打了个哆嗦。 她没带伞,将手放在额头上遮雨,小步跑到停车场,刚进车发动车子,却发现车辆报警,显示胎压过低。 宁纷蹙眉,有些奇怪地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她打电话报了保险,看着窗外雨似乎骤然变大了许多,轻轻叹了口气,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第19章 车里闷,宁纷从抽屉里拿了把伞,撑伞下车。 眼前出现一辆黑色奔驰,车窗降下,男人英俊立体的脸与雨幕融为一体,他嗓音低沉:“宁小姐?” 宁纷微微瞪大眼,没想到能在学校看见林锦琛:“林总?” 见宁纷似乎被大雨困住,林锦琛将车子朝她开近了些,他看了眼打着双闪的白色小车:“车坏了?” 宁纷说:“对,胎压有点低。” 林锦琛不着痕迹地笑了笑:“雨很大,我送你吧,正好要去你家那边办事。” 宁纷警惕地看着他,她回想到上回两人在私房菜单独相处,那股奇怪的氛围,潜意识里有个声音似乎一直在告诉她,要远离这个男人。 宁纷摇摇头,说:“不用麻烦你了,等雨小了,我打车回去。” 林锦琛唇角的笑淡了下去。 “有个客户的叔叔在学校里当领导。”林锦琛说,“我今天过来拜访一下,正好看见你打着伞站在路边。” “子扬是我最好的兄弟,你是他的太太,我对你照顾点也是应该的。”林锦琛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你像是视我为洪水猛兽。” 宁纷抿了抿唇,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应激了。 他只是碰巧路过,看见她被困于大雨,好意想要送她回家而已。 “不好意思。”宁纷抱歉地笑了笑,“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你方便的话,那就麻烦你了。” 林锦琛不着痕迹地勾起唇,女人拉开副驾驶座车门的时候似乎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坐进车内。 她身上温柔的淡香水味幽幽地飘散在密闭的空间内,林锦琛眯着眼吸了口,沁人心脾。 余光瞥到她如坐针毡,细白的手指绞在一起,咬着唇,漂亮的眼睛看着前方发愣。 林锦琛微微一笑:“座椅靠背需要调整么?” 宁纷愣了下:“啊,不需要……” “那你紧张什么?”林锦琛看向她,淡淡道,“黎雪坐在子扬车上的时候,可不会像你这样。” 宁纷听到黎雪的名字,面色立刻就有了波澜,她偏头:“黎雪是什么样的?” 林锦琛:“至少不会像你这么紧张。” 心思被人看破,宁纷的耳根红了红,梗着脖子说:“我没有。” 她只是第一次坐陌生男人的车,而且这个男人还是自己丈夫的好朋友,有些不习惯而已…… 她反驳的声音依然是轻柔的,不会像黎雪那样尖锐,林锦琛享受地眯起眼,心想如果把她娶回家当太太,他的生活或许会舒心许多。 第14章 我当然爱他 车内空调开得很低,出风口干燥的冷风徐徐吹到裸露的皮肤上,上车前宁纷淋了些雨,这么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林锦琛瞥了她一眼,将车内空调的温度调高。 “这两天降温。”林锦琛说,“不过,后天气温就会回升。” 宁纷又打了个喷嚏,眼眶也有些酸涩:“今年入秋是不是有点早,以往我记得十月底才会真正冷起来。” “广州哪有秋天?” 宁纷笑了笑:“也是。” 众所周知广州只有两个季节,夏天和冬天。 到等红绿灯的空隙,林锦琛从后排拿了件西服递给宁纷:“披上吧。” 他的视线落在她潮湿的连衣裙:“我看你淋了雨。” 宁纷想,他还挺绅士的,懂得照顾女生,在这一点上,他比郑子扬要好太多,此时此刻,如果是郑子扬,他只会责怪她怎么没看天气预报。或许,她能够理解黎雪为什么选择他而不是郑子扬了,女生总会被细节打动。 宁纷穿上西服,衣服上似乎有淡淡的不知道是须后水还是香水的味道,沉稳清冽。 林锦琛用余光瞥她一眼,西服有点大,衬得她似乎更加娇小柔弱了。 宁纷好奇地问:“你跟黎雪还有子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林锦琛:“十四五岁吧,记不清了。” “怎么会记不清?”宁纷笑了笑,“一个是你太太,一个是你最好的朋友。” 林锦琛眯了眯眼:“那时我刚被认回林家。” 红灯转绿,男人踩下油门,宁纷的笑容凝固了片刻,她对林锦琛的过去并不了解,但此时此刻结合太太圈关于他是私生子方面的传言,她好像能明白他为什么记不太清。 或许是那段记忆并不好,所以他才下意识地选择忘记,草履虫都是趋利避害的,何况人。 宁纷:“抱歉。” 林锦琛偏头看她:“为什么要抱歉?” “我之前有听说过你……以前过得不好,无意间提起你的伤心事。” “过得不好就代表一定会伤心?”林锦琛淡淡地回想那段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尽管那段记忆已经模糊了,但他似乎并未感觉到跟如今勾心斗角的生活体验有什么差别,一个是物质上的匮乏,一个是精神上的疲惫,他偏头问宁纷,“嫁给子扬前,你过得也不如现在好,会有现在难过么?” 宁纷怔了怔,她咬唇,手指轻轻地捏住西服的袖口。 嫁给郑子扬前,她的确过得不如现在好,可那时的生活似乎纯粹简单许多,至少,她所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双手得到的,不像现在,掌心向上,仰人鼻息。 那时候也没有黎雪。 宁纷垂眼:“我不知道。” 第20章 她看向窗外:“那天在餐厅,你跟黎雪吵架了吗?” 林锦琛:“有一些争执。” “方便告诉我原因吗?” “生意上的一些事情,你知道的,我们一直都有合作。”林锦琛淡淡道,“有个项目黎雪一直想做,她缺钱,所以背着我拉林氏入局,后来被我发现了,考虑到公司内部的很多原因,我叫停了投资。” 宁纷有些意外,她原本以为是林锦琛伤害了黎雪,没想到是黎雪先背叛了林锦琛。 不过她对这位大小姐的任性已经早有见识。 宁纷抿了抿唇:“原来是这样。嗯……她可能也是太着急了。后来我回到家,看见她在家里,子扬应该是在劝她。” 林锦琛淡淡地嗤笑:“你还真是大度。” 宁纷不是没听明白他话语间的嘲讽,她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在安慰你。” 林锦琛偏头,视线落在她泛红的耳垂又挪到她被自己咬出齿痕的唇瓣:“帮自己的情敌说话,还不算大度么?” 宁纷咬住唇,她看向窗外,她就不该安慰他。她真是被这个男人短暂的温柔迷了眼,竟然忘记他跟黎雪是一伙人,他们才是夫妻,她的安慰除了引来他的嘲讽,没有任何意义。 “你怎么了?”林锦琛淡淡问,“心理学上说,你现在这种姿势代表回避。” 宁纷:“我确实应该离你们远一点。” “你们?”林锦琛挑眉,“你是指我和黎雪?” 宁纷不说话,林锦琛说:“黎雪我可以理解。但我呢?” “就因为我是黎雪的丈夫,所以你要恨屋及乌?”林锦琛扬眉,“我并没有伤害你,这对我来说不公平。而且……” 他顿了顿,说:“我跟你一样,都是子扬和黎雪关系里的受害者。” 调高空调温度后,车内的温度似乎升高了些。 他说的好像有道理,相处到现在,林锦琛除了偶尔有两句言语让她感觉到不适,倒是没做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她的举动。 宁纷垂眼,睫毛颤动:“你爱黎雪么?” 男人迟迟未答,宁纷忍不住接着问:“如果你真的爱黎雪,怎么会容忍她跟别的男人走的这么近?” “他们是很好的朋友,结婚前就是这样,因为结婚断了关系,这不现实。”林锦琛并未直接回答,只是模棱两可道,“人总是有很多不得已,不管你多有钱。” 宁纷苦笑:“抱歉,我很难理解。” “你可以理解。”林锦琛淡淡道,“你现在不也在容忍子扬跟其他女人么?” 宁纷怔了怔。 不知不觉,再过一个红绿灯就到小区,林锦琛低沉的声音回响在车内:“你呢?你爱子扬么?” 雨似乎下得大了些,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加速摆动,宁纷从恍惚中回神。 车胎划过地面的积水,朝停车场的方向驶去。 宁纷轻轻蹙眉,偏头疑惑地看着林锦琛:“你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 女人嗓音笃定:“子扬是我丈夫,我当然爱他。” 林锦琛捏着方向盘的指骨凸起,面无表情地踩下油门。 车子滑入停车场,在宁纷和郑子扬房子所属的单元停下。 “到了。”林锦琛说。 宁纷偏头:“谢谢你。” 她拿起包下车,关上车门。 后视镜里,女人头也不回地朝电梯厅走去。 第15章 照顾 直到钻进电梯,宁纷转身面对全身镜中双眸失神的自己,才感受到自己心脏的失重。 林锦琛循循善诱,先是把自己放在了跟她一样的受害者的位置,然后又慢慢地引导她向他吐露心里话,好像他只是她的朋友,而不是郑子扬的好友,黎雪的丈夫。 她差一点就露馅。 摸了摸自己身上那件因为慌乱而忘记脱下来还给他的衣服,女人神情冷漠地要不要将它直接丢掉。 可她看了眼牌子,这件衣服必然价值不菲。 宁纷将衣服丢到衣帽间的角落。 接到琳达的电话是晚上八点钟,宁纷正坐在床上做精油按摩,原先不懂的时候是去美容院做,后来自己也跟着学了点,方便在家里做,现在已经相对专业了,坚持按摩能让她的皮肤更加紧致。美容院的兰姐曾经说过,她是她见过的漂亮女孩中最勤于保养的。宁纷不置可否,很多人评价过她很漂亮,不过别人不知道的是,她对美一直都有一种追求完美的执着,她必须要十分努力,才能看起来毫不费力。 琳达的声音似乎刻意压低过:“太太,您在家吗?” 宁纷:“我在家,怎么了琳达?” 琳达:“这两天黎总撤资的事情,影响好像比预想的大,让郑总好一阵焦头烂额。” 宁纷愣了愣:“子扬怎么了吗?” 琳达:“郑总病倒了,您……” 她犹豫了两秒,说:“要不要来看看?” 宁纷静了大概两秒:“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赶过来。” 最近的机票是一个半小时后,宁纷换好衣服,从衣帽间拿了五套衣服,塞进行李箱里,原本已经打包好准备出门,后来又想起自己忘了拿饰品,重新去衣帽间翻出搭配的视频放进包里,思忖片刻,又从衣帽间拿了几件布料极少的睡衣,才拿车钥匙出门。 郑子扬最近遭遇了入行以来最大的危机,跟黎雪合作的项目是新能源方面的研发项目,当初有不少人看好,其中不乏有实力、有资金也有相关技术、人员资源的大公司,原本合作对象已经差不多谈好了,黎雪突然知道了这个机会,说要出资合作。郑子扬知道这个项目有多好,于是谢绝了其他人,让黎雪入局。 第21章 项目进行到关键的时候,黎雪却因为意气用事直接撤资,而且还拒不沟通,这让一向对她好脾气的郑子扬气得胃疼,以往黎雪耍些小脾气他都能包容,她从小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娇气任性在他看来有时候是一种可爱。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她自己潇洒抽身,将烂摊子留给他,搞不好对君扬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郑子扬在跟黎雪的相处中很少有计较,但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心寒——原来她真的从没考虑过他,从来没有。 其实他的心也不是这一瞬间就变冷的,自打她没跟他打招呼就直接跟锦琛领了证,带着钻戒来到他这里耀武扬威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已经开始冷了,锦琛也是他的好兄弟,原本他已经决定好要退回朋友的位置上,可婚后黎雪却过得并不开心。 在郑子扬看来,林锦琛待她并不薄,林氏内部有多复杂,郑子扬也知道,锦琛是私生子,上位之路虽有他和黎雪的助力,但依然很艰辛,即便拿到了控制权,集团内部也是危机重重。可即便林氏事务繁忙,林锦琛仍愿意抽出时间陪黎雪去欧洲度蜜月,去澳洲晒太阳,去马尔代夫看海,林锦琛几乎每天都回家陪黎雪,可就算是这样,她仍然也不满足。 郑子扬不明白婚后黎雪的坏情绪从何而来,但黎雪从小就是一只骄傲的白天鹅,他第一次看她如此脆弱的样子,他实在不愿看到一贯骄傲的她伤心流泪,所以尽他所能地陪伴,即便他有时候会因此冷落自己的新婚妻子。 可即便如此,他对她这样好,她却在关键的时候做出这样不顾他死活的举动。 郑子扬烧得迷迷糊糊,他从腋下取出体温计,近乎39度,他觉得有些渴,抬手去拿琳达给他倒好的水,没拿稳,水杯翻在地上。 看着寂静黑暗的房间,他眯着眼,脑海里浮现宁纷的脸,安静、美丽、毫无攻击性,叫人怜惜,即便他无数次抛下她去找黎雪,她也没有半句埋怨,他在家里的时候,她总是温声细语的,仿佛能抚平所有的不安和焦灼…… 门突然被推开了,郑子扬以为是琳达,可似乎琳达是短发,来的人却是长发,而且琳达似乎要高很多,来人没开灯,只是小步往他这里走,郑子扬沙哑着声音问:“谁啊?” 直到温柔的淡香水味漫过来,他才发觉原来是自己的妻子,宁纷的声音很轻柔:“打扰到你休息了吗?” 黑暗中郑子扬笑了,他自己都没发觉,宁纷柔软温软的手背抚上他的额头,她有些惊讶:“好烫,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她的手腕顿时被男人滚烫的手掌握住,下一秒,她跌入柔软的床褥,郑子扬的吻疯狂地侵袭了过来,宁纷先是愣了几秒,她想推拒,但是他的力道很大,她根本无力挣脱,只能柔声劝道:“子扬,你现在发烧,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郑子扬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她的额头,笑着说:“很烫么?” “挺烫……”宁纷抿了抿唇,“得有三十九度吧?” “三十九度算什么。”郑子扬半阖着眼,抱着她吸她发间香气,“你躺下来陪我会儿。” 宁纷没再乱动,任由他抱着,屋子里很静,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宁纷无意间触碰到他干燥的嘴唇:“子扬,我去给你倒杯水?” 郑子扬没阻拦,宁纷起身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月光透过纱帘洒在她的面容上,更显温柔,拿了水递到郑子扬唇边,郑子扬喝了两口,喉咙里那股干痒终于有所缓解。 将杯子放回到床头柜,郑子扬问:“你怎么过来了?” 宁纷说:“听琳达说你生病了……” 郑子扬低笑:“你是担心我?” 宁纷抿唇不说话,郑子扬将她重新搂进怀里,在她耳垂上轻轻咬了口:“所以你就买了最近的航班过来?纷纷,你好爱我。” 第16章 温柔 两人肌肤相贴,宁纷能清晰地感觉到郑子扬浑身的滚烫,她猜想他或许有些烧糊涂了,先是顺着他的意思哄了他几句,然后又起身下床,从包里拿出琳达给她的药,又加热了两瓶矿泉水,灌进保温杯,把药和水都放到床头柜上,以便郑子扬醒来的时候可以喝,然后又去洗手间,将小方巾打湿,送到床头,缓慢地帮郑子扬擦拭额角的汗。 郑子扬出了不少汗,整个后背都是湿润的,宁纷扶着他起来,帮他换了衣服,擦干身体。郑子扬看着眼前低眸细细帮自己擦身的女人,要说心里毫无波澜,那一定是自欺欺人的。 黎雪为了一个可笑的理由背叛了他,在他生病的时候,她也不闻不问。相比之下,宁纷似乎才是真心待她的人。 其实郑子扬并不觉得自己有多爱黎雪,或许在他对她的感情里,年少得不到的执念占了很大一部分,再加上两人青梅竹马的情谊,他不希望黎雪过的不好,他对黎雪更多的是细水长流的感情,但对宁纷,他却很多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怦然心动。 譬如此刻,她长发散落,神色认真地坐在他面前,帮他擦身,偶尔指甲会轻轻地划过他的皮肤,然后她会抬起头露出抱歉的眼神。 或许,他需要重新审视自己对宁纷的感情。郑子扬眼神柔软了几分,喝完药之后,他抱着宁纷入眠:“你什么时候回去?” 宁纷摸了摸他搁在他腰上的手:“我请了一周假,所以不着急。” 郑子扬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处,嘶声:“你是专门请假来照顾我么?” 第22章 宁纷无奈道:“不然我还能照顾谁?” 郑子扬笑了笑,安慰道:“你老公我强壮得很,这点小病,不用吃药自己就能好。” “知道你身体好,但吃药症状会减轻一些。” 郑子扬扬眉:“好吧。” 宁纷问:“明天你要去公司处理事情吗?” 公司的事情急也没用,能做的这几天他都加班做了,剩下的只有等,郑子扬摸了摸她腰腹上的软肉,慢悠悠说:“不去了。” “为什么?” 宁纷偏头,月光下美目中透出些疑惑,左肩的吊带滑落,胸前起伏着雪白。 郑子扬眸色更深:“这几天都在酒店办公,陪你。” 宁纷愣了片刻,然后缓缓笑了,眼尾也跟着弯起,眼眶里似乎有莹润的水光,在郑子扬看来,那是种幸福和感动糅合的神情,这令他的心也跟着温柔起来。 宁纷主动抬起下巴,轻轻吻了下他的唇角,郑子扬直接含住了她的唇瓣,闭上眼。 他的吻要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温柔,耐心地轻轻抚摸她地身体,宁纷双手钩住他的脖子,有些羞涩地主动迎合,从郑子扬眼里的疯狂和失控,她能够感受到,他对她似乎不同了,无论是身体,还是那颗心。 事后宁纷侧躺在床上,郑子扬的手环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搂在自己怀里,嘴唇落在她的头发上。 宁纷看着窗外的夜色,唇角微微勾起。 隐忍了三年,终于等来了时机。 她知道,黎雪已经快输了。 郑子扬的病情在第二天就有所好转,宁纷在厦门陪他的这一周,白天他在酒店远程开会,晚上就会开车带着宁纷在附近的景点转一转,路过海边的时候宁纷看到两排漂亮房子,问了一句这房子是不是很贵,郑子扬轻嗤一声,说也没多少钱,要是你喜欢,我们也在这儿买一套,每年定期过来度假。宁纷笑着说不用,郑子扬揽住她的腰说不用给我省钱,你生日快到了,就当是给你的生日礼物了,宁纷这才说好。 期间宁纷似乎看到他手机屏幕上闪过黎雪的名字,来电却被男人面无表情地按掉。看来他对黎雪的态度是真的变了,宁纷并不觉得得意,反而有种淡淡的唏嘘,同为女人,她对黎雪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她必须要维护自己的婚姻。如果真如太太圈的传闻,黎雪在婚后过得并不幸福,那她只会觉得,林锦琛是个混蛋。林锦琛能上位,黎雪功不可没,他却并没有让黎雪在婚姻里过得幸福。 更何况,他看起来也不算什么有边界感的人。宁纷突然想到上回她不小心带回家的、属于林锦琛的西服外套,心中一惊,走的太匆忙,她忘记处理这件衣服了。她绞尽脑汁地回忆,大概想起似乎是被自己扔在了衣帽间的角落。 宁纷觉得有些忐忑,下意识地看向坐在桌前办公的郑子扬,男人刚洗了澡,面容清爽英俊,电脑屏幕上的光线洒在立体的五官,似乎察觉到宁纷的目光,他朝她方向看过来,勾唇笑,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腿:“过来。” 宁纷走过去坐在他的腿上,男人的手很快滑入她的胸口,宁纷微微瞪大眼,瞥了眼电脑上的会议界面:“还在开会,你能不能待会儿……” 郑子扬:“音频和视频都关了,不信你检查。” 他手里的动作没停,宁纷咬着唇没让自己发出声音,她回头仔细检查了一眼屏幕,的确发现会议已经关闭视频并静音,但电脑里陆续传来其他参会高管的声音,这毕竟是在开会,宁纷咬着唇瞪他,郑子扬吊儿郎当地笑,抬手将她的浴袍剥开,女人只穿薄薄的一层纱,玲珑有致的身材影影绰绰。 “宁纷,你来厦门是来照顾我的么?”郑子扬声线含着情欲,“你是来勾引我。” 男人的吻落在胸口,宁纷有些不好意思地抱住他,脸微微红了:“我只是觉得好看。” “好看?”郑子扬抬手将轻纱剥落,勾起唇,“确实秀色可餐。” 轻纱掉落在地毯上,似乎每一寸空气都沾染了情欲的味道,宁纷害羞地捂住胸口,然后迅速被他抵在桌前,她看着他,莹润的嘴唇微微张开,郑子扬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电脑里传来陌生的声音: “郑总,请问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郑总在吗?” 宁纷后撤想要离开他的唇,郑子扬笑了笑,反而抬手开了话筒,怀中女人变得更加慌乱,他神色愉悦,第一次没有批人:“我没什么意见,大家散会吧。” 将话筒关闭,郑子扬将女人拦腰抱上了床。 他的吻落在她嘴唇,温柔缱绻,宁纷搂住他的脖颈,像一颗浮萍,被风浪裹挟着飘荡,一切都结束的时候,郑子扬轻抚她的头发,声线微微嘶哑:“我们要个孩子吧。” 第17章 感情的周期 宁纷曾听过一句话,夫妻感情是有周期的,时好时坏是常态,就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可能每天都是阴天,也不可能每天都是晴天,所以就算感情不好也不要情绪失控,因为这是婚姻的常态,再模范的婚姻,也会有不堪的一面,只是别人不知道而已。 宁纷深有体会,她与郑子扬的感情就是这样,她觉得现在自己和郑子扬正处在冷淡期过后的甜蜜期,感情甚至比当初谈恋爱的时候还要浓厚。 从厦门回家后,郑子扬仍然会因为工作四处出差,但每周都会回来两次陪她。宁纷在积极地备孕,她去做spa的时候跟美容院的兰姐分享这个消息,兰姐表现得很高兴,给她分享了许多备孕的知识,譬如要吃什么保健品,要做什么运动……兰姐还说,要主动调节身体的酸碱度,争取第一胎就生个男孩。 第23章 宁纷摇摇头说,生男孩生女孩都无所谓,女孩反而更加懂事贴心。兰姐说,那不行,郑总家里那边肯定是希望生个男孩继承家业。宁纷说,孩子过得开心就好,不一定非要继承家业。兰姐点了点她的眉心,语重心长道,你不给他生继承人,外面有的是人给他生继承人。 宁纷垂下眼不再反驳,兰姐摸了摸她的手,说人性经不起考验,郑总英俊多金,身边有多少诱惑,你自己是知道的,要趁现在你们感情不错,赶紧多生两个,生两个孩子,在郑家的位置也就稳了,看在孩子的份上,如果以后他真的变心,也不会威胁到你的位置。 宁纷一言不发,突然觉得有些厌烦。在她看来,养孩子不是一件功利的事情,他们不是她用来稳固自己地位的工具,只想让他们平安健康地长大。她的童年充斥着贫穷、困厄和恐惧,她童年遭受的一切,她不希望她的孩子遭受。无论男孩女孩,她会像重新养一遍自己那样对待自己的小孩。 按摩差不多结束,兰姐出门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唇边的笑容没来得及收回,宁纷穿好衣服问兰姐怎么了?兰姐说,今天我们店的老板过来了,中午我要陪她吃个饭。 宁纷不动声色地问,老板?你不就是店里的老板么? 兰姐说,我哪算,我顶多就是个经理人。你看看咱们这店面,这环境,这地段,我没关系没背景,一个人哪儿做的起来?上边还有投资人呢,咱们店主要靠她拉客源。不跟你说了哈,我先去招待领导。 宁纷抿了抿唇,穿好衣服走出包房,大厅角落的大理石桌面旁,站着一个戴墨镜的短发女人,提着爱马仕kelly包包,脖子、耳垂、手腕都带着祖母绿翡翠。兰姐满面笑容地跟她寒暄,称呼她为amy姐。 似乎感受到了宁纷的目光,amy姐的目光越过兰姐,在宁纷身上停留,年轻的女人,皮肤姣好上身着一字领荡胸白色长袖,下身微喇牛仔裤包裹纤细的身材,端庄又妩媚。 宁纷远远地跟她对视,amy姐扬起唇若有似无地笑了,目光像是在看一位学有所成的故人。宁微微颔首,神情看似松弛,攥紧裙角的手却泄露了情绪,匆匆垂下头离开。 中午跟郑子扬约好一起吃饭,宁纷走到马路对面的公园等他,很快看到郑子扬的车驶来,将车停好,郑子扬下车,宁纷刚走过去,他就很自然地主动牵起她的手,跟她十指相扣。 宁纷轻轻回握他的手,仰起脸看着他笑,郑子扬身着一身商务休闲polo衫,阳光洒在他英俊的五官,他的瞳色很浅,五官立体,气质又矜贵,在阳光下像是动漫里的西方贵公子,不过,他本身也是贵公子。 郑子扬见她盯着自己,摸了摸她下巴,问:怎么了?被帅到了? 他放松下来偶尔会像学校里家世好、阳光又臭屁的校草,宁纷笑着说,你好自恋。 郑子扬捏了捏她腰部的软肉,低眸将人牢牢扣在怀里,装作生气道,你说什么?难道不是么? 宁纷仰起脸快速在他唇角亲了口,郑子扬愣了下,眸中荡漾起笑意,低头就要亲她,宁纷却低下头不给亲,郑子扬掐了下她的腰,宁纷后退了几步,差点撞到车的后视镜,郑子扬及时用手托住她的腰,帮她挡了一下。 男人的骨节磕碰到后视镜,哐哐作响,宁纷连忙抬起头,拿起他的手细细检查,担忧道,没事吧? 郑子扬先是冷脸了几秒,在宁纷有点忐忑的时候,他抓住时机含住她的嘴唇,宁纷闭上眼,在快要深入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道不可置信的声音: “子扬……” 宁纷听到这声音,心一沉,郑子扬离开她的嘴唇,某种的情欲褪去,他偏头看向前方的女人,淡淡问:“你怎么在这儿?” 黎雪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路边撞见郑子扬跟一个女人亲吻。郑子扬并不是重性欲的人,他一向洁身自好,从小到大除了她没有交过其他女朋友。良好的家教让他在为人处世方面极重礼节,可他竟然公然搂着宁纷在路边打闹和接吻。 黎雪心里不是滋味,她分不清这种感觉是来自于对郑子扬无礼的不齿,还是心中那点她不愿意承认的微末嫉妒,难道宁纷这个土包子真的有什么魔力,为什么她能让子扬对她神魂颠倒? 黎雪转过身就走,什么话也没说,郑子扬下意识地皱眉,在她偏头的那一刻,他似乎看见了她眼里的泪光。 他往前走了半步,手掌被身侧的女人轻轻握住,宁纷咬着唇看他,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郑子扬知道她的眼睛在说,你又要去追她么? 郑子扬转身将她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发,耐心地解释道:“她很少哭,突然来找我,我怕是真有什么事,我先去找她,你先自己简单吃个饭,晚上我再陪你。” 宁纷闭眼,他都这样说了,她再阻拦只会惹人讨厌,刚建立起来的好感情,她不想毁于一旦。 郑子扬走后,宁纷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阳光照在她有些苍白的嘴唇上,她感到腹部一阵隐痛,忍不住弯身蹲在地上。 她的额角迅速冒出冷汗,她闭着眼咬牙,她告诉自己不能一下子奢求太多,郑子扬肯跟她解释再去追黎雪,已经是一种进步。可即便这样跟自己强调,不甘还是溢满心口,她做了这么多,仍然比不上黎雪的一个转身和一滴泪,难道黎雪真的要像摆不脱的影子一样,缠住她的婚姻一辈子么? 第24章 眼前出现一团阴影,男人锃亮的皮鞋和西装裤腿,淡淡的冷冽香气席卷而来。 宁纷抬眸,日光刺眼,逆光下男人面容英俊冷冽,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深不可测的双眸似乎要看透她所有的不甘和脆弱。 宁纷吃力地站起身,一个趔趄,林锦琛敏捷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触电似地,宁纷本能地想要甩开他的手,却直接被林锦琛拦腰抱起。 “你干什么?!”宁纷瞪大眼,“快放我下来了!” 将人塞进车内,林锦琛淡淡道:“放你下来?你能走么?还是说你想让我看着你死在这里?” 第18章 误会 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宁纷曾经许过愿,希望自己天黑有灯,雨天有伞,路上有良人相伴。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来到大城市,没有见过纸醉金迷,幸福对她而言很简单。后来,嫁给郑子扬之后,她见识了有钱人的幸福,也得到了很多自己之前没见过也不敢想的东西,可她却觉得,幸福对她来说越来越难了。 譬如现在,她生理期痛得全身蜷缩,所求不过是丈夫一个温柔的怀抱,可在郑子扬这里,是一件比购买一个爱马仕包包更加奢侈的事情。 宁纷知道自己很贪心,在有爱情的时候渴望物质,在有物质的时候渴望爱情,她知道自己很卑劣,可她却忍不住如此。 在林锦琛的车内,她痛得缩成一团,紧紧地抱住自己,林锦琛沉沉看她几秒,发动车子开往马路。 “你要带我去哪儿?”宁纷虚弱地问。 “医院。” “不要……”宁纷勉强抬起头,双唇惨白,“不用了,就是很正常的生理痛,我休息一下就会好。” 她的声音透着某种哀求,林锦琛松了油门,瞥见路边的药店,停车。 再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拿了布洛芬和一小杯开水,宁纷没矫情直接喝下。 在车内缓了好一会儿,宁纷终于睁开眼,她偏头半阖着眸看着驾驶座上的男人:“谢谢你。” 林锦琛淡淡地开口:“为什么每次见面你都这么狼狈?” 的确是,宁纷长睫颤动,好一会儿才扯了扯唇角:“也许是因为,每次你都是跟着黎雪来。” 有黎雪在的地方,她会格外狼狈。 身侧的女人闭着眼,一字领露出的漂亮锁骨轻轻起伏,纤细的脖颈,仿佛轻轻一掐就能碎掉。 林锦琛看向前方,午后微风拂过公园的树叶,绿波起伏 “既然过得不快乐,为什么不离婚?” 宁纷偏头看他,漂亮的眼睛透着自嘲:“离婚?我不会离婚。” “为什么?”林锦琛冷淡的双眸盯着她,透着眸中看透人心的锐利,“不要告诉我你是因为爱子扬。” “为什么不能是因为爱他?”宁纷喃喃,“在你们眼里,爱情是最廉价的东西么?” 林锦琛静了片刻,声线很淡:“爱情本身并不廉价,但爱错了人,就会廉价。” 宁纷没接话,她看向窗外,双目无神。 “饿了吧?”林锦琛问,“你中午还没吃饭。想吃什么?” “你知道五山么?五山地铁站附近有一家开了好多年的鱼火锅。”宁纷说,“我想去试试。” 车轮几乎是即刻就开始移动,宁纷偏头看他:“你都不问是哪家店?万一你不喜欢那里怎么办?” “五山地铁站附近有两家高校。”林锦琛说,“其中一所是你的母校,所以这家店应该是你学生时代常去的地方,味道应该不错。” “可环境不算好。”宁纷轻轻咬唇。 “你怕我会嫌弃?”林锦琛扯唇,淡淡道,“你别忘了,我跟子扬不一样,子扬是从小含着金汤匙的独生子,而我,我以前是穷得连饭都吃不起的私生子。” 宁纷抿了抿唇:“虽然出身不同,可现在你们一样。还成为了朋友。” “被接回林家之后,我过得并不顺利,如果不是子扬帮我,我可能早就被扫地出门。”林锦琛说,“他是个很善良的人。” “那你为什么要娶黎雪?”宁纷皱眉,“你明知道你的好兄弟喜欢她。” 林锦琛顿了顿,眯眼回想起黎雪对自己表白的情形,她很残忍,当着郑子扬的面说爱他,说要跟他永远在一起,不然就不可能幸福,他知道黎雪是为了让郑子扬死心,一个是自己的好兄弟,一个是自己的青梅,郑子扬只能退出:“子扬的爱并不是得到,而是希望她过得幸福,况且那时候,黎雪用整个黎家做嫁妆。” 宁纷再次陷入沉默,她偏头看着窗外,直到到达火锅店,她才开口指挥林锦琛停车:“可以停在对面小区的路边,不会有人抄牌。” 林锦琛:“你对这里很熟悉。” 宁纷看着熟悉的街景,大学生来来往往,捧着奶茶说笑,往事一寸一寸在脑海里轮播,她喃喃:“来过很多次。” 走上狭窄的楼梯,两人终于来到火锅店,已经是下午一点半,店里没什么人,宁纷随便找个了地方坐下,林锦琛坐在她对面,店家拿了碗筷水盅和菜牌:“想吃什么可以扫码点单。” 宁纷抬起头,眼前这位店员有点面生,她不知道是时间太长自己忘记了店家的模样,还是这家店早已经换老板。 “你有什么忌口吗?”宁纷问。 林锦琛说:“没有,这里是你的主场,你决定。” 宁纷说好,点好菜,林锦琛将洗好的碗筷推到她面前,他打量四周过于朴素的环境,又看看桌上粘稠的油渍,淡淡道:“子扬不会来这种地方。” 第25章 服务员很快将木桶端上桌,白色的鱼汤冒着热气,鲜香扑鼻。 “这对于当年的我来说已经是一顿大餐,可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有踏入过这样的地方。”宁纷舀起一片鱼呈入自己碗中,“这里的鱼汤很鲜,你尝尝。” 廉价的味精味让林锦琛不着痕迹地皱眉,不过他依然配合着喝下鱼汤,淡笑着说:“挺好喝的。” “为什么今天突然想到来这里?”林锦琛问,“为了怀念大学生活?” 宁纷又吃了两口鱼,笑着说:“算是吧。为了避免走得太远,忘记自己最初的样子。” 林锦琛:“最初是什么样子?” 宁纷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投向玻璃窗外,马路很窄,车流很慢,路上的行人也走得很慢,她仿佛看到五年前的自己捧着奶茶跟男朋友走在这条街道上…… 楼梯口传来谈笑声,宁纷有些恍惚地看过去,冉冉跟秦书林并排走上来,明明是她预见的场面,可真正来到的那一刻,她却像个胆小鬼似的低下头喝汤。 秦书林温润的嗓音穿过袅袅鱼汤飘过来,他问冉冉:“想吃什么?” “你来点就好啦。”冉冉笑嘻嘻地说,“你不是说,这里是你大学时候最喜欢来的地方吗?你尽管点最好吃的菜,我倒要看看有多好吃!” 秦书林嗓音含着笑意:“好。” 冉冉说:“好想早点跟你认识呀,这样就可以多参与一些你的人生……” 秦书林说:“第一次来吃鱼火锅的时候,我还是个穷学生,或许你现在遇见的我,才是你喜欢的我。” “才不是!”冉冉说,“喜欢是一种感觉,并不以任何外在条件转移,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冉冉的感情热烈坦荡,几乎要灼伤宁纷的双耳,她羞愧地低下头,喝汤的速度越来越快,林锦琛察觉到她的异常:“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没。”宁纷低声,“我吃饱了,我们离开这里吧……” 林锦琛觉得愈发古怪,他敏锐地察觉到宁纷的异常是从新进来那两个人之后才发生的,回头看过去,正好撞见年轻温润的男人望过来,他并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缩在角落低头喝汤的女人,那目光十分复杂,眷恋、温柔中隐藏着不甘。 林锦琛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她突然提出要来这里,不仅仅是为了怀念大学生活,更加是为了怀念某个男人…… 又或许,在她来这里之前,她就已经知道那个男人要来这里。 “你认识他?”林锦琛唇角勾起,目光里依然没了温度,“他是谁?” “不认识……” “敢来不敢认?”林锦琛冷静地看着她,眸光中却有冰凉火焰跳动,“宁纷,只要我打一个电话,二十分钟内我就能知道你们所有的事情,包括你们第一次接吻和第一次上床的时间。” 宁纷陡然抬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她知道林锦琛疯,却想到林锦琛竟然这么疯,又急又怕秦书林那桌听见,她尽量压抑着颤抖的声音:“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们坐在一个角落,楼梯口又进来一大群学生,应该是来团建,吵吵闹闹地大声说话,两人的声音淹没在喧闹声中。 林锦琛冷笑:“你跟子扬三年,难道不知道我们这种人,最厌恶的事情就是被人耍。你想来这里怀念前男友,又怕子扬发现,所以拿我当挡箭牌,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没有!”宁纷说,“这只是偶然!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我先走了!” 她匆匆扫码结账,拿起包就要走,人还没站起来,就被林锦琛拉住小臂,男人漆黑的眸中透着冰冷:“你怎么敢?你不怕我告诉子扬?” 宁纷被迫仰头跟他对视,他的手劲很大,几乎要折断她的骨头,宁纷眼眶中泛起水光:“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回学校吃一顿鱼火锅而已,就算你告诉他我也不怕!你放开我!” 高大的男人将柔弱美丽的女人控在角落,这一幕很难不引人注目,冉冉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听到熟悉的声音,走过来,看到宁纷,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纷纷?你怎么在这儿?” 她的目光落在拧住她手腕的林锦琛:“咦,这是?” 宁纷面色惨白,她没想让冉冉看见自己跟林锦琛拉扯的样子,下意识地使劲想要挣脱林锦琛的手,可男人却并没有放开的意思,反而笑着看向冉冉,轻轻颔首。 冉冉哦了一声,两人举止亲密,俊男美女模样又十分般配,这男人气质非凡,她联想到宁纷那个有钱的神秘老公,灵光一闪:“这是你老公吧纷纷?” 宁纷唇色惨白,顿时没了力气,无助地看向林锦琛,男人的手滑落在她的手掌,跟她十指相扣。 “你好。”林锦琛勾唇,礼貌地跟她打招呼,“你是纷纷的同事?” 第19章 弱点 疯了。 在林锦琛并不否认两人的关系,反而微笑着跟冉冉攀谈的那一刻,宁纷大脑一片空白,只剩这两个字。 他为什么不否认? 三年都没得到郑子扬的心,宁纷更不觉得见过寥寥数面的林锦琛会对自己产生什么特殊的情愫,她只觉得这是林锦琛的一种惩罚—— 因为她惹他不快,所以他故意让她难堪。 可若是此时辩解只会显得两人的关系更加奇怪,两个不是夫妻的人在一家简陋的火锅店单独吃火锅,还要开玩笑跟对方是夫妻关系。 第26章 “哇,纷纷原来你老公这么帅哇!”冉冉笑着感慨,“之前你藏着掖着,我还以为是什么有钱的糟老头呢。” “纷纷从没在你面前提起过么?”林锦琛唇仍然是勾着,笑意不达眼底,他看向宁纷,“纷纷,我就这么拿不出手,嗯?” 男人骨节用力,捏着她纤细手指的一块块关节,宁纷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他,叠加方才发现她正思念前男友的愤怒,林锦琛莫名生出一种诡异的兴奋感。 他的眸光落在她的嘴唇上,她的嘴唇跟蜜桃果冻一样莹润,很多次他都想狠狠吻上去,试一试是否像他想的那样软。 “没有啦。纷纷只是比较低调。”冉冉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有点不对,笑着岔开话题,“纷纷,原来你老公这么年轻,那我们可以经常一起出来玩呀!” 冉冉偏头看着秦书林,年轻俊朗的男人看着眼前的两人似乎陷入了深思,冉冉一向神经大条,只当他是有点好奇,并未多想,挽住秦书林的手臂,她笑盈盈地跟宁纷介绍:“纷纷,这是上回我跟你说我在植物园遇到的crush,他叫秦书林,现在他已经正式成为我的男朋友啦!” “书林,这是我在单位最好的朋友,宁纷。”冉冉又跟秦书林介绍道。 秦书林看着宁纷没有血色的脸蛋,隔了好一会儿才开腔: “你好。”他顿了顿,“我是冉冉的男朋友,秦书林。” 他竟然承认得这样干脆,宁纷看着秦书林和冉冉紧紧缠绕的小臂,咬唇。 明明是他发朋友圈引诱她来这里的,却让她看见他已经跟别人在一起,道这就是他对她的报复? 宁纷心有不甘,在这一刻她只想跟他较劲,尽管知道利用会惹林锦琛不快,但又想反正他已经不快,那再不快一点也没啥,事已至此,不如怎么开心怎么来,索性破罐子破摔主动挽起林锦琛的手臂,甜蜜地笑:“你好,我是宁纷,这是我老公。” 男人腕上精致的表盘在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秦书林的表情如她所料地变了变,宁纷唇角笑意愈发深。 想必秦书林不难看出来,林锦琛手腕上的表,身上的衣服都很贵。男人的自尊心总是会让他们将自己和前任的现任比较,秦书林现在跟从前虽然今非昔比,但跟林锦琛这个阶层还是有差距的。 冉冉提出要不要凑一桌一起吃饭,宁纷拒绝了她,说已经吃过了,还有点事需要先走,冉冉笑着答应,还弄了个面对面建群,说方便以后组四人局。 直到离开火锅店,走到路边,宁纷才狠狠甩开林锦琛的手。 她美目瞪大,控诉地看着他:“你现在满意了?” 林锦琛低眸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宁纷的眼眶因为愤怒而微微发红,仿佛受了什么极大的委屈,林锦琛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什么?” “故意不否认我们的关系,让我的同事误会,最后收拾烂摊子的人还是我。”宁纷控诉道,“林锦琛,玩我让你觉得很有意思是吗?”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双颊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愤怒地看着他。 林锦琛嗤笑:“你在发什么脾气?” “因为看到你前男友跟你的姐妹在一起,所以愤愤不平?” 宁纷怔了怔,林锦琛的目光冷若寒潭:“你还爱他?” 宁纷心里突然涌起被戳中心思的慌乱,下意识地拔高音调:“你不要乱说!” 林锦琛步步紧逼,他的影子几乎要将她压倒:“难道不是么?其实你从来没忘记过他,所以你才不会在意子扬心里有没有黎雪,因为其实你根本不爱子扬,你爱的是刚刚那个男人,你……” “林锦琛!”宁纷瞪大眼陡然打断他,“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又有多了解我!” 她转身就要走,林锦琛看着她白皙又纤弱的脖颈,勾了勾唇。 宁纷并不爱郑子扬的认知让他的心里陡然升起某种快感。 她跟着郑子扬去厦门那段时间,他听说他们感情变好,那几天睡觉都有些寡淡,那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他似乎真的对宁纷产生了某种占有欲,这是他人生中极少数对什么东西感兴趣的时刻,这意味着他必须要得到,可她是郑子扬的女人。 可如今却让他得知她并不爱郑子扬…… 林锦琛唇角笑意愈发深。 温柔对她似乎并不是一种好用的武器,前段时间他使出了他人生中罕有的耐心,也没见她对他动心,反而成了她怀念前男友的障眼法。可他却越来越觉得,她是他势在必得的,既然如此,那便来点硬的。 宁纷不想再跟林锦琛这个男人纠缠再多一分一秒,所以她决定走远一点再打车回家,可刚走到斑马线,男人的声音在身后缓缓响起: “你就不怕我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子扬,你们感情不是刚刚变好?” 最后半句话让宁纷脚步一顿,他怎么会知道她跟郑子扬的感情动态? 宁纷忍不住停下脚步,咬唇问:“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你在备孕。”林锦琛嗓音低缓,“我还知道很多子扬不知道的,关于你的事情。” 男人缓缓向他凑近,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内心的慌张让宁纷忍不住死死咬住唇不让它颤抖,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去圆,可她已经撒了很多谎。她无法判断从林锦琛的眼眸判断他是真的知道了什么事还是只是在哄骗她。 第27章 “你还知道什么?”宁纷努力平复。 她微妙的表情变化让林锦琛证实了心里的猜测,他扬眉:“你说我知道什么?” 宁纷看着他,她告诉自己不要被他套话,握紧拳否认道:“什么也没有,林锦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锦琛勾唇,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此刻的表情有多么慌张。 他看了看侧后方那所声名在外、历史悠久的一流大学,第一次去她单位找她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想,如果真是毕业于这样的大学,又长得漂亮,怎么会仅仅在一所不入流的学校当行政? 所以他前段时间去她学校调了她的档案,她的过去果然很有趣,现在还冒出来一个看上去对她恋恋不舍的前男友。 盯上的猎物跑得太快,不自知地暴露出了自己的弱点。 “是么?”林锦琛勾了勾唇,“宁小玲?” 自己的曾用名从男人口中缓缓吐出,宁纷的面容一下子变得惨白。 第20章 过往(一) 宁纷失魂落魄了一整个下午,期间郑子扬给她打来电话,跟她解释关于黎雪的事情,郑子扬说,黎雪是因为爷爷去世,才突然来找他的,郑子扬还说,黎雪的爷爷对他很好,小时候他父母忙,都是黎雪的爷爷过来学校接他跟黎雪回家。 身边的老人突然逝世,郑子扬显然有些感伤,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很低落,说到了这个年龄,不得不接受身边有人离开,所以更要珍惜眼前人。 郑子扬还说黎雪之所以养成了如今骄纵的性格,是因为父母早就离婚,各玩各的,在外面有私生子,实际上真正关心她的只有这个爷爷。郑子扬柔声安慰她,他这几天会回黎雪的老家帮黎雪处理关于他爷爷的后事,是因为黎雪的爷爷也是把他当成亲孙子一样疼爱,叫她不要多想,在家等他,他很快就会回家。 郑子扬很少这么有耐心地跟她解释关于他跟黎雪的事情,原本宁纷是应该高兴的。可那一刻她只是神情木然地听完电话,呆坐在沙发上。 此时此刻繁杂的心绪让她完全无法与郑子扬共情,她沉浸在自己的秘密被林锦琛发现的恐惧中,慌乱不能自已。 虽然林锦琛没有多说,但内心深处的恐慌却让她思绪冗杂,他到底还知道什么? 他既然已经知道她曾经叫宁小玲,那是不是也猜到了她并非如之前所说的毕业于双一流大学,而是一个连本科都没读的社会小妹,在考进高校做行政之前,她在社会上打过好几份零工。她也并不出身在小县城的书香门第,而是西南边陲一个贫穷落后的小村庄。 在婚姻这座围城的角落,她掩埋了一个装着秘密的盒子,她以为不会有人知道,却没想到那个角落被人松土,散出潮湿幽暗的气息,里面的东西是她自己才知道的烂臭,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有多怕这些东西被人掀开。 可林锦琛却翻出了这个潘多拉盒子…… 愤怒和惶恐让她情绪失控,华丽的衣帽间内,透明的玻璃门内摆满了各类奢牌包包衣物,一贯温柔的女人面目狰狞,将展示台上的香水砸了个遍。 宁纷怨恨地想,黎雪这对夫妇一定是来克自己的,一个介入她的婚姻,一个非要揭开自己的秘密。 一夜没睡,宁纷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站在镜前,看着自己发暗的眼底,勉强地牵起唇角。 叫来打扫卫生的阿姨问见满屋子的香水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宁纷面无表情地交代她,昨晚自己不小心打烂了衣帽间的香水,让她去衣帽间打扫的时候注意碎玻璃。 阿姨看着满屋子的狼藉,回神说好,只是异样的阳光还是忍不住投射到了宁纷身上,在她印象里,宁纷一向性格温柔,做事不急不缓,这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会突然间打烂这么多东西? 这几日广州总是下雨,城市灰蒙蒙的,宁纷在去上班的途中遇到一个行人横穿马路,她吓得立即踩了刹车,车胎在潮湿的马路上划出一道水痕。 行人吓得跌坐在地上,宁纷慌忙下车,她没有撑伞,精致的头发很快沾上细密的雨丝,在喧嚣的马路上,她慌乱地大声问:“你怎么样?” 年轻女孩穿着餐饮店的工作服,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摇摇头说:“我没事……” 见她似乎没事,宁纷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四周都是滚滚车流,心里的后怕叠加昨晚一夜未眠的烦躁让她忍不住发火:“你不懂遵守交通规则吗?!为什么要横穿马路!” 年轻女孩显然被她突如其来的呵斥吓懵了,惶惶然:“我……因为我上班要迟到了,斑马线在很远的地方……” “领班说迟到一次要扣100块钱,可我一天的工资也就是250块钱……” 女孩发丝凌乱,她的伞掉落在地面上,衣服和头发都湿了,因为害怕全身有些发抖。 宁纷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一瞬间有些恍惚。 脑海里晃过几个画面,她刚来广州的时候,也是在一家餐厅当服务员,她的领班是个四十岁的中年妇女,老板的亲戚,对她很是苛责,有一次不小心将茶水溅在客人的衣襟,客人没有说什么,领班却罚了她一个月的工资。 那个月她没有钱交房租,只能求房东赊账一个月,房东是村民的儿子,模样猥琐,面色蜡黄,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早就盯上了她的美貌,赤裸裸地提出,如果能陪他睡一晚,他可以直接给她免租金。 第28章 宁纷又气又怕,连夜搬离了房子,她手里只剩上个月工资花剩的两百块钱,拎着单薄的行李,在马路边忍不住痛哭,那天也下了雨,跟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 年轻女孩早已经离开,直到后边的车鸣笛,宁纷才回过神来,神色麻木地坐回到自己的车内。 她再也无心上班,在微信上跟领导请了假,王姐很快就回复说好,也许是这段时间请假太频繁,还问她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宁纷回复说,没有,就是最近身体不太好,想休息下。王姐说,那好好照顾自己。 宁纷紧紧地抱着手机,看着方向盘上的车标深呼吸,如今她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关怀她的领导,又有一位年轻的富豪丈夫,富裕的物质生活,她再也不用住在廉价、逼仄、看不见阳光的城中村,也不用害怕半夜醉汉的敲门声,从门缝底下伸进来的皮带。 女人握住方向盘,掌心跟皮质品摩擦发出滋滋声响,她咬牙,目光冰冷决绝,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才换来如今的日子,决不能因为林锦琛就毁掉。她绝不要回到过去。 美容院的包房内,音乐轻柔舒缓,两个穿着统一服装的年轻姑娘低眉顺目地将下午茶送至房间内,兰姐笑盈盈地跟身侧的女老板介绍道:“咱们店的员工都是经过统一培训的,先前在高端店招了一批人,带来了好的经验技术,然后我就要求她们对这些新员工做一对一的培训,后来头批人走了,好经验还是留了下来。” amy拿了块小点心,细嚼慢咽:“这点心差了点,香精味太重,买来也没人吃吧?” 兰姐脸微微一白,amy将吃了半块的蛋糕放下,看向她:“你没有想清楚这家店的定位,要走高端,各方面细节都很重要,那些富太太什么好东西没吃过,没体验过?我看目前各方面都差了点。所以,这半年经营报表的亏损,也是有原因的。” 兰姐挨训,心里有隐隐不服,忍不住辩解道:“amy姐,咱也没那么差吧,这半年经济不好,消费大盘本来就疲软,但是我们还是留存住了很多优质客户,我们这儿最大的客户是君扬集团郑总的太太,一年在这儿消费一百多万。” “郑太太?” “对。上回您第一次来咱们店里考察,她就在我们这儿。”兰姐趁机邀功道,“这个客户可是我花大力气维护下来的,她对我们这儿很满意。” amy看着她似乎很得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声:“你维护下来的?” 兰姐说:“对。我给她提供的是一对一的服务,她可喜欢上我这儿了。” 兰姐对宁纷的过去应该一无所知,amy也不想多谈,于是岔开话题,淡淡道:“这样吧,下周你去我上海另一家门店参加培训,学习那边的管理经验。现在经济是不好,但不代表没有人消费,只是竞争更加激烈了而已,下半年我手头还有几个客户介绍给你,都是刚嫁给有钱人的富太太,有的是嫁给明星,有的是嫁给企业家,你好好维护着,争取下半年的业绩做一些冲刺。” 兰姐一听到amy要给她介绍客户,喜上眉梢,她的工资是跟美容院的业绩挂钩的:“好,好的。” 兰姐并不知道amy姐哪儿来那么多客户,这位幕后老板十分神秘,兰姐只知道她单身,早年是靠开高端会所起家的,不光认识很多漂亮女孩,还认识很多有钱老板。 会所具体是做什么生意的兰姐不知道,但男女之间能有什么生意?情色罢了。有钱人的第一桶金大多都是黑的,兰姐曾经猜测amy或许也是这样。 当年兰姐跟amy认识,是因为她当年的美容院濒临破产,走投无路,经过一个有钱的远房亲戚的介绍,这才认识了amy,从那时候开始帮她打理一些生意,才度过难关。 兰姐对amy一直是感激的,所以这些年帮忙打理美容院也是兢兢业业,虽说成绩不大,但也不难看,amy的主要营收并不在这里,所以也就由着美容院这样不温不火地经营。 amy起身:“今天就这样,我先回上海了。” 兰姐连忙说好,两步跑前面帮忙开门,问了句:“amy姐,我送您去机场?” amy摆摆手说不用,她看了眼手机里发来的短信,扬眉。 离开美容院后,她步行至附近一家私密性极强的高端茶室,拉开门后,她打量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头发凌乱的女人。 amy扬唇,语调平静,似乎这种场面对她来说已经是稀松平常: “怎么了?把自己搞成这样?”她微笑着叫她的名字,“宁纷?” 第21章 过往(二) 抛开空洞的神情,眼前的宁纷俨然是一副阔太太打扮,身着香奈儿的最新套装,脖子上带着一条看上去极为精致的项链,漂亮的头发、皮肤和指甲处处透着金钱的味道。 这跟她刚见她的时候截然不同了,amy还记得第一次正式跟宁纷见面的场景,那时候还叫宁小玲的她拿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坐在一家便利店的门口啃面包,茫然地看着这座城市,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虽然五官好看,可全身上下透着一股畏缩和土气。 再瞧瞧如今,人还是那个人,模样却已经改头换面。五年很长,在大多数同龄人起早贪黑,兢兢业业不过也只能从实习生做到主管,眼前这个女人却已经通过婚姻实现阶级的跃升。 不过这在amy这里已经司空见惯了,她已经帮助很多像宁纷这样的女孩实现了阶级的跃升,实现这种跃升的方式是婚姻。世俗的价值观通常教导女孩要靠自己——童年时努力学习,大学要修好功课,努力实习,毕业了要努力上班,通过当牛做马获得晋升和加薪的机会,获得更好的物质条件,同时将通过婚姻获得世俗成功的路径定义为“走捷径”和“向下的自由”。 第29章 但她并不觉得通过婚姻获得想要的东西存在什么问题,毕竟高嫁的女孩除了需要具备一定的先天条件外,大多数人都要忍旁人不能忍的,难以相处的公婆,层出不穷的小三,无法被取代的白月光,这何尝不是一种艰辛的付出? 比起在企业里为老板当牛做马、被领导残忍剥削,耗尽青春却在中年惨遭裁员的职员来说,谁又比谁更高贵呢? 宁纷微微低着头,两只手的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秒针转了好几个圈,也没见茶桌对面的女人说话。amy喝了口茶,茶有些凉了,她淡淡道:“约我见面,难道就是想这么干看着我?” 宁纷咬着唇抬起头,她看着眼前穿着旗袍打扮雍华的中年女人,端着茶杯神情沉静稳重,宁纷先问了句好:“amy姐,您最近还好吗?” “还行。上海那边的业务发展不错。”amy反问,“你呢?” 宁纷垂着眼,想到这两天发生的事,轻轻答:“我?不太好。” “哦?”amy扬眉,“跟郑总吵架了?” “没有……”宁纷摇摇头,“我们感情最近还不错……他说,我们可以要个孩子。” “很好。”amy挑眉,“那你在苦恼什么?为了那个黎雪?” 宁纷露出苦涩的神情,如果真的只是因为黎雪就好了,顶多是不在婚姻里被爱,郑子扬还多少会对她有些愧疚,这有什么难熬的?她照样能维持如今的生活。 可现在的情况是,因为引起了林锦琛的注意,她的过去被人发现,如果让郑子扬知道她为了嫁入豪门花的那些心思,在没有获得郑子扬爱情的情况下,她要如何维系她的婚姻? “你不是我的第一个毕业生,但却是我最得意的一个。一个连本科都没读过的乡下女孩,通过我的包装变为了书香门第出身的高校老师,成功嫁给君扬集团的总裁当夫人,你的外形条件好,悟性很强,出身苦也造就了你隐忍的性格,我早看出你天生就该吃豪门这碗饭,也知道你知恩图报。后来的一切也证明我没有看错人,嫁给郑子扬的这三年来,你每年在我投资的美容院消费一百万。” amy微笑:“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问你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你说一间永远不会被赶出来的房子,现在你不但如愿获得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还获得了以前不敢想的一切,还有什么好苦恼的?” 宁纷看着她,这个跟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女人可能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她清楚她的所有过去,所以她也不用继续伪装,她张了张唇,苦涩道:“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原来我想要的东西是会变的。” amy静静地观察她,仿佛已经猜到了什么:“三年前,在你出嫁前,我给你上的最后一课,就是永远都不要让人知道我们两个人的关系。” 宁纷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可或许已经有人知道了……” “那他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她仓皇摇头,她想到最后一次见面林锦琛的眼神,从包里掏出一个纸条,她递给amy,“他说,让我今晚去这个地址……” 林锦琛在城郊有处黎雪都不知道的别墅,建在山里,是块大师算过的风水宝地,偶尔不想回家的时候,他就会来这里住一晚,看看翠绿的山景,烦躁的心方能平静下来。 黎雪喜欢一切华丽的东西,她喜爱旅游,喜爱奢侈品,爱炫耀,爱做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个。而林锦琛喜静,这或许是因为他在童年时代跟着以色侍人的母亲,在动荡中度过。没有人生来就想要以色侍人,他的母亲亦是。即便她从未向他提过自己的过去,天生聪慧的他也陆续听人说起,他的母亲是被拐卖来的,没有读书,迫于生计误入歧途,只能就这样干着了。 母亲是个很温柔的女人,说话轻声细语的,她会在别人骂他婊子养的时候紧紧地捂住他的耳朵,也会在睡前为他读故事。 林家将他视为污点,母亲只能独自抚养他,为了养他,她每天都要接客,又不想让他知道留下心理阴影。她以为她隐藏的很好,趁他上学不在的时候接客,又在他放学回家之前将客人送走,他尽力配合母亲的伪装,心里却什么都知道。他拿着嫖客的嫖资念书,终于因为出色的成绩被重新接回林家,又费尽心思夺权,可真正到了能享福的时候,母亲已经不在。 母亲去世后,林锦琛在这个世界上没什么牵挂。取得成功后,他偶尔会觉得成功毫无意义。跟黎雪结婚后,这样的念头越来越多。 妻子理应是跟自己最亲密的人,可他却时常觉得比未婚的时候更加孤独。黎雪喊着金汤匙出生,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在她的世界里,没有什么东西是自己不能得到的,所以即便跟他结婚,她也仍然认为郑子扬应该继续爱她,所以也根本没把郑子扬的妻子放在眼里。第一次跟宁纷见面的时候,在她看似落落大方地询问为何郑子扬没给宁纷买戒指的时候,没人注意到宁纷眼角的那滴泪。 或许是这样的神情他幼年时曾在自己母亲脸上见过,从那时候起林锦琛记住了宁纷,好兄弟的妻子,一个跟自己母亲神似的女人,他还记得那天她穿着淡粉色的连衣裙,画着漂亮的全妆,满心欢喜地挽着郑子扬的手出现在派对上,却又在跟黎雪对话后被击碎。 他没想到的是,后来这一幕却屡屡在梦中出现,原本以为这种渴望能随着时间消亡,可没想到的是,它却越演越烈,一种莫名的磁场总是吸引他靠近她,在林家爬到今天的位置,他早已不是当初城中村里单薄无力的少年,她似乎不愿意,那他就拿起她的把柄…… 第30章 门铃声响起,林锦琛从回忆中抽离,拉开大门,熟悉的、令他痴迷的淡香水味涌来,宁纷缓缓抬起下巴,紧抿着唇,简单的黑色连衣裙衬得她肤色胜雪,英俊冷酷的男人缓缓勾唇,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微笑。 第22章 交锋 冷。是宁纷踏进林锦琛家的第一感受。 他应该是开了空调,温度至少低于20度,深灰色的地面衬得房子内的温度更低了,宁纷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坐在换鞋凳上,动作缓慢地穿上地面上唯一一双拖鞋。 林锦琛在厨房里倒酒,红酒已经醒好,他将它分别倒入两个高脚杯中,端到客厅的茶几上。 房子里只开了一盏小灯,昏昏暗暗的,像是宁纷小时候家里停电,点上白蜡烛的氛围。宁纷双手环抱住自己,缓步朝客厅的沙发走去,光线实在太过昏暗,加之林锦琛家似乎有很多黑色的家具,她有些看不清路,忍不住说:“有点暗……” 男人似乎低笑了下,并没有开灯的打算,宁纷摸索着沙发边缘,光滑冰冷的皮面让她终于有了支撑点,正准备坐上去的时候,膝盖却顶到桌角,她吃痛却不愿意叫出声,咬紧唇坐在沙发上,手掌捂住受伤的地方,就这昏黄的光线,她看见了一块淤青。 房子里并不是只有一盏灯,他明知道她要来却只开一盏,他是存心要戏耍她,林锦琛明明将方才的一切看在眼里,却对别人的无助冷眼旁观,他闲适地靠在沙发上看着她,宁纷咬唇想,他果然是个连亲哥都谋害的冷血男人。黎雪怎么会选择他? 他却似乎已经猜到她在想什么,哼笑了声:“在骂我?” 宁纷脸微微一白,他怎么会连她心里在想什么都能看出来? “想知道我是怎么看出来的?”林锦琛仿佛有读心术一般,他身体前倾,十指交叉搁在双腿膝盖处,语调带着点淡淡的嘲讽,“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心情都写在脸上?” “就你这样一副心情都写在脸上的样子,是怎么敢出来骗人的,嗯?” 宁纷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她下意识地捏住自己的裙摆。 千万不要让人先知道自己的底牌,她想起amy姐下午告诫自己的话,强装镇定道:“是你让我过来这里找你的,你找我有什么事?” 男人微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宁纷轻咳一声,大声道:“你是有事找我帮忙吗?如果我能帮的上的,我一定会尽力的。这也是因为你是子扬的朋友。” “帮忙?”林锦琛回味这两个字,唇角扯出一个不咸不淡的弧度,“一个男人叫一个女人深夜来自己家,而那个女人也如约来了,你管这个叫帮忙?”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宁纷咬了咬唇,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林锦琛却笑了笑,高大漆黑的影子覆了上来,男人的手陡然捏住她的下巴,她被迫仰视着他,眸子里透着股不堪一击的倔强。林锦琛嗤笑,食指猝不及防地滑入她胸口的布料,在女人惊慌失措的眼神中,拿出了她夹在衣服内衬上的录音笔:“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那这是什么?嗯?” 笔口蓝色光线闪烁在宁纷惨白的面颊上,林锦琛神色很淡:“到现在为止你还在想自证清白?” “就算你把今晚的一切告诉子扬,你说他是会相信我,还是会相信你——这个家世、学历、甚至名字都是伪造的骗子?” 啪的一声,男人将东西扔在地上,面无表情地抬脚将它踩碎,宁纷惶恐地看着他,机器破裂的声音让宁纷的每一次心跳都在战栗。 她知道自己不必再假装什么,林锦琛这样的人,要调查一个女人的过去太过轻而易举,试探已经没有意义,再装傻只会显得自己自作聪明,说不定还会惹怒他。 宁纷闭了闭眼,她努力平复自己节奏紊乱的心跳,过了很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会告诉子扬吗?” 死守的秘密被他知道,女人有种刑罚被宣判前犯人般心如死灰的平静,林锦琛的目光从她的发顶缓缓下挪,她低着头,长发掩面,睫毛却一直在颤动,涂着淡粉色的嘴唇不安地抿着,凝脂般的胸口轻轻起伏。 林锦琛笑了,目光从她收回,他重新坐回到沙发上,以一种闲适的姿态,漫不经心道: “你希望我告诉他么?” 宁纷抬起眼,她看着沙发上神色莫测的男人,眼眶微红,她咬着唇:“你知道的,除了这桩婚姻,我什么也没有……” “这句话倒是实话。”林锦琛唇微勾,他的目光落在她揣揣不安攥紧裙摆的手上,“我喜欢听实话,你明白么?” 宁纷颤巍巍点点头,林锦琛知道了她的秘密,明白如今她为鱼肉,林锦琛为刀俎,她如今有了把柄握在他那里,她除了顺从别无他法。 林锦琛愉悦地勾唇:“我再问你一遍,你爱子扬么?” 宁纷捉摸不透他为何会对她问这样的问题,但如果同一个问题问两遍,那必然是第一遍的回答他不满意。 宁纷咬了咬唇,看着他的眼:“人心是肉长的,就算刚开始的时候有感情,婚后一次次的伤害,那份感情也被耗光了。” 男人的表情似乎更加愉悦了些,宁纷提起的心放下了些,林锦琛拿起一杯红酒,食指扣了扣沙发:“过来。” 宁纷依言缓缓走过去,每走一步,她的紧张就多一寸,她并非什么纯真少女,林锦琛曾经隐晦表达过对她的欲望,她明白此时此刻孤男寡女,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她摸着冰冷的大理石茶几,挣扎了一番,缓缓地在距离男人二十公分的地方坐下,她的动作很轻,小心翼翼的,仿佛很怕惊扰什么东西似的。 第31章 “坐过来点。”林锦琛眉微皱。 宁纷咬唇往他那边挪了挪,她的心愈发紧张,手指都在不自知地抖动。 男人冰凉粗砺的指腹覆上她的大腿时,她忍不住啊地一声惊叫。 她的声音本就不大,惊叫一声也不刺耳,像只猫儿似的,林锦琛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低笑。 宁纷耳根发烫,她的胆小和敏感让她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你要做什么……” 林锦琛的指腹轻轻在她大腿上按了两下,白皙的皮肤顿时出现一道红痕,他哼笑:“你觉得我要做什么?” “我……”宁纷结结巴巴地说,“我今天不行,那个来了,你知道的,我还没准备好……” 林锦琛盯着她看了几秒,手指虽然松了力道,却没有离开的意思,黑暗中宁纷耳边是他的呼吸声,鼻腔又充斥他身上冷冽的须后水的味道,咚咚咚,咚咚咚,她的心几乎要跳出喉腔。 “我没有骗你……”她近乎哀求地看着他,“你知道的,那天我生理痛,还是你送我回家的。” 男人的手指一根一根落在她白皙的大腿,钻入她的黑裙,几乎要走到腿根的位置,就在宁纷以为他要检查她的内裤是否有垫卫生巾的时候,他的手掌却忽然下滑,落在了她的膝盖上。 宁纷也是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处似乎是她刚刚不小心撞到茶几的地方。 “疼么?”他的声音叫人听不出情绪。 宁纷摇摇头:“没事的,不疼……” 似乎沉默了几秒,男人突然身体前倾,将手里的盛着冰红酒的红酒杯覆在她的膝盖上。 冰凉的触感让宁纷忍不住想要瑟缩,却被男人握住大腿不能动弹,她听见他淡淡的嗓音:“以后小心些,觉得暗就自己开灯走路。女孩的身体,留疤总归是不好。” 宁纷愣了下才明白他是想帮她消肿,轻声说:“谢谢……” 林锦琛低眸看着她,她明明很柔弱,却要编织一旦被戳穿她就不能承受的拙劣谎言。 “为什么要说谎?为了嫁给子扬?” 宁纷鼻子一酸,她低声说:“那时我需要钱。” “要钱做什么?” 宁纷垂着眼:“来广州之后,我认识了一个会所老板,她帮了我很多,但并不是没有回报的,如果我没能成功嫁给子扬,她就会让我跟其他男人……” 林锦琛微微皱眉,在他获得的关于她的资料里,确实有会所老板这一号人物,具体的细节他并不清楚,但他并未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沉默了一会儿。 她出身地在西南边陲的一个落后村庄,没有背景,没受过教育,在大城市生活的确不易,她长得漂亮,认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走上这样一条路,或许是情非得已,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林锦琛神情褪去了几分冷,他看着她:“所以为了更顺利地嫁给子扬,你撒了谎。” 宁纷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秦书林是怎么回事?” 宁纷长睫颤动,手指不自知地轻轻攥紧沙发:“他是会所老板给我安排的试验品,会所老板说,如果我连一个学生都骗不到,就不可能骗过子扬那样的人,我也对他撒了谎,骗他我是那个学校的学生……” 林锦琛的手指流连在她的手背,他把玩着她葱白的手指,淡淡道: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难处。我暂时不会跟子扬说。”顿了顿,他用极富深意的目光看着她,“但你要听话,明白么?” 宁纷仓皇点头:“我明白。” 第23章 千方百计(一) 回到家,宁纷如劫后余生一般,包包扔在地上,她甚至没力气回到沙发,而是在离门口最近的那张餐椅上坐了好久。 林锦琛的意图已经很明显,这跟她在那家私房菜馆第一次跟他单独相处时她的直觉一样,他对她有着男人对女人的兴趣。这种兴趣是生理性的,无关爱情,就跟他在橱窗里看到一块合眼缘的手表一样。他这样的人,能碰到一个有眼缘的东西很难得,所以看上了什么东西,就一定要得到。 他有千方百计,有钱有权有手段,而她除了丈夫一无所有,除了接受和顺从,又拿什么东西跟他抗衡呢? 宁纷突然觉得委屈,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为什么老天既然短暂地纵容了她撒谎,为什么不能替她瞒一辈子?这种被人捏住把柄的感觉,就像明明已经被蒙着眼押上断头台,却没被即刻处刑,唯余头顶一把悬而不决的利刃,既不能给她生路,也不能让她一了百了。她忍不住发泄自己的情绪,哭了会儿,手机震动起来,是郑子扬的电话。 宁纷抹了抹眼泪,平静了几秒钟才接听,她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没那么异常:“喂?” 郑子扬:“怎么这么晚才接电话?睡了么?” 宁纷强颜欢笑:“没有,刚在洗澡。” “你声音怎么了?”郑子扬微微皱眉,“感冒了?” “没有呀……”宁纷轻松道,她转移话题,“子扬,黎雪那边还好吗?” 郑子扬看了眼坐在不远处,双眼红肿的黎雪,她的助理安娜坐在她身边安慰着她,虽然是宁纷主动问起,郑子扬却觉得自己不该跟她提太多黎雪的事情,他简单说道:“嗯,这几天在准备葬礼的事情了。” 宁纷轻声:“那你别太累。” 郑子扬的声音也温柔了几分:“我知道。这两天你过得怎么样?” 第32章 “挺好的。”宁纷垂着眼低声说。 “那就好。”郑子扬虽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的情绪,却因为黎雪朝自己走过来而没多问,只是安抚了一句,“过几天事情处理完了我就回来。” 宁纷说了句好。 尽管对于林锦琛感到未知和恐惧,但在郑子扬问宁纷这两天过得怎么样的时候,她却甚至没有一丝的念头要跟郑子扬坦白,哪怕仅仅是一丝。 三年夫妻,她却没有任何把握,郑子扬在得知她所有的谎言后,仍然会跟她在一起。 或许郑子扬从未让黎雪输过。 宁纷露出一个苦笑,她拿起沙发上的抱枕,将脸深深地埋进柔软的抱枕中,泪水浸湿了枕套。 尽管已经尽力补救,隔日宁纷去上班的时候眼皮仍然有些肿,冉冉关切地问她昨天怎么没来上班,是不是生病了,宁纷摇摇头说没有,只是有点生理痛所以想要休息一天。 冉冉问她怎么会生理痛,平时也没见她喝多少冰饮料,宁纷摇摇头,只说可能跟体质有关,冉冉又给她推荐了一些能改善生理痛的中药,宁纷温柔地笑笑说,还是闺蜜贴心。 冉冉笑着问,什么叫还是闺蜜贴心?意思是老公不贴心? 宁纷听到老公两个字,神色微微一僵,她知道冉冉说的人是林锦琛,抿了抿唇,说了句没有。 她本想快速掠过这个话题,可冉冉似乎被勾起了兴趣,喋喋不休地说,纷纷,你老公真挺帅的,而且那天我看他一直拉着你的手,挺好的! 宁纷勉强地笑了笑,嗯了声。 冉冉又说,不过呢,还是没我家秦书林帅,嘻嘻。冉冉说了一堆秦书林如何如何帅,工作起来如何如何迷人,说真的好像跟他结婚,天天在一起。 宁纷没接茬,就笑了笑,冉冉又说,既然大家都认识了,以后可以一起出来玩,她即兴提议道,纷纷,秋高气爽,不如这周末我们四个人一起去野餐吧。 宁纷当然是委婉拒绝了冉冉的提议,上次在火锅店的误会已经够大了,她不想继续加深这个误会,她自己更不想跟林锦琛和秦书林在同一场合出现。 可或许是她拒绝得不够彻底,过了几天,眼见周末就快到了,冉冉通过上回在火锅店拉的四人群,在群里又问了一次。 彼时宁纷正在卫生间里洗澡,出来的时候点开手机,发现这个早已被自己遗忘的群聊已经被改名成了“四人约会群”,并且多了好几条消息。 她心跳漏了半拍,快速点开群聊,发现这竟然是当日在鱼火锅店冉冉通过面对面建群创建的群聊,冉冉竟然在群内发出了周六去植物园四人约会的邀请,而更加可怕的是,林锦琛竟然直接答应了邀请! 他疯了吗!郑子扬和黎雪才刚刚回来! 宁纷还没来得及往下面翻,门口传来郑子扬的脚步声,因为紧张她的心跳迅速加快,迅速地返回并将群聊彻底删除,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那手机就跟烫手的山芋似的,被她扔进枕头底下,这一切做完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在抖,于是她又迅速将两只手都藏进被子里,紧紧地捏着自己的手指,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郑子扬进门时便看见她低着头,脸颊微红,背脊紧绷,两只手都放进被子里的样子,他刚洗完澡,眉毛上还沾着些水汽,带上门走到宁纷跟前,问:“怎么了?脸这么红?” 宁纷磕磕盼盼地说:“没……就是觉得有点热。” “热吗?”郑子扬走到门口将空调温度调低两度,“二十三度可以?” 宁纷点点头,郑子扬掀开被子上床,很自然地将人揽在自己怀里,他跟她说起黎家的事情,说黎老爷子一去世,黎雪那几个私生子兄弟姐妹全冒了出来,还好黎老爷子早早立下了遗嘱,不然这事儿没这么快结束。 宁纷只听了个大概,她躺在郑子扬的怀里,窝在杯子里的掌心却因为紧张而发烫,她还未从刚刚林锦琛答应冉冉周末四人约会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大脑仿佛充血一般,她无法思考,只觉得惊慌,林锦琛这是要做什么?!在广州公然约会,他难道不怕被郑子扬和黎雪发现吗?! “纷纷?”郑子扬察觉她的出神,低眸看她,女人脸蛋眼红,双眼微微睁大,似乎在想什么别的事情,“怎么了?发烧了么?” 宁纷回过神来,她摇摇头:“没……” 忽然,女人紧紧抓住他宽大的掌心,双眸期盼地看着她:“那事情处理完的话,这周你会在家吗……”如果在家的话,她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跟林锦琛相处了? 郑子扬沉默了一会儿,说会,说黎家现在很乱,他会帮着处理一些事情。 宁纷心里头那点希望全然被浇灭了,她自嘲地想,也是,林锦琛是林家继承战的胜出者,他的心思怎会有疏漏?一定是预料了一切,才会答应周末的邀约。 第24章 千方百计(二) 冉冉对周末的约会很是期待,她起了个大早,准备野餐所需的水果、零食和面包。 秦书林也在一旁帮忙,今日他穿了一件偏休闲的无领白衬衣,清俊的面容叫人看不出什么情绪,此刻他微微低着头,注意力在案板上那根水果黄瓜上。 手起刀落,青翠的黄瓜被整齐地片在案板上。 冉冉手里切着昨晚跟宁纷一起去超市买好的法棍面包,兴高采烈地说起今天的安排:“我都跟纷纷规划好啦,我们呢就准备些吃的,纷纷和她老公呢,就准备些饮品,另外我还安排他们带烧烤炉,到时可以一起烤点吃的。” 第33章 秦书林将切好的黄瓜拢到刀上,然后一齐倒进保鲜盒里,听到纷纷和她老公几个字,他动作微顿了一秒。 “他们几点到?”秦书林问。 “下午两点。” 秦书林洗了几颗圣女果,说:“还早。” 他的视线落在嫣红坚硬的圣女果,这是他印象中宁纷最喜欢吃的水果。 他曾问,为什么这种酸酸的东西她会喜欢,宁纷当时笑着卖关子,说我不告诉你。后来他才知道,原来不是因为她喜欢吃圣女果,而是圣女果对皮肤好,她才坚持吃的。不过那时候她确实爱美,跟他约会的时候总穿不一样的裙子,他最喜欢看她穿那件绿格子棉质吊带裙,衬得她更加肤白貌美。 可当时男人的私心和占有欲让他没有告诉她,其实她穿浅色的裙子是最好看的,而是鼓励她多穿一些老气的颜色,仿佛这样她的美就不会被其他男人轻易地瞧见,这也直到分手,宁纷都一直以为,他喜欢御姐风的女人,还为自己并非这种风格的女人苦恼了很久。 他们在一起那段时间,每回两人一起去逛超市,他都会给她买一些水果带回宿舍吃,秦书林还记得 第一回带她逛超市,她拿着那盒圣女果朝他笑的样子。后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那时一盒圣女果便能叫她开心,分手的时候,她的理由却是他家境清贫,看不到跟他的未来。 他放下自尊哀求她不要分手,说自己已经在全国性的编程大赛中取得不错的成绩,他一定会找到很好的工作,他让她等一等他,可她说分手就分手,一点余地都没留。 如今他买得起更贵的东西,可她亦如愿成为富太太,一定看不上这样廉价的东西了吧。 秦书林嘲弄地笑了笑,将剩余的圣女果洗净装进保鲜盒里。 路上的时候冉冉莫名感觉到了秦书林的心不在焉,冉冉跟秦书林的朋友打听过,秦书林作为空降高管,上边对他的期待高,她以为是他工作压力大,所以才这样的。冉冉于是便没有多说话。 到了跟宁纷约定的地点,冉冉远远地便看见坐在湖边的那对背影,一蓝一粉、一高一瘦甚是般配,她笑了笑,扬起手跟两人打招呼:“纷纷,林总!” 宁纷刚到没多久,她是跟林锦琛还有他助理一起来的,林锦琛的助理帮忙整理好露营地东西便离开了,她坐在野餐垫上好一会儿,看着碧绿的湖面发呆。 林锦琛从她身后走来,跟她并排而坐,宁纷抬起眼,瞥见他手臂上几个有些明显的蚊子包,抿了抿唇,从自己的包包里拿了一个驱蚊手环递给他:“给。” 白皙纤瘦的手臂上挂着同款一个淡粉色的手环,她的指甲应该是根据衣服颜色做过,呈现晶亮的淡粉色。 林锦琛接过她递过来的手环,两人肌肤相碰的瞬间她的手指下意识地缩了缩,林锦琛视线掠过她蜷缩着的小拇指,将手环套在了自己的手腕处。 “谢谢。”林锦琛微笑着说。 宁纷从他的手腕处收回目光,她垂着眼整理自己的裙摆,林锦琛低沉悦耳的声音落下来:“饿不饿?” 宁纷摇头,说:“刚吃了饭,不饿。” “吃了什么?”林锦琛顺着她视线的着落点看过去,是一片红枫的倒影,眼前的景色竟有一种油画般的质感,他心情愉悦地眯起眼。 “普通的早午餐,煮了个温泉蛋,切了半个牛油果,煎了一小块牛扒。”宁纷问,“你呢?” 林锦琛说:“中午有些事在处理,没吃饭。” 宁纷偏头看他,正好跟男人漆黑的瞳仁撞上。 “公司的事情?”宁纷抿了抿唇,“还是黎家的事情?” 林锦琛视线抽离,落回到眼前在午后的日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子扬跟你说了?” 宁纷垂着眼,她的手指轻轻地摩梭裙摆,声音很轻叫人听不出情绪:“黎老爷子去世,黎家现在很乱,他出差不就是为了帮黎雪处理这些事情么。” 所以,她现在才会跟林锦琛待在一起。 她脸上近乎麻木的表情让林锦琛勾起唇角,很多人不知道,很多爱情并不死于争吵,而是死于心灰意冷。心若死了,连争吵的力气都没有。 宁纷或许就是这样。 那就让她的心再冷一些,林锦琛扬眉,偏头看着她:“黎雪的确骄纵,但并非没有自理能力,她已经接管黎氏好几年了,黎老爷子又早早立下了遗嘱,这种情况完全是可以应对的。子扬还是把她当小女孩在宠,什么事都放不下心。” 宁纷的头更低了些,她拿起野餐垫上一块金黄色的凤梨酥,递至唇边,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明明这款凤梨酥是出了名的酥香满口,她却怎么也尝不出味道。 “你要来一颗么?”注意到男人在看她,宁纷垂着眼,拿起一颗同样的凤梨酥递给他。 男人的冰冷坚硬的手指划过她的掌心,宁纷睫毛颤动,下意识地往缩起手指。 宁纷见他迟迟不接过,心想他应该是不喜欢吃这种没什么营养又糖分很高的东西,她想要收回手,却被男人的拇指按住掌心。 洁白的珍珠耳钉遮住了耳垂的嫣红,林锦琛手指划过女人唇角的凤梨酥碎屑。 他舔了舔,勾起唇:“吃了。” 第25章 公园午后 宁纷双眸睁大,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仿佛他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第34章 林锦琛愉悦地笑,宁纷将手里那颗烫手的凤梨酥扔回到野餐垫上,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湖面不语。 林锦琛看着她的侧脸,女人长长的睫毛来回颤动,姣好的皮肤上泛着淡淡的红晕,她今天编了鱼骨辫,耳侧一小缕碎发垂落下来。 林锦琛手指落在她的珍珠耳钉上,粗砺的触感让宁纷忍不住轻颤了下,她抬眸落进林锦琛深邃的眸光里。 男人的指腹在她的耳钉上摩挲一圈,时不时触碰到她耳垂,他跟她挨得很近,仿佛微微一抬头她就能撞进他的胸膛。 电流般的触感让宁纷的睫毛愈发颤动得厉害,就在她以为他要将自己的耳钉拔出的时候。 “很漂亮。”林锦琛收回手,淡淡问,“子扬买的?” 宁纷迟疑地点点头:“嗯。” 其实也不算,这是上次跟郑子扬一起从厦门回来,在机场候机的时候逛街买的。当时郑子扬坐在店里的沙发上处理工作,她挑选好,然后他刷卡。当时他在处理工作,也没怎么看,就直接刷卡了。 郑子扬送她东西大多数以这样的形式,他很少亲自挑选什么东西给她,往往是她挑好,他刷卡。 这种方式固然高效,对于郑子扬来说省时间,对于她来说也能收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宁纷偶尔还是会想,他以前送黎雪礼物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林锦琛敛眸,看向不远处的湖面,迟迟没有说话,下颌微微绷着。 宁纷也没说话,她已经放弃揣测林锦琛的想法,同样也早就放弃揣测郑子扬的,她知道自己没办法看透这些人,不如随波逐流。 隐约听到冉冉的声音,宁纷回头,发现冉冉正在莫约五十米的地方朝她招手,宁纷扬起唇角,也朝她挥手,她的嗓音轻柔动人,像是被一片羽毛盖住似的:“冉冉,在这儿呢。” 林锦琛视线掠过她扬起的洁白颈项,顺着她视线看过去。 冉冉拿过来很多水果和零食,宁纷跪在野餐垫上,帮忙把露营车里的东西放在野餐垫上,拿起保温盒宁纷看了看里边切得整整齐齐的水果,笑着表扬说她刀工精进了。 冉冉捂着嘴咯咯直笑,说这我哪儿切的出来,都是我们家秦书林切的,说自己也想不到秦书林是个理工男,怎么刀工竟然如此熟练,改天要让他做顿饭。 宁纷唇角的笑容凝滞了片刻,余光扫到一片白衬衫衣角,是刚找到停车位走来的秦书林。 她没有抬眸,垂着眼将露营车里最后一盒圣女果收拾到野餐垫上,只听见冉冉抱着他的胳膊撒起了娇,说他怎么找车位找了这么久。秦书林声线温和,说今天是周末,人比较多。 宁纷坐在野餐垫上,看着那盒圣女果发呆,饱满的果实上有一两滴未干透的水珠,她似乎是在看那颗水珠,又好像想起什么往事。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坐在她身侧的林锦琛的视线,从冉冉过来开始,就没有离开过她。 那道视线似乎只是淡淡的,但当秦书林出现,她想要抬眼却又收回目光的时候,内里的那股阴暗湿冷几乎要掩盖不住地溢了出来。 宁纷还未从回忆中抽身,坚硬冰冷的触感隔着布料传到她的大腿上,她有些惊慌地回神,撞进林锦琛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明明她什么也没干,却莫名有种做错事被抓包的感觉,心虚地低眸,宁纷抬手轻轻地拽他的手腕。 “怎么了?”林锦琛微笑着问,笑容里没有温度。 宁纷看了眼坐在对面看热闹的冉冉,脸上出现尴尬羞赧的神色,可对上林锦琛没有温度的面庞,她却什么都不敢说,只能用一种央求的目光看着他。 冉冉爽朗地笑,只觉得是夫妻间的小情趣,她也将自己的手搁在秦书林的大腿上,未曾察觉男人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笑着说:“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呀,你们是合法夫妻,我们是合法男女朋友,对吧林总?” 林锦琛微笑着颔首,粗砺的指腹隔着布料在她的大腿上轻轻摩挲。 “是么纷纷?”他转而问她。 宁纷胡乱点头,任由林锦琛将手放在她的大腿上。这样的举动很亲密,就连郑子扬都没这么大庭广众之下把手放在她腿上过,她局促不安掌心出汗,刚想去拿圣女果,怕被林锦琛看出来什么,转而拿起了一旁的青提。 “这青提我买好多回了,特别甜,老板说这一串是早上刚到的。”冉冉笑着说,“书林你也试试。” 自己吃了一颗,宁纷见冉冉也拿了一颗给秦书林,而林锦琛直直地望着她似乎在等待什么,她便也拿起一颗递给林锦琛:“挺好吃的。” 男人没有接过的意思,心一横,宁纷直接将那颗青提喂至他唇边,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他的唇瓣,陌生的柔软感让她很快地收回手。 冉冉的目光就没从前面这对夫妻身上挪开过,一副磕到了的神情,她忍不住八卦道:“林总,你跟纷纷是怎么认识的呀?之前我问纷纷好几次,她都打着哈哈没说,神秘的很。” “冉冉,你问这个干嘛……”跟林锦琛的夫妻关系已经是天大的谎言,宁纷知道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谎来圆的滋味,她不想透露更多细节,有些紧张地看向林锦琛,“我不是不告诉你,是时间太久了,不记得了呀。” “怎么会?”冉冉一脸不相信,“谁会忘记自己跟爱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啊。” 第35章 林锦琛倒是不慌不乱,淡淡道:“第一次见面是在酒吧。” 宁纷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他三分认真的神色叫人看不出是在说谎还是在说真话,可她并不记得自己在这样的场合见过林锦琛,他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一场朋友聚会上吗?郑子扬和黎雪都在,她记得那天他还帮她解了围。 “酒吧?”冉冉有些惊讶,“纷纷还会去酒吧吗?” “她去接他喝醉的男朋友。”林锦琛勾唇笑了笑,“那天她穿一条白裙子,很漂亮。” 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心脏,宁纷瞪大眼看向他。 第26章 不该 宁纷不是没有去过酒吧,刚来广州那会儿,她四处找工作,晚上经过一家酒吧,有经理见她漂亮,问她想不想来夜场做陪酒,她当时不太明白做陪酒具体是要干什么,傻乎乎问一个月能赚多少,经理笑的暧昧,说表现好一晚上挣两千的都有。 她于是往前走了几步,门口震耳欲聋的声音和五彩斑斓的灯光叫她打了退堂鼓,往里走了走,看见吧台上一个年轻漂亮的姐姐画着妩媚的妆容,几乎跟一个满面油光的中年男人贴在一起,男人的手不安分地在她的腰际游走,饶是再没见过世面也知道这份工作要做什么,她吓得脸一红,花容失色,很快就跑开了。 此后她再也不敢去酒吧,最缺钱的那段时间,她也没想过再去。直到跟郑子扬谈恋爱,他刚知道黎雪要跟别人结婚的时候,夜夜都去酒吧,借酒消愁,白天约会的时候宁纷甚至能闻见他夜里酗酒身上未消散的酒味,她担心他,所以去酒吧找他。 那天晚上她的确看到他身边有几个朋友模样的人,是跟他一样穿着衬衫和西裤的商务人士,灯光昏暗她没太注意其他人的长相,只是找到郑子扬轻轻拍他的背问他是不是很难受。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隐约间的确见到了林锦琛,她还记得他整张脸隐匿在暗处,唯有一束光打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银色的腕表晃过冷白色的光。那时她还不认识他,有点印象的缘由,是他似乎一直盯着她看,目光带着让她隐约有不舒服的侵略性。 搁在她裙子上的手指动了动,宁纷睫毛颤动了下,从回忆中抽身,她听见冉冉夸张地哇哦声,冉冉继续八卦道:“那林总,你对纷纷是一见钟情吗?” 秦书林眼皮垂落,余光瞥着宁纷裙角那块淡粉色的布料,心脏深处传来叫人无法忽视的钝痛,此时此刻他才发觉,他骗得了所有人骗不了自己的心,尽管已经开始一顿新的感情,他还是无法彻底放下跟她的曾经,更加无法忍受亲耳听到她跟别的男人的恋爱细节。 林锦琛扬眉,唇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他偏头看着宁纷,温柔问:“我们这算是一见钟情么?” 冉冉问的是他,而他却说的我们,他分明清楚她跟秦书林以前的纠葛,现在这样当着秦书林的面说这种话,无法是想让她跟秦书林之间的隔阂再深些。 宁纷突然明白了他答应这场荒唐的四人约会的意图,既是想让她亲眼看着秦书林和冉冉亲密,也是让秦书林亲眼看到她跟他之间的“情谊”,彻底斩断她跟秦书林之间的任何可能。 宁纷突然觉得背脊发凉,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可他早就将她看透,她抬眸看着他,男人的目光漆黑深不见底,却透着某种不容拒绝,宁纷想到她那晚去他家,他跟自己说过的话,机械地点点头:“是。” 她不敢看秦书林的眼,只觉得那人浑身散发出来的难过像是冰凉绝望的海水漫了过来,尽管两人不会有半分可能性,可她不想伤害任何人,宁纷只觉得头脑发胀,话音刚落,秦书林起身,说:“我去趟洗手间。” 冉冉感觉到了秦书林面色的异常,可她并不明白为何,讷讷问:“诶你来之前不是刚去过嘛,你等等我也一起去!” 宁纷呆呆地看着冉冉和秦书林离开的背影,林锦琛看着她失神的侧颜,叫她名字:“宁纷。” 宁纷收回视线,回头撞见他明显不太好的面色,她垂眸:“嗯。” 她拿起一片法棍面包,慢慢嚼了一口,说:“今天有点累了,我们早点回去吧。” 林锦琛看了她一会儿:“才坐下来多久,你就累了?” 宁纷垂着眼说:“如果你不说刚刚那些话,我可能还能坚持久一点。” “你是在怪我?” 宁纷别过脸去:“你没必要这样。” 林锦琛:“我怎样?” 宁纷对他仿佛置身事外的样子感到生气,她偏头,有些恼:“答应这场四人约会,你明知道我跟秦书林以前的关系。” 林锦琛看她几秒,漆黑的眸冷了几分:“你又在生气什么呢?气我伤害了他?” 宁纷怔了怔,觉察到自己似乎对他表露了太多真实的情绪,眸中的恼怒褪去,闪躲着他锐利的目光。 气氛似乎陷入了某种僵持,宁纷不敢开口,她抱着自己的膝盖,脸颊贴着膝骨,侧着脸趴在了膝盖上,后脑勺对着他。这样防备的姿态让林锦琛唇线下压,手机震动起来。瞥见屏幕上那个名字,他按下接听键。 “我……”宁纷刚想说话,隐约听见电话听筒里那道熟悉的男声,惊慌抬眼。 唯一的儿子不争气,黎家黎家的继承权一直紧紧的被黎老爷子控在手里,黎雪作为黎老爷子唯一承认的亲孙女,自小被当作继承人培养,又嫁给年轻有为的林氏总裁林锦琛,强强联合,黎氏上下都默认,将来黎老爷子过世,黎氏是由黎雪来继承的。 第36章 所以当律师宣读黎老爷子那份将大部分股份都留给黎雪的遗嘱时,没人有异议。 原本以为黎家继承权的事情尘埃落定,却没想到,葬礼上跟黎雪长得有五分相似的一男一女突然冲进来,自称自己也是黎老爷子的亲孙子、亲孙女,并指控黎雪没让他们见黎老爷子最后一面,还说黎雪手里那份遗嘱是伪造的,黎老爷子生前的意愿,是无论婚生还是非婚生,每个子女都有一份遗产。 郑子扬早就知道黎雪有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平时从不露面,黎老爷子一死,便冒了出来,他没有细想那两人的话,只当他们是贪图黎家家产,叫人将他们赶了出去。 可没想到葬礼结束,没过几天两人真的拿出了另一份遗嘱,郑子扬叫律师去看过,不像是伪造,这件事情顿时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郑子扬站在黎家老屋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背手而立,他眉微皱,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黎雪:“黎雪,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男人的眸光里带着面对她时从未有过的审视,黎雪被这目光刺伤,站起来大声质问道:“郑子扬,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是我伪造了遗嘱么?” 郑子扬刚处理完君扬的事,就连夜坐飞机赶回到黎雪的老家,本就有些疲惫,女人尖利的声音甚是刺耳,他按了按眉心:“你冷静点,我没有这个意思。” 黎雪红着眼看他,控诉道:“你要我怎么冷静?爷爷过世的人是我!莫名其妙多了两个野种弟妹的人也是我!你要我怎么冷静?” 父母对婚姻的不忠贞并不是黎雪的错,却让她受到了许多伤害,这或许也是她总在感情里摇摆不定的原因。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让郑子扬无法对有这样遭遇的黎雪全然冷漠,郑子扬默了一会儿,他看向别处,语速放缓:“我现在不是要说你什么,是想帮你解决问题。” 黎雪沉默了一阵,纵然生气郑子扬的态度,但她知道此时此刻郑子扬或许是惟一能帮助她的人,她咬牙:“爷爷想要把家产分给所有人,可那些野种凭什么?” 郑子扬怔愣片刻,其实细细想来,黎老爷子将遗产分给所有人也并不是不合逻辑的,黎老爷子虽然疼爱黎雪,但那些私生子也的确实黎家的血脉,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黎雪的举动。 “所以你就买通律师,伪造遗嘱?”他深吸一口气,“黎雪,你知不知道伪造遗嘱什么后果?” 简直愚蠢!最后四个字郑子扬克制着没有说出来。 他质问的语气让黎雪感到刺痛,郑子扬从没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过话,应该说她身边所有人都没有过,她气得站起身:“如果你是来看我笑话的,那请你走!我不需要你帮我!” 那一瞬间郑子扬真的想一走了之的,上回黎雪撤资的事情已经让他有了隔阂,可他顾惜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终究还是迈不开步子,按着眉心问:“锦琛知道么?” 黎雪红着眼不说话,应该是又闹了什么不愉快,郑子扬重重叹了口气:“我打给他。” 他拧着眉想,他们夫妻的事情怎么总是让他来解决?电话接通,那边隐约传来的女声却让郑子扬一愣…… 第27章 腕表 宁纷?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就被郑子扬否决了,宁纷怎么可能跟锦琛在一块?他们之间几乎没有过任何交集。 在厦门的那段时间,他偶然跟宁纷提及最近跟锦琛有个合作的项目,当时宁纷轻轻蹙着眉,他问她怎么这副表情,宁纷委婉地说他似乎不好接近。郑子扬问为什么,宁纷轻声说是一种直觉。郑子扬只觉得或许是林锦琛长得太过冷酷,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不是我每一个朋友你都要接受的。宁纷当时靠在他怀里说好。 林锦琛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子扬。” 郑子扬回神,他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黎雪:“方便讲电话么?” “方便。” 郑子扬简单跟他陈述了黎雪跟他坦白的事情。林锦琛的表现很平静,就像早有预料一般,只是淡淡说,说不定那个私生子手里拿的遗嘱也是假的,他会联系律师,晚点一起想办法解决。 宁纷就站在一旁听着,林锦琛跟郑子扬讲电话一点都没回避她。 她原本是想主动回避的,可当隐约听见黎雪的名字从郑子扬那边传来之后,她又忍不住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儿。 挂了电话,林锦琛又拨了几个电话,像是打给律师的。期间秦舒林和冉冉回来,宁纷便也走了回去。 冉冉远远眺望湖边,她问了嘴:“林总在忙?” “嗯。” 宁纷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忍不住抬起眸也朝林锦琛的方向望去。 男人握着手机,深蓝色的衬衫和西裤衬得人背影挺拔。 宁纷的视线停在他的分明的手部线条,他食指指尖漫不经心扣着手机,低眸看了眼草地,又看了下远方的枫树林,似乎是在思考。 宁纷收回目光。 他跟郑子扬好像都在为黎雪的事情焦头烂额。 冉冉开了一颗红柚,掰了两片递给宁纷,宁纷轻轻用指甲在柚子皮上刮开一个小缝隙,心不在焉地将红柚的内果皮剥开,就连底下残留的那些皮,她也一点一点地刮落。 她剥得很细致,好像不是想要吃柚子,而是专门想要剥柚子皮的。 冉冉忍不住笑着说:“这是吃柚子,不是绣花!用不着这么细致,吃一点皮没事的!” 第37章 “哦……好。” 宁纷有些尴尬地抬眼,发现不光是冉冉,秦书林也在看自己,眸光似有所思。 她忙若无其事地将红柚塞进唇里。 林锦琛打完电话回来,宁纷仰起脸看他,日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的发丝、唇瓣和长长的睫毛上,似乎唇角和掌心都充斥着柚子的香气。 她似乎在等他说什么,林锦琛的目光从她的眼上收回,对冉冉颔首:“我们得先走了。” 冉冉说:“有事要忙吗?” 林锦琛没多说:“是。” “哦,那你们快去忙吧!别耽搁了。”总裁嘛,总是日理万机的,冉冉表示很理解,笑嘻嘻地说。 宁纷怔忪片刻,一只手撑着地面缓缓站起来,她坐在地上太久,站起来的时候小腿有些发麻,一时间有点没站稳,晃荡了一下。 林锦琛及时的托住她的腰,男人掌心宽大,明明隔着衣服布料,她却忍不住瑟缩了下,莫名有种肌肤相亲的错觉。 宁纷抬起眼,正好撞见他低垂着注视她的眸。 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又突然意识到在冉冉和秦书林眼里,自己跟林锦琛此刻的关系是“夫妻”,于是不敢全然靠着林锦琛,又不敢贸然脱离他的怀抱。 就这么僵着背跟冉冉和秦书林告别,又僵着背被林锦琛揽着离开草地。 到了大路上,宁纷才敢推他,用了点力,没推动。 又蹙眉使了点劲,终于挣脱他。 林锦琛看着她没说话,低眸看了眼腕表,他淡淡说:“我送你回去。” 宁纷轻声问:“你和子扬都在忙黎雪的事情吗……” “要比想象中棘手一些。” “那……你待会也要去处理这件事吗?” “两个小时后的飞机。”男人不置可否。 宁纷默默跟着林锦琛走,离他大约两步路的距离。 黎雪的命真好,就算是撒这么大的谎,也有两个男人为她圆。 她垂眼胡思乱想,差点没注意到迎面而来的一辆自行车。 林锦琛将她拉进道路内侧:“看路。” 骑自行车的男孩飞驰而过,宁纷鬓角的发扬起,她的视线落在林锦琛手上的银色腕表,忽然问:“这是黎雪给你买的吗?” 林锦琛偏头看她,撩起眼皮:“黎雪?她是送过我几块表。” 宁纷嗯了声,挪开目光,林锦琛又说:“不过这只不是,你喜欢?” 宁纷怔怔对上他的目光,男人抬手将腕表取了下来,递给她。 光洁的蓝色表盘上,秒针不急不缓地划出一个又一个圆圈,在树叶间隙漏下的阳光下,反射出晃人的白光。 对上她有些疑惑的目光,林锦琛勾唇:“这只表对我来说很重要,你帮我保管一段时间,嗯?” 宁纷抿了抿唇,轻声问:“重要到,不能带着它去见黎雪?” 林锦琛没有回答,就这么跟她对视了一会儿,唇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本来不该收下的。 但他递过来的那一刻,宁纷神使鬼差地接过了林锦琛的那块表。 回家之后,宁纷不出意料地接到了郑子扬的电话,说原本跟她说下周一回来的行程要推后了,黎家的遗产之争要比想象中复杂,他需要多留在那边一段时间。 宁纷说好,没有多问。 原本以为郑子扬要挂电话,可他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她现在在做什么,在哪。 宁纷愣了片刻,说在家。 郑子扬静了一会儿,说有点想她了,想跟她打个视频。 宁纷觉得意外,郑子扬很少跟她说像她这种话,她看了眼身后的餐桌,确认餐桌上没什么杂物不会影响观感,就应了下来。 视频接通,女人白皙漂亮的面容出现在屏幕上,她今天穿了身淡粉色的裙子,鱼骨辫垂在肩膀,看起来很温柔。 郑子扬认出她身后的沙发靠背,确实是自家的那款。 也对,宁纷怎么可能跟锦琛有交集?他的心情放松了不少,朝宁纷扬唇,跟她多说了几句话,才挂了电话。 宁纷将手机放在沙发扶手上,闭着眼休息了一会儿。下午去野餐多少消耗了一些精力,虽然说过程很惊险,但还好林锦琛也离开了广州,她不必再紧绷,终于能放松一阵。 打开电视,选了部最近流行的港剧,说是职场剧,看了大约三十分钟,她却实在提不起兴趣,她对任何职场剧都无法共情,职场剧里边的主角都是高学历、高智商、精力旺盛的,她们通过自己的努力在职场厮杀,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有些事不是光靠努力就能完成的,是一生下来就注定的。 她也想成为这样的女性,可现实是她甚至没有机会读书。 宁纷刷了会儿手机,站起来准备去洗澡的时候,沙发角落滑落出一块腕表。 是林锦琛给她的,她还没来得及收好,腕表上男人手腕的余温早已褪去,冰凉凉的。 尽管这块表很漂亮,但似乎并不太值钱,甚至有点旧了,不像是林锦琛如今身份会购买的表。 他好像也从没戴过这只表,今天第一次见。 宁纷摸了摸表盘,将这块表放在了卧室的抽屉里。 第28章 复燃 兰姐外出培训,美容院店休了几天,宁纷再去的时候,店里已经有些不同,从装潢到服务,似乎都做了一些升级,她从前台拿了一块包装精致的小蛋糕,撕开印着外文的包装袋品尝一小口,口感绵软,芝士味浓,她有些意外睁大眼,兰姐笑容满面:“好吃不?这是日本进口的,几十块钱一小块呢。” 第38章 宁纷点点头说好吃,兰姐颇为骄傲地说:“那是。这一趟去上海可没白学。” 店里来了不少人,兰姐跟宁纷打了声招呼便去跟客户寒暄了,其中有个人好像是大明星的新婚妻子,宁纷往那儿望了一眼,那人相貌身材都挺不错的,但不难看出后天加工的痕迹,三个店员围绕着她。 “哎呀,纷纷你别介意,今天实在是太忙了,最近老板介绍了不少新客户。”兰姐跟那边寒暄一阵,又回到宁纷这边。 宁纷并不介意自己不在人群的中心,相反她更喜欢角落,摇头说:“没事的,你忙。” 虽然嘴上说着忙,但谁又会跟钱过不去?今天一整天兰姐嘴角的笑就没停过,她跟宁纷小声八卦了一会儿新来那位大客户,说今天是她的明星老公送她过来的,新婚燕尔,两人开着跑车在门口甜蜜了好一阵。宁纷静静地听着,要是少女时候或许还会羡慕爱情的甜蜜,如今的她听到这种事却心如止水,对如今的她而言,平静的生活比甜蜜热烈的爱情更有吸引力。 聊着聊着兰姐想起宁纷上回跟自己说的备孕的事,关切道:“诶,纷纷,最近备孕的事情怎么样了?有消息没?” 宁纷微微一愣,说:“还没有……”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她都有些忘记这件事。 兰姐拧眉:“这是怎么了?是没使劲还是没怀上啊?” 兰姐见她不说话,问:“郑总又出差了?” “……” 她哎呦一声:“纷纷呀,他出差,你就这么在家里等他呀?得跟过去看住他才对!男人出差最容易出幺蛾子,兰姐见多啦,什么邂逅初恋了,跟下属酒后乱性了,多的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要考验人性,尤其是你老公这种有钱人。” 兰姐语重心长:“好不容易他才松口,你要抓住机会呀!” 听到初恋两个字,宁纷的睫毛颤动了下,她默默攥紧了裙摆。她抬起眼,目光彷徨,如果可以,她是万万不想让郑子扬去帮黎雪的。可她的心中有太多的无奈。 不过兰姐的话点醒了她,兰姐说的对,有孩子才有底气。等郑子扬回来,她一定要快快怀上孩子才行。宁纷默默想。如果有了孩子,或许她也不用受林锦琛牵制了,这个男人总不至于对一个孕妇下手。更何况,跟这次黎雪撒的谎相比,她的谎言应该无伤大雅,有了孩子之后,郑子扬也会原谅她吧。宁纷侥幸地想。 太太圈的聚会宁纷没那么喜欢,但这既是必要的社交,也是了解最新八卦的渠道,宁纷好久没去,这会儿有空便答应了邀约。做完美容项目,宁纷如约去了太太们的下午茶聚会,聚会定在王太太家别墅的后花园。 王太太也是个传奇女子,早年间跟前夫一起创业,白手起家,后前夫出轨初恋,王太太不哭不闹快刀斩乱麻,趁着前夫愧疚离婚分走大部分财产,后又邂逅了现在的老公,忙活了大半辈子,如今有钱有爱,索性彻底休息下来,在家摆弄一些花草。 宁纷知道她喜欢花草,参加聚会前特意去花店买了一大束鲜花,店员包装好后,她忍不住用手轻轻抚摸中间那朵鲜嫩娇艳的百合,又探头嗅了嗅花香。她想,如果有下辈子,简简单单开个花店也不错。 还没进门,宁纷听见里边的谈话声。 “黎家争遗产的事情,你们听说没?” “怎么会没听说呢!”一太太笑道,“我也是上周才知道,黎小姐还有这么大个弟弟妹妹。” “哎,你们说,两份遗嘱,哪份是真的呀?” “真不真的倒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能帮黎小姐摆平。”王太颇有深意地说。 “啊?谁呀?”刚加入太太圈的李太太不了解情况。 “当然是郑总呀!”王太太端起茶杯,烟雾袅袅,她喝了口茶,缓缓道,“为了这件事,郑总那边好几个合作项目都搁置了呢,专门留在黎小姐的老家陪伴她。” “黎小姐真是奇怪,遗产继承是大事,不直接找自己的丈夫,反而找一个外人为自己忙前忙后……” “谁知道呢。” “郑总?”李太太没太听明白,好奇问,“我记得黎小姐的先生姓林……” 王太太笑笑,意味深长:“过段时间姓郑也说不定。” 几位太太面面相觑,有位对宁纷印象还不错的太太提醒道:“王太太,话可不能乱说,郑总已经结婚了。” “结了婚又不是不能再离。郑总跟黎小姐青梅竹马,以前没少在黎小姐的老家待吧,孤男寡女,在有共同回忆的地方……” 王太太慢悠悠地闻了闻茶香:“瞧着呗。” 有人瞥见不远处那抹纤弱的白色身影,轻咳一声。 王太太抬眼,将茶杯放下,宁纷一身白色连衣裙,不知道站在那儿听了多久,脚边放着一大盒鲜花。见有人注意到她,才捏着包包手柄缓缓走过来。她走得很慢,几秒钟的路愣是走了半分钟。 王太太笑着跟宁纷打招呼:“郑太太来啦?快坐,尝尝我亲手制作的鲜花饼。” 阳光落在宁纷有些苍白的嘴唇上,她勉强地笑笑。 气氛有些尴尬,有太太帮王太打圆场,笑着说:“快尝尝吧,连玫瑰花酱也是王太太亲手做的呢,可好吃了。” 宁纷点点头,拿起一个缓慢嚼着。 下午的牌局,宁纷老是输。 不光是手气不好,技术上也连连失误。就算王太太好心喂牌,她也赢不了。 第39章 入秋后天黑的越来越早,宁纷离开王太太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去。王太太留她在家里吃饭,她没胃口就拒绝了,天边那抹晚霞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走在路上风很大,她额角的碎发扬起,白皙无暇的面容上,一双眼分外茫然。 回到车内,宁纷捂着有些发痛的胃闭着眼静了一阵。 王太太说的也并不是没可能的。 如果郑子扬跟黎雪重新在一起,还会允许她怀上他的孩子吗? 手机屏幕的微弱光线落在宁纷苍白的小脸上,她的手指在郑子扬的联系电话上停留,拨通。 郑子扬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宁纷?” “……” “出什么事了么?宁纷?”有些嘈杂,见她迟迟不说话,郑子扬往四周望了一眼,试图找到一个安静点的地方,可醉倒在包厢沙发角落,双颊酡红的女人却让他放心不下。 宁纷声线温柔,语调却有点轻:“子扬,你在忙吗?” 郑子扬视线从醉酒的黎雪身上收回,含糊地嗯了一声。 这段时间因为遗产的事情,她颇为脆弱。锦琛虽然短暂出现了一会儿,但大部分时间是他在陪着她,两人单独待在一起很长时间,她吐露了不少心声。 自己从小一直喜欢的女孩,一向骄傲如同小天鹅一般,遭受打击在自己面前流露出少有的脆弱和依赖,说毫无触动,那是在自欺欺人。 更何况,是在两人有过共同回忆的青城。 “我……有点想你。”宁纷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地上,“能来找你吗?” 第29章 珍贵 如果说每个女人都是一本书,那么在郑子扬看来,宁纷应该是剧情简单、文字细腻的轻小说,无论什么时候读,都能感觉到轻松愉悦,他早就轻松地草草翻透。而黎雪就不一样了,它是书架上穿越时空,引人共鸣的那本,虽然已经有些陈旧,甚至偶尔有令人心梗的情节,但却如烙印般深深刻在心底,是谁也无可取代的那本。 郑子扬生在一个家教严厉的家庭,自小循规蹈矩,而黎雪跟童年的他截然相反,她父母很少回家,爷爷心疼她,她因此备受宠爱,自小就在爷爷的庇护下,呼风唤雨,无拘无束。小时候她会嘲笑他怎么还没她高,还会嘲笑他戴着厚重的眼睛,只会读书,是个书呆子,可她也会在操场上大张旗鼓地当众给他庆生,会在教学楼的楼顶拉着他一起许下新年愿望。 高中毕业那年暑假,黎雪因为得知父亲在外面有私生子的事情烦闷不已,来到爷爷的故乡,也是她小时候待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青城散心,他来这边陪了她很长时间,那段时间锦琛对她很冷淡,所以他趁虚而入,两人短暂成了男女朋友,他还记得那年夏天青城总是下雨,潮湿闷热,他陪着黎雪一遍一遍地爬青城山,踏过潮湿的石阶,穿越翠绿的大榕树,来到空旷的山顶,他告诉她,在大自然面前,人类的所有悲伤都是那么渺小,他们在雨中望着彼此湿透的面容和发丝,相视而笑。 青城的一切太过美好,以至于很长时间郑子扬都认为这像是一场梦境。尽管离开青城后,黎雪获得了疗愈,便跟他提出了分手,转而投向林锦琛的怀抱,郑子扬也久久未曾将这段记忆忘怀。 他也是那时候才发现,自己是一个念旧且长情的人,即便知道黎雪对他从来没有过爱,即便他的爱长久得不到回应也慢慢消散了,可因为彼此陪伴太久,他视她为此生最珍贵的人。 郑子扬的视线久久地落在窝在沙发角落闭着眼长发散落的女人,红色高跟鞋掉了一半,她穿一件单薄的长裙,紧紧地抱住自己,一向高傲的面容此刻十分安逸,面颊贴着沙发,她看上去有点冷,郑子扬脱下自己身上的西服外套,盖在她的身上,他的动作轻且慢,生怕惊扰了她似的。 “子扬?”宁纷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隐忍,郑子扬眸中透出几分犹豫。 最后一回吧,郑子扬在心里对自己说。就当给他跟黎雪的过去画上一个句号,遗产这件事过后,他就不会再跟黎雪有任何交集了。 “宁纷。”他叫她名字。 “嗯,我在。”宁纷的声音很轻。 他握着手机的指骨微微凸起,拒绝了宁纷的请求:“不用过来。” “……” “在家等我。”男人似乎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最后一次。” 宁纷一个人去看了部电影。 私人影院的老板贴心地给她送了两杯红酒,昏暗的房间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橙黄色的光线一小片落在地上,她窝在沙发上,用一条薄薄的毯子盖住自己。 荧幕上微弱的光线映在她的面容上,她看的是刚来广州时看的那部,是秦书林带她看的,好多年过去了,电影的情节很多都不记得,但唯独一句她甚至记不清是哪个人物说的台词,她记得特别清楚,那句话是,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看到那一桥段的时候,前排的情侣接了吻,她还记得秦书林只是克制地看着她,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郑子扬的克制从来都是留给黎雪的,他克制自己不去爱黎雪,可他不知道爱是一种本能,是跟咳嗽一样,骗不了人的,他和黎雪都看不清楚,她这个外人却看的很分明,黎雪再不好,再践踏他的感情,只要她朝他勾勾手,他就缴械投降。 可她跟郑子扬之间的三年呢?他应该是喜欢她的,毕竟他待她不薄,他也曾陪她看过电影,逛过公园,爬过山,看过海,在厦门照顾生病的他的那段时间,她也从他的眼中看到过珍视。可他对她,也仅仅止于喜欢吧,或许她的长相正好是他喜欢的,又或许是她的性格实在懦弱得让他生出了些怜爱,再加上也有三年夫妻的情分,懂那些技巧又如何,在爱面前,这些都不堪一击。 第40章 宁纷轻轻晃动手里的红酒,视线迷蒙地落在杯里的红色液体上。门被叩响,宁纷说了句请进,身形颀长、面容英俊的男人走了进来,似乎卷进室外的一阵凉风。 电影里面男女主的对白声似乎都弱了下去。 这是宁纷第一次近距离看林锦琛,昏黄的光线洒在他的棱角分明的半张脸上,他低眸看着沙发上的她,她注意到他的颧骨和耳畔都有一颗黑色的小痣。 “找我来做什么?”林锦琛淡淡地开腔。 他在她身侧坐下,身上特有的冷冽味道铺面而来,宁纷的余光瞥见他分明的手部线条,她喝了些酒,头脑有些发昏,盯着那处迷蒙了一阵。 “我没想过你会来……”宁纷挪开目光。 “那为什么要问?”林锦琛目光幽幽。 宁纷回避他的目光,转而低头在自己的包包里翻找了一阵,她拿出一个精致的包装盒,小心翼翼地打开,拿出里面他给她的银色腕表:“在公园那天,你把这个交给我,你说……这个对你很重要。” “嗯。”林锦琛目光落在她手里那个精致的盒子上,这个盒子应该是她自己找的,白色的漂亮的礼盒,里面的丝绒一尘不染,看得出来有在好好保护。 “是什么重要的人送给你的吗……”宁纷目光垂落,手指轻轻地不自知地捏着表带。 林锦琛静了一会儿,他看着她轻颤的睫毛,淡淡开口:“是我母亲。” 光线昏暗,女人眼中的情绪却一览无余,从惊讶到小心翼翼,仿佛生怕触碰到他的伤口似的,她蠕动着嘴唇,却迟迟没有说话。 最终她只是垂眸,小心将表放回到盒子里:“那确实是很珍贵的东西。” 林锦琛平静地叙述:“这块表是我要被接回林家的时候,她送给我的。那时她没有钱,又想给我体面,所以托人从香港代购了这块表,那时的她以为自己捡到了大便宜,但实际上她被骗了,这块表是一块假表。我戴着它的第一天,黎雪就发现了这件事。” “那后来呢?” “黎雪嫌这块表戴着丢人,偷偷将这块表扔了,换了一只真表给我。但她不知道的是,我早就知道这块表是块假表。”林锦琛淡淡道,“我很快就发现了她换了我的表,去学校的垃圾堆找了两天两夜,终于找回了这块表。为了这件事我跟她大吵一架,后来还是子扬替我跟她道的歉。” “再后来,我就再也没戴过这块表。” 宁纷抬起眼眸光闪烁,她注视着他,似乎感同身受般,面容不忍:“这是你母亲送的,无论如何都很珍贵。” “所以我把它交给了你。” 宁纷双眸微微睁大,男人神色疏淡,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暧昧,她低下头,将盒子小心地放在沙发上,然后轻轻地捏着自己身上的毛毯。 “为什么是我?”她嘴唇蠕动,斟酌着问,“为什么是我不是别人,不想让黎雪看见,你可以交给你的秘书,或者其他任何人。” 男人不说话,目光却锁在她垂落的双眸和嫣红的嘴唇上,他静了一会儿,看着桌上那杯几乎被喝光的红酒淡淡问:“你呢?为什么喝酒,为什么要叫我过来?你不是对我避之不及么?” 男人的嗓音低沉悦耳,宁纷躲闪着目光,她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勇气般低声问:“你……喜欢我吗?” 林锦琛抬眉,女人的头很低,像个鹌鹑一样蜷缩在角落,手指不安地捏着毛毯。 她不敢看他,林锦琛伸出一只手,拇指轻顶她的下巴,其余四指触碰到她脆弱的颈项,她被迫注视着他,目光闪烁。 “子扬在青城陪黎雪,风言风语应该早就从太太圈传到了你这儿。”林锦琛缓缓道,“你再这个时候跟我示好,是在想什么?” 宁纷面容惊慌了起来,她轻微挪动脑袋想要离开他的桎梏,却发现不知不觉间他早已掐住她的下巴叫她不能动弹。 “我……”她心虚又害怕道,“我什么都没想……我只是想把你的表还给你。” “是么?”林锦琛勾唇。 宁纷嘴唇轻轻颤动,她被迫对视着他,男人深不见底的黑眸透着能看透一切人心的锐利。 “三年了,你守着你的秘密,抓不住子扬的心。所以你觉得或许你的秘密被他发现,又或许他跟黎雪旧情复燃,他迟早会跟你离婚。你们婚前应该签过协议吧,如果让他知道你骗了他,离了婚你什么也没有。”林锦琛看着她慢慢说,“所以,为了维持如今富太太的生活,你需要找一个新的金主,再加上黎雪抢走了你的老公,你想报复她。所以,你选择了我作为你的目标。” “我说的对么?宁纷?” 他的手劲有点大,宁纷吃痛,她的眼眶里浮起雾气,一滴眼泪从眼眶里掉落下来,滴落在他的虎口处。 晶莹的泪似乎要灼伤皮肤,林锦琛嘴唇动了动,捏着她下巴的手仍然纹丝不动。 “所以你现在是在骑驴找马?我就这么好利用么?”他看着她,淡淡问,“嗯?宁纷?” 他冰冷的目光让宁纷的心逐渐崩溃,她看着他,大滴大滴泪珠落了下来。 “如果你知道一切,那你今晚为什么还要来?”宁纷带着哭腔,她情绪失控道,“你想让我怎么做?如果你觉得我可恶,那你把一切都告诉他啊,你告诉他我骗了他,比他想象得更加配不上他,我就是个假货。你去说啊!” 第41章 她擦了擦眼泪,奋力挣脱开林锦琛的桎梏,反正不该说的话已经说了,索性说个痛快,她恨恨地看着他,也像是透过他在看郑子扬和黎雪:“反正我早就厌倦了这桩婚姻,我厌倦了戴着面具活着的感觉,厌倦了担心受怕,你们两个跟黎雪的爱恨纠葛,我早就恶心透了!” 她说完安静了一小会,麻木地擦了擦眼泪,一片寂静中,她能感觉到林锦琛一直在注视自己,她不想看他,偏过头去。 林锦琛看着她红肿的双眼,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泪:“你还委屈上了?” 宁纷不想说话,扭过头去,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林锦琛深深注视着她,手指停留在她柔软的发丝,他缠绕把玩了一小会儿,淡淡道: “我不碰兄弟的女人。跟他离婚。” 从私人影院出来,已经是凌晨两点,宁纷在车上睡着了,林锦琛没叫醒她,下车接了个电话。 打来电话的是他的助理。 凌晨温度有点低,路灯昏黄的灯光下,林锦琛接通电话,问:“事情办妥了么?” “林总,郑总跟黎总已经进了一个房间。” 男人唇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我知道了。” 第30章 深秋 转眼间已到深秋,白天越来越短,阳光变得稀有,傍晚常有沁凉的猎猎大风。 宁纷按部就班地生活,上班,下班,做美容,看电视剧。郑子扬没怎么回家过,他的电话越来越少,她再也没主动打电话给郑子扬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虽然她什么消息和通知也没收到,但却能从太太圈太太们或同情或怜悯的目光中,感受到山雨欲来。即便她不主动提离婚,大抵她这个郑太太,也是做不了多长时间了。 偶尔在上班的时候,处理完工作,她会忍不住在搜索引擎上搜索“青城”,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水有美食,又有他们共同的回忆,黎家遗产的事其实不必在青城处理,但他们却一直待在青城不回来,那一定是很好吧。 林锦琛这段时间没有待在青城,大多数时候他待在广州。虽然他也会远程帮忙处理一些黎家的事情,但更多时间他待在集团处理工作。 宁纷能感受到他的工作十分繁忙,周末她去他集团找他的时候,他只有时间跟她一起吃个二十分钟的午饭。偶尔宁纷还会见到一个拄着拐杖,神色凌厉的老人指着他的鼻子唾口大骂,一开始是说他冷漠无情,对自己完全没有对长辈的尊重,又说他自己老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去陪着处理。后面见林锦琛不为所动,又说他是个丧门星,克死了大哥,克病了他爸,现在这幅做派是要整垮整个集团,当初就不该把他接回林家。 虽然不知道林家的具体情况,但丧门星这话实在是难听,宁纷不小心听到,她不是当事人都觉得心脏下沉,难受得慌。可林锦琛却依然面色如常,甚至礼貌地询问二叔中午是否要一起吃饭,宁纷莫名觉得他这副样子有些让人难受,在他回过头的时候没来得及整理脸上的表情,就这么被他一览无余地看到。 林锦琛挑眉问:“你这是怜悯的表情?” 宁纷怕他觉得自己可怜他,忙否认:“也没有……” 林锦琛将宁纷带来的餐盒拆开,芦笋百合的清香飘散出来,他看了眼另一餐盒里色泽漂亮的糖醋排骨、土豆牛肉,眯了眯眼心想她的厨艺看起来还不错,他一边说:“最近集团花大价钱投资了一个新项目,正在找供应商,他想把工程承包给他的一个私生子。如果说他有这个能力吃,给他也无妨,但他前几年接工程出了不少偷工减料的事,我不放心,就死咬着没松口。” 顿了顿,他轻描淡写地说:“所以他不是在骂我,只是为了达到他的目的。” “原来是这样。”宁纷恍然大悟人与人之间最核心的关系还是利益关系,可她还是觉得无论出于什么缘由,被人这样辱骂实在难受,如果是她就做不到像林锦琛被戳中伤疤还这样冷静,她摇摇头说,“你还真是理性。” 林锦琛给她夹了一块土豆和一块牛腩,问:“什么时候学的手艺?” 牛腩和土豆山的酱汁缓缓流入粒粒分明的白米饭里,宁纷握着筷子的手停顿了片刻,摇摇头说:“很小就会了。” 林锦琛富含深意地看她,宁纷低着头说:“我的家乡很落后,是你难以想象的那种落后,家徒四壁的那种,我们那儿的孩子从小就要跟着父母干农活,做饭就更不用说了,是最基本的。” 林锦琛视线落在她的手上,手背上的皮肤白皙细腻,他说:“如果你不说,很难看出。” 宁纷下意识地缩了缩手,说:“现在身上的每一处都是花了钱的。” 当初为了美白,还吃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药,也打过针。 “你倒是坦诚。”林锦琛看着她,此刻她正低头一粒一粒吃着米饭,他的目光落在她浅灰色、毛茸茸的眉毛,又仿佛透过此刻的她,透视曾经的那个黑黝黝扎着两只麻花辫、在地里插秧的瘦弱小女孩。那个小女孩仿佛又渐渐和曾经住在狭窄逼仄的城中村小巷子里的的自己走在了一起。 宁纷吃饭一向很慢,跟郑子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他总会比自己快一些。而跟林锦琛在一起吃饭就不一样,他跟她一样慢,宁纷也不用因为担心自己让别人等而刻意加快吃饭的速度,两人几乎是差不多时间吃完。 第42章 林锦琛收拾完桌上的饭盒,说:“下午陪我去个地方。” 宁纷心里想,他不是要开会吗?但他既然已经这样笃定,那她也不必问了,反正下午也没什么事,点点头说好。 吃完饭林锦琛处理了一会儿工作,宁纷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随手拿了一本他办公室里的财经杂志翻看,她看不太懂,却仍然努力地看了一会儿,林锦琛坐在办公室的座椅上,目光偶尔掠过她那儿,看着她强撑着眼皮的努力模样,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 “走吧。”他拿起桌上的车钥匙。 宁纷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针织裙,拿起风衣外套和包包跟着他走出去。一开始林锦琛让她来公司找他的时候她还扭捏犹豫,生怕被人发现。来了之后才发现林锦琛这一层有直达的专梯,他这一层的秘书团个个都通晓人情世故,对于总裁的事情守口如瓶,她的那点并不重要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林锦琛这次似乎带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这里跟繁华的市中心大相径庭,完全是县城的模样,狭窄又坑坑洼洼的路上到处是大货车,林锦琛倒很有耐心,缓慢地往前挪着。 宁纷看向窗外,默默想就算都是广州户口,不同人的生活也是大相径庭的。过了好一会儿,林锦琛终于在一处建筑物前停下,宁纷下车,抬起头看了看,眼前两栋建筑物低矮破旧,相距甚密,密集到甚至一点也看不见阳光。 一位阿婆坐在门口,看到林锦琛从车上下来,远远地、笑眯眯地用方言叫他的名字:“阿琛回来了。” 第31章 阿婆 阿婆看上去已经很大年纪了,满面皱纹,白发苍苍,坐在门口一张竹椅上掐菜心,菜叶颜色嫩绿,菜杆子又粗又长,她的动作很娴熟,又透着老人家生理性的迟缓,朝他们看过来的时候,笑起来弯着眼,叫人觉得很和蔼,仿佛在看自己的极亲的晚辈一般。 宁纷看着他从后尾箱拿了些东西下车,朝阿婆走过去,走了两步,见她站在原地不动,于是又回头看,矜贵的样貌和衣着跟这里实在是格格不入,可唇角那一抹柔软的笑却削减了许多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冷漠。 “愣在那里做什么?”见她迟迟不动,林锦琛扬眉,唤她过去。 宁纷忙跟过去,她不知道这位老人是林锦琛的什么人,莫名有些紧张,不过好在阿婆没给什么压力,什么也没问,只是笑呵呵地瞧了她好几眼,手里的活儿没停,宁纷朝她点了点头,问了声好。 阿婆指了指屋里,说进去坐,她刚泡了些茶。 宁纷局促地坐在门口的竹椅上,尽管是下午,也许是楼间距的原因,屋内很暗,只有门口还有一些光线能投射进来,在漆黑的地面上透出一片光晕,宁纷的手指在光线下显得很白,她绞动着十指,这小动作全然落在林锦琛的眼里,他喝了口茶,问:“不喜欢这里?” 宁纷偏头看他,摇摇头说:“怎么会。” 也许是童年时的生活环境太过恶劣,导致她对很多东西的接受度下限都比较低,譬如眼前的这间屋子,无论是通风、采光还是格局都不太适合居住,但她也不会觉得世界上有这样的房子有多么不可思议,毕竟她小时候住过更烂的地方,不过虽然没有不喜欢,但也不代表她会喜欢这种地方。由奢入简难,人只要吃过好的,就很难接受差的。 她只是有些紧张,毕竟从刚下车开始,她就意识到自己或许进入到了林锦琛的某种领地,这里承载着他的过去,而她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宁纷问:“这是你小时候居住的地方吗?” 林锦琛将滚烫茶水放回到桌面上:“这不是我小时候住的房子,但我的确在这块区域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宁纷嗯了声,问:“那你小时候居住的房子呢?” “房东早就租给别人了。” 宁纷好奇地看着他:“电视剧里的那些总裁,不是都会买下自己小时候居住过的地方,偶尔去小住,忆苦思甜的吗。” 林锦琛哼笑一声:“好好的江景大平层不住,为什么要住来这里?这里的房子有什么升值空间吗?” 果然是个成功的生意人,宁纷哦了一声,低下头,拿起茶水喝了一口。 她的头发在那缕微弱的光线下显得乌黑柔软,像某种鸟类的羽毛,林锦琛看着她的发顶,唇角勾了勾,一缕阳光穿过他的双眸,衬得那处有种类似琉璃的澄澈。 阿婆干完手头的活儿,抱着盆子回到屋子内,朝宁纷笑了笑,宁纷也忙回以笑容,过了一会儿,她闻到一股牛杂汤的味道,阿婆端了个大碗走出厨房。 “第一次见你来,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阿婆将大碗放在桌面上,“先试试阿琛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牛杂。” 阿婆将碗放在桌面上的时候,炖的软烂的牛杂跟着她的动作颤了颤,酱油味和膻味扑面而来。宁纷并不喜欢吃牛杂,她不喜欢吃动物内脏。可此刻她朝阿婆笑了笑,顺从地吃了几口,然后发出一种让人觉得很真诚的赞叹,在阿婆慈祥的眼神中,为自己没有暴露出任何不恰当的情绪而松了一口气。 吃完阿婆夹给她的那几块,她瞥了一眼林锦琛,这人倒是一口也没吃,淡淡的眼神瞥她,质地极好、熨得妥帖的衬衫几乎贴着简陋发霉的白色墙壁,竹椅包裹着名贵的西装裤,他如今矜贵的模样实在与贫瘠的这里相差甚远,宁纷可以笃定,就算曾经这是他喜欢吃的食物,如今的他也瞧不上了。 第43章 不然他怎么一口也没吃。 在阿婆期许的目光中,宁纷颤巍巍地接过了她盛来的第二碗牛杂,求助的眼神看向林锦琛,后者眼中透着淡淡的戏谑,宁纷心中恼怒却实在没办法,只能埋下头闷声吃,在那块黑色的内脏逐渐靠近她几近痛苦的眉眼时,林锦琛打断了她的动作。 他拉着她起身,微笑着跟阿婆说:“阿婆,我们中午吃过饭了。” 阿婆恍然大悟:“哦,吃过饭了呀。” 林锦琛从西服内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抬起阿婆那根干枯如树干的手,将信封塞进她的掌心。 他拍了拍那个厚厚的信封,对阿婆说:“您好好的。” 阿婆没有拒绝,因为她知道拒绝没有用。在林锦琛小时候,自己曾经给予过他母亲和他一些善意。如今她死了丈夫没了儿女,平时靠卖牛杂为生,生活确实窘迫,林锦琛都看在眼里,之前提出给她换一套房子,她说住惯了老地方,舍不得那些街坊所以不换,他不再强求,可每次来都会带东西给钱。阿婆索性收下,她眼眶里盛着感慨、欣慰和期盼,拍了拍林锦琛的肩膀,叮嘱了一句:“别太辛苦,要注意身体。” 她又看向宁纷,这是林锦琛带回来的第一个女人,虽然不了解她,甚至也没说几句话,但看得出来气质温婉柔顺,有点像林锦琛的母亲,见她也看过来,阿婆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剩下一句:“锦琛是个很好的人。” 宁纷怔忪片刻,从林锦琛跟阿婆的互动她大概也猜出了两人的关系,宁纷偏头视线落在他的侧脸,他逆着光,视线淡淡的扫过来,半张脸在光里,另外半张脸在阴影里,宁纷讷讷地点头:“我知道。” 他不算好人。但知恩图报的人一定不是坏人。 跟阿婆告别后,宁纷跟着林锦琛离开,尽管路面坑坑洼洼,可因为车的性能好,她坐在车内一点感觉都没有。 快回到家的时候,宁纷的手机忽然响了,她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有一瞬间的失神。 是郑子扬的来电,她下意识地看向驾驶座上的林锦琛,后者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调说:“开免提。” 他的目光透着不明显的冷意,宁纷知道他为何突然表情肃穆。之前他让她跟郑子扬提离婚,她拖了很长时间,说离婚这种事情要当面聊,那时他就似乎很不爽,但或许是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就算去民政局办离婚,也得两个人一起去。所以也没再逼迫。 宁纷按下免提键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在轻轻抖动。 “子扬?”她尽量保持声线的稳定。 “宁纷。”电话那端的声音似乎透着某种如释重负,“我要回来了。” 第32章 脱轨 站在父母辈的肩膀上,从小到大,郑子扬的人生一直行驶在一个正确的轨道,从未脱轨。在校时他不似其他富二代那般放纵,而是潜心学习,出来创业他深思熟虑后他也选择了相对稳健的赛道,结婚时整理好自己对黎雪的种种未了情愫,选择了各方面条件都不出错的宁纷。他喜欢事情在自己掌控中的感觉,讨厌意外情况。 他读了很多书,深知伴侣和婚姻对人生的影响力,他的婚姻观未曾偏离他循规蹈矩的价值观,尽管婚后依然跟黎雪保持着联系,他也从未想过突破最后那道防线。可他没想到自己会在结婚第三年,发生这样一件让他有些无法接受的意外情况—— 他好像出轨了。 郑子扬对于黎雪醉酒那晚的记忆已经不清晰了,但他始终记得,第二天早上一缕阳光从未关紧的窗帘缝隙中漏到酒店洁白的被褥,他睁开眼,却发现黎雪赤身睡在他身旁,她仍在睡梦中,闭着眼,呼吸均匀。 阳光温煦,被褥柔软,昔日的白月光近在咫尺,郑子扬却没感觉到丝毫得偿所愿的惊喜。 他缓缓起身,看着被褥上那束光陷入深思,他按了按眉心,有片刻侥幸是否现在的状况只是一场荒诞梦境。 可黎雪的动作声音将他拉回现实,黎雪睁开眼,神色羞赧地起身,用被子裹住自己的胸口,说:“子扬,我们昨晚……?” 目光尽处男人和女人的衣物洒落一地,郑子扬回忆头一天晚上的细节,只记得两人喝的有些多,就在附近的酒店开房睡了,可两人是怎么走到同一间房,又是怎样赤身裸体的纠缠在一起,他竟然连丝毫的印象都没有。 窗帘的遮光太好以至于房间内很黑仅有从缝隙露进来的一缕光线存在,黎雪开了灯,看见灯光下郑子扬凝重的神情心一沉,她嘴角一撇,大概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或许在他眼里并非什么浪漫奇遇,而只是一场麻烦。 她咬牙看着他,委屈得想要哭出声,但自尊心又不允许,只是质问:“你这是什么表情?为什么你可以一副占了便宜还很委屈的样子?” 郑子扬回神,此时的黎雪单手捏着被褥,此时的她光裸着肩头长发披肩看上去十分脆弱,她这样的反应,昨晚他们之间应该是真的发生了。 毕竟那玩意长在他身上,黎雪并不能强暴自己,这种事受伤更多的总归是女方。郑子扬懊恼地按了按眉心,说:“抱歉。” 黎雪抱住自己的膝盖,头埋进膝盖上的被窝里。昨晚的体验对她来说是十分新奇的一场体验,跟平日里的绅士做派不同,在床上郑子扬似乎变了个人,他的动作很大,她现在仍能回忆起男人粗重的呼吸声,那时那刻血液喧嚣至头顶的快感。 第44章 黎雪有些口干舌燥,她偏头看向郑子扬,说:“我是第一次。” “锦琛没碰过你?”郑子扬有些不相信。 黎雪索性揭开被子。 郑子扬很快看到了床上那一抹鲜红的血迹,陷入了比第一次更加漫长的沉默。他起身去洗手间点了一根烟。 出来的时候,黎雪半躺在床上发呆,郑子扬说:“是我的错,我去跟锦琛坦白。” 他说的是去坦白,而不是对她负责。仿佛一头冷水浇下,黎雪看着他:“你是不打算对我负责么?” 郑子扬按着眉心:“昨晚的事只是一个意外,我们都有家庭。” “你有家庭,我有吗?!”黎雪眼底有恸色,“郑子扬,十五岁那年你被学校里的人霸凌,是我冲到天台上救了你,那时候你说你一定会保护我一辈子,你做到了吗?你真的关心过我吗?” “林锦琛从来没有碰过我!他不爱我!他早就出轨了!”黎雪恨恨地看着他,“而你早就知道,选择了袖手旁观!” 郑子扬只知道他们夫妻之间一直都有矛盾,对这些房事的细节并不清楚。至于出轨,郑子扬更是觉得林锦琛不会。从小到大林锦琛对于男女之事就没什么兴趣,黎雪是他唯一一个承认过的女朋友。他看着黎雪,只觉得她在胡说八道,皱着眉问:“黎雪,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觉得我在骗你是吗?”黎雪从手机里翻出照片摔在床上,“我找人调查过了,是他的秘书!你看!” 郑子扬拿起手机自己放大屏幕里面的人像,主人公的确是林锦琛和林氏他的秘书之一,两人举止十分亲密,以郑子扬对林锦琛的了解,如果不是维持着某种亲密关系,他不会跟一个女人保持这样亲密的距离。 郑子扬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他问黎雪:“是因为这件事所以你才没有叫他处理你家遗产的事情么?” 黎雪正在穿衣服的手指顿了顿。 她沉默了很久,像是经历了很多思想斗争,郑子扬走过去轻轻地安抚她,她的情绪突然就有些绷不住了,靠着他的肩膀哭了起来。 她说她年轻的时候要强,总盯着那些自己得不到的人,她对林锦琛一直都是一种执念,其实她并不爱他。 她爱的其实是默默陪在自己身边的他,他们才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一对,可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找了宁纷当他的太太,因为赌气,她也就只能故作大方地祝福他们。 黎雪久违地对他诉衷肠,要是以前郑子扬一定是很高兴的,可如今面对这一片狼藉,他只是敷衍地拍着她的背,他的脑海里浮出宁纷那张柔顺美丽的面庞。 他以后要怎么面对宁纷?郑子扬懊恼地想。 黎雪跟他说完一切之后有些疲惫了,她躺下睡觉,郑子扬在洗手间抽了一根又一根烟。 黎雪再一次醒后,他对黎雪说,他的律师已经在跟争夺她遗产的弟妹谈判,会帮她争取到最好的结果。 黎雪问,这件事结束之后呢? 郑子扬沉默一会儿说,今天这事是我不对,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提,我会在能力范围之内满足你。遗产这件事结束后,我们就到此结束,回归家庭吧。 第33章 别碰 车轮碾过水泥路上的碎石,裹挟着飞尘在狭窄的小道上疾驰。 车内很安静,林锦琛眯眼看向前方,夕阳呈现一种类似血渍的红色。 宁纷手机里面传来郑子扬的声线。 他先是跟她解释了这段时间在帮黎雪处理一些遗产的事情,或许是怕宁纷引起误会,他说的很细致,包括两份不知真假的遗嘱,包括两方的博弈,他请了律师,双方的律师协商了很久才达成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这件事情到这里才算告一段落。 很久没听见郑子扬的声音了,宁纷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郑子扬讲话的语气很温柔,也很有耐心。 她听得很认真,即便她听不懂,也是温柔回应。 一缕夕阳洒落在她的侧脸,她漂亮的眼睛也仿佛镀上一层温暖的金黄色。 林锦琛知晓她天生就有一双含情眼,看谁都温情,哪怕是一条狗,可此时此刻他却从她的神情里读出一丝不一般的额外柔软,而这份柔软是她留给郑子扬的。 林锦琛细细回想她看自己的每一个眼神,就像写好的程序遍历每一个字符一样,生怕有半分遗漏,他试图找到跟这份柔软相似的瞬间。可他失败了,他看到的似乎只是一种浮于表面的温柔,费力隐藏却仍然无法遮掩的畏惧。 为什么? 他费尽心思地支走郑子扬和黎雪,换以跟她单独相处的时间,耐心地跟她相处了将近一个月。为什么她仍然对郑子扬如此温情脉脉,就好像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嫌隙一般。 一种类似嫉妒的情绪在心底发酵,从心脏迅速地蔓延至四肢,以至于男人的手臂青筋暴起,面部迅速地呈现出隐隐扭曲的神色。 大货车缓慢向左方车道移动,近在咫尺的片刻,林锦琛忽地转动方向盘。 险险与大货车擦身而过。 宁纷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手机滑落在车内,她发出一声惊呼,下意识地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只觉得他的面部似乎绷得很紧,双目沉沉。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似乎有雨零零散散落在挡风玻璃上。 电话那头郑子扬似乎也听到了她短促的惊呼,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第45章 宁纷的直觉告诉她自己应该快速结束这段对话,于是她忙说没什么,说自己在开车,会在家里等他回来。 挂了电话,宁纷也不敢说话,车内气压很低,她握着手机,端坐在副驾驶座上。 她暗暗后悔,是不是自己接电话的时候太过得意忘形,以至于忘记了自己在谁的车上。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把车开到宁纷家停车场楼下,宁纷解开安全带,快要下车的时候,林锦琛才开口。 他语调淡淡,说出来的话却仿佛子弹正中她眉心:“跟他讲了这么久电话,怎么不问问他在青城跟黎雪发生了什么?” 宁纷咬住唇,她眸中隐隐露出受伤的神情,可她又尽量克制着不想让林锦琛发现,可这样一副别扭的表情显得她更加可怜了。 “怎么不说话,嗯?”林锦琛目光疏淡,“不敢问?” 宁纷垂着眼,轻声说:“我问不问,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不是么?” 林锦琛不咸不淡地笑了,他勾起唇角,缓缓道:“他出轨了。” 他缓缓说,像是一定要让她听清每个字一样,“他离开你多久,就跟黎雪在一起了多久。” 宁纷大脑放空了一阵,她静了一会儿,说:“我该上去了。” 林锦琛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提离婚?” 宁纷:“很快。”她拉开车门,正准备下车,手腕忽地被男人抓住。 她回头,感受到手腕处异常的湿润触觉,顿时瞪大眼睛。 林锦琛的唇贴在她的手腕上,吮吸出一道红色的痕迹,停车场的灯光很暗,他逆着光,缓缓抬起头,将她往里扯了扯,指腹掠过她敏感的耳垂,撩开她耳后的长发,极具侵略性地在她耳边吐字。 “别让他碰你。” 宁纷回家洗了好久的手,冰凉的水柱沁入她的皮肤,凉意几乎要从指尖传到上臂,即便她很认真地清理,依然没有洗净林锦琛在她手腕上印下的痕迹。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淡淡的死感环绕着自己,明明在卷入他们三角恋之前,她还能发自内心地笑一笑,如今是不能了,她无法摆脱现状,却又不得不接受现状。 她知道自己在摆烂,她根本猜不透也不想去猜这两个男人究竟在想什么。只是一边应付着林锦琛,一边拖延着不愿意跟郑子扬离婚。这其实不是她的主意,这是amy姐给她出的主意。 她还记得那天她慌慌张张地跟amy姐打电话,amy姐叫她冷静下来把事情地原委讲清楚,除了郑子扬和黎雪相处的细节,还要她讲了很多她跟林锦琛相处的细节。 然后amy姐给她出了这个主意,宁纷完全不知道这个主意的逻辑何在,amy姐没跟她细讲,只问她是否还想继续当富太太,如果想的话,就照做。 宁纷当然想,所以她照做了。 出于担心她问了一句,要是林锦琛真的把自己的秘密告诉郑子扬,郑子扬跟她离婚,要她净身出户怎么办? amy姐似乎是嗤笑了一声,说,你这点秘密算什么?你以为他真的想你跟郑子扬离婚吗?如果你跟郑子扬离婚,那黎雪跟郑子扬在一起了怎么办?林家跟黎家利益牵扯颇深。他哪有那么容易跟黎雪离婚。但是他又享受跟你在一起的感觉,所以才拿这件事吓唬你,威胁你乖乖听他的话而已。维持现状对你们四个人都好,至少现在是这样。 amy又强调说,你啊,就按我说的做,千万不要主动提离婚,这样只会伤害你跟郑总的感情。 宁纷恍然大悟。 林锦琛并不想跟黎雪离婚的。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她,心情似乎稍稍低落,她垂着眼看桌上刚拿出来那块林锦琛母亲送给她的腕表。过了一阵,拿起它,将它收进家里不常用的一个抽屉里。 凌晨的时候,宁纷在睡梦中隐约听到开门的声音,又过了十几分钟,床垫似乎塌陷了一块,一双滚烫的大手覆上了她的腰部,将她揽入怀中,熟悉又陌生的薄荷味洗发水的味道窜入梦境,宁纷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男人的眼睛在月光下发亮,他的手探入她的衣领,嘴唇贴上她的嘴唇。 是郑子扬回来了。 第34章 回家 干燥冰凉的手指划过真丝睡裙,落在女人温热细腻的皮肤上,郑子扬深深地在宁纷颈窝处吸了一口,她身上温柔的淡香水味充斥在他的鼻腔,他发出一声难以抑制的满足喟叹。 回到家面对宁纷这种自然而然的放松跟在青城陪伴黎雪的那一个月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尽管在青城那段时间,黎雪已经收敛了许多脾气,但面对她的时候他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那时黎雪就在他对面坐着跟他聊天,她的爷爷刚刚过世,可她似乎没怎么伤心,露出自己新做的美甲,那指甲尖尖的,上面嵌着反复的装饰品,问他好不好看,然后又开始抱怨她爸爸婚外生下的弟妹有多么愚蠢和穷酸,语气中毫不掩饰对跟自己有一半相同血脉的弟妹的鄙夷,她说那些人拿什么跟她争,还抱怨说,她爸给她带来了这么多麻烦,自己倒好,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郑子扬打心底里难以认同她这番话,他平日里虽然也高高在上,但这并不代表他缺乏同理心,他忍不住想,她这样看待那几个私生子,平日里是否有在锦琛面前表现过,锦琛也是私生子,她叫他怎么想?年少时她口口声声说非林锦琛不可,她是否有真正考虑过他的感受? 第46章 他知道跟黎雪发生任何争执,最后都只能以他低头告终,于是没有说话,只是敷衍着点头,他看向玻璃窗外雾气缭绕的青山,不知不觉地想到另外一张面庞。 他心里想着宁纷,那个总在家里等她的女人,卧室法式壁灯的昏黄灯光衬得她肤如凝脂,她最喜欢穿那套白色的真丝睡裙,蕾丝领口处露出雪白的肌肤,见到风尘仆仆的他,总是微微一笑说你回来啦,洗过澡后两人在床上翻云覆雨。 他也是此时此刻才意识到,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十八岁时他曾经那么渴望的朱砂痣般女人,如今终究成了一滴蚊子血。他拒绝了黎雪关于两人各自离婚在一起的提议,只说可以在青城陪着她,直到她家里的事情彻底解决。 在青城的一切只是一个意外,他还是要回家的。郑子扬这样想。 也许是看她睡得迷迷蒙蒙,郑子扬晚上抱着她亲了几下就睡下了。第二天早晨宁纷起来的时候,郑子扬已经在客厅拿着平板看新闻,见她从房间里走出来,叫她快去换衣服,待会一起去喝早茶,喝完后他陪她逛街。 宁纷有些怔愣,她虽然从昨天郑子扬打给她的电话里感觉到,他似乎对她并不冷淡,甚至可以说是很有耐心地跟他解释了在青城的事情。可她也没有想到他一回来就对她这么主动。要知道以前虽然郑子扬也会抽时间陪她逛街,可那一般都是特殊节日,例如她的生日。 可今天既不是她的生日,也不是什么节日,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周日而已。 都说男人出轨后都会对原配有所愧疚,他突然对她这么好,难道是因为愧疚吗?坐上郑子扬的车前,宁纷这样想。 这样一想,宁纷觉得有些心情低落,车还未驶离昏暗的停车场,车窗玻璃映出她垂落着的,有些难过的双眸。不过她只难过了大约短暂的几十秒便安慰自己,要想生活过的去,有些事情就要学会装傻。如今她所求不过是维持现在的物质生活,只要他愿意回家就好。 到了商场,郑子扬直接带她来到了爱马仕的门店,她也毫不客气地挑了两只她最近看中的包包,倒不是她多么喜欢,而是这款包能保值,将来以后万一出点什么事,她还能卖二手换些钱,生活也不至于太过窘迫。 郑子扬刷卡很爽快,然后他又带她去了一趟香奈儿。郑子扬总说她适合香奈儿,刷卡的时候,郑子扬似乎心情愉悦,仿佛今天带她买包这件事,让他陡然间放松了许多。他环着她的腰,要知道他以前很少在外面对她做这样亲密的动作。 要是往常,宁纷会很高兴他对自己有这样亲密的举动,可不知怎地,那时那刻,她能感觉到自己心底里仿佛抑制不住的淡淡的膈应。原来她并不愿意相信郑子扬真的跟黎雪有实质性的越轨行为,可他一回来就为她做这些,做出一种补偿她的姿态,不正是侧面证明了他在青城真的出轨了吗? 宁纷拎着手提袋,被动地被郑子扬揽在怀里,她垂眸看着商场冰凉的大理石地面,光滑的地面上倒映出两人的影子。 郑子扬察觉到她的情绪,低眸凑近她的脸颊,唇瓣几乎要贴到她脸颊上的皮肤上:“怎么不开心?” 宁纷抬眸,郑子扬的嘴唇划过她的面颊,她看着他,她很想问你跟黎雪在青城发生了什么,是不是真的是出轨了,所以才对我这么好,这些话呼之欲出,她却感觉到声带似乎卡住了一般。 她的理智告诉自己什么也不能问,问了她或许会更伤心,郑子扬也必然不希望她问,不如别捅破两人之间那层纱,即便她已经跟他有了隔阂,也可以在表面上相安无事。 宁纷最终只是轻声说:“没有,今天你能陪我,我很开心。只是逛久了有点累。” 郑子扬默了一会儿,摸了摸她的头发,说:“行,那我们去看个电影,你也可以想想晚上想吃什么。” 宁纷点头说好。 郑子扬买了十五分钟后开场的电影,是一场最近口碑不错的喜剧,电影需要放两个多小时,郑子扬去了趟洗手间,宁纷站在电影院售票处附近等他。 现在大家都是线上购票了,售票处这里没有排队,但有一些人购买一些爆米花和饮料之类的零食,宁纷站在一个不太显眼的角落,她看见了一对年轻情侣,女生接过男生递过来的爆米花朝他笑,眼里的爱意快要溢出来。又看到了两个年轻女孩,他们应该是闺蜜,周末出来玩耍放松的,手挽着手一齐走进电影院里面。 宁纷倚在角落,她看了眼手机时间,电影马上就要开始,郑子扬却迟迟没有回来,她正准备给郑子扬打个电话,抬眸时,却见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正在电影院附近四处张望,他的皮肤真的很黑,在南方平原地带,很少见皮肤这么黑的人,不生长在高原上,是晒不出来的,他浑身透着一股土气,跟这个商场格格不入。 看清那个人的脸,宁纷的脸色忽的一下变得惨白,想要后退,却退无可退,朝着远离这个男人的方向迅速逃离。 她跑得很快,似乎身后有什么野兽似的,偏偏穿着一件极为淑女的针织裙,头发和妆容都十分精致,这样一个贵妇摸样的女人却在商场里狂奔,花容失色,仿佛受了莫大的惊慌一样。 宁纷双眸空洞地往前跑着,手臂忽然被人抓住,她更加慌乱,下意识地想要摆脱,却被人狠狠拽住。 “宁纷?”郑子扬皱眉将人锁在自己怀里,“你跑什么?遇到什么事了?” 第47章 宁纷看清眼前男人的脸,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涣散的双眸逐渐聚焦,她忽然紧紧地抱住他,将脸埋进他的怀里,生怕被人发现了一般。 “那边,那边有个奇怪的人……”郑子扬怀里,女人眼神躲闪,她的手指蜷缩着,显然十分不安,“子扬,我们别看电影了,回家吧。” 第35章 愚蠢 黎雪怒气冲冲地推开总裁办公室的玻璃门。 总裁办几个秘书警钟大作,嫁做林太太这三年,黎雪没少来过林氏,大多数时候是来吵架发火的,若是要来发火,她的高跟鞋声便是预兆,若是将高跟鞋踩得噔噔响,那便是暴风雨的前兆了。自她走出电梯厅的那一刻,黎雪高跟鞋落在地面上的声音仿佛敲在每个人心上的重重鼓点。 即便总裁办公室的隔音很好,仍然能听见里面传来的激烈争吵声。 不过这争吵声大多是来自女人的,有工位靠近总裁办公室人听见了“出轨”、“秘书”几个字眼。 似乎是黎总在怀疑林总出轨了一位刚办离职的女秘书艾琳,控诉林总这段时间跟这位女秘书搞在一起,甚至连她的电话都不听。 林总应该是有说话的,但他的声音十分冷静,隔着玻璃没人能听清。 那位工位靠近总裁办公室的新员工睁大眼,心想林总怎么会出轨艾琳姐? 林总前段时间确实总是带着艾琳姐出席一些场合,但那属于正常的工作场合,且他们之间除了工作事务之外一点私人沟通都没有,怎么会引起这样的误会? 且不说林总工作忙到没有什么私人时间,就算要出轨,也不应该是艾琳姐,而是那位穿着漂亮裙子,编着鱼骨辫,毫无攻击性的温婉女人…… 她只见过一面,虽没见林总跟那人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但直觉却告诉她,这个女人跟林总之间不一般。 秘书团里一位较为年长,经验丰富的女秘书见这个小年轻坐在座位上发愣,端着咖啡杯走到他工位旁,敲了敲她的的桌面。 “想什么呢?” 小年轻回神:“啊……没什么。” “下周就正式转正了。”女秘书提点她,“你转正是没有问题的,但以后记得机灵点。” 不该听的别听。 小年轻听懂弦外之音,红着脸说:“好的,谢谢姐。” 一阵砸东西的劈里啪啦声过后,黎雪黑着脸走出办公室,好似受了拳头打在棉花上的窝囊气,她拿着几张照片指控林锦琛出轨,却被林锦琛轻轻松松的找理由挡了回来。 几张照片的确证明不了什么,她也试图找过其他证据,例如林锦琛的开房记录,未果。 可如果林锦琛没有出轨,怎样解释他这段时间的冷淡? 又怎样解释结婚三年,他一次都没有碰过她? 先是被郑子扬拒绝,现在又在林锦琛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即便取得了遗产争夺大战的胜利,狠狠地将那几个野种踩在脚底,黎雪仍不满意,她感觉胸腔内仿佛有一股撒不掉的火气,她急需一个出口,刚出写字楼,她便打了个电话。 “帮我查一个人。” 黎雪把办公室的贵重物品砸了个遍,林锦琛面无表情地看着满地狼藉。 保洁阿姨拿着清洁工具进来收拾,林锦琛双手环抱,站在巨大的落地窗边静默。 他穿着质地极好的西裤和衬衣,身形挺拔,面容英俊,他未曾说一句话,皱起的眉头透露出稍许烦躁的情绪。 雨一直下,办公室的气压很低,保洁阿姨收拾东西的动作十分小心,生怕惊扰了他。 在公司,提起林总,员工们总是七分敬佩,三分畏惧的,林总对于员工的要求很高,尽管他会给时间让人成长,并不代表他有耐心一直养着不成器的人。 曾经市场部的部门老大,过往履历都是大厂背景,来了林总这里,因为三年没有做出什么业绩,团队内拉帮结派,腐败严重,导致被一锅端,留下来的那个人,是唯一一个兢兢业业做事的年轻人。 那个部门集体办离职的时候,大家才恍然大悟,林总其实什么都知道。 他并没有太多的耐心。 在公司,大家对他恭敬居多,唯有这位黎小姐,也是因为有实力雄厚的娘家做支撑,敢在他面前大喊大叫。 据说林氏,这位黎小姐还有股份呢。或许也是因为这样,林总就算不喜欢她,也不敢跟她离婚的吧。 所以女人啊,还是要自己有实力,才能不受气。 保洁阿姨这样想。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林锦琛的背面,看不见他的眼,所以也没发觉他眼中透出的淡淡嘲弄。 黎雪真是不出意料的愚蠢。 不光是遗产那件事,她伪造遗嘱给他跟子扬带来很多本来不会发生的麻烦,就连怀疑他出轨,都搞错了人。 她到底是什么逻辑,才能怀疑到艾琳头上? 也就只有子扬有耐心纵着她。 林锦琛眼中掠过淡淡的厌恶。 天色阴沉沉的。处理完手头的工作,林锦琛拿起手机,他的微信消息永远是99+。他并非放养式的领导,习惯很多事情亲历亲为,这样才能确保各部门的项目按照他设想的方向推进,因此他在很多部门的部门工作汇报群内,安插的亲信事无巨细地向他汇报。 手指划过屏幕,大致浏览了各部门的项目周报,直到最后一个红点被清除,他也没看到宁纷的消息。 第48章 那女人的头像是她自己,抱着一束百合花,低头嗅花浅笑,看上去岁月静好。 林锦琛点开跟她的对话框,食指上下滑动,翻看他跟宁纷的聊天记录,最近一段时间,或许是两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宁纷对他虽然仍然不算很亲近,但偶尔也能跟他聊几句。 可今天他跟她发消息了,她这么长时间一句话都没有。 今天这么冷淡,是郑子扬回来了么? 他的眼神微微发冷。 他的手指在宁纷的头像上停顿几秒,转而到他自己平时不怎么用的微博,宁纷一定不知道,他早就知道了她的微博账号。 她今天发了条新动态,黑发明眸的温柔女人,坐在车内拿着手机自拍。 林锦琛认出那辆车,是郑子扬的,而车窗外的背景,似乎是某个附近的商场。 他眯眸,驱车前往那座商场。 这段时间他也逐渐知道了宁纷的喜好,她很喜欢买包,几乎每次见她,她的包都没重样过。 周日商场人不少,林锦琛漫无目的地在商场内走,不知不觉走到了电影院旁的一家咖啡厅。 远远地,他看见一个穿着淡米色针织裙,小香风外套的女人,倚在高大俊朗的男人怀里,红着眼柔柔弱弱地哭泣。 男人轻轻抚摸她的背部,眼里情绪复杂,但其中有显而易见的心疼。 是郑子扬和宁纷。 林锦琛隔着玻璃远远地看着他们,好似爱情电影里的局外人,他的面部肌肉虽然与平时看不出太大的区别,但眼神冷若冰霜,漆黑的眸子里烧着强烈的、难以言说的情绪,是一种极度沉重的,类似毁灭的情绪。 指骨咔咔作响,林锦琛握着手里的手机,仿佛捏着一把蠢蠢欲动的刀片。 第36章 冬天 下午的电影没看成,宁纷在咖啡店平复了好久,郑子扬坐在她身边,她柔弱地靠在他的怀里,双眸微红,脸上的表情似乎显露出巨大的难过,仿佛真的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其实并不是真的需要平复那么久,只是慌乱无措,只能拖延时间,直到找到一个能令郑子扬信服的解释。 她不能告诉郑子扬,自己在电影院附近看到的那个人,是她的亲舅舅,是一个吸光长姐的血,咬断骨头的寄生虫,也是一个连自己亲外甥女也不愿放过的禽兽。 她更不能告诉他,她之所以要逃离大山,来到一个这样陌生的城市,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逃离这个禽兽。 她只说自己小时候邻居家有一个长得跟那个大叔很像的人,曾经吓唬过她,让她很害怕。当郑子扬询问更多细节的时候,她半真半假地跟她诉说自己童年的经历,郑子扬沉默了一会儿,看她的眼神变成了心疼。 他问她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是否还居住在她家附近?宁纷察觉到郑子扬似乎是要找那个人的麻烦,慌忙说她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为了避免郑子扬真的去她捏造的那个家乡找那个人,又补充说他已经搬走了,不用再找他,还说过去的事情她已经忘记了,只想过好现在的生活。 郑子扬或许是怕勾起她太多不好的回忆,于是没再多问,只是坐到她身边抱住她。 他的怀抱宽大而温热,宁纷靠在他的肩膀上,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不安感让她近乎贪恋的嗅他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气息,即便知道这个怀抱只是暂时的,这个怀抱他也给过别人。 但此时此刻,这个怀抱让她感觉到安定。 宁纷想,就算真是那个人来广州找她,她又有什么怕的呢?如今她已经爬到另一个阶层,碾死他,就如同碾死一只蝼蚁。 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任人伤害的小女孩了。 她幽暗的双眸埋在丈夫的衬衫,以至于丝毫未曾看见,咖啡店的玻璃窗外,一个身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出现在那儿,停留了好久。 艾琳辞职了。是她主动辞的,当秘书这几年,她已经攒够了钱,在老家的黄金地段购置房产,她付了首付,准备回到老家,继承母亲的岗位,找一个合适的人嫁了。 今天是她在广州的倒数第二天,艾琳约了自己的朋友,在林太太那儿当秘书的安娜吃晚饭。 两人是在对接工作的时候认识的,安娜安静,艾琳活泼,两人性格互补,又都出生于小城市,长大好来到大城市打工,因此很聊得来。 艾琳今天出门画了个漂亮的妆容出门,快走到约会地点的时候,安娜说黎雪那儿有点事耽搁了,不过她马上就会到,要她稍等一会儿,艾琳表示理解,说好。 此时的她正抬眼,欣赏这个城市最后的傍晚,尽管今天天气阴沉,她仍然觉得如释重负。 她全然不知,自己即将面临一场灾难。 她被打了。 电话挂断没多久,就在她快要拐进那家火锅店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紧接着浑身被人用麻袋罩住,抬去了一个漆黑的没有监控的巷子里。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医院,浑身都很痛,也不能动。安娜坐在她床边,神情担忧而悲痛,她握着她的手,问她还痛不痛。 艾琳木了一会儿才会神,问安娜这是怎么了? 她问安娜她这是遇到什么黑恶势力了吗? 安娜摇着头说不是,她神情幽暗,似乎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说她只是遇到了一个疯子。 再然后林锦琛来了,身着一件黑色大衣,看起来冷静肃穆。他给她带了一笔钱,对于她的遭遇表示同情,说让她在广州好好养伤。 第49章 艾琳抱着那笔钱发呆,她忽然间似乎将很多事串联了起来,呆呆问自己是不是让黎雪误会了什么,所以黎雪生气了。 林锦琛没回答,只暗示她说如果不想惹麻烦,最好不要报警。 安娜站在角落,神情幽暗地看着林锦琛,直到他离开病房。 尽管他衣着体面,仪表堂堂,她却如此厌恶他,就像厌恶黎雪一样。黎雪能仅凭几张照片就能把人打了。林锦琛又能轻飘飘地拿钱将人给打发了,这个人还是跟了他好多年的贴身秘书,他们凭什么如此随意地拿捏把玩别人的命运。 她厌恶这些高高在上的富人。 郑子扬回家后,放下很多工作陪伴在宁纷身边。小别胜新婚,宁纷洗完澡后主动坐在他的腿上,郑子扬扯开她肩上的蝴蝶结吊带,亲吻她的唇瓣、锁骨和胸部,头脑发热。 他的头埋在她的胸口,宁纷一边抚摸他的头,一边趁他没注意,自己张开腿,用自己的手做了一些前戏。 现在她对郑子扬的情感浓度没办法支持她完全接受他,所以需要一些润滑,才能更加顺利。 宁纷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苦涩。 其实她这样跟外围有什么区别。 都是为了钱,都是跟一个自己不想要的男人做。 宁纷闭着眼,有了她自己的前戏支撑,郑子扬进来的还算顺利,她配合地搂住他的脖子,叫得很投入。 郑子扬似乎很兴奋,抱着她换了好几个姿势,好久之后才发出一声满足地喟叹。 回家后他给她买了很多东西,又耐心地陪伴她,如今又表现得对她身体很着迷,可这一切并没有让宁纷感觉到快乐,尽管郑子扬回家了,但她并不认为他真的放弃了黎雪。她一想到他曾经碰过黎雪,就觉得淡淡的恶心。 好在他没有做避孕措施,宁纷松了口气,虽然她现在是安全期,但她也忍不住想,如果这次能怀孕就好了。 为了避免跟郑子扬的二人时光被打扰,宁纷很早就将手机设置成了飞行模式。 晚上在洗手间里冲洗完,她裹着浴巾,取消飞行模式,点开通讯软件。 林锦琛的对话框赫然出现在第一条,尽管她已经将他设成了消息免打扰,但点开进去,宁纷数了数,心惊胆战地想,他给她拨了十几个未接来电。 他给她打这么多电话做什么? 宁纷心虚地想,他总不能知道她刚刚跟郑子扬过夫妻生活了吧。 挣扎了一会儿要不要回拨,宁纷闭着眼直接关了机。 第二天早上宁纷去到学校上班,这两天气温骤降,她披了件软绵绵的小皮草,白色的毛茸茸皮草衬得她面若桃花。 她跟办公室里的领导打了招呼,回到工位上工作,最近冉冉请了长假,她那儿的工作便都由宁纷暂时接手,因此宁纷的工作量比往常大了许多。 中午草草吃了个盒饭,一直干到晚上,宁纷才把事情做完,办公室的人几乎都走光了。 她收拾好东西,关了灯走出办公室。 天黑的很早,外头是一种幽暗又干冷的感觉,宁纷抱紧了自己的胳膊,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刚准备拉开车门,手腕忽地被人抓住。 男人背对着路灯,整张脸沉在黑暗里,他的手指很冷,手劲很大,几乎很快就在她细腻纤瘦的手腕上勒出一道红痕。 宁纷惊呼:“林锦琛?!你来这做什么!” 第37章 怒火中烧 很大风。 冰凉、湿冷的大风无情地钻进皮肤上细细的绒毛,渗进毛孔,浸入体液。 僵持一阵。女人惊慌的脸慢慢平静下来,变得神色僵硬。 她捏紧自己没来得及披上肩的皮草,即便如此也未能给她冰凉的手指添温,宁纷尽量平静地再次询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她精致的小脸被猎猎大风刮得有些泛红,林锦琛拽着她手腕的手松了松,他的拇指滑落到了她的动脉处,他轻轻按着她脆弱的脉搏,感受她的心脏。 明明是有的,又怎么会那么无情。 林锦琛勾唇,他一向喜欢单刀直入:“不到这儿来找得到你么?” 宁纷抿了抿唇,下意识心虚地别开目光。这恰恰是一种侧面的证明,她是有意忽略他所有消息。林锦琛眸中冷意更甚:“昨天跟郑子扬做什么了?” 宁纷心一紧,眼睛眨得很快:“他刚回来,说要带我逛逛街,我拗不过他,就跟他去了。” 林锦琛冷冷扯唇:“你拗不过他?到现在还要跟我说谎是么?” 宁纷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不少,此时此刻她不敢透露一个字,宁愿沉默,她分不清林锦琛究竟是真的知道她跟郑子扬上床还是只是在诈她的话,所以此刻沉默是最佳选择。 林锦琛见她油盐不进的样子怒火中烧,明明他这段时间陪伴她这么久,为什么她还能在别的男人怀里流眼泪。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如此沉不住气,先亮出了自己的底牌:“你的意思是你被强迫的?你靠在他怀里流眼泪也是他逼你的?” 宁纷过了一会人才反应过来:“你说是在商场的咖啡店?你怎么知道?” “……” 林锦琛没说话,的确,他出现在她跟郑子扬逛街的那个商场太过巧合,可他总不能让她知道他看了她的微博,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似乎显得他太过关注她了。 第50章 宁纷却不会这样想。此时此刻她感觉似乎有一只手迅速地在她脑海里整理碎片,她记忆中一些奇怪的、似乎毫不相关的片段,陡然间因为得知林锦琛曾经出现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而全部互相串联起来。 她就说,那老头怎么就突然来到了广州,又那么巧来到了她所在的商场,还来到了她要看电影那家电影院…… “他是你找来的?”宁纷忽然间又愤怒又伤心地看着他,抬眸质问。 “什么他?” 宁纷根本没注意到他眼里的错愕,红着眼:“你明知道我的过去,你还要找他过来?为什么要故意这样做?” “你说的他是谁?”林锦琛皱眉看着她,她嘴里说的话他没有听懂。 “我舅舅!那天他也出现在了商场,我还纳闷为什么就被我撞上了,原来都是你的安排!”宁纷用力地想要甩开他的手,却被他紧紧握着不动,“你不是调查过我的过去吗?你明明知道我小时候差点被他强奸,你还要这样做!你想达到什么目的?威胁恐吓我吗?” “他曾经想要……你?”林锦琛首先捕捉到了这句话,他的面色一下就冷了下来,“他现在在哪?还在广州么?” “你别装了!”宁纷心痛地看着他,奋力挣扎,“你别装的好像很关心我一样,你终究是个冷血动物!” “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我找来他?”林锦琛眉头紧紧地拧着,他抓着她手腕不放。 “那你怎么解释那天你刚好在商场,还看见了我跟子扬在咖啡厅,我就是在进咖啡厅之前看见那个人的!” 两人间沉默一阵,林锦琛弄清楚她对他无端揣测的脉络,觉得又可气又可笑,就凭这一点点时间线的简单排列,她就认定了他对她做出这样的事?还把它定义为威胁恐吓,他在她心里就如此不堪吗。心渐渐沉了下来,他的骄傲让她很难在一个女人面前辩解任何东西。 林锦琛的沉默让宁纷也冷静了一些,她观察他的神色,他的脸色不好,却又不像是谎言被人戳破的模样。 宁纷清醒不少,她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的反应似乎过激了,林锦琛始终是上位者,即便他有错,她也不该认不清自己的地位,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是误会了他,可他要是再不说话,她可能要冻死在这寒风中,宁纷低声说:“你先放开我,我很冷。” 林锦琛什么也没辩解,他放开她的手腕,看着她将手里的皮草披在身上。 毛茸茸的外套终于让冰冷的四肢回了温,宁纷吸了吸鼻子:“我要回家了。” 林锦琛沉声:“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么?” 说不了假话,也没法说真话,宁纷胡扯了句:“我……我不了解你。” “上个月我们一直在一起。”林锦琛说,“你现在跟我说你不了解我。” 宁纷沉默,又是这该死的沉默,林锦琛深深吐出一口气,不了解?还要怎么了解?他带她去了他的公司,告诉了她关于他童年的事,带她见了阿婆,她一个月知道的甚至比黎雪十年知道的东西多。 唯独有一件事不了解,她对他的身体还不了解,他们还没有上过床。林锦琛冷声:“我的耐心不多,这个月你跟子扬离婚。” 宁纷抬起头,她看着他,咬着唇问:“那你呢?” “什么?”林锦琛一下没听清她说什么。 “我说,那你呢?——”宁纷拖长尾音,几根发丝吹到她唇边,漂亮的黑眸直直地注视着他,像是在拷问,“其实你有想过要跟黎雪离婚吗?” 她的眼眸在路灯下冷静又晶亮,她注视着他,他没有说话,同她对视。 “从来没有,对不对。”宁纷扯唇,“我跟子扬离婚,然后呢?做你婚姻里的小三吗?我知道你可能会给我钱,可我就这样一辈子被你豢养着?可现在,就算子扬心里有别人,我还是郑太太啊。” “又想得到我,又不想放弃现在拥有的。”他的沉默让宁纷心凉了半截,她垂着眼说,“你是不是太过自私了。” “不管你信不信,尽管从一开始我确实用你的秘密威胁你,但我没想过伤害你。” 宁纷摇摇头,信不信的也没那么重要:“你根本没想过跟黎雪离婚,所以我也不会跟子扬离婚的。” “至于我那些秘密——”宁纷转过身,她闭了闭眼,“你想告诉谁,就告诉谁吧。” 横竖最坏也都是离婚,应该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第38章 真情 天气好像是突然变冷的。晚上宁纷开车回家,心有些乱,她降下车窗,冷风从外面灌进来,穿过她的指尖和头发,冷风冻得她全身发冷,眼睛快要睁不开,她却仍然没将车窗关上,因为只有身体足够不适她才能短暂地抽离那些乱七八糟的思考。 林锦琛似乎对她舅舅的事情并不知情,难道她真的误会他了么。他对她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没想过伤害她,他是在跟她解释吗?可他没有必要跟她解释。这实在是很暧昧的一句话。宁纷有些古怪地想。 难道他对她有那么一丝真情吗?可真情是最不要紧的东西。有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在追求真情,鄙弃物质,不是因为物质不重要,而是因为他们已经拥有物质。可宁纷是真的穷过,她真的吃过苦。对于她而言,相比那些虚无缥缈,说不清道不明的真情,能握在手里的东西,才是最紧要的。 第51章 宁纷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她在小区楼下一家药店停车,裹紧身上的皮草顶着大风小跑至药店内,她在收银台询问:“请问验孕棒在哪里?” 店员问:“你要几个?我帮你拿。” 宁纷说:“那你先帮我拿五个吧,我放家里用。” 店员说好,拿了五个帮她下单,包装好,宁纷扫码付了钱,又问:“同房之后大约多久能测出来?” “一到两周。太早了测不出来。”店员答。 那现在还暂时测不了。宁纷抿了抿唇,说好。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天完全黑了,她打开灯,郑子扬没回来,他今天下班之前有跟她发短信说,今晚要见一个合作伙伴,不过他会尽量早点回来。他以前很少跟她报备自己的行程,这次回家之后,似乎报备得多了些。 宁纷将沙发上郑子扬随意脱下的西服拿起来叠好,他的衣服上有跟她相似的洗衣液的味道,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味道,更没有其他女人的香水味。宁纷安心了不少。 她进浴室认真地做了一套全身护理,回到床上等待郑子扬回家,看了会儿电视剧,突然接到冉冉的电话。 冉冉已经请假一周了,宁纷给她发过消息问她怎么了,她似乎不愿多说,只是简短回答自己没事。深夜突然打电话来,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宁纷面露担忧,接听电话。 电话那头冉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纷纷,我失恋了……我彻底失恋了……” 宁纷一愣,她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冉冉嚎啕大哭,听起来很伤心,那边声音嘈杂,似乎有打碟的声音,宁纷担忧地问:“冉冉,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在学校附近那家酒吧。”冉冉断断续续地说,“好痛苦,失恋怎么会这么痛苦,当初在一起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难过……” “有人陪着你吗?” “没有,没有人……” 宁纷看了眼时间,稍微犹豫了一会儿:“那你等我一下。” “不用,太晚了你不用过来……”冉冉说,“你跟我说说话就好,我实在是太难过了……” 宁纷掀被子的动作顿住,说了声好。 “第一次遇见他,他就站在一棵红枫树底下,前面是湖水,后面是枫树,他像从画里走出来一样,那一刻我能感觉到有个声音在我耳边说,这辈子就是他了……” “明明我们之前很好,他也对我很温柔……我陪他一起去他的学校,吃他吃过的食物,我们一起去看画展,听歌剧,去公园野餐,我真的不明白,他怎么就突然跟我提了分手呢,是我不够漂亮,还是我做的不好呢……” 宁纷眸光微动,她有些不忍地挪开目光,纱帘外模模糊糊的夜景让人惆怅。 她之前看过一个情感贴,上面说断崖式分手是最残忍的分手方式了,被分手的一方会忍不住怀疑自己。 秦书林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方式伤害冉冉呢?他并非一个残忍的人,相反,他其实很重感情…… 宁纷问:“冉冉,分手是当面说的吗?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 冉冉说:“是在咖啡馆当面说的,那天他突然变得很冷漠,后来我也想过挽回,但他不再回复我……我甚至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宁纷沉默了一会儿,她看着窗外从纱帘透进来的星点夜景,心情沉重了些。 一个奇怪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 她陪冉冉聊了二十分钟,冉冉的朋友来了,她们才终止通话,宁纷在卧室里坐卧不安,她犹豫好久,还是选择拨通秦书林的电话。 她其实已经很久没跟他通过电话了,等待接听的那几秒钟,心跳有些加快。 漫长的嘟嘟声过去,就在宁纷快要挂断电话的时候,电话被接听了。 “喂?”秦书林的声音淡淡沙哑。 宁纷犹豫会儿,问:“你跟冉冉分手了么?”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安静得仿佛能听见他那边沉重的呼吸声。 “嗯。” 宁纷问:“为什么?” 秦书林喝了口酒,一双温柔的眼里浮起淡淡的嘲弄:“三年了,这是你第一次主动跟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件事么?” 宁纷沉默一会儿:“抱歉这么晚打扰你,刚刚冉冉跟我打电话了,突然被分手,她不知道为什么,很伤心。” “当年我也是突然被分手,你有想过我也会很伤心么?” 宁纷被哽住,哑口无言,她的唇上有淡淡的齿痕,有些艰涩地说:“是我逾越了。” 秦书林深呼吸,昏暗的房间里,他躺在床头,闭着眼仰头又喝下半杯威士忌,眼里淡淡的惫懒。 “是我对不起她,如果有机会,帮我说声抱歉。”秦书林说。 这段感情开始得太过草率,在一起之后他常常后悔,自己一时跟宁纷置气,答应了她的追求。 不爱的人,无论一起做什么事,都不会爱的。 早点分手,她也好早点走出来,好过耽误她一生。 宁纷尽量轻地呼吸,秦书林的话仿佛一根细细的针,轻轻挑起了她心里那颗陈年水泡,水没了,经年难挨的不适化作了尖锐短促的疼痛,然后是平静。 她闭了闭眼,轻声说:“我也想对你说,抱歉。” 电话那头静了好久,秦书林握着酒杯的手微微倾斜而不自知,酒洒在床单上,汇成溪流,落在地毯上。 第52章 “你爱过我吗?”他问。 宁纷:“嗯。” 秦书林忽然间释然地笑了,他唇角上扬,真真切切地笑了起来,胸腔都在震动。 宁纷沉默着,她听见电话那头如释重负的声音:“下个月我就外派去英国了。” 宁纷怔忪片刻,她紧紧地握住手机,忽然间有一种失重感。英国,好遥远的地方。以前他在深圳,她还能感觉他就在身边,生活在某个地方,好好的。 可如果去了英国,就好像离她很远了。 即便如此,宁纷还是牵强道:“应该是好机会吧,英国挺好的。” “嗯,公司在那边成立了新的分公司,给我升了职,让我去当负责人。”秦书林说,“欧洲那边市场机会也挺大的,如果做的好的话,事业可以再上一个台阶。” “挺好的。”宁纷垂眸说,“那,祝你前程似锦。” 秦书林道了句谢,没再多说什么。他从来都是行动派,倘若有一天他真的功成名就,他一定会重新站在她面前。如果没有,那此刻便是结局。 秦书林清理好桌上和床上的酒渍,去冲了澡,他有睡前看帖子的习惯,不知道手机是不是监听了他跟宁纷的通话,给他推送的都是一些情感方面的内容。 秦书林对这些并不感兴趣,草草划过,却被一张图文吸引目光。 “扒一扒近期上位的某巨星娇妻。” 配图是那位嫁入豪门的娇妻十级美颜照片,近期这位因为一些不当言论分外惹人关注,秦书林也看到一些相关新闻。 他点进去看,文字里描述了关于这位娇妻接受恋爱培训的经历,看起来真实中透着一股悬乎。 秦书林又滑动了几张照片,手指在第三张照片处停顿了片刻。 这张照片是一个带翡翠首饰、拎爱马仕包包的中年女人。文章里描述该娇妻与这位中年女人的关系,是学徒和导师的关系。还说这位中年女人叫amy,以前是会所的妈妈桑,后来金盆洗手,专门培养一批上嫁娇妻。这位新晋娇妻,就出自amy的合影。 秦书林的目光在这张照片上停滞了片刻,他的记忆力很好。很快就意识到这个中年女人自己曾经见过,至于是在哪里,他如同计算机程序遍历表单一样遍历自己的记忆,忽然发现一个有些让他不可置信的事实。 三年前,他曾见过这个中年女人,跟宁纷在一起。 第39章 给不了 宁纷的出生地是在一个闭塞的山村,对于她成年之前的事情,林锦琛调查得并不多,只知道她以前跟自己一样,家境不好,他从来没有想过,她有一个这样的舅舅,她当时不过是一个小女孩,贫瘠简陋的生活环境却埋着这样一颗定时炸弹。 夜色浸染他的眼眸,林锦琛握着拳的手背青筋暴起,他的眼神很复杂,冰冷的怒意和难以言说的心疼交织在一起,他打了个电话给到联系政府相关部门的中间人,对方给他回复电话,证实了宁纷的确有个舅舅,而且这个男人在村里的名声不好,不务正业,猥亵小女孩。 林锦琛太阳穴突突跳,他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要让这个老头付出代价。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冷却自己的神经。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子扬两个字。林锦琛隔了两秒才接听。 他跟郑子扬之间其实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私人方面的联系了,两人之间情谊最浓的时候应该是上学的时候,那时候郑子扬因着黎雪的缘由跟他关系比较近,后来两人发现彼此能聊得来,便成了不错的兄弟。再后来因为黎雪选择了他,两人之间隔了个女人,兄弟情多少变了质。 电话那头郑子扬很直白地说,我们聊聊。 林锦琛沉默片刻,说好。 他没多问,径直开车到郑子扬电话里说的地址,是一个酒店。 推开套房的房门,林锦琛看见屋里站着郑子扬和他的秘书琳达,郑子扬的领带松了,衬衫扣子解开两颗,他按着眉心,脸上露出不明显的疲惫。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气,林锦琛皱起眉,视线朝这味道的方向挪去,在里屋的黑暗处,看到一双红色高跟鞋。 是属于黎雪的。 郑子扬朝琳达点头,琳达离开了套房,将空间留给两个男人。 郑子扬先开了口:“黎雪最近情绪很不稳定。” 林锦琛问:“今晚是她来找你?” “是。我有个应酬,她非要来,把自己喝的烂醉,回到酒店吐了好几回。”郑子扬按了按眉心,“听说她误会你出轨,找人教训了你的前秘书,给你惹了一些麻烦。” 林锦琛半阖着眸:“子扬,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黎雪的脾气不好,其实很多人都无法忍受。但我从上幼儿园开始就认识她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是她父母感情变质之后,她才性格大变,她的骄纵,有时候只是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 林锦琛没说话,郑子扬神色复杂:“我知道我不该插手你们夫妻之间的事。但黎雪最近行事有些极端,我很担心所以不得不说。黎雪跟我一起长大,就像我的妹妹一样,你们既然已经结婚了,希望你多多包容,多跟她沟通,而不是冷处理。” 林锦琛静默一会儿,淡淡道:“子扬,你早知道我跟她不合适。” 黎雪需要很多爱,而这种东西他给不了。 郑子扬眉心深深拧起,没错,他知道林锦琛跟黎雪不合适,他也苦口婆心劝说过黎雪,可她执意嫁给林锦琛。 第53章 林锦琛视线落在他懊恼的眉眼:“你很在意黎雪过的不好。” 郑子扬怔忪片刻,林锦琛盯着他的眸,问:“为什么?” “若是她过得好,你可以远远地祝福。她一过得不好,你就担忧烦躁。子扬,你是欠她一条命,还是——爱她?” 郑子扬下意识地否认:“不,我不爱她了,上次分手之后我就对她没什么想法,我只是把她当妹妹。” “是么?”林锦琛抬眉。 夜深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来到行政酒廊。 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只是一杯又一杯地喝酒。期间郑子扬的手机震动过,在喉头一阵辛辣冰凉的触觉中,林锦琛听到宁纷的声音。 她问郑子扬什么时候回来,郑子扬说今晚跟锦琛喝酒呢,要她不要等他了。 宁纷那边显得有些失落,隔了会儿才说好。 林锦琛眼底泛起淡淡的嘲弄。 前几天还对他温柔小意,如今郑子扬一回家,就什么都变了。 郑子扬出轨了,她还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对他始终如一地温柔。 宁纷。 林锦琛在唇齿间无声地咀嚼这个名字,用冰凉的嘴唇含住它,用锋利的牙齿咬碎它,把它全部咽进肚子里。 郑子扬的酒量一般,甚至可以说不怎么好,喝了会儿便倒在桌上。 林锦琛给他在黎雪隔壁开了间房,送他进房间。 他叫了代驾,让人直接将车开往郑子扬的家。 郑子扬今晚不回来,宁纷有些失落,她穿一套真丝白色睡衣,站在阳台上,双手撑在栏杆上,看天边的月亮。 一轮细细的、弯弯的月亮悬挂在天空。 她的思绪飘向远方,秦书林就要出国了,以后他也会像她一样,站在阳台上看月亮吗。 英国,她从没去过英国,但也从电视和书里知道那是个很优雅的地方,那里雨水很多,日照很少。 一阵风穿进她的泡泡袖,灌进真丝睡衣里,体温迅速降了下来,宁纷有点冷,双手环抱住自己。她在风中最后看了一眼月亮,进屋。 深夜十二点。 门铃响了,宁纷先是愣了下,意识到可能是喝醉的郑子扬,以往他应酬回家意识不清偶尔也会按门铃。因为郑子扬有过这样的行为,所以宁纷并没有怀疑门外的人其实并不是自己的丈夫。 她拉开门,原本意外欣喜的表情在看清门外男人那张脸之后一下子僵住。 下一秒她便想要关门,门关到一半,被人用手肘顶住,很快她便支撑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林锦琛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长发披肩,穿着白色真丝睡衣的美丽女人。 宁纷眼里的惊慌慢慢地褪去,因为发现他只是站在门口,没有走进来。 他不说话,宁纷于是问:“你喝酒了吗?” 林锦琛隔了会儿点头:“喝不少。” 宁纷抱住门,她抿唇说道:“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林锦琛问:“如果我跟黎雪离婚,你会跟我在一起么?” 第40章 鱼汤 夜色幽幽。 楼道间的冷风灌进袖口,拂过温热的手臂。 宁纷握着门框,半个身体隐在屋内,她抬起眼,抿着唇看眼前的男人。 胸口的荷叶蕾丝边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他要为了她跟黎雪……离婚? 为什么?为了跟她在一起么? 她觉得有些惊诧,更多的是疑惑,并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深情从何而来。 林锦琛漆黑的双眸锁着她,淡淡的酒气弥漫在两人之间。 宁纷犹豫了一会儿,说:“你喝多了。” 林锦琛咬紧后槽牙,他看着眼前神色淡淡的女人,压不住的疯狂的占有欲几乎要将他吞噬,他也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疯了一样。明明他稍稍一用力就能将她占有,可他却站在门口试探她是否对他有情。 门落了锁。 宁纷下意识地攥住胸口的衣襟,在玄关处平复几秒,匆匆回到卧室。 夜里她没怎么睡,头脑里太多杂念,一会儿是冉冉的哭腔,一会儿是秦书林说他要去英国了,一会儿是自己什么时候能怀上孩子,一会儿又是林锦琛站在她房门口几乎要将她吞没的双眸。 平平淡淡的一周过去。 转眼就到了郑子扬母亲徐韵的生日。徐韵的父辈从政,自小被精心浇灌着长大,在大学里当了一辈子老师,爱好古典艺术,人间不食烟火,她有自己的精神世界,跟许多外界的人和事保持着淡淡的疏离。对郑子扬也是如此。 虽然不过多插手儿子的生活,可这并不代表她对郑子扬没有要求。无论是对郑子扬本身,还是对他身边围绕着的人。 徐韵是看不上宁纷的,郑子扬要跟宁纷领证那会儿,徐韵明确地跟他说过,这个女人交女朋友可以,结婚是不行的。他应该去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稳稳当当地坐上婚姻这座船。 郑子扬的人生太顺,所以在爱情婚姻里有些盲目。徐韵知道他从小喜欢隔壁家的黎雪,徐韵虽然看着黎雪长大,算是知根知底,但总觉得这女孩太过自我。黎雪结婚后,徐韵松了口气,本以为郑子扬能另寻良缘,没想到却带回来了宁纷。 从见到宁纷的第一眼,徐韵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那天宁纷穿着浅褐色的长裙,像一根紧紧攀附大树的藤蔓一样依附在郑子扬身边,她的眼神很温柔,露着羞怯和讨好。 第54章 听子扬说她虽是小城市长大,但父母都是教师,算是书香门第。可徐韵没觉得她身上有书香门第的清高和风骨。无疑她是个足够温柔的让人舒服的女孩,但这种温柔太甚,包容太多,以至于不像是平等地在跟子扬谈恋爱,更像是感情中的服侍者,无条件地迁就另一方。这种感情是不健康的。 可郑子扬执意要去娶。 徐韵便不再阻拦。 她本就淡泊,很快就想通,儿孙自有儿孙福,郑子扬的婚姻是他自己选择的,日后由他自己承担后果便是。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仍不喜欢宁纷这件事。 尽管婚后宁纷屡次想要上门探望她,徐韵对于宁纷的示好能推则推。 宁纷便也不再要来,只是逢年过节,都会寄来一些礼物,送上一些问候。 徐韵便不咸不淡地收下。 后来时间长了,没见宁纷弄出什么幺蛾子,她便也随他们去了。 徐韵的精神生活足够丰富,以至于她甚至不怎么爱交朋友,前来庆生的人只有一些非常亲密的好友,以及一些小辈。 宁纷在厨房里帮忙做一些烘焙,郑子扬和黎雪在门口的草坪上说话。徐韵坐在茶室里喝茶,目光远远地扫过去。 西装革履的林锦琛敲了敲门,徐韵的目光从郑子扬和黎雪身上收回,落在林锦琛俊朗的面容,微微一笑。 林锦琛颔首:“徐阿姨。” 徐韵点点头,示意他坐。徐韵对林锦琛的印象还算不错,这小伙子从小就很有礼貌,有一回她出去看展,没带伞遇上他,他主动送她回家,自从接管林氏之后,林家的事业蒸蒸日上。尽管林家曾经有过一些关于他的不好传闻,徐韵只觉得或许是谣传。 后来林锦琛跟黎雪结婚,徐韵是觉得有些意外的,她其实觉得林锦琛跟黎雪并不相配,林锦琛理性寡言,黎雪娇纵任性,看起来谁也不会惯着谁,偏偏这两人结了婚。 林锦琛把带来的礼物放在茶室的角落。 徐韵给他倒了杯茶,微微笑着,不多言语。 林锦琛知道她喜静,不咸不淡地扯出一些不刻意的话题,墙上的画,柜子上的陈皮,作为晚辈礼貌地陪徐韵聊了会儿天。 徐韵的目光落在草坪尽处的郑子扬和黎雪,两人挨得很近。 徐韵知道黎家黎老爷子过世的事情,问:“黎雪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林锦琛淡淡道:“还好。” 徐韵说:“子扬对黎老爷子的感情很深。” 林锦琛喝了口茶,明白徐韵是在为子扬跟黎雪的亲近开脱,也是在安慰他,可徐韵并不知道的是,他并不在意。林锦琛笑了笑:“子扬很有情义,黎老爷子对他好,他不会不管黎雪。” 徐韵点点头,隔了一会儿淡淡道:“的确是。” 她自己的儿子她自己知道,不管外壳看起来有多厉害,他的底色仍然是单纯的,甚至有些理想主义。 所以才会让黎雪吊着,糟践了那么多年的真心。 徐韵的视线从那两人身上收回,看向厨房那个系着围裙的温婉女人。 “你和子扬现在也不年轻了。”徐韵说,“前几年他总在外面拼事业,钱是赚不完的,别因为那些身外之物忽略了家庭。” 林锦琛顺着她的目光朝厨房的方向看过去。 宁纷的长发被一根简单的发髻盘起,鬓角两缕的碎发落下来。她穿着围裙,站在岛台旁切水果,眉目温婉,从窗户处落进来的一缕光落在她的侧颜。 林锦琛的目光幽深了起来,骨节分明的手落在红木椅上,虎口收紧,绕住温润细腻的红木。 宁纷不可能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她只是不敢抬头。 郑子扬和黎雪从草坪那头走回别墅,徐韵去厨房看了一眼,阿姨已经将菜做好,她吩咐端上桌,准备吃饭。 看了一眼宁纷托盘里的曲奇,徐韵微笑着说了一句不错。 这是徐韵第一次夸奖她,宁纷微微红了脸。 郑子扬拿了一块曲奇,咀嚼了两口,伸手揽住宁纷,在她耳边低语。 他妈妈在,黎雪也在,他这样的举动其实有些不妥,宁纷甚至觉得他是故意做给黎雪看的。 他刚刚在草坪上又跟黎雪吵架了吗? 黎雪看她的目光带着几分怨毒,宁纷垂着眼,心里不是滋味。黎雪接了个电话,语气显然不爽,应该是她公司有文件急需她签字,她发脾气说要签的话就自己来找她。郑子扬皱了皱眉,远远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去了趟洗手间。 阿姨为每个人都乘了鱼汤,宁纷明明是很爱吃鱼的,可凑近闻到那股淡淡的腥味,她却忍不住捂住嘴干呕起来。 徐韵微一抬眉,过来人的经验让她敏锐地注意到宁纷的不对劲。她怀孕的时候,也是不能闻鱼腥味的。 徐韵叫阿姨将宁纷面前的鱼汤撤走。 宁纷五官微皱在一起,捂住胃部,除却徐韵探究的目光,她还注意到对面,林锦琛陡然间放下筷子,啪嗒一声响。 冰冷的目光似乎能穿透她的骨髓,她心虚地垂下眼。 第41章 你这种人 中午的饭宁纷没吃多少,徐韵的目光偶尔在她有些忐忑的面容上停留,若有所思。郑子扬虽然坐在宁纷身侧,但他的注意力被黎雪分散。对面的黎雪毫不避讳地注视着郑子扬,聊起一些两人小时候的事情。 第55章 虽然宁纷知道黎雪故意说起她跟郑子扬之间的事情,是在宣示主权,但她似乎没什么感觉,实际上,她没怎么听,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心脏跳得很快,一个大胆地猜测涌现出来,她是不是怀孕了。 她心里悬挂已久的大石头终于缓缓落了下来,这个孩子是对她后半生的保障,不管她的秘密是否被发现,有了这个孩子,她应该能一辈子衣食无忧。 后知后觉地喜悦让她忍不住唇角上扬,她太过得意忘形,以至于忘了林锦琛就坐在她对面,阴暗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她,她抬起头的时候,没来得及收住嘴角的笑容。 宁纷迅速低下头去,吃了两口青菜。 饭后宁纷上楼休息,郑子扬陪了她一会儿,他一直在看手机,没怎么说话,手指在敲字,眉头微微皱起。 宁纷也不说话,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忽然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踏实。真神奇,这里孕育了一个跟她有同样血脉的小生命,一想到这里,仿佛她浮萍般的人生便终于有了一个寄托。她的眼神温柔了起来,沉浸在一种类似幸福的情绪中。 隔了会儿,郑子扬握了握宁纷的手,宁纷抬起眼,见郑子扬欲言又止,她问:“子扬,怎么了?” 郑子扬说:“今天黎雪饭桌上说的那些话,你别在意,都是过去式了。” 宁纷分明能看清他眼里的挣扎和徘徊,宁纷想,谁又能抵抗得住年少时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呢? 宁纷温柔笑笑:“我知道。” 她越是温柔,郑子扬心绪越是复杂万千,如今的宁纷看着他跟黎雪又何尝不像当年的他自己看着黎雪跟林锦琛,郑子扬想过跟黎雪划清界限,但黎雪似乎并不这样想。 她总是出现在他面前,把自己搞得很狼狈,她哀怨地说自己根本没有父母,最亲近的爷爷也过世了,自己的丈夫对自己多么冷淡,在这个世界上她只有郑子扬了。 他知道黎雪在装可怜,但他没办法不管她。 郑子扬深深叹了口气,宁纷握住他的手,轻声说:“别叹气。” “晚一些,我告诉你一件事。”宁纷微微扬起唇说,“是一件好事。” 郑子扬扬眉:“什么事不能现在告诉我么?” 宁纷轻轻摇头,低着头露出几分羞怯:“现在不能。” 冬日的午后,阳光透过蕾丝纱帘徐徐打在宁纷光洁的面容上,在她脸上烙下漂亮的花纹,一阵风吹过来,郑子扬能闻见她身上温柔的淡香水味。 他心念一动,缓缓凑近她,双唇覆盖在宁纷的嘴唇上,她闭着眼,因为惯性身体微微往后倾倒了些,郑子扬用手托住她的后颈。 温暖干燥的阳光打在两人的侧脸、手背和颈项,越吻越深,郑子扬的呼吸重了些,顺势将人推到在床上。 宁纷小声:“子扬,这是在你妈妈这里……” 郑子扬剥她的扣子,不在意地挑眉:“那又怎么样,这本来就是我们的房间。” 他含住她的耳垂,低沉道:“我们是合法夫妻,结婚三年多了。” 耳垂的酥麻感让宁纷忍不住缩了缩,男人的手探入她敞开的胸口,忽然间门被敲响。 咚咚咚。 咚咚咚。 郑子扬微一皱眉,止住了动作,宁纷从床上起来,一边扣扣子一边说:“我去开门。” 郑子扬按住她,自己起身下床,拉开门,黎雪正站在门口。 她的视线先是落在郑子扬敞开的衬衫领口,再到床上那个头发微微凌乱,衣领敞开的女人。 任谁都不难看出刚刚满室的旖旎。 这里并不是无人区!他们就这么忍不住?这段时间她已经向郑子扬低头,到底还要做到什么程度,郑子扬才会放下过去那些芥蒂?! 黎雪难以忽视心口那股酸胀感,郑子扬抵着门,问:“有什么事么?” 黎雪扬起下巴,平视着他,尽量克制自己的面部表情维持在平静的状态:“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郑子扬说:“也可以在这里说。” 黎雪唇角扯出一个嘲弄的笑:“你确定要我在这里说?” 郑子扬皱眉,他能感觉到黎雪的话中带着某种威胁,似乎如果他不答应她,她就会捅出他并不想让宁纷知道的事。譬如在青城的时候,跟黎雪醉酒发生的那晚。 他知道宁纷早就对他跟黎雪之间的情愫有所感觉,但他还是不想让她知道他真的背叛过她。因为他拿不准,宁纷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会失去她吗? 不能,他不允许这样的可能性真实发生。郑子扬眼神深了些,黎雪跟他僵持着,半步也不肯让,郑子扬最终妥协,朝坐在床边的宁纷看了一眼。 宁纷点点头。 郑子扬随黎雪出去,宁纷坐在床边,微微垂着头,整理自己的衣领。 她发觉自己对郑子扬和黎雪是怎样的关系已经不再好奇,他们想怎样都与她无关,宁纷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她以后只需要照顾好自己的孩子就行。 这是她的孩子,是她在这里唯一的血脉,唯一的亲人。 宁纷看着自己被阳光罩住的小腹,神色柔软,纱帘后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宁纷怔忪片刻,怎么可能是脚步声?房间里怎么还会有人?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缓缓抬眼,她忍不住瞪大双眸,林锦琛从纱帘后走出来,他一身黑衣黑裤,逆着光,影子落在她的正前方的位置,似乎要将她吞噬。 第56章 宁纷下意识地抓住床单,她想跑,刚站起来,就被林锦琛按住肩,他牢牢地将她按在床边。 宁纷双眸惊慌失措,林锦琛在这里待了多久?那刚刚她跟郑子扬之间的事,不是都被看到了吗?她的瞳眸中倒影男人此刻的面容,她实在看不出他是什么情绪。 林锦琛双唇吐出四个字:“你怀孕了?” 宁纷忍不住吞咽唾沫:“还不知道。” 林锦琛似乎是笑了声:“不知道?八九不离十,还没来得及去医院对吧?” 他的语气蓦地冷了起来:“耍我很有意思么?” 意识到他的怒意,宁纷警钟大作,浑身的汗毛似乎都战栗起来,她咬着唇说:“我没有。” 林锦琛盯着她,宁纷硬着头皮说:“我跟子扬是夫妻,难道他要做我还能拒绝吗?” 林锦琛冷冷吐出几个字:“你知道你有多廉价么?他跟别的女人上过床,你也不嫌脏。” 不知道是这句话的哪个字触碰到了宁纷敏感的神经,她忽然间红着眼眶情绪激动起来:“我跟谁上床,廉不廉价跟你有什么关系呢?林总!” 她的眼泪大滴大滴掉下来:“既然觉得我廉价,求你放过我,不要再逼我了。你们三个人的游戏我学不会,玩不了。我只想好好保护我的孩子。” 孩子两个字落下,林锦琛心口像是被什么锐利的东西划了一道,他闭了闭眼:“他背叛了你,为什么你宁愿怀他的孩子,也不愿意跟我过。” “我说过我不会做谁的小三。” “我说过我会离婚。” 这种话从他这种男人嘴里说出来,只能视作空头支票,宁纷擦了擦眼泪,不再说话,林锦琛抬起她的下巴,他的指腹划过她湿润的脸颊:“你对他保持忠贞,是因为他跟你上过床,而我没有么,既然这样……” 他猛然间捏住她的下巴,将她抵在床头激烈地吻上她的唇,迅猛得像是一只豹。 宁纷愣了半秒,反应过来,她瞪大眼,激烈地反抗他,她使尽了全身的力气,还是没办法挪动男人一分一毫,他像一座大山似的压在她的身上,在她唇瓣中横冲直撞。 她怕引来外面的人,不敢叫,伸手去拿床上的枕头砸在他的头上:“你疯了!” 剧烈的动作下,她拼命捂住自己的肚子,失控道:“林锦琛如果我的孩子出事,我决不会放过你!” 林锦琛的动作停顿片刻,宁纷趁机从他怀里滑了出去,她退开几步,捂住小腹轻轻喘着气,狼狈不堪。 林锦琛朝她走过去:“我看你现在也没想放过我。” 他已经快被她折磨疯了,从来没有一个人或者一个东西让他有这么大的欲望。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一个女人而已。一个撒谎的女人而已。 他第二次欺身而上的时候,宁纷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重重地推开了他,她迅速拿起床头的手机:“你再过来我喊了。” “你喊吧。”林锦琛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褶皱,无所谓地笑笑:“你还真是不喜欢我,为什么?当林太太不好么?” 他越来越近,神色透着疯狂和诡异,宁纷心里越来越害怕,她强装镇定握住手机:“你别过来!” 林锦琛轻而易举地将人拉近自己怀里,心里的执念让他寻求一个答案:“你告诉我为什么,嗯?当林太太哪里不好了?我跟他不一样,我只会有你。为什么还是不愿意?” 他的唇再次贴上来,冰凉的像是一条毒蛇在她的面部游走,宁纷浑身都在颤抖,她的心理防线终于崩塌:“为什么?因为我就是不喜欢你!你这种人谁敢喜欢!” “就算子扬再花心,他也是个好人!起码不会害自己的兄长!” 第42章 发现 安娜来给黎雪送文件的,黎雪心情不好,即便她到了别墅区也没接她电话,不知道送到哪栋楼,安娜只能握着手机在别墅区中穿梭。 安娜走的急,没穿外套,外头风很大,虽有阳光,但冷空气还是钻进衣服里。她暗自咬牙责骂黎雪,作为老板她真是又蠢又坏。要她送文件也不告诉她具体地址,打工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原先她爷爷还在世的时候,还算能稳住局面。现在她爷爷死了,黎家落到她手里,迟早败光。 安娜从别墅区的南门走到北门,又从东门走到西门,冻得瑟瑟发抖,她下定决心,再攒一些钱,就离开黎雪,默念到第五遍的时候,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个酷似黎雪的身影。 安娜有点近视,看不太清那个人是不是黎雪,又不想直接走过去跑空,她想了想,拿出自己新买的手机,点开拍照功能,放大再放大。 这款手机的摄像头性能很好,安娜通过手机,果然看到了黎雪那张脸,她还看到了郑子扬。确认角落里那幢别墅院子里的人就是黎雪之后,安娜原本打算关闭摄像头,却被别墅二楼阳台处一对纠缠在一起的男女吸引目光。 她皱着眉,总觉得男人的五官有点熟悉。 那是…… 安娜脸上出现不可置信的神色。 咔擦一声,她不自知地按下了拍照键。 黎雪将郑子扬带到别墅院子里,她在一颗果树下,簌簌一阵风刮过,几片枯黄干燥的树叶落在她的驼色大衣。她站在光影的交界处,面朝阴影,由于这段时间熬夜酗酒的缘故,她的面色有些疲惫。 第57章 “你想说什么?”郑子扬在黎雪身后站定,他平静地看着她的背影,语气很淡。 黎雪忽地回头:“你还是要跟宁纷在一起么。” 郑子扬说:“离开青城的时候,我已经说得很清楚。” “那我呢?” 郑子扬微微皱眉,黎雪睁大眼,朝他逼近两步:“为什么?你还在跟我赌气吗?你气我当初选择了锦琛而不是你?你气我曾经伤了你的心?所以你才故意这样说的对么?” “可是人哪有不犯错的?又有谁能保证自己一直做出正确的选择?我们从上幼儿园开始就认识了,你不能原谅我么?” 郑子扬按了按眉心:“这跟原不原谅没有关系。我希望你明白,自从你跟锦琛在一起之后,我们的关系仅限于朋友。” 朋友两个字落下,黎雪的双眸微微闪烁,她情绪激动起来:“朋友?你睡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们是朋友?” 郑子扬拧眉:“黎雪,那天晚上的事情是个意外。” 其实后来他回想了很久,并不记得自己真的有对黎雪做过什么,他只是喝醉了,并非完全失去意识。 只是黎雪似乎很笃定他跟她之间发生了,所以他也没有否认。 黎雪看着他理智近乎冷漠的脸,忽然间有种要失去他的感觉,慌乱、愤怒的情绪涌了上来,她开始发脾气:“当初你为什么要纵容我跟锦琛在一起!为什么不阻止我跟他结婚?你早知道我跟他在一起不会幸福!都是因为你我才会……” “我拦得住么?”她的无理取闹让人心情烦闷。郑子扬打断她,眉头拧得更深。 不远处的安娜趁两人沉默的间隙往前迈了几步,将手里需要签名的文件递给黎雪:“黎总,这是需要您签名的文件。” 黎雪看见安娜,脸上出现不自然的神色,毕竟她刚刚正在跟郑子扬吵架,还被郑子扬怼了一番,她想埋怨安娜怎么这个时候过来,鉴于郑子扬就在一旁,她没开口。 “签好了。”黎雪将笔和文件扔给安娜,皱着眉说,“下次来之前跟我打个电话。” 安娜在心里吐槽,打了你不接又有什么用,不过表面上她还是点点头,微笑着说好。 黎雪跟郑子扬走远,安娜将文件和笔放回到托特包里,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阳台。 那里似乎什么人都没有,仿佛刚刚她看到的一切只是错觉。 安娜揉揉眼睛,拿出手机翻开相册,点开拍摄的那张照片。 放大,再放大。 刚没看清林锦琛抱着的女人是谁,这会儿终于有时间看清了。 是那位秘书们口中好脾气的女人,向来温柔的郑太太。 下午徐韵的几位朋友来家里为徐韵庆生,高校教师爱好高雅,就连聚会活动都是坐在茶室里一起喝茶读书。 宁纷匆匆从房间里逃离,她去洗手间整理自己的仪容和表情,走下楼梯,茶室的门虚掩着,她听见里面传来某位老师的朗诵。 宁纷站在楼梯口,隔了一会儿,她走去厨房拿自己中午烤好的曲奇,又切了一些水果。 给茶室里送过去,徐韵的一位朋友注意到她,笑着问徐韵:“这是?” 徐韵视线在宁纷的肚子上停留两秒,答:“这是子扬的太太,宁纷。” 那位朋友笑笑:“原来是儿媳妇,时间过得真快,徐老师怕是马上就要抱上孙子了?” 徐韵淡淡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宁纷神色微微僵硬,她垂着眼,不敢打量茶室里的其他人。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令人惊惧的东西,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动着。 宁纷离开茶室后,茶室里聊了会儿天,那位戴眼镜的李老师状似无意地问题:“徐老师,宁纷是哪里人?” 徐韵回忆了一会儿:“好像是两湖地区的吧。听子扬提起过一次。” 李老师若有所思,徐韵问:“怎么了?” 李老师笑笑:“哦,没什么,就是觉得她长得有点像我以前在山区支教的时候接触过的一个学生。” “支教?”茶室另一个人想起,“你说的是十几年前单位组织的那场?去西南那次?” 李老师点点头:“对。” 见徐韵看着她,李老师喝了口茶,又笑笑说:“应该是我看错了,她的皮肤很白,而我教过的那个女孩因为常年在高原上晒太阳,皮肤很黑。只是五官有点相似而已。这世上长得相似的人有不少呢。” 徐韵微微皱眉。 第43章 老师 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个破败的小山村,有一条通往镇上唯一学校的路。 宁纷日复一日地背着书包,走在那条窄窄的山路上。有那么一段时间,上学的路上,她的眼睛很亮,不为别的,就为能见到学校里新来的那位与众不同的李老师而高兴。 李老师是大城市里过来的,一头短发,戴着一副好看的眼镜,她的皮肤很白,气质优雅知性,跟村里的人都不一样,宁纷常常在课堂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一看就入了神。 后来,李老师也注意到了这个目光殷切的小姑娘,她偶尔跟宁纷聊天,小姑娘不会说话,只会看着她单纯地笑,李老师问宁纷家里几口人,宁纷想了想说四口,李老师问爸爸妈妈和弟弟?宁纷摇摇头说,是妈妈舅舅和弟弟,爸爸去大城市打工不小心出了意外,已经去世了。 第58章 李老师缄默一会儿,来山区支教这段时间,她看了太多山区孩子的苦难,她无法一一从物质上帮助他们,力所能及的是尽量拓宽他们的视野。李老师于是问宁纷她的理想,那时候的宁纷想了想说,我希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 李老师问,你现在和弟弟挤在一个房间吗?宁纷点点头,她没有告诉李老师的是,偶尔妈妈不在的时候,舅舅也会来。 李老师轻轻抚摸她的头,告诉宁纷,如果想要有一个自己的房间,一定要坚持读书,要努力读书,要走出这里。 宁纷歪着头天真地问,走出这里?外面是怎样的呢? 李老师温柔地说,外面的世界很美好也很繁华,大城市有很多机会,只要努力,每个人都会有机会过上好的生活。 宁纷不是很理解所谓好的生活是什么,毕竟她也没见过,于是她问得具体了些,好的生活,是可以以后不用嫁给一个陌生人洗衣做饭,下地干活吗? 据她所知,村里的女孩子,十八岁都是要嫁人的,明码标价,娘家可以获得一笔丰厚的彩礼。不过嫁过去的日子,似乎都过的不算好,以前常陪她玩儿的王家姐姐就嫁人了,宁纷见过她一次,她蹲在河边,背着一个娃娃洗衣服,憔悴了好多。 李老师说,当然不用,你可以做你自己想做的事,追求你想追求的爱情。 宁纷似懂非懂地笑了,她将脑袋靠在李老师的肩膀上,轻轻嗅着李老师身上的清香,眼中充满着希冀和向往。 聚散会有时。李老师走的时候,宁纷恋恋不舍地跟她告别,她说过的话也在宁纷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她要坚持念书,考上大学,去李老师所在的城市广州,继续做李老师的学生,她要好好努力,拥有自己的房间,追求真正的爱情。 可李老师或许没想到的是,她曾经悉心教导过的孩子,的确来到了广州,却不是考来的。 她是过来端盘子,当服务员的宁小玲。 后来,她又是被精心包装过,嫁入豪门的宁纷。 她走出了大山,却不是通过读书,她走了一条捷径。 她虽然没有像王家姐姐那样被娘家人二十万彩礼卖给镇上的老头,可她现在这样在郑子扬和林锦琛之间委曲求全,又何尝不是为了钱出卖自己? 宁纷躲在一楼卫生间的角落,她紧紧地抱住自己。 她的裙摆和手指轻轻颤动着,额角的刘海被冷汗黏在面部皮肤上,蜿蜒着。 她曾经那样期盼跟李老师再遇,却不曾想过相遇在今天这样的场合。 羞愧和恐慌的情绪交杂着。 李老师认出她怎么办? 她看到她如今这样,会不会觉得很失望。 她会把她的过去告诉徐韵吗。 卫生间传来一阵敲门声,宁纷的心提起,家政阿姨的声音传来:“有人吗?” 宁纷忙起身,她尽量忽略腿部的酥麻感,按下了冲水键。 阿姨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宁纷打开水龙头,不停地冲洗自己的嘴唇和手背,冰冷的自来水拍打在她的皮肤,传递至神经末梢的冷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看着镜子里面双眸微红的自己,深吸一口气。 “宁纷,你在里面么?” “宁纷?” 郑子扬的声音。 宁纷如梦初醒,她换上一副温良的神情,声线平静地回应道:“我在,马上出来。” 林锦琛是跟郑子扬和宁纷一起回去的,前脚郑子扬的车开走,后脚他的车就跟了上去。 黎雪坐在副驾胡乱刷ins,神色不太好。 刷到高中时期一个死对头的动态,明明上学的时候她长得很普通,甚至还有点男人样,样样都比不过她黎雪。可如今这人却读了博士,还嫁给了一个门当户对的二代,如今两人满世界旅游,合照上男人看她的神情满满的温情和爱意。 再想想如今的自己,黎雪越看越烦燥,索性把手机扔到包里。 她最近跟林锦琛吵了很多回,两个人之间火药味很冲,黎雪早就不装了,直接质问驾驶座上的男人:“你刚刚去哪儿了?在饭桌上的时候为什么不帮我夹菜。” 林锦琛视线依旧望着前方:“你是没筷子还是没手?需要我帮你夹菜么?” 她的视线几乎没离开过郑子扬,现在又来质问他为什么不给她夹菜,实在是有些可笑。 黎雪一时间哽住,她怒视着他:“你什么意思?” “你就用这种态度对我是么?”黎雪愤怒地看着他冷漠的侧脸,“你别忘了当初是谁帮你上位,是我!你别忘了,如果没有当年黎家的帮助,你早就被扫地出门了,根本就不可能做到现在这样!” 林锦琛扯唇,这样的话他已经听过很多遍,他冷漠道:“我记得,你也别忘了,你不是做慈善,从我这儿拿了不少股份。” 黎雪的眼神微微躲闪,的确,当初她帮林锦琛也不光是因为看上了他,更是因为看上了他背后林家的资产,林家的产业很可观,乘上了房地产的东风,黎家和郑家加起来都不及。 “我是拿了你的股份,但我也嫁给了你。”黎雪说。 “你嫁给我,是因为你需要一个人结婚,而那时候的你,看不上子扬。”林锦琛眯眸淡淡道。 这么多年,郑子扬始终没有看清一件事。 黎雪从小就不珍惜轻易得到的东西。 第59章 至于她现在为什么对郑子扬示好,也是因为,她感觉到这个男人即将不属于她而已。 黎雪面部表情微微僵硬。 林锦琛看着前边郑子扬那辆车,像是在透过后边的挡风玻璃,看里面的人似的。 “黎雪。”他平静道,“我们离婚吧。” 第44章 想离开么 宁纷不是没有注意到,后视镜里林锦琛的车牌,从她的角度,甚至可以看见驾驶座上男人的模糊面庞,他的视线落在前方,嘴唇在动,面部没有什么表情。明明眼神并没有直接落在她这儿,却又好像在看她。宁纷垂眸吞咽,轻轻地攥紧了安全带,指腹在温润的面料上来回摩挲。 黎雪坐在他旁边,似乎激动地冲他说什么。宁纷不知道他们吵架的内容,她抿着唇看向前方,天色灰蒙蒙阴沉沉的,似乎有大雨要来。 到了市区的岔路口,林锦琛的车终于拐了个弯,跟他们的车分道扬镳。郑子扬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说了句:“要下雨了。” 宁纷心不在焉地点头,郑子扬把车停在地库,牵着她的手跟她一起上楼,温热干燥的触感包裹着她的手背,宁纷偏头看他,郑子扬微微扬眉,问怎么了?宁纷说没有。 郑子扬又问,你之前跟我说有件事要跟我说,什么事? 他话音刚落,手机就震动起来,宁纷看着他接电话,电话那头应该是公司的人,郑子扬打完电话,跟她到了个别,就回公司了。 受父辈的影响,郑子扬的事业心很重。公司的很多事,郑子扬都习惯亲力亲为,作为公司的管理者,他的确很尽责,可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分给公司的时间多了,留给家里的时间就少了,尽管事后会通过金钱或者其他方式弥补,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并不是通过钱就可以买断的,而是需要时间慢慢烘焙。 宁纷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拿出手机给amy姐打了个电话。 amy姐问她怎么了,她踟蹰着,不知道要如何将现在自己的境况跟她讲,犹豫了一会儿,就被amy姐打断,她说她现在就在广州,叫她立刻来美容院找她。 没说是什么事,但amy姐的语气很严肃。amy姐见过大风大浪,除非是大事,一般都是云淡风轻的。宁纷心里一个咯噔,匆匆前往美容院。 美容院今天店休,里面的灯却微弱亮着,宁纷推开大门往里走,听到amy姐的声音,她忍不住停下脚步不敢往前,amy姐似乎很生气地在训斥一个人。 远远地从虚掩着的门的缝隙,宁纷看见那个人的背影,尽管是冬天,她依然穿着低胸裙,她的胸部格外丰满,胳膊和腿却筷子一样细,守边上放着一款两百万的包包,她背对着门,坐在amy姐对面。 宁纷认出了她,她是大明星新娶的太太,最近似乎因为一些不当言论,而成为众矢之的。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要低调!你倒好,还玩起了直播!” “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吃得下直播这碗饭么?!谁给你的自信?你以前那些事儿你自己心里没数?还直播,你经得起扒吗?” 那女人不服气道:“但我已经怀孕了!” amy冷笑,反问道:“你肚子里的孩子很金贵么?你是不是以为世界上就你一人能给他生孩子?” “男人有多爱一个孩子,取决于他有多爱这个孩子的母亲!如果你在他眼里变得一文不值,你觉得他能多看重你的孩子?” 宁纷听到这句话,表情有些僵硬。 那女人说不过,拎起包就走,离开的时候发现宁纷站门口,她白了她一眼。宁纷低着头,默默地跟她擦肩而过。 amy按着眉心,现在不比年轻的时候,生个气都要好久才能缓过来。宁纷走到她身边,给她倒了杯茶。 amy揉着太阳穴闭着眼,稍稍宽慰了些:“你来了。” 宁纷轻声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amy沉吟片刻,说最近因为有些学员太过高调,论坛上有不少关于她和名媛培训班的帖子爆了出来。 宁纷心一沉,她目前还暂时没有看到这个贴子,但有看到刚刚那个明星太太的事情上热搜,她实在太引人注意了,如果真有有心人想要知道她的过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amy看出她的担忧,说,没关系,她已经做了一些舆情控制,不用太过担心。 宁纷垂眼,她知道amy姐有手段,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她明白,谎言就是谎言,永远也没办法变成真的。她撒了一个谎,想要圆谎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漏洞百出,她跟林锦琛博弈,瞒过郑子扬关于她的舅舅,又似乎是怀了他的孩子,这个时候,李老师却又出现了。 就像是老天爷不愿让她继续维持这个谎言一样。 宁纷低声说,amy姐,我在婆婆家,遇见了小时候来村里支教的老师,她或许认出我了。 amy花了一些时间接受她话里的信息点,沉默片刻,忽然问,宁纷,你有没有喜欢的国家? 宁纷怔怔地望着她。 amy拿出手机,翻出一个电话,将手机递到她面前。 “离婚后,如果你想离开这里,去另外一个国家生活。可以联系这个人。” 宁纷离开茶室,一个人在街上走,风有点大,吹散她额角的碎发,她低着头,裹紧自己身上浅驼色的开衫。 超市广播着水果的降价信息,宁纷走过去,空气中飘来淡淡的沙糖桔的味道,快过年了,沙糖桔上市了。 第60章 老板见她似乎有兴趣,笑着问她要不要尝一个试试甜不甜。宁纷朝她扬起唇角,拿起一个剥开,分成几瓣,放入嘴唇里,片刻间橘子的清香立刻就溢了出来,沙糖桔果然好,汁水丰盈,糖分很足。 宁纷装了一袋。付了钱,她的目光停留在电子秤旁边的圣女果,老板问,圣女果要不要也来一些? 宁纷没说要,也没说不要,在摊位边停留好一会儿。 来广州前几年,圣女果是她最常买的水果,原因很简单,富含维生素c,且价格便宜。她在餐厅端盘子,工资很低,买不起草莓、蓝莓之类的水果,又需要靠水果维持皮肤的好状态,所以选择了性价比更高的圣女果。 原本她是不爱吃的,这种食物对她来说太酸。但坚持着坚持着,她便也能接受圣女果的酸度。再后来,跟秦书林在一起,秦书林以为她喜欢吃,两人见面的时候,他总是给她带一盒。 普通的圣女果,撒上了爱情的甜蜜,便变得不一样。后来跟秦书林分手的很长一段时间,她每天都要给自己买一盒圣女果,才能勉强维持自己的精神状态。断崖式分手,难过的不只是秦书林,还有提出分手的她。她需要一些东西,帮助她慢慢戒断这段刻骨铭心的初恋。 回忆起那些往事,宁纷心中酸涩,她闭了闭眼,在老板第二次询问她需不需要多装一些圣女果的时候。 忽然间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老板,帮忙装一盒吧。” 宁纷以为是在梦境,怔怔抬起眼,秦书林出现在她面前,他看着她,似乎眸光很深。 宁纷忽然有些紧张,心脏砰砰跳起来,两人心照不宣地一起走到附近的公园。 宁纷问:“你怎么在这儿?还没过去英国吗?” 秦书林说:“还没。” 宁纷又问:“机票买好了吗?” 秦书林说:“公司给定好了。” 宁纷犹豫了一会儿,她看着他清俊的侧脸,眸中含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眷恋情愫,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她忍不住试探着问:“你是要去伦敦吗?还是哪个城市?” 秦书林忽然停下脚步,问:“宁纷,你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么?” 第45章 失去 宁纷站在原地,拿着装满红彤彤的圣女果的塑料袋,她不敢看身侧的男人,她不敢对上他探究的双眼。 她垂着眼,回避他的目光:“有什么要说的?我听不明白。” 秦书林看了她几秒,她今天穿着一条单薄的针织裙,薄薄的一件同色系开衫,头埋得很低,长发掩面,后颈露出一小截洁白脆弱的颈项。 秦书林接着往前走,说:“很多我们之间的事,我之前想不明白,一直没有机会问你。” “比如,当时恋爱的时候,你从没提起过你的室友,你的家人,甚至任何的同学,朋友和老师。又比如,你对学校一些必修课很陌生,再比如,我约你一起去图书馆学习的时候,你总是忘记带校园卡。” 宁纷感觉到自己的眼眶里有温热的液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忍不住想哭,应该是难过他终于发现了她是个骗子,又或许是什么别的缘由。 “谈恋爱的时候,我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抛开分手那件事,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很快乐。坐在苍蝇馆子里吃小面的时候,跟你一起看电影的时候,去公园给你拍照的时候,坐一个小时公交车去找你的时候。” “我感受到的这些快乐,似乎与你是什么籍贯,叫什么名字,读什么学校无关。爱一个人并不是因为她的外在条件,也不是所谓的丰盈的内心,爱一个人是一种感觉。” 宁纷的眼泪啪嗒掉了下来,趟过细腻白皙的面颊,滴落在公园的塑胶跑道上。 她不敢说话,她怕一说话,自己就忍不住哭出声。 秦书林看着她潮湿的侧脸,下意识地抬起头,却在快要触碰到她颤抖的肩头的时候,将手缩回。 两个人一起走了一阵,宁纷终于平复了情绪,她擦了擦眼泪,却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她跟秦书林告别,秦书林将她送到离她小区一百米的地方,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宁纷。”秦书林叫她的名字。 宁纷没有回头,却停下了脚步。 “如果哪天你想说了,随时打给我吧。”秦书林顿了顿,“我会等你。” 隔天上班,宁纷终于在工位上看到了冉冉,冉冉已经休了很长时间假期,终于在办公室见到她的身影,宁纷放心了些,她唇角扬起笑意朝冉冉走去。 可令她有些无措的是,冉冉并未向往常一样抬头热情地跟她打招呼,而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充满着冷漠和厌恶。 宁纷敏锐地感觉到,冉冉对她似乎有情绪,可她不明白冉冉的情绪来自于什么。两人工位明明挨在一起,冉冉却一整天连一句话都不跟她说,就连想要借一支笔,都要绕过她到另外的同事那儿去拿。 快到晚上下班的时候,宁纷在洗手间碰见了冉冉,冉冉依旧不想离她,转身就走,宁纷拉住她:“冉冉。” 冉冉回头,皱眉看她:“什么事?” 宁纷问:“你怎么了?今天不开心吗?” “没。” “那你怎么……”宁纷抿了抿唇,“你怎么一天都不跟我说话。” 冉冉看着她,她总是一副无辜模样,以前自己傻,以为她只是性格天生柔弱而已,谁能想到都是伪装,一个能欺骗和玩弄别人的人,能有多单纯柔弱? 第61章 冉冉掰开她扯住她衣角的手指,双手环胸:“我为什么不想跟你说话,你心里没数么?” 宁纷心里一个咯噔,她抬起眼忐忑地看着冉冉,冉冉目光冰冷:“你和秦书林以前是男女朋友,对吧。” “你明知道我有多喜欢他,还瞒着我你跟他之间的事情。如果不是我找到了他的微博,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宁纷又惊又怕,她蠕动嘴唇,想要解释:“我没有故意瞒你,是一直没找到时机跟你说……” 她是真的认真想过要跟冉冉说这件事,只是冉冉对秦书林的感情很热烈,她怕给冉冉浇冷水。她也是真心希望冉冉能幸福的,关于自己跟秦书林过去的事情,冉冉不知道,可能是件好事。她当时是这样想的。 “时机?”冉冉好笑地看着她,“需要什么时机?如果你真的想说,你随时随地都可以跟我说,但你选择继续欺骗我。现在想想我真是小丑,在鱼火锅店,在公园一起野餐的时候,你跟秦书林装作不熟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们真的不熟,给你们介绍对方,现在想来我真是傻,明明那么多细节,当时竟然什么都没发现。” 冉冉愤怒的眼神让宁纷感觉到似乎正在被炙烤,她苍白着脸看着她,一个字都不知道怎么说,冉冉说的是事实,她无处辩驳。 冉冉说完闭了闭眼,转身就回到工位上。 宁纷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她能感觉到,自己或许已经失去了在广州唯一的朋友。 其实她本来也不配跟冉冉当朋友的,她没读过什么书,能来高校当老师,是amy姐的手笔。她因为谎言得到友谊,又因为谎言失去了。 而这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将第三个验孕棒扔进垃圾箱,宁纷坐在马桶上,神情麻木,始终是一条杠,她的心漂浮不定,拿出手机,不断地打开微博和论坛。 热搜上挂着她在amy姐那里看到的女人,网上很多骂声,宁纷一条一条微博点进去看,暂时没有看见跟amy姐和名媛培训班相关的,可网络上的讨论上愈演愈烈。 宁纷不知道amy姐什么时候会被爆出来,又会不会波及到自己,又担心李老师是否会将自己的过去告诉徐韵,她一会儿看看微博,一会儿看看论坛,一会儿又看看微信是否有徐韵的消息。这种担忧和恐惧让她无法平静内心。 线上挂了个号,宁纷起身前往医院,她去妇产科抽了血,医生说检测结果得两小时后才能出来,宁纷捏着单据,下了电梯。 她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行驶,路过城市cbd的商圈,巨大的金色圣诞树映入眼帘,她才后知后觉,原来圣诞节快到了。 滴的一声。 宁纷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林锦琛从车上下来,他从圣诞树前方走过,敲响她的车窗。 宁纷看见他的嘴型:“下来。” 第46章 跟我在一起 宁纷隔着车窗看他,路灯和圣诞树上的光线映出他不甚分明的面容,尽管不可否认他的英俊,她总是觉得他的眼眸里透着股攻击性和冷漠,仿佛轻而易举就能将她脆弱的外壳击穿。 他见她不开门,又敲了两下。宁纷握紧了方向盘,她不想下车,但她怕撞到人,不敢往前开。 林锦琛看出她回避的意思,没再继续敲窗,目光仍然直直地落在她低垂着的眼。 他拿出手机给她发消息。 宁纷能听见手机的震动声,但她不去看。 林锦琛在外面待了一会儿,她以一种防御的姿态,紧紧地抱住方向盘,像是抓着什么救命稻草。 他有些嘲弄地勾起唇,闭着眼深吸一口气。 他也是挺贱的。 她都对他抗拒成这样了,他还巴巴从医院一路跟着她,像一条狗。 手机的震动声在安静的车内分外地响。 [宁纷,你现在什么意思。] [有了孩子就想跟我断干净了对么?]林锦琛脸上呈现一种平静的疯感,[你玩我,你觉得我会让你好过么。] 手机不停地震动,宁纷感觉心里那根弦越绷越紧。 她开了门。 林锦琛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来,卷入窗外冰冷的夜风。 陌生的气息入侵到车内,宁纷感觉到自己的指尖迅速地凉了下来。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林锦琛先开了口:“你去医院做什么。” 宁纷偏头不说话,林锦琛注意到储物箱上面放着一张单据,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宁纷刚去医院做的检查。 她不是已经怀孕了么?还去医院抽血做什么? 林锦琛问:“你没怀孕?” 宁纷被戳中痛处,语气僵硬:“你让我开门,就是想问我这个?” 林锦琛被她的态度弄得有些窝火,他看着前方,神情冷漠:“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宁纷垂着眼,她无所事事地掰着自己指甲缝里的倒刺,食指上的那根倒刺很难掰,她掰了四五次都没成功。 林锦琛没了耐心:“是我跟子扬摊牌还是你自己跟他离婚。” 宁纷的睫毛动了一下。 “离了婚,你娶我么?” 林锦琛静了一秒,冷笑着说:“我为什么会要一个二婚女人?” 宁纷说:“你不也是二婚么。” 她以前都是顺着人说话,今天却屡屡怼人,不管不顾。林锦琛看着她的侧脸,她已经呈现出一种摆烂的神情,好像遇到了什么重大挫折一样。 第62章 林锦琛问:“你今天怎么了?” 宁纷说:“没什么。” “没怀孕所以心情不好?”林锦琛冷着脸问,“你就这么想给人生孩子?” 宁纷忍不住怒道:“你下车。” 其实宁纷只是不想装了。现在的情况四面楚歌,她随时都要被人拆穿所有谎言,她也明明白白地知道这一点。装了这么久,宁纷不想装了,谁也不想伺候,连样子也不想做,就像明知道自己会不及格,所以她索性交白卷一样。 林锦琛看着她:“你放心,你不会再有怀孕的机会,子扬去了国外的项目。” 宁纷总觉得这句话古怪,林锦琛未免对郑子扬的行程太过清楚。忽然间她联想到前几个月的事情:“之前他跟黎雪一起去青城待那么长时间,是你……?” 林锦琛没否认。 宁纷难以置信:“你算计自己的妻子还有朋友。” 林锦琛反问:“你又是什么好人?” 宁纷强忍住心脏下坠的不适感,她紧紧地捏着方向盘,深呼吸。 她的唇色苍白,脸色不好,看上去身体不适,林锦琛视线从她的侧脸收回,说:“我跟黎雪已经在办离婚手续。” 宁纷微微皱眉看他,林锦琛的神情似乎很冷静,在这种状态下,他说出来的话很难是信口开河:“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人,这辈子你都得跟我在一起。” 宁纷:“你是说你会离婚,然后娶我?” “你是在骗我么?”宁纷有些不信任地看着他,她看着他的眼似乎在辨别他刚刚的话是否只是一句哄骗,可这已经是林锦琛第二次提起这件事情,“为什么,你明知道我的出身……” 林锦琛没有回答,他自己甚至也不知道答案,很多时候面对宁纷,他似乎不能理智思考。 车内很静,宁纷甚至能听见自己和他的呼吸声,她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英俊侧脸,忽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她现在所担忧的害怕的,并不是被离婚,而是离婚后不再能维持婚内高昂的花销和精致的物质生活水平。 她没怀上孩子,如果郑家迟早有一天会赶她出门,如果能嫁给林锦琛…… 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宁纷的目光幽深了起来,隔着商场中央巨大的圣诞树,她的目光落在玻璃橱窗内奢侈品店铺温暖的内景,琳琅满目的名贵包包摆在橱窗内。 “黎雪答应离婚了么?”宁纷问。 林锦琛说:“你不用操心。” 黎雪自然是不答应的,她才跟林锦琛结婚三年,若是这么快就离婚,她在朋友圈里面的面子挂不住,更何况离婚还是林锦琛提出来的。所以当她听到林锦琛说要离婚,第一反应是愤怒。 林锦琛似乎猜到了她的反应,平静地拿出一沓照片,黎雪拿起照片,看到熟悉的酒店装修和从同一间房走出来的,只穿着睡袍的男女,刹时间白了脸。 是青城她跟郑子扬睡在一起的那一晚。 他怎么知道的?那段时间他不是一直在广州处理工作吗? 黎雪又惊又怒地问:“你跟踪我?” 林锦琛扯唇回:“你想跟子扬在一起,我没有意见,但起码先把婚离了。” 黎雪极为陌生地看着他,忽然感觉自己或许从未了解过他。 他真的爱过她吗? 在得知她出轨的这一刻,仍然平静得仿佛在处理一件寻常事。 黎雪问:“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林锦琛顿了两秒,皱着眉反问:“上次艾琳的事情还不够?你还想闹什么?” 黎雪咬牙,她的确没有获取什么证据,她抓起那沓照片就下车。 也许是被拍到出轨之后自己心虚,林锦琛第二次找律师跟黎雪谈离婚的时候,她表现出了愿意沟通的态度。 林锦琛在财产分割方面,并未亏待她,该给的都愿意给。 两人已经基本达成了一致。 第47章 暴雨 宁纷仍对林锦琛的话将信将疑,她侧面打探了黎雪和林锦琛婚姻状况的消息,太太圈里似乎并没流出什么异常的风声。 或许是保密工作做的好,又或许是离婚这件事根本就没发生。 宁纷于是按兵不动,可网上关于名媛培训班的言论愈演愈烈,她也越来越焦虑。 上班的时候,她不敢面对冉冉,时常鸵鸟似的低着头,听见冉冉跟其他同事欢声笑语,她心里不好受,可明明是她自己活该。 她反问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坦荡地告诉冉冉自己跟秦书林的关系,是真切地为冉冉考虑,希望她幸福吗,还是说是因为自己的怯懦和自私?她到底是怕冉冉知道之后对自己心存芥蒂,还是对秦书林对自己放不下这件事沾沾自喜? 宁纷沉默着工作,有时候一天不说一句话,跟冉冉之间降到冰点的气氛让她甚至冒出了辞职的念头。 可如今的她又有什么本事辞职呢?除了这份工作,她现在所拥有的全部都不是自己的。 下课铃响,冬日阳光洒落在窗外的糖胶树落下斑驳树影,学生们背着书包,笑着跑着从教学楼上下来。 监考老师抱着卷子走回教务处,期末周结束了,学生们沉浸在即将放假过年的喜悦。 宁纷看着随风而动的树叶上的阳光,精致的面庞上露出一丝丝悔意。 如果她可以读书就好了。 第63章 如果当初她能够把书念完…… 想到往事,宁纷垂下眼,她拿着一沓文件整理,手指磨着文件的边角,仿佛只有轻微的痛感能缓解她的焦虑。 桌面上手机震动,宁纷看见消息提示框上出现的名字,她的手指抖动了下,心先是迅速跳动了一阵,然后回归到冷静。 跟郑子扬结婚后,虽然她厚着脸皮加到了徐韵的微信,可徐韵从没主动找过她。 徐韵虽然不插手郑子扬和自己的婚姻,但并不代表她不关注,也不代表她什么也不知道。 宁纷有预感自己一直害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或许是早就有心理准备,她的心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 她甚至没有着急点开消息。 捱过难熬的又一天,宁纷收拾东西,披上大衣,她见冉冉握着手机站在门口打车,似乎也等了一阵了,宁纷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上前去问:“冉冉,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冉冉没正眼看她,扯唇角,对着空气说:“不用。” 她甚至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她,宁纷感觉到心脏收缩了一下,低着头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宁纷转身的片刻,冉冉的视线挪到她的后背,看着她微微弓着的背影,眼神复杂。 这些天她对宁纷的态度是将她视为空气,如果宁纷理直气壮的话,她或许还不会心软。可偏偏宁纷表现得低眉顺目,说话都不敢大声,找着机会就对自己示好。 她似乎是很真诚地表现出抱歉,这让冉冉想,自己是不是对她太差劲了。 其实冉冉偶尔回想,自己对宁纷感到如此生气的原因,或许并不是因为秦书林,而是感觉到被欺骗。 可或许宁纷也并不是有意欺骗,她知道宁纷的性格,宁纷并不是很开朗的女孩,以前在单位里做接待,遇到一些委屈的事情也不会反抗。 冉冉想,每个人的性格都是不同的,自己能坦坦荡荡说出来的事,或许在宁纷这里就是纠结拧巴拖拉着不愿意面对。 可她仍然拉不下脸跟宁纷握手言和,有些事需要时间抚平。 车到了,冉冉才回过神来,她看了眼宁纷那辆逐渐消失在视线的车,弯身坐进了副驾驶。 雨大风急,又逢下班高峰期,市区的路很堵,地图上一片红色。 四周密密麻麻的车辆和尖锐的鸣笛声,让宁纷的心变得焦灼了起来。 她点开微信,徐韵发来的那条消息。 徐韵:下班之后我们聊一聊。 宁纷看了眼时间,切换了路线,上了高速,冲破雨幕往前开,车速很快。 雨越下越大了,能见度很低,宁纷只能降速,原本平稳地开着,忽然一下前面冒出一辆黑车,踩了急刹。 来不及减速,砰的一声,宁纷的车撞上了前面那辆车的后尾箱。 那一瞬间她大脑空白,坐在车里没动,对方撑着伞下车,是个中年男人,带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 直觉告诉宁纷不要下车,可对方忽然大力敲响了车窗,宁纷透过雨幕看他的嘴型和动作,似乎是在说下车商量赔偿。 宁纷只能下车,她绕过车头走到那男人面前。 “怎么处理啊?”男人指着自己被撞瘪的后尾箱,“你会不会开车?” 宁纷皱眉,她觉得不是自己的责任,但雨很大她不愿意掰扯,直接说:“报保险处理吧。” 男人不愿:“保险得多久才能来啊,私了!” 宁纷:“你要多少?” 男人说了个数字,或许是雨太大,又或许是别的原因,宁纷没听清,她能感觉到自己闻到一股奇怪的刺鼻味道。 再然后的事情,她就记不清了。 美容院来了位中年妇人,穿着打扮低调贵气,兰姐识人无数,一看就知道这人有实力,笑盈盈地迎上去问好。 那妇人来到接待区,对兰姐的奉承表现得很淡泊,在兰姐给她推荐项目的时候,忽然间问了一句:“宁纷平时做什么项目?” 兰姐愣了片刻,开始思考眼前这人跟宁纷的关系。 徐韵微笑着说:“我是她婆婆。” 兰姐恍然大悟:“哦,原来是郑夫人。”她笑着说:“宁纷的确是我们店的会员呢,她常做的项目我找给您看看……” 徐韵喝了口茶,抬眼看向美容院门口的宣传屏,问:“你是这家店的老板吗?” 兰姐点点头,想了想觉得不对,又摇摇头说:“我是店长,我们老板平时不住在这边。” “她平时住在哪儿?” “上海。” 徐韵将茶杯放下,点点头。 她看向窗外,雨泼在玻璃窗上,她眯起眼思考,对故事的脉络大致明晰了。 郑家还真是嫁进来一位好儿媳,把所有人都骗得团团转。 徐韵拿出手机,点开跟宁纷的对话,对话停留在她跟宁纷说的“下班后我们聊一聊”。 那边一直都没有回复。 徐韵面无表情地给宁纷打了个微信电话,那边没接。 她没有存过宁纷的号码,从包里拿出一沓资料,在资料里面找到宁纷的号码,拨了过去。 兰姐不明所以,她瞥见资料上的少数内容,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徐韵微微皱起眉,她看向窗外的大雨,有种不祥的预兆。 思考片刻,她拨了个电话给郑子扬的秘书。 第64章 “喂,太太。”琳达很快就接听了。 徐韵问:“郑总现在在哪儿?” 琳达说:“郑总现在在印尼这边,太太您有什么事吗?” “让他尽快回电话给我,我有事找他。”顿了顿,徐韵说,“你跟他说,是关于他太太宁纷的。” 第48章 掉价 徐韵的电话打断了郑子扬的会议,徐韵先是说让郑子扬想办法联系宁纷。郑子扬问出了什么事,徐韵没多说,之说让他尽快联系,广州今晚天气不好,雨下的很大,怕出事。郑子扬听到这里眉头拧起,他联系宁纷,未果。 印尼天气晴好,天蓝云白,可郑子扬却觉得心里慢慢笼上一层淡淡的阴霾。 宁纷与他而言,是一处稳定的港湾般的存在,只要他回家,她总是在那里,所以他可以放开远航。这座港湾带给他的安全感足够多,以至于他偶尔会将这港湾短暂地遗忘,可他却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找不着这处港湾。 这让郑子扬感到隐隐的不安,他让秘书替他买了最近一班航班机票,中断接下来的行程回国。 回国的飞机上,郑子扬仔细思考了所有有关宁纷失踪可能的缘由。他费力思考自己是否在商业上树敌,可他向来的经商理念是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基本没有跟什么人结过仇。排除了这种可能后,郑子扬又细细回忆最近发生的,跟宁纷有关的事情,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自己刚从青城回来,带宁纷去商场逛街遇见的那个脸上有高原红的邋遢老汉。 当时宁纷遇到这个人,大惊失色,后来解释说是小时候遇到过的坏人,他当时觉得她的神色有些奇怪,可未曾深究。 如今想来,觉得更加可疑,郑子扬想,那个老汉跟宁纷什么关系?是否会做出有害宁纷的事情?是否还在广州,是否是那个人带走了宁纷? 郑子扬发了几条消息查这件事,他要搞清楚那个人到底是谁,跟宁纷有什么渊源。 下飞机后他收到了回复。 这条回复的每句话都简单通俗,可郑子扬一时间像是不认识字了一般,目光抽离片刻,神游在外。 他甚至在想眼前的一切是否是现实世界,讯息是这样写的: “子扬:你要我调查的这个人是你太太的舅舅。” “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同步给你,你太太曾经改过姓名、籍贯和学历,她的本名是宁小玲,学历是初中,籍贯是云南,十六岁来到广州,第一份工作是服务员,后来去过夜总会上班。学校的这份工作,是她伪造学历后获得的第三份工作。” 隔了几分钟,那边多发了一句:“兄弟,你多久没上网了,可以看看最近微博热搜上挂着的名媛培训班事件。” 郑子扬缓过神来的时候,掌心已经覆了一层薄薄的冷汗,滑腻的触感让他一时差点没握住手机。 飞机上的人已经基本上走光了。 空姐见头等舱这位客人迟迟不离开,走上前来温声细语地提醒他下机:“先生,已经到广州了。” 郑子扬蒙住脸,使劲按了按眉骨。 从起身一直到走出机场,他看起来与寻常无异,直到走到路边,看到灰蒙蒙的天和滚滚车流,他才发觉自己没叫司机,要下停车场拿车。 手机震动起来,他又接到一个电话。 “郑总,您太太有消息了,她被人迷晕带走,目前我们已经追查到她应该在一座游艇上。” 郑子扬过了一会儿才出声:“是谁?” “游艇在黎雪名下。” 宁纷睁开眼睛的时候,游艇已经离开码头,驶至海域,四处都是没有尽头的蓝色。 她被束缚住手脚,扔在冰冷的地面上,黎雪坐在她正前方的小桌子边,喝着咖啡。 没给她说话的时间,黎雪对她身侧的两位保镖给了个眼神,两个人径直朝宁纷走过去。 身上的衣服被剥开,宁纷尖叫:“黎雪你想干什么?!” 黎雪冷声:“我想干什么?你怎么不问问自己你干了什么?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我争?” “你跟林锦琛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宁纷下意识地辩驳:“我没有!都是他逼我的!”为了避免黎雪做出过激的行为,她试图拖延时间:“我有证据,都是他逼我的,而且我们并没有发生什么……” 黎雪啪的一声将照片拍在桌面上,照片的背景是徐韵家的别墅,从下而上的视角,林锦琛抱着她在阳台上亲吻。 “我最讨厌别人骗我!”黎雪怒视着她,“而你,宁纷,你真是将我耍的团团转!” “我真的没有!”宁纷的衣服被一件一件剥开,她的眼泪淌下,“黎雪,你只懂欺负弱者!有本事你去找林锦琛啊!还有,你就多高尚吗?你跟郑子扬之间的事情有有多光彩呢!” “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我!拉皮条的培养出来的假名媛,上不了台面的下贱外围女!”黎雪啪地一巴掌甩在她脸上,“你配跟我黎雪争吗?你拿什么跟我争?” 宁纷的脸很疼,她也感觉到身体很冷,黎雪的话仿佛打开了她内心深处那个阴暗的匣子。 她也是人,凭什么就要忍受别人的轻贱,就因为她出身卑微,她就活该一辈子做人下人? 宁纷的面容呈现出一种狰狞的神色:“黎雪,我们之间的差距不过就是投胎而已,你有什么好优越的?” 第65章 宁纷昂起头嘲弄地看着她,“你家培养你花了这么多钱,到头来还不是为了男人的爱情做出绑架和拍裸照的事,你不觉得自己掉价吗?” 黎雪没想到宁纷竟然会这样侮辱自己,气急败坏:“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你靠男人上位就不掉价吗?” 宁纷被戳中痛处,她歇斯底里地大喊:“你以为我想靠男人上位吗!你以为我是自己辍学的吗?!你以为我不想读书吗?!如果不是生在那样的村庄那样的家庭,我也可以上高中参加高考……” 在黎雪的印象里,宁纷总是站在男人身边,充当男人的附属品,没有自己的思想,也不会说话,就像一个摆在橱柜里的精致玩偶。她似乎从来没有这样歇斯底里过,黎雪一时间被震慑住,她愣了片刻。 不过也只是片刻,黎雪冷着脸挑眉,摆摆手,示意宁纷身边的几个男人继续。 林锦琛赶到现场的时候,宁纷蹲在游艇的一个角落,她身上什么遮蔽都没有,她抱住自己,手指和脚趾都被冻得发紫,意识到有人来,她抬起眼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迅速垂下头去,长发掩面。 林锦琛大步朝宁纷走上前去,用自己的大衣裹住她,他看着黎雪,平静的俊容蕴含着隐隐的风暴:“你对她做了什么?” 第49章 荒诞 黎雪还记得,自己跟林锦琛举办婚礼的那天,盛大华丽,宴会厅装饰了浪漫的紫色鲜花,大门打开的那一刻她缓缓入场走向对面的他,那天她拍了很多照片,也得到了很多人的祝福。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桩婚姻内里空空,不过是一场利益交换。 不过黎雪并不在意这件事,林锦琛对她不薄,她可以接受他没那么爱她,她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即可。偶尔在婚姻里觉得孤独的时候,她就去找郑子扬。她知道郑子扬永远在那里。 甚至有一段时间,她还为自己的选择沾沾自喜,她既有了自己想要的权利和财富,也获得了情感的慰藉。 可黎雪从没想到的是,她所拥有的东西,有一天竟然会被一个她从来没正眼瞧过的女人偷走。 郑子扬不愿意跟宁纷离婚,林锦琛竟然也为了她婚内出轨。 他们可以不爱她,可他们不能去爱别人。 黎雪感觉自己的精神被打碎,她需要一个情绪的宣泄口。出于自我保护的机制,她迅速将所有的原因归咎于宁纷,不顾一切地将她绑上了游艇。 黎雪一开始是想让她死的,后来她认为让宁纷身败名裂才是最大的折磨。 面对林锦琛的沉声质问,黎雪漫不经心地把玩手里的相机,她一张一张看着宁纷的裸照,唇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林锦琛大步朝她走过去,他双眸冷漠,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相机:“给我。” 黎雪:“我哪里比不过这个女人?” 林锦琛重复方才的话:“给我。” 他的视而不见让黎雪眼中愤怒更甚:“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你是在责怪我出轨?”林锦琛唇角勾起嘲弄的弧度,“且不说我跟她什么实际性关系也没发生。你自己忠于过婚姻和爱情么?” 黎雪将相机拿远,她说:“这件事没那么快翻篇,我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 林锦琛跟她对视近乎一分钟,她的眼睛就像野生动物一般,冷血残酷。 林锦琛忽然凑近她,将她鬓角的发撩起。 “黎雪,如果你真的这样做,那么我也不介意让所有人知道,当初林家长子林锦明是谁害死的。” “林家不追究我,是因为林锦明去世后,家族里只剩我,为了一个死去的儿子杀死另一个儿子,不值当。”林锦琛在她耳畔低语,“当你不一样,你不是林家的人。如果他们知道林锦明是你害死的,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 宁纷躲在角落抱住自己,她不知道林锦琛跟黎雪说了什么,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黎雪的眼眶微微睁大,她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看着林锦琛,惊愕中夹杂着愤怒和恐惧。 黎雪这副表情实在看起来不像是占了上风,报复的快意让宁纷笑了,她的神情有些扭曲,毕竟遭受了刚刚的一切,她的精神状态实在没办法正常。 林锦琛抱着她离开现场的时候,宁纷环住了他的脖颈。 林锦琛脚步一顿,他偏头看她,她的唇离他很近,就算是现在,她的身体依然在抖。 “要不要去医院?”林锦琛问。 宁纷气息微弱:“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郑子扬拨给黎雪好几个电话,黎雪没有接听,他焦灼地赶往游艇所在的方位,到达那里的时候,游艇上已经空空如也。 郑子扬看着那片深蓝色,近乎黑色的海水,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了出来,这段时间黎雪一直缠着他要他离婚,可他没有松口,黎雪会不会将怒气撒在宁纷身上?郑子扬明白黎雪有多任性,失去理智的时候,黎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宁纷的事暂且不说,此时此刻人命关天。郑子扬朝海域走了走,在狂跳的心跳声中,试图找到宁纷不在里面的证据,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郑总。”郑子扬回神,看见一个穿着黑衣黑裤的高大男人站在自己面前,他回忆了一阵才想起来,这是黎雪的保镖。 郑子扬问:“黎雪和宁纷呢?” 保镖答:“黎总已经回家了,宁纷被林总带走了。” 第66章 郑子扬皱眉:“哪来的林总?” 保镖没说话,郑子扬问:“锦琛?” 保镖点了点头,按照黎雪的要求,将刚刚游艇上发生的一切说给郑子扬听。 郑子扬的心不断下坠,尽管保镖说得绘声绘色,他仍然不愿意相信,宁纷竟然会跟林锦琛在一起。 他甚至可以接受宁纷欺骗他,在赶过来的路上,他甚至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宁纷欺骗他,也是因为爱他,想要嫁给他,谁没有过去呢?重要的是当下。宁纷是他的太太,是他的女人,尽管没那么爱,但他早就下定决心这辈子都会保护她。 可宁纷怎么能爱上别人呢?她一直是他的女人?怎么能爱上别人? 浑浑噩噩的上车,郑子扬把头埋在方向盘,始终没办法说服自己。他能过接受宁纷骗他,却不能接受宁纷爱上别人。 这或许是黎雪,为了让他离婚使出来的招数,郑子扬忽然想,他不应该听信黎雪保镖的一面之词,他要找到宁纷,问个清楚。 郑子扬在家、宁纷爱逛的商场和餐厅找了个遍,没见到宁纷的身影,他又驱车前往她的单位。 校领导到门口来迎接,他没空跟他们寒暄,直接将车开到教务处,他朝办公室宁纷的工位走过去,她隔壁的一个年轻女人眉头紧皱,她问:“你是?” 郑子扬:“宁纷在么?我是他老公,我姓郑。” 冉冉愣了片刻,她露出一种古怪的神情:“你是宁纷的老公?” 郑子扬说:“是。” 冉冉静了一会儿,她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但在郑子扬充满压迫感的目光中,她还是说出了口:“她老公不是姓林?” 办公室分外安静,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投向那位高大英俊,面容错愕的男人。 天旋地转。 郑子扬往后退了两步,他看着眼前的一切,一种荒诞感忽然袭来。 第50章 迷恋 宁纷在酒店里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她泡在浴缸里,氤氲的水汽和温热的液体将她包裹,她微微颤抖的身体才缓缓平静下来。 她并非什么不谙世事的良家少女,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她没有什么过多的自尊心。当黎雪拿出相机的那一刻,她甚至还有些庆幸,黎雪只是拍她的照片,并非要对她做什么更过分的事。 清高,那是有钱人才会有的东西,她从出生到现在,所求第一要事,仅仅是生存而已,只要能生存下来,一切其他的事情她都总能过去。 门口林锦琛在敲门,宁纷深吸一口气,从浴缸里爬起来,穿上浴袍,朝门口走进去。 门被拉开,林锦琛低眸看她苍白的面颊,过了会儿说:“我还以为你会想不开。” 宁纷垂着头说:“最多也就是被人议论而已,也没有缺胳膊少腿,没什么想不开的。” 林锦琛又沉默了一会儿,想要抬起手搭在她孱弱的肩膀上,最终还是没有做,只说:“你放心,那些照片不会流出去。” 宁纷终于抬起眼看她,她的眼眶跟头发同样湿润:“真的吗?” 林锦琛说:“我向你保证。” 宁纷想不明白:“你拿什么跟她做了交换?” “你不需要知道。” 宁纷也没功夫猜,她在床褥上沉默良久,终于鼓起勇气打开了手机,微信冒出很多个小红点,尤其是来自郑子扬的消息格外多。 她没点开,从房间里找出吹风机,插上插座,将头发吹干,高速吹风机吹头发很快,她想要多放空一会儿都没有机会。 女人赤裸的脚前面约莫十公分的距离,男人的皮鞋停留在那儿。 林锦琛的声音从高处徐徐传来:“我带你出国吧。” 搁在吹风机开关处的拇指上移,嘶啦嘶啦的声音静了下来,宁纷将吹风机的插头拔下来。 她没有看林锦琛,而是看向窗外,珠江水安静地流淌,有风穿过窗户扬起纱帘,似乎能感受到微弱的冷空气流。 不论郑子扬是什么样的态度,如今她被拍了这些照片,又被人揭穿黑历史,又没有孩子,郑家这样注重脸面的家庭,必然是容不下她的。 根据婚前协议,她甚至分不到任何财产。 林锦琛见她沉默,又说:“我可以将国内的部分业务转移到海外。” 宁纷长睫轻颤:“你的意思是,你不是把我养在国外,而是会跟我一起过去?” 男人不置可否。 橙黄色的光线打在洁白的纱帘上。 林锦琛的确实不错的金主。 宁纷想,若是没有经历跟郑子扬的婚姻,她或许早就在这突如其来的偏爱中沦陷。 可她早就不是三年前的宁纷了。 宁纷问:“我不会英语,去国外,我语言不通。” 林锦琛说:“你不用担心这个,我会请厨师和保姆,你只需要待在家里做些喜欢的事。” “比如呢?” “买东西,看电影,做美容,健身。”林锦琛说,“就像你在国内当郑太太的生活一样。” 郑太太的生活?宁纷的双眸露出微微的冷漠,可她早已经厌倦了郑太太的生活。 她厌倦了那些为了维持美貌而费尽心思的经营,譬如美容和护理。厌倦了太太圈低人一等的社交。 她更厌倦了守着一个屋子等着一个男人回来的感觉。 她喜欢的是富足的生活,而并非某个人的太太。 第67章 身侧的床褥塌陷一块,林锦琛坐在了她的身边,他微微低下头看她脸上的神情,被迅速垂落的睫毛遮挡住。 林锦琛握住她的手,温热、柔软又白皙的,仿佛一块艺术品一般,他脸上的神情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后怕,虽然在游艇上他表现得很平静,可赶去的那一路他无数次的想,如果她死了怎么办。 如果她像他大哥那样死了怎么办,他知道自己跟一个女人产生连结是多么难的一件事。如果她死了,他一定不会放过黎雪。直到那一刻,他才真正确认他不能失去这个人。 林锦琛问:“你在想什么?” 宁纷抬起眼,她看着他略带迷恋的神情,忽然问:“如果有一天,我也像黎雪那样歇斯底里,你会像现在对她一样,对待我吗?” 林锦琛脸上迷恋的神情消散了些,他看着她,笃定地说:“你不会。” 宁纷连发脾气,都像是一只猫儿一样,撒着娇。 她怎么会像黎雪那样咄咄逼人? 就算她想,她也没有黎雪那个本事。 宁纷轻轻扯唇,她被装在林锦琛掌心的那只手动了动。 “出国的话,我想去荷兰。”宁纷朝他微微一笑,“听说那里的郁金香很漂亮。” 林锦琛笑了,他缓慢地抚摸着她的手背:“好。” 在找到宁纷之前,郑子扬自己先进了医院。 三天没合眼,他撑不住病倒。他睁开眼的时候,徐韵守在他身边,甚至连他常年在外出差的父亲郑俊生也回来了。 尽管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听到的第一句话,来自郑俊生冷漠的腔调:“你找了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 郑子扬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神经又被刺激得突突直跳,他看着自己的父亲:“什么叫乱七八糟?网上那些谣言你也信?” 郑俊生:“谣言?如果只是谣言,你以为我会出现在这里吗?” 郑子扬横眉冷对:“所以我还要谢谢你咯?” 郑俊生的手几乎是下一秒就扬了起来,徐韵微微一皱眉,侧身隔开两人:“你们闹够了没有。” 郑子扬跟郑俊生的父子关系一向水火不容,郑俊生是家庭中极富权威性的存在,徐韵甚至思考过,是否是郑俊生在郑子扬十岁之前太过严厉,导致他从青春期开始就格外叛逆,当然这种叛逆只针对他的父亲。 郑子扬如今羽翼丰厚,郑俊生的权威性也大打折扣,为了避免自己的血压升高到不可控的数值,郑俊生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离婚。” 郑子扬说:“我不会离婚。” 郑子扬句句顶撞也就算了,这种大事也分不清是非,郑俊生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他暴跳如雷:“你敢再说一次?”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儿子被夺舍了,如今竟然分不清是非,这样一个满嘴谎言的卑劣女人,他竟然还要跟她在一起。 郑子扬一字一顿:“我说,我不会离婚。跟她结婚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离婚。” 徐韵闻见空气里的火药味,拉着郑俊生走远了些,她说:“他现在刚清醒过来,你就跑来数落他。这个时候你越是说1,他越是做2。” 郑俊生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那个女人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徐韵回想自己跟宁纷相处的为数不多的时刻,她也分不清自己的儿子现在的反应,究竟是被迷惑,还是出于自尊心和反叛,她沉吟片刻,说:“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先去忙吧。” 第51章 对峙 郑子扬做了一个梦,梦境里他回到了第一次见到宁纷的场景,是一个温暖和煦的天气,在珠江公园,她穿着长长裙摆的浅杏色长裙,蹲在地上喂猫。 香喷喷的褐色颗粒呈在她柔软的红彤彤的掌心,引来好几只公园里的流浪猫,那些猫咪围绕着她,翘着尾巴喵喵叫,低头缓慢地吃着她手里的食物。 其实他并不常去公园闲逛,那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想去公园散散步,就遇到了她。他见过的美女不少,要是以往,就算遇到了一个看起来长相不错的女孩,他也不会过多关注的,可或许是那天阳光正好,他看着她的纤瘦背影,莫名其妙地就走了上去。 这种莫名其妙是出于什么,他没深想。很多年前他就明白一个道理,不是每件事都有逻辑和答案,想不明白的事,放一放,时间会告诉答案。 可他没想到的是,如今他还没有想明白答案,有些东西他就莫名其妙地失去了。 郑俊生和徐韵走后,郑子扬自己在病床上坐了很久。 成年后他的生活总是被工作填满,很少有这样呆坐思考的时刻。 房门被叩响,郑子扬抬眼,看着门口那个西装革履,神色冷淡的熟悉面孔,实在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 林锦琛走到病床边,将手里的水果放在床头柜,看了眼桌上那些没拆封的饭盒,问:“吃饭了么?” 郑子扬看了眼窗外:“宁纷在你那儿?” 林锦琛说:“她回家了。身体无碍,只不过被黎雪拍了裸照,精神上受了点刺激。” 郑子扬忽然视线落在他身上,眼神里带着微微的嘲讽:“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林锦琛知道他想说什么,黎雪并不是一个会默默承受委屈的女人,如果她感到难过,她一定会拉着全世界跟她一起难过,所以他跟宁纷的事她必然告诉郑子扬了。 第68章 静了会儿,林锦琛拿了把椅子,拎到郑子扬的病床边,手指搁在椅背上。 他没坐下,看着郑子扬的眼睛,直接了当:“抱歉。” 郑子扬看着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林锦琛说:“有一回我跟黎雪在私房菜馆吃饭,遇到你们,黎雪任性你跑去追她。” 郑子扬愣了会儿,他回想了片刻,那些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片段才渐渐明晰起来。 郑子扬按了按眉心,病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两个男人都等着对方先开口亮出底牌。 如果单单是林锦琛跟宁纷在一起,郑子扬还好说,但现在的情况是,他也跟黎雪不清不楚,甚至还发生了关系,这件事他虽然没告诉林锦琛,但他估计林锦琛是知道的,就算现在不知道,他以后也总会知道。 他没办法直接指责林锦琛,因为他自己也理亏。 最终是郑子扬先开了口:“君扬和林氏,所有已经开始执行的合同,继续执行。未执行的合同,全部解除合作关系。” 林锦琛说:“我赞同。” “我们也不再是兄弟。”郑子扬依然揉着自己的眉心,说:“以后我会跟黎雪划清界限不再来往,至于你,我不管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希望你也跟我老婆划清界限。” 林锦琛看着他:“这点不行。” 郑子扬搁在眉心的手停顿,他看着林锦琛:“你什么意思?” 林锦琛说:“我已经跟黎雪离婚了,她以后跟谁在一起,我不会干涉。至于宁纷。” 他顿了顿,面色同样冷了下来,带着隐隐的偏执:“这个人是我的。” 郑子扬面色沉了下来:“林锦琛,我当你是兄弟,所以现在心平气和地跟你谈。要是换了别人,可不是这样谈。” “你可以用别的方式。” 他此时此刻的神情似乎是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似乎不计一切代价也要跟宁纷在一起。郑子扬怎么也想不明白,短短几个月时间,他的老婆跟他的兄弟怎么就爱的非她不可了呢? “子扬,我也当你是兄弟,所以这么多年你跟黎雪不清不楚,我什么也没说。”林锦琛淡淡道,“这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郑子扬微一抬眉:“你在威胁我?” 林锦琛没回应,又淡淡说起:“你确定你是真的要跟宁纷继续在一起么?是你真实的心愿,还是在怄气,因为你不相信曾经爱你的女人不再爱你,所以一定要将她绑在身边。” “子扬,你是很重感情的人,所以到现在为止你没有跟我撕破脸,因为我们曾经是朋友。宁纷才跟你相处三年,你真的会为了她,不管跟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黎雪么?” “如果说她现在的状况很不好。”林锦琛眸中倒映郑子扬逐渐溃散的神情,缓慢道,“她昨晚割腕了,现在就在这座医院,楼上,你不去看看么?” 割腕? 郑子扬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弹坐起来,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反应过激,他又深深吐气,僵在那儿。 其实在他前段时间明确拒绝跟黎雪在一起的时候,黎雪已经表现出了极端的情绪。 他知道黎雪的心理落差大,她从小就是备受宠爱的,如今身边的两个男人似乎都对她冷淡,她可能有些受不了。 不过为了避嫌,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对她无微不至地关怀。 郑子扬下意识地指责他:“你为什么不看着她?” 说完他就后悔了,林锦琛意味深长的眼神落在他身上,郑子扬敛眸:“就算你们离婚了,你跟她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就忍心看着她死?” 林锦琛冷漠地想,且不说黎雪并不会真的去死,她只是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即便她要死,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只不过面对郑子扬,他并没有说出他的真实想法,只是淡淡道:“她现在对我深恶痛绝,想见的人只有你。” 郑子扬探究地看着他,他分不清林锦琛说的是事实,还是只是为了让他跟宁纷离婚随意捏造的字句。 林锦琛没待多久就走了,郑子扬拿出电脑试图工作,失败几次之后,他下床前往护士台:“这里有没有一位叫黎雪的病人?” 第52章 条件 宁纷是在徐韵联系自己之后才知道郑子扬生病的消息的,在徐韵上门之前,她一个人穿着睡衣,坐在主卧床的角落抱住自己的膝盖,她没有开灯,膝盖上的屏幕闪着微弱的光。 在她失联的这段时间,郑子扬给她发了接近十条消息,在此之前,宁纷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宁纷不知道要怎么回复他,她抱着自己在床上发呆,看着窗外昏沉的天色,心也昏沉。 郑子扬是真的关心她,抑或是因为被出轨的愤怒和不可置信,所以才这样着急地寻找她,宁纷觉得应当是后者,毕竟在他心目中,对她的期望一直是一个温柔的布偶娃娃而已,布偶娃娃丢了,再买一个就是,被别人抢走了,却会心有不甘,可不管哪种情况,都不必关心布偶娃娃是否也会疼。 宁纷将头埋在膝盖里,额头抵着膝骨,有点疼,她的耳膜因为门口的门铃声震动。 铃声想了很久,宁纷迟疑了一会儿才下床,刚刚遭遇了绑架,在不确定来者是谁之前,她蹑手蹑脚,谨慎地透过猫眼,在她确认是谁过来之前,徐韵直接喊出了她的名字。 宁纷往后退了一步,深呼吸,坦然地按下门把。 第69章 徐韵并非表面上多么厉害的女人,她的家教让她无论面对任何人都时常保持着平和和宁静,即便宁纷在她这里的印象已经非常差劲,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仍然是:“没受伤吧?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 宁纷不敢将这理解为关心,摇摇头勉强一笑:“不用的,没什么事。” 既然徐韵体面,她于是也起身给徐韵倒了杯茶,搁在茶几上。 “虽然你跟子扬结婚三年多了。”徐韵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开门见山,“你应该知道,子扬爸爸对这桩婚事是不满意的。” 宁纷默不作声,她看着桌面茶杯镜面般的水面,呼吸很轻。 “这三年以来,他一直没见你。”袅袅茶烟飘散在徐韵的双眸,她淡淡说,“他跟子扬一样,都很固执,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所以对你的印象一直都不好。” “我总是作为他们父子之间的调和剂,原本我也不觉得你跟子扬合适,但木已成舟,已经领了证,就是一家人了,既然子扬认定你,我也劝说他爸爸接受你。” 宁纷知道她不是仅仅来说这些的,静静等待着她把话说完。 徐韵将茶杯放下,双目直视宁纷微微躲闪的眼睛。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你是带着目的接近子扬的。”徐韵眸中透着锐利,“为了嫁给子扬,你费了不少心思,把自己打造成现在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样子。” “除了伪造学历,家庭背景,和过往工作经历,你还隐瞒了什么?”她的声音微微拔高,“宁纷,从你撒谎的那一天就该明白,没有完美的谎言,你好大的胆子——” 宁纷的睫毛颤动了下,她抬眸,缓缓对上徐韵的双眼。 “徐老师。”宁纷以徐韵的社会身份称呼她,“在您心里人只要撒谎就是错,对吗?” “那如果不撒谎就会死呢。”宁纷问,“在这种情况下,撒谎也是一种错吗?” 徐韵微微皱眉,宁纷扯了扯唇角,说:“如果您跟李老师了解过,就会知道我没有娘家,我的家人是禽兽,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又怎么会逃离那里,来到广州,又怎么会误入歧途。” “您跟郑总一定想要一个名门闺秀进门,但郑太太又哪里是那么好当的?这三年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跟郑子扬在一起生活,被婆家无视,被丈夫冷落,被黎雪轻视,这样的生活有哪位名门闺秀愿意忍受呢?” “而我忍受了三年,子扬需要温柔乡的时候,我陪伴他,他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就自觉消失不见,他生病的时候,我悉心照顾。” 即便有片刻的思考,徐韵也未曾忘记自己的目的,她打断她,说:“你说的这些都不能成为你伪造身份的理由,宁纷,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今天我是来找你谈离婚的,离开子扬。” 宁纷:“如果我坚持不离婚呢?” 徐韵眼神发冷,带着隐隐的威胁:“郑家不会允许你这样的儿媳进门。” 宁纷深吸一口气,徐韵话已至此,她知道此事或许再无回旋余地。 她闭了闭眼,松了口:“我有一个条件。” 郑子扬赶回家的时候,宁纷在沙发上等她,她坐在沙发的角落,身上披一条薄薄的白色毛毯,客厅里只开着一盏落地灯。 郑子扬看着她单薄的背影,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微弱的光线落在他极为纠结和复杂的眼中。 宁纷裹紧了身上的毯子,等到身侧的沙发凹陷一块,她才偏头,她看着他修长的手指,低低地喊他名字:“子扬。” 郑子扬:“你是被迫的对么?” 宁纷抬眸,她看着他的眼,咬着唇没说话,她的沉默让郑子扬心一沉,蓦地抓住她的手腕,他盯着她的眼睛,再次确认:“你和林锦琛,你是被迫的对么?” 宁纷忍不住喉咙酸涩,热泪呈在眼眶里,这些天跟林锦琛纠缠的各种惶恐不安委屈,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发泄口。 郑子扬看着她的眼泪,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她果然是有言不由衷的理由。 回来的路上他思考了这件事发生的逻辑,或许是自己跟黎雪走得太近,所以林锦琛有意报复自己和黎雪,所以才招惹宁纷,这才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宁纷怎么会主动出轨呢? 郑子扬理所当然地想。 郑子扬抬手帮她擦眼泪:“是我的错,以后我不会让他再靠近你。” 宁纷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男人的脸,他的眼眸里有她熟悉的占有欲,他似乎并不想跟她离婚,也并未要惩罚她什么,可是她的心却一点都暖不起来。 “被绑架的那段时间,扒光了衣服,拍了裸照。”宁纷说,“你知道这件事是黎雪做的吗?” 郑子扬微微皱眉,他知道:“你没事就好。” 宁纷轻声说:“当时我很冷,也很怕,游艇上风很大,她拿着摄像机,我浑身都在抖……” 郑子扬握住她的手:“都过去了,以后这种情况不会再发生。” 宁纷声音更轻了:“你怎么保证不会再发生呢?” 郑子扬看出她的意图:“你想让我对黎雪做什么?现在黎雪割腕了,她躺在医院,是个病人。” 宁纷看他良久,郑子扬轻轻叹了口气,将她抱在怀里:“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你也骗了我,我希望我们各退一步。” “我向你保证,你以后仍然是郑太太,林锦琛不会出现,我也会跟黎雪保持距离,我们将过去的事情都忘记,重新开始好么?” 第70章 宁纷心里的火苗彻底被浇灭了,但她仍然像过往无数次那样温顺地笑,低头附和:“好。” 第53章 完结章 天空灰蒙蒙的,湿冷的空气几乎要钻进皮肤的每一个毛孔,宁纷裹紧了脖子上的围巾,试图将自己的鼻子都藏进里边,她抱着课本,快步离开校园。 她走得很快,却仍然听见后面有脚步声跟上来,很快她听见后面的人叫自己的名字—— “wendy,你回家吗?”一位男同学停留在她身边,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玛莎拉蒂钥匙,问,“需不需要我送你?” 来英国念书以来,在课堂上宁纷几乎没怎么见到外国人,都是熟悉的国人面孔,很多人都是高中都没读完就被家里人送出来的富家子弟,eric也不例外。 宁纷不得不停下脚步,她看着他,摇头说:“谢谢,我自己走路回去就好。” 遭到拒绝,年轻的男孩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好吧,我其实不是来送你回家的,我是想问问你,今晚班里有个派对,你要一起参加吗?” 对于班里这位性格文静,相貌柔美的女人,eric觉得很神秘,他已经观察过她一段时间了,她几乎不参加任何社交,说话很少,那张温柔漂亮的脸似乎藏着许多故事。 见宁纷似乎又要拒绝,eric补充道:“你别害怕,我没什么恶意,只是开学以来就没见你参加过班里的活动,觉得你会不会有些无聊。” 宁纷看着眼前这个大概小自己十岁的弟弟,其实她能感受到他或许对她有那么些好感,但这些好感并未夹杂什么恶意,他不过就是一个小男孩。宁纷温柔笑笑,轻声细语地说:“谢谢你,不过我不会感到无聊的,我有朋友在这边。” “朋友?”eric微微一愣,“男朋友……吗?” 宁纷笑而不语,eric已经明白她的潜台词,后退一步,笑着说:“我明白了,那不打扰你约会啦。” 宁纷点点头说:“今晚玩的开心。” 跟eric告别后,她继续朝公寓的方向走去,她并非不想社交,而是她已经不再年轻了,不需要通过跟很多人在一起才会感受到温暖,比起很多人的热闹,如今的她更加向外内心的平静。想到家里已经没什么菜,宁纷于是去了趟超市,购买了一些煮汤用的土豆和瘦肉。 今天的课程她有些没听明白,晚上还需要温习一下笔记,宁纷于是想着晚上随便做一个汤对付一下。没想到推开门,却看见家里灯是亮着的,闻见厨房里传来一阵阵香味。 秦书林听到门口的动静,脱下围裙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厨房里走出来,朝宁纷露出一个宠溺的微笑:“回来了?可以洗手吃饭啦。” “你今天不是要加班吗……” 秦书林走到她跟前,扶着她的肩膀,笑着说:“是要加班,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所以我请了假。” 他蓦地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宁纷:“生日快乐,纷纷。” 宁纷下意识地捂住嘴,她接过秦书林递来的礼盒,拆看一看,是一条项链,上面有一颗精致秀气的小蝴蝶,她的心热乎乎的,抬眼看向秦书林,眼眶里微微泛着红。 秦书林摸了摸她的头发,宁纷靠近他的胸膛,脸埋在他温热的胸腔处:“你真好。” 秦书林嘴唇在她额头上吻了吻,他发现自己很享受这种为宁纷付出,被宁纷依赖的感觉,失而复得让他更加珍惜跟宁纷在一起的时光,秦书林露出满足的笑容:“快吃饭吧。” 宁纷点了点头,她坐在爱人对面,在一片温柔的暖色灯光下,吃着爱人做的饭,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许愿的时候她想,她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在这里。 再回想一年前的一切,恍如隔世。 被黎雪绑架后,她劫后余生,林锦琛带她走,她说想静一静的那一个小时,她在浴室里拨打了amy姐的电话。amy姐说,如果继续留在国内,黎雪可能不会放过她,郑太太也没得当了,郑子扬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没把黎雪怎么样,不能指望。至于林锦琛,这个人是否可信赖,要由她自己判断。amy姐让她最好离开国内,去国外开始新的生活,并让她联系之前已经给过她联系方式的中介。 宁纷从那时起便下定决心要走,在amy姐的指导下,她跟徐韵谈了条件。 她的要求并不多,一是去国外能读书,二是让国内的宁纷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徐韵并未立马答应,宁纷拿出郑子扬公司偷税漏税的证据,徐韵才松口。 徐韵跟宁纷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子扬真是看错了人。” 宁纷当时笑着说:“我只是为了自保。” 郑子扬难道就对得起她吗?尽管她得到了一些东西,但为郑太太这个角色活了三年,她付出的难道还少吗。 她累了,她需要好好想一想自己想要什么。 她打听到了秦书林外派的具体地址,在挑选院校的时候,选择了离他公司二十公里以内的地点。 然后来到英国之后,她拖着箱子出现在了秦书林的公司门口,在对方讶异又惊喜的目光下,对他说:“秦书林,你不是说,对于我的过去,如果我想说,随时可以来找你吗。”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那现在我想说了,你还愿意听吗?” 很快她跟秦书林重新在一起了。 学校学业繁重,宁纷没有英语基础,学得很吃力,为了能听懂外籍教师的课程,常常在上课的时候用手机将老师说的话录下来,然后晚上回家之后用翻译软件一句一句话去理解,重新学习。 第71章 但因为秦书林的陪伴,她不觉得苦累。 尽管没有住在一起,每天晚上秦书林都给她打电话,给她讲故事哄她入眠。周末的时候,秦书林会接她去他的公寓,或者来到她的公寓,为她做饭。 宁纷享受这种平静的幸福,在秦书林对她的爱中,她有很多的安全感,这种安全感是她在国内那段时间从未有过的。 吃完饭,秦书林将碗筷收进水槽里,宁纷穿好围裙,要帮他一起洗碗,秦书林笑着说:“不用你动手,去沙发上待着。” 宁纷笑着说好,秦书林又说:“或者你就站在这里陪我,我看着你,洗碗也有动力。” 宁纷轻轻拍了拍他:“你怎么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秦书林:“我这是真情流露。” 宁纷笑,秦书林一边洗碗一边跟她说:“我在英国这边已经适应得差不多了,有个白人领导很欣赏我,还问我愿不愿意在这里长期发展。” “你怎么说?” “我当然愿意。”秦书林说,“等过两年我就在这边买个房子,然后我们就在这里定居,生两个孩子。” 宁纷唇角扬起,嘴硬道:“秦书林,谁要跟你生孩子呀。” 她说完就跑了,秦书林放下碗筷,正要抓她,桌上手机震动,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接了电话,神情有些严肃。 宁纷听懂零星几个单词,担忧地问:“怎么了吗?” 秦书林洗了手,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我得回公司一趟,有个紧急bug需要处理,你今晚早点休息。” 宁纷抿了抿唇,帮他拿起沙发上的大衣:“那你开车注意安全。” 秦书林亲了亲她的额头,离开公寓。 公寓里重新归于寂静,宁纷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心里涌起淡淡的失落,但这种失落很快又被她压下去了,她想,比起跟郑子扬在一起的那三年,秦书林对她的陪伴已经算是很多的了,她应该学会满足。 宁纷站在水槽边,将秦书林未刷完的碗筷洗完,做完家务之后,她给自己倒了杯水,站在阳台上看夜景。 公寓的楼层不高,朝向面向小区内部,很安静,宁纷很喜欢站在阳台上,听着树影婆娑的声音看月亮。 就在她享受这片寂静的时候,忽然间楼下晃过车灯,紧接着她听见轮胎压过地面的声音。 她朝楼下看过去。 这台车她以前在公寓这边没见过,看上去很新,像是刚买的一样,宁纷想,难道又有人搬进了这片公寓吗?可这边的房子大多数是租给学生的,现在并非开学季或者毕业季,怎么会有新租客呢? 她好奇地朝那辆车看过去,瞧见车内下来一个人,黑色大衣,撑着一把黑色雨伞,看上去身形十分高大。 宁纷这才意识到下雨了,蒙蒙细雨洒在伞面,在路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冷光。 不知怎地,她突然有些心悸。 她想到了一个人,很久没想起过的那个人。 宁纷迅速离开阳台,躲进房间内。 她抚着自己的心口,尽量给予自己积极的心理暗示,怎么会是那个人呢,她跟他说的是她想去荷兰,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英国? 就算他知道自己在这里,他难道会放下国内好不容易拥有的一切过来找她吗? 这样想着,宁纷的心情稍微安定了些,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回到房间准备衣服洗澡。 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 宁纷的心顿时悬了起来,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公寓的房门方向,像是被什么东西钉在原地了一般,她一动也不敢动。 仿佛她只要发出任何动静,就会被原地凌迟一般。 咚咚咚。咚咚咚。 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宁纷手指跟着颤动,她看着上面的陌生号码,心跳得越来越快。 如果刚开始只是怀疑和猜测,那么此刻她已经基本确定。 门外的人是来找她的。 咚咚咚。咚咚咚。 宁纷站在原地,将电话按掉。 很快,屏幕上出现了另一个号码,手机再一次震动起来。 “宁纷。”她听见门口传来那个熟悉的冷漠腔调,“我知道你在里面。” 宁纷有些腿软,她倚着墙,什么也不敢说。 门锁传来剧烈的被撬动的声音,男人的声音好似催命符:“我既然找到了这里,你认为你还躲得了么?” 巨大的恐惧让宁纷忍不住尖叫:“林锦琛你想做什么?!” 下一秒,门被拉开,宁纷眼睁睁地看着他撬开门自己走了进来。 她惶恐地看着他,无处可逃,他两步走到她跟前,蓦地攥紧她的下颌,宁纷瞪着他,他却只是摸了摸她的脸。 “你倒是胖了。”林锦琛冷笑着,“看上去过得不错。” “一边哄着我说跟我一起去荷兰,一边谋划着在英国定居。”林锦琛双眸又冷又怒,“宁纷,你就从来没想过跟我在一起。” 宁纷看着那道破损的门,只觉得他疯了,既然他疯了,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对,你知道就好,我从没想过跟你在一起。” 林锦琛怒极反笑。 宁纷看着他脸上的笑,觉得有些汗毛倒立,她往后退了两步,林锦琛也没阻拦。 他环视公寓一周,果然看到不少男人用的物品,他冷眼看她:“你现在跟秦书林在一起对么?” 第72章 宁纷不说话,只是倔强地盯着他。 “你觉得你现在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对么?”林锦琛忽然拿出一支录音笔,扔在桌上,“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对么?” “你什么意思?”宁纷问。 他忽然开始播放音频,安静的屋内响起秦书林的声音。 “爱情?这种东西只存在于男人的二十五岁之前。我以前的确爱过她,可她是怎么对我的?她嫁给了一个有钱的男人,即便要忍受他的出轨,她是什么好女人么?我现在跟她在一起,只不过是为了报复她……” 天旋地转。 宁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支撑住自己不晕倒的。 林锦琛没有在她家久留,走之前甚至还贴心地帮她修好了门锁。 宁纷一夜没睡,秦书林打了好几个电话她也没接听。 她不惜跟林锦琛决裂,也要来到英国追求自己的爱情。 可现在林锦琛却告诉她,秦书林对她的一切好,都是假的。 宁纷浑浑噩噩地去上学,一整天她都无精打采,就连eric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他担忧地看着她:“wendy,你没事吗?” 宁纷魂不守舍地摇摇头。 “听说学校会过来一名新的客座教授。”eric跟她分享一些自己刚听到的热乎八卦,“听说也是一位中国人呢。” “中国人?”宁纷终于抬起头,她眼底有淡淡的青黑,漂亮的脸上有些憔悴。 “诺。”eric指了指教室门口。 宁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视线尽头,她看见林锦琛冷漠锐利的半张脸,仿佛接收到她的目光,男人往她的方向看过来。 宁纷清晰地看见他的嘴型:“来日方长。” 【全文完】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